《重生萌妻:世子快投降》 第1章 魂淡,放开那个萌娃! 没错。 朱雯重生了,而且,重生在古代。 不不不,确切地说,重生在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嫡女百里紫苏的身上。 前一分钟,她还开着车风驰电掣地往公司赶,只为了安排公司的新产品 发布会,可是一辆大货车却闯了红灯,直朝着朱雯撞过来。朱雯躲闪不及,与大货车迎面撞上,她只觉一阵剧痛,眼前一片火红,紧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然而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朱雯的意识便猛地恢复了,但她现代社会的记忆却与眼下这位大商国中书侍郎的嫡女百里紫苏的记忆重叠了。 百里紫苏转动黑白分明的眼珠,打量着这个新世界。情况不容乐观,这个丞府嫡女着实衰了点儿…… 紫苏所在的,是一个满是灰尘的祖宅,墙上都结满蛛丝,空气里弥漫的是尘封已久的潮气,一切都是那么简陋。 身后传来母亲肖氏的哭泣声,残留在百里紫苏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母亲肖氏虽然是百里老爷的正妻,但却生性柔弱好欺,硬是被二房刘氏给赶出家门,遣散到这个百里家的祖宅来。 文不能驭夫,武不能打小三,女人活到这份上,真是让百里紫苏觉得窝火透了。 “喂,你耳朵聋了吗?听不见我跟你说话是怎么着?”站在紫苏面前的丫环翠兰不耐烦地说着,伸手便要去推紫苏。 眼下朱雯重生成的,可是个不过十五岁的小萝莉。况且这个百里紫苏又瘦又弱,面色苍白,一看就是个体弱多病的样子。而那个翠兰的个头足足能装下三个紫苏,兴许还有余地儿。 翠兰的胖手已经伸到了紫苏的面前,紫苏的面色一寒,她猛地伸手捉住了翠兰的手腕。 “你个死丫头,你竟敢捏我?”翠兰又气又疼,她哇哇大叫着用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敢这样对你的主子说话?”紫苏皱起眉头喝斥。 “你算什么主子?要知道你们三个已经被老爷赶出了家门,咱们真正的主子这会儿可是躺在老爷的房里……”翠兰小人得志地翻着眼皮说道,唾沫都快溅到紫苏的脸上了。 紫苏纤细的手指开始用力。 “哎哟!”翠兰“嗷”地叫出声来,那声音刺耳得堪比警铃,一张肥脸也颤抖个不停。 翠兰的嘶号声让门外的两个小厮冲了进来,他们看到肥妹子这样被人欺负,不禁大怒。 这两个小厮都是被百里府上差来遣送紫苏母子三人的,刚才他们在外头套马车准备离开,翠兰则扭着肥腰跑进来狐假虎威,没想到被紫苏捏住手腕,疼得直叫。 “快松手!”一个小厮冲上来便去推紫苏。这小厮身高体壮,紫苏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就在他快要冲到紫苏面前的时候,一个软软的小东西直冲过去,一头撞上小厮,然后将他拦腰抱住。 “我看你们谁敢碰我姐!”说话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正太,面白如玉,软糯软糯的。紫苏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弟弟百里锦鳞。 “走开!”小厮一把扯开锦鳞,锦鳞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我跟你们拼了!”这个看上去软糯的小东西,骨头倒是硬得很,他一骨碌爬起来,便再次扑了上来。锦鳞捉住小厮的手,重重地咬了一大口。 “啊!”小厮大叫,用力地揪住锦鳞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 “不要伤害鳞儿!”肖氏急忙奔上来,去扳小厮的手,并且哭泣着喊道。 “娘,不用怕他们。”紫苏冷冷一笑,她扫了一眼正要扑上来教训自己的另外一个小厮,说道:“快放开锦鳞!我告诉你们,不要太放肆,要知道他再不济也是百里老爷的嫡子。若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赔得起吗?” 紫苏的话让揪住锦鳞的小厮当场怔住,他与另外的小厮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迟疑。 紫苏说得没错,虽然现在百里老爷跟二房刘氏所生的儿子锦晖正是得宠,但锦晖毕竟是庶子,而且年纪又小。万一有个什么变故,这百里家的大业最终还是会落在人家嫡子的身上。 这样想着,那个小厮立刻收了手,将锦鳞放到地上。 “大夫人,大小姐,三少爷。你们可不要怪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几位好生休息,我们告退。”说着,两个小厮便一溜烟奔向门口。 肖氏抱着锦鳞,看向紫苏。见紫苏还紧捏着翠兰的手不放,便劝道:“紫苏,你也放了她吧?” “我倒是想要放她,可是她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我怎么放啊?”紫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要知道她在重生之前可是整个m。g集团赫赫有名的“白骨精”,天底下能占到她朱雯便宜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还没出生。眼前这个小小的丫环,还想打自己的主意,真是不想活了。 紫苏笑得翠兰心里直发毛,她畏惧地看着紫苏,不知道这个被赶出家门的嫡女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紫苏笑眯眯地打量着翠兰,说道:“我的记性一向很好,肯定不会记错。在百里府上出来的时候,百里老爷让账房支了二百两银子给我们,银票呢?” 翠兰的脸立刻绿了,她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没有说话。 临行时,百里老爷确实让账房支了二百两银子给肖氏,但是二房刘氏却早就悄悄地给翠兰使眼色,示意她把银票藏起带回去交给她。如果自己把银票交出来,难保那个飞扬跋扈的刘氏要惩罚自己。跟正房肖氏比起来,二房刘氏折磨下人的法子可是令人不寒而栗。 “拿,还是不拿呀?”紫苏笑嘻嘻地说着,手指轻轻地这么一扭。 生前,朱雯曾就读于医科大学中医系,然而在西医越来越发达的社会,朱雯怀揣着学士学位,竟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可怜如她,既拼不了爹也拼不了娘,没有背景只有背影,超级无奈的她只好在一家专业理财的外企找了份工作。 因为朱雯从小就是孤儿,打小就没有任何依靠,只能凭自己的努力照顾自己,所以她自幼就练就了一番“谁也别靠近我,谁也别占我便宜”的本事和气场。精明伶俐而又气场强大的她很快便在所有员工中出类拔萃,短短两年便晋升为业务经理,手下近百名员工。如今要摆平这个肥丫头,那只是分分钟的事儿。 “哎哟哟哟哟哟!”翠兰号叫着,整个身体都缩成了一团,她双腿发软,险些就要给紫苏跪下了。 “我拿我拿我拿我拿我拿!”翠兰一连说了好几个“我拿”,她急忙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银票交给紫苏。 “成了。”紫苏拿回银票,松开了翠兰。 翠兰的肥脸上已经都是冷汗,她慌张地后退,然后夺门而逃。 “那个病殃子是怎么回事?”马车上,一个小厮奇怪地问道,“我怎么觉得她跟之前不一样了?” “真是邪了门了!刚才她那样儿,简直跟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那眼神看得我直害怕!”另一个小厮也稀罕道。 “她简直就是失心疯了啊!”翠兰眼泪汪汪地揉着被紫苏捏疼的手腕,说,“前一刻还捂着心说心口疼,我还当她会死过去,谁知道突然一个激灵又站直了,而且还捏得人家生疼。人家好痛好痛啊!” 翠兰哇哇大哭,两个小厮急忙从旁安慰,一行三人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了百里祖宅。 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和车轮的轱辘声,紫苏知道,这三个狐假虎威的下人准是滚了,她瞧着手里的银票,露出了笑容。 “姐?”锦鳞怯生生地唤了一声。 “咋?”紫苏抬眼,看到锦鳞正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说:“你是饿了,还是怎地?怎么用这种眼神盯着银票啊?” “哪种眼神?”紫苏莫名其妙地问。 “就像是……饿狼看到了骨头……”说到一半,锦鳞大概意识到用“狼”来形容紫苏不太合适,便立刻改口道:“不是,就像是猫看到了鱼……” “锦鳞,说什么呢,怎么能这样说你姐?”肖氏喝斥道。 锦鳞立刻不好意思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遮住了脸。 这个臭小子,我还没说什么他先不好意思起来了。紫苏清了清嗓子,故做高风亮洁地说道:“我哪里是看到骨头了,我只不过是头一回看到活的银票……呃,不是,我只是在检查一下这银票是不是真的。” 嘴上这么说,紫苏的手却将银票叠了一叠,麻利地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时肖氏突然上前,朝着紫苏伸出手,说道:“给我。” 第2章 神马?这也是嫡女? 啥、啥米? 紫苏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向肖氏。而肖氏则伸出手,对紫苏说:“给娘。”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现实啊?古代人民不都是单纯善良又无邪,五讲四美三热爱吗?为什么她看到的统统都不是这样的啊? 再说……这银票本姑娘才要来,还没捂热乎呢,就要交出去啊。 紫苏紧紧地捏着怀里的银票,说什么也不想松手。 “还不伸出手吗?”肖氏的表情开始有些不耐烦,她说,“那娘我可要亲自动手了。” 说着,肖氏还真是伸手去捉紫苏的手了。 “好啦,好啦,我给,我给你就是了。”尽管老大不情愿,但是紫苏还是把银票拿出来了。好歹这里也是人家的地盘,自己这个外来人士就不要再得瑟了吧。 紫苏依依不舍地掏出银票,递给了肖氏。谁知肖氏竟轻轻地拍开紫苏的手,嗔怪道:“谁要看银票,娘要看的是你的手。” 说着,肖氏牵起紫苏的另一只手来。紫苏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竟有一片擦伤,从伤口处已经微微渗出血丝。 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呢? 在紫苏怔神的工夫,脑海里缓缓地浮现出一幅画面。那正是真正的百里紫苏生前,与刘氏发生争执的一幕。因为紫苏不满被赶出家门,而与飞扬跋扈的刘氏据理力争,竟然被刘氏一下子推倒在地,手腕就是在那时候被擦伤的。本来重生之后,紫苏并没有察觉到伤痛,但经肖氏这么一提醒,紫苏才感觉到手腕上一阵火辣辣的痛,让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喵了个咪的,这个刘氏,很嚣张啊。我上辈子可从来都没吃过这种亏,哼,君子报仇,加倍奉还,刘氏你给我等着! 紫苏暗暗在心里发誓。 “都是娘的错,娘不争气,连累你们姐弟两个跟娘受罪。”肖氏说着,竟轻轻地抽泣起来。 “娘,这不怪你!都怪二房那个狐狸精!”锦鳞咬着牙跺脚骂道。 “小小孩子家,哪儿学的不三不四的话!”肖氏大吃一惊,急忙转头喝斥。 这、这就不三不四了吗?紫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其实还想骂出更彪悍的话来的,但考虑到古代人民接受能力有限,就还是算了吧。 “来,娘替你上药。”肖氏将紫苏拉到桌边,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从行李包里翻出一个小瓷瓶,替紫苏上起药来。 凭着自己中医学科的专业经验,紫苏知道,肖氏为她所涂的是镇痛止血的药物。想来,在古代没有化肥和农药,这里的草药品质也绝对是一等一一的呢!这真让紫苏向往,看起来有机会她要去附近的山间采药,感受一下纯正绿色原生态的药物才行。 一阵淡淡的清香从肖氏的身上传来,让紫苏回过神来。她不禁细细起打量起自己这一世的母亲来。肖氏无疑是一个温婉的女子,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是保养得十分得当。她的眉目如画,眼角眉梢都带着温和与文雅。而她看着紫苏的目光是充满怜惜的,更是充满疼爱的。 这是……母亲的目光吧? 紫苏呆呆地看着肖氏,一时之间,心里五味俱全。 现代社会,紫苏(朱雯)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抛弃自己。紫苏懂事以后,曾有一段时间非常疯狂地想要寻找自己的父母,甚至从孤儿院出走过好几次。每一次她被找回来,都要受到一番责骂,还被关进只有一平米见方的小黑屋里关“禁闭”。那时候的紫苏胆小而内向,她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出走的目的,其实她只是想要问一问她的父母,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他们这样无情地抛弃她。 紫苏最后一次出走,是一个冬天。因为孤儿院的一个坏男生骗紫苏,他知道紫苏父母的下落,他们就在南方的某个小镇,而孤独院里的老师们不告诉紫苏,是因为他们都不想紫苏找到她的父母。紫苏恍然大悟,她牢牢地记住了那个城镇的名字,然后找了个机会再次逃出了孤独院。 那天她已经爬上了火车,却被售票员发现,将她遣送回来,并且通知了孤儿院。那次,紫苏被关进禁闭室里整整三天。这整整三天里,紫苏没有吃过一顿喝,也拒绝喝水。她就这样在黑暗里独自坐了七十二个小时,当她被孤儿院的老师们抱出禁闭室之后,大病了一场。然而病愈后的紫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变得开朗、外向,并且更加勇敢。那些从前欺负过她的小男孩都被她狠狠地教训过,而那个欺骗她,说知晓她父母下落的男孩,也被紫苏教训得号啕大哭,并连声求饶。 而从那一天起,紫苏就再也没哭过。 因为紫苏知道,她的父母是永远都不会来接她、给她拥抱和关爱的,他们也不会告诉她他们抛弃她的原由。到底是什么原因?紫苏已经不想了解了,她只知道一件事情:想要活下去,她只有依靠自己。 只有自己。 大概意识到紫苏情绪的不对劲,肖氏抬起头来看了看她。 “娘弄疼你了吗?”肖氏关切地问。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让紫苏的鼻子一酸。这可是紫苏在现代社会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情愫,她觉得眼泪蒙上了她的双眼,连视线都有点模糊。 “该死的刘氏!”锦鳞小大人一样地啐了口唾沫,咒骂道,“待有一****成了丞相,非要她跪在地上,给娘和姐姐认错不可!” 说着,他“嗒嗒”地跑过来,用他小小的手捂住了紫苏的眼睛。 “姐,你别怕丢人,哭吧,我给你挡着。” 小小的手上传来一阵阵温暖,紫苏的心颤了几颤,眼泪也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但是她却最终还是笑了出来。 “你这个傻孩子,本小姐才不哭呢。”紫苏将锦鳞的手拿下来,笑意盈盈地对他说:“记着,这世上只有没法子的人才会哭鼻子。你姐姐我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我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啊?你这么厉害?”锦鳞难以置信地说。 “嘿嘿,”紫苏站起来,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笑道:“天空飘来五个字儿:‘那都不是事儿’!” 咦,不过,别看这个百里紫苏瘦得像一根柴禾似的……似乎……似乎胸围的尺寸要比自己上辈子好得太多,太多了…… 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说到运气,百里紫苏真心觉得,史上就没有自己这么倒霉的重生了。 先说说这个百里紫苏的身世吧。 百里家乃是一个名门大户,祖上曾经出过一名侯爷,三名丞相,五名三品大元,再不济,也是个正五吕的中侍大夫。 到了百里紫苏的父亲,百里文英,乃是官拜正二品的中书侍郎。正二品啊!可是就是这堂堂正二品的官员,竟然把自己的糟糠之妻,连几嫡子、嫡女一起赶出了家门,原因竟是在祭祖的时候,正房肖氏打碎了一个酒杯。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件事儿摆明了就是百里文英跟那个二房刘氏合计好了,来陷害正房肖氏的。 肖氏、紫苏,外加一个萌萌的小正太锦鳞,就这样乘着马车一路颠簸地来到了百里家的祖宅。——也就是眼下这个挂满了蜘蛛丝、满屋子潮湿味道的旧宅子。 呀呀呸的,叔可忍,婶不可忍,百里紫苏有朝一日定要报仇雪恨,好好地收拾那个负心汉和狐狸精一顿! 就在紫苏暗捶胸顿足,咬牙发誓的当儿,传来了肖氏的声音:“紫苏,跟为娘一起把这里打扫一下吧。” “啥?”紫苏一怔,惊骇地看向肖氏,“我们的丫头呢?” “没有。” “小厮?” “没有。” “嬷嬷?” “也没有。” 不!是!吧! 电视剧里可不是这么演的啊! 紫苏只觉两眼一黑,便晕倒在地。 天地良心,紫苏这辈子虽然没少收拾过居心不良的家伙,但她可从来没是昧着良心干过一件坏啊啊啊啊! 老天为啥这么不公平,让她重生到这种衰到家的嫡女身上啊! “姐?姐?你怎么了?”锦鳞蹲到紫苏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用肉嘟嘟的小手捅了捅她,“你怎么翻白眼儿了?” “走开!我想静静!”紫苏扭过脸不理锦鳞。 “谁是静静?”锦鳞莫名其妙地问。 “拜托!你还嫌我不够烦吗?”紫苏气得快要吐血了,她猛地坐起来,扬起手便捏住了锦鳞粉嫩嫩的脸蛋儿。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咳嗽,紫苏抬起头,看到一个面容温和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正朝着紫苏微笑。 这是…… “七叔?”紫苏的脑海深处浮现出七叔的记忆,她立刻站起身来,笑道,“是您老人家呀,快请进。” 第3章 惊现,腹黑男管事! 七叔。 在百里紫苏传达而出的记忆里,七叔是祖宅的管事。 是管事,不是管家。在这个大商国,管事与管家还是有区别的,就像是总经理和主管的区别。其实论资历,论智慧,七叔都不差,只是这个祖宅的管家是二房刘氏的堂叔。因为正房肖氏的娘家离祖宅很远,肖氏又将这些所谓的权势看得极淡,再加上刘氏枕边风吹得好,百里祖宅的管家大任,就被刘氏的堂叔刘满福夺走了。听说刘满福刚来的时候,整个祖宅上上下下都不服他,气得刘满福整整一个月都在用“下马威”立规矩。但刘满福的规矩立也没人遵守,最后还是七叔出面帮他上下摆平,让刘满福掏银子宴请百户农家整整三日,大家才算是给七叔面子,勉强接受了刘满福。 其实七叔只要是张口,这个管家也轮不到刘满福。但他对这些似乎看得很淡,每天清茶淡饭,也不娶妻,也不生子,每天都不晓得他是怎么过的。那时候紫苏就对这个七叔充满好奇,会是什么样的人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百里紫苏是在八岁的时候见过七叔的,七叔的全名恐怕早就没有人记得了,他自己也从来都没有提过,只说自己姓郭,在家里排行老七,所以大家都叫他“郭七叔”。七叔的相貌普通,但身材却比普通农家高大,平凡无奇的脸上,一双眼睛却黝黑深邃,想来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智慧。印象里七叔不喜欢抱小孩,也不喜欢与任何人亲近。他说起话来听着亲切顺耳,却总像是跟你隔着段距离,亲切而无法亲近。 眼下的七叔已是四十多岁了,但看上去却跟七年前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岁月优待的永远都是男人。真是不公平,不公平啊! “大小姐许是饿了?”七叔突然问。 “啊?”紫苏一怔,便从神游里回过神儿来。 这会儿的七叔已经被请了进来,与紫苏、肖氏和锦鳞分别坐在正堂,七叔与紫苏就坐在对面,所以紫苏才能把他打量个仔细,当然,他也同样能把紫苏看个清楚。 “没饿啊。”紫苏莫名其妙地说。 “那我怎么看着大小姐冲着我又是咬牙,又是切齿的,我还以为……咳,大小姐今儿早上没吃饭。”七叔清了清嗓子说。 紫苏顿时感觉到了丢脸,但,这不是重点!重点这是一个普通的管事,敢这样对大小姐不敬,简直是没了规矩!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拍案而起,捶胸顿足,大吼三声,立个下马威,只见七叔一盒糕点先递了过来。 “这是‘桂香斋’的点心,知道夫人、大小姐和大少爷来,我特地去买来奉上。”七叔笑道。 哼,以为用一盒点心就能打发我吗? 紫苏愤然瞪向七叔递过来的盒子,那是一个紫色木盒子,外面朴素无奇。一看就是廉价货,哼。紫苏撇了撇嘴,但当她的目光落在点心上,眼睛顿时瞪得滚圆。 古、古代竟然会有这么萌的小点心吗? 只见盒子里放着九块点心:三块白玉酥皮,呈鹅蛋形,酥皮上点绘着一朵红色的梅花;三块芙蓉色透明软糕,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白莲馅儿,被做成了一朵花朵形状;三块碧绿色荷叶形豆糕,上面装点着豆黄色的花瓣。 有没有搞错!就算是生活在现代的二十一世纪,紫苏也没有吃过这么精致的糕点好吗?简直要萌得本姑娘一脸血啊啊啊啊! 好吧,虽然我很生气,但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就勉强接了吧。 紫苏正要伸手去接这盒糕点,一只小胖手突然伸过来,径直把糕点盒子从紫苏眼前抢走了。 “哇,娘,是‘桂香斋’的点心哎。我们好久都没吃过了!”锦鳞欢欢喜喜地捧着盒子跑到肖氏面前,说,“娘,我吃六块,你吃三块,剩下的给我姐。” “数是这样数的吗?你吃六块,娘吃三块,还有得剩吗!你要我吃盒子啊?”紫苏的鼻子都快要气歪了。 “唔,那我一会儿就把盒子给你。”锦鳞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点心。 紫苏气得差点吐血。这个小没良心的,刚才还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看到吃的就变节,这翻脸的速度简直比自己还快! “大少爷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我这里还有一盒。”七叔说着,又拿出一盒给了紫苏。 真是好人! 紫苏感动死了,她开心地接过糕点,拿起她中意的芙蓉色软糕就咬了一口,还不等咽下去,就听七叔说:“夫人、大小姐,农户们都在门外等着找您要种子呢。” “咳!”紫苏的点心还没咽下去,一口就卡在嗓子眼了。她咳了几声,脸涨得通红。 “哎哟,对不住,我不该在大小姐吃东西的当儿提这事。”七叔连忙道歉。 紫苏愤恨地瞪了七叔一眼,但见这家伙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笑意,紫苏立刻意识到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喵了个咪的,这老东西在算计我! “紫苏,你怎么了,快喝点水!”肖氏吓坏了,急忙起身要给紫苏倒水。锦鳞也赶紧扔下食盒,跑过来给紫苏拍打后背。 “不要!”紫苏连忙制止了肖氏和锦鳞,她伸出手,在自己腹部的肋骨与肚脐之间用力一压,然后急忙拿出手帕,将卡在喉咙中的糕点吐在了手帕之中。 要知道人在被食物卡住嗓子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喝水把食物冲下去,然而这行为却是极为要不得的,因为当食物与水一起往下灌,不堪便是设想的! “姐!你没事吧?”锦鳞吓得扑过来,死死地抱住紫苏,吓得一张小脸儿都白了。肖氏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只差没有哭出来了。 “没事,没事。”紫苏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八年没见,大小姐真是比从前更加出色了。我刚才看大小姐挤压腹部穴位,似乎像是懂些医术?”七叔笑眯眯地问。 什么? 肖氏一怔,锦鳞也一脸意外表情地看着紫苏,问:“姐,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术啊?我怎么不知道。” 紫苏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举目瞪向七叔。这个老东西,是在试探我吗?难道,她是刘氏派来的? 不过,看上去又不像。记忆里这个七叔从不与人为敌,素来以好好先生的一面示人,为什么会突然针对现在的自己? 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现代重生在百里紫苏身体里的? 这样一想,紫苏心里就更加忐忑起来。只是在这个时代,又有几个人会相信重生这样的事情呢?没道理一个管事就有这么大的本事吧? 虽然脸上不动声色,紫苏的脑子里却早已经转了好几个念头。她在m。g集团的时候,公司的业务部负责着整个公司的业务往来,业务员一个赛一个的人精,每天都要上演“后宫传”。那些精明算计的小妖精们哪个都不好对付,如果紫苏真的没有点本事,怎么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内击退群“妖”,当上了业务经理? 什么时候学了医术,这个问题虽然是锦鳞提出来,但显而易见是七叔故意“引诱”小孩子问的。紫苏抬起头来看向七叔,但见七叔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根本就是一副绿色无公害的样子。这条老狐狸,城府很深啊…… 紫苏微微一笑,对锦鳞道:“你忘了吗,没事儿的时候,我们不是经常都会跑爹的藏书阁去玩捉迷藏吗?藏书阁有整整一书柜的医书,我经常都会随手拿上一本回来看。久而久之,自然也知道一点点。” “哦,姐,你真是了不起!”锦鳞立刻笑开了。 肖氏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说到农户,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到这儿来要种子?”紫苏皱起了眉头问。 “先前刘满福刘管家答应了他们,等夫人到了,就派发种子。大家伙都眼巴巴地盼着呢,好不容易把您盼来了,这不就都跑来了吗。”七叔笑着说。 “说到这,刘满福呢?”紫苏问。 她这才想起来,从他们来,到现在,身为祖宅管家的刘满福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刘管家许是不知道您几位来。”七叔道。 “怎么可能!难道身为管家,他竟不知道他的主子们来祖宅?身为管家,他不该来迎接他的主子?”紫苏立刻就火了,她当业务经理开早会的时候,如果有谁胆敢迟到,直接就下一张过失单,扣她效益工资,看还有哪个敢迟到?一个区区的管家,难道还想给他的主子立吓马威不成? “八年不见,大小姐的风采着实让我折服。”七叔笑着说,但转而又说道:“大小姐刚来祖宅,或许有所不知,刘管家不在祖宅住,而是住在城里。” 什么?一个管家,竟然住在城里?紫苏立刻嗅到了这里面不对劲的地方。 第4章 住口,这里我做主! 据七叔说,刘满福的宅子是在前年置办的,理由是一介管家住主子的宅子,总嫌有些逾越之嫌。可是放着这若大个乡下不住,跑到城里住,这就不逾越了吗? “所以平时刘满福都是住在城里吗?”紫苏问。 “正是。”七叔点头。 “那他多久来一次祖宅?” “大约……十几天。”七叔犹豫了一下,说道。 正是七叔的犹豫,让紫苏嗅到了异常的气息。要知道“白骨精”可不是那么容易炼成的,没有点察颜观色的本事,谁敢妄称自己是“白骨精”? 紫苏直视着七叔,冷冷地问道:“是十几天,还是几十天?” “这……大小姐英明,刘管家其实不大到祖宅上来,除了每月上缴租金的日子,他基本上都待在城里。” 什么?紫苏顿时感觉到怒火中烧。区区的一个管家,竟然也敢无故旷工,甚至在主子来的时候,也不出来表现一下。他这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正在紫苏暗自生气之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人急冲冲地闯了进来,看到七叔和紫苏他们坐在一起,不禁气愤地嚷开了。 “好哇,七叔,你不是说找夫人和大小姐要种子给我们吗?怎么坐在这喝起茶来了?”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大声地冲七叔嚷嚷。 “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存心骗我们,根本就不拿我们的事当回事!”一个女人呈茶壶状指着紫苏和七叔说。 “就是,七叔,我们之前都拿你当好人,可没想到你也跟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们!”一个老大爷也气愤地嚷。 “骗子!” “骗子!” 大家七嘴八舌,正堂顿时炸开了锅,大家的声音响在一起,吵得紫苏两耳嗡嗡作响。 “你们说谁是骗子!我们不是骗子,你们才是骗子!”锦麟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他大声地喊着,气呼呼地瞪着那些人,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但是他的声音太小了,全部都被淹没在那些人的叫嚷之中。 “锦麟,过来。”紫苏走过来,拉住了锦麟。锦麟委屈地依靠在紫苏的身边,他紧紧地咬着嘴唇,忍住即将滴落下来的眼泪,看上去可怜极了。 “锦麟,姐教你一个压得住场子的方法。”紫苏笑眯眯地对锦麟说。 “什么方法?”果然还是小孩子,听到紫苏这样说,锦麟立刻好奇起来。 “就是……他们的声音大,你的声音要比他们还大。”紫苏说完,便转过头面对那些农户。她双脚呈八字位站稳,然后双手叉腰,气沉丹田,大声地吼道:“统统给我闭嘴——嘴——嘴——嘴——” 紫苏这一嗓子真可谓河东狮吼,震耳欲聋。整个屋子几乎都被她震得摇晃不止,众人只觉狂风呼啸,耳膜嗡嗡作响,一个个的顿时都没了声息。 他们瞠目结舌地看着紫苏,好像被施了定身法的木偶。就连锦麟也张大嘴巴,怔怔地看着紫苏,好半晌才挑起拇指,说了声:“姐,你真厉害。” “还行吧。”紫苏得意地挑了挑眉。其实紫苏刚才做的,无非是利用调节气息的方法来让自己的声音变大,达到震慑农户们的作用。在之前给员工培训,或者是开会的时候,紫苏也经常用这种方法,这让她成为第一个不用麦克风主持会议的部门主管,更被总公司选为新年联谊会和主持人。 见惯了大场面的紫苏,怎么会把这些农户放在眼里? 过了半天,那些农户才纷纷地反应了过来,一个小小的少女就把他们唬住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他们忍受得了?反应过来的农户们立刻把“机关枪”对准了紫苏,开始对他轮番进行轰炸。 “你是谁?”大汉最先发难。 “这位是我们的大小姐,紫苏小姐。”七叔不失时机地介绍道。 “大小姐?年纪轻轻就这么大嗓门,怎么找婆家?”那个妇人一脸鄙夷地打量了紫苏一番,然后不屑地说道,“想来你也做不了什么主,叫大夫人来,我们要跟夫人说话。” “没错,我们要大夫人给我一个公道。”老头儿也连连点头。 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紫苏身后的肖氏身上。紫苏回过头,但见肖氏一脸为难。这位自幼生长在深宅大院儿,只懂得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就算是嫁给了百里文英之后,也只是吟诗作赋,饮茶弄香,从来就没有关心过衣食住行的事。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被那个满心算计的二房刘氏设计赶出家门。就是这样的一位大夫人,让她来过问农户的事,替农户们作主,她哪做得来? 然而肖氏到底是大夫人,在众从我的注视之下,又无法退却。只好缓缓走上前来,问道:“各位稍安勿躁,请问,要我做什么主?” 肖氏的一句话便是丢进了湖里的大石头,让这些农户再次炸开了锅。他们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大声说起来,因为说得太急太快,所以响成了一片,根本听不清。 有好几个人甚至激动得上前来,要拉肖氏。 “都给我安静!”紫苏再一次提高音量大吼起来。 狂风再起,众人被紫苏吼得再次安静了下去。 “你们这么吵,怎么能让人听得清?给我一个一个来。”紫苏厉声命令道。 众人被紫苏的气势所震慑,这些农户素来知晓“软得欺负,硬得怕”的道理,像紫苏气焰这么嚣张、嗓门这么大的少女他们可从来就没见过,不禁面面相觑。 这时候的肖氏已经被这些农户们吵得头疼欲裂,不禁伸手揉起太阳穴来。 “娘,这里交给我好了。”紫苏对肖氏说。 肖氏意外地怔了怔,她看向紫苏。自己的这个女儿从小就文弱,气质、脾气、禀性无一不像极了自己。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会的紫苏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就连眼神都变得机灵而凌厉。虽然如此,但肖氏却仍然能够从紫苏的身上感受到强烈的自信与关怀,她知道,眼下她除了信任和依靠自己的女儿,再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于是肖氏便朝着农户们挥了挥手,说道:“各位不要吵了,家里的事情都由小女紫苏作主,你们自可说给她听。” 农户们顿时迟疑起来,他们看着紫苏,似乎还在犹豫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少女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就在众人置疑的目光里,紫苏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她翩然下坐,然后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你们,谁先说?”紫苏缓缓地问道。 农户们再一次面面相觑,他们已经习惯了用叫叫嚷嚷来解决问题,刚才紫苏也用大嗓门镇住了他们,可是这会儿,紫苏却又像变了个人似的,端庄、沉稳而又排场十足,这种富贵人家的范儿彻底让他们蔫儿了。 “大壮,还是你先说吧。”七叔对那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说道。 “好,我说就我说。”大汉点了点头,他上前一步,说道,“夫人、大小姐、大少爷,你们可别怪我们太莽撞。是,我们是莽撞了些,可是换成谁,摊上我们这样的事,都得生气。这是摆明了欺负人啊!” “是啊,大小姐。”那个妇人也连连点头附和。自从肖氏说,家里的事都由紫苏做主之后,这些农户对紫苏的态度也客气了很多。紫苏暗想:看起来这个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社会,人都是如此势利眼。别说别人不拿你当回事,只是你没让他们觉得有拿你当回事的必要。所以做人千万别怕锋芒毕露,否则你还真的容易被人当软柿子捏呢。 妇人继续说道:“我们都是为了逃避当年的战乱来到这里的,从百里家族的祖辈开始,我们就在这儿耕种、生活,百里家几代都对我们不薄,我们也尽心尽力,每一年土地的租金和收获的粮食上交都没少过一分一毫。但是这几年,为啥租金连年长,给我们的种子就越来越少了?到了今年,都大半年过去了,我们连个种子粒儿都没见着。这眼看着播种的好时节快要过去了,今年的收成要怎么办?” “是啊,大小姐,你要给我们做主啊!”老头儿说着,竟开始擦起了眼泪。 “大小姐,你要给我们做主啊!”农户们异口同声地说着,个个儿脸上出现了愁容。 紫苏望着这些农户,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前一秒钟这些人还处处跟自己过不去,朝着自己大叫大嚷,这会又一个个地像小绵羊,开始委屈起来了。真是让她无语啊…… 不过,从他们的语言里,紫苏也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这些农户属于租用百里家的土地。每个月他们都要缴租金,每一年的春天,百里家负责给这些农户种子让他们播种,秋天收获的粮食则要由百里家与农户分成。 说白了,这种行径是纯纯的封建社会地主压榨农户,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呢…… “大小姐?”七叔的话在紫苏的耳边响起,将她从失神里拉了回来。 “大小姐,这些农户都是百里家祖上的老户,在这里生活了不下三代人。想来,这次是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才这样冲撞了夫人、大小姐和大少爷的。大小姐您还得替他们做主才是。”七叔恭敬地对紫苏说。 紫苏打量着七叔,然后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她笑着说道:“七叔,你也是共谋吧?” 第5章 哎哎?竟然吃这东西? 紫苏笑眯眯地看着七叔,不紧不慢地问道:“七叔,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是共谋吧?或者说你根本就是主某的其中之一?” 七叔先是怔了一下,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几年不见,大小姐的性格是真来越活泼了。” “呵呵,”紫苏笑着,身体前倾,凑到七叔耳边轻声说道,“七叔,你可比这些农户聪明得多呀。依我看,我们前脚刚进了祖宅的大门,他们后脚就到了,这个‘下马威’如果没有一个聪明人指挥,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户根本就想不到呢。” “这么说,大小姐是在夸奖我呢。”七叔笑哈哈地打着哈哈。 这个老东西,似乎不对劲呢。 紫苏眯起眼睛打量着七叔,这个男人最多不过四十几岁的年纪,面目温和,笑容可掬。可是他的眼睛却精光四射,眼中有着说不出的精明与狡猾,甚至有着紫苏无法看穿的深邃。这样的一双眼睛,会是一个普通的管事能有的吗? 可是,为什么在百里紫苏传递而来的记忆里,这个七叔会是个平易近人的老好人形象?到底是百里紫苏阅历尚浅,还是这份记忆出了什么差错呢?凭着紫苏的直觉,这个七叔根本就不是一般人! 面对紫苏那探寻的目光,七叔根本就不以为意,他笑呵呵地迎上紫苏的目光,轻描淡写的问道:“说起来,大小姐打算怎么做?” 怎、怎么做? 紫苏似乎被七叔的问题吓了一跳,她调整身姿,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 怎么做呢……这似乎……是个问题。 “你是说,刘满福的宅子在城里?”紫苏问道。 “正是。”七叔点头。 紫苏将目光转到了那些农户的身上,那些农户全部都用无比期待的目光盯着紫苏。而肖氏和锦麟,也用同样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 紫苏不禁暗叫了一声“惨了”。 她刚刚重生在古代,可谓是人生地不熟。刚才跳出来给人家解决问题,原本是出于业务经理的本能。现在想想,真是有够冒失的!因为紫苏目前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不仅如此,她甚至连自己的立场和未来都没有想清楚,怎么就沦落到要替这些农户出头的地步了? 该怎么做? 打个电话给刘满福,让他滚过来? 这个念头从紫苏的脑子里蹦出来,把她自己都雷了一下。 天哪,自己一定是脑子生锈了!古代有什么电话! 如果让七叔或者这些农户去找刘满福来呢?可是,看眼前的这个架势,如果真的能有人能喊得动刘满福,他们恐怕早就这样做了。看得出这些农户都是被刘满福欺压惯了的,相信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们不会跑来这里。 如果实在不行……就只有一个解决方法了。对,就这么办! 紫苏猛地一拍桌子,吩咐道:“备轿,去城里。” “对、对不住,大小姐。咱们这祖宅……没有轿子。”七叔尴尬地说道。 啥?没轿子? 紫苏不爽地瞪起了眼睛:“那就备马车。” “不好意思,大小姐,马车也没有。” “……那就给我准备一匹马吧。”紫苏无奈地说,她曾经上过几节马术课,虽然不知道古代的马会不会有马术俱乐部的马乖巧,但也只能勉强这样了。 “这个……大小姐,马……也没有。” “什么!”紫苏瞪圆了眼睛,“连马都没有?难道你们进城都要走着去吗?” “那倒也不是,我们进城的话,除了牛车,还有另外一样可以当成坐骑的牲畜。”七叔笑眯眯地说。 “这就是你说的交通工具?”紫苏瞠目结舌地问七叔。 这会,她正站在祖宅前,在农户的簇拥下准备出发。 可是,就在紫苏的面前,被七叔牵着的竟是…… 一头驴。 一!头!驴! 啊啊啊啊啊! 紫苏立刻崩溃了,到底有没有搞错啊?难道那些古装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吗?那些俊男靓女骑着白马你是风儿我是沙,红尘作伴潇潇洒洒,统统都是假的吗?假的吗?假的吗? 喵了个咪的,从今儿起,我要是再看那些狗血电视剧,我就不姓朱! 啊,是了。我已经不姓朱了。没天理,没天理啊! 紫苏愤恨地咬着下唇,一步步地逼近那头驴子。紫苏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吓得驴子步步后退,说什么也不让紫苏骑上去。 “吁,吁。”七叔从嘴巴里发出一阵哨声,驴子这才安静下来。 “大小姐,请上……驴。”七叔恭敬地对紫苏说。 紫苏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骑着一头驴在古代晃悠,这头驴真是悠哉啊,每走一步都要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摇得紫苏昏昏欲睡。 “真是受不了,恐怕我用走的都比它快。”紫苏打着瞌睡,差一点从驴身上栽下来。她气咻咻地勒住驴子的缰绳,嘀咕道。 就在这时候,一辆马车突然从紫苏的身边疾驰而过。那马车既轻且快,拉车的马儿膘肥体壮,四蹄如飞,激起一股浓烟,呛得紫苏咳嗽个不住。 “这谁啊!胆子忒肥了,他以为他在开宝马啊?呀呀个呸的,还有没有点公德心了!”紫苏气得大嚷。 真是没道德没素质!这么好的马车,应该……给!我!乘! “惊吓到大小姐了,真是对不住。”七叔驾着牛车,慢慢悠悠地从后面晃过来,说道,“那是‘丰裕农庄’冯员外的马车,许是到城里办事,才驾得飞快。” “啥?‘丰裕农庄’冯员外?为什么人家就有马车,还能这么高调,为啥咱就是一头驴?走得还这么慢!”紫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都是古代人,为啥差距就这么大? “您刚来这里,有所不知。”七叔那素来挂着一抹狡黠笑容的脸,这会才浮现出一抹惋惜神色,他说:“咱们百里祖宅的这片土地虽广,但农户却极少,到了春耕和秋收这种农忙时节,根本就忙不过来。我们的农户少,租金重,这几年下发的种子品种也差,收获就越来越不好。所以祖宅到现在为止,账上已经亏空了不少,马车之类的已经不可能了。” “可是上缴的租金呢?每个月的租金,除了上缴到百里府上,难道一点都不留给祖宅这边做资金运转吗?”紫苏问。 “资、资金运转?”七叔怔住了,这个新鲜词儿他可从来都没听说过。 “呃,就是用来周转的银子啦。”紫苏急忙解释。 “哦,这个……我身为区区一个管事,就不好过问了,哈哈。” 这个老狐狸,又开始打哈哈了。 紫苏一脸黑线,她现在已经基本上对这个七叔有点了解了。他这个人基本上就是一个“三不”大叔,所谓“三不”,即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他既不可能主动给你说些什么,也不可能直接回答你的问题,更不愿意对这一切负责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的就是这位郭七叔了。 只是,紫苏从七叔的态度上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刘满福可不好对付。 那到底是个怎样的家伙呢…… “大小姐,如果饿了,请用些馍。”牛车上的大壮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黑乎乎、干巴巴,而且只剩了一半的馒头,他用手抚了抚那块馒头,然后一脸笑容地递给了紫苏。 紫苏顿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这东西是馍,不是石头吗? “你们出门,就吃这东西?”紫苏问。 “啊,今年的收成太差,家里的积蓄八成都交租了,到秋收之前,都只能吃些这个了。”大壮笑着说,“就这,还是我老婆舍不得吃,给我带着进城的。我那两个小儿子眼馋得很,我偷偷地分给了他们俩一半。这一半,给大小姐吃吧。进城的路还长着呢!” 紫苏怔住了。 眼前的大壮皮肤黝黑,长年的田间耕种让他的脸上出现了与这个年纪不相称的深深皱纹。他的脸上一脸憨厚笑意,眼睛里泛着和善的光芒。这……是一个父亲的笑容吗? 我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父亲……也会有这样的笑容吗? “大小姐?”大壮旁边的老汉见紫苏怔住,不禁担心地呼唤道,“您没事吧?可别还没进城就累了,我们今年的收成还指望您哪……” “哎哟,田老伯,你就别跟着胡说八道了。大小姐许是被大壮吓到了,黑漆漆的馍谁咽得下去啊?而且还只剩下一半了!来,大小姐,给你兰花姐蒸的饼吃吃。虽然是粗粮,但总好过他的黑面馍。”那个妇人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纸包里装着的是几块玉米饼。她拿出一块递给紫苏,笑意盈盈地对紫苏说道,“大小姐,您可别怪我们先前待你粗鲁,我们也是急火攻心哪。” 紫苏看着兰花姐背过来的饼,它看上去可比不上现代世界的饼干和面包,但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预感这个饼会很好吃。 应该……会很好吃的吧? 第6章 啥米?竟然敢跑路? 啥、啥? 刘满福的大门居然是锁着的? 有没有搞错,这个好死不死的刘满福,竟然敢在他主子来的时候,把大门锁上?还想不想混了? 紫苏恼火地抬起脚,狠狠踢了大门一下。 “很奇怪啊,刘管家怎么会把大门锁上?就算刘管家不在,他那三房姨太总有一个会在的吧?”田老汉一脸狐疑地说。 “什!么!三房姨太?”紫苏的眼珠立刻瞪得溜溜圆,“一个管家,竟然有三房姨太?” 是她出现幻听了吗?一个不入流的管家竟然能有三房姨太? “啊,听说刘满福的正妻被他扔在老家,这三房姨太一个是他在戏楼娶的,一个是从青楼赎的,另一个好像是从乡下买来的。一个个的,都标致得很。”兰花姐咯咯地笑着说道。 什么?古代的女人难道像花瓶一样凭由男人买卖吗? 紫苏不觉感到了一股凉意。 “刘管家可真有艳福啊。”大壮的脸上浮现出无限倾慕的神色。 男人…… 紫苏之前对大壮产生的那么一丢丢好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用鄙视的目光瞥了大壮一眼,鼻子发出一声冷哼。 “哎哟,大壮,你该不会是也想纳妾吧?”兰花姐用手捂着嘴,一脸暧昧笑意。 “哎,不敢不敢,我那老婆准打折我的腿。”大壮闻听兰花姐这样说,一张黑脸顿时吓得惨白。他伸出短胖的手指连连摇着,脑门上都流出了汗来。 “哈哈哈哈!”兰花姐顿时乐开了,就连紫苏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 然而只一秒钟,紫苏脸上的笑容便顷刻间消失不见,她指着刘满福家的大门冷冷地说:“事出无常必有妖,大壮,把这扇门给我撞开。” “啊?”大壮怔住了,他看了看紫苏,又看了看那扇锁起来的大门,脸上露出了畏惧的表情。 “真的要撞开吗,大小姐?万一刘管家回来了,到衙门去告我,我可是要吃板子的!” “这会你倒知法懂法了,你私闯你主子正堂的时候,怎么就不懂法呢?”紫苏伸手掂着大壮的胸膛,冷笑道,“你就不怕我去告你,让你吃板子?” “这……当时是一时急糊涂了,还、还请大小姐别怪罪。”大壮低着头,一个劲儿地赔不是。 “哼,我可告诉你,你的主子是我,我让你把这门撞开,你就赶紧给我撞!”说着,紫苏绕到大壮身后,一脚踢在大壮的背上。 大壮只觉身体一麻,整个人像失去控制似的向前扑去,一下子撞在了门上。 紫苏这一脚正是踢在了大壮的穴位上,让他浑身一震,顿时有如神力来助,只觉力量呼呼往上直涌,让他简直有种自己是神的感觉。 “吼!”大壮大喝一声,将身体前倾,用力地撞向大门。 一下,两下,三下,终于,大门上的锁头禁不住大壮的这番顶撞,随着“咔嚓”一声响,锁头与大门连接的地方掉落下去,门开了。 大壮由于惯性直冲进门,“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 紫苏也迈步走了进来。当她看到眼前的这个宅子的时候,不禁感觉到了震惊。 这个宅子……比紫苏现在住的祖宅好了百倍! 只见眼前是个三合小院,院中种着花草、果树,正中一间堂室,两旁各有一个厢房,看上去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这个刘满福倒是会享受。”紫苏冷哼一声,举步便走向正堂。 “哎哟哟,这里还真是漂亮呢。没想到刘满福金屋藏娇,日子过得惬意啊。”兰花姐笑着说道。 “哎哟,他是惬意了,我的腰啊。”大壮刚才那一下倒地可跌得不轻,疼得他走路都不稳了。 “找到刘管家是正事,你就别管你的腰了。”田老汉责备道。 “这么说起来,我还真的觉得奇怪,刚才大小姐踢了我那一脚,怎么就让我觉得力量暴增,不管是什么都能捏碎砸烂似的?”大壮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 “我们的大小姐,还真是不一般啊。”七叔的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表情,看向紫苏。 这时候的紫苏正在大步往正堂走,风把她浅紫色的衣裙吹得飞扬起来。由于是未出阁的少女,紫苏只将一半的长发挽成一个高髻,余下头长发则披散在肩头。随着她的疾行,长发轻轻飘舞,看着纤弱,却是十分灵动好看。 “我们的大小姐,还真是美呢。”兰花姐感慨道,“年轻真好。” 田老汉连连点头,他捻着胡子说道:“是呀,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正若处子,动如……” “刘满福,你给我出来!”紫苏一脚将正堂的门踢开,然后闯了进去。 田老汉、兰花姐和大壮都怔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大家闺秀的话,这样真的可以吗?”兰花姐喃喃地问道。 七叔的眼睛微微地眯了眯,笑道:“看起来我们的大小姐是个极特别的少女呢……” 当然特别,因为她百里紫苏可是个现代人啊! “刘满福!”这时候的紫苏已经从正堂冲出来了,她看上去异常生气。 没错,她确实生气。因为正常里根本就没有刘满福的影子,不止如此,紫苏刚才在正堂便没有看到任何一样器具和软细,除了摆放在那的一些家具,就压根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而正堂后面显然是刘满福的卧室,那里面别说是瓷器等物,就连床上的被褥都没了。 这能说明什么?紫苏几乎都不敢想,她飞快地冲进正堂旁边的两个厢房,那里面依旧空空如也,除了家具,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吧?刘满福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紫苏转头,便看到了两个立在墙边的衣柜。她想也不想地走上前去,猛地把衣柜拉开,却赫然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连只蟑螂都没有啊啊啊啊! 紫苏只觉脑袋“嗡”地一声响,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一张八仙椅上。 “大小姐?”七叔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他和大壮他们一起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惊呆了。 “这、刘管家这是……怎么连被褥都不见了?”田老汉瞠目结舌地说道。 “七叔,这个月的租,是什么时候缴的?”紫苏问道。 “回大小姐的话,原本是每个月的初七上缴租金。但是由于去年下发的种子不好,收成欠佳,熬过了这个冬天之后,农户们也个个都捉襟见肘了。所以拖了些时日,到了十八,也就是三天前才缴上去。”七叔答道。 三天前吗? 记忆里,来到祖宅的事情,正是两天前才发生的事。那么说……刘满福是拿到租金之后,才得知自己来这里的吗? “七叔,你们上缴租金,是不是都交到刘满福的手里?”紫苏问。 七叔点头:“正是。” “你们可有账簿?” “账簿都在刘管家的手上,我们这边也不过是做些粗略的记录而已。”七叔答道。 都在刘满福的手里吗?这事情可就难办了…… “大小姐!怎么办啊,这刘管家到底去哪儿了,我们今年的种子不会拿不上吧?”大壮看紫苏的脸色凝重,不禁开始担忧起来。 “是啊,大小姐。我们一家老小都指望着这土地养活呢。”田老汉说着,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别胡说八道,我们的租金是交给百里家的,大小姐还能不给我们做主吗?”兰花姐喝斥大壮和田老汉。 “说得也是,不管刘满福他怎么着,咱们的租金可是交给百里家的呀。”大壮立刻咧开嘴乐了。 “大小姐会给我们做主吧,会吧?”田老汉目光烁烁地看向了紫苏。 做主吗? 紫苏不禁在心里暗暗的叹息。 只怕……这个钱刘满福根本就没有上缴啊…… “总之,我们先走吧,大壮,你去买把锁头把这宅子重新锁起来。”说着,紫苏便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哎,大小姐,你要去哪儿啊?”大壮不禁意外地问道。 “去静静。”说着,紫苏便走出了屋子。 “静静是哪儿?”大壮莫名其妙地问众人。 遇到心事就暴走,是紫苏的习惯。 想当初紫苏在现代社会的时候,每每遇到想不通或者是烦心事,都会用飞快行走的方法来思考问题。看起来重生在古代,并没有让她这个习惯消失。所以这会的紫苏眉头紧皱,在街边巷口飞快地行走。她的脑子也如同她的脚步一样,运转得飞快。 不对劲,不对劲啊! 第7章 哪尼?我不自杀啊! 不对劲! 紫苏终于停了下来,她瞧着眼前的一切,突然间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迷!路!了! 紫苏搜寻脑海里的记忆,她刚才还在城里飞速行走。 暴走是紫苏特有的情绪调节技能,无论她是生气、伤心、愤怒都无所谓,只要能够疯狂地暴走了一圈,一切波动大的情绪都能够慢慢地平复下去。紫苏叫它为“自我调节”,而经过长年的试验,也证明它确实好用。所以这项技能便慢慢地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显然,这习惯到了古代也没能忘记。 紫苏记不住穿过了多少条街,也记不住走过了多少条巷子,只是一路飞速地向前疾走,直到理出了一点头绪,她方才回过神来。然而眼前的一切都让紫苏感觉到惊悚,因为她已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紫苏有些惊慌地看着四周的景致,她现在所处的地方似是一处河岸,河面虽不宽,却也与对岸相隔足有一百米左右。河水缓缓地朝着前方流淌而去,发出淙淙的水声。河边种植着杨柳,修长的柳条垂在河水之中,看上去十分优美。 现在天色已经将晚,黛青色的天空漂浮着数道晚霞,晚风吹拂起紫苏的长发,本该是很有意境的一幕,却只让她感觉到阵阵寒意。 拜托,有没有人来告诉她一声,这到底是哪儿啊? 紫苏前看后看左看右看,横着看竖着看,连半个人影儿都看不见。她的面前是一条河,背后是一片树林。买疙瘩!她刚才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在现代社会,紫苏不管怎么走,都不会迷路,因为至少现代社会有一种东西叫做“出租车”。可是如今紫苏恐怕已经彻底跟出租车绝缘了…… “呼!” 一股风吹过,吹得柳树枝条摇摆,发出瑟瑟声响。天越来越暗,紫苏突然感觉到有点害怕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啊!虽然现在还没到晚上,可是如果自己不快点回到刘满福家,说不定就会遇到什么变态小偷强盗之类的……到时候可没人给她报仇雪恨啊! 怎么办,怎么办? 紫苏情急之下,竟然下意识地想把手机拿出来。导航的话,应该能够查到路吧……然而当她伸手摸向口袋,却发现她根本没有口袋。 是了,现在连身体都不是她的,还谈什么口袋,谈什么手机! 紫苏顿时沮丧起来。 可是,就没有什么是能够帮到她的吗?这个念头刚起,紫苏的手便碰到了衣襟之处的一张纸。 是什么? 紫苏把那张纸拿出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张纸正是她跟肖氏,还有锦麟离开百里家的时候,百里老爷给他们的那张二百两根子的银票。 啊,银子! 紫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刚才的惊慌与不快全都一扫而光。 是了,是了,她还有这个呢!二百两银子,足够她先买上一些种子发给那些农户,然后再找那个刘满福算账! 笑容出现在了紫苏的脸上,她欢天喜地地拿着银票放到嘴前,响亮地“啵”了一声。 然而还不待她将银票收起来,一阵狂风大起,竟将银票从她的手里吹得飞了起来。 “mygod!no!”紫苏惊叫起来,她飞快地朝着银票跑去,“回来!银子,回来!不要丢下我啊!” 紫苏一边跑,一边伸长了胳膊去抓银票。她又叫又跳,大喊不已:“快回来,银子!让姐姐好好爱你!别走,别走啊!你这个忘恩负义、水性杨花的银子,难道你想始乱终弃、抛弃我吗?” 然而银票却像听不到紫苏呼唤似的,一路撒欢地飞着、飘着,直到……落进了河水里。 “oh,no!!”紫苏快要崩溃了,她这辈子从来不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让煮熟的鸭子飞了。第二:让别人占自己的便宜。 绝!不! 紫苏想也不想地奔进了河里,她不顾河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裙,一路淌着河水向银票前进。 这一回,银票并没有“淘气”,它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似乎是等待着紫苏去解救它。 “别怕,我来了,我来了!”紫苏一边说,一边接近银票。所幸河水并不算太深,所以紫苏即使是一路向前走,水面也才没过她的腰部而已。而且紫苏也能在游泳池的浅水区里扑腾几下,只要不是很急的河流,她应该是安全的。 拜托,拜托,但愿一切顺利,让她顺利地拿回银票。 “拜托拜托拜托!”紫苏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向前走。 啊,近了,近了! 越来越近了! 虽然河水已经没到紫苏的脖子,但银票这回是真真儿的近在眼前了!她的手已经伸得很长,眼看还有不到两厘米的地方,就能够着它了! 笑容,再一次出现在了紫苏的脸上。 “姑娘小心!”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紫苏还没等回过神来,便听到“扑通”一声,有个人跳进了河里。 水花四溅,整个河面都随之震动起来,银票被这激流一震,顿时漂远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紫苏尖叫起来。 她奋力朝着银票奔去,却被一只大手猛地拽住,紧接着,紫苏整个人便被拖到了河水里。 好冷! 由于紫苏是毫无防备地被拖进水里的,所以她在惊慌之下根本没有来得及屏气。河水从紫苏的耳朵和鼻孔里灌进去,让她呛了好几口水。 是谁? 是强盗,还是水鬼? 妈呀,别是水鬼来索命吧?难道她重生的事情是个错误,被阎王爷发现了?现在阎王爷就要派鬼差来索她的命吗? 不要,不要啊! 紫苏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在拉自己。然而在光线暗淡的河水下,她只看得及看到一袭白衣,便被一把揪住衣襟,将她的上半身拖出了水面。 “咳!” 新鲜的空气灌入口鼻,紫苏剧烈地咳嗽着。她刚想挣扎着向岸上游去,却不想被一条结实的手臂紧紧地揽住了脖子。 “啊,好勒!放开我,咳,咳咳咳!”紫苏用力地想要挣扎开那条手臂,这谁啊到底,难道淹不死我,就想要勒死我吗? 魂淡,魂淡啊! 紫苏想要怒吼,然而一张口便被自己的咳嗽声打断。而且那个家伙勒着她脖子的手臂愈发用力了,真心差点就把紫苏勒晕过去。 就在紫苏觉得自己的小命快要休矣之际,勒住她脖子上的手臂突然松开了。 “姑娘,你可还好?”是一个冰冷冷的男人声音,从声音里便透着高傲与冷漠。 紫苏转动眼珠,看向了说话的人。 此刻,她已经被拎到了岸边,平躺在冰冷的草地上。而那个人则坐在自己的身边,俯身看着她。 这无疑是一个极为英俊的男人,他穿着白色的袍子,肤色似乎是经过长时间的日晒,呈现出充满力量之感的麦芽色。他的五官棱角分明,一道剑眉有如墨染斜飞入鬓。他的鼻子直挺,一双眼睛像天上的寒星一般闪耀而冰冷,一张薄唇更是有如刻画出来一般精致好看。而他的一头黑发已然被河水浸湿,打成缕垂在身前,这愈发让他看起来俊美有如天神。 白色的袍子…… 紫苏想起了她在水中看到的那个白衣人影,不禁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个魂淡!”紫苏扬手便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狠狠地打在男人的脸上,他毫无防备,被打得当场怔在了那里。 “我的银子!”紫苏跳起来便朝着河水奔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男人伸手便拉住紫苏,将她拽了回来,“给我回来。” “你知道个屁!”紫苏已然气极了,她猛地转过头,却赫然看到银票已然越漂越远,那张纸已经吸收了河水的水份,甚至已经有要下沉的趋势了。 “啊啊啊啊啊,我的银子啊!”紫苏只觉一股怒意直冲脑门。 “王——八——淡!”紫苏一脚便将男人踢倒在地,然后纵身骑。。在他的身上,扬手便揍。 “你陪我银子!陪我银子!”紫苏边打边骂,“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就没有让煮熟的鸭子飞走过。你这个臭男人,竟然让我眼睁睁地丢了二百两银子!喵了个咪的,我跟你拼了!” “够了!”男人伸手便捉住了紫苏的双手,他剑眉紧皱,一双寒星般的眼睛满是怒意地瞪住了紫苏,“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如此凶悍的女人?不仅不讲礼数,而且不识好歹!” “你说啥?”紫苏更加愤怒了,她用力地挣扎着,怎奈这男人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挣扎不开。“你说谁凶悍?你说谁不讲礼数,不识好歹?我告诉你,我刚才本来是去捞我的银票的,刚要够着就被你给扯到水里去了。现在,我的银票丢了,丢了!” “是这样?”男人怔住了。 “当然是这样!”紫苏愤怒地狂吼。 男人看向紫苏,突然,他挑起眉,冷冷地说道:“姑娘,难道你平时就是用这个姿势与人说话的吗?” 紫苏一怔,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紧接着,便:“啊!”地一声大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紫苏快要疯了。 第8章 男女,授受不亲啊! 当这个可恶的男人提醒紫苏,她才低下头去瞧自己。 眼下,紫苏已然浑身都湿透了,已经湿。。透的衣裙紧紧地贴在紫苏的身上,曲线毕露。当然,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同样衣衫湿。。透,显出他极为结实欣长的身材。 就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河水潺潺,杨柳依依。浑身湿淋淋的紫苏正以十分尴尬的姿势坐在这男人的身上,而且……这男人的体温好烫,他们如此亲近,同时也如此……亲密…… “啊啊啊啊啊!”紫苏哇哇大叫,她用力挣脱被男人禁锢的手腕,扬手便再次赏了这男人一巴掌。 “你这个流氓!”紫苏痛骂道。 “你说什么?”男人终于发飙了,他愤怒地起身,一把揪住紫苏的衣襟,将她拎了起来。 “你竟然胆敢说本世子是流……”男人说不下去了,看得出,“流氓”这个词在古代是相当忌讳的词儿,不仅带有贬意,并且相当的低俗不堪。 “看你明明是个大家闺秀打扮,为何出言如此粗俗?”男人气得一条眉毛扬得老高。 “放开我!我管你是柿子还是柿饼子,赶紧放我下来!”紫苏用力地挣扎着,这男人是吊车变的吗?他的手怎么这么有劲儿?经他这么一拎,紫苏竟然被他硬生生地拎离了地面好几十公分! “你说谁是柿饼子?”男人的太阳穴上青筋暴起,看得出他对紫苏的忍耐早就到了尽头。 “你!柿饼子,冰块脸,大流氓!”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这个“柿子”一扬手丢进了河水里。 “早知如此,不该救你。”“柿子”说着,冷哼一声,便要离去。 呀……呀呀个呸的! 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紫苏竟然被这男人丢进水里两次。苍天啊,大地啊,到底有没有天理这种东西啊啊啊啊! 紫苏的身体好不容易适应了岸上的温度,这下子再被抛到水里,只觉浑身像处在冰窖里,冻得她牙齿都在打架。 好你个魂淡,弄丢了我的银子,还竟敢这样对我! 我一定……一定! “救、救命!”紫苏用尽全力在水里扑腾着,大声地喊道,“救命啊!我不会游戏,救!救……” 紫苏的这个“救命”还来不及说出口,便整个人沉到了河水中。 “哼,又在演戏吗?”“柿子”原本是转身欲走的,但看到紫苏沉入了河水中,便不禁停下了脚步。 “哼,这种女子不救也罢。”说着,“柿子”便转过身去。然而他才走了两步,便站在了那里。 河水里,没有响起那女子的呼救声,也没有任何异响。只有风声瑟瑟,流水淙淙。 糟糕了。 “柿子”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终于还是回过头,重新跳入了河水之中。 冰冷的河水在“柿子”结实健硕的臂膀划动下泛起层层晶莹气泡,虽然光线昏暗,但“柿子”仍然可以看到紫苏正在渐渐地下沉。她的长发像水藻一样在河水里飘飞,纤弱玲珑的身姿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尾水妖。 “柿子”飞快地朝着紫苏游过去,然后拉住她便往河岸边游去。他抱着紫苏走上岸,然后将她重新放在了草地上。 “喂,你怎么样?”“柿子”关切地问着,伸出手拍了拍紫苏的脸,“你不会是真的晕过去了吧?” 紫苏没有回应,刚才还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一般的少女,此刻有如一只温顺柔软的小猫,静静地躺在那里。 “真的晕了吗?”“柿子”说着,伸手去探紫苏的鼻息。 谁想紫苏的眼睛却突然间睁开了,那双黑白分明而又灵气逼人的大眼睛直视“柿子”,樱桃小口发出冷笑:“晕你个大头鬼!” 说着,紫苏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伸出手指,在“柿子”的身上点了几下。 “柿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才说了一声:“你……”,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我我,我什么我?你得称呼我为‘大小姐’,你个冰块脸,大饼子!”紫苏得意洋洋地说道。 “大饼子?”“柿子”怔住了,“柿饼子变成大饼子了?” “都一样啦!大男人干什么那么斤斤计较。”紫苏说着,伸手一推,便将“柿子”推得仰面平躺在了地上。 “你竟然会点穴之术?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有何目的?”“柿子”的表情变得冰冷无比,他全身的肌肉紧绷,眼中竟泛出阵阵肃杀之气。 “哼,我会不会点穴之术关你屁事?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又关你屁事?呸!”紫苏恶狠狠地啐道。 “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柿子”瞪着紫苏,一张冰冷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怒意。 此刻的紫苏正伸出她的小手,在“柿子”的身上来来回回地摸索着。 “你不要乱来!一个姑娘家竟然在男人的身上摸来摸去,简直有伤风化!”“柿子”气得脸都红了。 “这就算有伤风化吗?你还没见过更有伤风化的吧?”紫苏的脸上突然泛出一抹邪恶笑意,她的手突然放在了“柿子”的腰带上。 “你……不要乱来!”“柿子”的脸都因为愤怒与尴尬而扭曲了,但紫苏却依旧笑嘻嘻地,将她的手往下移。 “哇,嘻!我摸到了哦……好大个儿的,硬棒棒的,耶耶耶,它归我啦!”紫苏欢呼一声,猛地将手探进了“柿子”的腰带之中。 “不要!”“柿子”“哇呀”一声大叫出声,一张脸变得苍白得有如一张白纸,额前更是冷汗直流。 然而紫苏却只是拿着一样东西在他的眼前晃啊,晃啊,让他两眼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那个在“柿子”面前晃来晃去的,是一个银白色的布袋。这个布袋由银色云纹丝绸制作而成,上面绣着一只碧绿的麒麟,还缀着两粒翡翠八角玲珑坠,看上去十分精致漂亮。随着紫苏那纤细的手的晃动,翡翠八角玲珑坠晃来晃去,叮咚作响,悦耳好听。而这个布袋,则正是“柿子”的钱袋子。 “哈哈哈,原来你们古代人会把钱袋放在腰带里,soga,晓得了晓得了。”紫苏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而“柿子”则全身虚脱般躺在了地上,竟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了。 “告诉你,你害我弄丢了银票,那些银子可是我有急用的。眼下我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先借用你的银子用用了。”紫苏笑眯眯地掂着钱袋,对“柿子”说,“饼子先生,这银子,我不会白白拿走。七天之后,还是这个时候,还是这个地方,我会把银子如数还给你。” “柿子”皱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紫苏,神情相当复杂。紫苏也懒得去理会他现在的想法,只是自顾自地将钱袋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朝着他挥了挥手说道:“得罪了,拜拜。” 说完,便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又变成饼子了?”“柿子”喃喃自语地说道,“饼子就饼子,怎会又叫做‘先生’?本世子像教书的吗?还有,什么是‘扫戛(soga)’,什么是‘拜拜’?这个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柿子”对于自己的种种猜测,紫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她已经拿到了自己眼下最有用的东西,自然欢喜得紧。 由于心里有了高兴的事情,脚步也自然走得轻快。而且好事成双,绕过了这片树林,紫苏便已经远远地看到了一排民房。 啊,应该就是那里,只要朝前面一直走,然后左转、右转、再左转,应该就是刘满福的家了。 这样想着,紫苏便更加快步地前进了。然而她刚刚走了十几步,便听到了一阵呼唤之声。 “大小姐!” “大小姐喂!” “百里大小姐!” “百里紫苏大小姐!” 咦,这声音……难道是七叔他们吗? 紫苏这样想着,便朝着声音的来源地望去。只见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站着几个提灯笼的人,他们一个体态修长,一个虎背熊腰,一个身形佝偻,还有一个则是个身材秀美的妇人。 哈,他们正是七叔、大壮、田老汉和兰花姐。 微笑出现在了紫苏的脸上,她刚想要出声呼唤他们,却蓦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童年时代,她曾经一个人从孤儿院跑出来去寻找自己的父母。那时候天下着大雨,路也如眼下这般黑。她一个人在黑暗里孤独地走着、走着,没有一个人提着一盏明亮的灯来找她。 没有人…… “大小姐!是大小姐!”最先发现紫苏的是兰花姐,她指着紫苏兴奋地大嚷,“快看,是大小姐啊!” “大小姐!大小姐!”其他人也都发现了紫苏,他们都朝着紫苏跑了过来。 “大小姐,你可担心死我们了!” “你还好吧大小姐?” “哎呀!大小姐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咦,大小姐,你难道哭了吗?” “没有啦,只是风大,眼睛有点不舒服而已啦!”面对着大家的关心,紫苏不禁感觉到浑身别扭,她扭过头去,借拢头发之机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风太大了,仔细着凉。”七叔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紫苏的身上,温和地说道:“大小姐,我们回家吧。” 第9章 就酱,祖宅大事决定! “什么?一万两银票!还有两锭金子!” 紫苏惊叫着,猛地站了起来。她瞪圆了眼睛,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柿子”的钱袋里,竟然有整整一万两银票! “大小姐,这钱袋看起来就足以价值连城,仅这对两粒翡翠八角玲珑坠就已经证明它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拥有的。里面装着的,又怎么会是银子?”七叔笑呵呵地说。 回到了家的第二天,紫苏便叫来了七叔,并把钱袋掷给了七叔,让他看一看这钱袋里能有多少银子。对于钱,紫苏绝不陌生。不管是面值一百的还是面值一角的,甚至几分的都熟悉得不得了。在公司上班的时候,紫苏曾经张张嘴巴,动动手,合同就签好了,几百万的支票或者现金到账,这个过程的成就感相当让紫苏陶醉。有时候想想看,也许正是这种陶醉感,才让紫苏对于放弃中医专业不是那么介意吧…… 毕竟,对于人民币的爱,才是人间大爱嘛,哦哈哈。 但是到了古代紫苏便开始苦恼了,因为她一点都不知道这里的货币是怎样换算的。电视剧里曾经演过,古代人只要用手掂一掂,就知道银两大约有多少重,值多少钱。但她紫苏可对这项业务完全不熟悉,所以她只能求助于七叔。 然而令紫苏惊讶的是,七叔打开钱袋,从里面倒出来的却不是银子,而是金元宝,金元宝啊啊啊啊!而且,还有一叠银票! 货真价实的、上万两的银票啊啊啊啊啊!! 艾马,这可是紫苏头一回看到这么高大上的东西,而且还是这好几张。好了,先不说银票这种东西,先看看我们的金元宝好了。金啊啊啊啊!民国时候的金条也不过是这般风采吧?不,不不不不,金条怎么比得上金元宝这样美丽的造型呢? 看,它流线型的设计是多么的讨人喜欢,那两头小小的尖角证明了它不俗的设计品味,而圆滚滚的一个小钮钮正是它高贵地位的象征。 美……好美啊…… 紫苏陶醉地用手抚摸着金子,完全沉浸在对于金子的崇拜中了。 “咳,大小姐,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七叔干咳着,提醒道。 “有吗?”紫苏如梦方醒,急忙伸手去抹自己的嘴,“没有啊……” 直到听到七叔的笑声,紫苏才意识到这老东西又在消遣自己,不禁气得翻了一记白眼,重新将金子放在桌子上了。 “这些金子,除了购置种子的,还能剩下多少?”紫苏问。 “那就看大小姐您想怎么安排,要购置怎样的种子。在农间,种子的成色也分三六九等。若想将祖这宅这片土地都种上上等的种子,至少需要近三百两银子置办种子。但其中,蔬菜、粮食的价格又有不同。且祖宅的人手也不够,若想添置农户,又少不得增置房屋……想来,还是得相当大的一笔费用。” 七叔滔滔不绝地说起百里祖宅的事宜,紫苏柳眉微皱,听得仔仔细细。只半盏茶的工夫,紫苏便大概明白了。 说白了,祖宅的建设就跟玩游戏的农场养成差不多。大概的任务就是建农田、买种子、耕种、收获等等。只是跟游戏不同的是,种什么、怎么种,收什么,怎么收,花多少钱,收多少钱,统统都要由自己来计算。 听上去还是蛮让人头疼的……紫苏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到一阵疲惫。 “怎么,还在谈吗?”肖氏的声音响了起来,紫苏转过头,看到肖氏端着一个托盘从门外走了进来。然后将托盘放在了桌上,托盘里有两碗羹汤和几样点心,其花色样式,哪个都不输给“桂香斋”。 “紫苏,你风寒还没有好,不宜太累,先吃点点心休息一下。”肖氏说着,将托盘里的点心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早上熬的糯米百合羹,七叔也吃吃看。”肖氏将一碗羹放在了七叔的面前,另一碗放在了紫苏的面前。 “趁热吃,暖暖身子。”肖氏伸出手拍了拍紫苏的手,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角眉梢都是关心与慈爱,这就是……母亲的笑容,和母亲的目光吗? 有那么一瞬间,紫苏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仿佛梦里她也看到过这样的一幕,慈爱的母亲把亲手做的好吃的端给她,告诉她趁热吃。 趁热吃。 能够趁热吃的,都是因为有那个给你做了热乎饭菜的人吧…… 这样的优待,整整过了二十多年,紫苏才真正感受到呢。 “紫苏?哎呀呀,会不会是风寒严重了些?要不要叫郎中来?”看到紫苏怔神,肖氏还以为紫苏难受了,不禁慌乱地伸出手去抚摸紫苏的额头。 昨天紫苏回到家里的时候,肖氏看到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的紫苏,不禁吓得花容失色,恨不能连夜去请郎中。软糯团子锦麟更是哇哇大叫,一会责备紫苏不小心,一会又痛骂七叔和大壮他们照料主子不细心,嫡子范儿十足。倒叫紫苏哭笑不得,她制止了肖氏和锦麟,告诉他们自己就能搞定这点风寒之症。然后遣散了七叔和大壮等人,告诉他们自己从朋友那里借来了钱,种子等事统统都会搞定。大壮他们这才欢欢吉吉地散了。 紫苏晚上自己熬了姜汤,又洗了个热水澡,给自己按摩了几处穴位之后才睡。尽管她告诉肖氏,自己的风寒已经没有啥大问题了,但肖氏就是不信。眼下,紫苏才一怔神,肖氏便又开始担心了。 “我没事啦,娘。”紫苏抓住肖氏的手,红着脸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七叔还在呢。” 经紫苏这一说,肖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不好意思地道歉:“真是失态,还望七叔不要见怪才是。” “怎么会,夫人与大小姐母女情深,着实令人感动。”七叔笑着说道,“只是我何德何能,吃到夫人亲手做的羹汤,着实惭愧。” “七叔就不要见外了,我们娘仨住进这里,日后就要劳七叔多加照顾了。”说着,肖氏又深深地看了紫苏一眼,充满歉意地说道,“紫苏还年少便要来打理家事,真是为难她了。若是我这个当娘的能够再有用一点就好了,也不至于她小小年纪就这样辛苦……” 说着,肖氏的眼泪又要下来了。 拜托! 紫苏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她刚才还为自己有了这么一个贤惠温柔的娘而感动,这会却又感觉到无语。堂堂二品大元中书侍郎的正堂大夫人,竟有这么个玻璃心,说出去……谁信啊? “夫人不必难过,大小姐小小年纪便能主事,原本便是件大喜事。要知道淑女易养,当家不易。大小姐这般有本事,日后到了公婆家,还愁不能主事吗?”七叔笑着对肖氏说。 他的话像一记惊雷,就炸响在肖氏的脑袋顶上。她欣喜地看着七叔,说道:“七叔真是一语石破天惊,你说得没错,紫苏这样有本事,日后绝挨不了公婆的欺负。是了,是了!只要她不像我这样被人欺负,我这个当娘的就知足了。” 说着,肖氏竟一把揽过紫苏,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娘……我要……透不过气来了……”紫苏声音闷闷地说。 “啊,对不住,我又失态了。”肖氏急忙将紫苏松开,笑着抚了抚紫苏的脸,道:“一想到你日后到了公婆家不像我这样受气,为娘就开心呢……” 唉…… 紫苏不禁暗暗叹息一声,对肖氏说道:“娘,你不要这样说。能够替你分担,我还是很开心的。况且,嫁人这种事情我根本没做打算,我们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紫苏。”肖氏眼睛晶晶亮,好像天上的小星星。面对这样一个温柔而玻璃心的娘,任谁也狠不下心来数落吧? “话又说回来,大小姐的打算又是什么呢?祖宅要怎样安排才好?”七叔的话让紫苏意识到,她还有很多正事要办,便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对了,七叔,你上次好像跟我说过,冯员外的那个叫什么庄来着?”紫苏问。 “叫‘丰裕农庄’。”七叔说。 “那咱们百里家呢?” “这……就是百家祖宅呀。” “啥?我们就没有一个闪亮亮、响当当的名儿吗?”紫苏用充满了期待的目光看着七叔,问。 “这个嘛……”七叔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 “什么嘛,怪不得收成不好,人丁不旺,原来是没有个响亮的名字。”紫苏不快地噘起了嘴巴。 “这……难道大小姐对风水也有研究?”七叔好奇地问。 “那当然,本大小姐经常研究一些古书,自然知道些听风观水,破煞转运的办法。”紫苏洋洋得意地说道,“没有响亮的名字,自然会影响风水呢。” “真的?紫苏,那你快想想咱们这祖宅要取个怎么响亮的名字?”肖氏目光烁烁地看着紫苏,问道。 “就叫qq农场。”紫苏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10章 启动,QQ农场挂牌! “圈、圈、农、场?” 田老汉怔怔地看着挂在农场入口处的一块大匾,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到。 “为什么要叫圈圈农场呢?貌似这个名字……不是很高雅啊,我原以为我们的大小姐会取个更高雅些的。”大壮搔了搔脑袋说。 “你这个呆子!”兰花姐一巴掌打在大壮的身上,气愤地数落道,“你真是没有文化,那个字念‘克攸’,整个联起来要读‘克攸克攸农场’!要知道我们的大小姐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大小姐这样取名字,肯定有她的道理!” “啊,说得也是。”大壮恍然大悟,他揉着被兰花姐打疼的地方,抬起头来细细地打量起那块大匾来。 那是一块厚重的木头大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qq农场”四个大字。这四个字乃是紫苏的胞弟,百里老爷的嫡子百里锦麟所写。锦麟虽然才年仅八岁,但却文才思敏,棋琴书画无一不通。一手毛笔字更是写得漂亮,简直让紫苏都惊叹不已。 所以紫苏便让锦麟写下“qq农场”四个大字,叫七叔找人拿去拓写成牌匾,悬挂于农庄入口的大门之上。 “买来了,买来了!”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衣裳的少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将手里的一大块红布展开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七叔吩咐我买的东西买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田老汉莫名其妙地问道。 “红布啊,七叔说了,大小姐命令买上一卷红布,要先把牌匾遮上,说是要弄个什么……哦,剪彩典礼。”少年说着,咧开嘴巴笑了。 “剪彩典礼,那是个啥东西?”大壮百思不得其解,“咱大小姐又弄咱们不明白的事儿了。” “我们大小姐做事,岂是你这种猪头猪脑的人能弄懂的?”兰花姐嗤笑着扫了大壮一眼,又无限倾慕地看着那块牌匾,道:“我觉得,我们家大小姐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少女。七叔说,大小姐能够‘听风观水,破煞转运’呢……你们难道没有意识到吗,那天大小姐浑身湿漉漉地回来,就给我们带来了银子、种子和希望。天底下哪里还有这么神奇的事!” “说起来,还真是……”田老汉也连连点头。 “是啊,这个大小姐看上去既瘦又弱,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竹子。但是没想到很有本事呢……”大壮的脸上也流露出由衷的笑容。 “啊呀,夫人!”兰花姐突然间惊叫起来,众人回头,赫然看到肖氏就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不禁吓得脸色大变,急忙给肖氏见礼。 “还请夫人莫怪,我们几个不是存心在背后议论大小姐……”大概是连自己都觉得言不由衷,兰花姐着实有点说不下去了。 “是啊,夫人!我没说大小姐像竹子,我没说!”大壮吓得已然语无伦次了。 “你们不用害怕,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肖氏微微地笑着,朝着众人挥了挥手。她抬起头来凝视着那个巨大的牌匾,微笑着说道:“不止是你们,就连我自己都觉得紫苏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让她跟我到祖宅来受苦。不过……她现在真的很坚强,也很聪明。想来,是上天看我太没用,便让我生了紫苏这么个有本事的女儿吧……” 众人看着肖氏的面容,不禁都流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夫人有大小姐这样的女儿,真是福气。我们的大小姐,说不定真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小仙女呢……”兰花姐由衷地说道。 “啊,对了,夫人,大小姐去哪里了呢?”大壮问道。 “说是……跟七叔一起进城了。想是置办种子的事去了?”肖氏说道。虽然是当娘的,但是肖氏的语气却是十分的不确定。 “可是,明儿才是种子大集,今儿怎么就去置办种子呢?”兰花姐莫名其妙地问。 “那也许是我听错了?她跟我说那会儿,我正在泡茶,所以……好像没听清……”肖氏有些愧疚地说道。 当娘当成这样,真的可以吗? 兰花姐无语地看着肖氏,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小姐,你说我们现在就去百里府上?”七叔惊诧地问紫苏道。眼下,他正与紫苏并肩走在前往百里府上的路上。 这是一个热闹的集市,来往的人很多,两旁的小商小贩更是在热情地叫卖。紫苏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古代市集,这可比她在电视剧上看到的好看多了!然而就在她目不暇接地看着热闹的时候,七叔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怎么,你不敢去?”紫苏斜睨了一眼七叔,反问道。 “这……倒也不是。只是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有点太过匆忙了?目前我们还没有好好地掌握真实的证据……”七叔沉吟着说道。 “真实的证据?”紫苏笑出了声来,她笑嘻嘻地说道,“七叔,你说这世上的规矩都是给谁立的?证据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七叔一时之间被紫苏那没头没脑的问题给问得怔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告诉你吧,七叔。这世界上的规矩都是用来约束弱者的,证据更是用来欺骗和搪塞弱者的借口。真正的强者不需要遵循那些规矩,更不需要所谓的证据。除非……这个世界可以做得到真正的人人平等。” 紫苏的眼睛里闪耀着犀利而明亮的光芒,让七叔不禁怔在了那里。他用震惊与意外的目光看着紫苏,这一瞬间,七叔真的觉得他已经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少女了。 她真的是只有十四岁年纪的少女吗?为什么……她会说出这样令自己意外的话来? “……这世界上的规矩都是用来约束弱者的,证据更是用来欺骗和搪塞弱者的借口。真正的强者不需要遵循那些规矩,更不需要所谓的证据。除非……这个世界可以做得到真正的人人平等……” 真的……是这样的吗? 看到七叔怔神,紫苏不禁“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她用力地一拍七叔的肩膀,哈哈地笑道:“哎呀哎呀,七叔,我跟你开玩笑的啦。别有这种神情盯着我瞧,看着好碜人呐!” “呵……”七叔也笑出了声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大小姐字字珠玑,倒真是让我郭七大开眼界了啊。” “什么嘛,郭七。”紫苏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相信你会叫那种名字呢。我知道用这种名字称呼自己的人,要么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要么就是有一段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过去。” “什么!”七叔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的眼中精芒骤然闪耀,拳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七叔低下头,望着地面,然后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然而紫苏却根本就没有回应七叔,七叔抬起头,却赫然发现自己面前的是无数的人来人往,根本就不见紫苏的影儿。 “百里紫……”七叔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紫苏站在一个首饰摊旁,兴致勃勃地看着那首饰摊上的首饰。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好看的金边儿,她开心地与小贩交谈,然后拿起两个首饰来回地看着。她的笑容全无芥蒂,并且灿烂无比,根本……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少女吧? “是我太敏感了吗……”七叔无力地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这个孩子,不可能会知道那种事吧……算了,一定是我太敏感。” 说着,七叔便举步走了过去。 “你在看什么呢,大小姐?”七叔问。 “七叔快帮我看看,这两个,哪个好?”紫苏将两个发簪举到七叔眼前,问道。 这两枚发簪都是银簪,但一个呈水纹形,上面用粉色翡石雕刻着精美的桃花,造型十分轻盈秀丽。而另一个则呈树枝造型,上面用碧色翠石雕刻着一朵玉兰,清新淡雅。要在这两个里面选一个,还真的着实难为人呢…… “这个嘛……我对女子用的东西实在是……不在行啊。”七叔看了半天,终是无能为力地说道。 “你只说哪个更漂亮就好了嘛。”紫苏皱起柳眉,嗔怪着说道。 真是强人所难啊。 七叔叹了口气,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确实很难选择。 “唉,那要怎么办才好呢。”紫苏也叹了口气,说道,“娘会喜欢哪一个呢,若是选了她不喜欢的那一个,可如何是好?” 这是……给夫人买的吗? 七叔意外地看着紫苏,此时的紫苏正颦着眉,自顾自地念叨着,表情极为认真。他似乎有些弄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小小少女了,她一会儿犀利,一会儿可爱,一会精明至极,一会又呆呆的……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七叔迷惑了。 第11章 搞笑,翠兰上青楼? “姑娘,您真是好眼光,别看我只是一介小贩,但是我卖的簪子可是出自陶白先生的手笔哩!”说话的,正是这卖首饰的小贩,他生着一双笑眼,乐呵呵的。一张脸也红扑扑、滚圆滚圆的,看上去喜气洋洋。这小贩穿着粉色的花褂子,脑袋上戴着一块蓝色的粗布头巾,怎么看怎么像是刚出锅的大馒头。 “陶白是谁?”紫苏莫名其妙地问道。 “啊哟哟,我说姑娘哎。看您的打扮就知道是大家闺秀了,怎么可能不知道陶白先生的大名!”小贩咯咯地笑着,说道,“我家陶白先生可是首饰界数一数二的工匠,但是他品性清高,从来就不给有钱人家做首饰。所以每半年才差我来城里一趟,就我这摊儿上,所有的首饰都是单个儿,全天下独一无二。今儿是我刚来,这不,有好多东西还没摊开呢,要是您迟来一步,可就不剩下什么了。” 说着,小贩便自顾自地把他木箱子里的一些小盒子掏出来,摆上摊了。 陶白吗? 紫苏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首饰,看到在那簪身上果然刻着一个小小的“白”字,这字体是小篆,透着出尘与飘逸,甚是好看。 “管它是不是出自名家,都要了吧。”紫苏说着,拍了拍七叔,道,“七叔,付钱。” “什、什么,我来付吗?”七叔诧异地问。 “喂,你是管家,你不付钱,难道要我这个大小姐来付?”紫苏瞪起了眼睛。 “大、大小姐,我是管事,不是管家……”七叔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紫苏打断了。 “从现在开始,你是了。”紫苏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再说,钱不是都交给你了吗?” “钱?”七叔这才意识到紫苏所说的钱,乃是那些黄金,他忙道,“给是给了,可我以为那是公账……” “公账私账,等我回去了自会告诉你,成了,付钱吧。”紫苏说着,伸手戳了戳胖乎乎的小贩,道,“呐,给我包起来,我要最漂亮的锦盒。” “好嘞!”小贩乐哈哈地拿出两枚精致的锦盒,将紫苏手里的簪子装好了。 “我家管家付钱。”紫苏说着,拍了拍七叔的肩膀,便转身笑眯眯地走了。 七叔无奈,只好问了小贩价钱,付了钱,方才转身疾步赶至紫苏的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这一路上,紫苏被市集的热闹吸引,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每一处的热闹都让她惊叹不已,并且好奇得要命。她一会儿跑到这儿,一会儿跑到那儿,可怜七叔这位年近四十的大叔,只好颤颤地跑在紫苏的身边,被折腾得晕头转向。 “大小姐,你不骑马不乘车,为的,就是看热闹吧?”七叔突然意识到为什么紫苏入了城以后,就命令七叔把马车寄存在一家客栈。她不愿意骑马,也不愿意乘车。原来为的,就是看市集的热闹。 “这个嘛……呃,我平时很少出门,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可以看一看热闹,当然不能错过。”紫苏笑着说道。 事实上,这是紫苏第一次见识古代的市集。这是紫苏自从重生在古代之后,第一次发现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的地方。那来来往往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小商品,真是让紫苏欢喜得不得了。 “京城的市集,确实热闹非凡。”七叔顺着紫苏的目光朝着身边看去,也不由得感慨道,“想来,我也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这些热闹了。” “京城!”紫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天哪,这就是京城,这就是传说中的京城啊! 她欣喜地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就在不远的前方,她已然隐隐地看到了一座宏伟高大的建筑,以及一个澄黄的琉璃瓦屋顶。骄阳正盛,天空湛蓝,在阳光的照耀下琉璃屋顶闪耀着耀眼的光芒,上面雕刻的各色神兽清晰可见。而那片朱红的围墙延绵不知多少里,这种规模,这种气场简直让人震撼。 那个是……那个难道就是…… 皇!宫!啊啊啊啊啊! 紫苏激动得快要呐喊出声了。天啊,天啊,她此刻就踩在京城的土地上,她甚至看到了皇宫! 紫苏啊紫苏,作为一个现代人,你就算是死也值了! “去死!去死啊,你!” 突然,一声咒骂声响了起来,紫苏的脸立刻沉了下去。 是谁这么过分,竟然咒我死? 紫苏猛地转过头,赫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而这个身影竟然是…… “翠兰?”紫苏意外地叫了出来。 翠兰,正是先前在祖宅为难紫苏的丫头。她生得健硕丰满,比一般的女子都要高上几分,在紫苏重生的刹那,翠兰便以下犯上,被紫苏好好地教训了一番。但是眼下,翠兰的处境可不是那么好。她正跌倒在地,被两个壮丁拖住往起拉。 “你个臭女人,能进醉红苑是你的福分,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醉红苑能收你,是你积了八辈子的福德!”一个壮丁啐道。 “我不要!我就是不要去!我不要这种福德,谁爱要谁要!”翠兰一边哇哇地哭着,一边挣扎着要跑。 “放屁!”另外一个壮丁,扬手便给了翠兰一记耳光,恶狠狠地骂道:“你说不要就不要?别忘了,是你的主子把你卖到醉红苑的。白纸黑色签了文书,岂是你说不要就行的?” 翠兰挨了打,不禁“哇哇”大哭,其震耳欲聋的嗓门简直让人受不了。 “放我走吧,求你们了。你们也说了,我这长相到醉红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不过是个粗使丫头,做不来伺候男人那些活啊!哇……” 翠兰的话让紫苏不禁怔在了那里,伺候男人的活儿?醉红苑……难道这个醉红苑正是传说中的青楼吗? “像翠兰这样的女子都不放过,这个醉红苑简直丧心病狂啊!”紫苏摇头叹息。 就在紫苏暗自感慨之际,七叔来到了紫苏的身边,他压低了声音对紫苏道:“大小姐,这个醉红苑可不是个一般的地方。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能把青楼开在京城,醉红苑的背景已经非常人能够想象。听说醉红苑有专门接待达官显贵的‘红船’,也有接待那些凡夫走卒的‘红苑’,想来像翠兰这种没有经过琴旗书画培养的女子,准是给送去‘红苑’,去伺候那些农户与屠夫等平民的。“ 什么? 紫苏怔住了,她这才意识到为什么翠兰会哭得这样凶。而先前她只是以为翠兰是被卖进青楼,做粗使丫头去的。 可是……可是翠兰不是百里府上的丫头吗?为什么百里府上会把她卖到青楼? “快闭上你的嘴,别哭了!死女人!”那壮汉喝斥着,扬手便再次打在了翠兰的身上。 “哇呀!”翠兰吃疼,大叫起来。那两个壮汉又上前来拉她,翠兰却死命地挣扎,她扯开嗓子,朝着路过的行人们嚷道:“各位大爷大妈、大叔大婶,你们快救救我啊!我一个清白女子,绝不能被拉去那种地方啊!呜呜呜……” 翠兰越哭越凶,已经有些路人朝着翠兰的身边聚了过去,有些路见不平的,已经开始责备那两个壮汉了。 “你们这不是逼良为娼吗?干什么为难这个孩子?”一个老大爷责备道。 “可不是,她就算长得再不济,可也是良家女子,一朝踏进你们醉红苑,以后可还怎么活?”一个妇人也指责道。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一个壮汉喝斥着,拿出一张纸,拎在手里对众人嚷道,“我们可不是逼良为娼,而是她的主子把她卖给我们的。这是卖身契,白纸黑字,上面还有她的手印。哼,你们少在这里多管闲事,都给老子滚!” “开什么玩笑?”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有如珍珠落在玉盘之上,清脆悦耳,带着盈盈的笑意,倒令那壮汉听得怔了怔。他转过头,但见一个少女站在他的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一半高挽成髻,一半则垂在肩头,紫色的衣裙上绣着轻盈的蝴蝶,令她那纤细的身姿显得更加灵动好看。而她一张瓜子小脸尖俏可人,如玉肌肤吹弹可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更是灵气逼人,令人一见便生欢喜之意。 这样的一个美人胚子,就算是在醉红苑也是不多见的。 “你们说她的主子把她卖到了醉红苑?我怎么不知道?”少女轻启朱唇,说道。 “你是什么人?”壮汉问道。 “我就是她的主子。”少女笑眯眯地说。 “大小姐!”翠兰一见紫苏,不禁像见了救命的稻草,悲呼着扑上前去,紧紧地揽住了紫苏的双腿。 “大小姐救我,大小姐救我!”翠兰的力道大得几乎快要把紫苏揽得跌倒在地,紫苏虽气,但看到翠兰脸上那横流的泪水和鼻涕……自也是醉了。 “你是她的主子?开什么玩笑,看清楚了,这可是百里老爷府上的印记!”壮汉说着,举起了那张纸来。 第12章 滚开,敢在我面前放肆? 那壮汉一脸得意地举起一张纸来,拎到紫苏的面前。 紫苏凝神看去,发现那纸上果真写的是将翠兰卖给醉红苑的字据。古代与现代的字体不同,不过好在她此刻乃是附在百里紫苏这个古代少女的身上,她的记忆和学识都可以被紫苏自如地应用。 在这字据的落款处,竟署着刘氏的大名。 原来是刘氏干得好事。 紫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心里虽然冷笑,但紫苏的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盯着这张纸看了又看,突然做出震惊的表情,她一把夺过这张纸来,惊讶地道:“这……这是……” “这就是她的主子卖她的字据,怎么样?傻了吧?”壮汉得意洋洋地道。 “哎呀呀……”紫苏乌黑明亮的大眼睛转了一转,紧接着便伸出两只手,三下五除二地将这张字据撕碎了。 “你!”壮汉“嗷”地大吼出声,瞪圆了一双牛眼,吼道:“你这个臭丫头……你干什么?” “干什么,把这伪造的字据毁了。”紫苏嗤笑道,“据我所知,百里府上从来就不会做出把丫头、仆人卖到青楼这种事情。你们伪造字据,私自带走百里府上的下人,说,你们该当何罪!” 紫苏满脸正气,目光灼亮有如火焰,竟让那两个壮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还口。 “你、你你你你,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撕了我们的字据,还敢恶人先告状!哇呀呀,气死我了!”一个壮汉气得哇哇大叫,他指着紫苏道:“我就把你也带到醉红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说着,他便扑上来抓紫苏。 “哼,就凭你?”紫苏冷笑一声,她突然放低了身子,躲过壮汉的大手,然后扬手便在他的肋骨下方点了一下。 “哎哟!”壮汉“扑通”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我的半边身子怎么麻了,这是怎么回事?王二,快……哎哟!”壮汉呼唤着自己的同伴,那个被他称作王二的壮汉见状不禁大怒,陡然从自己的腰中抽出了一个长鞭。 糟糕了,他有武器! 紫苏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真是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家伙会有武器。 她是中医专业毕业,对人体的穴位十分熟悉,所以若在近距离对抗普通人的时候,是可以做到出奇不意的制胜的。然而如果对方有武器的话,紫苏可就没法子应对了。 大小姐! 七叔的眉立刻皱在一起,他刚要上前,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不行,不能在这时候出手。”七叔在心里暗暗地说着,强行忍耐住了。他的双拳紧紧握在一处,目光涌动着精芒,那张脸上浮现出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普通管事能有的复杂与深沉。 而这时候,紫苏也错愕地怔在了那里。 完……蛋……了…… 紫苏心想。 她眼见着王二扬起鞭子,朝自己抽打过来。那鞭子夹着风声,呼啸而至。而紫苏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要!大小姐!”翠兰惊叫着,突然站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紫苏。 翠兰? 紫苏意外地看着翠兰,但见翠兰紧紧地抱着紫苏,双眼也紧紧地闭在一起,已然是做好了挨鞭子的准备了。 就在那鞭子袭来之际,七叔已然按捺不住地要出手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翩然而至,那本要落在翠兰和紫苏身上的鞭子,发出“啪”地一声响,竟缠在了一个硬物之上。 咦? 紫苏悄悄地睁开眼睛,当她看清了眼前之人的刹那,竟意外地怔住了。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欣长而挺拔的背影,他的手中则拿着一柄宝剑,宝剑尚未出鞘,只被他举在身前。而王二的长鞭则就这样缠住了年轻男子的宝剑。相信要不是他及时出现,紫苏和翠兰就得挨鞭子了。 好险。 紫苏松了口气,再去打量这个年轻的男子。他穿着银白色的云纹长袍,白色裹银边的麒麟刺绣比肩,碧色的腰带系在腰间,更显出他挺拔的腰身。他的一头黑发高束在脑后,被一个银冠绾住,在那发辫两侧,分别缀着猫眼大的珍珠。 “真是……活脱脱的美男子啊……”翠兰星星眼地感慨道。 “真是……活脱脱的土豪打扮啊……”紫苏星星眼地感慨道。 “土豪?”翠兰莫名其妙地说道,“那是啥?” “那是你快要勒死我了。”紫苏一脸黑线地对翠兰说,翠兰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地揽着紫苏,不禁急忙松开紫苏,一脸歉意地道,“对不住了,大小姐。” 闻听翠兰这样称呼紫苏,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不禁微侧过头来,冷冷地朝着紫苏看过去。 这! 这张脸! 这张脸是…… “柿子?”紫苏惊叫起来。 没错,这两道上扬的眉,这一双冷若寒星的眼,还有这张冷得有如大冰块的脸,不是那个把紫苏拖到水里,害她丢了银票又浸水的“柿子”又是谁? 听到紫苏这样喊自己,“柿子”只是冷哼一声,然后又转过头去,冷冷地看着王二。 “光天化日之下,不仅逼良为娼,而且对两个弱女子出手。你们是当我大商没有王法了吗?” “你!”王二刚张口想要怒骂“柿子”,但却又被趴倒在地上的另外一个壮汉制止了。那壮汉赔着笑脸对王二“柿子”道:“这位公子,想来是您不知道情况。我们两个并非逼良为娼,而是有卖身字据的。是这位姑娘突然冲出来,撕毁了我们的字据……小人也是情急之下才冲动了些,还望公子莫怪。” “魏三,你干什么?跟这些平民废什么话?”五二刚张口,却又被魏三喝斥:“闭上你的嘴!” 王二瞧了瞧魏三,见魏三一个劲地给自己使眼色,便恍然大悟般地闭上了嘴。虽闭上嘴,眼睛却恨恨地瞪着紫苏,大概还是在恨紫苏搅了他们的事。 “哼,你们当街拉女子去青楼,还想打人行凶,说你们逼良为娼、目无王法还是难为你们了?”紫苏上前一步,指着王二和魏三啐道。 “你!”王二瞪眼,握着鞭子的手便紧了一紧。 “怎么着?有本事再扬你的鞭子试试?”紫苏挺起胸膛,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而身边的“柿子”却早为紫苏这种“狐假虎威”的模样弄得啼笑皆非,不禁低下头扫了她一眼。 “这位姑娘,您刚才不该撕那张字据,要知道我们也不过是下人,回去要交差的。”这个魏三到底还是比王二更精明,在“柿子”出现之后,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呵呵,你果真是看人下菜碟。”紫苏嗤笑道,她原本想要冲过去给魏三一脚的,但看到“柿子”正用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斜睨着自己,也不好做出太让他嘲笑自己的举动,只好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早就告诉你们,那张字据是假的了。我是翠兰的主子,压根就不知道她被卖的事情。” “你胡扯!签卖身契的乃是……”王二瞪眼叫嚷道。 “是谁?”紫苏打断了王二,她笑眯眯地看着王二,问道。 “是刘……”王二的话还不等说完,魏三急忙大叫着,打断了他:“是我们弄错了,定是我们弄错了。王二,快些把我扶起来,我才想起还有好些个事没做。我们快走,快走!” 王二被魏三吼得莫名其妙,这时“柿子”的宝剑也攸地一扬,鞭子顿时“啪”地掉在了地上。王二拾起鞭子,但见魏三的脸色已然大变,便也意识到其中必有原由,只好愤愤地瞪了紫苏一眼,转身扶起魏三走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就被那个小丫头片子唬住了?”王二愤愤不平地问魏三。 “不是我怎么回事,而是你是个木头脑子!你是没看明白,还是没听明白?”魏三被王二扶着,一瘸一拐地说道,“你没听那个小丫头说嘛,百里老爷的府上,从来不把下人卖给醉红苑?” “呸!她说的那些话能听?她还把咱们的字据给撕了呢!”王二粗鲁地吐了口唾沫。 “说你是木头脑子,你还不服气!我问你,把丫头卖给我们的是谁?”魏三问。 “是百里府上的刘氏刘姨娘啊。” “那,那个胖丫头管小丫头片子叫什么?” “大……大小姐!”王二顿时傻了眼,他这才意识到魏三说的是什么。 “而且,你没看到那位公子的腰上所系之物吗?” “所系之物?啥东西?腰带?”王二莫名其妙地问。 “蠢蛋!是玉麒麟啊!你可知道玉麒麟是何等物件?那是皇上御赐给一品武侯薛蛟一族的图腾,薛府的嫡出子嗣方才有资格佩戴!你这蠢蛋,差点害我们惹来杀身之祸!”魏三痛骂道。 “啥……”王二顿时傻眼了。 许久,他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可是,咱们给出去的银子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这事自然有掌柜做主,轮不到你我,快走!” 第13章 好啊,你欺人太堪! 魏三和王二这两个醉红苑的仆人走了,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顷刻间便化为乌有,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渐渐地散了。 众人散去后,便只剩下了被众人围观的紫苏、翠兰和“柿子”还站在那里。 “那什么,谢了啊。”紫苏说着,转身便要走。 “站住!”“柿子”冷冷地喝道。 紫苏顿住了脚步,虽然没有回头,但脸上的表情却开始变得紧张。 “柿子”走到紫苏的身后,说道:“你就想这么走了吗?” “完了完了,今天必定是躲不过这个大冰块了。哼,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如本姑娘迎难而上,看他能把我怎么着。”紫苏想着,便猛地转过身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柿子”。 “拿来。”“柿子”朝着紫苏伸出了手。 “啊哈哈,你好你好。”紫苏乐哈哈地伸出手跟“柿子”握了握手。 握手这个举动在现代而言,是一个非常礼貌且亲切的举动,它可以显露你对对方的尊重,同时也显示了自己的修养。但是在古代,男人女人伸手相握,可就是一个异常暧昧的举动了。当紫苏将她的小手塞进“柿子”的大手里之时,不止是“柿子”,就连翠兰和站在不远处的七叔都怔在了那里。 “你这是……”“柿子”怔怔地看着紫苏,俊面不易察觉地袭上了一层红晕。而紫苏却打着哈哈,不禁摇了摇“柿子”的手臂,还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那只大手。 “啊哈哈,一看你就是习武的,手心全是茧,硌手。啊哈哈。”紫苏说着,一把揪住“柿子”的衣襟,将他拉近自己。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小的少女竟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直接拉扯自己的手,并且扯自己的衣襟。 紫苏凑近了他,她长长的发丝轻轻掠在他的脸上,淡淡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孔,让“柿子”几乎是完全没有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不是说了你的钱只是借我一用吗,七天之后还是那个时间,我们在河边见。到时候我一定会把钱还你!”说完,紫苏便猛地松开了“柿子”的衣襟,笑眯眯地朝着他摆了摆手,道:“就这样说定了,哈哈,回见。” 说完,紫苏便转过身,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而“柿子”则傻傻地杵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 “啊,那个……”翠兰看了看已经走掉的紫苏,又看了看“柿子”,一时之间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总之,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翠兰说着,匆匆地向“柿子”鞠了一躬,然后转头便去追紫苏了。 “真是个古怪的少女。”“柿子”皱眉说道,“莫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但看她替人出头的样子,也不像神智不清啊……” 他站在那里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转过身去。 就在“柿子”转过身的时候,却险些跟站在自己身后的七叔撞在一起。 “柿子”急忙后退一步,歉然地朝着七叔点了点头,然后大步从七叔的身边走了过去。 七叔却垂下眼帘,深深地看了一眼“柿子”腰上所系着的那枚玉麒麟。 是了,正是这只玉麒麟的图腾,在那个钱袋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麒麟图腾刺绣。 “玉麒麟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出现在七叔的唇角,他淡然说道:“原来如此。” 若是此时七叔身边有任何一个人在,都会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与平时不一样的地方。但很可惜,此时紫苏正在向前疾走,而翠兰也正在追赶紫苏,所以便也没有人听到七叔这莫名其妙而又不着边际的话。 七叔看着“柿子”的背影渐行渐远,眼中竟闪过一丝阴鸷。 “大小姐!大小姐!”翠兰一边追赶着紫苏,一边气喘吁吁地呼唤着。 我勒个去……这个胖妞已经跟自己跑了好几趟街,难道就不累吗? 紫苏终于停下脚步,猛地转过头来。 紫苏这突然一停,倒让翠兰吓了一跳,险些跟紫苏撞在一起。她急忙停下来, 然后忙不迭地倒退了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对不住,大小姐……”翠兰急忙道歉。 “你怎么还跟着我?”紫苏不耐烦地打断翠兰。 “我只是想要谢……谢谢大小姐救了我。”翠兰由于刚才跑了很远的路,所以上气不接下气的。要知道紫苏可是练就了一身暴走技能,所以疾步走上个把钟头都不在话下。但是对于翠兰这个“新手”加胖妞来说,这样快速的走法,简直能够把她累趴下。 可是,她竟然也能跟在紫苏的身后这么久,不仅让紫苏有点对她另眼相看了。 “你不用对我道谢,你好歹是百里家的人,我怎么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到那种地方。你走吧,别再跟着我了。”紫苏说着,转过身便要走。 “大小姐!”翠兰急忙唤道。 “又怎么啦?”紫苏不耐烦地瞪着翠兰,这个胖妞儿还真是麻烦,怎么还唠叨个没完了呢? “大小姐,我已经……无处可去了。”翠兰说着,竟低下头抽泣起来。她抽抽搭搭地说道:“我知道上次在祖宅,我私藏百里老爷给夫人和大小姐的银票是我不对。但是那也实在是受二夫人……哦,不刘姨娘所命,不敢不藏起来。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大小姐不要怪我。” “你是说,是刘氏让你不要把银票给我们的?”紫苏的眉,立刻皱了起来。 “是的,当时百里老爷命令账房先生给银票的时候,刘姨娘便朝着我使了一个眼色。您知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最要紧的就是要会看眼色。我知道她是想让我把银票带回去,所以这才藏下的。”翠兰越说越委屈,最后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可谁想大小姐您聪颖过人,早就看出了我的小伎俩,把银票要回去了。就为这,刘姨娘怀疑是我自己私吞了银票,不仅打得我遍体鳞伤,还把我卖到了醉红苑。呜……” 翠兰哭得越来越大声,竟引得周围路过的人都纷纷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紫苏见状,急忙捂住了翠兰的嘴巴,喝斥道:“你给我小点声,你想让全世界都听到你这大嗓门,以为我欺负你吗?” “对,对不起,大小姐。”翠兰急忙止住了哭声,并且用她的胖手抹了把脸。 “你说的话,我都听懂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走吧。”紫苏对翠兰说。 “我哪也不去,我要跟在大小姐的身边,服侍大小姐!”翠兰跺脚说道。 “你!”紫苏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这是当下人当惯了是吧?一天不伺候别人就难受?你喜欢伺候人是吧?回家伺候你爹娘去!再找个好人家嫁了,伺候你公婆老公儿子去。” “可我……没有家人。我的爹娘早就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自幼在我叔叔婶婶家长大,可是我婶婶总嫌我吃得太多,不是打我就是骂我。我七岁那年,婶婶就把我卖到百里府上了。”翠兰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一滴地落下来,鼻涕也跟着眼泪一起往下流,真是让人不敢直视。她边哭边道:“大小姐,我宁愿在百里府上当牛做马,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家!虽然在百里府上苦点累点,但是起码……起码我能吃饱啊……” 没有……家人了吗? 没有家人,无处可去,到最后,宁愿待在一个被呼来喝去的地方……吗…… 一只手出现在翠兰的面前,翠兰微微一怔,抬起头,但见这只手上还拿着一块碧色绣紫苏草图样的手帕。而这只手的主人则是…… “大小姐?”翠兰怔怔地唤道。 “擦干净你的脸,这样子的丫头我可不愿意带在身边。”紫苏皱眉道。 “大小姐!”翠兰欣喜地笑了起来,她急忙拉过手帕,问道,“大小姐您愿意翠兰跟在您的身边吗?” “哼,你要是愿意跟着我,我也没办法。不过话我得提前说明白,我这个人,脾气超级差,还特别喜欢使唤人,跟着我,可没你好果子吃。”紫苏说着,转过身去,“不过,饭管饱。” 说罢,紫苏便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大小姐……”翠兰感动地望着紫苏的背影,她想再说些什么,哪怕是说声“谢谢”,却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没听到大小姐的话吗,快些整理一下自己,不然以她的速度,我们一会准赶不上她了。”七叔笑道。 “哎!”翠兰急忙点头,然后拿起手帕,用力地擤着鼻子,那响声简直令人听着也醉了。 第14章 呵呵,你算什么东西! “大小姐,我们难道要去百里府上吗?”翠兰战战兢兢地问。 百里府。 官拜正二品的中书侍郎,百里文英的府坻并不算奢华,也更谈不上气派。青石台阶之上,有一对朱红色的大门。大门前,两只石头雕刻而成的狮子已然被风雨侵蚀得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而那院子的围墙,也远不似紫苏曾经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么高、那么长。围墙之后,只能看到高低错落的树木,一株桃树正灿烂地开了满树 桃花。那明艳的粉红之色,让这个算不上气派的府坻多了几分明亮的色彩。 这就是百里紫苏曾经生长的家,也是将正妻肖氏逐出了家门的、百里文 英的府坻。 “哼,负心汉,陈世美,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同情你。你和你那个该死的 姨娘,我今天要都给你们点颜色看看!”紫苏说着,举步便要走上那台阶。 “大小姐!”翠兰突然唤道。 紫苏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向翠兰,但听翠兰说道:“那个……大小姐, 真的要进去啊?” 翠兰抬头看了眼百里府坻的大门,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 “怎么,你怕了?”紫苏问。 “我……也不是。”翠兰嗫嚅着,低下了头去。 “你若怕,便在外面等我。我一会就出来。”紫苏说着,又转头命令跟在自己身后的七叔道:“给她些钱,若是渴了饿了,就让她先吃去,但是别走远,因为我们很快就会办完事出来。” 话音一落,紫苏便大步走上了台阶。 大小姐? 翠兰怔住了。给我钱吗?给我这个下人……钱? 七叔闻言,便走过来,从怀里拿出几枚铜钱,放在翠兰的手上。 “你在这里等也不要紧,我会跟大小姐一起进去的。这有十枚铜钱,若是渴了饿了,就先吃些。若是不愿意被这百里府上的人瞧见,那边不远有个茶楼,你在那里等我和大小姐便是。“ 说着,七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茶楼。 十枚铜钱,足够吃上十个肉馅大包子,加外一碗香喷喷的肉汤。就算是去那种只有公子、大人们去的茶楼,怕是也能喝上一壶茶,吃些点心了…… 可是,谁见哪个主子会给下人钱,叫下人吃饭喝茶打发时间的? 这是那个素来在百里府上病病殃殃,一脸愁眉苦脸,动不动就哭个没完没了的大小姐百里紫苏吗? 原来……她竟是这样好的人吗? 翠兰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她曾经在刘氏的教唆下没少欺负紫苏,现在想想,真是羞愧。 “去吧。”七叔说着,便疾步跟在紫苏的身后上了台阶。 翠兰犹豫了一下,终是跟在七叔的身后,走了上去。 七叔看到翠兰跟在身后,不禁微微一笑,却假装没看见般转过了头去。 “现在,好戏要上场了。”七叔这样想着,脸上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笑意。这个小丫头,似乎总是有本事让他意外呢。 “喂!开门!”紫苏扬手便去拍门。看着纤细的小手,拍起门来却乒乓乒乓,震耳欲聋。 “来了,来了!谁呀!”一个小厮应着,将门打开了。当他瞧见敲门的人是紫苏,便不禁怔住了。 “大小姐?”这个小厮,正是先前跟翠兰一起,送紫苏和肖氏、锦麟三人前往百里祖宅的其中一个。他万万没有想到,紫苏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禁惊讶万分。 “哼。”紫苏冷哼一声,一把推开小厮,便往里面走。 “哎,这个……”小厮原是想让紫苏站住,可是紫苏毕竟是百里家的大小姐,自己一介小厮怎么能拦主子呢?不过,前两天刘氏才刚刚命令这些下人们,说肖氏母子三人离开百里府上,以后的正牌夫人就是刘氏了。这样一来……他是不是真的该让紫苏站住呢?可是如果让紫苏站住,也似乎不对啊…… 这么多的问题一股脑地涌上小厮的脑袋,让他瞬间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掉了。不禁站在那里,恼火地捶着自己的脑袋,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阿满,你在干嘛呢?”翠兰见状,忙拉住他问道。 “翠兰?你怎么……”阿满瞧见翠兰,不禁一怔,紧接着便抓住她,急切地问道,“你可还好吗?那些醉红苑的人没为难你吧?我真是对不住你,眼看着你挨打,都没能救你……” 说着,阿满的眼圈一红,便要哭起来。 “我没有事啦,多亏了大小姐……哎呀,大小姐!”就在翠兰与小厮阿满叙旧之际,紫苏已然大步走进了正堂,这可把翠兰吓坏了,她顾不上与阿满说话,便急匆匆地追了过去。 而此时的紫苏早已然走进了正堂,正堂门口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看到紫苏,两个人都同时一怔。其中一个向另一个使了眼色,便匆匆地奔进了后室,紫苏知道她准是去喊刘氏去了,便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加阻拦。 “哟,这不是大小姐嘛。”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秋香色长衫的嬷嬷,她大约五十岁年纪,一脸横肉,挤得那眼睛眉毛都不知道该往哪摆,只好全部挤作一堆,看上去像是一只失去了水份而皱成一团的桔子。通过百里紫苏的记忆显示,这个嬷嬷和刚才那个跑去通知刘氏的,都是刘氏从娘家带来的管事嬷嬷。一个姓王,一个姓段。眼下的这个“干巴巴的桔子”是王嬷嬷,下人们都在私底下叫她王桔子。这两个老东西一向帮着刘氏打压下人,欺负弱小,所以最讨人嫌。 紫苏冷眼扫了王嬷嬷一眼,连理都没有理她,而是径直坐在了最上首的椅子上。 在古代,是最看中身份地位的,就连坐位也是按照身份和地位来排的。所以紫苏就这样往正位上首一坐,王嬷嬷立刻脸色大变,她那一双眉毛顿时立起来,将她脸上的横肉全部拉长了。 “呔,这位子怎么能你做?你的规矩哪去了!” “规矩?”紫苏冷冷地笑了一声,她转过脸来,看向了王嬷嬷。 王嬷嬷看到紫苏的眼神,便不禁有如被寒风吹过一般,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在王嬷嬷的印象里,眼前的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曾经满是泪痕,每回被欺负也总是不知还口,默默垂泪。却曾几何时,她的目光变得如此犀利,如此令人害怕了? 紫苏望着一脸惊讶表情的王嬷嬷,竟笑了。 “跟我谈规矩是吗,”紫苏笑眯眯地说着,伸出纤细的小手轻轻地挥了挥:“翠兰,来教教王嬷嬷什么是规矩。” “这……是。”翠兰虽然心里打着鼓,但她毕竟许诺从今日起,自己就跟着紫苏了。既然这是自己主子的命令,便是再害怕,也得往上冲啊。 翠兰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额上却早已然渗出了一层汗珠。 “翠兰?”王嬷嬷意外地看着翠兰,道,“怎么是你?” 说着,王嬷嬷便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立刻对翠兰怒目而视,嘴里像机关枪似的喝斥道:“你怎么还有脸登百里府上的门儿?你忘了自己做过多下作、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吗?你这个死蹄子、坏胚子……” 王嬷嬷越骂越凶,越骂越难听,翠兰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泪水就在她的眼圈里打着转。她畏惧地低下头,在王嬷嬷的咒骂声中向后蜷缩着身子。而就在王嬷嬷骂到酣畅之处,紫苏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 “啪”的一声,整个桌子都震了一震,王嬷嬷嘴里蹦出来的那些话竟硬生生地被一股寒风冻在那里,没了下文。 “给我掌她的嘴!”紫苏喝道。 翠兰浑身一震,她转头看向紫苏,见紫苏的眉眼之间尽是凛然之气,一股勇气自翠兰心底油然而升。她用力地点头,应了声:“是!” 嘴里应着,翠兰一挺身上前,扬手便给了王嬷嬷一记耳光。 只听得“啪”地一声脆响,王嬷嬷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左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火红的巴掌印。 “你!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王嬷嬷跳着脚地大吼。 “瞧瞧,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呢,这可如何是好啊。你说该怎么办呢,翠兰?”紫苏将手臂放在桌上,支撑着自己的额头,一脸无奈地问翠兰。 “回主子的话,奴婢来教她知道自己是谁。”自甩下了那一巴掌之后,翠兰自也来了勇气,她扬起手来,“啪、啪、啪”一连三记耳光甩了下去,直打得王嬷嬷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连站都站不稳了。 “知道你是谁了吗?”紫苏问。 “你!你们……我家夫人不会放过你们的……”王嬷嬷咬牙切齿地骂道。 “夫人?你家……夫人?”紫苏的脸陡然沉了下去,连声音也变得冰冷,“看起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连主子带下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翠兰,给我打。” “是。”翠兰扬手便是一记,这一下倒打得王嬷嬷一屁股跌坐在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是谁在这里撒野?”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第15章 刘氏,别跟我玩聊斋!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声音里充满了愤怒、蛮横与居高临下的自负。紫苏转头看去,但见正堂的门口站着一个妇人。 这妇人大约四十岁年纪,看上去比紫苏的母亲肖氏要小上个五、六岁。跟肖氏相比,这女人的体态相对丰盈(也就是更胖上一些),长相也不像肖氏那样随和(事实上是一看便是刁蛮而不讲理类型的女人)。但看其脸,只见她一双柳眉上扬,一双杏眼斜吊,一张嘴巴被胭脂涂得通红。再看其身:她穿着一件绛色的菊纹上裳,下着百花曳地裙,腰上系着一枚裴色的玉佩,头上插着几枚黄金簪子,簪子上或是镶嵌着翡翠,或是点缀着珍珠,明晃晃地直逼人眼。 原来,这就是刘氏? 紫苏顿时嗤笑出声,这身打扮,不知道的还当是百里府上的暴发户亲戚,谁能把她当成是百里老爷这种中书侍郎的姨娘?真是笑死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百里老爷是不是整天面对着肖氏这个清丽秀美的文艺女青年看腻了,所以就找了刘氏这么个女人,想要来点重口味呢? 啧啧,人的品味还真是难测呢…… “你?”刘氏看到紫苏,不禁一怔,意外道,“还真是你?” 她方才听段嬷嬷说,大小姐百里紫苏回来了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因为百里紫苏一向老实懦弱,上回紫苏因为赶肖氏她们娘仨出门的时候跟自己发生了争执,被自己推倒在地,弄伤了手而哭得晕厥过去。刘氏便以为她从此再不敢上门,哪成想这死丫头还有这个胆子,胆敢找上门来! 就在刘氏怔神的工夫,王嬷嬷早就连滚带爬地跑到主子身边,号啕大哭道:“哎哟,夫人可要给我做主啊!那个挨千刀的小蹄子可要打死老身也!” 刘氏看到王嬷嬷被打得鼻子也流了血,嘴角也破了皮,不禁大骇,转头再看,便赫然发现站在正常里的还有翠兰。而瞧着翠兰那副诚惶成恐的表情,便不难猜出,打王嬷嬷的人正是翠兰!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王嬷嬷!你这个死蹄子,竟然还有脸敢到这儿来,来人哪!”刘氏气得张口就骂,她大声地喊道,“来人,给我把这个死丫头拉下去!先打上二十板子,再逐出去!” 随着刘氏的呼喊,立刻冲进来两名小厮,拖起翠兰就要走。 “不,不要啊!大小姐!”翠兰顿时害怕着大喊起来,而正在这时候,七叔不慌不忙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拦住了这两个小厮。 七叔虽然一脸温和,平素里也毫不起眼,然而此时他突然出现在两名小厮的身前,双臂微微张开做拦住状,浑身上下竟发出一股强大的压迫之力,令那两名小厮顿时止了脚步。但见七叔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张口笑道:“刘姨娘,你竟敢动大小姐的人吗?” “刘姨娘?你说谁是刘姨娘?”刘氏顿时哇哇大叫起来,她一双眼睛怨毒地瞪着七叔,吼道,“我是百里夫人,百里夫人!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登百里的府门,跟本夫人说这种话!” 七叔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我就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紫苏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你这个死丫头,在胡说八道什么?谁允许你进百里家的门儿?还有,你有什么脸坐在上首?你给我滚下来!”刘氏说着,便指着紫苏吼道,“段嬷嬷,给我把她拉下来!” “是!”段嬷嬷方才瞧见王嬷嬷被打得那样惨,便气不打一处来,正想趁此机会好好报复一下紫苏。听了刘氏的命令,她便立刻上前,伸手便去抓紫苏的手臂。 紫苏既不急也不慌,她笑眯眯地转头,扬手便攥住了段嬷嬷的手腕。只见紫苏那葱心儿似的手指微微一用力,段嬷嬷便杀猪般地“嗷”地大喊出声。 “哎哟喂!我的手,我的手要断了!”段嬷嬷疼得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她想要抽回手,却无奈手腕太疼,疼得她根本没有一点儿力气了。 “给我跪下。”紫苏说着,扬脚一踢,段嬷嬷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你你你……”刘氏的脸顿时苍白如纸,眼前的这一幕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所以一瞬间整个脑子都一片空白,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刘氏,我且问你,你凭什么说你自己是夫人?”紫苏连看都不看段嬷嬷,只是抬头笑眯眯地看着刘氏问道。 “这……这还用我说吗?你们几个是怎么被老爷赶出去的不知道吗?像丧家犬一样的人,还聒个脸回来,真是不害臊!”刘氏顿时恢复了从前的嚣张跋扈,跳着脚吼道。 “哦?这样啊……”紫苏点了点头,又道,“我们只是奉父亲陪我娘去祖宅散心,何来被赶出去一说?可是你却对下人们声称我娘被赶出家门,而你要自称夫人……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父亲大人可有对我娘下过休书?而你被扶为正室的聘书又在哪里呢?” “这……”刘氏顿时怔住了。 “所以说嘛,人没有知识没有学问,是多可悲多愚昧的事啊。”紫苏叹息,一脸同情地看着刘氏,道:“既无休书,那便证明我娘肖氏还是正室。而你……还是姨娘。刘姨娘,难不成你这个百里府上的姨娘,敢对我这嫡女呼吆喝三,出言不逊吗?若是传到父亲大人的耳中,啧啧,想必我那位极看中修养和禀性的父亲大人,是会怪罪你的吧?” 这……这是…… 刘氏的额上立刻渗出了冷汗。 这个死丫头说得没错,自己当年之所以能够嫁进百里家的大门,正是因为自己在百里文英面前伪装得文雅端庄。而嫁进来这么多年,她素来都小心翼翼而又战战兢兢,生恐说错一句话而被那个儒雅俊逸的百里老爷嫌弃。头几年,刘氏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并且一直跟在肖氏身边,跟她学习泡茶研香绘画,并且借机讨百里老爷欢心,暗中中伤肖氏,挑拨百里老爷和肖氏的关系。直到她生了儿子又生了女儿,又彻底拿捏住了正室肖氏善良软弱的弱点,才敢这样得意忘形。如今她好不容易把肖氏赶出家门,眼看着就可以扶正。却不想自己竟忘记了聘书这件事情! 不,她不能在拿到正室的聘书之前就让老爷嫌弃她,否则便是前功尽弃啊! 想到这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刘氏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张口道:“大小姐,敢问你来这里,到底有何贵干?” “贵干倒不敢当,只问你几个问题。”紫苏说着,朝那两个架着翠兰的小厮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 那两个小厮平素里都是惯会看眼色的人物,早就看清楚了这一幕是怎么回事。当下便松开了翠兰,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翠兰被松开,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置信,直到她看到七叔微笑着朝自己点头,才意识到自己并非是在做梦。 天哪,大小姐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地收拾了刘氏,真是太厉害了! 然而翠兰到底太过单纯,她尚且不知道,这只是紫苏打赢的第一场仗。真正厉害的出招,还在后面。 紫苏松开了段嬷嬷,然后看着她,命令道:“上茶。” 段嬷嬷的手陡然被松开,不禁急忙收回手臂,用另一只手揉着,连连吸气。这会听到紫苏命令她上茶,不禁急忙看向刘氏。 刘氏心里虽然恼火,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皱眉微微地点了下头。 段嬷嬷只好扭身下去了。 紫苏微微一笑,又转向刘氏,问道:“刘姨娘,我且问你,刘满福是你什么人?” “刘满福是我的近亲。”刘氏一边说着,一边昂首挺胸地走到紫苏身边,在上首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办事牢靠稳妥,所以我才跟老爷商量,让他去管理祖宅。怎么了?”刘氏那副小人得意的样子着实令人生厌,若是依着紫苏在现代社会的脾气,一定会先给她一通面目全非脚,再来一顿还我漂漂拳。 然而理智告诉她,眼下不行。 因为紫苏还要从刘氏这里拿到她想拿的东西,这个大“仓库”,她可得好好利用呢。 这时候,段嬷嬷已然将茶端上来了,紫苏拿起茶杯的盖子,轻轻地撵着茶杯里的茶叶,漫不经心地道:“没怎么。只是想问问,你这个办事稳妥的近亲有没有上缴这几年农户们的租金。” “当然有!百里紫苏,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怀疑我们刘家的人会贪图百里家的钱财吗?”刘氏顿时跳起来,嚷道。 “是啊,到底是不是贪图百里家的钱财呢?”紫苏笑着问。 “你!”刘氏气得直咬牙,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她暂时还没能拿出正室的聘书,早就会冲上来教训紫苏了。但刘氏毕竟也是一个精明之人,她知道眼下的情形倒还容不得她放肆,只好咬牙忍住怒火,生气道:“是或不是,百里家自有账目说话!王嬷嬷,去叫账房林先生来!” 第16章 唉唉,就老实认输吧! 王嬷嬷自是在刘氏的叫嚷之下,请来了账房的林先生。 “是大小姐啊。”林先生见紫苏坐在上首,便不禁面露微笑,朝着紫苏行了一礼。 “林先生。”紫苏微微颌首。 在林先生走进正堂的瞬间,紫苏读到了残留在这身体里的、真正的百里紫苏的记忆。百里紫苏因为性格内敛、沉默,所以在百里家并没有多少威信。再加上百里紫苏的母亲肖氏为人善良软弱,常遭刘氏欺负,即使是被刘氏夺了掌管百里府上大小家事的大权,也毫不介意。所以那些下人们便跟着趋颜附势,对肖氏和百里紫苏十分冷淡,而这百里紫苏又常常遭同母异父的妹妹百里紫云的欺负,所以既无朋友又没有人愿意搭理的百里紫苏,就会经常跑到后院的花园处哭泣。 后院正是账房之地,林先生每每都会听到这个小小少女的哭泣。他见百里紫苏可怜,常会陪她说说话。久而久之,百里紫苏便交了一个忘年之交,常常来到账房瞧林先生记账。林先生知道百里紫苏跟到这里来,准是有了伤心事,却又不知道如何去开解一个小女孩,只好教紫苏记账。就这样,百里紫苏这个堂堂嫡女大小姐,竟学会了一身记账的本事。 透过百里紫苏的记忆,紫苏看到了一个孤独的少女,和一个温和的老先生。那段一老一少沉默而温暖的记忆,让紫苏对林先生不免多了几分好感。 眼前的林先生须发已然灰白,身形瘦弱却十分结实,眉目之间却有着一股子账房先生特有的严谨与倔强。他淡淡地看了刘氏一眼,道:“刘姨娘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自从肖氏走后,刘氏便勒令众人唤自己作“夫人”,大家知道百里老爷宠幸刘氏,正室肖氏及其嫡子、嫡女又都被逐出了百里府上,所以便都识实务地改了口。然而,林先生却是百里府上少数几个不肯称刘氏为“夫人”的下人之一,这让刘氏恨得牙根痒痒。然而林先生的倔强耿直却是在整个百里府上出了名的,他又是从祖辈开始便为百里家效命,所以就连百里文英也对林先生客气三分,刘氏便是生气也奈何他不得。 眼下,林先生又当着紫苏的面称呼自己为“刘姨娘”,便更加让刘氏生气了。然而自从紫苏点明了自己没有正室聘书之后,刘氏也清楚了林先生为何这样对待自己。她在心里暗暗较劲儿,等她真正拿到聘书的那一天,一定要让这个老“梗瓜”好好地见识见识她的威风。 “林先生,找你来是有事要问你,”刘氏趾高气昂地说道,“这几年百里祖宅的租金可有按时缴吗?” “怎么可能会按时,刘满福已然有整整一年没有交租金来了。”林先生说道。 “什么?”刘氏顿时就傻在了那里。她原本信心满满,认为刘满福绝不可能从中作假,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怎么可能?林先生,可是你弄错了?”刘氏声色俱厉地问道。 “绝无可能。”林先生摇了摇头,说,“在下有账目为证。” 说着,林先生挥手唤来一个青衣小厮,令他取来账本,交与了刘氏看。 “这是从刘满福去往祖宅任管家之后的账本,起初刘满福是每月前来府里交租,后来是三个月一来,再后来便是半年。然而自从前年开始,他便再没有来过。”林先生说。 刘氏开始翻看账本,越看,她的脸色越苍白,越看,她额前渗出的冷汗就越多。 看到最后,竟是冷汗泠泠,连话都说不出了。 紫苏看着刘氏的表情,不禁心情大好,她那樱桃般的小口微张,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刀:“林先生,咱们百里家祖宅的租金可有涨过?” “回大小姐的话,不曾涨过。‘每月五两银子,绝不涨租。’这是自太老爷便定下的规矩,太老爷给百里家的留下的祖训是:‘百里家之所以兴家耀祖,乃是因为农田为本。那些农户养活了百里家,若有哪一代胆敢涨租,则逐出百里一族,以旁支取代。’大小姐,我百里一族乃是锦城大户,老爷乃是族里的嫡亲一脉。虽然如今老爷独自在京城,但是在锦城还有多个旁系,若有哪一支听说了涨租一事,准会以此来要挟老爷。到时候我们的祖宅不仅要被旁系收回去,恐怕就连老爷的颜面上也是保不住的。所以,老爷也早就严令禁止涨租,祖宅的租,是绝不会涨的。” 林先生所说的并不假,在古代是极为看中嫡出的。所谓“嫡出”,乃是正室之妻所生的子女,此是一个家庭的嫡亲一脉。而“旁支”、“旁系”,则指的是男子的妾室所生的庶子、庶女的后代。百里家族的先祖代代都是刚正、正直之人,对待农户极为亲近,家法也极为严明。所以对待那些欺压农户,乱涨租金之事的惩罚,也是极为严明。 这种事情放在现代,估计应该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古代,人们对于诚信和承诺,看得还是极为重要的。 “七叔,你说说看,祖宅的农户这几年所交的租金是多少?”紫苏问七叔。 “回大小姐,刘满福到的头一年,租金是五两。但到了第二年,便是六两,第三年七两,到了今年,农户们所交的乃是整整十两纹银。”七叔自然知道紫苏想做什么,便一五一十地答道,“而我府派发给农户的种子,却是一年比一年要少。直到今年,种子却是一点都没有发。如今的农户们已然家家户户挨饿,盼望府里发种子,已然望眼欲穿了。” “怎么可能?府里每年都会购置上等的种子交给刘满福,这个也是有账的。阿原,拿账本来。”林先生唤来青衣小厮阿原,将那账目拿给紫苏看,说道:“大小姐请看,这上面记得清清楚楚,粮食、蔬菜等农作物的种子一应俱全,每年还有牛、羊、鸡、鸭等幼仔购进,怎会说府上没有给?” 此时的刘氏,已然全身瑟瑟发抖,几乎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那就是说,刘满福擅自给农户涨租,却按照原来的租金上缴给百里府上。”紫苏说着,眼波流转,看了一眼刘氏,一字一句地说道:“而每一年百里府上购置的种子、幼仔等物,也都不翼而飞了呢……” “不!可!能!”刘氏仿佛突然回过神来,她咬牙切齿地叫道,“刘满福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说不定……说不定是那些农户说谎抵赖……” “我!知!道!”刘氏的话还没说完,紫苏便打断了刘氏。紫苏站起来,轻盈地走到刘氏的身边,将账本轻轻地放在刘氏的面前,体贴地说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刘姨娘。刘满福啊,他是你最最最亲近的近亲嘛……” 紫苏说得很慢,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极为清楚,那字音就在她的嘴里打着转,一个一个地吐出来,却像石头一样每一块都硬生生砸在了刘氏的心尖上,让她整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发抖。 “你刚才也说了,他办事稳妥,靠得住嘛。是,不,是?”紫苏说着,用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刘满福签字画押的地方。 “刘满福”那三个丑陋有如蟑螂爬的三个字例例在目,而那个血红血红的手指印也像一滴鲜血般刺着刘氏的眼。 刘氏听到紫苏凑近自己的耳畔,轻声说道:“可这些东西,都去了哪儿呢?若是老爷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怀疑刘姨娘你跟你的近亲有什么瓜葛?哎呀呀,只要一想,我就好担心刘姨娘你呢……” 什! 么! 刘姨娘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刚才林先生说得再清楚不过,祖宅私涨租金会是一个什么下场,百里文英能饶得过自己吗? “连自己的亲信都管不住,这个家要怎么当呢?果然还是我娘回来,会好一些吗?”紫苏说着,便轻咬着下唇,一脸为难地看着刘氏。 “你……”刘氏又惊又怕又恨,她瞪着紫苏,看样子像是恨不能把紫苏捏碎揉烂,一脚踩得扁扁的。 刘氏吸气、呼气,再吸气,终是强压住怒意,大声喝道:“此事一定有误会,把刘满福叫来便知。来人,去找刘满福来!” “是。”段嬷嬷可是从来都没有看自己的主子受这样的气。当然,她也从来都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急于扳回一局的她,听到主子命令便立刻答应。然而她还来不及动身,七叔便温和地笑道:“段嬷嬷不必去了,我们早就找过刘管家,他不仅不在家中,而且还带着所有的软细和四房姨娘一起消失了。” “什么?”刘氏惊叫一声,竟是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如何?刘姨娘,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呢?”紫苏无奈地看着刘氏,问道。 第17章 嗯哼,账就是要这样算嘛! 紫苏用一种满是同情的目光看着刘氏,把个刘氏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冲上前去,好好地教训这只狡猾的小狐狸一通。 “此事,暂时搁置在这里吧。等我找到刘满福问过之后再说。”虽然已然被这一连串的打击弄得头痛欲裂,但刘氏还是勉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她端着架子坐在那里,戴着好几支金簪的脑袋扬得高高的,只用鼻孔去看紫苏。 “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刘氏用鼻子哼哼道。 回去等消息? 紫苏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冰冷笑意。开什么玩笑,刘氏,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吗,用这种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手段来敷衍我? 哼,你这只只知道欺负好人的狐狸精,今天若不是从你的身上刮下来三斤油,我百里紫苏从此就横着走! “别急着赶我走呀,刘姨娘。我刚才不是说了,我是来问你几个问题的吗?刚才那个,才是第一个问题,接下来还有一个呢。”紫苏笑眯眯地说道,“我要问你的第二个问题是:翠兰可是你卖到醉红苑的?” “这……”刘氏一听,不禁怔在了当场。 依着她平时的性子,准是会当场便点头称“是”的。然而这会在正堂的人不仅有翠兰,还有紫苏带来的这个七叔,甚至还有那个又又臭又硬又让人烦的林先生。如果自己承认了,会不会生出什么麻烦…… 刘氏犹豫了。而就在她犹豫的当儿,紫苏上前一步,语重心长地说道:“刘姨娘,你嫁到百里府上,少说也有十三年了吧?这十三年来,你何曾有听说过百里府会将丫头卖到青楼的?若是父亲大人知道了这件事情……” “不……不是我!我没有,对吧,翠兰?”可怜这刘氏今天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多的了,多到已经完全超出了她能够承载的底限。这会,她最怕听到的,便是“若是父亲大人知道了这件事情”这句话。怕是紫苏再说上几回,刘氏便要形成条件反射了。 当刘氏以充满了期待的目光看向翠兰的时候,翠兰却被刘氏的表情吓了一跳。翠兰给刘氏做丫头少说也有个三、四年了,平素里刘氏嚣张跋扈,没少欺负和打骂翠兰。如今突然做出这样充满了恳求的表情,翠兰突然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了紫苏。 紫苏微微一笑,道:“可我却是在醉红苑的人手里看到了他们买翠兰的字据,那字据的上面似乎还有着一个人签的名字,那个人似乎是……” 刘氏的脸立刻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绿,她紧张地看着紫苏,但紫苏却并不着急,只是慢慢地踱到那桌案边,坐了下来。 “唉,说了这么久,感觉好累,不如坐下休息一下。”紫苏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裙子。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七叔:“七叔,此时是何时了?” 众人先前还见紫苏说得热闹,而刘氏也被紫苏修理得惨兮兮的,大家看着正解气,谁知紫苏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倒让大家都摸不着头脑了。但既然紫苏问了,七叔便只有回答。 “回大小姐的话,此时已然是未时了。”七叔道。 “未时,”紫苏点了点头,说道,“父亲大人每日寅时上朝面见皇上,未时下朝。这会许是刚刚下朝,往家中回呢。” 说着,紫苏便显出一副极为开心的模样,语气轻快地说道,“反正也不着急,我们就在这里等等父亲大人好了。几天不见,我倒是十分想念父亲大人呢。想来,父亲大人也会惦记娘亲过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吧。顺便,我再向他讲一讲祖宅的情况……” “百里紫苏!”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刘氏便一声大吼,打断了她。此时的刘氏已然被紫苏气得完全崩溃了,她跳起来,站在紫苏的面前,朝她厉声吼道:“百里紫苏,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啊,我只想见见父亲大人,与父亲大人叙叙旧嘛……难道……刘姨娘连我思念父亲之情都不允许吗……”紫苏一脸无辜地说着,眼中竟渐渐地溢满了泪水,眼看便要哭出声来。 “够了!够了!够了!啊啊啊啊啊啊!”刘氏用力地跺着脚尖叫,天哪天哪天哪,她快要忍不住想要去扯这个死丫头片子的嘴了,气死她了,真是气死她了! “你是来替你娘报仇的吗?啊?百里紫苏,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刘氏的声音都变了调,身体更是气得瑟瑟发抖。 在一旁的王嬷嬷和段嬷嬷已然被一幕惊得彻底傻在了那里,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而林先生、七叔和翠兰却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出声了,他们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忍俊不禁的笑意。不过他们谁都不敢看对方的时间太长,三人相视一眼,又都匆匆地错开了视线,因为相信只要再多注视一会,就准有人会忍不住大笑出来。 紫苏知道,如今时机已然差不多了,见好就收,才能兜到大鱼。 “瞧您说得,我能怎么样啊,刘姨娘。”紫苏笑呵呵地说,“我只不过是替我们家祖宅的农户们讨个公道,刘满福私涨租金,又私吞租金和种子等物。我受了那些农户之托,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您可知道,过了春分的好时候,再播种可就难了。” “你……”刘氏愤怒地瞪着紫苏,愤怒和妒恨已然让刘氏的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活脱脱地像是一只死盯着对手的母狮子。但紫苏却一点都没害怕,她只是坐在那里笑着,笑得好似一朵沾着晶莹露珠含苞待放的美丽花骨朵。 “好。好好好!”刘氏咬牙说了好几个“好”字,她猛地转过身来,直视林先生,道:“林先生,计算一下刘满福统共欠了百里府上多少银子,先从账上支给她!” 刘氏这番话说得既铿锵有力,又女主人范儿十足,活脱脱地百里府正牌夫人的气势。然而林先生接下来的话,却有如一盆凉水,迎头泼在刘氏的脑袋上,让她从头凉到了脚不说,还险些闪到了腰。 林先生说:“没有老爷的吩咐,不能从账上走。” “什、什么?”刘氏顿时气翻了,她怒视着林先生,一腔怒气顿时全部都朝着林先生撒了过去。 “你在说什么,啊?难道老爷的命令是命令,我说的话就全都是放屁?” “这……刘姨娘,在下可没这么说。不过……如若您不急,反正老爷也快要回来了,不如……” “算了!”刘姨娘猛地一摆手,说道,“不用麻烦老爷了。这个钱,我先来垫,回头找到刘满福这个人,再让他给我还回来!” “刘姨娘果然是个通情达理之人!”紫苏拍手叫好,然而紧接着,便皱眉若有所思地道,“只不过……那些种子和幼仔的钱……” “我!付!”刘氏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爽快!不过,翠兰又遭人强行贩卖到青楼这件事……”紫苏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瞄向了翠兰。 “我来办。”刘氏恨不能将紫苏一口吞下去。 “多谢刘姨娘。”紫苏嫣然一笑,又转头对林先生道:“林先生,那就劳烦你把租金和种子、幼仔等物折成现,算一算有多少银两?” “好说。”林先生点头,然后扬手唤小厮拿来了他的算盘。林先生就在正堂里,当着众人的面,“啪啦啪啦”地打起了算盘。那一下接一下清脆的“啪啦”声像是打在了刘氏的心头,让她的心尖肺叶都跟着颤了又颤。 “大小姐,那些租金同种子、幼崽等物加在一起,统共是三百零六两银子。”林先生道。 “好,再借我你的算盘用一用。”紫苏朝着林先生伸出了手,林先生会意,急忙上前将算盘放在了紫苏面前的桌子上。紫苏伸出玉手,将算盘逐个划上去,木头算盘珠子相互撞击,发出一阵清脆声响。 “三百零六两,再加上这几年刘满福私自上涨的租金差价,应该是……”紫苏边说,边拔打着算珠。这算盘的声响声声震动着刘氏的耳膜,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相信如果有可能,她还想连耳朵都一起捂住了。 “一共是四百二十八两。”紫苏说,“刘姨娘,有劳了。” 刘氏冷哼一声,她睁开眼睛恨恨地瞪了一眼紫苏,然后转头命令段嬷嬷道:“去,把我娘家陪嫁的五百两银票取来。” “这……”段嬷嬷稍稍迟疑了一下,刘氏见状,恨得猛地一拍桌子,吼道:“还不快去!难道连你也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不……不敢,老身这就去!”段嬷嬷说着,急忙转过身,一溜烟儿地奔走了。 “多谢刘姨娘。哦,对了,除了这个,我还得烦劳林先生再替我开具一张两百两银子的银票……” 紫苏的话还没说完,刘氏便发疯般地怒吼道:“百里紫苏,你还有完没完!” 第18章 哇呀,满载而归啦! “百里紫苏呀,百里紫苏,你难道是欺人太堪么?”刘氏指着紫苏怒道,“给你五百两不成,难道还要得寸进尺不成?” “刘姨娘,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我跟林先生这样讲,自然是有前因后果的,”紫苏眼下是跟林先生沟通,所以便没有跟刘氏计较,只是转头对林先生道:“林先生,上一次父亲大人唤您给我的银票,被我不小心掉在水里弄湿,着实不能用了。可否请林先生替我补一张?” 林先生微笑点头,道:“可以。” “不可以!”刘氏怒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弄湿了,还是故意在这里假装弄湿?还有,林先生,为何我说让你替我从账上支银子,你不同意,到了百里紫苏这里,你却样样都点头?” “刘姨娘,你素来不知账上的事情,所以不知道。京城‘大一号’银钱庄的银票从来都是以五日为一期,过期则作废。自夫人与大小姐、大少爷离开百里府上,到昨日恰好整整五天。今天早上早有‘大一号’钱庄的账房赵先生前来对账,告之给大小姐的银票没有兑现。原本在下也是要写好一张新的银票差人送去的,如今大小姐来了,倒是正好。” 说着,林先生便不再跟刘氏费话,而是对紫苏行了一礼,客气道:“大小姐稍等片刻,在下这就去写银票。” 紫苏朝着林先生点头,笑着说:“多谢林先生,有劳。” 林先生自是开具银票去了,紫苏则对翠兰道:“翠兰,方才刘姨娘已经说了,把你卖到醉红苑一事,乃是一个天大的误会。而刘姨娘则会帮你把这误会解除,你当谢谢刘姨娘才是。” 翠兰闻听,急忙朝着刘氏深深地施了一礼,道:“多谢刘姨娘!” 刘姨娘恨恨地瞪着翠兰,咬牙道:“不谢。” 翠兰这可是头一回看到刘姨娘吃瘪,想笑,却又不敢笑,只好匆匆地站起来,退到了一边。 “既然翠兰这丫头笨手笨脚的,也不讨刘姨娘喜欢,不如刘姨娘就做个顺水人情,把她送给我当个使唤丫头罢?”紫苏笑着问刘氏。 刘氏也不答话,只是将头扭到了一边。 “既是刘姨娘默许,我就谢过刘姨娘了。翠兰,去收拾你的东西,动作快点。”紫苏命令道。 “是!”虽然紫苏的语气里尽是催促与命令,但翠兰却喜不自禁急忙答应着,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了。 刘氏看着翠兰的身影,不禁紧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想来,她是着实看不下去了。 这边段嬷嬷也取来了银票,她将银票举至了刘氏的面前,一脸“不要啊,刘姨娘,你赶紧说不啊!”的表情看着刘氏。 刘氏哪里不知道段嬷嬷的心思?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如若一会百里文英回来瞧见了百里紫苏这条小狐狸,说不定自己十几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就都泡汤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这样想着,刘氏便心疼地看了看银票,终是挥了挥手,示意段嬷嬷把银票给紫苏送去。而紫苏却是连看也不看那银票一眼,只是转头朝着七叔点了点头。七叔会意,急忙上前一步,将银票接过去仔细查看了一番,终是点头谢过了段嬷嬷。 就这样,紫苏一行人大摇大摆地来,风风光光地走,只留得个刘氏及其两个陪嫁的嬷嬷在正堂,完全是一副被暴风雨袭击而过的表情。 “百……百里紫苏,这个死丫头……吃人都不吐骨头啊……”刘氏表情呆滞地坐在那儿,怔怔地说道。她这会儿已然摇摇欲坠,相信若不是坐在那里,她早就全身瘫软,扑倒在地了。 “我就纳了闷了,这个百里紫苏在百里府上整整十四年,都没见她像今天这么厉害过!她从前可是连一句硬气的话都说不出来的,只会跟她娘一样没事就哭鼻子,怎么今天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混世的魔王?!”王嬷嬷的脸已然被翠兰打得肿得老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肿胀的发面大馒头。 “莫不是她一直都深藏不露,故意装成那样的?”段嬷嬷若有所思地说着,转头看向王嬷嬷,却被王嬷嬷此时的模样吓了一跳,直叫道:“哎哟我的妈呀,可了不得啦!看看你的脸,哎哟哟,怎么就肿成这样了?这嘴也裂了,鼻子也出血了……快擦擦!” 说着,段嬷嬷便急忙掏出手帕来替王嬷嬷擦嘴角边儿的血。然而她的手帕才碰到那张渗着血的嘴角,王嬷嬷便“嗷”地一声大叫起来。 “哎哟哟哟哟!我的天老爷,你可是轻着点儿!哎哟,疼死我喽!”王嬷嬷捂着她那张又肿又红又挂了彩的馒头脸,直跺脚骂道:“翠兰这个作死的小蹄子,可是下了死手了!死丫头片子,看有朝一日她落到我手里,准叫她生不如死!” “都给我闭上嘴!”刘氏一声厉喝,让这两个老家伙吓了一大跳。但见刘氏眉毛倒竖,一双眼睛恨不能像是滴出血来,她咬牙切齿地骂道:“没完了?还嫌你们的主子不够闹吗?统统都给我滚下去!” “这……是……”两个老嬷嬷对视一眼,便急忙匆匆地溜出去了。 刘氏这才长吁一口气,瘫倒在桌上。 “百里紫苏,这个仇,我迟早要报!”刘氏恨恨地说道。 “哇,大小姐,你真是了不起!” 才走出百里家的大门儿,翠兰便兴奋地大呼小叫起来。 “大小姐,我可从来都没有这么爽的感觉!您是不知道,从前那个王嬷嬷可没少打我。您瞧,我这手上,还有胳膊上有好几处都是那个老东西给我掐的淤青。那时候我就想着,哼,什么时候我有本事了,一定狠狠地把这些都还回来。啊!大小姐,今天你终于让我如愿啦!” “我打她的时候,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还有今天刘氏被您说得哑口无言,哎呀,真是感觉太解气了!大小姐,您真是天上的神女下凡,专门惩治恶人的!” 翠兰这一路喋喋不休,兴奋莫名,相信若是给她一对翅膀,她准是会一冲上天,然后绕着整个京城飞上个十圈八圈的才能下来。 紫苏笑着看了翠兰一眼,道:“就这点事,就能把你兴奋成这样?你还真是没见过世面。” 想来,若是翠兰穿越到现代去,跟着紫苏一起去谈合同、谈业务,见识了那上百万、上千万的项目资金的洽谈,还不疯了才怪。要知道那些手里掌握着重大资金的金主们,可一个个的都是精明中的精明之人,稍稍一个不留神,就能让公司损失掉几十万的利润。见惯了大场面的紫苏,难道还治不了刘氏这种头脑简单的傻女人? 哼,也太小看她紫苏了。 “啊唷,见世面见世面,今儿跟着大小姐就算见了世面了!”翠兰心悦诚服地说道,“大小姐,日后我就跟着您,就算您不给我月钱都成!跟着您,我才觉得自己有个人样儿,那种威风凛凛的感觉,啊唷,我这辈子真是头一回体验!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翠兰那傻乎乎的模样,倒让紫苏笑了起来,而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七叔问自己道:“大小姐,这一路上你不急不慢,也不骑马也不乘车,想来,就是为了等到临近未时百里老爷下朝之前,好将那刘氏一军吗?” “啊唷,七叔还真是了不得,这都被你看出来啦。”紫苏学着翠兰的语气调侃道。七叔哈哈大笑。 “对了,大小姐、七叔,这是方才七叔给我的十枚铜钱,现在还给七叔。”翠兰突然想起了在进入百里府之前,七叔曾给过自己的十枚铜钱,便立刻从怀里掏出铜钱递给七叔。 “这……”七叔看向了紫苏。 “不用还了,你留在身上做零花钱吧。”紫苏朝着翠兰挥了挥手,道,“想你在百里府上也没得过什么小费,留着吧。” “小费?”翠兰怔住了,“那是什么?” “呃,那个就是……”紫苏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忍不住说现代用语了,她清了清嗓子,抬眼便瞧见了正前方的集市,不由得笑着说道,“反正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就把置办种子等事留在明天,今儿就去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带回去给大家,就当庆祝我们今日得胜,怎么样?” “好!”翠兰闻听有好吃的好玩儿的,顿时拍手叫好,立刻便把“小费是什么”这种问题抛在了脑后。 七叔自然是同意的,他笑呵呵地跟在紫苏的身后,由着她冲向各个商铺和小摊,购置各种稀奇古怪之物。这一圈逛下来,七叔和翠兰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却是兴高采烈,一路不知疲惫地赶回了百里祖宅。 刚一到家,紫苏便被焦急等待的肖氏揽进了怀里。 “你这是怎么了,啊?为什么会这么晚才回来,不是说去市集看看种子?怎么就会这么晚了,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啊?”肖氏一边说,一边紧搂着紫苏不放,连眼泪也簇簇地直往下落。 第19章 神马?小团子挨欺负 “哎呀,娘,我不是小孩子了哎!你快要把我勒得透不过气了。”紫苏被刘氏揽在怀里,只得闷声闷气地说道。 “啊,是我不好,失态了。”肖氏闻听,便不好意思地松开了紫苏。 “大小姐,不是说您跟七叔去购置种子了吗?这些花花绿绿的,难道是种子吗?”兰花姐笑着问紫苏,又将翠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道,“这位姑娘是?” “是买种子赠送的丫头。”紫苏笑道。 “啥?还有这好事?”大壮惊叫着上前一步,看了看翠兰,又问紫苏道:“买多少种子赠一个姑娘啊?” “哎呀,大小姐,你可不能乱说啊!”翠兰闻听立刻慌了神,道,“我可不是买种子赠的啊啊啊啊!” “你们休要听紫苏乱讲,她是百里家的丫头,不是什么买种子赠的!”肖氏忍俊不禁地说着,又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惊叫道,“百里府上!紫苏,难道你是去……” “没错,我今儿去了百里府上。”紫苏开心地宣布。 “什!么!”所有人都惊叫起来,肖氏更是一脸骇然,惊道:“你去了百里府上?你为什么会去到那里?啊,对了,刘氏有没有欺负你,啊?你有没有受伤,啊?”说着,肖氏便伸手过来拉紫苏的手,要检查她的身上有没有伤。 “夫人不要急,大小姐没事,不仅没事,反而把那刘氏好生地教训了一番。”七叔笑道。 “可是呢!夫人,您是不知道,我们大小姐真是好生厉害,刘氏被大小姐顶撞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不仅如此,就连段嬷嬷和王嬷嬷两个平素里最为作威作福的人,都被大小姐管教了一番。从此啊,她们准不敢再作怪了。”翠兰一脸骄傲地说道。 “竟是这样!”肖氏一脸震惊,她万没有想到紫苏竟会去教训刘氏了,更没有想到紫苏竟能真的把刘氏教训了一番,还有王嬷嬷和段嬷嬷那两个横行霸道的老家伙,真的……都被紫苏教训了? “可是……翠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肖氏试探性地问道。 “那个是……”翠半刚想解释,便突然住了口。要她怎么说呢?难道要把自己被刘氏卖到醉红苑,然后自己当街撒泼,说什么也不去这种事都讲一遍吗? 翠兰看了看围在周围的众人,不禁尴尬地住了口。 “这都是大小姐的功劳,”七叔见状,便上前解围道,“大小姐不仅把刘满福拖欠我们的种子钱讨回来了,还带回了翠兰。” 众人立刻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大壮一脸委屈地说道:“原来翠兰姑娘是大小姐的丫头,我还以为……哎,原来是大小姐糊弄我!” “明明是你笨好吗,你这个榆木脑袋里成天想些什么啊?难不成你真的以为买种子能赠你个大姑娘,仔细你老婆扒了你的皮!”兰花姐一边说,一边掂着大壮的脑门奚落。 “哎哟,别戳我。我才不干这下作的事儿!是我们家老三还没有娶媳妇儿,我这不是替他打算嘛……哎哟,都说了你别戳我!”大壮一边躲一边喊,众人见状,又哈哈地笑成了的团。 “各位,日后翠兰就是我们‘qq农场’的一员了,她既是我的丫头,也跟诸位一样,是我的亲友,我们就一起努力,把我们的农场建成这一带最有钱途、最兴旺的农场!”紫苏大声地对众人道。 “是!大小姐!我们我们就一起努力,把我们的农场建成这一带最有钱途、最兴旺的农场!”大家欢欣鼓舞,禁不住地鼓掌呐喊。翠兰更是因为受到了这样的优待而感动得无以名状,险些掉下泪来。 “对了,我从市集上带了些好玩意儿回来,翠兰,你和七叔拿着东西去正堂,给大家分分。”紫苏道。 “哎!”翠兰应着,与众人一路欢声笑语地走往正堂去了。 “娘,锦麟呢?为什么我这几天都没怎么看到他?”紫苏问。 依照锦麟的性子,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他准是第一个蹦出来。但是现在众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地闹腾了这么久,他却连个面儿都没露,这也太稀奇了点。 “锦麟他……”提起锦麟,肖氏脸上的笑容便顿时变成了忧愁,她叹息一声,忧心重重地说道,“锦麟平素里在百里府上都是有教书先生在家里教授她学识,到这里,便只能依照这里的习俗前往书堂学习。也许是初次去书堂还不太习惯,所以……” 不太习惯?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她问道:“锦麟现在在哪里?” 肖氏答道:“在他自己的书房里。刚儿从回来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了,既不吃饭,也不与人说话。我方才唤了他好几遍,他也不理我。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由着他先使性子去,待过了这股子劲儿,再好生地问他。”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娘。你先去正堂瞧瞧他们去罢,这会儿听他们的叫嚷都觉得耳朵快要聋掉了。您看着些他们,我去瞧瞧锦麟。”紫苏说着,便朝着锦麟的书房走去。 跟百里府上相比,祖宅的院子更大,但是房子却只有三间。正堂用作会见众农户之地,内室则是肖氏住。由于锦麟年纪还小,来到祖宅之时又未带一个小厮书童,所以便暂时与肖氏同住。除去正堂,紫苏自己占了一间作闺房,旁边的一个小屋,便仅作给锦麟做书房用。 书房的门虽有些陈旧,但却十分结实周正,打开门,便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书房。书房的布置非常简单,只有一个柜子、几个木制书架和一条长长的桌案。那已然泛了黄的墙上挂有几幅字画,想来也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不过笔法还算雅致。 眼下,这间书房里倒是没见锦麟的影儿,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来,给这个简朴的书房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昏黄。 “锦麟?”紫苏唤道。 回应紫苏的,却是一阵轻轻的抽泣之声。 在哭吗? 紫苏寻着那声音寻找着,却是发现那声音是从墙边立着的大柜子里发出来的。 “锦麟?”紫苏一边呼唤着,一边伸手打开了柜门。 巨大的柜子,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正是抱成一团轻声抽泣的锦麟! 紫苏蹲下身来,望着锦麟,问道:“怎么了,锦麟?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这儿呢?” 锦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由于他藏在角落,所以紫苏无法借助昏暗的光线来将他看清楚,只是那小小的一团蜷缩在一起,很是令人心疼。 于是紫苏便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爬进柜子。这柜子虽然大,但是上面却有一层隔板,就算是锦麟那样的小孩子也只能把身体放低才能爬进去。像紫苏这样十四岁的少女,便更得把身子放得很低才行。好在紫苏的身材苗条,所以很容易就爬进去,就这样,紫苏坐在了锦麟的身边,静静地陪着他。 “你不要管我啦,快出去吧,弄得好挤。”锦麟哽咽着说道,语气似是很不耐烦。 “真的不要我管,就不会刚才跑去把门打开了吧?”紫苏笑着问道。她记得刚才肖氏说过,锦麟从书堂回来之后,是把自己锁在书房里的。可是紫苏来到书房的时候,门却并没有锁。这只能证明锦麟这只软糯团子早就听到了外面的热闹,他知道紫苏必定会来找他,但是又不想就这样冲出去,所以就把门锁打开了。 这个小东西,鬼心眼还真是不少! 锦麟被紫苏说中心事,不禁匆匆地瞄了紫苏一眼,颇有些恼火地嘟嚷道:“哼,那只是我没有锁严罢了。一定是娘让你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哼,我是不会说的。” 紫苏瞧了瞧这只软糯团子,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挨打了吧?” 锦麟的身形猛地震了一震。 “受人嘲笑了吧?” 昏暗的光线里,紫苏看到了锦麟低下头,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嗯……我想,肯定也是反击了、反驳了,然后打了起来,有个小孩不是别人的对手,被打得很惨呐。哎哟哟,可怜,真可怜。”紫苏边说,边充满同情地摇头叹息。 “你胡说!我才没有挨打!”锦麟气得一跃而起,却一头撞上柜子的隔板,只听得“咚”地一声响,锦麟捂着被撞疼的脑袋,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第20章 好吧,那就不上学! 锦麟捂着脑袋,疼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嘴里一个劲地喊“哎哟”。 “啧啧,所以说嘛,冲动是魔鬼啊。你这么激动地跳起来干嘛,把自己伤到了吧?”紫苏的嘴里啧啧有声,同情地说。 她从柜子里走出来,上前把锦麟这只软糯团子扶了起来。小小的身子,胖嘟嘟的脸蛋,一双大眼睛像是一汪秋水明亮而清澈,桔粉的唇像是一笔朱砂精心地点缀在那粉嫩的脸上。唉,这个小正太还真是萌呢!相信如果在现代,把他的萌照放到微博上去,保不准一天的点击量都得爆棚。这小团子真是得到了老天爷的专宠啊,生了副这么好的皮囊。 “还不都是因为你乱说,我一生气就……哎哟!你别碰我脸!”锦麟先头还是劲头十足地朝着紫苏嚷嚷,然而当紫苏碰到他那肉嘟嘟的脸蛋的时候,却“哇”地一声叫了出来。 “要怪只能怪你明明是个男娃娃,却生了这么粉嫩的脸蛋。所以才会让你脸上的淤青这么明显啊,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紫苏说着,竟无良地伸手捏了捏锦麟的脸蛋。 “哇呀!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姐姐啊?拿开你的手,疼死我啦!”锦麟好不容易挣脱紫苏的“魔爪”,然后一跃跳出好远,气愤地瞪着她,说道,“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告诉娘哦,不然……” “不然怎么样啊?”紫苏笑眯眯地问。 “不然……不然……”锦麟想了半天,然而他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来如何惩罚自己亲姐姐,最后只好一狠心道,“不然我就再也不跟你好了!” “噗。”紫苏当场便笑了出来,她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怪不得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她这个小糯团子弟弟真不愧是娘亲肖氏的儿子,连半点捉弄人、惩罚人的法子都没有。虽然因为是男孩子而有一些火爆的脾气,而有一些血性冲劲儿,但却像是一柄没有开刃的利剑,不晓得耙子在哪里,应该怎么出击。 如果锦麟真的要这样被娘亲肖氏带下去,想来不成为个窝囊废,也得是个失了血性的小萌宠了。 紫苏看着锦麟,从眼下他的这副萌态,便不难想象他十年以后的样子。锦麟长成为美男子自是不在话下,可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美貌能有什么用呢?不要说男人,便是女人,美貌也是迟早都会被时间这个小偷偷走的东西,更何况是男人。 男人应该做的事,可绝不是一只萌宠而生存下去吧? “喂,我问你,就算我不告诉娘,你脸上的伤也免不了会引人怀疑吧?”紫苏说着,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 锦麟怔了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伤是骗不了人的,不禁十分窝火。 “但是呢,想要骗过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紫苏的话让锦麟的眼睛一亮,他顿时欣喜地扑上来抱住紫苏,问道:“真的吗,真的吗?有什么法子可以不让娘知道,快告诉我,告诉我!” “真想知道?” “真!比真金还真!告诉我吧,告诉我嘛,姐。”锦麟抱着紫苏摇了又摇,一脸撒娇萌态。 “那你还跟不跟我好了?”紫苏故意逗锦麟。 “好,跟你好。呐,你喜欢捏脸,我给你捏就是。捏吧,来吧。”锦麟一边说着,一边鼓起脸蛋凑过来要给紫苏捏,这副萌态简直萌得人一脸血啊啊啊啊! 紫苏忍住想要狠捏这个粉嬾脸蛋的冲动,她蹲下身,与锦麟处在同一个平视角度上,笑着对他说:“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锦麟顿时警惕起来,他瞪着紫苏,充满了防备地问道:“什么条件?” 小东西,警惕性还是挺高的嘛。 紫苏在心里暗暗一笑,然后道:“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什么!”锦麟顿时跳了起来,他一脸恼火地对紫苏嚷道:“你作弊!” “这可是公平交易,你要知道,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呢。”紫苏假装一脸认真地说着,又问他:“怎么样,要不要答应我这个条件?” 锦麟张了张嘴巴,看得出他正在犹豫。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了又忽闪,精致的小嘴巴张了又合,最终仍是咬紧牙关,道:“不行,我不能告诉你。” “那好。”紫苏点了点头,她起身就要往外走。锦麟吓了一跳,急忙大喊道:“喂,你干什么去?” “首先,我是你姐,不是‘喂’;其次,你拒绝了我的条件,那就意味着这个交易我们没达成,是吧?”紫苏笑着问。 “那……是……”锦麟刚一点头,紫苏便继续往外走。锦麟这才意识到紫苏的意思是什么,他慌忙扑上去拉住了紫苏,惊道:“你该不会是要去告诉娘吧?” 紫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锦麟:“你说呢?” “你……”锦麟又气又急,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眼圈一红,眼泪顿时就掉下来了。紫苏见他这副样子,心里顿时便升出了不忍,她蹲下身来,揽住了锦麟的肩膀,温和地对他说:“锦麟,我知道你不想告诉娘,是因为怕娘担心,是吗?” 锦麟点了点头,紫苏又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担心你,正是因为我们关心你。知道吗,我们从百里府上千里迢迢来到祖宅,那就意味着我们三个必须努力地在这里生存下来,不仅要生存,而且还要活出个人样来给那些笑话我们,和准备看我们笑话的人看看!可是,如果你遇到了麻烦,既不告诉娘,也不告诉我,那么凭你自己的力量,能不能解决这些问题?难道要让所有人都一直看我们的笑话,嘲笑我们吗?难道你要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嘲笑和奚落里吗?” “不要!我不要!”锦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像是积压在心头很久的洪流顷刻间喷涌而出一般,锦麟哭得惊天动地,倒是将紫苏吓了一跳。 “我不要受人欺负,我不要啊啊啊啊!他们说我们是被父亲大人‘扔’出来的,说娘是被休掉的,还说……还说我是没人要的狗崽子,哇啊啊啊啊啊!” 什……么…… 紫苏的脸立刻阴沉了下去,她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没人要的……狗……崽……子……吗…… 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阵阵的哄笑之声,一个刺耳的声音大声地喊道:“朱雯、朱雯哟,没人要的孩子!连爸妈都不要的孩子,哈……” 那是……在重生为百里紫苏之前,还是现代人的朱雯童年的记忆。 “闭上你的嘴!”七岁的朱雯愤怒地还口,“你们难道不是孤儿吗?你们难道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吗?” “可是我见过我爸长什么样啊,你见过吗?” “你有你妈,你见过吗?” “你见过吗?” “你见过吗?” “见过吗?见过吗?见过吗?” “没人要的孩子,哦哦哦哦!” 闭嘴,都给我闭嘴,都他丫丫的给我闭嘴!!!! 紫苏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却是锦麟那张挂满了泪水的脸。他哭得很大声,也哭得很用力,似是把这一肚子的委屈都要哭尽。 是啊,紫苏怎么就忘了呢,从来到祖宅到现在,这个八岁的小正太一直都没有对这次匪夷所思的行程有半分的不解。虽然他一直在替肖氏和紫苏打抱不平,但却从来都没有流露出一丝委屈,也没有人去顾及过他的感受和想法。现在想想,大人们是多么粗心的生物啊……他肯定有满腹的难过与痛苦,却无法说给大人听吧? 是不是,因为怕说出来,会让大家难过呢? 紫苏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锦麟的背,锦麟一把抱住紫苏,哭得更厉害了。 他的泪水顺着紫苏的衣领滚落,那么烫,紫苏突然想知道,那个在多年前痛哭的自己,泪水是不是也有这样炽热的温度呢? 紫苏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锦麟,像是在哄小孩子入睡般耐心。而锦麟则紧紧地抱着紫苏痛哭。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这个简陋的书房慢慢地昏暗下去,姐弟两个就这样相互依偎着,直到锦麟慢慢地平静下来。 “姐,我不想去书堂了。”痛哭过后的锦麟,只剩下了抽泣的份儿,他哽咽着,对紫苏说道。 不上学了? 紫苏怔了怔,她看了看锦麟,然后笑了。她说道:“好,就不去了。” “真的吗?”锦麟万万没有想到紫苏会答应得这么痛快,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面对锦麟那满是惊讶与泪水的表情,紫苏点了点头,肯定地说:“真的。” “可是娘是不会答应的!”锦麟急切地说。 “我会跟娘说的,别操这种心。来,擤一擤鼻子。”紫苏说着,紫苏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放在了锦麟的鼻子前。 “哦……”锦麟怔怔地应着,然后用力地、大声地擤出鼻涕。 “现在,跟我去吃饭吧。娘煮了很好吃的东西,我还从城里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呢。”紫苏替锦麟擦好了鼻涕,便牵着锦麟的手往外走。 “姐,姐!”锦麟站在那里,紧紧地拉着紫苏的手,不放心地问她:“我真的可以不用去书堂吗?娘真的能同意吗?你不是骗我的吧?” “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不用骗。”紫苏笑着对锦麟说,“第一,是对死到临头的对手;第二,是对不屑于骗的渣滓;第三,便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第21章 放心,有我来安排! “什么?不去上书堂了?”肖氏惊叫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紫苏,道,“那怎么行!身为男孩子不读书怎么行?身为男儿就该学富五车,满腹经论才是正经!” “好了啦,娘。学富五车的都是好男儿吗?父亲大人也是个学富五车、满腹经论的才子,人都称他为我大商朝第一大儒呢。可是结果呢?还不一样把自己的结发妻子赶出家门,自己跟着妾室过日子嘛……”紫苏说着,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 “那个是……”肖氏被自己女儿的一番话呛白一通,她张了张口,但所有的话似是都噎在喉咙里,怎么吐也吐不出来。想这肖氏原本便不是那种擅长与人理论的女人,这会儿被紫苏戮中软肋,便更是没了声息。只是自顾自地恼火了一会,方才缓缓叹息一声,说道:“他想来也有他的难处吧……” “娘,你……”紫苏本来想吼肖氏一顿,然后告诉她刘氏在百里家是如何以“夫人”自居,如何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告诉她刘氏穿的、戴的比眼下朴素无华的她要光鲜上不知道多少倍;告诉她刘氏就是依仗着那个将肖氏赶出家门的男人的宠爱,才敢这样张扬的。而那个做出了这种恶心之事的男人,肖氏的结发夫君,到现在还被肖氏袒护着……这简直是天大的荒唐事。 这世界上还有肖氏这样的傻瓜吗? 紫苏恨得牙根痒痒,然而当她看到肖氏那落魄而难过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却到底还是说不出来了。于是她只好叹息一声,说道:“你呀!唉,我真不知道说娘亲些什么才是……” “好了,好了,就别说我了,快想想锦麟这事怎么办吧。不上书堂真的可以吗?而且,他那张脸,确实是在院子里摔的吗?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啊。”肖氏虽然善良软弱,却并不愚笨。她看着正与大壮和兰花姐他们闹成一团的锦麟,不禁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自从紫苏向锦麟再三保证会替他向肖氏隐瞒脸蛋受伤的事情,以及批准了他不用去书堂之后,锦麟之前的不爽和难过便顿时一扫而光。他兴冲冲地冲进了正堂,先是将紫苏带回来的点心挨个尝遍,又跑去跟兰花姐他们分礼物。大壮和兰花姐见他是小孩子心性,便不免故意抢他礼物逗他,把个锦麟气得哇哇大叫,众人却笑成一团。 看着锦麟气红的脸蛋和可爱表情,紫苏不禁微笑起来。 “放心吧,娘。我心里有数。”紫苏说着,轻轻地拍了拍肖氏的手,说道,“再说,不是不去书堂,只是暂时不去而已。我自有安排,你放心便是。” 肖氏看向紫苏,女儿的目光里充满了自信与坚定。是了,自从她这个没用的娘带着孩子们来到祖宅之后,长女紫苏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家里家外全部都管理得井井有条。有了这样的女儿,当娘的便是没用一点也没事吧?交给她的话……一定可以的。这样想着,肖氏便感觉到了无以伦比的踏实。 “那……好吧,就听你的。”肖氏终于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娘最好了。啊,对了,我有礼物要送给娘呢。”紫苏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了两个锦袋。紫苏重生之后才知道,古代人的大袖子也是存放东西的神器之一。而且,可比现代人的衣服口袋要好用多了,藏它几个几十个锦袋都不是事儿。 紫苏将锦袋递给肖氏,笑意盈盈地说道:“快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肖氏闻听,便将这两个锦袋一一地打来了。当她看到锦袋之时,不禁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锦袋里装着的,是两枚银簪。其中的一个呈水纹形,上面用粉色翡石雕刻着精美的桃花,那翡石晶莹剔透,烛光下宛若一滴粉色水珠般透明好看,造型亦是十分轻盈秀丽。 而另一个发簪则被制成树枝的形状,上面用碧色翠石雕刻出一朵盛开的玉兰花,既清新又淡雅。 这两枚发簪如有灵性一般,静静而立,散发着令人无法转移视线的温润之光。 “这是……这是陶白大师亲手制作的簪子呢……”久久,肖氏才惊声说道。 “真的是陶白做的啊?我还以为是那个小贩诳我呢。”想到那个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小贩,紫苏便不禁笑了出来。 “你有所不知,那个陶白可是个品性孤傲而又古怪的人,并且行踪成迷。曾听说有很多人想要找到他,花重金请他打造首饰,但都找不到他。他也不设牌坊,不开商铺,每隔个一年半载便派出他的学徒到市集去摆摊。那学徒倒也有趣,他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摊开东西就卖,卖光了东西就走,谁也摸不着他的踪影。而最有趣的是,因为他卖首饰的价格不贵,所以常有不识货的人当成便宜的首饰买走,而那些识货的要花重金去买,他竟也不卖。真是艺高人古怪,有趣得紧。”肖氏说着,将这两枚簪子看了又看,感慨道,“可叹我一直想要买他的首饰都买不到,却是你与这位大师有缘。想来,这也是上天的安排呢……让你这个好女儿来照顾我这个没用的娘……” “哎哟,娘,你啊,不要看到花就悲花,看到草就悲草。只要心里想着好的事情,就一定会有好的事情发生。”紫苏真是受不了这个玻璃心的肖氏,她用爽朗的笑声打断了肖氏的感慨,然后催促道:“快戴上看看。” “都戴吗?两个都是……买给我的?”肖氏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紫苏问。 “嗯,因为不知道你会喜欢哪一个,生怕买错了。这两个放弃哪个都舍不得呢……索性就都买了。”紫苏笑道,“方才听娘这么一说,才知道这首饰这么难得,早知道统统都买下来了。” “呵……你呀。”肖氏终是笑出来了,她伸手将那枚翡色桃花簪子戴在了紫苏的头发上,笑道:“这个给你戴。” “哎,不要啦,我是送给娘的哎……”紫苏刚要摘,肖氏便捉住了紫苏的手腕,祥装生气地嗔道:“不许摘。”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这种粉色的桃花正适合你们小姑娘家戴。”肖氏充满爱怜地看着紫苏,道:“我的女儿多漂亮啊……桃花桃花,但愿老天保佑,让我们家紫苏将来寻一门好亲事,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吧……” “娘……” 紫苏怔在了那里,她张了张嘴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那银质的簪子嵌入发里,冰凉凉、沉甸甸的,却……不知为何让她感觉到分外的高兴呢…… “好漂亮的簪子啊,娘,你和姐是一人一个吗?”这时候,折腾得一脸大汗的锦麟跑了过来,他从肖氏的手里拿过那枚兰花银簪,替肖氏戴在了头上,并笑嘻嘻地说:“来,娘,我给你戴上。” 说着,锦麟便将兰花簪替肖氏戴在了头上。 “怎么样,娘漂亮吗?”肖氏问。 “漂亮!”锦麟拍着手笑道:“娘和姐都漂亮,将来我娶媳妇就娶娘和姐这样漂亮的媳妇儿!” “这么小就知道娶媳妇儿的事了?真不知羞。”紫苏笑着糗锦麟。 锦麟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他生气地跺脚道:“讨厌啦!我开玩笑而已!百里紫苏,你太坏了,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姐啊?” “哈哈……” 大家顿时笑成一团,这个既老且旧的百里家祖宅,被一片欢声笑语所充斥。那温暖的烛光,似是将整个夜色都点亮了。 紫苏看着眼前的人们,严格说起来,他们都是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呢。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来说,他们其实都是过去式吧?真的难以想象,这样一些活生生的人,竟然会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最后化为一堆白骨消失不见。可是……自己会永远留在这里吗?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了古代,或者是发现这不过是她的一场梦,那结果又会是如何呢? 这些笑声,这种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亲情,这种……不需要她独自面对黑暗与孤独的生活,如果真的会消失,她会怎么样呢? 会像从前一样坦然的面对,并且不以为意吗? 在拥有了这种温暖之后,还能在那漫长的孤独与黑暗里泰然自若吗?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可是,不论如何,她都想记住呢,这从来都没有过的快乐感觉。 “就是这里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问道。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此刻,就在百里祖宅门外的院墙上,静立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玄色长衫,身材修长,头戴银质面具的年轻男子。另一个则是穿着黑衣,身材粗壮的蒙面男子。 眼下,说话的,正是那个年轻的男子。 “是,就是这里。”蒙面男子用他沙哑而低沉的声音答道。 “就是她,百里紫苏?”年轻男子又问。 “是,百里文英的嫡亲长女,百里紫苏。” “很是有趣呢。”一抹笑容,出现在了男子那张薄唇之上,他举起手来轻轻地挥了一下,道,“我们走。” “这……就这样走了吗?”蒙面男子意外地问。 “急什么,游戏才刚刚开始。”年轻男子说着,身形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第22章 走哇,带你涨姿势去! 丑时。古时也称鸡鸣,又名荒鸡,是十二时辰的第二个时辰。按照现代社会的时间来说,正是凌晨一点到凌晨三点之间的时候。 天空的夜色还像正在酣睡的孩子,未曾醒来,然而明亮的启明星却已然在天空中散发出璀璨的光亮。百里祖宅此时已然灯火通明,并且热闹非凡,今日对于百里家的农户们来说,可是个大日子。他们要在这一天购置种子和幼崽,对于整整三年不曾有好收成的农户们来说,这一天他们可是一直在恳切地盼望着呢! “哎呀,果然还是有银子好啊,瞧这马这么漂亮,这么强壮。好,真好!”大壮拍了拍那匹骏马,一脸的喜悦。 “嗤,瞧瞧你那德行,就跟饿了八百年的饿死鬼突然见了肉似的。还能有点出息不啊?”兰花姐调侃道。 “哎,你也不能怪大壮,咱们农场得有多少年不曾养过马了?这种有盼头的感觉,怕是也有好久不曾有过喽。”田老汉乐呵呵地说道。此时,已然年近六旬的田老汉竟是一身新衣,显得神采奕奕。 “啊哟哟,田老汉,你这是要去跟大小姐购置种子吗?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去娶小媳妇儿去的呢,哈哈哈!”兰花姐乐得前仰后合,把个田老汉羞得老脸通红,恨不能举起手敲上兰花姐几记。 “老远就听见你们吵闹了,”七叔的声音响了起来,此时的七叔正笑眯眯地从外面走进来,他用他特有的温和声音问大家道:“大小姐呢?” “大小姐?大小姐她……好像是去叫大少爷了。”翠兰说道。 “怎么,大少爷今天也跟我们一起去吗?”大壮意外地问。 “嗯,昨儿大少爷闹着说不去书堂读书,大小姐答应了,但是大小姐说,就算不读书,也不能长成个吃会吃喝拉撒的废人,总要做些什么。于是大少爷就答应跟大小姐一起打理农场呢。”翠兰虽然看起来胖乎乎的,但口齿却是相当的伶俐,只是她这一番话,倒把大家都给说得怔在了那里。 “大门大户的人家,就是任性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家的孩子都盼着能上学堂,可是人家却有好好的书堂而不去上。”兰花姐不禁摇头叹息。 “哼,男子汉大丈夫,也不是只认识几个字,读几年书就是好人。这年头外表光鲜,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人多了去。我倒觉得,大小姐这样做没啥不好。”这一回,大壮倒是对紫苏信心满满。谁料兰花姐扬手便敲了大壮的脑袋一记,笑着骂道:“你知道个屁!都像你这样就是好男人,大丈夫了?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将来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值几个钱呢。” “嗐,你们两个都是瞎操心,我们的大小姐不会真的让少爷不读书的。瞧着吧,大小姐这个女娃娃可不是个普通人。她准有她自己的打算。”田老汉说。 “啊,是啊,我们的大小姐,这一次又想做什么呢?真是期待呢。”兰花姐说着,望向了正堂的方向。 由于百里祖宅是老式的房屋,建得极为中规中矩,并且规模很小。所以祖宅的正堂里间,便是主人的卧室。此时的肖氏已然起床替紫苏收拾包裹,而锦麟却仍在呼呼大睡,任凭紫苏怎么叫,他都不肯睁一下眼。 “小东西,就你这点毅力,还想闯天下?”紫苏又好气又好笑地推了锦麟一把。 “嗯……嗯嗯。”锦麟小猪一样地哼哼着,然后翻了个身把被子裹成一团,撅着小屁股趴在床上,继续呼呼睡。眼下这小正太睡得一张粉嫩小脸红彤彤的,小嘴巴嘟着,憨态可掬,紫苏笑着,上前狠狠地捏了捏他的脸蛋。 “哇呀,好痛啊!”锦麟“哇”地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当他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紫苏时,又松了口气,“扑通”一声重新倒在了床上。 “喂,小团子,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去书堂;第二,跟我走。”紫苏说着,伸手戮了戮锦麟的脸。 “啊?”锦麟半睁眼睛瞄着紫苏,问道,“必须二选一吗?我在家里睡一天好不好?明天再开始吧,求你了,姐。” “那我去告诉娘,你准备去书堂。”说着,紫苏转身便要走。 “我去!”锦麟立刻一骨碌爬了起来,急切地嚷着:“我去,我跟你去就是了!” “快点哦,我在外面等你。”紫苏说着,举步走向外面。 啊,还是没有污染的古代好啊,天空都那么澄清,星星也看得那么清楚。那密密麻麻的星星,真好像离自己很近很近似的的呢。 “大小姐来啦!”一看到紫苏,兰花姐便高兴地朝着紫苏招手。 “你们都来了。”紫苏微笑着朝他们点头。 “大小姐,您不让大少爷去书堂了?”七叔意外地问紫苏。 紫苏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他从小就在家里,有教书先生教他,如今去了书堂跟诸多的孩子们在一起,难免会有些不适应。七叔、各位,今天我们就带锦麟去市集。不过,我可不是为了带他去看热闹的,而是带他去见见见识,看看百姓为了生存要做出怎样的努力。将来,他才是要继承整个百里家的嫡子、长男,不能让他没了血性,失了志气。” 紫苏的一番话,让众人连连点头,大壮第一个笑道:“放心吧,大小姐。我们一定让大少爷好好看看咱们的本事!” “你能有什么本事,”兰花姐笑着瞪了大壮一眼,道,“要论看种子、挑牲畜的本事,那还得看田老汉的。是不是?” 田老汉也不回答,只是美滋滋笑了笑,然后转身套上马车,道:“准备好了咱就走,路还长着哪!” 是啊,路还长着呢。 这漫长的人生如果都要在古代度过的话,紫苏要走的路,也很长呢。她以后会怎么样呢,真的在这里结婚生子吗? 真是不敢想象。 “驾!”男老汉驾着马车,神色里有说不出的得意,他扬起鞭子,在空中打了个响鞭,虽然没有抽打在马身上,但马儿却早已然会意,扬起马蹄快步向前跑去。 车轮发出轻快的声响,轱辘着向前行进。这辆马车,是七叔挑选的。自从上一次紫苏骑驴前往城里的路上,被冯员外的马车“虐”了一次之后,就非常坚决、肯定、决绝地下命令要买一辆马车。虽然乡下就有贩卖马车的地方,但紫苏却根本看不上那些造型粗犷朴实的马车。她的主张是:马车马车,那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绝!对!马虎不得! 耐不紫苏的坚持,七叔只好亲自前往城里去订了一辆上等的马车,花了至少一百两银子。不仅如此,马车里的锦垫和帘子,也都订了上好的。这才换来讲究品味的百里大小姐紫苏满意的点头。 这辆马车由两匹骏马拉车,车体轻盈、庄重,却又并不是十分高调。虽然紫苏想把这辆马车装饰得更奢华、更招摇一点,但是想到还有那么多用钱的地方,也只好作罢。 等将来赚到钱,一定要把自己的坐骑打扮得漂漂亮亮、金光闪闪,紫苏要告诉这四里八村的人,他们百里家是最有钱、最财大气粗的人家!什么风(冯)员外,雨员外的,统统都给我靠边站! “大小姐,你又是咬牙又是瞪眼的,可是又饿了?”七叔那坏心眼的家伙又在打趣紫苏了。 紫苏白了七叔一眼,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咦,七叔,你为什么不骑马呀?” 虽然马车足够宽敞,但大壮和兰花姐都选择了骑马,七叔这个大男人却窝在马车里,成何体统嘛。 “如今我们百里家身价不同,又有大小姐和大少爷在马车上,我当然要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七叔笑眯眯地答道。 “算了吧,我看你还是因为嫌弃骑马辛苦,想要偷懒吧?”紫苏一脸黑线地道。这个老狐狸真是会编瞎话,把保护口口声声挂在嘴边,自己却舒服地靠在垫子上,那副懒样子哪里有保护别人的样子? 七叔嘿嘿地笑了一声,又转头看向锦麟,笑道:“大少爷到底还是孩子,这样长途跋涉,对他还说还是太辛苦了。” 此时,锦麟正躺在马车的座位上,头枕在紫苏的腿上,睡得正香。紫苏看到他的模样,也不禁笑了出来。 “七叔,你可认识会武功的先生?”紫苏突然问。 “会武功的……先生?”七叔怔住了,“大小姐你难道是想……” 紫苏点了点头,道:“没错,我想找个先生来教锦麟武功。” “可是……百里家世代都出大文豪,只要大少爷专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便可,根本用不着学功夫吧……”七叔意外地说道。 “话虽如此,可是有谁规定大文豪不能会功夫呢?我虽然不要求锦麟能文武双全,但是,学些防身之术可不是坏事呢。至少也可以强身健体吧?”紫苏笑着问。 “大小姐说得是,不过,乡下可没有真正能教功夫的先生。就算有些会耍拳打架的,也都不过是些小混混的手段。这真正能教武功的……” “七叔你肯定会有办法的吧?” 紫苏的话让七叔的身形猛地一震,他惊诧地看着紫苏,这个小小的少女刚才还是一副长姐的温柔模样,却只一眨眼的工夫便变成了个精明老辣的模样。她的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一双眼睛烁烁生辉,笑意盈盈地望住了七叔。 “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知道。”紫苏笑着说道。 这个小丫头……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七叔藏在袖子中的拳头,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第23章 开始,种子竞价! “哇哦,这就是种子吗?这个种出来就是粮食吗?”方才一路上困倦倦的锦麟,到了集市便突然间热情高涨,兴奋得不得了。 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被眼前的东西弄得惊讶极了。 说心里话,紫苏先前也不晓得种子竟是这样名目繁多的,而且每一样种子的价格、质量,以及其成色都有不同。相信如果不是锦麟在这里,紫苏准也会大呼小叫,看东看西的了。 “种子大集”,听字面上就知道这是一个专门为了买卖种子举办的集市。这就与现代的农贸早市差不多,所不同的是,“种子大集”一年只有一次。这样的集市,可是诸多农户们的重大节日,在当地颇为重要。因为许多农场主们只在这一天去购买优良的种子和上好的幼崽;那些贩卖种子的卖家,也眼巴巴地等着这一天,把种子卖出去,抱着银两回家;而农户们也等待着这一天,把种子捧回去种在地里,然后盼望着这一年能有个好的年景,秋天来个大丰收。 所以紫苏今日之所以会带锦麟来,一方面是让他别再做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知道学习的呆头书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要带锦麟这个百里家的嫡子长男在这次的“种子集市”上露个脸。 百里文英和刘氏那对cou不要脸的cou男人cou女人,不要以为把他们娘仨赶出百里府上就赢了。他们是有多嫩,敢跟她现代“白骨精”过招?哼,怪只怪他们出生得太早,没跟毛爷爷学过“农村包围城市”的真理。这回,紫苏就要他们瞧一瞧,拥有土地,就像是坐在一个超级无敌大金山上,她百里紫苏从今天开始就要让金子生出金子,银子生出银子,土地生出白菜!她要让那对cou男女睁大狗眼看一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姐,姐,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啊。”锦麟拉了拉紫苏的衣襟,才让紫苏从yy中清醒过来。 “啊,你刚才说什么了?”紫苏低下头问锦麟。 “我在说,我们就要在这里买种子吗?”锦麟指着一个拉货木车上摆着的一袋袋种子问。 “这个嘛……”紫苏拖着长音,看向了田老汉。如果这是在现代,紫苏就算不知道,也能打开手机问问“度娘”,但是这是在古代,没电没网没wifi,紫苏就彻底歇菜了。像“在哪里买种子”这种问题,或许只能救助于真正的业内人士了。 “大小姐,大少爷,咱们的种子可不能从这儿买。”男老汉乐呵呵地笑着,慢悠悠地说道:“我们百里家虽然这几年的收成不好,但怎么说也是当地的大户,光咱们家的田地就有几千亩。这几千亩地不仅是我们这些农户一年的的指望,也是供养我们百里家的保障。所以,可不能掉以轻心哦。” “几千亩!”紫苏当时就晕了,她先前只听七叔说百里祖宅地广人稀,可万万没有想到,百里家的地多达几千亩! 这要是放在寸土寸金的现代,这几千亩地可足够紫苏吃喝好几辈子了。紫苏瞬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开始华丽丽、金灿灿的了。 “所以,我们就必须买上等的种子,以保证我们这一年的好收成啊。”田老汉笑呵呵地说。 是了,是了。这会可不是现代,对于古代而言,土地才是真金白银。紫苏想要过上华丽丽、金为灿的人生,就必须得经营有这片土地才行。 任重而道远啊。 紫苏在心里叹息。 “那,我们该到哪儿买种子?”锦麟问。 “那。”田老汉伸手指向锦麟身后。紫苏与锦麟回过头去,看到就在正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两、三米高的大台子。这个大台子乃是用粗壮的圆木搭建而成的,方方正正,好似一个简陋的舞台。而在这大台子四周,则停了好几辆马车。这几辆马车都是造型精巧、做工精良的,即使是拉车的马匹,也是四肢健硕,肌肉结实的,一看便知其主人身份不低。而每个马车的车门虽然都开着,但车门里面的帘却都垂在那里,看样子是“种子集市”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金主们都不愿意露面。 而大台子的周围,则是一些推着木车的商贩和农夫,这些人凑在一起,大声地说笑着,毫无顾忌,看上去竟有那么几分热火朝天的味道。 “既是买卖种子,为何又搭这个台子呢?”紫苏奇怪地问。 “大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当地的‘种子集市’,可不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集市,还是当地的大地主们博弈、竞赛的盛会。”七叔向紫苏解释道,“要知道,当地优质的种子并不多,但是急需好种子的地主、农场主却是不少。先前为了抢上等的种子,几个大户甚至曾经借助土匪或官府之力前去争抢,有如战争一般,各家都死伤不少人。为了让这种情况停止,新上任的县太爷便颁布了一条法令,命令当地的各家商贩、家夫都不得私下贩卖种子,而是由官府统一管理。待到‘种子集市’这一天,由大地主和农户们统一到集市上购买。上等的种子便通过竞价来卖,于是……”七叔的话还没有说完,紫苏便笑着打断了他。 “于是,官府就达到了一石二鸟的效果。一方面制止了各个大地主的恶性争斗,另一方面也给官府创了收。那些因为竞价而越抬越高的银两,到最后恐怕都纳入了官府的腰包,是吧?”紫苏笑着问。 “哈哈,大小姐真是冰雪聪明。”七叔笑着夸奖紫苏道,“不过,咱们的这位县太爷倒是个清官,办事也还公平。那些竞价多出来的银两,官府只抽四成,余下的平分给商贩与农户四成,另外的两成则拔给当地的‘秋堂’。因为大家都得了实惠,所以大家对于这种方式可谓是十分推崇,每一年的‘种子集市’也是热闹非凡啊。” “是啊,是啊,”田老汉连连点头,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怀念与向往的光芒。他感慨道:“我已经是有很多年不曾见识这热闹的场景了,想当年我可是常常与老太爷一起来这儿参加这等盛事啊……” “可不是,若不是托大小姐的福,恐怕我们这辈子都难再见识这盛况了。”大壮也感慨万分。 “说得这么热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啊!”锦麟到底是小孩子,早就按捺不住,跳着脚地想要看热闹了。 “快了,快了。”田老汉乐呵呵地点头道。 “说到这个,我刚才听到你听到了‘秋堂’?那是什么呢?”紫苏问。 “所谓‘秋堂’,乃是在当地旺族与大地主们之中选出的几位重要成员,他们每一位都有着受人尊敬的德行与才华,行事公正,深谋远虑,称得上是当地的‘长老’。他们主要负责协助当地官府调和各个大地主之间的矛盾,或是各个家族之间的纠纷。他们还要负责承办每一季的堂会,以及每一年的庙会和‘丰收祀’。而在‘秋堂’里,由众位成员推选出来一位‘大堂主’,这位‘大堂主’便是这‘秋堂’的大管事。”七叔耐心地解释道,“说到这里,大小姐,我们百里家可是有好几年都没有人参加‘丰收祀’了,今年我们百里家这样热闹,可要好生地图个彩头,在‘丰收祀’上大展威风才行啊。” “原来是这样!”紫苏这一回,可是彻头彻尾地震惊了。原来这里面有着这么多的门道,她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起初她一直以为这里不过就是个种地,只要把地种好,把祖宅经营好,就可以发家致富。可是万没有想到,种子不止是要买,还要竞价,地不仅是种好就成,还得应付什么“丰收祀”…… 哎哟,我的头好大啊……紫苏无奈地扶住了脑袋,真心替自己未来的命运感觉到忧愁。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一阵铜锣声响,震得紫苏差点没叫出声来。 “‘种子竞价’要开始了!”大壮欢呼起来。 “终于要开始啦!”锦麟也拍着小手欢呼着跳起来。 “七叔,田老汉,竞价的事就交给你们了。”紫苏对七叔和田老汉说道,“今日不论如何,上等的种子都要给我抢到。” “什么?”七叔和田老汉都怔住了。 “怎么大小姐你不亲自参加吗?”七叔意外地问道。 “七叔你可是我的管家,这种事情,难道要主子亲自上阵吗?”紫苏笑着反问。 “这……”七叔竟一时之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先前紫苏便将所有的钱都放在了他那,这就已经是对他极大的信任,这会又将竞价这么大的事情都交给了他,这等信任……是不是也太厚重了些呢? 而对于这种殊荣,田老汉同样意外。 “大小姐,您太抬举我了,我只不过是一介农户……”田老汉诚惶诚恐地说道。 “不是曾经跟老太爷一起参加过竞价吗?”紫苏笑着打断了田老汉。 “大小姐?”男老汉顿时愣住了。 “既是连老太爷都信得过你,我又有何信不过呢?”紫苏的话,让田老汉的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他张了张嘴巴,竟是连半句话也说不上来。 “就这样吧,所有上等的种子,都给我拿下。”紫苏说着,便拉起锦麟便走向马车。 “可是大小姐,若是今年的价格涨得太高,怎么办?”七叔问。 “我不是说了吗,全都拿下。”紫苏转过头来,淡淡地看向七叔,她微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计,代,价。” 第24章 啥米?连三大望族都不是? “姐,真的行吗?”马车里,锦麟一脸担忧地看着紫苏,问道。 虽然只有八岁,但锦麟却早已经明白了眼下这个“竞价”意味着什么。他自幼在深宅大院儿长大,虽然百里府上有刘氏横行霸道,但因为在古代,嫡子有着超乎寻常的高等地位,所以府里上下虽然对肖氏和紫苏多有为难,但却都对锦麟毕恭毕敬的。毕竟,嫡子的血统是不容任何人置疑的,将来这若大的百里府上,终归是要由他来继承。再加上肖氏为人和善,紫苏也相当宠溺自己的弟弟,被呵护惯了的锦麟根本就没有见识过真正的风雨。 从百里府上被逐到祖宅,恐怕是锦麟目前这八个年头的小小人生里遇到的唯一一个挫折,也是所有挫折的开始。紫苏知道,锦麟在书堂所经历的那些正是这个“开始”的第一步。锦麟这个温室的花朵骤然失去了他赖以生存的温室环境,突然间暴露在暴风雨之中,接受残酷的风吹和雨打,如果不坚强起来的话,是很容易被大雨打进泥土里的。而紫苏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带他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残酷的、现实的样子。 紫苏看着锦麟那可爱的小脸儿上浮现出的紧张模样,不禁笑了出来,她反问锦麟道:“如果我说‘不行’,那该怎么办呢?” “啊?”锦麟怔住了,在他的心里,其实是在等待着紫苏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但却没想到紫苏会这样反问自己。这个年仅八岁的小软糯团子立刻一脸惊讶的模样,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也听七叔和田老汉说了,我们百里家已经有整整三年没有上好的收成了,如果今年再不丰收,那么农户们种田的积极性就会受挫。而且,你也知道,我们是被父亲大人和刘氏那个死女人‘赶’出府的,祖宅的这片土地,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也是那些农户唯一的希望。而如今我们要做的,不仅是要拿到上等种子,还要把我们的根深深地扎进这片土地里,成为这里真正的这个。” 说着,紫苏亮出了自己的大拇指。 “姐……”锦麟目不转睛地看着紫苏,一双眼睛亮得像是正在熊熊燃烧的小火苗。 紫苏将双手搭在锦麟的肩膀上,郑重其事地说道:“锦麟,你是百里家的嫡子,更是我和娘唯一的依靠,你可要睁大了眼睛,好好地看清今天所经历的一切。把这些统统都印进你的脑子里,将来,我们可就靠你了。” 此刻小正太锦麟的小宇宙已经完全被紫苏点燃,他捏紧了小拳头,重重点头,说道:“姐,你放心,我一定好生努力,给你和娘争口气!” “好。”紫苏微笑着点头。 “可是,如果像七叔说的,今年的种子价格要被抬高了,我们该怎么办啊?我们真有那么多钱吗?”信心虽然有,但是口袋里的银子也是不能不考虑的事啊。锦麟的一张小脸顿时又苦下去了。 “钱不够的话,就把你这个嫡子押过去换钱好了。”紫苏笑道。 “啊?不是吧!”锦麟惨叫了起来。 “嘘,听,好像开始了。”玩笑已经开过,真正的好戏就要开演了。紫苏靠近马车的窗边,轻轻地掀起了帘子,瞧向那个由粗壮木头搭建的大台子。此刻,一位老者已然站在了那大台子之上。那是一个至少有七十岁的老人,背部已经弯得快要形成一个问号了。他穿着蟹壳青的长袍,须发银白,手里拿着一柄雕刻成青松形状的香檀木拐杖。虽然老态龙钟,但是这位老爷子的气色却是十分红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便是位睿智多谋的人物。那老爷子站在台上,神态威严地讲着话,紫苏竖起耳朵听着,却被那老头满口的“之乎者也”弄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而且最要命的是,老爷子上了年纪,底气不足,声音小得要命,听了半天,紫苏算总结出了老爷子在说啥,大抵的意思就是欢迎大家参加“种子集市”,这一次的种子比上一次的好,希望大家这次公平竞价,希望大家今年都有个好收成,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不久之后的“丰收祀”之类的云云。 “大小姐,这位就是‘秋堂’的堂主,也是当地第三大旺族的长老欧阳鹤淳。”兰花姐此时正守在马车边,听到紫苏提问,便凑到窗边,轻声对紫苏说道。 “三大望族?”紫苏好奇地问。 “是的。当地的三大望族中的第一大望族是冯家;第二大望族是李家;第三大望族……” “是我们百里家?”紫苏问。 兰花姐摇了摇头,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悲伤神色,说道:“第三大望族,乃是杨家。” “什么?我们百里家有几千亩良田,父亲大人又是当朝的正二品中书侍郎,难道我们百里家连第三大望族都称不上?”紫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锦麟也是一脸的不愤。兰花姐看了眼紫苏,又看了看锦麟,无奈地叹息道:“当初我们百里家确实是三大望族之一,然而大小姐有所不知,百里家的嫡亲一脉自从老太爷开始,便人丁稀少了,从百里老爷开始更是一脉单传。自从老爷到朝中为官以来,家族一直无人打理土地产业。管家刘满福只关心租金,根本无心经营土地,所以我们百里家便是一年不如一年,渐渐地衰败,然后被杨氏一族给取而代之了。” 因为收成不好,便被“踢”出了三大望族的行列,这些大地主们还真是好生的现实啊。 紫苏无声地叹息。 “我们一定会重新坐上三大望族的宝座,姐,我们一定要把杨氏一族给踢出去!”锦麟坚定地说道。 “必须的。”紫苏也重重地点头。 是的,就是这样,今天这一仗,乃是决定了百里家在此地能否重振威望的重要一仗。 百里紫苏非赢不可。 “总之,种子竞价,即刻开始!”一个洪亮的声音令紫苏猛地回过神来,她看到那粗木台子之上站着一个身形强壮的汉子,他穿着绣有大花的花哨衫子,胡子拉茬,一脸豪爽笑意。这汉子挥了挥手,道:“第一批竞价的,乃是当年最上乘的麦种,都是老主雇,开价照例是一袋一贯,各位,请!” “一贯一袋,如今的开价竟也是这样高的了。”大壮不禁摇头叹息,道,“看起来这几年三大家族的收成都不俗,连种子的价格都是连年看涨了。” “一贯一袋的话,我们农场要多少袋?”紫苏问。 “想来是要一百袋,但还有其他菜种,这三大旺族,以及其他的一些家族都会出价,保不齐价格会越抬越高,所以最后到底会以什么样的价格拿下种子,都是未知。”七叔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马车边,对紫苏说道。 “看起来,这些家族不仅是来竞价的,也是来炫富的啊。”紫苏笑着说道。 想想看,还有什么比在这个时候扬名立万更快的呢?这就跟泡酒吧争相开名酒,听音乐争相送鲜花的炫富手法一样,初衷虽是为了公平起见,但到了最后,却都是沦为了这些富人们炫富的游戏。 哼,还真是有趣呢。 “苏家,一贯五十文。”一辆马车旁边的站着的壮汉大声地喊道。 “苏家?”紫苏好奇地问。 “是这几年刚刚发达了的小户,”大壮一脸不屑地说道,“靠着旁系的一脉贩卖茶叶有了些钱,就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斤两,嚣张得很。” 哦?紫苏皱了皱眉,这才意识到在古代,人们的职业分为“士、农、工、商”,指读书的、种田的、做工的和经商的。其中经商的人地位最是低下,虽然他们有得是银子和钱财,但是由于古代帝王担心商人会与官府人员勾结贪赃,所以商人的子嗣都不得参加科考和做官。倒是农民,虽然最苦最累,也经常陷入贫困之中,但其子嗣倒是都可以读书、科考,出了诸多官员的百里家便是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 “刘家,一贯六十文。” “田家,一贯六十五文。” 紫苏发现,那些最先开始竞价的,并不是三大望族的人,而是在当地有着一点小名望的中等家族。听七叔说,这些家族都有着自己支持的大望族,他们的竞争,其实不过是帮助自己所支持的人家呐喊助威罢了。 “原来如此……在战斗开始之前,先放出自己的看家犬来吠一吠。这些大地主,还真是不能小看呢……”紫苏的唇边浮现出了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 她一直以为,这种残酷的竞争只有在现代才有,却万万没有想到,古代的这种竞争更加残酷,也更加紧张。 紫苏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直竖起来了。 这真是……真是……太有意思了,太太太有意思了! 紫苏觉得自己开始兴奋起来了,她的两眼烁烁生辉,一张脸因为兴奋也散发出异彩。 说真的,她就喜欢这种大战来临前的感觉。在博弈中成为最后的赢家,这种感觉……真是太酷了! 第25章 放肆,我才是真正的金主! “杨家,三贯。” 在那些中等家族们的几轮叫嚣之后,三大望族终于出手了。 第一个喊出报价来的,正是将百里家族“挤”出三大旺族之列的杨家。但见离紫苏不远处有个被两匹枣红色马拉着的马车里,那挂着紫红色铜钱图样的马车帘子被挑起,一个身形肥硕的男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这个男人穿着枣红色的大袍,络腮胡子几乎快爬了他满脸,看上去真心跟张飞差不多。这厮腆着肥滚滚的大肚子,两边的嘴角向下拉耸着,一副“我最了不起”,“我!最!牛!掰!”的表情。 “这就是杨员外?”紫苏问。 “正是,他就是杨员外,杨宗德。”七叔说道。 “哼哼跳梁小丑。”一直不发一言的田老汉突然笑着说道,他用袖子拂了拂身上的灰尘,那副神情神态,竟是与先前那个田间小老头的模样完全不同。 纵然田老汉一副瞧不起杨宗德的模样,但是外面那些支持杨家的人却早已然沸腾开来,他们大叫着: “杨员外真是了不起,大手笔,大手笔。” “到底是杨家,一出手就是三贯!” “大手笔啊……” “唉,看起来什么年代都这捧臭脚的,原来这个行业才是久盛不衰的啊。”紫苏摇头叹息。 “杨员外出价五贯,可有其他员外老爷跟价的没有?”那粗木台子上的大汉已经开始嚷了。那些因为没有那种实力,而只能购买其他小贩所卖的普通种子,以及纯粹是来看热闹的人们,不禁拍手起哄,竟将这场面弄得十分热闹。 看起来,这是杨宗德故意在向其他两大望族叫号呢。那么其他两个望族会怎么做呢? 紫苏瞧向了那边停着的两辆马车。 “李员外,出四贯一袋。” 有个高亢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喊话的是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他站在一辆由两匹黄、白花马匹所拉着的马车旁边,这男人尖嘴猴腮,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李家出的价,可比杨家高了整整一贯! “多出了一贯啊!”一直坐在紫苏旁边的翠兰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贯啊,大小姐,一百文!我能吃上一百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啊!” “拜托,翠兰,你好歹也是我百里家的丫头,张口包子闭口包子的。能不能有点身价,有点追求?”紫苏伸手戳了戳翠兰的胖脸,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哦。”翠兰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再言语了。 紫苏再次朝着车窗外看去,她看到从李家的马车里,走出了一个瘦高的男人。这男人大约四十多岁,穿着绀青色的长袍,头发被绾成髻,两鬃已然有些灰白。他的长相让人看着便觉不爽:鹰勾鼻子,一双深陷下去却更显阴狠的眼睛,一张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杨宗德,目光里有种说不出的阴鸷。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他这辈子快乐都跟他绝缘了似的?”紫苏纳闷地说道。 “大小姐倒是说对了,早在三十年前,李员外李松明的父亲李老爷子在购置种子的时候,与三大望族的某一家起了冲突,两家各不相让直至大打出手,以至于李老爷子受伤而亡。自那以后,李家便与此家结了仇怨。怕是……化解不开了。”紫苏注意到,七叔在说到“三大望族的某一家”的时候,有所迟疑,便不禁问道:“你说的这个望族,是哪一家?” “是……我们百里家。”七叔道。 买疙瘩! “你是认真的吗,七叔?不是在骗我玩吧?”紫苏瞠目结舌地问道。 “是真的,大小姐。七叔不是早就跟您说过吗,三大望族早年因为土地、种子和各种事情相互都结怨很深,我们百里家虽然如今败落了,但想当年还是……很有势力的。”紫苏猜测,田老汉所说的“很有势力”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已经到了大打出手神马的那种境地,估计百里家应该是相当凶悍,甚至是可怕的吧…… 就在紫苏猜测的当儿,田老汉又对紫苏道:“大小姐可知道为何杨家可以将我们百里家‘挤’出三大望族的行业吗?” “难道,跟李家有关?”紫苏问。 “大小姐果真冰雪聪明。”田老汉笑着称赞。 我勒个去! 紫苏顿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有没有搞错啊,这真是天雷滚滚来,一雷更比一雷劈得狠啊。紫苏这脚跟还没站稳,就先弄出来了个仇家,还喵了个咪的是世仇! 还能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 “大小姐,冯家登场了。”七叔轻声的提醒让紫苏猛地回过神来,她急忙瞧向外面,看到冯家的马车门帘被挑起,一个相貌端庄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这真的是相!貌!端!庄!啊啊啊啊啊! 这个男子是紫苏目前在乡下看到的最端庄的雄类生物啊啊啊啊! 这男子二十多岁年纪,眉目清淡,神色淡雅,他一袭松柏绿的长衫穿在他的身上,令他显得更加温雅。他连看都不看众人一眼,只是淡然道:“五贯。” 五贯!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令在场之人都惊叫出声。 “到底是冯家,真是财大气粗!” “果然是第一望族,一出手就是五贯哪!” 议论之声纷纷而起,众人全都将视线落在了这名男子的身上。 然而先头里准备大展拳脚的杨家看到这一幕,不禁一脸愤然。看样子,他这回是卯足了劲儿地想要压倒其他两个望族,便一狠心,叫道:“六贯!” 他这一嗓子,令李员外顿时一脸不悦,就连那位“端庄哥”也皱起了眉头。 “杨宗德,你可真是财大气粗啊。”李松明奚落道。 “好说,好说。只是我们杨家这去年喜获大丰收,这点银还不在话下。倒是你们李家,听说这几年的收成都不好,已然连续两年亏空了。既然收成不好,就别糟蹋了这上好的种子,直接给到能种好地的人家,岂不是更好?”杨宗德笑着说道。 “哼,你把价格抬得这么高,可仔细秋收回不来成本,让你赔个老底朝天。”李松明的脸立刻阴沉了下去。 “李员外放心,我们杨家赔得起。”杨宗德一脸得意地道。 正当两个人争论不下之际,“端庄哥”扬声淡淡地说道:“七贯。” 七贯! 李松明和杨宗德都是一怔,杨宗德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然而“端庄哥”却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淡然而立。那副派头,真是大有“你们这些傻十三,我根本不把你们放在眼里”的赶脚。 紫苏不禁对这位“端庄哥”产生了好奇。 “他是冯员外?这么年轻的员外爷?”紫苏奇怪地问。 “他是冯员外的嫡长子,冯子明。”兰花姐说,“别看这位冯公子英俊好看,他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也是出了名的精明。他的精打细算,可让他们冯家这几年的进项越来越多,冯老爷子近来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处理呢。” “哦——是嫡长子啊……”紫苏拖着长音,瞄了锦麟一眼。锦麟自然知道紫苏的意思,便双手握拳,自信满满地道:“哼,有什么大不了,我将来肯定比他强!” 紫苏微微一笑,抬头,便遇到了七叔的目光。 七叔和田老汉都在以探询的目光看向紫苏,紫苏朝着他们微微点头,便将那马车车窗的帘子放了下来。 “姐,该我们的了?”锦麟人小鬼大,已然明白了紫苏现在要做什么。他正兴冲冲地要奔出去,紫苏却将他拉住了。 “别这么着急。”紫苏笑着说。 “可是,人家都是在报了价之后就出去了啊,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藏着?”锦麟莫名其妙地说。 “真正的赢家只要在最后一刻露个面就行了,小东西,学着吧。”紫苏说着,伸手捏了捏锦麟的脸蛋。 恰在此时,紫苏听到了田老汉的声音。 “百里家,十贯。” 十贯! 此言一出,竟是全场轰动。所有人都将目光朝着这边看过来,虽然隔着木头马车,但是紫苏还是能感受到众人那充满了惊讶和崇拜的、热辣辣的小眼神儿。 就是这种赶脚,就是这种感觉,紫苏就是想要这效果! “哇哦!”就连锦麟,也不禁开始自得起来。 “百里家?”众人开始议论起来。 “哪个百里家?” “就是曾经‘三大望族’之一的百里家,先前因为无人经营土地而连年衰败,被杨家顶替了的那个望族。” “竟是百里家!” 议论声纷纷四起,众人甚是好奇那百里家主人的模样,于是他们全都好奇地朝着马车里张望,想要看一看这马车里的百里家的主人,到底是哪一位。 然而那马车的窗子遮得严实,百里家的主子也是铁了心的不出来,所以倒令所有人的胃口都吊得老高。见不到主子,众人只好将目光落在了那站在马车旁边的下人们的身上。 第26章 没错,是我百里紫苏! 在百里家的马车边,站着几个农家打扮的人。三男一女,有老有少。 最为年长的,一袭粗布衣裳,一脸风霜皱纹,挂脸上的,是历经沧桑的笑意。而站在年长者身边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身材修长而结实,青色的长衫,眉眼间是温和的笑意,虽然长相并不算出众,但眼中的精芒却是不容人小看。 还有一名身材强壮的汉子,表情憨厚,一脸笑容。而站在汉子旁边的,则是一个身材秀美,面容清丽的女子。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各自斟酌,看起来,百里家此番乃是有备而来……否则,也不会这么大的阵容,带这么多的人前来吧? “哼,田百顺,你竟然还没死。”李员外李松明最先看到了田老汉,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托李员外的福,我这老不死活得还好。今儿是与我们百里祖宅的管家郭七叔一同伺候我们主子前来参加种子竞价,各位请了。”田老汉乐哈哈地朝着众人施了一礼。 七叔也笑呵呵地,向在场的众人拱了拱手。 李松明的脸阴沉可怕,杨宗德的表情狰狞恼火,“端庄哥”冯子明虽然故做镇定,但是一双清秀的眉毛却已然皱得紧紧的。 那站在粗木台子上的“秋堂”堂主欧阳鹤淳,和那个主持这场竞价的花袍汉子纷纷对视一眼,便都将视线落在了紫苏的马车上。 紫苏竖起耳朵留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听到欧阳鹤淳扬声说道:“百里一族可是有年头没有参加这等盛会了,有请百里家的家主,让我们一睹风采。” 紫苏的唇边绽起一抹笑意,她笑着对锦麟道:“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哦。” “嗯!”锦麟重重地点头。 紫苏伸手替锦麟整理了一下衣襟,又理了理他的头发,方才牵着他的手,走走了马车。 但见那挂在马车上茜色的帘子被一只少女的手挑了起来,那只手纤细如玉,手指修长,指甲圆润,倒似上等的羊脂玉雕琢而成。而随着那玉手的轻起,一个少女自马车内探出头来。 “这、这是……” 众人都怔住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从马车上走出来的,竟是一个少女! 这少女最多不过十四岁,正是豆蔻年华,婉若一朵盈娇含苞待放,清新出俗。她一张小脸粉若春桃,双眸波光潋滟却又灵气逼人,秀眉淡雅却如弯月挂在天穹,樱桃小口倒似桃花儿瓣轻点于玉脂之上。 她的身材纤细娇弱,似拂柳柔软,一头青丝半挽,唯一的首饰便是一枚水纹银簪,上面一朵翡色桃花儿晶莹剔透,自发髻之下,有几缕青丝垂下在清风中轻轻拂动。嫣红的撒花烟罗衫,浅葱色的百花曳地裙,这朴素而简单的衣裙更是衬得她身姿轻盈,玲珑可人。 “这……这百里的当家,竟是一个少女吗?”原本是横眉怒目的杨宗德,竟是第一个惊叫出声的,其他人脸上震惊的表情,也都不逊于杨宗德。他们怔怔地看着紫苏,一时之间都有如呆头鹅般杵在那,连话都说不出了。 “诸位,初次见面,我乃百里一族嫡长女百里紫苏,这位是我的胞弟,亦是百里家嫡长子百里锦麟。”紫苏说着,牵着锦麟的手用力地握了一握。 方才一直藏在紫苏身后的锦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走了一步。 虽然他的手在发着抖,但是这只小团子却是相当的争气,他挺起胸膛,鼓起粉嫩的小腮帮,扬地说道:“日后就要劳烦诸位多加照顾了。” “嫡长女!” “嫡长子!” 众人有如炸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 “难道这百里家的祖宅就给了这两个娃娃了吗?” “一出手就是十贯,百里家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你知道什么,人家百里家的老爷到底是在朝中做官的,难道还能没钱吗?” “可是冯家也不是好惹的,不是说一个女儿在宫里做皇妃吗……” “嘘!这事说不得,是要掉脑袋的……” 那些议论之声纷纷而起,一时之间竟有如一块巨石投进河里,令场面顿时大乱。 “别吵,安静!”粗木台子上的花袍大汉拎起一面铜锣,用力地敲开了,那铿锵而尖锐的锣声让众人立刻安静了下去。 “哈哈,百里家后继有人,大小姐、大少爷年少有为,颇令老夫开眼呐!”欧阳鹤淳哈哈大笑起来,他转头看向那“三大望族”,说道:“各位还有再出价的吗?” 虽然平素里都是竞争对手,但是此刻,紫苏的出现倒是令这三大望族感觉到了一股外来力量的入侵危机,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以征询的目光看向对方。他们纷纷对视,却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凝重。 “百里小姐,你还年轻,可知十贯一袋的麦种,在当地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这可是天价。”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冯子明是第一个发声的。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似乎像是一位兄长在对不懂事的妹子进行劝说一般。 “哼,冯家真不愧是三大望族之首,这是代表其他两个家族的人来教育我们百里家吗?”紫苏在心里暗暗冷笑。 “多谢冯公子提醒。紫苏虽然年轻,却也知道这上等种子乃是土地之本,是上天所赐的珍贵之物。天价的种子,自然也会种出天价的粮食,紫苏会好好珍惜。” 说着,紫苏又捏了捏锦麟的小手。此时锦麟的手心儿里已经尽是汗水了,可是他毕竟知道这是他们在与三大望族对决的关键时刻,他必须得给自己的姐姐支持。于是锦麟上前一步,扬声说道:“我们百里家的事,不用你们管。” 童言童语,听起来天真无邪,令众人顿时乐开来。然而那份意气风发,那份不可一世的骄傲,却让冯子明的脸都气得绿了。 “百里家……真是后继有人啊。”李松明阴恻恻地扔出了一句,转身便回到了马车之中。 杨宗德则朝着紫苏一拱手,道:“百里家两位家主大手笔,杨某自叹弗如。” 嘴上这样说,但杨宗德那双眼睛里却闪耀着复杂的光芒。 紫苏知道,自己的这一亮相,已然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既是如此,此轮麦种竞价的赢家,便是百里家!”花袍大汉说着,扬起锣锤,重重地敲了下铜锣。 “百里小姐,此次‘种子集市’之后,便会有‘秋堂’的人到府上前去交割种子一事,请准备好银两等待即可。”欧阳鹤淳说道。 “有劳欧阳堂主。”紫苏朝着欧阳鹤淳点了点头,便牵着锦麟的手重新走进了马车里。 “呼,天哪,我觉得我都快要紧张得晕过去了。”锦麟刚走进马车,便一屁股坐在马车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才刚刚开始,你就紧张成这样,日后可怎么办。”紫苏笑着拉过锦麟的手,替他按摩手上的穴位。 锦麟只觉自己慌乱的心跳慢慢地平静下来,那涣散的注意力也慢慢地集中起来。 “哎?这是什么招,我怎么一下子就不紧张了呢?”锦麟好奇地问道。 “这个呀,是秘密。”紫苏笑着说完,便挑起了车帘,对站在外面的七叔和田老汉说道:“七叔,田老伯,我们走了。” “走了?”田老汉怔住了,隔了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重新参加了“种子集市”,还没过够瘾,就这么走了? “大小姐,我们其他的粮食种子和菜种都还没有买呢!”大壮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那被万众瞩目的威风里缓过神来,自然也不愿意离开。 “是呀,大小姐,‘种子集市’还没有结束呢。”听说要走,兰花姐也十分的不情愿。 紫苏瞧了瞧这些人,忍不住笑道:“你们没听说过有句俗语叫‘见好就收’吗?我们以从来都没有过的天价,已经让那三大望族颜面尽失,可不能再继续穷追猛打了哦。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就马上收手,给对方留一点余地,也是给咱们自己留一点余地。你们滴,明白?” 紫苏的话让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的大小姐说得没错。百里家已经有年头没有参加“种子集市”了,今儿百里紫苏高调出场,已经起到了震撼众人的效果。如果真的把今天所有的种子都抢来,那么就真的树敌了。 “可是,菜种什么的怎么办?”大壮忧心重重地问。虽然明知紫苏说的是对的,但蔬菜和其他粮食也是大事啊! “放心,现在所有贩卖种子的小贩都已经知道了我们百里家的实力,我们只要静静地在家里等着就好。会有上好的种子自己送上门来的。”紫苏说着,挑眼看向不远处那些推着木头车的小贩们。 再没有比小商小贩们对有钱的金主更加敏感的了,自从紫苏露脸之后,早就有一群小贩私下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他们都盯着百里家的马车,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七叔也瞧见了那些小贩,他笑着点了点头,道:“就按大小姐说的办,我们走。” 第27章 天哪,中了迷魂药! 众人纷纷点头,该上马的上马,该上车的上车。就这样,百里家的马车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高调地买下了当年最好的麦种,又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中途离开了“种子集市”。 那众人唰唰的目光,一路追随着马车的离开,只把种种猜测留了下来。想来,今年当地百姓们的茶余饭后又有了谈资,百里家的嫡亲长女,大小姐紫苏,便成了今年的风流人物。 当马车轱辘地走出了很远,锦麟才似小大人儿似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姐,我总觉得我们今天就等于向三大望族发起了挑战啊!那咱们日后的日子,岂不就没有那么好过了吗?” 紫苏轻声地“嗯”了一声,她凌晨三点就起床,一路颠簸地赶到了市集,原本便很疲劳。而由于全神贯注的备战,又让她的精神高度紧张,这会儿刚刚一松懈,便感觉到了一阵的倦意。她靠在马车的锦垫上,颌着双眼说道:“那又有什么好怕呢?你、我和我们的娘,又几时有好日子过?反正都是处在困境之中,不如拼一次杀出这重围,再差,也差不过被父亲大人的遗弃吧……” “姐……”锦麟心疼地看着紫苏,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大小姐……”翠兰也是一脸不忍。 说心里话,紫苏原本并没有想要临时离开“种子集市”。在她本来是打算要把今年所有的上等种子都抢走,只留一个背影给众人仰望的。但是今天有两件事情超出了她的意料:第一件事是三大望族争抬种子的价格,竟然能把种子价格抬到了足有十贯之高!如果紫苏再继续留下去,恐怕口袋里的银子要告急了。第二件事,便是三大望族这长久以来的恩怨。李松明的父亲竟是多年前与百里家大起争执时身亡的,这可是杀父之仇的大怨!如果紫苏真的不顾一切地把种子全都抢到,恐怕第一个跳起来对付紫苏的人,就是李松明。 紫苏初来乍到,还是避其锋芒,保留一点实力得比较好呢。 更何况,主要的粮食作物已经搞定了,蔬菜神马的都是次要的。而且那些贩卖菜种的小贩看到了百里家财大气粗的模样,迟早都会找上门来,主动把菜种卖给自己的。不是吗? 想到初战告捷,紫苏心情便大好,她笑着睁开眼睛对锦麟和翠兰说道:“你们两个,都别用那种悲伤的表情看着我。不是有句话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吗?我们祖宅的这片土地,就是我们的天和海,我百里紫苏要把这片土地全都变成金子!” “嗯!”锦麟和翠兰齐齐点头。 正在这时,平稳前行的马车突然间猛地颠簸了一下,紫苏听到大壮一声怒喝,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拦我们这些农户做什么?” 神、神马?这种台词,一般都会在古装电视剧遇到劫匪的时候才出现吧? 难道有人打劫? 紫苏一惊,便急忙挑起帘子朝着窗外看去。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一片树林里,这里是通往农场与市集的必经之路,先前因为有大批的人前来参加“种子集市”,所以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但眼下“种子竞价”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所以这里便没有了人通过,俨然成为了一个僻静之所。 此时,大壮、兰花姐和七叔都立在马车前面保护着紫苏,而四个穿着黑衣并以黑布蒙脸的家伙则站在众人对面,手里的刀和剑都明晃晃地对着众人。 这……这真的是摆明了要抢劫啊啊啊啊! 紫苏一屁股跌坐在马车里。 买疙瘩!为毛自己刚刚露个脸就遭人抢劫啊啊啊?难道是自己在市集上太高调太炫富,以至于被强盗盯上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紫苏捂着脸,脑子飞快地运转,嘴里也喃喃自语个不停:“打110吗?不对,这里是古代,哪有电话啊!可是,我和这些随行的人哪有一个会使刀剑,能跟这些强盗抗衡的人啊?怎么办,怎么办啊……” 紫苏正在那里惊慌自语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到了一阵不对劲。 不对啊,遇到强盗这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锦麟和翠兰都没有表现出半分惊骇?紫苏猛地转过头去,却赫然发现自己身边的锦麟和翠兰都已然倒在马车上,显然是晕了过去。 这是…… 就在紫苏错愕之际,她突然闻到了一股甜香。 这是什么味道?紫苏一怔,紧接着便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困倦,她的心便猛地沉了下去。 是迷魂药! 这个念头从紫苏的脑海里冒出来,让她不禁吓了一跳。虽然迷魂药在现代被使用的机率并不高,但是这里毕竟是古代。神不知鬼不觉地抢劫最好的武器,就是迷魂药了! 紫苏在心里暗叫一声“糟糕”,便急忙伸手捂住口鼻,在手指盖住鼻子的刹那,指尖轻轻地在自己的鼻翼两端点了一下。 然而紫苏的动作虽快,却也早已经吸入了肺部一些迷魂药,这让她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就连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这时,她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一阵阵惊叫,还有大壮愤怒的吼声:“下三滥的东西,竟然用迷药!” 大壮话音一落,便接二连三地响起了阵阵“扑通”之声,以及马匹受到惊吓的嘶鸣,想必是众人被迷魂从马上跌下来,倒在地上了。 是谁……要做这样的事?难道是与百里家有宿怨的李松明吗? 紫苏晕晕乎乎地猜测着,突然听到“啪”地一声,马车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穿着玄色长衫的男子低头走进了马车,视线虽然模糊,但紫苏还是将这个男子的模样看了个大概。 这个人的皮肤白皙如玉,一头青丝被一条玄色的丝绸系住,只散落几缕垂在肩头。看不清他到底长着何等模样,因为一枚银质的面具扣在他的脸上,让他显得如妖似魔,倒有几分碜人…… 这个“面具男”低下头看着紫苏,薄唇斜斜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把她带走。”“面具男”说。 他话音一落,便从他的身后闪进一个黑衣人,这家伙伸手便将紫苏拎了起来,轻松得简直像是在拎一只豆沙包。 喵了个咪的……我,我跟你们拼……好像也拼不过,暂时就先装晕好了。 紫苏想着,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紫苏被黑衣人拎着,直接丢到了另一辆马车上,马车轱辘着疾速向前行进,不知到底是去往什么地方。 悄悄地睁开一点点眼睛,紫苏看到自己此刻正跟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坐在同一排,而他们的对面,则坐着方才拎着紫苏的黑衣人。 作为业务经理,在公司种种势利的争斗之中,紫苏早就总结出了一系列的处世原则,那就是:“形势不利于自己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和示弱”。于是她眼睛一闭,头一歪,便假装晕睡过去。 马车不知道向前跑了多久,紫苏已经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阵阵喧闹之声。这会儿,他们好像到达了一个热闹的地方,是集市,还是什么呢?紫苏听到了一阵阵小贩的叫卖之声,和人来人往的喧嚣。她不禁感觉到一阵奇怪,如果说这些人是强盗的话,怎么会把自己带到这么热闹的地方来呢?而且他们好像从开始到现在,也没有从自己或者从大家的身上搜取财物的行为,这些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紫苏满心狐疑之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听到那个“面具男”对黑衣人说道:“你们走吧,我自己带她上去。” 上去? 上哪? 紫苏的一颗心便突然悬了起来。一股未知的恐惧顷刻间袭上她的心头,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个穿着玄色长衫的“面具男”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他……他不会是想要把自己绑到手术台,然后把自己的五脏六腹卖了神马的吧…… 哦对了,古代没有器官贩卖这一说!想到这,紫苏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她突然觉得,其实古代也蛮好的……哇呀! 一只手揽住了紫苏的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公主抱让紫苏险点惊叫出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整个人跌进了“面具男”的怀里。 紫苏只觉浑身上下被一阵凉意笼罩,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这个家伙……他的体温比正常人要低上好多,竟是有如冰块一般! 紫苏悄悄地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具男”,但见他的肌肤白皙得惊人,真的好像一尊雪雕。 这个人该不会是一尊雪雕变成的吧? 冷,好冷啊啊啊啊! 如果有可能,紫苏真的想要一把推这个人家伙逃走,但是眼下的情况,确实让她不能这样做。况且,她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劫持自己,劫持自己真正的用意,又到底是什么呢? 想要弄清楚这些疑问,紫苏就只有咬着牙忍下去。她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别被这冰冷的家伙冰得发抖,只盼望着他快点把自己放下来。 第28章 哈哈,你叫小苹果? “面具男”把紫苏抱出马车,然后走进了一个茶楼。 茶楼? 这是什么状况? “哟,潇公子您来了。”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看到“面具男”,便急忙迎了上来。 “面具男”只是微微一点头,便大步走进了茶楼。 那尼?有没有搞错,你难道没看到他抱着我这么个大活人吗?为毛就一点,一丢丢都没有表现出惊讶? 难道……这间茶楼根本就是有问题的! 紫苏的手,暗暗地攥在了一起。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打起精神来,随时准备着逃走了。 “面具男”抱着紫苏步上茶楼的楼梯,来到了二楼的某个单间,然后把紫苏放在了一个椅子上。 紫苏靠在椅子上,心里盘算着脱身的方法,却忽然听见“面具男”对自己说道:“好了,不用装了,把眼睛睁开吧。” 哪尼? 紫苏一惊。这家伙……早就知道自己是在假装晕倒吗?她睁开眼睛瞧向“面具男”,见这男人站在紫苏的面前,抱着双肩,好整以暇地瞧着自己。而他的眼睛……竟然并常见的纯黑眼眸,而是浅灰。 灰色的眼珠? 难道这人是外国人? “百里府上的嫡长女,百里紫苏。”“面具男”扬声说着,坐在了紫苏对面的椅子上。 “你认识我?”此言一出,紫苏立刻便为自己的脑残懊悔起来。多新鲜呐,人家又是迷魂药又是公主抱的,不就是为了要劫持自己吗?笨到家了,竟然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似乎是意识到了紫苏此时的纠结情绪,“面具男”淡然一笑,又继续道:“要说认识,在下还真是与大小姐你有点渊源。不过,在下却并不知道,大小姐竟然还懂些玄黄之术。” “少啰嗦。”紫苏不耐烦地说着,站了起来,她怒视着“面具男”,冷冷地说道:“我可不记得我认识你这种藏头藏尾的角色,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我弄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要问我懂不懂医术这种事吧?” “大小姐还真是冰雪聪明呢。不过,有一点我要澄清一下,那就是你说的这种所谓的‘下三滥’手段。我想请问大小姐怎么样才不算是‘下三滥’,难道要我手下那些人明刀明枪地杀了你的随从,再把你抢来,才算是光明正大吗?”“面具男”笑着问道。 “你!”紫苏瞪圆了眼睛,却发现自己竟是无话可说。这家伙说得没错,他们手里既有刀又有剑,如果刚才他们真的是痛下杀手,就凭七叔和大壮他们几个手无寸铁的农户,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 “哼,你少在这里混淆视听!用迷魂药这种东西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算是光明正大了吗?我问你,把我弄到这儿来,到底是什么目的?谁派你来的?”紫苏怒视着“面具男”问道。 面对着如小猫般张牙舞爪的紫苏,“面具男”只是哈哈一笑,他慢条斯里地说道:“大小姐贵人多忘事啊,难道忘了吗,前几天是谁在大庭广众之下撕毁了我醉红苑的卖人的字据,又是谁强行抢走了我醉红苑的姑娘啊?” 神!马? “你、你你你,你是醉红苑的人?”紫苏一跃而起,她震惊万分地打量着“面具男”,惊骇无比地叫道:“你难道是……你难道是……” “面具男”唇边含笑地看着紫苏,耐心地等待着紫苏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难道是鸭子吗?”紫苏不禁痛心万分,“你说你做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你对得生你养你的父母吗,对得起你将来的老婆孩子吗?这可是他们毕生的污点啊,污点!” 说着,紫苏一把揽住了“面具男”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我劝你,还是从良吧。” “面具男”的嘴巴立刻张成了“o”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紫苏,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简直岂有此理!”“面具男”一把扯开紫苏揽住他肩的双手,他愤然起身,气冲冲地说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乃是掌管整个醉红苑之人,岂是你口中那不堪的……” “掌管醉红苑的人?原来你是……老鸨!”紫苏闻听,不禁退后一步,一脸厌恶地说道:“原来是个妈妈桑,哼,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昧着良心拉皮条的人,地有那么多的失足少女误入歧途。啧啧,真是看到你这种人就觉得恶心。” “你给我住口!”“面具男”已然被紫苏逼得发了狂。他全然没有意识到,方才看上去还占有上风的他,此刻却被紫苏反客为主,反而将他逼得怒火中烧。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不是老鸨,你给我听清楚,我乃醉红苑的掌柜,潇!玶!崞!” 紫苏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具男”一时之间竟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哼,就知道你会害怕。现在,坐下,我们该步入正题了。”“面具男”说着,优雅地坐在了椅子上,并且指了指自己对面的那把椅子,示意紫苏坐回去。 然而当他听到紫苏接下来的话,却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紫苏怔怔地说道:“你是……‘小苹果’?我勒个去,原来你们古代人就这么新潮,取‘小苹果’这样的名字了?我还以为只有现代的大妈们才会……” “你给我住口!”“小苹果”再也忍不住了,他跳起来,上前一步,伸手便扼住了紫苏的脖子。 神……神马?这家伙要杀人来口吗? 紫苏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苹果”,这家伙的体温原本便冰冷无比,此时,身上又突然散发出一股逼的杀气,让紫苏不禁浑身一颤,竟像是置身在冰窖里,冷得令她禁不住颤抖起来。 “百里小姐,我可没心思跟你在这里开玩笑,听你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你可知道,我们醉红苑的面子,可不是那么好拂的。”“小苹果”冷笑着说道。 “你……”紫苏挣扎着,想要从“小苹果”那冰冷的手里挣扎出去,却怎么也挣扎不开。她只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脸也慢慢地涨红了。 这种感觉……好可怕…… “我也不喜欢跟你开玩笑……你想要回你的钱……我们百里家还给你便是……为什么要这么……做?”紫苏艰难地说道。 “钱?”“小苹果”冷笑一声,用充满了讽刺的语气说道,“醉红苑怎么会缺钱这种东西?醉红苑要的是人。” “你们……咳,你们醉红苑不缺钱,难道就缺人吗?”紫苏用力地扳住“小苹果”的手,以便让自己能够呼吸得通畅一点。虽然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让紫苏感觉到害怕,但她依旧毫无畏惧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醉红苑不缺钱,难道就会缺人?你们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什么样的美人儿买不到?翠兰不过是个粗使丫头,论样貌论才华,又有哪样出众?她除了吃包子就什么都不会,可是你们竟然肯花二百两的大价钱把她买进醉红苑?我说‘小苹果’,到底是你的脑子锈逗了,还是当我们百里府上的人脑子都锈逗了?” 紫苏的话,让“小苹果”刹那间怔在了那里,他扼住紫苏脖子的手也微微地松了松。那双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了紫苏那张涨红了的脸。 紫苏则继续说道:“你说你是醉红苑的掌柜,好,就算我相信你们醉红苑会有这么奇怪名字的掌柜。可是你们选姑娘的眼光也像你那样奇怪吗?况且我听说你们醉红苑在京城的青楼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你们的打手和管事都不少吧?掌柜亲自出马过问的事情,难道也会是普通的事情吗?” “那你呢?一个普通的粗使丫头,也值得你这样维护?就算是这样被本公子对待,也不愿意放手?”“小苹果”冷冷地问。 望着“小苹果”那双灰色的双眸,紫苏冷笑道:“呵呵,‘小苹果’,我看你就别跟我兜圈子,你想干什么,有话就直接说吧。” “看起来百里大小姐你……可要远比那位刘姨娘聪明得多啊。”“小苹果”盯着紫苏看了许久,竟笑了出来。他凑近紫苏,淡然笑道:“想知道我们到底想干什么吗?” 紫苏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瞪着他,问:“干什么?” “小苹果”的嘴唇微张,正要说些什么,单间儿的门便被突然间推开了。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对着“小苹果”深施了一礼,说道:“潇公子,人来了。” “哦?”“小苹果”怔了一怔,他瞧向自己面前的紫苏,脸上露出了一抹妖冶笑意。 “把她捆在椅子上,等我回来。”说着,“小苹果”一把将紫苏推到了青衣男子的身上。青衣男子手脚麻利地捉住紫苏的手腕,然后将她按在椅子上。 “她懂玄黄之术,而且古灵精怪的,你要留神,每隔一盏茶的工夫就进来看看她有没有作怪。”说着,“小苹果”便走了出去。 我勒个去!你这是把我当成重刑犯吗?你这个cou不要脸的老鸨子! 紫苏恨得牙根痒痒,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青衣男子在听到“小苹果”叮嘱之后,早就紧紧地攥住了紫苏的双手,让她便是想要点这家伙的穴位也点不到,只能任由他将自己绑在了椅子上。 哼,君子报仇,加倍奉还。你个老鸨子,取多卖萌的名字都没有用,本姑娘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你一通,让你见识一下人间正义的厉害! 紫苏咬牙切齿地想道。 第29章 啊呀,柿子救我! 喵了个咪的,这个cou家伙把我绑得太紧了。 紫苏愤愤不平地想着,努力地扭动着手腕。方才那个青衣男子将粗粗的麻绳绑在了紫苏的手腕上,然后绕了一个环,又在椅子上系了一扣。这样一来,紫苏便被紧紧地栓在了椅子上,想要站都站不起来。 紫苏不知道“小苹果”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那个家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角色。或许,他从刘氏那里花高价买下翠兰,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会跟百里家有关吗? 不过现在紫苏可没有工夫想这些,她已经知道了幕后的主使到底是谁,就犯不上再去冒险去知道那个结果了。反正紫苏已经被逐出了百里府上,就算是对方有什么目的,也都跟自己没关系。当务之急是要赶紧离开这里,脱离那只“小苹果”的魔掌。 紫苏用力地扭动着手腕,想要从那拧成麻花样的绳子里至少探出手去。然而即使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让她的手腕被磨得破了皮,疼痛难忍。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弃。我百里紫苏这辈子都没让人占过便宜,怎么可能在一只苹果面前认输? 我一定行,一定行,一定行! 终于,在紫苏的努力之下,右手绕出了绳索。于是紫苏便迅速地解开绳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自由了! 紫苏在心里暗暗欢呼,然而她立刻认识到她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怎么逃出去。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单间门口,隔着门缝,紫苏看到了守在门口的青衣人。 “她懂玄黄之术,而且古灵精怪的,你要留神,每隔一盏茶的工夫就进来看看她有没有作怪。”“小苹果”的话突然在紫苏的耳畔浮现,紫苏这才意识到,那个狡猾的家伙恐怕早就猜到紫苏会采取行动,所以提前便警告了他的手下。 只是,一盏茶的工夫到底是多久?自己还能有几分钟的时间逃离这里? 紫苏伸手揪着自己的长发,急得团团直转。 要怎么逃,怎么逃? 紫苏快速地打量着这个单间:这是一个大约七、八平米的单间,作为单间来说,它还称得上宽敞。雪白的墙壁上挂着文人墨客的字画,绿檀木的桌子、雕刻着精美繁花的椅子,精致的茶具和丝绸制成的锦垫,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个单间的雅致。可是,这雅致在此时的紫苏眼里已经与垃圾一般无二。她要找的是出路,出路! 紫苏疾步走到墙边,摸索了一下。她悲哀地发现,这些墙真真儿的是货真价实的墙,没有传说中的密道,没有能给她惊喜的暗门,什么都没有! 墙,pass。 其他出路呢? 紫苏环视四周,将视线落在门上。 门恐怕也是不行的,因为外面守着一只“看门狗”,而且这只“看门狗”马上就会冲进来,把自己重新绑上!必须在他进来之前离开这里,要快!快!快! 紫苏攥紧了双拳,看向了她唯一的出路——窗户。 她快步走到窗户旁边,轻轻地打开窗户,紫苏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印象里“小苹果”抱着她才上了不过一层楼梯而已,但为什么从这里往下看,竟然会这么高啊啊啊啊? 从上往下看,会发现紫苏现在所住的,乃是第三层楼。而第三层楼与第二层楼之间也尚且有些距离,这样凭欄相望,可以看到,二层茶楼乃是一个敞开的长廊式茶间,以竹帘作为窗户挂在外围,长长围栏围绕在四周,挂在茶间里的竹青色的帷幔被风吹起,飞扬着,远远望去甚是飘逸。 太好了,没有窗户的茶间,至少值得冒险! 紫苏的脸上漾出笑意,她冲到椅子旁边,将绳子解开来,然后系到了窗棂上。好在百里紫苏的身材纤细,体重也轻,紫苏完全可以倚仗这个优势逃生。于是她先是用力地扯了扯绳子,确定它牢固了之后,便跳上窗户,紧紧地攥着绳子,一点点地往下爬。 哼,想要抓住姐,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姐这么国色天香风华正茂倾国倾城冰雪聪明,怎么可能会让你们这种魂淡劫持?就算是被劫持,姐也能华丽丽地…… 我勒个去,什么情况? 紫苏刚刚爬到一半,便突然觉得自己动不了。她抬起头,赫然发现自己的……裙子被窗棂上突起的地方勾住了! 勾!住!了! 苍天哪,大地啊!还有没有比这更乌龙的事了啊? 原本想要华丽逃生的紫苏,竟然以一种极为销。魂的姿势被吊在了这里。 不要,不要啊! 紫苏用力地拉扯着自己的裙子,却发现这样的动作让她无法保持平衡,继而挂在那里荡来荡去。 不会吧! 如果我就这么掉下去,不是腿断也至少会是个骨折啊!到时候如果“小苹果”追过来,我就是被他拎回去重新蹂。。躏的份啊! 我不要不要不要啊! 就在这时,紫苏突然听到了一阵门响,紧接着便有一声惊呼道:“人呢?” 坏了!青衣“看门狗”发现自己了! 不行,必须赶紧逃! 紫苏一咬牙,一狠心,用力地撕扯自己的裙子,只听得“呲啦”一声,裙子彻底被撕裂开来,而那绳子竟然也……不讲义气地断了。 紫苏整个人向下坠去。 不要啊! 紫苏心里一紧,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跌至二楼的刹那,紫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跳进了二楼的茶间。 在多年以后,紫苏再回想起当年这一幕,也深深地为自己这个动作懊悔不已。为绝对是让百里紫苏一生黑的动作啊有没有!她完全是像个球一样地滚进二楼那个茶间,然后五体投地地趴在地上啊有没有!最要命的是……最要命的是她的裙子,连同裙子里面的中衣都从后面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粉嫩嫩细长长鲜藕般的小粉腿啊有没有! “我……我的脸……”紫苏抽搐着,慢慢地抬起头来,然后绝望的发现自己……流鼻血了。 流!鼻!血!了! 呜! 鼻子好痛,脸好痛! 紫苏的眼泪顿时就下了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上面,至少还能姿态优雅的留个全尸,这个样子还要她怎么见!人!啊! 说到见……人…… 紫苏赫然发现,就在自己的旁边,有个男人正瞪大了眼睛地瞧着自己,而这个家伙……这个家伙竟然是…… “柿子!” 紫苏“嗷”地大叫一声,冲过去便揽住了“柿子”的脖子。 “买疙瘩!阿弥头弗!真金阿拉!阿门思密达!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呜……”紫苏这辈子恐怕都没有见过这么亲切的脸了,她紧紧地搂着“柿子”恨不能化身八爪鱼全都缠在他身上。 这男人……真特丫的暖和!他的体温可比“小苹果”暖和多了,这是地地道道的人类体温啊有没有!紫苏从这一刻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她水果只吃“柿子”,这辈子都只吃“柿子”! “你干什么?”“柿子”一把拎起紫苏,一脸怒容地瞪着她。然而当他看到紫苏眼里含着的眼泪和鼻子里流出的鼻血,却不禁怔住了。 “你受伤了?”他问。 “嗯,嗯。”紫苏可怜巴巴地点头,说道:“一不小心,脸先着地了。” “柿子”的眉头立刻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他刚想说些什么,便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响起了敲门声。 虽然茶楼的二楼是以竹帘为窗子的茶间,远不及三楼雅致,但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欣赏窗外的风景。茶间本身,其实还算是一个简单的单间,并且有门。 紫苏现在发现,门,真的是一个极好的东西。 “救我,‘柿子’,救我!那些人是强盗,他们要劫财劫色啊啊啊。你一定要救我。”紫苏压低了声音说着,紧紧地捏住了“柿子”的手。 “柿子”将紫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眉头拧得更紧了。那副表情分明是在说,就你这副鬼样子,谁会劫你的色啊。虽然此刻“柿子”的表情很是欠抽,但紫苏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也只能忍住抽他的冲动,以救助般的眼神看着他。是的,没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敲门声更急了。 “什么人?”“柿子”冷冷地问道。 “薛公子,是我,给您端茶。”这声音,是那个店小二的! 紫苏知道,店小二跟“小苹果”是一伙的,所以千万不能让店小二看见自己啊! 紫苏紧紧地攥着“柿子”的手,这份力道让“柿子”的视线不禁下移,落在了紫苏的手腕上。那样一副纤细如玉的手腕,四周竟有着深深的勒痕,被磨破的伤口处渗出了点点的血丝,那鲜红的血与白皙的手腕相衬,竟是如此触目惊心。 “柿子”重新抬起头,望住了紫苏。此时的紫苏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柔弱而无助,而“柿子”则一脸警惕与疑惑地回瞪紫苏,怎么看也不像有怜香惜玉的模样。 就在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工夫,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笑声:“薛公子,茶要凉了,小的就先进来了。” 门被轻轻地、缓缓地推开了,发出一声“吱呀”的声响。 第30章 柿子,你是好人!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店小二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出现在了门外。 当然,出现在门外的不止是店小二,还有那个穿着青衣的男子,也就是“小苹果”的看门狗。 店小二先是朝着茶间内看了一圈。但见清风徐徐,吹起窗边帷幔飞扬,阳光照进茶间那身着白衣的公子身上,竟果真有种君子如玉的感觉。 “柿子”看向店小二,脸上的表情完全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当然,他本身就是一个大冰块、扑克脸,所以即使不假装,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上好的雨前龙井给您端来了。”店小二说着,便低下头,毕恭毕敬地端着托盘走进去,将一壶茶和两个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然而就在他放的时候,这厮手一歪,竟然将一个茶杯掉在了地上。 “哎哟!小的该死!”店小二惊叫一声,急忙蹲下身去拣茶杯。在蹲下的同时,他那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四处张望着,似是在看那帷慢之下和椅子之下有没有可疑之物。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 于是店小二站起身来,一脸歉意地道:“对不住,薛公子,是小的手滑了,小的该死,您别见怪,我这就去取新的茶杯来!” “柿子”没搭理店小二,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拿起来喝了一口。 像是对“柿子”的这般冷漠态度并不陌生,店小二急忙退了出去。而门外的那个青衣“看门狗”则迅速地瞥了一眼茶间,也假装路过般地走开了。 不多时,店小二便重新进来,将一个新的茶杯放在桌上。 “方才真是对不起您,”店小二站在“柿子”的对面,笑着问道,“折腾了一遭,恐怕茶已经凉了,要不小的再给您上一壶?” “柿子”冷冷地看了店小二一眼,吐出两个字:“不必。” “那您慢用,叨扰了。”店小二一看便是伺候富贵人士久了的老滑头,惯会看人眉眼高低。听“柿子”这么一说,便立刻恭敬地退了出去,并且将门关上了。 呼…… 紫苏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也不如谢谢古代人的长袍子!此时的紫苏就蹲在“柿子”的两腿之间,藏身在他的袍子里。 紫苏无比感慨,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领悟到什么是天时地利人和。 所谓“天时”,是这一世的百里紫苏人有够瘦。说到底,人还是得瘦一点,要不然就算把胳膊腿弄折了也缩不成这么一小团。 而且所谓的“地利”则是“柿子”的腿有够长。相信如果“柿子”的腿没有这么长,紫苏想要藏进去根本就是扯淡啊有没有!紫苏转过头瞧了瞧,“柿子”腿又修长又结实,韩剧里面的长腿欧巴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一种型号了吧?真是……托了大长腿的福啊! 接下来咱还得说说这他“人和”:“柿子”的袍子有够长。只有这大长腿、大长袍子,才能把紫苏这瘦瘦小小的身子藏得严实。否则,就全都露馅了啊有没有! 由于过度紧张,藏在“柿子”袍子里的紫苏连大气也不敢喘,简直就是憋着气地藏在那,跟练缩骨功、屏气功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店小二一走,紫苏便想要爬出来,然而“柿子”的两条腿一。。夹,竟将紫苏硬生生地夹。。住了。 我我我我……我勒个去! 这只死“柿子”想要干什么?报复我吗?整盅我吗? 丫丫个呸的,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紫苏这样想着,便用力地挣扎,然而“柿子”的腿就跟铁钳一样紧紧地夹着她,让她根本动弹不得。这姿势……这姿势也太扯了吧?这厮是想要用腿勒死我的节奏吗? 紫苏气得脸都红了。 紫苏扬手便在“柿子”腿上的穴位点了一下,这可是紫苏的紧急手段,点在腿上,可以令对方的腿部抽搐麻。痹,从而无法行动。紫苏只觉“柿子”浑身一震,笑容便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嘿嘿,这下你完蛋了吧? 想整盅我,你还早好几年呢,哼! 这样想着,紫苏便要爬出来。然而“柿子”的腿虽然已然麻掉,却还有力得很。他依旧紧紧地夹着紫苏,令她根本动弹不得。 该死! 紫苏刚想出声叫嚷,突然听到门再次响了一声,那个阴魂不散的店小二再次走了进来。 “薛公子,想是您要等的人还没有来,给您上两碟点心,您先慢慢吃着。”店小二说着,一脸笑容地将两盘点心放在了桌上。 “哎哟,薛公子,您的脸色怎么不太好?可是不舒服吗?”店小二瞧见“柿子”的脸色有异,不禁急忙问候道。 “没事,出去。”“柿子”冷着脸命令。嘴上虽这样说,脸上的表情也依旧冰冷没有半点波澜,但其实“柿子”的双腿在桌下正轻轻地颤抖着。这当然是全都拜紫苏所赐,只是他一直都在强忍着罢了。 “是。”店小二急忙躬身答应着,退了出去。 紫苏的额前立刻渗出了冷汗。 喵的,这个店小二真是太狡猾了!他简直比百里紫苏还要狡猾,这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这样看起来,“柿子”是早就料到了店小二会重新进来,所以才会故意夹住自己,不让自己出去吧? 但自己却这样对待他,真是……太不应该了。 紫苏不好意思地伸手拂向“柿子”的穴位,替他解开了穴道。“柿子”那紧紧地绷着的腿部肌肉立刻放松下来,抽搐也停止了,紫苏感觉到“柿子”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慢慢地从“柿子”的长袍底下爬出来,然后从桌下似小狗般看向“柿子”。这张冰冷冷的冰块脸上,出现的是紧张后的放松。而他的额头,也已然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紫苏知道,想要忍住被点了穴位之后的抽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柿子”是一个练武之人,也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行。而且,即便被点了穴位之后,他还这样强忍着阻止自己出来,这个人……好像真的不坏呢。 “谢谢你,‘柿子’。”紫苏由衷地说。 “柿子”皱着眉垂下眼帘,不爽地瞪着桌子底下的紫苏,然而当他的目光与那双满是委屈与悔意的目光相遇时,竟没有来由地颤了一颤。 他张了张嘴,最后发出一声泠哼:“哼,废话少说。还钱!” “不是吧……你要不要这么冷淡啊,张口闭口就是钱!我是在感谢你哎!你不会说声不客气吗!”紫苏顿时怒从中来,她猛地起身,想要跳起来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大冰块“柿子”,脑袋却一下子撞到了桌子上,发出“砰”地一声。 “痛痛痛痛!”紫苏捂着脑袋,疼得全身都缩成了一团。而那个罪魁祸首则挑眉瞧着自己,依旧一脸冰冷,全然没有半点懊悔之意。 “你!你竟然连道歉都不会吗?”紫苏愤然朝着“柿子”嚷。 “哦?”“柿子”不愠不火地说道,“对抢了我的钱袋又被我救过一次的人道歉吗?” “呃……这个嘛……”紫苏被“柿子”噎得没了词儿,她清了清嗓子,道,“反正,总之,哎呀我都说了七天之后会还你,就会还你的啦。今天才第五天而已,两天后就给你了嘛。一个大男人那么啰啰嗦嗦的干什么!” “你……”“柿子”简直快要被紫苏这副没理还狡三分的模样气歪了鼻子,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外面却再次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坏了!” 一定是那个店小二又跑来侦查敌情了,自己刚才有点太得瑟,以至于忘记了还有敌军在虎视眈眈! 不管了不管了,兵来将挡,敌来——我躲! 紫苏如一只动作敏捷的猫,“嗖”一声重新藏到了“柿子”的长袍底下。 “柿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他忍住把紫苏揪出来的冲动,抬头朝着门口看去。 门没有敲便被推开了,一个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 “大哥,久等了啊!” 这声音充满了洒脱与欢快,跟大冰块“柿子”那冷若冰霜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禁让紫苏怔了怔。这个人叫“柿子”为大哥?难不成他是“柿子”的弟弟“柿饼子”? 不管他是谁,反正是熟人吧?既然是熟人就没有必要躲了嘛!紫苏松了口气,刚想要爬出来,“柿子”的大长腿便突然猛地用力,竟再一次将她紧紧地钳制在了他的长腿之中。 干、干什么! 紫苏意识到,这一次,“柿子”比刚才还要用力。而且他的腿正好紧紧地卡住了她的脖子,那硬梆梆的骨头硌得紫苏疼得要命。 该死,这个死家伙想要干什么? 紫苏扬手便要去点“柿子”腿上的穴位,然而没想到“柿子”的一只大手突然伸到了桌下,快速地敲了她的脑门一记。 啊啊啊啊啊!好疼! 紫苏刚想张口喊,那两条大长腿便再次用力,紫苏的脖子有如被勒住了般的,疼得要命要命的。 第31章 啊欠,我不是故意的! 好好好,你赢了,你个魂淡。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放弃了抵抗。似乎是感觉到紫苏浑身肌肉的放松,“柿子”的腿也略略地松了松,紫苏总算能透得过气来了。 “大哥,你的脸色可不怎么好,可是身体不适?”那爽朗的声音说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便在“柿子”的对面坐了下来。 透过“柿子”长袍下摆的缝隙,紫苏看到了一双穿着云青色长靴的大脚,那双长靴上绣着朵朵繁花,看上去还怪好看的。说到鞋子,紫苏突然想起来,自己见过“柿子”少说也有三面了,却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他穿什么鞋哩。这样想着,紫苏便低下头,看向“柿子”的鞋。那是一双银色的靴子,上面绣着一对威武的麒麟,一双眼睛碧绿而又炯炯有神,周围被祥云围绕,显得它威风凛凛而又神气活现。 这样说起来,“柿子”好像特别喜欢麒麟耶,他的钱袋啊、衣服啊神马的,全都是麒麟图腾。而且他好像还特别喜欢穿白,白色,白色,这个家伙,不会是有洁癖吧? 冰块男,洁癖男,面瘫男。 由于被“柿子”的大长腿卡住脑袋,紫苏一动也不敢动,只好蹲在地上碎碎念地骂他。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声音明朗的男子又用他好听的声音说话了。 他说:“大哥,你为什么要约我在这里见?难道你……还不想回家吗?” 不回家吗? 紫苏的耳朵立刻像小猫一样地动了动,刚才那百无聊赖的感觉顷刻间荡然无存,她好奇地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这对兄弟两个人的谈话。 “柿子”沉默下去,许久,方才缓缓地说道:“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沐风。” 沐风?这个名字很好听哎,沐风沐风,如沐春风。这名字真是有意境哎! 不过话又说回来,紫苏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柿子”叫什么名字呢……就叫“柿子”吗?这个名字也太古怪了哎,而且一点都没有意境。啊,对了,好像听说有些地方的人喜欢给孩子取个土气便宜的名字,像什么“狗剩”啊,“二丫”啊什么的,为了让孩子好养活,“柿子”和那个讨人厌的“小苹果”是不是都因为这个,才叫了这么雷人的名字呢? 想到“小苹果”,紫苏便感觉到一阵气愤。 亏他爹娘还给他取了那么萌的名字,没想到是个这么令人讨厌招人厌恶的家伙!不仅做那种拉。皮。条的生意,而且还身犯绑架、非法囚禁神马的多种罪行,不仅如此,他那体温简直能把人活活冻成冰块,这也算是暴力啊冷暴力! 哼,如果有朝一日那个浑魂落在我百里紫苏的手里,一定要狠狠地抽死他! 呸! 心里各种yy暗骂“小苹果”的紫苏,因为太忘我太入戏而重重地“呸”了一声。这个“呸”声发出去,紫苏便感觉到卡住自己脑袋的大长腿猛地一紧,险些没把她的脑袋卡掉了。 好痛! 紫苏扬手捶了“柿子”的大长腿一下。 “这是什么声音?为何我会听到有女子的‘呸’声?”薛沐风诧异地问。 “咳,许是、许是外面路过之人的声音,总之先不去管这种事了。你身上可有带银两吗,给我一些。”“柿子”对薛沐风道。 “银两?”薛沐风怔了怔,紧接着便紧张起来,“大哥,你怎么突然缺钱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在别院住着不方便了?我就说,赶紧回到家里来吧,就算娘她……” “不要再说了!”不待薛沐风说完,“柿子”便打断了他。听得出,“柿子”对回家这件事情非常的介意,而且……好像还十分的抵触。 听出了“柿子”声音里的不快,薛沐风便沉默下去,再不语言了。 “我没有什么事,只是我的银两借给了一位朋友急用。先给我一些银两,过几****便还给你。”“柿子”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很差,便不禁清了清嗓子,尽管用温和的语气说道。然而那即使是对他来说相对温和的语气,在别人耳中恐怕也像带着冰碴的暴风雪,让人直打冷战。 但是……他说“我的银两借给了一位朋友急用”呢……他的意思是,紫苏是他的朋友吗? 有那么一瞬间,紫苏有了一点小小的感动,不过话又说回来,那袋钱,该不会是“柿子”身上仅有的钱吧。自己把他的钱袋“借”走,害得他孤身在外还没有钱吗…… 紫苏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 “银子我这里是有的,哪,都给你,”薛沐风说着,便拿出了钱袋,在即将递给“柿子”之时,他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哎,不对啊,大哥。我记得你从边关回来之时,身上至少有上万两银票?是什么样的朋友会一下子需要这么多钱?该不会是他惹上什么麻烦了吧?” 薛沐风顿了顿,又突然惊叫起来:“我听说皇上现在正在‘肃风’,也就是肃整朝廷风气,彻底清查青楼和赌坊。但凡有当朝为官或者官宦之子弟与青楼和赌坊有关联者,一率法办。你的那个朋友……该不会是在这种风口浪尖儿上逛青楼,被逮起来了吧?你用你的钱帮他打点了?” 我……我呸! 紫苏气得差一点就要冲出来,大骂薛沐风一通。然而“柿子”的大长腿卡得她紧紧的,令她根本动弹不得,只好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一双粉拳捏得紧紧的。然而“柿子”接下来说的话,却又令紫苏的表情柔和下来。 “柿子”说:“那个朋友……是做生意手头不便,我救一下急也是应该。好了,话不必多说,钱拿来便是。” “柿子……”紫苏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心里涌上无尽的感动。真的是救急呢,如果没有他的银两,那时候的紫苏,说不定真的会崩溃吧?想起来,那一天真的是走投无路呢…… “柿子”,你真是好人! 悲喜交加的紫苏伸出手抱了一下“柿子”的大腿,以示感激,然而这突如其来的柔软碰触竟让“柿子”浑身猛地一震,肌肉再次绷得紧紧的。 “大哥?你怎么了?脸怎么突然红了?”薛沐风突然笑了起来,“该不过你说的那位‘朋友’,是位姑娘?” 这你都知道? 紫苏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咳,别胡说!”“柿子”不自在地喝斥,“好了,没事你走吧。” “干什么这样就赶我走啊,这上好的龙井我还没喝呢,点心我也没吃上一口。我巴巴的给你送钱来,你不能就这样把我赶走了吧,心太狠了!”薛沐风说着,拿起一块点心便吃了一大口。 咕…… 紫苏的肚子叫了起来。 糟糕了,从早上出发到现在,紫苏还一点东西都没有吃呢。这会儿听到薛沐风说吃点心,还真心有点忍不住感觉到饿了。 唉,盼只盼这个家伙快点走,然后自己也好被“柿子”松绑,好歹能吃上点吃的。 “对了,大哥。那个人……她想见你。”薛沐风突然说道。 紫苏感觉到“柿子”的身形突然颤了一颤,他的身体好像起了一种很微妙的变化。虽然看不到“柿子”的脸,但是他的身体似乎很明显地传递出来一种信息,那个想要见他的人,非同寻常。 一般而言,人的身体会随着他的心意而产生变化。脉搏、体温、心跳,甚至是身体散发出来的气场和汗腺挥发的速度都会有所不同。紫苏上中医大学的时候好歹也是优等生,对这些人体反应十分了解。只是毕业之后,她一没有家世背景,二没有人脉关系,所以在一家中医医院实习了一年,正准备成为就职合同的时候,便被空降的院长外甥女“顶”了下来。从此对这个行业彻底灰心失望的紫苏,进入了一家大型理财公司就职。 然而正因为那十分钟爱,并且曾经用心就读的专业知识,让紫苏察觉到了“那个人”对于“柿子”而言是极为不同的。紫苏不禁猜测,“那个人”到底是谁,难道……是一个女人吗? 是“柿子”喜欢的人?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也不必再见。”“柿子”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 “大哥,你何必……”薛沐风刚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说,他轻轻地叹息一声,端起茶喝了一口。 气氛……开始变得好沉重啊。 “柿子”是不是也背负着什么伤心的往事呢?是因为家里不同意,所以活生生的将一对小情侣拆散,然后“柿子”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吗? 啊,这个“柿子”还真是幼稚呢…… 紫苏无奈地叹息。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小飞虫突然在紫苏的眼前飞了过去。 不……不是吧? 不要开玩笑哦,快走,快走开! 紫苏畏惧地看着越飞越近的它,不禁张开嘴巴朝着它吹气。 走开,走开! 呼,呼! 紫苏吹啊吹啊,那只小飞虫竟然不偏不倚、好死不死地……钻进了紫苏的鼻孔。 “啊……啊欠!”紫苏重重地打了个大喷嚏。 “柿子”,我对不起你……紫苏眼泪汪汪地想。 第32章 矮油,我跟他没关系啦! 紫苏打了那个喷嚏之后,自己便最先感觉到懊悔。 而恰恰是她的这声喷嚏,让薛沐风一下子跳了起来。 “什么人!”薛沐风惊叫着,“铛”地一声抽出了宝剑,喊道,“是什么人藏在这里,赶紧给我出来,不然看本公子一剑砍下去,将你劈成两半!” “哇呀,别砍!我不是故意的!”紫苏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哭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这声音……怎么是从桌子底下传来的?”薛沐风好奇地说着,不禁弯下身瞧向桌子下面。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紫苏从椅子底下,从“柿子”的袍子里……爬!了!出!来! “铛”! 薛沐风的宝剑掉在了地上,他瞠目结舌地瞪着紫苏,表情就像是见到了ufo里走出来的、活生生的外星人。 紫苏先前就对薛沐风这个人很好奇,在瞧见薛沐风之后,她真是由衷、真心、实实在在地觉得,薛沐风真是人如其名的俊美好看啊…… 眼前的薛沐风最多不过二十岁年纪,他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英眉上扬,目若灿星,鼻子又高又直,一张嘴巴圆润好看,泛着温暖的樱桃红。即使是这样惊愕地张着大嘴巴,也难掩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阳光般的明朗洒脱。不难想象,他笑起来会是多好看。 阳光暖男啊……正是时下最流行的一款耶! 这钭阳光暖男穿着柳绿色的长衫,黛青色的腰带束着他结实挺拔的腰身,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被绾在紫金冠之中。清风从窗外拂进,吹起他的黑发翻飞,还真像是一株沐浴着春风的柳枝。 美男子。 紫苏朝着薛沐风露出了笑容。然而此时的紫苏却不知道,她这会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脸上的鼻血还没有擦净,再加上她咧嘴一笑,简直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薛沐风“扑通”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竟是两眼发直,连声音都打着颤地问道:“你……你是人,还是鬼?” “哪尼?”紫苏怔住了,但是,以百里紫苏那惊人的反射弧和敏捷的思维能力,她很快便意识到了薛沐风在说自己什么,便不禁愤然吼道:“你说什么?亏我还当你是个美男子,对你有几分好感。你竟然这么没礼貌,骂本姑娘是鬼?本姑娘要容有容要貌有貌,要身材有身材要风度有风度,你竟然说我是鬼?说我是鬼?” 要知道紫苏在现代世界的时候,就以“m。g”公司的“司花”著称,虽然有点太平公主的趋势,但是在那个硅胶垫也算罩杯的年代,根本就不是事儿!更何况到了古代之后,百里紫苏虽然看上去又瘦又小,但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连紫苏自己看了都要流鼻血啊有没有!这个浑魂竟然说自己是鬼? 紫苏越想越气,她上前便揪住薛沐风的衣襟,怒道:“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哪里像鬼,我哪里像鬼,啊?” 紫苏这张满是血迹的脸如此逼近薛沐风,让这个阳光小暖男顿时脸色苍白,连话都说不出了。 “你闹够了没有。”“柿子”的大手一伸,便将紫苏从桌子底下揪了出来。紫苏愤然扭头,看到了这厮一张极为不耐烦的脸。 除了生气、不耐烦,这家伙的脸上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表情,简直是让人抓狂的面瘫男啊有没有! “放开我!你这个‘柿饼子’!你没听到他说我是鬼吗?你这个家伙,因为是你弟弟就偏袒他吗?”紫苏一边挣扎着,一边生气地叫道:“还有,明明是疑问句,你这厮竟然用肯定句的语气来说,真是让人窝火啊啊啊啊!” “闭上你的嘴,”“柿子”说着,拿起一块点心便塞进了紫苏的嘴里,然后冷冷地说道,“在这里鬼叫鬼叫的干什么?忘了外面有什么人在等着你吗?” 是唔! 外面还有“小苹果”和他的青衣“看门犬”呢!我不能声张,不能声张! 紫苏顿时没了声息,她乖乖地拿住点心,吃了起来。 “好吃!”那点心乃是用上好的茶水与糯米制作的,还有着莲蓉馅儿!外皮入口酥脆,内馅入口即溶,哇,好吃……真好吃! 紫苏的眼睛顿时眯成了月牙儿。 其实未见得是点心好吃到哪里去,只是紫苏太饿了,方才听说薛沐风要吃点心的时候,紫苏就已经向往得不得了,这会“柿子”果真把点心给了她,如愿以偿的紫苏又哪里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饥饿当前,紫苏那潜意识里的现代意识已然占了上风,自然大快朵颐吃得够爽,哪里还顾得上古代淑女的端庄礼仪? “口好渴,柿子,给我水。”虽是吃相很现代,但紫苏大小姐的派头还是有的。她转头向“柿子”下命令道。 “柿子”看了看桌子上面,除了自己的杯子,就只有薛沐风的,哪里还有多余的杯子? “没有杯子。”“柿子”说。 “哎,早就说你,大男人干什么那么斤斤计较,我用你的杯子就好了。放心,我不嫌弃你。”紫苏说着,把手伸向了“柿子”的茶杯。 “喂,你!”“柿子”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紫苏已经拿起了“柿子”的杯子,喝了一口。 哇塞,茶水跟茶点,真是般配到家了! 爽! 紫苏在现代,工作真正忙起来的时候,根本无暇喝水。跟她一起忙工作的属下,都跟紫苏相处得跟兄弟姐妹一样,会随分享矿泉水呀、绿茶呀什么的。如果真的都像“柿子”这么讲究,那估计大家都渴死了! 只是,现代人认为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柿子”眼里则有如晴天霹雳,根本无法接受。 “你……”“柿子”怔怔地瞪着紫苏,他的手还保持着伸过去的姿势,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哦,谢谢。”紫苏说着,伸手拍了拍“柿子”伸过来的手。 “这是……”薛沐风看了看“柿子”又看了看紫苏,喃喃地问道:“你们这是……你们这是……什么关系?” “啊?”紫苏和“柿子”都将头扭过来看向薛沐风,然后异口同声地问道。两个人同步得连语气、动作、转头的时间都一般无二。 “大哥,这位姑娘刚才……是从你的袍子里钻出来的,难道说你……”薛沐指着“柿子”喃喃地说着,然后突然间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跃而起。他朝着“柿子”哇哇大叫道:“大哥,你开窍了啊?哈哈,啊哈哈哈!你终于知晓人事,不再像从前那样拒女人于千里之外了!” “你在说什么!”“柿子”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光天化日之下,怎能口出如此不堪的言语?你这是在丢我的脸吗?” “说什么呢,大哥。”薛沐风乐哈哈地上前拍了拍“柿子”的肩膀,笑道,“你这光天化日之下,都把姑娘藏到袍子底下了……哎哟,咳。瞧瞧,她的手都有绑着的痕迹啊,大哥,你们都玩得这么过火了吗?咳,你还真是一旦被开发,就有脱缰之马,一发不可收拾啊。嘿嘿。” 说着,薛沐风竟捂着嘴,发出了一连串暧昧的笑声。 “不要胡说八道!”“柿子”气得眉毛都皱在了一起,他扬手便要去拎薛沐风的衣襟,却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样东西直飞过来,砸向了薛沐风。 “什么东西?”薛沐风好歹是佩戴着宝剑之人,也是个俗话中的“练家子”,感觉到有种凌厉之风冲向自己,便不禁急忙躲闪。那样东西呼啸着从薛沐风的脸侧飞了过去,“啪”地砸在墙上,碎了一地。 “是茶杯?”薛沐风恍然大悟地说道。而就在他分神之际,又一个东西砸了过来,薛沐风迅速地转头看向飞来之物,但见那是一个又圆又大的茶壶,便不禁急忙向旁边躲闪。他刚一侧头,便被一样东西砸中了脸。 那是一只精巧的绣花鞋,上面绣着紫色苏叶图案,还有一对翩翩飞舞的彩蝶。这只绣花鞋直砸在薛沐风的面门,让他整个人都石化在那里。 空气瞬间寂静下来,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许久,绣花鞋才缓缓地掉落下来,薛沐风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完整而又清晰无比的鞋印,鼻血,从薛沐风的鼻孔里缓缓流了下来…… “痛……”薛沐风喃喃地说着,然后猛地跳了起来。他捂着自己的鼻子,痛苦万分地叫道:“好痛,好痛啊!你是哪里来的丫头?大哥,你是在哪儿拣的这个丫头,啊?” “这个……”“柿子”一时语塞,竟不知应该如何去解释紫苏的来历。紫苏却抢过话头,对薛沐风道:“拣什么拣,疯什么疯?你这个魂淡,难道不懂得一点尊重吗?”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薛沐风被紫苏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弄得一愣一愣的,一时之间竟然也忘记了要怎么还口。 第33章 啊呀,别扔我啊! 紫苏却走上前来,一边伸手掂着薛沐风的胸口,一边教训道:“什么叫被开发,什么叫脱缰的野马?你怎么这样对你大哥说话?既不懂得尊重别人,又不懂得尊重兄长,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重新回炉,被你娘重生一遍,被你父母重新改造、好好管教!” 薛沐风被紫苏掂得步步后退,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紫苏。这个少女一头青丝乱蓬蓬的,脸也脏兮兮的,还有并未干涸的鼻血痕迹。衣衫也是不整,如果她走在大街上,真的会有人拿当她疯子看待吧? 不过,这双眼睛却又是如此的明亮,浑身散发着的灵气也十分的惹眼,为何会让她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呢? “我说,你们两个都没想过要擦擦鼻血吗?”在一旁的“柿子”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 经“柿子”一提醒,紫苏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从窗户上跳下来,还没擦过鼻血呢。她不禁一下子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去擦鼻血。而薛沐风也伸手摸向怀里。 “糟了。”薛沐风的脸色陡然一变,紧接着,他便迅速地摸遍全身。 “糟了,糟了,我的手帕……我的手帕!”薛沐风叫道。 “给你。”“柿子”拿出他的一条银白绣着麒麟图样的手帕递给了薛沐风,薛沐风缓缓地接过来,脸色却依旧苍白。他瞧着“柿子”,怔怔地说:“坏了,大哥。我好像把手帕落在娟雪姑娘那埋在了……“ “什么?”“柿子”的眉毛顿时皱成一团,他用责备的语气喝斥道:“你怎么又去了那种地方?你就不怕爹扒了你身上的那层皮吗?” “嘘!嘘!”薛沐风急忙拉住“柿子”,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嚷嚷什么啊!还不都是为了给你送银子,我才走得那么急吗,要不然怎么会落东西?” 说着,薛沐风拿起手帕,用力地擦了擦鼻子。 在一旁的紫苏耳朵动了动,很清楚地捕捉到了这句话,她转过头嗤笑道:“我说怎么把‘一发不可收拾’这种话说得这么顺溜自然,弄了半天,原来自己本身就是个登徒浪子。” “你!”薛沐风刚想吼回去,但紫苏却抢先一步站在了“柿子”的身后,朝着薛沐风做了个“有本事来扁我啊”的表情。 薛沐风气坏了,他拉过“柿子”低声问道:“大哥,这位姑娘到底是谁啊?这么牙尖嘴利的,刚才还一副替你出头的样子……” 说话间,薛沐风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惊叫起来。他猛地捉住“柿子”的手臂,叫道:“该不会你就是为了她一直住在别院不回家的吧?你也是为了她不见雪姐的? 雪姐? 紫苏的耳朵又如猫一般动了动,这明明是个女人的名字啊,难道,这就是刚才让“柿子”产生了微妙变化的“那个人”吗? “薛沐风,你给我闭嘴!”“柿子”突然间爆发了,一股强烈而可怕的肃杀之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让整个茶间的气氛都变得压抑。紫苏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拥有这样强烈气场的人,她甚至感觉到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告诉过你不要提她的名字,尤其不要在外面提她的名字!”“柿子”一把揪住薛沐风的衣襟,低吼道。 虽然紫苏认识“柿子”的时间并不长,但她却真的从来都没有想到,“柿子”发起火来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就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却在爆发之前暗暗地压抑着,蓄积着可怕的力量,虽然并不是电闪雷鸣,狂风怒号,但是这种火山暴发即将来临时的感觉,却让人格外害怕。 一个男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个样子吗? 从来没有恋爱过的紫苏,一点都不理解呢。 “喂,你不要再这样揪着他了,想把你的兄弟勒死吗?”紫苏一边吃点心,一边扬声说道。 “柿子”怔了怔,如梦方醒般地回过神来。 “好……好啦。我不提,不提就是啦。”薛沐风显然也被“柿子”的模样弄得十分尴尬,他拍了拍“柿子”的手,赔着笑脸道:“疯丫头说得对,真要是把你的亲兄弟勒死了,你会心疼的哈。” “柿子”这才松开了手。 “啧啧,一个大男人为了个女人跟亲兄弟大动干戈,真是太不像话了。”紫苏说着,又把一块点心塞进了嘴巴里。 “柿子”猛地回过头来,冷冷地瞪向紫苏。 “呃,我随便说说,我随便说说。”紫苏急忙咽下那口点心,然后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吃饱喝足,是时候开溜。 紫苏抹了抹嘴巴,对“柿子”说:“那什么,我估计你那个借你钱的朋友,肯定能在约定的期限内把钱还给你了。啊哈哈,柿子你真是个好人啊。不过呢,好人就得把好事做到底是不是?现在,送我走吧。” “你……说……什么?”“柿子”像看外星人似的上下打量着紫苏,难以置信地道,“我送你走?” “是啊。”紫苏点头,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柿子”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问道:“你莫名其妙从天而降,拿我当你的挡箭牌不说,还打我兄弟,毁我清白。用我的杯子喝茶水,还把所有的点心都吃光。现在,你竟然还有胆让我送你离开?” “柿子”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那番话的,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眼睛里有隐隐的怒火燃烧,那副模样像是恨不能把紫苏捏碎揉扁一般。 紫苏突然伸出一根青葱般的手指抵住了“柿子”的眉心。 “你干什么?”“柿子”不爽地喝斥。 “嘘!”紫苏轻轻地嘘了一声,笑着说道,“不要总是皱眉,你不知道吗?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眉毛是心灵的锁。” 那根纤细的手指从“柿子”的眉心移开,继而在他的胸口上轻轻地掂了一掂,继续说道:“如果你总是把心锁住,阳光就照不到你的心里来了呢……” “柿子”怔住了,有那么一瞬间,紫苏觉得他眼中那深邃若深潭般的眼中汹涌出澎湃的惊涛与骇浪。 “是……我的错觉吗?”紫苏暗暗地想,“为什么此时此刻,我会感觉到了个强烈的感情波动呢?难道……他并不是一个真的大冰块吗?” “咳,那什么。要不,我先走了,省得在这里打扰你们浓情蜜意,互送秋水……”薛沐风说着,转身便要开溜,但“柿子”却长臂一伸,扯住了薛沐风的后领。 “你到楼下这个窗户下面等。”“柿子”虽然看着紫苏,却对薛沐风命令道。 “啊?为什么要到这个窗户下面等啊?我还有事儿呢,我得去把我的手帕拿回来……”薛沐风的话还没有说完,“柿子”便缓缓地转头看了过来。 他的眼神冷得有如淬取了寒冰,令薛沐风不禁打了个哆嗦。 “咳,那个……我现在就去!就这个窗户哈?我知道了,哈哈,一会见。”说着,薛沐风便转过头,一溜烟儿地溜出门去。 刚才还喧闹不已的茶间,此刻只剩下了紫苏与“柿子”。 而“柿子”,则还在目不转睛地瞪着紫苏。 “你……这么瞪着我干嘛。”紫苏满是警惕地问。虽然那双眼睛又深邃又好看,但是,被这么死死地盯着,还是会觉得十分的毛骨悚然呐! “哼。”“柿子”冷哼一声,转过头,走向了窗子。 “喂!”紫苏顿时生起气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说你这个人,既喜怒无常又不懂礼貌,哪有别人跟你说话,你不好好回应的,啊?你这个大冰块脸,你……”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柿子”突然手臂一伸,直接揽过了紫苏的腰。 “啊呀!”紫苏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便径自撞上了“柿子”的胸膛。 “你……”紫苏怔怔地看着“柿子”,他的脸近在咫尺,五官清晰可辩,他的气息,直接扑打在了紫苏的脸上。 心……跳得好快。 紫苏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打量过一个男人,他身上的热度像火一样灼人,把紫苏的脸颊都灼出了红晕。 而且,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啊……越来越近了呢…… 紫苏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应该做何反应。是该闭上眼睛吗,还是该一把推开他?或者直接赏他一记耳光吗? 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紫苏满脑子思绪乱飞的时候,“柿子”突然双手扶住紫苏的腰,手臂用力,将她……整个从窗户扔了出去。 哪尼? 紫苏瞪圆了眼睛,她像是一个已经石化成的雕像般从窗户飞出去,然后径自向下坠去。 风在耳边呼啸,下坠的感觉足以令人感觉到害怕甚至是恐慌。 然而……紫苏,竟然对此毫无感觉。 毫!无!感!觉! 当紫苏即将像一个沙包般掉落在地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此时的紫苏,已然掉在薛沐风的臂弯中了。 “啊哟,疯丫头,你倒不重嘛。刚才幸好没有风啊,要不然你准会被风吹走呢!”薛沐风坏心眼地哈哈大笑。 然而紫苏,却并没有还口。她还呆呆地怔在那里,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 “喂,你怎么了?可是被吓到了?”薛沐风见刚才还张牙舞抓的小猫突然安静下来,不觉开始觉得奇怪。 紫苏没有回应她,而是缓缓地抬起视线,朝着二楼的茶间看去。 茶间的窗边,“柿子”正凭栏向下看着她。 第34章 好吧,两天后再见! 原来“柿子”叫薛沐风先到外面去,然后站在这个茶间的窗下等着,是为了让他接住紫苏。 这样一来,就算是“小苹果”或者青衣“看门狗”他们在茶楼如何蹲守,也不会知道紫苏竟会从窗户里“飞”出去逃掉。 “喂,疯丫头,你在干什么?吓傻了吗?”薛沐风朝着紫苏嚷。 清风拂过,吹起紫苏额前的刘海,露出她清秀的眉眼。那一双新月般的弯眉好似被黛石轻轻扫过,一双美丽眼眸像一泓清泉,映着骄阳的璀璨光芒。而那嫣红的撒花烟罗衫,更衬得她有如一枝于春风中盈盈盛开的桃花儿,如此清新,如此令人沉醉。 一时之间,薛沐风竟看得失了神。 而此时的紫苏,却抬起头,望着从二楼茶间探头出来的“柿子”。阳光照射在他的白袍之上,让他好像月亮般反射着阳光,散发出烁烁清辉。而他的一双眼睛,深若幽潭,冷若冰川。他站在那里,冷冷地望着紫苏,仿佛就连全天下最炽热的火焰都不能将他的冰冷融化。 “哼。” 紫苏冷哼一声,她那樱桃般的小口向下一撇,向“柿子”竖起了中指。 这个举动在古代可谓是一个诡异而奇怪的手势,“柿子”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扫了紫苏两眼,然后转头离开了窗前。 “你傻了还是怎么的?还不赶紧放我下来!”紫苏猛地转过头,瞪向薛沐风。 “啊?”薛沐风呆呆地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我叫你放我下来!”紫苏扬手便敲了薛沐风脑袋一记,薛沐风这才回过神来。他急忙放下紫苏,然后转身指了指马车,说道:“上车吧。” 紫苏顺着薛沐风的手看向那辆马车,不禁惊叫出声来。 “天哪,这是你们家的马车?你们家也太有钱了吧!”紫苏张大了嘴巴打量着眼前的马车,那副神情就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流浪汉,突然间看到了满汉全席似的。不过这也不能怪紫苏,眼前的这辆马车,已经称得上是她重生在古代之后,所看到的最豪华的马车了! 暂且不说那雕刻着繁华的上等楠木车身,也不说那车上挂着的华贵帷幔,单说那两匹拉车的骏马,就已经足以让紫苏惊艳了。 那是两匹通体黝黑的骏马,四肢修长,身马强壮,长长的鬃毛垂于胸前,尤其是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充满了温柔。 “好美的马……”紫苏说着,禁不住伸出手来抚摸骏马。 “这两匹马可算不上是什么好马。”薛沐风哈哈大笑道,“若是你见了我哥的坐骑湛雪,眼里可就再看不上其他的马了。” “湛雪?”紫苏怔了怔,喃喃地问道,“那是马的名字吗?好美呢……” “哈哈,名马都是有名字的了。好了疯丫头,现在,快上车吧,我哥也来了。”薛沐风说着,打开了马车门。 紫苏刚坐上马车,“柿子”就走了过来。 他先是冷冷地看了紫苏一眼,然后又对薛沐风说:“送她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哦。”自从刚才被“柿子”用吓死人的眼神“冰冻”过之后,薛沐风变得异常听话。他低头便走上了马车,然后伸手去关马车门。 “哎,等一下!”紫苏急忙伸手拦住薛沐风,她抬头看向“柿子”,奇怪地问:“你难道不走吗?” “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柿子”冷冰冰地说,“不然目标就会太大,我要留下来,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吗? 难道他是怕“小苹果”会派人出来追杀自己,所以故意留在这里垫后吗? 那一瞬间,紫苏突然觉得有一点点小感动。 她张了张嘴巴,却只说出一句:“注意安全。” “柿子”微微点了一下头,便转身朝着茶楼走去。 紫苏收回了手,薛沐风那扶着车门的手便要再次关门的刹那,却又一次地伸出手拦住了他。 “喂,‘柿子!”紫苏朝着“柿子”嚷。 “柿子”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咳,那什么,两天后,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不见不散。”紫苏说。 “柿子”的身形微微地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地走进了茶楼。 “哟,你们是这人约黄昏后吗?”薛沐风一阵嘿嘿地坏笑,却遭来紫苏的一记重拳。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认识我大哥的?”薛沐风问。 这一路上,薛沐风一直在观察紫苏,但紫苏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一直望向马车窗外。 马车一直轱辘着前行,紫苏的身子随着车身的颠簸而轻轻摇晃,接连而来的疲惫与困意让她昏昏欲睡。 而坐在一边观察紫苏的薛沐风,终于忍不住开口向紫苏提问了。 怎么认识的“柿子”吗? 紫苏微微地迟疑了一下,她虽然来自于现代,但却也知道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她是断然不能对薛沐风提起自己与“柿子”的相识过程的,她不能告诉薛沐风自己浑身温漉漉地被“柿子”从水里抱出来,更不能告诉薛沐风自己曾经骑。。在“柿子”的身上,对他大打出手……所以紫苏便只能清了清嗓子,说道:“就……那么认识的呗。” “呵,还保密啊。”薛沐风嗤笑一声,又道,“那,你跟我大哥是什么关系?” 紫苏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翻了一记白眼,道:“关你屁事?” “什、什么?”薛沐风被紫苏这番话弄得怔在当场,他可万万没有想到,紫苏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的耳朵聋了?我说:‘关,你,屁,事’!”紫苏瞪着薛沐风,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你你你你你!你这个疯丫头!妄你生得这样美貌,竟然如此出口不逊,真是没有半点礼貌!”薛沐风指着紫苏,生气地喝斥。 紫苏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指着鼻子吼自己,眼见薛沐风的手指已经快要掂到自己的鼻尖儿,紫苏不禁怒从中来,她张口便咬。这一下,她可是结结实实地咬住了薛沐风的手指头,疼得薛沐风“哇呀”一下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痛痛痛痛!你个死丫头,快松口!”薛沐风哇哇大叫地吼道。 “哼。”紫苏这才松了口。 “哇,疼死我了!你真是名副其实的疯丫头啊你!啊,都有牙印了,属狗的啊你?”薛沐风捧着印着一圈小牙印的手,气愤地大嚷。 “你以为我愿意咬你这种伤风败俗的纨绔子弟?哼。”说着,紫苏一脸厌恶地“呸”了一口,然后扬声说道:“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薛沐风却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是说要驾车到城门外吗,为何在这里就停了?”薛沐风问。 “因为你让我很不爽,一个大男人问题这么多,一路上唠唠叨叨墨墨唧唧,烦都烦死了!”紫苏说着,便打开马车门,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这里,正是距离城门最为近的一处市集。眼下虽是黄昏,但市集上倒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紫苏走下马车,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给我回来!”薛沐风跳下马车,朝着紫苏的背影大吼,然而紫苏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就这么走了?”薛沐风望着紫苏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还从来没有谁这样跟本公子说过话,那些女子见了玉树临风的本公子,有哪个不是好话说尽,秋波猛送的?为什么只有这个疯丫头不一样呢……怪,她还真是怪。不过,她的背影跟她的面容一样,都很俊俏好看呐……” 薛沐风就这样傻呆呆地杵在那里,直到紫苏有如一条轻盈的小鱼融入人群之中。 “二少爷,咱们要回侯府吗?”车夫原是以为薛沐风会直接上马车离开的,所以便跳下马车,站在车门边替薛沐风撑起了帘子。谁想这位二少爷却站在那里,像是变成了木头,半天也不动一下。 可怜这车夫的手举了帘子半天,累得胳膊都酸了。他别无他法,只得出声提醒。 “哦!”薛沐风恍然大悟,他立刻跳上马车,扬声道:“先别回侯府,赶紧去娟雪姑娘那,把我的手帕取回来!” 车夫闻听,不由得无奈叹息。 其实紫苏提前走下马车,是看到了一家药铺。她急匆匆地奔进去,买了一件她的心仪之物,方才雇了一辆马车,赶回农场。 马车刚刚停在农场门口,便见一群人“呼啦”围过来,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紫苏刚刚推开马车门,便被一个扑上来的肉团子撞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姐!姐!呜……”这个肉团子正是百里锦麟,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紫苏,哇哇大哭。 “姐,你去哪了?呜!我都好害怕你会有危险,呜!” 这小家伙哭的声音忒大,都快要把紫苏的耳朵给震聋了。正当紫苏想要说些什么的当儿,肖氏也冲上来,一把揽过紫苏,紧紧地拥抱着她,哽咽着哭道:“紫苏!我的好女儿,你去了哪儿啊?娘快要吓死了!如果你要真有个什么好歹,你可要娘怎么活!” 这一老一小哭个不住,两个的眼泪都快要把紫苏的衣裳浸湿了。而翠兰、大壮、田老汉和兰花姐他们,也都又哭又笑的,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这难道就是……回家的感觉吗? 有人担心你,有人惦念你,有人会为了你的离开而哭泣,这样的重生,似乎……还不算太坏呢。 第35章 决定,引进武术人才! 对于这一次的险遇,紫苏一直守口如瓶。 其实倒也不是她守口如瓶,而是自昨天晚上回来之后,紫苏倒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她才睁开眼睛。 手上那被“小苹果”勒伤的地方,已经涂上了草药,想来是昨天夜里肖氏替紫苏涂的。只是紫苏到现在还觉得浑身酸痛,疼得她每动一下都倒吸好几口凉气。就在紫苏坐起身的时候,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紫苏,你醒了?”肖氏勿勿地走了进来,她奔向床边,捉住紫苏的手,充满了关切地看着她,问:“你可感觉好些了?受伤的地方痛不痛?” “我没事啦,娘。”虽然手腕上的伤被肖氏一碰,还有点痛,但为了怕肖氏担心,紫苏只是笑着说自己没事。 “你可还有其他地方受伤?需要叫郎中吗?”肖氏继续问道。 “不用不用。”紫苏连连摆手,心里暗想,自己就是郎中,还用得着请其他郎中吗? “大小姐,快吃些热粥吧。”翠兰继肖氏之后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了桌上,笑着对紫苏道:“昨儿您刚回来倒头就睡,可把夫人和大少爷吓坏了。夫人可是整整哭了一夜呢。” 经翠兰提醒,紫苏这才发现肖氏的眼睛又红又肿,一看便知道昨天哭了许久。 “对不起,娘,让你担心我了。”紫苏不好意思地对肖氏道。 “别说傻话了,你没事就好。”肖氏说着,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是了,昨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听锦麟和七叔说,你们是遇到强盗了!可是车上的东西一样没丢,他们单单只是劫持了你!这可把我吓坏了,昨儿就叫七叔去县衙报了案,生恐你遇到什么危险。好在,你回来了……” 肖氏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她紧紧地握着紫苏的手,说道:“如果你真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娘怎么活……” 肖氏的一番话,让紫苏的心中涌过一道暖流。她轻轻地拍了拍肖氏的手,说道:“娘,别说不吉利的话。我这不是没事嘛!再说……” 紫苏迟疑了一下,她在考虑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肖氏。然而凭着她对肖氏的了解,这位玻璃心的亲娘若是在听说了“小苹果”的事件之后,准会吓坏。更何况,交待事实就跟供出翠兰当初被卖到醉红苑的事情,这样翠兰日后的名誉恐怕就会受到影响啊。 这样想着,紫苏便清了清嗓子,笑道:“娘,其实锦麟说得没错,我们遇到的,确实是强盗。” “啊!” 肖氏和翠兰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声来,那尖锐的音频险些将紫苏的耳膜刺穿。 “别紧张,别紧张哈。”紫苏急忙伸手阻止这两位尖叫女神,她说道:“先听我说哈。我遇到的那些强盗呢,倒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们都是一群……呃,侠盗,专门劫富济贫。所以在看到你闺女这么……善良可爱聪明伶俐的,也就放过我了。哈哈。” 听紫苏这样一说,肖氏和翠兰这才松了口气。 “咦,对了,锦麟去哪了?”紫苏这才想起那只昨天一把将自己抱住的肉团子,不由得问道。 “他呀……去书堂了。”肖氏笑着回答。 “去书堂?”紫苏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惊叫道,“我没有听错吗?他不是说再不要读书了吗?竟然去书堂了?” “是呀,大少爷今天早早地就起来,收拾下就走了呢。他说,他是百里家的长男,一定要有所作为,保护夫人和大小姐才行呢。”翠兰不无骄傲地说道。 “这个小子……”紫苏的脸上绽出了笑容。 “看起来你见他去看世面的决定,是明智的。”肖氏轻轻地拍了拍紫苏的脑袋,这个温暖的动作让紫苏瞬间变成了一只小猫,禁不住眯着眼睛享受起母亲的抚摸。 “快吃些粥吧,你一定饿了。”肖氏充满了溺爱地说道,“七叔还在正堂等着你议事呢。” 说到七叔,紫苏也突然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于是便急匆匆地在翠兰的服侍下洗漱打扮,又囫囵吞了些粥,便赶往正堂。 “大小姐。” 看到紫苏,正坐在桌边饮茶的七叔连忙站起身来,朝着紫苏行了一礼。 “听夫人说大小姐昨天突然晕倒,不知这会大小姐可曾感觉好些?”七叔关切地问道。 “小意思。”紫苏挥了挥手,示意七叔坐下,然后坐在七叔的旁边,说道:“上回我跟你说的,让你帮我寻一个会武功的先生,你可曾找到了?” “没有。”七叔摇了摇头,“想要教大少爷的先生,首先品德要端正,武功也必然要有过人之处,这可绝非那么好寻的。” “那正好!”紫苏拍了拍手,笑道,“那就不用找了。” “哦?”七叔的眼中掠过一抹惊异之色,他奇怪地问道:“大小姐先前不是说想要大少爷学会一些功夫,用以防身和强身健体吗?” “话是没有错,不过,如果我们能雇上十个八个的保镖来保护我们安全,岂不是更好吗?”想到那个该死的“小苹果”对自己做所的恶行,紫苏便恨得牙根痒痒。不过,这也充分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情:想要贼不偷自己,就要断了贼的念想!如果自己走到哪里都有保镖护身,哼,管他什么苹果鸭梨的,还有谁敢动自己?! “雇保镖?”七叔怔住了。 “对啊,就是我们雇佣来保护我们的人,类似……嗯,打手,或者是护卫这样子的。” 紫苏的话,让七叔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大小姐的想法倒十分有趣,不过,你说的这种雇佣之来的人,恐怕不会忠心耿耿地跟随在大小姐的身边。与其去付银子给那些不肯忠心护主的人,不如我们直接买。” “买?”紫苏吓了一跳。怎么在这古代,大活人也是可以用来买的吗? “呵呵,大小姐想是一直待在深闺之中不问俗事,所以便不知道下人们都是主人们买回来的。因为跟主人在卖身契约上签字画押,所以一般都会对自己的主人忠心耿耿,这可是那些临时雇来的人比不了的。” “竟然是这样的。”紫苏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逢翠兰端着一盏茶走过来,紫苏便急忙问道:“翠兰,你当初进百里府上,也是被卖过来的?” 翠兰将茶恭敬地放在了紫苏的桌上,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大小姐。我父母死得早,我的叔叔和婶婶总嫌我吃得多,所以就把我卖到了百里府上。” 是了,是了!紫苏记起来了,先前她把翠兰从醉红苑那两个跑腿的手里救下来的时候,翠兰便说过,她是被卖进百里府上的!可是紫苏竟然忘记了“卖”这个关键词。 “那你卖了多久?”话一出口,紫苏便感觉到了不对,她急忙改口道:“呃,我的意思是,你的叔叔和婶婶把你卖到百里府上的期限是多久?” “回大小姐的话,我是死契。” “死契?”紫苏几乎是叫出声来的,我勒个去,要不要这么吓人啊?怎么还扯上死啊活啊的,这都是什么词儿这么吓人? “一般而言,下人们被卖给主子的期限是三年、五年、十年或者二、三十年,但也有一些是死契。当然,死契的价格要更高些。因为心甘情愿成为下人的人们,多数都是生活艰难之人。与其忍饥挨饿,还不如寻到一个好人家为奴。不仅解决了温饱,而且还可以凭借自己的一技之长生活得更好。” “是的。”翠兰点了点头,道,“所以对于我们下人来说,遇到一个好主子可是比什么都强。像我先前在刘姨娘那儿,整天被她逼着为非作歹,稍有不顺她的意便要对我施以惩罚。有时候骂几句还是轻的,赶上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打我,而且……还有时候不给我饭吃呢。我本以为这辈子也是没有什么指望了,没想到苍天有眼,遇到大小姐对我这么好的主子。所以从今儿以后,我翠兰要好好地服侍大小姐,这辈子当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说着,翠兰的眼泪竟簇簇地落了下来。 “好啦,别说这样的话。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上了!”翠兰这一哭,紫苏还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她拍了拍翠兰,说道:“别哭了,仔细越哭越胖!” 紫苏这么一说,便吓得翠兰赶紧停止了哭泣,并慌乱地去抹脸上的眼泪。 七叔被这一幕逗的笑了起来。 “大小姐还真是童心未泯。”他笑着说道,“不过,翠兰说得倒是没错,找到一个好主子,可比忍饥挨饿要好得太多。” “这么说,像我这样的好主子,如果不买上几打下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祸国殃民十恶不赦;而只有将那些生活艰难之人解救于刀山火海水深火热,才算是物尽其用阿弥头佛了?” “哈哈哈哈,正是。”七叔被紫苏逗得大笑,不禁连连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紫苏拍板定案。 第36章 别急,一辈子很长呢! 紫苏一直以为,只有卖日用五金杂货的集市,却万万没有想到,还有卖仆人的集市。 有人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可是如今紫苏倒是想说,不往仆人集市上走一圈,便不知道人间疾苦是什么样子。 紫苏先前在现代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当小白花,所以她从来就不屑于说些同情啊、可怜啊,之类的话。然而到了这里,紫苏却发现自己已然迈不动步了。每走一步,都会看到跪倒在地哭泣的男女老少,他们有的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要卖掉自己的亲孙子、孙女;有的是当爹或者当娘的要卖掉自己的儿子、女儿;有的是哥哥或者姐姐想要卖掉自己的弟弟、妹妹;有的甚至有男人想要卖掉自己的妻子。他们大声地叫着、喊着,向来往的人哭诉着他们不幸的遭遇,那喧闹之声不绝于耳,并且一直在向远处延伸着,竟在那一刹那之间,让紫苏怀疑这人间地狱永无尽头。 当紫苏路过他们的身边,看着那些用充满了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她的心顿时揪成了一团。 所谓的封建社会,便是这个样子啊…… 怪不得像这样的封建社会要被推翻,被打倒,哼。 “咳。”看到紫苏那咬牙切齿的表情,七叔不禁清了清嗓子,道:“大小姐可小心着点磨牙,仔细一会牙疼。” 紫苏心头一震,这才发现自己不止是咬牙切齿,她简直就是面目狰狞,磨拳擦掌,像是恨不能立马插杆起义,准备报复社会似的。于是她急忙放松下来,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故做小白花状说道:“唉,我只是看到他们的模样,感觉到难过。” “大小姐菩萨心肠,真教人感动。”嘴上这样说,七叔的脸上却有着强忍的笑意。紫苏恨得牙根痒痒,这条老狐狸真真儿的会演戏,那出神入化的工夫真是跟自己不相上下。 “不过,大小姐,这些人想来也是别无他法才会出此下策的。我想,谁也不愿意妻离子散,骨血分离吧。”七叔说着,竟流露出一丝哀伤表情。这表情来得快,去得也极快,快得让紫苏甚至怀疑刚才那一瞬间是自己的错觉。 是啊,这条老狐狸,应该不会有同情心才是吧? 七叔并没有察觉到紫苏正在一脸狐疑地打量自己,他一面向前走,一边说道:“这些人多数是家里受了灾,逃荒到此处的。为了不让自己的后代挨饿,所以便寻个好人家将他们卖过去。当然,这里面也有许多是男人因为赌博倾家荡产而卖妻卖儿的。遇人不淑,也是这些女子的孩子们的命太苦。” “哼,什么命,依我看就是法律不严。逮到那些赌博耍钱的,就给他们施满清十大酷刑。什么辣椒水、老虎凳,统统上一遍,看他们谁还敢赌!”紫苏说着,禁不住啐了一口。 她的模样,倒把七叔给逗乐了。 “从前见到大小姐的时候,可万没想到,大小姐的脾气竟是如此活泼。”七叔笑着说道。 “呃……这个嘛……”紫苏抹了抹鼻子,又朗声笑道:“相处久了,自然就熟悉了,熟悉了,就自然都会流露出本性嘛,你说是吧,七叔?” 紫苏的话,却让七叔微微地怔了一怔。他用一种复杂而又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紫苏一眼,然后沉默了下去。 紫苏原本并没有认为他会真的回答自己的问题,所以便转过头去看热闹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七叔说:“若是那相处久了的人一直都在,人才会不变罢……不然,又如何会再花上那十年八年的时光,去熟悉另一个人呢……” 紫苏的耳朵猫一样地动了一动,她抬眼看向七叔。这个面貌温和的男人,第一次流露出复杂而痛苦的神色,不,那不仅仅是复杂与痛苦,还有着深深的无奈与落寞。 这一次,紫苏确定她的眼睛没出神马毛病,也确定七叔确确实实是露出了落寞的表情。然而他那深沉的眼神却完全与他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大相径庭,简直……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所能拥有的。 而这份无奈,这份落寞与失意,却透着一股子强烈的孤独,让紫苏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 没错,她了解这种感觉,因为这神情在许久以前她曾经见到过。 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在万家灯火的时候,就在逢年过节家家快乐、而她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在街上的时候,就在她回到家面对一个一片漆黑而冷冷清清的屋子的时候。 那个时候,紫苏的脸上也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七叔正在前行,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袖子紧了一紧。他低下头,看到了一只纤细小巧的手拉住了自己的袖子。 那正是紫苏的手。 这个百里家的嫡亲大小姐正在用她那双黑白分明而又饱含了水汽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瞧,七叔看到紫苏那若桃花瓣样的唇轻轻地张了张,吐出了一句话。 她说:“没关系,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莫说是十年八年,就算是半辈子、一辈子,我们都愿意花时间等着你来熟悉。” 七叔怔住了。 这有如珍珠散落玉盘的声音竟似一粒粒落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整个人都禁不住地震动。 这个小丫头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阳光洒在紫苏这张春桃般粉嫩而秀美的脸上,清风拂动她的青丝,轻轻飞扬,这样的一张脸,竟会流露出如此温柔而又关切的神情吗? 她……可是在关心自己吗? 一瞬间,七叔竟然有些恍惚与迷茫。然而紧接着,紫苏便松开了拉着他袖子的手,脸上的关切也顿时化烟消散。她左左右右地张望着,噘嘴抱怨道:“哎呀,话又说回来,哪里能买到会武功的仆人啊?这里人这么多,可是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的,半天都没见半个身强力壮的啊。” 七叔不禁哑然失笑,他指了指正前方人群密集之处,说道:“有武功的仆人可不好买到,而且有很多卖己求主的人都有着不堪回首的前史,或者劣迹斑斑的过去。所以这一类人是要由官府监督,才能够与主人达成卖身契的。不过因为能够看家护院,所以有钱人家对有功夫的人可是趋之若鹜。我们就顺着人群走,找聚集人又多,官兵又多的地方,便是了。” 不会吧……听上去很刺激很好玩耶。 紫苏突然有一种正在冒险的感觉,她要深入到危险分子的内部去了咩?哦哈哈,好令人期待啊! 就在紫苏兴奋至极的当儿,突然一股凌厉之风扑面而来。紫苏心里一惊,虽然她本身从来都没有过面对突发袭击事件的经验,但凭着自己的直觉,她知道这道凌厉之风可是来者不善。她还来不及反应,便突然被七叔一把拉了过去,跌进了七叔的怀里。 这一下可将紫苏撞得七晕八素,那一瞬间紫苏甚至有种自己撞到墙的错觉。我勒个去,这老狐狸是什么材质做的啊,这么硬。紫苏不觉伸手摸了一摸,这一摸之下,紫苏险些惊叫出声。她摸到了什么?她摸到了什么?!! 她摸到了腹肌! 结结实实的腹肌啊啊啊啊啊! 七叔看上去可不是那么结实的人啊,怎么会有这么结实的腹肌? 紫苏猛地抬起头,却突然被七叔脖子上的一道疤吸引了视线。这是一道极浅的疤,就在下巴与脖子的衔接之处。它浅得几乎令人发觉不到,却又真真实实地存在着,而这个弧度,这种微妙的颜色,难道…… “大小姐小心!”紫苏还没有得出结论,七叔便再次拉起紫苏,旋身躲向一边。 一支箭翎紧擦着紫苏的肩膀而过,竟将紫苏的肩膀擦伤。鲜血从紫苏的肩膀处渗了出来,一阵阵传来的痛楚让紫苏不禁轻叫出声。 “什么人!”七叔冷声喝斥,浑身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让紫苏都不禁感觉到浑身一抖。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紫苏转头瞧向前方,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正急匆匆地奔跑而来。 这男子身材高大魁梧,却满面污垢,衣衫褴褛,他的脚上和手上都带着重重的铁链,怀里抱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在狂奔。在他的身后有数名手持武器的官兵,为首的一个官兵手持弓箭,正在朝着这个男子射箭。方才袭向紫苏的,便是原本射向这男子的箭。 “站住!你这该死的奴隶,再不站住我就要你的命!”那官兵怒喝。 然而这个男子却全然不顾官兵的呼喊,依旧抱着少女狂奔。突然,他的身形一震,整个人“扑通”栽倒在地。那些官兵一拥而上,对这男子拳打脚踢。 “让你跑!让你跑!” “跑啊?你怎么不跑? 他们咒骂着,打着、踢着、鞭笞着,然而那男子只是趴在地上,一动都没有动。 紫苏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大喝一声:“住手!” 第37章 你有病?我能治! “住——手手手手手手!” 紫苏这一声狮子吼有如狂风呼啸,可谓是惊天动地鸟惊兽散震耳欲聋,把在场之人震得统统捂上了耳朵,全身蜷缩,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 待这怒吼声停止,众人才纷纷转过头去,看向发出吼声的人。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那竟是一个少女。 新月弯眉樱桃口,秋水明眸凝粉腮,那一袭樱草色的烟云蝴蝶裙衬着这窈窕的身姿,竟是这样的甜美而又烂漫。然而这少女的眉却微微地颦着,神色有着说不出的凝重。她的手臂也受了伤,鲜血从她的伤口处流下来,已然染红了她精致好看的衣裳。 “这位小姐,可是受了伤?”一个官兵说着,又扬腿踢了趴在地上的男子一脚,怒道,“都是这个该死的奴隶害的!” 男子就这样趴在那里,他的整个身体呈拱形,把自己的背部呈现给那些官兵踢打。已然破烂的衣衫遮不住他结实的肌肉,而那肌肉却已然伤痕累累,血从那些伤处流下,有几处竟已然是血肉模糊。 他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塑像。 “下贱的奴隶!”另一个官兵说着,扬起鞭子便要再次抽下去。 “我叫你们住手!!”紫苏怒喝。 “大小姐?”七叔怔住了,这个小东西到底想要干什么?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对这些官兵大呼小叫吗? 那些官兵显然也被紫苏弄得迷惑起来,他们莫名其妙地盯着紫苏,不知道这个小少女想要干什么。 紫苏走到这个男子的面前,用她有如清泉般的声音问道:“你这样一动不动地挺着让他们打你,是为了保护这个小女孩吧?” 男子的身形震了一震,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紫苏。 这是一张有如满月般散发着清辉的脸庞,带着若春风般的和煦与甜美,她看着自己,目光里充满了关切。 可是他不需要关切。 男子警惕地瞪着紫苏,目光里充满了防备。 但紫苏却并没有看他,而是低头看向他怀里的小女孩。 这是一个十分瘦弱的小女孩,用“面黄肌瘦”来形容她一点都不为过,她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裳,一张小脸儿脏兮兮的,头发也像一坨乱草。她痛苦地颦着眉,蜷缩在男子的怀里,还在瑟瑟发抖。 “她病了。”紫苏说着,便蹲下身来,伸手要摸小女孩的额头。而男子却紧抱住小女孩,侧过身体,用他的手臂挡住了紫苏的手。 “不识好歹的东西!”一个官兵抬腿便踢了这男子一脚,啐道。 男子猛地抬起头看向官兵,他的眼睛此时已然布满血丝,眼角眉梢尽是肃杀之气,那股子气势竟让官兵没有来由地后退了半步。 “他,妈的你竟然敢瞪我,我让你瞪!”那官兵说着,又要扬手去打。 “住手!”紫苏愤然而起,她怒视着官兵,道,“身为官兵,你们的责任不是保家卫国,守护天下的黎民百姓吗?到底是谁给你们的权利,让你们动不动就打人?” “嘿哟,你这个小丫头,你也是有够不识好歹的啊。”那官兵见紫苏这样替男子说话,不禁气得直跳脚。 “小丫头,你可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他不是普通的黎民百姓,他是奴隶。”先头手持弓箭的官兵扬手踢了踢男子身上的铁链,冷笑道。 男子的身形微微一晃,铁链便发出一阵哗啦声响。紫苏这才发现,男子不仅是手上、脚上系有铁链,就连脖子上也被铁链勒住了。 然而他脸上的神色却是那样暴戾,像是一只被困住了的野兽,双目血红,额上青筋暴起。可即使是这样的一只野兽,也还是那样温柔地抱住了怀里的小女孩,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保护住她呢…… 紫苏转头望住了手持弓箭的官兵,反问道:“奴隶怎么了?奴隶不是人?奴隶不是我大商国的子民?奴隶就活该被你们打死,活该被你们轻视吗?” 紫苏指了指男子怀里的小女孩,继续扬声道:“你们也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个小女孩这么小,她的年龄跟你们的妹妹或者女儿一样大吧?这么小的孩子,她根本就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难道你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病死吗?你们的良知呢?你们的心还是肉长的吗?” 那官兵张了张嘴巴,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其他的官兵面面相觑,竟也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抱着小女孩的男子则错愕地看着紫苏,那双先前还写满了暴戾与愤怒的目光,渐渐地柔和下去。 紫苏重新弯下身来,对男子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她的。” 男子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紫苏向他微微一笑,便伸手去,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小女孩,一柄弓箭突然伸过来,挡住了紫苏的手。那正是手持弓箭的、官兵的手。 这厮一脸狞笑,满目不屑地看着紫苏。 紫苏的眉皱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紫苏冷声问。 “不干什么。你不是说了吗,我们是负责保护大商国黎民百姓安全的官兵?现在我就告诉告诉你什么才是大商的律法。”说着,官兵扬起弓箭便朝着男子砸了下去。 男子被这一下狠狠打中额头,鲜血顿时溅了出来。那血溅在紫苏的脸上,炽热而粘稠。 紫苏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而男子的头则歪向一边,那先前已然柔和了的眼睛顿时凌厉起来。 “奴隶就是奴隶,要怪就怪他命不好。当了奴隶,就是活活被打死也得受着!”说着,官兵便扬起弓箭再次朝着男子砸了下去。 男子的手紧紧地攥住了铁链。 说时迟那时快,官兵的弓箭已然砸了下去,厉风呼啸,眼看便要砸到男子。 他如野兽般咬住嘴唇,似下定决心般猛地转头便要还击。 就在这火光电石之间,紫苏突然站起身来,以她纤弱的身姿挡在男子的身前。 男子顿时怔住了。 远站在一边的七叔也怔住了。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小小而又柔弱的少女竟胆敢用自己的身体去挡手持武器的官兵。 “你……”男子张口,说出了这许久以来的第一个字。 “大小姐!”七叔惊叫出声,一柄袖剑无声无息地从他的袖子里滑到了手上,他紧攥着这袖剑,便要冲上去。 人群之中均发出惊呼,就连那些官兵们都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然而那柄弓箭却到底没有砸下去,因为一样东西架在了官兵的双臂之下,令他根本动弹不得。 “什么东西?”他转动眼珠,看向架住自己双臂的东西,赫然发现那是一柄蛇头九曲枪,寒光凛凛,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是谁这么不开眼!”官兵气得大叫,然而当他看到持枪的人时,那嚣张的气焰顿时烟消云散。 那是一个穿着银袍的年轻男子,他身材高大挺拔,四肢修长有力,五官轮廓分明,神色俊逸而又英气逼人。九曲枪被他拿在手里,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威武之势,那一双黑眸更是有如寒潭之水,虽然俊美异常,却冷得令人不敢直视。 “世、世子。”官兵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世子!”其他的人也都惊声叫了起来。 而男子却连看都没看这些官兵一眼,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紫苏的身上。 当紫苏的视线与他相遇,便不禁笑了出来。 “哟,薛柿子,是你啊。”紫苏高兴地朝着“柿子”打招呼,“真太巧了,我们又见面了。” “柿、柿子……”听到紫苏叫他“柿子”,那些官兵的下巴都要掉了。 “柿子”英眉紧皱,冷哼道:“你还真是不疯魔不成活,难道不要命了吗?” 紫苏不屑地冷哼,道:“哼,多管闲事,不要命的可不是我,是他。” 他? “柿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这才发现,紫苏的小手正抵在官兵的咽喉之处,她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枚银针。 “你、你你你你……”官兵显然也看到了这枚银针,不禁吓得脸都变了色,连话都说不出了。 “我什么我?我这叫正当防卫。告诉你,算是你命大,那个傻瓜薛柿子救了你一命,要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紫苏说着,收回了手里的银针。 “柿子”再度皱:“你竟随身带着这种恶毒的东西?” “哎?”紫苏手里的银针突然刺向“柿子”的眉心,“柿子”神色大骇,立刻向后退了半步。紫苏的脸上则露出了笑容:“反应挺快,但是记性很差哦。不记得我说的了吗?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眉毛是心灵的锁,如果总是皱眉,阳光会照不到心里去哦。” “柿子”微微地怔了怔,那紧皱的眉便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然而紫苏的这番话却在当场的官兵之中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他们瞧了瞧“柿子”,又瞧了瞧紫苏,然后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自是有股说不出的暧昧。 一个官兵悄声道:“怪不得这个小少女如此无法无天,原来她是世子的相好。” 第38章 来嘛,让我狐假虎威嘛! 一个官兵说紫苏是“柿子”的相好,倒像是一语石破天惊一般,惊得在场之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肯定是相好。” “是相好,是相好。” 其他的官兵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此时的紫苏却全然没有注意到那些官兵脸上的神情,她扬了扬手里的银针,对“柿子”道:“告诉你,这东西不仅能害人,也能救人哦。” 说着,她重新蹲下来,将银针轻轻地刺入小女孩的穴位。 银针既小且细,刺入小女孩的穴位之时,只有轻微的一阵刺痛。小女孩的身体微微地颤了颤,然后“咳”地咳嗽出声,竟是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小女孩眼帘的,正是紫苏的面容。她怔怔地看着紫苏,仿佛在那一刻失了神,许久,方喃喃地道:“我这是到了西方极乐世界了吗?这个仙子姐姐,好漂亮……” 先前还是满脸关切的紫苏,不禁被这小女孩逗得笑了出来。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笑道:“傻孩子,这不是西方极乐世界,你还好好地待在人间呢。” 小女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她便惊叫起来。 “哥哥!” 哥哥?原来这个年轻的男子是她的哥哥啊,怪不得他会这么拼了命地保护她。紫苏也恍然大悟。 “我在。” “哥哥!”年轻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女孩便紧紧地搂住了年轻男子的脖子,哭着嚷道:“哥哥!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到看到死去的爹和娘了!他们都要我留在那儿,说那里有饭吃,不会饿到。可是那里没有你啊,哥哥。我……我以为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呜哇!” 说着,小女孩便号啕大哭起来。年轻男子只是紧紧地皱着眉头,像是按压着一股强烈的悲伤与痛苦,他的牙关紧紧地咬着,一双大手却轻轻地拍着小女孩的后背,温和地哄道:“妹妹乖,哥哥会保护你的。哥哥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小女孩拼命地点着头。 紫苏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从他们的脸上,紫苏看到了自己从来都没有看过的情感。那是一种把两个人紧紧地栓在一起的、强烈而炽热的情感,也是紫苏在长长的人生旅途里所缺少的,血浓于水的情感。 一抹微笑,绽放在紫苏的唇角。而她的这抹微笑映在“柿子”的眼里,竟让他那冷冰冰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的温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匆匆地跑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那人不禁拍着大腿叫道:“哎哟,可了不得!这叫怎么说的,怎么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众人都被这声音吸引,不禁统统转过头去。但见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宽体胖,紫红脸膛上蒙着一层油光,亮得几乎能晃乱人的眼睛。偏偏又穿着一件极销魂的大绿衣裳,那衣裳真可谓是鲜翠欲滴,衬着他那紫色的脸,好似正在准备结果子的葡萄。紫苏只看了他一眼,就彻底被这男子的风采深深地折服,折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哎哟,多亏几位军爷帮我抓住了这恶奴!这点碎银您收着,您收着。”男子说着,将手里的几块碎银子塞进了离他最近的那名官兵的手里。官兵抬眼瞄了一眼“柿子”,见“柿子”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不禁吓得脸色大变,急忙推开“葡萄”,一脸正色地喝斥道:“冯大海,你干什么?我们堂堂大商官兵,怎么能收你的银子?你的奴隶竟引起了这么大的骚乱,还不赶紧收拾你的烂摊子!” “啊,是,是!”冯大海闻听官兵的语气十分凶悍,便吓得急忙收了银子,点头哈腰地称是。然后转过身匆匆走到男子的身边,扬起手便给了他一记耳光,恶狠狠地骂道:“你个混账东西!竟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原指望你会些武功,能卖个大价钱,谁知道你非要带着这个小的。早知道就该将这个赔钱的小杂种卖掉,这一路上浪费了我多少粥食米面,啊?你个小赔钱货!” 冯大海越骂越狠,竟扬起手便朝着小女孩打了过去。 冯大海的手又肥又厚,有如熊掌一般。小女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冯大海那只大熊掌离她越来越近,不禁蜷缩着,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男子顿时咬紧牙关,攥紧锁链便要攻击。 紫苏只觉一股怒气从胸中涌出,她举步便要冲上去教训这个魂淡冯大海。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紫苏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银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冯大海的身前。那正是薛柿子,他的手,牢牢地捉住了冯大海的手腕。 “哎哟,哎哟哟哟!”冯大海的手腕被攥得生疼,疼得他全身都抽搐着,险些跪倒在地上。 “你、你你你,你是谁……”冯大海一边哇哇大叫,一边瞧向薛柿子。然而当他看到薛柿子本身之时,不禁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然后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不是吧,这么不中用?”紫苏嗤笑一声,她上前扬起脚便在冯大海的肚皮上踢了一记。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记,其实却暗藏机关。紫苏那一脚正踮在冯大海的穴位上,疼得他“嗷”地一声大叫,跳了起来。 “啧啧,看起来你也不是真的晕嘛,演戏的水平可不是很好哦。”紫苏笑嘻嘻地对冯大海说道。 “你……”冯大海咬牙切齿地瞪着紫苏,紫苏却举步轻轻一挪,便挪到了薛柿子的身后,笑嘻嘻地看着冯大海。 薛柿子微侧过头,用不屑的眼神瞄向紫苏,仿佛在说“哼,你这丫头拉人下水的本事可不小。”。 紫苏朝着薛柿子嘿嘿一笑,假装很他很熟一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无视他翻给自己的一记白眼,转头继续对冯大海道:“喂,你这个奴隶主可真是心黑啊,人家小女孩这么小能吃你几粒米,喝你几口汤?你这是不是太恶心了点,太势利了点啊?人生了病就得治,这世界上的人个个都像你这么心黑,那我大商还得了吗?” 说着,紫苏重重地一拍薛柿子,道:“你说是不是,薛柿子?” 薛柿子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他抬手便将紫苏的手拍了下去,那神情动作就像是在拍落在他肩膀上的小强。然后,他转过身,迈开他的大长腿就这么走了。 哪尼? 这是闹哪样?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紫苏朝着薛柿子的背影大喊。 薛柿子却连头也不回,大步朝前走。他那高高束起的黑发在微风中飞扬,步履如此坚定,身材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格外挺拔好看。那被他提在手里的枪,更是让他显得如此威武神气,还真是…… “呸!不要以为你长得帅,就可以耍酷!看……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紫苏气得直跺脚。 从那些官兵对薛柿子的态度上,紫苏已经感觉到了这个薛柿子不是一般的人。他铁定有着这些官兵所忌惮的社会地位,否则,他们不会在看到薛柿子之后,吓得一个个都灰溜溜的。而且冯大海这家伙竟然能够在看到薛柿子之后,晕了过去,就更加可以证明薛柿子的身份地位的不同。紫苏之所以这样跟薛柿子假装亲密,其实是想借薛柿子来上演一番狐假虎威,谁想这只“柿子”看出了紫苏打的小算盘,竟连配合都不配合她,直接走人了。 紫苏真是恨得牙根痒痒。 君子报仇,加倍奉还。 明天,正是她跟薛柿子约好了还他钱的日子。到时候,她一定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个不懂礼貌的魂淡柿子,哼! 然而正咬牙切齿心生愤慨的紫苏并不知道,她所说的这些话被在场之人听在耳中,有了另外一番含义。 “果然是相好啊。” “就是。” “就是!” 那些官兵们面面相觑,个个儿脸上都露出了兴奋之色,那模样不亚于发现了花边小绯闻的狗仔队们。 “这位姑娘,我知道你心好。可是你也晓得,这些奴隶也是我们花钱买来的。在找到买家之前,要供他们吃,要供他们喝。我也是有花销的哎!如果没有适合的主子来买他们,那我付出的这些钱,不就都打水漂儿了?”冯大海到底是个奸商,看到薛柿子一走,便立刻跟紫苏翻了脸。他探手便揪住了小女孩的耳朵,厉喝道:“给我起来,走!” “放开。”男子低声地咆哮。 “放开?”冯大海嗤笑着扫了一眼男子,道:“别忘了你那死了的爹娘是谁帮你发送的?是你自己说的,连你带这小妮子一起卖了,就当成是给两个老东西办葬礼的钱。怎么,现在想反悔?” 冯大海的话让男子眼中那已然燃烧起来的怒火顷刻间熄灭了,他站起身来,推开冯大海揪着小女孩的手,然后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哼。”冯大海冷哼一声,然后扬首挺胸地朝着前方走去。 “慢着。” 紫苏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第39章 果然,还是柿子好! 紫苏这一声“慢着”刚刚出口,冯大海便猛地收住了脚步。 “你这两个奴隶,我买了。” 紫苏的话,让男子浑身一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紫苏,目光里满是惊讶。冯大海却嘿嘿地冷笑,他连头都没有回地嗤笑道:“小姑娘,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心善可办不成所有的事。这奴隶集市上粗使的丫头和笨手笨脚的下人好买,能帮着暖床的小妾和伺候主子的书童也好买。但是,像这等能够看家护院、身怀绝技的下人,价钱可是不低啊。” “呵,”紫苏冷笑一声,扬声道,“我当然知道,否则像你这样的奸商也不会花银两帮他们安葬父母。开个价吧。” “大小姐。”七叔上前一步,低声对紫苏说,“大小姐,这个冯大海可是本地出了名的黑贩,他抓准了你心地善良的心理,一定会借此抬高价的。” 紫苏不得不承认七叔说得对,但是……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紫苏说。 七叔用充满了担忧的目光看了一眼紫苏,见紫苏的态度坚决,便只好不再说什么。 冯大海的脸上露出一抹奸诈笑意,他转过身来,哈哈大笑道:“这位姑娘好爽快。看姑娘这么爽快,我就给你报个一口价:这一大一小,统共五百两白银,怎么样,够划算吧?” “五百两?”七叔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对冯大海说道,“冯大海,你这是狮子大张口吗?莫要以为我们不知道这里下人们的价格,就算是身手了得的护院,最多不过八十两白银,那还得是身家清白、没有案犯在身的壮丁。可是我瞧着这位小哥一身戾气,背景、经历恐怕都不是那么简单。更何况还有一个身患疾病的小女孩跟着,这小哥与其胞妹感情笃深,若是小女孩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整个家宅都不得安宁。这样的下人,你竟敢要五百两?” “嘿嘿,郭七叔,我知道你为人精明,但是你可曾听过那句‘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的箴言?你们不买,自然也会有别人会买。” 什?么? 紫苏顿时火冒三丈。 她就算是再没有古代银两换算的经验,但至少她知道八十两和五百两的区别。 “冯大海!你根本就是坐地起价,进行价格欺诈啊你!你这行为可是违反了消费者法物价法经济法……各种法!”紫苏一边气愤地说着,一边看向那些站在当场的官兵们,“喂,你们这些公务员,难道就不制止他的这种违法行为吗?” 当紫苏的目光落在那些官兵身上的时候,那些官兵却一个个儿地都转过脑袋,咬指甲的咬指甲,挖耳朵的挖耳朵,擤鼻子的擤鼻子,谁也不去看她。 “你们这是……都聋了吗?”紫苏气得嚷起来。 “大小姐,他们是不会管这种事的。你以为官府为什么会派兵守在这里?难道就只为了监督下人们的买卖,维护集市的秩序吗?” 七叔的话让紫苏的心头顿时一震,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这件事情看得太简单了。是啊,官府为什么要派这么多官兵把守这里呢?为什么跑掉一个奴隶就会有这么多人来追,来把他绑回去? 无利不起早啊……这些官兵不仅会收到人贩们孝敬的“心意”,而且官府必定会从这一笔笔的交易中提取一些佣金。照这样来看,如果交易的金额越大,官府收取的佣金必定就越多啊。看起来想要指望这些人来替自己声张正义,必定是不可能了呢…… 就在紫苏皱眉力量的工夫,冯大海扬手一记耳光打在了小女孩的脸上,喝斥道:“赔钱的东西,还不快滚!” 小女孩如此瘦小的身体,哪里禁得住冯大海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她被这一记耳光打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嘴边顿时渗出了殷红的血丝。 她愤然抬起头,怒视着冯大海。那是一个来自于十岁孩子的目光,混合着无能为力的不甘,和耻辱与愤怒的目光,令人见之不忍。然而冯大海却怒骂道:“嘿,你还敢瞪我,我让你瞪我!” 说着,他便要再次上前去打小女孩。 小女孩的哥哥立刻快步上前,将小女孩抱了起来。这男子足足比冯大海高出了一头,虽然铁链加身,但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野兽般的气息却令冯大海不敢再对小女孩出手,只得悻悻地哼了声,道:“还不快跟我走!” 男子深深地看了紫苏一眼,然后转头跟在冯大海的身后,朝着集市中心走去。 他脚上的铁链因他的行走而发出哗啦响声,紫苏看到,他没有穿鞋,就这样赤脚踩在地上。地面的碎石已然刺破了他的脚,鲜血顺着他的脚流下来,将地面那些碎小的石粒染红。除了这些刚刚被刺破的伤口,男子的脚上还有着密密麻麻的深褐色疤痕,想来是已经结了疤的旧伤。 紫苏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大小姐,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心软而中了冯大海的奸计。我们需要身家清白,品性纯良的护院。只消花上八十两左右,就能买到身手极佳的,普通的壮丁护院五十两的死契绰绰有余……”七叔在紫苏的耳畔轻声说。 紫苏何尝不知道七叔说的是对的?她在现代世界里,至少也是经历过多场谈判的业务经理。岂能不知道在不利于自己的时候,千万不能强出手、强出头的道理? 可是……当紫苏抬起头,看到男子怀里的小女孩时,心却被狠狠地揪住了。 那个小女孩,正定定地望着紫苏。 那张瘦小的脸庞上,只有一双大眼睛最为突出。那明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样看着紫苏,目光里充满了期待,充满了乞求,充满了信任。 她什么也没说,可是她目光的分量却让紫苏觉得透不过气。 “等……”紫苏刚张口,便突然听到自己的身后响起了个熟悉的声音。 “等一下。” 这声音…… 这声音很淡,很冷,很平稳,但却像是一块石头猛地砸进平静的湖面,激起一股波涛汹涌。 冯大海立刻站在那里,连动也不敢动了。而那些先前还装聋作哑的官兵们,也个个儿地眼不瞎了,耳不聋了,嘴巴也不哑了,他们全都朝着紫苏的身后看过去,态度那叫一个恭敬,气焰那叫一个卑微…… “她要买你的奴隶,为何不卖?”说话的那人缓步走到了紫苏的身边,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听在紫苏的耳中,却有着别样的温暖。 紫苏抬起头来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人,他比紫苏高上许多,以至于挡住了紫苏头顶耀眼的骄阳。然而那骄阳却偏心地在他的脸侧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让他的脸愈发的棱角分明,俊逸非凡。 “世、世子,小人……那个……小人……”冯大海慢慢地回过身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意,但眼珠却一个劲地滴溜乱转,似是正在寻找着方法来应付薛柿子。 然而当他抬起头来看向薛柿子的时候,却被薛柿子那冷若寒冰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儿,竟是卡得他咳嗽起来。 “哇哦,真是了不起啊。原来薛柿子你光用眼睛就可以杀人于无形,卡人于咳嗽之中。柿子,我对你的敬佩有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薛柿子便猛地转过头来,冷冷瞪向紫苏。 “咳。”紫苏只觉浑身一凛,嘴里的话顿时卡在嗓子眼儿,竟也情不自禁地咳嗽了一声。 “咳,咳咳!”冯大海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那模样就像是快要断了气。 “怎么回事?” 一个年轻的武官大步走了过来,他穿着浅青色长袍,外罩青灰铠甲,头上绾着青色头冠,面容沉稳俊秀,却自带一股刚正之气。 见他大步走来,官兵们无一不纷纷立正站好,恭敬道:“武骑尉!” 武骑尉?那是啥? 紫苏对古代的官名可不太了解,只是看着这年轻的武官倒是有几分正义之气,所以对他并没有像对其他官兵那样讨厌。 “世子。”武骑尉对薛柿子施了一礼,而薛柿子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算作是回礼。 “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乱成一团?”武骑尉不悦地问道。 那些官兵面面相觑,竟无一人胆敢回音。 “冯大海?”武骑尉瞪向冯大海。 “没事!没事!”冯大海立刻谄媚地笑着,点头哈腰地应道,“一点事都没有!是世子的朋友,这位小姑娘想要买这奴隶。” “那为何还不尽快办卖办手续?”武骑尉厉声喝问。 “这……”冯大海的话还没说完,紫苏便笑道:“那是因为我们的价格还没谈好,是不是啊,冯大海?” “我……我那个……”冯大海看了看紫苏,看了看世子,又看了看武骑尉,一张脸顿时垮成了苦瓜样。 “谈好了,谈好了,价格是那个……五百……不是,一百……” “嗯?”薛柿子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那双如淬寒冰的眼睛也微微地眯了起来。 “八十!八十两!”冯大海快要哭出来了。 第40章 嗯哈,放心地吃吧! 紫苏回到百里祖宅的时候,已经是黄昏降临之时。农户们已然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饭香、菜香弥漫在田野乡间,伴着那渐渐下沉的夕阳与满天的晚霞,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气息。 都道是人间烟火,如今紫苏才算是真正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所谓的人间烟火。 那便是这带着香气的炊烟,和温暖摇曳的烛火。 “唉,今天当真是累死我了。娘,我从来没有觉得饭是这么好的东西,嘿。”紫苏嘟着嘴巴抱怨着,端起了肖氏亲手煮的白玉汤羹到嘴边,正要去吃,却发现刚才还热闹万分的屋子里,突然间冷清了下来。 先前在市集买下了那对壮汉之后,紫苏又在七叔的指点下买了几名品性纯良、家世清白的壮丁,以帮助百里祖宅的农事劳作。虽然七叔建议紫苏再买上几个丫头回来伺候肖氏和锦鳞,却被紫苏拒绝了。 她拒绝的理由很简单,他们母子三人来到百里祖宅可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开创属于他们的天地和事业的。虽然一个壮丁的价格要抵得上两个丫头,但眼下要紧的是多买上几个能够打理农事的壮丁,而不是养活那些只会伺候主子穿衣子的丫头。 当紫苏办好了所有的买办手续,再赶回百里祖宅的时候,一行人都饥肠辘辘,饿得头晕眼花了。 肖氏掂量着,这毕竟是祖宅添置人口的大喜事,所以便召集兰花姐和几个农家妇人,张罗了几桌饭菜,让新来的壮丁们和田老汉他们在院子里一起吃饭。虽然紫苏对这个玻璃心的娘亲一直无可奈何,但不得不说,肖氏的这一举动实在是值得点赞。 这一刻,整个百里祖宅热闹得就像是过了节。满院饭菜飘香,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欢喜。那些新来的壮丁虽少不了有几分腼腆,但寻到了好的主子,从此也有了固定的住所,却让他们满心欢喜,自然也都开心不已。而那些农户们,也因为过了太久的苦日子,终于盼到了春暖花开,有种子、有帮手,有大夫人、大小姐和大少爷做主的好日子,自然也都高兴得紧。一些没有来帮肖氏煮饭的农妇们,送来了自家当天做的好吃的。而那些喜欢凑热闹的小孩子们,也悄悄地溜进来看热闹,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偷偷地钻到桌子底下,拿桌子上的好吃的。紫苏也不制止,反而让他们随便吃,那些小家伙们的胆子便个个地都大了起来。众人个个儿都喜气洋洋的,更给这个欢喜的一天带了几分快活。 “今儿只有饭,没有酒。自今儿起,你们都是我百里家的人了,这就是你们的家。将来你们娶媳妇,生孩子,好好过日子。咱们百里家,要越来越兴旺!”紫苏对那些新来的壮丁们说道。 “谢谢大小姐!”壮丁们齐声呐喊,气势倒是震天。 “瞧瞧,我们百里家的日子,定是要越来越火红了!”兰花姐哈哈大笑。 “是啊。自老太爷走了以后,咱们百里家就再也没有过这么热闹的时候了。”田老汉说着,兀自抿了一口酒。他那一张满经风霜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满眼都是笑意。他望着这热闹的一幕,咂着嘴巴感慨道:“我怎么好像是又回到了从前,老太爷在的日子……” “想来,有我们大小姐在,百里家离恢复往日风采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七叔也笑着说道。 “那是自然,我们大小姐,天下无双!”翠兰洋洋自得地说着,将手时的包子塞进嘴里,快活地嚼着。因为紫苏知道翠兰最爱吃包子,所以自翠兰来了之后,每顿饭的包子都不曾断过。 “我们百里家的包子也天下无双。”翠兰笑道。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忍不住都看向坐最上首的几位主子,但见紫苏正捧着饭碗大快朵颐,肖氏只是不停地给紫苏夹菜,犒劳这位已然辛苦了一天的少女。而锦鳞则一直不停地在向紫苏提问,紫苏一面吃,一面抽空回答,锦鳞时而惊讶得大嘴,里面哈哈哈地笑个不停,直被肖氏喝斥。 众人见状,便更是忍俊不禁。 然而紫苏刚才还跟锦鳞和肖氏聊得正欢,这会子却没人接自己的话了。这是怎么回事? 紫苏抬起头,却发现锦鳞和肖氏正瞠目结舌地朝着旁边看,不仅是他们,所有的人都看向同一个方向。紫苏只觉奇怪,便也顺着众人的目光朝着那边看过去。这一看之下,她自己也惊得呆住了。 就在壮丁们的那一桌的最下首,两个人正在捧着馒头大吃特吃,他们正是那对紫苏今日救下的奴隶兄妹。满桌的菜几乎都被他们吃光,先头里兰花姐端上来的、像小山那样高的馒头已然只剩下了几个,而他们身边的壮汉们手里只举着吃得剩下一半的馒头,呆头鹅般瞪着这对兄妹瞧。 “姐,这就是那个你花大价钱买来看家护院的‘保镖’?”锦鳞吞了吞口水,喃喃地问道。自从紫苏向锦鳞描述了“保镖”的含义之后,他便学会了这个新名词儿。然而眼下这个满身伤痕,满脸鲜血的壮汉,却怎么看也不像是紫苏所形容的那种保镖。 要怪,就怪紫苏深深地中了《中南海保镖》里,李连杰扮相的毒,坚定不移而又不吝赞美地把保镖描述成了又高又帅又忠又酷的模样。可是,这位保镖却空有一身强健、肌肉虬张的身子,全部精力却都在那些馒头上,哪里有半分“中南海保镖”的风采? 就连他身边的那个小女孩,也捧着馒头吃得正香,那馒头的碎屑沾满小脸儿,令人忍俊不禁。 “姐,你瞧瞧,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像什么话啊!活脱脱地像个老鼠。”锦鳞一脸嫌弃地说道。 由于众人太过饥饿,所以来不及洗漱整理,便直接奔向饭菜了。好在肖氏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是因为对厨艺颇有研究,懂得“久饥之人不易暴食”的常识。自也不敢给他们大鱼大肉,只做了各种蔬菜及肉汤、馒头等菜。 紫苏也知道他们每日与贩卖下人的商人们在一起,根本吃不饱饭,所以特地叫他们先喝了些粥,再吃饭。只是没有想到,这对兄妹的食量这么好,那些壮汉就算是能吃的了,但跟他们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大、大小姐,那边的菜好像都被他们两个吃光了……但看样,还没饱啊。”翠兰凑过来,小声地对紫苏说。 确实是没饱,因为就只剩下一个馒头了。 “保镖”和小女孩同时抓向那最后一个馒头,然后相互望住了对方。 “哥哥,你吃。”小女孩松开了手,笑嘻嘻地看着哥哥,说道。 “你吃。”“保镖”把馒头递给了小女孩。 “你快吃吧!”小女孩笑着,直接把馒头塞进了哥哥的嘴里,然后笑望着他。 “保镖”腼腆地笑了笑,只好咬了下去。但却把剩下的一半又掰下大半,递给了小女孩。 “我不吃,哥哥你吃。”尽管小女孩很是依依不舍,却到底还是把哥哥的手推开了。 “保镖”正要再次将馒头递给小女孩,却早有一个人将一碗羹汤放在了小女孩的面前。 兄妹俩都转头看去,却赫然发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他们的大小姐,百里紫苏。 所有人都意外地看着紫苏,看着她将百里家大夫人亲手熬的汤羹,递给了一个破衣烂衫的小丫头。 “大小姐?”小女孩怔怔地望着紫苏,惊道。 “吃吧。”紫苏抬手抚了抚小女孩的头,温和地说。 小女孩低头望着这碗羹汤,白色的瓷勺放在绘着美丽花朵的青瓷碗里,一碗白玉似的羹汤上,飘着几个细碎的花瓣碎片,闻着便带着一股子甜香,吃起来不晓得得有多美。 小女孩满脸倾慕,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正想去吃,却终究忍住了。她转头望向了自己的哥哥,瞧见哥哥朝着自己点了点头,她才欢喜地端起碗来。 “谢谢大小姐。”她欣喜地说着,便舀起来,喝了一口。 “好甜啊,哥哥,你快尝尝!我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甜的粥,真是太美了。”小女孩说着,舀起一勺转头喂到哥哥的嘴边。 那是一个干裂唇,上面还有干涸的血痕,和结着深褐色的疤痕。“保镖”迟疑了一下,看得出,他本是舍不得喝的。但小女孩那双明亮而欣喜的眼睛如此热切地看着他,让他不得不将那勺羹汤喝下了。 “甜吗?”小女孩热切地问。 “甜。” “香吗?” “香。” “我们以后都可以吃上这个,不用再咽苦菜汤,吃黑面馒头了吗?” “我们……”“保镖”张了张嘴,而那干裂的唇却再吐不出半个字,所有的话像是都卡在了他的嗓子眼,让他的嘴唇不住地颤抖起来。 “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小女孩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了惊慌,因为眼前那个又高、又壮、满身鲜血,浑身戾气的哥哥突然间哽咽住,并红了眼睛。 她正要上前抱住哥哥,而她的哥哥却突然站起,转身冲出了院子。 “哥哥!”小女孩慌张地站起来,就要去追她的哥哥,却被紫苏拉住了。 “大小姐,我得去看看我哥哥,他怎么了?是不是噎着了,还是生我的气了?我不该给他吃汤吗?他是不是不喜欢吃?”小女孩害怕地问着,眼泪一下子溢满了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众人都望着这一幕,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是的。”紫苏在众人的注视中弯下身来,替小女孩把脸上的馒头渣抹下去,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你的哥哥他……是急着去上茅房了……” 第41章 什么,那是个武夫! “保镖”的“茅房”上了很久。 期间大壮想要去看看那个家伙,却被紫苏阻止了。 “大小姐,我是怕那厮就这么跑了,到时候咱们这八十两银子岂不是白花了!”大壮不放心地说道。 “大壮,亏你还是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兰花姐鄙夷地瞪了大壮一眼。 “啥小肚鸡肠!人心隔肚皮!毕竟他不是咱们知根知底的人,谁知道他肚子里都有啥花花肠子!再说,我看他横眉怒眼的,就不像是什么好人,真要是跑了那可就赔了大钱了!”大壮越说越担心,禁不住再次站起来,就要往外追。 “不用去了,没事的。”紫苏笑着说。 “大小姐,你怎么就能肯定没事?”大壮奇怪地问。 “因为他最宝贵的东西还在这儿呢。”紫苏说着,望向了正在吃点心的小女孩。在紫苏的要求下,锦鳞把他的点心给小女孩端了过去,此时正在翻着白眼瞧那个品尝点心的小女孩。 “他先前为了妹妹,忍了那个冯大海的打骂和侮辱,又怎么会把妹妹扔在这里自己跑了?”紫苏笑道。 “说起来,我也觉得好奇。为什么大小姐不去看那些身家清白的护院,偏偏铁了心地要买下这对兄妹?”七叔向紫苏道出了积压在他心中许久的疑问。 “是啊,为什么铁了心呢……”紫苏含笑望向了坐在小女孩对面的锦鳞,和给小女孩递过去温水的肖氏,轻轻地说道,“那是因为,有了牵挂的人,心就会更柔软。他的牵挂会让他一下子有了软肋,也让他一下子有了铠甲。”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去,七叔更是怔在那里,久久发不出一言。 它会让你一下子有了软肋,也会让你一下子有了铠甲。 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吧…… 它会让你一瞬间成为天下最强大的人,也会让你一瞬间成为人世间最懦弱的小丑。 七叔只觉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竟不自觉地伸出手捂住胸口,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大小姐,我一直纳闷,你跟那个‘柿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人家会帮咱们这么大的忙?”兰花姐突然问紫苏。 “柿子?” 紫苏怔住了。 “是啊,大小姐。你方才不是说,因为那位‘柿子’帮忙,才把这对兄妹从冯大海那个黑心贩子的手里买下来的吗?”大壮好奇地问。 “这个……”紫苏拖着长音,脑子里正飞快地运转着如何应付大壮,翠兰却又突然道:“大小姐,如果我没记错,那位‘柿子’,似乎是三番五次地帮你的忙呢……” 经翠兰这一说,紫苏突然想起,先头里她把翠兰从醉红苑救下来的时候,“柿子”就已然出手相救了。这样算起来,从紫苏最需要钱的那一刻开始,加上从“小苹果”的手里把自己救下来,再加上救翠兰那一回,再再加上把这对兄妹救下来的这回,紫苏里里外外好像欠了人家“柿子”不少人情啊…… “大小姐?大小姐?”翠兰见紫苏失神,不禁吓了一跳,急忙去推紫苏,不想这一下正碰在紫苏受了伤的肩膀上,疼得紫苏“哎哟”一声叫出了声。 “哎呀,对不住,大小姐。我忘了你肩膀受了伤。”翠兰吓得一张脸都变了颜色。那是紫苏初见那对兄妹的时候,被官兵的箭所伤的地方。紫苏刚回到百里祖宅的时候,身上的鲜血可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肖氏的眼泪也毫无悬念地掉了下来。大家都为他们的大小姐感觉到心疼,只有她自己不当回事,手脚麻利地给自己上了药,包扎一番,便跑出来与大家一道吃饭了。 “痛痛痛,痛死了,啊,不行了!我要去看看我的伤。”紫苏一面喊痛,一面飞快地奔向正堂而去。 翠兰怔在那里,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一对胖手,惊慌失措地说道:“我,我没用多大的力气去推大小姐啊……怎么会把大小姐弄疼了?该不会是今儿我包子吃多了,力气也大了吧?啊,不对!在包扎伤口的时候,大小姐分明还在嘻嘻哈哈地笑呢。然而这会我只推了一下,她便喊起痛来,准是方才一直在忍着,其实是很疼的呢!” 翠兰越说越慌,竟是要落下泪来。 “你这傻丫头。”兰花姐着实看不下去了,她扬手便捏了翠兰那肉乎乎的胳膊一把,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大小姐这哪里是伤口痛,分明就是害羞了。” “害羞?”翠兰这会子更加迷惑了。从她进入百里府上,认识大小姐到现在,也已然有三、四个年头了。印象里的大小姐除了吟诗作赋,便是琴棋书画,对于百里紫苏这位大小姐而言,翠兰唯一能够记住的,就是她的哭相。那眼泪挂在大小姐的脸上,就跟每天清晨必然看到的露珠一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司空见惯。 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张脸上的泪水再也看不到了,翠兰看到的是一张永远挂着笑容的脸。一直在笑着,或者生气,或者冷静,但却从来都没有流过眼泪。 大小姐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或者是……从前的印象根本就是错的吗? 而就是这样一个开朗到根本看不到忧愁模样的大小姐……也会害羞……翠兰为何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呢? “我说你这傻丫头,愣什么神啊。”兰花姐又捏了一把翠兰,道。 “啊?”翠兰猛地回过神来,看向兰花姐。 “我问你,你刚才说,那位公子帮了大小姐好几次忙了?”兰花姐问。 “好几次忙!”大壮和田老汉闻听,脑袋也立刻凑了过来,所有人都齐齐地盯着翠兰,那正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翠兰顿时感觉到鸭梨山大。 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道:“是……就我知道的,已经是两次了……而且大小姐好像跟他还挺熟的……” “乖乖!”大壮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啧啧地道:“才子佳人啊!那个‘柿子’是谁家的公子,有没有成亲?他跟咱们大小姐这么恩情意重,是不是有门儿?” “你懂个屁!”田老汉拍了大壮后脑勺一记,怒道,“照着咱们大小姐的说法,那个‘柿子’是使枪的!我问你们,什么人才使枪?” “什么人?”大壮摸着后脑勺问。 “是啊,什么人?”翠兰也好奇地问。 “哼。”田老仅哼了一声,抿了口酒。 “什么人,你快说啊,田老汉,卖什么关子嘛。”兰花姐一把夺下田老汉的酒杯,不耐烦地问。 “我告诉你们,我大商朝但凡是贵家公子和大富人家的少东,就算是有点功夫的,都以拿剑为好。这古往今来,有宝刀赠英雄,有宝剑送美人,但你们有几个见赠枪的佳话?嘿嘿,那些使枪的都是些什么人?”田老汉说着,凑近了众人,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地说道,“都是上过沙场,手刃过倭寇的武夫,杀人不眨眼。” 说着,田老汉还伸出手来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众人顿时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翠兰更是一屁股从椅子上跌到了地上。 “妈呀……我们大小姐,可千万不能嫁给这号人!万一日后生出个口角,有个不愉快,那可是……”兰花姐说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你个乌鸦嘴哦!”大壮气得狠狠瞪了兰花姐一眼,“你咋比我家婆娘还能胡说。” “不行,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得拦着大小姐,千万不能让她再跟‘柿子’有瓜葛!”翠兰猛地一拍椅子,叫道。 “此话有理。”田老汉点头。 “有理!” “有理!” “得拦着!” “拦着!” “日后若见了那武夫,一定莫要让他亲近我们家大小姐!” 众人纷纷点头,每个人的表情都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有七叔的脸上带着深高莫测的笑容,望着正堂那亮起的灯光,沉默不语。 “痛!”紫苏把缠上肩膀上的布轻轻地揭下来,然后将草药糊了上去。清清凉凉的感觉,多少缓解了一下先前那火辣辣的刺痛。 伤口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深些,想不到古代的武器会是那么锋利。紫苏咬紧牙关,重新将布缠在伤处,这才松了口气。 先前她生恐肖氏担心,所以只是匆匆地涂了点药,便用布挡住了伤口。这会经翠兰一碰,还真是疼得有点钻心。不过……思及翠兰对自己所说的话,紫苏便不由得一阵失神。 在紫苏买下了那对兄妹,去办买办手续的时候,“柿子”一直都在。那冯大海曾多次回头悄悄地看“柿子”,想要趁他不注意耍些滑头。却怎奈那位大冰块先生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只得做罢。然而当紫苏办好了手续,转过头想要谢谢“柿子”的时候,他却没了影踪。 那句“谢谢”,便到现在还没有说给他听。她便欠下了那两个字,欠下了他的人情。 第42章 柿子,为何不救我? 人情。 在前世,在百里紫苏还是朱雯的时候,她就从来都不屑于欠任何人的人情。 她没有朋友,没有闺蜜,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亲人。 她可以跟许多同事称兄道弟,也可以跟许多女孩有说有笑,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曾走进过她的内心和她的世界。 不与这些人产生情感上的牵绊,一直是她要求自己的标准。 只要他们不走近你,便不知道你内心深处的柔软与恐惧。 是的,就是这样。 不拥有,便不用害怕失去。不走近,便不用害怕远离。 没有欠,也就不用还。 可是眼下,紫苏却欠了“柿子”好几个人情,这人情……终是要还的吧? 这一夜,紫苏一直在做梦。 她梦到身处于无边无尽的河水之中,那河水冰冷而昏暗,不知为何令人感觉到恐惧。紫苏想要喊救命,想要喊是谁在弄这种恶作剧,把自己扔进水了?然而她的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半句声音。 该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苏越着急,便越拼命地挣扎。然而让她感觉到沮丧的是,无论她怎样挣扎、游曳,都挣扎不出这无边的水域。冰冷的水包裹着她,它们不断地灌入她的口鼻,夺走她的体温与力气,让她一点点地沉沦。 最后,紫苏终于停止了挣扎。她绝望地睁大了眼睛,在水中慢慢地下沉坠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紫苏的面前。 白色的长袍在昏暗的水中如此耀眼,黑发飞扬。 是“柿子”! 紫苏的心里一喜。 眼前的“柿子”脸上依旧没有半分表情,一双眼睛如雪似冰,就这样冷冷地看着紫苏。 这河水,更冷了。 难道是因为他那冰冷的眼神吗? “救我。”紫苏突然发现自己可以说出话了,于是她急切地对着“柿子”说。可是“柿子”却不为所动。 “救我!救我啊!”紫苏大声地喊,“快点救我!你不是每次都可以救我的吗?像往常那样救我,救我啊!” 紫苏一边叫着,一边伸出手去捉“柿子”的袖子。 然而“柿子”却有如鬼魅一般,整个人向后飘了半步,让紫苏的手硬生生地错离了他。 “喂,你干嘛,救我啊!”紫苏叫着,再次向前扑去。这一次,她可丝毫没有客气,而是整个人都像八爪鱼一样地缠在了那货的身上。哼,你不是不救我吗,那好,要沉咱们俩一块儿沉下去,临死也要拉你当个垫背的。 然而“柿子”却无情地将紫苏的手从他的身上拉了下去,他离她更远了,一双如冰的眼睛,还是那样冷冷地看着她。 像是一个陌生人。 是啊,他……原本就是一个陌生人吧…… 紫苏怔怔地漂浮在水里看着他,眼前,他的脸越来越模糊,他离她也越来越远了。 紫苏在下沉,在那寒冷的河水中不停地下沉,下沉……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如此不甘呢? 为什么…… “紫苏!紫苏!紫苏!” 耳畔传来一阵阵呼唤之声,紧接着紫苏便被人扳住肩膀,整个人坐了起来。坐?怎么我原来在水里是躺着的吗? 紫苏迷迷糊糊地想。 一阵剧烈的摇晃传来,让紫苏整个人都跟着晕了起来。 买疙瘩,难道她被吸进漩涡里了吗? 紫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肖氏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娘?你怎么也掉水里了啊?好巧哦……”紫苏嘟囔道。 “哎呀,坏了坏了,这怎么还说起胡话了!”肖氏吓得一张脸都苍白起来,手一松,竟是让紫苏整个人“扑通”一声地倒了下去。 好痛!我在哪儿? 这疼痛让紫苏或多或少地清醒了过来,然而她还不待彻底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软糯团子便猛扑过来,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 “姐姐姐姐姐!” 小糯米团子锦鳞的嗓门堪比惊雷,在紫苏的耳边轰隆炸响,惊得紫苏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干什么,你这个小东西,这么大嗓门,还带回音的!”紫苏气得大吼。 “嘿嘿,你醒啦。”锦鳞坐在紫苏的腿上,朝着她露出灿烂笑容。 那粉嫩的脸颊,那肉嘟嘟的模样,那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睛,让满腔愤然的紫苏顿时没了脾气。 好吧,算你狠。紫苏无奈地叹了口气,颜值高的团子天下无敌最闪亮。 “紫苏啊,你这是怎么了,一直都在说梦话,我们叫你,你却又醒不过来。”肖氏充满担忧地问紫苏。 “我吗?一直在说梦话?”紫苏意外地怔住了。 “是啊,一直在说救救你,为什么这次不救你了这样的话。姐,你梦到什么了?”锦鳞也好奇地问。 为什么……这次不救我了吗? 方才的梦境突然又在眼前浮现,竟让紫苏有了片刻的失神。 她竟梦到了那个家伙吗?而且这一次,他没有救自己。 因为没有救自己,所以就那样惊慌失措,这样的事情还真是……丢脸呢。 一定是自己欠他一句“谢谢”没有说,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嗯,一定是! 说不定那货背后是怎么咬着牙跺着脚地咒自己呢,哼,那个大冰块脸。 紫苏越想越生气,这一夜的梦让她又累又倦,甚至浑身上下都疼得要死。她活动着筋骨,对肖氏和锦鳞道:“也许是昨天太累了,精神紧张,才会敌做梦的。没事,我好好休息一下就好。” “若是没事,就太好了。”肖氏这才松了口道,又道,“不过,恐怕今儿也是休息不得的。衙门的户籍官吏方才就到了,这会子正在正堂等着呢。” “户籍?”紫苏对这个词儿有点陌生,在现代社会,她只听说过户口和籍贯,莫非这个户籍也跟户口差不多? “听七叔说,要给那些壮丁们编入百里家的户籍,需得到衙门登记才是。却没想到这一大早就有衙门的人到祖宅来了,态度也很是殷勤。” 如果说,先前紫苏只是从一场漫无边际的梦境之中苏醒的话。肖氏的话,已然让紫苏彻头彻尾地恢复了意识。 没错,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第43章 放心,欠你的情我会还! 紫苏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和整理自己,紧接着便赶赴正堂。按照古代的时间,这会子是卯时,也就是早上五点到七点之间。由于古人没有电灯电视电脑,也没有电影电台电视剧,大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天光乍亮便意味着新的一天开始了。这对于紫苏这个一直习惯了早上八点起床的上班族来说,还真的是需要适应一阵子。 紫苏刚走出正堂,翠兰便急匆匆地迎上来,她一脸紧张地对紫苏道:“大小姐,七叔让我来给你提个醒儿。他说那些官吏已然有些年头不曾搭理我们百里祖宅,更不曾到咱们这里来过。可是今儿竟起了个大早来,他不知道那些人的来意,所以大小姐你要千万小心。” 哦? 紫苏不禁暗暗地提高了警惕。 想来,这些年以来,百里祖宅越来越没落,所以那些势利眼的官府便任由百里祖宅自生自灭,不再搭理他们了。 可是今天的突然到访,又是为了什么呢? 虽然心里充满狐疑,但此时的紫苏除了正面面对,没有别的办法。 于是她朝着翠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先看看再说。”翠兰也点了点头,伴在紫苏的身后,一同往正堂走去。 走到正堂门口,便看到了七叔正与一位官吏面对面坐着。官吏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穿着青色长衫,文书模样打扮;另一个穿着皂色短衣,武官模样打扮。看起来,这来的人,身份也绝不是普通的小喽啰啊…… 这样想着,紫苏便加快了脚步。 她举步刚走入正堂,那坐在正堂之上的官吏便站起来,朝着紫苏拱手。 “户籍主簿张许,见过百里大小姐。”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石青色圆领官袍的男子。这男子最多不过四十岁,身形微胖,一张脸上笑意盈盈,眼角眉梢尽是和悦之气。他眯着笑眼,对紫苏客客气气地说道:“我们几个,是来给百里家的壮丁们录户籍的。说起来惭愧,早在夫人和大小姐、大少爷居住来此的时候,就应该来府上拜访的。只是夫人太过低调,我等都不知道您几位来了。直到大小姐在种子集市展露风采的时候,方才知晓。” 说话要经脑,听话得听音。 张许的一席话,让紫苏刹那间明白了他的来意。 一则。百里家虽然连年收成不佳,祖宅日渐衰败,但毕竟紫苏的父亲大人百里文英乃是朝中的二品大元,官拜中书侍郎。如今他们正妻、嫡女、嫡子一行来到祖宅,这些衙门里的官吏怎么能不来打打进步,问候问候? 二则。是紫苏和锦鳞那天在种子集市上大大地露出一个脸,惊了那四大家族,更惊到了当地的官府,让他们对这个昔日称霸当地的百里一族再次刮目相看,不得不有所忌惮。 三则。便是紫苏昨儿在贩卖下人的集市上,跟“柿子”演了一段双簧,让黑心商贩冯大海吃瘪,引起一阵骚乱的事情。 综上章所述,连日以来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情,在当地可称得上是相当轰动的大新闻了,这些官府衙门,怎么能不派人前来探探他们百里家的底呢?恐怕,这几个官吏只是当地县令的前行官、小探子,前来打听消息和情报的。 “张主簿,有劳。” 紫苏朝着张许微微地点了点头。虽然说张许乃是有官职的官吏,紫苏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照理,紫苏是应该给这位张主簿行礼的。 但古代有句谚语叫做:“宰相门前七品官”,即使是给宰相家看大门的下人,都至少是个七品官。像紫苏这样的嫡女,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高干子弟,名副其实、根正苗红的官二代!她的谱摆得越高,架子摆得越大,对方便越是不敢小看她。如若唯唯诺诺,小心翼翼,那些这素来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说不定会怎样轻视她呢。 见紫苏的架子端得这样高,张许等人果然愈发客气,先前直着的腰身,这会子也微微地弯了几分。 “请坐。”紫苏伸手,示意张许入座,然后自己率先坐在了最上首的椅子上。 翠兰果真不愧是百里府上出来的,惯会看眉眼高低,立刻就给紫苏端上来了一盏茶。紫苏打开杯盖,发现茶杯里盛着的,乃是一碗参茶。这对于腹中空空而又噩梦折磨了一宿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上好的提神佳品。 紫苏喝了一口,只觉全身都跟着暖了起来,便不觉感激地看了一眼翠兰。 “让张主簿特地跑了一趟,真是过意不去。七叔……”紫苏说话间朝着七叔微微点了点头。七叔这只老狐狸立刻便明白过来,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银元宝,欠身将它塞进了张许的手中。 “哎哟,这怎么敢!在大小姐真是折煞我等。”张许急忙推却,但七叔却将元宝塞进了张许的袖子里。 “张主簿可莫要再客气,这一点心意乃是请您跟哥几个喝茶的,我们大小姐的好意您可千万别推辞。”七叔的话让张许不好再推却,只好朝着紫苏拱手,笑道:“自大小姐在种子集市露面以来,整个锦城都在盛传大小姐风采绰约,绝不是那些小门小户女子。如今一看,果然风华绝代,行事脱俗。在下佩服!” “张主簿真是太过奖了。”紫苏笑道,“我们日后打交道的日子可是长着呢,还得有劳张主簿多加照顾。” 张许一脸笑容,爽快地应道:“好说好说!昨儿‘襄集’的同僚记录府上买了几个壮丁劳力,若大小姐这会方便,我等想要一一核对人口,录入户籍,您看?” “张主簿都亲自前来,我们又岂有不便之理?七叔,叫他们过来吧?”紫苏的话音刚落,七叔便点了点头,起身朝着张主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主簿,请。” “有劳。”张许笑着点头。 真是镜有阴阳两重,人有喜怒两面。想来,若是没有这锭银子,百里家也没有点财力的话,这位张主簿绝壁不会上门服务,更别提这么客气了。 第44章 明白,你的过去不堪回首! 紫苏与张许等人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八名壮丁,连同那对兄妹早已然在大壮的指引下,在院中等候了。 说实话,不仅是张许,就连紫苏本人在看到这“一”字排开的众壮丁之时,都不禁怔在了当场。 我的天哪,这哪是买来做劳力的壮丁,这简直是……国际男模大赛啊啊啊啊!看看这些充满阳刚之气的脸庞,看看这挺拔笔直的腰身,看看这浓眉大眼直鼻阔口各具特点各有亮点的长相,妥妥的国际标准,活活的帅哥标配啊这! 昨天,即使是在吃饭的时候,也看不出这些壮丁们有如此标致的外貌,如今他们洗白白穿漂漂梳齐齐之后,竟然是这么的……夺!人!眼!球! “哇,大小姐,这些壮丁跟昨天的那些是同一批吗?”翠兰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眼珠恨不能都快从眼眶里掉下去,她那张圆胖的脸上泛起了一阵兴奋的红晕,相信若不是这里有外人在,她早就跳着脚地拍手叫好了。 这些壮丁们的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此刻他们都穿着粗布青衣,头上绾着拙木发簪,足蹬布鞋,俨然换了个人似的,也难怪翠兰会大呼不认识他们了。 翠兰伸出一只手来,点着人数:“一、二、三、四……” 众人的眼睛也跟着翠兰的手指从这些壮丁们的身上一个个地溜过去,他们的个头相差不多,如果眯起眼睛来看的话基本上是呈一条直线的,但是怎么……这条直线到了最后会突然飙升而起,然后又突然降低到了最低点? 紫苏眨了眨眼睛,仔细地看过去,却见那最高的,乃是一个肌肉异常结实,身材异常魁梧的男子。那所谓的肌肉结实就是……即使是别人穿着很宽松的青色衫子,穿在他的身上都嫌紧似的,快要被他那虬张的肌肉给撑爆了。他的脸庞尚且带着道道伤疤,却也丝毫没有减少他的英气,反而让他更有一番孔武有力的粗犷之感。至于他的魁梧……看到他比别人高出半个头来,就完全不用再解释了。而最为搞笑的是,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小小的小不点。穿着一袭水粉色的小裙装,脑袋上顶着两只团子,一张瘦弱的小脸儿似乎就只剩下了一双大眼睛,而此刻她正用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紫苏。 “这是……”紫苏这才意识到,他们正是自己昨天买下的那对奴隶兄妹! 天哪,果然人是衣装马是鞍,一顿不吃饿得慌……不是,换上新裳胜旧装啊…… “贵府果然是块风水宝地,就连农家壮丁都是这般出挑啊。”张许说着,转头对那文书模样的人吩咐道,“张姚,去给他们编录入籍。” “是,张主簿。”张姚点了点头,他拿起笔册走到小女孩身边,问道,“姓名,年龄。” 小女孩仰起头来看着张主簿,用她脆生生的嗓子、认真地、一字一句地答道:“小赔钱货。” “咳!”紫苏只觉一口气上不来,直堵在了嗓子眼,让她不禁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而那文书亦是浑身一震,手中的笔直接掉在了地上。其他人,包括小女孩的哥哥都怔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而那位张许、张主簿也瞠目结舌地杵在那,仿若化身成为了石头人一般。 “我说……小丫头,这叫哪门子的名字?”大壮急忙奔过来,不快地说道,“你要说出你的名字来,就是别人都喊你的那个名字。” “就是小赔钱货啊,那个奴隶贩子冯大海就是这么叫我的。”小女孩一本正经地说道。 “冯!不是不是,不是冯大海叫你的那个名字,是……”大壮又气又急,要知道衙门里的人已经很久都没有对百里家有过这么殷勤的时候了。眼下主簿上门服务,大小姐又是第一次与衙门里的人打交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演乌龙戏啊!然而尽管大壮又着急又生气,却没有办法跟这个小女孩发脾气,他只好努力地想办法启发她。于是大壮抓耳挠腮,在看到站在旁边的、小女孩哥哥的时候,不禁眼睛一亮,对小女孩道:“是你哥叫你的那个名字。” “哦,”小女孩点了点头,大声地道,“我叫妹妹!” “呵……”这一回,张许等人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七叔都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紫苏走过来,在小女孩的面前蹲下身来,温和地问道:“那你爹娘给你取的名字呢?他们平时,都叫你什么?” 小女孩张了张嘴巴,却最终还是紧紧地闭上了,只是用一双带着悲伤与难过的眼睛看着紫苏。 不想说……还是不能说呢? 紫苏突然意识到,这小女孩并非是没有名字,只是不想告诉众人她的名字而已。至于那句“小赔钱货”和“妹妹”的闹剧,都是她故意为之的吧? 于是紫苏抬起头来,看向了“保镖”。“保镖”也在看着紫苏,那疤痕交错的脸上有着复杂的神色,目光里也是一言难尽却又无法为外人所道的痛苦。 原来是这样啊……紫苏的心里顿时明白了。 七叔曾经说过的话突然响在了紫苏的耳畔,他说:“有武功的仆人可不好买到,而且有很多卖己求主的人都有着不堪回首的前史,或者劣迹斑斑的过去。所以这一类人是要由官府监督,才能够与主人达成卖身契的。” 犹记起紫苏在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便是一身伤痕,满身鲜血,遍身暴戾。被官兵围追,被商贩殴打,为了给妹妹治病不惜带着铁镣奔逃,甚至连埋葬父母的钱都没有……这样的人,是绝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的吧…… “大小姐,如若不然,你给他们取个新名字吧。”七叔上前一步,体贴地建议道。 “是啊,大小姐。我的名字也是入府的时候,夫人给我取的呢。翠兰翠兰,多好听呀!”翠兰连连点头,神情里是满满的自豪。 第45章 SOGA,就这么定了! 你们要不要这么体贴,要不要这么团结友爱啊? 紫苏望着她的下人们,突然有了一种重任在肩的压力之感。 没错,听说古人在买来丫头和仆人的时候,是很喜欢给他们取一个新名字。所以翠兰一直说,对于一个下人来说,摊上个好主子是很难得的事。他不仅决定着你在未来的日子里是烧火做饭还是铺床叠被,更决定着的名字到底是叫“周大福”还是叫“狗剩子”。 可是,取名字这种事情…… 紫苏一手托腮,看着小女孩,极为认真地打量了她半盏茶的工夫,也没有想出什么上好的名字。 不,不对说是没有想出来,应该说,萦绕在她脑海里的都是“蒙奇·d·路飞”,“纳兹”,“阿银”或者是“娘口三三”这样的名字……买疙瘩,为毛这些动画片名字会乱入到这里来啊啊啊,紫苏真是替自己感觉到羞愧呜呜呜。 紫苏抬头,将救助的目光落在了“保镖”的身上。而他也正用无比同情的目光看着紫苏,看得出,名字这种事情困扰得肯定不是紫苏一个人。 “大、大小姐,您素来饱读诗书,要不然,从古诗里面取两个字?”翠兰见紫苏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已然呈现出快要愤怒抓狂的状态之时,急忙上前提醒。 “古诗啊……”紫苏拉着长音,沉吟着。 啥米古诗好捏? 黄河入海流,万径人踪灭,千里走单骑……心花来路放,一步之遥无期,帕丁顿有熊出没,特工学院…… 说起来,马上要上映的《贵族大盗》紫苏还没有来得及看哩…… “大小姐?”七叔的呼唤让紫苏瞬间回过神来。 我勒个去,跑题了。现在要想的是名字,名字啊啊啊啊! 如果不是顾及着有张许等外人在,紫苏恐怕早就伸手抓乱自己的头发了。她是取名无能好吗,泪奔ing。 “或者,从大小姐最喜欢的景致、花草、药材、食材,美好的祝愿,抑或是心中的夙愿想一想呢?”七叔像启发小学生那样地启发紫苏道。 夙愿,夙愿啊…… 突然,一记闪电明晃晃地闪进了紫苏的脑袋,让她立刻文思泉涌,思维活跃,欣喜异常。 紫苏跳起来,指着“保镖”,自信满满地宣布:“知道了,从今儿起,你就叫医生!” 她那青葱般的手指头,指向了小女孩。 “你,就叫护士。” 医生,护士,这正是紫苏前世未完成的心头夙愿啊!天知道她那时候是多么想成为医生,而本该属于自己的职位突然被“上面有人”的副院长外甥女顶替了的时候,她是多么的……不!甘!心! 现在好了,有了他们,紫苏天天都可以喊医生、护士的,以便缅怀自己已经逝去的岁月和……生命。 不过,为什么紫苏这样激动甚至是欣喜,别人却一点反应和掌声都没给自己? 紫苏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见他们都大眼瞪小眼地盯着自己,那神情就像是看到了外星人…… 怎么,难道我的名字取的不好听吗? 紫苏的额前立刻冒出了一个大大的汗珠。 “好……好名字。”七叔率先替紫苏鼓起了掌,“医者,仁也。生者,取生发之意。好,好名字!” 紫苏重重地点头,恨不能大呼三声“知我者,七叔也”。 经七叔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反应过来,不住地称赞紫苏的名字取得精妙。 “大小姐果然好文采。”张许连连点头,那文书张姚也一个劲儿地摇头晃脑,连声说着“妙,妙,妙”,那模样仿佛一秒钟变花猫似的。 “我们大小姐岂止是文采好,张主簿,您可要知道,我们大小姐的名字可不是随便取的。我们大小姐可是有‘听风观水,破煞转运’的大本事,要不刚才怎么想了那么半天,才想出这名字来!我们大小姐那可是在听风水,观运势呢!”自打上回在“qq农场”挂牌的时候,兰花姐给大壮说了“听风观水”的事情之后,大壮便觉紫苏的知识甚高,本事甚大。在他的观念里,只要他弄不明白听不太懂的事情,技术含金量都不是一般的高。于是他将这一行字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没事就拿出来念叨几句,生恐自己忘记了。这会子好不容易有机会炫耀卖弄,便赶紧把这话翻出来说,他这一口一个“我们大小姐”说得那叫一个骄傲自豪,仿佛他自己都跟着他们大小姐百里紫苏一样,全身blingbing地闪光似的。 “想不到大小姐还有这等本事!”张许的一双眼睛顿时晶晶亮起来,他像是看偶像一般地看着紫苏,只差没有向她要签名了。 “大小姐,也给我们几个取个新名字吧。”一个身材高挺,皮肤黝黑的壮丁,充满期待地对紫苏道。 “对,大小姐,也给我们取名字吧。我们先前的名字着实不好听,大小姐也给我们观观风水,转转运势。”另外一个皮肤略白,生着一双细长眼睛的壮丁也急忙说道。 “大小姐,我先前的名字叫门柱,实在不入耳。” “大小姐,我叫黑狗子,也……不好听。” 那八个壮汉你一言我一语的,真真儿可以称得上是七嘴八舌了。紫苏被他们嚷得耳朵都快要痛死了,她猛地一扬手,喝道:“都别吵了!” 众人立刻噤声,紫苏想了想,无比豪迈地道:“既是你们都来到了我百里府上,就是我百里家的一员,今儿统统给你们取个新名字,预示着你们新的人生,就在我百里家展开!” “谢大小姐!”壮丁们个个面带欣喜,热切地看着紫苏,等待着他们的新名字。 “咳,”紫苏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指着壮丁道,“你,从今天开始就叫可乐。你,叫七喜。你,雪碧,然后是汤力、百事、美年达、红牛、加多宝。嗯,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真的可以吗? 文书张姚用他的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记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可乐、七喜、雪碧、汤力……” 紫苏在一旁听着,那是相当的有成就感。 第46章 发怒,责备小团子!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张许一行人才告辞。紫苏遗七叔千留万留地安排饭局,张许却未曾答应,只是怀揣了银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咦,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紫苏刚送走张许等人,便见院外围了许多的少女,她们都穿着粗布衣裳,脸却不晓得擦了神马东西,白得吓人。头发上都插满了头钗、鲜花等物,一个个地全都伸着脖子往院子里瞧。看到紫苏这样问,那些少女竟都是一惊,然后纷纷地逃走了。 “这怎么回事?”紫苏莫名其妙地问。 “还说呢,自从大小姐把这些壮丁买回来,又洗净了换上这干净漂亮的衣裳之后,咱们百里祖宅的美名就这十里八乡的便传开了……”兰花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笑容地道。 “啥美名?”紫苏听得愈发糊涂了。 “人家都说,咱们百里祖宅的大小姐带来了福气,现在啊,就连壮丁都是这十里八乡最俊朗的。引得那些未出嫁的少女们都跑到咱们这里来,眼巴巴地等着看一眼这些俊朗的少年们呢。”兰花姐说着,朝着这些壮丁们看了又看,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医生的身上。 “嗬哟,这位小哥还真是练家子,这身板真可谓是铜墙铁壁呀……”兰花姐瞧着医生的眼睛烁烁生辉,那神态,那眼神,活脱脱地是御姐见了小鲜肉的赶脚,让紫苏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天朝的小红领巾都不忍直视了。偏偏医生像没看到兰花姐似的,一双眼睛目不移斜视地盯着前方,像是一个大石像。 “医生确实有一身好本事,他不仅是我请来看家护院的,同时,也是锦鳞的武功师父……”紫苏的话还没说完,便见锦鳞匆匆地从正堂走了出来。 “锦鳞,过来。”紫苏招呼着锦鳞,但锦鳞却急火火地道:“干嘛呀,姐,我还要去学堂呢,今儿都要迟了!” “过来,见见你的武功师父。医生。”紫苏指着医生说道。 医生闻得紫苏竟是这样向锦鳞介绍他的,不禁微微一惊,但却并非说什么,只是转身朝着锦鳞微微点头。 “医生可是身手不凡,武功了得的武林高手,你日后从学堂回来,可要跟医生好好学几招……”紫苏的话还没说完,锦鳞便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一脸不屑地打量了医生一番,然后鄙夷道:“姐,就算你想叫我学两招,也不是跟这种人吧……” 锦鳞的话让紫苏怔在那里,更让医生的表情变得尴尬。站在医生旁边的壮丁们也纷纷露出了被羞辱了般的尴尬,他们都垂下头去,刚才获得了新名字的喜悦在这一刹那荡然无存。 “你给我住口!”紫苏突然厉喝一声,让所有人都不禁怔了一怔。他们诧异地抬起头,发现他们的大小姐此刻正一脸怒容,那双黑白分明而又灵气逼人的大眼睛愤怒地瞪着锦鳞。 “谁教给你的这些?难道你读的那些孔孟之道,只教给了你这些门第之见和等级之分吗?你的先生没教你怎么尊重别人,没教你天下所有的人都是一样高贵、一样有尊严的吗?我告诉你,百里锦鳞,这些人,跟你,跟我,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两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我们一样要吃喝拉撒睡觉放屁眨眼睛,你身为百里家的嫡子,绝对,也永远不要用这种态度对你的农户们说话!”紫苏的话,让众人都彻底地怔在了那里。锦鳞更是震惊不已,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紫苏,喃喃道:“姐?你竟然为了这些下人们,这样跟我说话?” “我说的,是身为嫡子的你,必须知道的。”紫苏一反平日里对锦鳞宠溺娇惯的模样,严厉地说道。 “你……我不跟你好了!”锦鳞攥紧了小粉拳,悲愤地大吼一声,紧接着便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锦鳞的背影,紫苏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小姐,你会不会对大少爷太过严厉了?”大壮心有不忍地问。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兰花姐轻声劝慰道。 “他是孩子,可他不能永远是个孩子。”紫苏叹息道,“他是百里一族的长子,更是这座祖宅的继承者。如果他不能够从现在就开始学会尊重,学会权衡,那他与那些纨绔子弟又有何区别?更何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生下来就想当下人,想当奴隶呢……” 紫苏的话,让兰花姐和大壮都不再语言,更让医生和那些壮丁们都默默地看着她,他们的眼中写满了感动与温暖。 “罢了,随他去。兰花姐,你和大壮带可乐他们先田间转转,找间干净的农舍给他们住。”紫苏说着,又突然问道,“对了,我们买的麦种可有送来?” “回大小姐的话,麦种还没有送来。昨儿听七叔说,是李家和杨家又因为种子的事起了冲突,秋堂的长老们正忙着调节。”兰花姐答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杨家代替我们百里家,挤入三大望族的行列,都是李家帮的忙,这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李家和杨家又掐上了?”紫苏诧异地问。 “大小姐有所不知。”兰花姐叹息了一声,道,“那李家人世世代代都是梗瓜来的,天生就是一副谁也不服的样子。那杨家近两年发了迹,杨家人又都是群得志便猖狂的的主。仗着财大气粗,总是想要树立他的望族地位,处处都想压李家一头。那李家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自然是跟他杠上了……” 兰花姐的话,让紫苏一阵无奈。连想到那日种子集市,见到李家的家长李松明之时,李松明那一脸的阴鸷与眼睛里的狠毒,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联想到李家和百里家多年前的一场宿怨,紫苏便更是感觉到无比的惆怅。 她一心想要绕开麻烦走,但是现在看起来,恐怕这麻烦是绕不成的。只要她想要把百里祖宅建好,日后与李家、杨家和冯家打交道之时,便绝不可能少了。 第47章 哎呀,我约了柿子! “这么说,这几日那些小商小贩们不敢来送菜种,也是因为李家和杨家的冲突所至?”紫苏问。 “大小姐真是冰雪聪明。”七叔笑道,“这些小商小贩都忌惮着那素来以阴狠著称的李家,那位李员外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并且睚眦必报,所以他们都暂时等待着时机。” “哎呀呀,但愿秋堂的长老们提高点工作效率,别耽误了播种才好。”紫苏倒是并不关心李家和杨家到底谁打了谁一棒子,谁又咬了谁一嘴毛,她最惦记的,当然是种子什么时候到位,以便农户播种。 “大小姐放心,这几日春耕在即,秋堂的长老们不会拖延太久的。估计也会很快解决这两家的纠纷。”大壮见紫苏一脸担忧,便急忙劝解道。 紫苏点了点头,这才算放下心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了拉紫苏的袖子。紫苏转过身来,看到拉自己袖子的,乃是医生的小妹,那个小“护士”。 “怎么了,小护士?”虽然知道自己如今乃是在古代,但护士这个名字实在让紫苏觉得亲切。她弯下身来,笑眯眯地看着护士,问她。 “这个。”小护士先是低下头,迟疑了一下,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紫苏。 这是什么? 紫苏凝神看去,赫然发现那是一个绀青色的钱袋,那钱袋装得很满,看样子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银子。 紫苏下意识地接过来,拿在手里掂了一掂。、 沉,很沉,非常沉。 里面的银子似乎是不少呢! “小护士,这钱袋是哪里来的?” 奇怪地问道。按照常理来说,小护士和她的哥哥医生是绝然不会有这么多钱的。如果有,那他们压根就不用被当成奴隶来被那个冯大海欺负了。 小护士没说话,她只是抬起头,用她明亮的眼睛看着紫苏。 soga……我知道了,这个小丫头,每次她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的时候,都会用这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眼神看着紫苏,仿佛在说:“你猜,你猜,你猜猜猜”。幸亏这丫头片子遇到的主子是紫苏,如果是个二13型的,说不定得被她骗多少个来回。想来,这个冯大海就是个例子。 “这钱袋,是冯大海的?”紫苏问。 小护士立刻做了一个“你很聪明”的表情,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赞赏。 “你怎么会偷……”这个“偷”字刚一出口,紫苏便感觉到不合适,于是她便清了清嗓子,换了种说法。 “你怎么会拿他的钱袋啊?是不是在地上拣的?拣到的东西得还回去啊。”紫苏语重心长地说。 “他是坏人。”小护士认真地、脆生生地说。“他总嫌我走得慢,经常趁我哥不注意的时候踢我、打我。”小护士挽起袖子,那小小的手臂上竟交错着青、紫色的伤痕。紫苏的眉,顿时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不给我饭吃,还故意给我哥吃发霉的馒头,连给我们喝的水都是带着泥土的。我病了,他不给治,我哥哥要给我看病,他还打他……” 小护士的话让在场之人全部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这个小女孩也才不过十一岁,在现代社会,她还只是个小学生呢!可是在眼下,她却沦为奴隶,连生病了都得不到救治…… 紫苏静静看着小护士,看着她努力地眨着眼睛,不让眼中的泪水滑落,这一刻紫苏的心,在微微地疼着。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小护士的头,对她说:“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冯大海这个老东西黑了心肝,给他一点教训是必须的。但是,你用这种方法,恐怕也是不妥。” “没有不妥,大小姐救了我们,这些钱,买种子吧。”小护士急切地说。 “买……种子吗?”紫苏怔住了。 “嗯,我原是想给大小姐买好玩儿的,可是大小姐不是说要买种子吗,用这个买。”到底还是孩子,想到这银子能派上大用场,小护士先前脸上的伤痛便一下子散了。她用充满了期待的眼神看着紫苏,那张瘦得只剩下眼睛的小脸儿散发着的光芒令紫苏的心都在微微地颤着。 这对兄妹,还真是让人无奈。哥哥明明有以一敌百的本事,却因为埋葬父母而甘为奴隶。而这个小丫头,她有偷人钱袋的本事,但却并没有偷了钱而去换自由。即使是到了现在,她也没有将这钱给自己买些什么,而是想要给紫苏来用…… 原来这才是真真儿的内敛低调啊。 “不如这样吧,”紫苏想了想,对小护士说,“一会儿,让七叔带你去冯大海那里……” “我不去!我不要还他银子!”小护士的嘴巴顿时噘起来了,“银子,我绝对不会还给他!” “nonono,还是一定要还的,但是,不能白还。” 小护士是有多聪明,一下子便听出了紫苏话里有话,但见紫苏俯在小护士耳畔,轻声地说了些什么,小护士立刻笑了起来。 “好,就这么办,大小姐好厉害!”小护士拍着手笑。 “那当然,你们家的大小姐可是……买疙瘩!”紫苏突然间大叫了起来。 坏了坏了!紫苏一边叫着,一边不自觉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我约了人,我竟然忘了我还约了人!”紫苏一边叫着,一边挥手命令大壮:“快,大壮,准备马车,马上送我进城!” 大壮莫名其妙地看着紫苏,疑惑地问道:“进城?” 是啊,进城!进城进城进城! 因为我约了“柿子”!因为我也要还他的钱啊啊啊啊! 想起解救医生和小护士的那一天,紫苏感念“柿子”的帮助,所以特别地交待他,第二天可以早一点还他的钱。 虽然当时约好的,是与紫苏向“柿子”“借”钱之时相同的时间和相同的地点“还”钱,但考虑到“柿子”三番五次地帮了紫苏,紫苏便发挥她的慈善心肠,提前还钱。 “就明天的巳时吧。”紫苏这样对“柿子”说。 第48章 嘿嘿,你在等我吗? 巳时,在现代来说,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的时候。紫苏从前习惯了在这个时间工作、开会和接待客户,所以选在这个时候把钱还给“柿子”,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然而谁想到这一大早被衙门的人一搅和,紫苏竟忘记了时间! 会不会迟到,会不会迟到啊啊啊啊?紫苏坐在马车上,一面焦急地想着,一面挽起袖子,去看自己的手腕。 在这个纤细玲珑的手腕上,并没有戴着紫苏最为喜欢的那块表。 这一刻,紫苏妥妥地回到现实之中。 没错,她早就穿越了重生了回炉了,这里压根就没有手表,没!有! “大壮,这是什么时辰了?”紫苏无奈了问。 “回大小姐的话,眼下已然是午时了。”大壮赶着马车,应道。 午时……完蛋了,这回真的是迟到了…… 古代真是什么都慢,慢得就连时间都按两个小时来计算。慢得想要赴一个约,都要等上好久好久好久…… 紫苏靠在马车窗边,看着窗外那已然缀着点点新绿的树林,和隐隐现出的草色,不禁噘起了嘴巴。 看起来除了耐心等待,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树都已经绿了,连花儿都开了呢……那一簇簇在枝头绽放的,是成片的桃花,海一般的桃花,美不胜收。 紫苏在现代生活着的城市里,除了各色现代化的建筑,便是被规划好的一块块绿色观景植物。像眼前这一片片原生态的树林,她却从未见过。而那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片粉色的花海,更是像从天上飘下来的彤云,笼罩在眼前,让她竟在刹那间以为自己来到了仙境。 说起来,紫苏她也从来都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外面的景色,也从来都没有过这样恬静的心情了呢…… 其实有时候,慢一点,也并非不好吧? 这样想着,紫苏的唇边,便绽出了一缕笑意。 “大小姐,我们到了。”大壮将马车停在路边,然后唤紫苏道。 “哦,我现在要去找个朋友,你呢,就去刘满福那里,扫扫灰尘,在屋子里找找看有没有能找到刘满福的线索。我一会就回来找你。”紫苏说着,便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好。”大壮点了点头,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紫苏一个人匆匆地奔向河边。 糟糕,真是糟糕。紫苏从前可都是一直很守时的!身为业务经理,守时是非常重要的,非常非常重要!因为你一时的疏忽,就很有可能让公司错过一个大cass,少赚了好几万甚至是好几十万的进项! 可是她今儿却迟到了,唉。要怎么跟“柿子”解释呢?这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呢? 说……“久等了吧?” 似乎不妥,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说……“我可是来迟了?” 呃,好像也有明知故问的嫌疑耶。 那说点什么才好呢? 不如……就说:“这里的花,开得好美”吧!既风雅又脱俗,充满了文艺小清新的诗书气息,充分地显示了她百里紫苏的文学修养,同时也充分地模糊了自己迟到的概念。哇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 紫苏这样想着,欣喜地看起头来看着自己所处的这一片美伦美奂的景色。 才不过七日的工夫,河边便已然开满了花,清风吹过,花枝轻轻摇曳,花瓣散落点点清香,香得扑鼻。而那一片的粉色花海也有如梦幻般迷人,置身其中,紫苏才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人间仙境。 怎一个美字了得! 远远地,紫苏已然瞧见了一个白色的人影。那是一个挺拔的身姿,修长而又充满了力的扩张。虽然离得很远,但紫苏依然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 “这个‘柿子’一定等了很久了。”紫苏微微一笑,便加快了脚步,朝着“柿子”跑了过去。 她渐渐地离“柿子”更近了,可以看到他背对着自己站在河边。“柿子”依旧穿着那件月白的袍子,一头黑发束在脑后,在带着花香的微风中轻轻地飞扬。 碧水如玉,桃花似海,他在等她。 不知为何,紫苏竟感觉到了一丢丢的紧张。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快得太快了,所以身体不自觉地变得僵硬起来了吗?哎呀呀,我干嘛要走那么快,反正他都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这样子,也不在乎多等这一点点时间嘛。 这样想着,紫苏便放慢了脚步,她一边走,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以便让它达到正常的数值,谁想这样反正让紫苏感觉到了莫名的焦躁感,这一分一秒的接近,为何却又让这条路显得有点长呢? 一步,两步,三步…… 紫苏眼离“柿子”越来越近了,她刚刚张口想要喊他,却突然看到他的身形动了一动。 他缓缓地转过头,望向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绝不是紫苏所走来的方向。 那个方向,让这个大冰块脸的表情,微微地有了些许柔和。竟然……有了几分被春风所感染的暖。 是我看走眼了吗,这个面瘫男,大冰块,竟然也会有这样温暖的目光吗? 紫苏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过去,发现她并没有看错,“柿子”的脸上,确实带着一种温暖、一种柔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柔情。 紫苏站住了,她顺着“柿子”所看的方向看了过去。其实即使不用看,紫苏也能猜得到他所看的是什么。 没错,是一个女子。 一个身材婀娜,身姿妙曼,身形妩媚的女子。她大约二十岁年纪,面如秋月,肤若凝脂,丹凤眼有如这春天和煦的阳光中粼粼的河水,闪耀着潋滟之光,那一张施了胭脂的唇有如飘落在河水中的朱红花瓣,有说不出的妩媚妖娆。 紫苏静静地看着她。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地挽成鸾凤凌云髻,发间缀着珍珠,阳光下散发着温润之芒。她穿着橘红色的如意云纹衫,衬得她那丰。满的山峰呼之欲出。先前紫苏已然觉得自己这个小萝莉的身材已经有够丰满完美,今儿她才算知道了什么才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第49章 买疙瘩,她是D CUB! 这女子的型号绝对得到dcub!d啊!!! 再继续打量对方的行头,一件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随着她款款的步履,摇曳出无限风情。不知为何,就连距离这女子三十米开外的紫苏,都能够嗅得到她身体散发出来的清香。 那并非是令紫苏在现代社会之时,所厌恶的呛人的香水味儿,而是一种更加优雅的、得体的、撩人的香气。 不呛人,真的一点都不呛人。 可即便如此不呛人,紫苏也还是禁不住后退了半步,继而藏身在一株巨大的花树之后。 相信不管是谁在这个时候,都不会杵在原地,当一个又大又圆又亮的电灯泡吧……自觉地回避,才是对当事人最好的尊重。 虽然紫苏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自己已然有了偷听的嫌疑。不过,此情此景,当一个隐藏起来的电灯泡,总比当一个正大光明的电灯泡要好得多吧…… 清风吹着花枝摇曳,发出轻响,片片落花飘下,浮在紫苏的发上、肩上,它们散发出来的味道似乎也沾上了那女子的香气,虽然并不令人厌恶,却格外的霸道。霸道到即使紫苏不想闻,也硬要钻进她的鼻孔,让她知道这香气到底从何处而来。 “久等了吧?”那女子柔声对“柿子”说道。 紫苏的耳朵顿时像猫一样扑棱扑棱地动了一动。 哪尼?这明明我的台词吧? “柿子”没有回答。 紫苏悄悄地探出头,望向“柿子”。此时的“柿子”已然将头转了过去,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也就不知道那货对这句话的反应。 “我可是来迟了?”女子又说。 我勒个去! 你敢不不敢再没创意一点? 紫苏一记白眼翻向那女子。 这年头有撞衫的,还没听说过有撞词儿的。真是烦人恼人各应人,没sei了! “柿子”依旧没有回话。 女子的表情略略地有些尴尬,她缓缓地低下头,沉默着,许久,才幽幽地说了一句:“这里的花,开得好美。” 卧槽,你这个胸大无脑说话一点含金量都没有女人,为什么盗用我的台词?你过来我跟你谈谈! 紫苏正想跳出来一怒出言训美人,却不料那美人又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我还以为……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什……么…… 紫苏怔住了。 她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遇到“柿子”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吧?那天夜黑风高,天冷得莫名,风起得也莫名,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夜里这样一个僻静的湖边,为何会有人突然出现在那里。 除了习惯了一有心事就暴走的紫苏,还会有谁这么有闲心有这等空闲,又跳下水里救紫苏这样多管闲事呢? 原来……他是因为在这里等人。又或者是,在这里怀念一个人吧。 而救紫苏,也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或者穷极无聊,又或者……把她看成是谁的影子了吗…… 紫苏伸出手,悄悄地揉了揉胸口。 左侧的胸口,仿佛被一枚细小的银针扎了似的,又疼又痒,好难受呀…… 奇怪,真奇怪。 这女子都balabala地说了这么久,“柿子”竟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咋回事? 紫苏不禁疑惑起来。 相信疑惑的不仅是紫苏,就连那个女子也开始疑惑,并且不安起来。 “你怎么了?为何连句话都不肯对我说?你是不是……还在恨着我?”女子说着,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我见犹怜,哭得连紫苏都觉得开始不忍心起来,然而“柿子”却依旧望着河水,不声不响,不动不语。 这样冷漠吗? 紫苏突然想起,先前在茶楼的时候,薛沐风曾经在“柿子”面前提过一个人,他似乎称呼她为“雪姐”,也是在那个时候,“柿子”突然变脸,对薛沐风发了好大的脾气。难道……这个女人,便是薛沐风所提到的“雪姐”吗? 果真是个女人啊。 看起来紫苏的推断真是一点都没错呢。 紫苏慢慢地靠在树上,这参天的树用它满树的粉花笼罩着紫苏,轻轻摇曳的花影投在紫苏的身上,让她有一种自己与这棵树浑然成为一体的错觉。而这错觉,又似乎给了她些许心安。 毕竟,谁都不想在路过别人故事的时候充当配角。 配角的滋味,很令人不爽的呢…… “你走吧。” 许久,“柿子”憋出来了这么一句。 紫苏怔住了。 不止是紫苏,就连那个女子也怔在了那里。 “我这样不顾一切,躲着那么多眼线的追踪跑到这里来,难道你就只对我说这么三个字?”女子悲愤交加地嗔道。 “柿子”没有说话,女子便气愤地上前一步,怒冲冲地嚷道:“你这算什么?在惩罚我吗?惩罚我当年不顾一切地离开你?你可你又怎么知道我心里的苦,我当年也是被逼无奈啊……” 说着,女子将头埋进她玉雕般的手里,痛苦地哭泣起来。 啊,这剧情还真是狗血老套,我在每个古装戏里都看过呢……紫苏百无聊赖地想。 然而恐怕这天下间所有的事情,不管在旁观者眼里有多老套,当事人都会沉浸其中,演得津津有味。女子哭得痛苦无依,让那石头般立在那的“柿子”,终是动了一动,转头看向女子。 他的目光复杂,脸上的表情,也有着说不出的痛楚与纠结。 在纠结什么呢? 要不要揽住她的肩膀,吻掉她的泪水,然后扑倒她在草地上好好滚一滚咩? 哼。 才不过一转念的工夫,紫苏已经脑补了n多个狗血电视剧的情节,然后丢了足有一箩筐的白眼给“柿子”。 然而“柿子”却并没有上演紫苏脑洞大开的那几幕,只是缓缓地转过头,依旧望着淙淙流淌的河水,淡淡说了一句:“时局****,小心自保。回吧。” 时局****? 紫苏的耳朵再次像猫一样扑棱扑棱地动了动,这是什么意思?时局,跟这女人,跟“柿子”又有什么关系?这女人…… 第51章 丫头,你迟到了! “正是时局动乱,我才想见你。我早已然想从这错综复杂的棋盘里挣脱,再不想做他人的棋子!我……”女子越说越激动,她此时的身体已然瑟瑟发抖,有如冬风中颤抖的柳枝,那样纤弱可怜。而她眼中的恐惧,却是让紫苏疑惑的。她口中所说的“时局”,难道就是他们两个至今没能在一起的障碍吗?也是……“柿子”如此明令禁止薛沐风不要在外面提及她的原因吗? 女子如此悲伤如此痛苦如此恐惧地说了半晌,“柿子”的反应却仍是平淡而又毫无半分的波澜。 “你……从来就没有思念过我吗?我只是想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可曾有像我一样地想念你,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女子流着泪楚楚可怜地问着,她伸出手上前一步想要去拉“柿子”的袖子,谁料“柿子”的身形一动,整个人都向后退去,令女子的手顿在半空中。 女子怔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柿子”,那种震惊的目光里,充满了不解。 “你不再关心我了吗?不再像从前一样对我笑了吗?也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保护我了吗……”女子的每一句话,都让“柿子”的身体产生一种微妙的变化。那不是感动,也不是心动,而是一种极为轻微的颤抖。 是的,很轻微,轻微到只有紫苏这种对人体经络以及肌肉反应极为专业的医学高材生才能察觉得到。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 而那女子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她说得那样委屈那样孤苦无依,仿佛没有了“柿子”,她便活不下去,下一秒便会化成烟消散一般。 “难道你忘了,曾经我们一起许下的誓言,忘了你曾说过,你会永远地保护我……” “够了!”“柿子”突然的一声厉喝,令女子骤然间住了口,她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柿子”。此时的“柿子”眉头紧皱,目光冰冷,那双黑色的眼眸有如淬了寒冰般足以令望着它们的人瞬间冻结。 而那女子,果然也被冻在了当场。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柿子”转过头去,略略地调整了一下情绪,淡然道:“已经巳时了。” 我勒个去,这个“柿子”明显的文不对题啊!人家说从前的山盟海誓,他却像闹钟一样地报时辰,这是在演哪一出? “柿子”的话虽然让紫苏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却让女子有如听到了晴天霹雳,她紧张地四处看了一看,然后缓缓地后退了几步。 “我……我没有想到,你会如此冷漠对我。也罢,都是我当年伤你太深。不过,我只想你知道,我的心里……还是有你的。只要你记得,就好。”女子说着,转过身,凄凄艾艾地走了。 就这么走了? 该说的话都说了吗,该表的态都表了吗?该摸小手亲小嘴滚床单的戏分,难道都木有吗? 赶情那女子哭了个一流十三招,最后却只落得个泪奔而走的结局? 这到底是哪跟哪儿啊! 紫苏简直要被这两个人弄糊涂了,他们这是在演哑剧吗?打的全都是哑谜,紫苏啥也没听懂,看也没看明白,他们真是莫名其妙的两个人。 紫苏无奈地摇头,瞧见那河边只剩下了“柿子”一个人。他依旧杵在那里,木头似的,连动也不动。他望着河水,背对着紫苏,所以紫苏便只能看到他在风中飞扬的黑发和翻飞的衣袂。 他……在想着什么呢? 紫苏托着腮猜想着。 “出来。” “柿子”突然说道。 嗯? 紫苏微微地怔了怔,怎么那个女子还没走吗? “给我出来。”“柿子”的语气里已经明显地透露出了不耐烦。 果然没走啊……不过“柿子”怎么会对人家用这种语气说话嘛,好像曾经也是一往情深两情相悦滴说…… “你在装傻吗?” 紫苏只觉眼前一花,“柿子”便出现在了紫苏的眼前,吓得她“哇呀”一声大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柿子”就站在紫苏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一张俊郎的脸上尽是冷冰冰的不耐烦与鄙夷不屑。 好快的动作啊,这个人……难道是鬼魅变的吗?难怪他这么不近人情……紫苏扬着头,怔怔地看着“柿子”。 “柿子”也在看着紫苏。 紫苏就这样坐在树下,缤纷的花瓣在她的身畔飞舞,那浅浅的粉色落樱衬着她那如春桃般的脸颊,竟如春风拂面,令人倍感清新。而那件樱草色的对襟小袄和浅粉色的百褶流纱裙却又令她有如含苞待放的春花,娇嫩可人。此情此景,令她好似从花树上幻化而生的一般,与这春。色浑然一体,赏心悦目。 见“柿子”这样不爽地瞪着自己,紫苏不禁感觉到一阵气短。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理不直但气壮地嘴硬道:“我可不是有意出现在这的,我只是……咳,那什么……” “你竟让本世子等了这么久。”“柿子”冷冷地说着,眼神阴沉得像是恨不能立刻把紫苏捏死。 “啊?” 紫苏怔住了。 “你来迟了。”“柿子”的脸色越来越臭了。 “那什么……我……我这不是……咳,看到你跟人说话,所以就藏起来了吗……” 紫苏言不由衷地说着,心里却早已然将这个讨厌的“柿子”骂了好几遍。本来嘛,有本事就留住人家,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干嘛要把火气都撒在紫苏这样不相干的人身上!! “既然来了,为何要藏!既然觉得不便,又为何不走开!”“柿子”依旧用他那很是欠揍的态度硬梆梆地喝斥。 “你……”紫苏心里的火顿时“腾”地一声燃了起来,她刚想怒发冲冠地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浑魂,却突然覤见了他眼中纠结在一起的痛楚与恼怒。 那种神情,紫苏并不陌生。那是明明知道自己应该面对,却又无法面对;明明知道自己应该遗忘,却又无法遗忘的……无能为力的痛苦…… 原来,“柿子”也会痛呢…… 第52章 安静,只需要陪伴 唉…… 紫苏轻轻地叹息一声,故作幽默地说道:“我之所以藏,是因为怕打扰你们。我之所以没走,是怕你有什么危险。我心里想着,万一你要是有什么危险,我就立刻冲出来,帮你把那些欺负你的人统统打个落花流水,杀个片甲不留,然后斩尽杀绝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紫苏边说,边面目狰狞地伸手比划着。 “那你为什么不出来?”“柿子”臭着脸不爽地斥责,“刚才一直都很危险!” 紫苏怔住了,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柿子”,这厮一脸的欠扁表情,他的所言所行简直摆明了是在无理取闹,可是为何紫苏却偏偏生不起气来? 那份冰冷,那份怒火背后的,是伤心与难过吗? 紫苏慢慢地走上前去,在“柿子”如冰似雪的寒冷眼神的注视下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的眼神这样冷,他的体温,却是这样热呢…… “柿子”并没有推开紫苏,他站在那里,木头一样,石头一样,似是连动也不会动了。 紫苏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腰身,就这样站着,久久地,久久地。 “喂……”许久,“柿子”才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道:“站着也能睡着,你这丫头到底是什么变的?” 暖和,好暖和。 舒服,好舒服。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既踏实又满足。 好久没有这种安心的感觉了……紫苏的唇角绽出了一抹知足笑意,她微微地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一个人的脸庞映入了她的视线:冷若寒星的黑眸,飞扬入鬓的剑眉,棱角分明的脸庞,和那有如刻画而出的薄薄的唇…… “柿子?”紫苏迷迷糊糊地说着,伸出手来,摸了摸这张脸,喃喃地呓道,“又梦到你了……” 说着,她的脑袋一歪,眼睛一闭,便再一次睡了过去。 咦,好奇怪啊,为什么我的枕头这么硬,这么不舒服了? 还有,为什么被子全都跑到身子下面去了,还自带发热功能了? “我好像不记得有把电热毯带到古代来啊……好奇怪……”紫苏一边闭着眼睛嘟囔着,一边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摸向身子底下。 奇怪,被子还真是热啊,热得都烫手。还有……这个弧度是怎么回事,好像是一个人的腿耶。嗯?嗯?嗯?这个是……这个好像不是雌性动物身上该有的东西耶……这个是……这个貌似是…… 哦买疙瘩! 紫苏浑身一震,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难道……难道我…… 做!春!梦!了吗? 虽然在古代紫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萝莉,但就她的心理年龄来说,在现代可是妥妥的二十四岁的轻熟女,华丽丽的美御姐啊啊啊! 自从穿越到古代以后,紫苏每天忙于百里家的农场建设,致力于让自己完完全全地适应百里紫苏这个人物的角色设定,早就把自己的本色和心理年龄这种事情丢在了脑后。可是今天……她竟然…… 哦买疙瘩,这型号还真是……嘻嘻…… “你往哪摸?”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紫苏的脑袋上方响起,紫苏一个激灵,只在一秒钟的时间便恢复了清醒。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令她这辈子都不敢面对的现实。 此刻的紫苏,整个人都靠在“柿子”的肩膀上,她的身上盖着“柿子”的外套,手还不老实地在“柿子”的身上乱摸。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这个姿势躺在他身上? 难道我又穿越了吗? 紫苏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也张成o型,整个人有如石化般怔在那里,竟是一动都不会动了。 “你不擦擦口水吗?”“柿子”挑起一条眉毛,脸上写满了嫌弃。 紫苏怔怔地举起手,抹了抹嘴巴,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流了口水。 买疙瘩!是口水!口水! 不止是紫苏的唇边,就连“柿子”的衣服都被紫苏的口水浸。湿了大片,那华丽的月白的袍子沾着华丽丽的口水,令人不忍直视。 紫苏顿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恨不能一头栽倒在地,直接晕死过去算了。 苍天啊大地啊,我百里紫苏真是晚节不保,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啊呜呜呜! 紫苏痛心地掏出手帕,替“柿子”藏着衣服上的口水印,羞愧得连头也不敢抬。 “对不起,‘柿子’。”紫苏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哼道。 “既知道对不起,就莫在做这等蠢事。”“柿子”的语气里充满厌恶,他突然站起身来,让原本靠在他身上的紫苏险些扑倒在地。幸好紫苏手疾,扶住了地面,才没有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紫苏顿时生起气来,她猛地站起来,对“柿子”嚷道:“喂,你什么态度!我又不是故意要靠在你身上睡觉的,你干嘛这样说话?什么叫蠢事,我看你才蠢!你蠢到家了,你个蠢柿子!” “柿子”的眉顿时皱了起来,一双眼睛寒意骤现,冷冷地瞪着紫苏。 虽然与这个“柿子”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这几次打过的交道让紫苏知道,这个大冰山大雪山又要闹“雪崩”了。于是她上前一步,双手叉腰,先发制人。 “怎么样,你不服气啊?不要以为当了我一回枕头我就要感谢你,刚才不过是……咳,一时混乱,说不定是你下了什么迷药,想要趁我不备做点什么坏事,幸好我醒来得早,及时把你的罪恶扼杀在摇篮里……咳,不过说到这我又突然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你好端端的为什么钻到我的梦里来?还跑到河里去!我明明那么喊你救我,你却连理都不理我?害得我梦里游了一夜的泳,睡了就跟没睡一样,你说我能不困吗?都是你的错,你知不知道,怎么一点都没觉悟还想对我发脾气!” 在现代社会里,紫苏有一个处世箴言,第一条便是:“遇事先把水搅浑”。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相干不相干的事情都往一起堆,就可以达到混淆视听,浑水摸鱼的效果。 第53章 温暖,原来你有温度 可惜,紫苏只顾着机关枪似的说个不停,却并没有意识到,在她说她梦到“柿子”的刹那,他的眼中,有一抹惊讶掠过。而这惊讶却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冷漠与不耐烦,他扫了紫苏一眼,然后冷哼一声:“不可理喻”,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呼……”紫苏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禁不住暗喜起来。 幸好他没认真去计较,否则该是多没面子的事…… 紫苏悄悄地伸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上还披着“柿子”的外套。 “喂!‘柿子’!你的衣服!”尽管很不情愿,但紫苏还是大声地提醒“柿子”。 “柿子”没有回头,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穿着吧,傍晚风冷。” 什……么…… 他这是在关心我吗? 紫苏意外极了,竟是忘记了应该奔过去将外套还给“柿子”。 花影摇曳,“柿子”那挺拔健美的身影走在花树之间,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紫苏怔怔地看着“柿子”那坚定的步伐,和渐行渐远的背影,足有半晌才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她忘了还钱…… “柿子!柿子!柿子!”紫苏快步追去,她跑得飞快,跑得气喘吁吁,只希望能追上那个大冰山。可紫苏都快要跑进城了,也没有看到“柿子”的影子。天啊,只有这么几分钟的工夫,“柿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紫苏真怀疑那货是不是自带飞毛腿技能! 唉,看起来腿长走得就是快,可是这银子票怎么办,金子怎么办? 紫苏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下意识地去摸怀里的钱袋。 然而这一摸却让紫苏整个人都傻了眼。她怀里的钱袋不见了,不!见!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 紫苏只觉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响,头皮都跟着炸了起来。十万两银票,两锭黄金啊啊啊啊!如果这要是丢了,她要怎么跟“柿子”交代,她怎么赔得起! 冷汗已然悄然渗出了紫苏的额头,她急得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摸索了一番,却根本没有摸到钱袋。 “难道是我不小心掉到哪里了吗?”紫苏自言自语地说着,转身就朝着原路跑去。如果真的是掉在路上,紫苏只希望暂时还没有被人拣去,而如果真的被人拣去了,那么紫苏希望这个人可以拾金不昧,把钱钱还给她呜呜呜…… 然而让紫苏失望了,她沿着所有走过的路走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钱袋的影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额上已然急出了汗,却根本与事无果。 难道……钱袋是被“柿子”拿去了吗? 紫苏细细地想了一想,却拼命地摇了摇头。 不,应该不会,她虽然与“柿子”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柿子”这个像木头像木头像大石头块一样的家伙,是不会坏到到紫苏怀里拿钱袋的。可是,钱袋会到哪里去呢? 别急,别急,好好地想一想。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努力地回想。 从家里出发前,紫苏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是把钱袋放进了怀里的。出了家门以后她就上了马车,然后一路来到了这里。 啊,是了!马车! 紫苏急匆匆地奔回刘满福的住处。 “大小姐,您回来了?咦,这袍子是哪来的?”大壮看到紫苏身上披着的衣裳,不禁奇怪地问道。 “一会再跟你说!”紫苏来不及跟大壮多言便冲进了大门,见马车果然是停在院子里,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冲上了马车。 “大小姐,我们现在就要回去?”大壮看到紫苏直接奔进马车里,不禁站在马车外,奇怪地问道。 紫苏顾不上回答,她仔仔细细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将马车找了个遍,却还是没有见着钱袋的影儿。 “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丢了什么东西吗?” “嘘,”紫苏朝着大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若有所思地道,“让我想想。” 大壮立刻闭上了嘴巴,安静下去。 紫苏应该没有记错,她走出房间的时候,是带着钱袋的。难道……是小护士吗?不,绝对不会是她。虽然她拿了冯大海的钱袋,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给自己啊……那样的一个孩子,有着那样的一双清澄的眼睛,是不会对自己做这种事的。 一定是自己落在房间或者是其他地方了,还是回去再好好找吧。 想到这,紫苏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大小姐?”大壮见紫苏的脸色略略地缓和下来,才敢出声。紫苏朝着大壮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以为我的簪子掉在马车上了,但却没有,可能是我忘记戴了。” 说着,她转过头看了看刘满福的这所宅子。 这一间小院建的精致,几间小厢房座落得整齐,此时夕阳西下,阳光洒在院落,几株桃花正在兀自灿烂地开着,丝毫没有因为它们主人仓皇的逃窜而影响它们的美丽。 “你都看过了吗,有没有刘满福回来的痕迹?”紫苏问。 此时的大壮正盯着紫苏身上所披着的那件衣裳看,他皱着眉头,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研究着什么。而紫苏的话,他则半分都没有听进去。 “喂,大壮!”紫苏扬手拍了大壮一记。这个家伙,怪不得兰花姐动不动就要拍他打他戳他,原来他竟是这么呆的。 “啊?啊,大小姐,请吩咐。”大壮如梦方醒,猛地回过神来,那神情慌乱呆萌得就像是一只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树袋熊。 紫苏不禁一阵无奈。 “我在问你,这里有没有刘满福回来的痕迹?” “没有。门是被我新买的锁头锁着的,想进来,除非撬开这锁头。想翻墙进来也不可能,因为屋里屋外我都看过了,没有一丁点人来过的痕迹。” “这样啊……”紫苏沉吟着,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这就好办了。大壮,明儿你派你们家的三儿守在这儿,把这宅子租出去一半。” “租?”大壮怔住了。 第54章 惊现,闺房闯入者! “对,租。”紫苏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算过了,我们这个宅子距离京城中心尚远,但是距离市集很近。就在那边不远,有几个很好的书馆和文斋,有些进京读书的书生和赶考的秀才都需要落脚的地方,我们把东边的厢房租给一两个品性好的人,一来可以收租,二来也算有人替我们看管这个宅子了。因为这个宅子说到底还是刘满福置办的,房契等物,想必都在他的手里。卖,我们是卖不掉的,但他毕竟欠了我们百里家的银子,用这宅子来抵,等捉到这厮再好好地跟他算这笔账。” 刚才紫苏从河边归来的时候,虽然走得很急,但却也留意了一下这宅子周边的环境。不得不说,这个刘满福还是很有经济头脑,很精明的。他置办的这座宅子,距离市集很近,几家书斋、书馆、武道场、茶坊都离它不远,若是出租,那当真是个地点绝佳的好房。若是出租出去,那每个月的租金还是相当可观的。 “可是,为何我们只出租一半?都租出去岂不是更好?”大壮不解地问。 “你可真是贪心。”紫苏被大壮那呆头呆脑的模样逗得笑了出来,“你只看到了眼前,没看到以后?咱们的种子春天种下去,到了秋天就收回来了。那些粮食、蔬菜等物贩卖到集市之时,难道不要找落脚的地方吗?住客栈的多少银两,住咱们自家的地方,又要多少?更何况,我们总要在这里转转看看,一方面收租,另一方面也要留意刘满福的动静。” 紫苏的一番话让大壮茅塞顿开,他禁不住挑起拇指,对紫苏道了声:“好!” 大概是想到每月还有这宅子的租金入账,在回去的路上,大壮高兴得哼了一路的小曲儿,让马车上的紫苏都被大壮的模样弄得笑了出来。其实她还有很多的打算没有告诉大壮,这些小小的生意经,才不过是冰山的一角,而在紫苏脑海里盘旋的,则是很大、很大、很大的一个大计划。 没错,她要把他们的百里祖宅,qq农场打造成全锦城第一! 她要她的qq农场名满锦城走向京城冲出中原! 嗯,就这么定了!不过在这之前,她必须先找到“柿子”的钱袋,否则,全锦城第一的农场没打造成功,就先得赔个底朝天了。 紫苏悲伤地叹了口气,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自己披着的外套上。这是“柿子”的外套,大商国人将这种穿在外面的衣裳叫做罩衫,通常都是男人或是贵族小姐所穿。因为紫苏乃是从现代重生而来,所以穿不惯这种有着长袖子的大衫,它会让紫苏觉得自己挂了两个大抹布在胳膊上,走到哪里就擦灰擦到哪。她习惯于穿小袖口的小袄,所以便常常都会在起风的时候感觉到冷。然而此时披着这件罩衫,紫苏却感觉到了阵阵的暖意。 “看起来,从明儿起,我也要穿罩衫了呢……”紫苏想。 不过,如今想想,她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抱住“柿子”的刹那睡着了,又怎么会在那一夜,整夜都梦到“柿子”这个讨厌的家伙。而她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柿子”会这样好脾气地由着紫苏靠在他的身上睡了那样久。 难道这个大冰山……也不完全都是那么冷的吗…… 突然,紫苏意识到了一件极为严肃严重的事情,那就是……她现在正披着一件男人的衣裳回家。 买疙瘩,这在古代社会来说,绝对是一个大事件啊啊啊!怪不得刚才大壮用那么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原来原因在这里。紫苏急忙脱下罩衫,三下两下地将罩衫团在了手里。但这样目标依旧很明显,她略略迟疑一下,然后果断地把它的衣身围在一起,再把两条袖子卷起来在中间一系,眨眼间就系成了一个包裹般的模样。这样挽在手里,一般人看不出它的“真身”,紫苏顿时为自己的机智自豪起来。 回到祖宅,紫苏便挽着小“包裹”,大大方方地走下马车,然后直奔向自己的房间。 “真奇怪,大小姐怎么这么着急啊?”迎上来的兰花姐,原本想跟紫苏说话,紫苏却连理都没有理她地跑开了,倒让兰花姐怔在了当场。 “这可不像是大小姐的风格啊,难不成她是要去茅房?”兰花姐疑惑地猜测。 “粗俗,真粗俗。”大壮做出一副鄙夷神色,道,“还总是嫌弃我,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哼。” “嘿,说什么呢?你这个呆头呆脑的憨货。”兰花姐气得扬起手便给了大壮一记。大壮挨了打,却依旧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神色,道:“告诉你,大小姐可不是为了上茅房,而是……嘿嘿,想藏东西。” “藏东西?”兰花姐意外地看着大壮,问,“藏什么东西?” “嘿嘿,藏啊……藏男人的衣裳。” “啊?” 且不论大壮是如何将紫苏披着一个男人的罩衫回到了刘满福的宅子,也不说兰花姐和大壮在那边如何八卦紫苏和这件衣裳的关系,单说紫苏冲进房里,将房间左翻右翻上翻下翻,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可是哪里都不见钱袋的影子。这可真是怪到家了! 紫苏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一张脸顿时垮了下去。 “惨了惨了,难道我注定要背上这万两银子的债务吗……”紫苏悲从中来,感觉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几乎可以想象自己灰头土脸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田里劳作,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钱袋子,她所有在土地里收获的东西全部都扔到那个钱袋子里,而她自己则饿得皮包骨头,简直就是生活在地狱一般。 “与其这样,还不如跑路算了!”紫苏悲切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紫苏突然听到了一声轻笑。 笑声? 紫苏浑身一震。这笑声低沉有如大提琴一般,分明是出自男人的嗓音。可是自己的闺房里怎么会有男人? 第55章 是你!还我钱袋! 她猛地抬起头,赫然看到她敞开着的窗子边,站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你还真是有趣,家里这么多的下人,你一个都不曾怀疑,一个都不去过问,却宁愿背负这十万银两的债务……像你这样的女子,我倒是从来都不曾见过。”那男人说着,扬了扬手。他的手里抓着的,正是紫苏找翻了天的钱袋。 “原来是你!”紫苏脱口而出。 出现在紫苏窗外的男人,穿着一袭玄色长衫,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令他的肌肤有如晶莹的玉石般,令人产生他在闪闪发光的错觉。他的一头黑发被一条玄色的丝绸系在脑后,却仍有几缕不羁地垂在肩头。一枚银质的面具扣在他的脸上,露出一双浅灰色的眼。面具下,直挺的鼻子有如被雕刻而成般完美,一抹薄唇有如一笔浅浅胭脂,那唇上,挂着的是妖娆的笑意,让他显得愈发如妖似魔。 “小苹果?”紫苏意外地唤道。 “百里大小姐好记性,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本公子给忘了。”“小苹果”妖媚一笑,扬了扬手。他的手里抓着一个钱袋,钱袋由银色云纹丝绸制作而成,上面绣着一只碧绿的麒麟,还缀着两粒翡翠八角玲珑坠——这不是“柿子”的钱袋又是什么? “我的钱袋怎么会在你这里?”紫苏顿时生起气来,她上前一步,怒视着“小苹果”道:“原来你不仅是个老鸨,还是个贼!” “你说什么?”“小苹果”那灰色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恼怒,“你竟敢说本公子是贼?” “难道不是?”紫苏将“小苹果”上下打量一番,嗤笑道,“你不仅是贼,还是个偷窥狂。” “你……你真是胆大包天,信口开河!”“小苹果”气得鼻子都歪了。 “我说错了?我说错了吗?”紫苏说着,慢慢地走到窗边,伸手掂着小“苹果”的胸膛,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一个大男人竟然站在良家女子的闺房窗前。还偷了人家的钱袋,啧啧,我看你不仅是老鸨、贼、偷窥狂,还是个变态!” “你!”“小苹果”顿时怒发冲冠,看着紫苏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去。 “我什么我?”紫苏说着,突然快速地在“小苹果”的肩膀上点了一下,“小苹果”顿时怔在那里,连动也动不了了。 “糟糕,本公子一时疏忽,忘记你会玄黄之术了!”“小苹果”惊道。 “唉,让我想想,你不仅是老鸨、贼、偷窥狂、变态,你还是个自大狂!哈哈哈哈!”紫苏朝着“小苹果”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小手一伸,便将“柿子”的钱袋抢了回来。 “你这个狡猾的臭丫头!”“小苹果”恨恨地瞪着紫苏,咬牙道。 “nonono,你真不会说话,你应该说,你这个冰雪聪明的美少女。”紫苏笑嘻嘻地说着,又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小苹果”的鼻子。 “分开偶……乃介个四丫陀……”“小苹果”本来想说“放开我,你这个死丫头”,却因为被紫苏捏住了鼻子,只能发出这种诡异的声音来。他恨不能立刻挣脱紫苏的“魔爪”,却怎奈他此刻被紫苏点住了穴位,只能任由紫苏捉弄摆布。 “说,你是怎么把我的钱袋拿到手的?”紫苏的面色陡然一寒,冷冷地说道。 “偶……偶不靠乎乃!”虽然“小苹果”的脸已经憋得通红,但叔可忍婶不可忍,他已然下定决心嘴硬到底宁死不降,一双灰色的眼睛更是愤愤地瞪着紫苏。 “好啊,那我干脆封住你的穴位,让你呼吸不畅,活活憋死算了。”紫苏说着,葱白儿似的手指轻轻地翘起来,慢慢地伸向“小苹果”脸上的穴位。 “小苹果”的眼睛顿时瞪得大了,他一瞬不瞬地盯住了紫苏的那根手指,丝毫没有发现他的眼珠都快要对到一块儿去了。 就在手指快要落下的刹那,紫苏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处被人狠狠地劈了一掌。痛楚突如其来,让她来不及惊叫便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一个人稳稳地接住了紫苏,像老鹰抓小鸡那样,将紫苏拎了起来。 那是一个身上穿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的男人,他身材高大,目光阴沉,没有被黑布遮住的眼睛周围,遍布着有如蚯蚓般蜿蜒扭曲的伤痕,好像有人用网状的东西弄伤了他的脸,竟是如此可怕,令人不敢直视。 看到黑衣人,“小苹果”这才松了口气。 “老八,你怎么才来。”“小苹果”责备道。 原来这个一脸凶相的黑衣人名字叫老八。听到“小苹果”对他的责备,老八只是嘿嘿一笑,说:“来了一会了。看到你被这个小丫头捉弄,甚觉有趣,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这老八的嗓音既沙又哑,听上去就像是锯子在拼命地锯着一块硬木头,令人禁不住鸡皮疙瘩直往外冒。他的话,让“小苹果”顿时不悦起来。 “混账东西,竟敢对你的主子这样说话。还不快给我解开穴位。”“小苹果”冷声喝斥。 老八既没有因为“小苹果”的责备而害怕,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快,只是上前一步,将“小苹果”的穴位解开了。 “哼,这个死丫头。”“小苹果”活动着肩膀与手臂,嘴里还不忘报仇似的碎碎念。 “不过这个小丫头……她真的是百里府上的千金嫡长女吗?似乎与传闻中的一点都不一样啊……我曾听说,百里家的嫡长女百里紫苏品性温柔,一向柔弱好欺,常被二房欺负得以泪洗面,却连还口之力都没有。可为何今日一见……竟有与掌柜你匹敌的毒舌之才呢?”老八瞧着被自己拎在手里的这个小人儿,纳闷地说道。 这个“小人儿”才年仅十四岁,体态轻盈柔弱,面容娇嫩如花,此时她已然昏睡过去,长长的睫毛覆着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轻轻地忽闪着,有如一只黑翼蝴蝶轻落在春桃之上,竟是那般恬静好看。 第56章 哼哼,你是我对手吗? 谁能想到就是一个这样甜美柔弱的少女,竟在醒着的时候如此牙尖嘴利,还满脑子的精灵古怪,令人全无招架之力? “哼,什么软弱可欺品性温柔,想来也都是百里府上的人,为了把这个疯丫头嫁出去而编的谎话,信不得!”“小苹果”说着,挥了下手,道,“把她带走。” 说罢,他转身轻轻一跃,便蓦地不见了踪迹。 老八将紫苏再次瞧了一瞧,然后将她往肩上这么一扛,纵身跃出了窗子。他没有注意到紫苏手里的钱袋掉落在地,只顾急着跃出窗子,携紫苏消失在一片落日的余晖之中了。 好香啊…… 这是什么香,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闻过呢? 紫苏吸了吸鼻子,发现这香气是一种混合着多种花香与树香的气息。 凭着灵敏的嗅觉,她依稀可以分辨得出这香气中有檀香、桂花香和茉莉香几种花,以及楠木、花梨等树木的香气。这香气虽然是诸多花木混合在一起的,但却并不刺鼻,闻起来非常的柔和好闻。 这是什么样的味道呢,好奇特哦。 紫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迷蒙之紫。 紫色? 紫苏一阵恍惚。她似乎不记得自己的闺房里有这样的颜色,这不是一种单纯的紫色,而是混合着红色的紫,有如玫瑰般绚丽而妖娆。 人在睡眠的时候,卧室里最不宜采用这种太过强烈的色彩。紫苏是一个……咳,很注重睡眠的人,所以她的闺房所布置的颜色都是有助于安神的蓝。而这种紫,再配合着这种香气,竟有股子说不出的性。。感,无端地撩。拨着人的情愫,令人产生一股缠绵之意。 缠绵。 这个词从紫苏的脑海里冒出来,让她立刻清醒起来。她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这是一个紫檀木的雕花大床。床四周的圆柱都雕着栩栩如生的繁花,紫红色的帷幔层层叠叠地从上方垂下来,将这个床隔成一个隐密的空间,却更引人遐思。 而床上所铺着的,则是绣着鸳鸯戏水图样的丝绸锦被,这鲜明的颜色,这成双成对的寓意……紫苏似乎只是在电视剧里的某种特定场景中才看得到! 我勒个去! 紫苏突然想起了先前在自己闺房里发生的一幕,便不禁一跃而起,从床上冲了出去。然而她毕竟还是低估了古代人建造床塌的复杂程度,虽然她有记得拔开挡在床边的紫红色帷幔,却没来得及低头去看床边还放置着一个低矮的小小脚凳。于是在忙乱之中,紫苏的脚下一滑,径直从脚凳上跌了下去,整个人扑倒在地。 买疙瘩! “痛!痛痛痛痛痛!”紫苏伸出手来捂着被地面撞疼的下巴,疼得直咧嘴。 一双大脚出现在紫苏的眼前,那是一双蹬着玄色长靴的大脚,那长靴绣暗金色繁花图腾,上面还点缀着红、蓝宝石,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红宝石!蓝宝石! 是货真价实的宝石啊!紫苏眨了眨眼睛。 这么有钱这么高调这么嚣张,难道是…… 紫苏眨了眨眼睛,却没有抬头。其实不用抬头她也知道这双大脚的主人是谁。只是她不明白的是,那家伙为什么会劫持自己。记忆里并没有紫苏得罪任何人的记录,那么这个人又为何三番五次地跟自己过不去呢?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 那双大脚的主人在紫苏的脑袋上方,慢慢悠悠地说道。 紫苏揉着下巴,没抬头,脑子里却在飞速地旋转着。到目前为止,紫苏还猜测不到这个人的目的。所以她就要更加的小心翼翼,不要陷入对方的圈套里去。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女子的闺房。但却并不是一个普通女子的闺房,因为除了家具,整个房间的颜色都是紫红色为主。紫红色的帷幔,紫红色的坐垫,紫红色的窗帘。而这些家具却都是上等的紫檀木所制,纵然紫苏乃是当朝二品大元百里文英的嫡女,也没有使用过这样昂贵的家具。那墙上所挂着的,乃是一幅海棠春睡图,颜色亦是说不出的明艳亮丽。 明艳到俗,亮丽到俗……紫苏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子说不清的不祥之感。 见紫苏没有回答自己的总是,那人便蹲下身来。 紫苏看到一个黑骨白地儿的折扇伸过来,挑住了自己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如此,紫苏便不得不正视了眼前的这张脸。 这张戴着面具的脸。 浅灰色的眼睛,在冰冷的金属面具映衬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感觉。虽然那张薄唇带着隐隐的笑意,但这笑意,却映不入他的眼底。 这个人……他到底是谁呢?难道真的只是醉红苑的老鸨那样简单吗? “早在你的闺房之中,本公子便问过你这个问题,但是你却没给我答案。现在,你要好好地告诉我,为何你的钱袋丢了,你却没有怀疑也没有过问你的下人们?为何你要替翠兰那个又傻又憨的丫头出头,得罪我醉红苑的人?难道,你不怕吗?”他凑近了紫苏,一股麝香味道直钻进紫苏的鼻孔,与这室内的香气混合在一起,产生了奇妙的盅惑气息。 “你……”紫苏的大眼睛里映着他的脸庞,轻轻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一个……要不,你等我想想,明天我再告诉你。” 说罢,紫苏一跃而起,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就在刚才,“小苹果”向紫苏展示他的诱惑大法之时,紫苏早就用眼角的余光瞄准了门的位置。这会趁“小苹果”不注意,她便跳起来直冲向门口。 “小苹果”看她逃向门口,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他只是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轻轻地摇着折扇,看着紫苏。 紫苏猛地拉开门便冲了出去,然而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幕之时,却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第57章 住手, 给我住手! 就在她的眼前,站着两名女子。她们身姿窈窕,面容娇美,雪白肌肤穿着紫红色抹胸和深紫色曳地长裙,圆滑的肩膀和粉藕似的手臂罩在一层薄薄的纱衣之下,更显得妩媚迷人。她们看到紫苏,便立刻盈盈地拂了一拂,齐声笑道:“见过紫姑娘。” “紫姑娘?这是什么名?你们认错人了。”紫苏说着,转身便要绕过她们。 这两个女子也不拦着,她们和“小苹果”一样,只是笑着看紫苏。 无怪乎他们都露出那样的笑容,因为紫苏此时闯入的,并非是她以为的外面,而是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比紫苏刚才看到的要小一些,一个巨大的屏风立在她的面前,屏风上绘着一株玉兰花儿,开得正艳,颜色同样是明丽艳俗到令紫苏无法忍受的地步。而屏风的后面,则是……一个巨大的木制浴缸,浴缸里盛着水,水上飘浮着红、白、粉三色的花瓣,水还在尛尛地冒着温热的气息,那水汽缓缓升起,令整个房间都显得氤氲暧昧。 这真是怪了,这个房间是怎么回事?紫苏刚才明明看到的,那个房间除了窗户,就只有这一个门,为什么…… “你能自己走进来,着实令本公子欣慰,这可省了我不少的事。”“小苹果”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紫苏一怔,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那两个女子捉住手臂,然后将她整个人丢进了浴缸之中。 哦买疙瘩! 紫苏惊叫起来。 那温热的水突如其来地将她整个包裹在其中,如此猝不及防,令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这一世的百里紫苏身形纤细柔弱,那巨大的浴缸几乎能让她整个躺在里面,况且浴缸又极深,毫无防备的紫苏险些呛到。 她忙不迭地坐起来,手脚并用地就要往外爬。然而她刚扶住浴缸边缘,一盆温热的水便从她的脑袋上方浇了下来。 “oh,no!”紫苏尖叫。 在这一刻,属于百里紫苏这位嫡长女所有的风度和矜持全都不见了踪影,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白骨精”朱雯的意志完全占了上风,那迎头泼下来的水从紫苏的头上浇下去,让她的眼睛完全看不到了东西,耳朵也一阵嗡嗡作响。她顿时感觉到了愤怒,她先是伸出手抹了把脸,待视线稍微清楚一点后,便一把夺下那女子手所拿的水盆,扔在地上,然后从浴缸里跳出来就往外冲。 然而就在紫苏想要绕过屏风,奔向门的时候,屏风那边响起了一阵笑声。 是“小苹果”。 “小苹果”就站在屏风对面,他背对着紫苏,幽暗的光线映着他欣长的身姿,让他恍若从这氤氲的水汽中幻化而生的妖。隔着屏风,紫苏可以看到他的头微侧过来,想来,他也如紫苏一样,看到了对方的剪影。 “小苹果”悠然地扇着扇子,慢条斯礼地说:“紫姑娘,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你现在可是落在本公子的手中,桂华和桂玲都是本公子替你挑选出来的、一等一的侍女。若是你不喜欢,外面还有大把的小厮等着伺候美人的机会。紫姑娘,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哟……” 紫苏的脚步顿时顿在了那里。 虽然这货的语气像是在谈论天气,但紫苏却明明确确地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想想先前魏三和王二是如何对待翠兰的? 两个大男人,在人那么多的地方,对一个姑娘家大打出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就更别提是不是会体谅到对方的自尊心了。 虽然紫苏在现代也享受过帅哥按摩师为自己提供的按摩服务,也穿过火辣的比基尼在海滩边享受过帅哥们关注的目光,但这里毕竟是古代,她毕竟是百里家的嫡长女,若是现在就传出去她百里紫苏被醉红苑的小厮伺候洗浴……那后果紫苏自己都不敢想象。 而且,桂花和桂玲这两个女子都称紫苏做“紫姑娘”,就连“小苹果”当着这对姐妹的面,也称自己为“紫姑娘”而不是百里大小姐。这证明,他并不想让这些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同时也证明了这个家伙是有备而来。 紫苏处事箴言第二条:“遇到悍匪要服软”,紫苏就暂时忍得一口气,看看这“小苹果”到底想要干什么吧。 “哼。”紫苏冷哼一声,转身便迈进浴缸,将自己浸在那温热的水中了。 “这才乖。”“小苹果”小人得志般地笑着,摇着扇子转身走出去了。 “紫姑娘,我帮您拆掉发髻。” “紫姑娘,我帮您更衣。” 紫苏愤愤地瞪着桂花桂玲这两个女子,不爽地说道:“你还知道我没拆头发没脱衣服啊?刚才把我直接扔到水里,还往我脑袋上浇水!万一我这衣服缩水怎么办?万一我有肿耳炎,被水这么一浇犯了病怎么办,啊?” 紫苏一长串的数落让两个女子不禁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 “紫姑娘,您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呢。”其中的一个女子说。 “唉……罢了,罢了,跟你们没有半点共同语言。”紫苏挥了挥手,意兴阑珊地说道。 被人服侍着洗澡的滋味……真是别扭死了! 沐浴、更衣,梳理打扮,紫苏感觉自己有如一个木偶般,任由这两个女子摆布。她们给紫苏穿上一袭绛紫色的烟云蝴蝶长裙,再披上一件浅紫色的云纱罩衣。紫苏那有如白雪般晶莹的肌肤在云纱罩衣里若隐若现,竟有股子说不出的妩媚迷人。而她的一头长发则被高高地挽成涵烟芙蓉髻,发上别着一对紫金蝴蝶步摇,额上更是用朱砂绘了一朵桃花儿。这让对着铜镜的紫苏刹那间对自己感觉到陌生起来。 这……真的是我吗? 对于现在这个百里紫苏的身体,她才刚刚习惯,但对于这身体的定义还只是柔弱、纤细、温雅这样子。而眼前铜镜里映着的这个少女,她是那样的妖娆妩媚,甚至是风情万种。这恐怕是紫苏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这具身体——以女人的眼光正视它。 第58章 不要,我不要啊! “看起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不知什么时候,“小苹果”已经出现在了紫苏的身后,他的唇角带着嘲讽的笑意,用挑剔的眼神将紫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比从前入眼多了,可以出发了。”他说。 “出发?要去哪儿?”紫苏转过头,疑惑地问。 “小苹果”微微一笑,他的身体前倾,将唇凑在紫苏的耳畔,含笑道:“大小姐想是忘了,你毁掉了我们醉红苑买下翠兰的字据,害我们丢了人,难道不该赔给我们么?” “开什么玩笑,谁卖给你们的,你们找谁要钱去。况且,刘姨娘应当早就把钱还给你们了才对。”紫苏嗤笑道。她记得早在几天前,她和七叔带着翠兰到百里府上去收拾刘姨娘的时候,早就与刘姨娘说好,由她来摆平醉红苑。紫苏的手里握着刘姨娘的亲信刘满福这个小辫子,她应该不会说话不算数。否则,紫苏那个把名节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父亲百里文英是绝对不会轻饶她的。 “所以本公子就说,大小姐你虽是聪明,但到底还是年轻,不懂得这世道的险恶呀……”“小苹果”说着,竟呵呵地笑了起来。他那双灰色的眼睛戏谑地看着紫苏,模样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在打量一只小白兔。 “什么意思?”紫苏的眉,立刻皱了起来。她的心头袭上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难道,那个刘姨娘并非表面上的那般没有脑子,在背后酝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你的眼神在告诉我,你似乎猜到了点什么,却不敢确定。”看到紫苏的这般模样,“小苹果”顿时心情大好,他伸出手来,抚上了紫苏的脸颊。又细腻又娇嫩的皮肤,像绸缎一样丝滑,同时也像饱含了水汽一般的温润的羊脂玉,还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呢。 “不过没有关系,让本公子来好好地给你上一课,让你明白这人心的险恶,世道的艰辛。”“小苹果”笑着继续说道,“本公子且问你,像你这样的大家闺秀,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的手,冷得像冰,能够直接凉到紫苏的心底。而他的话,却也让紫苏彻底地迷惑起来。 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紫苏怔住了。是啊,什么是最重要的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贤良淑德? 还有什么吗? “是名节啊……”“小苹果”笑得有如地狱幻化而生的魔。 紫苏只觉自己的头脑上方响起了一记惊雷,照亮了她脑海里所有纷繁的思绪。 是了,是了! 名节! 但凡所有的大家闺秀,最重要的当然是名节! 怪不得“小苹果”从刚才就一直暗示自己人心险恶,原来刘姨娘表面上对自己答应得爽快利落,其实暗自包藏着祸心。他是想借用“小苹果”的邪恶之手,毁了自己的名节,这样一来,父亲百里文英就再不会多看自己一眼,甚至有可能会将自己直接逐出百里家。刘姨娘狡猾得很,她当然明白如果除掉了自己,肖氏和才不过八岁的锦鳞绝然不是她的对手。这一招……她使得好毒。 紫苏紧紧报抿住了嘴巴,眼中有犀利的精芒闪耀而起。 看起来……这个刘氏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阴毒得多。不过,这又能怪谁呢?要怪,只能怪紫苏自己太轻敌,把刘氏想得太简单,结果却让自己身陷囫囵之中。 “怎么样,现在开始后悔自己替那些下人们出头的愚蠢行为了吧?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离这些闲事远远的,也就不会如此了。”“小苹果”笑道。 紫苏抬起眼睛,看向“小苹果”,那涂着艳红胭脂的唇上,竟绽出一抹灿烂的笑意。紫色的衣裳衬着这灿烂的笑容灿若明霞,竟使“小苹果”看得怔了一怔。 “我还真的是多管闲事呢……”紫苏笑眯眯地说着,伸出她的小手,摸上了“小苹果”的手。 好冷的手。 如果不是强忍着,紫苏可能都打起冷战。但是这样的时刻,她怎么可以露出畏惧和害怕的一面? 紫苏微微地笑着,柔软的小手轻柔地顺着“小苹果”的手下移,缓缓地,抚上了他的手腕,再慢慢向下。 “小苹果”看着紫苏,浅灰色的眼里慢慢升腾起一种暧昧之芒。 紫苏望住了这光芒,她微微踮起脚来,凑近“小苹果”,小脸儿离他越来越近,手,滑到了“小苹果”的手臂上。 “你给我上了这一课,我应该如何回报你呢?”紫苏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柔软,带着些许的妩媚,像软软的风迎面而来。 “小苹果”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紫苏已然拂上了“小苹果”的手臂,手指悄然寻到了他的穴位,正要用力按下去,“小苹果”的动作却快她一步,他迅速地收回手臂,然后一把捉住了紫苏的手腕。 “好痛!”紫苏惊叫出声。 “哼,这就是你所谓的回报?”“小苹果”嗤笑。他早就知道这个小丫头不好对付,所以一直提高着警惕。虽然刚才被这小丫头骗得有些失神,但幸好他及时回过神来,捉住了她的手。否则,自己这次肯定又要中招! “放开我!”紫苏生气地嚷着,用力地挣扎,想要甩掉“小苹果”那冷若冰块般的手。 “我不管你跟刘氏是怎么说的,反正你找她就对了。你用这样的方式对本小姐,难道就不怕我父亲大人怪罪你,将你这银窝巢个一干二净吗?” 百里文英再不济也是个二品大元,官拜中书侍郎。他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毁名节,而善罢干休吗? “本公子可管不了那么多,今儿就要用你先偿还上那二百两银子。”“小苹果”说着,拎着紫苏便朝着一面墙走去。 他走得很疾,很快,那副模样简直就是要朝墙撞过去一般,紫苏顿时惊叫起来。 “喂,你干什么?还钱也不是这种还法,本小姐的命可比二百两银子值钱多了!喂,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第59章 啊呀,传说中的老鸨! 眼看离墙越来越近,“小苹果”却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紫苏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买疙瘩,他把本姑娘打扮得这么beautiful,目的竟然是为了要带自己撞墙?难道他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行为艺术家,想欣赏紫苏华丽丽漂亮亮的撞墙姿势咩?或者是……他根本就是一个蛇精病,或者恋尸癖,大变态吗? 他是开森了哈皮了,可是紫苏不愿意啊不愿意。 不!愿!意! “不要啊啊啊啊!”在距离墙面还有一公分的时候,紫苏闭上眼睛大声地喊起来。 她上辈子死在车祸上,这辈子难道要死在撞墙上吗? 天哪,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 然而,紫苏意料中那撞墙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她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轰隆声响,然后便有一阵阵悦耳的乐声钻进耳朵,紧接着,鼎沸的人声便大声地响起,就像是突然间按响了播放键的电影,让紫苏诧异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紫苏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场景。 这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大厅,看上去就像是现代世界的歌剧舞台,舞台四周是足有三层之多的看台,每一层看台都是汉白玉制成,上面还雕刻着美丽的繁花。朱红的帷幔在看台上飘着,令它看上去如梦似幻,其是美丽。在那看台之上坐着的,是穿着华服的男子,和穿着各色衣裙的女子。女子们有的伺候男子喝酒,有的正在嗲声嗲气地往男子的怀里钻,有的则坐在桌子上掷着骰子。 然而最令这大厅显得别具一格的,乃是从天棚垂下的道道红绫,像是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红色瀑布,在清风吹拂下徐徐舒展,甚是美丽。 此刻,紫苏正站在那舞台四周有红、金两色的帷幔之后,透过那重重的帷幔,紫苏可以看到对面坐着一排身着红色衣裙,手持乐器的女子。她们殷勤地摆弄着手中的乐器,奏着悦耳的音乐,却并不知那台下的人根本就没有将这优美的曲子听得入耳。 可是,紫苏不明白,为何她和“小苹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转过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发现一面墙正在缓缓地合拢,在那墙的后面恰恰是自己方才所处的房间。原来那面墙不过是一个机关而已,这就难怪紫苏方才看不到门的所在了! “一个青楼竟有这样的机关,看起来你的醉红苑里名堂还真不少呢。”紫苏转头看向“小苹果”,用充满了嘲讽的语气说道。 “我醉红苑的名堂岂止是不少,它完全称得上是名目繁多。”“小苹果”微微一笑,突然举起手,将一个面纱戴在了紫苏的头上。 这是干什么?紫苏一怔,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小苹果”便扬声道:“全妈妈。” “来啦!”这拖着长音的欢腾的声音,这扭着肥硕身子、一脸香粉、满头珠翠、一身红衣的老女人……难道她……她就是传说中真正的老鸨吗? 紫苏瞪大了眼睛,瞧着这个全妈妈,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难怪所有的电视剧里都把老鸨塑造成如此肥硕却风流无比的模样,原来在古代,老鸨都是酱销魂的!这是有史可查的呀! 看起来……电视剧……诚不欺我…… 不过,“小苹果”把我交给这个胖老鸨是在做什么,他们该不会是报着什么邪恶的念头吧? 紫苏已然彻头彻尾地感觉到了无力无助无语无奈加外欲哭无泪,她现在突然觉得,先前若是她车祸直奔投胎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啊,为毛让她重生并遭遇这样奇葩的事件?哪怕是方才她要是一头撞死在墙上,也是件幸福的事有没有? 阎王爷呢,你过来我跟你谈谈! “这是紫姑娘,全妈妈,规矩你懂的。”“小苹果”对全妈妈说道。 “咯咯,人家当然懂。”全妈妈用一块花手帕遮住那张涂得血红的大嘴,咯咯地笑着回答。她用意味深长的眼睛将紫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然后用她那假得不能再假,嗲得不能再嗲的声音对紫苏说:“紫姑娘,你放心,我们醉红苑的客人非富则贵,就算是跟了哪个都不算委屈了你。况且今儿是你的头夜,全妈妈一定给你选一个让你心满意足的公子。” 啥、啥米? 紫苏整个人都石化在了当场。 虽然她早就意识到“小苹果”想要做什么,但当这一猜测被证实的时候,她还是会感觉到惊骇。而这惊骇之后,便是一阵的毛骨悚然。 她转头看向“小苹果”,怒道:“小苹果,你竟能做出这等歹毒之事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逼良为娼,这是不仁义不道德的举动,在我大商可是重罪!” “呵……”“小苹果”的唇角绽出一抹冷笑,他低下头,在紫苏的耳畔轻声说道:“我的大小姐,就算是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眼前的一切也能让你认清现实吧?这儿,是醉红苑,是青楼。这里没有良知,只有快活。我都说了好多遍了,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多管闲事,为了那些下人视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你还真是可怜。” 他像是在说一个非常有趣的笑话一般,兀自笑了笑,又继续道:“大小姐,愿你能遇良人,有个美好的初。夜。” 这一次,“小苹果”唇角的笑意映入了眼中,但那笑容却是如此阴冷,阴冷得令紫苏感觉到不寒而栗。 “紫姑娘,我们走罢。”全妈妈说着,一把拉住紫苏。 “放开我!”紫苏用力地挣扎,她抬起腿来,用力地踢向全妈妈那胖滚滚的身子,然而全妈妈的身形灵巧地一闪,便躲过了紫苏踢来的一脚。 “咯咯,紫姑娘,看来你还是个烈性女子。像你这样的女子,全妈妈我可看得多了。奉劝你不要妄用力气做徒劳的挣扎,你瞧,我们醉红苑的人,可都不是吃干饭的。”说着,全妈妈伸出她肥粗的手指,指了指前方。 第60章 啊啊啊,我第一次啊! 紫苏顺着全妈妈的手指看去,但见那舞台四周穿着数名身着红衣的小厮,说是小厮太过牵强,因为他们的身形都异常精壮结实,分明就是负责整个醉红苑秩序的打手。虽然他们都背对着紫苏,但紫苏知道,只要她闹出什么大动静,那些小厮就会扑上来将紫苏牢牢地牵制住,所以,即便冒险奋力一搏,能够逃出去的系数还是低之又低的。 这可如何是好…… 紫苏的眉紧紧地皱在了一处。 “看紫姑娘也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们掌柜决定的事情,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皆大欢喜,总好过闹成一团,不然到头来遭罪的还是你自己。你不知道吧?有几个客人,是专门喜欢那种贞烈的女子呢。”说着,全妈妈又指了指台下的某个角落。 就在全妈妈所指的地方,坐着一个彪形大汉,他的身板足足能装下紫苏三个还多,一脸的络腮胡子,一双眼睛瞪得有如牛铃般甚是恐怖。别人喝酒都用杯子,他却端着一个大海碗,两个模样风流的女子坐在他的身边搔首弄姿,他却连看都不看,只是端着大海碗咕咚咕咚地喝酒,酒顺着他的络腮胡子一股股地流下来,把他的衣裳都浸得湿。透了,他却浑然不觉。 买疙瘩! 紫苏顿时打了一个冷战,此刻,她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自己被捆得像个粽子,被这壮汉扛在肩膀上的可怕画面。 不行,她绝对不能落在这样人的手上。若是一个斯文败类或者纨绔子弟,说不定紫苏还能想办法逃掉,若是落在这样的一种看上去就很暴力的男人手里……那紫苏还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对,要冷静,冷静下来。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见紫苏不再挣扎,全妈妈便得意地笑了,她拍了拍紫苏的手,满意道:“好姑娘,咱们女人哪,还是得识实务,再没有谁能比自己更懂得善待自己了。” 善待你妹啊善待,看我逃出去之后,定会想办法把你这鸡。窝封了,看你还怎么作威作福,逼良为娼! 紫苏翻了一记重重的白眼。 “紫姑娘,你可要留意地记住了。这说不定是你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有多少醉红苑的女子连盼都盼不来这一刻呢。”全妈妈说着,便拉着朝着舞台中间走去。 “筝……” 就在全妈妈携紫苏刚刚步入舞台中间的刹那,突然响起了一阵琴音。 这琴音有如行云流水,又有如鹤鸣九霄,如此铿锵有力,竟使得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朝着舞台之上看过来。 他们都在看着紫苏。 “天穹新月,四季初春,桃李始发,美人难求。这最新最初的,往往都是最美的,就像品茶,最上乘的都是嫩芽之尖儿,千金难求。醉红苑的压轴,照例与往月一样,上个月没能如愿的客官可瞧仔细了,美人在此,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可就看诸位的出价了。”全妈妈扬着声音说着,将紫苏用力地往前一推。 紫苏先前只顾着惊讶于这个老鸨全妈妈竟能如此出口成章,连个开场白都是一套一套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说完了,还把自己推到了众人面前。 “美!” “豆蔻年华,怎一个美字了得!” 一时之间,台下人声鼎沸,那些男人们瞧着紫苏,无一不流露出垂涎欲滴的贪婪模样。 虽然蒙着面,但透过那面纱仍可隐约看到紫苏娇美的面容,而她那柔弱窈窕的身姿包裹在半透明的紫纱之下,更是引人遐思。紫苏生平第一次被这般目光包围,只觉一阵阵反胃,恨不能掀翻他们的桌子,好好地给这些人来一顿面目全非脚。 紫苏正在自我yy如何教训这些色迷迷的男子之时,眼前忽然一花,一道红影袭来,紫苏只觉自己的腰部一紧,整个人都腾空而起。 我勒个去,这怎么回事? 紫苏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一个人拦腰抱着,在整个醉红苑上方飘来荡去。 抱住紫苏的这个人,乃是一个年轻男子,看上去最多不过十七八岁。他面容如玉,眉如新月,一双黑眸有如含了秋水,水雾氤氲。他的眼窝深陷,鼻子微弯,双唇饱满,颇有几分异域风情。他的一头黑发高高束在脑后,额前系着红色抹额,为他凭添了几分妖冶,那份美艳甚至超过了一般的女子。 他一手揽着紫苏的腰,一手捉住一道红绫。那红绫便正是那些从大厅房梁之上垂下来的,先前紫苏还好奇它是用来做什么的,这会儿才明白,原来是做这般用途。 怪不得“小苹果”方才告诉自己,醉红苑的名堂可多着呢。看起来将青楼开在京城这种地方,没有点花样和后台,不动点脑筋是不可能的。只可惜,他把这点才华都用在了这种坑害良家女子的事情上! 然而,这个揽住紫苏的男子却是生得一副好相貌,他的体态异常轻盈,只是一只手捉着红绫竟然也可以稳住身形,在空中飘来荡去,这不得不令紫苏惊奇。况且这相貌,也太美了些有没有? “你……真的是男子吗?”紫苏怔怔地问。 那男子闻听紫苏之语,不禁眼波流转,看向了紫苏。这真真儿的是一双桃花眼,明灿灿艳丽丽,妖孽二字,大抵就是用来形容这样的人吧? 见紫苏怔怔地看着自己,一双灵气十足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竟是没有丝毫的惧怕与扭捏,男子不禁轻扬唇角,露出了笑容。 这笑,也妖冶得很。 “难道紫姑娘觉得我像女子?”这嗓音低沉而又柔和,听上去湿润悦耳,却也摆明了是男子之音。 “真的是男子,但怎么会这样美呢?”紫苏不禁摇头叹息,这年月如果能连男人都这样美,那还有木有女人的活路了?上天还真是不公平啊不公平! 看到紫苏又是好奇又是摇头的,男子脸上的笑容便是更深了。 第61章 别走,你是我的人! “紫姑娘,请抓住莫非。” “莫非?你叫莫非?真是好特别的名字……”紫苏不禁萗尔,这名字着实有趣。 莫非又是微微一笑:“抓稳,莫非要带你飞了。” 哪尼?飞? 紫苏一怔,还不待反应过来,莫非便突然松开了他捉住的那道红绫,紫苏只觉自己与莫非一起向下掉落,不禁惊叫出声。然而却没有想到莫非只是一个旋身,便稳稳地捉住了另一条红绫。那红绫由于惯性飘出了好远,莫非便带着紫苏一起,在这整个醉红苑的上空之中旋转。紫苏身上的薄纱与长裙随着她的旋转而飞舞着,让她像是一个御风而舞的仙子,忒地美丽迷人。紫苏现在才算是明白,这红绫的真正用意,它不仅可以展示女子身材的妙曼,而且独具美感。而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让足有三层之多看台上的宾客们,都能够欣赏得到美人的身姿。 乐声蓦然大起,羌笛、琴音、鼓声、琵琶,就在那欢快之音响起之时,静立在看台边上的红衣侍女们拿起手中的花篮,洒下一片片红色的花瓣。花瓣在半空中飞舞,穿梭于那飘舞的红绫之间,衬着在半空中飞舞旋转的两个人,此情此景,真是让那些台下之人都看得痴了。 无怪乎方才全妈妈说让紫苏瞪大了眼睛,好好地记住这一刻,这一幕的风光。想来,在这个封闭古板并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彰显个性的时代,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如仙女般飞舞于半空之中,让众人用如此痴情的目光追随着,任谁都会陶醉的吧…… 喵了个咪的,这个“小苹果”要是在现代,准是个了不得的舞台设计,问鼎总监级别那都不是事儿! 可惜了这身才华,可惜啊! “好!” “好啊!” 一阵阵喝彩之声打断了紫苏的感慨,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层层看台之上的人都开始兴奋和沸腾起来。那些男子们乐得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紫苏,像是看到了肉的饿狼。 紫苏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暗暗地道了句“糟了”。 这是一个足以令女子们痴迷,却足以撩拨起男子欲。望的舞蹈,紫苏自诩聪明伶俐,却在这一刻也禁不住被迷惑失神,便更何况那些一直涉足风月场猎艳已久的男子们,早就被这气氛激起了兴致。他们大声地喝着彩,文雅一些的只是抿嘴而笑,目光却如炬;豪放一些的,已然在拍着桌子大叫了。 “完蛋了,这要怎么脱身!”紫苏在心里暗暗地替自己捏了把汗。 “一百两!”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一百两? “恭喜紫姑娘。”正抱着紫苏的莫非朝着她妖冶一笑,突然间松开了手。 紫苏整个人向下坠去,吓得她不禁惊叫出声。一个穿着绿色衣衫、头戴绾帽的男子正咧嘴大笑,他朝着紫苏伸开双臂,眼看紫苏便要落入他的怀中。 不!是!吧! 紫苏的脑袋“嗡”地一声响。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响起了一声大喝。 “一百五十两!” 眼看便要落下的紫苏身体骤然一轻,便被莫非重新揽住腰身,飞升起来。 “买疙瘩,难道本姑娘要像沙包一样被丢来丢去吗?”紫苏气愤地问道。 她还没有来得及听到莫非的回答,便被再一次掷了下去。 我勒勒勒个去去的! 紫苏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只恨自己没生出一双翅膀来,让她飞出这个可恶的地方。 “啊哈,美人儿!”一个穿着艳紫大袍的胖子见紫苏眼看便要落入他的怀中,不禁乐得两眼直放光。然而他的美梦却并未实现,因为早有人先他一步,报了高价。 “三百两!” 莫非再一次将紫苏揽住了。 “紫姑娘,想要在这场游戏里保住清白,恐怕是不可能的了。莫非也无能为力。”低低沉沉的声音,却并没有“小苹果”和全妈妈那般冷漠狠毒,虽不带丝毫情绪,却至少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客气,至少让紫苏那颗充满了担忧的心,感觉到了一丢丢的感动。 然而这世界对于紫苏来说,就没有不可能的事。 因为在紫苏的世界里,一件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打破了她对所有事情的认知,那便是她的重生。 先前,她认为自己人生最不可能的事,便是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但如今她重生了,有了一个疼她爱她的娘,还有一个软糯萌萌的胞弟。这世界,对于她而言,便再无不可能。 她绝对不会就这样任人摆布,绝对不会!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 这念头在紫苏的心里升腾而起,虽然同样是被抛来抛去,但她那已然慌乱的心顿时冷静下来。 突然,一个人闯入了紫苏的视线。 哈! 真是天不亡我! 就在紫苏被莫非捉住,荡向另一道红绫之际,紫苏瞄准了方位,然后张开嘴巴,狠狠地咬向莫非的脖子。 “哎呀!”莫非万万没有想到紫苏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半空之中攻击自己,不禁吓了一跳。他这一惊之下,手便松了,紫苏整个人便向下跌去。 人群之中顿时响起欢呼之声,所有的男子都伸长了手臂准备接住紫苏,而紫苏瞄准的那人也是同样一脸笑容地伸出手臂,准备接住美人。 而美人,也让他如愿了。 紫苏像是一只羽燕,稳稳地落入此人的怀中,紫苏伸出手臂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然后笑嘻嘻地道:“别来无恙啊,薛沐风。” 那人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薛沐风一袭湖蓝色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金丝边儿的流云滚边,腰间一条琉璃色兽纹锦带,一头黑发束在一顶镶嵌着珍珠的银冠里。这身打扮,十足的公子哥儿模样,纨绔子弟风范。 “你……你是?”薛沐风怔住了。 人群中已然起了骚动,那些先前立于舞台边上的红衣小厮们已然朝着紫苏这边涌来。所剩的时间不多,紫苏必须紧紧地捉住这根救命稻草,让他把自己救出去! 第62章 对啊,是我疯丫头! “我们上次见过,我是你大哥的挚交好友。”为了自己的清白之身,紫苏根本就不介意把自己跟“柿子”的关系拉近一点,她快速地凑到薛沐风的耳畔,急切地说道:“上次,在茶馆,你大哥还托你送我一程……” 薛沐风这才想起那日在茶楼见到紫苏的事情,不禁张大嘴巴“啊”了一声,惊道:“你就是那****见到的疯丫头!” “疯你妹……咳,不是,我遭到了他们的陷害,不得脱身。你一定得帮我!”听到薛沐风说自己疯,紫苏原是想要怒骂这个浑淡的,然而此时此刻,她能求助的就只有薛沐风而已,暂时还不能得罪他。 “我怎么帮你啊!我身上的银两是有数的,你现在的身价都已经抬到五百两了,我怎么付得起这个钱!”薛沐风脸一板,便伸手去扳紫苏的手,想要与她划清界限。 喵的,好一个没同情心的家伙,看起来我对你也客气不得! 眼看着那些红衣小厮越走越近,紫苏恨得猛一用力,将薛沐风拎近自己。 “哼,别跟我来这一套。一看你就是久经风月场的人,见天儿地泡在这里,竟然说你没钱?”紫苏还记得上一回见面的时候,薛沐风说他的手帕落在了某个姑娘那里,“薛柿子”立刻脸色大变,对他横加怒斥。今日一见,便不难推断出他所说的那位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 “你你你,你别胡说!我这来是办正经事的,不是来胡混的!”薛沐风闻听紫苏这样说,一张脸立刻唬得变了颜色,他急切地说着,愈发用力地想要挣开紫苏。但紫苏岂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薛沐风的脸色已然让她知道,她抓住了薛沐风的软肋,现在,她只要在这软肋上戳下去,今夜的出脱计划便是妥妥的了。于是她冷冷地喝道:“你给我老实点!告诉你薛沐风,我与你大哥关系匪浅,若是你不救我,你大哥必然要怪罪于你。到时候我会告诉他我亲眼看见你这里喝花酒泡姑娘,我看你爹娘不打折你的腿!” 紫苏的这一招灵验了,薛沐风被紫苏那严厉的语气吓得整个人呆在了那里,一张脸更是苍白无比。 从上次他看到紫苏和他大哥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他大哥与这个疯丫头很是亲密亲近,他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大哥对哪个女子这样上心,还喝令自己送她安全回家……除了雪姐。可是雪姐与大哥的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这个疯丫头难道真的是大哥的意中人吗?不过,以大哥身份是不可能会轻易选女人的……但他可不能保证他大哥不在成亲前与个把女人亲密……可能真的像疯丫头所说,关系匪浅吧……而且这死丫头竟然用自己来醉红苑这件事情要挟自己,就算他来这里不是真的胡混,但如若被他那个把名节看得比命还重的爹知道,不把自己打个半死逐出家门才怪。到时候,恐怕就是娘亲也保全不了自己。 这……这可如何是好…… 见薛沐风彻底乱了方寸,紫苏便知道自己赢了,不禁得意地露出微笑。 而这时,那些红衣小厮们也到了,他们叫着、嚷着,便要伸手来抓紫苏。紫苏却转过头来,朝着这些小厮们笑道:“这位公子,出一千两。” “什!么!”薛沐风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恨不能一口鲜血吐出来,血溅当场。 他这辈子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怎么就遇上这么个煞神。一千两!这要是让他娘知道了,还不扒了他的皮! “我说……疯丫头,你真的是和我哥关系匪浅吗?”薛沐风都快哭出来了。 “绝对匪浅!”紫苏重重点头。他们一起掉过河里两次,那河水真的不浅,甚至可以说很深,深得不行不行的! “真的?”薛沐风幽怨地看着她。 “真,比真金还真!” 说到真金,“薛柿子”还有两锭金子在自己这里呢,该想办法还给他才是。 “你这么死盯着我干什么?”紫苏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 此刻,她与薛沐风正坐在马车上,匆匆地往百里祖宅赶。 薛沐风就坐在紫苏的对面,一张脸囧得跟苦瓜似的。按说,此时坐在他对面的紫苏打扮得整整齐齐,清秀的眉眼看上去娇美可人,远比前先他见到的那副披头散发而又满身是伤的模样漂亮多了。可是这会子在薛沐风的眼里,紫苏的脸上只有三个大字:“一千两”。 一千两啊! 只要一想到这个,薛沐风的肠子都直抽抽。 而且不仅如此,紫苏还讹他给她新买了一身衣裳。她的理由很简单,她是被恶人给暗害了,穿着这种轻浮的衣裳回家,是要挨训斥的。到时候说给薛沐风的大哥听,也要遭耻笑的。 说是被什么恶人给陷害这种事情,薛沐风根本无暇去管,也没这个心情去管。他是富贵子弟,自然知道将青楼开在京城,那醉红苑的背景和后台都绝不普通。而且他也曾不止一次听鹃雪姑娘提起,醉红苑经常用尽种种手段,逼迫一些家里欠了债或者急需用钱的女子将他们的贞洁和第一夜用来拍卖。而醉红苑的各种花样却也了得,次次都能哄得那些达官显贵们掷出大把的银子。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们,这法子着实是太过残忍,因为在古代,女子的名节与清白比什么都重要。虽只是一夜,但却是初。夜,名声就此坏了,日后想要寻一门好亲,可就难了。然而在这苛律不允许女子彰显自我我时代,那些走投无路的女子们又能怎么办?所以,在这拍卖之夜被欺辱的女子有之,熬不过折腾而自刎的有之,过了这一夜隐姓埋名背景离乡者也有之。像紫苏这样全身而退者,却几乎只是凤毛鳞角。 就连薛沐风都忍不住想要说紫苏这根本就是走了****运,继而又怨自己为何非要在今儿跑出来看热闹,被这个疯丫头逮住,白白折了一千两。 第63章 奇怪,他到底想干嘛? 不,何止一千两! 除了一千两之外,还得加上一身京城有名绸庄“桂月坊”的新衣裳,足足花了薛沐风一千零八十两白银。 薛沐风不能想,只要一想,就觉得眼睛要冒出火来。他见了这么多的女子,没有一个不对他这个玉树临风的贵公子献媚讨好,巴不得与他亲密的。却没有任何一个像紫苏这样,不是用鞋底打他,害他鼻子出血,便是这样诓他、讹他威胁他。在薛沐风看来,像紫苏这样的女人跟煞星没有什么两样,最好离她远远的。 紫苏朝着薛沐风伸出了手。 “给我。” “你还想要什么!”薛沐风一看到紫苏这个动作,气得脸都绿了。这疯丫头岂止是疯,简直是贪得无厌! “方才醉红苑给你的字据呢,拿来给我。”紫苏在离开醉红苑的时候,特意让全妈妈给她出具了一张字据。说是字据,其实就跟收条差不多,上面标明了他们收到了一千两,且与紫苏日后两不相欠。 字据上没写薛沐风的名字,这是紫苏故意要求他们的。 “你要这个干什么?”薛沐风一脸防备。 “你还真是呆,我没让他们在字据上写你的名字,此事便与你没有瓜葛。可是你却把这些字据带在身上,若是被人发现,你可要怎么与这醉红苑脱得干系?”薛沐风不得不承认,疯丫头说得是对的。这段时日皇上正在肃整朝廷风气,查官宦与其子弟风纪查得厉害。先头已经有好几个官员因为名声不正而被罢了官,又有好几个因为家中的子嗣涉足风月场而贬了,惹得上上下下的官员们都将自家的混小子们看得严严的,稍有些风吹草动便吓得神经直颤。自己家的老爷子乃是极重名节的人,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现自己跟醉红苑扯上关系,不把自己打个半死都不算完。 这样说起来,紫苏没有让全妈妈在那字据上写上他的名字,也算是有点良心。 当然,这良心是在诓了他一千两之后,只让他根本不想记她的情。 “你一个姑娘家,难道就不怕污了你的名声?”薛沐风虽是从怀里掏出字据,递给了紫苏,但却好奇地问她。 紫苏也不多说,只说“我心里有数”。 她在离开醉红苑的时候,看到远在二楼看台上的“小苹果”正在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因为他戴着面具,所以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那双若妖魅般的浅灰色眼睛,却让紫苏觉得,这事绝不会那么简单的结束。所以她让全妈妈给她立了字据,证明她给了醉红苑一千两银子,并且与他们再无瓜葛。 一千两! 醉红苑从建立了女子第一夜拍卖这花名以来,最艳丽的姑娘,也不过是卖了五百两。而这个年纪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却整整卖了一千两!一千两啊!这在整个醉红苑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数目! 全妈妈乐得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后面去,连后槽牙都看了个清清楚楚。他们醉红苑是公然拍卖姑娘们的初、夜没错,但这基本上都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只要客人付了钱,包了夜,这事就算永远翻篇儿了,他们从来都不会以互要挟姑娘家,钱账两清,各不相欠。所以,她也就没加废话地按照紫苏的吩咐,立了字据,然后欢欢喜喜地收了银子,扭着她肥胖的腰身,一颤一颤地走了。 全妈妈是拿紫苏当成跟那些普通女子一般无二的对象来对待的,漂亮的姑娘她看得多了,紫苏没有被全妈妈看到全貌,而是被“小苹果”以面纱遮住了脸才推给全妈妈的,所以她也没觉得紫苏有什么特别,只是该着这小丫头片子带财,让醉红苑赚了这么一大笔。然而全妈妈不会对紫苏纠缠不清,并不代表“小苹果”也会对紫苏甘心放手。通过这两次所打的交道,紫苏知道,这个“小苹果”绝不单单只是想要把买翠兰的二百两银子赚回来,才跟自己过不去的。毕竟,买翠兰这件事情,就已经足够奇怪的了,更何况还三番五次企图对自己图谋不轨。不过,紫苏现在一心都扑在百里祖宅的经营上,她太急于稳住根基,所以便忽略了对“小苹果”的换防与调查,看起来这次回去,该想办法着手调查一下了。毕竟以刘氏那点智商,就她那姨娘的身份,说她能够与醉红苑的掌柜勾结来害自己,恐怕……还真是高攀不上。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刘氏被“小苹果”利用了。而这利用的目的,恐怕绝不简单。 “喂,疯丫头,你怎么怔神了?”薛沐风方才还见紫苏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这会儿却突然沉默下去,不禁觉得奇怪。纵是他心疼那一千两的银子,但毕竟是仕家子弟,不会为这件事情纠结得太久,所以这会儿看到紫苏的模样,便伸出手来在紫苏的眼前晃。 紫苏蓦然回过神来,她抬眼看着薛沐风,那含着水雾的眼仿佛刚刚从一场梦境中醒来,还带着些许迷离。此时已然入夜,马车内点着一盏白瓷雕花儿油灯,忽明忽暗的灯光透过婀娜多姿的镂空雕花,在马车之内映出一片繁花之影,面前的少女面如皎月,樱唇荔腮,恰似仙女一般。 薛沐风一时之间,竟看得痴了。 “今日之事,绝对不许你跟任何人提起,更不许对你大哥提及,否则,就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之至人之身。”紫苏眼中的迷离之色突然一扫而空,继而变得灼目而凌厉。 薛沐风可万没有料到紫苏会突然变脸,只是怔在那里,竟不知应该作何反应。而紫苏也没有这个耐心等他的回复,反正她也只是向他下达通牒而已。紫苏扬声对车夫说了声“停车”。便在马车停下之后,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哎,你怎么走了?”半晌,薛沐风才回过神来,他猛地掀开帘子,大喊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第64章 什么?小团子打架! 然而待薛沐风再向外看时,只见夜色阑珊,皓月当空,紫苏那俏丽的身影,却已然走出了很远很远了。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人? 薛沐风倒是被紫苏给彻底弄糊涂了。 紫苏走得飞快,这个时候距离她离开百里祖宅已然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每次她离开百里祖宅的时候,大家都急得乱成一团,今日她离开这么久,又是突然不见的,必然会引起相当大的骚乱。 可是,她要如何解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呢? 紫苏走得飞快,脑子也转得飞快,她把所有能想的借口都想出来,然后再一一地排除出去,却还是连她自己能信服的借口都没有想出一个。 想来也是,古代的大家闺秀哪能像现代的女孩子一样,有事没事就可以跑出去玩,说她去会朋友喝咖啡小聚,谁会信? 那……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紫苏都恨不能快要捶打自己的脑袋了。 可就在她为此发愁之际,紫苏突然远远地瞧见整百里祖宅前围了好多人,他们都举着火把,照得整个百里祖宅一片通明。 紫苏知道,这准是肖氏召集大伙在寻找自己,所以便更加加快了脚步。 “是大小姐!大小姐!” 还不待走到近前,翠兰便第一个发现了紫苏,她一边叫着,一边急匆匆地奔向紫苏。 “大小姐,可把你给找着了!我们都快急死了!”翠兰冲过来,也顾不上主仆之分,急火火地道,“大小姐,大少爷呢?” “锦鳞?”紫苏怔住了,“锦鳞怎么了?” 紫苏的话倒教翠兰也怔住了,她惊讶地看着紫苏道:“怎么大少爷没跟您一起?” 紫苏的脑袋顿时“嗡”地一声响,一颗心立刻悬了起来。难道“小苹果”不仅对自己,还对锦鳞下手了吗? “紫苏!”肖氏也匆匆地奔了过来,她面色苍白,一双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一把拉过紫苏,连声音都是颤抖的,“紫苏,你去了哪里?没跟锦鳞在一起吗?他从下了学堂就没回来,我见你也没在房里,还以为是你跟他发生了什么事……” 话没说完,肖氏便已然泣不成声。 紫苏的心底立刻升起一股火来,她可以容忍“小苹果”暂时对自己的放肆,但绝对容忍不了他对付自己的弟弟。她顿时攥紧了双拳,转身便走。 “紫苏,你要去哪儿?”肖氏被紫苏吓了一跳,急忙问。 紫苏也不回答,举步便要离开。她要去找“小苹果”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竟会对一个八岁的孩子下手! 正在这个时候,紫苏突然听到了一个浑厚的声音。 “大小姐。” 这是医生的声音,紫苏立刻转过头去,发现医生正迈着大步,飞快地走过来。这个大块头可不仅仅是看起来这般威武,当日紫苏也是看到了他那一副暴戾模样的。虽然此时的医生已然不是身缠铁链,一脸嗜血怒气的魔鬼模样,但周身却仍然笼罩着一层煞气,令人见之便不敢直视。这也无怪乎七叔总是要担心他身家不清白,怕万一不知什么时候触了他的逆鳞,会做出什么对紫苏不利的事情来。 不过,紫苏看到医生的眼中明显是有着几分沉稳神色,便知道,他肯定是找到了锦鳞。果然,才走到近前,医生便对紫苏说:“大小姐,我找到大少爷了。” “在哪里?” “鳞儿在哪儿?” 紫苏与肖氏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医生略略地迟疑了一下,终是说道:“大少爷……在后山与人打了起来。” “什么?” 紫苏与肖氏果然不愧是母女,忒地心有灵犀,不仅提出来的问题一样,就连发出的疑问也一模一样。 “锦鳞一样温顺知礼,怎么就会与人打了起来?”肖氏一面说,一边急急地转身,便要去找锦鳞,却没有想到才一转身的工夫,便感觉到了一阵头晕,身形一晃便要跌倒,幸亏紫苏手疾,把肖氏扶住了。 “娘,你身子骨太弱,又不能着急,快点先回房休息一下。我带着人过去!”紫苏对肖氏说。 肖氏只觉眼前一片金星乱舞,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但是意识倒还清醒,她满脸歉意地对紫苏说:“本该是娘去的,紫苏……” 紫苏知道肖氏想说什么,在肖氏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孩子,她只当照顾孩子是当娘的责任,却不晓得在百里紫苏这个小萝莉的身体里,藏着一个货真价实的御姐朱雯。要论处理事务解决纷争,朱雯的效率可不是盖的。 只不过,肖氏的这份慈母之心,让紫苏彻底感觉到了温暖。 “娘,你放心,有七叔和医生他们跟着我,没事的。我一定会把锦鳞平安带回来。”紫苏温和地说着,将肖氏交给了翠兰。 “翠兰,你先扶我娘回去,我去去就回来。”紫苏对翠兰说。 翠兰急忙扶住了肖氏,说了句“大小姐放心吧”,肖氏也是关切地嘱咐紫苏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便与翠兰离开了。 主仆两个朝着百里祖宅走去,而紫苏则带着七叔和医生等人,朝着后山走去。 “可是小团子怎么会跟人打起来了?” “小团子”是紫苏给锦鳞取的外号,这是百里祖宅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医生虽然刚刚到祖宅上来,但是仅用猜,也能猜得到紫苏说的是谁。他略迟疑了下,方才道:“说是大少爷下了学堂之后与人约了在后山打架。” 神!马! 紫苏险些一个倒仰倒在地上。 有没有搞错?小团子才屁大个点就跟人约架?这个小家伙一天到晚都在干些什么?怎么才刚刚上学就开始不学好了? 紫苏越想越生气,脚步自然也就走快了些。身为一个女子却走得这样虎虎生风,让医生都不禁奇怪地瞧了她一眼。然而紫苏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去关注别人,她满心的焦急,只想快点找到锦鳞。 小团子不会打架,如果真的是约了架,那势必是要输的! 第65章 竟然,是群架! 一想到小团子打架会吃亏,紫苏的心里就堵得厉害,也急得更厉害,恨不能立刻飞奔到锦鳞的身边。 然而,她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转头问医生:“你听谁说的,锦鳞与别人相约打架?” “这……”医生略略语迟,道,“听一个孩子。” 这理由一听便是搪塞,紫苏也无暇顾及其他,只是加快脚步奔向后山。 远远地,她已然瞧见了后山上正打成一团的孩子们。这些孩子大约能有七八个,有两个非常无良地提着灯笼在观战,还在呐喊助威,正在打架的是五个。确切地说,是三对二。 竟然是三对二! 紫苏不禁感觉到诧异,孩子之中,一边哇哇大叫,一边拼命往前冲的是锦鳞,而跟锦鳞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则是一个又瘦又高的少年。那少年看上去最多不过十岁,由于夜色太暗,看不清长相,但跟哇哇大叫的锦鳞相比,这孩子却相当的安静。他既不叫,也不喊,只是拼了命地攻击他的对手。而锦鳞和这个少年的对手,则是三个至少能有十二、三岁的少年,个个身高体壮,仗着身材高大的优势,他们把锦鳞和少年团团围住,出手又狠又重。 “哎哟!”锦鳞被一个胖子一拳打在胸口,整个人跌倒在地。胖子见锦鳞倒了,便上前一步跨坐在锦鳞的身上,扬手便要去打。 “放开锦鳞!”少年怒喝着扑过去,抬腿便将胖子踢翻在地。 “周正人,你这个穷酸胚子也敢踢杨公子,活拧歪了!”一个穿着青绿褂子的少年一把勒住周正人的脖子,直接把他压倒在地。周正人的劲儿不小,他倒在地上还不忘将想要重新扑上去打锦鳞的胖子踢开。 “王八蛋,打他!”胖子被周正人踢得连续跌坐在地两次,屁股都快摔成了八瓣儿,他怒气冲冲地跳起来,大喊大叫。 于是周正人变成了他们攻击的目标,三个人一起压着周正人拳打脚踢。 “我看你们谁敢欺负他!”锦鳞虽然被打得不轻,但却仍然跳起来,像炮弹一样冲过去,将胖子撞得一个趔趄。小团子借机张口咬住了胖子的手,疼得胖子“啊啊啊啊啊”地大叫,活像一头待宰的家畜。 紫苏惊呆了,呆得那叫一个彻底。她这几日光忙着种子的事,只知道锦鳞每天都干劲儿十足地去上学,只当他是经历了种子大集的事情之后,懂得了身为一个嫡长子应该尽的责任,所以也没有去过问锦鳞上学堂的事情。她倒是万万没有想到,才不过几日的工夫,锦鳞便交上了朋友,而且……还跟朋友一起成为约架的同盟…… “我要废了你!”胖子突然大喝一声,他推开锦鳞,并且从腰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即使是在暗夜之中,也仍可见那匕首寒光凛凛。紫苏的脸色大变,那胖子已然挥舞匕首朝着锦鳞刺了过去。 “住手!”紫苏大喝一声,急切之中竟是连声音都变了调。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魁梧的人影有如猎豹般冲过去,这人影正是医生。 紫苏都没看清医生是怎么出手的,胖子整个人便飞了起来,有如一个沉重的沙袋“砰”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而另外两个殴打周正人的少年,就像是磁铁的正负两极一样,一左一右地弹了出去,重重扑倒在地。 才一眨眼的工夫,激烈的战斗便gameover了。 紫苏愣了。 周正人愣了。 锦鳞也愣了。 方才锦鳞看到胖子拿出匕首来,整个人都吓得傻在那里,想动,想逃跑,身体却不听使唤,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杵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了。 锦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匕首朝着自己刺过来,脑子里闪过的唯一念头是完蛋了,早知道就不该逞个英雄去约架。然而匕首已至,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这条小命儿了。 谁想到就在这火光电石之际,那胖子却突然飞了起来,莫不是真的有大罗神仙吗? 他眨了眨眼睛,这才看到救了自己的,不是大罗神仙,而是他最讨厌最看不起的大块头——医生。 “锦鳞,你还好吧?锦鳞!”紫苏奔过去,将锦鳞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锦鳞先前之所以怔神,其实是被吓傻了,这会听到紫苏的呼唤,便慢慢地回过神来,一把抱住紫苏,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叫了一声:“姐。” “姐姐在这里呢,不怕,姐姐会保护你的。”紫苏在现代社会一度自认为自己是个彪悍的女汉子,从来不会被人吓到。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竟被这一幕吓得手脚冰凉。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被威胁到生命的明明不是她自己,却为何比自己遭遇到这种险境还要害怕呢?可是瞧着锦鳞那先前又白又润的脸蛋一脸淤青,嘴边也沾着血渍,紫苏便心疼得无以复加,哪里还有心思却探询自己的这种心理,只是抱着锦鳞,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姐姐……”锦鳞的眼圈一红,泪水便涌了上来。 锦鳞原本是想扑进紫苏的怀里号啕大哭一番的,然而目光却瞥见了站在他身边的周正人。周正人身上挂的彩可并不比锦鳞少,他的眼眶都青了,鼻子还在流着血,身上的衫子都被撕扯得快要烂了。可是他却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既没哭,也没喊。 约架同盟这样淡定,锦鳞也不好大哭大闹,只是咬住了嘴唇,将委屈都吞进了肚子里。 紫苏对锦鳞的反应颇觉得有些奇怪,然而当她瞧到锦鳞看着周正人的目光时,便露出了了然的微笑。这时七叔跟大壮他们早就奔了过来,他们将锦鳞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着锦鳞可有受伤,还疼不疼等话,个个儿脸上都流露也心疼的表情,大壮更是恨那些欺负他们家主子的少年恨得牙根痒痒。他想回头去找那些浑小子们算账,可是那些少年虽浑,却不傻,看到这么一大票人来了,早就吓得跑散了,哪里还由着大壮找他们算账? 第66章 少年,自英豪! 看到对手早就散伙,关心锦鳞的人也来了,周正人抹了把鼻子上的血,转身便要走开。 “等等。”紫苏的呼唤之声,让周正人停住了脚步,他转过头来看向紫苏。虽然那双眼睛的眼眶已然淤青,却仍未能让那双清澄的眼有半分黯淡,紫苏看着这个少年,心里萌生了一丝好感。 “你是锦鳞的同窗?”紫苏问。 “嗯,”周正人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叫周正人,是锦鳞的同窗。” 这少年说话相当简洁,看着紫苏的目光也是毫无畏惧,让紫苏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我要多谢你跟锦鳞站在同一战线上。”紫苏对周正人说。 周正人一怔,先前他看着紫苏的目光只是淡淡的,这会却转过身来,认真地看了看紫苏,然后疑惑地问:“大小姐难道不怪我跟锦鳞一起打架吗?” 周正人这句话一出,倒让紫苏笑了出来。先前这少年跟自己说话神情冷漠,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点都不客气。可是当紫苏谢他的时候,他倒称紫苏为“大小姐”,可见也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孩子。但他却又直接称呼锦鳞的名字,可见他也并非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孩子,只是性情冷淡孤傲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家里是?”紫苏虽然刚才听到有人称呼这少年为“周正人”,却还是免不了要再问一句。 “我叫周正人,字恒义,今年十一岁。我家就在东边,离百里庄上很近。”周正人的回答虽然简洁,却说得很清楚,紫苏不禁暗暗点头。 “大小姐若无事,我先走了。这么晚不回去,我娘定然急了。”周正人说着,朝紫苏微微地点了点头,略加歉意地道。 紫苏正要点头,锦鳞却挣开那些抱他、关心他的人,奔过来对周正人道:“周正人,你这副样子回家,你娘不得打死你?” 周正人的脸色顿时大变。 紫苏顿时感觉到了奇怪,这少年先前与三个比他更高更壮的孩子打在一起,都没有表现出半分的害怕,受了一身的伤,也没有流露出半点疼痛的表情,为什么这会听到锦鳞提起他娘,吓得一张脸都变了颜色? “姐,周正人的父亲已经逝了两年了,他娘对他管得很严,犯一点错误就往死里打他,所以他最怕他娘。”锦鳞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对紫苏说。 “百里锦鳞,你胡说八道什么!”周正人生气地喝斥,但脸上泛起的红晕却出卖了他的心虚。 到底还是孩子。 紫苏忍俊不禁。 “这样吧,正人,你随我到宅子里洗洗脸,上些药,然后我和锦鳞一起送你回家,你看可好?” “对,我们送你回去,我会告诉你娘,你是为了帮我才受的伤。你娘一定不会责罚你的。”锦鳞对周正人说。 周正人的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他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太好了,咱们走。”锦鳞说着,拉起周正人便走。 “大少爷,还是让大壮背着你吧。”大壮甚是心疼自己家的大少爷,急忙奔过来弯下身要背锦鳞。 锦鳞原本想要爬上去,但瞥见周正人正盯着自己瞧,立刻脸一红,推开大壮,生气地道:“谁要你背,我自己会走。” 说着,便与周正人一起走了。 才刚刚到百里祖宅,肖氏便奔了上来,看到锦鳞的模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竟是泪流不止。 “娘,你别哭,是我不好。我不该打架,可是……可是他们太过分了!竟然说我是……”锦鳞入到这里,便突然住了口,只是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肖氏虽然不理家事,但是久读诗书,自然也有一颗玲珑之心,看到锦鳞的模样,便自然猜到了锦鳞在书堂必是听到了让他忍受不了的话,当下更是眼泪流个不停。她抱锦鳞,唇角动了几动,终是说了一句:“鳞儿……娘对不住你……”话没说完,眼泪便簇簇地流了下来。 “娘,你别说这种话!这怎么会是你的错,明明是那个狐……”锦鳞刚想说明明都是那个狐狸精作的怪,但想着正堂里这么多人,还有自己的同窗在,不好说这种难听的话,只好硬生生地憋回去,“咳,反正我是一个堂堂男子汉,一定不会让娘和姐姐受委屈的!” 别人瞧着这一幕,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有紫苏一脸黑线。拜托,眼泪也该洒在正确的地方不是?真正的重点是锦鳞在跟人约架啊约架,不是被那对抛妻弃子的魂淡行径弄得自怨自艾好吗! 紫苏只好无奈地上前,提醒肖氏道:“娘,这儿还有外人在呢。” 肖氏这才意识到正堂里还站着一个孩子,她急忙擦掉眼泪。紫苏借着这个机会,将后山的事情大致跟肖氏讲了一遍,肖氏又惊又怕,但同时也跟紫苏一样,对周正人萌生好感。肖氏朝着周正人点头,道:“多亏你跟锦鳞一起,不然锦鳞定会那被那些人欺负。好孩子,谢谢你。” 闻听肖氏这样说,周正人脸上的表情更加惊讶了。只一个长姐对自己说谢就够稀罕了,如今这位百里家堂堂的大夫人也对自己说谢,这简直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有没有?他们可是在打架啊! “大少爷、周公子,我打了温水,请洗洗脸吧。”小护士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但见这个穿着裙装的小少女走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铜盆,在她的身后跟着的,竟是翠兰。 翠兰对紫苏说道:“大小姐,多亏护士妹妹想得周到,提醒我端水给大少爷和周公子洗脸呢。” 紫苏也感觉到惊奇,这么小点的小东西竟然这么细致,真是人小鬼大。 锦鳞和周正人刚洗了脸,七叔便走过来,恭敬地对肖氏和紫苏道:“夫人、大小姐,周公子的母亲,郑氏来了。” 听到自己的娘亲来了,周正人的脸色立刻大变,锦鳞也一脸惊慌神色。 紫苏很替周正人感觉到担忧,但人家的母亲上门,又岂有不请之理?紫苏自是点头,道:“请她进来。” 第67章 意外,竟是故人 不多时,便有一个妇人缓步走了进来。紫苏细眼看去,但见这妇人穿着半旧的衫子,一头黑发在脑后利落地盘成髻,由一枚银簪别住,面容严峻,目光清冷,一见便知其严谨的性子。 这妇人走进来,款款地给肖氏和紫苏等人见了礼。 “郑氏见过夫人、大小姐,大少爷。” 郑氏的语气客气而礼貌,肖氏却在看到郑氏之后,露出惊讶的神色。 “清莲?”肖氏惊叫着,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郑氏,问道,“你真的是清莲吗?” 郑氏的面色微动,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肖氏。紫苏发现,郑氏也早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淡定,她的双眼微红,嘴唇颤抖,许久才说出了一句:“二小姐……” 二小姐? 紫苏怔住了。 “清莲!”肖氏不顾怀里的锦鳞和从人诧异的目光,只是起身奔向郑氏,拉住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地看了又看,颤声道:“你这是……” 郑氏正欲说话,眼泪却先落了下来,她后退一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用了半盏茶的工夫,紫苏才弄清楚这位郑氏的身世。 原来郑氏曾经是大夫人肖氏的丫环。 肖氏是嫡次女,长姐夭折,所以身份地位都与嫡长女没有什么差别,这也是她能够嫁入百里府上,成为正妻的原因。因为在大户人家里,除非是嫡女,次女都是极少有嫁入官宦之家的好命。郑氏闺名清莲,自幼便由家生子之中挑选出来,陪伴在肖氏身边。两个人年龄相当,脾性相投,自幼如姐妹一般相伴着长大。由于肖家是书香门弟之家,所以郑氏自然也跟着肖氏学习了识字。知道肖氏生性淡泊名利,又只醉心于诗词歌赋,将来肯定不会是个擅长管家的甩手掌柜。为了能够帮肖氏管家,肖氏的母亲卢夫人便调教郑氏管家、记账,希望她能够成为自家女儿的助力,别被婆家欺负了去。 百里家的老太爷去世得早,太夫人因为与老太爷的感情素来很好,自老太爷去世以后便身体大恙,第二年便走了。肖氏并没有受多少公婆的压制,与丈夫百里大人夫唱妇随,日过得得好生滋润,郑氏也乐得看自家小姐如此清闲快乐。因为是自己的陪嫁丫头,肖氏也舍不得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为奴,便与百里文英商量,为郑氏寻了一个好人家。这个人家姓周,是百里祖宅一个管事周和的外甥,是家里的次子。周家家境虽然一般,但却是个秀才。虽然才学泛泛,考了两年都没有考上举人,不过品性纯良,也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郑氏本不愿离开肖氏的身边,但却也知道这等良缘难寻,自家夫人也是一片好意,最终还是含泪嫁了出去。这一别,竟是十二年有余。 通过郑氏的述说,紫苏这才知道,这几年,郑氏过得也并不好。周秀才在周正人不满五岁的时候便得了重病,抛下自己的爱妻与幼子撒手人寰。周秀才家里是农户出身,没有什么积蓄,周秀才本身是次子,更是没有什么钱财。虽然在分家的时候,分了四亩地,但周家长子周春心黑,只把最薄的地分给了郑氏母子。郑氏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出身,但这几年跟在肖氏身边也是没有吃过苦的,嫁给了周秀才,二人感情笃深,周秀才平时教几个学生识字,也不用她为了银钱操劳,哪里会侍弄农田?所以郑氏只好托周春代为耕种,周春这种心已经黑到骨头里的人,哪里能不暗中做手脚?每年他给郑氏的粮食都克扣了大半,郑氏只靠这个和她做的针线活度日,又要拉扯周正人,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听完郑氏的讲述,不仅是肖氏泪水连连,就是紫苏也开始感慨起来。这古代的女人还真是挺不容易的,而且,黑心的人哪都有,看起来也不是只有现代才出混球。 “你呀,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若是我知道,怎么也不会让你过得这么苦……”肖氏擦着眼泪数落郑氏。 郑氏叹息一声,道:“夫人,是我自己命苦,过得如此凄凉,又怎么好意思上门去见您。只是前段时日听说您带着大小姐和大少爷搬过来了,正经欣喜了好一阵。原也是想来探望您的,但是怕您看到我难过,到底还是没有来。谁想到正人倒是有福气,竟能跟大少爷同在一个书堂,这也是上天注定了我与夫人能够见面……” 郑氏说着,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郑氏的话让肖氏不禁联想到自己的际遇,也是一脸的难过,紫苏见状,真是一脸黑线,彻底无奈。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自怨自艾。生活到底是有多糟,能让人一天到晚泪流满面,没完没了啊?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必须要往前看,与其终日以泪洗面,还不如武装自己,杀出这重围。就算满身伤痕,终也是搏了一场。 这样想着,紫苏便咳了一声。她站起来,笑着说道:“我说正人怎么会跟锦鳞在一处,还为了他打抱不平,原来是因为这一段善缘。” 紫苏的话让郑氏立刻回过神来,她立刻朝着周正人招手,道:“正人,还不快过来磕头。” 周正人在一旁也听清楚了这事情的始未,知道肖氏不仅是百里府上的大夫人,还是他娘的大恩人。当下立刻走过来,给肖氏磕了三个响头。 结结实实的三个响头,把紫苏都吓了一跳,一个劲地担心会不会把这个少年的脑袋磕破了。 “这么见外做什么!正人,别听你娘的,快起来。”肖氏也很心疼,急忙说道。 锦鳞奔过去,把周正人扶了起来,俯在他耳边悄声说:“这下好了,你不用怕你娘骂你了!” 周正人看了锦鳞一眼,两个伙伴的眼睛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瞧见了喜悦。 “饶是你今日帮了大少爷,但是打架终究还是不对,今日回去抄十遍三字经才许睡!” 第68章 原来,内中有隐情 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郑氏立刻从先前的柔弱女子变成了严厉的母亲。周正人不敢违背母亲的愿意,只是乖乖地低下头,说了声:“是。” 就在这个当儿,七叔匆匆地奔了进来,对众人道:“夫人,大小姐,大少爷,杨家来人了。想来,是替那位挨了打的公子讨说法的。” 杨家? 紫苏的心里一动,她立刻问七叔道:“哪个杨家?难道是那个三个望族之一的杨家吗?” 三大望族之一原本有一族是百里家,但这几年因为百里家的衰落,再加上有百里家的宿敌李家从中使扳子,所以硬硬地把百里家从三大望族的名单上挤了下来。而代替百里家进入三大望族的,便是杨家。 “回大小姐的话,这家人是杨家的旁系。乃是一户姓彭的商户之家,为了沾上杨家宗族的光,脑袋削个尖地将女儿嫁入给杨家的一门远房亲戚,这个亲戚原本不过是农户,不出几年便将这些嫁妆都花光了,经常去杨家打秋风,想来是望子成龙才送去的书堂。孩子终归是孩子,看到自己母亲常回杨家打秋风,便自以为与杨家亲近,打着杨家的旗号四处横行霸道。哪里知道杨家的人早就厌恶他们,巴不得跟他们脱离干系。” 七叔可不是个爱说八卦传闲话的人,这会儿突然七七八八地说了这么多,不用猜紫苏也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提醒。 既然知道了这其中的内幕,紫苏自然心里有了底,当下对肖氏说道:“娘,这件事我有主意,你不必担心,只要坐在那儿听着就是了。” 自从搬到百里祖宅以来,肖氏已经习惯了事事都由紫苏做主,所以只是点点头。但郑氏看到肖氏的模样,却是一怔,不禁将紫苏重新打量了一番。 紫苏这会儿的穿着正是薛沐风砸了大价钱在“桂月坊”买的一套衣裳:石青实地纱彩衣,配水蓝色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低调中透着奢华。头发只是挽成一个髻,别着那枚翡色的桃花簪。一张俏脸清新可人,气质自是不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更是流光溢彩,甚是灵动。这样的好相貌,再加上方才说话的语气,让郑氏不由得对紫苏更加好奇。自从百里夫人肖氏带着一双儿女回到百里祖宅之后,关于这位大夫人到来的猜测与流言就有好几个版本。有的说是百里老爷因为宠爱小妾而把大夫人以及其嫡子嫡女赶出了百里府上;有的说是百里老爷在朝中惹了权贵,怕嫡子嫡女受到牵连,所以让他们到祖宅这边来避风头;还有的说是百里老爷听说这几年百里祖宅的收成连年不好,所以就派了大夫人在这里坐镇。如此众多的说法,没有一个准的,更没有哪一个能让郑氏信服。不过,夫人肖氏的性格,郑氏还是知道的,说她被妾室欺负,那确实是极有可能。所以方才听到杨家来人了,心里便暗暗地一沉。夫人虽然满腹诗华,却不擅与人争论,更不是个强悍的角色。若是杨家人存心刁难,夫人是一定会受委屈的。 然而眼前这位大小姐,却是目光炯亮,一看便知道是个精明的角色。再加上她近段时日常听人说,百里祖宅的大事小事,都是大小姐在主持。若是有大小姐坐镇,兴许夫人不会那么被动吧…… 其实,不仅是郑氏,就是锦鳞和周正人在听到杨家来人的时候,脸色也都是微微地变了一变。杨鹏那个胖子在书堂最是嚣张,见谁欺负谁,仗着他贯着杨家的姓,还收罗了两个小弟。这两个小弟也正是跟锦鳞和周正人打架的那两个,不过因为不是当地望族,所以也没敢来寻上门。 正在众人都在心中思量之时,紫苏朝着翠兰使了个眼色。翠兰虽然不及小护士聪慧,但到底是百里府上出来的丫环,怎会不知道当下情形的严峻?她立刻撒开了腿,叫来了先前紫苏买来的八名壮丁,哥乐、七喜、汤力等人。这些身高体壮的壮丁在正堂上呈一字排开,倒真是威风凛凛,好不壮观。再加上医生护在锦鳞身前,令肖氏以及郑氏顿时感觉到了心安。 见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紫苏才扬声说了一句:“让杨家的人进来。” 七叔倒是没有想到紫苏小小年纪,听到杨家人找上门来,竟然一点都没有流露出一点的惧色,反而知道把府上的壮丁们都召集而来给自己造势,脸上不禁流露出几分赞许。他暗暗点了点头,便转身去请杨家的人进来。 七叔才走出去,一伙人便鱼贯而入了。 这些人手提着火把,下巴扬得老高,一脸的怒气,为首的一个更是一副谁也看不起的样子。 这些人走进来,便要往正堂闯,大壮便上前,张开双臂冷声道:“夫人没请你们进去,谁敢硬闯?” 大壮的话音一落,那七名壮丁便纷纷上前一步,对这些人冷眼以视。 紫苏微微一笑。犹记当初她与娘亲三人刚到百里祖宅的时候,大壮跟田老汉、兰花姐等人闯进正堂的时候,可是对自己毫不客气。然而如今却能够为了维护他们母子,这般尽心尽力,可见这些人不仅品性不坏,而且也都是一些忠义之人。 见前进受阴,杨家的一行不得不站住了。 这一回,杨家一共来了五个人,除了为首的一个,还有一对夫妻,带着被打伤的杨鹏,另外还有两个举着火把的农户。杨鹏的左脸被擦伤,已然肿得老高,鼻子也尚有血迹,他用右手抚着左边的肩膀,脸上的表情自是又气又恨,一双三角眼恶狠狠地瞪着锦鳞,看样子像是恨不能把锦鳞生吞了。站在杨鹏左边的,是杨鹏的母亲,辛氏,也就是七叔先前所说的,商户之女。辛氏大约二十多岁年纪,皮肤泛黄,眉毛稀疏,也是一副三角眼。人都说儿子像母亲,用这来形容辛氏和杨鹏这对母子真是再恰当不过了。母子俩一对三角眼,都泛着恶毒之光,只是辛氏身形干瘪,面相里多了几分刻薄,而杨鹏很胖,面相里,多了几分蛮横。 第69章 矮油,跟我来横的? 杨鹏右边的,不用说就知道是杨鹏的爹。杨鹏长相随了母亲,身材随了父亲杨大石。杨大石又胖又高,衣衫邋遢,脸色泛红,眼珠混浊,一看就知道是个酒鬼。另外两个举着火把的,是身着皂衣的小厮。 小厮?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她抬眼看了看七叔。七叔先前不是说,这个杨鹏家只是杨家的旁系吗?为什么会有小厮?难道他们的家世并不是那么贫困潦倒? 七叔朝着紫苏微微摇头,紫苏的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 再看这些人,站在最前面的,也就是刚才带着杨家人往里闯的男子大约三十多岁年纪,穿着靛蓝色的短褂,一脸横肉,一双小眼睛眨着狡诈之光,将大壮和眼前的这些壮丁打量了一番。见大壮神情坚定,而那些个壮丁个个年轻精壮,横眉立目,一见便知都是些不好惹的角色,当下也忌惮了几分。 这也难怪他心生忌惮,当初在挑壮丁的时候,七叔可是留了心眼的,特意挑了这些身家清白而又品性纯良的。壮丁都出身贫寒,且是逃饥荒出来的,他们怕了吃不上喝不上的日子,又在奴隶贩子手里挨过打,吃了很多苦,就盼着能够遇上好主子,过上安定的日子。如今他们被紫苏买下,刚进祖宅的第一天夫人和大小姐、大少爷便与他们同席而食,对他们体恤有加,如何不让他们感动?这会有人欺负上门,又怎能不在自己主子面前表现一下?自是尽心尽力去维护,哪里容得这些杨家的人放肆? “来者何人?”大壮喝问。 “嘿,我说大壮,别告诉我现在有你们主子给你撑腰,你就不认识我了!”这男子见大壮问他是谁,气得脸上的横肉直颤。 “我认识你,可是我们家主子怎么会认识你这种小奴才?”大壮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只是冷冷地说道。 男子转了转眼珠子。 他们这一行来了五个人。所有人都知道百里祖宅正在日益衰败,本以为百里家只有孤儿寡母,带几个人阵势就足够了,却万万没有想到百里祖宅现在竟有这么多的人丁,仅在气势上便压了他一头。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要嚣张,也是没有底气的。但是既然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他怎么着也要想方设法来个敲山震虎,给百里家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这样想着,男子便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说道:“在下杨五,是杨员外的管事。” “哦?”紫苏的眼睛微微地眯了眯。 “这位,想必就是百里大小姐了吧?”杨五朝着紫苏拱了拱手,道,“早闻百里大小姐精明能干,今日能一见,是杨五三生有幸。今日的事,恐怕大小姐也已经知道了,贵府的大少爷带人将我们家表少爷给打了,这事……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公道?” 杨五几乎是翻着眼皮去看紫苏的,他这么做倒并非是古代男女有别,而是翻着白眼来表达他对紫苏的蔑视。他们杨家现在可是锦城的三大望族这一,这被挤出三大望族之列的百里家,他们杨家根本瞧不上眼。 杨五的轻蔑让在场的人全部气愤得怒喝出声,但紫苏却只是微微一笑。 “明明是旁系的事情,竟能让杨家的管事带过来寻事讨公道,杨家这血浓于水的亲戚情谊,倒真教本小姐大开眼界。” 紫苏的话,让杨五的脸色顿时一滞。刚才翻上去的眼珠子也立刻转了下来,他重新将紫苏看了一看。 前先他就听说百里家的大小姐年方十四,便精明果断,手段了得。他们百里家这几年一直寂寂无名,今年的种子大集却突然露面,抢了个大风头。就这么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竟然出手阔绰,将今年的麦种全部高价买下,让三大望族丢尽了脸面。 杨家经过好几年的努力,终于挤入三大望族,却因为人脉、声望和财富都不及其他两大家族,所以一直被看低。而且暗中助杨家登上三大望族行列的李家,一直以杨家的恩人自居,没少仗着这一点压制杨家,早就让他们的家主杨员外杨宗德开始不耐烦。这几年,他们杨家正卯着一股劲儿地积累财富,经营人脉和声望,好不容易有了今年丰厚的家底,原本是想趁着今年的种子大集好好地打个翻身仗,却不想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百里家抢了头筹,如何能不让他们气恼? 不光是杨家,其他两个望族也是被这措手不及的打击弄得晕了头,待反应过来之后便个个怒不可遏,要知道,他们这可是等于败在了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谁会甘心? 一时之间,这位百里家的大小姐的名字便成为了整个锦城家喻户晓的人物,更是家家户户的谈资。杨五先前对紫苏是相当不屑的,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抛头露面更是让人反感。但这会儿听紫苏说出这番话来,还是免不了心里咯噔一下。 眼前的这个少女相貌清丽,姿容俊俏,若论外貌可谓活脱脱的美人胚子。但是这神情,却让人感觉到不自在。明明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家伙,却在这种大事面前一点惧色都没有,反而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是脑子少根弦,还是真的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心里虽然转了好几转,杨五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来,他只是冷哼一声,道:“莫不是百里大小姐会认为我们杨家不会替自家人出头,而任由被别人欺负吗?” “杨五,你嘴巴放干净点!”大壮听杨五说的不是好话,立刻瞪起眼睛就要上前。 然而紫苏却轻轻一笑,挥挥手示意大壮不要轻举妄动。 大壮是个实在人,他不知道杨五心里打的算盘,但是紫苏却一眼就看了个清清楚楚。她百里紫苏是什么人?如果也是像大壮这样一根筋,在现代社会怎么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第70章 我呀,没那么好算计哟 呃,不对,她上辈子已经死了。应该说,如果没有点保护自己的脑力和能力,她一个孤儿恐怕不是已经迷失了心性,就是早被残酷的现实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哪儿还能好好地学到大学毕业,又顺利地坐上了m·g集团业务经理的位置? 她,可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请那位被打的公子说话。”紫苏扬声说道。 闻得紫苏叫自己的名字,杨鹏竟是一怔,而杨鹏的母亲辛氏却顿时警觉起来。她一把将儿子推到身后,瞪着紫苏,嚷道:“干什么要问孩子?有什么话你跟我说!” 辛氏的嗓门又尖又刺耳,加上那一脸的刻薄相,真是让紫苏整个人都醉了。 紫苏的眉毛挑了一挑,转头对杨五说:“杨管事,你们杨家还真是好家教。” 杨五的脸色立刻一变。 要知道整个锦城的人都知道,现在百里祖宅乃是百里紫苏当家。莫说是整个百里祖宅的人都以他们的大小姐百里紫苏为荣,个个儿都把“我们大小姐”挂在嘴边,单是种子大集的那一个亮相,便已然向全锦城宣告了她的家主地位。 辛氏的行为,简直可以说是在找死。 大商民风相对开化,这得益于大商的开国皇帝莫震天极为宠爱自己的幺女紫玉公主。 紫玉公主年方四岁时便显示出过人的天赋,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琴棋书画也是个颇有天赋。而最令世人惊讶的是,紫玉公主最擅谋略,不仅极为热衷兵法,骑射剑术也是十分精湛。建国初期,大商也是百废待兴,紫玉公主给了太祖皇帝莫震天出了不少良策,也明里暗里帮助莫震天做了不少的事情。莫震天常叹紫玉公主若是男儿,那么继承大统的事情便非她莫属,待她登基也必是一代明君。后来紫玉下嫁武侯世家李家,在太祖皇帝莫震天年迈之时,李家卷入夺嫡风波,元气大伤,是紫玉公主动用所有人脉与谋略重新扶植了李家。时至今日,李家已然三代过去,却仍然是当朝的豪门望族,李家的子女们个个出息,李家的女儿们更是因为祖母的优良基因,个顶个儿的精明能干。有了这样的祖母,女儿们自然嫁过去都是当家,有些小门小户甚至不惜重金求娶李家调教出来的一等丫头。也是因为大商国有紫玉公主这样的传奇女子,所以才女人当家才会让人觉得并不奇怪。 也正因为先前有不少女子当家的先例,所以肖氏才能够将管家的大权交到长女的手里。既然是当家,身份地位上便是再不能及杨宗德等员外爷,但人家头顶上戴着的可是二品大元嫡女的光环,辛氏一个农户之妻,还敢这样大呼小叫,那真的是送上门来讨打。这样轻视百里家的当家主子,百里家的人便是打她个鼻青脸肿再逐出门都不会让人挑出半个不是。 好在紫苏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用话点了杨五。说穿了,她也是在给杨家留面子,这就更让杨五恼怒。 进门没说三句话,便已经被人家压了好几头,这气势早就矮了不知多少了。 杨五心里这个气,他立刻转过头,瞪向辛氏。 在杨五那足能杀死人的目光里,辛氏吓得浑身一颤,脸都白了,哪里还敢再声张。 “表少爷,既然百里大小姐让你说,,你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杨五瞪向杨鹏。 杨五那恶劣而又带着威胁的语气让杨鹏也不禁打了个冷战,他抬起头看向杨五,见杨五眼里尽是恼怒,心里更是直打颤。在书堂里,杨鹏没少打着杨家的旗号欺负人,那是因为他心里一直以为爹与杨家很是亲密。这次挨打之后,杨家虽然派了杨五来帮他们讨公道,但杨五他们却一直没有给他们过好脸,虽然杨五嘴上叫着“表少爷”,眼睛里的厌恶与嫌弃却是丝毫没有掩饰的。 心里虽然有诸多的忐忑与畏惧,在看到站在正堂之上的锦鳞和周正人那两个臭小子,正用不屑的目光瞧着自己,杨鹏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火。新来书堂的人都要给自己“上供”,也就是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可是百里家这个臭小子却不买自己的账。杨鹏找了好几次锦鳞的麻烦,锦鳞却一点都不怕他,这真让杨鹏气得七窍生烟,他忍不住上前教训了一次锦鳞,然后锦鳞便整整一天没有来学堂。还以为这棉花一样的软包不敢来了,没想到隔天锦鳞又来了,而且不仅没对杨鹏低头,反而越来越横,越来越嚣张。杨鹏本想再好好教训锦鳞,但周正人却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周正人平时在书堂中规中矩,并不显眼,而且为人冷漠,跟谁也不愿意深交,所以杨鹏从来没关注过他。但这个周正人却明显是跟锦鳞交上了朋友,不仅处处维护锦鳞,还让杨鹏吃了不少的苦头。杨鹏向来在书堂横着走,还从来没受过这份气,当下就纠集了两个小跟班找了锦鳞的碴,没想到不仅没在口齿伶俐的锦鳞面前讨好便宜,还被糗了个没脸。杨鹏要翻脸打人,周正人却路见不平,约了杨鹏放学后在后山打架。锦鳞听到打架脑子就“嗡”地一声响,但周正人毕竟是为了自己出头,就算打不过,气势上也不能输了,更不能后退,当下也挺起胸膛,宣布跟周正人一起出战。由此,才引发了后山的那一战。 这些话,在回到百里祖宅的路上,锦鳞已经告诉过紫苏了,这也是紫苏对周正人另眼相看的原因。但同样的话,到了杨鹏嘴里,便不是味了,他添油加醋地声称是锦鳞跟他找碴,百里家还派出打手来打他。而且说得声泪俱下,好似一个被人羞辱了的小媳妇,把紫苏看得又好气又好笑,真想给他颁发一个最佳表演奖。 杨鹏的话虽然骗不了紫苏,但辛氏却气得浑身瑟瑟发抖,她猛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紫苏,那意思是在说:“看你弟弟做得好事!” 然而紫苏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让她更加气愤,手都紧紧地攥在一起,指甲陷入肉中,疼得那张尖酸的脸更加扭曲。 第71章 笑话,凭你也想跟我斗? “杨大石,你儿子让人欺负成这样,你连话都不说一句?”辛氏出身商户之家,最擅长钻营,她自知不能跟紫苏直接对着干,便暗中掐了一把她的丈夫。杨大石也是个窝囊废,平时成天被辛氏唾骂嫌弃,这会看到辛氏一脸凶相,只好硬着头皮出头。 他对坐在正堂之上的紫苏道:“百里大小姐,是令弟欺负我儿子在先,你们还派个打手去打我儿子,这也忒过分了。” 杨大石这话说着就有些底气不足,紫苏又怎么看不出来?看起来这个杨大石虽然窝囊,但却不傻,想必他早就知道自己儿子平素的行径,只是走到这一步,也不得不偏袒儿子罢了。 紫苏没有理杨鹏和杨大石,只是转过头来,问锦鳞:“锦鳞,他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锦鳞在一旁看着杨鹏扭曲事实,早就气得涨红了脸,他有好几次都沉不住气想要痛骂杨鹏,但自己的姐姐紫苏表情却是淡淡的,让他也不好发火,只能硬生生地憋着这口气,暗自捏着小拳头,等待时机。这会听到紫苏问自己,自然不退让,扬声说道:“姐姐,杨鹏这分明是恶人先告状,想要诬陷我!” “你说什么?”辛氏方才听杨鹏这么说,早已经心疼得无以复加,这会又听锦鳞说他儿子在诬陷,顿时顾不得礼数,跳着脚叫嚷起来。 “我儿子怎么会诬陷你?你看看我儿子被你们打的,都成什么样了?郎中说他的胳膊都骨折了!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啊!我儿子将来是要考秀才考功名的,若这胳膊废了,将来可如何是好啊!” 辛氏又是捶胸又是顿足,那干嚎之声简直比锯木头还刺耳难听,饶是紫苏这样能沉住气的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要是在现代,紫苏非得大吼一声,狠狠地损她一通。但是现在她是代表了百里家,若是太锋芒毕露就只会落人闲话。所以看着辛氏在这里干嚎,紫苏也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杨五。 杨五先前还像看好戏一样地看着这一幕,不为别的,他只是想看看这个百里紫苏到底是不是像传闻中那么厉害,面对辛氏这样一个泼妇,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法子。但是当杨五看到紫苏那戏谑与不屑的目光时,脸色便不由得一僵。 原以为紫苏会出言喝斥,或者唤下人训斥辛氏,这样紫苏便会落得个没有家主风范的名头。他自然可以指责紫苏小家子气,与一个旁系一般见识。但现在紫苏却不动声色地把球踢给了他,这摆明了是在笑话他们杨家的人没规矩,而她一个当家根本就不屑跟辛氏这样身份的人说话。 杨五若再不出言训斥,杨家的脸可就丢大了。 “百里大小姐还没说话,你在这里叫唤什么!” 杨五的口气很冲,辛氏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撒泼,但却依旧恶狠狠地瞪着紫苏。 紫苏笑了笑,她没搭理辛氏,而是对杨鹏说:“你说我弟弟欺负你,主动找你打架?” 杨鹏的身形一震,他抬头看了紫苏一眼,见紫苏毫无怒意,反而是一副笑脸,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他这段时间在书堂找百里锦鳞的麻烦,没占到过什么便宜,所以知道百里锦鳞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弟弟都这么不好对付,姐姐能好到哪去?杨鹏心里起了防备,正想好好掂量掂量再回答,但自己的母亲辛氏却一个劲地跟自己使眼色,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你们打架的是三个,锦鳞这边,是他和周正人,是不是?” 紫苏问的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杨鹏也没觉得有什么陷阱在里面,当下只是点头。 紫苏微微一笑,问道:“那两个跟你一起的孩子,都是谁?” 杨鹏皱了皱眉,道:“是苏立万和赵光远。” 杨鹏说出这两个名字,辛氏的脸色就变了变,不仅是辛氏,就连杨大石和杨五的神色也都不太对了。 苏立万和赵光远。 这两个小子是锦城出了名的混球,苏家是个屠户,赵光远的父亲是个赌棍,两个孩子更是不学无术,虽然苏、赵两家望子成龙,把这两个小子送到书堂读书,但架不住他们三天两头的逃课,成日在大城上游逛。那些正经人家的人都巴不得自己家的孩子离他们远远的,那两个憨货简直成了家家户户教育孩子的反而教材。这会杨鹏把他们两个说出来,众人就是再傻,也明白了一二。 “杨鹏,我且问你,你今年几岁?” 紫苏接二连三的问题都让杨鹏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好的不说打架的事,问什么年龄? 不过他也没多想,直接就答道:“我十三。” 紫苏笑了。 “那苏立万和赵光远呢?” 杨鹏想也不想地:“苏立万十四,赵光远跟我同岁。” 紫苏的笑意更浓了,她转过头对锦鳞道:“锦鳞,站过来,给姐姐看看。” 饶是锦鳞聪慧,也不知道紫苏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但是姐姐一向疼他爱他,肯定不会伤害他。锦鳞当下点了点头,站到了紫苏的面前。 紫苏抚着锦鳞脸的伤,笑着说道:“你们说我弟弟故意跟你找碴?那好,我且问你,你是哪方面值得锦鳞跟你找碴?” 杨鹏怔住了,他的大肥脑袋还没这么快转过弯来。辛氏的眼珠一转,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她刚要张口说话,却被紫苏打断了。 “自古找碴,不是出于妒忌,便是出于厌恶。你是书读得好,还是字写得好,又或者是人品超群?便你都是,我百里家名门望族,家教甚严,锦鳞乃是嫡子,可不是那种妒忌之人。” 辛氏当然知道她的儿子没有那么优秀,莫说是字写得像蟑螂爬一样,就是背书也背得磕磕巴巴。但她知道,却不能让别人这么说,当下脸色一变,就开始叫嚷:“你怎么……” “若说厌恶,倒也是有可能。”紫苏既然已经说了话,就断然不会给辛氏再说话的份儿。 第72章 要乖,酱才有糖吃 紫苏冷冷地看了辛氏一眼,继续说道:“锦鳞早就告诉我有人诬蔑诽谤我父亲大人,造谣毁我百里家声誉,还打伤了他。先前我只当是小孩子们吵架,没当一回事,还劝了他不要当真。可是如今一看,这位杨公子都已经十四岁了,哪里是什么孩子。” 紫苏的脸上笑意全无,一双眼睛冷得仿佛能淬出冰来,她突然间的变脸恰如陡然袭来的寒风,让在场之人无不打了个冷战。 “杨公子说打架,那不如我们就来说说打架。你们如果长了眼睛,且眼睛还没瞎,就应该都能看得到杨公子的体型,和我弟弟锦鳞的体型,他们的体型都不在同一个级别上,还说我家锦鳞欺负他吗?”紫苏说着,不禁冷笑起来。 看到这里,翠兰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了,她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一个十四岁,一个八岁,竟也好意思到我们大小姐这里来告状,你们倒真是不知道‘恬不知耻’是怎么写的?” 翠兰先前在百里府上,没少让刘氏要挟着出去当恶人,损起人来自然是一套一套的。当然,她背后被刘氏和王嬷嬷等欺负,又是另外一回事。 刘氏一向贪婪成性,因为那二百两银票的事厌恶翠兰,将翠兰发卖到醉红苑,却被紫苏救下。紫苏不许前嫌,还收留自己,在百里祖宅她不仅吃得好穿得好,就连整个农场的人都很敬重她。这让翠兰感觉到了天堂与地狱的差别,恨不能掏心掏肺地对自己的大小姐好。如今这些刁民竟然胆敢欺负到百里家头上来了,真是笑话,也不看看自己那点本事! 辛氏哪里不知道这件事情上他们理亏?但是她又哪里是个明事理的人?当下就跳着脚骂开了:“岁数小怎么了?岁数小就狠毒的人有得是!我们鹏哥儿岁数小,可是你们把打手派上来打人就有理了?这要出了人命,我叫你们个个全偿命!” “说得好!” 翠兰这会儿已经被辛氏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冲上去好好地给这个辛氏两个耳刮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摆出茶壶造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辛氏,就要骂回去。谁想还不待翠兰怒骂辛氏,紫苏却突然叫了声“好”。她的这声“好”不仅让翠兰险点闪着腰,而且将辛氏也吓了一跳。辛氏呆愣愣地盯着紫苏,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紫苏说着,转头看向了医生。医生自然知道紫苏的意思,当下从腰中拿出了一样东西,丢向辛氏。 那东西不偏不倚,直刺入辛氏身前的地面。众人不禁奇怪地低下头去看,待清那东西乃是一个锋利的匕首之时,不禁都唬了一跳。辛氏更是吓得“妈呀”一声,跌坐在地上。 莫说是辛氏,就连杨五这种男人都没见过这种阵势。一把匕首,被医生扔得又快又准,仅离辛的脚丫两厘米不到。若是再前进那么一丢丢,恐怕辛的这只脚就废废了,能不让辛氏胆寒吗? “看清楚,这匕首是谁的。”紫苏说道,“本小姐也是后来才知道锦鳞跟杨公子在后山打架的,待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杨公子正拿着这把匕首刺杀锦鳞,所以侍卫才上前把杨公子架开了。若是迟了一步……辛氏,你猜后果会什么样?” 辛氏当即吓得脸都白了,腿都禁不住哆嗦起来。辛氏再跋扈,也终究是个妇道人家,遇上这种涉及生死的事情,一下子就蔫了。而杨大石再窝囊,也是个男人,他弯身拿起这匕首,看到匕首上刻着一个奇丑无比的“鹏”字,当即便知道这是自己这个混账儿子的。 “你个混账!”杨大石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杨胸那张肥脸顿时肿了老高,杨大石怒问道:“说,这东西是哪来的?” 杨鹏嗫嚅了半天,终是道:“是赵光远给我的。” 杨大石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 紫苏可没工夫搭理杨家人的家务事,当下扬声说道:“伤人这种事情,虽是解了心头之恨,却到底是伤人害己。杨公子,我且问你,若是锦鳞的侍卫不出手,你固然不会受伤,但后果是什么,你想过吗?” 杨鹏一下子呆住了。 翠兰见状,便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刀:“污蔑朝廷重臣,已经是重罪,还要持檄伤人,亏得还是个读书人。亏得我们大小姐宽厚,要是我们报官,看不把你押入大狱,至少也得结结实实地挨上一百大棍!” 翠兰的话说得虽然很冲,但却不是假的。百里文英好歹也是中书侍郎,堂堂的二品大元,他们的儿子出口不逊,要是官府真的治了他们一个污蔑之罪,他们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若是紫苏真的铁了心的想让他们吃官司,就他们儿子的身板,哪里受得了衙门那些人?衙门衙门,在老百姓的心里就跟鬼门关阎罗殿一般无二,没事儿的人进去都得搭进去半条命,他们的儿子若是真的进了衙门,还能有活路吗?就算是留了半条命出来,前程也是毁了,他们全部的希望就泡汤了。 杨大石当下就给紫苏跪下来了,拉着哭腔求道:“大小姐!百里大小姐,我求你千万不要报官,我家鹏哥儿绝对不是有意要途大少爷性命。这一定是误会,误会!” 辛氏这时候是完全傻掉了,她最多也就是在家里瞎嚷嚷的本事,这种污蔑朝廷官员这么大的帽子压下来,她的脑子瞬间就烧得短路了,当下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杨鹏就是又又恐,竟是跪倒在地,哭了起来:“娘,你怎么了,娘,你怎么了!” 看到这一幕,不仅是翠兰,就连百里家那几个壮丁的脸上都流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杨五先前气势汹汹地闯进来讨说法,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气得险些吐血。 但这毕竟是人家百里家的宅坻,现在的情况摆明了就是他们不占理。杨五就算是再生气,也不敢拂袖而去,当下朝着紫苏拱了拱手,道:“今日之事是个误会,对不住大小姐。在下先走了。” 紫苏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不送。” 第73章 鬼影,小苹果的跟踪 杨五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百里祖宅的,他的两个小厮见他一脸铁青,也不敢跟他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走出很远,其中一个叫阿牛的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五爷,你还好吧?” 杨五先前都是憋着一口气,憋得他的肺都快要炸了,这会阿牛的话就像是一个小火星,咻地点燃了他胸腔里的那团火。他扬起手一巴掌打在阿牛的脸上,怒骂道:“好个屁呀好!我杨五活了三十多年,还没在谁的手里栽过跟头。这个小丫头片子才多大,就敢把我踩在脚底下?” 杨五自是暴怒不已经,却万万没有想到,另外一个小厮点醒了他。 阿牛挨了打,只觉耳朵都嗡嗡作响,眼前也是一片金星乱舞。不过这回他学乖了,没敢再说话。反而是跟他一起来的小厮阿栓替他开解道:“五爷,你先消消气。这事,其实也怨不得人家百里大小姐。百里锦鳞那可是百里老爷的嫡亲长子,在百里家还不是捧在手上怕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杨鹏是什么人,也敢拿着匕首去刺人?人家百里家仁厚,没跟他一般见识,如果报了官,你觉得杨鹏还能有活路?这是我们被辛氏那个泼妇给算计了,不然哪能丢这么大的人?” 阿栓的话,让杨五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百里家的老爷乃是朝中二品大元,怎么就这么放心把嫡长子赶到这种地方来?锦城虽然离京城不远,也称得上丰饶,但是与京城的繁华根本就不能比。他们百里家……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就在杨五兀自力量琢磨的时候,百里祖宅这边的人们也是刚刚从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里松了口气。 但平素里一直笑意盈盈的紫苏,却并没有因为化解了这次的麻烦而露出笑容,相反,她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这时,郑氏清咳一声,打断了紫苏的思路,她站起身来,朝着紫苏深深地一拜,感激道:“多谢大小姐今日替我们母子解围,杨家的人素来势利,若不是大小姐将我们召唤到这里,恐怕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母子的。” “郑妈妈太客气了。不要说你是我娘的故人,单说正人能够替锦鳞打抱不平,这份侠义之心也是令我感动的。再说明明是他们理亏,我做的这些何足挂齿。”紫苏笑着说。 紫苏的语气十分亲切,对郑氏亦是充满了尊重,令郑氏又意外又温暖。她举目深深地看了紫苏一眼,然后道了声“多谢大小姐”,便与周正人告辞。 紫苏让两名壮丁举火把送了郑氏与周正人回去,让翠兰带锦鳞回房,然后遣散众人,只留下了大壮和七叔。 “紫苏,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方才被气着了?”肖氏早就看到紫苏的脸色不好,还当她是被辛氏那泼妇气坏了。 紫苏摇了摇头:“不是的,娘。我还犯不上跟那种人一般见识,我只是觉得这里面的事有些蹊跷。” 说着,她转过头,问大壮:“大壮,你认识那个杨五?” “是的,大小姐。”大壮点了点头,说,“那是杨员外杨宗德家的管事,也算不上是什么举足轻重的角色,不过却是杨家大管家的亲外甥,很得杨员外信任。” 紫苏点了点头。 大壮犹豫了一下,又道:“先前因为耕种的事情,我们跟杨家发生过好几次的冲突,我也跟杨五打过交道,杨五这个人心狠手辣,为人又狡猾,很是惹人厌。” 不用大壮说,从刚才杨五跟大壮那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表情上,紫苏就已经看出来了这一点。 “大小姐,你是不是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到底还是七叔聪明,一下子就看出了紫苏在担心什么。 “是的,”紫苏沉吟着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杨五为人狡猾,却能得到杨员外的信任,这证明他们都是一路货色。” “这叫做物以类聚。”大壮讥讽道,“他们杨家派杨五过来,分明就是来找茬的!哼,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大小姐您给拆穿了。” 紫苏却摇了摇头:“没有这么简单。” 大壮怔了怔,意外地看着紫苏。 紫苏说道:“表面上看起来,杨家是来找茬的,但其实不然。如果他们真心找茬,就不应该派杨五来,而是派杨家的大管家。我怀疑,这不过是杨家放出来的试探气球,目的是为了试探一下我们百里家。而且,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这只是一个开始。” 众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意外之色,肖氏的脸上更是充满了担忧。 今天的事,让紫苏的心里也有几分沉重。她先前以为凭着自己的能力,在古代生活那简直是游刃有余。不就一个农场嘛,只要种好地赚点钱就行了。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想种好地没那么简单。百里祖宅是农场没错,但却不是普通的农场。就算紫苏不去参加那个种子大集,只要百里祖宅开始运营,那些人也迟早都会找上来。原因无他,百年的基业摆在这里,便是想要低调也是不可能。几千亩良田,土壤肥沃,又树立了那么多的敌人,谁会任由他们的仇家百里一族崛起?这就好比是龙子夺嫡,即使是你无心争位,对于其他人来说,你也是对手,不除之而不快。 想要安生的生活是不可能了,但想要生存,就首先不要让人把你灭了。就为这,紫苏恐怕要变得比上辈子更加冷血。 毕竟她负担的,是整个一个家族的产业,与上辈子只为了自己筹谋,是完全不同的呢。 这份沉重的心情和白天发生的种种,竟然让紫苏失了眠。 失眠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紫苏辗转反侧,虽然尝试着按压促进睡眠的穴位,可睡意却一点都不肯临幸自己。 紫苏被这无眠的滋味弄得快要发疯了。 于是她披上衣裳走向门口。 “大小姐,你要去哪里呀?”小护士一直守在外间的小抱间(专门为侍女所设的小塌),她不敢睡觉,所以一直坐在塌上。她知道紫苏心情不好,还当她是被杨家气着了,这会瞧见紫苏穿着罩衫走出来,可禁不住担心起来,便急忙追上来问。 “我出去走走。” “那奴婢陪大小姐一起去。”小护士说着,便举步跟上来。 “你不必跟着我,我只在附近走走,不会走远。”紫苏挥了挥手,示意小护士别跟上来。 小护士看到紫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哪里能放心,自是紧紧地跟在后面,不放心地问:“那要不然,让我哥哥跟着大小姐?或者是让可乐哥跟七喜哥跟着?” “我都说了不用!”紫苏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会小护士又没完没了地跟着紫苏身后问个没完,饶是紫苏再沉稳,也免不了不耐烦。她板起脸来,命令道:“我只是出去散个步,一会就回来。不要跟着我,也不要告诉夫人,听明白了没有!” 紫苏知道小护士这个丫头最是机灵,生恐她背后去打小报告,所以便故做严厉地瞪着她。小护士还从来没有见过紫苏这样严厉地对待自己,不觉有些委屈,只好低下头,嗫嚅道:“是。” 虽然心里有些不忍,不过为了避免被人跟着的麻烦,紫苏还是硬下心肠甩开小护士,独自走出了院子。 这一次,她没有从正门走,而是牵了一匹马,从侧门走了出去。 此时已然临近黎明,紫苏自是不好去喊大壮备马车,更不愿意被家丁跟着,所以最好的出行方式便是骑马。 自从紫苏有了钱,神马马车马厩,统统都备办全了,就连料理马厩的人也选了八壮丁中最帅的一个——加多宝。 跟其他的壮丁比起来,加多宝是最沉默寡言的一个,虽然对紫苏独自牵马出去多有疑惑,但因为紫苏是他的主子,所以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替紫苏选了性情最为温顺的母马,然后恭敬地送紫苏走出了马厩。 然而饶是紫苏再聪明,也没有想到在她走出侧门以后,加多宝便转身奔向了七叔的屋子打小报告去了。 所以说,沉默寡言的人有时候比把什么话都问出口的人更加可怕啊有没有。 此时已然是黎明将近之时,天空依旧被夜色笼罩,只在天边出现了一颗启明星,四处都是一派的静谧之色。 紫苏了捉紧手中的缰绳,驾驭着马儿在这静谧中缓缓前行。 先前在现代的时候,紫苏曾学过马术,也曾跟着专业的骑手参加过野外骑马活动,所以对马并不陌生。而加多宝给紫苏牵的这匹马,也是一匹性格最为温顺的母马,所以紫苏在驾驭这匹马的时候,可以说是豪不费力。她猛夹了一下马腹,马儿便加快了脚步,向前飞奔而去。 只顾着向前飞奔的紫苏,全然没有意识到,在她的身后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盯着她。 一双浅灰色的眼睛。 这个人当然就是“小苹果”,阴魂不散永不消失,总在莫名其妙时候出现的“小苹果”。 自从紫苏从百里祖宅跑出来,他就开始跟着紫苏了,至于他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跟着紫苏,恐怕跟他为什么会把紫苏押到“醉红苑”一样是个谜,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小苹果”很喜欢找紫苏的麻烦。 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小苹果”施展轻功在树林间、房檐间跳跃,像是一道妖魅之影,不远不近地跟着紫苏。 第74章 柿子,你很孤独吗? “这个臭丫头要去哪?”“小苹果”在心里暗暗疑惑,他跟了半晌,“飞”了大半个城的屋檐和墙壁,已然“飞”得失去了所有的耐性,可是这死丫头还在骑着马飞奔。 她不会是发现了自己,想要逃吧? 这样想着,“小苹果”便探手摘下一片柳叶,运用真气注入那柳叶之中,朝着紫苏掷了过去。 细小的柳叶被注入“小苹果”的真气,带着破空之势向紫苏飞来。 但凡所有的暗器在使用时都是有着其本身的操作特点的,像柳叶这样轻盈柔软的东西,想要伤人,势必要在掷出的力道和其飞行速度上进行精确的计算的。“小苹果”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闪着成竹在胸的精芒,显然已然将这一切都计算得十分精确,然而他万没有想到,正在策马狂奔的紫苏突然间勒紧了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 一道错愕之色闪过“小苹果”的眼睛,他眼睁睁地看着本该刺入马脖子的柳叶,紧紧地擦着马颈飞过去,然后深深地刺入了不远处的一株桃树之中。 像是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马儿突然发出一阵嘶鸣,不安地走来走去。 “吁,吁。”紫苏轻轻地拉着缰绳,口中轻声地呼唤着马儿,好不容易才让母马稳定了情绪。 “这个臭丫头竟然还会驭马之术……看起来她藏得倒是挺深。”“小苹果”冷哼,目光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紫苏。 紫苏安抚好了马儿的情绪,便抬起头来看向四周。 此时天边已然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天空的那轮新月却依依不舍地挂在天际,整个天空都是深邃的孔雀蓝,这蓝色有如滴落在浓重墨水之中的一滴耀眼的颜料,它大片地晕染着,直至与天际那抹幽深的藏蓝之色融合在一起,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就在这美丽的天空之下,盛开着大片桃花的粉红,清风徐徐,将粉红的花瓣与清香撒下,让紫苏那急躁的心情慢慢地沉静下去。 她静静地看着这个地方,嘴边绽出了一抹苦笑。 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是想要逃到个陌生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会儿,却没想到这地方安静是够安静,却根本就不陌生。 因为这就是她第一次遇见“柿子”的地方。 看起来自己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紫苏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下了马,然后将马儿栓在路边的一个小树上,一个人慢慢地朝着河边走去。 河水潺潺,带走明月依依不舍的清晖,那鳞鳞的波光也许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了吧…… 紫苏顺着河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在距离她不远之处的一株巨大的桃树上,一个欣长的身影正静立在花丛之中,冷冷地看着她。 那个人看出了她的忧伤,也看出了她的落魄。 “真是个蠢丫头,”“小苹果”满心鄙夷地喃喃自语,“遇到一点事情就伤心成这样,能成什么大事。” 嘴里虽这样说,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却一直牢牢地望住紫苏,将她眼中的水雾氤氲看了个清清楚楚。 “哼,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就别怪我不客气。”许久,“小苹果”终是冷哼一声,他伸手随意地在身上摸了摸,却只摸出了一锭碎银子。看情形,“小苹果”对自己摸出的“暗器”不是很满意,不过有总胜过没有,他掂了掂这碎银,就要要去掷。谁成想,碎银子刚掷出去,紫苏便突然没了影。 那锭碎银子华丽丽地落入了河水之中,发出“扑通”一声响。 “小苹果”的脸色一僵,暗道一声:“不好,不会是那死丫头掉水里了吧?” 他正要飞身前去看,却赫然看到了重新站起来的紫苏。 不,应该说,紫苏是被人拎起来的。 拎着紫苏的那个人,身穿银白长袍,头戴月华银冠,身材高大挺拔,眉目如炬如电,一张俊脸则带着五六丝不爽,七八点嫌弃,九十分厌恶。 “小苹果”怔在了那里,他的拳,紧紧地攥在了一处。 此时的紫苏也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只用一只手臂便将自己整个提了起来,就像是提着一只喵星人轻松。因为太过惊讶这人的出现,所以紫苏自动忽略了他脸上写满了厌恶嫌弃,自是惊叫道:“咦?柿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柿子”的眉头皱得快要聚成一团:“你怎么又流鼻血?” 啊?鼻血? 紫苏经“柿子”这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的鼻子有点痒,她急忙伸出手去抹,这一抹之下,满手都是血。 “啊!我流血了!”紫苏惊叫。她刚才明明是在河边无限忧伤地看着流淌的河水,却没想到脚被河边的石头绊了一下,直接来了个狗那啥那啥的。喵了个咪的,这真的是不科学啊不科学!郭明明不是说仰角四十五度是最佳的忧伤姿势吗?为毛自己已经严格照做了还会姿势华丽地跌倒?难道是她太过伤心,所以脖子超过了四十五度,导致看不清脚下才遭此霉运的咩? 看着紫苏一脸的呆相,“柿子”一脸黑线,他大手一松,紫苏顿时“扑通”一声扑倒在地,疼得她大叫起来。 “你个魂淡柿子!你想摔死我吗?”她气得一咕噜爬起来,朝着“柿子”大嚷。 “柿子”没说话,只是递给她一枚手帕。 紫苏满心的怒火在此时突然滞了一滞,她瞪了眼“柿子”,然后愤愤地夺过手帕,直接捂在了鼻子上。 鼻血直接浸透了那银白的云纹帕子,紫苏愤然而又挑衅似的瞪着“柿子”,像是在说:“你这破帕子也无法弥补我心灵的创伤”。 “幼稚。”“柿子”冷哼一声,他扭过头,像是紫苏根本不存在一般,重新在河边坐了下来。 天边的鱼肚白愈加扩散,风变得冷了,河边的青草也沾上了一层清冷的露珠,很快,黎明就会到来。 可是“柿子”却坐在河边,静静地望着那河水,像是一尊雕像。他坐了多久,难道……整整一夜吗? “柿子……”紫苏看着他,喃喃地问道,“你很孤独吗?” 第75章 魂淡,你想干什么! 孤独……吗? “柿子”的身形微微地震了震,他转过头看向紫苏,目光中有一抹惊讶一闪而过。但这惊讶之兴闪过得太快,快到紫苏根本来不及捕捉,便被欠揍般的不爽替代了。 “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晚跑到这来,就是为了问本世子这句话?” “拜托,你有没有搞错?我只是心情不好才到这里来散步的而已,你薛柿子有何德何能,让我巴巴地跑到这儿来问你啊?”紫苏原本心情便不好,这会看到薛“柿子”这么自作多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这货挑着眉毛,一脸“我不信”的表情,更是让紫苏气得七窍生烟。她想也不想地拣起一块大石头,便朝着“柿子”丢了过去。 “你个魂淡,我砸死你算了!”紫苏咬牙切齿。 谁想石头刚投出去,“柿子”便如鬼魅般不见了踪影,紧接着,紫苏便觉眼前一花,“柿子”的那张大冰块脸直接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从“柿子”的身上散发出来极为强大的压迫之气,让紫苏突然有一种野兽临近的感觉,全身的汗毛都条件反射般地立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紫苏大声惊叫。人在情急之下所的第一反应,往往都是保护自己的举动。这会子的紫苏想也不想地伸出手袭向“柿子”。这可真的是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铛之势,纵然“柿子”是个练家子,也没有料到紫苏会突然出手,便结结实实地被紫苏点在了穴位上,身体猛地一震,瞬间无法动弹了。 “柿子”怒喝出声,他咬紧牙关,整个人朝着紫苏倒了下去。 “喂,喂喂喂,你!啊呀!”紫苏拼命地想要把这个大块头推开,然而就她这点小力道,如何能推得开铁塔般的“柿子”?自是尖叫一声,便被“柿子”压在了身子底下。 “啊啊啊啊啊,你这个臭流氓、大色狼、死魂淡!”紫苏生气地咒骂着,用力地拍打“柿子”。压在她身上的“柿子”发出了一声闷哼,这声音带着的痛苦与愤怒,让紫苏突然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并且,她感觉到自己的手上似乎粘到了什么东西,既温热又粘稠。 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了紫苏的鼻子,上辈子曾是医生的她对这味道一点都不陌生。 没错,这是血的味道。 “你怎么会流血?”紫苏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凝神看向“柿子”。此时的“柿子”有如一张大被,将紫苏整个人压在自己的身子底下。由于紫苏的身材太过纤细,所以只将脸埋在他的颈间,这就使得紫苏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柿子”的肩膀处有一个三寸多长的血口,鲜血正从伤口中汨汨涌出,染红了他银白的袍子,而在不远处的地上,插着一枝黑羽箭翎。 有人暗算! 紫苏的嘴巴立刻张成了o型。 她用力地扭动身子,将自己的脸对准了“柿子”的脸。这张俊郎的面孔此时已然被疼痛与愤怒折磨得快要扭曲了,他本是武将,常年征战沙场让他周身自带一股子骇人戾气,这会又被紫苏这个小妮子摆了一道,又气又怒,表情自然狞狰可怕。相信若换成别人,早就被“柿子”的表情吓傻了。然而紫苏这个罪魁祸首不仅半点都没害怕,而且居然有胆向他提问题。 “有人暗算吗?” 回答紫苏的是两道足以杀死人的目光,紫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下手太狠,不仅封了“柿子”的经脉,还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也是自我保护,条件反射,条件反射哈。”紫苏一面说着,一面伸手解开了“柿子”的穴道。 “你这蠢女人!” “柿子”刚被解开穴位便怒吼出声,虎啸般的怒吼吓得紫苏整个人缩成一团,都蜷缩进了他的怀里。 “柿子”刚想起身把紫苏揪起来,却突然神色一凛。他长臂一伸,将紫苏揽在身前,就地向左一滚。 “嗖”! 一枝箭再次贴着“柿子”的身体刺入地面。 “会是什么人?”紫苏虽被“柿子”紧紧地揽在怀里,但却禁不住感觉到一阵寒意。 她虽自诩是理财高手,也可以称得上是医学院的高材生,但像这样的危险,她却第一次遇到。 不,应该说是第二次。第一次的危机出现在紫苏的上辈子,让她直接一命呜呼,转世重生在这辈子了。 她可不想再死第二次! 紫苏紧紧地揪住了“柿子”的衣襟,如八爪鱼一样地贴在他的身上,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四周。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柿子”挑眉看向自己怀中的紫苏。 紫苏的脸一红,她猛地扭过头,怒视“柿子”,却因为动作过猛,将整张脸都贴在了“柿子”的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紫苏立刻缩回身子,她的脑袋“轰”地一声响,一张瓜子小脸儿瞬间红到了耳根。而“柿子”显然也很震惊,他错愕地看着紫苏,一双黑若深潭冷若冰霜的眼睛,竟闪耀出一抹异样之芒。 “我……”紫苏刚想说些什么,“柿子”的神色又突然间变得凛冽,他的大手在紫苏背后猛地这么一拍,令紫苏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我我我我……我勒个去的! 这哪里是人的胸膛,这根本就是一个铜墙铁壁好吗?紫苏被这一下子弄得措手不及,脑袋直接撞上了“柿子”的胸膛,竟是撞得眼冒金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抓紧我。”“柿子”说着,揽住紫苏突然间从地面上弹了起来。他的动作速度之快,让紫苏根本难以适应。然而难以适应的还在后面,“柿子”竟带着她“飞”了起来。 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飞檐走壁,紫苏曾经无数次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种特技,还曾经发出过“如果古代人都这么厉害,那岂不是飞机大炮全都不用发明了吗”的奚落。如今看起来,紫苏真的该为自己浅薄的见识狠狠羞愧一把有没有? 第76章 是谁,要下杀手? 可惜眼下的情形可是给不了紫苏时间去羞愧,此刻的她正紧紧地缠住“柿子”,只恨自己没有多生出两条胳膊。 而“柿子”正在飞速地狂奔,现在他们所出的地方绝非是可以久留之地。因为他们背后是河水,面前是一片桃花林,刺杀他们的人完全可以藏身在桃花林中对他们进行伏击。也就是说,如今的“柿子”和紫苏,是三面受敌,并且敌暗我明,处境堪忧。 “抓紧我,到明处去。”“柿子”说着,深吸一口气,足尖踮地,施展轻功跃入树林。 “喔!” “哇哦!” “好帅!” “啊啊啊啊啊,好刺激!” “你给我闭嘴!” “柿子”实在忍无可忍地暴喝出声,怀里的这个臭丫头从刚开始嘴巴就一刻没停过,手还一个劲不老实地伸出去想要去抓一下盛开的桃花。简直快要把“柿子”逼得快要发疯。 “哦。”紫苏急忙老实下来,乖乖地抓住了“柿子”的衣襟。不是她没有觉悟,只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在树林间飞来飞去的赶脚,这实在是太刺激了有没有!那些树木就在自己的身边,盛开得有如彤云般的桃花儿就在自己的身侧,让紫苏有一种在花海间飞翔的感觉,这其实是……太!梦!幻!了! “‘柿子’,你好棒。”紫苏星星眼地看着“柿子”。在她心目中,“柿子”已经成了世上绝无仅有的武林高手,帅得全身都blingbling地闪光呀有没有! “柿子”一脸黑线,他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扫了紫苏一眼,然后冷声道:“小心。” 话音一落,“柿子”便从一株桃树上跃下,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他一双寒冰般的眼睛冷冷地环视周围,然后缓缓地拨出了宝剑。 “铮……” 宝剑发出阵阵铮鸣,有如龙吟。此时已是傍晚,夜幕虽然并未降临,一轮新月却已然悄然爬上天际。月光照在宝剑上,散发出凛凛寒光,紫苏骇然看到宝剑那锋利的剑身上雕刻着隐隐的龙纹。 好的宝剑大抵都有灵性,从这把宝剑的气势上就可以感觉得到,它一定血刃过不少敌人,那剑刃一侧深深凹下去的血槽,已然被血浸得有了暗褐色。一股强大的杀意从宝剑上散发出来,让紫苏情不自禁地感觉到森森寒意,连头皮都跟着发起麻来。 “一会我会拖住他们,你看准时间逃。”“柿子”说完,不待听到紫苏的回应便提高了音量,冷冷道:“什么人,出来。” “唰!唰!唰!” “柿子”的话音一落,便从树林中闪出了几个人影,这些人全部都穿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好没新意的打扮。 紫苏撇了撇嘴。看起来所有的刺客杀手都是这一套装扮,从古代到现在的电视剧,几千年了也不说换换衣服,实在太没创意了。 虽然私下里好一通腹诽,但紫苏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害怕的。她从前是挨过欺负没错,也曾经在上大学的时候遇到过小流氓。但是那些人全只是欺负她,或是夺她钱财而已,从来没有人想要杀了她。 但是眼前的这些人,他们手里都拿着武器,或刀或剑,或是紫苏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武器,明晃晃,寒森森,全部指向自己。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为了要杀我吗? 这些想法一股脑地涌上紫苏的心头,让她手脚都冰凉, 她这会双手揽在“柿子”的脖子上,像只小猴子般吊在他的身上,而“柿子”亦是一只手揽住紫苏的肩膀,另一只手持剑,用自己的为紫苏围成了一个安全的城堡。 他这是……在保护我吗? 紫苏转过头看向“柿子”,他的侧面比正面更加立体,也更加有型,那直挺的鼻子,那坚毅的下巴,那一双像刚从大冰箱里取出来的冰块般的漆黑眼眸,此时此刻,让紫苏的心有了那么一丢丢、一丢丢的仰慕。 而且,他好高,身子好结实,紫苏这么挂在他身上也没有让他流露出一丝疲意。这跟紫苏在现代社会所看到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样耶……难道这才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模样吗? 在紫苏心里萦绕着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完全没有干扰到“柿子”,此刻,他正神色冷峻地注视着站前的那些黑衣人。 “你们是什么人?”“柿子”冷冷地问。 “要你命的人。” 一声阴鸷笑声像是从地狱升起,那群黑衣人全部朝着“柿子”冲了过来。 “嗬!” “柿子”暴发出一声厉喝,举起手中宝剑便朝着这些黑衣人跃去。几乎只在火光电石之间,便与他们战在一处。 紫苏这时候的感觉只能用“头晕目眩”、“目不暇接”这八个字来形容,“柿子”的动作太快了,快得就像是闪电,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和刀剑相撞的刺耳声响,还有黑衣人暴发出的怒喝。空气里血的味道越来越浓,紫苏不知道这血到底是谁流出来的,是那些黑衣人,还是“柿子”? 这只能猜测却无法确定的想法让她的心都悬了起来,但此刻她能做的,除了紧紧抱住“柿子”,便再没有其他。 想不到我竟是如此没用! 紫苏在心里懊悔地想。 突然,“柿子”的身形猛地一震,紫苏清楚地听到了利刃刺破衣衫的声响,她猛地抬起头,竟是眼睁睁地看到一个黑衣人将手中的弯刀刺入了“柿子”的后背。 “该死。”“柿子”怒喝着,一面用手臂揽紧紫苏,一面迅速地旋身,举起宝剑横扫向伤了自己的黑衣人。 黑衣人想要收回攻势,即已然来不及了,他的手臂被齐齐切断,与武器一起撞在地上,发出当啷声响,而他整个人也扑倒在地,抽搐着大声地惨叫。 紫苏被这一幕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而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个黑衣人竟绕到“柿子”的身侧,将他手中的长剑举起,朝着紫苏刺了过来。 第77章 柿子,你不要死啊! 长剑破空而来,气流仿若锋利的剑刃刺破,发出一阵鹤鸣之音。 紫苏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刺向自己的剑,全身的血液仿佛全部凝固,让她有如一只待宰的羔羊,眼睁睁地瞧着屠刀的临近。 这就是……自己最后的结局吗? 不管几世轮回,怎样重生,最后的结局都是横死街头。 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爸爸妈妈才不要我的呢?他们不愿意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吧?他们还真是……好有先见之名呢。 紫苏的唇边攸然绽出一抹凄凉笑意,这样看起来,肖氏和锦鳞真的是好倒霉呢,如果她们看到自己的尸体,会流泪吧…… 不过说起来也算是自己的一丢丢福分,虽然注定要死,但起码这一世,有人愿意为她流上一滴眼泪。 她也算是赚到了有没有? 那长剑越来越近了,呼啸而至的剑风已然掠起了紫苏额前的碎发。死神,已然向紫苏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闭上眼睛!” 一声冷喝突然在紫苏的耳畔响起,她还没有来得弄清楚怎么回事,便觉眼前一黑。 ——原来是一只大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那只手上满是硬茧,却相当结实有力,掌心传来坚定而炽热的温度,让紫苏瞬间从被死亡笼罩的惊恐中回过神来。 “柿子”? 这时紫苏唯一的感知,就是“柿子”的拥抱。他那样紧,那样紧地抱着紫苏,他的怀抱结实有力,有着足以令紫苏心安的力量。然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的气息又是那样浓,精通人体经脉的紫苏更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体在痛苦地颤抖。 紫苏知道了,为了救自己,“柿子”在情急之下用他的身体挡住了袭来的长剑。 她想要挣扎出来看看“柿子”的伤势,想要大声地问“柿子”你没事吧?然而她身体在“柿子”的怀里却像是一只不会动的娃娃,她的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说一二三,你就逃。”“柿子”的声音已然沙哑,他的大手紧紧地捂住紫苏的眼睛,攥着宝剑的手紧了又紧。 “别犹豫,别回头,赶紧逃。” 说着,他便开始用他沙哑的声音开始数:“一……二……” “三!” 数到三的时候,“柿子”一把将紫苏推开,然后整个人迅速地向身后弹去。 旋身、出剑、横扫、跳跃、猛刺。 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比武侠片里任何一个动作都要潇洒,都要敏捷,都要炫酷。 如果紫苏看到,她一定会拍着手大声叫好。 可是她没有看。 她被“柿子”推出了很远很远,几乎是扑倒在地上。 紫苏咬紧了牙关,她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阵阵武器撞击的声响,和那些黑衣人愤怒的吼叫。她知道,这一定是“柿子”为了阻止黑衣人上前来追杀自己而奋力地与那些人厮杀。 该怎么办? 就算自己回去,可以救得了“柿子”吗? 不,不可能,只会拖他的后腿,让他为了保护自己而受更多的伤。 “逃!” “柿子”如虎啸般的吼声让紫苏全身都震了一震,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终是爬起来,快步跑向自己栓马的地方。 拥有暴走技能的紫苏只在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那些黑衣人的眼前,“柿子”感觉到紫苏的离开,不禁松了一口气。 心下没有了顾忌,他的招式便更加凌厉,眼中的杀意也骤然大炽。黑衣人被“柿子”击得又气又怒,他们原是想以紫苏做牵制“柿子”的美梦破灭,只好硬着头皮将“柿子”团团围住,然后一哄而上。 *** 风,在紫苏的耳畔呼啸。 紫苏终于穿过一片桃花树,看到了自己栓在路边的马。 幸好,马还在! 紫苏解开缰绳,跃身上马,却在握住缰绳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手上所沾的鲜血。不止是手上,就连紫苏的衣服上沾的也全都是血。 这是“柿子”的血。 他竟流了这么多的血吗? 紫苏怔在那里,方才的一幕自紫苏的脑海中浮现而出:破空刺来的长剑,和遮住了自己眼睛的温热的大手,还有那一句“闭上眼睛”,都像一个巨锤在重重地锤着紫苏的心。 不,我不能走! 紫苏紧紧地捉住了缰绳。 “驾!” 紫苏用力甩着缰绳,重新奔向桃花林。 马蹄声阵阵,急促得有如鼓点,那一株株盛开着繁花的桃花都伸出枝桠,似是想要拦住紫苏。紫苏压低身子,从这些繁花中穿过,她的脸上带着毅然之色,清亮的眼眸中闪着灼热的目光。 “驾!” 紫苏再次甩着缰绳,马儿知晓主人心意,愈发加快了步伐。 “柿子”,你不要死,你不能死! 等我! *** 远远地,已经看到了与黑衣人们缠斗在一起的“柿子”,他像一只蛟龙游走在巨蟒的围攻之中,又像一只猛虎独斗群狼。 紫苏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一个男人能有这样可怕的张力,也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有“柿子”这样矫健的身手,虽然鲜血染红了他银白的长袍,但在鲜血与衣袂的翻飞中冲锋的“柿子”,有如浴血的修罗,竟是那样的威武,威武到让紫苏觉得透不过气来。 然而正是因为“柿子”的英勇与威猛,让那些黑衣人急红了眼,他们一行人来了七个,此时已然挂了三个,还站着的四个也都挂了彩。如果不再加快攻势,那么死到临头的就是他们。 “杀!”为首的黑衣人下了死令,其他的人便如饿狼亮出獠牙,拼死扑向“柿子”。 “嗞!” “柿子”的手臂被一个黑衣人的刀划破,他的鲜血鼓舞了其他的黑衣人,让他们更下杀招。 而这时候的“柿子”也已然有些力不从心了。 “柿子!”紫苏大叫着,策马朝着“柿子“飞奔了过去。 “柿子”神色一凛,紫苏已然不要命地冲了过来,她的马不是良驹,也称不上是快马,但它却是无能的紫苏唯一会的武器。 “柿子,上马!”紫苏朝着“柿子”大声地喊。 第78章 救你,还有错了? 策马疾驰。 那少女的长发飞扬而起,她满身鲜血,一张灵秀的脸儿亦带着血迹。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却尽是毅然勇敢之色。 遍地鲜血,尸首横陈,空气里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但她的眼里却只有他。 “上来!”她朝着他喊。 一抹精芒,在“柿子”的眼中骤现。 “柿子”咬紧牙关,奋力舞动宝剑,剑气有如道道凌厉的劲风袭向那些黑衣人,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而“柿子”就抓紧了这时机飞身而起,纵身跃至了紫苏身后。 人血的气息刺激着马儿的嗅觉,跟人类相比,动物对危险有着更加敏锐的直觉。当“柿子”刚刚落在马上,马儿便大声地嘶鸣,竟是在刹那间跃离危险中心数米之远。 “驾!”紫苏用力挥舞缰绳,马儿载着“柿子”和紫苏飞快地奔入了桃花之林。 “妈·的!”黑衣人首领看着“柿子”和紫苏离开的方向,恶狠狠地啐道。 “老大,怎么办?”另一个黑衣人问。 “追!” 话音一落,黑衣人首领便率先追了过去,其他的黑衣人也顾不上倒在地上的弟兄们,尽数追踪其后。 紫苏知道那些人是不会善罢干休的,自然是催促着马儿快跑。“柿子”紧贴着她坐在身后,身上的鲜血令他的体温更加炽热,简直有如一个大火球。 “你还好吗,‘柿子’?”紫苏一边问,一边迅速地转过头去看他。 “柿子”的眉紧紧地皱在一处,他垂下眼帘,匆匆地看了紫苏一眼,眼神里尽是不爽。 “胆大包天。” 这四个字便是“柿子”对紫苏不顾性命地冲过去救他的点评,紫苏险些一口气没理顺,把自己呛到。 “我是回去救你耶,救你!如果不是我,你说不定就死翘翘了你懂不懂?”方才所有的担心在此刻全部烟消云散,紫苏被“柿子”气得恨不能一巴掌拍过去。 然而面对紫苏的奚落,“柿子”却只是淡淡地抿了抿嘴唇,吐出两个字“未必”。 喵了个咪的! 我让你未必! 紫苏扬起手便捉住了“柿子”的耳朵,用力扯了一扯。 “你!”“柿子”显然没料到紫苏会来这么龌龊的一手,当即便扬起大手把紫苏的手捉了下来。紫苏用力挣扎,然而“柿子”的力道显然比她大了去,她越挣扎,“柿子”的手捏她捏得越紧,疼得她直咧嘴。但紫苏绝对不是个容易服软的人,她用力地扭着身子,想要把手抽从“柿子”的大手里抽出来,然而就在这一扭一挣之间,紫苏失去了平衡,险些从马上栽下去。幸而“柿子”及时一捞,将紫苏捞入怀中,才没让她华丽地坠马。 然而这一捞之下,他便将整个上身贴住了紫苏,他的唇,也不偏不倚地贴上了紫苏那柔软的小耳朵。 买……疙瘩…… 紫苏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整个人都在这一瞬间化为了石像。 “柿子”也怔在了那里,一双黑眸缓缓地看向了紫苏。 时间,好像在这个时候凝固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劲风直袭而至,速度快得堪比闪电。 身为武将的本能让“柿子”顿时回过神来,他揽住石化的紫苏,夺过缰绳,驾驭马匹疾速快走。可惜这到底是一匹普通的马,跟“柿子”那出色的战马“湛雪”差了不止几百个档次,饶是“柿子”这样厉害的训马高手,也没能让它躲过身后袭来的暗器。 那暗器正是一枝黑羽箭翎,它正刺入马儿的臀部,令它顿时受惊。 只听得马儿一声长鸣,紧接着,它整个上身都直立起来,拼了命地挥舞着前蹄。“柿子”脸色一变,正欲抖动缰绳喝令马儿冷静下来,却不料另一枝箭也已经射到了,它正射在马腿上。马腿是每一匹马最为引以为傲的地方,也是马最为脆弱的地方,马儿来不及嘶鸣便轰然倒在地上。 幸亏“柿子”反应极快,在马倒地的刹那,他揽着紫苏纵身飞跃而起,然后华丽丽地掉落在河岸边的山坡,紧接着又轱辘辘地滚了下去。 “好痛!”紫苏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而“柿子”也疼得闷哼出声。 “快走。”他说着,捉住紫苏便朝着不远之处的市集方向飞奔。 虽然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但紫苏知道“柿子”的战略是什么。 京城,不管是城市中心,还是闹市之区,都算是天子脚下。在天子脚下想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可就是真的在找死了。 所以紫苏便咬牙忍住疼痛,与“柿子”一起朝着市集之处跑。“柿子”没想到方才还跟自己张牙舞爪的小猫会这样配合,不禁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但见紫苏神色凝重,完全是一副大敌临头全力以赴的模样,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赞许。 百里紫苏这具身体虽然柔弱,但她的灵魂朱雯却是极有毅力的。她竭力跟着“柿子”的脚步快跑,野草勾破了她的裙摆,露珠打湿了她的衣衫,她却浑然不觉。 “嗖!” 眼看临近市集之时,身后追踪而来的黑衣人已然急了,他们显然已经猜到了“柿子”想干什么,也知道必须在这个时候阻止他,所以再一次朝着他们射出了箭。 “小心!”“柿子”与紫苏一同闪进一条小巷,躲过了箭翎。 这是住在京城边上的贫民窟,小巷里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破烂东西。一股难闻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小巷中,家家户户都把衣服晾在外面,就像是现代商业街的非主流艺术展。 这真是藏身的好地方! 紫苏的心里暗暗一喜。 “柿子”也瞧见了一个低矮的小围墙,小围墙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木门,他拎起紫苏,将她像一个沙袋一样塞到了矮门后面。然后自己也跃过来,将那扇门关了起来。 “躲在这。”“柿子”对紫苏命令。 紫苏点了点头,待她再抬起头来时,发现自己正与“柿子”面对面地待在一处,那距离……不是一般的近啊…… 第79章 心,跳得好快! 紫苏怔怔地看着“柿子”。 这个大冰块脸迟在咫尺,一双黑眸亮得有如空中璀璨的繁星,而他的唇……却生得如此好看,好像天下间最优秀的画师用竹墨精心描绘出来的呢。 不行,不能看他。 古人云:“非礼勿视”,得回避,回避! 紫苏眨了眨眼睛,侧过头不去看“柿子”。 然而这个空间实在是太过狭小了,里面还堆放了一些奇怪的东西,那是好多大大小小的包裹,外面用破旧的、打着补丁的布包着,里面装着的也许是不穿的衣服。这就使得可以让紫苏和“柿子”容身的地方更加小了,两个人想不挨近也很难。 而紫苏离“柿子”那样近,“柿子”呼出来的气息一股脑地钻进了紫苏的鼻子,弄得紫苏吸进肺里的都是他的味道。 心,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了跳动的速度,这让紫苏觉得超级要命。于是她扭动身子,想要背对“柿子”。而“柿子”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贴近了紫苏,他的唇,再一次凑近了紫苏的耳朵。他呼出的热气让紫苏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整个人都木在了那里。 这……这个臭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紫苏吞了吞口水,她那颗深藏在萝莉身体中的御姐之心已然燃起了一丝丝小火星,正在闪啊闪的亮个不住。 在、在狭小的空间里,孤男寡女,气温骤升,那是很容易出事的有没有! 如果是上辈子,紫苏可是很乐意跟这样一个帅锅共处一室,擦出点小火花来的。但是现在不同了,紫苏现在是个千金大小姐,二品中书侍郎的嫡长女。若是在未婚前就传出绯闻,那还有活路吗! 不要,不要过来,离我远点!否则,我就给你点教训! 薛“柿子”,你最好还是不要把姐的流氓之心……不对,是体内的小恶魔召唤出来哦,不然姐会让你的处境很惨很惨的哟…… 紫苏的眼珠缓缓地移向“柿子”,手也暗暗地攥紧了。 偏偏这个臭“柿子”不知死活地将他的嘴唇整个贴在了紫苏的耳朵上,柔软的触觉让紫苏所有的理智顷刻间崩塌。 雅蠛蝶! 这个时候应该是一个耳光抽过去吧? 或者是怒斥一声:“你这个登徒子,滚开!” 还是……电视剧里都怎么演的来着! 紫苏的脑子里涌上千百个应对这种情景的方案,谁想她的身子根本就没按照这些套路去走,而是不听指挥地一颤,便动也不能动了,就连眼睛也下意识地闭得紧了。 “柿子”的嘴唇微动,低低地说了一句:“到里面去。” 哪尼? 你说的是啥? 紫苏睁开眼睛看向了“柿子”,见“柿子”挑着眉,一脸不耐地看着自己,那神情分明就是在怒斥“你这个笨蛋,你耳朵聋了还是脑子进水了,听不懂我说的话?” 仿佛有一盆冷水迎头浇下,紫苏心里那簇闪亮亮的小火星顿时“咻”地一声熄灭了下去,她的脸也立刻红到了耳朵根。 我勒个去的,再没有比此刻更让紫苏感觉到丢脸的事了。她这才意识到“柿子”之所以离得这么近对自己耳语,根本就是因为在外面的那些黑衣人都是耳力眼力极好的武林高手,任何异响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就更别提大声的说话的。 真是晚节不保,丢人都丢到奶奶家了。 紫苏屈辱地扭过头去,正欲往那些包裹堆里钻,却被“柿子”一把拉住了。 他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紫苏,然后长臂一伸,抓住了一个包裹,将它放在了小门的门口。 原来是这样! 紫苏的眼睛顿时一亮,她终于明白了“柿子”的用意,原来他想用包裹来堵住门,为他们创造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紫苏何等聪慧,她立刻有样学样,为自己和“柿子”腾出了一个更为隐秘的地方。虽然这一通倒腾让这个狭小的空间灰尘翻飞,呛人之至,但起码可以保证性命暂时无忧。 当他们刚刚窝在角落的最里面,小门突然被打开了。 买疙瘩! 紫苏吓得一头钻进了“柿子”的怀里,全身缩得好像是一只喵。 清冷的空气吹进来,看得出,淡淡晨光透过包裹的缝隙透进来,照得那些灰尘密密麻麻飞舞,那股子霉味儿呼啸而出,竟然让外面站着的黑衣人连打了两个喷嚏。 “妈·的!”一个黑衣人咒骂着,将手中的长剑刺了进来。 锋利的剑尖刺破包裹,只差一点就刺到紫苏和“柿子”,虽然在“柿子”的怀里,但紫苏还是被那不断刺进来的剑尖弄得心惊肉跳。这情形,简直比鬼子进村还要唬人。 紫苏的手,紧紧地攥着“柿子”的衣襟,几乎将他的衣衫攥得变了形。“柿子”虽然对紫苏这没骨气的表现十分鄙夷,但却终究还是没有推开她。 黑衣人在外面鼓捣了一阵,见没有任何的收获,便放弃了对小门儿里面的搜索。但他们依旧在外面折腾,紫苏完全可以听到他们将晾衣竿弄倒,将小巷里的杂物掀翻的声音。 他们还没走! 紫苏全身紧绷,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上辈子紫苏便有一个毛病,那便是一旦不安,手脚便会十分冰冷。看起来内象决定表象,紫苏现在的这具身体也因为换了灵魂所致,一经紧张手便变得冰凉无比,凉得紫苏自己都禁不住轻轻地打起颤来。 突然,一只大手捉住了她冰凉的小手,那只大手上传来的阵阵炽热温度也让紫苏那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地踏实下来。 “咚咚,咚咚。”一阵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在紫苏的耳畔响起,那样强劲,那样赋有感染力。它让紫苏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身体也慢慢地柔软下去。紫苏静静地靠在了“柿子”的身上,他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温暖和气息都让紫苏觉得舒服。在这一刻,紫苏仿佛有了就算天塌下来,也会有这个人帮她顶着的心安。 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会伤害自己,只要有他在。 这种心安的感觉,是不是就叫做安全感呢? 第80章 这是,初吻啊啊啊! 说起来有趣,紫苏跟小黑屋还真是有缘。上辈子她曾无数次地被关过小黑屋,这辈子也没少钻小黑屋。所不同的是,上辈子不管她在小黑屋待多久,都是一个人。而这辈子,她都没有孤单过呢…… 外面的脚步声慢慢地远了,紫苏几乎可以肯定那些黑衣人已经走了。她轻轻地动了动,从“柿子”的怀中挣扎着坐起来。 此时此刻,她再一次与“柿子”近在咫尺地面对着。 “你……”紫苏想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柿子”黑亮的眼睛即使是在黑暗里也那样灼人,他的鼻尖他的嘴巴都离紫苏那么近,这真是让人不自在。 令紫苏不自在的不止如此,两个人同时呼出的热气却让这个小空间的温度骤然飙升,紫苏觉得自己的脸都像刚出锅的大馒头一般,腾腾地冒着热气。 “我们是不是……”紫苏原本是想问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但话没说完,便突然发现“柿子”的脸离自己近了几分。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紫苏立刻紧张起来,她慌张地瞪着“柿子”,怒道:“别乱来啊,不然我大声一喊,那些杀手就会跑来,宰了你!” 晕了头的紫苏全然忘了,若是那些黑衣人回来了,她自己的性命也同样会丢掉。只是这时候的紫苏,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哪里还有智慧尚存? 紫苏的话压根就没在“柿子”那里起到任何作用,他一点一点地凑近了紫苏,黑眸垂下,望住了她的唇。 “你……你走开!”紫苏真的开始慌乱了,作为一名御姐,兼无父母管教的社会边缘……不对,是五好女青年,她上辈子在大学寝室没少看关于爱情和……呃,基情的小说,还曾经跟寝室的姐妹们一起看爱情动作片启蒙,对爱做的事多少都……咳,有那么“一丢丢”的了解。像这种狭小空间,男女近身相贴,最能激起雄性动物的欲·望,“柿子”热血方刚,自己又青春貌美,他不会……他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做出激·情·犯罪的事吧? 紫苏越想越害怕,但“柿子”却离她越来越近,他的脸也因为某种异样情绪而散发出异彩,让紫苏更加惊恐了。 “走开!”紫苏伸手便去推“柿子”,然而她哪里是“柿子”的对手?“柿子”的大冰块脸当即便压了下来,他的唇,贴在了紫苏的唇上。 那一瞬间,紫苏的大脑短路了。 柔软的碰触,像是一团软软的棉花糖贴在了唇上,却从那棉花糖上传来一阵阵电流,这电流一阵一阵地掠过紫苏的唇,一直汇聚到脑海,让她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短路。 这是……吻……是吻!是姐的初吻啊啊啊啊! “魂!淡!”紫苏用了零点零九秒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推开“柿子”,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一声脆响在这又小又暗的空间竟是如此响亮,而紫苏用的力道又是如此之大,竟令“柿子”整个人向后仰去,然后……“咚”地一声,撞在墙上,缓缓倒在那堆破旧的包裹堆上。 紫苏傻了。 “柿子?”紫苏唤了一声。 但“柿子”并没有理她,而是依旧依靠在那些包裹上。 “喂,柿子,你可不要戏弄我哦,戏弄我的下场很惨的我告诉你!我厉害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紫苏说着,伸手拍了“柿子”一下。 “柿子”既没有答话,也没有动。 紫苏这才害怕起来,她急忙凑过去,赫然发现“柿子”已然晕厥了过去了。 “柿子,你别吓我,你怎么了?”慌乱和担忧汹涌而来,将紫苏先前所有的气愤和害羞都驱逐个一干二净,她扳住“柿子”的脸,让他面向自己,又伸手去擦拭他的鼻息。 还有呼吸,他只是晕过去而已。 紫苏不禁松了口气,但随即意识到,“柿子”先前为了让紫苏先逃,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而他却既没有喊过一声痛,也抱怨过一声。这就让紫苏浑然忘记了他受伤的事情,她以为他没事,以为他不疼,但其实……这一路上……其实都是硬撑着吧?在得知那些魂淡黑衣人撤离了之后,才晕过去的吗? 她伸手摸了一摸,赫然发现“柿子”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流着血,便立刻点了“柿子”的穴位,以避免失血过多。 “柿子……对不起,如果我早点为你止血就好了。” 从上辈子学医到现在,紫苏一直以自己的学习成绩和医疗知识为傲,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否定过自己。身为一个医生,在“柿子”受伤流血的时候她就应该采取应急措施啊!为什么那时候的她只顾着逃命,却忘记了身为一个医生应应该采取的行动呢? 就这么贪生怕死,还有脸自称是“玉面小华陀”吗?(紫苏上辈子对自己的称号) “我真是没用。”紫苏懊悔地说着,眼泪,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对不起,柿子。” 紫苏哽咽的声音让“柿子”在恍惚间睁了睁眼睛,他转动眼睛,看到了昏暗光线中流着泪的紫苏,她的泪,一滴又一滴,滴在他的衣襟上,像小雨点一样,却是那样热呢…… 他艰难地伸出手,替紫苏拭了一滴泪,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别哭……”便再一次晕了过去。 “柿子!”这一刻,什么所谓礼仪教数,什么害羞懊恼全部都没了影踪,紫苏一把抱住了“柿子”,眼泪止不住地簇簇流下来。 都怪我,都怪我! 这三个字不知道在紫苏的心里辗转了多少遍, 不过眼下就算是再自责又能有什么用呢,他们要做的,是尽快到安全的地方去,给“柿子”疗伤。 “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出去,给你疗伤!” 紫苏说着,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她将“柿子”扶正,然后把堆在门口的那些包裹一个个地放回原处。这可是个不轻松的工作,紫苏原本便很心急,这空间又小,包裹又多,她折腾了好一阵子,弄得浑身都是汗。 “柿子,你挺住,我们这就出去。”紫苏一边说,一边奋力地清理那些带着霉味和灰尘的包裹,额前,已然满是汗珠。 第81章 别怕,有我在! 真是该死! 因为那些黑衣人用剑戳的关系,很多包裹外皮都坏掉了,里面的破衣服烂衫子散落各处,根本不好整理。紫苏知道在病人晕过去的时候,必须保证让他尽快有大量新鲜的氧气,像这种细菌滋生、霉味极重的地方,必须尽快离开! “都给我滚开!”这时候的紫苏几乎都快没劲儿了,她索性坐在地上,用脚将那些破衣裳全部都踢出了门去。 空气,从那扇小门儿里透了进来,紫苏率先钻出去,然后将“柿子”一点一点地拖出了那扇小门。 跟那些破包裹旧衣裳比起来,把“柿子”弄走,才是一大艰难课题。这货的身体之重,参考他可以一手拎起紫苏便可得知;而他的体积之大,从他压住紫苏便几乎可当紫苏的被子就可看得出来。 怎么把这么个大塔铁弄走?这可难坏了紫苏。 此时已然是黎明破晓之时,整个天空都呈现出了灰白之色,天边朝阳已然将它的万道金光点燃,很快,它便将跳出地平线。到那个时候,也是家家户户起床之时,紫苏和“柿子”的模样,必将引起骚乱。 得赶紧离开! 紫苏心里想着,开始四处张望。拜那些黑衣人所赐,这条小巷现在是一片狼籍,衣裳杂物散落一地,跟发生了大地震似的。 紫苏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张望,乞盼能找到为她所用的东西。 突然,一辆运柴禾的破旧小车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个由木头塔成的小车,接埠处的铁皮已然生满了暗红的铁锈,车轮也生了锈,车身的木头更是被雨水侵蚀得又黑又脏。车子上放着一堆柴禾,想来,是平民人家烧火用的。 太好了! 紫苏冲过去,将车上的柴禾全部却弄到地上,正欲推走车子时,却又意识到就这样把车子弄走,似乎不太地道。她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竟是一分钱都没有带。 虽然重生在古代已经有些时日,但紫苏还是不习惯在身上带银子,原因只有一个:太重了。现代世界的纸币又轻便又好带,可是古代的银子……即使是散碎银子揣在身上也是鼓鼓的一大包,沉都沉死了。 可是口袋里没钱,便是想意思一下都是不可能,紫苏无奈极了。她只好把自己唯一值钱的东西拿了出来——翡色水纹桃花银簪。 “这个,就算作是租用车子的钱吧。”紫苏说着,将银簪用力地刺入那柴禾堆最上首的柴禾上,然后推着车子走到“柿子”面前。 幸好这车子是可以一头放低的,要不然紫苏想把“柿子”这个大家伙拖上去,不知道得费多少事。就这样,她还累得几乎虚脱。 好不容易把“柿子”拖到车上,紫苏忽又想起了一件事:她现在跟“柿子”都是满身鲜血,走在街上还不得被人认为是杀人逃犯,引起恐慌? 对了,衣裳! 紫苏又冲到那堆被她踢出来的破衣裳堆里,胡乱抓了两件破衫子盖在了“柿子”的身上,而她也套上了一件大衫子。把这一切都弄妥之后,紫苏运足力气,捉住了推车的推手,艰难地推着它走出了小巷。 紫苏不知道的是,她刚刚走出小巷,便有一个人影自屋顶跃下,站在了那堆柴禾堆旁。 那正是穿着玄色长衫,面戴银质面具的“小苹果”。 “小苹果”伸手将柴禾上的翡色水纹桃花银簪拔下来,举到了眼前。 “是陶白的大作。”果然不愧是醉红苑的掌柜,“小苹果”甚是识货,一眼便看出了这枚翡色水纹桃花银簪的出处。他那白皙得有如大理石雕出来的手指在银簪上轻轻地滑动,浅灰色的眼睛出现了片刻的迷离。 这迷离,却只是一瞬,“小苹果”很快便恢复了先前的玩世不恭。他冷哼一声,将这枚翡色水纹桃花银簪收进了袖中,然后举步便要走。 只走了一步,“小苹果”却又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了看那堆柴禾堆,终是举手,将一锭碎银掷在了柴禾堆上。 可叹的是,“小苹果”只是轻轻的一掷便令碎银深深地陷入了最上面的柴禾里,只露出了一半在外面。以至于这辆柴禾车的主人在发现它之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取出来。 当然,这是后话。 抛却后话不提,且说现在,困扰紫苏的又一问题是她该去哪儿。紫苏对京城并不熟悉,也没法子推着“柿子”去找郎中。她能知道的唯一的事情就是,“柿子”现在处境堪忧,如果大张旗鼓地在京城跑来跑去,很有可能就会被追杀“柿子”的仇家找到。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柿子”送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由自己替他疗伤。 那该去哪儿呢? 啊,有了! 一个念头从紫苏的脑海里跳出来,让她眼前一亮。 就是那里好了,反正那是自己的地盘,自己说得最算。而且它离京城市中心很远,离这里却很近,就去那儿好了! 有了目标,紫苏就有了动力。纵然这车子很沉,紫苏的身子很小,但支撑着她的信念却让她能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向目的地奔跑。 这个信念就是:她绝不能让“柿子”死掉。 “我一定会救你的,柿子!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死。”紫苏像是喊号子般地反复念着这一句,奋力地奔向她想要去的那个地方。 朝阳渐渐升起,已然可以听得到有些人家院中的公鸡鸣晓,如果再不快点,等到大家都起床活动,可就麻烦了! 紫苏的手,已然被粗糙的木头车把手磨得起了水泡,更有些水泡已然破裂,血染红了木头,疼痛让她的额前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放弃。 近了,近了! 终于到了! 紫苏将车子停在门口,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三合小院,大门紧锁,围墙内灿烂的桃花开了满树,这不是刘满福的宅子又是哪里? 幸好,紫苏将这宅子的钥匙一直戴在身上,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我们到了,柿子,我马上就可以为你疗伤了。”紫苏说着,走上前去,将门打得开了。 第82章 咦,你怎么会在这? 紫苏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把“柿子”搬到了一张床上。 刘满福走得急,虽然卷走了全部的软细,但幸好没把被褥都拿走,要不然,“柿子”恐怕就得躺在硬木板上了。 在把“柿子”弄到床上之后,紫苏一屁股坐在地上,竟是连动都动不了。 幸亏她自从重生以来,每天都吃得不少,若是按照百里紫苏原来的体质,恐怕撑不到一半便会一头晕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柿子”的血还没有止住,她必须清洗伤口,替“柿子”涂上草药才行…… 想到草药,紫苏不禁开始惆怅起来。她没有钱,身上又穿着满是鲜血的衣裙,这副样子能去药房抓药吗? 可是,以穴道之法虽然可以止血,也只不过是暂时的,最多不过半个时辰,“柿子”的穴位就会自动解开,血液开始流动,想不失血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如果不尽快买药的话,“柿子”依旧脱离不了危险。 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弄成这样的,紫苏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紫苏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一处。 “咚”! 突然,一样东西从窗外飞了进来,它冲破窗户纸,轱辘辘地滚到了紫苏的脚下。紫苏定睛一看,发现它赫然是一枚散碎的银子。 银子! 紫苏欣喜地将它拣起来举到眼前。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老天果然是眷顾我的! 咦,不对,等等。老天爷就算是再照顾自己,也没道理会从窗外丢钱给自己吧?紫苏只听说过天上掉馅饼,却没听说过馅饼会自己破窗而入的。能把银子这么准确无误丢进来的,恐怕只有人类。 是什么人! 紫苏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在屋子里除了椅子就是桌子,没有任何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 对了,“柿子”的宝剑! 紫苏硬撑着站起来,去拿“柿子”别在腰中的宝剑。然而她如今早就没有了力气,她又从来没有摸过剑,自然不知道想要拨出宝剑还得按一下剑鞘上的镚簧,拉扯了一会,也了满头大汗,宝剑却根本就没拨出来。 不管了,管他来的是谁,大不了跟他拼命! 这时候的紫苏简直与亡命之徒一般无二,她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却赫然发现在院中的那株桃花树上,站着一个人。 他的体态欣长,一袭玄色长衫穿在他的身上,在晨风中翻飞。他的皮肤白皙如玉,一头青丝被一条玄色的丝绸系住,只散落几缕垂在肩头。银质的面具扣在他的脸上,让花影中的他有如桃花中衍化而生的妖魔般邪魅。 他此刻正悠闲地斜椅在桃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紫苏。 “小苹果!”紫苏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苹果”不说话,只是勾起那抹淡桔色的薄唇,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 “难不成是你!是你叫那些杀手来杀我们的吗?”紫苏简直快要被这个丧心病狂的蛇精病气得快要吐血了。欺负自己两次还不够,居然还痛下杀手?他还真是不知道“不要脸”这三个字是怎么写的! 紫苏的话里透着浓浓的愤怒与恨意,然而“小苹果”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地方。 “哦?”“小苹果”浅灰色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精芒,他用充满了嘲讽的语气反问道:“我们?” “我……”紫苏原是想大吼“我们怎么了”的,但话到嘴边,也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我们”这个词用在她和“柿子”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说不出的别扭之感呢? 好像……太过亲近了有没有。 不过…… “这不是重点!”紫苏暴跳如雷,她指着“小苹果”的鼻子痛骂道,“少给我打岔!你个阴魂不散的小苹果,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为什么找杀手杀我,为什么又要连累‘柿子’?” “哼。”“小苹果”不屑地冷哼,“你还真的是瞧得起你自己,杀你对本公子来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还用得着这么大废周章?” “这个……”紫苏一时语迟。按说“小苹果”说得也没错,他要真的想杀自己,完全可以早就动手了呀。可是他们一共见了两次,第一次“小苹果”掳她到茶楼,不仅没有伤到她,而且连大壮和锦鳞都没有伤到。第二次把自己掳到醉红苑,更是没把自己怎么样。难道,这魂淡只是想要羞辱自己,而并不是想要自己的命吗? 可是,紫苏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他呀。看起来,她真的要好好地回忆一下原宿主的记忆,找找到底有没有关于这个变态“小苹果”的记忆呢。 见紫苏陷入沉思,“小苹果”不禁嗤笑:“看起来传言中聪明伶俐的大小姐不过如此,真让本公子失望。” 说着,他便在桃花树上坐了下来。 紫苏眼波流转,看向“小苹果”,这厮根本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就算他没有派人追杀自己,可是他突然的出现也很奇怪啊有没有? “喂,小苹果,难道你一直……跟着我来的吗?” “呵呵……”“小苹果”妖冶一笑,他侧过头来看向紫苏:“你猜。” “我猜你个大头鬼!”紫苏真想狠狠地给他一个大耳刮子,她真是再不愿意跟这个老鸨子废话,他愿意在这里傻笑就让他傻去吧,本小姐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呢。 就在紫苏一记白眼翻过去,想要不理人的时候,“小苹果”亮出了一样东西。 “银子!”刚才还翻着白眼的紫苏立刻变节,她的白眼也翻下来了,黑眼珠也归位了,脸上的笑容出来了,就连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那个……我说小苹果,你可以不可以……先借给我一点钱呀?”紫苏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你想管我借钱?”“小苹果”的心情似乎不错,他微眯起眼睛,勾起唇角看向紫苏。 第83章 放开,你给我滚! 见“小苹果”的心情还不赖,紫苏立刻趁热打铁。 她用力地点头,急切地道:“我很快就能还你,今天,不,最晚明天,我就可以还给你哦!” 紫苏的话还没说完,“小苹果”便从桃花树上跃下来,站在了自己的眼前。 “你要借多少?”“小苹果”问。 从“小苹果”的身上传来阵阵的麝香味道,这是一种鲜少有在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很诡异,也很迷·情。 紫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小心翼翼地道:“不多,只要够买金创药的就好。” “哦?” “小苹果”身形一动,再次贴近了紫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竟有一种紫苏看不懂的异样情愫。虽然如此,他的唇却在上扬着,像是在笑。 又是这样的笑容吗? 似笑非笑的嘴唇,映不入眼底的笑意,这个男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股危机来临的感觉袭上了紫苏的心头,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她的脑子是不是锈逗了,竟然会想到向这个疯子一样的人借钱? 从她第一次遇到他到现在,这货就没有办过一次正常人的事儿,向他借钱,还不如去药局尝试着看能不能赈账呢。 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小苹果”慢慢地逼近紫苏,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耀着精芒,他像是一只盯住了猎物的野兽,目光烁烁,兴致昂然。 紫苏微皱起眉来,缓缓后退。 “你为了救他,向我借钱?”“小苹果”突然问。 哪尼? 紫苏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从“小苹果”的话里,她听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原本移开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小苹果”的脸上,紫苏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然而让紫苏失望了,这双浅灰色的眼睛里除了戏谑,她再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而“小苹果”却在这个时候伸出手,扼住了紫苏的脖子。 好冷! “小苹果”的手又冰又冷,冷得让紫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那份冰冷足以从紫苏的皮肤一直深透进她的骨血,冷得她连嘴唇都打起颤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紫苏怒视着“小苹果”,问。 “呵……”那浅桔色的唇再一次扬了起来,他慢慢地俯下了身来。 这是…… 紫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小苹果”的唇离她越来越近了,淡淡的麝香味道让紫苏的头脑忍不住一阵阵地发晕,意识几乎都快要模糊。 “放开我!”紫苏用力地推“小苹果”,然而“小苹果”扼住紫苏脖颈的大手一紧,紫苏便感觉到一阵巨痛,连呼吸都不畅了。 这个家伙,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对自己? 是变态杀人狂,还是百里家的宿敌?跟自己有什么过节吗? 那冰冷的唇,终于碰触在紫苏的唇上。 如果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大理石吻或者冰吻这样的东西,那么紫苏现在感受到的肯定就是它。 这跟“柿子”碰触到自己的感觉不一样,这个吻让紫苏感觉到的只有惊恐与愤怒。 而“小苹果”显然不愿意就这样浅尝辄止,他的唇压了下去。那是侵略性的动作,肆意而疯狂,这充满了攻击意味的动作让紫苏“腾”地升起一股子怒火,她奋力地推开“小苹果”,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许是因为一时忘情,“小苹果”扼住紫苏的手松了一松,而紫苏便趁着这一刹那一巴掌掴在他的脸上。纵然紫苏此时并没有多少力气,但因为愤怒使然,这一巴掌还是很有力道的。“小苹果”猛地后退了一步,那戴在脸上的银质面具竟歪了一歪,露出了半张脸。 光滑如玉的脸庞,甚至比过了拥有倾国之城的美人;若笔墨丹青描画的眉眼,足以令世间无数女子疯狂,但这对于紫苏来说根本就是个浮云,她指着门口对“小苹果”怒斥道:“你给我滚!” “呵……”“小苹果”挨了打,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酣畅淋漓,笑得浑身都在瑟瑟地发抖,好像他看到了这世界上最有趣的一幕闹剧。 “给我闭嘴!”紫苏此时已然被这个蛇精病牌“小苹果”弄得半点耐心都没有了,她柳眉树竖,厉声喝道,“帮不上忙就给我滚,本小姐没工夫搭理你!” “若是我能帮得上呢?”“小苹果”终是止住了狂笑,他眼波流转,望向了紫苏,“你要拿什么谢我?” 拿什么谢你? 紫苏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她用并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小苹果”,她只见过这货两面,除了知道他神经兮兮,有间歇性发作的歇斯底里以外,对他半点都不了解。但是眼下,她却没有别的办法。 “小苹果”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药瓶,浅蓝色的陶瓷瓶身,红色的瓶盖,瓶子里盛着的,却不知是什么药。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不过,它的药效比金创药好了不止上百倍。如今在市面上已然是千金难求,你想救他,这是最好的。”“小苹果”道。 紫苏的眼睛亮了一亮,但却并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小苹果”。 这货从来不按套路出牌,也不知道下一秒他又想要干什么,所以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小苹果”看出了紫苏的打算,只是微微一笑。 “怎么,不需要?” “哼,我怕我付不起。”紫苏冷冷地答道。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忍不住将那药瓶看了又看。 “那就看他在你的心里有多重,你又愿意为他付出多少了。”“小苹果”勾着唇角,戏谑地说道。 紫苏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她怒道:“闭上你的狗嘴,要么开价,要么滚!” “真是粗鲁。”“小苹果”一点也不恼,他只是竖起一根手指,道:“一天,我要你一天的时间。答应我,药瓶就归你。” 神!马! 紫苏彻底怔住了。 这家伙……他果然是个疯子! 第84章 你,这个疯子 紫苏怒气冲冲地瞪着“小苹果”,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不仅神神叨叨,而且尽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你这么做觉得很好玩吗?” 紫苏真是难以理解“小苹果”大脑沟壑里到底都塞了什么东西,可惜这里不是现代世界,否则,真该给他拍个ct、磁共振神马的瞧一瞧。 “怎么,不要?” “小苹果”的嘴角上扬,慢条斯礼地笑道:“也罢,我就知道百里大小姐你不会同意。没关系,我还准备了另外一样东西给你,这样东西不必开价,也不需要你还。” 说着,他自是将药瓶收了起来,然后自腰间缓缓抽出了一把匕首。 “你想干什么!”紫苏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后退一步,正欲转身奔进屋子,却不料“小苹果”抢先一步来到她的面前,扬手便点了她的穴位。 “你!”紫苏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通红,她真的是恨自己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太轻,如果早知道这个魂淡这么无耻,应该直接点他的穴位,让他昏死过去才对! 所以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真的是比真金还真的真理啊有没有! 但是现在说后悔也已经晚了,紫苏只能瞪着“小苹果”,连动都动不了。 “小苹果”笑得那叫一个小人得志,他将匕首丢向天空,在它掉下来的时候,又稳稳地接住了。 “你想保护他,恐怕是没有可能了。”他笑着凑近紫苏的耳畔,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杀了他。” 明明是令人寒意顿生的话语,却也能够用这种带着笑意的轻松语调来说吗? 紫苏愤怒地啐道:“无耻!” “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魂淡王八淡大流氓!这么无耻的事你都做得出来,你到底有没有良知,有没有道德?小苹果,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虽然身体动不了,但紫苏可以动用言语攻击。就算不能打败他,至少也要让他难受闹心受不鸟! 然而事实证明,紫苏低估了“小苹果”的脸皮厚度。 “良心?”“小苹果”嗤笑,他用匕首轻轻地抵在紫苏的脸上,然后慢慢游走。 冰冷的触感让紫苏的身体连动也不能动了,她垂下眼帘,紧张地看着那匕首,寒意从她的脊背上升起,一直袭上她的脖颈,让她身上的汗毛都禁不住竖了起来。 “你好像很喜欢做数数的游戏,那么我们就从现在开始数好了,三个数之内,如果你没有答应我,我就只好动手了。”“小苹果”的眼中闪着阴冷的光芒,让紫苏不寒而栗。 他如地狱幻化而成的妖魔般,用他低沉的声音说道:“是杀他,还是救他,都取决于你。” “你从一开始就看到了对不对?”紫苏冷冷地问,“从柿子为了救我被黑衣人袭击的时候,你就一直在看了,对不对?” 如果不是,他怎么会知道“柿子”为了救紫苏而数三个数,让她先逃的事情? “小苹果”根本就没打算回答紫苏的问题,他薄唇微动,吐出一个字:“一。” “到底为什么,小苹果。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到底想要什么!”紫苏从来没有对哪一个人这样憎恨过,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她这般抓狂,她几乎是将这问题大喊出来。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小苹果”冰冷的声音: “二。” 紫苏不再提问了,她悲愤交加地看着“小苹果”,这一刻,她彻底明白了,这个魂淡是铁了心地想要把自己逼入绝境。 也许他想看到的只是自己的绝望和愤怒。 “你是个变态,大变态。”紫苏看着他,咬牙一字一句地说。 “三。” “小苹果”冷下脸,提着匕首便转身走向屋子,在转身的刹那,眼中却闪过了一抹笑意,唇边也绽出了一抹笑意。然而这笑意,很快便冻结在了他的唇角。 因为他听到了紫苏喊的那句:“我同意。” “真的同意吗?不怕后悔?”“小苹果”的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头也不回地问道。 “我虽然同意,但是也有条件。”紫苏冷冷地说道,“首先,你不得做出毁我清白、损我名誉的事情。其次,你不得对我有任何勉强,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你绝不能强迫。最后,一天过后,你我各不相欠。” “小苹果”的身形微微地动了动,他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眼紫苏。 “看起来百里大小姐‘从不做亏本买卖’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说着,他扬手将药瓶掷向紫苏。 紫苏心下一惊,她这会穴道被“小苹果”封着,想动都动不了,药瓶岂不是会掉在地上碎了? 然而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就在药瓶飞至近前的时候,她只觉浑身一松,穴道骤然间被解开了。 “我接!” 紫苏急忙接手,稳稳地接住了小药瓶。 还好还好。 紫苏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再抬眼去看时,却赫然发现“小苹果”早就没了影儿。 这个蛇精病,真的是太可怕了,他该不会是厉鬼变的吧? “算了,不管他,先救柿子要紧!”紫苏想着,便匆匆地奔进了房间。 “柿子”还在晕迷之中,但伤口处却已然有血液在向外溢出了。看起来穴位解开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从现在开始,紫苏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地给“柿子”涂药和包扎! 虽然这会的紫苏也是全身酸疼,精疲力尽,但是她又哪里顾得上这些?幸好刘满福的院子里就有一口井,她吃力地从井里打出井水,将桶拖到屋子,又把床单撕破,替“柿子”清洗伤口。 待到涂药之前,紫苏打开小药瓶的盖子,仔细地嗅了一嗅。凭借着她的经验,可以嗅得出那药瓶里都是些止血的药物成分,只不过其中有一些成分确实比古代市面上所出售的金创药更加珍贵。想来,“小苹果”这疯子并没有骗她。 不论如何,这可是拿自己珍贵的一天换来的药呢……想到这儿,紫苏真是撞墙的心都有了。 第85章 柿子,给我消毒! 唉…… 紫苏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但是,想到“柿子”一次又一次地救了自己,紫苏便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值得的。 “就算是我还你的吧。”紫苏叹了口气,然后精心地为“柿子”涂上药。 当“柿子”身上的血迹被清水擦除后,便露出了“柿子”结实的身子,紫苏看到在他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数道伤疤,那分明是他先前所受的旧伤,从伤口来看,基本都是被刀剑之类所伤留下的疤痕,触目惊心。 “柿子……你好可怜。”紫苏充满同情地对“柿子”说。 尚在昏迷中的“柿子”当然不可能回应紫苏,紫苏只好轻轻地将药膏涂在“柿子”的身上。不得不说,“柿子”的身材还是很棒的,他竟然有现代许多男人都没有的八块腹肌有没有!而且他的人鱼线也好帅……就连……咳,也是很雄壮的有没有。 不是紫苏色色,而是“柿子”有一处伤是在大腿上,为了给他疗伤,紫苏只好不得以而为之的好嘛!况且,人家还穿着小内的呢……虽然这小内反而更引人遐思一些…… 紫苏红着脸,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非礼勿视”,一边努力地不去看“柿子”和他的兄弟,但萝莉身体中的御姐之心却咚咚地跳个不停,脸也红得像是刚出锅的大馒头。 说实在的,这会的紫苏还真的是没有多少精力去关注其他,因为她真的是太累了。待到这一切都做完之后,紫苏已然瘫在“柿子”的身边,连动都动不了了。 想来,是为了享受与美人的鱼·水之欢,刘满福的床超级大,自可容得下紫苏和“柿子”两个人。不是紫苏不想避嫌,而是她真的一动都不想动了。 如果说“柿子”先前是为了救紫苏而硬撑着没有晕倒,那么紫苏现在的状态也跟“柿子”一般无二。她真的是硬撑着做完这些事情的,想她一个柔弱的少女,能把“柿子”救到这个份上,真真儿的是把她上下两辈子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想她百里紫苏真的是尽力了,不仅把“柿子”这庞然大物拖到这里,而且还被“小苹果”欺负。幸好她先前已经把自己这辈子的初吻给了“柿子”,否则,第一个吻自己的人岂不是…… 哦买疙瘩! 因为太过惊恐,太过毛骨悚然,已经精疲力尽的紫苏竟然猛地坐了起来。 尽管这身体里的灵魂是一个现代人,不会像古代的大家闺秀那样,因为一个吻就觅死觅活(事实上大商民风开放,倒也不会像紫苏所想得那样封建),可是一想到那个冰冷冷的触感,紫苏还是恶心得要死要死的! “小苹果你这个jian人!”紫苏用手使劲蹭了蹭嘴巴,眼前,却突然浮现出在那又脏又暗的小储藏间中,“柿子”亲吻自己的一幕。 虽然他是无意的,可是……那时候的心跳和过电般的感觉,却如此鲜活,如此激动人心,让紫苏的心,再一次怦怦地跳动了起来。 她转过头,看向了昏睡中的“柿子”。 跟清醒时候的不同,睡着的“柿子”安静而温和,就像是一只绿色无公害的汪星人。因为“柿子”和紫苏的身高相差比较悬殊,所以紫苏还从来都没有这样平视过他。这样仔细地看,他的五官很是立体,鼻梁也很高呢…… 紫苏凑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梁。 哇,他的睫毛竟然这么长!眉毛也好浓好漂亮,他的嘴也…… 嘴…… 紫苏情不自禁地用手指轻轻地碰触了“柿子”的嘴唇,他的唇好漂亮啊,棱角分明得就像是画出来的似的,是因为这么漂亮才会有那么柔软的触觉吗?比“小苹果”给紫苏的感觉可是要美好多了。 呕,“小苹果”! 一想起这个大理石人的吻,紫苏就忍不住身泛冷意。她又一次伸手用力地擦着自己的嘴唇。怎么办,怎么才能忘掉这种恶心的感觉? 紫苏正懊恼之时,又再次望住了“柿子”。 “要不然……你帮我消消毒?”紫苏问“柿子”。 “柿子”当然不可能回答紫苏,所以紫苏便自动就当他默许好了。她慢慢地凑近“柿子”的唇,快要碰触到时,却又突然觉得不妥。 “这算不算是趁人之危,吃人豆腐啊?”紫苏喃喃自语。不过,再想想看,要不是为了救他,自己怎么可能会被“小苹果”吃豆腐呢?而且自己为了他还搭上了一天的美好时光,这样算起来,自己的牺牲也蛮大的耶。 “柿子,我欠了你的,已经还你了,你欠我的,就用这一吻还吧。从此以后,我们也两清了。”这样一想,紫苏就开心了,她噘起樱桃小嘴儿,朝着“柿子”亲了过去。 当唇与唇接触,紫苏便觉得自己的周围“砰”“砰”地开出了一朵朵美丽的花儿,这感觉,好美妙啊有没有…… 真的好软,好软,好像……棉花糖一样呢…… 紫苏甜滋滋地想着,可惜,她只蒙发了这一个感慨,便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扑通”一声栽倒在“柿子”的身边,一觉睡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沉睡中的两个人看不到外面的云卷云舒,也看不到日出日落,更没有看到天空的漫天繁星。 就在这一点点流逝的时间中,他们相拥而眠。 “嗯……” 一阵喵样的低喃在耳畔响起,“柿子”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身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手臂更是疼得发麻。 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贴在自己胸口的毛茸茸的东西是什么,自己……又是在哪里? 不对! “柿子”猛地睁开眼睛,正欲翻身坐起,一只柔软的小胳膊却揽上了他的脖子。 这是…… “柿子”惊骇地转动眼眸,赫然看到紫苏正躺在他怀里睡得正香,手还不老实地揽住了他的脖子。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把捉住紫苏的手,就要把她丢下床去。然而当紫苏的手映入他视线的时候,他却怔住了。 第86章 保护你,不需要理由 丫头的这只手上满是水泡和已经干涸的血渍,而自己的身上……则被包扎得像个粽子,轻轻一动便疼得锥心。 “柿子”皱眉打量着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这绝不是自己所住的别院,看摆设也不过是个民居。只是桌上没有放任何的茶盏,也听不到任何的人的脚步声响,难道……这是个无人居住的空房子吗? 这个丫头……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这儿的? 记忆一点点地浮现,“柿子”慢慢想起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脸上的表情渐渐地柔和了下去,望着紫苏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柔软。 真是个蠢丫头,竟然以一身之力,把自己这么个庞然大物弄到这里来,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 “柿子”慢慢地放下了紫苏的手,然后静静地躺在了她的身边。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给紫苏的脸际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甜甜地睡着,小脸儿泛起淡淡的红晕,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儿。真的很难想象,睡得这样香甜乖巧的小少女,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跟自己亡命天涯般地逃了这么远的路,还救了自己的命。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变的?怎么会这么胆大包天? 心里有了这个念头,“柿子”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戳向了紫苏的脸蛋。 很软,很粉嫩,应该不是妖精变的…… 估计紫苏要是知道“柿子”这会儿的想法,准会被气得吐血。不过她睡得正香,也没有理会“柿子”莫名其妙的举动。她的小脚丫这么一抬,腿一扭,身子一翻,便将整个背部贴在了“柿子”的身上。 这…… “柿子”的脸“腾”地红了,他的黑眸缓缓向下,望住了有着喵样柔软腰肢的紫苏。那纤细的腰身不偏不倚地贴着“柿子”的小腹,而“柿子”最为敏感的地方也…… 这、这个丫头,竟然没有半点身为女孩子的觉悟吗! “柿子”忍住全身的巨痛动了一动,紧紧地贴到了墙面。而紫苏却像胶皮糖一样地贴了过来,再一次“粘”住了“柿子”。 该死! “柿子”的脸越来越红,偏偏紫苏此时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阵阵温暖,觉得甚是舒服,像喵一样地向后蜷缩而去,令“柿子”叫苦不迭。 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立刻采取强制措施。 “柿子”一狠心,他艰难地举起手臂,抓向紫苏,准备把她丢下床去。而紫苏却像有感应似的,突然把身子翻了过来。 小小的鼻尖就这样碰在了“柿子”的鼻子上。 “柿子”傻了。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紫苏,看着她如蝴蝶翅膀般轻轻扇动的睫毛,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嗯……”紫苏如小孩子似的咂着嘴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柿子!”看到“柿子”,紫苏立刻高兴地坐了起来,“你醒了!” “柿子”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你醒了,太好了!”紫苏扑过去抱住了“柿子”的脑袋,她真的是很高兴,无法隐藏的开心和高兴。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之前还以为你会死,你知不知道,你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想起昨天自己在为“柿子”清洗伤口时,换掉了三大桶水,紫苏便禁不住地后怕。在古代没有输血之一说,她真的很担心“柿子”会失血过多而死,所以这颗心一直都提着。这会看他醒过来,紫苏竟控制不住地喜极而泣。 她的眼泪从脸际划落,滴在了“柿子”的脸上。 “柿子”怔了怔。 他想起了自己在贫民窟的那扇小门后面晕厥过去时,紫苏好像就流下过眼泪。 是……眼泪啊…… “柿子”慢慢地伸出手,抚上了紫苏的脸颊。 这突如其来的碰触让紫苏的身形也微微地震了震,一时间木头般愣在了那里。 “柿子”的手指,拭去了紫苏眼角的泪,他问:“你的泪,是为我而流的吗?” 我…… 这样的时候,这样的问题,让紫苏一时之间竟难以回答。而这时,“柿子”做了一件更加让紫苏感觉到震惊的事情,他把紫苏的眼泪放到了嘴唇边,尝了一尝。 “咸的。”他说。 “柿子你……难道你……”紫苏望着“柿子”,喃喃地说着,突然坐起身来,朝着他大嚷道:“难道你伤到脑子了吗?” 紫苏一边嚷,一边惊慌地伸手摸向他的额头,嘴里还在慌乱地道:“你可不要吓我啊,变成白痴是很可怕的!要是你为了救我变成白痴,我是要遭天谴的!” “你这个蠢女人。”“柿子”的脸黑了下来,他扬手便将紫苏的手拍了下来,然后长臂一伸,像提一起小喵一样将紫苏拎起,直接丢下了床去。 “啊,好痛!”紫苏被摔得疼得要命,她爬起来,气愤地吼道:“你这个魂淡柿子,我救了你,救了你耶!你不仅不知道感恩,居然还敢把我丢下去!” “真是气死我了!” 看着正在抓狂的紫苏,“柿子”突然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哪尼?”紫苏怔住了,她想了一想,然后生气道:“我哪里知道这么多,只知道不能让你死,就救了你了!再说,你不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吗?既然是这样,我也问问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真的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难得的是,“柿子”居然很认真地想了一想。 “不知道,似乎,不需要理由。” 什、什么? 紫苏这会儿可真的是傻了,这个“柿子”似乎总有本事让她哑口无言。 “那么……在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捂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 回想在紫苏命悬一线的刹那,“柿子”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紫苏的心里便止不住地颤抖。 事后,她查看了“柿子”背后的伤,那一剑虽然没有刺在要害的部位,但刺得也很深。当时他一这很痛苦,可即便这样痛苦也没有呻吟出声,他甚至连看都不让自己看呢…… 是啊,为什么呢? “柿子”淡淡地看着紫苏,他用同样淡然的声音说: “不论任何时候,都不该让恐惧映入你的眼睛,否则,你将一辈子生活在恐惧的阴影下。”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黑眸蓦然间深邃下去,连声音也变得冰冷:“该活在光明里,而不是阴影之下。” “柿子”? 是什么原因呢?看到“柿子”这个模样,紫苏会觉得比看他受伤更加难过呢…… 就在紫苏的表情开始变得难过时,“柿子”突然问了一句让紫苏瞬间崩溃的话: “你在外面这么久,真的可以吗?” “当然是……不!可!以!”紫苏再次抓狂。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外面逗留了这么久了。而且,而且,外面的太阳这么大,分明已经过了至少一天。 一天24小时,两天48小时,若是超过两天,在现代足可以报警的有没有! 在古代一个千金大小姐离家出走这么久,这绝对是大事件啊有没有! 第87章 七叔,你怎么会知道? “内什么,我得先走了!” 紫苏彻底慌了神,她转身便朝着门外跑去,才跑了几步,却又站住了。她转过身来看向“柿子”,充满了担忧地问:“那你怎么办?” “柿子”被紫苏的慌乱模样弄得颇为无语,但见她能够在这般慌乱的时候还担心自己,那冰冷的脸上又闪过了一抹温和。 “不必担心,我自己可以。” “那怎么行,你现在最好卧床,至少七天才可以下床活动,否则很容易伤到经脉的。”听到“柿子”竟然拿自己的身体这样不当回事,紫苏不禁有些着急。 “等你方便的时候,拿这个到京北校场找严子宽,让他来找我即可。”“柿子”说着,从腰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了紫苏。 紫苏伸手接了过来。这是一个圆形的玉佩。这玉佩通体翠绿,玉质晶莹,宛若一滴莹莹欲滴的水滴,一见便知绝非凡品。玉佩上雕刻着一对栩栩如生的鲤鱼,活灵活现很是好看,上面系着祖母绿色的丝绦,只是那丝绦因为沾了血痕,看上去有些脏了。 这枚玉佩在紫苏替“柿子”宽衣解带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但当时紫苏只顾急着给“柿子”疗伤,并没有多留意它。后来,为了避免“柿子”醒来的尴尬,紫苏又将它重新系在了“柿子”的腰带上。如今见“柿子”让自己拿着它去找他可以信赖的人,可见这玉佩对于“柿子”来说犹为重要。 “好,我这就去。”紫苏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时,又回头叮嘱道:“我会尽快去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呃……当然,最好不要乱动,如果你渴了,这里有水,如果你饿了的话……就忍着点吧。” 说这话的时候,紫苏其实自己也很囧。这宅子被刘满福搬得太干净了,那货在挟款私逃的时候居然还没忘了把所有的茶具和杯子都带走,紫苏昨儿口渴的时候,咳,就直接索性把井边的木桶立在床头,然后脑袋伸进去喝的(别误会,不是给“柿子”清洗伤口的那一只,紫苏还没那么变态。就算是刘满福也是会准备两只木桶的人家,反正都是用百里家的公款买的)。但是要说吃的,紫苏就连自己都饿得前腔贴后腔了,许是没有办法帮到“柿子”了。 “柿子”微微点了点头。 紫苏这才转身走出了屋子,说实话,紫苏并不太担心“柿子”,因为从他那天的表现,和身上布满的伤疤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像这种疗伤的阶段他一定经历过很多次,所以他应该是能挨得住的,只要自己尽快到达京北校场,找到那个叫严子宽的人。 “柿子”在望着紫苏离开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疼痛表情。他刚才一直屏息凝气,就是为了怕紫苏瞧见他疼痛的样子。他伸手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创伤之处,发现这些伤口被紫苏包扎得很好,其专业程度与军营的郎中并不相上下。 不怕血,会骑马,能在危难的关头救人,而且还不怕死。 看起来这个小丫头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 一抹罕见笑意出现在“柿子”的唇角,虽然转瞬即逝,却足以令这张俊面焕发出耀眼异彩。 身心一旦松懈下来,“柿子”便感觉到有点渴。他先前听紫苏说渴了就可以喝水,可是,水在哪里? “柿子”四处张望了一番,终是将视线落在了床头的一个木桶上。 这……不会吧…… 就算是个笨蛋也能看得出这是井边的汲水桶,那丫头该不会就让自己用这个来喝水吧?这要……怎么喝? “柿子”缓缓挪向木桶,待他看到木桶里所盛的水只有浅浅的那么一丢丢的时候,脸顿时黑了下去。 他想要起身自己去寻水,但只肖轻轻一动便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他禁不住呻吟出声。 真是该死! “柿子”恼火地躺了下来,然后伸手拿住了木桶边缘,将它拎起来,凑到嘴边,无奈地将水喝了下去。 *** 紫苏快步走出了刘满福的宅子,刚刚关上门,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之声。 “大小姐。” 紫苏浑身一震,她猛地回过头,赫然发现站在一个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目光深沉地看着自己。 那人有着寻常的面容,却有着不同寻常的犀利目光,他虽然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身材却好得不同寻常。就是这样一个在寻常与不同寻常之间矛盾地存在着的男人,不同寻常地出现在紫苏的身后,无声无息。相信,若不是他呼唤紫苏,紫苏根本就不会察觉到他的存在。 “七、七叔?”紫苏被吓得不轻,错愕地惊道:“七叔,你怎么在这儿?” 七叔的脸上,再一次出现了他招牌式的温和笑意,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在等大小姐。” 等? 紫苏很敏感地捉住了这个词。 七叔说的是“等”,而不是“找”,这意味着什么?如果紫苏没有会错意的话,七叔是在暗示自己,他早就在这里了吗?只是一直没有进门,而在等自己出来? 这样想着,紫苏看着七叔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七叔没有回答,他低下头,将一直搭在手臂上的一件披风拿起,替紫苏披上了。 当七叔凑近紫苏耳畔之时,用他低沉的声音笑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大小姐。” 这声音! 这低沉的、充满了磁性的声音,真的是七叔吗? 一股寒意袭上了紫苏的心头,她转动眼眸看向了七叔。而七叔的脸上却依旧漾着温和的笑意,笑呵呵地说道:“重要的是,在下看到了安然无恙的大小姐,便放心了。” 因为……担心我吗? 七叔笑得全无芥蒂,紫苏的眉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她早就知道七叔这只老狐狸不简单,却万没有想到他竟有追踪到自己的本事。而且,竟像狼一样在这里潜伏了这么久,这得需要多大的耐心! 第88章 是吗,每个人都有秘密? 而且……他居然想得这样周到,给自己准备了披风…… 紫苏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上的披风。诚然,若不是这件披风,紫苏是没有办法穿着满是血渍又破破烂烂的衣裙走在大街上的。 这么说,郭七叔其实还是关心自己的,是吗…… “我们走吧,大小姐。”七叔说着,转头向前走去。不远处,停着一辆轻便的马车,没有车夫,看样子,七叔是自己驾着马车来的。 “七叔。” 紫苏突然叫住了七叔。 七叔的脚步滞了一滞,他微侧过头来,看向紫苏。 “谢谢。”紫苏由衷地道。 七叔的唇角向上扬了扬,他用紫苏所熟悉的温和声音笑道:“大小姐何必跟我客气,上车吧。” 是呢,每个人都有秘密。 不管是多么亲近的人,也不管是多么信任的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 紫苏有,七叔有,“柿子”……也会有吧。 那么别人呢,锦鳞呢,肖氏呢,又或者,“小苹果”呢? 真的能够做到在守着心中的秘密同时,不去过问他人的秘密吗? 那需要很多很多的智慧和理智吧? 紫苏想。 “大小姐要去哪里?” 待紫苏上了马车以后,七叔便问道。 不问你做什么,也不问你为什么,只问你要去哪,这算不算也是一种信任和体贴? “京北校场。”紫苏说。 “驾!” 七叔扬起马鞭,赶着马车奔向了京北校场。 京北校场,顾名思义,是坐落在京城北部的校场。用现在的话来说,它是一个士兵的训练营。紫苏知道“柿子”的身份不低,从先前她遇到医生和小护士兄妹的时候,那些士兵对“柿子”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只是在看到那足有数十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校场、听到震天的喊杀声时,还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远远地,可以看到许多穿着铠甲的士兵正在操练,阳光照在他们的铠甲上,明晃晃得简直可以晃花人眼。她忽然想起了黄巢的那首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那诗中的气势与意境,大抵如此吧? 而“柿子”作为这些人的领导,想来也必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什么人?”守在校场门口的士兵伸出长枪,将紫苏拦住。 “我找严子宽。”紫苏对那士兵说着,将手中的玉佩递过去,道,“他看到这个就会明白。” 士兵略加迟疑了一下,便接过玉佩走进了校场,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面目粗犷的男子疾步走了出来。他的个头比医生矮不了多少,浓眉大眼,一身戾气,那身紫金铠甲令他看上去威猛无比,足以令任何一个胆子小的姑娘吓得掉头就跑。 事实上,真的有年轻的姑娘看到严子宽之后跑掉的事情发生,而且这事儿发生的频率还不少。所以这会儿严子宽看到紫苏不仅没有怕他,还好奇地盯住自己瞧,便生出了许多疑惑。 “你是什么人?”严子宽厉声喝问,态度可一点都没有礼貌。 “我是救了你长官的大恩人。”他不客气,紫苏对他也没半点客气,“他就在城南十里之处的一所宅子里等你,那宅子不难找,对面有一家名字叫做‘墨苑’的书堂。” 严子宽的神情动了一动,但却依旧警惕地瞪着紫苏。 这少女最多不过十四岁,这样年轻,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居然没有点半惧意,眼角眉梢也尽是灵秀之气,她到底是什么人? 世子的脾气冷漠,从不轻易与人亲近,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就更别提会多看一眼哪家姑娘了。而这个少女的手上却有世子的贴身玉佩,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一阵清风吹起,将紫苏的披风微微吹起,严子宽的脸色陡地一寒。 因为他看到了在那披风之下的、紫苏的衣裙,竟是沾满血渍,裙摆也仿佛是被草木勾破了的模样。久经沙场的严子宽什么阵仗没见过?只要一打眼,他就能将紫苏遭遇过的事情猜出个八九分。当下便冷声问道:“姑娘跟世子是什么关系?世子现在情况如何?” 这世上最容易的事情,就是跟聪明人打交道,因为你不用多说,他就已经懂了。 紫苏淡然一笑,道:“他并无大碍,只让我来找你。你去到那里就知道了。” 说着,紫苏转过身便要走,然而刚走了几步,她又突然转过身,郑重其事地道:“哦,对了,你记得要给他带些吃的,流食最好。” 说罢,紫苏便大步走上了马车。 严子宽望着紫苏离开的方向,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思索着。 “来人!”他转头叫道,“备马。” *** 刘满福的宅子确实不难找,至少,对于像严子宽这样的人来说,绝不会难找。 他并没有自己来,而是带了八名士兵前来的。这八名士兵全部都是“柿子”的亲卫,只是“柿子”武艺高强,所以一般时候都不会让他们跟在自己左右。 到达宅子门前,严子宽先是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才一挥手,让那些亲卫都在宅子周围潜伏下来。他并没有走大门,而是一个人跃身而起,从墙翻进了院中。 虽然严子宽的动作很轻,但却仍被“柿子”听到了。“柿子”的眉头皱了一皱,探手拨出了宝剑。虽然这动作让他疼得额头已然渗出了汗珠,但在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的前提下,这是身为武将的条件反射动作。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人猛地跃进,直扑向“柿子”。在那人扑过来的一瞬间,“柿子”的宝剑也刺了出去,几乎只在眨眼之间,宝剑便横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子宽?”在看清来人之后,“柿子”的神色方才松懈下来。 “世子,你果然在这!”严子宽在看到“柿子”之后,神色也是轻松不少。他将“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在看到“柿子”受了这样重的伤势之后,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第89章 世子,你终于开窍了 “世子可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严子宽问。 “柿子”微微摇头,神色凝重:“来人的武功很高,而且出手尽透杀意。他们的目标很明显,那就是杀了本世子。能轻松召集到这么多的高手,下的又是死令,这样的人,应该不难查出来。” 严子宽的脸色阴沉了下去,眼中杀意顿起:“世子,会不会是梁氏那个贱人?” 听到严子宽提到梁氏,“柿子”的脸色也变得阴沉了几分,他想了想,然后又摇了摇头:“她还没这么大的本事。那些人的武功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绝不是梁氏能够操控的。” “世子,你别忘了,在梁氏背后还有一个端王府。” “端王……”“柿子”的目光深邃下去,“如果真的跟端王有关,那么事情就比较难办了。不过,他纵然是有这个实力,又真的会替梁氏下这个杀令吗?如今朝廷正值动荡之时,他在这个时候出手,恐怕只会惹得皇上和太子的猜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我想,他还不至于这么蠢。” “这……”如果说不是端王,严子宽也猜不出到底会是谁会下这样的手了。世子刚从边疆回朝,虽然在驻守边疆的时候曾力挫蛮夷数次侵扰,还捉了蛮子的太子扣回京城当人质。但蛮子就算再横,也不敢把手伸这么长,到京城来刺杀世子。再者说,蛮子虽凶狠,却从来不会使阴招,像这种雇凶杀人的事情,就算他们再活上几辈子也绝然学不来。 可是做这种事情的,到底会是谁? “我们回军营再说。”“柿子”招了招手,示意严子宽过来扶他。严子宽会意,立刻上前,架住了“柿子”的胳膊。“柿子”用力起身,却被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弄得闷哼出声。而且他腿上伤似乎也很重…… 等等,腿上的伤! “柿子”怔了怔,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发现那伤口正在自己的大腿上。如今大腿上缠着厚厚的一圈布,证明已经被包扎过。可是今天早上他在看自己伤口的时候,自己的裤子可是好端端地穿着的,虽然已经被刀划得破烂不堪,可终究还是穿着的!但这会腿被好好地包扎着,这说明了那丫头……分明是替自己解下了裤子才…… “柿子”的脸“腾”地涨得通红,这倒让严子宽看出了端倪。 “世子,你怎么了?”严子宽故意问道。 “没什么。”语气虽然冷漠得一如既往,但“柿子”的脸上却难掩那抹慌乱。 严子宽虽然是一介莽夫,却早已经是个当爹的人,哪里看不出“柿子”是在害羞?当下便故意问道:“世子身上的伤,可都是那位姑娘帮忙包扎的?这姑娘的心……咳,还真是善啊。” “柿子”的脸更红了。 见“柿子”没有否认,严子宽不禁开始想入非非起来,嘴巴也开始放肆起来,他哈哈大笑道:“世子,你终于开窍了,哈哈!” 严子宽等人都是长年驻守边疆的将士,一向粗犷惯了。再者边疆的少数民族一向民风彪悍,对于男女之情那是相当,不对,是不是一般的开放。牵小手亲小嘴滚床单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更有彪悍的女人将她们中意的男人约至野外,主动扑倒对方的风流韵事。对于驻守边疆的男人来说,女人们这么做,不仅不会被他们视为轻浮,反而让他们格外向往有没有! 而“柿子”从来都是座大冰山,虽有这般天神似的威武长相,却从来对女色不感冒。不管多少女人对他明示暗示加送秋天的大菠菜,他却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弄得士兵们都私下里猜测他们的长官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所以这会儿严子宽看“柿子”的眼神那叫一个欣慰,妥妥的“孺子可教”。 “世子,那是谁家的姑娘,跟世子你可是已经那个了没有?”严子宽笑得邪恶无比。 “闭上你的嘴!”“柿子”怒斥,“叫人把这里收拾了!” 因为紫苏昨夜替“柿子”清洗伤口太过劳累,根本没有精力却将地面的破布和血渍清理干净。其实看着这凌乱的场面,也可以知道昨夜紫苏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来照顾“柿子”,便是严子宽看了,心下也对紫苏有了几分感激之意。 “确实是个好姑娘。”严子宽感慨道。 *** “七叔,我娘她……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紫苏没有点明,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七叔对自己昨天的经历到底知道了多少。但她真的很担心肖氏会知道,若是那位玻璃心的娘亲知道了昨儿发生的事情,还不吓得一下子晕过去? 紫苏挑起马车帘子,小心翼翼地看向驾着马车的七叔,问。 七叔转头看了紫苏一眼,见紫苏满脸尽是紧张的神色,不禁笑了。 这才是一个十四岁少女该有的神情。 “放心吧,大小姐。我已经让翠兰告诉夫人,我跟大小姐到坝上去了,要三两天才能回去。” “坝上?”紫苏奇怪地问,“坝上是哪里?” 紫苏从来没有听到过“坝上”这个地方,就算在这位真正宿主的记忆里也没有,而从七叔的叙述中,紫苏才知道,除了百里祖宅的几千亩良田,百里家还有一份祖上传下来的产业——山地。 这处山地在锦城西北部,那里与玉城接壤。玉城,乃是一处高原之地,两者的过度地带形成了陡然升高的阶梯地带。那里分坝下、接坝和坝上三个地带,其中坝下是划甸,接坝处有流水,坝上属山地。这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可是人人眼红的风水宝地。几十年前,冯、李、百里三大望族为了争夺这里的地盘斗得你死我活,各自都失了不下百条性命,才最终在秋堂长老的劝说下各自做出让步,划定了三家的地盘边界。 “但这几年我们百里家疏于对此地的打理,坝上的产业便日渐荒废了下去,如今只有孙老伯和他的家眷在那里守林,再无人问津了。”七叔道。 这么好的地方竟无人问津,看起来百里文英这个书呆子不是一般的脑残啊有没有! 不过……七叔为什么要带自己去看一个无人问津的产业? “七叔,是不是坝上出了什么事?” 第90章 惊现,传说中的孙家军 紫苏的判断确实没错,坝上确实出了事。 因为坝上的地盘划分,是当年三大望族在秋堂的见证下共同商定的。当年百里家势力庞大,可不像今天这般如同一只病猫,所以圈定的范围也是地势不错,风水颇佳的。三大望族各自划地为城,其他的小家族也只能拣三大望族“吃剩”的小地盘各自划了去。然而,随着百里家连年的衰败,已然跻身于三大望族之中的杨家,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不过,虽然百里祖宅这边在刘满福的祸害下人丁稀少,坝上却是人丁兴旺。 说是人丁兴旺,其实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疏于经营,无人管理,坝上的许多农户都离开了,家丁也因为不能按时发放月钱而托人找关系赎了自己,离开了百里家。只留下了孙老伯一家在这里守林。 不知道是不是坝上风水极佳的关系,孙老伯的老婆可是一个劲儿地给他生儿子,竟是一连生了七个!而山上资源丰富,野物颇多,孙家人不愁吃喝,这七个儿子娶了媳妇,所添的竟也都是男丁。久而久之,孙家的人口多得简直可以成为一支孙家军。所以,杨家虽然常常找借口前来到百里家捣乱,但孙老伯连同其儿子、孙儿可都不是吃素的,自是没让他们得过一回便宜。而冯家和李家早就知道孙老伯的一家男丁凶悍得紧,没事也不愿招惹他,所以这几年坝上也还算清静。 然而没想到就在前几天,杨家的一头牛跑到了百里家的田里,连踩带踢带顶,竟将孙老伯刚刚种进土里的种子全部翻了出来,还踩死了孙老伯养的几只花母鸡、顶死了一头羊。 孙老伯的儿子们何曾受过半分委屈?他们连杨家的人都不买账,更何况是一头牛!于是孙老伯的大儿子孙汉自是拎了棒子出来,给那牛当头就是一棒。牛儿虽壮,却没抵得过孙汉的当头一棒,直接晕了头,“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孙汉拿了绳子,栓住牛鼻子,就把牛扣了下来。 杨家人闻听自家的牛被孙汉扣下了,当时就闹上门来索要牛。 这孙汉也是个狠角色,当着杨家人的面就把牛给宰了,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杨家人一拥而上,就要把孙汉绑了。可惜,杨家人也忒天真,孙汉既然有杀牛的胆色,就断然没有怕他们杨家人的道理。他大喝一声,“孙家军”便从屋子里和田间地头冲了出来,他们个个抄着家伙,横眉怒目,喊声震天,竟是把杨家人吓得变了脸色,灰溜溜地跑了。 夹着尾巴逃掉的杨家人,到了家才反应过来,他们自觉丢了面子,又羞又恼,誓要讨回公道,于是纠结了一大票人打上门去。孙老伯从来不会跟杨家人讲理,直接就动起手来。这一架可真是打得天昏地暗,虽然没伤着人命,但两边都受了不轻的伤。 由于谁也不敢认输服软,所以只好闹到了两家的主子那里,七叔得知了消息便立刻去寻紫苏,而恰在这时他发现紫苏不见了踪影。为了不让肖氏担心,七叔只好让翠兰告诉肖氏,自己带紫苏连夜前往坝上解决问题,然后他驾着马车,不等跟肖氏打声招呼,便匆匆离开了。临行前,他还嘱咐翠兰,若肖氏问起,就告诉她,他们是因为怕打扰肖氏休息,所以才没有那么晚与她打招呼就连夜离开的。 “七叔……谢谢……”紫苏看着七叔的眼神是那样感动,心中的感激之情是那样浓厚,让七叔都禁不住为自己的狡猾暗暗汗颜了一把。 事实上,那夜是加多宝连夜去七叔那里打了小报告,然后七叔才决定去找紫苏的。坝上发生的事情,其实还真的不用紫苏亲自出面解决,即使紫苏不出面、七叔不出面,孙老伯也会有他的手段来解决掉这些杨家人。只不过因为紫苏乱跑了一通,七叔为了帮她圆谎,这才想带她前往坝上的。 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契机,让紫苏真正接手百里家的产业。这个小丫头,说不定真的可以给这个日渐衰败的家族带来一丝新的希望和生机呢…… “大小姐,路途遥远,也不急于一时,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七叔的提议真的让紫苏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折腾了这么久,她这会真的已经饿得快要晕过去了。看起来大叔级别的人就是体贴,想得永远都比自己想得周到啊有没有! 七叔先是带着紫苏一起吃了饭,然后又寻了一间干净的小客栈让紫苏沐浴休息。在紫苏进房间前,七叔交给了紫苏一个小包裹,包裹里装的是紫苏的几件衣裳,竟然从内而外一应俱全,甚至连新的鞋子都有。 紫苏捧着一个小包裹怔了半晌,感动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被人照顾的滋味真的很好,有没有,有没有? 吃饱喝足,又洗白白,打扮得清清爽爽,紫苏开心地跟着七叔上路了。 大约行了小半天,便已然到了坝上,不,确切地说,是坝下的一处草甸之处。远远地,紫苏便看到一个人正站在田野上。 阳光炽热,照得天空蔚蓝,万里无云,绿色的田野上盛开着一大片灿烂的黄色野花,这明艳而炽烈的颜色真的比梵·高的画还要有视觉的冲击力。 而那个人却是这画面里最有力量的一笔,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带着爆发的力量,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将眼前的一切砸毁破坏。 没错,这个人,就像是传说中的破坏神一般,孔武有力,而又满身暴戾与仇恨。 他如雕像一般地立在那里,望着天与地,望着山与树,目光里有着复杂的情愫,那是混合着悲愤、痛苦与仇恨的目光,像是恨不能焚尽天下以渲泄心中恨意。 突然,他听到了阵阵的马蹄声响,便猛地回过头来,当他的目光落在那行驶而来的马车,和从车窗里挑出来的那张清秀容颜时,脸上的暴戾表情便顷刻间变得柔和起来。 “大小姐。”医生朝着紫苏行了一礼。 第91章 穷山恶水,出刁民啊! “咦,医生,你怎么来啦?”紫苏好奇地问。 医生并不说话,他只是抿了抿嘴唇,看向七叔。紫苏这才意识到,这问题问得实在是太笨,除了七叔,还有谁能想得这么周到呢? “情况怎么样?”七叔问医生。 医生略略迟疑了一下,然后沉声道:“方才杨家又带了很多人过来,正闹在一处。我有心想要上去,但没得到大小姐的吩咐,还是不敢贸然前去。” 倒不是医生不想帮忙,实在是他没办法上前。一来,是因为人家孙老伯那边猛男颇多,根本不用他帮忙。二来,是因为医生没有前去帮忙的资格。俗话说:名不正,而言不顺。紫苏不在,七叔也不在,医生自己贸然冲过去,是十分不理智的,因为他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和身份。 但现在紫苏来了,情况就有不同了,因为紫苏是百里家的家主,一言九鼎,拥有决定权和选择权。所以说,“狐假虎威”其实也是蛮有道理的成语有没有。 “杨家竟然胆敢这么嚣张,看起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就果断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紫苏冷笑一声,对医生道,“上车,我们走。” “是。”医生虽然身材魁梧,动作却轻得像只燕子,只轻轻一跃便跃至了车上。七叔驾着马车,一路朝着接坝处飞奔。 接坝,乃是在半山腰的一处平缓之地。自山上流下的清泉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清澈的河流,绿草如茵,不远处树林葱郁,景色十分恰人。就在这风景秀丽之地,有一排低矮的房子,这便是孙老伯所住的地方。先前这里住的曾都是百里家的家丁,在那些家丁渐渐搬走之后就空了下来。孙老伯自祖上便效忠于百里家,更是随同百里先祖从绣城搬到锦城来的家丁之一。 “生是百里家的人,死是百里家的鬼”,这是孙家一辈又一辈人传下来的祖训。所以当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孙老伯决定留下来守住百里家这份产业,也守住孙家人对百里家的承诺。 这承诺,一守就是几十年,守了三代人。 如今孙老伯已然到了花甲之年,但脾气却依旧烈得像头牛。当然,他的身子也壮得像头牛,从他的媳妇给他生了那么多的儿子,就可以看得出来。而他的这份强悍基因也都传给了他的儿子们,导致他的第三代也全都是男丁。久而久之,这些木屋竟然全部都被孙老伯的自家人住满了,这不得不令人感慨。 孙老伯在木屋前划分了菜地和粮食种地,一家人守着百里家的产业就这样过着日子。百里家像是忘记了这块地方,既没有人来收租,也没有人来察看,但孙老伯每年都要提着土特产和山野货送到百里府上。只是因为肖氏不当家,这些东西便全都被刘氏贪没,除了悄悄地给百里锦晖和百里紫云开了小社,其他大部分都添合了她的娘家。所以紫苏并不知道这些的事情,而方才在前往坝上的时候,七叔已然将这些事情全都告诉了紫苏,恨得紫苏牙根痒痒。 这个刘氏,真是嚣张贪婪到了骨子里,着实可恨! “孙老头,你今日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你就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突然,一声叫嚷传来,让紫苏从失神中猛地清醒过来。她急忙掀起车帘,看到不远处有两伙人正在吵嚷。 这两伙人就站在前方的田间,他们都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拿着木棒、铁棍、镰刀等物。他们面对面地站着,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方,紧攥手中的“武器”,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这会两伙人的气氛用“剑拔弩张”四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相信只要有一丝丝言语不和,便随时都能打将起来。 在右边这伙人的最前面,站着一个年逾花甲的老汉,这老汉是两伙人里最为淡定的一个,他不仅不生气,而且正蹲在地上,吸着一个铜制的烟袋。他的这副悠闲相,可是把对面的那些人气得够呛,为首的一个汉子哇哇大叫:“孙老头,你这是王八吃称坨,铁了心地不给我们一个交待了?” “嘿嘿,”孙老伯一点都不恼,只是吸了吸烟袋,慢慢悠悠地道,“王八吃不吃称坨我不知道,但是小王八羔子爱咋呼,我倒是看见了。” “你!”那汉子险些被气得吐血,当际便大叫道:“你这个老不死是真活拧歪了,兄弟们,跟我上!打死这个老不死的,让他们全家都给咱们家的牛偿命!” “打!” “打死他!” 杨家人叫嚣着,一拥而上。而孙老伯却一点都没害怕,他将手中的烟袋在鞋底敲了敲,冷笑道:“给我教训教训他们!” “是!”孙老伯的儿子和孙子们都大喝出声,抄起家伙就要往上冲,眼看两伙人便要冲在一起,一场混战马上就要展开。 果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才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就打起来了? 紫苏不禁扶额,她抬眼,看到医生正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禁点了点头。医生得令,立刻纵身跃向那两伙人。几乎只在火光电石之间,他便已然跃至杨家人的面前,稳稳地站定了。 杨家冲在前面的人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吓了一跳,禁不住立刻站住了脚,而后面的人不明就里,一头撞上前面的人,一时之间混乱不已。而当他们看到眼前站着的人,却都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竟是纷纷后退了半步,惊骇地看着那人。 那人穿着一袭蓝衣,身材魁梧雄壮,有如一尊煞神雕像。而他也确实像是一尊煞神,一双眼睛满是暴戾之气,脸上更是布满伤疤,让人不敢直视。而他身上的肌肉块也都跟石头似的,仿佛随时都能将他身上的那件衣裳给撑破。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这,简直就跟传说里杀人放火的强盗差不多少,怎么能不让人心惊胆寒? 第92章 肃静,家主登场! 其实不仅是杨家人,就连孙老伯和他的子孙们也被这人吓了一跳。这么个英雄似的人物,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瞧瞧这一身的肌肉,瞧瞧这巨大的个头儿,真是令人羡慕到死有没有! “你是什么人!”杨家的人充满警惕地扬声问道。 这庞然大物自然便是医生,他没有回答杨家人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百里家主,百里大小姐到。” 跟嚣张跋扈而又大喊大叫的杨家人相比,医生的声音并不大,但它所造成的影响力却足以令全场人震惊。 所有的人——不管是杨家人还是孙老伯和他的儿孙全部都朝着紫苏这边看过来,但见一辆马车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那是一辆轻便型的马车,马儿健壮,车身轻巧,一看便知是专门用来赶路的马车。驾马车的人他们都认识,那正是郭七叔。而马车的车帘垂下,看不到马车里所坐之人的真容,这便使得所有人都感觉到疑惑。 杨家的人面面相觑,孙老伯的儿孙们也是纷纷相望,表情都有着说不出的迷惑之情。 就在这个时候,郭七叔跳下了马车,恭敬地对马车里的人说:“大小姐,请下车。” 一只纤纤玉手挑开了帘子,紧接着,露出了一个粉嫩若桃花儿般的少女脸庞。那少女有着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和娇媚的模样,但神情却清冷高傲。她穿着秋香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套缀金线的兰花缠枝的丝绸罩衣,一头青丝挽成涵烟芙蓉髻,未戴任何首饰,但通身的气派却让她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她用嫩芽儿似的的手,扶着七叔的手走下了马车,锐利的目光环视众人,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孙老伯的身上。 孙老伯早就听说了百里文英的嫡长女接管了百里祖宅的事务,这一回,却是第一次见紫苏。说老实话,孙老伯虽然对百里家忠心耿耿,但却对女孩子接管祖宅事务的事表示非常的别扭,不止是别扭,在孙老伯的眼里,女人就是生孩子做家务给男人暖床用的,管管后宅还成,但摆在人前要她来管祖宅的大事小情,并且号令男人们做事,那简直就跟笑话一般无二!而今天,孙老伯在看到紫苏之后,脸色也不是一般的难看。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位当家的大小姐长得太过好看了有没有? 年纪这么轻,又这么柔柔弱弱的,风一吹就倒了,还想拿着鸡毛当令箭,一统祖宅!简直是树枝丫盖房子——不是正经材料! 孙老伯眼中的不屑自是被紫苏看在眼里,紫苏不禁暗暗一笑。从刚才这两边人对峙的态度上,紫苏就能看得出来,这位孙老伯可不是个温和好相处的。换而言之,他若是个好相处好说话的人,恐怕百里家的产业也不会被他守得这样好。冯家老奸巨滑,李家心狠手辣,杨家也是阴险狡诈的,能够在这三家虎视眈眈的觊觎之下还能这般好端端的,没有被占去半分便宜,这位孙老伯的本事和脾气可见都是成正比的。 心里早有准备,紫苏便也不恼,只是微微地朝着孙老伯笑。她既没有对他说话,也没有动。紫苏的这个行为让孙老伯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僵了一僵,他虽然够狠,却也不是莽夫。精明如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摆明了要他前去请安? 也罢,人家到底是家主,是自己的主子。且不论她够不够这个格当家,单是她骨子里流的血,就值得孙老伯跪在地上给她磕头。 “生是百里家的人,死是百里家的鬼”可不是挂在嘴边上说的,况且还有这么多杨家人在。孙老伯便是再不愿被一个小丫头管制,也得当着外人的面给足自家主子的面子。 于是他只好从地上站起来,将手中的烟袋塞进腰带,走上前来给紫苏行礼。 “老奴孙丑,见过大小姐。” 孙丑? 这名字险些让紫苏笑出来,幸好她及时板住了脸,否则场面可就尴尬了。 忍住笑,紫苏将眼前的人细细地打量了起来。但见这位孙丑孙老伯大约五十多岁,满头银发被一枚松枝绾成一髻。他的脸因为常年的日晒而变成了枣红色,脸上皱纹横生,有如田地那深深的垄沟,看上去比实际年轻要老上几岁。饶是如此,他的精神头却是极佳,身子骨也是相当的硬朗。这么大的岁数,身形竟然一点都没有佝偻,足可见他生出那些儿子们的资本是多么的傲人。 心里虽然诸多感慨,紫苏面上却丝毫没有显示出来,她自是淡然笑道:“孙老伯,坝上这么多年多亏你苦心经营,你的功劳,百里家是记在心里的。” 孙丑微微地怔了一怔。 他一家人在坝上守了至少四十年,风吹日晒,过得根本就是与世隔绝的日子。他已然很久都没有去过热闹的市集了,他的儿子们每年只有在逢年过节、去给百里府上送年货的时候才能去京城见见世面,那些小孙儿更是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四十年了,从来都没有人对他道一声“辛苦”,更没有人向他说一声“谢”。如今,这个小小的女娃娃竟然会对他说“你的功劳,百里家是记在心里的”,怎么能不让他震惊与错愕? 这样想着,他又细细地将紫苏看了一看。却只是滋生出:“就算目光清明、灵秀聪慧又当如何?不过仍是个女娃娃”的感慨。 “你就是百里家主?”一直被晒在一边的杨家人突然说话了。 紫苏缓缓转过头,看向了那人。 那人穿着绛色粗面衣裳,鸠形鹄面,看上去就跟自然灾害时期逃荒的难民差不多。但那一双阴恻恻的眼睛却闪着狡猾的光芒,不怀好意地在紫苏的身上转来转去。 “嘿嘿,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竟然有胆子称自己为家主?还真是有意思。”他嘿嘿地笑道。 紫苏不语,只是挑着眉看他。 第93章 来跪,家主发威! 见紫苏没有说话,那人又继续道:“你说你是百里家的当家,可是一个嫡亲大小姐既没有丫头婆子伺候,又没有小厮家丁跟着。你孤身一人地混迹在男人群里,又长得这么漂亮……啧啧,说你是当家,谁信啊?” 杨家人在听了这人的话后,不禁都哄然大笑。 “该不会是百里老爷子的哪房姨太太,来这里冒充稚儿吧?” “哈哈!” “哈哈哈哈哈!” 这些人哈哈放肆地大笑,他们看着紫苏的目光那叫一个猥琐无耻,令紫苏的脸顷刻间寒了下去。 而孙丑在一旁听着,却并没有出言阻止,而是用眼角的余光瞄向了紫苏。 这个老东西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紫苏的眼睛?她当然知道这是孙丑故意不出面阻止,目的就是想要衡量紫苏的斤两,看一看紫苏会拿这些粗鄙的农户们怎么办。 像这种粗鲁而又难听的话,恐怕是任何一个大家闺秀都听不下去的吧?有些胆子小和、注重名节的,可能都会哭着跑掉了也说不定。 百里紫苏这个小丫头片子,她会怎么做呢? 孙老伯还真是很期待。 真是条老泥鳅,不是一般的滑头。 紫苏在心中冷笑,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寒意。 见紫苏还是没有反驳,杨家人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可惜他们忘了,家主是从来都不会自己出言反驳的。当然他们也不会让别人代言,他们的代言人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动手。 像个难民的人正为他那下流的玩笑兀自乐个不停,便突然觉得眼前一花,还不待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肩膀上却传来一阵巨痛。紧接着,便听到“咔吧”一声,他的半个膀子便整个从肩膀上滑了下来,让他的整个上身都呈现出诡异的角度向下倾斜了下去。 “嗷嗷嗷!”他又惊又疼,吓得大声叫嚷,连声音都变了调。 其他正在哄笑的人吓了一跳,还没等他们看清发生了什么,这灾难便落到了他们身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杨家的人有的挨了拳,有的挨了踢,有的直接就被pia得飞了出去。几乎只在眨眼之间,那些嘲笑紫苏的人便趴倒了一地。只有几个站在最后面的人还傻愣愣地怔在那,像是一群被吓蒙了的呆头鹅。 被吓蒙了的不仅是杨家的人,还有孙老伯的儿孙们。他们瞠目结舌地看着站在场地当中,一身戾气的医生,眼神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方才还嘲笑声四起的场地,这会子静得连呼吸之声都听得到。 “哎哟……哎哟……” 一阵哀号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那正是“难民”在呻吟。 紫苏的眼睛微微地眯了眯,冷冷地道:“他既然有对本小姐不敬的胆子,就该有接受惩罚的骨气。医生,把他的手筋、脚筋都给我挑断,给杨家送回去。” 紫苏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甚至连孙丑的脸上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惊骇而恐惧的神色,他震惊地看着紫苏。眼前的少女不仅没有流露出半分扭捏,而且神色沉稳,目光冰冷,甚至……她的脸上带有着淡淡的笑意。 她竟然笑得出来! 孙丑只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他自诩是一条好汉,在整个坝上就没有敢动他的人,和他不敢动的人。但这种嚣张,也仅限于“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打个小架,起个冲突,说几句狠话而已。说白了,他先前仗的是百里家的威风,现在仗的是儿孙众多,像这种把对方的手筋、脚筋挑断,还给人家送回去的事情,就算倒找钱他也做不出来。 当然,他也不敢做。 可是,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却如此轻松自然地说出这种话来!说的时候,脸色连变都没变。她得有多硬的心肠,多狠辣的手段,多大的胆色才做得出来这种事! 这一瞬间,孙丑对紫苏的印象,少了几分厌恶,多了几分畏惧。 畏惧。 很好,紫苏要的就是这种畏惧。 看到紫苏眼中闪过的了然之色,七叔不禁暗暗地点头。看起来他将紫苏带到坝上,确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紫苏虽然年轻,但确实是一个当家的料。只可惜生做女儿之身,否则,定然会有一番大作为。 这边医生得了紫苏的命令,早就从腰间拿出匕首,朝着“难民”走了过去。 “难民”唬得整张脸都变了颜色,他掉头就跑,却被医生一把揪住。“难民”拼了命地挣扎,但只要稍稍一动,肩膀就疼得要命。不动,又怕会被医生真的把手筋和脚筋挑断了。他吓得整个人都崩溃了,杀猪般地嚎叫着,眼泪和鼻涕一起往下掉,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饶是孙丑这样彪悍的角色,都不忍心看了。 那些杨家人早就被这一幕吓傻了,他们都像是被狮子吓傻了的羊群,只会呆呆地看着狮子亮出獠牙,却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 “别动!”医生扭住“难民”的手腕,匕首便朝着手筋处刺了过去。 眼看匕首的利刃就要刺破“难民”的手腕,一声暴喝却突然响了起来。 “住手!” 医生的手,果然也如那声音所说的,停住了。 一抹微笑悄然爬上了紫苏的唇角,她转过头朝着那说话之人看了过去。 来的一共有三个人。这三个人紫苏都见过,他们正是那天带着杨鹏、杨大石和辛氏三人前到百里祖宅“讨公道”的杨五和阿栓、阿牛两个小厮。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到紫苏,杨五的一张脸都快要扭曲成干瘪瘪的风干桔子了。他阴沉着一张满是横肉的脸,一步步走近紫苏。 “百里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杨五阴恻恻地说着,象征性地像紫苏拱了拱手。 “是呀,杨管事。”紫苏故意把“管事”这两个字咬得很重,意在提醒杨五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家主,一个连管家都不是的管事,这天与地的差别让杨五的脸青得有如生铁块,快要生出锈来了。 第94章 有趣,跟我算账吗? 紫苏的唇角噙着笑意,看着杨五。 她其实早就猜到了,杨家必定是派了给这些农户撑腰的人来。如若不然,就算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也绝不会在刚刚打完一架之后,在有许多人受伤挂彩之后还有这个胆色打上门来。 而且,他们还蓄意攻击紫苏,若说没有人在背后指使,给他们撑腰,他们哪敢这么嚣张? 所以说,其实下令挑断“难民”的手筋和脚筋,其实只是紫苏故意为之,目的是为了逼那站在幕后想要看自己笑话的人现身而已。 杨五哪能不知道紫苏的目的?他气得几乎能从鼻孔里冒出火来,看着紫苏的眼神也满是阴狠愤然。 可惜,紫苏可不会把一个管事的愤然放在眼睛里,她朝着医生轻轻颌首,医生便收了匕首,粗壮的手臂一伸,便将杨五整个丢出去,扔向了杨五。 杨五神色一凛,忙不迭伸手去挡,怎奈他伸手的工夫,“难民”已然撞到了他的身上,竟将他撞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你个不中用的东西!”杨五原是想威风凛凛地出场,谁想被“难民”撞了这么一下,所有的威风全都变成了慌乱与狼狈,真是丢尽了他的脸。他气得扬手便给了那家伙一巴掌,打得“难民”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疼得“嗷嗷”大叫。 “五爷,救我!五爷,求你救救小的吧!”“难民”惨叫连连,哪里还有半点嚣张神色? 杨五烦不胜烦,但倒在地上的毕竟是他们杨家的人,方才他们出言调戏紫苏,他躲在不远处自然也是听了个清楚,先前他还倍感解气,谁想才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被百里紫苏这个小丫头片子逮了机会,让他们统统处于下风。想来凭这丫头的手段,是绝不会就这么善罢干休的。 于是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朝着紫苏行了一礼,道:“大小姐,山上人大多粗鲁,方才他们也是在跟大小姐开玩笑,还请大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还请大小姐差人把他的胳膊接上去,杨五在这里给大小姐赔罪了。” 杨五这句话说得着实低姿态,使得孙老伯都不由得意外。杨五,可是个不好对付的硬碴,先前他跟孙老伯打过多次交道,架没少掐,狠招也没少过,像今日这般低姿态,确实还是头一回。 只是……大小姐会就这样接受他的道歉吗? 孙老伯看向了紫苏。 “哦?”紫苏冷笑一声,“山上人粗鲁?我倒是请问杨管事,贵府的人是不是跟他们的主子也是这样开玩笑的吗?” 不是紫苏不给他们面子,可是方才那些下作的胚子们可是把紫苏的面子跟姨娘相提并论呢。连“稚儿”这样调戏下流的话都说出来了,如果这事就这么算了,那么紫苏日后还怎么服众? 小小的农户,竟然胆敢挑战家主的威严,还想就凭着一句软话就这么算了,天底下到底有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看着紫苏眼中闪耀着的精芒,孙老伯暗暗地点了点头。 好,好一个百里紫苏! 孙老伯转过头,朝着自己的大儿子喝道:“你愣着干什么?让大小姐顶着这么大的日头站着吗?” 孙汉闻听,立刻叫上自己的儿子,朝着木屋奔去。不多时便捧着一只竹椅走出来,恭敬地放在一处阴凉之处,对紫苏道:“大小姐,请坐。” 紫苏也不客气,直接就走到那处阴凉之地坐了下来。 孙汉的儿子孙孝林将一个圆木小角桌放在紫苏的身边,而孙汉的媳妇林氏也手脚麻利地献上了一盏茶。 长子、长孙、长媳前来伺候,这说明了孙老伯已然妥妥地以伺候家主的礼仪来对待紫苏。 紫苏的第一步,算是赢了。 然而现在紫苏要下的,是一盘大棋,想要真正成为这次棋盘上的赢家,紫苏要走的,还有好几步。 “嘿嘿,杨五,我可告诉你,今儿你们若是不给我们大小姐一个交待,就别怪我们自己替大小姐讨公道了。”孙老伯嘿嘿地笑着,一双鹰一般犀利的眼睛直盯着杨五。 这个老不死! 杨五的拳头攥了又攥,他本是来找孙老头来讨公道的,却没想到现在被人家揪着小辫子反过来向他要公道。 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事! 心里有气,杨五便朝着倒在地上的“难民”一股脑地发去,他抬腿便给那货重重的一踢,怒道:“二旺,还不快给百里大小姐赔罪!” 杨二旺今天可真是倒了大霉,不仅胳膊给人脱臼,还总是被人打。说来说去,都是这个百里家的死丫头给害的!然而胳膊扭不过大腿,人家是百里家的当家,自己一个农户,哪里还敢跟人家家主犯横?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心里这样想着,杨二旺只好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对紫苏恭敬地道:“千错万错,都是小的的错。大小姐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就饶了小的吧!” 说罢,拖着那滑稽的身子,一个劲地给紫苏行礼。 然而紫苏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医生也如恶狼一般,缓缓走上前来,怒视着杨五。而孙老伯和他的儿孙们也都攥紧了手中的家伙,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杨五心里一阵发麻,知道今儿若是不能让紫苏满意,恐怕是断然不会有他好果子吃的,只好咬牙对其他人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百里大小姐道歉!” 其他人早就被医生吓破了胆,吃过他拳头的人更是吓得不敢靠近,哪里来敢招惹他?当即便统统给紫苏行礼,口中殷勤道:“给大小姐赔罪,望大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跟我等计较!” 这还差不多。 紫苏的唇边绽出一抹笑意,她喝了口茶,悠悠地道:“既然你们知错了,那就算了。医生,给他的肩膀复位罢。” 医生点头,他一把拎起杨二财,手扶住他的胳膊这么一撸,只听得“咔嚓”一声,巨痛让杨二财疼得哇哇大叫,但胳膊却奇迹般地跟肩膀接上了。 “谢大小姐,谢大小姐!”杨二财一边抹着眼泪鼻涕,一边不住地跟紫苏道谢。 而杨五,却阴冷冷地道:“既然这事过了,百里大小姐,我们就来算算账罢。” “哦?你想跟本小姐算账?”紫苏放下茶杯,饶有兴趣地看着杨五,笑道,“好,我们就来算一算。” 第95章 来吧,好好算一账 杨五因为是杨宗德大管家的亲外甥,为人又狡诈多谋,所以深得杨宗德信任。外面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杨五来料理。 杨五仗着杨家的势力,从来都是在锦城横着走,只要他不惹上冯家和李家,那是没人敢给他颜色看的。但是在紫苏这里,他却折了两次。这让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当下便冷声道:“你们百里家的人,宰了我们的牛,又打伤了我们的人,这笔账,该好好清算。” 紫苏点头:“是要好好清算。” 杨五的眉头皱了一皱,提防心大起。按照上一回他跟百里紫苏打交道的经验,这个丫头片子可没有那么好说话,可是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没等杨五仔细琢磨紫苏的用意,紫苏便转头问孙丑道:“孙老伯,那头牛是怎么回事?” 孙丑看了眼杨五,自是扬声道:“回大小姐,他们杨家不好好照看自己的牛,让他的牛跑到了我们百里家的田里来,不仅把刚种上的种子都给顶翻了出来,而且把几只花母鸡给踩死了,还顶死了我们的一头羊。大小姐,那几只花母鸡可是天天下蛋;羊也是头奶羊!大小姐,您是知道的,这年头的奶羊难寻,价格可是不菲。它是老奴去年夏初抱回来的,老奴精心喂养,秋天单给它屯了草,都舍不得教它在外面受冻,见天儿地栓在后厨里养大的。养活了将近一年,好不容易才下了奶,这才刚一个月,就被他们杨家的牛给顶死了!我们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呸!孙丑,你真是好不要脸!”听了孙丑的话,杨家早就有人按捺不住,跳起来骂了。骂人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生着一张滚圆的脸膛,脸上一双豆子般的眼睛,像极了一个点缀着黑豆的大馒头。他指着孙丑骂道:“你们百里家的东西值钱,我们杨家的牛就不值钱了?我们那也是耕地的大黄牛,在我们杨家也金贵着呢!” 紫苏抬眼看了说话那人一眼,当她冷冰冰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之时,“黑豆馒头”的嚣张气焰顿时滞了一滞,他吞了吞口水,朝着杨五的方向挪了几步。 “孙老伯,耕地种子、几只母鸡和一只奶羊的价格,是多少?”紫苏问孙丑。 “回大小姐的话,母鸡一共四只,共二两银子。奶羊可是金贵得紧,一只能产奶的羊市面价格至少要九十两。这还没算上那些种子的损失……” “孙丑!你放屁!”“黑豆馒头”本来是想窝在杨五身后藏起来的,但听到一只奶羊的价格这么贵,顿时气晕了头。他也顾不得紫苏那冷冰冰的眼神和杵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医生了,当即便跳出来,指着孙老伯的鼻子大骂。 其他人眼见涉及到了利益,也个个都红了眼睛,纷纷上前助阵。 “你他娘的才是放屁!”孙汉是第一个冲出来的,他扬起手里的木棒便要冲过去。要知道,杨家的牛就是被孙汉的这根木棒打晕的,所以孙汉的力气可不是盖的。他这一往上冲,孙丑的其他儿子也要往上冲,眼看着冲突便要再起。 “都冷静!”杨五举起手,大声地喝道。 众人虽站住了,却依旧怒目而视,随时准备开战。 杨五清了清嗓子,对孙丑道:“孙老头,你说你们有活物被牛踩死了,你们有证据吗?” “证据,当然有。”孙丑嘿嘿一笑,对一个儿子道:“孙晋,孙南,去,把那些被牛踩死的鸡和奶羊拎过来。” 孙晋和孙南分别是孙丑的次子和三子,他们得令而去,不多时便拎来了四只鸡,直扔在杨五的脚下。而孙南则抱着那只已然被顶死的奶羊,将它轻轻地放到了杨五的面前,便是连看它尸体的神色都满是惋惜。 但见那四只母鸡简直被牛蹄子踩得扁了,血在羽毛间凝固下来,形成一道一道的垄沟,十分骇人。由于已经过了四五天,母鸡尸体上已然爬满了蛆虫,苍蝇围着它上下翻飞,恶心至极。而那头奶羊的死状也甚是凄惨,洁白的羊毛上尽是褪色的血液,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瞪得滚圆,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这样的死物摆在眼前,便是杨五这种心狠手辣的角色,也禁不住头皮一阵发麻。他根本就没想到,孙丑真会把这些东西给留着。按照农户人的习惯,这些东西早就被当成食材煮了吃了,哪里还舍得这般浪费,留到长蛆? 看到杨五看着那些东西时的脸色,孙丑嘿嘿一笑,道:“至于田间地头的种子,就在我们身后,杨管事要不要瞧一瞧?” 杨五的脸色阴晴不定,紫苏却扬声道:“你们的黄牛,价值是多少?” 紫苏的话,让杨家人都齐齐变了脸色,他们都是农家人,当然知道黄牛虽然金贵,却贵不过一只纯种奶羊,更何况还有四只蛋鸡和地里的那些种子! “按照市面的价格,一头身强体壮的纯种黄牛价值八十两。那还得是一头种牛,但是杨家的牛,却分明是一头被骟(被阉割)了的,这样的牛,最多不会超过六十两。”孙丑见杨家人不作答,当下也不客气,直接便出言答道。 孙丑的话,让杨家人都没了底气。他们不怕硬怕硬,也不怕拿着家伙死磕,但一旦细细算账,摆事实讲道理,他们就顿时觉得气短了。 所以杨家人都把视线落在了杨五的身上。 这下,杨五的脸色可真的是难看了。 紫苏见状,却只是淡然一笑,道:“杨管事,你要算账,我们便与你算了。不说菜种,单说牲畜的价格,你们便已经欠了我们三十二两。” 她顿了顿,见杨五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自是将话锋一转,转头问孙丑道:“孙老伯,若是将黄牛化为牛肉,牛皮拿到城里去卖钱,能得多少?” 孙丑没想到紫苏竟然连这种事情都懂,自是暗暗吃了一惊。看起来这位大小姐跟自己一样,都是千年的狐狸。既然是这样,那就基本上没有玩聊斋的必要了。孙丑老老实实地道:“回大小姐,以牛肉的价格,一只黄牛能卖到七十两,一张牛皮能卖到十五两。” 紫苏点头,又转头对杨五道:“若是这样算,杨家还欠我们百里家七两银子。” 什、什么? 杨五顿时怔住了。 第96章 郭七叔,老狐狸 杨五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紫苏会替他们说话。 先前紫苏在算账的时候,他就笃定地认为紫苏肯定会趁这个时候狮子大张口地要价,借此来要挟杨家。谁想紫苏在算完了账之后,又演了这么一出,无异于是给杨家人留面子,替杨五找台阶,这个人情,却又有什么用意? 别是这个小丫头片子,又在挖什么坑,等着杨五自己往里跳吧? 这样想着,杨五的一颗心就提了起来。 紫苏见杨五不答,便笑问道:“怎么,杨管事不愿意?还是你们杨家家大业大,宁愿赔我们三十二两?这样的话,三十二两加上种子的赔偿……” “我愿意!” 紫苏的话还没说完,杨五便立刻出声打断了她。杨五很清楚,今儿发生的事情,捂铁定是捂不住的。若是杨宗德知道自己赔了三十多两银子给百里家,不得赏自己几十大棍才怪!皮肉之伤倒是小事,万一杨员外以后不再信任自己,而是把这些肥差都交给其他人,自己可就悔不当初了! 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让紫苏反悔的,必须立刻出声阻止。 “好。”紫苏笑着点头。 这张脸上明媚有如阳光般的笑意,看在杨五的眼里,不知为何有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惊悚之感。 百里紫苏这个丫头……真的会这般善良吗? 纳闷的不止是杨五,就连孙丑的心里也在犯着嘀咕。先头这位大小姐折腾得如此热闹,难道弄了半天,是雷声大雨点小,想要化干戈为玉帛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就太天真了! 凭着孙丑对杨家人的了解,他们是绝不会领这份情的。不管今天给他们多少面子里子,在日后涉及到双方利益的时候,他们照样翻脸不认人,说不定下手会比现在还狠! 看起来女娃娃就是女娃娃,做事心慈手软,就只会妇人之仁! 这样想着,孙丑的脸就拉长了下来。 紫苏可不管孙丑暗自怎样腹诽自己,只是对杨五道:“既然杨管事同意了,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现在杨家欠我们七两银子。可对?” 杨五心中虽有狐疑,却也只能点头:“对。” 紫苏微笑:“七两银子,加上我们百里家刚刚种到地里的种子,这数目恐怕也是不小。我也不想杨家破费,可是我们今年在种子大集上购置的种子还没到,春耕的事情是绝然耽误不得的,你们杨家也是农户之家,对此应该颇有了解。依本小姐看,倒不如这样:你们来人把这几亩地重新耕种,种子由你们来出,这件事情就算了了,你看如何?” 果然! 杨五的脸色立刻白了下去。 这个死丫头果然是在挖坑给自己跳,而自己真是有够蠢,明知道这里面会有陷阱,他还是一门心思地往陷阱里钻。 百里紫苏,你这条小狐狸真是气煞我也! “大小姐,您的这笔账算得倒是精妙。可惜我们杨家的种子也早就种进了土里,没有多余的了。再者,我们还没清算你们打伤我杨家人的医药费呢!”杨五狞笑一声,道。 紫苏早就知道杨五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自是笑道:“看起来杨管事也是个会算账的,既然我们打伤你的要人要赔偿,你们打伤我们的人,恐怕也是要赔的。既然都要摊到面上来算,那就都算个清楚。你看如何?” 杨五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从杨家人的身上,转到了“孙家军”的身上。两边的人都挂着彩,基本上是分不清谁轻谁重,谁更占便宜。因为打架的时候,双方都因为怕摊上人命官司而各自保留着实力,谁也没下狠手。如若真算,恐怕也是一笔糊涂账。 而正在这时,七叔说话了。 他笑呵呵地走上前来,对杨五道:“想来,杨管事是做不了这个主了。依我看,不如此事请杨员外来做决定好些。” 杨五这下可真的傻了。 要知道,他郭七叔是什么人!如果说全天下最狡猾的人郭七叔排第二,那就绝对没有人胆敢排第一。在紫苏上下两辈子遇到的人里,郭七叔绝对是最狡猾的人没有之一! 紫苏曾自诩玉面白骨精,活体小算盘,但这辈子重生到百里家,却常被郭七叔算计。就是这么一个连家主都敢算计的老狐狸,绝壁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致命。他杨五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七叔面前偷奸耍滑?简直是作死的节奏! 紫苏不得不发出“姜还是老的辣”的感慨,为了配合七叔,紫苏也摆出一副深表遗憾的模样,叹息道:“既是如此,我们百里家也不为难杨管事,我们直接与杨员外商议好了。”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举步就要走。 杨五的架子再也端不下去了,他只得上前一步,扬声道:“且慢。” 紫苏的脚步,果然如杨五所说,慢了下来。 “不必惊扰杨员外,百里大小姐,这件事情在下自能做主。”杨五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可谓是五味俱全。天可怜见,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不过,这事若是真的捅到杨员外那里,就真的没有他好果子吃了。 就处划杨宗德有这个本事扳回局面,让百里紫苏吃到苦头,但到头来受责罚的还是自己。 与其这样,还不如忍得一时之气,回去好好跟杨员外告一回刁状,日后再寻机会整治这个小丫头片子不迟。 这样想着,杨五只得沉声道:“现在已然是春耕之际,我们这边不可能那么快派出人手,种子也恐不全。但两日之内必然会上门耕种,大小姐只管命人等着便是。” “好。”紫苏点头。 这下,孙丑和他的儿孙们可都开心极了,其实银两、耕种这种事情,在性如烈火般的孙丑眼里,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最重要的是“面子”二字,先前先有孙汉当着杨家的面宰牛,又有孙丑率众儿孙与杨家大打出手,其实维护的不过就是一个“面子”。 第97章 哇哈,意外的惊喜 今日,大小姐让孙丑和他的儿孙们面子里子都赚到了,他们怎么能不开心!孙丑自是毕恭毕敬地请紫苏来到了木屋,又吆喝媳妇连氏和儿媳妇们赶紧生火做饭,好好地招待大小姐。 这些招待,紫苏自然不会客气。她是家主,被伺候也是应该,这时候客气和推脱就实在是太掉架了有没有? 然而她却并没有待在屋子里受人侍奉,只是提出来要看一眼那只被宰的黄牛。 “啥?大小姐要看一头牛的尸体?” 这下,不止是孙丑,就连在场的猛男们也都怔住了,甚至一向以狡猾而闻听的七叔,也被紫苏弄糊涂了。 这位大小姐,她到底要做什么呢? 既然是家主都提出了要求,就断然没有不遵从的道理,孙丑亲自引着紫苏来到了后院。后院,那头被宰的黄牛正横陈在那里,它脖子上有着一个长长的刀疤,血已经被放干,所以不会很快腐烂。可以看得出,做这件事的人是个精明之人,而且用意也很明显,要将它作为“证物”多存放几天。 “大小姐英明,此事解决得如此迅速,这头牛也可以切了,一会等大小姐回府的时候,可以带些回去给夫人和大少爷尝鲜。”孙丑还当紫苏是惦记着想吃牛肉,所以故意提出来看一看的,但紫苏在意的却明显不是牛肉,而是另有他物。 她走到黄牛的近前,细细地观察着这头牛。这头黄牛应正值壮年,却异常瘦弱,连皮毛也枯黄稀少。这绝不是被放干了血使然,而是它原本就瘦。 “这就怪不得了……”紫苏沉吟。她先前就觉得,一头牛竟然被人当头一棒便打得倒地不醒,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算孙汉他再壮,体力值再高,也不会有这样大的力气(当然,医生除外)。不过,紫苏最开始的时候,是有猜测孙汉是像医生这样的角色,才会一棒击倒黄牛的。但方才一见,发现那孙汉虽然有够健壮,却明显只是一介农户,跟破坏神一样的医生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这样看起来,就肯定是牛的问题。现在看了牛,便将紫苏心中的猜测证实了百分之八十。但另外的百分之二十到底有几分确定,只能眼见为实了。 闻听紫苏说“怪不得”,孙丑不禁更加糊涂了,他抬起头来看向七叔,七叔也是同样一脸莫名其妙。这下,他们全都被紫苏弄得迷糊起来。 “你们可有屠户?”紫苏问。 果然还是为了要牛肉吃吗? 孙丑这样想着,便道:“大小姐,老奴的犬子孙汉不才,也做过宰杀牲畜的事情,算得上半个屠户。” 紫苏点了点头,她转向孙汉,道:“你去取一把锋利的刀来,在这头牛的右侧,第二到第三个肋骨之间切开,把它的胆囊给我取出来。” 孙汉闻听,立刻照办。 紫苏便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孙汉的动作。 一个妙龄少女,竟然对解剖牛的尸体如此感兴趣!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淡定了,他们看着紫苏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惊悚。 可不是嘛,先前要挑断人家杨二旺的手筋和脚筋,这会又对宰牛有这么大的兴趣,这可真是要吓死人啊有没有! 彼时,孙家的所有人,包括孙老伯在内,无一不暗自决定,日后绝对不会得罪自家的大小姐,否则,他们的大小姐会不会给他们留全尸都说不定呀有没有! 在大家都脸色大变,心如小鹿乱乱撞的当儿,孙汉已然将牛胆取出来了。但见那鲜血淋淋的牛胆上,竟附着一层黄色之物。那东西呈卵形,表面是黄褐色的,细腻而有光泽,在最外面还挂有一层黑色光亮的薄膜。 当众人看到这个东西,脸色却立刻大变,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是……犀黄!”孙丑失声叫道。 “正是。”紫苏满意地点头。现在,那百分之二十也ok了,哈哈! 犀黄,也是牛黄。紫苏是中医,自然知道什么样的牛会有牛黄。要知道不仅是在古代,就连在现代,天然牛黄的价格也是比黄金都贵!而古代这种纯天然的牛黄,价值肯定不是几两、几十两白银能够衡量的。这回,她可真是赚大了有没有! “怪不得大小姐没让杨家赔那么多的银子,原来,大小姐早就料到了这头牛有文章!”孙丑惊喜地叫起来。 他先前还在为紫苏替杨家人省钱的事情耿耿于怀,如今看到了牛黄,顿时有了这买卖不亏的欣喜,自是乐得嘴都合不拢。 “我也是猜测而已,不敢肯定。如今一看,也是上天庇佑我百里家了。”紫苏笑呵呵地道。 “大小姐是有福气之人,我们百里家,可都是沾了大小姐的福气,托了大小姐的福。”七叔笑着说道。 紫苏笑着摇头,道:“这可不是沾了我的福气。常言道,家和万事兴。人心乃治家之本,人心齐,福星就会照耀家门,诸事皆顺。” 好一句人心齐! 这让在场的所有孙家的子子孙孙们,都正儿八经地、狠狠地感动了一把。孙家的男儿们就像是驻守边疆的战士,从来都是被家主忽略的存在,如今他们的家主不仅给他们挽回了面子,还对他们赞赏有加,说是“人心齐,诸事皆顺”,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感动? 甚至连孙老伯,都为此感动得眼圈红了一红。 “把这牛黄放到阴凉处,让它自然风干。孙老伯,我们回正堂说话。”紫苏道。 这会子的紫苏,在众人的眼里那可是神仙般的存在了。注意,是神仙,可不是神仙姐姐。众人看着紫苏的眼神里丝毫没有亵渎与倾慕,有的只是敬畏。他们与紫苏同席而食,向紫苏讲着坝上所发生的种种,和田间地头发生的趣事,紫苏听得入神,不住地点头,或发出惊叹之声,令众人愈发兴致勃勃,这一顿饭,吃了足有两个时辰。 此时已然是日头即将落山之时,紫苏向孙丑提出了一个要求:“孙老伯,我想去坝上走走。” 第98章 幽默感,柿子的 紫苏想要去巡视自己家的产业,孙丑自是不敢阻挡,当即便带着紫苏前往坝上而去。她看着这广阔的田野和淙淙的流水,还有坝上那葱郁的树林,心情格外的愉悦。 怪不得七叔常说百里家地广人稀,想来若是把坝上的产业和祖宅的产业加在一起,那地域可是相当的辽阔了! 可惜的是,可以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孙老伯,山上都种的什么树?”紫苏问。 “先头曾经种过一些桃树,后来因为有一条旱灾死了大片,就没有再种。如今只是一些栗子树而已。”孙丑如实回答。 紫苏点了点头,又指着不远处那条清澈的河流道:“这条河的源头可是在我百里家的地盘上?” “正是。”孙丑连连点头,“因为恐有人作怪,所以老奴都常唤儿子们在上面的源头守着。每人一天,轮流看守。” 紫苏很为孙丑的尽职点赞,她点了点头,对孙丑道:“孙老伯,我想将这河流引一脉到宽阔之地上,建成一个鱼塘。山上今年要开始种桃树、苹果树、李树等等各种果树,在鱼塘边搭上架子,种上葡萄、黄瓜和南瓜。要是这样一番下来,你的人手可还够?” 孙丑怔了一怔,他意外地看着紫苏,自是完全没有想到紫苏会有这么周全的打算。难道……这是她想要重新经营坝上的前奏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孙丑的眼睛闪闪亮,他兀自思索了一下,然后道:“若是这般经营,人手定然是不够的。水果需要人经常看守照料,鱼塘更是不敢掉以轻心。老奴的儿孙共有十八人,但能真正算得上劳力的也不过是十五人。大小姐恐怕还得派过来二十个人才行。” 二十人…… 紫苏的眉微微地频了频,二十个人,连吃带用带花销,数目可是不少!不过,这些都是运营必须要有的投入,恐怕也是省不得的。 “我知道了,孙老伯。人手的事情我会安排,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紫苏说着,笑意盈盈地看向了孙丑,“你的长孙今年几岁了?” 闻听紫苏问自己的大孙子,孙丑便有些疑惑,不过既然主子过问,他可是断然没有隐瞒的道理,自是说道:“回大小姐的话,长孙孙孝林今年十二岁。” 原来那孩子叫孙孝林!回忆起孙孝林替自己搬来桌子时那份机灵而又稳重的模样,紫苏便禁不住暗暗地点头。 “这倒是个好名字,他可识字?念过书没有?” “大小姐过奖了。咱们坝上没有先生,只有他娘林氏认得一些字,教给了他,书好像就读过《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什么的。反正乡下孩子,认得几个字就行了。”孙丑的话刚说了一半,他的心下便突然一动。大小姐突然问自己的长孙读书的事情,难道是…… 看孙丑的表情,应该是已经猜到了自己所想。 紫苏不禁一笑:“孙老伯,实不相瞒,我最近正在给锦鳞务色一个伴读。说起来,这个伴读也着实难找。既要机灵,又忠心。您是知道的,机灵的人比比皆是,可是忠心的人,却是极为难寻的。” 孙丑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他在这与世隔绝之地苦苦地守了四十年,守得背也弯了,眼也花了,却依旧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不仅他这样,他的儿子,他的孙子未来也要过这样的日子。而且这日子,恐怕是没有尽头的。 而如今大小姐竟然暗示他,他的长孙有可能去给大少爷当伴读! 这是多大的喜事! 要知道大少爷乃是嫡长子,那是要将来继承整个百里家,光耀百里家门楣的人,下一代的家主! 若是孝林从小就跟在大少爷的身边,那前程还用提吗? 孙丑越想越激动,竟是连嘴唇都颤抖起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紫苏的脚下,感激地道:“大小姐!若是大小姐信得过孙丑,孙丑愿教长孙伺候大少爷!我们孙家人生是百里家的人,死是百里家的鬼,世世代代永远效忠百里家!大小姐的大恩大德,孙丑这辈子也绝不会忘!” 孙丑这一跪,可是真真儿的把紫苏唬了一跳,她急忙上前扶住了孙丑,急急地道:“孙老伯,你这是干什么!想我折寿吗?” “大小姐,我们孙家人这辈子都守在山里,若是孝林能有这个福分跟着大少爷,老奴就是死也明目了。”孙丑说到激动之时,一双老眼竟是蒙上一层泪光,让紫苏看了都心生不忍。 “孙老伯,我其实早就有心想要让孝林作锦鳞的伴读,那孩子一看便是忠厚老实的孩子,只是怕你们祖孙分离,你会舍不得。再说,孙汉和林氏他们……” 孙丑急切道:“他们感恩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舍不得!” 紫苏笑了:“那就这么定了!” 这件事情,确实就此愉快地决定了。当孙汉和林氏得知孙孝林可以做大少爷的伴读,当场感动得不行,林氏更是感动得哭了出来。这对于整个孙家来说,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当天,林氏便给孙孝林收拾了行李,让他跟着紫苏一起下了山。如此,紫苏便带着孙家人满满的感激与希望,踏上了回到祖宅的路。 “大小姐这样急着赶回去,可是要回刘满福的宅子看一看?”七叔果然不愧是老狐狸,一下子便看出了紫苏的小心思。 确实,若是按照七叔的打算,紫苏是应该暂住一天再走的,然而紫苏着实是想要去看看“柿子”的情况。那家伙伤得这样重,也不知严子宽有没有去看他,有没有给他带去吃的。现在的“柿子”,伤口可还会流血吗? 心里有这些惦念,所以紫苏才婉拒了留宿在坝上的建议,要求七叔往回赶的。但心里虽然这样想,被七叔当面提出来,紫苏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是红了脸,没说话。 七叔也没指望紫苏能回答,只是笑呵呵地,赶着马车一路往回赶。 赶到刘满福宅子的时候,已然是黄昏。紫苏急匆匆地推开门走进宅子,却赫然发现先前“柿子”所待的屋子已经空了。 沾过血的被褥已经被换成了新的,地上的血渍也都被清理得十分干净。先前的一片狼藉如今已然变得整洁如新,而先前空着的茶几上,赫然放着一套茶具和……一盘柿子。 柿子。 紫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不会……是“柿子”故意叫人放在那里的吧? 第99章 暖暖,小心意 紫苏在茶几边坐了下来。 她先是看了看那套茶具:青瓷白纹的茶壶,四只青瓷茶杯,茶杯的底部还绘着一尾红色的小鱼。相信若是将茶水盛于壶中,红色小鱼便会在茶水中若隐若现,一定非常好看。 可是,他是怎么会想到买这套茶具的呢?是因为他先前用木桶喝水来的吗? 想到自己把木桶放在床边充当水杯,紫苏便感觉到一阵汗颜。她真是难以想象,“柿子”到底有没有喝水。他是像自己一样,把脑袋探进桶里去喝,还是端起桶来喝的呢?如果下次看到他,一定要好好地问问。 但是,能够想到买杯子,而且还买了这么萌的。这个家伙,还真的是蛮可爱的呢…… 紫苏把这套茶几拿在手里抚了又抚,看了又看,才将它放下。紧接着,她转过头去,看向了那放在一个白瓷盘中的柿子。 桔红桔红的柿子,个个儿丰润饱满,上面还挂着一层晶莹的水珠儿,一看便知相当的可口。 紫苏拿起一个看了看,自是笑得不行。 “柿子”和柿子,噗……亏他想得出来! 看起来这位“柿子”童鞋不像外表上看得那么冷冰冰,他还是很有幽默感的嘛。 只是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还有,那些刺杀他的人……还会继续伤害他吗? 算了算了,这些事情也不是紫苏可以操心的。人家毕竟是率领众军的领导耶,还用得着自己担心?真是太傻了! 不过……说起来,紫苏到现在还没有把钱还给“柿子”耶。是不是这钱袋在紫苏手里一天,她就会跟“柿子”有扯不断的联系,会不停地被他拉下水呢? 但是想想看,似乎还是紫苏连累“柿子”的时候比较多,而“柿子”为了救自己,处境还真的是一次比一次惊险耶。看起来,紫苏要尽快把钱还给人家才是了。 这样想着,紫苏便站了起来。她拿出手帕,将柿子包起来,然后走出了宅子,重新将大门锁好了。 见紫苏拿回来一个小包袱,七叔也没多问,自是赶着马车,一路往祖宅的方向奔去了。 肖氏也没想到紫苏会这么快回来,而且还这么晚就赶回来了。锦鳞听说紫苏回来了,自是欢天喜地地奔了过来,看到紫苏的身后还跟了一个皮肤黝黑,生着一双黑亮大眼睛的男孩子,不禁意外地怔了怔。 这男孩子比锦鳞大一些,而且穿着粗布衣裳,看着自己的时候有些拘谨,竟是有几分害羞之意。 虽然好奇,但自从上次因为轻视医生而被紫苏训斥之后,锦鳞便再不以外貌和身份地位来衡量他人了。他自是看着这个男孩,好奇地问紫苏:“姐,这是谁?” “这是坝上的管事孙老伯的长孙,孙孝林。锦鳞,孙老伯替我们百里家守着产业,可谓是尽心尽力,孙孝林像他爷爷一样,既忠心又诚恳,我让他给你做伴读可好?”紫苏对锦鳞道。 孙孝林闻听紫苏这样抬举自己和爷爷,不禁红了脸,急忙给锦鳞见礼,道:“孙孝林见过大少爷。” 锦鳞闻听紫苏这样说,心里便明白了个几分。他自从这几天没上书堂以来,在祖宅已然是闲得发慌,自是渴望着能有个伴儿。听说孙孝林是自己的伴读,当即便笑着点头,道:“你不用客气,日后就跟着我罢。” 孙孝林连连点头。 紫苏又让孙孝林给肖氏见了礼,七叔将孙丑送的一些野物和毛皮制品拿了出来。肖氏和锦鳞没吃过野味,自是觉得好奇,锦鳞更是觉得稀罕,连吵着明天就吃。众人自是说了一会话,紫苏便让锦鳞带着孙孝林下去了。 锦鳞离开后,紫苏便召来田老汉、大壮和兰花姐,将发生的事情逐一讲了一遍。众人听得杨家竟然这样放肆嚣张,个个气得不行。肖氏,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唉,他们这般无礼,哪里还有半点望族的样子?”肖氏叹息。 “这个杨家,真是越来越不象话。大小姐,你这次教训他们,可真是解气!”大壮哈哈大笑道。 然而紫苏却是一脸凝重,没有半分轻松和喜悦之色。 “现在可不是乐观的时候,我担心杨家很快就会有动作,所以我们必须要加快动作,把一些事情安排好。”紫苏忧心重重地道。 “今儿杨家的事让我明白,我们宅子里当差的人太少了。七叔,为什么我们的人会这么少?”紫苏有此感悟,其实还真的是杨家人提醒了她。今日杨家人奚落他身边没有丫头婆子跟着,让她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的问题——那就是百里家的下人太少了! 莫说是宅子里当差的人少,就连肖氏身边也连个丫头和婆子都没有,这难道象话吗?紫苏记得她先前在看电视剧里看到的夫人小姐,身边都围着一大群的丫环,可是百里府上的丫环却这么少,这难道不奇怪吗? 紫苏皱着眉头,想要回忆这个身体的真实记忆,却发现一件让紫苏感觉最惊恐的事情——百里紫苏的记忆正在慢慢地减退! 这个发现让紫苏吃惊不小,也让她感觉到担心。不知道是不是现代社会的朱雯占据着这个身体的时间越久,古代少女百里紫苏本身的记忆就会越淡,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以后的很多事情,都会很麻烦和棘手!看起来她要找到一个时间好好地静一静,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眼下还有这么多人在等着她拿主意,杨家又在那里虎视眈眈,不赶紧把事情安排好,以后吃亏的就是自己。 看到紫苏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惊疑与担忧,七叔也大概将紫苏担心的事情猜出来了一二。他据实答道:“大小姐,自从刘满福来了之后,祖宅里的很多管事都因为与他不和,被他打发了。另外一些人看他看不过,就请辞了。” 紫苏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百里文英的脑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驴踢了,竟然由着刘姨娘的脑残亲戚在这里胡作非为。若是紫苏再迟些到这里,百里的祖宅恐怕都被这个该死的刘满福折腾散架了! 想到这,紫苏便忍不住看了肖氏一眼。肖氏只是不想管这些俗事,又不是真傻,这会看到紫苏瞄着自己,哪里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当下只是愧疚地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摆弄自己的衣角。 紫苏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严格说起来,肖氏跟她是没有什么瓜葛与联系的,这一世,百里紫苏这枚饺子也换了朱雯这个现代人的馅。然而,肖氏所给予紫苏的关心和温暖,却早已经感动了自幼便没有感受过母爱的朱雯。这一世,她也早已经心甘情愿地当起了百里紫苏。 上辈子没有拥有的,在这辈子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朱雯早就做出了决定:上辈子她全副武装保护自己,走过了二十多个年头,这辈子,她就要全副武装地保护她所拥有的一切。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温暖的梦,那么她宁愿长睡而不醒。 “那些人现在在何处?”紫苏问七叔。 “大多数离开了锦城。”七叔想到几年前祖宅里的事,想着宅子里的那些老人离开的时候,脸上所挂着的无奈与悲戚,便也情不自禁地摇头叹息。 紫苏微微地皱了皱眉,说道:“七叔,你现在就把那些没有离开锦城的人寻回来,就说给他们的月例都涨一成。然后消息放出去,让那些老人都知道,刘满福已经滚了,百里家随时欢迎他们回来。” 七叔点头。 “还有,七叔,你在农户里挑一挑有没有稳妥的孩子,安置到宅子这边来做事。”百里祖宅打理事务的管事现在少没关系,因为麦种还没有送到,慢慢寻回来并不着急,但是小厮和丫头却不能少了。先前七叔提醒她买些丫头回来,紫苏还没有当回事,但是现在看起来,人少是不行的,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为了母亲和锦鳞,为了百里家的声威,面子上的阵势是必须要做足的。 七叔点头刚要走,却又被紫苏叫回来了。 “大壮,日后,你和兰花姐还有田老汉,便都是我府里的管事,具体的事务你们都听七叔的。”紫苏转头对大壮说。 大壮惊呆了,紧接着,便担忧地叫道:“那我的田怎么办。” 紫苏知道大壮是担心紫苏把他的田收回来,便笑了出来:“你的田还归你自己,你是到宅子这边来做事,可是还有你们家三儿和四儿,还有你老婆孩子,只要能交上租,别的我不管你。”三儿和四儿是大壮的兄弟,听紫苏这么一说,大壮乐得脸上都开了花,当下喜不自禁地点头。 “七叔,你再问一问可乐、七喜他们,如果他们有家人,而且愿意过到农场这边来,就跟他们签了契约,这里有田有粮有房子,我们百里家提供给他们生活必须的一切,如果他们的孩子有愿意读书的,可以送他们读书,只要他们一心一意地为了百里家做事,这些都不是问题。” 第100章 好吧,我来安排吧 如果说可以送农户的孩子去读书,那绝对是百里紫苏做出的最英明的决定。谁都知道百里文英是朝中要员,若是能借着百里家的东风步入仕途,那前程不似锦也似绸子了!这个消息要是放出去,怕是想到农场种田的人家都要挤破头的。 想要养住人,必须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这跟企业养员工的道理是一样的。克扣员工工资,刻薄对人,那断的是自己的后路。 紫苏的话让七叔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又流露出钦佩的表情。 “大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办。”七叔点头。 这时候,一直待在旁边的小护士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大小姐,今日我与可乐哥前去寻那个冯大海了,按照大小姐的意思,我们买回了四个少年。” “哦?”紫苏听到这里,不禁露出了笑容。她在离开之前,是有让小护士拿着她从冯大海那里“拿”来的钱,去购买仆人。紫苏原本并不打算黑了冯大海的钱袋,但当她看着小护士那满是委屈与愤懑的目光,想着遇见医生和护士这对兄妹的时候,小护士的奄奄一息,医生的怒发冲冠,和冯大海的冷漠阴毒,紫苏真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让小护士把钱袋还给冯大海的话。不过,这钱,毕竟是冯大海的,该给,还是要给回去。只是,她不会白给。 既然钱袋里的这些是冯大海靠欺辱奴仆得来的钱,那么就索性还给奴仆好了。所以紫苏便吩咐小护士和可乐去到冯大海那里,把这些银子都花了,买回几名仆人来。 看样子,小护士没负众望,这就买回来了。 “情况跟我预料得差不多吗?”紫苏笑着问站在一旁的可乐。 “大小姐果真聪慧,事情确实如大小姐所料。”可乐笑道,“虽说那个冯大海心比锅炭还黑,但看人确实是准的。这回我们买回的几名少年,都是家境贫寒却孝义当先的孩子。他们要么是为了给父母治病或发丧,要么是为了家中的弟弟妹妹能吃上饭而自卖其身的。我挨个与他们谈过,他们都是些忠厚老实而又很是诚恳的人。” “看起来冯大海倒也有可取之处。”七叔笑道。 紫苏点了点头。 “冯大海会看人,这一点并不奇怪。那货鬼精鬼精的,最是知道怎样牵制别人。”紫苏叹息着说道,“在这个世界上,过得最好的便是自私自利的人。善良的人往往都过得又苦又惨,因为他们太舍不得难为别人,只好为难自己。” 紫苏的话,让七叔怔了一怔。内心深处的某一个地方,微微地颤了颤。 是啊,这世上过得最苦最惨的,都是舍不得、放不下、看不开的人。因为舍不得放不下看不开,所以就算是苦着痛着,也宁愿撑下去。 永远地撑下去。 七叔暗暗地在心中叹息,又迅速地调整心绪,对紫苏道:“大小姐,那些人现在还在农舍,要不要让他们过来,你见一见?” 紫苏摇头:“不了,天色不早,让他们先休息一下,明日一早再说。另外,把我让你跟可乐他们说的话,也都跟这些孩子说一下,如果他们愿意举家迁过来,我们百里府上非常欢迎。” 七叔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若大个正堂里,只剩下了紫苏和肖氏。 肖氏看着紫苏那略显疲惫的脸,不觉有些愧疚。她走过来,抚着女儿的脸庞说道:“紫苏,都是娘不好,让你受累了。” “说得什么话呀,娘。”紫苏的这个娘,什么都好,就是太玻璃心,弄得紫苏跟她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什么,让肖氏哭起来。这不,肖氏的眼圈又红了,眼瞅着就要掉眼泪。紫苏急忙转移话题:“娘,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肖氏见紫苏问得郑重其事,便不由得望住了她。 “娘,我想让郑妈妈回来。” 紫苏此言一出,让肖氏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她先惊双喜,立刻拉住了紫苏的手,道:“真的吗,紫苏,你跟娘想到一块儿去了!清莲她现在孤身一人带着正人,日子肯定艰难得很……” 想起郑氏那明明年纪不大却已然满是沧桑的脸庞,和那一身半旧的衣裳,肖氏便感觉到一阵难过。自己的陪嫁丫头当年是多么的意气风发,清秀可人,现在却是这副光景,肖氏怎么能不难过? “郑妈妈也是个清高正直的人,当年她管过家,又是我们信得过的人,不如就让她跟在娘的身边,来管内务吧。” 七叔虽然能力一流,但到底是个男人,大男人管内务总觉得像太监似的,让紫苏一想就觉得到腻味。但郑妈妈给人的感觉却很正直很踏实,有她在,还可以陪着点肖氏。 呃……想到这儿,紫苏便下定决心,她要跟郑氏聊一聊,让她开导开导自己的娘亲,以后别再这么玻璃心了。弄得大家都好累滴说……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娘,我打算不让锦鳞去书堂了。” 紫苏此言一出,让肖氏顿时惊呆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惊道:“不上书堂,那怎么行?” “娘你先别激动嘛,听我说。”紫苏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是说不去咱们现在去的这个书堂。你也听到了,这书堂都是些什么人去的!不是杨家的外戚,就是一些屠户之子。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身为学子却整日在书堂滋事生衅,但凡有点责任心的先生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但听锦鳞和杨鹏他们所说,这种事情倒是在书堂屡见不鲜,这说明了什么问题?明显就是先生不闻不问也不管,这种行为跟助纣为虐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书堂再上下去,恐怕知识没学多少,光学会打架斗殴了!” 紫苏说得没错,一般的学校若是发现学生聚众打架或者是有人找茬,老师都会跑出来阻止的。但是这个书堂却是例外,难道不奇怪吗? 第101章 其实,紫苏有婚约 要紫苏说,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要么,是先生胆小怕事不负责任,所以不闻不问。要么,就是先生收了杨鹏的贿赂,所以才对他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两个原因不管是哪一个,都让紫苏感觉到愤怒,这书堂,不如不去! 听得紫苏的分析,肖氏也感觉到一阵愤然,然而她却还是十分担心的。 “可是紫苏,如果不上书堂,那锦鳞他……” “娘你放心,我已经留意过了。在刘满福的宅子附近,有一家很好的书堂。我们可以送锦鳞去那个书堂,正好我打算把刘满福的宅子租出去,这几天我去那边张贴告示,顺便去书堂问一问。” 听到紫苏把事情安排得仅仅有条,肖氏便微笑着,连连点头。 “另外,娘。我觉得正人那个孩子不错,既然郑妈妈回到咱们府上,不如就送正人跟锦鳞一起去那个书堂,也好有个伴,如何?” “既是这样,就更好了!”肖氏对紫苏这一系列的安排只有佩服的份儿,她喜不自禁地抱了抱自己的女儿,直感慨上天怜惜,一到百里祖宅便让她的女儿变得如此聪慧能干。 紫苏倒是一脸黑线,她当然清楚,自己的娘亲之所以这么开心,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省得她去操心了。 能当得这么省心的甩手掌柜,谁能不高兴? 紫苏暗暗地叹了口气。 安排好了一切,紫苏便揉着发酸的肩膀,走回自己的闺房。谁想刚刚推开门儿,便被站在闺房里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背对着紫苏,站在床塌的帷幔后面,桌上的蜡烛摇曳,将那人的身影映在墙上,竟是无比巨大。 “谁?”紫苏说着,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头上的簪子。 那人影动了动,从帷幔中探出头来,唤了一声:“大小姐。” “翠兰?” 待紫苏看清楚在她房里的人是翠兰的时候,紫苏便再也无法淡定了。 “你这个死丫头,好端端地在我房里干什么?赶紧睡觉去!”紫苏恨不能上前去捏翠兰的胖脸。 先前被“小苹果”的出现弄得心烦意乱,看到突然出现的人都会条件反射地不爽。而翠兰却不声不响地杵在那里,怎么能不让紫苏生气? 然而翠兰也不恼,只是伸出手举起两样东西,问紫苏道:“大小姐,这是什么?” 烛火摇曳,照着桌上的两样东西。 一个是塞满了银票和金子的钱袋,一个是月白的袍子,这两样东西都是用上等绸缎制成,上面又以银线绣着云纹,在烛光下竟散发出柔和的光亮,仿佛月亮将它的清辉凝聚其中一般。 翠兰看着紫苏。 紫苏则看着桌上的东西。 “大小姐,如果奴婢没猜错,这是男人的东西?”翠兰望着紫苏,小心翼翼地问道。 紫苏张了张嘴巴,没说话。 如果这是现代,在紫苏的房里不管发现什么,那都不是事儿。但是,这里是古代,就算大商的民风再开放,在女子的闺房里发现男人的东西,那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大小姐?”看到紫苏没有说话,翠兰不禁有些急了,“大小姐,您可是名门之秀,千万不能做傻事呀!这些……” “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发现的?” 处事箴言第二条:“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就提问。”这样就从提问中获得更多的信息,给自己以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对策。 紫苏的这一战略在商业谈判中屡试不爽,这一次显然也不例外。 “大小姐息怒,奴婢可不是故意要翻大小姐的东西,而是七叔吩咐奴婢给大小姐找衣服的时候,奴婢才发现的。奴婢每天都伺候大小姐,自然知道这东西不是大小姐的,女子的钱袋也没有人会绣这种麒麟同样,所以必定是男子之物了。奴婢心下一慌,又发现了这件衣裳,大小姐……您……可是有意中人了?那个人,不会就是那个什么叫‘柿子’的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紫苏顿时火了,“谁给你的胆子,敢编派自己的主子?” “没有,没有,大小姐,奴婢不敢!”虽然紫苏平日里对翠兰很好,也从来没有苛责过她,但只要紫苏一瞪眼睛,翠兰便立刻吓得脸色大变。她最是知道紫苏的脾气了,平时看着笑意吟吟,翻起脸来谁也不敢惹。看到今日收拾杨家那个管事就知道自家主子的本事有多大了,翠兰哪里还敢跟紫苏顶嘴?当下她急忙摇头,急切地说道:“我只是担心大小姐的声誉,若是夫人知道了大小姐屋子里有男人的东西……” “什么?你不会把这事告诉我娘了吧?”紫苏就差没揪翠兰的耳朵了。 “没有没有,这奴婢就更不敢了!若是让夫人知道大小姐跟男人亲密……” “你给我闭嘴!”紫苏越来越生气了,“什么叫我跟男人亲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男人亲密了?” “大小姐,我分明看到那位‘柿子’公子跟大小姐相识,你们还……你们还拉小手来着……大小姐,您可千万要守身如玉,您可是……” 翠兰越说越担心,越说越紧张,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那模样就跟看到了失足少女差不多。紫苏气得七窍生烟,翠兰却balabala地说个没完,简直就是圣母劝说失足少女从良一般。 “大小姐,要知道,您从小就跟……”还不待翠兰说完,紫苏她一把拎住翠兰,把她往外推。 “去去去,赶紧睡觉去!” “不是的,大小姐,您听奴婢说。您……哎哟!” 翠兰急切地说着,却无奈被紫苏一把推出了闺房,她身形一晃,险些跌倒在地。但翠兰何等忠心,她急忙稳定身形,便要再次扑上来继续劝说,谁想那房门已然猛地关上,也怪翠兰的鼻梁长得怪高的,身子还没碰着门,鼻子却率先撞在门上,疼得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大小姐,您怎么不听我说完啊,好歹您也是有婚约的人……成亲之前若是跟男人传出什么闲话,到时候吃亏的可是您自己……” 第102章 原来,柿子很甜呢 如果紫苏听到翠兰在外面的嘟囔,必然会被她有婚约这件事吓一大跳。然而这会儿的她正心烦意乱地跟“柿子”的那件月白衣裳较劲儿,根本就没有听到翠兰的话。 太可怕了有没有,这臭丫头竟然说自己有了意中人,就算紫苏会有意中人,这个人也绝对不会是薛“柿子”那张冰块脸! “冰块脸冰块脸冰块脸!”紫苏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戳那件衣裳,俨然已经把它当成了薛“柿子”。 只一小会儿,那件月白的衣裳已经被紫苏戳得皱成了一团,看着这件衣裳,紫苏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在河边,她靠在“柿子”的肩头静静而眠的一幕。想起了在那狭小的储藏间里,“柿子”轻吻自己嘴唇的刹那。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紫苏从来都没有跟哪个男人发生过这样亲密的举动。她也从来都不知道,听着一个人的心跳入眠,是这样令人心安的一件事;而跟一个人亲亲,竟然会让心跳得那么快…… 买疙瘩,我在干什么! 紫苏猛然惊醒,脸立刻涨得通红。我的天哪,我难道是在想那个大冰块吗?我真是疯了疯了疯了! 都怪翠兰那个臭丫头! 紫苏气得将这件月白的罩衫团成一团扔进衣柜,然后将衣柜门重重地关上。然而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她又重新将门打开,把那件罩衫摊在床上,抹平,又一点点地叠起来。 “臭‘柿子’,我不过是看在你救了我那么多次的份儿上给你叠衣服,免得还你衣服的时候,你嫌我太邋遢。别以为我就会觉得你是好人,哼!” 紫苏自顾自地念叨着,那摇曳的烛光将她的身影映在墙上,玲珑而纤秀。 她叠好了衣裳,忽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小包袱。紫苏将它拿出来,解开,几个桔红鲜亮柿子便露了出来。紫苏拿起一只来咬了一口,甜美的果肉与汁液立刻溢了满口,让紫苏的一双眼睛都情不自禁地眯成了月牙儿。 哇,真没想到,柿子也会这样好吃呢! 紫苏开心地想。 *** 第二日,紫苏早早地便起了床,她本是想去找锦鳞,告诉他周正人要过来祖宅的事情,却没想到锦鳞并不在房里。 难道已经起床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小团子竟然起得这么早。 紫苏大步走进正堂,然而正堂里也没有锦鳞的影子。 “奇怪,这小家伙哪儿去了?”紫苏看着空无一人的正堂奇怪地自语。 “今儿天刚亮就起了,好像是去找医生了。”肖氏的声音在紫苏的身后响起,她一脸笑容地对紫苏道:“我瞧着他急火火的样子,还奇怪。问他找医生做什么,他又不说。” 哦? 紫苏也觉得很奇怪,先前紫苏让医生教锦鳞一些拳脚工夫,那臭小子却嫌医生是个下人,不配跟他说话,怎么这会儿还主动去找人家? “娘,我去看看。”紫苏说着,便转身走向门口。 “紫苏!”肖氏却叫住了紫苏。 看到紫苏转过头,肖氏便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想过会儿就把清莲叫来,问问她到宅子里做事的事。” 紫苏知道肖氏一个人在宅子里,是很闷得慌的。农家的事情、管家的事情,这些肖氏统统都不在行,她又不好自己出去逛,当然是十分无聊。现在遇到了昔日的贴身丫头,紫苏又愿意让郑妈妈回来,肖氏自然很想快些让她过来。 “好。”紫苏笑着点头,忽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急忙问道:“娘,我记得从前我们在百里府上的时候,也是有丫头和嬷嬷的,为什么我们到这里来,却没一个跟着的?” 紫苏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努力地回忆着曾在这个百里紫苏真身上所发生的一切。然而如今她读取到的却只是一些模糊的片断,这些片断就像是拼图,东一块西一块的,想要将它们拼凑起来可并不容易。 紫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记忆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她占据这个身体的时间越久,所以原宿主的记忆就会越淡吗?还是……紫苏用自己的思维方式思考得太多,而用百里紫苏的方式思考得太少,所以才使得那部分思维减弱了? 看起来这件事情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必须时不时地回忆从前发生的事情才行。 从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里,紫苏找到了一些关于从前的记忆。百里文英是一位很有学识与文采的文官,被称为“大商第一大儒”。而百里文英又为人清廉,这一点,从他那低调而又略显简陋的府坻便能看得出来。因为清廉,所以府里并不养闲人,下人也是能简则简,能少则少。 虽说这样清廉是清廉,但紫苏却总是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一些问题。可具体是什么问题,紫苏一时之间又想不太清楚。 而那些记忆在紫苏最需要的时候,又偏偏不敢浮出水面,让紫苏伤透了脑筋。所以她只能去问肖氏,希望能够从肖氏这里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百里文英是一个清官,为了成全自己丈夫“两袖清风”这一美名,正妻肖氏自然要夫唱妇随,以身作则。 因为无心理会俗事,一心摆弄文墨,所以贴身伺候肖氏的,只有一个孙嬷嬷和拂香、拂云两个丫环。肖氏院子里的人手还不如刘氏,刘氏不仅从娘家带过来两个嬷嬷,还有四个丫环,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一个妾室就有这样大的捧场,肖氏这个正室不仅不自知,还由着刘氏胡闹,百里家的后院岂能不乱套? 印象里百里紫苏好像有两个丫头,一个叫清风,一个叫明月。清风明月年龄都不大,她们品性跟自己的主子一样,善良而又略显软弱。这样的一个组合,就难免会被刘氏欺负。然而紫苏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他们搬到百里祖宅的时候,这些人都没了影踪。 “孙嬷嬷、拂香、拂云她们……都去哪儿了?”紫苏问。 紫苏的问题让肖氏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 “娘?”紫苏见肖氏的反应有些奇怪,便更加觉得奇怪了。 “孙嬷嬷和拂香、拂云她们……因为娘在祭祖的时候打碎了杯子而全部都被发卖了……”肖氏说着,眼圈便再次红了起来,“就连清风和明月两个丫头,也被各打了五十大板,然后发卖到荒芜之地了……” 什!么! 紫苏只觉一股凉气自背后直升上脑门。 有没有搞错,不过打碎了一个杯子而已,犯得上动这么大干戈吗?还把所有的下人连打带卖,全部赶出府去? 第103章 担心,紫苏的亲事 亏得这个百里文英是个读书人,心竟然这么黑,手竟然这么狠,还有脸号称什么“第一大儒”! 紫苏的手暗暗地攥了起来。 “只是,这些事情,你难道不记得了吗?为何会突然问娘?”肖氏奇怪地问。 “啊,这个……”紫苏一惊。她自然不能把自己是现代人的事说出来,当然,就算她说,肖氏也绝不会理解,反而会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开始胡思乱想胡说八道。只是这谎要怎么圆才好呢…… 就在紫苏的脑子飞快地运转,想要给自己找个合理借口之时,肖氏走上前来,拉住了紫苏的手。 “娘记得那天祭祖回来,你就因此事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你整整哭了三天,再不愿与人说话。紫苏……都是娘不好,娘对不起你……”肖氏颤抖的声音和满是愧疚的语调让紫苏顿时一怔,她缓缓抬起头,看到的是肖氏充满了关切与悔意的脸庞。肖氏伸出手,将紫苏脸侧调皮的发丝拢了一拢,颤声道:“现在想来,你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便性情大变,郎中说你是受了刺激,所以会有许多异于常人的举动。只是娘没想到,你连很多事都不记得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都是娘的错……” 肖氏再也说不下去了,她的眼泪簇簇地滑落下去,肖氏扭过头,将眼泪擦去,又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紫苏。你一定很不耐烦娘了,明明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没用,动不动就掉眼泪……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娘!”紫苏一把拉住肖氏,愤然道,“不许你再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我也不是因为受了刺激才性情大变,我是……” 真相就在紫苏的嘴边,她踌躇着要不要把事情说出口,然而当她看到肖氏望着自己时的慈爱眼眸,却到底还是转移了话题。 “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决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紫苏……”肖氏的表情由悲到喜,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 “娘,不哭。以后都不要再哭了!我们以后的日子,要笑着过,开开心心乐乐呵呵地过!”这些话,确实是紫苏的肺腑之言。一场车祸让她得以重生,接管了百里紫苏这具身体和拥有的一切,也让她得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亲人。 百里紫苏,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你的家人,好好地活下去的。 紫苏的话,让肖氏连连点头,她笑着擦去脸上的泪,连声说道:“好好好,不哭,娘不哭。我们以后要开心的过,快乐的过!” “嗯!”紫苏笑着点头,道,“娘,我先去看看锦鳞。” 肖氏点头,说了一声“好”。她笑着,看着紫苏走出去,脸上的表情从微笑慢慢地化为了担忧。 “夫人可是在担心大小姐?”七叔的声音响起,他缓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肖氏转头看向七叔,缓缓地叹息一声,道:“我只恐她会记恨老爷。” 七叔没说话,他转过头,望向走向后院的紫苏的身影,许久,终是沉声说道:“真相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的,大小姐这样精明,恐怕很快就会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肖氏脸上的担忧神色更浓了。 “如果有可能,我倒宁愿她只醉心于书画,而不要这样聪明。” “大小姐毕竟是要嫁人的,不食人间烟火可未见得是件好事。再说,聪明有聪明的好处。夫人不必杞人忧天,须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以后也不会错的。”七叔劝解道。 然而肖氏的神色却并未因七叔的劝解而有所缓和,反而是更加沉重了。 “嫁人……嫁到那样的一户人家,我真担心紫苏会过得不好……”肖氏说着,难过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回,就连七叔的神色也开始凝重了起来。 对于现在的紫苏来说,什么嫁人,嫁到什么人家,全都离她太远了。她现在只要弄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锦鳞到底干嘛去了。 由于医生到底是一个护卫,不能在内院居住,所以便只能住在外院。紫苏刚到外院便看到锦鳞以一个古怪的姿势站在院子里。 他的两条腿分开,身体下压,双臂与肩等齐举在身前,像是在骑马。他那粉嫩的脸上已然挂满了汗珠,身体左摇右晃,仿佛有些站不稳,但小拳头却捏得紧紧的,像是在努力地保持着平衡。 而医生则就站在他的身前,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你真的没有骗我?这样做,就能变得跟你一样厉害了吗?”锦鳞一面努力让自己站稳,一面问医生。 “没那么容易。”医生的一句话,让锦鳞瞬间愤怒地跳起来。他生气地瞪着医生,嚷道:“你骗人!你刚才明明说,这么做就能变得厉害!” “我刚才说,想变得厉害就照我说得去做。蹲马步只是第一步,你要做得要学得还多着呢。”锦鳞的怒火可丝毫没有沾着医生的边儿,医生低下头,看着锦鳞,那张满是伤疤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锦鳞的脸都气红了。 “大少爷,练武跟读书一样,都要慢慢来的。您也知道,谁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成了大文豪。想要变得跟我哥那样厉害,得吃好多的苦呢。”小护士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双手捧着一个手巾走过来,然后将手巾递给锦鳞,笑道,“大少爷是不知道,我哥小时候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打拳,一直坚持到现在。他还要走梅花桩、跑步、倒立,还要做好多功课才变成这样。即便是这样,他现在也没有松懈,仍是每天都要练武呢。” 锦鳞闻听小护士这么一说,脸上的怒气便都散了去,他抬头望着医生,问道:“她说的是真的?” 医生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锦鳞从小护士的手里接过手巾擦了擦脸,有几分泄气。 第104章 实行,一天之约 “不过,大少爷也不必沮丧,您毕竟是读书人,读书人只要会些拳脚,粗通武艺就已经很厉害了。便是一般人都不敢进前的,像杨鹏那样的傻蛋,更是巴不得离您远远的。”小护士笑呵呵地说道。 然而锦鳞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没有变得轻松,他看了小护士一眼,道:“我不想粗通拳脚。昨天杨鹏那一闹,倒让我明白了,我不能永远像小孩子那样让我姐保护我。我必须得变强,才能保护我姐,保护我娘!光读书是不行的,我还要学武,还要科考,待我成为文武双全的状元郎,这天下就再没有人能欺负了我姐和我娘!” 锦鳞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灼亮,表情坚决,先前那粉嫩的脸庞此时,竟有了几分男子汉的果敢与坚定。 他的话,让医生微微地点头,更让站在不远处的紫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牵挂,会让你有了软肋。 也会让你披上铠甲。 *** 紫苏原本以为那些所有复杂混乱的事情会就此告一段落,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只是招兵买马,继续她的振兴祖宅大计。然而没想到她才刚刚过早餐,一个不速之客便到了。 紫苏的早餐是在正堂用的,陪肖氏和锦鳞一起吃饭,是紫苏最欢喜的时光。她上辈子在现代,每一次都是一个人吃饭。早上醒来面对的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问一声早安,也没有人跟她一起分享早餐。晚上回来的时候,万家灯火,她的屋子却永远都是黑的,没有人在她回家的时候说一声“你回来了”,也没有人跟她面对面地吃晚餐,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永远都是一个人,即使是在过年过节过生日的时候,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所以她才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整个m·g上上下下的员工都知道紫苏是个拼命三郎,恨不能把公司当家一样拼命。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她只不过是不想一个人在那个空荡荡的家里度过那么长的寂寞时光。 可即使这样,那满满的工作也填不满她空寂的家,和一颗寂寞的心呢…… 家人,能坐在一起,面对面地、开开心心吃饭的家人,才是填满家和填补心的缺口的神器呢。 那是谁也代替不了的。 所以不管有什么事,不管有多忙活多累,紫苏都会跟肖氏和锦鳞一起用餐,餐桌上满满的温馨让紫苏彻头彻尾地感觉到踏实和快乐。 她准备回闺房休息一下,换好衣裳,再去找七叔商议祖宅事宜。 因为早上捉急,紫苏只穿了一件家居服:一件橘红色的掐腰对襟小袄,和一件浅葱色的漩涡纹纱绣裙。衣裳有些薄,但重在舒服,家里没有外人,这样随意的打扮还是很得紫苏的心思的(它有点像紫苏在现代穿的家居服)。不过,若是跟七叔商议正事,会见他人的时候,穿这种衣服就很不正式了。紫苏刚推开闺房的门,便被坐在桌边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这一回,坐在桌边的可不是翠兰,而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小苹果”。 “小苹果”心情似乎很好,因为他端着茶杯,正在喝茶。 “那茶杯看上去有点眼熟,是我的吗?”紫苏一脸黑线地问。 说实话,紫苏现在对“小苹果”这种出入自己闺房如履平地的行为,早就已经无力吐槽了。关于他这个不要脸的行径,紫苏不止骂过他多少回,可是人家别无长处,就是一个脸皮厚,让紫苏又气又怒,却也丝毫没有办法。 这货简直就是粘在身上的口香糖有没有?比狗皮膏药都让人讨厌。 “小苹果”不置可否地扬了扬唇角,他放下茶杯,对紫苏道:“本公子来找百里大小姐,是为了那一天之约的。今日,正是履行约定的好时候。” 履行你妹啊履行! 紫苏真想一巴掌拍过去,直接把这只烂苹果拍碎了。但是她毕竟有言在先,答应了跟“小苹果”做这笔交易,自然是不能反悔的。 看起来他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也罢,今日便卦了这约,免得以后再受他侵扰。 紫苏冷冷地说道:“履约可以,但是你也要记得我们的约法三章:首先,你不得做出毁我清白、损我名誉的事情。其次,你不得对我有任何勉强,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你绝不能强迫。最后,一天过后,你我各不相欠。” 面对紫苏的义正言词,“小苹果”只是报以嗤笑:“我早就说过了,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对于本公子而言,你可不是什么值得大费周章的倾城美人。” 说着,他站起身来:“我在外面等你。” 话音一落,“小苹果”便朝着门口走去。 “喂,你疯了吗,你不会是想走正门吧!”紫苏被吓了一跳,她急忙上前,一把揪住了“小苹果”的袖子,“被人看到怎么办!” “哦?”“小苹果”忽然来了兴致,一双妖魅似魔的眼睛看向紫苏,笑道,“我怎么觉得,大小姐跟我有瓜田李下,私定终身的嫌疑呢?莫不是大小姐早有此意?那我们干脆不要出去,就在这里好了。” 说着,他竟双臂一伸,朝着紫苏抱了过来。 “你给我滚!”紫苏气得后退了好几步,一把抄起了架子上摆的花瓶。不是她太紧张,而是这货早有前科,上回强吻紫苏的惊悚感觉,让她到现在一想起来还觉得恶心得要死要死的。 见紫苏这副模样,“小苹果”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转过身,径自推开门出去了。 “喂,你竟然来真的!”紫苏的脸色大变,提着花瓶便追了出去,然而院中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小苹果”的影子?就是连个苹果核都没有啊! “这个家伙,不会真的是鬼变的吧?”紫苏惊悚自语。 想起刚才他故意戏弄自己,紫苏便气得要命。“小苹果”这厮,妥妥的就是一定时炸弹,而且最恐怖的是,它没有液晶显示屏!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爆炸,也没有人知道它的来源。这炸弹,到底怎么出现的,它又到底想干嘛呢? 第105章 意外,竟是这种地方! “小苹果”是谁?他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和这个身体的原宿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从她第一次看到“小苹果”的时候就在困扰着她,直到现在也没有破解。 看起来,紫苏真的有这个必要好好地问问他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提防这货对自己下黑手。对待“小苹果”这样做事从不按套路出牌而又间歇性发作神经病的人,最好是做好十足的防范工作。 嗯,就这么办。 紫苏转身走进了闺房,拿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银针。中医的银针可救命治病,也可以杀人于无形。紫苏把它们放在一个专门的小包里,以便随身佩带。然而她可是有段时间没有把它带在身上了,虽然说远程攻击银针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有它傍身,起码紫苏会多几分自我保护的底气。 她正欲将银针放入怀中,却意外看到在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包裹。 会是“小苹果”刚才放在这儿的吗? 紫苏好奇地走过去,将它打开了。当包裹中的东西映入紫苏眼帘的时候,紫苏不禁怔住了。那是一件宝蓝色的长衫,水蓝色腰带,腰带上还缀着一枚蓝色彩石,上面更是绣着朵朵繁花,很是精致。紫苏将这件长衫拎起来,赫然发现这是一件男人的衣裳!除了这件长衫和一件银缎长裤,还有一枚紫檀簪子和一双厚底皂靴。 这是…… 紫苏拿起簪子,看一那簪子造型古朴,除了簪头被雕成祥云之外,并无其他任何多余和花哨的雕刻。看上去,就像是男人用的东西。 男人! 难道“小苹果”是想让自己女扮男装吗? 他该不会是想让自己扮成男人,然后把自己卖给喜好男色的变态吧? 不过,若真是这样,他似乎也没有必要这般大费周章地演这么一出。anyway,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还了他的人情,日后再不相见!若是他真的想害自己,紫苏也绝对不会让他得逞,哼。 这样想着,紫苏便将这套男装换上了。 她刚走出房门,便被一个人扑上来,一把抓住了。 “你是什么人?胆敢闯我们大小姐的闺房!” 这声音……是翠兰…… 紫苏的额前滴下了一个大大的汗珠,她无语地转过头看向翠兰。 “哈?是大小姐?”翠兰方才看到大小姐的房里走出一个男子,当场吓得脸都变了颜色。她只恐会有人对大小姐不利,急忙扑过来捉人,却万没想到捉住的是自己的大小姐。 “对不起,大小姐……我以为……”翠兰急忙松开紫苏,一张脸红得像是快要滴出汁来的红石榴。 这个包子妹还真是有够让人无语的! 紫苏伸手捏住了翠兰的脸蛋,喝斥道:“难道换了身衣裳,你就认不出自己的主子了吗?就你这眼神,我能放心让你做什么事?干脆把你嫁出去算了!” “啊?不要啊,大小姐!你不要让我嫁人翠兰一辈子都不要嫁人这辈子只要守着大小姐夫人和大少爷就算死也要死在大小姐身边!”翠兰这会儿是真的急了,竟是连气都不喘地说了这么大一长串的话,让紫苏险些没笑出来。 “行了,还死在我身边,讳气不讳气。”紫苏说着,松开了翠兰。 见紫苏并没有真的要把自己嫁掉的意思,翠兰这才松了口气。见紫苏穿成这般模样,不禁试探地问道:“大小姐好端端地,扮上男装干什么去?” “怎么,我扮个男装,还要问过你不成?”紫苏板着脸问道。 “不成!不是,不敢。”翠兰急忙低下头,嗫嚅道,“翠兰只是担心大小姐,恐大小姐是出去见什么人……” 说着,翠兰悄悄地看了眼紫苏,又道:“大小姐怎么也算是有婚……” “婚约”二字还没有说出口,紫苏便打断了翠兰的唠叨。 “我出去办点事,男装方便点。你才多大,就开始啰啰嗦嗦的,再这么啰嗦真的把你嫁掉,我就清静了。”紫苏掂着翠兰的脑门道。 翠兰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把你嫁掉”这四个字就像是一把剑悬在她脑袋上,吓得她不敢再多问一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子走出了门去。 “唉,大小姐,你真的要小心谨慎啊!千万不要传出什么流言才好,要知道那样的人家……若是在嫁进去之前就闹出什么不好的传闻,以后可就没有你的好日子过了呀!”翠兰一想到这个,就担心得不行,自是揪住袖子攥了又攥,几乎将那袖子攥得变了形。 可叹紫苏可没有这个觉悟,她自是走出了门。 刚出大门,紫苏便看到不远处的路边有两匹马在悠闲地踱步。那两匹马一匹黝黑,一匹栗色,均是体态优雅而又健壮好看,通身的鬃毛油亮油亮,就像是一匹亮缎一般! 这绝对是纯种马啊! 因为上过马术课,所以紫苏对于马的品种并不陌生。她和七叔先前所买的马,虽然还算健壮,但都不是上等的好马。没办法,现在的紫苏银子有限,只能望马兴叹,暂时将就了。 可是眼前的这匹不同,一看就知道它是匹血统纯正的骏马!看那修长的马颈,看那长长的鬃毛,看那双明亮温柔的大眼睛,真是……太美了! 此时的紫苏眼里只有骏马,却自动忽略了那马上坐着的“小苹果”。 见紫苏星星眼的模样,“小苹果”不禁满眼的不屑。他自是冷哼一声,道:“上马。” “啊?”紫苏回过神来,这才看到骑在黑马上的“小苹果”。那么说,这匹栗色的马,是自己的了? 好棒,可以感受一下骑纯种马的感觉了! 紫苏心里一喜,立刻扶住马鞍,一步跨上马去。 看到紫苏的身手如此轻盈,上马的动作如此娴熟,“小苹果”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疑惑神色。他目光阴沉地看了一眼紫苏,然后捉住缰绳,轻夹马腹,率先朝着东面奔跑而去。 “我们走喽!”紫苏也轻夹马腹,跟在“小苹果”的身后跑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策马奔驰,骑在马上的感觉让紫苏感觉到畅快而自由,她在现代就非常喜欢这种自由奔放的感觉,如今,更是觉得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一路奔跑,直到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凉,甚至可以看到不远处突起的一个又一个土包和……墓碑。 这,这是……坟地吗? 紫苏怔住了。 第106章 第一次,杀的人 紫苏没想到“小苹果”会把自己带来这样的地方。 这里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荒郊野外,除了远处延绵的山脉,便是这一望无际的荒原。 目光可及之处,尽是大大小小的黄土堆。这些土堆的墓碑,也多数都是木头刻成的,极少有石头雕刻的墓碑。 不知道是不是这地方风水阴森的关系,紫苏只觉冷风嗖嗖,凉意阵阵。路边的枯树上落着的乌鸦发出嘎嘎的叫声,甚是令人毛骨悚然。 “你为什么要带我到这种地方来?”紫苏问“小苹果”。 “小苹果”没有说话,他只是抬起头,望着这看不到头的黄土堆,目光冰冷而又充满了痛苦。 “小苹果?”这货的眼神跟紫苏从前看到的都不一样,难道他今天没打算害人,而是……在扫墓的吗? 紫苏有心想要问,但“小苹果”却从马上下来,将马缰绳随便往一株小树上一栓,便大步走进了坟地。 我勒个去!他的意思是让我跟上去吗? 紫苏看了看四周起起伏伏、大大小小的坟包,禁不住一阵头皮发麻。她虽然去过现在的坟地,但那都是火葬之后的坟地,有山有水绿化也很好。如今却是这种荒凉到了极点的荒郊野坟,而且这里的坟包这么密集,不知道埋了多少死人,怎么能不让她头皮发麻? 干脆不要过去好了,反正“小苹果”也没说要我过去。只有一天之约,过了今天,各不相欠。 那就耗时间好了,嘿嘿。 紫苏想着,便打定了主意赖在马上。可是…… 当她抬起头看向“小苹果”的时候,发现他正头也不回地朝着坟地最深处走去。风吹起他的黑发,轻轻地飞扬着,他那瘦长的身子竟是那般的寂寞与无依。 是紫苏的错觉吗?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妖孽一般的男人在此刻这么孤独这么寂寞这么无助?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还是……那坟地的尽头,埋藏着什么人? 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吗? 紫苏略略迟疑了一下,终是下了马,跟上“小苹果”的脚步。 “小苹果”走了很远很远,最后,终于在一株大树的下面停了下来。 紫苏看到,在这株大树下,有一个小小的土堆。这个土堆没有立任何的牌子,连木头的都没有。它是那么小,圆圆的一堆,像是一个小孩子孤独地待在这里,任凭风吹雨打,岁月流逝。 “小苹果”在这个土堆前慢慢地坐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这土堆,不发一言。 因为戴着面具,所以紫苏看不到他的脸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但是他的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了浓浓的、浓浓的悲伤。 悲伤吗? 紫苏在离“小苹果”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在这一刻,她突然不觉得这里有多令人毛骨悚然了。 这里埋葬着的,都是另外一些人的回忆与悲伤吧?虽然他们如今都已经是一堆白骨,生前也曾经做过或好或坏的种种事情,但他们……都曾为人父为人母为人子过,都曾经轰轰烈烈地活过,都曾经爱恨交加地存在过。 他们……都曾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呢。 即使是现在,也是有些人世界里的一部分吧。 “小苹果”从怀里拿出了一支笛子,放在了唇边。 那是一只很小、很旧的竹笛,竹笛的尾端缠着红绳,那红绳的颜色也不是十分鲜艳,想来,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笛声悠然而起,在这空旷的坟地里飘扬。它是那样的悠扬,那样的动听,让这个阴气沉沉的地方都焕发出了一种生机,变得平和而安静。 “小苹果”就这样忘我地吹着笛子,他没有去看紫苏,也没有跟她说话,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时间伴着笛声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紫苏听着“小苹果”一首接一首地吹着曲子,简直像是在开一场个人演奏会。 可是,这演奏会所演奏的曲子,却是一首比一首更加悲伤。 紫苏托着腮,静静地听着,由始至终都没有打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苹果”才停止了吹奏,他放下笛子,望着那个小小的土包,突然开了口。 “这里埋葬的,是我第一个杀的人。” 神!马! 紫苏的神色一凛,方才对“小苹果”心中涌起的那么一丢丢的同情刹那间丢得无影无踪,连看着他的眼神也冰冷了下去。 她猛地站起来,冷笑着对“小苹果”道:“所以说,你现在是良心发现,在为你第一次杀的人吹小曲儿,只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原谅,让你良心上过得去那么一点点?” “小苹果”的身形微微地震了震,他转过头来看向紫苏,喃喃地问道:“他不会原谅我的,是吗?” 紫苏怔住了。 这一刻她真的不相信,在自己眼前的会是“小苹果”。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迷惑与茫然的神色,带着深深的痛苦与悲伤,像一个站在地狱边缘徘徊着要不要一脚踏入万劫不复的无助灵魂。 紫苏甚至开始怀疑,“小苹果”是不是拥有双重人格?难道他是个名符其实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吗? 这病……得治啊…… 紫苏张了张嘴,正想要回答,“小苹果”却凄凉一笑,自喃道:“他当然不会原谅,他又怎么会原谅呢。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这么小就死了,不会每天都这样孤伶伶地自己待在这里。天黑的时候,他一定很害怕……” “你是说,你杀的是一个小孩?”紫苏疑惑地问。 “小苹果”不置可否,微微地点了下头。 我勒个去的! 紫苏差点拿出银针,一针戳在“小苹果”的死穴上。 这个妖孽、贱人、魂淡!他竟然有脸张这个口,说这种话! 真是死到临头死不足惜!不对,就算是死,他也赎不清他的罪孽! 紫苏越想越生气,她慢慢地逼近“小苹果”,手也摸向了自己的腰带,想要从里面拿出银针。 干脆一针结果了他,省得他再贻害他人,祸害人间! 紫苏的手,已经摸到了装着银针的小包,眼看就要取出针来。 这时,“小苹果”突然说话了。 他说:“我从来都没有想到,我第一个杀的人,竟然是我的亲弟弟……” 什、什么? 紫苏怔住了。 第107章 至亲,至伤 紫苏难以置信地看着“小苹果”,他不明白,在这个人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他做尽逼良为娼的恶事,而不受一点良心上的谴责。 难道这一切,都是从他亲手杀害了自己的亲弟弟开始的吗? “我爹喜欢美人,他的美人也很多。我娘,不过是他所有的美人中的一个,这本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每个大户人家天天都在上演这样的闹剧。但是有趣的是,我爹,娶了个凶悍的正妻。从此那些美人之中诞下的子嗣便少得可怜,即使有几个有幸诞下的,最后也都被埋在了后山的荒地里……” 紫苏不知道为什么“小苹果”会对自己说起他的往事,这样一个坏事做尽的魂淡,却原来……是在这样可怕的环境下长大的吗? “为了让我活下去,我娘心甘情愿地做了那正妻的爪牙,替她做尽龌龊之事,只为了她能给我一条活路。可惜,老天不肯放过她,我娘在这个时候又有了身孕。纵然她想尽办法地遮掩,借回娘家之由生下了我的亲生兄弟,她原想日后寻一户人家把那孩子送走,却还是被人知道了。那正妻能允许我娘生我一个,但绝不会允许她再生第二个。那个死女人想要把我们母子三人全部除掉,为了活命,我娘命我亲手杀了我的弟弟。” “那一年,我七岁。”“小苹果”转过头来,冷冷地望住了紫苏。他的目光如此寒冷,满是恨意。仿佛他看到的不是紫苏,而是那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命运。 就那么……恨吗…… 紫苏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冰冷了下去,她现在终于明白,大户人家女人之间的争斗,绝然不是仅仅的争风吃醋,而是关乎生死的一场战争。 这场战争没有武器的争鸣,没有相互砍杀的激烈,有的,只有流血和最后的死亡。 “你可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小苹果”问。 紫苏猜度着,试探性地问道:“你想把你娘接出来,让她过好日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苹果”大笑起来,他又像先前那般癫狂地笑着,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竟是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你真是天真,”“小苹果”站起来,伸手便扼住了紫苏的脖颈,冷笑道:“我当然是想那个女人死。我只想亲眼看着她是怎么死的,不仅如此,我还要亲自帮助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为了这个,我才在那个肮脏的地方苟延残喘地活到了今天。” 他的手如此冰冷,让紫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望着“小苹果”,沉声问道:“那个女人,也给你下了毒,是不是?” “什么?”“小苹果”的眼中闪过一抹惊骇,他惊讶地看着紫苏,扼住紫苏脖颈的手突然用力,咬牙切齿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你对当年的事到底知道多少!” “痛!”紫苏被“小苹果”扼得生疼,更无法通畅的呼吸。她伸出双手捉住“小苹果”的手腕,让他离自己远点,然后艰难地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只不过觉得你这冰凉的体温太过怪异而已,正常人的体温怎么会有像你这样的?如果不是因为身体里有毒,破坏了你的身体机能,你是绝对不会变成这样的。” 紫苏生活在现代,并没有接触过毒药,她只是从医书上看到过古代的一些奇毒介绍,曾一直惊叹古代人的智慧,连杀人、整人的毒药都能研制得这样别出心裁名目繁多。如今她有幸回到这里,却在“小苹果”的身上,第一次感觉到毒药的可怕。 “小苹果”用充满了警惕与疑惑的目光看着紫苏,像是在研究她话里的真实性。这让紫苏感觉到更加的奇怪,她终是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小苹果,你告诉我,我跟你到底有过什么仇,什么怨?你又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小苹果”冷冷地笑了出来,他凑近了紫苏,手,也抚上了她的面颊,“你竟不知道我想怎么样……你竟不记得从前发生的事情。真是可笑啊,百里紫苏,你竟然会不记得?” 从前发生的事情? 紫苏顿时感觉到惊悚。 这家伙果然跟自己有过节!可是……他们又有什么过节呢?为什么百里紫苏本身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一段? 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紫苏的表情如此迷惑,“小苹果”的唇便上扬出一抹嘲讽笑意。 “你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原本便没指望你还能记着。”“小苹果”冷冷地笑着,他凑近紫苏的耳畔,低声道,“你只需要记得一件事,百里紫苏,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他收回手,转身大步走向来时的方向。 “喂!”紫苏大声地朝着“小苹果”喊,“你千里迢迢把我折腾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向我宣战的?” “小苹果”的身形顿了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我只是不想一个人来。”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匆匆而走,只剩下紫苏怔在这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紫苏伸手抚着自己被“小苹果”扼过的脖子,仿佛从脖子上还能传来阵阵的凉意。 他像蛇一样,有着冰冷的体温,也像蛇一样阴狠而狡诈。可他的背上却背负着那样痛苦的回忆呢……这个“小苹果”,他还真是个复杂的家伙。 他说,不会放过自己。 还责问自己为何会忘记曾经的一切,唉,百里紫苏呀百里紫苏,你到底是怎么惹上了这尊煞神的?为什么你一点都记不起来呢…… 就算是想破了头,紫苏也没有寻到她想要的答案,只好穿过这些大大小小的坟包,去寻马。 在栓着马的小树边,只有紫苏来时所骑的那匹栗色骏马还在那里。“小苹果”和他的那匹黑马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108章 什么,太岁头上动土? 好在,“小苹果”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把马都收回去的地步。不过,这样说起来,是不是意味着这匹栗色的马归自己所有了哩? 这样一想,紫苏便欢喜地牵住了那匹栗色骏马,高兴地对它道:“你以后就跟我混了吗?嘿,姐是不会亏待你的。你以后就叫阿俊吧,阿俊阿俊。我们回家喽!” 说罢,紫苏便跨上马,朝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在紫苏走出很远后,一个人影才从一片树林中闪了出来。他望着紫苏离开的方向,久久,久久不曾动过一动。 “百里紫苏,你脸上的笑容……我迟早有一天会毁掉它……”那人冷冷地说着,浅灰色的眼睛里尽是仇恨与痛楚。 紫苏回到了祖宅,把马交给了加多宝。 加多宝在看到阿俊的时候眼睛一亮,他父亲在世的时候,曾是衙门的马倌儿,他从小耳濡目染,自然识得怎样才能称得上是一匹好马。只是这样的马,怎么会被大小姐所有?别说是这匹马至少要价值千两,单是马背上那副上等的马鞍便已然价值不菲了! 他暗自狐疑地看了眼紫苏,见自家的大小姐今日是一副男儿打扮,心中便更加疑惑。只是出言询问从来就不是加多宝的风格,他依旧不发一言地牵过了阿俊,把它安排在通风最好、最舒适的一间马栏里了。 紫苏满意地看着加多宝对阿俊的照料,然后转身朝着正堂走去了。 看到紫苏回来,肖氏便高兴地扑上来,拉住紫苏的手上看下看,一个劲地称赞:“瞧瞧,我的女儿就是貌美,连穿男儿的衣裳都是这般俊的,恐怕要把全天下的男儿都比下去了!” 紫苏瞬间不晓得应该说些啥好。 有时候想想,遇上肖氏这样的娘亲,也许也是件好事,起码她不会问东问西,也不会禁止你干这干那。 她毫无保留地信任着紫苏,对紫苏所做的一切都报以称赞和惊叹,仿佛她的女儿就是全天下最聪明最智慧最了不起的孩子。 这辈子遇上这样的娘亲,也是件幸福的事,不是吗? “娘,你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了?”紫苏一语中的,让肖氏不禁不好意思起来。 “哈,姐,你回来了!”锦鳞从外面跑了进来,他今日被医生命令扎了一天的马步,脸蛋被晒得通红,还一头大汗。孙孝林跟在他的身后,穿着青色衣裳,倒比先前在坝上看到的精神了几分。 “大小姐。”看到紫苏,孙孝林连忙行礼。 紫苏笑着点了点头,还不待说话,锦鳞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姐!郑妈妈那边给回信了,她愿意跟周正人回到百里祖宅!”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肖氏这样高兴呢。 紫苏笑了起来:“这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事儿,不仅是肖氏高兴,锦鳞和周正人也很高兴。肖氏高兴得是她自己终于有了伴儿,锦鳞和周正人这对小伙伴高兴的是可以天天在一起玩耍了。紫苏的意思是,让郑妈妈就住在百里祖宅这边,周正人也一起搬过来,反正祖宅的屋子多,人多热闹,到时候锦鳞和周正人可以一起去到城里读书,周正人也可以跟着医生学习拳脚功夫。 这个决定,就足够锦鳞感觉到兴奋了。 其实不仅是锦鳞,孙孝林也很兴奋,他先前在坝上,过得都是像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哪里能看到这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 来的时候,孙孝林他娘林氏,就跟他说了好多的话,嘱咐他一定要悉心伺候大少爷,不管有多苦多累,都不许抱怨。就算是大少爷打他、骂他,也要忍着受着,只要忠心为大少爷做事,就总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孙孝林自然知道这些,因为大小姐在说要人的时候,曾经特地跟爷爷强调过,她不止要给大少爷务色一个机灵的,还要忠心。孙孝林很清楚,忠心才是重点。所以他在来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有多苦多难,他也要好好地跟在大少爷身边学本事,这样才能出人头地,才能让爷爷和父母的颜面有光,才能做弟弟们的榜样。 谁成想,孙孝林在百里祖宅,不仅没有挨打挨骂,反而吃得好穿得好。大少爷待他也格外的好,甚至还把自己的好吃的分给孙孝林。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孙孝林感到满足。他已然从内心深处萌生了要尽全力维护自家主子们,一辈子尽心伺候大少爷的想法。 如今又听大少爷的朋友要来,还能跟着学拳脚工夫,他就算学不上,在旁边跟着看,也定然是见了世面,怎能不让他开心? “姐,郑妈妈来了,他们要住哪儿啊?”锦鳞急切地问。 “嗯……”紫苏略略思考了一下,道:“就住东边的小厢房吧,怎么样?离你和娘的房间都近。” “太好了!”紫苏的提议正中锦鳞心意,他立刻跳起来,开心地道,“那我现在就叫翠兰们去收拾!” 说罢,便开心地跑了出去。 然而就在百里家这边开心地收拾着厢房,郑妈妈收拾东西要搬家的时候,周家那边却出事了。 郑妈妈要带着周正人搬到百里祖宅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闻听自己可以学功夫,周正人高兴极了,他跟锦鳞一起,兴高采烈地宣言他们都要成为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材。紫苏听到这话也很高兴,事实证明紫苏没有看错人,周正人不仅为人正直,也十分上进。所谓近朱者赤,锦鳞这只小团子有周正人在旁边陪伴,是绝对能成材的! 然而正在郑妈妈和周正人欢天喜地收拾东西,准备搬家的时候,得了消息的周家大房的人,却气势汹汹地杀上了门来,说什么也不让郑妈妈搬走。见自己的大伯一家这么不讲理,周正人又如何能由着他们这样欺负自己的母亲?当场便与对方争执起来,郑妈妈一个要好的娘子眼看事情越闹越烈,担心郑妈妈和周正人吃亏,当下便喊自家的孩子跑到百里祖宅这里来报信。 “他们为什么会闹起来?”紫苏问那孩子。 前来报信的孩子大约十岁,浓眉大眼,身材结实,闻听紫苏这样问,急忙恭敬地道:“回大小姐的话,具体的事情小的不清楚,但我在外面,有听到周大伯说不许拿周家的田产去添合外人……” 话说到一半,这少年自然也知道后面的话不适合再说了,便放低了音量,然后沉默下去。但这话却让翠兰气得瞪圆了眼睛。 “开什么玩笑?我们百里家坐拥千亩良田,岂会把他们周家那一点田地放在眼里?这周家的人脑子进水了不成?” 翠兰还想说些什么,紫苏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翠兰虽说不解气,便既然主子发了话,也只好不再说什么,只是脸上的怒意却还是没有消。 紫苏问这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小姐,我叫阿七。” 紫苏点了点头,道:“阿七,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阿七怔了怔。 郑妈妈跟周家人闹成一团的事情,都是因为郑妈妈要搬到百里府上来引起的,阿七的母亲也是觉得百里府上一定会给郑妈妈撑腰,所以才会让自己的儿子跑到百里家去通知,谁知道阿七在这里说了半天,百里家的大小姐却只是说了一声“知道了”。可是这“知道了”是什么含义?他们到底是去,还是不会去? 阿七略略想了想,觉得可能是百里家的大小姐还是个孩子,看上去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所以不知道郑妈妈的处境有多难。他抬起头来去看肖氏,然而肖氏却将目光落在紫苏的身上,那神情分明是在等紫苏拿主意。 看起来,想要指望百里夫人的念头是要落空了。阿七难过地叹了口气,只好起身行了一礼,便怏怏地走了出去。 “紫苏,周家的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清莲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他们若是铁了心地阻拦,不让她到宅子这边来,怎么办?” 肖氏一脸担忧,锦鳞更是气得一张脸都涨得红了。 “哼,真是不要脸!我早就听正人说他们周家的大房经常欺负他们母子,每年都要克扣他们田里的收成不说,还经常跑到他们家去打秋风。他娘找他们评理,还经常都会被他婶子骂,可见他们家的大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回,准是看他们要搬走,占不成便宜,就想拦着!” 锦鳞的话,让肖氏更加担心了。但是紫苏却摇了摇头,道:“未必。” “未必?”锦鳞看到紫苏一点都不担心,不免急了,“姐!你是不知道周正人他们家的事!周正人的大伯又贪又黑心,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这次周正人和他娘怕是要吃大亏!” 听了锦鳞的话,紫苏不禁笑了起来。 紫苏的笑让锦鳞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姐!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上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自然是在笑你,这世上还没有能在你姐这里占到便宜的人,不过是区区的几个农户,莫不是还想跟我们百里家作对?他们也真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紫苏笑得好似一只小狐狸。 锦鳞大喜过望,急忙奔上来抱住紫苏,欣喜地问道:“姐,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我们管了?” “管,当然要管。郑妈妈既然是我们百里家的人,就没有不管的道理。若是让人知道了我们百里家的人任人拿捏,那我们在这一带的声望不就没了?”事实是,如果随便一个农户都能在百里家的头上动土,那紫苏就干脆不要混了,直接关上门当窝囊废算了。 第109章 嗯哼,岂容人欺负? “翠兰,医生,你们带上可乐、红牛、七喜和加多宝跟我走。”紫苏说着,站起身来。 婶可忍,叔不能忍。 她百里紫苏要让这些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什么是名门望族的声威。 且说阿七回到周家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里面还闹得不可开交了。 围在周家小院门口看热闹的乡亲可不少,大伙不用猜也知道周家二房这对孤儿寡母被周家大房欺负了。然而看热闹的人虽多,但却没有谁进去劝架。原因无他,这毕竟人家周家的家务事。周家在锦城不过是一个小户,没有宗族支撑,自然也就没有宗族的长老主持公道。郑妈妈是一个寡妇,又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平素里眼界很高,也不屑于与这些庄户人家的媳妇子打交道,为了避免门前是非,郑妈妈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教导孩子,便是做些绣活,所以真的到了这种大起纠纷之时,便连半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阿七的母亲华氏,因为祖父是个读书人,从小耳濡目染很是通情达理,是难得与郑妈妈说得上话的人,她也是真的担心郑氏会挨人欺负,所以才会让自己的小儿子跑去百里家报信。这会看到儿子回来了,便立刻上前关切地询问。 “怎么样,见着百里夫人了吗?” 阿七略略迟疑了一下,说道:“见是见着了,不过百里夫人也没说什么,都是百里大小姐在主事。” 华氏早就听外面传言百里家是嫡长女百里紫苏在当家,所以并没有感觉到奇怪,只是急着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给郑妈妈出头。谁知阿七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娘,百里大小姐只是说她知道了,就让我回来了,别的就没再说什么。” 华氏闻听这话,不禁脸色大变。她心中暗暗替自己的好友捏了一把汗,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了。这要是万一人家百里家嫌弃郑妈妈家里不安生,琐碎的事情多,不让她过去可如何是好? 周家是一个火坑,郑妈妈这么多年独自一个人拉扯着正哥儿长大,很是不容易。要拉扯孩子,又要跟周家大房那些恶狼似的人斗法,很是辛苦的。华氏自打听说了郑妈妈要去百里府上,很是替她高兴。毕竟事隔这么多年,旧主还能这般惦记她,是极为难得的事情,能跳出这个火坑是郑妈妈的福气。可是万没想到在临了还闹了这么一出,这周家的大房,真不是人! 华氏又气又悔,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都让一让,百里大小姐来了!” 来了! 华氏的眼睛一亮,立刻转过头去。 这是华氏,也是锦城的农户们第一回见到百里家的家主。紫苏先前在种子大集上露过一次面,便以金主的身份让全锦城的人对她津津乐道;后来杨家的管事带人去百里府上闹事,被百里大小姐三言两语便轰出来的事再次传了出来,所有人都对这位百里紫苏大小姐感觉到好奇。虽然大商不乏女子当家的例子,但在锦城,却还没有过这样的事。这会儿听到百里家的大小姐来了,所有人都转过头,伸长了脖子往声音的来源之地看去。 但见不远处疾步走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大汉,那大汉叫一个威猛,全身的肌肉块儿跟石头似的,好像随时随时都能把衣服撑破。而这大汉的脸上尽是伤疤,眼神也像能杀人似的,看谁都让人倒吸一口冷气。 有了这个野兽般的人物开路,人群自然迅速地让出了一条路来,这也就让大家伙儿都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百里家的大小姐到底长着怎样的模样。 在四个壮丁和两个丫头的簇拥下,一个有着玲珑身形的少女款款行来。 这少女着竹青色暗花细丝褶缎裙,上穿银白绣缠枝兰花图样的对襟羽纱衣裳,一头青丝挽成如意高寰髻,别着一枚古朴的紫檀簪子。如若没有看到真人,任谁听到百里家的大小姐打扮得这样朴素,便都会觉得难以置信。要知道十四五岁正值妙龄,谁家的小姑娘都愿意打扮得像花儿一样艳,便是农家的小女子,就算是买不起贵重首饰,也是钗子簪子珠花神马的戴了一坨一坨的。然而百里家可是大户,百里老爷在朝中也是要员,百里家的大小姐却只别了这么一个木头簪子,怎么能不教人纳闷? 然而当紫苏慢慢地走得近了,众人看清了这位大小姐真容的时候,竟无一不深吸了一口气。 乖乖,怪不得人家大家小姐这么任性!生得这样的相貌,便是不戴任何首饰也无人会觉得寒酸,恐怕还会嫌那首饰多余,没的给这神仙似的人物添了俗气!但见那一张瓜子脸儿若含了水气氤氲的羊脂美玉,一双明眸似璀璨之星光华潋滟,鼻子微翘,樱唇小巧,恰似一笔朱砂轻点美玉之上。说不出的精致秀美,描不尽的风华绝代。而这秀美中,又有着一股子英气,和说不出的逼人灵气,仿佛这天地的精华都集于一身,只让人惊叹。 “乖乖,百里家的大小姐,竟是这样美的!”一个人喃喃地说出声来,其他人立刻如梦方醒般惊叹感慨。 在众人这齐刷刷的目光中,紫苏神色泰然地举步前行,此时的她根本无暇去关注别人对自己的惊艳,她的柳眉微颦,心心念着的,是如何教训这周家大房。 她百里紫苏要让整个锦城都知道,欺负她的人,绝没有好下场。 百里家大小姐来了的呼声,早就被郑妈妈听到了。那郑妈妈是什么人?她可是自小便在肖氏身边长大的贴身丫头,肖氏没嫁人之前,因为是嫡女,在肖家相当的金贵,所以没人敢对她说个“不”字。肖夫人疼爱自己的女儿,所有的事情都会过滤一遍再传到女儿耳中,所以才造就了肖氏既没有手段也不在意利益的单纯性子。 第110章 笑话,跟我撒野? 虽然肖氏不懂得人心的险恶,并不代表肖府就没有这些争斗。作为要保护自己主子的郑妈妈,若是不懂得审时度势、把握分寸,如何能被肖夫人挑选出来担得这个责任? 当郑妈妈闻听紫苏来了,心便放下了一半。她知道,给她撑腰的人来了。 先前她只是跟周家大房的这些人吵,却一直保留着理智与实力,这会紫苏来了,她便不用再顾及了。 “你们一直欺负我跟正哥儿,这么多年,为了我家正哥儿,我从来都是忍着你们。今日我为了正哥儿的前程,也不能任由你们拦了我!”郑妈妈说着,猛地上前一步,用力地去推周家大嫂。 周大嫂武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原本生得就壮,性子又泼,平时也是欺负郑妈妈欺负惯了,这会看到郑妈妈竟然有胆子推她,当下手一伸,便将郑妈妈整个人推开。郑妈妈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头却不小心撞在桌角,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郑妈妈坐在地上,手捂着伤口,那鲜血从她的脸庞上流下来,染红了衣襟,触目惊心。 “娘!”周正人看到自己的娘亲这样,当时便悲呼出声。他扑过去扶住自己的娘亲,急切地呼唤道:“娘,你没事吧,娘?!” 郑妈说不出话来,只是坐在那里摇了摇头。 周正人又悲又怒,怒吼一声,像枚炮弹似的冲向周家大嫂。 “我跟你拼了!”周正人怒吼着,直撞向武氏,把武氏撞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杀猪般嚎了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小兔崽子杀人了!” 武氏这个“杀”字不出口还好,一出口竟像提醒了周正人般。 周正人双目血红,咬牙道:“我就杀了你,杀了你这个泼妇!” 说着,周正人便伸手扼住了武氏的脖子。然而他才不过十一岁,哪里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把武氏这五大三粗的妇人掐死?他还不待替他娘报仇,周家的老大周春便冲过来,大巴掌一挥,将周正人打得跌倒在地。 “小兔崽子,反了你!”周春说着,扬起脚便踢。 这一脚正踢在周正人的身上,令他发出一声闷哼。 “住手!正儿!”郑妈妈哪里能见自己的儿子挨打?她惊呼着要扑上来,却被武氏用力一推,再次跌倒在地。 “你们敢打我娘,我不会放过你们!”周正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周春当即又是一巴掌,这拳正打在周正人的脸上,他两眼一片金星飞舞,口中一股腥咸之味,血,从嘴角流了下来。 “我一定会杀了你……”周正人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能想到最可怕的事,就是杀人。然而周春哪里会将一个孩子放在眼里?这会听到周正人这样说,便再次扬起巴掌打过去。 他的巴掌还没有落下去,便被人一把抓住了。 “谁多管闲事!”周春叫嚣着,转过头,待他看到来人的时候,却吓得浑身一激灵。 周春眼前的是一张满是疤痕的可怕脸庞,除了疤痕,他就只看到一双满是戾气的眼睛,那眼睛仿佛能吃人似的,让周春差点吓得尿了裤子。 “大小姐!” 周正人的一声呼唤让周春立刻回过神来,他这才发现,屋子里闯进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一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生得美貌无比,一双眼睛却清冷凌厉。两个丫头和四个小厮围绕在她的身边,显然这少女是他们的主子。虽然年纪不大,但这少女却一点都不怯场,她大大方方地走进来,便直接坐在了桌子的最上首。 少女连个正眼都不瞧周春,坐下来便挥了挥手,捉着周春手腕的男子松开手,周春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警惕地看着这些人。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少女没搭理周春,跟着这少女的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却将倒在地上的郑妈妈扶了起来,这边周正人也急忙赶到郑氏的身边,跟郑氏一起给少女行礼,叫了一声:“大小姐。” 大小姐! 周春心里暗暗紧了一紧。 是了,方才就听周正人那小兔崽子叫了一声“大小姐”,难道这少女就是百里家现在的当家,百里紫苏? 周春人的眼珠转了转,将紫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虽然紫苏眼神清冷,神情高傲,但怎么看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跟自己斗,还差得远。 这样一想,周春的胆量就来了。他冷哼一声,梗着肚子斜睨紫苏,一脸的不屑。 紫苏虽然没拿正眼看周春,但凭眼角的余光也知道这货的表情很欠抽。 既然欠抽,那一会就遂了他的愿。 “求大小姐给我们做主!”周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我大伯要占我爹留给我的地,还将我们给打伤了!” 紫苏看了看郑妈妈和周正人脸上的伤,当即脸色一沉,冷声道:“把那这个刁民给我绑了!” 可乐和七喜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将周春架起来,不由分说地捆成了一个粽子。 “你!你竟然敢绑我!”周春万没想到紫苏上来就来这一手,顿时暴怒不已。他跳着脚大骂,“你们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绑老子?” “啪”! 紫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等物登时颤了又颤,发出清脆声响。紫苏柳眉倒竖,冷眼看向周春,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在本小姐面前自称老子?” 话音一落,可乐便上前扬手掴了周春一巴掌,喝道:“我们大小姐的老子乃是当朝二品大元,朝廷命官,天子门生,你是个什么下作东西,也敢在我们大小姐面前撒野?” 天子门生这种话,其实是可乐胡乱诌上去的,不过他倒也没有说错。百里文英乃是大商难得的才子大儒,当年也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说他是天子门生,也不算错。 周春挨了打,原本就眼前金星乱舞,这会听了可乐的喝斥,当即脸就白了。 这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还是朝廷要元,那可是真真儿的二品大元啊!周春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哪个敢惹? 第111章 哎呀,我脾气不好呢 然而周春虽是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周春的媳妇武氏却哪里知道?她自幼便长在乡下,每天除了田地就是老公孩子,什么朝廷命官,什么天子门生,跟她半根毛线的关系都没有。这会看到她们当家的被打了,当即便坐在地上开嚎。 “杀人了!百里家要杀人啊!” 武氏的嗓门又粗又哑,跟只乌鸦在呱呱大叫一般,刺耳至极。 紫苏真是醉了。 先前紫苏只当是杨鹏的娘亲辛氏就是一个泼妇级别的,谁想一山更比一山高,这个武氏简直刷新了她对泼妇的认识。 像武氏这种人,素来都是软的欺负硬的怕。她之所以敢这么作,也是看在紫苏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少女上。她只要这么拼死地嚎上一嚎,作上一作,就能把紫苏给唬住。 武氏这一作,倒教郑妈妈的脸色先变了一变。 要说,其实最好打交道的是聪明人,其次是仁义之人。像武氏和周春这种浑不拎,四六不懂,又不明事理,脑子里装的都是占便宜和怎么占便宜这种事情,一般的人,还真是治不住他们。 紫苏虽然精明,但到底是个孩子,能拿武氏这泼妇怎么办呢?这样想着,郑妈妈的心便开始悬了起来。她悄然抬眼看向了紫苏。 令郑妈妈意外的是,紫苏不仅没被退缩,反而笑了起来。 像周春和武氏这种奇葩夫妻能吓着别人,可吓不到紫苏。她紫苏是什么人?上辈子她一个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无依无靠无倚仗,什么样的奇葩的混蛋她没见过?若是她那么害怕的话,早就死上千百个回合了。跟她斗,这点道行还差得远呢。 紫苏轻笑一声,对医生说:“她说我们百里家要杀人,医生,杀给她看看。” 紫苏一声话落,医生便抽出腰间的匕首,眨眼间便出现在武氏面前,将匕首横在武氏的脖子上。 那匕首寒光凛凛,还没挨到武氏的脖子,锋利之气却已至近前,把个武氏吓得两眼一翻就要晕倒在地。然而医生却将匕首略略地向前送了送,冰凉的刀刃吓得武氏“嗷”地一声大叫起来,自是瞪圆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呆立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那匕首一下子捅进脖子里,一命呜呼。 刚才还咋咱呼呼的武氏,这会却吓得像只呆头鹅,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嘿……”周正人忍耐不住,笑出了声来,就连郑妈妈都禁不住扭过头去,悄悄地扬了扬嘴角。 这才不过半盏茶的工夫,闹哄哄的周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让那引起看热闹的人无不感觉到诧异。 紫苏笑着问周春和武氏,道:“现在,你们可能好好地跟我说话了?” 周春忙不迭点头,武氏却依旧连动也不敢动。 紫苏扬了扬手,医生收回了手中的匕首,继而后退一步,站在紫苏的身前,目光警惕地瞪着周春和武氏。 武氏见脖子上的匕首被拿来,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到周春的身后,身上自是抖个不停。 “我问你,你为什么打人?”紫苏脸上的笑意顿无,她冷冷地问周春。 周春脸色僵了一僵,终是壮着胆子,嚷道:“这是我们周家的家务事。” “家务事?”紫苏冷笑,“你身为大伯,竟然带着自己的媳妇到弟媳家来打人,竟说这是你自己的家务事?莫不是说,你将周家的二房也当成你自己家了?” 紫苏这话像刀子一般又冷又利,竟唬得周春的脸色变了又变。 武氏的脸色也变了,紫苏明显是话里有话,前脚周春刚说这是他们周家的家务事,后脚紫苏就说周春把二房的事也当成他自家,这不是在指周春图谋不轨,想要占弟媳的便宜吗? 锦城虽然地处京城近郊,不像城里有那么多的礼仪讲究,但越是乡下,人言便越是可畏。八卦在这里是最受欢迎的,外面那些个媳妇婆子的嘴可不是摆设,若是这话被她们拿去编派,一传十十传百,他们周家全都不用做人了。这些人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他们淹死!更何况她还有两个没娶妻的儿子,可丢不起这个脸!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武氏一急,也顾不上害怕,直接跳出来,朝着紫苏大喊。 “哦?”紫苏的眼睛微微地眯了眯,医生立刻上前一步,那周氏唬得急忙退后,躲到周春的身后去了。 “你说我说得不对,那我且问你们,为什么郑妈妈要带正哥儿离开,你们死命地拦着不让走,甚至不惜打人?”紫苏的问题让武氏瞪圆了眼睛,竟是不敢回答。 那周春也不是傻的,他转了转眼珠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起来:“二弟呀!二弟你死得好惨啊!你如今尸骨未寒,你媳妇就要带着你儿子脱离我们周家了!还要把你的田拿走去添合外人啊!二弟啊!大哥替你不值啊!” 周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武氏一周周春这样,立刻夫唱妇随地坐在地上嚎了起来。这一唱一和撒泼打滚的样子,气得翠兰都想冲上去狠狠甩他们几个耳光。 紫苏倒是在心中冷笑,这对赖皮的夫妇,终于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那几亩田。 在旁边的周正人早就按捺不住了,他上前一步,大喝道:“亏你有脸提我爹!这么多年,我们家把田交给你打理,你都给我们什么了?这几年的收成那么好,你却总借口说收成不好,只给了我们几袋粗粮,还是陈年的粮!我娘不愿跟你们一般见识,你就以为我们怕了你吗?” “你这话说得丧良心!”武氏撇着大嘴,用她乌鸦般的嗓子呱噪道:“田是我们帮你们耕的,种子是我们帮你们买的,我们出了那么多力,还不落好!都是你娘教的坏,不知感恩!” “不知感恩?”周正人嗤之以鼻,“我娘把田给你们耕种,压根也没求你们有什么回报,只说每年的收成分给我们一些,够们娘俩的口粮就行,可是你们给我们的口粮是什么?” 第112章 嗯哼,算你识相! 说着,周正人转身便冲进厨房,拿出一个袋子,那些装在袋子里的米拿出来,给周春看:“看看!看看你给我们的米,这东西就是喂你们家的鸡,鸡都不吃!你竟有这个脸给我们拿来!” 周春的脸变了变,武氏也不敢再哭了。 周正人的行为,让紫苏不免暗暗点头,这小子胆大心细,是一块好料。 就在紫苏暗暗赞叹周正人的时候,周正人正巧转过头去看向紫苏,紫苏朝着周正人微微点了点头。 见紫苏这样,周正人的心里便有了数。他方才最担心自己乱说话,会让大小姐难办。先前他经常因为气愤要跑去跟周春他们讲理,母亲每次都是拦着,这口恶气就一直在周正人心里憋着,憋得他都想吐血。但显然,大小姐是支持他的。既然这样,他可就不在乎了!今天他周正人就要好好地给他娘,给他自己出这口气! “乡亲们!你们都是庄稼人,都知道这几年咱们锦城的收成是什么样的!我虽然还小,但每天从田边路过,也不是看不见咱们地里粮食的长势。你们看看,这种米,怎么可能是我们家田里长出来的?这种米,给你们,你们能吃吗?”周正人当下拿着米袋子走向屋外,屋外的乡亲们见那袋子里的米都已然发了黄,有些还长了黑斑,一只只米虫从米粒里探出来,努力地想要往袋口上爬,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这样的米,怎么能吃?” “周家的大房,竟然心这么黑?” “这不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吗?” “太过分了!” 看热闹的乡亲,虽然不好插手人家自家的事情,但说句公道话还是不会妨碍的。尤其是看到周春竟然给弟媳和侄子吃这么恶心的米,任谁都会觉得气愤。 人言可畏,这下,周春和武氏的脸上可挂不住了。 周春也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事情就难办了,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当下,他上前一步,梗着脖子,犟道:“反正不管怎么样,她想带着我侄子和我二弟留下的田去添合你们百里家,那是做梦!” “放肆!”翠兰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上前一步,指着周春的鼻子怒斥:“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逊?我们百里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将你这几亩田放在眼里?你当谁都像你这癞蛤蟆样,为这点蝇头小利不要脸了?” 周春脸上红白一阵,只是,被一个小丫头责骂固然令他生气,但听到翠兰说百里家根本不拿这几亩田当回事,心里便乐开了。这么说,那几亩田可就是他的了。 然而事实证明,周春想多了。 “周春,我且问你,这田,是你二弟的,还是你的?”紫苏不急不缓地问道。 “自然是我二弟的!”周春想也不想地答道。 “你说这田姓周,那你的意思,你二弟去逝以后,这田,是应该归你,而不是归你侄子?” 紫苏的问题让周春顿时语塞。他转了转眼珠子,道:“自然是归我侄子。不过,我侄子不能带着田去你们百里家!郑氏能走,我侄子不能走!” 好一个周春。 紫苏的脸色顿时冰冷起来,看起来这厮不仅贪婪,还很狡猾。不过,虽然他贪,但却也抠,紫苏想要对付他,有得是法子。 “既然你说,正哥儿不能走,也好。”紫苏道。 什么? 周春有点怔了,武氏也有点怔了。这对夫妻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这个百里紫苏,难道这么容易就对付了? 说到底,不过是个臭丫头,不是自己对手。 这样想着,周春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意。然而他这笑没维持到一秒钟,紫苏便发了话。 “郑妈妈,正哥儿一个月念书的学费是多少,口粮又是多少?” 郑妈妈方才听紫苏说要她放弃正哥儿回百里家,正兀自担心着,这会听紫苏这样问,心里自是一下子轻松下来。 “回大小姐的话,正哥儿的书堂一个月学费是二两银子,笔墨书费加上口粮一个月至少也是一两。因为周家大房一直克扣我们的口粮,所以我都是在靠卖我的首饰和为别人刺绣赚钱……”想着当初自己出嫁的时候,夫人肖氏给自己的嫁妆都被她当了,郑妈妈便禁不住一阵悲痛。而周正人听到母亲这样说,更是悲痛无比,当下便跪倒在郑妈妈面前,流泪道:“娘!孩儿不孝!” 这母子二人相视,悲痛无比,自是抱在一起痛哭。 紫苏的心,在微微地颤抖。 她想起了肖氏对自己的好,也想起了上辈子自己宁愿倾其所有也想换来与亲生母亲见上一面的痛苦。 自古当娘的都是这般深爱着孩子的吧,可是为什么她上辈子的母亲,会这么狠心把她扔到孤儿院呢…… 不仅是紫苏,就连翠兰和小护士见状,眼泪都在眼中转了一转。翠兰是自幼爹娘便去了,她自小在叔叔婶婶身边,没少挨打受骂,连饭也吃不饱。而小护士的爹娘死得更是凄惨,哥哥为了安葬父母养活她,不惜将自己卖身为奴。眼前的郑妈妈虽也吃了很多的苦,但却都是为了养活儿子,怎么能不让人感动? 外面的乡亲们见这一幕,无不摇头叹息,更有上了年纪的妇人悄悄地擦起了眼角。 紫苏且将心中的忧伤收了一收,转头对周春道:“既是你想留下正哥儿也好,那从今日起,正哥儿的学费和口粮都归你管。你看如何?” “不成!”周春这下急了,一张脸扭曲得几乎连他自己都不认识了,当下跳着脚道,“我们庄稼人谁上得起书堂,一个月三两银子,一年就是一百多两,还不活活把我们全家都饿死!” “真是有趣,”紫苏笑了出来,“你既想留下正哥儿,又不想让他读书,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演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本小姐你想霸占你二弟的田,所以才在这里又叫又闹……” 紫苏拉着长音,笑眼眯成弯月一般,笑意盈盈地看着周春。 第113章 拜托,智商是硬伤啊! 周春的脸立刻红了。 “你胡说!我怎么能贪图我二弟的田!反正,反正他们母子两个就是不能走!” 现在的周春,心里其实已经在打鼓了,他先前以为紫苏不过是个孩子,很容易对付,却没有想到这个臭丫头柴油不进,不管他怎么出招,对方都是稳稳地接着,根本没有半分让他得逞的机会。再这样耗下去,事情就更难办了。 紫苏也不理周春,自是转头对周正人道:“正人,你大伯方才也说了,那地,乃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既是你的,我便问问你,如今正是开春快要播种的时候,你打算如何安排你的田地?” 紫苏的话一出,周正人的眼睛立刻亮了。 是了,这么多年了,他大伯一直占着他们家的地,想收都收不回来,如今刚刚春耕,还没有开始播种,正是收回地的好机会! 这样想着,周正人便开始对百里紫苏感到十二分的佩服,当下扬声说道:“回大小姐,我打算将地租出去!” 此言一出,周春便彻底傻了。 不止是周春,就连武氏也傻了眼,他们不才反应过来,兜了这么大一个弯,赶情百里紫苏是早就挖好了大坑在等他们跳,而他们竟全然不知,反而屁颠屁颠地往坑里栽! 鸡没偷成,还丢了把米,周春怎么能不恼? 他当下大嚷道:“不行!自家的田给外人种,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紫苏嗤笑,“你不同意给外人种,可以,那你来租。” “这……”周春顿时怔住了。 紫苏笑道:“你不会是又说你不想租吧?还想像从前一样,用这种发霉的陈米换几亩地的上等粮食?呵呵,人啊,不能太贪,得记着给子孙积点德,要不然你二弟九泉之下,怕也合不上眼睛,要到你们家去讨个公道呢。” 周春张了张嘴,正想反驳,紫苏却没给他半分说这话的机会,他对周正人道:“正人,回头你去到秋堂大长老那里备个案,办一下租地手续。欧阳长老是个公道之人,他会帮你把地租出去的。” “是,谢谢大小姐!”周正人这回可笑开了,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却知道,秋堂乃是锦城主管农田事务的组织,在衙门也是有备案的。可以说,秋堂是衙门底下的办事部门,相当于街道办或者是劳动仲裁这些部门。如若秋堂解决不了的纷争,可直接上报衙门,或者是由秋堂上报,这样一来,不仅衙门少了许多的麻烦,庄稼人也不用直接面对那些被他们视为洪水猛兽的衙门办事人员。像租田这类事情只要一经过了秋堂,那就断然没有周春插手的机会。他周春再蛮横,也不敢跟秋堂作对,否则还真是自寻死路。 周春这下子可真是歇菜了,只是他的事还没完。 “你!”紫苏举目看向周春,脸上和煦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凌厉之色。“你把郑妈妈和正人伤得如此之重,已经触犯了律法,你倒说说看,是想公了,还是想私了?” “你说啥?”周春顿时火了,“什么公了,什么私了?这小兔崽子和他娘……” “住口!”紫苏一声厉喝,吓得周春后半截话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你身为大伯,竟想侵占胞弟的农田,辱骂自己的侄子,殴打自己的弟媳,不仅贪婪成性而且心狠如狼!像你这样的人,若不给你点惩戒,这世间怕是没有公道了!” 说着,紫苏手一摆,命令道:“把这两个无情无义贪婪成性的东西给本小姐送到衙门去!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看他们如何抵赖!走!” 紫苏话音一落,可乐和红牛等人立刻上前,拎起周春和武氏就往外走,唬得这两个人脸色大变,武氏更是腿一软,倒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大小姐,请你饶了大哥和大嫂吧!”郑氏上前一步,泪眼婆娑地向紫苏请求道,“他们再混,终究也是正人的大伯和大伯母,若是让他们上了衙门,便是没事也会被折腾得褪下三层皮来。还望大小姐息怒……” “哦?”紫苏的唇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个郑妈妈果然深知我意。她扬声道,“郑妈妈你倒是一片菩萨心肠,既是你这样求情,我便卖你一个人情。” “谢大小姐。”郑妈妈感激地鞠了一躬。 闻听会放过他们两个,周春立刻松了口气。庄稼人一辈子的事就是种田,像衙门那种地方,他们巴不得这辈子都绕着走,谁敢沾边?如今郑氏满脸是血,又有这么多乡亲围观,他们若真进了衙门,不死也得被扒层皮,能不去衙门,那真是烧了高香! 然而周春的气还没理顺,一声厉喝却打断了他美好的打算。 “不行!”周正人皱眉道,“他们欺负我们母子俩这么多年,又把我娘的头弄伤了,今日不给我们一个交待,绝不能这么轻易放了他们!” “你……小兔……不是,正人啊……千错万错,都是大伯的错,你不要跟大伯一般见识了,可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百里紫苏像个小妖精似的,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周正人这个小兔崽子竟仗着有百里紫苏撑腰,可着劲儿的蹦达,这可是想要他老命的节奏啊! 虽然心里恨得不能把周正人捏死,周春的脸上却只能挤出笑意。 然而周正人却只是恨恨地看着他,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看呢,不如这样,”紫苏想了想,道,“毕竟你们克扣正哥儿母子二人的口粮在前,打人在后,说来说去都是你们理亏,不如就把曾经占了去的粮食和打人的医药费折现,赔钱吧。” “啊?”周春傻了,武氏一听到“赔钱”两个字,更像是有人用刀子在剜她身上的肉,急得尖叫:“不成!我们没钱!” 没钱? 紫苏心中暗暗冷笑。吞进肚子里的就不想吐出来,怎么可能?今儿有我百里紫苏在这里,定让你把吃了的都给我吐出来,拿了的都给我还回来。 第114章 搞定,郑妈妈入府! “那本小姐也没办法了,走吧,经官吧。”紫苏说着,挥了挥手。 可乐和红牛这边再次拎起周春就要走,周春立刻叫嚷起来:“有钱有钱!我们赔就是了!” 可乐这才放开了周春。 周春怒气冲冲地喝斥武氏道:“你个败家的娘们!你是想你男人进衙门挨板子是不是!” 武氏被周春骂得连头也不敢抬,倒是难得的安静下来。 周春又转头对紫苏道:“百里大小姐,我们是庄户人家,没有多少钱。便是赔,也赔得多少,还请大小姐手下留情啊!” 周春这会的表现倒是让紫苏很满意,她转头问郑妈妈,道:“郑妈妈,你的意思?” 郑妈妈看了看周春,心想好你个周春,你竟也有今天! 心里虽然很想好好地收拾周春一顿,但郑妈妈心里也很清楚,庄稼人真的没有什么钱。虽然地是他们自己的,可是周家大房有两个儿子,都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这几年周家大房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宽裕。 于是郑妈妈说道:“十两银子吧。” “十两?郑妈妈,你可是心善。”这是紫苏的心里话,这么多年,如果地被租出去,拿到的租金也不止十两了。况且这些年来郑妈妈一个人又是当爹又是当娘,拉扯周正人长大,还要为了母子二人的生计费尽辛苦,可不是这区区十两银子能弥补得回来的。 闻听郑妈妈这样说,周春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羞愧的表情。他也以为郑妈妈这回仗着有人撑腰,会狠狠敲他一笔,却万没有想到,只要了十两银子。于是他转过头,对武氏喝道:“去取三十两银子!” 武氏瞪了瞪眼珠子,见周春的脸色不善,只好爬起来取了三十两银子回来。 可乐给周春松了绑,周春亲自将这三十两银子递到了郑妈妈的手里,羞愧道:“弟妹,这些钱你收着。” 周春原是想再说些愧疚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本是男人,只是顾着下地干活,家里的大事小情都不太知道。这些年武氏一直搬弄是非,说周秀才给二房留了许多私房钱,但全都被郑氏捂得严严实实的,要不然周正人也不会被送去读书。要知道,读书可是要费大把银子的。周春信了武氏,才在给郑氏陈米陈面的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郑氏又要带儿子和田地去投奔百里家,周春哪能善罢干休?然而来了才得知,郑氏一直都靠她的刺绣赚钱养活孩子,又在赔偿的事情上如此宽容,如何能不让他羞愧? 郑妈妈拿着这些银两,心中更加感慨,她怎能想到有一天贪婪成性的周家大伯能这样良心发现?看起来人善被人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若是没有紫苏为她撑腰,她这样苦苦地撑着,要撑到什么时候…… 就在郑妈妈陷入沉思的当儿,紫苏发话了。 “既是这样,都散了吧。”紫苏说着,站起身对郑妈妈道,“郑妈妈,我将七喜和加多宝留下帮你拿东西,若是收拾好了,就到府里来吧。” 郑妈妈连连点头,而紫苏,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从容地离开了周家。她恐怕不知道,这次的事件,让锦城的百姓们对这位百里家的大小姐多了几分赞许,关于百里紫苏的美谈也更多了。 只是这美谈传到锦城三大望族的耳中,却令这三位家主都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把百里家从三大旺族挤下去的杨家,更是坐立难安。 “老爷,这百里家的小丫头才多大?竟然就这么精明!您说,会不会是百里文英故意把这丫头弄到锦城来,目的就是为了跟我们斗?”杨宗德的大管家杨旺福一脸担忧地问。 此时的杨宗德就坐在雕刻着五福临门图样的花梨木桌案前,摸着他又肥又圆的下巴,思索着。 “若说是,也不像。肖氏母子三人,不过是些妇孺,他百里文英就是再狠心,也不至于把他的老婆孩子送到这地方来吃苦受罪。若说不是……百里紫苏这个小丫头片子也着实是太精明,自她到百里祖宅之后,他们百里家可是大变样啊……” “老爷说得是,”杨旺福点头称是,“老奴也听杨五回来说,那位百里家的大小姐古灵精怪,便是连辛氏那样的角色也没能在她身上占到什么便宜,还将杨五羞了个没脸,在坝上的那一次,更是出招凌厉,让杨五无还手之力啊!看样子,着实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其实“古灵精怪”这个词,是杨旺福后加上去的,杨五先前用的词是“诡计多端”。不过杨旺福觉得,杨五再生气,毕竟也是个下人,下人用这样的词去形容主子级别的人物实在是不妥当。况且谁让杨五这么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还能折在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手上,计不如人还在这里瞎嚷嚷,到时候杨老爷子万一怪罪,连他自己也跟着没脸。 “百里文英啊百里文英,你倒是养了个好闺女……”杨宗德靠在花梨木的雕花椅背上,手指来回地敲着桌面。 “看起来,我们再不动作,百里紫苏这个小丫头片子就要爬到我的头上去了。”说着,他猛地站起来,吩咐道:“走,去秋堂!” 紫苏自是不知道杨宗德的打算,现在的百里祖宅可是忙成一团,累得她连透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由于可乐、红牛他们都没有了家人,七叔便把美年达和汤力的家人接到了祖宅。美年达的家中有父亲陈宝安,以及陈木和陈水两个弟弟,听说紫苏可以送一个孩子读书,老人家当即便给紫苏跪下,磕了个头,把紫苏吓了一跳。要说回到古代最让她不习惯的,就是这些人动不动就要跪的举动了,在现代,哪里有人这样的! “老人家快起来,你岂不是要折我的寿嘛!”紫苏急忙示意美年达把他的老父亲扶起来,然而那陈老爷子却是一个劲地摇头,还没说话,泪便先下来了。 “大小姐,您是不知道我们都经历了什么!”陈宝安叹息着,沉重地讲述起来 第115章 觉悟吧,取名无能的紫苏 “我们的家乡受了灾,死了好多的人。活着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亲人饿死,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我曾亲眼看着我的大儿子、女儿和女婿活活饿死,我那老伴病倒在床上,却连看个郎中的钱都没有,最后竟是这样病死了……后来我们一家人逃难的路上,小闺女和三儿子也都死了,这两个小的吃不上饭,也饿得皮包骨头。最后我们逼得没办法,美年达和陈木说他们要卖身为奴,只是为了给他的小弟求口饭吃。想来……像我们这样的草民能活着就是老天爷的恩赐了……” 陈宝安说着,眼泪已然泛起,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咧开干裂的嘴笑了。 “大小姐,我们做梦都没想到能全家能团聚,更没想到大小姐还能送陈水去读书。大小姐,你的大恩大德,我们陈家,祖祖辈辈都不会忘!”说着,陈宝安命令陈木和陈水道:“快跪下,给大小姐磕头!” 陈木和陈水闻听,立刻跪下,结结实实地给紫苏磕了三个头。 紫苏的唇微颤,她原是不想受这样的大礼,然而此情此景却让她明白,对于陈宝安他们来说,磕头便是现在他们所能表达感情的唯一途径。她不能阻拦他们的表达,唯有承受,才能让他们获得心灵上的平静。 “大小姐,也请受我们兄妹二人一拜!”汤力的父母早已经双亡,只剩下一个十三岁的妹妹,唤作鹦巧。七叔赶到的时候,鹦巧本来是被一个商户看中了,想要把她买回去做丫头的。那商户可是这仆人大集的“老客户”,怕是没有人不知道他是谁。这货已经五十多岁了,又老又色,家里已经有了七房的小妾,正妻又极为彪悍可怕,据说被那正妻折磨至死的小妾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剩下的那几个,为了要活下去无不战战兢兢,把那正妻伺候得跟个皇后似的。偏偏这个老色鬼只有色心,没有良心,也不管那些小妾的死活,只当是图个新鲜,没完没了的往家娶,还在外面养了两个外室。老东西看中了鹦巧年轻秀美,说是买回去当丫头,其实根本就是买回去暖床。这边老东西谈好了价格便要付银子,那边鹦巧却说什么也不肯去,宁愿一头撞在墙上,也不愿意跳入那个火坑。闹得正欢的时候,七叔赶到了,将鹦巧救了下来。鹦巧听说能跟哥哥团聚,开始还不敢相信,这会看到了哥哥,听到了百里大小姐的事,不禁彻底松了口气,一个劲地念“菩萨保佑”。 “大小姐心善,鹦巧愿意一辈子不嫁,伺候大小姐和夫人!”鹦巧忍着泪,坚定地说道。 “这话可不成,怎么能一辈子不嫁。女孩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有个幸福的归宿,你放心,我们不会亏着你的。”紫苏笑着对鹦巧说。她转过头,看向肖氏,道:“娘,不如鹦巧就跟着你吧?” 肖氏这段时间,什么都亲力亲为,也蛮辛苦的。有郑妈妈,再加上这个鹦巧,至少能轻松一些。 肖氏哪里不知道这是紫苏的一片孝心,当时便笑着点头。她向鹦巧招了招手,道:“过来。” 鹦巧闻言,立刻乖巧地走了过去。肖氏将鹦巧上上下下地看了看,见鹦巧虽然瘦弱憔悴,但目光清澈,容貌清秀,自是十分欢喜地道:“倒是个伶俐的孩子,以后,你就叫百灵吧。” 百灵,这个名字真好听……似乎,比自己取的名字好听多了呢…… 紫苏下意识地抹了抹鼻子,没办法,谁让她是取名无能呢。不过,她也不认为自己取名的水平有多差,简单直接粗暴,这才容易记嘛,嘿嘿。 “多谢夫人,以后我就叫百灵!”百灵高兴得朝着肖氏行了一礼。 这边小护士又将那天与可乐一起买回来的小厮们带了过来,将他们都安排在锦麟身边伺候。既然是分给锦鳞的,名字自然也是锦鳞来取,这四个少年分别被唤作:茗香、茗安、墨竹、墨石。 紫苏不禁抚额,先是有肖氏那个百灵,再有茗香、茗安、墨竹和墨石这几个,简直把紫苏这点才华秒成了渣有没有!可见百里锦鳞果真是肖氏的儿子,自己这个换了馅的现代人,怎么也是不及人家的水平啊。 好在她那时候胡诌了一个,自己可以听风观水的本事,就算把名字取得这么非主流,也没有什么大关系。 这样想着,紫苏也彻底释然了。 安排下了这些下人,便是郑妈妈搬过来主事,又教这些小厮、丫头个规矩的事宜。因为锦鳞和周正人的脸上的伤还没有好,所以紫苏也没有着急去看城里的书堂,只把他们两个扔给医生,让医生教他们些拳脚。两个小家伙有了伴,成天嘻嘻哈哈,吃饭学习打拳都劲头十足,也不用紫苏去操心。 所以这段时间,紫苏一直在回忆关于“小苹果”的记忆,但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地从原宿主的记忆里搜寻,都找不到任何关于“小苹果”的片断。 到底是这位“百里紫苏”在祭祖之后深受刺激,所以忘了很多的事情,还是这一切都是“小苹果”臆想和瞎编的? 可是,如果没有前仇旧恨,“小苹果”这么做岂不是很莫名其妙吗? 那货虽然有点神经兮兮,但似乎也不是个完全精神不正常的人,所以第二种假设基本是不成立的。 紫苏一边喝茶,一边思考着,不经意间,她抬眼看到了一直站在身边的翠兰。见这包子妞正在悄悄地观察着自己,紫苏心里一阵不爽,她朝着翠兰瞪起了眼睛。翠兰生恐紫苏又说出“把你嫁掉”这样的话,唬得立刻低下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门口蹭过去,想要溜出屋子。 紫苏却把她叫住了。 “翠兰,我记得你是五岁的时候就卖到百里府上的?”紫苏望着翠兰,问道。 紫苏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得翠兰的脸立刻白了。 第116章 惊现,当年婚约 翠兰闻听紫苏问自己是几岁入的府,不禁面露惊骇之色,她抬起头惊恐地看着紫苏,生怕她真的要把自己嫁掉。 “别紧张,我只是问你件事情而已。”紫苏看到翠兰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也未免有点心软,当即道:“我且问你,咱们百里府上,可有得罪过什么人家吗?” 翠兰闻听不是要嫁掉自己,不禁松了口气。可是听到紫苏的问题,她也有些迷惑了。翠兰认真地想了一想,然后摇头:“大小姐,奴婢不记得咱们府坻得罪过谁。而且老爷乃是当朝最有才华的大儒,知书答理,做事沉稳,应该也不会得罪哪位同僚。” 都没有得罪过的人? “那,你有没有记得……我曾经跟谁吵过架吗?”紫苏问。 翠兰的脸上突然掠过了一抹惊慌神色,她极力想要掩盖这种慌乱,急切地道:“大、大小姐,你在说什么呀,小时候的事情,谁会记得……” “小时候?”紫苏的耳朵顿时猫一样动了一动,她警觉地盯住了翠兰,“我可从来没说是我小时候的事。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还不赶紧告诉我!” “大小姐,我……”翠兰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忽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啊,夫人好像让我端参茶给她喝,我先去厨房看一看。” 说罢,转身便要开溜。 “给我站住。”紫苏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翠兰这举动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紫苏怎么能放过她?当下自是冷着脸,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紫苏的举动吓得翠兰浑身一激灵,急忙站住了。 她畏惧地看着紫苏,见紫苏的眼角眉梢尽是冷意,便自知今日断然是无法逃得过紫苏的审问了,只得叹了口气,道:“大小姐,不是奴婢不告诉你。实在是事情过去得太久,奴婢已然记不真切了。更何况当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老爷明令禁止底下人私下议论此事,所以……奴婢自也是不敢说的。” 说着,翠兰的眼中竟浮上了一层泪光:“当年有两个丫头在私下里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被老爷得知,当场便打了二十大板,被发卖了出去。从此再没有人敢私下提及,大小姐,奴婢实在是不敢……” 主子的命令,做下人的遵守,这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紫苏心中倒也谅解,只是,看翠兰的模样,当年似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足以明令禁止谈论的地步,那么这件事情必定十分恶劣。如果说这种大事,紫苏都不知道的话,那还得了吗? “翠兰,你应该知道现在谁是你的主子。”紫苏望着翠兰,意味深长地说,“你也说过,当年发生事情的时候,我还小,有些事情记得并不真切。可是如今祖宅急震振兴,这涉及到方方面面许多的人脉与利益,若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保不准会得罪了什么人。翠兰,你既然是我百里家的人,我们的利益便是绑在一起的,你应该知道,一荣皆荣,一损皆损的道理。” 紫苏的话让翠兰的脸立刻白了下去,她惊骇地道:“大小姐,难不成是威远侯府的人为难大小姐了?” “威远侯?”紫苏的眉立刻皱了起来,威远侯,那是什么鬼?怎么紫苏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正在紫苏暗自思忖的当儿,翠兰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开了。 “这可如何是好,奴婢早就提醒大小姐,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若是被威远侯府的人知道大小姐还没过门儿,便跟别的男人亲近,那定然是要为难大小姐的呀!那样的一户人家,怎么可能会对大小姐心慈手软呢!这都怪奴婢,应该拦着大小姐才是,都怪奴婢,呜……” 婚、婚约? 这两个字有如一记惊雷,轰然在紫苏的脑袋上方炸响,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身上除了“倒霉的嫡女”这个标签,还有一个“已经有婚约”的未识别标注。 她怔怔地,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大小姐?”看到紫苏这个模样,翠兰也不敢哭了,她急忙爬起来走到紫苏身边,关切地看着她。虽然先前在百里府上,这位大小姐天生就是一副痴人相,但在祖宅生活得久了,翠兰竟是忘了先前紫苏那副哭哭泣泣的模样,这会子看到紫苏这般模样,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紫苏缓缓抬头,望住了翠兰,她冷静地、郑重其事地对翠兰道:“关于婚约的事情,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一件都不许落下。” 翠兰见紫苏说得如此郑重,不禁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她略略迟疑了一下,终是老老实实地道:“关于婚约的事情,奴婢知道的也并不多,只是听说,因为当年老爷曾经救过威远侯爷的命,那时候老爷还不是中书侍郎,为了感激老爷的救命之恩,威远侯爷便与老爷订下了一门亲,说是要将老爷的嫡女许给他的嫡长子。后来,夫人生下了大小姐,这婚约,便就这样定下来了。” 买疙瘩,你们古代人也太儿戏了有没有!万一对方是个瞎子聋子瘸子,我也要嫁吗? 紫苏无力地抚着前额,无限忧伤。 “然后呢?”紫苏问。 如果说闹得沸沸扬扬,那就绝对不会只是订个婚这么简单吧?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是紫苏不记得不知道的呢? “然后……”翠兰的脸上浮现出了尴尬之色,她瞧了瞧紫苏,终是迟疑道,“原本这件事情就是这般定下来了,听说威远侯长子也是一表人才,是嫡母所生。但……据后来有传言说,威远侯夫人并非是那位公子的亲生母亲……” 紫苏的心头一紧了:“你是说,那位公子的母亲另有他人?” 翠兰艰难地点头:“他真正的娘亲是谁,无人可知……” 那位神秘的娘亲…… 其实并不是真的没有人知道她是谁,至少在民间有着一个十分邪恶的传言。 第117章 无语,当年风流债 这个邪恶传言,翠兰是断然不敢跟紫苏讲的。不为别的,单是那些传言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就连翠兰听了都忍不住地害怕。而且……这种事情如若说得多了,可是要掉脑袋的,搞不好还要连累紫苏和整个百里家族。翠兰不过是个下人,哪里有这个胆子去说三道四? 可饶是翠兰没有将这重磅炸弹抛出来,也足以令紫苏的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 紫苏这回可是彻底沮丧了。 如果是这样,那这情况就复杂了。说是嫡长子,却又不是夫人所生,母亲还是个神秘人物,这样复杂的身份背景,可是要怎么活? “那威远侯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紫苏问。 其实不用翠兰说,紫苏的心里也有数。看到翠兰先前那副担心得要死的模样就知道这个人家定然不是个平安的府坻,想来,那位威远侯夫人也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果然,翠兰充满担忧地道:“听说,威远侯夫人……是个不太好相处的。” 紫苏这下,可真的是无奈到了极点。 “这事,我娘和父亲大人知道吗?” “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听说,夫人一直主张要给大小姐退了这门亲事,原本老爷是同意了的,但是后来却发生了一件事,让老爷改变了主意。” “什么事?”如果紫苏的直觉没出错的话,翠兰说了这么大半晌,接下来的这件事情,才是一切的关键,所以她一瞬不瞬地望住翠兰,等待着她接下来所说的话。 “老爷刚刚晋升到二品大元那会儿,正逢太后寿诞,因为太后非常喜欢小孩子,所以便如今三品大元以上、身有诰命的夫人携带嫡女前往宫中晋见,夫人就……带了您去……” 翠兰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看着紫苏。她的这副模样可是把紫苏唬了一跳,她惊声问道:“难道是皇上看中我了?” “呃……”翠兰的唇角立刻抽了一抽。 紫苏话一出口,也开始懊悔起来了。她是有多脑残,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上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还用得着对自己官员家的幼女下手吗?那得是多饥渴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见紫苏已然露出了懊悔的表情,翠兰便急忙体贴地替紫苏开解,道:“大小姐当时年幼,定然是不记得的,不过正是这一次,有一位皇子他……看上大小姐了。” 神!马! 紫苏的眼睛立刻瞪得老大,她一把捉住翠兰,惊道:“你说什么?皇子?” “是,”翠兰充满了同情地看着紫苏,继续说道,“听说,是第十三皇子莫少离。十三皇子乃是萧昭仪所生,萧昭仪为皇上所宠爱,更与皇后娘娘要好,所以皇上便有心想要将大小姐许配给十三皇子。” 买疙瘩,百里紫苏啊百里紫苏,你当年进宫到底做了审马,怎么会惹到皇子都对你垂青! 看起来自己这次的重生,乃是摊上了一身的大麻烦啊有没有! 紫苏欲哭无泪,只想对原宿主大喊一声:“百里紫苏,你回来,我朱雯自己回阎王爷那儿报道去可好?” “于是,父亲大人就以与威远侯府订了亲为由,拒绝了皇上的亲事?”紫苏问。 翠兰点了点头。 可惜,事情还没有紫苏想得这般顺利。 “十三皇子本是不放弃的,竟寻了个机会在大小姐去华严寺进香的时候,与大小姐见了一面,还故意将大小姐的一个贴身丫头小雀儿鞭笞。大小姐为了护住小雀儿,曾上前替小雀儿挡了一鞭,当场就疼得晕了过去,回来又得知小雀儿已经重伤死了,便大病了三天。威远侯夫人得知了这件事,竟闹上门来要退亲。那位威远侯夫人更是……捕风捉影,硬是说大小姐跟十三皇子……咳,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谁想十三皇子得知了这事,又跑到皇上那里去央求与大小姐的亲事。这事便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开了,真个是闹得沸沸扬扬。” 我滴个神哪,这个十三皇子到底是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竟是非百里紫苏不娶,还闹得这般大? “后来呢?这事是怎么解决的?”紫苏问。 “后来,听说威远侯亲自上门道歉,称自己的夫人是误听了他人的传言,他们威远侯府从来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事情,这门亲,他是不会退的。大小姐,威远侯乃是协助先帝创立大商的汗马功臣,所以侯爷的话也是极有分量的,皇上见威远侯爷很坚持,便也不再提十三皇子这件事了。只是这样一来,大小姐……恐怕是非要嫁入威远侯府不可了。” 翠兰越说越伤心,她反手握住紫苏的手,流泪道:“大小姐,你莫要怪翠兰啰嗦,就算大小姐打翠兰也好,骂翠兰也好,您可千万不要在成亲前闹出什么不利于你的传言来,要知道人言可畏。那威远侯夫人,可不是个善类啊!” 紫苏看着翠兰,这个包子妞虽然啰嗦,但确实是一片忠心护主。想到第一次撞见翠兰被卖入醉红苑,那个壮丁扬鞭子要鞭笞紫苏的时候,翠兰也是率先冲过去用她自己的身体替自己挡鞭子的。她先前虽然欺负过自己,但都是在刘氏的逼迫之下。这只能说明翠兰这胖妞是一个对主子极为忠心的丫头,至于一个下人行事是善还是恶,那就要取决于主子的善与恶了。 紫苏轻轻地拍了拍翠兰的胖手,温和地道:“放心,翠兰,我不会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大小姐真的不怪奴婢吗?”翠兰意外地看着紫苏,问。 紫苏点了点头,翠兰便“扑通”一声跪下来,颤声道:“那就请大小姐与那位‘柿子’公子划清界限罢!请大小姐将那位公子的东西全都还给他,日后,再不要与他有任何往来!” 与……“柿子”划清界限吗? 在这一瞬间,紫苏突然有了一丝恍惚。那个吻,那让她心安的心跳声,还有在生死一线之间替她挡了剑,还用手遮住她的眼睛告诉她“不要看”的男人……从此,她便再也不要见了吗? 紫苏的唇边绽出一抹苦涩笑意,她淡然地说道:“好。” 第118章 柿子,我们不要再见了 紫苏的这个回答让翠兰彻底怔住了,她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小姐竟然会回答得如此干脆。她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地看着紫苏,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小姐,你是认真的吗?” 紫苏点了点头,先前唇角的那抹苦涩早已然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先前的淡然。 翠兰这才欢喜起来:“奴婢就知道大小姐冰雪聪明,一定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太好了大小姐,太好了!” 她用胖手抹着眼泪,破涕为笑。 紫苏也微笑起来:“谢谢你翠兰,我不会再做出让你担心的事情了。” “大小姐……” 紫苏的这句话,让好不容易高兴起来的翠兰,眼泪又掉下来了。 “好了,别哭了,仔细越哭越胖!”紫苏说着,挥了挥手,道:“你去吧,去看看锦鳞在做什么,让他记得多喝点水,我怕他练久了武功会口渴。我困了,先睡一会。” “这……是。”翠兰担忧地看了紫苏一眼,但见紫苏已然朝着床塌走了过去,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走出了门去。 翠兰走出紫苏的闺房,却并没有去后院看锦鳞,而是走到了肖氏的房间。 肖氏这会正在跟郑妈妈议事,见翠兰走进来,便停止了交谈。 “夫人。”翠兰朝着肖氏行了一礼。 肖氏见翠兰的眼圈红红的,便问道:“你都告诉紫苏了?” “是。”翠兰点了点头,道:“大小姐不晓得在哪里听到了风声,恐怕若是奴婢不说,大小姐也会来问夫人的。” 肖氏的脸上浮现出了担忧的神色。 在一旁的郑妈妈见状,忙劝解道:“夫人,大小姐眼看便要及笄了,这些事情,必然是要知道的。” 肖氏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了。 见肖氏这般模样,郑妈妈便和翠兰相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无奈的神色。 且说紫苏这会正呆呆地坐在闺房之中,目光迷离地陷入混乱的思维里。 她确实很混乱,而且也很无奈。 她是有多想当然,依旧用现代的思维在古代过活,还以为在古代也可以过那种自由自在,洒脱不羁的日子。 然而今儿翠兰的一番话,却让她彻底看清了现实,也看清了摆在她眼前的生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她现在面对的,不仅是百里祖宅这么大一个烂摊子,还有威远侯府那个有如虎穴狼窝的地方。更有一个不知道圆的扁的方的正的夫君在等着她,她无路可退,也回不到从前。所以紫苏如今面临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一头撞死重新投胎;要么,就好好收拾心情,认清形势,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好好地过好这辈子。 紫苏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小苹果”的真实身份,便知道,那个人,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关于这个,他自己也亲口告诉了紫苏,可直到现在,紫苏才真正明白他所说的那些话的含义。 “得不到,就毁了”。 这句话大抵说得就是“小苹果”的心态,所以如今摆在紫苏面前的,可不是奔向小康的康庄大道,而是一座独木桥,稍有差池,便会一头掉下去,溺水而亡。 可惜,“小苹果”低估了紫苏体内这个现代人的灵魂,她上辈子可是在一鼐竞争激烈、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依靠自己的力量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这辈子她难道还会怕了他吗? 只是“柿子”…… 想起这个人,不知为何,紫苏的心里就会有针扎一般的感觉。这真是太莫名其妙了有没有,她上下两辈子,都没有过这般不爽的感觉。 看起来,真的是应该划清界限的好些呢,如若不然……到最后会越来越痛的吧? 紫苏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了“柿子”的钱袋和罩衫,它们到如今已经是紫苏最为熟悉的两样东西了,但它们终于还是别人的。 紫苏现在就要把它们还回去,从此以后,它们便永远永远……都是别人的东西。 连那个人,连那些回忆,永远永远……都是关于别人的了。 心里那个地方,又有一枚针狠狠地扎下去了呢,比之前的更痛了一些…… 紫苏伸出手抚着心口,皱起了眉头。 百里紫苏,你这是干什么! 瞧瞧你那点出息,不过就是还样东西而已,干什么一副要死掉的样子。 紫苏自嘲地笑笑,将这两样东西包起来,挎在胳膊上,便走出了门去。 这次,没有人拦着她。牵马的时候,加多宝也如往常一样,不言不语,只是周到服务。 紫苏跨上马,一路朝着京北校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多么有趣啊,“柿子”,我终于知道了应该到哪里找你,却从此都不能再与你有任何的瓜葛。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 京北校场。 “杀!” “杀!” “保我大商,振兴国威!” “保我大商,振兴国威!” “杀!” “杀!” 离得很远,便已然听到那震天的喊杀之声,兵器相撞的声音有如雷鸣,令整个校场上空的空气都变得充满阳刚正气。 大商的旗帜在飞扬,士兵们雪亮的兵器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在这里,除了能感受到浩然的正气,剩下的,便是由衷的敬意了。 紫苏真心觉得,如果这辈子自己不是重生成女儿之身,而是一个男子,手握利剑征战沙场,快意恩仇,那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然而人都是不可以贪心的,她已经有了第二次生命,哪里能够奢求得更多呢? 校场门口有两名士兵在把守,他们手握长枪站在那里,校场方圆几里都十分空旷,只在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相当豪华,全车由上等楠木制成,车辕都雕刻着精致的繁花,车身所挂的饰物更是寻常百姓家所买不起的奢华物件,仅是那车夫身上所穿的衣裳,便已然价值不菲,就更别提那两匹拉车的马儿,有多么的健壮漂亮了。 想来这是哪位官员的“专车”。 紫苏虽然对马车情有独钟,这会却没有欣赏它们的闲心,她策马疾驰,匆匆地赶到了校场门口。 第119章 神马,我是小三? 在距离京北校场十米开外的时候,紫苏从马上跨了下来。那里有专门为栓马提供的木桩,紫苏把她的阿俊栓上,然后匆匆地走向校场。 “站住!什么人?”守门的士兵立刻伸出长枪,将紫苏拦住了。 “我找‘柿子’。”紫苏对这士兵道。这个士兵便是上一次,紫苏找严子宽的时候,拦住她的人。既然是熟人,就好办事多了,紫苏急忙道:“我来还他东西,麻烦你叫他出来一下。” 那名士兵闻听紫苏是来找“柿子”的,当场便将脸拉了下来。 “我们上头有令,不管是谁来找人,都不予接待。你走吧!” 这番话说得可是相当的不客气,而且士兵的那张脸上写满了不屑与鄙夷,他甚至都不用眼睛来看紫苏,而是用鼻孔,鼻孔啊有没有! 嘿,我这火爆脾气的。 紫苏顿时火冒三丈:“喂,你什么态度?我找‘柿子’怎么了?你们上头怎么就那么多管闲事呢,连找个人都得管。他一天天吃饱了撑得没事做是怎么着?” “嘿!你个小丫头,说什么呢?你对我们上头不敬?”士兵见紫苏的嘴巴这么毒,自是气得连眉毛都抽抽了。他跳起来瞪着紫苏嚷道:“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姑娘家,我们就拿你没辙。告诉你,藐视骁骑营等同于藐视我大商律法,按律当重责二十军棍!” “有没有搞错,我只是来找人而已,你就给我通知一下能怎样?”紫苏真是要被这个脑残的东西给惹火了,她怒道:“上回来找严子宽也没这么多事,怎么就单单今天这么麻烦?” “上回是上回,这回是这回。退后!否则就别怪军棍伺候。”说着,士兵便瞪起了眼睛,他以长枪在紫苏眼前晃了几晃,然后真的做出预冷冲刺的姿势,以枪尖对准了紫苏。 我勒个去的! “军棍就军棍,你拿个红缨枪晃什么晃?”紫苏一记白眼翻过去,扭身就走。喵的,不给找拉倒,谁稀罕你这破地方。 紫苏噘着嘴巴,朝着自己的马儿阿俊走过去。不就是来找个人嘛,你们骁骑营到底是有多牛,连找个人都不给找。 呸! 紫苏自是在心里腹诽着,脚步亦是匆匆,没想到才走了没多远,竟是一头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哎哟。”紫苏险些跌倒在地,还没看清自己撞到了谁,便听到一声娇叱:“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啊?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闯!” 这声音是……女子? 紫苏意外地抬起头来,却见自己的眼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这女子生着一张鹅蛋脸,皮肤光滑,柳眉飞扬,一双丹凤眼尽是厌恶之色。她穿着浅杏色的对襟散花水纱衣,下着碧色烟水百花裙,一头青丝盘成圆翻髻,头上插着镂空兰花珠钗和一对空雕花的芙蓉玉环,这通体的气派,竟像是让紫苏站在她面前寒酸得像个要饭花子。 不过,她这么嚣张没礼貌,难道就是因为她穿得比自己好? 紫苏瞧了瞧她,冷冷地道:“我没长眼睛,那你呢?你不会躲一躲啊?等着我往你身上撞,你是碰瓷儿的啊?” “说什么呢你!”女子的眼睛顿时瞪得滚圆,她将紫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嗤笑道:“我当是谁来找世子,原来是个乡巴佬。瞧瞧你这穿的什么呀,你这副穷酸相,还想厚着脸皮往世子的身上贴,你可还要脸不要?” “你说什么?”紫苏顿时怔住了。 等等,这女人在说什么?她可是在说自己是不要脸地往“柿子”身上贴吗? 难道…… 紫苏皱眉看着这女子,问:“你跟‘柿子’认识?” “哼,这你就不用管了。”女子翻了个白眼,得意地道,“世子跟我们……姑娘可是从小青梅竹马,从小就两情相悦,感情可谓比海还深。” “哦,是吗?”紫苏不仅没有被这女子气到,反而笑了起来,“要照你这么说,他们俩人儿可能早就私定终身了?” “是又怎么样?”女子不服气地瞪紫苏。 “私定终身好啊,很好,”紫苏故意把“私定终身”四个字咬得极准,“可都私定终身了,你怎么还跟这外面站着啊?怎么不进里头坐着喝茶去啊?哟,是人家不让进吧?那你怎么不去‘柿子’家啊?跑人家工作单位来干嘛呀?哎,你等了多久了,累不累?那士兵是怎么把你赶出来的呀?” 紫苏的这番话可是把女子气得够呛,气得她脸都红了。 “你!”女子指着紫苏,气得花枝乱颤,“乡巴佬,你少在这里得意!我告诉你,回去照照镜子,看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别仗着你有几分姿色就想往世子身上贴,像你这样的小贱人我看得多了!个个都想贴着男人上位,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啪”! 一声脆响起,女子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火红的掌印。她瞬间呆住了,那像蹦豆子一样往外冒的咒骂也刹时间冻在了嘴边,她捂着脸,错愕地看着紫苏,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先前还嬉皮笑脸的紫苏,这会却冷若冰霜。 “你让我瞧瞧我是谁,我正好要问问,你是谁?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跟我说这些话?你说世子跟你们家姑娘从小青梅竹马,还说他们私定终身。我问你,有哪个丫头在外面这么大声音地宣扬自家的姑娘跟男人私定终身的?你还真是好意思说呀……我且问问你,这不要脸的,到底是我,还是你家姑娘?” “这……”女子顿时傻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里是骁骑营,在这附近活动的人都是位高权重之辈。在她出来找世子的时候,他们家“姑娘”就嘱咐她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可万没想到自己竟一时心急,忘了低调这回事。 咦,等等! “不对,我没说私定终身这回事,是你!是你在挖坑让我跳!”女子咬牙恨道。 第120章 柿子,别看我 那女子终于意识到紫苏挖了个坑给她跳,不禁气得要死。 “是又怎么样?怪我咯。”紫苏假装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又道,“你就在这里慢慢等着你们姑娘的‘柿子’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守门的那个士兵可是有可能把你说的话都听到了唔。啧啧,祸从口出,我看你们家姑娘真的应该好好给你做做上岗培训。” 紫苏说着,转身朝着自己的马儿走过去。 那女子被紫苏的话唬得整张脸都白了,她慌张地看向不远处守在校场门前的士兵,见那两个士兵果然正在朝着这边张望,不禁又气又悔。她自知此地必不能久留,便朝着紫苏恶狠狠地啐道:“你这乡巴佬,别以为我会放过你。胆敢拦我们姑娘路的人,统统都不会有好下场。等着我收拾你!” 说罢,急匆匆地奔向马车,一溜烟跑了。 “嘁,当我怕了你了?就这点道行还敢跟我斗。”紫苏嗤之以鼻,她转过身走向自己的马,伸手去解缰绳。只是她的手不知为何这般不听话,怎么解也解不开缰绳。 “什么破绳子,故意跟我做对!”紫苏气得用力一甩,缰绳抽在木桩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唬得阿俊扬起马颈,发出一声嘶鸣。 好马最是知晓主人心意,阿俊像是感觉到了紫苏的心烦意乱,不禁睁着一双温柔的大眼睛看着紫苏。 “看什么看!人家说你家主子是乡巴佬,你很高兴是不是?” 对紫苏的这番喝斥,阿俊表示很无辜,可惜它只是一匹马,不会说人话,便打了个响鼻表示否定。然而现在的紫苏心情坏得很,哪里会顾及马的感受?当下又气道:“还说我是小三,我上赶着贴那个大冰块。谁稀罕那个面瘫男,柿饼子?还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跟她们家姑娘一样,上赶着倒贴个冰块脸?嘁,笑话,我宁愿守着个冰箱过一辈子,也不稀罕去贴那种东西。” 说完了这些,紫苏还嫌不脾气,又重重地“呸”了一口。 正在这时,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谁是冰箱?” 这冷冰冰的声音,这欠揍的语气,难道…… 紫苏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她转动眼珠,看到地面上自己的影子旁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黑影之大,简直有如一只巨兽压住了自己那小小的、纤细如猫的影子。 莫非…… 紫苏缓缓转过头来,赫然看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庞然大物。 这货身穿银白铠甲,铠甲反射着炽热的阳光耀眼之极,他的头上还戴着头盔,项上一缕红缨鲜明,身后红色披风迎风而舞,九曲蛇头枪拿在他的手里威风凛凛,真个儿好似天神下凡,英武俊朗得有如一股劲风呼啸而至,又如骄阳战神威武而来。那周身散发出来的压迫之感有如惊涛骇浪,排山倒海,竟令人透不气过来。 “咳。” 紫苏被这逼人的气势吓得一口气呛在嗓子眼儿,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怎么回事?”那厮皱着眉头,脸色臭得就像是发了霉的柿子。 “你个魂淡柿子,我,我是……咳,咳咳!”紫苏想要痛骂一顿“柿子”这个罪魁祸首,却因为说得太捉急而咳得更加厉害了,她扭过头去,兀自咳个不住,连脸都涨红了。 “染了风寒就不要四处乱跑,姑娘家像什么话。”“柿子”不爽地数落着,竟伸出大手拍起了紫苏的后背。 我勒个去的! 他这不拍还好,一拍之下,紫苏几乎连五脏六腹都快要被震出来了。 “你给我滚远点!”紫苏气得一巴掌打过去,拍开了“柿子”的“虎爪”,怒气冲冲地道,“你想拍死我啊?咳!” 这一着急,紫苏又咳了起来。 冷静,冷静。 她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一边拼命地调整呼吸,然后用手按摩自己的鱼际穴,按摩了大约十几秒,咳嗽才慢慢地小了下来。 “柿子”不发一言地看着紫苏的动作,在她终于停止咳嗽之后,方张口道:“你对玄黄之术倒是十分精通。” 虽然第一次见这丫头,她就十分无良地点了自己的穴位,但那个时候,“柿子”也不过是觉得她会一些旁门左道的小伎俩而已。然而当他和她一起经历过生死,她替自己包扎伤口,将自己从阎王爷的手里救出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小丫头的医术已经到了了不得的地步。就连军营的郎中,也惊叹“柿子”受了那么多处伤,竟能恢复得如此之快,而且止血、包扎得如此及时,手法如此利落,这医术可谓精湛老道。如今,又看她几招之下便止了咳,不禁对紫苏愈发好奇,也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赞叹。 要知道“柿子”是从来不会轻易赞扬人的,若是严子宽和骁骑营的那些将士们听到他们的世子对一个小丫头片子有如此称赞,准会惊得下巴都掉了。可惜,紫苏却压根没把这句赞叹当作一回事。她丢给“柿子”一记白眼,撇嘴道:“要你管!” 说罢,便去解缰绳。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系的缰绳,不管紫苏怎么解,竟是都解不开。 意识到“柿子”还杵在那里盯着自己看,紫苏的脸上便开始挂不住了,她又气又急,用力地扯着缰绳,怒道:“该死的破玩意儿,故意跟我做对!” “是你自己笨。”“柿子”说着,大手一伸,便夺过了缰绳。他正要替紫苏解开,却又被紫苏夺了回去。 “不用你管,我自己会解。”紫苏生气地说着,便要自己去解。 “你若会解,早就解开了,还用得着扯它?”“柿子”那冷冰冰的声音简直就是在藐视紫苏的智商有没有? 紫苏的心头顿时窜起了一把火,这把火烧得她一张脸儿红得像个大苹果,她猛地一甩缰绳,将它丢给“柿子”,嚷道:“你管得着吗?我不要了总行了吧!” 说罢,她扭身就走。 “给我回来!”“柿子”一声怒喝,大手一伸,便将紫苏抓了回来。 第121章 走开,我不要你管! “柿子”抓紫苏,简直就像是老鹰在抓小鸡,轻轻一拎,便将紫苏给拎了过来。 “放开我,你这个魂淡!”紫苏用力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脱“柿子”的大手。紫苏又气又气,索性抬起腿朝着“柿子”踢过去。 “柿子”也不躲,任由紫苏的小脚丫一脚踢在他的铠甲上。 “痛!痛痛痛痛痛!” 我勒个去的! 忘了这魂淡披了一套战甲!这简直是在找虐啊有没有!脚丫踢在铠甲上,发出“duang”的一声响,磕得紫苏生疼生疼的,疼得她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柿子,你魂淡!”紫苏朝着“柿子”破口大骂,什么中书侍郎的嫡长女,什么百里府上的当家,所有的身份她全都不顾了。没有半点风度,没有半点矜持,甚至连半点的顾及都没有。这会儿的紫苏,真的是气得晕了头。 先是被守门的士兵轰走,紧接着竟然被人当成小三那般不屑地数落,饶是紫苏的神经再大条,抗打击能力再强,也是会感觉到愤怒的! “我跟你拼了!”紫苏怒吼着,伸手想去点“柿子”的穴位,哪知吃了几次“葵花点穴手”暗亏的“柿子”早就有了防备,他伸长了手臂,将紫苏拎得离自己远了一些,让她无论如何也够不着自己。紫苏抡圆了她的小胳膊,却怎么也碰不到“柿子”,不禁被“柿子”的狡猾气得咬牙切齿。 见紫苏这般模样,“柿子”竟颇觉有趣,一张大冰块脸难得地出现了些许笑容。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紫苏,由着紫苏在这里拼了命的折腾。 紫苏没想到这个大冰块不仅很狡猾,而且是相当的恶趣味。她几番折腾,累得气喘吁吁,可人家还是一副看好戏似的样子。既然伤不着他,紫苏索性也就不折腾了。她垂下手臂,愤愤地瞪着“柿子”,一双大眼睛里尽是委屈与愤然。 “闹够了?” 见紫苏终于安静了下来,“柿子”便挑眉问道。 “哼,笑话,本小姐从来就不做无用功,根本不屑于跟你浪费这力气。”紫苏翻了记白眼道。 “柿子”的唇角微微地扬了扬,他缓缓放低了手臂,将紫苏放了下来。 谁成想这只“小猫”的脚丫刚刚沾地,便跳起来,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柿子”一惊,立刻整个人向后闪去,谁成想到底还是慢了一步,紫苏“猫爪”一起一落间,“柿子”的脸颊竟多了一道血印。 “你竟敢……挠本世子?”“柿子”这回可是彻底怔住了,这丫头简直是在不断刷新自己对她的认知。先头里他觉得她根本就是个“女混混”,才刚刚觉得她是个难得医术高超的女郎中,这会子就给他来了这么一“爪子”。现在的“柿子”,已然完全被紫苏弄得糊涂了。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变的? 紫苏则站在原地,怒气冲冲地瞪着“柿子”,完全是一副怒意难平的模样。她的这副神情让“柿子”感觉到了诧异。 “本世子得罪你了?”“柿子”问。 “哈!你神经还真大条啊。”紫苏怒极反笑,表情根本就是在说“柿子”是故意在装无辜。 “柿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是大条?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说这种不堪之语?” “姑娘家!”紫苏单手叉腰,上前一步,怒气冲冲地道:“你还知道我是姑娘家!那你让守卫把我拦在外面算是怎么回事?像轰苍蝇那样把我轰走算怎!么!回!事!” 紫苏越说越气,一时之间竟忘了“柿子”被一层铁皮包着,又伸手去戳“柿子”的胸口。这一下可戳得紫苏手指生疼,她连连甩着自己的小手,疼得直吸气。 “柿子”忍俊不禁,他的唇角向上微微扬了扬,却见紫苏气愤地瞪着自己,只好收敛了笑意,道:“今日与京南校场比武,自然生人勿进。” 原来是这样? 紫苏怔了怔,她这才想起,今日士兵的喊杀之声和比武的气势确实与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比上次声势还要浩大得多。 她一边揉着自己戳疼的手,一边用不信任的目光瞧着“柿子”,问:“真的?” “真的。”“柿子”的表情确实不像开玩笑。 紫苏不才略略地释然了那么一丢丢。如果没有那个骂紫苏为“小三”的女子的话,说不定紫苏就原谅“柿子”了,但是想到那女子的嚣张模样,紫苏心里就像是飞进了一只臭虫那样恶心得紧。 “疼吗?”“柿子”瞧着紫苏流露出来的狰狞表情,还以为她的手疼得厉害,便忍不住关切地询问。 “嘁,我可不敢要你管,”紫苏嗤笑道,“免得别人再把我当小三,笑话我不要脸,往你身上倒贴呢。” 这话从紫苏的嘴巴里说出来,让“柿子”的脸色立刻冷了下去,他扬起眉毛厉声喝斥道:“说得什么话!” “人话!”紫苏气道,“反正都到这份儿上了,有什么话干脆都说出来了痛快,左右以后也是见不着不能见不许见的人了,还藏着掖着委屈着干什么?” “柿子”怔住了。 紫苏却像倒豆子似的说道:“你有青梅竹马的姑娘不要紧,你跟人家私定终身也不要紧,但你干嘛把我拉下水,我跟你有几毛钱的关系?干什么非要连累我,让我成为个什么小三?你知不知道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要脸是个什么滋味?啊?你知不知道被人家口口声声说倒贴有多窝火,啊?” 紫苏在这里说得气愤得要死,“柿子”望着紫苏的目光却是那般冰冷默然,待到紫苏骂够了,瞪着他的时候,“柿子”方才淡淡地问了一句:“为何以后见不着不能见不许见了?” 什……什么? 紫苏怔在了这里,这个家伙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哪里是重点啊? 就在紫苏怔神的工夫,“柿子”上前一步,冷声问道:“什么叫‘见不着不能见不许见’?” 第122章 我是,有婚约的人 从“柿子”的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紫苏不禁后退了半步,她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那紧皱的眉和一双冰冷的眼,不知为何会感觉到有那么一丢丢的害怕。 “你……你……”紫苏觉得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发紧,这简直太丢脸了有没有!她朱雯上辈子就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更从来没有跟人交战的时候这么怂过。不成,不能这样! 这样想着,紫苏便清了清嗓子,道,“你你你,你到底有没有抓住重点啊?重点不在于见不见,重点在于你跟那个姑娘早就私定终身了,我还跟你见什么见……” 咦,好像不对啊。 重点好像也不是“柿子”跟哪家的姑娘是不是私定终身,而是自己已经定亲了好吗?看起来抓不住重点是种传染病,连自己都会被传染的哎。 “别转移话题。”“柿子”的声音陡然变冷,他的目光有如利剑,竟让紫苏有种无处可逃的惊恐之感。 “我,我哪有转移话题!”这话,连紫苏自己都觉得言不由衷。不过…… 咦,情况好像不太对啊,明明兴师问罪的是自己,为什么这会儿自己倒成了被别人兴师问罪的人了? 不成,自己准是低估了这个大冰块的狡猾程度,我百里紫苏何等精明,怎么可能被这只冰块占了上风! 这样想着,紫苏眼珠一转,立刻想出了对策。她摆出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气势汹汹地道:“喂,薛柿子,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刚才,就在这里,被你意中人的丫头当街指着鼻子骂耶!她骂我不要脸,说我倒贴,还说你早就有青梅竹马的意中人了,你们还两情相悦私定终……” “如果我要是没有意中人呢?” 什、什么? 紫苏这反守为攻之计才刚刚开了个头儿,就被“柿子”的一句话卡在了嗓子眼儿。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错愕地看着“柿子”,刚才还计谋多多的脑袋瓜儿里一片空白。 这家伙……刚才说什么了吗? 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 “柿子”看着紫苏,许久,方道:“不要胡思乱想。” 哪尼? 紫苏的脑袋在这个时候可真是与木头没有半分区别了,“柿子”这没头没脑的话,像是一记加重她脑子锈逗的魔咒,让她愈发搞不清楚状况了。 这……这气氛似乎很是微妙,微妙到有些暧昧。 紫苏从来没有跟哪个人有这样暧昧的时刻,所以完全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采取什么行动,更不知道怎样的反应才是合理的。所以整个人便似一团浆糊,迷迷糊糊地杵在那儿,望着“柿子”的目光也尽是迷离。 这副呆相让“柿子”无语到了极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替紫苏去解马儿的缰绳。 就在“柿子”转身去解缰绳的时候,紫苏突然间冒出了一句:“柿子,我们以后……真的不能见了呢……” “柿子”的手顿了一顿,但紧接着利落地解下了缰绳。他转过身,不耐烦地将缰绳掷给紫苏,臭着一张脸道:“已经告诉你了,本世子没有意中人。同样的话,不要让本世子再说第三遍!” “可是……”紫苏低下了头,许久,又重新抬起头来,对“柿子”道,“可是,我是有婚约的人……” 这一回,“柿子”是真的愣住了。他的眼睛里有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错愕,还有一丝紫苏读不懂的复杂的情愫。这情愫……让紫苏无法正视。 她低下头,将自己背在身后的包袱褪了下来,然后递给“柿子”。 “这是你的东西,钱袋和罩衫都在里面,钱我没有动,你一会清点一下吧。” “柿子”没有说话,他只是木然地伸手接过了包袱,眼睛,却一直看着紫苏。 即便不去看,也仍能感受得到他目光的炽热。一个冰块竟能有这般灼热的目光,还真是稀奇呢。 紫苏想着,默默地牵过了阿俊,转身走向来时的方向。 她想很快走开,可脚步却不知为何这般不听话地、走得极慢。 地上的那团巨大的影子还立在那里,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风吹起他的披风,迎风而舞,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在撕扯着紫苏那小小的身影。 心……为什么会有点痛呢? 明明已经把欠他的都还给他了的话,就不会有这种心痛的感觉了吧? 可是为什么这痛,非但没有停止,而且还比从前更加剧烈了呢?先前都只是针扎般的微痛的,这会儿……却竟然像是被硬生生地扯了一个缺口下来,好难过呢…… “喂。” “柿子”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紫苏的身形震了一震,她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说。 “紫苏,百里紫苏。”这一句,也许是自己跟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说罢这句话,紫苏便狠下心来,翻身跃至马上,用力一夹马腹,飞奔着走了。 紫苏……百里紫苏…… 这名字像是一记惊雷炸响在“柿子”的耳畔,让他整个人都意外地怔在了那里。 直到紫苏的身影消失不见,他的脸上才浮现出了笑容。 那笑容,宛若冰山融化,光风霁月。 “傻丫头。”“柿子”轻声地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地浓了。 “大哥!大哥!” 一匹快马匆匆地从紫苏来时的方向疾驰而来,马上端坐着一个风姿绰约的俊美男子。他身着石青色团花丝绸圆领长袍,蓝色束口箭袖,朱红三镶白玉腰带,袍有金、蓝二色手工刺绣的花纹,十分的精致飘逸。——这却不是“柿子”的二弟薛沐风又是何人? 薛沐风匆匆而至,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焦急神色。 “大哥,你可是跟疯丫头吵架了?我刚才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她。她怎么一脸要哭的表情?”薛沐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赫然发现了“柿子”脸上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笑意,不禁感觉到一阵惊悚。 “大哥……你可是……在笑吗?”薛沐风毛骨悚然地问道。 第123章 大哥,你在笑吗! 长这么大,薛沐风可没见过几回薛“柿子”笑。他认识他大哥二十多年,“柿子”笑得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小时候,过年的时候,过节的时候,全家人都开开心心的,他们这帮臭小子最喜欢放爆竹,吃糖果,收压岁钱,乐得嘴都合不拢。然而大哥却总是站得远远的,他既不跟他们凑热闹,也不跟他们一起笑闹,他总是板着一张脸,用冰冷而疏离的目光看着他们,仿佛他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薛沐风是所有孩子里,跟“柿子”最为亲近的一个。也只有他知道,他的大哥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冷,那么难以亲近。他们兄弟两个的感情可谓十分要好,可饶是这样,薛沐风还是觉得自己离“柿子”很远,仿佛“柿子”的心里有一堵墙,一道鸿沟,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他不会笑也从不哭,除了皱眉,他就只有发怒这一种表情。 当然,大哥也有柔情的一面,当年他把这些柔情全部都给了雪姐。可雪姐却……自从雪姐走后,大哥便愈发将自己冰封起来,连唯一温柔的一面都不曾见了。这一度是薛沐风感觉到难过的事,他曾无数次地想跟大哥谈一谈,想让大哥从那段伤心的往事中走出来。然而“柿子”却始终不去提从前,不管薛沐风怎样尝试着想要让他打开心扉,都是徒劳。“柿子”仿佛把曾经的一切都忘掉了似的,从不提起,从不回忆,也从不感慨。但薛沐风知道,大哥是不会忘的,他只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像一匹受伤的野兽,默默地****自己的伤口。 就像小时候一样。 对于大哥,薛沐风是心疼的,尽管大哥总是刻意地与他保持距离,也总是避开府里的人。但薛沐风知道,大哥的内心深处是渴望着被关心被温暖的。所以他常常都会来找“柿子”,有时候是探望,有时候是抱怨,当然大多数时候是为了蹭顿酒喝。 “柿子”自然知道薛沐风的好意,对这个从小就像尾巴一样粘在自己身后的二弟,他从来都是照顾的。如果说“柿子”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丝叫做亲情的东西,那么他把它全部都给了薛沐风。 尽管如此,薛沐风也极少会看到“柿子”对自己露出笑容。若是哪天他大哥笑了,那真的是比天上掉馅饼低头捡金子走路抱得美人归还要罕见稀罕了! 可是这会儿,“柿子”的脸上不仅挂着笑容,而且,这笑容持续的时间还挺长。 “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薛沐风诧异地嚷嚷起来,“大哥,你到底是跟那个疯丫头怎么了?怎么她要哭,你在笑?赶情是你把她给惹了?” 说话间,薛沐风已然行至了“柿子”的近前,见“柿子”那张俊郎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红印,不禁大惊。 “哎哟,大哥!你这脸是……难不成是被那个疯丫头给挠了吗?”薛沐风大叫道,“好家伙,这才哪到哪,就敢挠人了?还挠在脸上!这小丫头片子是不知道大哥你每天要面对多少将士,竟然还有这个胆子往脸上挠!” 薛沐风这么一叫唤,“柿子”才意识到他的脸先前挨了紫苏那丫头一爪,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拂了拂自己的脸颊,唇角又不自觉地扬了一扬。 “大、大哥?”薛沐风的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掉下来了,他眼睛没瞎吧?他大哥挨了挠,竟然还乐成这样?这口味也真够重的! 怪不得天天板着张脸不高兴,赶情是没人给他来这么一下。若是天天这般对他,兴许……他大哥也会天天高兴……也说不定? 其实感觉到惊悚的不仅是薛沐风,就连整个骁骑营的将士们都觉得毛骨悚然。他们的世子,在接下来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疑似心情好好。既不骂人,也不吼人,没事儿就掏出个钱袋子瞧来瞧去的。 而且……他的脸上还有一个可疑的挠伤。 所有人,包括严子宽都有事没事地盯着世子脸上的挠伤研究,然后在私下里窃窃私语,纷纷猜测世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据守门士兵传出来的八卦消息,说两拔女子为了世子争风吃醋,最后一个年轻貎美的获胜,抱得世子归了。但以严子宽为首的,却说世子早就跟一个姑娘暗中相好了。又有人说,世子自幼便定了亲,所以其他女子再怎么折腾也没有用。 虽然众说纷坛,但当事人“柿子”却浑然不知自己的私生活已然被他的下属们所津津乐道,只是没事便拂着他的钱袋子发怔。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在发怔的时候,唇角微扬。 *** 且不论“柿子”那边怎样,只说紫苏。 紫苏并没有回百里祖宅,而是直接奔去了月明茶楼。 月明茶楼,正是“小苹果”第一次绑架紫苏所到的地方,也正是在那时候,“柿子”第一次救了紫苏。 紫苏在门口下了马,便立刻有店小二迎了上来。 “哟,这位姑娘,里面请。您是单间儿,还是雅座?”店小二一脸灿烂笑容,向紫苏做了个“请”的姿势。 紫苏冷冷地看着笑成了一朵菊花的小二,毫不客气地道:“我就坐能找到你们家公子的地儿。” 店小二闻听,脸色立刻大变。他瞪圆了眼睛将紫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看得出,他对紫苏的来头十分疑惑,但因为深知自己家的主子不是个等闲之辈,到这里直接张口找人,语气又这么不客气的主儿,这店小二又不敢得罪,只得怯怯地问道:“您是?” 紫苏只是看了他一眼,冷哼:“如果你想玩花样就给我省省,去找‘小苹果’来。就说……紫姑娘要见他。” 紫姑娘? 店小二的眼珠子转了一转,立刻跟上了紫苏的步伐,赔着笑脸道:“紫姑娘,您请三楼坐。” 三楼。 哼,即使这个店小二不说,紫苏也知道,“小苹果”关押自己的三楼定然是有问题的。说不定正是他进行一些龌龊交易的地方,既然让紫苏到那里等,证明已经有人给他送信去了。 相信不用多久,“小苹果”就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124章 我,绝不服输 按说,月明茶楼的规模在这附近一带,也是相当具规模的了。 在这个时代,能有三层楼之高的建筑,已经算得上是豪华建筑,而“小苹果”着手经营的月明茶楼和醉红苑,却都是这两种规模的,足可见“小苹果”的手段和其势力。 三楼的茶间远比二楼更加奢华,也更加雅致,在茶间内所摆的瓷器、字画儿、家具无一不透着奢华与典雅,就连所熏的香,都是清新中透着淡雅,令人心旷神怡。 “姑娘,您喝茶。” 紫苏刚刚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店小二便端进来了一盏茶。 紫苏看了看那茶,却并没有动。 “怎么,你怕茶里有毒?”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紫苏抬眼,看到了戴着面具缓步走进的“小苹果”。 还是那件玄色的长衫,还是那双浅灰色有如妖孽的眼,还是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他就这样出现在门口,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全天下都可以由得他来随心所欲地把玩于股掌之间。 真是令人厌恶。 紫苏冷着一张脸看着“小苹果”,不发一语。 反倒是店小二看到“小苹果”,急忙后退半步,几乎一躬到地,恭敬地道:“公子,您来了。” “小苹果”连看都没有看店小二一眼,只是挥挥手,店小二便再次深鞠一躬,说了声:“是。”便退下了。 “小苹果”走了进来,然后在紫苏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你竟有胆子到这里来找本公子。”他的唇角绽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用他那双妖冶的眼望着紫苏。 紫苏也在看着他,用一种冰冷的、警惕的目光。 “本公子?”紫苏冷笑,“莫少离,你是不是应该自称本皇子才对?” 莫少离的目光陡然阴冷下去,他微眯了眯眼睛,终是笑了起来。 “你都想起来了?”他问。 “我只是想知道,当年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我?”从前莫少离钟情的少女,必定有他钟情的理由吧?因为善良,或是才情,还是天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少女,才会让他这般执着地想要娶,以至于不惜抵毁她的名誉? “你想知道?”莫少离勾起唇角问。 紫苏没有说话,只是皱眉看着他。 “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呢,真教本王伤心。”嘴上说着伤心,莫少离却无时无刻不在笑着。此时的他,已然卸下了原有的伪装,亮出了他真实的身份和真实的性情。 “本王”。 紫苏在闻听莫少离自称本王的时候,心下猛地一沉。 她对这个时代了解的几乎等同于零,除了偶尔听田老汉讲一讲民间流传的野史,她就再不知道其他。而翠兰足不出户,也不晓得如今朝廷上的事情,她只知道当年的十三皇子向紫苏求亲的事情,却不知道如今的十三皇子已然被封了王。 这就难怪他会拥有如此大规模的经营范围了。 (其实也不是翠兰不知道莫少离被封为王的事情,只是不想讲给紫苏听,让她徒增麻烦。毕竟,大商第一美男子的名头,可是家喻户晓的,当然除了紫苏这个换了馅的人除外) 紫苏自知自己面对的这个人,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但,她绝不会认输。 似是看出了紫苏那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莫少离哈哈大笑,他笑问道:“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 “什么问题?” “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怎么想起来的…… “实不相瞒,其实我一点都没有想起来,”紫苏据实相告,“我只是打听到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又联想到你给我讲的那个、关于你娘的故事。你曾说你爹家中有无数美人,正妻凶悍,你娘为了活命只好对正妻马首是瞻,言听计从。而我又听说,后宫里与皇后最是交好的妃子,姓萧。你自称是‘小苹果’,可是取了你娘姓的谐音?” 莫少离那若一笔丹青轻绘的薄唇,紧紧地抿在了一处,浅灰色的眼中,闪出一抹阴鸷之芒。 “综上所述,我就猜出了你的身份。”紫苏耸了耸肩,道,“现在,换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呵呵……”莫少离的笑声似大提琴的旋律,低沉而不失悦耳之音。他站起来,慢慢地踱到紫苏的身边,然后坐在桌子上,低下头来看她。 “本王到底应该为你的聪明叫好,还是应该为你的无情叹息呢,嗯?” 他离她很近,只要轻轻一嗅,就可以闻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麝香。他那冰冷的气息让这麝香愈发的清雅,令人闻之欲醉。 然而紫苏,却丝毫没有被这异香所侵扰,尽管离得这样近,她却连看都没有看莫少离一眼。 “你问我为何想要娶你,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说着,莫少离托起了紫苏的下巴,她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莫少离。 她的眼神让莫少离感觉到恼火。 他缓缓凑近紫苏,一字一句地道:“为了毁了你。” 这个魂淡! 天知道紫苏此刻多想一记耳光甩过去,然而她知道,她不能。 意气用事不能解决问题,由其是对于这些疯子而言。你的愤怒只能给他们借题发挥的机会,让他们开心地为所欲为而已。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紫苏心里虽然愤怒,脸上却露出了清冷无绪的表情,“我完全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而且现在的我,跟过去的我完全不一样。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它都不会代表着现在。” 这是紫苏的真心话,如今的紫苏,已然不是原来的那个唯唯喏喏,遇事只会哭泣的少女。她更加坚强,更加叛逆,甚至是更加野性难驯。她早已然不是从前的她,这个人,真的没有再坚持和为难自己的必要。 “天真。”莫少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捏住紫苏的手,突然用力。 疼痛让紫苏的眼中燃起了怒火,而这怒火,却让莫少离相当的满意。 “就是这团火,燃烧在你眼中的火,”莫少离笑道,“就是在看到这团火的时候,本王才萌生了不放手的想法。百里紫苏,本王从前只当你是一只小老鼠,没事的时候抓住玩一玩。但是从那一夜在醉红苑时起,本王就改变主意了。本王要跟你一起玩到底,你觉得可好?” 第125章 除非,你嫁我 “好你个大头鬼!” 尽管知道不能跟这种疯子一般见识,但紫苏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体内现代人的小宇宙轰然爆发,然后以星星之火之势燎原而起,熊熊燃烧。她怒道:“你这个无耻妖孽!到底怎么样你才会放过我?” “你真的想知道?”这“妖孽”的眼中精芒一闪,他微侧过头来,目光妖娆地看着紫苏,那副神情,真的真的真的让紫苏很想很想很想狠抽他一顿。 最好是把他活活抽死! 紫苏咬牙切齿地想。 紫苏的模样,让莫少离愈发哈皮了。他已经哈皮到松开了紫苏的脖子,然后凑近紫苏的耳畔,轻声道:“除非……你嫁我。” “嫁你妹啊嫁!”紫苏愤怒地吼着,扬起手中的茶杯便朝着莫少离泼了过去。 一整杯茶水,华丽丽地洒在了莫少离的脸上、身上,绿莹莹的茶叶像是一只只虫子密密麻麻地趴在他的面具上,足以令任何一个有密集恐惧症的人见之惊叫。 “我告诉你,莫少离,我不管你是大苹果还是小苹果,是十三皇子还是十四阿哥,在我百里紫苏这里,你休想作威作福!”紫苏说着,将那茶杯猛地摔在地上。 茶杯发出哗啦声响,随即便碎成了千片万片,四处飞溅。 紫苏那双绣着紫苏叶儿的绣花鞋,便踩着这些碎屑走到了门口,然后“砰”地一声摔门而去。 一滴茶水顺着那轻薄的银质面前缓缓滴下来,直滴进那双浅灰色的眼中。莫少离闭上眼睛,默默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太子那边已经乱成的一团,靖王爷,您还跟美人打情骂俏,真是好雅兴。”一阵笑声响起,自窗外闪进了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色长衫,一头黑发绾进一枚墨玉簪子之中,虽是打人打扮,但身形玲珑,一看便知是个女子。 这女子的眉眼也甚是妖媚,一双细眼中漾出了无限风情。她扭动着柔软的腰肢走上前来,将一块手帕递给了莫少离。 莫少离接过手帕,拭了拭脸上的茶水,先前玩世不恭的笑容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与阴沉。 “那位小美人儿,便是靖王爷当年中意之人?”女子娇笑着走上前来,便要往莫少离的身上去依偎。 莫少离的脸色一寒,他冷冷地看了眼女子,道:“无忧,本王的事,何曾需要你来过问了?” 无忧的脸色立刻大变,她急忙后退几步,凛然道:“属下不敢。” 说着,无忧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主子。 靖王爷莫少离。 在大商,素来有“天上有明月,地上莫少离”的传言,靖王的美貌,在大商足以将最美的女子比之下去。就连当朝的高祖皇帝也曾经发出“吾儿貌美,堪比潘安”的感慨。 靖王爷,他的面容像是上天遣最巧手的工匠,以天下最美的羊脂玉雕刻而成,又将天地精华凝聚于一体,注入了他的体内,才令他降临人间的! 那所谓的、最英明神武的天神杨戬,也不过如此罢? 那所谓的、最俊美倾国的美男潘安,也不过如此罢? 无忧看着莫少离的目光里,出现了几许的痴迷。不过,她深知自己的主子虽然有倾倒众生的美貌,却也有着令人惊恐害怕的手段,脾气也十分的喜怒无常。他虽然平素里放荡形骸,玩世不恭,但,一旦有人触犯了他的逆鳞,前一秒钟还可与他嬉笑的人下一秒钟便直接人头落地,一命呜呼了。 靖王爷,这位大商最美貌的男子行事风格之凶残血腥,足以令任何一个效命于他的人不敢对他的命令有丝毫的违抗。 好在,靖王爷还能有这个心情跟无忧讨论是非对错,这便证明无忧还有生存的机会。 只要她乖乖地记住自己的身份,守住自己的本分。 于是无忧急忙收敛了自己内心的倾慕,继而畏惧地低下头去。 感觉到无忧的畏惧,莫少离的脸色这才略略地缓和了几分,他重新戴上面具,冷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靖王爷的话,人还是没有找到,但太子已经明显等不及了。”无忧收敛起了脸上的狐媚放荡,正色道。 一抹讥诮在莫少离的眼中闪过。 “就他的性子,还想谋大事,真是天方夜谭。” 说罢,他顿了一顿,又问:“那个人,怎么就会藏得这样深?百里文英那边,难道到现在还没有流露出半点破绽吗?” 无忧的表情滞了一滞,终是无奈地摇头:“属下无能,确实查不出来。派去潜伏的细作也有些年头了,一直精心打探着消息,但是却终是毫无所获。不知道到底是消息有误,还是百里文英老奸巨滑,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根本查不出半点破绽。” 莫少离眼中的精芒变幻莫测,不知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主子不说话,无忧自然也不敢打断,只是这样恭敬地站着,等着。直到莫少离淡淡地冷哼了一声,道:“消息绝对不会有误,只是百里文英那个老东西滑得就像是一条泥鳅,想要揪住他可不是那般容易的。若是容易,他也绝担不起这重任所托。你告诉细作稍安勿躁,切不可打草惊蛇,总有一天,本王会查出真相。” 不可急躁吗…… 无忧的脸上流露出了几许担忧:“可是王爷,属下只恐夜长梦多,会坏了王爷的事。要不然,干脆两个一起动手,全都除了干净。” “全都除了?”莫少离冷冷看了无忧一眼,“亏你跟了本王十年,难道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死了,便失去了它的作用吗?” “这……”无忧略加迟疑,终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属下只恐王爷不是为了那‘东西’的作用,而是因为顾及到某人,才不愿下杀令。” “啪”! 一声脆响,一记耳光,便是回答无忧的唯一答案。 打她的人正是莫少离,此刻,在这位美貌王爷的眼中闪耀着的,是骇人的杀意与令人不寒而栗的暴戾。 第126章 我的,王啊…… 无忧的脸已然肿起,她的唇角破裂,鲜血顺着她白皙莹润的皮肤流了下来,红得触目惊心。 泪光,在她的眼中泛起,她难过地看向自己的主子。这个十年前曾在一场大雨里,把像流浪狗一样的自己抱回家中,给了自己一丝温暖的人。 十年前,无忧只有七岁。 无忧的父亲,曾是一个衙门小吏,为人和善,而又忠厚老实。都道是“现官不如现管”,许多个在衙门供职的小吏都仗着自己的这点官职苛待百姓,以图谋一些好处。然而无忧爹是个例外,虽然在衙门任职,但是他从来不会倚权卖弄,仗着自己手上的权限作威作福,反而常常都从自掏腰包接济那些过得很是穷苦的人。可以说,无忧爹是个好人,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好人,最后却没有得好报,而是死于非命。无忧爹死后,为了养活无忧和她的弟弟,无忧娘周氏再嫁。再嫁的这个人姓张,是个屠户,为人粗鲁不堪,而且喝酒赌博无恶不作。最要命的是,他喝了酒便会对女人动粗。 周氏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当初她嫁给张屠户,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这对儿女有口饭吃。却万没想到此人非但没有自己丈夫和善,而且是个恶棍。自嫁过来的第二个月,便开始了噩梦般的生活。她没少挨张屠户的打骂,但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担心,周氏一直在默默地忍受着。 其实这一切,无忧和弟弟都是知道的。那一年,弟弟才只有两岁。每每张屠户开始打骂周氏的时候,弟弟都会害怕得缩成一团,浑身瑟瑟发抖。无忧虽然那时也还小,但身为长姐的她,却已然知道自己必须要保护弟弟。于是每次张屠户开始发酒疯的时候,她都会带着弟弟藏进柜子里,姐弟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惊恐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只求这场争战快些停止。 但噩梦却一直没有停过,每天每天,无忧都会看到娘亲脸上和身上的伤。娘以为他们不懂,只是笑着骗他们说她在跟张屠户闹着玩。 无忧和弟弟都配合着,在娘的面前笑着不语。 其实有很多时候,大人也都很天真,以为小孩子是很好骗的。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孩子为了照顾大人而尽量假装自己很傻很天真,为的,不过是因为他们爱她。 直到有一天,这个“你不说,我们也不猜的游戏”,终于玩不下去了。 因为张屠户下手过重,将周氏打得晕死了过去。 鲜血流了一地,一片绚丽的红是无忧在那一天唯一的记忆。 娘倒在血泊之中,她娇美的脸却苍白得像一张纸。 张屠户非但没有去请郎中,却是连看都不看周氏一眼,只是捧着酒坛窝到床上接着喝去了。 弟弟扑倒在娘亲的身上大哭,无忧惊慌地去拉扯张屠户,要他去请郎中。谁想张屠户一巴掌打在无忧的脸上,紧接着便是一通难听的咒骂。 “丧门星!一家子丧门星!到这里来吃我的喝我的,还能老子哭!你们哭个屁的哭!都给我滚!” 张屠户一边骂,一边还不忘记往自己的嘴巴里灌酒。 挨了打的无忧,在这一刻突然间安静了下去。 无忧在后来曾听人说,孩子是慢慢长大的。她对此言报以最冷的一瞥,真是太可笑了,孩子绝不会慢慢长大,他们长大,只是一瞬间。 在这一瞬间,无忧所有的纯真与无邪荡然无存,她用极为平静的眼神看了一眼张屠户,便自己走出了家门。 她去请了郎中,然后回来的时候,顺路给张屠户打了一壶酒,并且不忘在酒里体贴地加了一样东西:鼠药。 鼠药在当时的民间乃是十分常见的,家家户户都有,为了避免小孩子误食,老百姓多会将它藏在角落,不易被孩童寻到的地方。但无忧却一直将它放在最容易找到的地方——她的枕头底下。 其实无忧已经藏了它们很久,很久很久。每天晚上她都睡不着,睁着眼睛听着娘的哭泣声,她盘算着的只是什么时候,用怎样的方法能把那个张屠户杀掉。她甚至去张屠户的肉摊看过他是如何将一块块肉从整头猪上切下来的,那眼神曾结结实实地把张屠户吓了一跳。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年仅七岁的无忧,已然将复仇的种子种植到了柔软的心底。张屠户对娘亲所做的一切,成为了这种子发芽的水价,为了保护至亲和至爱的人,她亲手为它施了肥,让它终于开出了一朵血色之花。 那一夜,娘亲逝了。 也正是在那一夜,张屠户喝下了毒酒,给娘偿了命。 无忧一把火烧了张屠户的家,在熊熊烈火和邻人的惊叫声中,她拉起幼弟的手,逃离了这里。 一路上,他们讨过饭,挨过打,甚至差点被歹人掠走。但这一切,他们都挺过来了。那时候,未来对于无忧来说,只意味着一顿饱饭,意味着不被人从可以遮风挡雨的破庙里赶出去。 只要能将幼弟拉扯长大,无忧便觉得自己此生足矣。然而令她难过的是,她和幼弟一同战胜过风雨,一同面对过死神,一同从失去母亲的悲恸中挺了过来,却没有这个能耐可以对抗疾病。 连天的大雨,让衣不遮体的弟弟生病了。 破庙里,无忧守着自己发着高烧的幼弟痛哭。她恨,恨这天夺走了她父亲的生命,恨这地掩埋了自己的娘亲,更恨这雨,连她的幼弟都不肯放过。 她紧紧地握着幼弟细小的手,发誓若这世间真的有魔鬼这样的东西存在,她宁愿此生此世,不,哪怕是生生世世都将自己的灵魂卖给他,也要将自己的幼弟救活。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带着恨意的呐喊,他来了。 穿着玄色长衫的靖王爷,一柄玄色的伞下,一张绝美的容貌出现在那座破庙之中,如妖似魔。 无忧抬起头,用她的泪眼看着他。 靖王爷,她的主人,她的王,她的恩人,她的业障。 他带给了她生的希望,却也将她推入黑暗的深渊。 第127章 登场,百里林霜! 无忧时常都会想,如果她没有遇到这位靖王爷,是不是自己不会像现在这样,双手沾满鲜血,脚下踩遍尸体? 但人生,恐怕最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便是“如果”。 因为如果那夜若不是靖王爷的出现,无忧的弟弟恐怕早就死于风寒了。 “你是魔鬼吗?” 那一夜,无忧记得自己曾这样问靖王爷。 回答她的,是薄唇微扬的那抹淡然笑意。 “你说呢?”他反问。 “救救我弟弟,不管上天入地,不管当牛做马,我都听你的!”无忧的语气和神情其实一点都不像是在乞求,而像是在威胁。她的眼睛已然血红,她年轻稚嫩的心脏里盛着的,是对命运深切的仇恨。 “一团火。” 无忧记得靖王爷是这样回答自己的,他说:“这样的火焰,是本王的最喜欢的。” 无忧就这样被靖王爷“拣”回了靖王府,成为了靖王爷手下最得力的杀手。尽管十年前的她如此瘦弱如此渺小如此如此无能,但,他对于她的眼中那团火的称赞,却点亮了无忧的未来。 尽管这未来,乃是一路到底的深渊,但无忧却元怨也无悔。 靖王爷,他是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温暖与光亮,她别无所求,只恋着这丝温暖。有如愚蠢的飞蛾,明知道会粉身碎骨,却还是贪恋那火焰的亮,一心扑过去,最后化为灰烬。 可正是这耀眼的光亮,他的眼中,却从来都没有自己。 从来没有。 “本王最后一次告诉你:守住你的本分。无忧,不要再让本王重复第三遍。”莫少离冷冷地看了无忧一眼,然后挥挥手,只说了一个字:“滚。” 无忧的眼中含着泪光,她站起身来向莫少离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退了下去。 离行前,她仍不忘深深地看他一眼。 就算你的心里你的眼中没有我,也不会妨碍你成为我全部的世界呢,我的……王…… 无忧眼中的情愫,自然被莫少离看了个清楚。只是,他看了太多这痴情于自己的目光,早已然无法对此心动。 此时此刻,他浅灰色的眼睛里涌动的,是复杂的、变幻莫测的光芒。 “本王想要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得不到的。”这冰冷的语言从他的口中说出,竟有种令人说不出的寒冷与恐怖。 “百里紫苏,你最好有所觉悟。就算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本王都不会让你好过。”说罢,那薄唇便再次扬起,扬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 啊欠! 紫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一脸的愤然。 她知道,这会儿打喷嚏,准是有人在骂自己。 不过,她也不在乎,能怎样呢,反正骂她的除了莫少离就是薛“柿子”。不管是他们中的哪一个,紫苏都没心情搭理他们。。 因为这段时间紫苏实在是太忙了! 与“柿子”彻底划清界限,又泼了“小苹果”莫少离一杯茶之后,紫苏便回到祖宅,心安理得地当上了她的“小地主”。这几日,曾经离开百里祖宅的管事们陆续地回来了。紫苏把这些人都交给了七叔安置,然后一心一意地为接下来的春耕做起准备来。紫苏算着日子,如果她没猜错,秋堂的人应该这几天便派人来送种子了,没想到,秋堂的人还没有来,百里家的人却先到了。 百里祖宅的正堂可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见过二叔公、五叔公,和各位叔叔婶婶。”紫苏和锦鳞给两位坐在最上首的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礼,至于别人,也不过是捎带着问候一声罢了,这所行的礼,也就算是平均分吧。 坐在左边的那位,须发已经花白,身形也微微有些佝偻。他穿着赫赤色的袍子,袍上绘有五福花纹,脸上的皱纹几乎呈直线遍布五官周围,让他的五官都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严厉,让人见了便心生压抑之感。这位,乃是百里宗族的长老,亦是百里家的二老太爷,百里宏。 他冷眼看了看紫苏的锦鳞,没有答话,倒是坐在他左边的老者和蔼地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起来坐吧。” 说话的这位老者,亦是百里宗族的长老,百里家的五老太爷,百里泽。 百里泽穿着蟹壳青的对襟圆领窄袖袍子,只在袍子的下摆处绣有几只青竹。虽然已经年过花甲,但却依旧腰杆倍直,精神倍好,一双眼睛更是温和睿智,令人倍感亲切。他的须发这中尚且有些黑丝,虽然颜色对比突兀,却因为梳理得整齐而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文艺范儿。 紫苏和锦鳞听到百里泽这样说,便站起来,坐在肖氏的身边。 紫苏可不认为今天来的这些人,是来走亲戚串门子的。原因很简单,如果真的是走亲戚,那么他们刚搬到百里祖宅的时候就该来了,不会拖了这么多天才到。而且紫苏这几天,每天晚上都努力地与原宿主百里紫苏“联机”,回忆曾经发生的一切,效果虽算不上好,但零零碎碎的也拣起了一些回忆。在这些记忆里,还真就没有关于百里家这些人的。平时不走动,偏偏在他们母子三人到百里祖宅之后,浩浩荡荡地来了这么一大票人,很明显的有问题。 这样想着,紫苏便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大嫂怎么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住在祖宅?” 果然,这些人才进来没到两分钟,便有人率先发声了。 这人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男子——百里武尚。他是百里家三兄弟之中最像老夫人的一个,也是唯一没有继承百里家优秀基因的一个。他的年纪大约有四十多岁,一双狭长的眼睛尽是不爽。他穿着松花绿的袍子,腰间系着暗绿宽带,虽然穿得斯文,但却无法掩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粗犷之气。按辈份,紫苏应该称呼这个人一声二叔。他虽是紫苏之父百里文英的二弟,但却因为不是嫡长子,所以并没有资格继承祖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看着紫苏和锦鳞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不善。人的感觉都是相互的,紫苏对这位二叔的印象,也没有好到哪里。 “是啊,大伯母,大伯怎么能放心你们母子三人在这里?” 说这话的,是坐在百里武尚身边的男子,他乃是百里武尚之子,也就是紫苏的堂兄百里朱炎。跟父亲相比,十八岁的百里朱炎倒是继承了百里家的好相貌,一双丹凤眼上扬着,豆青色的长袍衬出了他几分俊朗。然而他到底是百里武尚的儿子,气质中却是带着跟百里武尚一样的粗犷。 知道这些人的话里话外都流露着刁难,肖氏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紫苏,见紫苏递给了她一个信任的微笑,当下便定了定心神,对众人笑道:“是我最近常感觉到体质虚弱,又嫌京城太闹,想寻个清静之地养养身子,这不,就暂时住到祖宅这边来了。” 紫苏微微点头,看起来自己的娘亲肖氏虽然品性单纯,但到底是出身自大户人家,这些外交用语,说得还是不错滴。 “话可不是这么说,若是大嫂你身体虚弱,就更应该请京城的名医给好好调理。这里离京城那么远,真有点什么事,都来不及去通报。”这回说话的,是百里文英的三弟,百里仁德。百里仁德可真真的生了一幅好皮囊,他此时与锦鳞面对面地坐着,从他们两个人的面相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叔侄。恐怕百里家也只有这两个人把百里家容貌的优良基因继承得相当完美,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发扬光大。百里仁德不到四十岁,湖蓝色的长衫衬得他面白如玉。然而,饶是这样好的相貌,也敌不住他神情里闪耀着的算计,仅那双滴溜乱转的眼睛,便让人对他先头产生的好感荡然无存,更别提他身边还坐着个一脸阶级斗争的吴氏了。吴氏跟百里仁德的搭配,其实挺让人费解的。百里仁德虽然精明狡诈,但好歹长得俊秀,而这位吴氏不仅相貌平凡,而且神情刁钻。她明明才只有三十多岁,鬓角却已然出现了几缕银丝,原本便有些暗淡的肤色爬着数道皱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上了好几岁。她穿着黛紫色的百褶长裙,外套深褐色罩衫,头上插着蜜花色水晶发钗,这打扮让她愈发像个黄脸婆子,让人不忍直视。 恐怕不会有人想得通,生得这样好的百里仁德竟会娶这样一副相貌的老婆。虽然长相不般配,但看起来吴氏倒很懂得夫唱妇随的道理。她撇了撇嘴,道:“说得可是呢,大嫂,你这样不爱惜你的身子不打紧,可是我大哥可不能这般粗心待你,结发夫妻不相互关心照应怎么成。这样人各两地的……仔细给人钻了空子。” 紫苏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她冷冷地看了吴氏一眼。这个死女人,分明是话里藏刀,不安好心! 第128章 来了,百里文英! 不过,她却也从吴氏说的话中,听出来了一些事情。这些人,恐怕是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才会到这来,而且,他们的目的肯定不是这般简单的! “哟,堂妹,你的眼神真是吓死人了,怎么像刀子似的!”一阵的笑声让紫苏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到了坐在最下首的人。那是一个大约十六岁的少女,体态丰润欣长,面容娇艳可人。她比紫苏的个子要高上一些,肤色虽算不上白皙,胆胜在红润丰盈。一双杏眼顾盼生辉,红唇下齿若编贝,倒可称得上美貌。她正是百里仁德和吴氏的女儿,百里林霜。百里林霜该庆幸她只有肤色遗传了一丢丢吴氏,穿衣服的品味却遗传了自己的父亲,那一件雪青色的挑丝双窠云雁装倒是给她增加了几许窈窕姿色。 “堂姐说笑了。” 紫苏虽然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心里却在冷笑。开玩笑,跟我百里紫苏斗法?你还嫩着呢。 “我只是因为不知道诸位长辈来访而未能远迎,有些愧疚。却不知父亲大人可曾知道诸位到访的事情?”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信息量可是很大的。紫苏不仅指责这些人突然到访的无礼,同时也在指责他们越过自己的父亲百里文英,直接跑到祖宅来刁难他们母子,这是活脱脱的欺负人的节奏啊有没有! 紫苏的话,让在场人的脸色都略略地变了变,他们的神色让紫苏更加肯定:他们绝壁是故意来找茬的! 见没人答话,紫苏便继续说道:“常言道:‘关心则乱’。想是诸位长辈是关心我们母子,所以匆匆前来,忘了通知父亲大人。好在我方才就唤管家去请父亲大人过来了,想来,再过半个时辰就到。” 如果说,刚才紫苏所说的话让众人变了脸色,那么这句话却分明是在出棋将众人的军了。二老太爷百里宏的脸色是最阴沉难看的一个,他不爽地瞪着紫苏,冷笑道:“你想得倒是周到。” 紫苏才不怕这个老太爷呢,想仗着长老的身份欺负人,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她莞尔一笑,道:“二太爷谬赞了,紫苏愧不敢当。还请各位喝茶,父亲大人很快便到。” 说话间,翠兰和小护士已经端上了茶来。 翠兰终究是百里府上调教出来的,服务周到得挑不出一丝毛病。而小护士又天生聪慧,翠兰只教了她几天,她便将这些礼仪规矩都学得明明白白,而且实践起来也毫不怯场,让翠兰惊呼自己学了几年的东西,这小丫头几天就学会了,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会儿,两个人给众人上了茶,又恭敬地退下去了。 五太爷百里泽看着这两个丫头的礼仪规矩不出半点差错,不禁微微地颌首。他端起青瓷蓝花云纹杯喝了一口,微笑道:“雨前龙井,好。” 紫苏闻听,不禁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五太爷。从刚才到现在,百里泽一直都没有刁难过自己,甚至在看着自己的时候,还流露出赞赏的神情。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位三太爷应该是对父亲百里文英很好,继而爱乌及屋,对自己也很欣赏的。想到这儿,紫苏不禁暗暗地松了口气。 不怕他们来找麻烦,就怕他们齐心合力地来找麻烦。如今有三太爷是向着自己这边的,那可真是老天都在帮她了。 闻听百里文英一会会来,正堂的气氛便开始微妙起来。众人各怀心事,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喝茶这件事上,屋子一下子安静得吓人。 不多时,便听到外面传来七叔的声音:“百里大人到!” 这是紫苏,不,确切地说,这是百里紫苏体内的朱雯第一次见到百里文英。 百里文英给朱的第一感觉,便是一个“雅”字。 他大约四十岁左右年纪,穿着一件云纹的浅米色圆领长衫,外披圆领宽袖白纱褙子,在前襟、后襟的下摆及袖口绘有几枝青竹,他体态欣长,背直肩阔,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头发被一簪碧玉簪子绾住,颌几缕墨髯令他更添风雅。 紫苏看着百里文英,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锦鳞和自己所附身的身体会有这样的一副好相貌。甚至包括一脸算计的百里仁德,恐怕都是沾了百里家俊美基因的光了。 可惜,饶是有着这一身的好皮囊,百里文英的脸色却臭得很。先是守在院中的那些小厮让他的脸上出现了不快,紧接着在正堂外面守候着的翠兰和小护士又让他心生不爽,然而当看到站在正堂门口一脸肃杀之气的医生时,百里文英的表情则像挂满了冰霜的鸭梨,那叫一个难看。 他匆匆地走进正堂,目光犀利地看了一眼肖氏,那眼神里尽是不满与责备。肖氏身体微微一颤,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立刻愧疚地低下了头去。 紫苏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一股怒火腾地从心底升了起来。好你个始乱终弃的百里文英,你嫌弃正妻宠爱妾室不说,连我们自己过好日子都不让吗?我们没花你一分钱没吃你一口粮,完全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却还在这里给我们摆脸色?真是……牙牙个呸的! 虽然腹诽不止,但紫苏却到底还是没敢在面上流露出来。要知道这里可是古代,虽然大商比较开放,但这个“孝”字却是衡量一个人最起码的道德准则,足以压人一辈子!幸而百里文英也没有发现紫苏眼神里的不悦,他这会正忙着给两位长辈行礼。 “二叔、五叔。”百里文英虽然是朝廷命官,但给百里宏和百里泽行的,却是晚辈礼,这让百里宏那拉得有如长白山的脸略略地好看了那么一丢丢,而百里泽脸上的笑意却愈发地深了。他捻着胡子,笑道:“几年不见,文英的风采不减当年。” 百里文英跟百里泽的年纪相差得不多,相貌也有几分相像,听到五太爷这样称赞自己,百里文英也笑了:“五叔的气色也很好。都是文英不孝,这几年都未能去探望二叔和五叔。” “哼,你是朝廷命官,皇帝面前的红人,哪里还能想起来宗族的长辈?”百里宏冷哼。 百里文英的神色顿时僵了一僵。 第129章 感动,五叔公的支持 五老太爷见状,急忙笑道:“二哥,文英每天忙于政务,也是忙得很,想来他是有这份孝心,只是无暇探望我们罢了。这几年过年的年礼,他倒是没有落下的。” 百里泽以年礼暗示自己的二哥,实在是因为这几年在宗族的晚辈里,百里文英送的年礼是最及时也是最精心的。东西虽然并非是很值钱的东西,但贵在精心讲究,实在是比其他晚辈那看着就不值钱的玩意儿好得太多了。 闻听百里泽这样说,在坐的百里武尚和百里仁德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不过,他们毕竟是晚辈,不好在这个时候插嘴。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们理亏,装傻是最好也是最聪明的行为。 百里宏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我知道文英是你自小带大的,所以你才帮着他说话。不过,就算你们叔侄俩感情再好,也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 百里宏心里那叫一个不爽,如果不是三老太爷躺在床上动不了,四老太爷又中了风,他才不愿意带这个处处都向着百里文英说话的老五来。 百里文英的母亲早逝,继室秋氏一门心思地想除掉百里文英这个嫡子,如果不是老五一直袒护和照拂,哪里有百里文英的今天! 百里泽如此照顾百里文英,此次前来的效果便会大打折扣。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宗族的长老们年纪都大了,偏偏后继无人。先说长房这边,百里文英在朝中作官,管不了宗族的事情,百里武尚性子又直又野,百里仁德可是百分之百随了他娘秋氏,满脑子都是算计,根本不能胜任。而其他几房的子嗣们就更不用提了,二老太爷膝的儿子不满九岁就夭折了,之后他虽娶了两房妾室,却再没有过孩子。三老太爷膝下只有两个闺女,如今也都是祖母级别的人了。四老太爷虽有两个儿子,但一个远在江南,另一个则入赘到了别家做了上门女婿,不仅指望不上,而且丢尽了百里家的脸。而老五膝下却只有三个女儿,更是没个指望。 很多时候,二老太爷百里宏都会很悲观地认为,百里祖坟是不是坏了风水,为什么一代不如一代兴旺。 后继无人,恐怕是这些名门望族最大的悲哀了。 坐在肖氏身边的紫苏悄悄地观察着这一幕,看起来事情跟她先前所预料的一样,百里泽果然是向着自己这边的。而且,这位五老太爷虽然看上去很好说话,但其实也是个厉害角色,有他在,如果一会百里宏真的出大招的话,也会有人帮衬。不过,这一屋子的人到底是什么来意呢?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紫苏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这世上任何已经发生的事情,就算再糟糕,都会有对策的办法。但像这种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不能掌控的忐忑感却是最让人讨厌的。 相信不光是紫苏这么想,百里文英也对这些人的来意感觉到疑惑。但他却并没有直接开口询问,而是问两个长辈道:“不知二叔和三叔来到祖宅,可有事?” “当然有事!”百里宏说着,抬眼看了一眼紫苏,“听说今年的种子大集,我们百里家也参与了,而且替今年的大集赢得了一个开门红。” 紫苏的心微微地沉了沉,她没想到,这两位长老竟是为了种子大集的事来的! “而且,众人都道这次露脸的,乃是百里家的嫡长女和嫡长子。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整个锦城的人怕是都知道了,文英,你倒是养得两个有胆识的好孩子。” 百里宏的话,让百里文英不禁一惊,他立刻转过头看向了紫苏和锦鳞。 百里文英的目光是很严厉的,吓得坐在紫苏旁边的锦鳞脸都白了。他用胖乎乎的小手攥住了紫苏的袖子,眼睛里尽是惊恐神色。不止是锦鳞,就连肖氏的神色都有些惊慌。 如果换成是曾经是百里紫苏,恐怕早就吓得掉眼泪了。然而现在的紫苏可一点都不怕他,她伸手拍了拍锦鳞的小手,然后勇敢的迎上百里文英的目光。紫苏坦荡的表情和毫不畏惧的表现让百里文英的心里产生了几许不快。 然而他到底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早就将不动声色的本事练就得炉火纯青。心里虽然有诸多想法,表情却半点都没有变。 百里宏看了看百里文英,又看了看紫苏。好嘛,这可真是亲生的父女,从这对父女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半点端倪。他只得继续说道:“听说还是以十贯一袋的价钱买的,嘿,都道是咱们祖宅这边久欠经营,甚至被排挤出了三大望族的行列。可谁想今年竟突然冒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文英,你倒是好大的手笔。” 十贯! 百里文英的眉头抖了一抖,虽然只是一个细小的动作,但显然很让百里宏满意。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冷笑着扔了一记重磅炸弹:“想来,你们都知道,锦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种子大集的赢家,便是举办此次‘丰收祭’的东道主吧?” 什么? 这重磅炸弹仿佛就在紫苏的脑袋上方轰然炸开,震得她大脑一片空白,连思维都短路了! 这回,紫苏可真的淡定不起来了。 百里文英的心头也窜起了一股怒火,看着紫苏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凌厉。 惨了,惨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还有“丰收祭”这一说啊……如果知道,我也不会去出这个风头,逞这种威风了…… 紫苏愧疚地低下头,不敢去看百里文英了。 这个时候,肖氏说话了:“二太爷也说了,这只不成文的规矩。我们百里家如今既然已经不是三大望族,想必,这次的丰收祀也不见得会落在我们百里家的身上……” “天真!” 肖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百里宏不耐烦地打断了。 “真是妇人之见,目光短浅!”百里宏满面不悦地怒叱道。 第130章 什么,露馅了? “我们百里家虽然已经不是三大望族,但却比那个才发家几十年的杨家根基深了上百年!且不说你们这次在种子大集上露脸,得罪了杨家,就说那每年的丰收祭压根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各家推都来不及,根本就没有往自家揽的道理!这次你们这么大的手笔,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冯、李、杨三家怎么能放得过咱们百里家!” 百里宏这劈头盖脸的喝斥,让肖氏满脸通红,她眼圈一红,便差点掉下泪来。紫苏知道肖氏乃是为了自己开解,心里更加愧疚,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百里文英正用凌厉的目光瞪着自己,只好闭上了嘴巴。 百里文英见肖氏这副委屈的样子,终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说了一句话。 正是这句话,让紫苏彻底颠覆了对百里文英的看法。 百里文英扬声说道:“二叔,这次的种子大集,是我让紫苏和锦鳞去的。” 什!么! 我没有听错吧?这个抛妻弃子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真的是在替自己和锦鳞开脱吗? 这!是!真!的!吗?! 饶是平素里最以沉得住气为荣的紫苏,眼中也不禁闪过一抹惊愕神色。她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百里文英。 百里文英并没有看紫苏,也没有看松了一口气的肖氏,和面露喜色的锦鳞。他神色沉稳地站在那里,目光坦然,看上去……看上去就好像种子大集这件事情,他真的下的命令一样。 紫苏那满是戒备与不快的心,微微地颤了一颤,似是松动出一道细小的裂隙,透出柔软的光亮。 “哦?”百里宏显然同样意外,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百里文英,似乎想从百里文英的表情上找到些许端倪。可惜,一个伴君(伴虎)多年的二品大元,若是演技不到家,恐怕早就人头落地了,如何还能一步步爬上青云? 见找不到什么端倪,百里宏便转移了话题,他端起茶杯,祥装不经意地问道:“你是如何打算的?难道关于祖宅的传闻,都是真的?” 传闻? 百里文英的眉头皱了一皱,他转头看了眼肖氏。肖氏表示,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传闻,所以便一脸迷茫地看着百里文英。 百里文英心中着实无力,他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发妻是一个从来不为俗事发愁的主儿?当下只好将目光落在了紫苏的身上,紫苏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看着百里文英的目光里充满了警醒。祖宅这几年越来越衰败惨淡,如果真的是有传闻,那也是在紫苏来了之后进行的一系列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她在种子大集的时候作主以最贵的价格购入了最贵的种子,并且公然宣布了自己才是百里祖宅真正的主子。其次,她收拾了仆人贩子冯大海,买回了一对诡异的下人:凶神恶煞的医生和机灵得令人发怵的小护士。再次,她力挫杨五和杨鹏、辛氏等人,让杨家第一回来找麻烦的念头落空。然后……咳,她还被莫少离胁迫在醉红苑上演了拍卖初夜的一幕闹剧。为了救“柿子”,她满身鲜血地把“柿子”弄到刘满福的宅子里去,替他包扎……买疙瘩,这么一想,紫苏做过的“惊天动地”的大事还真的是不少。 可关键是,百里宏口中所说的、祖宅的传闻到底指的是哪一个?紫苏真的不能确定耶。 不过,能让这些人浩浩荡荡地杀上门来的传闻,肯定不是普通的事情吧?紫苏之所以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意在给百里文英提个醒,一定要提高警惕,以不变应万变。 百里文英也是个人精,哪里收不到紫苏想要传递给他的信号?虽然心中有了数,但百里文英却也不期然地生出了几许疑惑。自己的这个女儿,什么时候这么清醒聪明了? 不过,眼下的情形,可容不得百里文英有过多的思考空间,为避免夜长梦多,百里宏直接就下了大招。 “听说,祖宅的租,涨了?” 此言一出,百里文英的脸色骤然大变。 谁都知道,百里一族从曾祖时候起,便有一条祖训:“绝不涨租”。这实在是因为百里祖上乃是农户出身,并且在发家之后,受过农户们的大恩。 百里曾祖时期,百里家曾落过一次大难。那时候,百里家还不在锦城。可以这样说,现在的百里祖宅,并不是真的百里祖宅,至少不是最初的祖宅。百里家真正的祖业,并不在锦城,而是远在绣城。 那一年,绣城连年大旱。千亩良田饱受干旱侵扰,连续三年颗粒无收。天灾如此,百里家却不能视那些平日为百里家效命的下人和农户于不顾,他们毫无怨言地用家底养活和接济着这几百人,致使百里家库房亏空,连百里曾祖进京赶考的钱都拿不出来了。百里家那时候可谓是左右为难,若是不参加此次科举,就要再等三年。然而百里曾祖却自幼聪慧过人,天资奇特,谁也不想阻了这样一个栋梁之才的仕途之路。可若是进京,绣城离京城如此遥远,真的进京赶考,可是需要相当大的一笔路费呀! 这可如何是好? 思前想后,百里家决定遣散农户,卖掉良田,供儿进京。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百里家的农户们却拿出钱来,凑了路费,誓要送自家的大少爷进京赶考。谁都知道,连年的干旱,各家连吃顿饱饭都是不易,更何况要凑这么大一笔路费前往京城?那该是各家都掏空了银钱和口粮钱,甚至有的还从亲戚家借了钱,只为助自家的东家度过这场危机。 百里曾祖离乡的时候,可谓是眼含热泪,满心愧疚。他一步一回头,望着那些站在路口送自己的农户们,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他对天发誓,一定要考中状元,不负农户们的馈赠之恩。说起来,也是上天的恩赐怜恤,百里曾祖果然高中,且成为了皇上钦点的状元郎。据说,在金銮殿上,当时的太祖皇帝问百里曾祖,说你高中状元,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百里曾祖想也不想地回答,他要做一个清官好官,为皇上分忧,为老百姓做事,以报答那些对他恩重如山的农户们。太祖皇帝很奇怪,为什么农户会对你恩重如山呢?百里曾祖便将家乡受灾,且受农户们资助了金钱才能够来到京城赶考的事情讲给了太祖皇帝听。太祖皇帝闻听深受感动,当际便赐了百里曾祖白银千两,以回乡回馈乡亲。也正是由于这件事情,让太祖皇帝格外欣赏百里曾祖。在朝中当职之时,百里曾祖为官清廉,又颇有才干,这在大商国的建国初期、百废待兴的时候可是难得的栋梁之才。因为自己的才华与皇帝的赏识,百里曾祖可谓是一路青云直上,才不过四年的工夫,太祖皇帝便御赐了府坻与千亩良田,整个百里家便搬到了锦城。 正因为受过农户如此大的恩典,百里家的曾祖在世时,便留有遗训,百里祖宅都由长房嫡子继承。但是,若是继承了百里祖宅的长房胆敢涨租,那么将被逐出百里祖宅,由旁支替代。 百里文英自幼便被人称赞是最有曾祖风姿的才俊,他也一向以曾祖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这便是他为何官居二品还如此清廉的原因,然而如今百里宏却说他私自涨租,怎么能不让他又惊又恐? 况且,百里宏可是带着自己的兄弟们杀上门来的,这份声势,再加这个“涨租”的罪名,等同于三堂会审,想要直接将他逐出祖宅了! 百里文英急忙道:“二叔,你是知道的,百里家的祖训便是不涨租。文英怎么会视祖训于不顾,做这等无义之事?” “哦?那我怎么听说祖宅已经连续三年涨租,逼得那些农户都快要活不下去了?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百里宏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账本,扔在了桌子上。 一直候在百里文英身后的、百里府上的大管家福叔急忙上前一步,拿起桌子上的账本,递给了百里文英。 百里文英翻开这账本,只看了几页,便气得七窍生烟。 百里文英猛地转头瞪向紫苏,那怒气冲冲的眼神早就没了先前的沉稳。紫苏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她根本就没想把刘满福涨租的事情捅到百里文英那去,只想让教训一下刘姨娘,灭灭她的威风,顺便填充一下祖宅的小金库。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宗族竟然知道了刘满福私自涨租的事情,并且杀上门来质问。 这一瞬间,紫苏的脑海里涌起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到底会是谁把刘满福涨租的消息通知给宗族的? 刘姨娘? 不像,除非那女人的脑子有问题,不想保住她的荣华富贵,一心想当穷光蛋。 那会是谁呢? 杨家? 也不尽然,这件事情紫苏处理得很稳妥,没有流露出去半点风声,外人是绝不会知道的。 难道是……“小苹果”莫少离?! 第131章 难过,娘亲如此包子 想到莫少离,紫苏便禁不住一阵愤然。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这似乎也不大可能。莫少离就算是再蛇精病,也不会做出挑拨百里家跟宗族之间的争战。那货虽然可恶,但从来没有殃及过无辜,他只会对紫苏下手。当然,利用别人来威胁紫苏,他倒是没少干,只是从来都没有来过真格的。 那么……会是谁呢? 早知如此,她不那么匆忙地叫回百里文英就好了。如果她能先知晓这些人的来意,再想好对策,就肯定不会被宗族的这些人弄得如此措手不及。 这下……真的棘手了…… “怎么回事?这件事为什么没人禀告我?”百里文英厉声喝问。 正堂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百里宏目光深沉,百里泽虽有些担忧却无法替百里文英开解。而其他的人则全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尤其是百里仁德和吴氏两个人,脸上乐得都快要开出花来了。而百里林霜则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襟,对这些事完全的漠不关心。 紫苏在思考着对策,锦鳞更是被这一幕吓得小脸儿通红,没了声息。见没人应答,百里文英便将一腔怒火撒向了肖氏。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说话?肖氏,你身为主母,难道来到祖宅就什么都没发现吗?”百里文英的眼睛里足能喷出火来,语气简直跟痛骂没有任何分别。 肖氏的脸色白了又白,泪水就这样掉落了下来。她难过地说道:“老爷……我……” “你什么?你给我老实说,这件事情你到底知不知情!”如此伤人而生硬的语气,就像是一把刀子在戳肖氏的心。她的嘴唇颤抖着,眼泪簇簇而落,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股怒火从紫苏的心底直窜上脑门,亏得她方才还对百里文英产生了几分好感,觉得他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的良知,能够袒护他的妻女。但如今一看,他哪里是个有良知的人!那个刘满福乃是刘姨娘的亲戚,如今那些jian人们犯了事,却把怒火发泄在自己的发妻的身上,这样宠妾灭妻的事,亏他干得出来! 叔可忍,婶不可忍,既然欺负我们到了头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紫苏冷哼一声,缓缓张了口。 “父亲大人,这件事情,母亲并不知情,是我故意把这件事瞒下来的。” “你说什么?”百里文英震惊地瞪着紫苏,他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看着自己的闺女。从小到大,这个孩子都像是一只孱弱的小绵羊,除了软绵绵的咩咩叫,就是像自己的发妻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谁能想到,她竟有这么大的胆子,隐瞒这么大的事情! 紫苏站了起来,她迎着百里文英的目光,一步步地走到他身边,她目光炯炯,勇敢而毫无畏惧。她用清脆得有如珍珠散落玉盘的声音继续说道:“父亲大人想必也知道这个刘满福的身份,若不是有人再三替他做担保,说他是他踏实诚恳的人,父亲大人也不会安排他到祖宅上来罢?” 紫苏的这一席话说出,百里文英的眼中立刻燃起了怒火。 紫苏怎么会看不到百里文英眼中的怒意?她只在心中冷笑一声,在此之前她没把这些事情捅出来,只不过是并没想把事情做绝。要知道,事情一旦真相大白,那个妖精似的刘姨娘肯定难逃责罚。其实紫苏还是存有私心的,因为她并不想回到百里府上那个深宅大院去。所以紫苏便以待涨租这件事情以惩戒了刘姨娘一番,然后跟肖氏和锦鳞三人在祖宅过得自由自在。这样的生活,真的比回到祖宅面对一个烂摊子快活得太多。 不过,今天百里文英对待肖氏这样绝情,紫苏真的是看不下去了。她干嘛要替刘姨娘那种人藏着掖着、担着责任?既然百里文英对他发妻和嫡亲的子女这样无情,那就干脆把事情都摊到明面上,让百里文英自己看着办去吧! “我与娘亲到了祖宅之后,我便发现了刘满福私涨租金的事情。我跟七叔,还有几个农户的代表赶往刘满福的宅子,想找他问个清楚明白。谁想这个刘满福早就卷着铺盖,带着四房姨娘跑了。而今,城里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宅子,而刘满福则不知所踪。” “你说什么?”百里文英何等精明?如何听不出来紫苏那强调了好几遍的“刘满福的宅子”?他当即厉声问道:“刘满福不是住在祖宅吗,哪来的宅子?” 紫苏做了一个“难道父亲大人不知道吗”的神情,然后说道:“刘满福并不在祖宅住,而是住在城里的宅子。” “什么!”百里文英现在可不是一般的愤怒,个捏着账本的手紧了又紧,那账本都快要被他捏变形了。 这时,七叔上前一步,说道:“百里大人,刘管家平时就在城里的宅子住,只有在收租的时候才会过来。在夫人、大小姐和大少爷来的前三天,刘管家便不知所踪了。” 其实还有刘满福私扣种子和幼仔等物的事情呢,紫苏没说,七叔也很聪明地没有说。反正这些,百里府上的林先生那儿有账可查,只要百里文英想查,就会立刻知道。 这时,坐在最上首的百里宏可是听出了蹊跷,他皱眉道:“怎么,区区一个管家,竟在城里有宅子,还娶了四房妾室?这样的好日子,怕是比他的主子过得都风光了。” 百里文英的脸上红白一阵,当即便给百里宏赔不是,道:“二叔,这件事都是我的责任。是我忙于公务而疏于对祖宅的管理,才出现了这种事情。您放心,我会……” “既然忙于公务,那就不要管祖宅的事了!管得这样一团糟,把祖宗的遗训都丢到脑后去了,让我们这些宗族长老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百里宏横眉立目,大声喝斥,对待百里文英这个二品大元可是一点情面都没留。百里文英心头一噎,脸顿时涨得通红。 都道是伴君如伴虎,但由于百里文英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可是有着真才实学的大商第一大儒。再加上对国事尽心尽力,虽然脾气有些耿直倔强,但皇帝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朝廷百官就算私下里有些人对他有些羡慕忌妒恨,但面上还都能维系着客气。试想一直顺风顺水的百里文英突然被人指着鼻子骂,脸上怎么能挂得住?一腔怒火在百里文英的胸腔里烧得厉害,但碍着百里宏是他的长辈,又不好发作,只能忍着,憋得胡子尖都抖了。 第132章 其实,我真的不好欺负 这时候,紫苏说话了。 她恭恭敬敬地给百里宏行了一个大礼,说道:“二叔公,您先消消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父亲大人当初让我们母子三人到祖宅来,其实就是为了彻查刘满福的事情,我还向父亲大人做了保证,一定会将百里祖宅重新规划,让它重新焕发生机。正是因为我的这个保证,父亲大人才允许我和锦鳞前往种子大集去的。” 紫苏的话让百里文英都不禁怔了怔,百里宏的眼睛更是微微地眯了起来。他的眼中有复杂的精芒闪耀,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在动着什么念头。而百里泽却笑了起来,他颇觉有趣地问紫苏道:“你说,你做了保证,要振兴祖宅?” 紫苏点了点头:“是的。” 百里泽这回是真真儿的笑出了声来:“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就有这个信心要振兴百里祖宅?我问你,你怎么振兴?” 紫苏也笑了,从这位五老太爷的眼睛里,她看出了慈祥与和蔼。 人的感觉都是相互的,当一个人对你的喜爱和好感达到了某种程度的时候,你是一定能够感受到的。眼下,紫苏便感觉到了来自于五老太爷满满的喜爱之意,当即便对百里泽说道:“回五叔公的话,方才二叔公也说了,咱们百里祖宅乃是有着百余年基业的大户,有着千亩良田,土壤肥沃;又受皇恩照拂,风水极佳。皇恩,是为天时;良田,是为地利。只可惜我们百里家地广人稀,加之刘满福在的时修肆意涨租,致使人心相离,所以在‘人和’上有些欠缺。不过,常言道,地利好寻,天时难遇,我们百里家偏偏在这两样最难的事情上占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因而这个人和,只要悉心经营,就一定能够弥补。待到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据的时候,我们百里家一定会遇风云而化,如紫气东来,日渐兴盛起来!” 紫苏的话让百里泽面露喜色,一直在摆弄衣袖的百里林霜抬起头来,目光烁烁地看着紫苏。 就连坐在一旁的百里宏的神色也出现了些许的松动。 这个小丫头说得可不就是他心中所想的? 这几年百里家的人丁越来越少,能够顶立门户的孩子更是少之又少。当年,百里宏的儿子也是个少年英才,不仅聪慧过人,就连心胸也是相当的坦荡宽和。百里宏一门心思地想要培养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代家主,宗族的继承人,谁想天妒英才,儿子八岁那年便夭折了。百里宏痛失爱子,大病一场,自那之后,就再没有了子嗣。他常想,若是儿子没有离开人世,或许百里家现在会是另外一番样子。可是看看现在,百里家人丁如此不旺,后继更是无人,可不正是应了紫苏的这句“有失人和”? 这样想着,百里宏不禁重新将紫苏打量一番。 这个女娃娃生得粉嫩可人,年岁虽然不大却已然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美貌。然而美貌的少女常有,这样灵气逼人的可不常有。在百里紫苏的身上,有着一股子聪慧精明的气质。这种精明,跟百里仁德身上的精明又有不同。百里仁德的乃是算计是钻营是无利不起早的狡诈,而百里紫苏的,则是一种智慧的、灵巧的、古灵精怪的灵秀。 可是…… “哼,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说什么振兴祖宅的话,也不听别人听了笑话。”说话的,竟是百里武尚。他黑着一张脸瞪着紫苏,眼神里尽是不屑。仿佛在奚落紫苏在吹牛说大话,用喊口号来忽悠他们。 紫苏刚想说话,却没想到被百里林霜抢了先。但见百里林霜轻启朱唇,笑道:“二伯这话说得可不对,我大商民风开化,自太祖皇帝以来,便有女子主事的佳话。紫玉公主振兴李家的事迹更是被传来美谈!据我所知,许多官宦人家,甚至是商户人家都有女子主事的,怎么到了我们百里家,女子就不能主事,被外人笑话了?莫不是二伯认为我们百里家连那些小门小户,甚至商户都不如吗?” “你说什么!”百里武尚拍案而起,他气得满脸通红,嗓门也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你就这样跟你的长辈说话?谁教的你规矩礼仪?连长辈都敢忤逆吗?” “二哥别生气,林霜年纪小不懂事,您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百里仁德急忙站起来劝解。 “什么不懂事!分明就是你将她惯坏了!百里仁德,惯子如杀子!这样不懂规矩,日后嫁到婆家丢的可是我们百里家的脸!”百里武尚的脾气素来像个爆竹,百里仁德急忙赔着笑脸安慰,又转头喝斥百里林霜:“你怎么跟你二伯说话!还不快赔个不是!” 吴氏也急忙推了百里林霜一把,示意她赶紧赔不是。 然而百里林霜却噘着嘴巴,道:“我又没有说错……” 没错,她是没有说错,而且说得很对。 紫苏真的没想到百里林霜会支持自己,她朝着百里林霜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转头对百里武尚道:“二叔,您也莫要生气,我倒是觉得,堂姐说得是对的。” “她向着你说话,你当然觉得对!”百里武尚都快被这两个小辈气糊涂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如今的小辈都厉害得欺负到长辈的头上了! “二叔呀,您先坐,喝口茶,听我给您说。”紫苏觉得自己就差唱《红灯记》了,她笑意盈盈地说道,“咱们且说种子大集这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由我父亲大人,或者是由您出面,那效果会是什么样?” 紫苏的话,让百里武尚的表情僵了一僵。 百里武尚转了转眼珠,像是在思考。 紫苏微微一笑,也不待百里武尚回答,便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们百里家曾与李明结过仇,并且与其他家族也都有夙怨。我想,若是您几位的任何长辈出面,恐怕都会令三大望族忌惮,甚至是挑起昔日的仇怨吧?如果我说得没错,以我们百里祖宅现在的实力,恐怕根本禁不住其他望族的打击,若真的起了冲突,那损害的,可是我们自己的利益。” 第133章 原来,还是一家人 百里武尚这回真的不说话了,跟李家的仇恨他自然是知道的。父亲在世的那家,那场因种子所起的冲突真的可以说是惊心动魄,整个锦城几乎都笼罩在一场腥风血雨之中。 说是腥风血雨真是一点都不夸张,锦城原本就民风彪悍,这三大望族更是斗了不下百年。也许许多人都会觉得锦城距离京城不远,所以会相对来说太平一些。但事实正好相反,正因为距离京城不远,所以这三大望族的势利和关系网盘根错结,十分的复杂。倚仗着京城的靠山与后台,三大望族斗得更加起劲儿了,他们斗得不分你我,甚至逮谁削谁,恨不能扳倒除了自己家族之外的两个家族,一家独大。 也正是因为李松明的父亲,李老太爷因为种子纷争而去世的事情,百里家和李家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为了怕牵连自己的儿子,李老太爷把次子百里武尚和三子百里仁德都打发回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绣城,而嫡长子百里文英因为要按祖训继承百里家祖宅,又有功名在身,李家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留了下来。后来百里文英高中状元,进京做官,疏于对祖宅的管理,李家从多方刁难百里家却无人出头,这,也是百里家日渐衰败的原因之一。 紫苏的一番话,让百里武尚意识到,如果在种子大集真的是他出面的话,说不定那个拉着鬼长脸的李松明还真的会跟他翻脸。 “二叔,你想想,若是我有了任何唐突之处,我们百里家自可说我和锦鳞少不经事,大不了将我们姐弟二人责罚一番,也不会落人话柄,给咱们百里家惹来麻烦呀。” 也许是因为紫苏那一句“咱们百里家”说得又亲切又暖人心窝,也许是想起了外敌,让在座的百里家的人们下意识地抱成了团儿。百里武尚之子百里朱炎怒喝了一声:“能惹来什么麻烦?难不成我们百里家还怕了他们不成?” 百里朱炎的话虽然听起来像是责备,但紫苏却从中听到了关心。这是妥妥的自家人护短的语气啊有没有!看起来这些人虽然虎视眈眈,但当整个家族面临着危机的时候,还是可以指望得上的! 这样想着,紫苏的心里便敞亮了几分。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这哪有你说话的份!”百里武尚瞪了一眼朱炎,他不让林霜说话,也不让朱炎插嘴,却全然忘记了,紫苏跟他们一样也是晚辈。百里武尚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沉吟道,“我们百里家自是不会怕他们,但是凭着从前的宿怨,这些混人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 刚才还剑拨弩张紧张不已的正堂,一下子静默了下去。 百里文英有点惊讶,他真的想到紫苏竟有这个本事,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几句话,便让整个事情的风向发生了转变。不过,他的脸色可并没有因此而有所缓和,而是变得有几分不悦。他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的发妻肖氏。正逢肖氏也朝着百里文英看过来,夫妻二人的目光相遇,神色里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至于这复杂的神情到底意味着什么,恐怕只有他们夫妻两个才能知道了。 若是紫苏看到他们的神色,也许会感觉到诧异,甚至是疑惑。不过这会儿她的注意力都在这些长辈的身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百里文英和肖氏有什么特别。 “紫苏丫头,我问你,自种子大集之后,秋堂的人可有找你办理买办手续?”许久之后,百里宏问道。 紫苏摇了摇头,道:“说是李家和杨家起了冲突,以至延误了种子买办手续,想来这几日能将种子送来?” 百里宏摇了摇头:“李松明这个人狡诈无比,杨宗德更是诡计多端,恐怕这次起冲突是假,想要借此拖延时间,商议如何对付我们百里家是真。” 紫苏的心微微一沉。她怎么就没有料到,种子迟迟不送上门来,肯定是其中有问题的!看起来是她太相当然了,而且完全低估了古代人民的智商。三大望族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角色! “这些事情,我们暂且留在明天再讨论不迟。各位长途跋涉,也都辛苦了,不如先用餐,然后歇息一下,我们从长计议好了。”见商谈陷入了僵局,百里文英不失时机地说道。 经他这一提醒,肖氏才恍然大悟地站了起来,道:“看我,都忘了叫人去准备晚膳。各位先坐坐,我这就去。” 说着,肖氏便拂了一拂,快步走了出去。 百里文英也笑道:“三叔,二叔也累了罢,先喝些茶,休息一下。” 说完,百里文英也坐了下来。 百里泽自是笑着点头,百里宏却依旧板着脸,瞪着一双大眼对百里文英道:“刘满福涨租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百里文英的屁股刚挨到椅子,闻听百里宏这样说,当即脸色便有些尴尬。他语气坚定地说道:“二叔放心,我回去就查明此事,绝不姑息!” 百里宏可没那么好说话:“不姑息是必然的,先找到刘满福,然后连替他做担保的人起捆过来,交由宗堂受审!” 百里文英的神色顿时一凛。 他的表情自然难逃百里宏那双精明的眼睛,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此事关系到我们百里家的祖先遗训,若是就此开了这样的头,以后的下人恐怕就更不好管了。不止是我们这些老不死没法跟列祖列宗交待,就连子孙后代都要戳我们的脊梁骨。就是日后进棺材,也不得明目。” 百里宏这话说得不仅不留情面,语气也是相当的严重,百里文英闻听此语哪里还敢有半分侥幸的念头?当即便信誓旦旦地做出了保证:“二叔放心,文英一定将这二人捆到二叔面前,绝对不会有辱我百里家的祖训!” “这还差不多。”百里宏这才点了点头,端起茶来喝了。 紫苏的心情真是五味俱全,复杂无比。 第134章 如何,应对(月票加更) 一方面,百里宏要求百里文英将刘姨娘和刘满福一起捆来,听起来是相当的解气。另一方面,她却担心百里文英会因此而把肖氏和锦鳞接回去。因为此刻的紫苏已经爱上了这个祖宅,她已经磨拳擦拳地想要大干一翻,说什么也不想回去的呀。 其实紫苏很清楚,虽然表面上说得这样斩钉截铁,但百里文英是不会轻易把刘姨娘如何的。刘姨娘毕竟已经生了一儿一女,虽然是庶子庶女,但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百里文英对她最多只是稍加惩戒而已,即便是上了宗堂,他也一定会护刘姨娘周全。那个刘姨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肯定会想尽方法保全自己。如果最后事情不了了之,那么一旦回府,凭着肖氏的性子,又是回去挨欺负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紫苏暗自思量的当儿,百里文英也举步走了出去,正堂的气氛也略略地有些轻松下来。 长辈们各自说着话,锦鳞也拉住紫苏,悄声说道:“姐,二叔公和五叔公他们都要留下来吗?二叔他们也要留下来吗?要是这样,咱们家得多挤呀……” 锦鳞可不想家里一下子住进这么多人,他别的事情不太懂,但却明白,如果真有这么多长辈留下来的话,他的日子肯定不会过得逍遥自在。 “嘘!”紫苏朝着锦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声说道:“别这么说,显得你多没器量。再说这种事情都是父亲大人决定的,咱们也没法置疑。” 锦鳞当然知道这种事情轮不到他做决定,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都是白搭。当下便苦着脸“哦”了一声,又道:“姐,我饿了。” 到底是个孩子。 紫苏不禁笑了出来,他摸了摸锦鳞的脑袋,说道:“你先在这坐着,估计大家都饿了,好像还有些点心,我去端来跟大家一起吃吧。” 锦鳞懂事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么多长辈和客人在,是断然没有自己独享食物的道理的。而且他毕竟是主人,父母都不在,姐姐去端点心,他就算再不顶事,也要代替自己家坐在这里,这也是一个嫡长子应该做的。 看到弟弟这么懂事,紫苏不禁欣慰地笑了。其实如果手下的丫头很多的话,她也不用这样自己跑来跑去,可怎奈今日到的人太多,又让他们猝不及防,郑妈妈和其他几个丫头都去忙着准备膳食了,这边招待客人的事情,自然落在紫苏的身上。 饶是这些人的来意不明,招待客人的礼数,是不能落下的。 紫苏起身走出正堂,奔向厨房,却过意中听到了百里文英和肖氏的谈话。 从正堂到厨房,需要穿过一个抄手小游廊。百里祖宅虽大,但因为祖上一直崇倡节俭,所建一切建筑都相对古朴简单。紫苏从小游廊走过,却听到游廊的假山后面传来一阵低声的说话声音。 是谁会在这儿说悄悄话? 紫苏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挑出来的丫头,翠兰、小护士和百灵,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这种能在背后非议主子的人。而且这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是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 紫苏的心头便是一凛,怎么这才几天的时间,祖宅竟然发生了这种男女私下幽会的事情吗?天哪,古代人的激情都来得这么迅速吗? 到底能是谁和谁呢?翠兰和可乐?百灵跟医生?还是加多宝跟美年达? 囧,这都是哪跟哪! 紫苏摇了摇脑袋,把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了出去。她是现代人,不会干涉人家交朋友约会,不过,宅子里来了这么一大票长辈,这一对小情侣却窝在这里亲亲我我,可就太说不过去了呢。看起来,身为他们的主子,紫苏必须要提醒他们一点。 这样想着,紫苏便走向假山。然而当他听清楚了这两个人的谈话,却不由得怔在了那里。 这哪里是什么小情侣,分明是老情侣啊老情侣! 说话的人,不是肖氏和百里文英又能是谁? 这……这叫怎么话儿说的?当着大家的面,两个人生疏得跟什么似的,却在背后约会,还是在假山这种地方? 难道,人家古代人都好这一口,喜欢野……咳,非礼勿听,儿童不宜,我还是滚远点,不要打扰人家的雅兴了。 紫苏转过身,正欲溜走,却突然听到肖氏颤声说道:“老爷,我真是没用,不能替你分忧……” 紫苏的耳朵动了一动,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怒意。难道到了这个时候,肖氏还在责怪自己吗?难道她不明白,如果不是百里文英宠妾灭妻,他们根本就不会遭受这么多难言之痛?而肖氏却在这里替百里文英开脱,还把所有的罪过都拦在自己的身上,真是……窝囊到家了有没有!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紫苏听到百里文英说道,“但是发生了那样的事,百里府上,是不能回去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勒个去! 紫苏气得脑门都要冒烟儿了。有没有搞错啊!你个百里文英,还当我们愿意回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什么那样这样的事,我呸呸呸呸呸!怕我们妨碍你跟姨娘亲亲我我就直说,找个毛线的借口! 自己这个娘亲也是,怎么就这么认人不清,让百里文英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换个厉害角色,不把刘姨娘虐个死去活来都不算完,竟然还由得她爬到自己的头上去了! 紫苏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再也听不下去了,举步便朝着厨房走去。 此刻,在紫苏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留下来,振兴祖宅,经营良田!待到她有钱有势有一切的时候,什么文英武英,什么刘姨娘越姨娘的,统统都让他们见鬼! 喵的! 紫苏这边暗下决心,百里文英则依旧跟肖氏说着话。 见自己的发妻还在流泪,百里文英的心里也十分的不忍,他伸出手,替肖氏把眼角的泪擦去,心疼地说道:“对不住了,雅茹,让你受委屈了。” “说得什么话,老爷也是为了我和紫苏、鳞儿好。”肖氏虽流着泪,脸上却挂着笑,这副模样,倒更加令百里文英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第135章 惊讶,不知道的真相! 且说紫苏端了点心回到正堂,将心中所有的不快都按压在心底,笑意盈盈地招呼长辈们来吃糕点。两位老太爷和几他几位男士都对这些东西不感冒,唯有吴氏瞧着这点心,眼睛便是一亮,笑道:“是‘桂香斋’的点心?” “三婶好眼力,不过,这倒不是‘桂香斋’买来的,是娘亲看着我跟锦鳞喜欢吃,又恐外面做得不新鲜,便照着他们的口感亲手做的,味道可比‘桂香斋’的好吃多了。”紫苏笑着说道。 听闻不是“桂香斋”的点心,吴氏脸上的笑容便匿下去了。 “原来是是自己做的呀。” 吴氏撇了撇嘴,眼中带着不屑,悻悻地伸出两指拈了块点心,不再说话了。 这是神马嘴脸!?紫苏气得真想把整个点心盒子扣她脸上去,不过,这毕竟是她长辈,在这个时候,她百里紫苏必须忍,忍,忍! 没想到,紫苏没有跟吴氏一般见识,百里林霜的脸上可是挂不住了,她当下竖起柳眉,厉声说道:“娘,你到底懂不懂?但凡大户人家都不愿意吃外面买的东西。花钱买的东西再金贵,也没有自己做得好吃。以后别在外面乱说话,仔细传出去被人笑话。” 闻听自己的女儿这样数落自己,吴氏的表情便有些悻悻的。不过,看样子她很是宠爱自己的女儿,即使是被这样数落,也没有说什么。 紫苏眨了眨眼睛,如果她没记错,这是百里林霜第二次替自己开解了,这次,竟然还是在她亲娘吴氏面前帮自己解围!虽然她的语气有点冲,不过似乎对自己的印象并不坏?紫苏将食盒端到了百里林霜的面前,并借此机会好好打量了百里林霜一番,心里却在暗自狐疑,这个百里林霜该不会是跟自己一样,也是个穿越重生者吧? “我这是第一次见堂姐吧?”紫苏的记忆里还真没有跟百里林霜见过的画面,想来她们两个这次应该是头一回见面。 然而闻听紫苏的这句话,吴氏的脸色却率先变了一变,看着紫苏的目光里也透着几许不善。 紫苏有些奇怪,怎么这一句话就让吴氏不高兴了?难道她问错了什么吗? 倒是百里林霜笑着对紫苏道:“堂妹当然没见过我,我是在上饶我外祖母身边长大的,十二岁才回家。” 紫苏怔了怔。这位堂姐在提起她的外祖母时,表情十分自豪,难道那位外祖母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吗? 不过,既然是在外祖母身边长大,就证明百里林霜并不是吴氏亲自调教的,而是吴氏的老娘、百里林霜的外祖母吴老夫人调教出来的。紫苏就说嘛,这个百里林霜虽然言语犀利,喜欢呛白人,但举止倒是十分坦荡,可比吴氏这个满脸钻营算计的女人强了百倍。十二岁,在古代来说,基本的习惯已经养成,人生观价值观也差不多已经形成了,就算吴氏自己带,也不会带得太歪。不过,紫苏倒是对百里林霜的外祖母产生了好奇,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老人呢? 尽管心里有诸多疑问,紫苏还是没有问出口,当面问人隐私是很不好的,她准备以后问问肖氏这位三婶的事。 紫苏是最后把点心端到锦鳞面前的,锦鳞已经饿坏了,他当即拿起点心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却因为吃得太急,呛了一下。紫苏无奈,急忙拿过茶杯让他喝了口水。看着紫苏眼满的关切,坐在不远处的五老太爷百里泽不禁微微地点了点头。 “姐,你说,父亲大人会把刘姨娘从府里赶出去吗?”锦鳞咳嗽了半天,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紫苏的耳畔,轻声问道。 紫苏微微地愣了愣,是了,她什么因素都考虑到了,却唯独没有考虑到锦鳞的感受。 虽然锦鳞只有八岁,但到底是百里家的嫡长子,回去或是不回去,他心中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吧?只是…… 紫苏想起了方才在假山后面百里文英和肖氏的对话,当即便在心中暗自摇头。不过,这些话,她又怎么能跟锦鳞说呢?他才八岁呀,难道要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宠妾灭妻,对自己的娘亲这样薄情吗? 紫苏没有直接回答锦鳞的问题,而是问他:“那你想回百里府上吗?” “绝对不回去!”锦鳞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回答。 回去,不仅每天都要被父亲大人逼着读书做功课,还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的。再者,就他那个崇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父亲,根本就不可能同意他练武!百里锦鳞就算是再顽皮,也知道,这全天下最宠他的,只有娘亲和他老姐。他老姐虽然比娘亲厉害严厉,但很多时候都顺着他的意,说读书就不读书,说练武就练武,还给他找了玩伴! 周正人如此对他的脾气,可比那个整天就知道欺负他的百里锦晖好得太多太多了! 紫苏哪里不知道锦鳞心里的想法,她笑着凑近锦鳞的耳朵,悄声对他说道:“我也不想回去,咱们就争取留下来,好不好?” “好!”锦鳞半点犹豫都没有,眼睛亮得好像两颗小星星。 紫苏正与锦鳞说着话,不经意地抬起头来,发现二老太爷百里宏正目光复杂地盯着他们看。不,确切地说,百里宏正在盯着锦鳞看。 紫苏目光流转,看向自己的胞弟,这个糯米点心似的小团子正抱着点心吃得欢快,小脸儿鼓鼓的,活像是一只小仓鼠。 “咳!姐,水。”锦鳞想是太饿了,才刚刚嘱咐过他慢点吃,可是这点心一放进嘴里,哪里还控制得住? 锦鳞这一呛着,百里宏的眉头便立刻皱了起来,尽管在那张满是苛刻表情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关切之间。 紫苏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锦鳞这边喝了水,又要张口去吃点心,却被紫苏把点心拿到了一边。 “啊,不要嘛,姐,让我再吃一块,就一块!我好饿。”锦鳞噘着粉嘟嘟的小嘴儿,恳求紫苏。 “不要再吃了,仔细一会吃不下去饭了。今儿家里来客人,说不定会有很多好吃的呢。”紫苏笑道。 “是哎,我怎么忘了这一桩!”锦鳞闻听,立刻乖乖地坐下来了,满脸都是对美食的向往,那副样子可爱到紫苏真想捏捏他。不过,还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锦鳞的嘴巴又噘起来了。 第136章 那是,更温暖的勇敢 锦鳞叹了一口气,道:“要是周正人也能吃到那些好吃的就好了。” 这几天,除了正式晚餐以外,锦鳞都是跟周正人挤在一块儿吃的,两个小家伙感情好得很。锦鳞先前最爱哭鼻子撒娇,但自从嘴周正人玩在一块儿之后,受周正人耿直稳重的性格影响,也随和豁达了许多,颇让紫苏欣慰。如今想着会有那么多的好吃的,周正人却吃不着,锦鳞的心里还怪不是滋味的。 “你很想让正人跟我们一起吃饭吗?”紫苏问。 锦鳞的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那你就得这么办……”紫苏说着,凑近了锦鳞的耳朵,轻声地低语了几句。 锦鳞听了,小脸儿立刻苦了起来:“姐,你这主意行不行啊?” “怎么不行,你姐什么时候骗过你?”紫苏板起了脸,“我说行,就必然是行的。刚才咱们不是就说好了嘛,我们要是想留下来,就得这么做。只有这么做,日后正人才能跟我们一起生活,你想想,若是我们真的回了百里府上,父亲大人能让正人跟我们一起吗?” 其实,如果是肖氏张口的话,即便是回百里祖宅,周正人也是可以跟过去的。只可惜紫苏如今已经认为百里文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所以根本就不相信他会做任何仁慈的好事。而锦鳞从小到大也很是畏惧自己那个严厉的父亲,心里巴不得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撒欢地玩,当下把心一横,抱起点心盒子就往百里宏这边走过来。 当锦鳞看到百里宏那张没有半点笑意的脸的时候,心里不禁一阵叫苦。 我的老姐啊,你可别害我……这位二叔公不会劈头盖脸给我一通骂吧?不过就眼前这形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看着锦鳞一步一蹭地往二老太爷那边走去,那模样有如上刑般,紫苏就忍不住地想要笑。说起来真是奇妙的事,严格说起来,紫苏跟锦鳞完全是不相关的两个人,他们甚至在不同的时空处在平行的两条线上。只是命运如此奇妙,竟把他们连接成一起,在紫苏现在的这具身体里,有着跟他相同的血脉。是因为这血脉的原故吗?紫苏觉得内心深处有一处跟锦鳞紧紧地相连,对锦鳞的性格也有着异乎寻常的了解。锦鳞虽然有些懦弱,不愿意面对问题,但他却为了愿意对他而言重要的人去努力。 想紫苏上辈子,从来没有为了保护任何人而去努力,而她这辈子,却彻底彻底的体会到了,这种保护别人和保护自己的心情是有多么的不同。 那是更温暖的勇敢。 百里宏盯着这个有着圆圆脸蛋和一双明亮大眼睛的小东西,看着他抱着食盒,一脸扭捏地走向自己,感觉别提有多别扭了。 自他最独爱的儿子死后,他就再没有宠幸过其他几个妻妾。她们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群只知道混日子的宠物,只要不吵不闹不烦他,随便吃什么喝什么买什么。他孤独了太多年,已经不习惯与人亲近。百里宏知道,他的下半辈子也注定是在孤独中度过的。 只是…… “二叔公,你吃。”这个小团子突然从食盒里拿出一块点心,递到百里宏的嘴前。 百里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一躲。但是眼前的小东西却目光烁烁地看着他,忽闪着的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二叔公,吃呀。”小东西说。 那个“不吃”就在嘴边,百里宏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二叔公……”锦鳞的嘴角抽搐了几分,心里开始后悔了。早知道二叔公不喜欢他,他就不该听信老姐的怂恿,巴巴地跑上来卖这个萌。现在人家不吃,自己就这么端着,也太丢脸了有没有! 这样想着,爱哭鬼的毛病就开始作祟,锦鳞的眼圈就红了。他难过地低下头,缓缓地放低了小手。 然而就在锦鳞的眼泪即将掉下来的时候,他手上的点心,却被一只苍老的大手拿走了。 锦鳞一怔,立刻抬起头来,却看到百里宏正捏着那块点心往嘴巴里送。 “二叔公?”锦鳞又惊又喜,一时之间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而百里宏却只是咬了一口点心,皱着眉头努力地嚼着,那神情好像是在吞又苦又涩的药似的。 锦鳞见状,急忙懂事地端起桌上的茶杯,递到了百里宏的面前。百里宏怔了怔,终还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终于完成任务了! 锦鳞松了口气,转身朝着紫苏吐了吐舌头,正欲转身溜回去,却突然听到百里宏问道:“几岁了?” 锦鳞的身子猛地一震,他只是奉命来送点心,可不负责回答问题呀!老姐只交待送点心的事情,却没交待后面怎么做……难道自己要杵在这陪这个吓人的才叔公聊天吗? 姐,救我! 锦鳞朝着紫苏投去救助的目光,然而紫苏却假装没有看到锦鳞那可怜巴巴的神情,只是端起茶杯来喝茶。 见死不救,不是英雄好汉! 锦鳞恨恨地瞪了紫苏一眼,然后转过头去,脸上带着善良无公害的标准萌宝笑容,答道:“回二叔公的话,我今年八岁了。” 八岁! 百里宏的心猛地一缩。 那已然被遗忘了的痛苦有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袭来,一下子将他吞没。 八岁,斌玮当年,不也正是八岁吗!? 百里宏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这汹涌澎湃的情愫流露出来。他板着脸将锦鳞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看,那副神情与目光,就像是天神在打量一只从洞穴里爬出来的小蚂蚁。然而这蚂蚁虽小,却着实长得可爱得紧,饶是百里宏再苛刻,也没能从鸡蛋里挑出半块骨头渣。 于是他硬棒棒地问道:“读了什么书?” 呃…… 锦鳞的嘴角都抽搐了,所以说他最讨厌跟长辈聊天了,动不动就问读了什么书认了多少字,烦都烦死了。 不过再烦,锦鳞也不敢作怪,只得老实地回答:“现在在读《论语》。” “才读《论语》!”百里宏的眼珠立刻瞪起来了,“都八岁了,才读到《论语》!你那个中书侍郎的爹是怎么当的!” 第137章 叹气,父女翻脸 百里文英刚一进正堂,便听到百里宏的咆哮声,不禁怔在了那里。百里宏怒瞪着一双大眼,质问百里文英道:“我且问你,为何锦鳞这孩子的书只读到《论语》?” “这……”百里文英沉吟着,转头看向锦鳞。 锦鳞表示他很无辜,书堂的先生只讲到《论语》,他能怎么办? 看着粉嫩得像个女孩子似的嫡子,百里文英真是一脸黑线。但宗族的长辈,他是万不能得罪的。大商国一向最重视百官的“孝义”,若是传出不义不孝的风言风语,他的脸可就没地方搁了。于是百里文英耐着性子,赔着笑脸,对百里宏道:“实在是锦鳞这孩子顽皮,二叔放心,我会督促他上进……” “督促!”百里宏的眼珠子又瞪起来了,“你怎么督促?就这样把他扔在祖宅督促?我问你,宅子上请先生了吗?” “这……”百里文英卡壳了,他还真没有问过肖氏这些事情,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但他这边正在为难,紫苏的心里却是一喜,当下便站起身来,对百里宏道:“回二叔公的话,宅子上没请先生,锦鳞是在镇上的林氏书堂读书……” “什么!林显仁那个老东西还没死?”百里宏顿时暴跳如雷,“那个蠢货根本就是个欺世盗名误人子弟的混账!除了摇头晃脑甩尾巴,就只剩下‘之乎者也’了。想不到他还有脸在这里开书堂!” 想起林显仁,百里宏就是一肚子气。想当年他的斌玮就是在林显仁的书堂念书时被戒尺打了手心,原因不过是斌玮在背书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不妄百里宏一向疼自己的儿子,百里斌玮从小天赋过人,过目不忘,十分招人喜爱。正是因为如此,当年的林显仁先生也是对他格外严厉,才惩罚了他。谁想斌玮年纪虽小,心气却高得紧,被林显仁这么一罚,当晚便发起了高烧。那天正逢大雨,没有请来郎中,以至延误了治疗,自那以后,斌玮的身体便日渐憔悴下去。所以百里宏对林显仁那是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紫苏虽然不知道百里宏与林显仁的过节,看是看着百里宏那气愤的模样,便立刻不失时机地说道:“二叔公说得可是呢!那位林先生平素里的风评也不是很好,我也一直担忧。我倒是想着,若锦鳞能够进入京城的书堂学习……” “断然不可!”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百里文英的咆哮打断了。紫苏惊讶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但见百里文英那原本温和的脸,此时竟满是不悦甚至是怒意。 怒意? 紫苏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为什么会有难过之情呢?难道是这具身体的原宿主残留的感情吗?抑或是……紫苏太入戏,已经完全进入到百里紫苏这个角色之中,所以会对这位“亲生父亲”的态度而感觉到失望呢? 这难过的情愫来得莫名其妙,却又汹涌无比,几乎让紫苏难以控制自己,脱口而出道:“难道让自己的儿子受最好的教育,不应该吗?” “你说什么?”百里文英没有想到紫苏竟然胆敢当面顶撞自己,不禁气得七窍生烟,怒视着紫苏。紫苏半点都不怕他,自也是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回瞪百里文英。 百里文英气得胡子都颤起来了,若不是碍着有这么多外人在,他真想大骂紫苏一声“孽女!”。 其他人见状,都不禁停止了交谈,怔怔地看着这对父女。而百里仁德和吴氏的脸上,则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在百里家嫡长房的这一脉里,只有百里仁德最不学无术,比起最赋才学的大哥百里文英和擅长武功的百里武尚,百里仁德除了喜欢占便宜,就只剩下怕老婆这一个长项了。对于百里仁德这个从小就被才华横溢的大哥压在脑袋上的幺弟来说,再也没有什么能比看到大哥出丑更让他开心的了。 且不论别人用怎样的神情来看着百里文英和紫苏这对乌鸡眼似的父女,锦鳞看到这场面,是最先难过的。他走上前来,拉了拉紫苏的手,轻声说道:“姐,我不去京城念书也是一样的。姐,我在哪里念书都行的,我以后一定好好念书,不会给你丢脸的……” 紫苏转过头,看到锦鳞的眼中已然含有泪花,他明明那么委屈那么难过,却努力地朝着紫苏露出笑容,为的,就是怕紫苏跟百里文英吵起来会吃亏。 紫苏的心中一阵大痛,嘴唇颤了几颤,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可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她在现代世界,可是出了名的铁齿铜牙!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说不出话呢…… 百里文英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眼中有复杂的光芒在闪耀,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紧绷。 五老太爷百里泽的眼睛微眯,看了看百里文英,又看了看紫苏,沉默着没有说话。 倒是百里宏这个始作甬着实看不下去了,当场命令道:“你堂堂中书侍郎家的娃儿不去京城书堂读书,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你明日就去把书堂定下来,要全京城最好的!” 百里宏此言一出,竟是让在座人的都惊了一跳,百里仁德更是意外得要命。他之所以来祖宅,可是因为二叔公咬牙切齿地要收拾大哥,他才巴巴地奔着看热闹来的,怎么屁股还没坐热,二叔公就倒戈了?如果说先头要等着审刘满福,暂时团结在一起对付其他三大望族,他倒是同意。但这会又帮着小屁孩读书的事说情算是怎么回事?要是领头找麻烦的二叔公都向着大哥说话,这好戏还怎么看?说好的把大哥骂得狗血喷头无地自容呢?说好的把大哥逐出祖宅,兄弟们平分房产呢? 赶情都没了?? 百里仁德的脑子转得嗖嗖快,旁人却没有这份闲心。闻听百里宏的命令,一直赔着笑脸不敢忤逆二老太爷的百里文英却冷着脸,斩钉截铁地道:“要读书,哪里都行,但京城,绝不可能!” 第138章 不爽,我要发飙! 绝不可能? 堂堂二品官员,竟说自己的嫡亲儿子在京城读书绝不可能? 紫苏只觉一股怒气从心底直冲而上,让她几乎快要忍不住了。此时此刻,紫苏真想不顾一切地大声质问百里文英,那个刘姨娘到底有什么迷人之处,竟然让他连自己的结发妻子和嫡亲子女们都不顾了? 早知道,她上次就揪着刘满福这件事情不放手,一脚把刘姨娘踢出百里府上算了! 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紫苏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曾经在现代世界,她始终都能在盛怒之时保持一丝理智,以保证自己不处于被动之地。但是现在,她为什么有一种玉石俱焚的冲动? 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指甲嵌入手心,让紫苏感觉到椎心的疼痛。而百里文英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态度是那样的不容置疑,真的……很令人不爽! 在紫苏的眼里,这是欠揍欠抽的表情,但在锦鳞那幼小的心灵里,他却只感觉到心寒。 锦鳞撇了撇嘴,他用力地攥了一下紫苏的手,强迫自己笑着说道:“姐,不要再说这件事了,我不去京城读书,也是一样的……” 锦鳞的声音颤抖得已经说不下去了,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他松开紫苏,转身便跑了出去。紫苏的一腔怒火顿时化为担心,立刻追在锦鳞的身后,跑出了门。 望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的背影,百里文英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苦。 这抹痛苦,被从小便将他视如己出的五老太爷百里泽看在了眼里。只是,跟二老太爷不一样,百里泽并不是一个外露的人,所以并没有就这件事情发表任何看法。但百里宏可是大发雷霆,质问百里文英为何不让锦鳞去京城读书。百里文英只是沉吟着解释:“二叔,自古寒门出将相。长房到了我们这脉,人丁稀少,便更加不能溺爱男丁。锦鳞的性子软,是该好好磨练。” “这算哪门子的磨练!你只有让他读好了书,他知晓了事理,才能成才!不懂事理,你磨练他再多又顶个屁用!”百里宏气得直拍桌子。但百里文英却是铁了心的不为所动,把个百里宏气得真想上来给他两巴掌。 百里泽当了百里宏五十多年的弟弟,哪里不知道自己的二哥这副样子是要打人了?当下便站出来当和事佬:“二哥,你这是做什么?文英他如今也是四十的人了,岂能不知道轻重?他自是有他教子成才的办法,我们就不要强迫他了。” 看到百里宏睁着一双牛眼瞪向自己,像是要朝着自己发飙,百里泽急忙又道:“不如让文英找个好先生来教锦鳞,那不是也一样?京城乃是天子脚下,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跟皇上攀得上亲戚,那样人际复杂的书堂也不是读书的清静之地,反倒是有先生来家里教是件好事。二哥,你觉得如何?” 这话说得倒也中听,而且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百里宏冷哼一声,看向百里文英:“你怎么说?” 百里文英的脸白了一白,然后点头道:“我会看着处理的。” 什么叫你会看着处理! 百里宏一听这语气立刻又不爽了:“你少在这里跟我打官腔,你在朝廷怎么牛都没人管你。但是百里家的宗族,还是我说了算!” 百里宏是百里宗族的大长老,确实不敢有人忤逆他,否则这头老倔驴一炸毛,纠集宗族的人去御使那里小告上那么一状,都足够百里文英吃不了兜着走的。要知道那些御使跟现代社会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砖家”一样,为了向皇上证明他们没白拿朝廷的奉禄,手里随时准备一个大板砖(折子),那是逮谁拍谁,看谁不顺眼就削谁,没毛病也得找副大膏药给你糊上。朝廷所有的官员都恨不能绕着这帮祖宗走,哪里有敢主动把自己的把柄往人家手里塞的? 百里文英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得闭上了嘴巴。 幸好这个时候的饭菜都准备好了,肖氏走进来请众人都去吃饭,才算是替百里文英解了围。 晚餐虽然准备得匆忙,但也十分的丰盛,吴氏看到这些时令蔬菜和精致的点心,刁钻的脸上也出现了难得的笑容。晚餐丰盛,再加上由郑妈妈亲自布菜伺候,翠兰和百灵的下手也打得得当,晚餐的气氛倒是比较融洽的。只是紫苏和锦鳞都没有出现在餐桌上,众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谁也没有戳破。肖氏看到儿子和女儿都不在,心里也十分的难过。但她自幼所受的教育让她不会在面上流露出来,只是悄声告诉郑妈妈送些菜去紫苏和锦鳞的房里。 郑妈妈是什么人,虽然她嫁作人妇十余载,但自幼的生长环境早就铸就了她的玲珑心思,上第一道菜的时候,看到餐桌上没有两位小主子,郑妈妈便立刻吩咐小护士把后面所有的菜都留一些,给紫苏端过去了。 这时候的小护士和孙孝林已然将饭菜端到了锦鳞的房里,虽然是每样都留了一小份,但架不住样式众多。那圆面儿的桌子上已然摆满了菜肴,两个小主子却压根没往桌边坐。 小护士和孙孝林面面相觑,两个人都叹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向了墙角立着的一个大柜子——那正是他们的两个主子的容身之处。 紫苏和锦鳞两个人正窝在大柜子里,在黑暗中默默地坐着。 因为待的时间够久,紫苏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黑暗的光线。她转过头去,看向了自己的胞弟,这个平素里只知道撒娇搞怪的小团子这会儿竟是出了奇的安静。他抱着小小的膝盖,将下巴贴在肉肉的小腿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低垂,望着自己的脚尖。 不知道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但是紫苏知道,当一个性格活泼的小孩子开始学会了安静和思考,那真的是一件……让人很心疼的事情。 “姐……”许久,锦鳞才轻声地唤了紫苏一声,紫苏立刻回应,锦鳞却只是低低地问紫苏道:“姐,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怎么……挺过来的吗? 第139章 我不想,你跟我一样 怎么挺过来的…… 紫苏的唇边绽出一抹苦笑,她正视面前的柜门,像是在望着遥不可及的远方。 上辈子的紫苏,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自从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叫做爸爸妈妈这样的生物,就非常好奇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听说爸爸妈妈不仅负责把小孩子生下来,还会给他很多的爱和拥抱,慢慢地抚养他们长大。可是为什么紫苏得不到那么多的爱和拥抱?是不是因为她比别的小孩都要调皮都要坏? 紫苏曾经尝试着做一个听话可爱的孩子,她不会乱跑乱跳,不会大声说话和吵闹,即使是坏小子周阿文揪自己的小辫子,她也没有推开他,更没有告诉老师。她这么听话,爸爸妈妈一定会来接她回家的吧? 然而,他们没有来。 紫苏听说小孩子生病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在身边照料,于是她故意在大雨天冲到外面去淋雨,然后生病发烧,躺在床上连动都动不了,他们还是没有来。 他们到底怎么才能来呢? 紫苏想过许许多多的办法,比如离开孤儿院去寻找他们,或者故意变得顽皮损坏孤儿院的东西,甚至是打伤小朋友……紫苏一次次因为拒绝道歉而被关进孤儿院的小黑屋,一次次地充满希望地等待着他们。可是…… 什么都没有用的,他们就是没有来。 紫苏的唇,颤了又颤。她怎么能够告诉锦鳞,自己的经历? 当年的紫苏因为天不怕地不怕,所以有了许多“倾慕”她的小跟班,他们跟着她一起淘气、捣蛋,然后被老师拎着耳朵,挨个拎进了小黑屋。别人都哭哭泣泣又喊又叫,只有紫苏开开心心,还告诉那些被关的小朋友不要哭,被关进小黑屋,他们的爸爸妈妈就会来了,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嘛! 事实证明,紫苏是个傻子。 其他的小朋友都认了错,陆续被老师放了出去,只有紫苏倔强地等待着她的爸爸妈妈,但是他们像是铁了心似的……没有出现。 紫苏应该说吗?当你一次次的失望之后,就再也不会报有希望了,没有希望,自然也就会变得坚强。 把心武装起来,藏在重重的铠甲之下,就会笑着挺过来,甚至会嘲笑曾经的幼小和愚蠢。 可是……这是对的吗? “姐?”见紫苏的表情变得悲伤和难过,锦鳞开始后悔了。他怎么就忘了呢,难过的不止是自己,还有姐姐啊! 锦鳞伸出手,握住了紫苏那已然变得冰凉的手。 胖乎乎的小手上传来的温暖让紫苏那满是悲怆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多么神奇,这么小点儿的手,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呢…… 紫苏反手捏了捏锦鳞那肉乎乎的小胖手,微笑着对锦鳞说:“挺什么呀,又没多大的事。不让咱们进京,咱们就不进京呗。不进京也照样能成才,听说当年的太祖皇帝还是在马背上念书的呢!” 到底是孩子,听到紫苏这样说,锦鳞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惊讶地问道:“啊?真的吗,姐?” “当然是真的!”紫苏点头,这个她倒没有说谎,因为田老汉最喜欢讲野史,别看他又瘦又老,只是一个干巴巴的乡下小老头儿,但是这古往今来的历史故事,他知道的可多着呢!每次田老汉跟紫苏外出办事的时候,都会给紫苏讲故事,大商国太祖皇帝莫震天的故事,紫苏可是最爱听的。 “听说太祖皇帝小时候,宫廷叛乱,为了保护他,他的母亲慈仁太后就将他悄悄地送到了很远的地方。太祖皇帝韬光养晦,收敛起了全部的光芒,成为了一名放马倌儿。虽然如此,他深知自己肩负着复国的重任,所以一直没有放弃学习。他的口袋里一直装着书,只要有时间就会拿出来看……” “哇哦!他都看什么书?”锦鳞星星眼地问。 “天文、地理,还有各种兵法……什么书都看!”这回可是紫苏瞎编的了,不过,古往今来的开国之君都只擅长打仗,不擅长治国。但所有的人都说莫震天是难得一见的明君,一位既能领兵收回皇权又能将国家治理得如此兴盛的帝王,不精通兵法与各种知识,那怎么可能! “好厉害啊……”锦鳞有了偶像,立刻不觉得自己的处境很惨很凄凉了。人家在马背上都能读书,还打败了判军重新坐到了金銮殿,自己一个小团子怎么不进京城就不能成才了呢! “我也要努力,我也要成才!”锦鳞攥紧小拳头,郑重其事地宣布。 “咱们家锦鳞这么聪明,只要肯努力,一定前途无量!”紫苏替锦鳞呐喊助威。 “嗯!”锦鳞重重点头。 看着锦鳞那已然燃起了希望小火苗的眼睛,紫苏不由得在心底微笑。 是的,纵然让心变得坚硬冷漠可以不再受伤,不再感受那希望破灭后的痛苦,我也仍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不要跟我一样,别丧失心中的希望。 就算整个世界都冰冷了,我们也会相互温暖的,不是吗? 因为你……是我这辈子难得的亲人呀! “大小姐,大少爷,饭菜快凉了,先吃饭吧?”小护士在柜门外,笑眯眯地呼唤道。 “吃饭吃饭!饿死啦!”锦鳞欢呼着,冲出了柜子。 紫苏也笑着走出柜子,在小护士的服侍下,两个人洗了手,端起饭碗欢快地吃了起来。 看不到百里文英那张臭脸,这顿饭吃得还真不赖! 且说百里文英这边,陪着两位长辈和兄弟们吃了饭,又安顿好各位在东、西两边的房子住下,这才来到五老太爷百里泽的房间。 百里泽此时就坐在房里喝茶,这房子,正是他曾经的所住的,因为太久没有住,所以屋子里始终都有着一股子灰尘之气。百里泽抬起头打量着这屋子里的一桌一椅,心中百感交集。看到百里文英走进来,百里泽也不意外,只是微笑道:“你还是那个脾气,把所有的事都放在心底。” 百里文英闻听此言,心头一暖,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140章 秘密,百里家的! 月上柳梢头。 这时的锦鳞已经睡下了,紫苏回到自己的闺房,却见肖氏正坐在桌边等着她。 看到紫苏进来,守候在肖氏身边的郑妈妈正要告诉肖氏,却被紫苏挥手阻止了。 也许是太过疲惫,肖氏的手肘支在桌子上,似是已然睡着了。紫苏心疼地看着她这一世的娘亲,从容貌上而言,肖氏其实是很美的。她的美是温婉的,清丽的,柔顺的。这样的女人,其实是紫苏上辈子最为腹诽,却也最为羡慕的。她一向认为,只有生活在顺境里的女人,才会拥有这样好的脾气和涵养,否则,只会被这个残酷的世界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她也很像这样美,可是她办不到。她必须拿起锋利的武器来武装自己,她凌厉得太久,哪里还柔顺得起来? 紫苏脱下自己的罩衫(她现在也习惯穿罩衫了),轻轻地盖在了肖氏的身上。轻微的一个动作,却让肖氏睁开了眼睛。 “紫苏,你回来了。”肖氏朝着紫苏绽出了笑容,那是关切的笑容,带着愧疚与歉意。 “娘,忙了一整天,去睡吧。”跟肖氏这样温柔的娘亲在一起,紫苏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轻了。 肖氏摇了摇头,问道:“锦鳞可还好吗?” 紫苏点了点头,笑道:“我给他讲了太祖皇帝莫震天的故事,他爱听得很,下了决心要向太祖皇帝学习呢。” “太祖皇帝”这四个字传到肖氏的耳中,让她的脸立刻变得惨白无比,她跳起来,一把捉住紫苏的手,惊声道:“紫苏,这话绝不可再说!我等平民,哪里这个胆子敢与皇上并提!万不可再说了,万万不可!” 紫苏听了肖氏的这番话,顿时感觉到哭笑不得,她无奈地说道:“娘,我只是打个比方,我们就算是寻常的老百姓,向皇上学习总不会有错呀。” 肖氏死死地盯着紫苏的眼睛,那神情竟让紫苏有些陌生和忐忑。紫苏从来就没有见过肖氏这个样子,一时之间怔在那里,意外地看着肖氏。 许久之后,肖氏方才松了口气,缓缓地道:“是啊,我们只是寻常的百姓……是为娘太敏感了。紫苏,你会不会觉得娘很懦弱,很没用,不能好好地保护你们?” 说着,肖氏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悲戚之色。 如果说,真的要在这个时候说实话的话,紫苏是真的觉得肖氏很懦弱,很包子,很没用。如果是在上辈子,紫苏一定不会选择跟有这样性格的人为伍。不过,谁让这辈子,肖氏是自己的娘亲呢?他们是一个团队,除非被灭团,否则必须组团迎难而上!既然注定紫苏是这个团队里最强大的人,那么就让她来保护她的队员好了,反正上辈子她也习惯了做领导。 这样想着,紫苏便笑着说道:“娘,说得什么话。您把我和锦鳞调教得这样好,怎么会没用!” 紫苏的话,让肖氏一下子高兴起来,她拉着紫苏的手,笑道:“说起来,今儿二老太爷和五老太爷还夸奖了你,紫苏啊!你二叔公是宗族里出了名的严厉之人,能得到他的夸奖,可见你甚是得他的意啊!” 说着,肖氏又控制不住她的抱抱瘾了,当即揽过紫苏,感慨道:“就算娘再没用,有你这么一个优秀的好女儿,娘这辈子也值了!” 紫苏被搂得透不过气,翻着白眼艰难地道:“娘……我透不过气了……” 肖氏这才笑着松开了紫苏,紫苏无奈地叹了口气,继而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娘,我们好像没怎么见过二叔公他们?能不能给我讲讲他们的事?” 肖氏闻听,立刻点了点头,道:“你爹公务繁忙,确实少与他们见面。你二叔公是宗族的大长老,也就是族长,他也是个可怜人,唯一的子嗣在八岁的时候去了,从此再无子嗣,性子也变得越来越古怪,很难让人亲近……” 原来是这样! 紫苏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百里宏看着锦鳞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复杂,原来锦鳞与他失去的爱子同岁!看起来自己今天让锦鳞去向百里宏卖萌的决定,简直再正确不过了!不过……想到百里宏与锦鳞亲近时,眼中闪过的那抹柔软,紫苏的心里便有一点感慨。其实,锦鳞对他的亲近,若能让他忘记失子之痛,也是一件好事吧? 想到这里,紫苏不禁苦笑起来。上辈子她为了公司利益,为了拉客户,可以将孙子兵法使个遍,却不会为任何一件事情出现感情上的波动。这辈子,感情倒丰富起来了。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唉…… “娘,我记得二叔公曾说,父亲大人是五叔公带大的,这是怎么回事?”尽管紫苏很不情愿称百里文英为“父亲大人”,然而她却真的很好奇百里文英跟百里泽之间的关系。五叔公百里泽跟百里文英之间的关系确实比一般的叔侄关系要亲近许多,而且百里泽从一开始就很是袒护紫苏和锦鳞,这证明了他们的关系,确实不是一般的好。紫苏很想要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其实,在紫苏的内心深处,也是很想要了解一下自己这一世的父亲的,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肖氏略略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幽幽地叹息道:“你爹他自幼失去了母亲,那时老爷才十岁,你姑姑和二叔武尚都还年幼……” “姑姑?”紫苏诧异地问道,“我还有个姑姑?” 紫苏可从来没有在原宿主的记忆里读取过关于她这个姑姑的任何片断,这个姑姑是怎么回事?又是从何而来?紫苏完全都不知道。 肖氏张了张口,看得出,她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紫苏。紫苏一见肖氏的神情,便猜出肖氏之所以踌躇,必然是因为不想把那些后宅的龌龊之事告诉自己。此时紫苏的八卦之魂已然熊熊燃烧,哪里容得肖氏说一半留一半呢? 第141章 叹息,其实都不容易 紫苏自是缠着肖氏,撒娇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嘛,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关于咱们家的事情,总得知道得清楚啊!” 这时候,郑妈妈说话了:“夫人,如今大小姐已然十四岁,也是即将定亲的年龄。夫人可将这些事情告诉大小姐知晓,大小姐虽然处理外事精明能干,但后宅的事情也不能不懂。从现在开始循序渐进,总好过日后单纯善良,被人欺负到了头上。” 郑妈妈的话让肖氏的心头一震,她哪里不知道自己如今这么单纯,正是她娘肖老夫人没有从小耳提命面,教授她这些打理后宅的技能的关系?如果自己也忽略了,那么日后吃亏上当的,就都是自己的女儿呀! 这样一想,肖氏立刻对郑妈妈道:“多亏了你的提醒,紫苏的年龄,也确实是应该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了……” 相信如果肖氏知道在几千年以后,电影电视剧都会上演后宫传,宫心计这样的电视剧,一定会吓一大跳。其实紫苏早就知道古代的后院和皇宫一样,都不可能是那么风平浪静的地方,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百里族上发生的故事,可比电影电视剧要谲诡惊人得多。 因为它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就在这座宅子里。 肖氏思索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用怎样的方式对女儿说,才能让她谙不经世的女儿听得明白。紫苏虽然着急,但也知道催促不得,毕竟她现在的外表是个古代人,显得太过现代只会遭人怀疑。 大概过了能有三、四分钟的时候,肖氏才缓缓张口道:“你的亲祖母过世后,继母秋氏为了儿子的前途,对老爷百般陷害刁难,只为了给他的儿子谋得出路。” 紫苏暗暗地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百里文英竟然有这样的过去,紫苏无法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带着一弟一妹,整日生活在继母想要加害于他的阴影之下,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那时候你五叔公的年纪尚轻,但对老爷却是十分的维护,助他度过了多场劫难。听说老爷十七岁那年进京赶考,秋氏百般阻挠,甚至买凶在路上劫持老爷……”肖氏说着,又悄悄地看了紫苏一眼,生恐紫苏会害怕。然而在紫苏的脸上,她却并没有看到半分畏惧与惊恐,这才略略地放了心,继续道:“幸而你五叔公早就料到了秋氏会出手,所以暗中派了人保护老爷。想来,也是老天垂怜,老爷这一考,便高中了状元,衣锦还乡。这一次,老爷有了功名,秋氏才悻悻作罢,没有再敢下手。” “还真的是多亏了五叔公。可是娘,那个秋氏……呃,祖母这么狠心,难道就没有人向我祖父告发她吗?”紫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肖氏苦笑了一下,道:“那个秋氏比你祖父小了整整二十岁,嫁过来的时候正值妙龄,一嫁进门就生了你三叔。你三叔的相貌,你也见过了,尚且在襁褓之时便粉雕玉琢的相当可爱。你祖父……怎么舍得……” 紫苏这回说不出话来了,她看着肖氏脸上的苦涩,心里感觉到了难过。都说男人是食色的动物,看来从几千年前这基因就种在骨子里了。唉,其实,从百里文英的相貌上就不难推断出,老太爷当年也是玉树临风般的人物,但是百里武尚的长相跟百里文英比,却着实差了那么一大载。所以可以看得出,紫苏的亲祖母是个姿色平平的人物。老太爷得了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娇妻,又有那么漂亮的小儿子,肯定是不会舍得真的处罚他。然而老天是有多么讽刺,身为嫡子百里文英当年被继室折磨得如此之惨,如今……却对他的发妻和嫡子如此残忍冷漠,他的行为举止,岂不是跟他的父亲一模一样吗! 虽然在心里暗骂不止,但为了怕肖氏更加难过,紫苏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只是问道:“那……我姑姑那边是怎么回事呢?” 闻听紫苏提起百里文秀,肖氏的脸上便出现了黯然的神色,她叹息道:“说起文秀来……她的命,也是很苦的。” 站在旁边的郑妈妈看到肖氏此时已然十分的疲倦,心情也相当低落,便急忙替肖氏倒了一杯茶,替肖氏继续说道。 “大小姐,姑奶奶的闺名唤作文秀,她跟二爷一样,脾气禀性都随了老夫人。老夫人走的时候,姑奶奶还小,老爷也才不过十岁的年纪,护不过来两个弟弟妹妹。五老太爷那时候也年轻,只能对老爷多加提携,对二爷和姑奶奶只能是加以关照。好在姑奶奶是个姑娘家,秋氏再生了三爷以后,也就没有再生育,对姑奶奶还是比较疼爱。姑奶奶聪慧,知道自己不能拖老爷的后腿,自也是与秋氏多加亲近。然而自从老爷高中状元,秋氏自知再压不住老爷,脾气就一天比一天坏。我们百里家与李家因为争种子的事闹翻以后,二爷和三爷都被送去了绣城的老家,秋氏见不到儿子,更是把一腔怒气都撒在了姑奶奶的身上。姑奶奶的日子,过得十分的不好。” 眼见肖氏和郑妈妈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忍之意,紫苏便意识到,百里文秀过得,肯定不是一般的“不好”。 “那么,姑姑后来嫁到了哪里,为何不与我们联络走动?”印象里,紫苏好像没见过这位神秘的姑姑,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百里文秀一直远离娘家人呢? “你姑姑当年……有过一位心仪的人,只是因为百里家与那个人家有怨,所以你祖父说什么也不让你姑姑嫁过去,你姑姑因此悲痛欲绝,甚至……甚至寻过短见。”肖氏艰难地说道。 “有怨?”紫苏的脑海里立刻闪过一个念头,只是这念头太过匪夷所思,让她不敢相信。“那户人家,可是李家?” 肖氏点了点头。 买疙瘩! 果然是大户人家怪事多,这简直是大商版的罗密欧与朱莉叶啊! “娘,那朱莉叶……不是,我姑姑后来怎么办了?”紫苏眼睛里的小火苗闪啊闪的,天可怜见,她最喜欢的就是才子佳人的故事了。他们,会不会私奔了? 第142章 最凉,不过人心 紫苏的好奇心duangduang的,满以为自己会听到关于才子家人私奔的有趣故事。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这个世界,还没有浪漫到她所以为的那个样子。 “姑奶奶虽寻了短见,但被救了回来。她满心张望着老爷能帮她,却没有想到,老爷跟老太爷一样,都坚决反对她嫁给对方。于是老太爷便命秋氏替姑奶奶寻了一门亲……姑奶奶就远嫁到了玉城的一户姓钱的商贩之家……” “商贩!”紫苏几乎是惊呼出声。 其实,紫苏本人是对商贩没有什么歧视的,要知道在现代,有钱的商人之家那可是最受欢迎的。有多少女明星、大家闺秀都巴不得嫁入豪门,享受那享受之不尽的锦衣玉食。然而这里是古代,因为明太祖朱八八童鞋出身于农家,年少时没少挨商人欺负,所以恨透了商贩。自他建立大明以来,便将商贩的地位贬为最低,美其名曰为了避免官商勾结,其实不过是为了报当年所受的压迫之仇。看起来,宁笑白头翁,莫欺少年穷的道理真不是白说的。 正是因为在古代商贩地位低下,紫苏才会表示出她的惊讶。要知道百里家虽不能说是书香门弟,但祖上却一直都没少了做官的人,百里文秀更是嫡亲之女,怎么会嫁入一个商贩呢? “大小姐你有所不知,因为姑奶奶跟那位公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所以根本就寻不到什么好亲,只能低嫁了。”这样的话,肖氏是断然说不出口的,郑妈妈只有代劳,却少不得报以一声叹息。 但紫苏却听出了这里面的蹊跷之处。 第一: “我姑姑在出嫁的时候,李家的那位公子是什么反应?姑姑寻短见的时候,李家的人又在哪?” 紫苏的问题让肖氏和郑妈妈脸上的表情,更加悲戚了。她们对视一眼,都表现出欲言又止的尴尬。 最后,还是郑妈妈回答了紫苏这个问题:“那个李家的公子……自两家闹开了的时候,就没有再出现过。姑奶奶寻短见的时候,曾私下里派人送信给他,但他仍旧没有来……” 没有来! 紫苏的脸色变了一变,心里更是暗骂不止。喵了个咪的,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朝代!所有的女人都对感情如此坚贞,男人的良心却都喵的喂狗吃了! 心里虽气,紫苏却也没有忘了第二个问题: “父亲大人他……也没有出面阻止姑姑低嫁吗?” “这……”这个问题,郑妈妈可不好回答了,她悄悄地看向了肖氏。 肖氏的脸色有些尴尬,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紫苏心里对百里文英的看法又恶劣了一分。很显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对百里文英的仕途是难免会有影响的,百里文秀这么一闹,百里文英的脸色定然是更加不好看。在紫苏看来,如果百里文英真的把自己妹妹的幸福看得比较重要的话,就算顶着满城的风雨,也不会让他的妹妹嫁给商户之家,哪怕是将她留在家中,或者送出去旅个游散心都行啊!可是他竟然冷眼看着自己的亲妹妹遭受如此的境遇,可见他的心,有多狠! 心里虽寒,紫苏却还是问道:“那,姑姑她现在……” 闻得紫苏这样问,肖氏的眼圈不禁红了一红:“文秀的命太苦,刚嫁过去两年,丈夫便得了重疾,撒手人寰了,只撇下她和不满一岁的儿子苦命过活……” 紫苏的心,彻底沉下去了。 说什么人命太苦,根本就是娘家人心太冷!紫苏可不是像肖氏那样单纯的女人,绝对不会相信钱家的那位公子是突然得了重疾。她是学医出身,怎么会不懂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紫苏没有猜错,钱家公子的病,定然是从一开始就有的,只是钱家人在瞒着。但凡秋氏上点心,都能查出来钱家人隐瞒病情这件事,可是她却没有。要么,她是懒得管这件事情,要么……就是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既然这样,姑姑为什么不跟家人联络呢?莫不是她还怪着父亲大人吗?” 肖氏点了点头,苦涩地道:“你姑姑性如烈火,当年的事给她造成了太大的伤害,所以,她宁愿留在钱家,也不愿意回来。只是钱家……” 肖氏没有再说下去,其实就算她不说,紫苏也明白,百里文秀没有娘家人撑腰,丈夫又早早地去了,日子恐怕不会过得太好。她只是叹息一声,再没有说什么。 眼见气氛变得如此沉重,郑妈妈不禁劝解道:“夫人,大小姐,人各有命,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了。这会子天色太晚,又都累了一天,不如早早歇息吧,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 紫苏见肖氏一脸倦意,当下也十分心疼,自是点头说:“娘,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好多事儿呢。” 肖氏点了点头,刚站起来,却又突然迟疑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望着紫苏,轻声问道:“紫苏,你可是在怨你爹吗?” 紫苏微微怔了怔,若凭心而论,她是很反感百里文英没错。这个表面上儒雅俊逸的爹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冷血动物,眼里除了仕途就只剩下他自己,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是紫苏最为讨厌的。上辈子紫苏虽然也会为了达到目的用一些手段,但都是为了和竞争对手争夺利益,从来不会做那种伤人感情的事情。但百里文英……他真的是太功利,太令人心寒了。 肖氏已经从紫苏的神色里看出了她的心事,当下便叹息着,伸手轻轻地拂了拂紫苏的长发,道:“不要怨你爹,你爹他……为了顾全这个家,有时候必须要做很多违背心意的决定,他也不容易的。” 紫苏点了点头,勉强让自己笑了一笑。不过,她在这个时候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肖氏道:“娘,我今天问堂姐,我们是不是第一次见,为什么三婶会用很不高兴的眼神来看我?莫不是我问错了什么吗?” 第143章 爱情,让人叹息 肖氏原本以为今天的事结束了,却没想到紫苏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把百里家的事情都打听清楚。她有些为难,但想到明天紫苏要面对的,是整个一大家子的人,只有对他们的情况都有所了解,才能处理好方方面面的事情,便只好将百里仁德的事情,简单地讲给了紫苏听。 紫苏这才知道,原来当百里仁德跟随他的二哥百里武尚回到绣城以后,便因他那副上好的皮囊得到了许多少女的亲睐,有许多少女都以能跟百里仁德见过面、说过话、送过秋天的大菠菜而欣喜庆幸。百里仁德回到家乡没多久,前来上门提亲的人已经快要踏破了门槛,但百里仁德却端足了架子,摆足了谱,高调地表示,二哥未娶,就算是皇上招附马,他也不去! 百里仁德的谱这么一摆,众人竟然不觉得他装13,反而纷纷为他的孝义之行点赞叫好,真让人彻底无语。其实,百里仁德虽然表面上这样高风亮节,其实早就有了意中之人,那个人便是吴氏。 别看吴氏现在这副样貌不能看,当年,也是水水灵灵一枝花,皮肤也是能掐出水来,眼睛也是能漾出波来的,小腰也是细得跟杨柳似的。百里仁德对吴氏一见倾心,两个人一来二去就干柴烈火,那啥那啥那啥了。事后跟所有香港tvb里演的一样,吴氏哭泣不止,百里仁德发誓一定要娶吴氏过门。按说,吴氏家乃是一个商户之家,吴家的女儿嫁到百里家这个官宦之家也算是高嫁了。更何况吴氏不过是个庶女,还是个庶次女,嫁给百里仁德这么个……咳,至少也算是个金玉其外的英俊公子哥儿,吴家应该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万没有想到的是,人家吴氏看不上百里家…… 囧里个囧的,看不上啊! 紫苏真是就不明白了,一个商户之家,还是个庶次女,哪来的自信看不上百里家?她虽讨厌百里仁德,但当时百里仁德起码也是当朝状元的小弟,嫡亲的三子,家里坐拥几千亩良田的大土豪啊!为毛就会看不上呢? 其实,紫苏还真的是想多了。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愿意自己的女儿高攀,也并不是所有的商户人家都脑袋削个尖地巴着嫡子。吴家虽然是个商户之家,但当家的吴老太爷却是不笨,他早就把百里仁德的底细打探清楚了,不仅知道百里家因为冲突而打死了人(虽然是间接的),而且家里的妹子还为了一个男人闹得要死要活的(虽然他们家的吴氏后来也是要死要活的)。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百里仁德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除了他那张脸,就再没有什么是能拿得出手的。这还不止,百里仁德的娘不过是个继室,既不是出身名门,也不是个贤惠良德的,只是仗着一张脸长得好(跟百里仁德一样),贴上了百里老爷子。人家正室留下的两个儿子,一个是文状元,一个是武举人,忽略女子不说,这个百里仁德可连个秀才都不是,说出去都嫌丢人! 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家,这样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怎么能嫁? 于是乎,当百里仁德请媒人上门的时候,吴家那是一万个不同意。 吴氏哪里能愿意与自己的良人分开?当即是又哭又闹,把剪刀举在脖子上发誓非百里仁德不嫁,否则宁愿死。 吴老爷子也不是吃素的,只扔下一句话:“要死就死吧。”就将吴氏禁了足。 百里仁德也在外面急得不行,有心找上门,却被人家吴老爷子打了出来,又气又急,大病了一场。 就在百里仁德卧病在床,吴氏整日以泪洗面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吴氏怀孕了。 未婚先孕,这在古代可是相当丢人的事情,这消息一传出来,吴老爷子当场就冲进吴氏的闺房,要捏死她。而百里仁德则不顾一切地冲上门来,虽然就跪在了吴家老爷子的面前不起来。 按说,事情到这也就应该了了,这孩子也有了,吴氏的名声也坏了,百里仁德的决心也表了,一切都无可挽回,吴老爷子只能点头同意。然而就在这个当儿,百里武尚不干了。百里武尚跟百里文秀是一个脾气,性如烈火。事实证明,他们百里家个个都是性如烈火的,或者干脆说是骨子里都藏着一股子土匪气也不为过。要不然,也不能干出把李松明的爹打个半死,最后一命呜呼的事了。 百里武尚闯入吴家,直接就把跪在地上的百里仁德给拎起来了,当场就甩给他几个大耳刮子,骂了他一大通。具体的话,肖氏也不知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有意过滤了一些儿童不宜的劲爆话语,大抵意思就是,自古男儿膝下有黄金,在家跪父母,在外只能跪皇上,你为了一个女人给别人下跪,简直把百里家的脸都丢光了。 骂完,百里武尚就把百里仁德给揪回了家。 这下,吴老爷子的脸可真是丢光了,他大怒不已,发誓这辈子绝不与百里家结亲,还逼着吴氏喝落子汤。吴氏哪里肯喝?这一次,竟是真的用剪子刺破了自己的脖子,险些死在当场。 吴家乱了套,百里家却冷静得很,百里武尚虽然像个爆竹,但却不傻,他把百里仁德关了起来,然后写信给百里老太爷,说了他的想法。百里武尚的想法其实很精明,但也很阴损,大概意思就是说,若是照吴家那种嚣张气焰,就算是吴氏嫁过来了,也得是骑在老公头上拉屎的主儿,他们吴家原本就财大气粗,要是百里家上赶着求着娶,那么百里仁德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不如趁这个时候灭灭他们家的威风,让他们日后也不敢再嚣张猖狂。 百里老太爷很快就回了信,信里只写了一个字:“好”。 这彪悍的百里家族就这样打赢了这场翻身仗,百里武尚也真是能端得住架子,怔是腾到了吴氏生了孩子。 第144章 彪悍,百里家的基因! 吴氏这一胎,生的是女儿,但却因为生产之前的一通折腾,坏了身子,日后,再不能生育了。 百里武尚却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给自己办了喜事,娶了媳妇。也就是说,百里家的二哥娶了,百里仁德的婚事,就提上了日程。 虽然百里仁德与吴氏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但架不住百里仁德长得实在是太帅,百里家嫡长子百里文英的官也做得一年比一年大,整个玉城的人都说,嫁给了百里家的三公子,是能进到京城享福去的。 进了京城,百里仁德见不着吴氏,两个人自然就断了。再者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里仁德真的成亲,哪里还会记得吴氏这个已然坏了身子的女人?人啊,是有多现实!受利益所趋,上赶着到百里家提亲的,竟是只多不少。 吴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吴氏的母亲赵姨娘见女儿整日以泪洗面,于心不忍,在正堂跪了整整两天,只求吴老爷子为了女儿的未来低头。 吴家,因为吴氏的关系名声已然坏掉了,两个嫡亲的女儿竟都没有定上亲。吴老爷子的正妻平氏也是又气又急,为了自己女儿的前途,也只好做自己丈夫的工作。吴老爷子自知这回碰到了梗瓜,不服软肯定不可能,便也只好忍下了这口气。但是他又提出了条件,那就是吴氏不能带着女儿出嫁,他们吴家丢不起这个脸!孩子要放在吴家养到十岁,才能送过去。 这个条件一开出来,百里家自然同意,但却苦了吴氏。好不容易能跟心爱的人相守在一起,孩子却不能带在身边,一家人不能团圆,这却叫做什么事! 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赵姨娘苦苦哀求女儿先同意吴老爷子的要求,人先嫁过去,再把孩子抱回去,总好过再闹一场。吴氏听了,也只得无奈地同意了。 原本吴家对这门亲事已经不再报有任何希望,他们认定百里家那般冷血嚣张的人家,是断然不会大办的。然而这一次,百里家却给吴家撑足了颜面,不仅上门提亲的是官媒,大婚之日更是当朝正四品大元百里文英亲自操办。吴老爷子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然而饶是这婚礼办得热闹喧天,有情人终成了眷属,也堵住了整个玉城人的悠悠之口。吴氏的脸上,却仍未有多少笑意。因为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不在她的身边,那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女儿了,是她全部的指望和寄托,如今却骨肉分离,她的心情如何能好得起来? 且说百里林霜被留在吴家,乃是由平氏亲自抚养的,这是吴老爷子的意思。先前吴氏因为是由赵姨娘自己养,所以性情刁钻,最爱算计,又不识大体,十分让吴老爷子看不惯。而这孩子生得如此令人不耻,若是再被这对不争气的爹娘,教育,那么这个孩子妥妥地就废废了。 说起来,这真的是吴老爷子的一番苦心,也是他做得比较正确的一件事情。虽然他让吴氏与百里林霜骨肉分离,但却培养了百里林霜的正直禀性,树立了比较正确的价值观。当然,百里林霜耳濡目染了平氏的为人处事,也学会了平氏说话呛人的毛病。但这一切,都好过百里仁德和吴氏的算计,这一点,紫苏日后会有相当相当相当多的感触。 当肖氏解释完,紫苏便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一提到百里林霜的事情,吴氏会用那样不善的眼神来看自己了,想来,她是错以为紫苏想用她不堪的过去来奚落她,才会这样的呢…… 唉,虽然吴氏那样令人不喜,但她的经历,却真的是值得唏嘘。 “娘,那……我三叔他有没有纳妾?”紫苏问。 “这……没有。”肖氏在回答的时候,脸上有些不好看。 不过紫苏却没有心情关注肖氏的脸色,她只是在心里感慨,虽然百里仁德和吴氏都挺不招人稀罕的,但他们在对待感情上,却真的是很坚贞也很坚定呢。 爱情跟人的性格和才华是没有一毛钱关系的,有才华的人比比皆是,但能够在爱情里专注痴情的,又能有几人呢…… 此刻,百里文英坐在百里泽的身边已然有一柱香的工夫了,他神色里有说不出的凝重与忧愁,他在思量,那些压在内心深处的所有事情都在翻沸着,一时之间,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百里泽淡淡地看了百里文英一眼,缓缓地张了口:“为了整个百里家,你受苦了。” 百里文英的身形一震,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五叔,在百里泽的眼睛里,他只看到了和蔼与关切。尽管已然是四十岁开外的人,百里文英却仍旧觉得鼻子一酸,竟是两眼发热,险些失态。 百里泽对于百里文英来说,真可谓是亦父亦叔,亦师亦友。在母亲去世之后,父亲一心都扑在年轻漂亮的小媳妇身上、完全不顾百里文英死活的时候,是百里泽给了百里文英父亲般的保护,和师长般的教导。若没有百里泽,恐怕百里文英也早就是一缕英魂,飘到阎王殿里去了。哪里会有今日的荣光? 而重要的是,当百里文英一路上战战兢兢地走过来,为了家门的荣耀不得不做尽不得以而为之的事情,让包括他亲生儿女都不能理解的时候……这个比他亲生父亲还要疼爱他的五叔,一眼便开穿了他的心事。 他还那般了解他疼爱他,一如他少年时代。 百里泽哪里看不出百里文英眼中翻涌的思绪?当下只是笑了笑,道:“今天的事,我都看在眼里,身为你五叔,我不得不告诉你:文英,你错了。” “我错了?”百里文英有如被迎头泼上了一盆凉水,当时就蔫在了那里。 “正是。”见百里文英收敛起了多愁善感的表情,百里泽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别看百里泽整日笑意盈盈的,但其实爷们得很。这一点,足以使百里文英汗颜。 第145章 刘氏,你做得好事! 百里泽最不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那种凄凄艾艾诉衷肠的事情,有事说事,没事快闪可是他的左右铭。他喝了口茶,语重心长地对百里文英道:“我知道你为了家族付出了很多,我们百里家到你这一脉,甚至是再往下,前途都是十分的渺茫。如今朝廷的局势十分令人堪忧,你有你的担忧是没有错,但你须要明白:一荣皆俱,一损皆损的道理。依我之见,紫苏这孩子在很多事情上的见解,倒比你都透彻。” “这……” 百里文英的表情有些难看。 他真不是知道五叔是怎么想的,竟然说紫苏比他这个当爹的二品大元看得还要透彻,这到底还是不是他的亲叔?!只是……想起紫苏这小丫头片子胆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自己,百里文英就气得肝疼,他真就是纳了闷了,为什么紫苏这孩子一回百里祖宅,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么针对自己。 难道……自己真的伤了她的心吗…… 百里文英的脸上阴晴不定,百里泽则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一人之力,终不如众人之力撑得坚强。如今孩子们都大了,是时候放手让他们去历练了。” 说着,百里泽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孩子在顺境中是不会成才的,想想你十岁的时候面对了什么,十七岁的时候又面对了什么。总被放在屋里的花儿,拿到外面恐怕一见风雨就死了。文英,你如今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能护着他们到多久?受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啊!” 百里文英这一回,彻底陷入了沉思。 大约半盏茶的工夫,百里文英便起身告别了。百里泽也没有任何的客气,更是没有半句惜别的话,只是交待了一句:“涨租的事情,若不能给个交待,宗族那边是绝不会善罢干休的,你好自为之。” 百里文英的脸色略略地白了白,终是点头,告辞离去。 百里文英回到百里府上的时候,已然接近凌晨了。 由于刘氏听说了百里文英去了祖宅,吓得魂不附身,硬生生地将三魂丢出去了七魄。她自是坐立难安,频频跑到大门口去瞧,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刘氏的一颗心真是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王嬷嬷王桔子见自家的主子急成这样,当即便决定她在大门口守着,一见到老爷的影儿就赶紧去通知刘氏,刘氏这才回到正堂上去等。 然而这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长得几乎要熬死人。就在刘氏急得脑门冒烟儿的当,王桔子匆匆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夫人这个称呼,在整个百里府上,只有王桔子和段嬷嬷两个人叫得最顺溜殷勤,其他的下人们叫得却不情不愿。自从上一回百里紫苏来到府里大闹了一场,所有人都知道了原来老爷并没有与肖氏和离,也就是说,虽然人家肖氏远在祖宅,但到底还是正室。这个刘氏虽然在百里府上耀武扬威,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姨娘。平素里刘氏总是自夸百里老爷疼她宠她,但若是真的疼她宠她,为什么连个二夫人的位子都不给她坐?人家嫡亲的大小姐回来,连训斥带整治,将这刘氏骂了个没脸,可见这个家,还是人家正室的,刘氏……嘿嘿,没戏。 可以说,紫苏来的这么一趟,绝对是让刘氏在所有下人们的面前丢尽了脸,众人先前对她的嚣张跋扈一再忍让,如今却已然开始阳奉阴违,不是那么言听计从了。这也正是刘氏闻听百里文英前往祖宅,便担惊受怕的原因之一。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刘满福。 刘氏最担心的,就是刘满福的事情东窗事发,那样的话,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闻听百里文英回来了,刘氏急忙站起来就往外迎,一只脚刚迈出正堂的大门儿,百里文英已然黑着脸走进来了。 “老爷,您回来了?”刘氏一见百里文英,立刻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来,一双眼睛水悠悠地望向了百里文英,故做娇嗔地道:“老爷怎么回来这么晚,奴家一直在等您呢。” 刘氏这把年纪还装嗲,着实让身边的王桔子和段嬷嬷,还有几个丫头狠狠地恶寒了一把。她们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将头低垂下去,以掩饰脸上受不了的表情。 如果换作是平时,百里文英就算不吃这一套,至少也会和颜悦色地跟刘氏说上几句话,让她早些去休息什么的。但这一次,百里文英却连看都没有看刘氏,而是直接走进正堂,在最上首坐了下来。 刘氏见百里文英的脸色又黑又臭,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她急忙朝着段嬷嬷使了个眼色。段嬷嬷虽然平素里没少欺负、打压下人,但对主子的眼色可是看得极准,反应也极快,当即便端来了一盏参茶。 刘氏从段嬷嬷手里接过参茶,将茶递给了百里文英,柔声说道:“老爷,您公务繁忙,何必再亲自去祖宅操劳?有什么事,让福叔去不就行了?奴家……” 刘氏正欲撒娇卖萌地往百里文英的身上贴,忽见百里文英正狠狠地盯着她,眼睛里像是有两把刀子,寒光凛凛地竖在她的面前,唬得她一哆嗦,手里的参茶险些没掉在地上。 “老……老爷,您怎么用这种眼神看奴家……”刘氏的嘴巴动了动,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百里文英冷冷地看着刘氏,只问了一句话:“刘满福是怎么回事?” “啪”! 刘氏手中的参茶这一次是真的掉在地上了,并且摔了个粉碎。她后退一步,满脸惊恐,竟是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回,百里文英只说了一个字:“说。” “奴、奴家……”刘氏的脸上虽然惊恐万分,但脑子却在飞速地运转着,她早就知道百里文英去了祖宅这么久不会有好事,但没想到百里紫苏这个死丫头还真是黑,嘴里吃着她的,手里拿着她的,还要反过来黑她!早知道就不该对她手下留情,应该花钱买人到祖宅去做了她! 第146章 百里紫苏,不会放过你! 心里虽然发狠,但刘氏的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自是转了转眼珠,突然开始哭道:“老爷,这件事可不怪奴家呀!奴家真的不知道刘满福会做出那些坏事来……” “啪”! 刘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百里文英狠狠地掴了一巴掌,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先前破碎的茶盏划破了刘氏的手,鲜血顿时渗了出来,唬得王桔子和段嬷嬷的魂儿都没了。这两个老东西立刻惊叫着扑上来,将刘氏扶了起来。 刘氏哭得梨花带雨:“老爷,老爷啊,奴家真的不知道刘满福能做出这种事情,若是知道,奴家是绝对不会向老爷推荐他前去祖宅管家的!那刘满福是奴家的亲戚,平时看着也是敦厚老实的,哪里知道内心里有这么多的龌龊!” 刘氏越说越悲,越说哭得越厉害,竟是哽咽着连声音都抽搐了。 然而百里文英却压根就没有表现出半点怜悯,依旧坐在那里冷冷地瞪着刘氏。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这刘满福的事了?连他在城里买了宅子的事,你都知道?” 刘氏闻听大骇,心里不觉暗暗叫苦,后悔自己太过着急,这么快就把实底兜出去了。然而她也明白,既然百里文英问她这件事情,想要瞒,是决然瞒不住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量撇清自己了。 于是,刘氏也不顾自己手上的伤,自是重新跪倒在地,悲悲切切地说道:“老爷!是紫苏那丫头找上门来,奴家才知道的。奴家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会知道外面的事情呢。” 说着,自是抽泣不止。 百里文英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精芒。 “你是说,紫苏来过?” 刘氏的眼睛顿时一亮,心中暗暗冷笑,原来百里紫苏这个蠢丫头没把她来过府里的事告诉老爷。哼,那就莫怪我刘氏不客气了。呵呵,跟我斗,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 刘氏心里虽有喜意,表面却委屈地抽泣道:“是呀,老爷。正是紫苏告诉奴家这件事情的,奴家都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呢,她不仅将奴家骂了一通,还打了王嬷嬷和段嬷嬷。老爷,奴家自嫁进门以来,精心侍奉老爷,打理府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却这样对待奴家!老爷,你可一定要替奴家做主啊!” 刘氏在这里凄凄艾艾地说个没完没了,又故做可怜地又是抹眼泪,又是假装委屈的,然而正当她做鹌鹑状地想往百里文英身上靠的时候,却发现百里文英早就没影儿了。 刘氏顿时傻在那里,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夫人,你没事吧?”段嬷嬷关切地问道。 刘氏摇了摇头,她木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像是失了神。 段嬷嬷自是心疼地拉过刘氏的手,一面垂着眼泪,一面心疼道:“这是怎么话儿说得,怎么使得夫人受这么重的伤!” “还怔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药盒子来!”王桔子转头喝斥那守在旁边的丫头。 那丫头名唤菊香,乃是百里家的家生子,虽然平时不是很会看眼色,但因为老实听话,所以被刘氏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菊香闻听王桔子如此喝斥,不禁吓了一跳,赶紧跑去拿药盒了。 “百里紫苏这个死丫头,到底给我下了什么套!”刘氏苍白着脸,恨恨地道,“今儿老爷莫名其妙地跑去祖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段嬷嬷自是恨得牙根痒痒,不禁啐道:“都是百里紫苏干的好事!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对她仁慈,早些下手除了她,也没得这些麻烦!” 段嬷嬷话音还没落,便听得刘氏一声喝斥:“给我闭上你的嘴!” 段嬷嬷一惊,抬头看到此时的刘氏柳眉倒竖,眼里尽是警醒之色,转头又见菊香正捧着药盒子正往这边走,便立刻捂上了嘴巴。 幸而菊香并没有听到段嬷嬷说的话,只是老老实实地将药盒放在了桌上。 “下去吧。”刘氏虽下着命令,眼中却带着审度之意。而菊香却也是一脸木然地退了下去,刘氏这才松了口气。 “段嬷嬷,我说过你多少次了?就算现在肖氏和百里紫苏那个死丫头不在府里,你说话也要有些分寸!况且这会子老爷也在府里,隔墙有耳,怎么能说这些胡话?莫不是想要害死你家夫人我吗?”刘氏气得痛骂。 段嬷嬷被刘氏骂得一张老脸红了又紫,紫了又绿,自是低下头,再不敢声张了。 王桔子见状,急忙推了段嬷嬷一把,道:“还不快帮夫人包扎。” 段嬷嬷这才恍然大悟,打开药盒,帮刘氏清洗伤口,又敷上云南白药。 “夫人,依老奴之见,这件事情,未必是百里紫苏所为。”王桔子的话,让刘氏不禁一怔,疑惑地问道:“何以见得?” “夫人,若真是百里紫苏搞的鬼,她绝不会等到这个时候再下手,可能在得知刘满福的事情之时,便早早地向老爷禀告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刘氏的眉立刻皱了起来。她知道,王嬷嬷说得没错,若是百里紫苏想要扳倒自己,回到百里府上,上一回她就不会拿钱走人,而是直接到老爷那里去告状,直接让老爷惩罚自己了。 “可是……这件事若真的不是她搞的鬼,老爷又为何会在百里祖宅待上那么久,回来又大发雷霆?还这样待我……”说着,刘氏又委屈得想要掉下泪来。 王桔子对此也是一头雾水:“夫人,老奴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事情决不简单。我们派去百里祖宅打听的人至少去了三波,都没有打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所以老奴斗胆做出了两个推断:其一,百里祖宅那边定然是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其二,百里紫苏这个死丫头刚到祖宅,便有封锁消息这个本事,绝不简单!” 刘氏的脸也是白了又白,她在百里府上素来横行霸道,已经习惯了一手遮天的感觉。她原本以为把肖氏母子三人赶到百里祖宅去,这个百里府就是她的天下了,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步棋,将她自己逼入了死角! 第147章 螳螂,小心身后黄雀! 刘氏坐在正堂,只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她伸出手按向太阳穴,却一下子牵动了手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心烦意乱,扬手便将桌上的青瓷花瓶打碎在地。 那白地儿青花图腾的青瓷掉落在地,发出哗啦脆响,碎成了数片。刘氏恶狠狠地瞪着这碎了一地的花瓶碎片,恨不能将口中的牙咬得粉碎。 “百里紫苏,这个死丫头,真是该死!” “夫人,我也觉得,这个百里紫苏,是万不能留了!”王桔子的眼中亦闪着阴鸷与凶残之光,她阴恻恻地说道:“先前这个死丫头在府里的时候,病病殃殃,一副活不长的样子,但一到了祖宅就立刻生龙活虎,精明得跟个什么似的。前些时候回到府上,更是耀武扬威,连夫人的面子都不给了。想必先前的痴傻软弱都是装出来,其实是一直在隐藏自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向夫人报仇!” “是呀,夫人,”段嬷嬷自上次被紫苏教训了以后,就一直恨不能把紫苏扒皮抽筋,好好地虐待一番。如今听王桔子这样说,立刻随声附和:“夫人,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了二小姐和二少爷想想。试想上回咱们看到百里紫苏那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样子,她怎么能放得过夫人,怎么能容得下二小姐和二少爷!夫人,这事可万万仁慈不得!” 刘氏原本便憎恶紫苏憎恶得要死,这会子听到王桔子和段嬷嬷提到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更是眼露杀意,双手紧攥。 “这个死丫头绝不能留!等找到刘满福,把事情解决了,就来对付她!” 王桔子和段嬷嬷闻听自己的主子这样说,不禁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得逞的笑意。 然而这三个人却不知道,在正堂角落里,有一个人正在静静地听着这一切。这个人,正是菊香。 当这主仆三人做出了这个重大决议,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去碎觉的时候,菊香悄然退下,然后从正堂的侧门走了出来。 她走得很急,但脚步却很轻。菊香穿过回廊,一路上频频向后张望,脸上的机灵与眼中的灼亮之光,哪里又有半分木然? 在回廊的尽头,正是百里府上专门由下人们采买和出入的小门儿。小门儿前面,站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背对着菊香而立,身形虽然苗条,但一见便知是妇人体态。闻得菊香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 但见这女人穿着一件藕荷色流云图样的掐腰素长裙,一头黑发在脑后利落地盘成髻,由一枚银簪别住,面容严峻,目光清冷,通体都笼罩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严谨气质,令人见之便生出几分敬意。——这不是郑清莲郑妈妈又是何人? 菊香看到了郑妈妈,不禁露出笑容,深深地朝着郑妈妈行了一礼。 郑妈妈只是微微点头,淡然道:“怎么样?” 菊香转头看了看身后,见没有任何异常,便俯到郑妈妈耳畔,低语了几句。 说完,菊香便恭敬地站在那里,等待着郑妈妈的指令。郑妈妈表情淡然,她没有看菊香,只是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罢。” “是。” 菊香点了点头,自是转身,步履轻巧地去了。 郑妈妈举目望着夜色之中的百里府上,脸上出现了一抹讽刺,冷笑道:“这个蠢货。” 说罢,她便走向小门。 才刚刚走近,小门边上便有小厮迎上来,将那小门打开,恭恭敬敬地送郑妈妈走了出去。 郑妈妈连看都没有看那小厮一眼,自是走出门去。门外,一辆轻便的马车正停在那里,而那驾驶马车的人,竟是郭七叔! 见郑妈妈出来,七叔也没有言语,待她坐上马车,便扬起马鞭,驾着马车消失在这浓浓的夜色之中。 *** 当清晨的阳光洒落在百里祖宅的小院儿,紫苏便如一只欢快的小鸟飞出了闺房。 “啊啊啊啊啊……睡得好舒服!”紫苏站在院子里,伸了一个大懒腰。 昨天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紫苏原本以为晚上会睡得很不好,然而事实证明,紫苏的心远比她自己认定得宽得太多太多,昨天晚上她不仅躺下就睡着,而且一夜无梦,直接就睡到了大天亮。 正在她伸胳膊抻腿的时候,听到了一阵阵的呼喝之声。 是谁啊,这么一大早就在这里哎呀哎哟的。 紫苏竖起耳朵听了一听,很轻易地从为声音里分辨出了锦鳞的声音。 这个小糯米团子在干嘛? 紫苏顺着声音寻过去,但见后院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许多个木头桩子。这些木头桩子有高有低,呈梅花状分散各处,而锦鳞和周正人正在这些木桩上走来走去。周正人因为年长锦鳞几岁,个子高腿也长,所以走得还算比较稳当。然而锦鳞可就惨了,他的胳膊腿没有周正人长,经常会从木头桩上掉下来,摔得龇牙咧嘴,惨叫声连连。然而医生就在不远的地方负手而立,淡然地看着锦鳞跌倒,丝毫没有出手相扶的样子,更没有喊停的意思。锦鳞摔得生疼,嘴巴扁了又扁,鼓了又鼓,看样子是很想要大哭的。然而当他看到周正人既没有掉眼泪,也抱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时候,便也咬起牙关,重新爬上木头桩,努力地攀向下一个木头桩。 看着锦鳞满头大汗的样子,紫苏的心中虽然心疼,却也感觉到了由衷的欣慰。 “这是谁想出来的鬼主意?”一个又冷又硬又横的声音在紫苏的身边响起,吓得紫苏除些叫出声来。她转过头,赫然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竟是一脸不爽表情的二叔公百里宏! “goodm……啊,哈哈,二叔公早上好。”紫苏险些下意识把在现代世界里问好的英语说出来,幸好她意识到这点,及时刹住了车。 许是觉得紫苏的礼数太不周到,百里宏颇为厌恶地扫了紫苏一眼。 紫苏暗暗地吐了吐舌头,道:“回二叔公的话,这个主意是……呃……我想出来的。” 第148章 后台!(月票加更) 紫苏的话让百里宏的眼珠子都瞪起来了,他死死地瞪着紫苏,气乎乎地道:“亏你想得出来!锦鳞的年纪正是读书上进的时候,你却让他在这里练这些莽夫才练的东西!你的脑子里是不是进了跳蚤!” 紫苏的嘴角立刻抽搐起来,好嘛,亏得百里家也是书香之家,这位二叔公竟然问紫苏脑子里是不是进了跳蚤,真是让紫苏大开眼界啊! 虽然心里腹诽不止,但紫苏的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嘿嘿地笑道:“二叔公,虽然读书上进是对的,但身体素质也是很重要的。其实我也没有真的打算让锦鳞学武,只是希望他能强身健体,起码不要常常感冒受风什么的。况且……您知道,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书堂那种地方,也不都是素质很高的孩子。” 紫苏说着,悄悄地抬眼看和了百里宏。 百里宏此刻正紧紧地皱着眉头,脸色阴沉得像即将下雨的铅云,感觉到紫苏正在悄悄地看他,百里宏也垂下眼帘,扫了一眼紫苏,喝斥道:“都是哪里听来的歪理!” 紫苏的脸一垮,正欲解释,百里宏却是双后背在身后走了。 唉,看起来这个脾气古怪的老人家,真是不好伺候呢。 “大小姐!” 翠兰的呼唤声传来,紫苏转头,看到翠兰正匆匆地跑过来,脸上带着焦急的表情。 “怎么样,可有消息?”紫苏问。 翠兰匆匆点头,然后轻声道:“大小姐,听说昨天夜里老爷回去以后,狠狠地掴了刘姨娘一巴掌,还把账房的林先生叫到书房,说了至少半个时辰的话。” 紫苏微微点了点头,这么说,百里文英现在应该早就知道自己去百里府上找刘姨娘麻烦的事情了。若是平时,百里文英定然早就大发雷霆,回过头来找紫苏的麻烦了。不过,眼前紫苏跟这几位百里宗族的长辈在一起,事情又是刘姨娘不占理,所以紫苏目前的处境是绝对占上风的。 但是…… “锦鳞!”紫苏朝着锦鳞挥手。 “姐?”锦鳞此时正站在最高的一个大木桩上,发现紫苏示意自己过去,十分的不情愿。然而紫苏却是一个劲儿地朝着他招手,锦鳞只好噘着嘴,费力地从大木头桩上爬下来,扭着肉嘟嘟的小身子奔了过来。 “姐,你干嘛呀,我正练功呢!你知道我多费劲儿才爬上那个大木头桩子啊!”锦鳞鼓着腮帮子生气道。 “男子汉干嘛那么小气嘛。”这边,小护士早就递过了一条手巾,紫苏接过来,替锦鳞擦了擦汗,然后凑到锦鳞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啊?”锦鳞的脸立刻苦了下来,“不是吧,姐……” “如果你想留在祖宅,就必须得听我的!”紫苏朝着锦鳞瞪眼。 锦鳞噘起嘴巴,不高兴地看了紫苏一眼,道:“就知道用留在祖宅的事说事儿。” 说罢,他扭过身,颠颠地跑向周正人。 “喂,我说得你记住了没有!”紫苏朝着锦鳞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死了!”锦鳞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地嚷。 笑容出现在紫苏的脸上,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欲转身离开,却见郑妈妈走了过来。 “大小姐。”郑妈妈朝着紫苏行了一礼。自从住进百里祖宅,郑妈妈对紫苏那叫一个客气恭敬,礼数几乎比待肖氏还要周到,倒让紫苏十分的不好意思。 “郑妈妈,你以后不要这样客气了,我们都是一家人。”紫苏不好意思地道,这句话,紫苏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但每一次郑妈妈都是一笑而过,然后依然故我。这次,也不例外。面对紫苏的话,郑妈妈只是笑了笑,然后说道:“大小姐,福叔带了几个人来,正在正堂等你。” 哦? 紫苏的眉梢动了一动。福叔乃是百里府上的大管家,更是百里文英的心腹,他带人来,难道是受了百里文英所托吗? 不管怎么说,看看就知道了。 “走罢,我们去看看。”说着,紫苏便转过身,走向正堂。 福叔并没有进正堂,而是站在正堂门口等候。福叔的这一行为,让紫苏不禁心生疑惑。按照常理来讲,福叔是百里文英身边的大管家,百里文英不在,福叔便等同于是他的代言人,他是不需要站在正堂门口等的。 虽然紫苏是百里文英的嫡长女,但依福叔的身份,他完全可以在正堂里面等。而他现在这样的做法,等于是将紫苏像家主的身份般尊敬了。 也不怪紫苏心中疑惑,一般下人在做事的时候,都会参照主子的意愿与态度。比如,如果主子对一个人看重,那么下人就必然会对这个人毕恭毕敬。而如果主子对一个人十分厌恶看轻的话,下人也铁定对这个人轻慢无礼。 所以说……狗仗人势这种话,在古代还真真儿的很贴切哪。 然而,联想到昨天百里文英对紫苏那恶劣的态度,紫苏真的不太相信他会吩咐福叔对自己这么恭敬。难不成昨天在回家的时候,百里文英的脑袋被门夹了一下,所以糊涂了? 紫苏正在这里自我yy着,福叔却是先说话了:“大小姐,我带了三个厨子,四个帮厨的丫头,和两个嬷嬷。” 厨子?嬷嬷? 紫苏意外极了,她原以为百里文英为了提防自己,会在祖宅安插他的人,所以送来的会是丫头和小厮,但万没有想到百里文英送来的人,竟然是厨子。 先头由于紫苏和肖氏打算开源节流,所以厨房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亲力亲为,只有两个粗使婆子在帮忙打下手,而今祖宅突然住进了这么多人,做饭确实成了一个大问题。紫苏还为这个事情有些惆怅,却没想到百里文英比自己想得还要周到,竟一大早就遣福叔把人给送过来了! 紫苏抬眼看向那站成一排的人。三个厨子都是相貌周正,气质踏实的人,就连那几个帮厨,也是目光澄清,眉目清秀的。 这些人看起来相貌朴实,老实本分,必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这就更加让紫苏感觉到疑惑了,要知道,这选下人,可是门大学问。 第149章 意外,惊喜不断 俗话说,养士如饲鹰,饱则飚去,饥则噬主。 看人、识人,乃是一门大学问,驭下之术,更是一门大大的学问。 做一名好主子不易,选一个好的下人更为不易,而能够平衡这一切的解决方法,便是折中:选那些品性纯良,脚踏实地的人。 然而这样的人何其难寻?都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能够从千百个人中寻出一个真正靠得住信得过的人就已经十分难得,更何况眼前站了七个! 况且厨房是最为重要的地方,“病从口入”这四个字的含义,可不仅仅是字面上的那一点点。 综上所述,百里文英挑了这一行品性佳的厨房工作人员,其苦心与诚意可见一斑。 紫苏心里对于百里文英的打算又开始摸不清了。这个冷血自私的老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大小姐。”福叔的话打断了紫苏的思路,他笑着对紫苏道:“这两位,是老爷替您找来的嬷嬷。张嬷嬷是百里府上的老人儿,不仅伺候过老爷和姑奶奶,还曾伺候过老夫人。丁嬷嬷是老爷特地请来教导大小姐礼仪的教导嬷嬷,乃是宫里有品级的女官。” 如果说,先头紫苏对福叔领来的厨房工作人员表示惊讶,那么这会儿,紫苏的心情可不仅仅是“惊讶”两个字能够形容得了的了。一个伺候过老夫人的嬷嬷,那得是多资深多了不得的人物!而且,居然还有一个在宫里有品级的女官! 我勒个去的,这个百里文英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啊?! 紫苏抬眼看向两个嬷嬷。但见张嬷嬷穿着件碧色缠枝兰花儿的褙子,头发利落地在脑后挽成圆髻,只别了一个珐琅银钗。她应该快有五十岁了,头发已然有些花白,脸上也带着岁月留下的痕迹,但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让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意。 而丁嬷嬷的面色却是十分冷淡寡素,她穿着秋香色对衿褂子,发上插着纯黑水晶参银发簪,一双细长的眼睛里尽是精明之芒,虽不说话,但身上所散发出的威严之气,却令人情不自禁地在她面前收敛,变得十分恭敬。 紫苏有些头疼。 真不知道百里文英到底从哪儿挖出来了两个出土文物,塞给了自己,紫苏还不知道这些人的真正底细,就得碍着礼数对她们毕恭毕敬。表面看起来紫苏是她们的主子,但事实上,这两位却根本就是百里文英压在紫苏脑袋上的祖宗。 这也难怪,这二位凭自己的年龄都能把紫苏压趴下,就更甭提资历了。 但是人既然来了,紫苏就断然没有拒收的道理,只能朝着这两位殷勤地打招呼:“张嬷嬷,丁嬷嬷。” 张嬷嬷立刻笑着朝紫苏还了一礼,而丁嬷嬷则是冷淡地朝着紫苏点了点头。 人与人的气场与段位,一经照面,便高低立现。 福叔见紫苏的礼数周到,也并未有半点抵触之意,当下也是暗暗地点了点头,又道:“大小姐,这是老爷吩咐我交给大小姐的。” 说着,他又从怀里拿出了一迭银票,递给了紫苏。 有没有搞错,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毛惊喜一波连着一波的,百里文英是不是突然开悟,想要行善积德,做尽好事以便自己升入西方极乐天国了? 紫苏粗略地看了看这些银票,心里更是暗暗吃惊了一把:这些银票,竟然都是千银一张,至少能有二十张!那意味着神马,那意味着神马??? 那意味着这些银票至少有两万两之多! 苍天哪,大地啊,这些都是钱,是钱啊啊啊啊! 紫苏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看起来紫苏所谓气节,不是扛得住诱惑,而是要看诱惑的筹码够不够多。 收下了银子,紫苏对百里文英的好感度立刻提升了那么一丢丢,虽然只有零点零几,但至少比从前要进步了一点点哎有没有? “大小姐,老爷要老奴转告一声,这段时日宗族的两位长辈和二爷、三爷都要暂时住在祖宅,大小姐要多加辛苦了,若有任何需要,大小姐尽管开口。” 原来是为了要给宗族的人做做样子啊。 紫苏心里对百里文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丢丢好感,也立刻丢到爪哇国去了。 福叔是有多精明多老辣?当时就看出了紫苏眼中欣喜的小火苗灭了下去,他忍住嘴边的笑意,说道:“那老奴就先告辞了。” 紫苏闻听,急忙点头,笑道:“有劳福叔了,我送你。” 福叔急忙摇头推却:“大小姐有诸多事物要忙,还请快些留步罢。” 紫苏也不勉强,自是谢过福叔,便转过头来安排这些个厨子们了。 只是到这两位嬷嬷这里,紫苏犯了难。百里祖宅已经有一个郑妈妈管事了,这位张嬷嬷要往哪安排?看起来自己势必要跟肖氏商量一下才行……她转过头,看了一眼郑妈妈。见郑妈妈朝着紫苏使了个眼色,又故意望向了丁嬷嬷。 紫苏虽然跟福叔这样的老狐狸相比,道行低了不少,但若论精明论看眼色论城府,紫苏也是灵得不要不要的。她立刻转过头对张嬷嬷道:“张嬷嬷,您先请跟郑妈妈去休息一下。丁嬷嬷,正好我有些事情要出去,您要是方便,跟我一同前往可好?” 闻听紫苏这样说,丁嬷嬷先是意外地怔了怔,紧接着,她的眼中竟然闪过了一抹赞许,当即点头道:“听凭大小姐吩咐。” 紫苏的耳朵扑棱扑棱地动了动。 丁嬷嬷说的是“听凭吩咐”,“听凭吩咐”这四个字,可不是一位高高在上的、有品级的女官对自己教导的女学生该说有话和该有的态度。莫非……百里文英给紫苏找来这位嬷嬷,不是真的来教导自己礼仪的,而是……来铺佐自己的? 正在紫苏狐疑的当儿,大壮走过来,对紫苏道:“大小姐,马车备好了。” 紫苏点了点头,道:“叫上可乐、汤力、美年达和七喜,我们走。” 第150章 防火防次防紫苏 刘氏一夜未眠。 一大早,她就殷勤地守在门口,恭敬地送百里文英上朝。百里文英对女色并不热衷,府里除了他的发妻肖氏,就只有刘氏这一个姨娘。而肖氏为人善良宽和,没有对刘氏有过任何刁难,这也正是刘氏可以有一儿一女傍身的原因。想来,若是换成任何一个有点手段的正室,都绝然不会让刘氏生下儿子,更何况还有这个胆子敢爬到她的头上去。 刘氏也是在百里府上横行霸道惯了,从来没有想到百里文英会给她这么大的脸色,不仅扬手打她,而且事后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而是直接在空荡荡的“竹苑”歇息了。 “竹苑”曾是肖氏居住的地方,也就是正院。因为肖氏喜欢青竹的高风亮节,所以“竹苑”里种了许多的青竹,因而得名于“竹苑”。刘氏早就眼红这间宽敞精致的院子了,常抱怨刘氏住着这么好的屋子,摆设却寒酸得比百姓人家还不如,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哪儿来的要饭花子。她好不容易把肖氏弄走了,千方百计想要搬进“竹苑”,又是明示又是暗示的,可是百里文英就是没搭理她这一茬,让刘氏很是窝火,生恐他心里还是装着那个软包子似的肖氏。 如今百里文英不理自己,而是到已经空下来的“竹苑”去住,怎么能不让她提心吊胆? 刘氏晚上曾尝试着想要去“竹苑”伺候百里文英,却被守在门口的湛青和湛蓝拦住了。福叔年纪大了,百里文英晚上基本上都不会喊福叔服侍,湛青和湛蓝等于是百里文英最亲近得力的家丁。这两个家丁平素里是刘氏最为忌惮的,他们跟面相和善的福叔不同,湛青脾气火爆,湛蓝则沉稳老辣。刘氏曾仗着自己受百里文英的宠幸,欺负过湛青和湛蓝一回,结果不仅没有占上风,反而被湛青呛白得连气都上不来,几乎快要噎死过去。从此以后,她再不敢在这两个人的面前放肆,只好悻悻地离去了。 她自是一夜辗转,赶在百里文英上朝之前,便梳洗打扮好,站在门口恭送百里文英出门。 看着打扮得体,而又表现得温柔如水的刘氏,百里文英心头的怒气似乎少了一些。他看了看刘氏那红肿的眼睛,不禁说了一声:“回去休息吧,不必出来相送。” 刘氏闻听,心里顿时大喜,她猛地抬起头来,半是娇嗔半是感动半是委屈地唤了一声:“老爷……” 这声音又嗲又软,虽让周围的人身上都起了三层的鸡皮疙瘩,却撩拨到百里文英的心里去,让他不禁多看了刘氏一眼。 看着百里文英上了轿子,她才松了口气,脸上谦卑恭敬的表情顷刻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得意之色。 她嫁入百里家至少也有十二年了,她自诩对百里文英还是十分了解的。昨天虽然百里文英气极打了自己耳光,但凭着他今天的反应,刘氏知道,自己这一关,是过了。 段嬷嬷和王桔子甚是知晓主子心意,见刘氏的脸上露出了喜气,便立刻说起了好话。 段嬷嬷笑道:“就知道老爷是最疼夫人的,夫人真是好福气。” 王桔子道:“夫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如今夫人跟老爷又是一团和气,可要多吃一些,保养好身子才是要紧。” 刘氏点了点头,正要举步走进府里,忽又问道:“对了,昨儿老爷说,刘满福还有一所宅子在城里,你们可曾派人找到了地点?” 王桔子道:“查到了,要说刘满福也真会算计,他那宅子是四进的,就在城郊附近,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到。” 刘氏眼中一道精芒闪过,冷冷道:“用过早餐我们就过去,把那宅子收回来!百里紫苏为人狡猾得很,万不能被她捷足先登!” 就是用脚趾头想也不难猜出,刘满福的宅子是用什么钱置办的。刘氏的算盘是,既然都是百里家的财产,那干脆她这个“正牌”夫人就收去好了。日后紫云出嫁,也是笔嫁妆。反正不拿白不拿,不要白不要,肥水没道理流到别处去。 有宅子这么大的便宜勾着,刘氏这顿饭吃的格外的快。其实这才是刘氏的本色,先前她处处都跟肖氏攀比,看到肖氏一顿饭至少要吃半个时辰,便也卯足了劲儿地学样,认为只要照着肖氏的标准来,她这个夫人就会当得无懈可击,当得受之无愧,当得理所当然。然而可惜,事情总比她想象得更艰难,百里府上的下人们先前以为百里文英宠爱她而一面倒似的欺负肖氏,眼下又在百里紫苏前来大闹了一场之后,对她也开始阳奉阴违了。刘氏心里堵着一口气,一定要扳倒紫苏,让她们母子三人永远永远,也不要回到百里府上! 刘氏纠集了几个听她使唤的下人,带着王桔子和段嬷嬷杀向了刘满福的宅子。原本,刘氏是自信满满地盘算着要把大门的锁头换上自己的,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向百里文英讨了这宅子。 然而一到刘满福的宅子,刘氏就傻了眼。刘满福的门前,此刻正站着两个穿着青衣的家丁。这两个家丁身高体壮,生得面容精悍,他们就像是两尊门神般守在门口,目光炯炯地盯着行至他们眼前的刘氏等人。 “你们是什么人?”段嬷嬷立起眉毛喝问,那副表情妥妥的狗仗人势,欠揍欠抽。 那家丁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张牙舞爪的段嬷嬷,冷冷地道:“此乃中书侍郎府的地盘,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你说什么?”刘氏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当即便站出来指着这家丁的鼻子痛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着中书侍郎府的旗号!告诉你,我便是中书侍郎夫人!就凭你们几个平头小民就敢打着中书侍郎府的旗号来招摇撞骗?来人,给我打!” 随着刘氏的一声令下,立刻冲上来几个家丁,跟这两个青衣家丁打在了一处。 而刘氏则冷哼一声,带着段嬷嬷和王桔子就往宅子大门里闯。 第151章 刘氏,又见面了 刘氏怒气冲冲地冲进来,她本以为宅子里会有很多人,却没想到除了门口那两个家丁,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瞧不见半个人影。 刘氏迟疑地站在了院子里。环顾四处,刘氏发现这果然是一座景致极好,地段极佳的房子。房子是四进的,院子里种植的桃树已然灿烂地开了花,粉红的落樱飘落在地,竟有说不出的幽雅。 刘氏不禁冷哼,这个刘满福,还真是会享受! “夫人,门口那两个人,到底是不是百里紫苏那个死丫头带来的?怎么院子里没有别的人影儿?”王桔子狐疑地问道。 刘氏冷着脸,说道:“去看看。” 说着,她便率先走向正堂。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紫苏正坐在正堂等她。 但见紫苏一头青丝挽成祥云髻,穿着绯红的软银轻罗百合裙,正坐在正堂最上首的楸木八仙椅上吃水果。 确切地说,紫苏正在吃柿子。 这真的是很令紫苏惊奇的事,她明明是起了个大早来到刘满福的宅子的,却发现在那桌子上的瓷盘里,盛着几只桔红桔红的大柿子。 柿子明显是刚送来的,因为上面还带着新鲜的露珠儿,甚至这柿子也是带着枝桠和叶子的。巴掌大的椭圆叶子,绿中泛着浅浅的红,甚是特别有趣。而这些柿子看上去,也是相当的可口呢…… 紫苏摸着这硕大滚圆而又颜色艳丽的柿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从上次跟“柿子”一别之后,她很久都没有来过这个宅子。如果说,这是“柿子”很久以前放进去的,那它绝不会这样新鲜。可是……“柿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哪天来,什么时候来。为何,却偏偏赶在自己来的时候吃上了如此新鲜的柿子? 这样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柿子”每天都会派人来送柿子。 这样傻的行为,恐怕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 心里虽然腹诽,但紫苏的脸上却在笑着。这些柿子如此之甜,如此之美,让紫苏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正是这笑容,看在刘氏眼里,却觉得甚是刺眼。 这小妮子长得原本就精致可人,这会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那是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欢喜。然而这笑容却让刘氏感觉到毛骨悚然,因为她不知道在这笑容的背后,藏着多少个足以将她踢入深渊的坑。 说起来,刘氏等于是看着百里紫苏长大的,她看了这小丫头片子长了十四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看透她!那绵羊般的外表之下竟然藏着狼一样狠辣的性子,这不得不让刘氏感觉到头皮发麻。 而此刻,刘氏更感觉到头疼,她万没想到,紫苏竟然下手这么快,来得比自己还要早。 其实她没想到的还有很多,比如紫苏早就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宅子锁上了。不过,紫苏清楚得很,锁谁都能换,当刘满福这个宅子曝光,贪婪成性的刘氏是绝对不会放过这块大肥肉的。说起来,“贪婪成性”这也算是刘家的祖传基因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骨子里的东西,恐怕是不会变的。 紫苏见刘氏进来,也不说话,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刘氏也在瞪着紫苏,说实话,她有点摸不清百里紫苏的脉。这丫头派人守在外面,可是宅子里面却只有她和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嬷嬷。而肖氏则是带着两个嬷嬷,王桔子和段嬷嬷两个都是膀大腰圆,一脸凶相,紫苏的嬷嬷则是身材纤秀,面目清冷的。刘氏最讨厌这种明明上了年纪,身材还能这么窈窕的人。她每天都不敢多吃,还一个劲儿地长肉,可是肖氏虽然吃饭慢,顿顿饭都吃得不少,身材却还是那么纤瘦,真能活活气死人。 刘氏估计了一下人数,她在外面有七、八个家丁,对付紫苏安排的那两个绰绰有余。一会那些家丁解决了紫苏的人,就会冲进来,那么自己是绝对占上风的。既然占了上风,刘氏就更不用客气了。她冷眼瞪着紫苏,怒道:“百里紫苏,你来干什么?” 紫苏没说话,只是笑意吟吟地看着刘氏。而站在紫苏身后的丁嬷嬷则冷冷地说道:“你又是甚么人?竟然胆敢在大小姐面前撒野?” “你!”刘氏气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胆敢对本夫人这样无礼?” “夫人?”丁嬷嬷嗤笑一声,她缓缓地举步,走到了刘氏面前。 丁嬷嬷虽然纤秀,但个子却比刘氏高出了近半个头。并且她动作优雅,气势十足,站在刘氏面前就像是一只威武母狮在打量一只家猫。 说到底,丁嬷嬷乃是从宫里出来的女官,见的都是皇亲国戚,伺候的都是娘娘公主,那份威严与气势已经渗透进丁嬷嬷的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里头去了,岂是刘氏能够比得上的? 刘氏只觉一股压迫之气扑面而来,竟让她生生矮了半个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王桔子素来是个护主子的,而且她在百里府上是出了名的蛮横,当场便上前一步,挡在刘氏面前,怒斥:“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我们夫人这般无礼!” 丁嬷嬷眼睛一扫,目光便落在了王桔子的身上。 “我只知道百里府上只有一位夫人,这位夫人现在就在百里祖宅坐镇。还有一个姨娘,被留在百里府上。”说着,丁嬷嬷将目光转身了刘氏,冷冷问道:“你到底是夫人,还是姨娘?” 丁嬷嬷的目光冰冷犀利,让刘氏情不自禁地全身一哆嗦。 刘氏张了张嘴,竟是说不话来。王桔子见状,自知讲理她断然不会是丁嬷嬷的对手了,不过她自练就了一身说不过就打的本事,二话不说上手就去推丁嬷嬷。 丁嬷嬷是干什么的?她见过的手段经历过的风雨比王桔子吃过的盐还多。见王桔子朝着自己扑过来,当即便后退一步,躲过王桔子的来势,然后伸手轻轻地捏住王桔子的手腕,这么一扭。 “啊啊啊啊啊!”王桔子立刻尖杀猪般地大叫起来,整张脸都扭曲了。 王桔子的表情让紫苏都跟着吓了一跳,脸色也微微地变了一变。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紫苏方才看到丁嬷嬷分明是扭住了王桔子手臂上的经络,再用力一扭的。这一招彻底透露出了丁嬷嬷的底,也显示出了丁嬷嬷的性情:要么不出招,出招必见血。 虽然丁嬷嬷没让王桔子流血,但这一招却让她的这条胳膊的筋骨错了位,足以疼得她站不起来,要至少一个月才能复元。 紫苏重新打量了一下丁嬷嬷,不得不说,她被丁嬷嬷这狠辣的出手和这杀伐果断的性子惊到了。 这次,紫苏是故意只带着丁嬷嬷一个人前来刘满福宅子的。目的很简单,她要试试这位丁嬷嬷的深浅。从丁嬷嬷和张嬷嬷来到百里祖宅,紫苏就好奇她们的身世,只不过她早料到刘氏在得知刘满福有所宅子,就会巴巴地赶过来,所以便决定先发制人,火速赶到现场。加上郑妈妈故意示意紫苏带上丁嬷嬷,紫苏才如此为之。没想到,百里文英竟是给紫苏送来这么一位神仙,真可谓是攻击力、防御力各加一百的绝品……呃,嬷嬷。 “放手!我命令你给我放手!”刘氏跳着脚地嚷,段嬷嬷也扑过来去拉丁嬷嬷,正在这里闹得不可开交,门口却传出来了一声咳嗽。 一个苍老的声音不悦地喝斥道:“闹什么?” 第152章 看看,我有靠山哦! 众人都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但见走进门的,乃是一老一小两个人。 老的那个大约五十多岁,鬓发已然灰白,身形微微有些佝偻。他穿着蟹壳青色长衫,目光严厉,满脸尽是不容人亲近的威严气场。而小的那个,则年仅八岁,面如珠玉,圆圆滚滚,脸上带着笑容,简直就是神话里的玉面童子,可是让人喜欢得紧。 这小团子不是百里锦鳞又是何人?而那位一脸严厉的老者,自然便是百里家的二老太爷,亦是宗族族长,百里宏。 锦鳞是牵着这位老者的手走进来的,那副萌态活脱脱的萌宠衍化而成的人形,让人真想揪过来狠狠蹂躏一番。 紫苏在看到锦鳞牵着百里宏的手走进来的时候,便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子喜悦。看起来这只小糯米团子确实不负所托,真的把百里宏这尊大佛给请来了。这下,事情就好办多了。 紫苏给了锦鳞一个赞许的眼光,立刻站了起来。 虽然站起来,但紫苏却并没有开口叫人。而锦鳞又是何等聪明,见紫苏不开口,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错愕地看着刘姨娘。 刘姨娘是没有见过百里宏的,看锦鳞牵着一个打扮寻常的老人家走进来,还以为是牵了哪个教书先生,或者是下人,自是竖起眉毛,喝斥锦鳞道:“你不好好读书,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狡猾者……呃,不对,近聪明者,自然也就跟着学到了许多非同寻常的附加技能,比如:演技。 锦鳞闻听刘姨娘这样喝斥自己,不禁流露出惊骇表情,继而畏惧地退到了百里宏的身后,紧紧地攥住了百里宏的手,小小的身子蜷缩着,紧紧地贴住百里宏。 百里宏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这又小又软的身子,这紧紧依偎的感觉,竟是久违了许多年许多年,让百里宏心中那高高筑起的坚实围墙轰然倒塌,他刻意尘封的情感如洪水般汹涌而出。多年前对于未能好好照顾儿子的愧疚与遗憾一下子涌上百里宏的心头,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其中。 好在,他是个经历了大风大浪之人,这个宗族族长也不是白当的,百里宏的自我控制能力绝非一般。他只是将锦鳞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了,冷眼看着刘氏。 锦鳞只觉握住自己的大手苍劲有力,虽然已然被岁月磨砺得并不圆润,但却让他感觉到莫名的心安。 印象之中,百里文英从来没有给过他这样的安全之感。不管锦鳞累了痛了哭了,百里文英都从来没有安慰过他,给过他亲和的笑容和拥抱。能够安慰他的只有肖氏和紫苏,整日生活在母亲与姐姐的宠溺之中,锦鳞就变得越来越爱撒娇,也越来越爱哭。虽然现在跟周正人的相处让他慢慢地变得更加坚强,但这种来自于父辈、祖辈所给予的安全感却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的,竟从内心深处产生了一股子莫名的感动。 看着这一老一小所流露出的温馨气场,紫苏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然而刘氏可没这份闲心去看这两个人的温情流露,见百里宏这样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不禁愈发恼怒了。她还没发作,段嬷嬷便率先一步挡在刘氏的面前,怒斥百里宏,道:“你个老不死,盯着我家夫人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出去!” 百里宏的脸色顿时就黑了,只是还没等他发话,段嬷嬷又扭头喝斥紫苏道:“我告诉你,百里紫苏,这宅子乃是我家夫人的,你想把它占了,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百里宏是有多老辣!他立刻意识到眼前的形势似乎比他想象得更为复杂。于是到嘴边的话就此顿住了,百里宏皱起眉头,先是扫了一眼段嬷嬷,又看了眼紫苏,最后不发一言地牵着锦鳞的手,走到了桌边,在最上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果然不愧是一族之长啊。紫苏在心里暗暗地为百里宏的城府点了个赞。 瞧着百里宏坐在最上首,刘氏也感觉到了一阵不对劲。然而还不待她细加思考,门外便传来一阵叫嚷。 刘氏心头一喜,本以为是她带来的人解决掉了紫苏带来的人,赶来支援自己了。可惜当她匆匆地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时候,整个人都石化般地怔在了当场。 进来的的确是她带来的家丁,但不仅仅是她的家丁,还有紫苏的人。 刘氏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生恐自己看错了。她明明记得紫苏守在外面的只有两个人,为什么眨眼间变成了五个?而且这些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真的是自己带来的家丁吗?会不会是她昨天晚上睡得太晚,所以出现幻觉了? “夫人!夫人给我们做主啊!这些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都下了死手哇!”一个唤作阿虎的家丁扑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刘氏的面前,哭喊道。 阿虎是刘氏娘家的一门远房亲戚,因为身高体壮为人又十分霸道,所以被娘家人特意送进府里来给刘氏撑腰。在百里府上,这阿虎也是霸王似的人物,逮谁欺负谁,平时有活不干,有便宜则第一个跳出来享用。只是由于府里是刘氏管家,他又是刘氏的亲戚,所以下人们都敢怒不敢言。如今横行霸道惯了的阿虎被人不由分说地打了,如何能不委屈?自是向刘氏一个劲地叫屈。 看着几乎快被打成开花馒头的阿虎,刘氏瞬间认清了现实。 她又着了紫苏这条小狐狸的道! 刘氏只觉一股怒意直冲向脑门,恼羞成怒的她彻底没了理智,浑然忘记了眼前的紫苏并非是从前的性子,还以为她是昔日那个畏畏缩缩可怜兮兮任由她拿捏的软柿子。 “百里紫苏!”刘氏叫嚣着,愤然扭过身子,怒视紫苏,吼道:“你好大的胆子,啊?你竟然敢动我的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这般放肆?” 刘氏叫着,扑上去,扬手就去打紫苏的耳光。 第153章 刘氏,你在找死 紫苏冷静地看着刘氏扑向自己。 她压根就没想还手,甚至连防御都没打算,只是站在这里等着刘氏打。 然而就算她自己打定主意任由刘氏欺负,那真正关心她的人又岂会容得刘氏这般欺负? 小团子就像是一枚炮弹,想也不想地弹起来冲向刘氏,朝着她撞了过去。 现在的锦鳞可不是从前的锦鳞了,在百里祖宅,他的一日三餐都是肖氏亲自料理的,而菜单则是由紫苏亲自拟定,极为注意营养的搭配。自医生教授锦鳞武功以来,锦鳞的身体也是一天比一天要结实。所以如今的他可是像小老虎一样结实,饶是刘氏体态丰盈(也就是胖),也险些被锦鳞撞一个大跟头。 “哎哟!”刘氏整个人都向后跌去,撞上了王桔子。王桔子的胳膊疼得正紧,又被自己这个重量级的主子一撞,当场疼得晕厥了过去。 刘氏又气又怒,她到底是个成年人,很快便站稳了身形,然后猛地揪住了锦鳞的衣领,扬手便是一巴掌。 “啪”! 这声脆响在这正堂之上如此刺耳,竟是使得众人都惊在了当场,整个正堂安静得几乎连呼吸都可听得见。 刘氏怔在了当场。 紫苏也怔住了。 锦鳞的脸微侧着,脸上一个火红的掌印清晰可辩,那双明亮的眼中的错愕与惊骇,慢慢地变成委屈与耻辱。 “哇!” 锦鳞到底是个孩子,张口便哭了出来。这带着童音的哭声如利刃刺破寂静,所有的人都在此时恢复了意识。 紫苏一把抱住了锦鳞,而可乐与大壮等家丁纷纷怒喝一声涌上前来,将刘氏团团围住。 刘氏傻了。 她第一次感觉到恐惧。 然而,让她恐惧的并非是这些面目狰狞、满脸怒意的家丁,而是站在这些家丁身后的紫苏。 紫苏正在冷冷地看着自己,她的眼睛里没有怒火,只有……杀意。 是的,杀意。 刘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像是一只盯住了对手的野狮,除了将对方置于死地,没有其他任何的杂念。 她……她难道想自己死吗? 刘氏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个人,她真的是百里紫苏吗? 紫苏一步一步地走向刘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让站在她前面的家丁们下意识地闪身两边,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紫苏的表情被丁嬷嬷看在眼里,让她的眉梢抖了一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段嬷嬷瞠目结舌地看着紫苏,被紫苏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唬得连脸都白了。然而她到底是有些理智的,知道自己的主子要遭殃了,在这个时候,身为奴才的职责就是要保护主子。纵然段嬷嬷行事蛮横,但对刘氏的一片忠心倒是唯天可表。段嬷嬷正欲上前护住刘氏,便觉有人捉住了她的肩膀。一阵疼痛传来,竟是让段嬷嬷整个身子都麻,痹了,想动都动不了。 这……这却是怎么回事? 段嬷嬷惊恐地转过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丁嬷嬷,心下大惊。这个看上去瘦得跟个竹竿子似的死女人,竟然会定身术?难不成她是百里紫苏请来的巫婆子? 丁嬷嬷这个时候可没有心情照顾段嬷嬷这没见识的蠢货,她在看着紫苏。不,确切地说,她在研究和观察着紫苏。 愤怒、心疼、懊悔,这些情愫在紫苏的心里翻腾着。其实先前她不打算抵抗是有她自己的打算的。因为她想在百里宏面前演一出戏,让刘氏自己跳到陷阱中来。这出戏的百分之八十已经演成了,只差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只要刘氏在百里宏的面前打了自己,那么刘氏就坐实了以下犯上不守妾规的罪责,想赖都赖不掉。然而紫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锦鳞会在这个时候冲出来。更没有想到,刘氏狗急跳墙,连锦鳞都敢打。 大人的城府和利益之争牵连了纯真的孩子,这是紫苏最为懊悔的原因,她怪自己,更对刘氏的恶劣行径感觉到愤怒。她自己也是一个当娘的人,竟然对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下这样的狠手么…… 无论如何我百里紫苏是不会放过你的,刘氏。 紫苏像是一把利刃,在缓缓逼近刘氏。 刘氏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逃走的念头。然而她越是想要逃,身体就越像是被施了法似的,连动都动不了。 这一刻,刘氏真的开始害怕了。 紫苏朝着刘氏伸出了手。 “大小姐。” 一只手突然捉住了紫苏的手腕,紫苏猛地转过头,用她杀人般的眼神看向捉住自己手腕的人。 这个人正是丁嬷嬷。 丁嬷嬷一脸都没有被紫苏的眼神吓到,她用镇定而警醒的目光看着紫苏,冷静地朝着她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头看向门口,恭敬地说了一句:“老爷。” 老爷? 紫苏的身形微微一顿,她转过头看向门口,发现在门口站着的,正是穿着朝服的百里文英。 百里文英,你来得好。 紫苏并没有像丁嬷嬷预料般的那样,一下子跑到百里文英面前去哭诉和撒娇,而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百里文英。 那是成年人的冷静的目光,更是一个身为受害者的质问的目光,这目光像是一把火,烧灼着百里文英,让他的脸面再挂不住。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女儿身体里此刻藏着的是一个陌生的灵魂,只以为这是女儿在向自己宣战。 怒火、羞辱与无地自容,这种种情愫混合在一起,让他的心情复杂得一塌糊涂。 “老……老爷!”刘氏真不愧是朵白得圣洁的小白花,看到百里文英出现,便立刻朝着他扑了过去,那眼泪说来就来,自来水似的从眼睛里簇簇地滑下来。 “老爷救救奴家……”刘氏刚扑到百里文英近前,话还没说完,便被百里文英的一记耳光打得跌倒在地。 “老爷?”刘氏跌倒在地上,怔怔地抬起头,看向百里文英。 第154章 父亲,你让我心寒 百里文英的个子,按照现在的标准来说,应该是一米八左右。他的气质儒雅,相貌端庄,颇有风雅,是个容易让女子心动的人物。想当年,想当年,刘氏嫁入百里家,那是满心的欢喜。百里文英从来都不会轻易发怒,说话也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彬彬有礼的。不仅是百里文英,就连肖氏在百里府上说话都从来不大声,这对夫妻,真可谓是谦逊有礼的典范,从来都不会在琐事上计较,一切以和为贵。 而恰恰是他们的这种行事方式,让刘氏越来越肆无忌惮,百般横行。 如今百里文英却接连打了她两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氏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百里文英。 百里文英也在看她,用的是高高在上的、鄙夷而又厌恶的目光。那样冷漠,那样冰冷! 刘氏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百里文英了,诚然,百里文英与刘氏之间没有热情如火的爱情,百里文英对刘氏也没有说过任何的情话,但那种温和的语态和满眼的温情却是十几年都未曾变过。为何,为何现在会是这般的冰冷? 到底是因为他变了,还是这十几年来自己根本就不曾了解过他? 刘氏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脊背上升起,直爬上了她的脑门,让她感觉到彻头彻尾的冰冷。 锦鳞还在哭,他的哭声一声声撕扯着紫苏的心,让紫苏的眼睛都情不自禁地血红起来。 如果不是丁嬷嬷抓着她的手腕,紫苏还是会冲过去教训刘氏的,那愤怒在心中翻腾,一下下撞击着紫苏的胸口,让她无法平息。 “呜……” 锦鳞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声地哭着。 他的哭声到底让紫苏的心软了下去,她想回身去抱锦鳞,却依旧被丁嬷嬷制止了。 丁嬷嬷无疑是对的,因为紫苏看到五老太爷百里宏走过去,将锦鳞抱了起来。 “二叔公!” 锦鳞的小手捉住百里宏的衣襟,一张粉嫩的小脸儿涨得通红,眼泪和鼻涕一起往下淌,那神情比落水的花猫还要狼狈。若换成是平时,紫苏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好好地取笑和逗弄锦鳞一番,可是在这个时候,紫苏却只感觉到心疼。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心疼。 百里宏坐在椅子上,任由锦鳞揽住他的脖子,把眼泪和鼻涕都淌在他的衣服上,一张脸阴沉得堪比快要滴下雨来的铅云。 他在看着百里文英。 跟紫苏那年轻而充满了锐气的目光不一样,百里宏的目光是厚重的、犀利的,难以捉摸的。 百里文英的脸再也挂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朝着百里宏深深地行了一礼,惭愧道:“文英见过二叔。” 二叔! 这两个字钻进刘氏的耳朵里,像是一块大石头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让她整个人都垮了下去。 丁嬷嬷不动声色地松开了紫苏,又微微一扬手,解了段嬷嬷的穴位。 段嬷嬷只觉身上一松,身上的麻痛之感顿时没了。她想也不想地扑到自己的主子身边,扶住了刘氏。 百里宏压根就没搭理百里文英,他冷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百里文英的脸色一僵,低头羞愧道:“文英不孝,让五叔看笑话了。” 百里宏这才冷笑一声:“哼,你还知道这是场笑话!我还以为你这个中书侍郎做得久了,脸皮厚得连什么叫笑话都不知道了!” 百里文英这回是真真正正的地被打了脸,他响当当的一个二品大元,走在朝野中哪个胆敢给他脸色?但眼下,他却在所有的家丁和下人面前,在自己的儿子女儿和姨娘面前,被百里宏训斥得连半点尊严都没有了。 然而百善孝为先,百里宏是他的长辈,也是宗族的族长,他说的话便是再难听,百里文英也得受着,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于是百里文英只好恭敬地应道:“二叔教训得是。” 百里宏用眼角扫了一眼刘氏,用鼻子哼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这句话令全场的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刘氏在百里府上何等嚣张?方才跟紫苏对战的时候又是多么的蛮横无礼?这会子在百里宏的口中却不过是个“东西”,怎不令人大跌眼镜? 若是在平时,刘氏铁定要第一个跳起来嚷嚷,然而她便是再蠢,也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东西得罪不得。 也恰是在此时此刻,刘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百里文英昨天会在百里祖宅耽搁上那么久的时间,明白了为什么百里文英会对她翻脸,为什么百里紫苏会端坐在这里,演一出空城计来等她上钩。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宗族的人知道了刘满福的事,这是一张大网,一个天大的陷阱,只等着她往里跳。而她,竟真的傻乎乎地跳进去了。 万劫不复。 功亏一篑。 刘氏只觉两眼一黑,顿时晕厥了过去。 “夫人!夫人!”要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段嬷嬷也真是个不负众望的,生恐自己的主子活得不够久,竟在这个时候,当着百里文英和宗族的面唤刘氏为“夫人”。 其实这也不能怪段嬷嬷,她自是叫顺了口,平素里在百里文英在的时候,她们倒是知道收敛的,只是在此时情急之下,段嬷嬷是把什么都忘了。 百里文英的目光立刻像刀子一样地瞪向了段嬷嬷,段嬷嬷被百里文英的目光一看,像是被打了无数子弹般全身都抽搐起来,那脸也像霜打的茄子,瞬间萎靡下去。 “嘿嘿。”偏偏是百里宏这位在宗族举足重轻的族长,在这个时候竟乐了起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百里文英一眼,道:“看起来你的那点本事全都用在为国效力上了,倒也是朝廷的福气。” 百里文英心里那个怄,恨不能一巴掌把段嬷嬷拍死。 然而百里宏可没这个心情去搭理侄子的家事,只是瞧了瞧这宅子,道:“这宅子,就是刘满福置办的?” 百里文英也是头一回见这宅子,他刚下了朝,正往家走,便被匆匆赶来找他的七叔带到了这儿。一进门,就瞧见了这劲爆的一幕,简直要让百里文英气炸了肺。 不过,七叔已经在路上告诉了他这宅子的事情,百里文英是绝然不可能说自己不知道的。 于是他只好低眉顺眼地道:“是。” 百里宏看着百里文英,笑了。 第155章 赢了,却也输了 “这么说,先前担保刘满福当差的人,就是这个?” 这个是哪个,是人还是物,百里宏没有说,不过百里文英可不是傻子,二老太爷的意思他岂会领悟不到? 虽然颜面上颇有些难看,但百里文英却无法表露出半分,只是点了点头,恭敬地道:“是。” “刚才她说,这宅子……是她的?”语气虽然是轻松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但眼中的精芒,却让百里文英的额前立刻浮现出了一层冷汗。 此时的百里文英再顾不得许多,立刻上前一步,急切道:“绝无此事!二叔,这是我纳的姨娘刘氏,刘满福不过是她的远房亲戚,她也不知道刘满福会做出这等事。我已经派人去寻刘满福的下落了,不出七日,便会将他带回,二叔到时可问个清楚。” “姨娘……”百里宏沉吟着,像是在细细琢磨百里文英话里的真伪,“可刚才她却说,她是你夫人?还有这些下人,可是都喊她做夫人……莫不是,我这个老不死听错了?” 百里文英的脸由白转红:“是刘氏不懂规矩,文英会严加管教,必让她这回长了记性。” “一个姨娘的远房亲戚,来管理祖宅,嘿嘿,”百里宏嘿嘿地笑着,突然猛地一拍桌子,“你把我百里家的祖宅当成什么?” 百里宏脸上所有的笑容与揶揄全者不见了影子,他横眉立目,满脸皆是怒意,那原本便滚圆的眼睛此时怒气冲冲地瞪着百里文英,宗族长老的威严与气势呼啸而至,让百里文英心惊胆寒。 “你这可是拿祖宗基业在开玩笑吗!百里文英,你可对得起你爹对你的嘱托,对得起宗族对你信任?” “祖宗基业”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百里文英的脸立刻苍白如纸,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文英不敢。” 紫苏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说实话,她并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也并不想让百里文英如此难堪。虽然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百里文英的女儿,但紫苏至少明白一荣皆荣,一损皆损的道理。若是百里文英真的遭宗族厌恶,自己倒是小事,锦鳞的前程可就堪忧了。 现在,紫苏和肖氏、锦鳞至少有祖宅可以栖身,若是宗族一怒之下将祖宅收回去,那么他们要去哪里?继续回去百里府上,做那些毫无营养的妻妾争斗,过那暗无天日的生活吗? 若是那样,紫苏的未来,就要跟肖氏一样;而锦鳞的未来,也要跟百里文英一样了吧? 这是紫苏想要的生活吗? 这是锦鳞该有的未来吗? 紫苏看向锦鳞。 锦鳞这个时候也停止了哭泣,他在看着自己的父亲百里文英。虽然他刚才被刘氏打,也因为被扔在祖宅而对父亲颇有怨气,然而锦鳞却并没有因为五叔公喝斥父亲而感觉到解气,他圆圆的脸上尽是担忧。 血,到底浓于水。 紫苏的拳紧了一紧,终是上前一步,也在百里宏的面前跪了下来,恳切道:“二叔公请息怒,此事父亲真的并不知情。刘姨娘虽然地位低下,但毕竟也是我百里家的人,先前祖宅缺少人手,她也是在为府上分忧。谁知刘满福竟是胆敢私涨田租,中饱私囊!父亲在得知这件事后,立即令母亲携我们姐弟二人前来祖宅治理并调查此事,这件事情,刘姨娘却是不知情的。二叔公,您也知道,‘家和万事兴’也是我百里家的祖训之一,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宜大肆宣扬此事。刘姨娘乃是妇人短见,以为父亲是逐母亲出府,所以行事有些乖张了些。不过想她这次谁会长了记性,不敢再造次。还请二叔公看在父亲一心想要重振祖宅的份上,宽恕父亲吧。” 紫苏的话,让百里文英怔了一怔,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说实话,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紫苏会在这个时候替自己求情。就在刚才,这小丫头还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竟是……在这紧要关头,依旧选择了站在自己这边吗? 百里宏也低下头,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紫苏,眼中的精芒变幻莫测,许久,他哼了一声:“把那个碍眼的东西给我弄走!” 那候在旁边的、刘氏的手下们立刻上前,在与段嬷嬷一起把刘氏和王桔子给抬了下去,那副模样简直跟刀架在脖子上差不多。 不过,也不怪他们,在这个时代,主子对仆人有绝对的杀伐之权,就算不打死,把他们全部都发卖掉也够他们受的。所以这会得了百里宏老太爷的令,恨不能多长出两只脚来溜掉。 “你们也都下去。”百里宏朝着七叔等人挥了挥手。 七叔立即带着可乐和大壮等人退了出去,在退出去之前,丁嬷嬷看了紫苏一眼。不知算不算是心有灵犀,紫苏也抬起头看了一眼丁嬷嬷。 在丁嬷嬷的眼睛里,紫苏看到了警示与提醒。她朝着丁嬷嬷微微地点了下头,丁嬷嬷这才放心地走出去了。 整个正堂里,只剩下了跪着的百里文英和紫苏,还有抱着兜锦鳞的百里宏。 百里宏看着紫苏,缓缓地问道:“说吧,轰轰烈烈地演了这么一出,到底为的是什么?” 紫苏的心下猛地一紧,她抬起头,看到百里宏目光深沉,面色沉稳,完全是一副看穿了自己的模样,不禁感觉到了一阵羞愧。 也是,就算自己是活在千年后的现代,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丫头。眼前的这个,可是宗族的族长,经历过的风浪见过的世面亲阅过的人可比自己多了去!自己的这点小算盘,可不一眼就被百里宏看穿了! 这样想着,紫苏便惭愧地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说道:“回二叔公的话,这件事,确实是紫苏故意为之的。” “什么?”百里文英勃然大怒,立刻站起来怒啸:“你这个孽女!竟然连你的长辈都敢算计?” 第156章 可怜,长姐的苦心! 百里文英的眼睛几乎都在冒火,估计若不是百里宏在这里坐镇,他准会一巴掌拍过去。然而紫苏可不怕他,任凭百里文英在这里如何责备,她自是连头也不抬,只是冷静地跪在那里。 像一尊雕塑。 百里文英气得肠子都快要打结了。 这时的百里宏却是十分的冷静,他问紫苏道:“你为了什么这么做?” 紫苏略略地迟疑了一下,终是说道:“为了锦鳞。” “姐……”锦鳞的眼圈红了红,他从百里宏的身上挣下来,跑到紫苏的身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脖子。 小小的、软软的身子,脸上还带着泪痕,可是他的怀抱却是那么温暖呢,温暖到足以令紫苏此时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地平静,温暖到紫苏那已然动摇的念头在一瞬间坚定了下来。 “二叔公,我上次来刘满福宅子的时候,曾仔细地观察过,离这宅子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书堂。我打听了一下,那家书堂先生的口碑是很好的,教过的学生里有很多都在科考中名列前茅。所以,我想把锦鳞送到那个书堂去,这个宅子正好可以供锦鳞落脚。”紫苏说出了心中所想,百里宏的眼中闪过一抹欣然,嘴上却硬梆梆地道:“为了让锦鳞读书,你连宗族的族长和你的亲爹都不惜利用上了?” 紫苏的脸一红,惭愧道:“对不住二叔公,紫苏别无他法,只有出这下下之策。” 锦鳞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紫苏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打算。先前他只以为紫苏是为了跟刘氏斗法,才让自己把百里宏拉到这儿来的,却没有想到,姐姐的心里装着的都是自己。 他那肉嘟嘟的小胳膊将紫苏揽得更紧了。 这对姐弟紧紧相偎的画面,令百里宏微微动容。而这一幕被百里文英看在眼中,神色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你怎么说?”百里宏问百里文英。 百里文英竟是想也不想地答道:“我早说过了,锦鳞不能在京城读书。” 神!马! 紫苏猛地抬起头来瞪向百里文英,但百里文英的表情依旧如上次所见的那般冷漠无情。 天知道紫苏在这一刻有多想爆发,她真的很想撕破百里文英那伪善的面具,质问他为何宠妾灭妻,甚至连对亲生儿子都是这般冷漠。都道是古代嫡庶有别,可紫苏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哪个脑抽了的古代人能把庶子的前程看得比嫡子还要重要。 摊上这样的一个爹,还真的不如没有。 百里宏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以锦鳞的性子,不去书堂,倒也不是坏事。给他请个先生先磨磨他的性子也好。我看,就让宋先生回来吧。” 宋先生? 紫苏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不过百里文英在听到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脸色却是变了变。 “二叔,宋先生虽有学识,但性子太过诡异,索要的薪金也太高,文英觉得不妥。” “嘿嘿,”听到百里文英的回答,百里宏竟是咧开嘴乐了,“都道你百里文英是个清官,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看你连给儿子的学费都拿不出来,我倒是信了。” 紫苏的耳朵像猫一样地动了动,这位五老太爷的意思,难道这位宋先生的工资很高吗?很显然,从百里文英那涨红的脸和尴尬的表情来看,确实如此。看起来自己的这个爹不仅冷漠自私,还很小气。 哼。 紫苏暗暗地撇了撇嘴,心里对百里文英无比鄙视。不过说到学费……嘿嘿! “不如,就将这个宅子租出去,这宅子的租金定然可以付宋先生的学费了吧?如若不够,那我再想办法就是,父亲大人,锦鳞乃是我百里家的嫡长子,万不能耽误了他的前程呀!”既然硬得不行,紫苏就来软的。总之达到目的才是王道。 “你的算盘何时打得这样精了?”百里文英怒气冲冲地瞪着紫苏问。 紫苏嫣然一笑:“紫苏乃是长姐,自然要尽一个嫡长女应尽的义务,替父亲大人分忧才是。” “你!”百里文英简直被紫苏气得说不出话,但却又无法反驳。他总不能当着宗族长辈的面,驳斥紫苏吧?这个丫头可是在指责自己故意忽视对长子的培养,刻意不让锦鳞成才,若是在这个时候责骂她,百里文英的处境可就真的被动了。 偏偏在这里还有一条老狐狸正在笑眯眯地看着这场父女的斗法,百里文英实在是又气又恼,索性干脆拂袖而去,连看都不要看紫苏一眼了。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紫苏终于排除了万难,把这宅子纳入了祖宅的进项里。这下,她可是这宅子名正言顺的主人,再也没有哪个跳梁小丑胆敢跑到自己这里来叫嚣着这是某人的了。 刘满福的宅子被换了一个崭新的锁,并且张贴了出租启示,紫苏命美年达每隔几天就来这里转悠转悠、待一待,以求能遇到个金主,早点租个好价钱。 一行人就这样乘着马车打道回府了。 “大小姐,你可知道,今日你一直在涉险?”丁嬷嬷突然问紫苏。 由于来的时候,众人是分批来的,所以回去的队伍也是按照来时的顺序:紫苏跟丁嬷嬷一辆车,百里宏跟锦鳞一辆车,而七叔则骑马跟随其后。 自从上了马车以来,丁嬷嬷便一直在观察着紫苏,紫苏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待丁嬷嬷的责备,所以对她的提问并不意外。 “我知道,”紫苏叹了口气,道,“可是丁嬷嬷,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办呢?我只不过想替锦鳞争取他应有的权利,难道也有错吗?” 丁嬷嬷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令紫苏震惊不已的话:“大小姐替幼弟筹谋并无过错,错的是你对老爷的态度。” 紫苏怔住了。 她蛮以为丁嬷嬷会责备自己算计了亲爹,利用了宗族长辈乃是一件极为大逆不道的事情,却没想到,丁嬷嬷在意的,只是自己对百里文英的态度。 这……却是什么道理? 第157章 是的,我没有家 看着紫苏充满了疑惑的目光,丁嬷嬷只是缓缓地说道:“大小姐,每个人都有不得以而为之的事情,你是如此,老爷也是如此。且不说你还年轻,不能体会肩负着整个家族性命的难处。单说你今日对老爷的态度,就足以被人置疑‘不孝’。便是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一想,万一大少爷顶着一个长姐不孝父亲不疼的名声,日后的仕途、前程和亲事,都会受影响。” 闻听丁嬷嬷这样说,紫苏不禁怔了一怔。丁嬷嬷说得没错,这是古代,古代最能压人的,便是一个“孝”字。在这个时代,名声有时候比真正的实力都要重要。而且这个时代的人也是相当现实的,原本众人便都因为百里文英不疼锦鳞而欺负他,若是这回再将百里文英连先生都不愿意给锦鳞找的事情传出去,那么锦鳞便更难做人了!而且这个时代也根本就不兴男女自由恋爱这一说,都道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所有的姑娘家都知道锦鳞是个不得父亲宠爱的,那么就算他是嫡子,又有几个人愿意把自家的女儿嫁给他? 想到这里,紫苏便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往上爬,让她不禁开始懊悔起自己的莽撞来。 丁嬷嬷继续道:“大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你行事果断又十分有谋略。但你却只知前行不知后退不懂迂回,更不懂隐忍。若不知你身世的,准会以为你是个没有牵挂,没有顾忌,没有牵绊之人。” 如果说刚才丁嬷嬷的话足以让紫苏警醒,那么这句话便足以让紫苏的心中警铃大作了。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丁嬷嬷,目光惊疑而慌乱。 在丁嬷嬷的眼中这才是一个十四岁少女应有的反应,她颇为恶趣味地表现出了满意,语重心长地道:“大小姐,聪明虽是好事,但却也会将你推入这无情的利益世界。你既然已然决定为了幼弟和家族卷入其中,从此,便再不能置身事外。这世上于冥冥之中有无数双诡异的眼睛,如今它们已然牢牢地盯住了你,你的聪慧和才华让你过早地暴露在他们的眼里,恐怕想逃,也逃不掉了。” 这…… “你的意思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紧紧地攫取了紫苏的全部感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惊恐?害怕?忐忑?担忧? 紫苏突然想起了那个梦,那个她全身都浸在漫无边际的湖水之中的那个梦。她看不到尽头,更无人可以依靠,只能任由那湖水的冰冷将她紧紧地包围,最后下沉。 如此可怕! 而此时的丁嬷嬷,则像是一个从潘多拉魔盒里幻化而出的妖魔,用一双犀利而又充满了冰冷的目光看着紫苏,她仿佛将紫苏整个人都看透了,连半点隐藏的心事都无处可匿。 “丁嬷嬷……你到底是什么人?”若换成是平时,紫苏一定不会这样贸然地问出这样的话。可是不知为何她在此时竟然没了城府,乱了方寸。 见紫苏这般样子,丁嬷嬷仿佛更加愉快了,她收起了眼中的锋利之芒,淡淡地说道:“大小姐,自从你在种子大集展露头角以后,便让三大望族都将目光盯在了你的身上。要知道三大望族的势利可绝非表面上看得那般简单,而你不知道的是,还有许多双可怕的眼睛在暗处死死地盯着百里家。大小姐此时已然处于漩涡的中心,日后,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处理祖宅的事情。大小姐放心,老奴自会尽心尽力地铺佐大小姐,助大小姐一臂之力。” 说罢,丁嬷嬷便像入定了似的,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紫苏瞠目结舌地看着丁嬷嬷。想她紫苏上辈子也是个反应机敏、日理万机的业务经理,竟然在这会儿像只呆头鹅似的半点都反应不过来。 这个丁嬷嬷变得也太快了吧? 到底有没有搞错?这是刚才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处境堪忧,一副紫苏快要大难临头的样子的人吗? 就在前一秒,紫苏都有一种处在暴风雨呼啸之中的可怕感觉,她差点以为自己明天就要被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了!这会儿这个老女人却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勒个去的,她的老爹百里文英到底是给她找了一个宫里的女官,还是给她塞了一个精神病人,跑这里来折磨捉弄她来了? 紫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丁嬷嬷,见丁嬷嬷的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地摇晃着,似乎睡得很熟。 真的睡着了? 紫苏尝试着伸手在丁嬷嬷的眼前晃了晃,然而丁嬷嬷却依旧是一副睡着了的样子,没有搭理紫苏。 紫苏狐疑地收回手,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上,陷入了沉思。 然而紫苏不知道的是,她正颦着眉苦苦思索的当儿,丁嬷嬷悄然睁开眼睛扫了一眼紫苏,脸上,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可怜的紫苏,她真真儿的是低估了古代人的智商! 不过,有一点紫苏是很清楚的,她低估了这个时代的复杂程度,更低估了眼前的局势。 百里家,绝非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马车到了百里祖宅的时候,已然是晚饭时间了。 由于紫苏、锦鳞和五老太爷百里宏都没有回来,饭便没有开饭,众人在等他们的时候,都开始进行了自己的娱乐。紫苏一进院子,便看到她的堂兄百里朱炎跟医生正打在一处。 这两个人身形都很矫健,出手狠辣,有如蛟龙遇上猛虎,紧紧缠斗在一起,打得那叫一个哈皮。周正人那个石头般的小子难得地一脸笑容,一边观战,一边呐喊助威。锦鳞看到这一幕也欣喜地奔过去,大喊:“打得好,打得好!” 而百里林霜则跟吴氏和肖氏坐在紫藤花架之下,一边品茶,一边做绣工。 百里仁德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五老太爷百里泽正站在不远处,捻着胡子笑望着这打在一处的晚辈,一副自在悠然的派头。 是了,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家啊!他们,全都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在这里感觉到悠然自得,又有什么错呢? 这一刻,紫苏有一种极为强烈的孤独感。 他们,所有人,都属于这个时代这个家族,只有她是例外的。 她不懂这个时代的潜规则,更不懂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更重要的是,她不属于这个家。 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紫苏都是孤独的,也许,会永远孤独下去。 紫苏突然好想逃。 第158章 你来,找我吗? 今夜的晚餐很丰盛,但紫苏却没有胃口。 她借口头痛没有出去吃晚餐,而是窝在了房间。 肖氏很是担心,亲自给她送来了饭,又叮嘱了半晌方才离去。 紫苏唤小护士守在门外,只说她已经睡下了,谢绝了锦鳞和其他人的问候。 这会儿,她是真的想静静,不管那位静静到底是谁。 紫苏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饭菜,自从百里文英送来了厨子,祖宅的生活待遇可是一下子提高了好几成,饭菜那叫一个精致。 其实不用出去吃饭,紫苏也可以想象得到,现在的百里正堂一定是和和睦睦热热闹闹的。但紫苏也明白,这些和睦和热闹都只是表面,一旦逮到刘满福,或者百里武尚他们发现了长房的破绽,会立刻翻脸将他们逐出祖宅,什么所谓的兄弟亲情和家族和睦全都会被他们一脚踢开。 多么讽刺! 紫苏上辈子没有亲人,所以她一直都很想要拥有亲情。这辈子有了亲人,却发现原来这亲情和亲人都不过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之上。而与她最为亲近的人,却只会因为她那些蹩脚的保护而陷入一个又一个囫囵。 倘若自己一个人她可以活得自在潇洒,可是为了自己牵挂之人,却要承受更多的委屈和羞辱,要把自尊和锋芒都踩在脚底下。 这到底是不是紫苏想要的生活? 紫苏突然站起身来,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好可笑,怎么就会这么入戏,这么可笑地认为自己可以扮演好百里紫苏这个人呢? 她根本就是一个孤儿,怎么就滑稽到认为自己可以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可以去为肖氏和锦鳞提供保护? 一股异样的情愫涌上紫苏的心头,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 离开,是她此刻唯一的想法。 于是她趁众人还沉浸在一片其乐融融之中的时候,走出了百里祖宅。 此时已然是夕阳西下之时,落日的余晖洒在田野之上,乃是一派的静谧之色。 农户人家的晚饭都吃得早,这会子的人们吃了饭,有的出来溜弯,有的则三三俩俩的凑在一起打牌、侃大山,这和乐融融的一幕更让紫苏觉得刺眼。 所有人都有亲人有朋友有归宿,只有她没有。 紫苏调转了马头。 傍晚的风微凉,扑打在脸上有些痛。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痛却让紫苏那颗烦躁的心有了些许的安稳。 紫苏在问自己,是不是自从重生到古代以后,她受到的宠爱多了,关心多了,而磨砺和置疑少了,所以情绪就变得这么容易激动,也这么容易受伤了? 该不会自己也变成了一颗玻璃心了吧…… 真是有够烦! 紫苏越想越烦,不禁转头离开了这里。 上一世的朱雯,这一世的百里紫苏,再一次发挥了她的长项:暴走。 她飞快地走着,走虎虎生风,走得脚步疾行,她想要把自己脑子里这些乱纷纷的思绪甩得一干二净! 风声在她的耳畔呼啸,紫苏脑中那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半点都没有被风吹走,还是那样紧紧地缠着她,令紫苏感觉到烦躁。 她眉头紧皱,加快了脚步,她的青丝随着她的疾走在身后飞舞,她的裙摆飞扬,让她有如一尾在空气里游曳的鱼儿。 紫苏在化身为“鱼”的时候,眼睛从来不往两边看,她也不去管自己在路人的眼睛是不是像个疯子或者是傻瓜,只是这样匆匆地走。 然而,在路过一个人身边的时候,却被那人一把捉住了。 我勒个去的! 是谁这么不长眼,敢惹本姑娘这只暴走小神兽! 紫苏勃然大怒,她猛地转过身,却一下子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什么人!”紫苏厉声喝着,猛地伸出手点向那人的穴位。谁想那人只轻轻一拂,便将紫苏的小手拂了下去,然后长臂一伸,捉住紫苏的腰带,将她拎了起来。 脚尖离地面十厘米之多,紫苏才赫然看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一张俊脸尽是冷意,一双黑眸满是不爽,两道剑眉亦不耐烦地皱着,那棱角分明的唇吐出两个字:“笨蛋。” 哪尼? 紫苏先是怔了怔,紧接着便从意外中回过神来,痛骂道:“呸!你才是笨蛋呢!你个薛柿子,你跑到这来干什么!” “柿子”皱着眉将紫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跑这么快,是要做什么去?” “要你管!”紫苏狠狠地白了“柿子”一眼,然后挣扎着,叫道,“快点放我下来!” 这青天白日的被人捉着腰带拎起来,自己的脸简直要被丢尽了! “柿子”微微地迟疑了一下,终是将紫苏放了下来。 紫苏红着脸整理了下衣裳,然后紧张地朝着四周看了看。幸好,他们目前乃是在一处山坡下面,并没有人路过。 “你跑这里来干嘛?”见没有人路过,紫苏便放了心。要知道她现在可是步步为营,处境艰难得很。若是被人瞧见自己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到时候流言四起,自己可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来看你在这里干嘛。”“柿子”简短扼要地道。 啥、啥米? 紫苏瞪大了眼睛瞧着“柿子”:“这位柿子兄,你确定不是来玩绕口令的吗?” 印象里这位“柿子”先生可没有这么好的嘴皮子工夫哎,不是惜字如金来的吗?不是冷若冰霜来的吗? 什么时候把绕口令说得这么溜了? “柿子”可没这个耐心跟紫苏在这里闲扯,他剑眉一扬,问道:“你在拼命地跑什么?背后有鬼追你?” “呸!”紫苏气得挥了挥拳头,“大白天的什么鬼呀神呀的!我只是……只是……” “心情不好?” “柿子”的一句话让紫苏不禁吓了一跳,她错愕地瞪着他,惊道:“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脸都皱成桔子,自然猜出来了。”“柿子”揶揄。 嘿!我这火爆脾气的! 紫苏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这个魂淡“柿子”是混熟了还是怎么的,居然开始讨人嫌了! 正在紫苏想要发火的当儿,她突然瞧见了几个人远远地走了过来。 第159章 柿子,不许你抱我! 远远走过来的那几个人,有男有女,男的都身着青衣,身材魁梧壮实,女的则滚圆滚圆,穿着浅橙色的对襟穿花小袄,下配同色系的百褶裙,活脱脱地像是一只活了的桔子在向前滚动。 买、买买买疙瘩! 紫苏的脸顿时变了颜色。 真是说桔子桔子就到! 这鲜亮的颜色,不是包子妞翠兰又是何人! 紫苏的脸色大变,立刻跳起来,一把拉住“柿子”跑向山坡后面。 所幸,山坡后面的树木繁茂,并且这些树木看上去也都是生长了几十个年头的,十分的粗壮。紫苏拉着“柿子”藏身在一株大树后面,“柿子”满面不悦,他拍开紫苏的手,道:“鬼鬼祟祟,不是君子所为。” “嘘!”紫苏急忙掩住了他的嘴巴,然后凑到他耳边小声喝斥道,“快闭上你的嘴!若是让我家下人们看到,别说是君子,就是柿子你都做不成!” 这是哪跟哪儿?“柿子”愈发不爽了,他臭着一张脸,一双黑眸里尽是忍无可忍的怒意。紫苏实在是怕了这个臭脾气的“柿子”,只好轻声哄道:“嘘嘘,乖乖听话哈,别出声。乖……” 紫苏一边像哄小孩似的哄着“柿子”,一边探出头去,悄悄地看翠兰他们。 她那柔和的语调让“柿子”的黑眸泛起一抹涟漪,而她离他是那样的近,她的发丝掠过他的脸颊,很痒,却也很舒服。她的气息钻进他的鼻孔,那是一种甜甜的香气,像花一样甜美而清新。 “柿子”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他望着紫苏,她的手紧紧地贴在他的唇上,小小的身子依偎着他,让他的身体莫名地感觉到了燥热。他伸出手,欲将紫苏推离他远一点,谁想不知情的紫苏还以为他又在闹脾气想要跑开,便急忙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柿子”惊骇万分,整个人都木在了那里,而紫苏这个时候却压根没有这个精力去注意“柿子”的表情,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山坡那端的翠兰他们身上。 这个包子妞实在是太让紫苏生气了,她居然好死不死地停在了山坡下,与其他几个壮丁交谈起来。 “大小姐今天心情不好,小护士说她是一个人走出来的,所以田间地头要多留意。”翠兰对众人吩咐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 “可是,我们已经沿着田间找了很久,还是没有看到大小姐,会不会是杨家人使坏,为难我们大小姐了?”说话的是红牛,八壮丁里就数他头脑最简单,但相对的,力气也最大。 “这个浑小子,胆敢这么看轻你家主子!本小姐是那种容易被人欺负的人吗?” 紫苏咬牙切齿地想着,便要推开“柿子”冲出去。然而……她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动了。 因为她的腰,被“柿子”揽住了。 这……这是? 紫苏惊讶地转过头来,看向“柿子”。 “柿子”也在看着她,他的目光像是深潭般幽深,却于那幽潭深处闪耀着灼亮的光芒。这灼亮的光牢牢地锁定了紫苏,让紫苏的心竟在这一刻漏跳了一拍。 “你……”紫苏刚想要说些什么,“柿子”却突然向前凑了过来。 如果没有紫苏的手作为屏障,此时的紫苏早就与“柿子”小嘴对小嘴了。可饶是这样,紫苏的脸也“腾”地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 她的唇和他的,只隔着她的手。 他没有吻她的唇,然而他吻的,却是她的手心。 痒痒的。 他的呼吸也尽数被她吸进肺里,满满的灌入她的体内,让她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脸也红得像个苹果。 该死的“柿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紫苏睁圆了一双眼睛,用带着责备和紧张的表情看着他。 那双黑亮的眸,微微地眯了眯,紫苏听到“柿子”用极赋恶趣味的声音“嘘”了一声。 “你!” 紫苏气极之下竟叫出了声音,但“柿子”却突然伸手一点,封住了紫苏的穴位。 这个魂淡! 紫苏真恨不能现在就推开他,然后狠狠地掴这只臭“柿子”一巴掌。 可惜这个想法根本就没得实施,以“葵花点穴手”傍身,一向战无不胜的紫苏,这会子终于败在自己的绝技之下,被“柿子”以其人之道还至彼身了一把。 就达时,紫苏突然听到翠兰奇怪地“咦”了一声。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大小姐的声音?” 糟糕!被听到了! 紫苏顿时一惊。 “你听错了吧,怎么会有大小姐的声音?”这声音,是美年达。 美年达,好孩子,真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紫苏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的魔咒,只求希望这些忠心的下人们千万不要发现自己。然而,很显然,翠兰可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孩子。 “绝对不会听错,我是最识得大小姐声音的。说不定她就在附近!”翠兰说着,举步便朝着紫苏藏身的大树走去。 “完蛋了!” 紫苏在心里暗叫,她已经豁出去了,准备迎接接下来翠兰对自己的责备。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紫苏最不怕的就是挨打和挨骂,但却对眼泪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况且,翠兰还有一样很可怕的杀手锏,那就是眼神。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充满了哀怨的眼神,是紫苏最害怕看到的。 而且最要紧的,是自己曾信誓旦旦地对翠兰保证过,她绝对不会再见“柿子”,一定要跟他划清界限的。可是眼下,她却在干什么!她还被这家伙抱在怀里,还跟他……如此暧昧。 真的是不应该啊不应该! 翠兰的脚步声渐近,紫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大小姐!” 翠兰呼唤着紫苏的名字,猛地从树后闪了出来。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树后根本就没有紫苏的样子。 “没有大小姐啊……”翠兰沮丧地道。 “我就说了不可能有嘛,大小姐要是在这儿,肯定听到我们在叫她了,早就出来了!还要等你过来找,你以为大小姐在跟你玩躲猫猫啊!”美年达数落着翠兰。 翠兰噘着嘴,只好跟美年达和红牛他们,一起朝着其他地方走去。 他们离开的身影,自然被紫苏看在眼里,不过,她此刻也在飞奔,只是与翠兰所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 这会的“柿子”,正抱着紫苏,往山顶上奔去。 第160章 倾听,心跳的声音 风,在耳畔呼啸。 树木伸出枝桠和茂盛的叶子,拉扯着紫苏的衣裳,发出沙沙的声响。 然而紫苏这个时候听到的,却是一阵阵的心跳之声。 咚咚咚。 这不仅是自己的,还有“柿子”的。 她被“柿子”点了穴位,此刻一动都不能动弹,只能任由“柿子”抱着她往山上飞奔。 但可是,可但是,为啥这货跑得这么快,心跳得这么急,眼睛又这么亮? 难道他想把自己掳到山上……xxoo咩? 不会吧? 买疙瘩!!! 我这辈子可千万不能在成亲前发生任何意外啊啊啊啊!这里不是现代,婚前就……呃,恐怕是要被浸猪笼的有没有!天知道威远侯的那位公子是个神马德行,要是真的传出什么绯闻来,他薛“柿子”是男人,最多落得个风流倜傥的名头,可是自己呢?自己这辈子可就毁了呀! 想到这里,紫苏的全身都不禁紧绷了起来。她恨恨地瞪向“柿子”,这个魂淡,早知道他是个人面兽心、jing虫上脑,用下半身思考的东西,紫苏当初就不该救他!让他被那些黑衣人当成西瓜砍死算了! 可是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现在的“柿子”俊面微红,因一种莫名的情愫而散发出异彩。他的目光亦是灼亮,亮得让紫苏心里直发慌。而他的体温,似乎比从前更加炽热了,简直就像是一个大火球烫得紫苏的脸都红彤彤的。 别扭,好别扭。 可再怎么别扭,紫苏仍是无法挣脱“柿子”的怀抱,只能由着他抱着自己。 他们离山上越来越近了,然而树也越来越密集。古代的树林都相当原始,环境没有被破坏,阳光也丝毫没有被遮挡,所以树木便得以茁壮生长。那粗壮的树干高耸入云,树叶遮挡得地面一片阴暗。 坏了。他这是想摸黑做坏事了! 紫苏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她自诩玉面小诸葛,竟然如此认人不清,把自己给坑了。 真是人心不古,晚节不保啊! 就在紫苏兀自悲戚的当儿,“柿子”突然施展轻功,跃于那株株大树之上,脚尖轻踮树枝,在树冠之中来回穿梭、跳跃。 哇哩? 他这是在干什么,挑地方吗? 紫苏奇怪地想。 就在紫苏暗地里揣测“柿子”的犯罪心理之时,“柿子”终于停下来了。他不仅停下来,同时也将紫苏放下来,并伸手解开了紫苏的穴位。 紫苏只觉身上一松,立刻扬起手朝着“柿子”打过去。 “柿子”是何许人也,紫苏这点三脚猫的工夫如何能在他的面前讨到便宜?他当即伸出手捉住了紫苏的手腕。 “干什么?”“柿子”冷声怒喝。 “你干什么!你这个魂淡、色胚、大流氓!”紫苏怒不可遏,痛骂道,“你以为我救了你,你就可以对我毛手毛脚动手动脚为所欲为了吗?告诉你,不!可!能!我就算是死,也要护住自己的名节,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可趁之机!” 紫苏这番义正严辞而又慷慨激昂的演讲,加上她这随时准备慷慨就义的表情,让“柿子”彻底怔住了。 哼,怎么样,怕了吧? 紫苏看到“柿子”发怔,还以为他被自己的气势吓傻了,当即得意万分,不禁昂首挺胸,还充满正义感地掠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副样子,妥妥的电视剧正派女主的风范,足以令像“柿子”这种准备作奸犯科的坏人汗颜胆寒! “噗……” “柿子”终于反应过来,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呵呵……哈哈哈哈!”他自是放声大笑,那若虎啸般的大笑竟令这山间的空气发颤,惊起林中鸟雀拍着翅膀直窜入天空。 这笑声,连同这笑声引起的一系列自然反应,更是把紫苏吓了一跳。 “喂,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这真是太惊悚了,紫苏万万没有想到“柿子”笑起来竟然这么吓人,看起来他是明显的“笑,还不如不笑”的典范啊有没有! 可是“柿子”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竟还是兀自地笑个不停,那眼角眉梢的笑意,有如骄阳散洒湖面,激起满湖潋滟波光,耀眼得令人目眩。 紫苏有了那么一两秒钟的怔神,紧接着又回过神来,怒斥:“喂,别笑了,我说你呢!” 说罢,她伸手猛地一推“柿子”。这一推,却将“柿子”推得身形一晃,他神色一凛,急忙扭住紫苏的手臂,借紫苏的力道飞身而起,只在眨眼之间便旋身至了紫苏的身后。他的双臂,也紧紧地箍住了紫苏。 “放开我!”紫苏气得用力挣扎,但“柿子”却越箍越箍,并凑在她的耳畔冷声喝道:“别动!你这个傻丫头!看!” 说着,“柿子”伸出他的大手,托起紫苏的下巴,强迫她看向正前方。 紫苏被迫抬起头来,当她眼前的景致映入她的眼帘之时,紫苏竟被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此时此刻,她与“柿子”正站在一株大树的顶端。 这株大树,乃是整个山上处于顶峰的、最粗壮的一株。它有如这树中之王,独占高地,威严而又孤独地俯瞰整片大地。 锦城,在此时像是一个缩小了七、八倍的模型映入紫苏的眼中。落日,已然滑入了地平线的怀抱之中,这份闲暇让它红了脸颊,又将整片天空晕染成娇羞的粉红。整个锦城都沐浴在这片粉红之中,那一片片等待着耕耘的田地,像是一块被切割得整齐的慕丝蛋糕,很是有爱。 风,在轻轻地吹着,脚下的树木发出瑟瑟声响,鸟雀低鸣,一切都是那样的惬意恬静。 原来……只要换个角度,就能有不一样的心情和不一样的发现呢。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落日渐渐下沉,完全拥入地平线的怀抱,看着天边的星辰渐起,看着锦城家家户户点亮的灯火。 “柿子”静静地陪伴着她,拥抱着她。 依偎在“柿子”的胸膛之上,紫苏听到了他一阵阵富有节奏的心跳之声,那么坚强,那么有力,那么的……令她心安。 第161章 鄙视,男人的条件反射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站在高处俯瞰,你会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变小了,心,自然就静了。”“柿子”在紫苏的耳畔,低声说道。 紫苏的心里,泛起了一缕柔丝。 然而很快,紫苏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咦?薛柿子,你带了匕首吗,怎么会有东西顶着我?” 真是太奇怪了,刚才明明还没有呢,怎么这会儿就这么不舒服了? “柿子”的身形猛地震了一震,随即,脸上便泛起了红晕。 紫苏没有听到“柿子”的回答,便不禁奇怪地转过头来看向他,在看到“柿子”脸上那抹可疑的红晕,以及他眼中那游离的暧昧之芒的时候,不禁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这个魂淡! 表面上装得这么淡定从容,其实早就心猿意马,脑子里不知道闪过多少个龌龊念头了有没有! 亏得紫苏前一分钟还被他的陪伴弄得有那么一丢丢的小感动,现在看起来,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不管一个男人的嘴说得如何好听,他的身体……是绝对比他的嘴巴还要诚!实!的! “柿子”自然察觉到紫苏在瞪他,俊面不由得更红了。他动了一动,让他的“匕首”离紫苏稍稍远了一些,然后从腰间拿出了一样东西,交给紫苏。然后看着她,这会的“柿子”哪里还有半分大冰块的影子?他的脸上尽是温情,一双眼睛更是漾出浓浓的情意绵绵。这模样,恐怕若是给薛沐风或者严子宽,甚至是任何一个骁骑营的将士看到了,都会吓得大叫三声,然后抖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可惜,紫苏没看到“柿子”眼中那足以酸死人的情愫,她所有的注意力这会儿都在那枚铜牌上了。 紫苏下意识地将铜牌接过来,细细地打量着。她看到那是一个细长方形的铜牌,大约有十厘米左右大小,铜牌上下都雕刻着祥云图案,在铜牌中间,有一个大大的“令”字,而这个“令”字周围,则被一圈灵蛇图腾围绕,看上去很是牛掰好看。而铜牌上缀着的鲜红的穗子。 “这是……”紫苏怔怔地看着它,许久,方才喃喃道,“令牌?” “令牌”两个字一出口,紫苏便脸色大变,立刻惊讶地嚷道,“天哪,柿子,你竟然把军令牌给我?你也太儿戏了有没有!” “柿子”满面的笑容与柔情刹那间荡然无存,他冷着一张脸,用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紫苏,道:“你这丫头到底是什么变的?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将这面铜牌翻了过来。紫苏这才看清铜牌的背面还雕刻着一个“觐”字。 “觐?觐令?这是什么鬼?”紫苏皱眉道。 “柿子”差点一巴掌拍过去。 “只是觐见令。”他耐着性子解释,“也就是说,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见本巨子,门口的守卫都会进军营通报,不会……再将你拦截在外。” 说罢这些,“柿子”的脸再次微微地红了红,他悄然瞄了一眼紫苏,却赫然发现这丫头像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似的,竟是将它递回给了自己。 “我不要。”紫苏说。 “你这个……不懂事的蠢丫头!你到底是什么变的!”“柿子”怒气冲冲地吼道。 这一声虎啸唬得紫苏两只耳朵嗡嗡作响,若不是她有话要讲,真的早就捂住耳朵跑掉了。 “柿子,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哎……”尽管紫苏不想说,可是仍旧不得不面对现实。她咬着唇瓣,低下头去,不敢再去看“柿子”。 “柿子”并没有接紫苏递过来的铜牌,他一双黑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紫苏,许久,方问道:“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紫苏的身形微微地震了震,然后摇了摇头。 “柿子”的眉头抖了一抖,又问道:“你连自己未婚的夫婿都不知道吗?” 紫苏又摇了摇头,叹息:“没见过,自然也不知道他是方的扁的圆的正的,连他是不是个健全人都不知道。” “柿子”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他冷冷地问道:“既然不知道,竟还敢嫁?” “那又能怎么样呢……”紫苏可怜巴巴地道,“你们古代……呃,不是,我们自古不就有‘亲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句俗语来的嘛。就算是我不想嫁,也不成啊!” 紫苏其实是真心不想嫁入那个什么威远侯府坻的,那样乱糟糟的一户人家,只要听一听就烦死了! 见紫苏眼中闪过厌恶神色,却又是一副委屈得要死的模样,“柿子”气得整张脸都抽搐起来,太阳穴上更是青筋暴起。 “若是对方真的是个不健全之人,或者相貌丑陋,你会怎样?”这句话,几乎是从“柿子”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可惜,紫苏只顾沉浸在悲惨的未来之中,根本没有察觉到“柿子”的异样。 “唉……就算是这样,这亲,也还是要成的……”每每想到要跟一个陌生人成亲过日子,还要拉小手亲小嘴滚床单,紫苏的一颗心就立马碎得跟纳米似的。可怜,百里紫苏,你真是太可怜了。 “柿子”立刻火冒三丈,他正欲伸手去拎紫苏,一个邪恶的念头突然闪过了他的脑海。 那张因愤怒而满是戾气的俊面上,出现了一抹狡黠之色。他一直紧抿的薄唇微微地扬了一扬,紧接着,“柿子”便突然伸展手臂,将紫苏揽进了他的怀里。 “喂,你干什么!”紫苏惊叫了起来。 这亲密的动作突如其来,唬得紫苏整个人都呆住了。然而“柿子”却似乎将惊吓进行到底,他揽着紫苏的手臂猛地一紧,便将紫苏紧紧地禁锢于他的怀中,然后他俯下身,朝着紫苏的唇,深深地,深深地吻了下去。 买……疙瘩……我踩到电门了吗? 紫苏怔怔地想。 无数道电流从唇瓣相接的地方通过,在紫苏的每一条血管里肆意驰骋、碰撞,这电流相互纠缠,却又彼此挣脱,迫不及待地朝着紫苏的大脑核心区域撞击而去,她整个人都仿佛处于了雷电区的风暴中心,战栗不止。 第162章 天哪,我劈腿了! 紫苏的脑袋已然被这道道电流击得完全一片空白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手要往哪儿放,更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应该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 她上辈子没吻过谁,这辈子就算是吻,也是浅尝辄止。虽然研究过爱情动作片,也知道令人面红耳赤的生理知识,但紫苏真的没有动过真格的。她真的不知道,真正的吻,不,确切地说,深入的吻竟是一个旋转着的银河,它是那样的璀璨生辉,令人沉迷,却又如此令人晕眩,沉浸在那旋转的绚丽之中浑然失去自我。 “柿子”像是一簇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吞噬着紫苏全部的理智。 他的吻起初像是雨点,但紧接着便有如暴风雨般越来越急,越来越狂热。 他的唇紧紧地贴着她的,掠夺着她的气息和她的芬芳,他的火点燃了紫苏,让紫苏完完全全地被这团火焰所吞噬,吞噬得连半点理智都不见踪影。 “唔……” 不知道过了多久,紫苏才被这样一声低低的呻吟之声惊醒。而待她反应过来这声呻吟乃是出自自己口中时,竟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她惊恐地睁开眼睛,发现“柿子”的脸已然近得不能再近,他低垂着眼帘,睫毛轻颤,他的剑眉英目之间已然尽是诉不尽的……欲望,他轻咬着紫苏的唇,侵占着她的芳泽,他喉间低沉的声响和渐重的呼吸之声让紫苏有种大事不好的预感。而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拥着她,另一只则…… “住手!”紫苏瞬间恢复了理智,她用力推开“柿子”,急急地向后退去,却猛地撞到了树干。由于已然处于树冠之上,紫苏这一撞,可是险些都将她自己闪下去,满树的叶子瑟瑟作响,唬得紫苏的脸都变了颜色。 她的一张小脸儿红彤彤的,眼睛忽闪着,用带着紧张与惊恐,有如受了惊的小鹿般惹人怜惜。 紫苏的这副表情,引得“柿子”更要上前,却被紫苏伸出手,抵在了他的胸前。 “柿子”低下头瞧了瞧抵在他胸前的一双小手,白嫩如玉,指尖有如葱芽儿,他那双深若幽潭的眸中闪过了一抹异彩之芒。紫苏见状,急忙收回手,生气地责备道:“薛柿子!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柿子”的唇角微微地扬了扬,他转过头望住了紫苏。 “本世子问你,现在,你这亲,可还能再成得?” “你!” 好不容易恢复了理智的紫苏,这会竟是被“柿子”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股怒火油然而起,焚尽了所有悸动的心跳与心动,紫苏愤怒地瞪着“柿子”,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薛柿子,我一向认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来,你真是……” 紫苏的话还没说完,“柿子”却一伸手便将她重新揽入了怀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目之间的炽热情愫竟是令紫苏将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冻在了嘴边。 “本世子可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好人。何况,你不是也很沉迷其中吗?” “你说……什么?” 紫苏错愕地瞪着“柿子”,她万万没有想到“柿子”邪恶起来,竟然连“小苹果”莫少离都不是他的对手。这真是……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大有坏到无止境坏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坏到登峰造极的势头了! “你说自古亲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可知道,若你的夫家知道了你成亲前早已经与男子有了肌肤之亲,又会如何?” “柿子”的话有如惊雷,一记记炸响在紫苏的耳畔,他似是嫌这打击还不够,又从容地补了一刀:“记得本世子说过的话,你可以随时到骁骑营来找我。带着这块觐见牌。” 说着,他将那块铜牌重新塞入了紫苏的手中。 然后,他松开紫苏,动作优雅的从树上……跳!了!下!去! “喂……喂!” 紫苏用了足有十几秒才回过神来,她朝着树下的“柿子”大声地喊道:“喂,你走了,我怎么办!” “柿子”抬起头来,朝着树上的紫苏淡然一笑。 “你终归是要成亲的女子,与本世子何干?”说罢,他竟一转身,潇洒地走了。 我……我勒个去的! 紫苏暴跳如雷。 “薛柿子,我警告你!你赶快放我下来,否则……” 否则会怎么样? 其实怎么也不会怎么样,因为拒绝“柿子”的正是紫苏自己,是她说不要再见不要再联络不要再继续的。 可是……紫苏万没有想到的是,看起来冷若冰霜,堪比冰山的薛“柿子”,竟然会是这样有侵略性的一个人。 她沮丧地在树端坐了下来,开始懊悔自己认人不清。说得也是啊,这货毕竟是一统骁骑营的将领,怎么可能真的会是个单细胞的生物? 要怪,就只能怪紫苏这个现代人太想当然啊有没有,这些古代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表面矜持内里风骚,这让深受现代化教育而又思想开放的紫苏情何以堪! 这一刻,紫苏想死的心都有了。 等等! 紫苏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她和薛“柿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不对,不对啊!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货……难道…… 他是在喜欢上了紫苏吗? 这个念头从紫苏的脑子里产生,竟然让她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之术,怔在那里,久久动弹不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如何是好? “你说自古亲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可知道,若你的夫家知道了你成亲前早已经与男子有了肌肤之亲,又会如何?” “柿子”的话再次响在耳畔,让紫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这魂淡说得对啊!就古代这个封建社会而言,紫苏现在的举动,明显就等同于现代的劈腿了啊啊啊啊!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啊啊! 阎王爷你过来我跟你谈谈! 第163章 唉,可怜的大小姐 “有人救我,没人救我,有人救我,没有救我……” 紫苏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揪着树上的叶子往下扔。 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漆黑的天空上已然升起了一轮弯弯的月牙,夜风瑟瑟,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所有的鸟雀都已然回到了巢中,只有猫头鹰在咕咕地叫着。 “好冷啊……”紫苏打了个哆嗦,她紧紧地抱住双肩,可怜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就在刚才,她还为这个最佳的俯瞰位置而心生惬意之感,现在,她可不这么想了。这最高的地方也是最可怕、也是最冷的地方,都道是“高处不胜寒”,古人诚不欺我! “啊欠!” 紫苏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她知道,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若再这样待下去,恐怕她很快就要被冻成冰块了。而且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这里,这意味着即便是她饿死冻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管她。 该死的臭“柿子”,真是比“小苹果”坏多了!人家“小苹果”把自己扔在坟地,还知道给自己留匹马呢! 紫苏气呼呼地啐了一口,她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现在就爬下去!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知道,人家“柿子”是飞上来的,现在她却要凭借自己的力量爬下去。这无异于一只喵酱因为好奇好玩爬上了树,却爬不下来。先前紫苏可没少在电视上看到这样的新闻,这会儿,却是切身感受到了喵酱的感觉,那真的是害怕的不要不要的! 可是再怕,也得回家啊。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伸手开始挽自己的袖子,又提起裙摆掖进腰带,准备往下爬! 幸亏没人看到她这会的姿势,否则,紫苏的脸可真是要丢光了! 她撅着小屁屁,两只手抱住树干,然后伸出一只脚丫,战战兢兢地够向下一个树枝,待到踩稳之后,再用另一只脚往下探。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接连几步,紫苏都稳稳地踩住了,眼看着,她已经爬下了树顶,快及大树的中段了。 紫苏不禁松了口气。 “咔!” 就达个时候,一枝树枝在紫苏的脚下突然断裂,她整个人都朝着树下坠去。 “mygod!”紫苏大叫一声,忙不迭伸手拼命挥舞,想要抓住可以稳定身形的东西。 幸好,她抓住了一根树枝。 这树枝虽然算不上粗壮,但吊起紫苏这个瘦若喵酱的小萝莉还是不成问题的,凭借着树枝的力量,紫苏总算没有掉到树下去,而是像挂在衣架上的连衣裙,被吊在了那里迎风而舞。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紫苏要怎么下去? 这树枝离地面并不算高,却也不低,重要的是,它的位置生得极为刁钻:在它之上没有比它更壮的树枝,在它之下,也没有。也就是说,紫苏要是想下去,除了直接往下跳,就没得选择。相反,她要是想另辟途径,就得攀上这根树枝,然后顺着它爬到树的主干才行。 紫苏低头看了看地面,她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职业强项:算计,经过精确算计后,紫苏得出结论:跳下去至少要摔个小腿骨折。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紫苏现在处于山坡的最高点。而这个山坡极为陡峭,几乎是呈三角形矗立的。如果她摔下去而未能及时稳定身形,滚下山坡的结局是定然跑不掉的了。 现在来看,就只有往上爬了。 呀呀个呸的!薛“柿子”,算你狠!我百里紫苏要是今日有幸活下来,绝对不会再见你一面,如果我要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紫苏咬牙切齿地想着,双手用力攀住树枝,身体向上用力,便想要爬上那树枝。谁想她上辈子引体向上从来没及格的经历在这辈子也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她根本攀不上去! 不仅没攀上去,紫苏还很可怜地甩丢了一只鞋子,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回比一回更倒霉啊。 紫苏真是欲哭无泪。 难道阎王爷听说了紫苏的抱怨,现在显灵准备让她活活摔死,借此收掉她的魂魄咩? 内什么,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紫苏眼泪汪汪地想。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充满了调侃的声音响了起来。 “哟,大小姐,您还真是有雅兴,在这里看风景吗?” 这笑呵呵的声音,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语气,难道是…… “七叔?”紫苏低下头,欣喜地呼唤出声。 那站在树下,手提着灯笼,身着浅青色长衫,一脸招牌式笑容的人,不是七叔又是何人! “七叔,救我!”紫苏看到七叔,简直像看到了亲人一样,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七叔看着狼狈的紫苏,真是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然而他很显然不想错过这个揶揄紫苏的好机会,自是笑问道:“方才宅子里找不见大小姐,都慌了神,夫人和大少爷更是吓得脸色都变了,唤所有人都跑出来找,还以为大小姐是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不是出了意外,而是大小姐心情好,到这里练功兼看风景来了。” 喵了个咪的,你这只老狐狸,不笑话我你能死啊! 紫苏在心里已经骂了郭七叔几百遍,也暗自丢了足有一箩筐的白眼过去。但是!自古识实务者,方为人杰,紫苏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被人笑话不会少两块肉,但如果七叔不管她,那吃亏难过倒霉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这样想着,紫苏便可怜巴巴地对七叔道:“七叔,救我……” 看着紫苏的模样,饶是七叔有多恶趣味也都不忍心再继续下去了,他自是张开双臂,对紫苏道:“下来吧,大小姐。” 下去? 紫苏傻眼了。 “就这样跳下去?”紫苏怔怔地问。 “不然,我回去给大小姐搬个梯子好了。”七叔说着,转身便要走。 “别别别!我下去,我这就跳下去!” 喵了个咪的,真是龙遇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啊!我朱雯堂堂一个现代人,竟然流落到被几千年前的古代人欺负的地步。这世上还有公道咩! 第164章 哭吧,我在这里 心里虽然腹诽,但紫苏却只能咬着牙往下跳。 此时此刻,除了信任七叔,她别无选择。 紫苏松开了树干,整个人向下坠去。这坠落的感觉真的很可怕,然而站在她下方的人,却温和地笑着,张开双臂准备迎接着她。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笑容,却是那样的波澜不惊。 在这一瞬间,紫苏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感觉:就算是整个天塌下来,他都会张开双臂接住紫苏。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这……是紫苏的错觉吧? 一定是的! 下坠的感觉虽然很是可怕,但却也短暂。七叔最终还是稳稳地接住了紫苏,虽然七叔那铜墙铁壁般的胸膛把紫苏撞了个头晕眼花,眼冒金星。而且最要命的是,紫苏的鼻子撞到了七叔的胸膛,她顿时感觉到一阵酸疼,疼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啊!好痛!”紫苏捂着鼻子叫起来。 “大小姐,你还好吧?”七叔看到紫苏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急忙问道。 “七叔,你是钢铁侠吗?为什么我撞你一下,就疼得要死啊?”紫苏眼泪汪汪地问道。 七叔闻听,不禁哑然失笑。看着狼狈而又可怜的紫苏,他不禁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紫苏的头。 就是这样的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紫苏刹那间怔在了那里。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七叔,用一种混合着惊讶与感动的眼神。 是的,紫苏并不是个傻瓜,作为一个上辈子当了二十几年孤儿,这辈子又独自守着重生秘密的可怜虫,她能够敏锐地感觉到他人对自己的感觉到底是好感还是厌恶。七叔的这个动作,怕是只有长辈或是兄长才会有的亲昵与亲近。 如果紫苏没有记错,在她刚到百里祖宅的时候,七叔一直都是对自己不远不近的。他不仅狡猾,非常相当的腹黑,明里暗里摆了紫苏好几道。而且,在很多紫苏需要帮忙的时候,他都选择“见死不救”,十分喜欢坐壁上观,乐得看紫苏出丑。即便是紫苏处于危险之中,他也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七叔已经开始愿意对紫苏提供帮助,并且像一个兄长那样,喜欢拍她的头了? 而最为奇怪的是,七叔竟然总是能够找到自己。如果说第一次是偶然和巧合,那么这一次呢?这次,她可是在山顶最高的这株树上耶! 能够这么快地赶到自己身边,只有两种可能:一,这老狐狸能掐会算,知道自己这会遇到了危险。二,他在自己的身上安装了监视器或者gps神马的定位系统。 可是这里是古代,紫苏已经充分了解了这里绝不可能有现代的那些特工神器。但要说七叔是个大仙一样的人物,恐怕就算是给她一座金山她也不愿意相信。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七叔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紫苏怔怔地问道。 七叔看着紫苏,温文尔雅地笑了一笑。 “大小姐,每个人都有秘密。” 有没有搞错,又是这一句! 紫苏一脸黑线。 但对于像郭七叔这样的老狐狸来说,让他主动把自己的实底交待出来,也未免是有些痴心妄想,紫苏也不是个傻瓜,自然知道这不可能,所以也就不再做无用功了。 至少她知道,七叔虽然有捉弄自己的恶趣味,但他绝对不会害自己。 他……是不会突然变脸,把自己逼入绝境的吧? “大小姐,我们回去吧。”七叔说着,转身欲走。 然而紫苏却唤住了他。 “七叔!” 七叔停下了脚步。 紫苏望着他欣长的背影,突然喃喃地问道:“七叔,你是不会背叛我的吧?如果有一天,你讨厌我了,不想再来找我这个总是走丢的窝囊主子,你会把我自己扔在这里,一个人离开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 为什么要问他? 这是一个……身上藏满了秘密的男人啊! 她连他真正的姓名都还不知道,可为何就能够如此自然地将这些话问出口呢? 是因为……每一次他找到她时,脸上那副泰然自若和理所当然的表情?还是刚才拍她的头时,大手上传来的温热感觉?还是……上辈子自幼便被抛弃,这辈子依旧逃不开被抛弃被“扔掉”的宿命,所以怕了吗? 朱雯,百里紫苏,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七叔没有回头,他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不会。” “转过来,看着我!”紫苏突然任性地命令道。 七叔的身形微微地一震,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紫苏。 “再说一遍,看着我的眼睛说。”紫苏说。 七叔脸上温和的笑意在此刻荡然无存,他郑重其事地看着紫苏,那双有着洞察一切的、精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紫苏,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百里紫苏,我,不会背叛你,不会抛弃你,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任何地方离开。我,会一直保护你。” 泪水,模糊了紫苏的视线,她就这样毫无形象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她撑得太久了,一个人,在这个她根本就不了解的世界独自支撑着。她以为她能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以为她可以好好地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可是,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都只是一个孤独的小女生。 她真的很害怕,怕失去一切的滋味,怕被扔下的滋味,怕一个人待在黑暗里的滋味。 “呜……” 紫苏放声大哭,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倾泄而下。 七叔默默地看着紫苏,在那张平凡得过了头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怜惜与不舍。 那双似是不应该属于这张平凡脸庞的黑眸,此刻光华涌动,似是漫天的星华终于驱散乌云,在星空之中绽放出灿烂的光芒。 七叔张开双臂,拥住了紫苏,用他几乎已经遗忘了的、充满了磁性的低沉声音,轻声地说道:“哭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哇!” 紫苏亮开她的嗓门,用一种极为令人惊悚的声音痛快地大哭。 上辈子没有流过的眼泪,这辈子重生以后一直苦苦压抑着的眼泪,在此刻终于得到了痛快的释放。 哭吧,我在这……我哪也不去,再也……不会离开了…… 七叔慢慢地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出的,竟是一抹难以言说的痛苦与悲伤。 第165章 惊讶!【月票加更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紫苏才渐渐地停止了哭泣。她这才发现自己将七叔衣裳的前襟都哭得湿透了。 “对不住,七叔。”紫苏不好意思地说着,嗓子已然是因为方才的痛哭而变得沙哑,鼻子也是塞塞的。 七叔只是温和地笑笑,他脱下自己的罩衫,替紫苏披在了身上。 “大小姐,我们回家吧。” 回家。 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次了,七叔总是这样对她说,每一次,都让紫苏有一种温暖至心的感觉。 她点了点头,刚迈出一步,一阵钻心的疼痛却从脚上传来,让她轻叫出声。 “大小姐怎么了?”七叔被紫苏唬了一跳,忙问。 “没什么。”紫苏摇了摇头,她弯下身去,伸手揉着自己的脚踝,随着她的碰触,脚踝一阵剧痛。 “许是我方才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脚给扭了。”紫苏真是对自己无语了,跳个树也能扭到脚,自己这辈子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衰! 可是,这是扭伤,属于物理损伤,就算是紫苏有再高明的医术,在这个时候也是无能为力的。 除了一声叹息,紫苏别无他法。 “我来背你吧,大小姐。”七叔说着,将他的后背呈现给了紫苏。 背我吗? 紫苏怔了一怔。 她被“柿子”抱过拎过,被莫少离捉过,还从来都没有人背过她。不过,这里可是古代,自己这么个姑娘家被男人背着……真的可以吗? “大小姐放心,这里没有别人,不用担心风言风语。况且山上野草丛生,荆棘遍野,要是靠大小姐的这双脚走下去,恐怕天亮也回不到祖宅。那时候,夫人和大少爷恐怕就要急坏了。” 七叔的话统统说在紫苏的痛处,不过,不能否认七叔说得是对的。就紫苏这双小短腿,走下真得整整一夜,更何况她还扭伤了脚, 唉,罢了,事到如今,想什么都是多余的,先下山要紧。 这样想着,紫苏便说了一声:“有劳七叔”,然后俯在了七叔的背上。 七叔的背很宽,一点都不像看上去那么削瘦。他身上的肌肉很结实,但不是医生那种肌肉虬张的结实,而是十分精壮的结实,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才让他的身体坚硬得好似钢铁铸成的。 “七叔你是不是被注射了瘦肉精啊?怎么全身上下一点肥肉都没有?”紫苏的话让七叔不禁怔了怔,他转过头,刚想问紫苏什么是瘦肉精,却瞧见紫苏已然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一抹笑容浮现在七叔的脸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位大小姐总是会说出令他感觉到奇怪的话,做出让他奇怪的举动,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却让他莫名的牵挂呢…… 这到底是什么? 郭七,你知道吗? *** 回到祖宅的时候,已然夜深。 由于祖宅里还住着百里宗族的其他人,所以七叔并没有声张,而是悄声将紫苏送回到了闺房。 小护士鬼精鬼精的,她早就看出了百里宗族的那些人不安好心。只这么一小会没瞧见紫苏,吴氏就已经打发好几拔人问过自己不下二十次之多!令小护士心里充满厌恶。所以这会子瞧见七叔将紫苏背回来,立刻奔上前来照顾。 “七叔,大小姐她……” 小护士既担忧又疑惑地问道。 七叔做了一个噤声的声音,然后轻声对小护士道:“大小姐心情不好,所以出去散心。但因为不熟悉乡间的路,所以迷路了,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劳累过度,所以小睡一会而已。” 闻听紫苏没有什么大碍,小护士这才松了口气。 她瞧着躺在床上,一副狼狈模样的紫苏,小护士心疼得无以复加。 “唉,老爷不能替大小姐作主,又跟着这么一帮如狼似虎的亲戚,我们的大小姐真是不容易。”小护士说着,眼圈一红,眼泪便流了下来。 七叔深深地看了一眼紫苏,自是微笑道:“大小姐聪慧过人,一定能将一切都打理好的。你先照顾大小姐,我去禀告大少爷和夫人一声。” 小护士急忙点头,将七叔送出了门去。 虽是祖宅,但毕竟是内宅,七叔并没有直接惊动肖氏,而是让孙孝林通知了锦鳞和郑妈妈。如此,肖氏也得知了消息,一家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夫人,大小姐虽是比在百里府上的时候长大了许多,但行事却依旧像个孩子,若是这样下去,奴婢只担心她会惹上流言蜚语呀。”郑妈妈闻听紫苏回来了,在松了口气之余,却是一脸的担忧。 肖氏也很担心,她叹了口气,道:“清莲,你说得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祖宅这么多的事情都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她又如何排解心中的忧虑?况且若论聪慧,我也是不及这孩子的,无法替她分忧……唉,我这当娘的,还真是失败……” 说着,眼泪便又要掉下来。 郑妈妈虽然伺候了肖氏几十年了,但对于自己这位玻璃心的主子,也是颇为无语。她思量了一番,道:“夫人,奴婢只恐威远侯那边会提前做出什么对大小姐不利的事情来,若是那样,我们就被动了。现在小护士年纪还小,还是让翠兰多跟着大小姐点好。” 郑妈妈的话,让肖氏点了点头:“好,明日便叫翠兰搬到紫苏房间的抱间去,日后不论走到哪里,都让她跟着,以防那边居心叵测,对紫苏不利。丁嬷嬷那边,你也去打声招呼,最好让她寸步不离地守着紫苏,如今时局紧张,只恐……离变天的日子不远了。” 郑妈妈的脸上闪过凝重的表情,郑重其事地点头称是。 *** 可怜紫苏这个一向自诩聪明现代人,却不知自己早就被看似柔弱的肖氏派人保护了起来。反而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才是那个力挽狂澜,可以保护大家的人。 她的脚伤并不严重,但却也敷上了草药,至少也要个十几天才能好。 一直盯着大房这边动静的百里仁德自然不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不断地派老婆吴氏和女儿百里林霜来试探,但却没得到半点答案,不禁恼火。 而就百里仁德恼火不已的时候,秋堂和三大望族一齐上门了。 终于来了! 紫苏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第166章 齐心!【月票加更二】 想当初,先头百里家宗族来人的时候,祖宅上下是一片慌乱紧张。然而今日秋堂与三大望族齐齐聚集到祖宅,百里祖宅却是相当的沉稳淡定。 主子们镇定自若,下人们有了主心骨,自然也是井然有序,一点都没有乱套。 百里一族的族长,二老太爷百里宏坐在最上首,神态威严,目光凛冽,虽然他的背已然佝偻,但经历了无数人生风雨而的他,却有着一股子不容他人置疑的庄重。 五老太爷百里泽坐在百里宏身边,他依旧是面带笑容,温文而雅,如果不知情的人,定然会被他这副文艺范儿蒙过去,错以为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叔。然而,在座的这些人,不论是秋堂的大长老欧阳鹤淳,还是三大望族的当家,谁都曾经跟这两位百里宗族的人打过交道,明里暗里都没占过什么便宜。尤其是这个百里泽,看上去绿色无公害,其实手段比谁都狠辣,比百里宏来得更让人忌惮。 所以三大望族这边的神色,看上去竟是比百里家的人还要紧张,这真让紫苏啼笑皆非。 而这还不是最让她感觉到有趣的,最有趣的是李家的当家李松明,他黑着一张脸,冷冷地瞪着百里武尚。李松明的面相原本像阴毒,一双眼睛更是闪着狠毒愤恨的目光,那模样像是恨不能把百里武尚一口吃了。可紫苏这位二叔也没好在哪里,他的长相自来就凶猛粗犷,这会儿看着李松明的表情更是不善,像一只斑斓猛虎,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亮出自己的獠牙。 紫苏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暗暗叹了口气。 这哪是望族议事?根本就是黑帮开会! 虽然是晚辈,但紫苏却紧挨五老太爷百里泽而坐,原因无他,在祖宅,紫苏是当家,是家主。尽管百里文英对此十分不爽,但事已至此,他就算再不爽也只能同意。不仅同意,他还得在人前给自家的闺女撑足了面子,这种哑巴吃黄连的事儿,他百里文英恐怕是第一回做呢。 代表冯家来的,依旧是“端庄哥”冯子明,他端着茶,不紧不慢地喝着,还不忘时不时地看一眼紫苏,目光之精明狡诈,令紫苏的脊背不由得一阵阵泛起凉意。 杨宗德还是一副暴发户的劲头,坐在那儿,一边嘬着牙花子,一边四处打量着百里祖宅,表情里尽是嫌弃。那模样真让紫苏恨不能狠狠地踹他一脚。 秋堂长老欧阳鹤淳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百里大小姐,今年的麦种,已经送来了。你可派人与胡瑞进行交割手续。” 对这位秋堂的长老,紫苏还是充满敬意的,听说欧阳长老为人公正客观,而且十分有正义感,许多被三大望族欺负的百姓都会找到欧阳长老替他们作主,农户们都说,若是没有了欧阳鹤淳长老,恐怕整个锦城就都是三大望族的天下,再没有公平可言了。 “有劳欧阳长老。”紫苏说着,便吩咐七叔前去与胡瑞交割。胡瑞,便是上回在种子大集的时候敲锣的大汉,生得十分强壮,一张胡子接茬的脸上尽是笑意。七叔客气地对他拱了拱手,便带着他前往后堂去了。 “不过是送个麦种而已,何劳三大望族的家主都一起到场?”姜到底还是老的辣,百里宏直截了当地把话挑明了。 “这……”欧阳鹤淳显然没想到百里宏这么直接,当即便略略迟疑了一下,似是在思量着应该如何张口。但杨宗德可没有欧阳长老这么有风度,当即便嘿嘿一笑,道:“二老太爷莫不是老糊涂了,容易忘事?自古拨了种子大集头筹的家族,可是‘丰收祭’的东道主哇。” “哼。”百里宏冷笑一声,他用像看跳梁小丑般的眼睛瞄了杨宗德一眼,道,“我是老是老了,可还没糊涂。‘丰收祭’素来都由三大望族轮流承办,如今三位家主将这殊荣给了我们百里家,这倒是莫大的荣幸。办就办了,杨员外也说了,谁让我们是这次种子大集的赢家呢,是不是?” “你!”杨宗德气得脸色大变,就连冯子明和李松明这两位明明的脸色也变了一变。 紫苏忍俊不禁。 她的这位五叔公说话素来不客气,换句话说,什么难听他拣什么说,就是不怕得罪人。不过,今天这番话说得真是太解气了,让三大望族丢尽脸面却又无话可说,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毒舌大王五叔公啊! 眼见气氛变得如此紧张,欧阳鹤淳长老便清了清嗓子,笑道:“百里家一直默默无闻了十几载,大小姐和大少爷在种子大集崭露头角,可谓是英雄年少,令人佩服。两位少主不仅气度不凡,出手也是阔绰,以十贯一袋的麦种价格购入了麦种,这不仅是这次种子大集的最高价格,更是史上第一次盛况。我们百里家既然有这等财力,想来,举办个‘丰收祭’应该不在话下罢?” 一丝精芒在百里宏的眼中闪过,他深深地看了眼欧阳鹤淳,一抹笑意在他的脸上浮现出来。 “我们百里家当然有这个财力,不仅有这个财力,还有这个人力。” 百里宏的话音一落,百里武尚便立刻出言道:“我们百里家自然愿意尽全力办好这次‘丰收祭’,紫苏,是不是?” 闻听百里武尚这番话,紫苏却是微微地怔了怔。 她真的没有想到,看似是来找茬的二叔竟会在这个时候发声支持她。难道……他们不是因为涨了租,所以想把自己一行人赶出祖宅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要尽全力支持自己呢? 见紫苏有那么一、两秒钟的犹豫,五老太爷百里泽笑着说道:“紫苏,你就不客谦让了,既然三大望族的家主们都愿意把这次机会让出来给我们百里家,我们自然当仁不让了。” 该死的百里泽! 李松明目光阴冷地瞪了一眼百里泽,那眼神就像刀子般锋利。 第167章 还在看我? 对于目前的这种状态,不仅是三大望族,就连百里家本族,也有人感觉到了异样。 那个人就是百里仁德。 坐在一旁的百里仁德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的一双丹凤眼从两位老太爷的身上溜过来又溜过去,眼珠子又转了几转,最后竟换上一副凛然正色,对紫苏道:“紫苏,有宗族在,难不成你还没有信心吗?” 虽然百里仁德的心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但是他的话却触动了紫苏。 说得没错,今天的紫苏已经与昨日不同,往昔她是单打独斗,一个人要保护所有对她而言重要的人。可如今的她,身后有整个百里宗族的支撑。这会子又有百里宗族的族长和长老坐镇,难道她还有什么好怕吗! 这样一想,紫苏便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笑道:“三叔说得是,欧阳长老,我们百里家一定将此次的‘丰收祭’办得红红火火的!” 闻听紫苏这样说,欧阳鹤淳便露出了笑容,并朝着紫苏点了点头。 “哼哼,先别高兴得太早了。”一直在旁边阴沉着脸的李松明说话了,他扫了一眼紫苏,冷笑道,“‘丰收祭’不过只是一个开头,真正的重头戏在舞狮上。今年正巧三年一度的‘舞狮’大赛。百里大小姐,今年的天梯,可是比以往都要高。” 舞狮? 紫苏的心头动了一动,她悄眼望向了百里宏,见百里宏的脸色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异样。不仅是他,就连百里泽和百里武尚的脸色都有了几许凛然,想来,这舞狮必定大有文章! 虽是如此,可事情进行到这一步,紫苏已然没有半分后路可退了。她自是笑着说道:“多谢李员外提醒,我们百里家,是不会输的。” 好一个不输。 李松明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竟是连告辞都没有地,大步走了出去。 “告辞。”杨宗德也是满面不快,他虽然打了声招呼,但语气里明显透露着不爽与不屑。 至此,三大望族的家主走了两个,就只剩下三大望族之首,“端庄哥”冯子明了。 其他两个人这样粗鲁无礼,欧阳鹤淳着实是有些过意不去,他站起身来,客气地说道:举办‘丰收祭’乃是一件辛苦之事,百里大小姐若有不懂或是需要帮忙之处,可随时到秋堂来找我。” 跟李松明和杨宗德不一样,欧阳鹤淳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见欧阳鹤淳已然站起身来,众人便都站起来相送。 “有劳欧阳长老。”百里宏虽然嘴巴很坏,为人很拽,但他也不得不给欧阳鹤淳几分面子,自是客气地感谢道。 就在这个时候,三大望族之首,冯家的代言人,冯子明说话了。 与杨宗德和李松明不同,冯子明面色沉稳,神色泰然。他转过头,用那双深沉到了极点的眼睛看了眼紫苏,竟难得地露出了笑意。 “若百里大小姐需要帮忙,冯家愿随时提供帮助。” 冯子明眼睛里闪烁的笑意让紫苏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惊悚,她可不记得冯家什么时候这么友善过。记得上次在种子大集的时候,冯子明还阴阳怪气地给了自己好一通“劝告”,如今却又换上了这样的一副模样,不能不让她感觉到诧异。 这个冯子明,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待紫苏说话,已然有人先行替她发了声。 “冯公子可真是宅心仁厚,百里家甚是感激。”说话的,是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百里朱炎。他先前一直坐在百里武尚的身边,像是一个旁观者,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也不说话。只是这会看到冯子明的眼睛一直盯在紫苏的身上,便站起来上前一步,用他高大的身体挡住了紫苏。 百里朱炎生得魁梧,眉目间更是粗犷张狂,那神情倒是多了几分逼人的煞气。 然而冯子明却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自然不会被百里朱炎吓到,他自是坦然一笑,道:“好说,好说。” 便朝着百里宏与百里泽拱了拱手,与欧阳鹤淳一起告辞了。 百里宏和百里泽等长辈亲自送欧阳鹤淳和冯子明一起走了出去,正堂里只剩下了紫苏和百里朱炎。 “堂兄,多谢你。”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百里朱炎,紫苏由衷地说道。 然而百里朱炎的表情却一丁点都没有因为紫苏的感激而有所缓和,他转过身,用依旧凶巴巴的表情瞪着紫苏道:“你一个姑娘家,出来抛头露面已经是不对,还有这个胆子跟男人面对面,你每天吃的都是熊心豹子胆吗?” 呃…… 紫苏的嘴角抽了一抽。她知道百里朱炎是个粗人,可是却没想到他这么粗,说话这么糙,真是让人想发飙。如果不是看在他当初替自己挡下冯子明那龌龊的眼神,紫苏还真的是想要喷他两句,不过想来……他也是为了自己好吧…… 因为忍着发火,紫苏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百里朱炎见紫苏这样,还当她是有所悔意,自是神色缓和了些,道:“罢了罢了,你也不用自责,这也不是你的过错。只是你年纪太小,需得当心这些男人……咳,总之,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举步便走了出去。 啊? 这是哪跟哪儿? 紫苏瞧着百里朱炎离开的身影,有些傻眼。不过,一直站在紫苏身后的丁嬷嬷却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大小姐,炎少爷说得对,你是一个姑娘家,又未成亲,传出什么闲话来,对大小姐是极为不利的。” 紫苏的额前顿时滴下了个大大的汗珠。 “可是丁嬷嬷,你也看到了,正堂这么多人呢,我又不是单跟冯公子一人说话,怎么就会生出什么闲话……”对于这位丁嬷嬷,紫苏可是相当的头疼。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到丁嬷嬷嘴里,那就是三个字“不得了”!好像天快要塌了地快要陷了世界马上要乱套了,根本就是一个“厚黑学”的发言人!这与紫苏那坦坦荡荡的世界观太不一样了,紫苏真不知道,百里文英为毛要派这么一个“受迫害妄想症”的嬷嬷来给自己。 第168章 瓜田李下 闻听紫苏这样说,丁嬷嬷却只是淡然一笑:“就算大小姐你行得正坐得端,但却控制不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生出什么邪念来。若天下都是善良之辈,百里一族如今又缘何处境如此艰难?” 短短的一句话,竟让紫苏神色一惊。 紫苏猛地转回头看向丁嬷嬷,说实话,她先前可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之前她只是提防着“柿子”和莫少离占自己的便宜,却恰恰忽略了在古代,是没有“合作伙伴”和“普通朋友”这一说的,在这个只分为“雄性”和“雌性”两种生物的时代,但凡是没有近亲的,都得避嫌!否则,就有“瓜田李下”的嫌疑,就会被人非议。 “难道……冯家的人会做出什么龌龊之事吗?”紫苏脱口而出。 丁嬷嬷笑得好似一只狐狸:“画皮画骨难画虎,知人知面不知心。” 紫苏这回,是彻底的无语了。 “可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处境,想不抛头露面,恐怕是不可能的啊……”紫苏也不禁忧心起来。 “大小姐也不必多虑,日后,不论大小姐到哪里,都要带着人即可。要切记,不论哪里!”丁嬷嬷把“不论哪里”这四个字咬得极重,紫苏心里虽然有诸多不情愿,但想着方才冯子明那诡异得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眼神,心里也是不由自主地一阵腻味。 好吧,就这样吧,我同意。 紫苏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 关于舞狮,百里宏是这样告诉紫苏的。 每隔三年的“丰收祭”,都会有一个重头戏,那就是“舞狮大赛”。而“舞狮”这一活动的具体内容那就是……呃,字面上的意思。 然而与众所周知的舞狮所不同的是,这些“狮子”,乃是由各个家族所派出来的代表扮演的。就像是划龙舟一样,这些家族的“狮子”会经过“舞”、“炫”、“跃”、“争”,这四部分的表演而晋级。其中“舞”是最为简单的,不过是摇摇尾巴扭扭腰,亮个相。“炫”,即是炫耀,大抵是做出几个炫酷的动作来让大家喝彩鼓掌,讨个喜庆。从“跃”这一程序开始,舞狮便逐渐进入了高。潮,在这一关卡中,各家族的“狮子”会相互凭借对方的“身体”作为跳板,进行花式跳跃,可以说,这是最为残酷的一环,正是在这个环节里,被淘汰的“狮子”最多,受伤的人也最多。“跃”之后,便是“争”,这才是万众瞩目的重量级环节。在这一环里,经过残酷竞争幸存下来的“狮子”要去攀爬一个最为陡峭的“天梯”。这个“天梯”乃是由粗木桩搭建成的金字塔,底部方正,而越到上方就越尖峭危险。听说有很多家族的“狮子”都在爬金字塔的时候摔下来,甚至闹出过人命。可饶是这样,每一年的“舞狮”也依旧是极具盛况,最为热闹的。原因只有一个:这是三大望族之间的较量。 百里家已经有很久不参加“丰收祭”了,久到已经忘记了还有三年一度的“舞狮大赛”这一说。但不管怎么说,百里一族正在崛起,这对于三大望族而言乃是相当大的一个威胁。原本便是鸠占鹊巢的杨家,哪里能任由百里一族强大?而一向与百里家有弑父之仇的李松明更是虎视眈眈,一副不把百里一族踩死不罢休的模样。 最为让紫苏摸不透的,便是冯家。当其他两个家族向紫苏表示了强烈敌意的时候,冯家却深藏不露,且表达出想要交好的意愿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虽说我们先前忘了舞狮这一项,但就算如此,我们是不必怕他们的,”百里朱炎拍案而起,道,“我和医生可以打前锋,若有胆敢拦我百里家者,一律踢翻!” 紫苏望着自己的这位堂兄,心情可谓复杂得很。她一方面很欣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威武的帮手,但另一方面,也为百里朱炎的粗野头疼不已。这般横冲直撞,以后若自己压制不住,可就是一个大麻烦。 所幸这会子不用紫苏发话,二老太爷百里宏便冷着一张脸,喝斥道:“蠢材!仗着你有几分三脚猫的本事,就想拔头筹!真是愚蠢到家!你当其他三个家族是纸糊的泥捏的?就算我们不把杨家手下那些狗腿打手放在眼里,冯家的‘四鹰’却不得不防。况且,单李家手底下养的‘六虎’,就够你喝一壶的!” “六虎?”紫苏奇怪地问。 “所以说啊,紫苏娃儿,你这回的麻烦,惹大了……”纵是嚣张粗犷的百里武尚也在这个时候叹了口气,道,“冯家的‘四鹰’,乃是黑鹰、白鹰、赤鹰和鬼鹰。听说这四人曾经是西域通缉的逃犯,为了躲避西域的追杀而逃到中原,继而被冯家收留,从此为冯家卖命。他们武功高强,手段了得,乃是冯员外的贴身保镖,先前几年,我们百里家在这‘四鹰’的手上就吃过不少暗亏。而李家的‘六虎’也十分凶悍,早在近二十年前,我们与李家那次冲突时,‘六虎’与我们百里家的几个得力家丁都死伤不少,如今六虎已经剩了‘三虎’,但我昨日打探过消息,另外三虎的儿子和侄子替了死去三虎的位子。宿怨旧仇加在一起,恐怕这次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百里家……” 我勒个去的! 紫苏这会子死的心都有了。她这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得罪了哪路神仙,为啥运气就这么衰!不过说起来,要怪还是得怪百里家的老太爷。好死不死的,干什么要打死人家的老太爷?不仅打死老太爷,连人家下人打死了。你打死就打死了吧,可你倒是争点气,多生点儿子啊!人家又是儿子又是侄子的,百里家这边可倒好,人手不够不说,会武功的还就那么一个!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紫苏欲哭无泪。 五老太爷百里泽也沉吟道:“如今我们百里府上能用的人少之又少,仅凭朱炎和医生,恐怕还是不行。至少要再找两个武功高强之人方可……” “如果我们舞狮输了,又会如何?”紫苏突然问道。 第169章 阴险! 输了,会如何? 紫苏的这一提问有如一块石头投入湖水,立刻激起千层白眼朝着她翻了过来。百里朱炎更是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她,道:“‘丰收祭’的规矩,胜者奖金五千两白银,统统由输的一方来凑。你说输了会如何?” 五千两白银! 紫苏的眼睛顿时瞪得圆了。 “不仅如此,这奖金,乃是从名次的最高到最低来收取的,也就是说,名次排得越低,上缴的银两越多。” 紫苏直接就想要吐血倒地了。 有没有搞错! 五千两!都疯了吗,疯了吗? 这是要活活逼死人的节奏啊有没有!早知道如此,紫苏真的,真!的!不会去种子大集得瑟啊,呜呜呜!不过,紫苏不相信这场“舞狮”她一点胜算都没有。其实,不是不相信,而是紫苏知道,她不能输! 因为,她没钱。 不过,没钱不要紧,紫苏可以赢。只要赢了,不仅可以不用掏钱,还可以赚钱。这对于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紫苏来说,那是妥妥的黄金定律啊有没有! 嗯,就这么决定了!不论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她都不能输! 坐以待毙从来就不是她百里紫苏的性格,她相信,能够取胜的方法一定有。 于是紫苏拍案而起,扬声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先去看看那个天梯到底有什么名堂!” 说罢,她甚至不与几位长辈打招呼,便大步走了出去,全然不顾那些已然石化了的长辈,都用着怎样惊悚的目光瞧着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紫苏此时的脑海里已然全都被取胜的信念所占据了呢?呃……好吧,其实是不想从自己口袋里掏钱的信念。 紫苏的离开让丁嬷嬷一阵无语,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她绝对不会单独行动,这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这位暴走的小祖宗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谁让她摊上了这么个主子呢?既来之则安之,她只能提高服务意识,主动一点了。 这样想着,丁嬷嬷便加快脚步飞奔出去追她的主子了。 这一主一仆走出了正堂好久,众人方才回过神来,最先反应过来的,当然是历经种种磨难最多的二老太爷百里宏了。 “这丫头是怎么回事?一直这么风风火火的吗?” 五老太爷百里泽笑呵呵地道:“倒是个有趣的孩子,二哥,你有没有觉得,紫苏丫头的性子倒是跟祖母有几分相像。” 百里泽的话让百里宏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了自己的五弟一眼,然后用带着复杂的神色低声嘀咕了一声:“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你竟拿她与祖母相比,真是老糊涂了。” 话虽这样说,百里宏脸上的神色却是有了几分柔和。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一旁的百里仁德说话了。 “两位叔公,如今的情形恐怕跟我们先前预料的大不一样。想必各位也知道,如今长房已经分了出去,我与二哥也是各自当家,可这会子‘丰收祭’要出的可不仅是人力,还有物力。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住下去,可有些不太对啊。” 百里仁德的话一说出口,令整个正堂的气氛全都为之一变。 方才还一心为“丰收祭”出谋划策的百里武尚,也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沉吟道:“三弟所言极是,常言道:在其位谋其正。二叔公,三叔公,是不是也给给我们一个名分与交待?” 百里宏和百里泽这两位长辈对视一眼,彼此都从眼中看到了思量与谋划。 *** 且说紫苏在丁嬷嬷和翠兰、小护士以及可乐、七喜、美年达和红牛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苑南门。 苑南门,地处锦城之南。因为京城在锦城之南,所以苑南大门是面南而立,是一处繁华宽敞之地。 历年的“天梯”,都会建在苑南门,今年也不例外。 听说,今年包揽“天梯”承建的,正是李家。李松明李员外表示,他一定把今年的“天梯”搭建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穷尽危险,陡峭无边。 紫苏站在“天梯”之下仰望,那心情恐怕只有“叹为观止”四个字所能形容。 是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紫苏不知道,但“穷尽危险,陡峭无边”那真的绝对不是吹的。别说别的,单是粗壮的大圆木头,恐怕就有几千根之多,从这里仰望,望得紫苏脖子都快要断了也没能数出来到底有多少层,恐怕现代的摩天大楼也不过如此吧? 这个李松明,是想把人往死里整吗? 呀呀个呸的! 紫苏恨得牙根直痒痒。 看起来三大望族是铁了心地想要整倒紫苏,想要黑他们百里家的钱了。 紫苏的拳,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她的心情不好,很不好。堂堂“玉面小算盘”的钱,可不是那么好黑的。想从她口袋里往外掏钱,那绝对是痴心妄想! 然而纵然紫苏有这个决心不让别人占得她一点便宜,其他人却是没有。翠兰也听说了若输了银子的家族会掏银子的事,早就担心得不行。这会子瞧“天梯”如此陡峭,更是吓得一张脸都变了颜色。 “乖乖,这天梯什么时候修好的,这么高!先前时候也没听说在搭这东西啊,怎么才不过眨眼的工夫就塔起来了,规模还这么大!” 翠兰的话让紫苏的心头猛地一动,翠兰说得没错!先前秋堂那边一直借口李家和杨家起了争执,不肯给他们送种子,如今刚送来种子,梯子便已经搭好了,哪里就有这么快这么巧的事! 这分明是秋堂跟三大望族联合起来,算计她百里紫苏! 哼,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敢蒙蔽我百里紫苏…… 紫苏的一张脸,阴沉了下去。 “大小姐,你可是心情不好吗?”看到紫苏的模样,小护士不免担心地问。 “是不是被这天梯弄得心情不好了?”作为大小姐最忠心的丫头,翠兰急忙安慰道,“大小姐莫要担忧,天梯再高,我们也会有法子登上去的!大小姐可千万不要忧心,仔细伤神!” 翠兰原本是一番好心开解紫苏,却不想她的话,却惹来了一场事端。 第170章 新情敌? “嗬,都说百里家的大小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今日一见,却不过是个胆小鬼。” 一声冷笑之声从紫苏的身后响起,紫苏一怔,她转过头,赫然发现一行人从自己的身后走了过来。 那是被四个家丁、四个丫头和两个嬷嬷簇拥的一位少女,看样子,她比大不了一两岁,但通身的气派可是不小。 但见她穿着鸭黄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下配朱红的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头青丝梳成同心髻,上插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坠着金海棠珠花步摇,耳朵上挂着一对镶宝石菱花纹金耳坠,项上戴一个赤金盘螭巊珞圈。 且不说她那身价格不菲的衣裳,单是这一套首饰行头,便已然说明了她的身价——紫果果的富二代啊有没有! 然而,就是这位金灿灿的富二代,这行高大上的行头却晃得花了人的眼,倒让人忽略了她的容貌。 “喂,百里紫苏,我说你呢,你往哪看!”那少女见紫苏的眼神在她身上溜来溜去,就是不看她的脸,不由得有些急了。她上前一步,直站到紫苏面前,愤然地瞪着她。 紫苏这才注意到这少女的长相,她生得一张圆脸,柳叶弯眉大眼睛,皮肤白皙小嘴巴,倒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只可惜,她脸上那飞扬跋扈的表情却让人难以对她产生亲近之意。 “看到本小姐,为什么不打招呼?你娘没教你礼数啊?”少女翻着白眼教训紫苏。 紫苏真是一脸黑线。我没礼数?你上来就指着别人的鼻子呼吆喝三的,这就是有礼数了? “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说什么打招呼的话。”紫苏挑着眉毛道。 “你!”少女一时语塞,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 紫苏却连理都不想理她,转身便要离开。 这时,少女身边的一个丫头说话了:“我们家小姐乃是李员外的嫡女,李萤萱。” 李松明的女儿! 紫苏的眉头皱了一皱,她不由得转过身来,看了李萤萱一眼。说实话,以李松明那种阴险得像天天下人都欠他钱似的一张脸,居然能生出这么圆润的女儿来,还真是让人惊奇。不过,看李萤萱这嚣张跋扈的模样,跟李松明确实如出一辙。 看到紫苏回头看她,李萤萱还以为紫苏被她的名头吓着了,当即便上前一步,指着紫苏的鼻子道:“哼,我还以为是哪路国色天香会让子明哥哥另眼相看,原来不过是个像要饭花子似的人。还说什么是百里家的嫡亲长女,穷酸得连点珠钗都买不起,真是笑掉我的大牙!” 哪呢? 紫苏的耳朵动了动,她说子明哥哥?子明哥哥是什么鬼? “你说得子明是谁?”紫苏莫名其妙地问。 “百里紫苏,你少装糊涂!子明哥哥,自然就是冯家的少东冯子明!”李萤萱气极败坏地叫道:“不要以为你长了张狐媚子的脸,就可以勾引我子明哥哥,告诉你,百里紫苏,我是不会认输的!” 啥? 勾引? 紫苏彻底晕了,我不过就跟那个冯子明说了句话,还是当着众人面说的,就成了我勾引他了?有没有搞错?你们捕风捉影也得有个谱不是? 紫苏的视线不经意落在了丁嬷嬷的身上,见丁嬷嬷一脸的“你看,我说得没错吧”的表情,紫苏真是被古代人夸张的想象力气得快要吐血了。 “我说李大小姐,你有没有太夸张啊?你都说了那是‘你的’子明哥哥,那你不好好看着他,跑到这里跟我吼什么?这有工夫,不如回家跟‘你家’子明哥哥牵小手去吧,去吧去吧。”紫苏跟这种白痴似的女人没有什么话好讲,她不耐烦地朝着李萤萱挥了挥手,却不想她的手被李萤萱一把捉住了。 “百里紫苏,你不要欺人太甚!告诉你,你不要脸想贴我子明哥哥,那是门都没有的!今日,我就偏要给你点教训!”说着,李萤萱便用力一扭紫苏的胳膊,扬手便要去打紫苏的耳光。 我勒个去的! 你们李家人都是疯子吗? 紫苏气坏了,她堂堂百里家家主,根本不愿意跟这个没脑子的傻妞一般见识。但现在人家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难道还任由她打不成? 紫苏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侧过身子,躲过李萤萱的手,然后迅速地伸出另一只手,捉住了李萤萱的手腕。 “李萤萱我警告你,不要乱来,注意你的身份!”说着,手便是用力一捏。 这下正捏在李萤萱手腕的穴位上,疼得李萤萱哇哇大叫,竟是大哭起来。 “大小姐,万不可!” 这两位主子见面就掐的气势,可是把那些下人们都吓得傻在了那里。所幸,见惯了风浪的丁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她急忙上前,按住了紫苏的手,道:“大小姐,快放开李姑娘。” 紫苏可不是一个惯孩子的,她猛地转过头来,想要喝斥丁嬷嬷。但当她看到丁嬷嬷眼中的警醒与锐利之气之时,便当即清醒了过来。 也是,眼下可不是树敌的时候。 这样想着,紫苏便松开了手。李萤萱见状,急忙揉着手腕逃到她的下人们身后,痛哭不已。 “香冬,香冬你看,我的手!我的手,呜呜呜!”李萤萱痛哭着对那丫头道。 那位被唤作香冬的,正是先前向紫苏通报李萤萱名字的丫头。那丫头看上去至少有十九岁了,生得体态丰盈,虽然长相标致,但眉目之间却始终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心机深厚之感。 香冬一边替李萤萱揉着手腕,一边转头看着紫苏,冷笑道:“百里大小姐好大的脾气,这刚一见面,就出手打我家主子吗?” 神马? 明明是她打我好吗! 紫苏可没想到李家的丫头竟然这么黑白不分,而且还有胆子敢在自己面前阴阳怪气。然而还不待紫苏发威,李萤萱便像是被提醒了似的,跳着脚叫道:“她打我!她打我!来人,教训他们!” 话音一落,她身后的四个家丁便呼啦一下冲过来,要对紫苏动手。 第171章 暧昧【月票加更一】 眼看那些家丁冲上来,便要为难紫苏。 “你们敢!”可乐等人亦是一拥而上,将紫苏保护在身后。开玩笑,当他们八壮丁是纸糊的不成,敢在他们面前欺负他们的大小姐? 紫苏对这一幕头疼不已。她自是被李萤萱气得七窍生烟,但在这个时候起冲突,实在是不理智的。可照着眼前的情形,就算是她想要礼让地后退一步,那个李萤萱也不会放过她的,遇上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主,真是让她没辙。 小护士气得要命,翠兰一向忠心护主,看到李萤萱这般无礼,也是气得一张胖脸涨得通红,恨不能上去给李萤萱两巴掌。饶是丁嬷嬷再沉稳,也免不了脸色不佳。她自然知道,遇上这样无理取闹的主儿,什么礼貌谦让恭敬都是白扯,只有硬拼才是王道。所以她自是将紫苏护在身后,一双犀利的眼睛直看着眼前的那些人,手,亦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腰间。 眼看双方便要打将起来,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声冷哼突然响了起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声音并不大,声音亦是低沉,却透着一股子难言的威严和魔力,让李萤萱立刻高兴起来。她转过头去,看向说话之人,欣喜地叫道:“子明哥哥!” 子明哥哥? 紫苏顺着李萤萱的目光看过去,但见来的人身着竹青色直襟长袍,风度翩翩,神明俊朗,却不是冯家的少东冯子明又是何人? 这会儿,冯子明乃是在一行家丁的陪同下走来的,看样子,也是来“天梯”踩点的。 冯子明。 紫苏一看见这货,就恨得牙根直痒痒。一切事端皆由这个冯子明所引起,她真是想好好收拾一下这个魂淡! 紫苏虽生气,但李萤萱却是开心不已。她立刻朝着冯子明跑过去,举起手给冯子明看,嘴巴里嗔道:“子明哥哥,你瞧啊!百里紫苏欺负我,把人家手腕都捏痛了。” 我勒个去的,你还敢再肉麻一点吗? 紫苏翻了一记白眼丢给了李萤萱。 冯子明冷冷地扫了一眼李萤萱,也没有理她,而是朝着紫苏走了过来。 “冯公子留步。”丁嬷嬷立刻上前一步,挡在紫苏身前,冷声对冯子明道:“冯公子,这位李姑娘抵毁我家大小姐名誉,误会了我家大小姐与冯公子。还请冯公子澄清,还我家大小姐一个清白。” 冯子明眉头顿时皱在了一起,他看了看丁嬷嬷,目光里尽是不悦。看样子,令他不快的,并非是李萤萱所造的谣,而是丁嬷嬷挡了他的路。 然而丁嬷嬷哪里会在这个毛头小子面前退让?自是毫无畏惧地瞪着冯子明,等他说话。 对于丁嬷嬷的保护,紫苏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但她到底是百里家的家主,龟缩在下人的身后不发一言,可不是她紫苏的风格。 于是紫苏从丁嬷嬷的身后走出来,目光清冷地看着冯子明道:“冯公子,我乃百里家主,可不是与人争风吃醋的千金小姐。‘丰收祭’在即,尚有诸多事宜需要筹备,可是这位李姑娘却误解了我。若是她处处与我为难,可真是教旁人笑话了。” 紫苏的话让冯子明的脸色微微地一僵,而李萤萱却怒叱一声,上前对紫苏嚷道:“百里紫苏,你说谁呢?我误会你?明明是你勾引我子明哥……” “住口!”李萤萱的话还没说完,便遭到了冯子明的一声厉斥。李萤萱浑身一震,惊恐地看着冯子明。 方才还温文而雅的冯子明,这会子却冷着一张脸,目光凌厉地瞪着李萤萱,喝斥:“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为何要如此抵毁百里大小姐?你可知道这样做,乃是为大家闺秀所不齿,是要遭人讥笑的吗?” “子明哥哥你……”李萤萱的一张脸都涨得红了,她委屈地看着冯子明,一双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看上去楚楚可怜。这位李萤萱长得原本便不丑,这会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是我见犹怜,怕是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心生不忍。然而冯子明却依旧一脸阴冷,不见半分怜香惜玉的模样。 “子明哥哥,你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吼我吗?”李萤萱咬着下唇,难过地看着冯子明,问。 冯子明已然对李萤萱失去了耐性,他根本无眠回答李萤萱的问题,只是冷冷道:“日后,绝不允许你再找百里大小姐的麻烦,你可听得明白?” 李萤萱彻底绝望了,她的泪水流了下来,继而再不理冯子明,而是用她充满了怨恨的目光恨恨地瞪了紫苏一眼,便愤然转过头跑开了。 “小姐!”李家的下人们一边唤着李萤萱,一边纷纷朝着李萤萱跑开的方向追去。而那个挑起事端的香冬却挑起眼睛,深深地看了紫苏一方,方才举步离开。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叫做香冬的丫头,很不简单。 看到李萤萱离开,丁嬷嬷等人这才松了口气。而冯子明却趁这个时候上前一步,垂下眼帘望着紫苏,问道:“百里大小姐可有受伤?” 紫苏抬头,正遇上冯子明的眼神,那双狭长的眼睛里精芒流转,却有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让紫苏的心头不禁一凛。 “你的手腕红了,可是被捏疼了?”冯子明说着,竟然伸出手来要拉紫苏的手。 紫苏心头大骇,急忙后退。丁嬷嬷更上前一步,挡在了紫苏的身前,警惕地看着冯子明。 冯子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他自是后退一步,微笑道:“百里大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出于关切问候大小姐一声而已。既然大小姐没事,我便再不打扰。不过,我冯家做出的承诺是不会变的,任何时候,只要百里大小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冯家,义不容辞。”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紫苏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冯子明离去的背影,紫苏的心情那可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而丁嬷嬷却在这个时候,不失时机的补了一刀:“大小姐,这会儿你可还觉得人言是不可畏的吗?” 第172章 不可见,却必须见【月票加更二】 封建制度真可怕。 这是紫苏此时此刻最由衷的想法。她深切地意识到,这种束缚人自由的反人道主义封建制度,就是应该被打倒被推翻的! 不过,现在这个年代,离封建制度被推翻还有好几千年,紫苏就算是有这个思想觉悟也没有用,只能乖乖地按照人家封建制度的游戏规则生活。 只是紫苏不爽,很不爽,非常不爽! 在回去的马车上,紫苏冷着脸,心里早已然将冯子明和李萤萱骂了千遍万遍。 丁嬷嬷、小护士和翠兰见自家的主子这般模样,自是都担心得不心,却又不敢出声打扰紫苏,只得忧心重重地看着她。 “翠兰,你回去打探一下,那个下人香冬是怎么回事。”紫苏突然说道。 看到紫苏还有提问的精神头儿,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是听说,李家似乎跟冯家联过姻。” 哦? 这倒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为了利益最大化,都会采用联姻的手段来把两家联系在一起。但紫苏素来只道冯家和李家为了争夺利益一直不和,却没想到他们也会联姻。 “可这与那个丫头有什么关系?”紫苏问。 “关系自然是有的,”说话的,是丁嬷嬷,她目光深沉地道,“李松明曾迎娶冯老太爷的嫡三女为妻,但听说李松明婚前曾另有所爱,对这位正妻根本不屑一顾,所以便惹恼了冯家,而那位冯氏更是嚣张跋扈,把李家搅得乌烟瘴气,气得李松明一度住在外宅,不曾回家。冯氏又气又恨,竟是在生下这位李家姑娘之后便撒手人寰了。李松明对自己的女儿也不甚上心,好坏都由着她去,久而久之,养成了她的坏脾气。而这个香冬,可是冯家的家生子,跟随家人嫁到李家来的。她娘,当年正是当年伺候冯氏的丫头。所以……” “所以,她自然是一心想要促成自家主子跟冯子明的婚事,故意挑起事端,让我难堪?”紫苏问。 丁嬷嬷不置可否,紫苏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她倒更好奇另外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丁嬷嬷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是有很傲人的经历不假,然而就算她是宫里出来的女官,她的人脉也应该都在京城才对。是什么原因让她对三大望族的事情这么熟悉,连人家后宅的事情都知道得这般详细呢? 面对紫苏那充满了怀疑的眼神,丁嬷嬷却只是讳莫如深的微笑,让紫苏真心感觉到无力。 她甚至从丁嬷嬷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个让她再熟悉不过的回答:“大小姐,每个人都有秘密”。 罢了,罢了,你们都是牛人猛人,我不问便是。 这样想着,紫苏便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紫苏听到可乐奇怪地叫了一声:“七叔?” 七叔? 紫苏挑起帘子看向窗外,发现七叔正驾着一辆轻便的马车停在路边,像是在等人。 待他看到紫苏,便笑意盈盈地道:“大小姐,我们可以走了。” 七叔…… 紫苏的心里一阵感动,真的是知我者,七叔也! 这样想着,她便点了点头。 “大小姐?”翠兰意外地看着紫苏,不知道她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子又想干什么。 “你们都先回祖宅吧。七叔跟我去一个地方。” “啊?”翠兰怔住了,就连丁嬷嬷也颇有些意外,但紫苏却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她自是站起身来,走下了马车。 虽然不明就里,但主子就是主子,更何况有七叔跟着,翠兰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紫苏下了车之后,直接上了七叔的马车。 去哪里这样的话,七叔并没有问,而是直接便驱使马匹奔向城门。 “七叔,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儿?”紫苏到底还是没有七叔的城府,自是直接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七叔只是温和一笑:“舞狮乃一等一的大事,想要不输,就只有寻找外援。那个人……应该是大小姐的最佳外援。” 果真是知我者,七叔也! 紫苏何等感动,当即便对七叔说了一声:“谢谢。” 七叔不置可否,然而那双温和的眼中,却闪过了一抹异样之芒。 而这时候的紫苏,一点都没有发觉七叔神色里的异样,因为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通过今天的事情,她弄明白了眼下的状况,那就是——她绝不能输! 如果在三大望族都这般虎视眈眈的时候输掉了“舞狮大赛”,那百里家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开了头,就没有再往回逃往回缩的道理。紫苏她,一!定!要!赢! 可是,想要记得舞狮,她就必须要有一样很重要的关键武器:武功高强之人。 紫苏重生到古代之后也没有什么人脉,若说武功高强之人,紫苏认识的只有两个:薛“柿子”和“小苹果”莫少离。莫少离就算了,紫苏就算是豁出去赔人家五千两银子,也绝不会求那位瘟神。但是,她却是有一个比赔人家五千两银子还好的办法:找薛“柿子”来帮忙,哦哈哈。 虽然……虽然她并不想见薛“柿子”。 紫苏从怀里拿出了一块铜牌,那铜牌一直被她带在身上,还带着她温暖的体温。 紫苏的手指轻轻地抚摩着铜牌上,雕刻的花纹,目光由清冷变得柔软。 薛“柿子”,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不会再找你的。 可是…… 我终究还是来了呢…… 马车一路朝着京北校场飞奔,紫苏一直沉默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马车轻快地前进,只有车轮的轱辘声响,和马儿时不时发出的响鼻,但这却丝毫没有打断过紫苏的思路。 一路无言,很快,便到达了京北校场。 七叔将马车停在离校场近百米的地方,然后一个人走下了马车。 这一回紫苏的找人程序可谓进行得相当顺利,因为守门的士兵早就一眼认出了她。 “我要见‘柿子’。”紫苏说着,亮出了她的觐见牌。 “是您呀,好说,好说。”士兵连看都没有看那觐见牌一眼,便狗腿似的,一溜烟跑进去通报了。几乎只在眨眼之间,他便跑了回来,笑呵呵地对紫苏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世子有请。” 这么痛快? 有了上次被拒之门外的经历之后,紫苏几乎对现在自己的优待受宠若惊。 第173章 柿子,你竟敢! “您跟我来。”士兵说着,走在前面为紫苏引路。 紫苏跟着士兵,朝着营房主帐走去。这一路上,她看到过一行巡逻的士兵走过来,这些家伙全都嬉皮笑脸地瞧着自己,眼神里尽是好奇与探究,待紫苏走过去之后,他们便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道在八卦些什么东西。 真是讨人厌啊,明明都是一帮糙老爷们儿,还这么八卦龟毛! “姑娘请。”大约走出一盏茶的工夫,主帐才到。士兵站在门前,客气地对紫苏道:“姑娘请进罢,世子在等您。” 紫苏微微一点头,正欲走进去,却瞧见那士兵不但没走,反而站在那里用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瞧着紫苏。 紫苏被那货瞧得毛骨悚然,转头,却见校场的一排兵器架后面,正露出无数个脑袋来盯着自己瞧。见紫苏看向他们,那些脑袋立刻缩了回去,紧接着便响起了一阵哄笑之声。 啊!真是!这些滥人! 紫苏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因为在别人的地盘儿,紫苏早就丢给他们无数个白眼,再外加一顿痛骂了。不过,这其实也就是紫苏自我yy地想想。这里毕竟是骁骑营,紫苏就算再胆大也没嚣张到敢在骁骑营骂人的地步。 她愤愤地扫了一眼那些藏起来的八卦兵,又用鄙夷的目光瞪了眼引路的士兵,方才推开主帐的门,走进去了。 “进去了进去了!” 紫苏才一进去,便从旁边的一个石柱后面窜出来一个人,那不是满面胡须一脸戾气的严子宽又是何人? “严副将?”守门的士兵万没想到严子宽竟然会躲到柱子后面偷听,当即惊得下巴都要掉下去了。 “嘘!”严子宽急忙竖起手指头,示意士兵别出声。 士兵只好点头,然而一抬头,他却发现在严子宽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大票的人,当即便一阵目眩,险些晕过去。 “都给我老实点!”严子宽这时候可谓是拿出了副将的派头,他表情凶狠地瞪了他身后那些士兵一眼,然后……很无良地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这时候的紫苏刚走进主帐的大门,这是紫苏上下两辈子第一次看到古代军资的办公室,还真是稀罕得很。 但见这军营墙壁雪白,窗明几净,墙边放置着一个巨大的屏风,却是一幅大商的疆土图。有着粗犷纹理的青石地面,虎头底座的黑檀木长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和一些紫苏看不明白的奇怪物件,一张完整的白虎皮铺在高大的座椅上。而在那座椅之上端坐着一个人,那人身材高大魁梧,银白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令他的身姿更显挺拔。银冠绾发,眉目俊逸,棱角分明的五官一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势让他婉若降世天神,竟是那般的丰神俊朗,却不知迷住了世间多少女子。 这人正冷着一张脸看着紫苏,那若墨染的眉紧紧地皱着,一双黑眸里尽是不爽。 “咳,”不知为什么,一看到这货的一副大冰块模样,紫苏便禁不住地感觉到一阵紧张。她清了清嗓子,充分发挥上辈子最为擅长的商务沟通强项,朝着“柿子”挥了挥手,道:“嗨,薛柿子同学,别来无恙?” “柿子”同学的身体向后,以一个极为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环抱双臂,脸上的冷峻神色被笑意驱散,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紫苏,道:“不是说不想见不能见不要见了?为何还跑到这里来见本世子?” “呃……这个嘛……”紫苏转了转眼珠,她故做思考状地想了一想,然后笑嘻嘻地道:“我想了一想,还是有必要见一下的……” 紫苏的话还没说完,便觉眼前一花,几乎只在眨眼之间,“柿子”便已然欺身至紫苏的近前。 “柿子”近在咫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可怕的压迫之感就像是一个巨浪迎面呼啸而来,让紫苏透不过气。 她抬起头,看到“柿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一双黑眸里尽是嘲讽。 “呃,我说薛柿子同学,你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点哈?你这样我很难呼吸耶。”紫苏的脸上露出了讨好般地笑容。 自从上次被“柿子”狼吻之后,紫苏便觉得这个“柿子”是个极为可怕危险的人物。他的可怕之程度,甚至比“小苹果”莫少离更甚。所以,离这货最安全的距离就是一米之外。 然而紫苏话音刚落,“柿子”便长臂一伸,按在了门上,如此一来,紫苏整个人便被“囚禁”在了“柿子”身前那半米见方的小小空间里。而最为要命的是,他离紫苏越来越近了。 雅蠛蝶!不要啊! 紫苏急忙举起手竖在胸前,以抵挡“柿子”的突然袭击。 然而“柿子”却只是扭住了门,将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 正贴在门上的严子宽等人以极为华丽的姿势定格在那里,他们脸上猥琐的表情还未收敛回去,但却已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便纷纷扭过头来看向这边。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柿子”如淬寒冰般的眼神和一张冷脸。那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预兆,更是大难临头的警示。 “滚!” 一声厉喝有如虎啸般呼啸而至,这票八卦男吓得一跃而起,紧接着便四散而逃,那动作敏捷迅速的堪比兔子。 紫苏额前立刻滴下一枚大大的汗珠。然而,还不待她松口气,“柿子”便大手一收,将门重新关上了。 他垂下了眼帘,用他那双璨若星辰般的眼睛望住了紫苏。 那双眼睛如此璀璨如此耀眼,竟是令紫苏的心漏跳了一拍。 屋子里好安静,安静到让紫苏更加的心慌和紧张。这种感觉可真不好,非常非常的不好啊! 必须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对,说点什么。 可是……说点什么呢? 紫苏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艰难地寻找着话题。可是却要命地发现,她找不到任何话题。 算了算了,没有话题,就随便说好了! “话说……”紫苏刚张口,“柿子”的大手却已然抚住了她的脖子。 温热的掌心传来“柿子”的体温,竟让紫苏没有来由的战栗起来。 第174章 我求你 他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眼亮得灼人,他的唇……慢慢地凑近了她。 紫苏的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而“柿子”却还在一点点地靠近,眼看,他的唇便要碰触到她的。 不行了,不行了,心要跳出来了,跳出来了! 紫苏觉得自己的心跳声简直跟火车汽笛一般轰鸣作响,她攥紧双拳,身体绷得好似一块木头般僵硬,可即便这样,身体里激荡的电流和心跳的感觉还是没有停止。 停下来,停下来! “停下来!”紫苏紧紧地闭上眼睛,大喊。 “柿子”果然停下来了。 他挑着眉毛瞧着近在眼前的紫苏,这只小猫竟然也有吓成这样的时候,还真是难得…… 这样想着,他那一度紧抿的唇角,便扬了一扬。 咦,真的停下来了? 那令紫苏害怕的“狂风骤雨”最终没有来临,即将跳出来的心也顿在了那里。紫苏悄悄地睁开眼睛,瞧见了“柿子”唇边那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隐隐的笑意。 这家伙……在笑吗? 紫苏怔住了。 然而,就在紫苏放松了警惕的当儿,“柿子”整个人却俯下身来,吻住了紫苏的耳朵! oh,mygod! 紫苏吓得“呀”地一声叫了出来,整个人都战栗起来。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太奸诈狡猾了有没有! 紫苏气坏了,她怒斥道:“走开,你这色胚!” “哦?”“柿子”低低地笑道,“真的要本世子走开吗?” “这个……”紫苏怔住了。她不知道“柿子”口中所说的走,跟自己想下达的命令是不是同一个意思,但若这货真的走了,那舞狮……对了,舞狮! 紫苏终于想起了正事,她急忙伸出手去推“柿子”,口中急切道:“听我说,柿子,我不是来跟你闹着玩的!” “本世子也没跟你闹着玩。”“柿子”的语气突然间冰冷下去,他大手一托,便扶着紫苏的腰,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 这太可怕了有没有! “柿子”这会的体温烫得堪比淬了火的铁钳,紫苏真心不知道,这位“柿子”同学是怎么做到一会冰一会火的?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冰与火之哥哥——冰火两重天咩? 我勒个去的,烫死我了! 紫苏正要伸手去推他,却赫然发现了一件极为了不得的事情! 在她的腹间……有一个……咳,更烫的灼热点在烤着她。买疙瘩,这可是很危险的事情啊有没有?有!没!有! 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情况肯定是会失控的! 这时候的紫苏真的已经急了,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大叫道:“柿柿柿柿子!你冷静,冷静一下!我找你是有正事儿的!我有事要拜托你!” “正事?”所幸,“柿子”还有几分理智尚存,他的身形顿了顿,然后低下头来看紫苏。 太好了,他终于冷静下来了。 紫苏长吁一口气,她忙后退半步,离“柿子”童鞋稍稍地远了那么一丢丢。这位童鞋很霸道,虽然冷静下来,但却没有放下手臂,让紫苏逃包围圈的意思,所以紫苏只能紧紧地贴着墙,以保持距离,只求别碰到这位大柴禾,再让他熊熊燃烧起来。 “对,正事,柿子,我遇到麻烦了!”提起这个麻烦,紫苏便开始头疼起来,她叹息一声,道,“今年是锦城三年一度的舞狮大赛,我们百里家承办了这次的丰收祭,惹恼了其他的几个家族,所以他们这会子正咬牙放屁跺脚地等着收拾我们!” “你一个姑娘家,说什么咬牙放屁的话!”“柿子”又恢复了他的大冰块脸,又开始板着脸斥人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紫苏宁愿自己看到的是个冰块,也不愿意这冰块化身火球,一口吞了自己。 于是她破天荒地没有跟这位“柿子”童鞋吵架,而是继续道:“好啦好啦,是我说错话,不过情况还真的是这样的。听说舞狮大赛很是可怕,其他几个家族都有工夫了得的人在,可是我们百里家除了我堂兄和一个侍卫会点武功之外,其他的全都不行哎。要是照这样下去,我们百里家可就要输了,一旦输的话……就要赔上好几千两银子,我没有钱耶……” 想到百里祖宅还没赚钱,就要亏上那么大一笔钱,紫苏的肝都颤了。而且,她也确实很委屈,恐怕就连傻瓜也看得出来,其他三个家族是摆明了要欺负紫苏,欺负百里一族。 “柿子”当然不是傻瓜,他哪里看不出紫苏眼中的委屈?他略略地迟疑了一下,终是冷哼一声,道:“百里紫苏,你除了涉及到钱的问题时会求到本世子,还会什么?” 呃……这个嘛…… 紫苏顿时一阵尴尬,她摸了摸鼻子,却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不过,理屈词穷可从来就不是用来形容她百里紫苏的,她当即便清了清嗓子,道:“喂,薛柿子,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还救了你的命哎!要是没有我百里紫苏,哪有你现在的威风?要知道我当初是有多辛苦才把你运到那个宅子里治好你的,真是不识好人心……” “狡辩,”“柿子”奚落道,“还不是因为本世子先救了你。” 呃,那倒是。 紫苏转了转眼珠,然后豪爽地拍着“柿子”的肩膀,乐哈哈地道:“矮油,大男人干什么这么斤斤计较。这次帮了我,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哦?”“柿子”眼中一抹火星骤然而现,他伸手捏住了紫苏的小手,然后微眯起眼睛看着紫苏,问道,“你要怎么补偿本世子?” 买疙瘩! 紫苏的心顿时一抽抽。我真是蠢到家了有没有!怎么好死不死的,去拍这家伙的肩膀了!要知道这货就像是隐藏在冰面下的火山,只要轻轻一个身体接触,立马就能火山喷发! “呃,这个……我想想哈……”紫苏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把手抽回来。然而她这点小伎俩哪里逃得过“柿子”的眼睛?他自是黑眸微眯,握着紫苏的手紧了一紧,竟让她根本抽不回去。 第175章 这种报酬!【打赏加更】 这……这个魂淡明显是在欺负人! 紫苏恨得牙根痒痒,但毕竟她有求于人,实在无法骂人,只好开动脑筋,半晌,终于想到了好主意的她欣喜道:“若是赢了这次舞狮,我将奖金的两成给你可好?” 五千两白银,两成就是一千两,也很可观了有没有! 这个出场费,总会打动你的吧? 紫苏星星眼地看着“柿子”,期待着他的回答。虽然脸上充满期待,但紫苏的心里却还是忐忑的。经过这段时间,紫苏已经知道,这位“柿子”兄可比莫少离难对付得多,他……真的会同意吗? 说你同意,说你同意,说你同意啊! 紫苏在心里开始念咒,天知道这会子她要是有一个可以洗脑的机器,该有多好啊啊啊! “好。” 哪呢? 紫苏瞪大了眼睛。 我耳朵没出毛病吧?他刚才说的,真的是“好”吗? “你说……好?”紫苏小心翼翼地问。 “本世子说话从来不重复第二遍。”大冰块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我已经知道了,谢谢你,柿子!”紫苏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不过,还要有利息。” 啥? 她百里紫苏上下两辈子,还没有人在算计上赢过自己!可是这货在说什么?他说……他!要!利!息!?? “哪有什么利息!这么多报酬还要利息,这个……”紫苏刚要大吼三声,以控诉“柿子”童鞋的奸商行径,“柿子”却只是扬了扬剑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 紫苏的怒火顿时平息得比飞机场还平。 “这个……可以有,可以有,啊哈哈。” 若论变脸哪家强,百里一族选紫苏。 “柿子”的唇角扬了扬,险些又要笑出来,幸亏,他控制住了。 然而只顾沉浸在悲恸中的紫苏却没有察觉到,只是试探性地问道:“那你的利息,是多少?” “没多少,一直到舞狮那天,给我送午饭。” “午!饭!?”紫苏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先前一直努力压抑着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有没有搞错啊,薛柿子!我给你送饭?你们军营难道没有食堂吗?” “有。” “那为毛还要我给你送?” “不好吃。” “我勒个去的!你还敢不敢再无耻一点!” 闻听紫苏这般大呼小叫,“柿子”只是轻启薄唇,露出了一口璨齿:“本世子有齿。” 紫苏差些一口血吐出来,倒地身亡。 然而“柿子”是不会放过她的,他黑眸微眯,道:“若不便,不勉强。” “真的可以不勉强吗?”紫苏的眼睛一亮。 “嗯。”“柿子”微微点头。 “我就知道柿子你是好人!”紫苏大声欢呼。 “舞狮的事,你另请高明。”“柿子”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紫苏的笑容立刻冻结。 “你个狡猾的家伙!”紫苏愤愤道。 “柿子”冷着一张脸,直起身子,扬声喝道:“阮三,送客。” 话音刚落,那扇先前被“柿子”关闭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个年轻的武官站在门口,朝着紫苏微微地点了下头,说了声:“请。” 这、这就“请”我走了? 紫苏张了张嘴巴,还没有回过神来。阮三却将门开得又大了些,对紫苏客气道:“这位姑娘,请吧。” “请什么请!我跟你们长官还没有谈完呢,请什么!你懂不懂礼貌!”回过神来的紫苏立刻板起脸来喝斥阮三,然后上前一步,猛地将门关上,丝毫没有理会一脸莫名其妙地站门外的阮三。 “柿子”扬了扬唇角,却并未流露出半点笑意,而是头也不回地走到自己的长案前,坐了下来。 “呃,我说柿子……”紫苏换上一副笑脸,一步步地走向“柿子”。 “柿子”没理紫苏,而是拿起一本兵书来看。 “嗨,小柿子。”紫苏凑了过去,“柿子”却将身子转向一侧,连看也不看紫苏一眼。 “喂,见死不救可不是英雄好汉!你就忍心看着我输吗?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薛柿子!”紫苏板起脸来训斥。 然而事实证明,就算是这样,也是没用的。“柿子”照样当紫苏是空气。 “不要这样嘛,柿子酱,柿子欧巴,欧巴!”紫苏真心在自己的心里鄙视自己这副傻样,可是,为了银子,她百里紫苏拼了! 然而“柿子”却还是看都不看紫苏一眼,任凭她装傻卖萌说好话,根本不屑一顾!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紫苏确实是没辙了,她好话也说了,萌也卖了,软的硬的都来了,可“柿子”就像是聋了哑了瞎了,连理都不理她。 看起来,这个世界上紫苏唯一的克星终于出现了,他就是眼前的这个冰块兼火球,面瘫兼腹黑的大魂淡“柿子”童鞋。 “好啦,我知道了,我送还不行嘛,我给你送午饭,ok?”软的硬的都不行,糖衣炮弹也不管用,紫苏只好认栽。 怪只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唉。 一抹异彩闪过了“柿子”那若深潭般的眼眸,他瞄了一眼紫苏,漫不经心地说道:“龙凤丸子。” “哈?龙凤丸子?那是啥玩意?”紫苏被“柿子”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愣住了。 “午饭。”“柿子”说着,又朝着紫苏挥了挥手。 “这又是啥?”紫苏学着“柿子”的模样挥了挥手,奇怪地问。 “柿子”终于放下了兵书,他冷冷地看着紫苏,面无表情地道:“意思是你该走了。” “我勒个去的,薛柿子,你拿我当你的仆人一样命令吗?”紫苏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柿子”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仆人,起码不用我去帮忙舞狮。” 好吧,你赢了。 紫苏愤然扭身冲出门去,将那门摔得震天响。 喵了个咪的薛“柿子”,君子报仇,加倍奉还! 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紫苏越想越生气,双拳攥得紧紧的。看我到时候把你先jian后杀……呃,不对,先点穴后下毒最后大卸成八块,折磨死你个大冰块! 哼,当然,得在你给我赢了舞狮,我拿了银子之后! 呸!你给我等着! 第176章 誓言已逝【悄悄加更】 紫苏愤愤地回到了祖宅,一进门,自是谁也不理,便一头钻进房间里生闷气去了。 她这般模样,倒是唬得大家都莫名其妙,翠兰更是奇怪地问七叔:“七叔,你可知道大小姐是怎么了?” 七叔表示他完全不知道。 然而饶是如此,翠兰还是会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七叔,研究似的看了半天。想来,这也怪不得翠兰,要怪都怪七叔笑得太过狡猾,好像是一副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愿说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翠兰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七叔却已然面带微笑,转身走出了宅子。 “您倒是悠闲。” 刚走出宅子没多远,一声冷笑便从七叔的背后响了起来。 七叔的眉立刻皱在一起,一抹戾芒在他的眼中闪现,他猛地转过身,顺着声音来源的地方看过去,却赫然看到在一株离自己不远的树上,立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看上去大约有四十岁左右,她穿着秋香色的对襟长裙,眉目间尽是冷意,令人无法产生丝毫的亲近之意。 “丁嬷嬷。”七叔脸上的戾色已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他招牌式的温和笑意。 “丁嬷嬷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爬高,还真是顽皮。”七叔笑道。 “殿下还像当年那样爱开玩笑。”丁嬷嬷冷冷地说着,身形一晃,便翩翩然落在了七叔的面前,动作轻盈得有如一尾羽燕。 七叔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丁嬷嬷……”七叔的话还没说完,丁嬷嬷便抢过了话头,道,“这些话,就算您不说,属下也知道。放心,日后我再会不称您殿下,只会以七叔相称。不过,我只是好奇,您将我召到此处,命我隐藏真实容颜去伺候那样一个傻妞儿,到底是何道理?” 丁嬷嬷此时的语气,哪里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根本就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子! “丁春秋!”七叔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一股子强大的压迫之力袭来,让丁嬷嬷顿时老实了下来。 “好罢好罢,我不说就是。”嘴里虽然这样说,但丁嬷嬷可根本就没有住口的意思,而是将话锋一转,道:“只是殿……七叔,我不得不提醒您……那傻妞儿……那位百里家的大小姐,可不是当年的那个人……” 七叔没有说话,他的一双眼睛顷刻间变得又冰又冷,宛若夹着暴风雪般的寒意,冷冷地看着丁嬷嬷。 想来,若换成了别人,早就被这目光吓得掉头就跑了,可是丁嬷嬷却没有跑,而是用一种充满了担忧的目光看着七叔。 “‘不管做什么都没关系,不管做什么都会有您在身后……’当初您许下这个誓言的人已经死了,死了!属下不希望您重蹈当年的覆辙,更不希望您重新陷入到下一个痛苦的轮回!”丁嬷嬷似是狠下心来,将心中所有的疑惑全部倾倒而出。 七叔那阴沉到了极点的脸色,竟是慢慢地舒展开来。 “春秋,过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有些事,有些话,不是只图一时痛快地倾泄而出就是最好。许多时候,把它们放在心里慢慢地发酵,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世事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着,七叔抬起头,看向了百里祖宅的方向,黑眸里流露出的,是春风一般的温煦。 “正是因为当年许下了那样的誓言,才会因为懦弱,因为没有做到而久久不愿原谅自己,与其生活在那样的痛苦里,不如……趁着这重来一次的机会,试着去做做看罢。” 一抹带着凄凉与自嘲的笑容浮现在七叔的唇角,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殿下……” 丁嬷嬷望着七叔那渐渐离去的、修长的身影,脸上满是悲戚与难过。 “骗子,殿下,你就是一个骗子!说什么不再懦弱,现在的你就这样像一个可怜虫藏在那个女人的影子后面,想要将一切都为她殉葬!这个该死的女人,都是她的错,是她让当年叱咤风云的殿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要是再早一点死了就好了!” 丁嬷嬷恨恨地说着,突然伸出手,狠狠地抓向自己的脸。 令人惊悚的是,在她的这一抓之下,她的面皮竟全部褶皱在一起,好像被揭起的面膜。而在那面皮之下,却是一张光洁而富有弹性的白皙容颜,这容颜,又怎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能够拥有的? *** 此刻,被丁嬷嬷称之为“傻妞儿”的紫苏,正坐在闺房里举着一本书,发呆。 “大小姐在想什么?”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丁嬷嬷端着一盏参茶走了进来。 “啊?”紫苏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丁嬷嬷,这会子的紫苏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回过神来,所以看起来有点呆。 丁嬷嬷顿时一脸黑线,端着参茶的手紧了又紧,像是恨不能把茶盏捏得碎了。 幸好,她控制住了。 “我在问,大小姐在做什么。”丁嬷嬷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在看书啊。”紫苏说着,心不在焉地扬了扬手里的书。 “可是大小姐,你的书拿倒了。”丁嬷嬷“好心”提醒。 紫苏看向自己手里的书,发现自己真的把书拿倒了,便立刻回过神来,当即羞得无地自容。 都怪那个该死的薛“柿子”,竟让我出这等洋相! 紫苏气得将书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跳起来怒道:“该死的!” 啊? 丁嬷嬷怔住了,这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她看到的这个人,是那个动不动就被自己吓坏的傻妞儿百里紫苏吗? “呃……”看到丁嬷嬷脸上流露出的惊讶神色,紫苏立刻收敛起自己的“匪气”,笑道:“这里有只蟑螂,嘿嘿。” 说罢,紫苏指了指丁嬷嬷手中的参茶,道:“这是给我的?” “啊?”丁嬷嬷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此行的“任务”。 第177章 竟做这个用? 丁嬷嬷急忙将参茶递给了紫苏,道:“哦,是。大小姐请用。” “谢谢。”紫苏接过来喝了一口,假装不经意地问,“丁嬷嬷,你可会做龙凤丸子吗?” “龙凤丸子?”丁嬷嬷再一次怔住了,“大小姐怎么……问起这个了?”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紫苏说着,露出了一个非常非常由衷的表情。虽然这表情在丁嬷嬷看起来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大小姐,龙凤丸子这道菜,顾名思义,乃是成亲第二天,要由妻子亲手为丈夫烹制的。” “哈?”紫苏的嘴巴顿时张到足以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大小。 有没有搞错,“柿子”那货,居然要吃这种东西! 难道……他是因为没跟那个dcup的女人成亲成功,所以……心理变态了吗? 赶情他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对自己又抱又亲的,也是精神分裂兼心灵创伤的一种临床表现吗? 可怜,真是可怜啊! 紫苏在心里连连叹息,神情里更是流露出一股子悲切之意,看得丁嬷嬷一脸狐疑。 “大小姐?”丁嬷嬷轻声唤道。 “啊?啊,是这样,丁嬷嬷,”紫苏转了转眼珠,道,“一个……呃,朋友找我问龙凤丸子这道菜的菜谱。她当然也是一个……呃,快要成亲的姑娘,想来应该是为了准备成亲之后的菜肴,所以才这么着急的。但她又不好意思去问别人,丁嬷嬷,你知不知道这道菜的正确做法呀?可以写下来给我吗?” 说罢,紫苏便星星眼地看向了丁嬷嬷。 丁嬷嬷用满是疑惑的眼神将紫苏看了又看,却怎奈紫苏扮无辜的技能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地,饶是丁嬷嬷明知道紫苏拿这菜谱是另有他图,却又说不出别的,只好点头道:“好,一会我便给大小姐写下来。” “好。”紫苏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是为了治疗“柿子”童鞋的心理创伤,紫苏倒不介意帮“柿子”做上个把菜,让他了了当年的夙愿。只是,凭着紫苏严谨的医者仁心,她知道,光是这样还不行,她必须得给“柿子”进行一系列的物理、心理、药膳治疗,得360度全平台无死角治疗,才能让已经变态了的“柿子”变成正堂人。 嗯,就这样吧。 紫苏暗暗点头。 “大小姐?”丁嬷嬷见紫苏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不免有些奇怪。 “嗯?”紫苏回过神来,看向丁嬷嬷。 “这参茶……”丁嬷嬷指了指参茶。 “哦。”紫苏依言端起了参茶,并将茶送到了嘴边。 丁嬷嬷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她冷冷地看着紫苏粉嫩的唇瓣一点点地接近了茶杯。 近了,近了,已经碰到了! 丁嬷嬷的眼睛眯起,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眼看那小小的樱唇便要沾到茶水,紫苏突然间叹息一声,将茶盏放下了。 “你端下去吧,丁嬷嬷,我喝不下去。”说罢,紫苏将茶盏放在桌上,心事重重地站了起来。 “大小姐?”丁嬷嬷意外地看着紫苏,正欲说些什么,紫苏却挥了挥手,径自走出了房间。 她知道丁嬷嬷是一番好意,然而这诸多的事情压下来,真的快让她透不过气来了。本来就上火,再喝这种大补的东西,不流鼻血才怪! 紫苏森森地觉得,自己这会该吃苦瓜好好清清火才是。 唉…… 她叹息着,走到后院看风景去了。 叹息的不仅是紫苏,还有丁嬷嬷。 这会子的丁嬷嬷坐在桌边,一脸恼火地瞪着桌子上的参茶。 哼,亏得她特地“好心”地给这个“傻妞儿”大小姐加了料,她竟连喝都不喝一口。这个死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该不会她早就看透了自己的身份,故意不喝的吧? 这样想着,丁嬷嬷的眼中便更杀意大炽,手亦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其实丁嬷嬷还真的是高估紫苏了,我们这位接受了开放式教育的新社会青年还真的没有古代人那么多的心眼。饶是紫苏觉得自己无比精明,但跟像七叔、丁嬷嬷、“柿子”、莫少离这些狡猾的人比起来,她基本上等于是一张洁白的小白纸,刚出炉的羊角包,刚洒上鲜奶油的小咖啡——鲜嫩得很呐。 然而正是这鲜嫩的小白纸、羊角包、小咖啡,此时却决定做一件事:上山采药! 虽然说丁嬷嬷已经郑重其事地告诫紫苏,不论她去哪儿,都得带人跟她一起去。可是,如果紫苏把她要给“柿子”准备药膳的事情弄得天下人皆知,估计紫苏也是离“死”不远了。 她必须趁无人之际,悄悄地跑去采药,争取早点把“柿子”童鞋的心理疾病治好,如若不然,他最后变成跟莫少离一样歇斯底里的偏执狂,那就太可怕了! 主意已定,紫苏便寻了个机会,悄悄地从宅子里溜了出去。 她要准备的药膳,有几味都可以从药材店里买到,但偏有一样却是要新鲜的,如若不然,药效便只能达到百分之二十。 这世上名医与庸医的差别在哪里?自然是对于药材的鉴别上。 虽然对于中医来说,诊断病情和开药方是首要步骤,但一方面,药材也是极为重要的。紫苏记得她曾经在一个太阳国料理吃过一顿饭,口感非常不错。料理店的老板告诉紫苏,当初他们开店的时候,请了三位从太阳国来的料理师,问他们一个共同的问题:“如果从太阳国进口食材,成本就太高了,我用国产的食材代替怎么样?”第一位料理师说:“可以。”第二位犹豫了一下后,回答说:“虽然口感会差很多,但我会用我高明的厨艺来弥补。”第三位闻听此言,立刻摇头:“不行啊,不行的!” 后来您猜怎么着?只有第三位料理师被留了下来,那家料理店也成为了国内最为顶级的料理店。 所谓的“不将就”,才能获得“不打折”的效果,不论是料理、中医还是爱情,都如是。 紫苏要的这个“不将就”不多,只要一小捧而已,她相信,在原生态的古代,一定能够找到这样东西。然而紫苏不知道的是,这个“不将就”将给她惹来多大的麻烦。 第178章 你奏凯! 紫苏又溜了。 这一次,她溜到了霞山脚下。 所谓的霞山,其实正是她被“柿子”独自扔在山上的那一座,也就是七叔背着紫苏走下山的那座。 倒不是紫苏对它情有独钟,而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注定了它必然有紫苏要找的东西——草药。 “就是这里了!”紫苏说着,信步往山上爬去。 霞山之所以被称之为“霞山”,是因为它半山腰以下十分平缓,但山腰以上则十分的陡峭,婉若一柄匕首直向天际。“匕首”虽然不高,但因为周围是空旷的田野,所以站在山顶便可以将眼前的景致一览无余,前可以看朝阳升起,后可以观日落西山,漫天彩霞,十分壮观美丽。 此时已近黄昏,正是日落最美的时辰,然而紫苏却没有这个心情去观日落的瑰丽景象,她的目标是山上的草药。 走过了平缓的山路,现在到了该爬陡峭之地的时候了。紫苏掀起裙摆,准备将裙子系在腰上。而当她刚攀上几步山路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冷哼。 “什么人?”紫苏一惊,立刻转身看向身后。 当紫苏看清站在她身后站着的人时,心下便猛地一紧,不祥的预感立刻将她笼罩其中。 “李萤萱?”紫苏可没有这个心情跟对方客套,叫什么“李小姐”“李姑娘”的,能在自己的身后跟了这么长的时间,并且没让自己发现,她的动机已经不言自明(其实就是不安好心)。 闻得紫苏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李萤萱也不恼,只是吃吃地笑道:“百里大小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深山里来?莫不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吗?’” 说罢,又咯咯地笑个不停。站在李萤萱身边的香冬亦是露出了嘲讽笑意,一双满是心机的眼睛亦打量着紫苏。 哼,两个蛇精病。 紫苏对这两个家伙满心鄙夷,自是笑道:“唔,这么说起来,你也是来‘人约黄昏后’的?” “你!” 李萤萱这回可笑不出来了,她瞪着紫苏,看样子恨不能上前来教训紫苏。 然而香冬却拉住了激动的李萤萱,她自是上前一步,笑道:“百里大小姐真是会说笑,我们家小姐带着我们这么多的人,哪里就是‘人约黄昏后’了?倒是百里大小姐您,一个人爬到这么高的山上来,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秘密你妹啊秘密! 紫苏冷冷看向香冬,口中更是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小姐说话?莫不是你们李家的家教就是尊卑不分吗?” 话一说完,香冬的脸色便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紫苏说得没错,她香冬就算是再有心机,终究也是个丫头,在主子级别的百里紫苏面前叫嚣放肆,那是被打死都不为过的罪责。 然而李萤萱却是打定了主意给香冬充当后盾,当即便朝着紫苏大叫道:“百里紫苏,你少在这里上纲上线!我告诉你,香冬是我的贴身丫头,与我情同姐妹,岂容你在这里指责。” 紫苏扫了眼李萤萱,嗤笑:“哦哦,知道了,你的姐妹是个丫头。” “你说什么!”李萤萱气得七窍生烟,香冬更是气得连鼻子都歪了。然而紫苏却只是挥挥手,道:“不打扰你们姐妹两个约会了,本小姐撤了,再会!” 要说紫苏这几句话的技术含量还是很高的,也非常的有内涵。但至于古代人能不能听懂,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看李萤萱和香冬气得要死的样子,她们应该是听懂了。 李萤萱跳着脚吼道:“你们给我把她抓住!我要好好教训她!” 话音一落,便立刻冲上来两个身强体壮的丫头,想要去捉紫苏的手腕。 紫苏哪里容得这些个家伙放肆? 她早就知道李萤萱是存心想要找茬才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一路上,李萤萱不声不响地跟着自己,直到了这种陡峭山腰才现身,那是铁了心地想要下黑手,紫苏又岂能如了她的愿? 刚才转身离开的时候,紫苏便已经做好了要被攻击的准备,但是她并没有想到,李萤萱真的嚣张到了这个地步,连百里家的家主都敢攻击,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紫苏没有“柿子”和医生那样的身后,如果是单打独斗,她兴许可以凭借自己的中医知识寻机会脱身。可是眼下她要面对的是两个强壮的丫头,想要脱身,必须想点办法才行。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丫头已然到了紫苏的近前,她们纷纷早出手来去捉紫苏。紫苏却突然向前扑去,整个人匍匐在地面,让两个丫头抓了个空。而正在这个时候,紫苏则迅速地向右侧一滚,她的手快速地从怀中的小布包里拿出一枚银针,闪电般地在其中一个丫头的腿上刺去。 只听得那丫头“哎呦”一声大叫出声,然后身子一缩便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丫头见状,立刻跳起来扑向紫苏。 尽管紫苏已然朝着这个丫头刺出了银针,但显然这货已经吸取了上一个的经验,她竟然绕到紫苏身后,捏住她的手腕,将紫苏钳制住了。 “哼,小贱人,竟然胆敢在我面前放肆。”李萤萱真是得意极了,她走上前来,嗤笑着看着紫苏,道。 紫苏不语,只是挑着眉,冷冷地看着她。 “你竟然还敢瞪我!”李萤萱被紫苏看得心里直发毛,她刚想扬手去打紫苏,却被香冬拉住了手腕。 “这个贱人诡计多端,不要脏了小姐您的手。”香冬此刻的表情,那叫一个小人得志,紫苏真心想一巴掌呼过去,把她拍死。 可惜,现在紫苏的手腕被一个丫头给捉住了,想动,也动不了。 如果紫苏估计得没错,这个丫头是会些工夫的。 “就算不打她,也得教训她!她敢勾引子明哥哥,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李萤萱越说越气,一张脸都被嫉妒愤恨扭曲得变了形,“子明哥哥是我的,谁也不许抢!” 第179章 可恶的香冬 李萤萱这句话一出口,香冬的眉头便皱了一皱,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李萤萱,眼中的鄙夷与厌恶,却被紫苏瞧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如此。 紫苏的唇角微微地扬了一扬,却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直视李萤萱,道:“李萤萱,你是不是脑子进了水?你喜欢冯子明大可让你爹去提亲,跟我在这里较什么劲?” 紫苏的话音一落,李萤萱的眼睛便突然一亮。然而闻听此言的香冬,脸色却是一变。还不待李萤萱说话,香冬便抢过话头,急忙对李萤萱道:“小姐万不可听她馋言!奴婢已然得到了最可靠的消息,冯公子已经说服了冯员外,要上百里家提亲,这不过是她的一种拖延之术。百里紫苏素以手段狠辣而闻听,小姐您想,待她回去之后,还如何能放过小姐?若是她到冯公子面前胡言乱语一番,小姐又要如何是好?” 好你个香冬……好深的城府,好恶毒的心肠! 紫苏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芒,她冷冷地看着香冬,心里对这个丫头的险恶用心感觉到不寒而栗。 原来在这个时代,也有这样狠毒的女人,这种性子,恐怕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心如蛇蝎! 香冬的一番话让李萤萱的脸色亦是大变。 但由于智商的限制,李萤萱并没有像紫苏那样意识到香冬真正的用心,而是顺着香冬的话想到冯子明平素里对自己的冷淡和喝斥,那样的绝情,那样的冷漠,若真的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又当如何是好?而且百里紫苏的厉害可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香冬说得没错,如果紫苏回去了,那么她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如此一想,李萤萱心中那仅存的良知与犹豫不决便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李萤萱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机,紫苏便暗叫一声“不好”,她立刻说道:“喂,李萤萱,你从哪里听说的冯子明要向我提亲?这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 “你给我闭嘴!”李萤萱大叫起来,她指着紫苏,一双眼睛尽是疯狂与杀意,“百里紫苏,我就是死也不会相信你!你既然拦了我跟子明哥哥的路,便怪不得我手段残忍了。把她带下去,让乔大作了她!” 啥? 作了我? 我勒个去的! 紫苏顿时怒了:“李萤萱,你竟然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吗!李萤萱,你的良心呢?你身为大家闺秀的良知呢?” 紫苏的话就像是一根根针直刺进李萤萱的耳中,然而这时候的她已然被香冬的话挑起了嫉妒之火,哪里还会动摇?只是恨恨地瞪着紫苏,巴不得她现在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真是魂淡到家了! 紫苏愤怒地用力挣扎,却怎奈捉着她的丫头手劲太大,她根本挣扎不开。而紫苏想要寻机会去点那丫头的穴位,谁知那丫头突然伸出手,用一块帕子捂住了紫苏的口鼻。 一股异香钻进紫苏的鼻孔,紫苏突然感觉到了全身无力,意识也渐渐地模糊下去。 最后映在紫苏眼帘的,是李萤萱那张满是仇恨的脸,和香冬狰狞的笑意。 想我百里紫苏上下两辈子的英名就此毁于一旦啊! 紫苏欲哭无泪。 她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被人挟持着走进了一个山洞,然后便被猛地扔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yin笑之声响在紫苏的耳畔,紫苏想要挣扎,想要站起来,可是都无济于事,现在的她,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了。眼前一片模糊,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唯一仅存的便是那么一丢丢的感知。 一只手,抚上了紫苏的脸,紫苏顿时感觉到一阵悲愤。 呜呼,想我百里紫苏为了守住身上这块玉,有好几次都恨不能拼了老命,谁想最后却被小贱人算计,栽在这里,真是臭水沟里翻船,衰到家了! 紫苏只来得及悲叹一声,便突然一阵晕眩,紧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就在紫苏失去意识,处于危险之地的时候,李萤萱已经下了山。 按理说,她此时已经解决了自己的头号情敌,原本应该轻松才是。但李萤萱却是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方才百里紫苏晕厥之前,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在她的眼前晃动,让她感觉到毛骨悚然。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是在作孽呀! 这样想着,李萤萱便禁不住开始发起抖来,她站住脚步,转头问香冬:“香冬,你说,若是百里紫苏以后找上门来,我该如何是好?” 香冬瞄了李萤萱一眼,却是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她既无凭也无据,如何就能告得了小姐?再者,她百里紫苏又不是傻子,难道她会把自己已经失贞的事情张扬得满天下都知道吗?只会极力掩饰呢。” 李萤萱不说话了,虽然她暂时还琢磨不出其中的利弊,但香冬的话却让她觉得有几分对,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 “可是,若她熬不过去,死了怎么办?”李萤萱说着,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看着香冬的眼神也有了几分惊恐之意:“如果她真的死了,她的冤魂找上我怎么办?” 李萤萱的这番话倒让香冬的脸一下子白了下去,古代人最信鬼神之说,香冬便是再狠毒,也担心举头三尺的神明将这一切看了去。然而她的恐惧却只是维持了那么一两秒,便立刻恢复了正堂。她上前一步,捉住了李萤萱的手,然后紧紧地盯住了李萤萱的眼睛,冷声道:“小姐,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好走。若是百里紫苏活着,那是她命大。可若是她真的死了,就算她的魂魄前来闹,我们也会请来道士把她给抓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香冬的一番话让李萤萱不禁打了个一冷战,她几乎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丫头了。如此冷酷、如此残忍,她真的是伺候了自己多年,并为自己所依赖的丫头香冬吗? 看到李萤萱那又惊又疑的目光,香冬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不禁心下一紧。 第180章 我失贞了? 香冬急忙将声音放柔,体贴地道:“小姐,奴婢也是为您着想才出此下策的。要知道,千错万错,都是这个百里紫苏的错!若不是她勾引冯公子,您也不会这样待她。是她自己不清白,是她自己仗着有几分姿色便想勾引冯公子的!整个锦城都知道冯公子是小姐您的如意郎君,老爷也早就跟冯员外说好了要给您和冯公子订婚的,她怎么能抢了小姐您的幸福呢!这个百里紫苏,着实可恶,该死!” 香冬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那番话来的,此刻,她所说的一切都如同李萤萱所想。要知道李萤萱从十岁时候初见冯子明第一面,便已然倾心于他,此生此世只想嫁给冯子明一人。 而那个百里紫苏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跟自己抢意中人? “该死,确实该死!” 李萤萱恨恨地道。 “可不就是的呢!”香冬说着,唇边已然绽出了一抹得逞笑意。 *** 痛。 头好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紫苏才慢慢地恢复了意识,而此刻她唯一能够感觉到的便是疼痛。 “疼痛”! 这个词钻进紫苏的脑海,让她一个激灵便清醒过来。紫苏睁开眼睛,却赫然发现一个人的脑袋就在离自己不到十厘米左右的地方,那是一张陌生的脸,胡子拉碴、丑陋至极,他紧紧地闭着眼睛,满是黄牙的嘴巴大张,一股呛人的酒气直钻进紫苏的鼻孔,呛得紫苏猛烈地咳嗽起来。 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浮现出来,紫苏吓得立刻惊呼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惊恐与害怕攫获了紫苏的全部感知,这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恐惧。是的,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紫苏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贞节是被这种方式被人夺去的。 上辈子,在那个已然开放到不会为了肌肤之亲而纠结的年代,她却像傻瓜般一直惧怕着爱情,害怕着与任何人的亲近与碰触,为的……就是不想与任何人产生所谓的瓜葛。 而这一世,她知道了自己已然有一个未婚夫婿,也知道自己即便是守着一份礼教,在婚前她也必须守身如玉。所以她比上辈子更加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完璧之身,可饶是这样,她也最终失去了自己的贞洁吗? 紫苏满心悲悼。她痛苦地低头去去看自己的衣裳,虽然她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承受那即将看到的真相,但她必须确认这一点! 然而,让紫苏意外的是,她的衣裳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被拉裂扯破,而是完好无损。 完!好!无!损! 那我的疼痛…… 已然傻掉的紫苏这才意识到这一阵阵疼痛是来自于她的脑袋,买疙瘩!难道自己已经傻到“上下不分”的地步了吗? 真是应该羞愧,羞愧啊! 可是,这男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紫苏转头再看,却赫然发现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正以一个极为搞笑的姿势趴在地上,背后还有一个大大的鞋印,想来,是被谁踹晕了。 难不成关键时刻,神仙哥哥显灵,派出小精灵来救自己了咩? 紫苏一阵欣喜。她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周围,才发现自己目前所处的,乃是一个山洞,四周石壁嶙峋,十分的阴暗潮湿。而此时应该临近傍晚,暮光从洞外照射进来,给这阴暗的洞穴增加了几分明亮。 紫苏看向洞口,却赫然发现在洞口静立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玄色长衫,一头黑发披在肩头,被一枚丝绸系住。他的长衫被清风吹起,徐徐飞扬,而那黑发亦随风舞动,虽然背对着紫苏,看不清长相,但仅是这背影,便已然如此挺拔飘逸十分养眼了,就更不用提他的正面。 虽然见过的面不是很多,但紫苏却还是认出了这个人影是谁。 “莫少离?你怎么会在这?”紫苏奇怪地问。 莫少离的身形微微动了动,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向紫苏。 由于背光,紫苏看不清莫少离的表情,只听到他用满是奚落的语气道:“看起来百里大小姐还真是有雅兴,在这种地方与人约会。早知道你是如此有闲情逸致的女子,本王早就给你提供更加幽静且有情趣的场所了,何必非要到这等阴暗潮湿之地?更何况,那男人的质量也未见得有多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一块石头朝着他飞了过去。 “你给我闭上你的嘴!”紫苏气得吼道,“你明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莫少离的身形微微一侧,那石头便紧贴着他飞了出去。他自是低低一笑,身影一晃,眨眼间便闪身到紫苏的身前。 “百里大小姐还真的是很喜欢劲爆的方式呢……”莫少离说着,伸手托住了紫苏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正视自己。 那一双隐藏于冰冷面具后面的、浅灰色的眼,即便是在如此昏暗的洞穴里,也如此灼亮,像是两颗异世水晶,美丽而又眩目。 “要我用这种劲爆的方式陪你吗?”说着,莫少离便俯下身去,唇也一点点地凑近了紫苏。 而紫苏,则像是傻掉了似的,连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莫少离却是离紫苏越来越近了,他垂下眼帘,目光中有几许迷离,几许沉醉,更有几分炽热的欲望。 他的唇眼眼看就要碰触到紫苏的唇瓣,紫苏却突然伸出手猛地将莫少离推到了一边,然后朝着山洞的一个角落扑了过去。 “原来它在这儿!”紫苏欣喜地叫着,将生长在山洞边的一簇草药拔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莫少离眼中的迷离与沉醉眨眼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与寒意。 然而紫苏却根本顾不上理他,只是将那簇草药上的草抖得干净了,又拿出一块小手帕,将草包好,放入了怀中。 “啊,真是不虚此行啊!”紫苏由衷地感慨。 “百里紫苏,你在搞什么鬼?”莫少离身形微动便来到了紫苏的身前,目光冰冷地瞪着她。 第181章 黑暗的明灯 莫少离不悦地伸出手,捏住了紫苏的脸。 紫苏被迫看向这位神经兮兮的王爷。 而莫少离则瞪着紫苏,目光里尽是不爽不悦。 “跟本王说话,你竟敢走神?”这简直是莫少离不能容忍的事,小小的一个百里紫苏,竟然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在自己不计前嫌地救了她之后,还有这个胆子违背自己,真是活得太不耐烦了! 而紫苏却半点都没有表现出害怕,反而是认真地瞧着目光阴鸷的莫少离。 她的目光清澈得有如一泓清泉,却又有如一层水汽笼罩于那清泉之上,水雾氤氲,让人一不留神便沉溺于其中,就此沉沦。 莫少离在这刹那,有了片刻的失神。 然而紫苏却伸出手,一把揪住了莫少离的衣襟。 莫少离因紫苏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怔住了,紫苏却目光烁烁地瞪着莫少离,问:“莫少离,你的武功是不是很牛掰?” “牛掰?”莫少离被这个词弄得莫名其妙,“那是何物?” “我问你,方才是不是这货想要占我的便宜,结果被你踢晕过去了?”说着,紫苏指了指趴在地上的男人。 莫少离颇有些得意地抿了抿薄唇,道:“哼,你还知道是本王救了你。到现在连个谢字都没有……” 莫少离的话还没说完,紫苏猛地松开莫少离,然而紫苏却突然伸手将他腰中所别的匕首拔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莫少离怒喝出声,紫苏却不理她,而是拿着那匕首冲到那趴在地上的男人身边,三下两下把他的发辫解开,然后将他的头发削下来几缕。 “嘿嘿,这可是重要的道具。”紫苏得意地笑着,将那缕头发塞进了怀里。 “百里紫苏!”莫少离再次欺身至紫苏身边,紫苏却一跃而起,直冲向山洞口。 而重心不稳的莫少离身子一晃,却险些扑倒在地,幸好他的武功一流,仅略略调整身姿便稳住了重心。 “你蹲在那里干什么呢,快起来,走了!”紫苏说着,率先走出了山洞。 这是……怎么回事? 莫少离完全怔住了。 *** “喂,百里紫苏,你到底要干什么去?” 莫少离跟在紫苏的身后,看着虎虎生风地往山下走的紫苏,莫名其妙地问。 然而紫苏却只是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其暴走的速度和矫健的身姿,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矜持与扭捏?自是让莫少离整个人都惊呆了。 傍晚的光线说暗就暗,先前还沐浴着暮色的山坡,此刻已然整个都黯淡下来。好在紫苏走得够快,所以这时候他们已然来到了山脚下。 紫苏站在山脚下,举目张望,然后问莫少离道:“咦,你的马呢?” 饶是莫少离再深的城府,这会子也要被紫苏逼得快要疯了。他上前一步,一把捉住紫苏的手臂,怒道:“本王问了你半天的话,你竟没有听到吗?我问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去!” 一向波澜不惊的浅灰色眼睛此刻满是不加掩饰的怒意,想来,若不是带着那面具,紫苏一定能看到这位靖王爷的额头上暴起的青筋。 紫苏被莫少离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弄得一怔,然而当她看向莫少离的时候,却突然间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莫少离怒叱,“别以为嬉皮笑脸就可以让本王放过你!” “嘘!”紫苏做了一个噤声的唇形,她那樱红的唇嘟起来,鲜嫩而可爱,真的有如一只圆润润红莹莹的樱桃一般,竟使得莫少离的心猛地一荡。 “别动。”紫苏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摸上了莫少离的头。 莫少离的身形猛地一震,眼中似有惊涛骇浪在轰然起落。已然很久了,就算是他的娘亲,也已然很久很久没有抚摸他的头了……恐怕所有人,甚至包括箫昭仪在内,都不知道,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小的动作曾经是一度支撑着莫少离熬过那漫长的、黑暗的、痛苦的童年的支柱。 那正是冰冷的皇宫中他所贪恋的唯一温暖呵! 然而当莫少离一点点地长大成人,身为皇子的他便开始深深地为文瑞皇后所忌惮。不仅见到箫昭仪的机会越来越少,就连难得有机会一见的这对母子,也必须都是在诸多眼线的注视下才得以进行。所有母子间的亲昵动作都不能有,所有沟通的言语都为了传达文瑞皇后的懿旨。莫少离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那亲情的温暖了,却为何……在此时此刻,由一个他最为憎恶的小丫头来给予他? 一股无名的怒火突然窜上莫少离的心头,他抬眼看向紫苏,目光里却是一迸发出骇人怒意。 “放肆!你竟敢……”莫少离的话还没有说完,紫苏便将一样东西举到了他的面前,笑意盈盈地道:“看!” 在紫苏的手心,有一团柔软的浅黄色光亮,它如此弱小,弱小到令人不忍伤害;而它又如此的温暖,在这愈渐冰冷的夜色里独自闪耀着明黄的暖意,虽然孤独,却也因这孤独有着一股子难言的强大。 它的强大,并非是因为它的耀眼,而恰恰是因为它的柔弱。 因为它是这黑暗里唯一的一点光呵! “曾经有人说过,萤火虫是黑暗的明灯,有了它们,在孤独中徘徊的灵魂才不会怕黑呢。”紫苏望着手心里的这点光亮,微笑着说。 弱小而温暖的光给这张甜美的脸增加了说不出的恬静之感,有那么一瞬间,莫少离甚至分辨不清这光亮到底是从萤火虫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是从紫苏的身上散发而出的,总之,这是莫少离第一次用柔软的目光看着一个人,二十年了,自从幼弟离开他的身边,他便再也没有过这般怡然温暖的心境。 这……是梦吗? 莫少离问自己。 可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呢。 那只擎着温暖光亮的手忽地向上一扬,萤火虫便轻盈地飞走了,眼前的一切又重新被夜色所笼罩了。 莫少离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十分的不爽,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薄唇轻抿,冷声问道:“百里紫苏,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182章 君子报仇不隔夜 “干什么?”紫苏挑眉笑道,“我当然是要报仇!” “报仇?”莫少离一时间摸不清紫苏的脉了,这丫头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浆糊吗? “没错!就是报仇,莫少离我告诉你,你现在跟我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必须得帮我!”紫苏郑重其事地说道。 什么? 莫少离简直啼笑皆非:“本王什么时候成了跟你同一条船上的人?” “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拉下水。”一度是紫苏引以为荣的处事哲学,所以她毫不犹豫,毫无悬念而又毫不客气地把“小苹果”莫少离拉下了水。 “喂,莫少离,你觉得这个造型怎么样?”紫苏裹着一件从李松明家的后院“顺”来的一件白床单,把头发全部披散下来,挡在脸前,只露出了一只眼睛,转过头来,掐着嗓子,用鬼片里特有的、颤抖的声音说道,“莫少离……你觉得怎么样啊……” 饶是莫少离这位以疯癫和歇斯底里而著称的靖王爷,也被紫苏弄得彻底无语了。 “百里紫苏,你真的很幼稚。”莫少离冷眼看着紫苏,道。 “嘁,”紫苏一记白眼翻过去,然后开始掀起白床单,把手伸进衣裳里面上下摸起来。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莫少离的神色一凛,他看着自行上下其手的紫苏,瞠目结舌地道,“你莫不是想打扮成这样诱惑本王?在这种地方……你的胆子也真是大……” “快闭上你的嘴!”紫苏气得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便丢向莫少离。 莫少离的身子一偏,扬手便接住了紫苏扔过来的东西,一见之下,不禁头皮一阵发麻,险些将手里的那东西丢在地上。 那所谓的“东西”,乃是细细长长的一截白色圆柱形东西,纤巧玲珑,看上去形似人的手指,十分恐怖。 莫少离乃是在深宫长大的,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多少个斗败的嫔妃宫娥的下场并不比上战场的士兵们好多少。断臂残肢、缺耳少唇的人更是常见。可饶是这样,如此突如其来地被扔过来一截手指头砸中,也是会吓一跳的好吗! “这是什么东西!”莫少离失声问道。 见莫少离都被吓成了这个样子,紫苏不禁扑哧一笑声出了声来。 “噗,把你也吓到了吧?”紫苏得意地将脸侧的头发往两边拢了拢,道:“这是我特地在他们李家的厨房寻到的,就地取材,吓死李萤萱那个死丫头!” 说罢,又低下头在身上悉悉挲挲地摸来摸去。 莫少离快要被紫苏的这般模样弄得崩溃了,他好歹也是堂堂醉红苑的掌柜,见过的风月之事可比自诩看过“很多”爱情动作片的紫苏多得太多。即便如此,面对紫苏这副猥琐模样,他也还是看不过眼,自是嘴角抖了几抖,最终转过身去,选择眼不见心不烦了。 “啊,我们忘了,还有重要的一项!” 紫苏突然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还没有落实,便一把将莫少离揪了过来,俯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 “做梦!让本王去取那种东西!”估计在那张戴着的面具下面,莫少离的脸一定是绿的,而且绿得很彻底很彻底。 他一把推开紫苏,怒道:“百里紫苏,你发疯也得有个限度,本王可不是跟你来胡闹的!” 听莫少离骂自己胡闹,紫苏可不乐意了:“这怎么能算胡闹呢!没有血,怎么演鬼片?必须四处血淋淋,从天棚上一直滴到地上,滴得满处都是,滴得血漫金山,才能营造出恐怖的效果!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本王管你什么电视剧鬼视剧的,让本王去鸭舍,办不到!”不晓得是不是古往今来的男人都抵死对这个“鸭”字不感冒,闻听紫苏喊他去干那样猥琐的事,莫少离可是说什么都不愿意的。 不止不愿意,简直是暴跳如雷:“况且一只鸭子能有多少血,够你这样折腾?” 紫苏见状也很生气:“那要怎么样嘛?” 莫少离略加思索后,长袖一拂,洒脱道:“就你这么个折腾法,怎么着也得用……猪血!” “那就这么办!”紫苏拍板定案,“你去猪舍吧!” 莫少离生气,很生气。 他贵为王爷,乃是全大商最为英俊的一位骨灰级美男子,竟然为了一出闹剧被胁迫着去猪舍。 而他……竟然真的去了! 不仅去了,还给一只花猪放了点血,他真的被自己给打败了。 当四周一片沉寂,一轮新月挂于天际,万物都处于夜色和睡意之中的时候,这位靖王爷十分郁闷地坐在屋檐之上,愤愤地瞪着趴在房顶,撅着屁股搬瓦片的百里紫苏。 天知道他真的很想一脚把紫苏揣下去,然而他举起腿正想这样做的时候,紫苏却突然转过头来,朝着他招手。 “喂,莫少离,快过来。” “本王为什么要过去?”莫少离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快过来,少在那里矫情。”紫苏说着,用力地朝莫少离招手。 “百里紫苏,是你疯了,还是本王疯了?你竟然胆敢命令本王?你觉得本王会任由你命令吗?”莫少离的声音低沉下去。想来,若是换了莫少离的任何一个属下,都会被自家王爷的声音吓得脸色发白,恨不能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然而,如果真的依照莫少离所言来推断的话,恐怕还真的是莫少离疯了。因为嘴上虽然这样说着,莫少离却到底还是轻踩着瓦片走过去了。 “你捉着我的腰带,一定要捉住哦,不要突然松手,不然我会被你摔死的!”紫苏说着,将自己的整个上身都从她掀去瓦片的窟窿里探了出去。 莫少离叹息一声,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参与到这样一个幼稚而可笑的复仇行动里来。 难道,他真的疯了吗? 心里虽然充满了疑惑与悲戚,但莫少离却依紫苏而言,真的紧紧地捉住了她的腰带,紧紧地。 紫苏就这样放心大胆地将大半个身子探进了李萤萱的闺房。 第183章 闹鬼啦! 李萤萱刚刚睡着。 先头里,她因为心里一直压着紫苏这档子事,所以久久不敢入睡。 不管怎么说,花钱买通流氓地痞来作践良家女子,这罪名可不是一般的大。饶是香冬一直拍着胸脯做担保,说百里紫苏一定不会把失贞的事情弄得满城皆知,到时候只要将此事透露给冯公子知晓便可。然而做了这种坏事的李萤萱终还是不放心,又要她如何能放心呢? 这种事……是要遭报应的吧? 满心忧愁的李萤萱一直缠着香冬跟自己说话儿。香冬心里烦不胜烦,却到底还是耐着性子,陪李萤萱说了很久,然后又劝解了好一阵子,这才服侍李萤萱睡下了。 望着李萤萱睡去的模样,香冬不禁露出了一抹鄙夷神色。 就这样的货色,猪一样的脑子,还想着要跟冯公子成亲,嫁入冯家吗? 香冬不屑地瞪了李萤萱一眼,扭身走出了卧房,然后躺在了专门为贴身丫头准备的小抱间。 躺在床塌之上的香冬眼前又浮现出了冯子明那张温文而雅的脸,自她十三岁时见到冯子明的那一刻,她的一颗心便已然牢牢地系在了冯子明的身上,再没有容纳过任何人。 然而,香冬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她是没有这个命走近冯子明的。堂堂冯家的嫡亲长子,将来也是要继承冯家祖业的少东,哪里就能将香冬放在眼里?这个自知之明,香冬还是有的。 但普天之下,只要有想做的事情,办法就总还是有的。深喑内宅“潜规则”的香冬知道,所有的陪嫁丫头都是给自家姑爷准备好的填房,只要李萤萱嫁给了冯子明,她就能百尺竿头先迈上一步,近水楼前先捞得月亮。只要成了冯子明的人,再想办法给李萤萱灌上些绝子汤。正妻不得生育,她这个填房只要是给冯公子添上个一子半女,加上自己的手段,至少能混上个平妻的位子。 李萤萱既蠢又好骗,而且颇为信任自己,把这个蠢货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本事,她香冬还是有的。于是她不断地给尚且年幼的李萤萱灌输嫁给冯子明的观念,让尚且不经事的李萤萱从小便把嫁给冯子明当成是她的人生一大目标。当这几年李萤萱越来越大,已然情窦初开之时,她自然便将自己这位俊秀温雅的表哥放在了心头,再加上香冬的煽风点火,李萤萱更加认为自己嫁给表哥是理所当然板上钉钉的事。 每当李萤萱露出那副痴情的傻样,香冬便躲在一旁对自己的这个主子嗤之以鼻。 香冬自然知道,冯子明是看不上李萤萱的,但凭着两家的近亲,这门亲事至少有八成的把握是成的。香冬这样筹划的好好的,自己也是满心的欢喜。谁想,天不夙人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跳出来了个百里紫苏。若不是香冬早就买通了冯子明的贴身小厮,提前一步知道了冯子明的打算,恐怕就被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捷足先登了! 香冬心头这个恨,恨得她牙根都痒痒。幸好李萤萱一如既往地听自己的话,只将冯子明对百里紫苏另眼相看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跟她说了一遍,就让李萤萱气得变成了疯子。香冬又略施小计,便让李萤萱下定了决心把百里紫苏的名声给毁了。 堂堂百里家的嫡亲长女,又是个要当家的女人,被毁了身子和名誉,看她还有没有这个脸再去贴她的冯公子! 这样想着,香冬便笑了。她翻了个身,安稳地睡着了。 正当这主仆二人认为高枕无忧,进入到嫁给冯子明的美梦之中的时候,被他们“解决掉”的正主儿百里紫苏则悄悄地从她们的天棚上探下身子,准备演一场好戏。 “痒,好痒哦……” 李萤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撩拨着自己的脸,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来抹了把脸,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抓到了一些什么。但尚且在睡梦中的她并没有在意,而是将那东西随便扔到了一边,然而很快,她便又感觉到了一阵痒意,好像又有什么东西覆在了她的脸上。 “真是讨厌死了!有完没完!”李萤萱一把捉住脸上的东西,然后睁开眼睛,将它举到了眼前。 是头发。 一大缕头发! 李萤萱怔住了,这会子的她有点发懵,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样东西滴在了她的脸上。 很黏,还带着温热的温度,似乎还有丝丝腥气。 李萤萱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然而她刚将那东西抹下去,便又有一滴滴在了她的脸上。 “怎么回事啊?” 李萤萱奇怪地看向自己的手,在昏暗的光线之中,她却只能看到自己手上有着一滩深色的液体。 嘀嗒。 嘀嗒。 更多的液体从李萤萱头顶上滴下来,紧接着,一截小小的、圆柱形的东西砸在了她的身上。 李萤萱像是被什么人引导着似的伸手将那东西拿了起来,虽然光线昏暗,但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是什么。 “啊!!!!!” 一声尖叫之声直冲向天棚,似是能将整个屋檐都震得塌了。 香冬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若换成是平时,她定然会嫌弃这个惯会撒娇装可怜又经常会陷入歇斯底里的李萤萱。然而今日李萤萱的喊声太过不同寻常,那已然变了调的惊恐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让她毛骨悚然的还在后面,当香冬举着蜡烛奔进来,看清眼前的一切的时候,却是险些没晕死过去。 血,四处都是血。 在李萤萱的床上,滴满了鲜血,殷红殷红的一大片。 而李萤萱左手拿着一大缕头发,右手则拿着一截人的断指,正在大叫不止。 香冬一阵昏眩,正欲栽倒在地,却突然听到脑袋上方传来了一声凄惨的悲呼。 “还我命来……” 这是紫苏在大学时代便练就的“催魂颤音大法”,所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一“催魂颤音大法”可是紫苏独一无二的傍身秘密,绝不外传! 第184章 女侠饶命! 早在上辈子大学时代的紫苏,被同寝的姐妹逼着加入了音乐社,所以每天都痛苦地被揪去学习唱歌。然而紫苏注定是一个不会被淹没于人群之中的绝顶高手,只要她一开口,整个社团都开始阴风大起,电闪雷鸣,鬼哭狼嚎,人仰马翻,那是妥妥的鱼沉进水里死不出来,大雁一头栽下天空抽搐而死,月亮躲进云层大声痛哭,花朵瞬间枯萎的盛况。后来,在全体社员的一致通过之下,紫苏被客客气气地“请”出了音乐社,但这一身惊天动地的“催魂颤音大法”却在那时光荣地练成了十级功力,可谓皇天不负有心人,千里迢迢来吓人,吓死一个少一个了…… 于是乎,紫苏带着这一技能重生在古代,而有幸见识这强大技能的人,恰恰正是李萤萱和香冬。 原本便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的李萤萱和香冬被这声音唬得直哆嗦,她们顺着这声音的来源之地瞧去,却赫然发现在她们的上方正有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女鬼”正在飘飘忽忽地游荡。 借着香冬手里那唯一的一点烛火,只看到女鬼在长发后面那忽尔露出的阴毒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她们。 “鬼呀!” “妈呀!” 李萤萱和香冬两人“哇”地大叫出声,李萤萱更是从床上直窜而起,一溜烟扑向香冬,有如无尾猴直窜上树一般紧紧箍在香冬的身上。香冬唬得全身一软,那烛台“当”地一声掉在地上,竟是熄灭了。 性子里陷入一片黑暗,而这黑暗则更让李萤萱和香冬二人惊恐。 李萤萱紧紧地缠着香冬,整个人都抖成一团,香冬有心想要逃出去,却被李萤萱紧紧地缠着,恨得她用力地扳李萤萱的手,想要将她从自己身上弄下去,怎奈李萤萱铁了心地挂在她身上,怎么挣也挣不脱。 女鬼发出一声哀鸣:“我……死……的……好……惨……哪……” “啊啊啊啊啊!” 这高分贝的呼救声和紫苏那足以杀人于无形的“催魂颤音”彻底让莫少离崩溃了,他的手一松,紫苏直接从房顶上跌下来,以极为华丽的姿势扑倒在地。 好在李萤萱和香冬此时已经被吓得快要死过去了,这个女鬼却突然间没了影儿,让这主仆两个又惊又疑,竟是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了。 正在此时,一只手突然猛地捉住了李萤萱的脚踝。 李萤萱猛地低头,赫然看到女鬼正趴在地上,捉住自己的脚踝,并抬起头来朝着她咧开了血盆大口。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李萤萱扬起腿便踢了女鬼一脚,紧接着有如出笼的兔子,冲出了房间。 “我勒个去的!”女鬼恨得大骂,紧接着猛地跳了起来, 由于李萤萱逃得太快,方才被她紧紧缠住的香冬很可怜地被推得跌倒在地。但誓要把主子踩在脚底下的丫头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见女鬼已经站起,香冬也一轱辘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外逃。 可是紫苏哪里容得这两个魂淡这么轻易逃走?她辛辛苦苦布的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破”了,还被李萤萱那死丫头踹了一脚,要她如何甘心!恨得牙根痒痒的紫苏扬手便捉住了香冬,然后双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香冬……你看看我是谁?”紫苏一边继续将她的“催魂颤音大法”发扬光大,一边翻着白眼说。 “你是……百里……百里大小姐?”其实紫苏都把自己的形象胡乱弄成这样了,香冬还真是看不出来,更何况房间一片昏暗,哪里还能看得出紫苏的模样?但因为刚做了亏心事,香冬就算是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得出这女鬼是谁,这会子她已然吓得双腿都哆嗦了,冷汗更是一个劲地往下流,“百里大小姐饶命啊!你不要怪奴婢,奴婢可不是有心想要害你的,要报仇,你找我家姑娘去吧!这些坏事都是她做的,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呜……” 哼,你还真是好意思说啊!有你这样的下人吗,出了事就往自己主子身上推,这要是搁在抗战时代,你丫就是一妥妥的汗奸材料! 紫苏这回是真的翻了一个白眼。 “你就不要骗鬼了,香冬……你喜欢冯子明,是不是?所以你害死了我,是不是?” “没有!没有的事!奴婢……”香冬想要否认,但女鬼却突然尖声笑了起来:“嘎嘎嘎,香冬,你知不知道,骗鬼的下场很惨的,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的肠子掏出来,然后再把你的舌头抻出来跟你的肠子一起,打上一个蝴蝶结,套在你的脖子上!” 香冬这回是真的傻瘫了,她双腿一软,竟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这可由不得香冬说谎,人家鬼都说了,骗鬼的下场是要肠子、舌头都打成结的,还不是普通的结,是蝴蝶结!最后学要套在脖子上,只要一想这个惨状,香冬就恨不能现在咬舌自尽,怎奈她此时已然全身无力,就连咬舌自尽的劲儿都没了。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千不该万不该,爱上了冯公子。可谁叫我是一个奴婢呢!”香冬此时竟顾不得一切地开始大哭起来,“可是这不是奴婢能选择的呀!若是奴婢能有像百里大小姐一样的出身,至少能为自己的幸福一搏!可是奴婢就是死,也是一个奴婢呀!这辈子若是不为了自己争取,哪里能入得冯公子的眼!” 香冬的眼泪簇簇地流下来,竟让紫苏怔了一怔,手上扼住香冬的力道也轻了几分。 就在这个时候,李萤萱又轰隆隆地奔了回来,她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棒子,闭着眼睛上下挥舞着,嘴里还哇哇大叫:“捉鬼呀!捉鬼呀!捉……” 话还没喊利索,她便被门槛绊了一跤,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呃……看起来腿脚不利索的还真不是只有我自己。 紫苏的唇角抽了一抽,一滴硕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滴了下来。 第185章 百里紫苏,你当不了坏人 李萤萱这一跤还跌得真是不轻,跌得她的鼻子都流了血。然而她却以小强般顽强的精神爬了起来,一边哇哇大哭,一边爬向了香冬:“不要伤害香冬!她是我娘留在我身边的唯一一个丫头,不要伤害她啊啊啊!” 李萤萱一边说着,一边爬向香冬。 “你要索命就冲我来吧!百里紫苏,只求你不要伤害香冬,不要伤害她,呜呜呜……” “小姐?”香冬怔住了。 紫苏也怔住了,她看着流着鼻血爬向香冬的李萤萱,说老实话,这会子的李萤萱看上去比紫苏还要像鬼,而且方才她结结实实地踹了紫苏一脚,这时候,可是紫苏报复的最佳时间。只要扑上去“呜哇”地鬼叫一声,或者掐住李萤萱的脖子用“催魂颤音大法”好好地折磨她,哪怕是狠狠踢她一脚解解气也好哪!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紫苏就是动不了。 她看着李萤萱慢慢地爬到香冬的身边,她自然不敢去碰紫苏,但是为了能让紫苏放开香冬,李萤萱自是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给紫苏进行叩拜大礼,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百里大小姐,你就行行好,放了香冬吧!我们一定会逢年过节给你多烧纸,多送酒,我还会给你多烧几个纸糊的俊俏公子。如果你实在要索人命才能罢休,就把我索去了罢!香冬她自我娘去世以后一直尽心地照顾我,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嫁人,你放过她罢!我跟你走,至少到了阴曹地府,我还能见到我娘……” “小姐!”香冬再也顾不得一切了,什么害怕,什么冯子明,什么为了自己的命运奋力搏一次的决心,统统都被她抛在了脑后。香冬一把推开紫苏,扑到自己的主子身边,紧紧地抱着李萤萱,大哭道:“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呀,小姐!香冬岂值得你如此惦念!小姐,香冬对不起你呀小姐!” 这主仆二人哭得正欢,那震耳欲聋的哭声倒是把紫苏这个女鬼震得耳朵生疼。而这声音也引来了李府的家丁,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说话之声也远远地传了过来。 糟糕了! 紫苏立刻跑到天花板的大窟窿那里,对着上面喊:“喂,快把我拉上去!” 然而让紫苏意外的是,自己的“同伙”居然没了影!空洞洞的大窟窿外是一片深邃夜空,哪里有“小苹果”莫少离的影儿? 天哪,这个冷血的家伙该不会是把自己扔在这儿,自己跑路了吧? 只要这样一想,紫苏便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慌乱。 外面的人越来越近,已经有家丁在外面高声地嚷着喊:“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再不快撤,那自己这只“鬼”就真的捉住了好吗! 紫苏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紫苏感觉有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她整个人便有如获得神力般一跃而起,直冲出李萤萱的闺房。还不待紫苏回过神来,那冰冷的人便挟着她飞檐走壁,在各个房屋之上奔驰而走,只在眨眼便离开了李家。 冰冷的手臂紧紧地箍着紫苏,不用看,紫苏也知道是谁在挟着自己,因为普天之下,只有莫少离才有这冰冷如蛇般的体温。 “喂,莫少离,你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背信弃义地跑路了呢!”紫苏扭过头,堵气地对莫少离道。 莫少离只是冷冷地看了紫苏一眼,他没法告诉紫苏,刚才他确实是把紫苏扔在那里,因为他实在看不下去这场令人莫名其妙的闹剧,如果他不离开,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莫少离跃下去亲手拍死以紫苏为首的这三个蠢女人。但对这种低智能生物动手实在有辱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威风,莫少离思量几番之后,便施展轻功“飞”出了李家。只是,在“飞”出了很远之后,他出于对百里紫苏这位猪一样盟友的人道主义关怀,莫少离又回来了。 幸亏他回来了,才救了百里紫苏的这条小命儿。不过很显然,莫少离并没打算告诉紫苏事情的真相。 他一路将紫苏“拎”到百里祖宅的围墙之上,然后突然道:“你不要以为这次本王救了你,以后就会放过你。以后,本王一样不过让你好过。” “嘁,莫少离,你以为我会有那么幼稚,认为你会停止你的神经病行径吗?”紫苏一记白眼翻过去,她抱住双肩,用大姐大般的语气说道:“就算你不说,本小姐也不会幼稚单纯到认为你良心发现弃恶从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但是别怪本小姐没提醒你哦,莫少离。你不是好人,本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人,本小姐整人治人的法子也多了去!不知道吧,告诉你个秘密,说出来我自己都害怕:满清十大酷刑就是我发明的!怎么样,吓都吓死你!” 反正莫少离是古代人,也不知道满清十大酷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随便编一编就能诓住他骗住他吓死他!让他心里有所顾忌,这样才能有所收敛。嗯,百里紫苏,你真是太聪明了! 紫苏一边想,一边做了一个炫酷到家的姿势,斜睨着莫少离。 就在紫苏摆好poss,自己在心里给自己点赞的时候,莫少离十分鄙夷且不屑地瞥了紫苏一眼,嗤笑道:“别逗了,百里紫苏,你根本当不了坏人。” 我勒个去! 紫苏险些没闪到腰。 “说什么,说什么呢你小苹果!质疑我的人品我跟你玩命我告诉你!”紫苏怒气冲冲地吼道。 莫少离却只是冷哼一声,转身跃下了围墙。 而紫苏则看着莫少离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该死,真是该死,敢说本小姐当不了坏人!太开玩笑了,本小姐当坏人的时候你早就……呃,化为一堆白骨了,囧。 就在紫苏站在围墙上咬牙跺脚地诅咒莫少离的时候,丁嬷嬷出现在了紫苏的身后。 她全身都沐浴在一片夜色里,静静地看着紫苏,一双眼睛冰冷而阴沉。 百里紫苏,今日,我必对你动手! 丁嬷嬷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双手紧紧地攥到了一起。 第186章 丫头,你又迟到 紫苏的睡眠时间只有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其实对于曾经在现代世界生活过的紫苏来说,也是足够的。想当年,她渣剧看小说玩游戏甚至都会通宵,现在到了古代,没有了那么多的娱乐,所以睡眠的时间都大大地提前了。 而最主要的是,这五个小时的睡眠质量其实很高的,因为你不用担心第二天上班会迟到,也不用担心半夜会有公司的紧急电话打来找你,只要安枕无忧地躺在床上,一觉到天亮,这滋味真的是爽透了! 第二天一早,紫苏便将她采到的草药洗净、弄碎,再跟其他的草药混合在一起,寻了只鸡开始熬汤。 百里祖宅乃是五进,先前由于紫苏跟肖氏、锦鳞用不上那么多的房子,所以只住了中间的这一间。即便只是这一间,也有大、小两个厨房。 直到这个时候,紫苏才真正对这个看似又旧又破的百里祖宅有了新的认识和了解。都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祖宅虽旧,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府坻,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少,细细看起来,它甚至比紫苏能够想到的还要周到。 至少在紫苏悄悄地做龙凤丸子的时候,没有人敢进来打扰她。 其实紫苏再年轻,也是百里家的家主,厨房的下人们哪有这个胆子敢打扰主子行事?早就躲得远远的,生恐惹了主子。 炖药膳的间歇时候,紫苏听到了翠兰她们凑在院子里谈论关于李萤萱的八卦。 “听说那个李萤萱不知道惹恼了哪位神仙,半夜她的闺房居然闹了鬼!”翠兰说话的时候,全身都禁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听说深更半夜,她的屋子里全是头发和血!还有断掉的手指头,妈呀,真是吓死人了!” “我也听说,她和她那个丫头,就是平素里牛得跟什么似的,只眼一双眼睛没长在脑门子上……叫什么香冬的,都吓了个半死,抱在一起哭了整整一天呢。”百灵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说起这八卦更是津津有味,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哼,定然是她们主仆两个平素里太嚣张,不晓得得罪了哪路的神仙妖精,这是特地教训她们呢!”翠兰用鼻子哼道。 一直站在旁边听八卦的小护士沉思道:“说起来她们得罪过的人……似乎是……” 三个丫头面面相觑,自是纷纷从各自的脸上看到了惊悚,她们异口同声地嚷道:“大小姐!” “妈呀,难不成我们家的大小姐有神仙护体,妖精保驾吗?”翠兰唬得连声音都变了。 “这也不奇怪吧……我早就听我哥和可乐哥他们说,咱们家的大小姐那可是有听风观水,破煞转运的本事,随便惩罚一下李萤萱,都是有可能的吧……”百灵的话音一落,三个丫头立刻齐齐地打了个冷战。 “若是大小姐随便惩罚一下都是这种规模的,那我们……”小护士一边说着,一边禁不住地又打了个冷战。 三个丫头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紫苏所在的方向,看紫苏此刻正站在窗口,带着极为认真的神情听着她们说话,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烁烁放光。此情此景,唬得这三个丫头“妈呀”一声叫出来,立刻四下逃散了。 “搞什么鬼,本小姐像是那么坏心眼的人吗?真是的。”紫苏说着,便扭过身去看她的药膳了。 然而汤好煲,龙凤丸子却不好做。紫苏照着丁嬷嬷给她的菜谱鼓捣了半天,弄得手上烫起了好几个大泡,也没能把龙凤丸子弄得像个丸子样。看着菜盘上三圆四不扁的几个肉丸,紫苏真是无力到了极点。然而她实在是没有这个耐心和体力再摆弄下去了,离午饭时间越来越近,紫苏恐怕再不走就要迟了。 想到“柿子”那副臭得要死要死的脸,紫苏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那可是个难伺候的主,难伺候的程度不知道甩了自己多少条街。在舞狮大赛夺冠之前,最好不要惹得“柿子”他老人家不高兴,她还是快些到目的地的好。 这样想着,紫苏便将饭菜统统塞进食盒,然后快马加鞭地往京北校场赶。 等紫苏巴巴地赶到京北校场的时候,她自己都要被天上的日头晒化了,一张脸也因为捉急而涨得通红通红的。 看到紫苏这副捉急的样子,那守门的士兵都有些于心不忍了,自是道:“姑娘莫急,世子正在等您呢。” “好,好。”紫苏气喘吁吁的,竟是连多一句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提着食盒匆匆地往“柿子”的办公室跑。 由于知道是世子的“相好”,士兵也不拦着紫苏了,只是无限羡慕地瞧着紫苏的背影,摇着脑袋一阵感慨。 “好女人,真是好女人。” 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唬得士兵“哇呀”一声大叫,待他转过头来,却赫然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乃是副将严子宽,不禁一脸黑线。 “严、严副将,您这样突然冒出来,真的好吗?”士兵小心翼翼地问。 “&…………¥的好不好,你找死是不是!”方才还一脸八卦脸的严子宽,顿时化身凶神恶煞,扬手便是一拳,险些没将那士兵揍得背过气去。他却转头瞧着紫苏疾走而去的背影连连叹息:“唉,若是我那正妻和三个小妾里,有一个能像这位姑娘一般好,我也就知足了……” “还是咱们的世子运气好。” “嗯,运气好。” 身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附和之声,严子宽缓缓转过头,看到在他的左右两边,竟是挤满了前来看八卦的士兵们,不禁勃然大怒。 “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去练兵!” *** 紫苏急急火火地来到“柿子”的办公室,一推开门,便见瞧了“柿子”的一张大黑脸。 他板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紫苏,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虽然一言不发,但是那眼神,那神情,那紧紧地皱成一团的眉毛,都在说着五个字:“老子生气了!” 第187章 敢嘲笑我? “啊呀,久等了久等了,柿子兄!都是因为给你煲了汤,所以才会晚了耶!”紫苏一见气氛不对,立刻狗腿地陪着笑脸奔过去,将食盒放在“柿子”面前的桌子上。 “快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紫苏笑嘻嘻地说着,然后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摆在他的面前。。 “柿子”的脸原本臭得紧,然而随着紫苏将食盒里的食物一样样地拿出来,摆满了桌子的时候,“柿子”的脸终于板不下去了。 “这些,都是你做的?”“柿子”挑眉问。 “那当然。”紫苏自豪得不要不要的。 “柿子”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许久,方深深地叹息一声:“百里紫苏,就你这般的厨艺,要如何嫁人?” 哈? 紫苏怔住了,足足用了二十秒,紫苏才反应过来,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朝着柿子怒吼道:“喂,薛柿子,你到底会不会体谅人啊!我百里紫苏长这么大,何时下过厨?这可是本姑娘为了你第一次下厨好不好!就这破丸子的菜谱我还是找别人要的呢!” 紫苏越说越气,索性将自己的双手举到“柿子”的面前,怒气冲冲地道:“喂你看看我的手,我可是大家闺秀名门淑媛,为了给你做这破丸子,我的手都弄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敢嫌弃我!” “柿子”垂下眼帘看向紫苏的手,这一双纤纤玉手竟起了好几个水泡,一见便知被溅起的热油烫伤的,十分的触目惊心。 “柿子”的眉立刻皱在了一处,颇为鄙夷地道:“仅仅几个丸子便能将手烫成这样,哪里还像个姑娘家。” “嘿,你个薛柿子!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动不动就拿‘姑娘家如何如何’说事儿,你当我们女人是天生就该做饭的是怎么着?我还就告诉你说,从今儿起,本小姐还不伺候你……了……” 越说到后面,紫苏的声音越小,直到最后将所有的话都吞到了肚子里。因为“柿子”已然伸出大手,握住了紫苏的小手。 他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那滚圆的小水泡,动作是那么轻,他的神态却又是那样的柔和,在那两道剑眉之下的黑色眸子里荡漾出的……是柔情吗? 这一瞬间,紫苏不禁怔在了那里。 “啊!啊啊啊啊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让紫苏大叫起来,“痛痛痛痛痛,痛死我了!你这个薛柿子,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紫苏整个人都抽搐成了蚂蚱,额上更是渗出了冷汗,脸亦是苍白得紧。 眼泪就在紫苏的眼中打着转,然后极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薛柿子你放开我!我要跟你玩命!”紫苏气得大嚷。 原来“柿子”方才趁紫苏不注意的时候,迅速地拔下一根头发,将紫苏的水泡挑得破了。 十指连心啊啊啊啊!“柿子”这么毫无征兆的动作,简直是要把紫苏往死里虐啊啊啊! 紫苏恨不能扑上去当一把拳王泰泰,把“柿子”的耳朵给咬下来。然而她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因为“柿子”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别动”,便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紫苏一个趔趄便跌坐在了“柿子”的腿上,而“柿子”长臂一伸,便将紫苏牢牢地禁锢在他的怀中,动弹不得。 他俯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道:“不要动,我给你上药。” 那低沉的嗓音,那吹拂在耳畔的暖洋洋的柔软,都让紫苏在一眨眼的工夫化为了一尊石像。 她就这样呆呆地坐在“柿子”的腿上,看着他从腰中拿出一个青瓷小药瓶,为紫苏上药。他的动作很轻,也很细心,他的神态那么认真,像是在修复一样受了伤的珍宝。这样的神态,紫苏从来都没有看到过。 确实地说,从来都没有人对紫苏流露过这样的神态,——从上辈子,到这辈子。 在那么长的一段岁月里,紫苏都是孤独的,而在这孤独里,紫苏早已经学会了自己为自己疗伤。因为她知道,除了自己,没有人会在乎她。 可是……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是在乎和关心吗? 紫苏痴痴地看着“柿子”,她看得很认真,也很仔细,直到“柿子”的一张明媚大脸再一次地臭了起来。 “百里紫苏,你是想吓唬本世子吗?”“柿子”转过头,一脸黑线地喝问道。 “不是的,”紫苏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只是想看仔细点而已。” “看仔细?”“柿子”疑惑地皱眉。 “嗯,看仔细,”紫苏点头,“我想把你脸上的关切和在乎都记住,记得牢牢的,万一以后忘了就糟糕了呢……” “你……”“柿子”那幽若深潭的眼睛有如被丢进一颗石子,顷刻间激起层层波涛。他定定地看了紫苏半晌,一张脸再次冰冷下去,他几乎是用拎的将紫苏拎到了一边儿,然后冷哼道:“这么难看的菜,若是冷了,定然更难吃。” “呃……”紫苏转了转眼睛,不过,看着盘子里那说圆不圆,说扁不扁的丸子,紫苏却是连半点反驳的心情都没有了。 紫苏噘着嘴,瞧着“柿子”夹起了一块丸子送到嘴边,然后吃了进去。 “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吃?”紫苏星星眼地问,心里无比期待着“柿子”肯定的回答。 “咳!” “柿子”一口便将那丸子吐了出来,一张俊脸有如吃了酸梅子一般,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 “百里紫苏,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你把盐罐子打翻了吗?还是故意跟本世子过不去?”柿子一边说,一边拼命地往嘴里塞米饭,然而那米饭又着实太硬,硌得他的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柿子”实在忍无可忍,统统将嘴巴里的东西都吐了出去。 “有……这么夸张吗……”紫苏觉得自己的天空都灰暗了下去。 她毫不嫌弃地夺过“柿子”手里的筷子,夹了一块丸子嚼了一嚼。 “呕!” 果然,她像是打翻了半罐子,不,是整整一罐子盐! 第188章 伤透了心!【月票加更】 紫苏的脸垮了下来,而“柿子”则连眉毛尖都颤抖了起来。 “百里紫苏,这就是你的厨艺?”“柿子”掂着紫苏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吼,“你这副样子要怎么嫁人?” “嫁人又不用我亲手做饭,”紫苏噘着嘴,一把扫开“柿子”的手,但转眼,她的眼睛便被桌子上的一碗汤给吸引了。紫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双手捧住汤碗,对“柿子”道:“喂,快尝尝我煲的汤!我煲的汤可好喝了。” “柿子”皱着眉毛一脸警惕地瞧着紫苏,并没有接过汤。 紫苏见他不喝,便噘起小嘴巴,委屈地道:“我没有骗你,这汤真的好喝。这可是我从一大早就煲的汤呢,为了保证原料的新鲜,我昨天晚上就到山上去寻找材料了。” 从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早上,都在忙活这个吗? “柿子”的目光柔软了下去,他伸出手接过汤,先是瞧了瞧汤,见汤汁清澈,并不像是有“毒”的样子,便试探性地喝了一口。 似乎……还不错。 看起来这个丫头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柿子”的脸色缓和下来,他举起碗,再次喝了一大口。 味道确实不错。 “柿子”表示很满意:“这是什么汤?” “嘁,别说本小姐没告诉你,这个汤可是在整个大商都喝不到的,只有我百里紫苏有这个本事把汤煲得这么好喝。而且兼并滋补和食疗之效,是举世无双的药膳之汤!”紫苏得意洋洋地道。 “药膳?食疗?”“柿子”很敏锐地抓住了紫苏这番话的重点,他一边喝汤,一边问道,“治疗什么的?” 算你聪明,问到了重点!紫苏愈发得意了,她大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治疗……失!心!疯!的!” “噗!” “柿子”嘴里的汤全部喷了出来,一时间整个桌子像是开了花,那叫一个色彩斑斓,精彩无比。 “哎呀,柿子,你真是暴殄天物!”紫苏气得直跺脚,“你真是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回应紫苏的,是“柿子”有如狮吼般的咆哮:“百里紫苏!” 这吼声震得紫苏两耳发颤,她还来不及掩住耳朵,便被“柿子”拎了起来。 “你是在挑战本世子的耐性吗?”“柿子”暴跳如雷地吼道。 紫苏像是一只小猫般惊诧地看着大发雷霆的“柿子”,几秒钟之后方才反应过来,立刻怒气冲冲地道:“呸!你个薛柿子!你当我愿意伺候你!要不是为了给你治疗心疾,我百里紫苏犯得着昨天晚上那么晚地跑到山上去摘草药?我差点被坏人暗算死翘翘你知道不知道!” 想起昨天又惊又恐的一幕,紫苏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虽然很讨厌“小苹果”莫少离,可是不可否认的是,昨天如果没有他,紫苏不仅清白不保,说不定连命都会搭上吧…… 紫苏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恐与害怕自是全被“柿子”看在了眼里,他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你说……有人要害你?” 说着,“柿子”将紫苏放在了地上,他牢牢地盯着紫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是什么人?”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柿子”的语气却似夹风带雪的暴风,呼啸而至,那一双黑眸更是深邃下去,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传出阵阵冷意,令人心中发怵。 这般的模样,却是让紫苏的心尖尖也发颤了。说到底,人家也是号令三军的首脑级人物,堂堂骁骑营的当家,这一身的肃杀之气就足以把人吓个好歹,若是真的发了飙,恐怕就没李萤萱的小命在了吧…… “是,呃……”紫苏犹豫了一下,想到昨天李萤萱与香冬抱头痛哭的场景,心里便是一阵说清道不明的酸涩。 其实,作为没有了娘的李萤萱还是幸运的,不管香冬忠心与否,她都是守护在她身边,陪伴她的人。而紫苏的上辈子,却是连这样的一个人都没有呢…… 紫苏微微地叹息一声,摇了遥头,道:“算了,我也已经惩罚过她们了,此事也没有追究的必要。” “柿子”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异样之芒。他看到了紫苏脸上闪过的落寞、柔软和一丝悲伤。 悲伤吗? 这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也会有悲伤的时候…… “柿子”伸出手,捉住了紫苏的小手,将它举到眼前。 被挑破了的水泡鲜红耀眼,上面覆着一层淡淡的清白色药膏,让人见之心怜。 “柿子”将这双小手送到唇边,轻轻地、轻轻地吻上了去。 紫苏的身子一颤,整个人都有如踩了电门一般,数道电流正以雷霆之势在紫苏的身体里呼啸而过,直冲向她的大脑,让她的血液都跟着沸腾颤抖。 “柿子你……”紫苏意外地看着“柿子”,此时此刻,她真的不敢相信在“柿子”的脸上竟然会有这般动人的柔情。而这柔情,让他的眉眼愈发的生动和好看,也让紫苏的心跳愈来愈快。 “柿子”抬起头,黑亮的眼睛望住了紫苏,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本世子没有失心疯,日后不必煲那种治疗心疾的药膳了,要做,就做另一种。” 说罢,他凑近紫苏的耳畔,低声说了一句悄悄话。 紫苏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朵根,她愤然推开“柿子”,怒道:“薛柿子,你!流氓!” 先前紫苏也曾这样骂过他,但这会儿“柿子”的表现可与之前大相径庭,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扬起唇角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 “许你休息三天,三天之后,继续送饭。”说罢,他扬手丢给了紫苏一个小药瓶:“拿着这个,每天涂三次,烫伤很快就会好了。” 看着紫苏气红了的脸,“柿子”笑得愈发得意,他揽过紫苏,在她的脸颊上印下浅浅的一吻,还不待紫苏发飙,他便扬声道:“阮三,送客!” 门应声而开,门外露出了阮三那张清秀而年轻的脸,他恭敬地对紫苏道:“姑娘,请。” “请就请!薛柿子,你给我等着!舞狮之后我跟你新帐旧帐一起算!”紫苏气呼呼地说着,愤然奔出门去。 望着紫苏离开的背影,“柿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第189章 死得好惨! 紫苏几乎是捧着自己那颗碎得跟饺子馅儿似的心回到锦城的。 刚一进锦城,便发现所有的人都朝着同样的一个方向涌过去,脸上呈现出的惊慌与兴奋混合的表情,让紫苏感觉到狐疑不已。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紫苏拦住了一个老大娘,问道。 好在这位大娘只急着去看热闹,却是没有认出来紫苏是谁,当即急急地说道:“是李家!听说李家的大门口死了人,哎呦,死得那叫一个惨哦!” 李家! 紫苏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还不待她再问得清楚一点,那位大娘便急匆匆地跑走了。而此时,不断地有人从紫苏的身边走过,他们纷纷的议论之声尽数传进了紫苏的耳中。 “听说了没有,听说了没有?那个人就是东村的乔大!” “那个老流氓?” “就是他!怎么就死在了李家的大门口?” “听说是被吊死的,舌头伸得那么长,死得那个惨哟!” “也不晓得是李家下的手,还是怎么回事?” “赶紧去看看,看看就知道了!” 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全部朝着李府的方向奔走,那情形简直就跟紫苏上辈子听到超市大促销时般的热闹。 不知为何,一丝疑云浮现在了紫苏的心头,并紧紧地笼罩心上,迟迟不去。 昨天李萤萱干了坏事,今天就有人死在她们家大门口,事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莫不是……会跟我有关吗? 紫苏略略地迟疑了一下,终还是策马朝着人群涌动的方向奔了过去。 远远地便已然看到了李家的府坻。跟百里祖宅不同,李家的宅子那是相当具规模的。且不论它的占地面积比百里祖宅大了不止一倍,单是那涂着朱红漆的大门和门口两只威武的大石头狮子,就比百里祖宅高大上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此威武的一座府坻,此时已经被锦城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的人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李家的大门。 就在李家大门前的一株高大梧桐树上,吊着一个死人。 那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衣裳还打着补丁。他胡子拉碴、丑陋至极,一双眼睛惊恐地瞪得老大,满是黄牙的嘴巴大张,伸出半截已然发黑了的舌头,看上去格外恐怖!而他的头发像是不知道被谁胡乱剪了,长短不一地散落肩头,令这尸体显得更加的惊悚可怕。 “哇!”一个小孩子竟然张大了嘴巴哭了出来。 “鬼呀!鬼呀!”小孩子边哭边嚷,人群更是议论纷纷。 “乔大这副样子,真的好似见了鬼似的!” “你看看他的头发,像不像传说中的鬼剃头!” “妈呀,你这么一说,我吓都要吓死了!” 就在众人满面惊恐、议论纷纷之时,一个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的人,也流露出了又惊又恐的神色。 这个人正是紫苏。 因为她知道,这个吊在李家大门前的男人,正是昨天晚上想要欺凌自己的男人! 只是紫苏醒来的时候,这货已经被“小苹果”莫少离踢翻在地,晕了过去。而自己为了惩治一下李萤萱,把他的头发削下来了几缕。 这并非是恶鬼作祟,也并不什么什么“鬼剃头”,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可是谁会做这样的事? “你说……有人要害你?” “是什么人?” “柿子”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紫苏的心猛地沉了一沉。 真的会是“柿子”吗?他竟然……会下这么狠的手吗? 其实紫苏知道李萤萱做得很过分,也因为香冬的邪恶气得恨不能想要捏死她。但紫苏真的、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谁的命,在百里紫苏这具身体里藏着的,是现代人朱雯,她知道生存是每个人从出生便享有的权利,不该被谁轻易夺取。就算是再生气,再想要教训李萤萱和朱雯,紫苏也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将一具尸体吊在别人家门口,这样的做法可不是报仇,而是在结仇!用这样的方法行事,那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而是变态! 可是……“柿子”会是这种变态的人吗? “柿子”那双黑亮的眼眸突然出现在紫苏的脑海之中,那双眼睛里面冷漠如冰,时而炽烈如火,但却从来都没有过阴狠没有过乌云没有过毒辣。 不,做这种事的绝对不是“柿子”。能下这么狠的手,能做出这么绝的事之人……恐怕只有一个…… 就在此时,紫苏突然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她转过头,赫然发现在不远处的一个屋檐之上静立着一个玄色的身影。 他的黑发随风而舞,长衫徐徐翻飞,银质的面具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光彩,他浅灰色的眼正含着笑意望着紫苏。 果然是你,莫少离! 紫苏的双拳紧紧地握在了一处,她调转马头,想要冲过去好好问问莫少离,问问他,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做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然而前来看热闹的人太多了,所有的人都挤成一团,紫苏根本挤不过去。她又不能策马扬鞭,将这些人统统撞倒,只是急得原地打转。 莫少离似乎是看出了紫苏心中的疑问,也知道紫苏想要做什么。他只是妖冶地一笑,便转身自屋檐上跃了下去。只在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 该死的莫少离! 紫苏恨得牙根痒痒,正在这时,她的马突然一沉,一个人坐在了她的马后。 “什么人?”紫苏猛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看到的,竟然是莫少离那张戴着面具的大脸。 “莫少离!”紫苏怒道,“你给我滚下去!” 面对怒不可遏的紫苏,莫少离只是微微一笑:“本王若是滚下去,你可就没有机会把想问的话,问明白了。” “你!”从莫少离传来的冰冷体温让紫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然而她想让莫少离滚下去的原因,倒并非是他冰冷的体温,而是她万没有想到莫少离会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有这个胆子跟自己共乘一骑。 第190章 姑姑有难? 幸好,现在的人都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乔大的尸体上,并没有人注意紫苏和莫少离。 “莫少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紫苏愤然问道,“你为何要杀了这个人,又把他吊在这里?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很残忍吗?” 莫少离轻启薄唇,淡然地吐出三个字:“不觉得。” “你!莫少离呀莫少离,你还真是不疯魔,不成活!” “呵呵……”莫少离突然间笑出了声,他的笑声低沉而舒缓,他突然伸出手,抚住了紫苏的后颈。 如玉一般的后颈,有着几许碎发,衬得它愈发的纤细晶莹。 “本王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能够欺负你的,只有本王。而所有忤逆本王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明明是如此残忍可怕的话语,却可以用这般轻松的语调来说吗? 从后颈上传来的冰冷感觉让紫苏感觉到毛骨悚然,她突然觉得这冷意并非是来自于莫少离的手,而是来自于死亡的威胁。 眼前,是长相丑陋死状诡异恐怖的乔大,身后,则是形如妖孽冷如冰霜的莫少离。那一瞬间,紫苏仿佛已然站到了地狱的边缘,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她都无从选择。 似乎是从紫苏的身上感觉到了她的恐惧,莫少离的唇角微微地扬了一扬,他凑近紫苏,用他低沉的声音笑道:“百里紫苏,本王是永远都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他便跃下马,于人群中不见了踪迹。 “莫少离,你真的是个疯子。”望着莫少离离开的方向,紫苏冷冷地说道,“但是别以为我就怕了你,我,百里紫苏,是绝对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的!” 哼,不管他是个变态,还是个不疯魔不成活的神经病人,跟她紫苏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想要左右紫苏的生活,打乱她的人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不管以后还要跟莫少离打多少个照面,斗多少个轮回,她百里紫苏都绝不认输,绝不! 这样一想,紫苏便满满地吸了一大口气,挺直脊背,骄傲地打道回府了。 且不说紫苏的决心有多么的坚定,为了自己的自由人生要进行多么艰难的奋斗,只说眼下的百里祖宅,一个巨大而棘手的问题正在等着紫苏去处理。 因为当她愤愤然地赶回到百里祖宅的时候,听到的并非是李府的劲爆八卦,而是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大小姐!”一个穿着褐色褂子的婆子“扑通”一声跪倒在紫苏的面前,大哭道:“求大小姐给我家夫人做主,求大小姐救我家少爷一命!老奴在这里给大小姐磕头了!” 说罢,这婆子竟真的开始磕起头来。 “砰!砰!砰!” 三个头磕下去,婆子的额头登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苏嬷嬷,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肖氏素来菩萨心肠,如何见得苏嬷嬷这般模样?当即便急忙叫她起身。 郑妈妈见状也立刻奔过去,伸手便要将苏嬷嬷扶起来。然而苏嬷嬷却无论如何也不起来,只是跪在地上痛哭。 “苏嬷嬷,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你们家夫人就是这么教你礼数的?跑到别人家里,血淋淋地吓人?”吴氏一脸厌恶地举起帕子,将自己的脸遮住了一半,似是不忍去看。然而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她的不屑与鄙夷。 紫苏冷冷地扫了吴氏一眼。 真是开玩笑,就算是苏嬷嬷跑到别人家里来吓人,她吓的也是长房的人,哪里轮得到吴氏说话? 紫苏那冷若冰霜的眼神自然被百里仁德看在眼里,他立刻用胳膊肘碰了碰吴氏,假装清了清嗓子,以提醒吴氏不要乱说话。 然而吴氏却转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一眼百里仁德,面对老婆这足以杀死人的目光,百里仁德便如老鼠见了猫,立刻没了声息。 百里仁德的模样被百里武尚看在眼里,自是冷哼一声,又转向苏嬷嬷,对她道:“苏嬷嬷,你不必如此,快起来,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们百里家自会为文秀做主。” “多谢二爷,多谢二爷。”苏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行礼。然而她却并非站起来,而是将视线落在了紫苏的身上。 苏嬷嬷是百里文秀(也就是百里文英的同胞妹妹,紫苏的姑姑)最信任的人,更是百里文秀的陪嫁嬷嬷,在百里文秀的身边,已然伺候了十几个年头。百里文秀为人刚烈,性急如火,性情又十分的倔强要强,先前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就常得罪人,到了夫家更是因此而处处得罪于人,幸亏苏嬷嬷多方劝解方才化解。 在钱公子去世以后,苏嬷嬷更是倚仗着自己的手段帮着自家的主子度过了一场又一场的危机。虽然如此,苏嬷嬷却十分清楚,即便她再精明,也终是治标而不治本。如果他们不离开钱家,夫人和大少爷的日子是绝对不会好过的。 苏嬷嬷曾不止一次地提起要回百里家的事情,然而都被倔强的夫人给拒绝了。眼看着钱家人步步紧逼,她与夫人已然是举步维艰,若再不离开,恐怕夫人和少爷的性命就要堪忧了! 为此,苏嬷嬷方才不顾一切地奔回了百里祖宅。到了祖宅,苏嬷嬷才知道,现在的祖宅,乃是长房的嫡长女百里紫苏在当家。说实话,闻听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家当家,苏嬷嬷自是颇为震惊的,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自家夫人和少爷,就算是搭上苏嬷嬷这条老命她都不怕,像跪地磕头这样的小事,她还怕什么! 然而她头也磕了,泪也流了,话也说了,这位大小姐却连半句话都没有说。看起来,眼下只剩下这一条路要走了! 这个念头从苏嬷嬷的心中生出来,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不,不要怕。”苏嬷嬷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她豁出这张老脸,拼上老命,也要让这位当家的大小姐替自家夫人出头!” 这样想着,苏嬷嬷便把心一横,朝着紫苏再次磕了一个头,自是痛哭道:“大小姐,请务必求救我家夫人和少爷的性命!老奴……下辈子当牛做马,以回报大小姐的大恩大德。” 说罢,她突然站起来,一头朝着正堂的墙上撞了过去。 第191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 众人都没想到苏嬷嬷竟然会做出这等惊人之举,不禁全部都呆在了当场。 肖氏更是惊呼出声,她想要出言阻止,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郑妈妈也完全愣住了,身为下人,她当然知道苏嬷嬷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只是,她没想到苏嬷嬷竟然这么拼,为了姑奶奶和表少爷,竟然有必死的决心。 吴氏也傻了,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张大了嘴巴怔在那里,像一只鼓着眼睛的金鱼。 紫苏的眉皱了起来,她转头看向了守在一边的医生。自从周正人和锦鳞,还有孙孝林三个小家伙凑在一起之后,紫苏便给他们制定了学习时间表,让他们必须严格按照时间表上的时间来。除了上午要跟医生练武之外,还要温习先前在书堂里念的书和练字神马的。锦鳞先前自是想要赖皮,反正先生也快要来了,还不如在这个时候好好玩上一段时间。但紫苏十分严厉地告诉他,正是因为先生要来了,才更应该抓紧时间温习功课,万一先生觉得他们资质太差,把他们当成白痴来教,那以后不全成白痴了?而且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全锦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百里家的嫡子和他的朋友周正人是个白痴,那这辈子还怎么翻身? 锦鳞和周正人一合计,觉得也是这么个理,便乖乖地从命了。紫苏原是想在两个小家伙学习的时候,医生就好好休息一下,做点自己爱做的事情好了。每天只上半天班,工资还照发,这样的好事医生自然不会错过。然而紫苏却发现,医生“爱做的事”就是每天在正堂站岗,每当紫苏跟七叔或者是其他人议事的时候,医生就像是一个贴身保镖一样杵在紫苏不远的地方,而他也不去看紫苏,任你们说七说八,我自一动不动,像个哨兵。 然而紫苏又哪里不知道这是医生的一片好心?她自是心中感动,却无须将“谢”挂在嘴边,因为她知道,医生不需要她的感谢。他只想尽他的本分守护紫苏,如此而已。 所以这会子,当紫苏向医生投去警醒的一瞥时,医生立刻采取了行动,他以闪电般的速度跃至苏嬷嬷的身前,还不待她的脑袋与封面相撞,便一把将她扶住了。 “苏嬷嬷,我知道你一片忠心为主,但这里是姑姑的娘家,你不必如此为难自己。” 紫苏终于发话了。 终于…… 苏嬷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先前准备赴死的念头已然拼尽了苏嬷嬷全部的力气,而放心的这一刻更是让她有如虚脱般地跌坐在地上,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小护士,替苏嬷嬷止血,再给苏嬷嬷喝点热茶,让她稳稳神。”紫苏的话音一落,小护士立刻上前,她先是用手帕替苏嬷嬷擦了擦额头上的血,又将另一条帕子替苏嬷嬷包住了额头,然后倒了一杯热茶捧到苏嬷嬷面前。 苏嬷嬷万没想到这位年轻十四岁的大小姐不仅没责怪自己莽撞,反而叫下人来替她止血,还给她茶喝,不由得心下一暖,她伸颤抖的手想要去接茶喝,却怎奈手抖得太过厉害,根本拿不住茶杯。小护士见状,便将茶杯端到苏嬷嬷的唇边,喂她去喝。 苏嬷嬷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好几乎喝了一口混合着自己眼泪的茶水,却分外的甘甜。 此时此刻,她相信紫苏一定会救她家夫人和少爷,因为一个对下人都这般好的人,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亲姑姑的! 苏嬷嬷喝了茶,心神慢慢地稳定下来,她抬起头来,看向了紫苏。 此时的紫苏,就坐在上首右边第三个位子上。她虽然年轻,但形容之间自带一股端庄威严,气势强大。即便是坐在两位老太爷的身边,都没有被那两位的气场压下去,这足以说明了这位大小姐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想来,百里老爷让她来当这个家,也是有道理的。 苏嬷嬷暗暗点心。 前面的两个位子乃是二老太爷百里宏和五老太爷百里泽,这两位老太爷坐得甚稳,即便是看到了满头鲜血的苏嬷嬷,也没有说半句话,自是面色如常地品着茶。而方才苏嬷嬷闹得那般厉害,百里宏却是连头都没有抬,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半分关系。百里泽也只是目光深沉地瞧着这一切,像是一个看客。 紫苏先前没有出声,也是为了想看看这两位宗族长辈的反应。谁想这两只老狐狸是铁了心地不想插手,都闹成这样了也还是一言不发,真个叫紫苏摸不清他们这两个老家伙的底。 老狐狸和小狐狸之间的智慧较量可就苦了苏嬷嬷,此时的苏嬷嬷眼睛里可只有一个紫苏,见紫苏不发话,她只好把心一横,赌上这条老命,只求百里紫苏能够替自家主子出头。 可以说,苏嬷嬷这一招险棋没有走错。紫苏自然不会看着苏嬷嬷如此自残,她再等不了两位长辈发话,直接就表了态。 小狐狸没老狐狸那么沉得住气,只因她无法看着别人受伤。 “大小姐!”苏嬷嬷再一次跪下来,对紫苏哭道,“求大小姐为我家夫人和少爷做主!” 苏嬷嬷额头流淌下来的血,已然干涸在脸上,这会子被泪水冲刷,血水和泪水都顺着苏嬷嬷的脸颊淌了下来,看上去甚是可怕。 坐在一旁的吴氏着实看不下去了,便一脸厌恶地将脑袋扭向了一边。然而紫苏的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厌恶,她敬佩地看着苏嬷嬷,温和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嬷嬷?姑姑和表弟出了什么事?你不必顾忌,尽可全部告诉于我,正如二叔所说,我们百里家定会为姑姑做主!” 家主发声,气势自然不同凡响。不仅苏嬷嬷感觉到了一阵踏实,就连百里武尚也朝着紫苏投去了赞许的一瞥。然而百里仁德的脸色却是十分的不好看,他跟吴氏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倒是都浮现出了各有所思的神色。 第192章 钱家的毒计 紫苏这会子可没工夫搭理这两个算计神的想法,她自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苏嬷嬷的身上,等待着苏嬷嬷将百里文秀的近况告之自己。 苏嬷嬷并没有让紫苏等待太久,她自是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性格刚烈火爆的百里文秀在遭到最爱之人抛弃后,性情变得越来越暴躁,嫁到夫家之后更是因为她炽烈的性子,和不愿意与人妥协的脾气将钱家的老夫人和其他几房的媳妇都得罪尽了。 先前钱公子在世的时候,因为钱老夫人颇为疼惜自己这个有暗疾的儿子,而且她先前隐瞒自己儿子的病情,把百里文秀“骗”进了钱家,实在是有些愧疚,所以对百里文秀多方忍让。里文秀先前誓死不愿嫁入钱家,但跟钱公子成亲的这几年过得还算不错,钱公子十分的疼爱她,又对她百依百顺,所以她渐渐地也从曾经的痛苦中走了出来,日子过得倒也称得上和美。 然而好景不长,钱公子因暗疾而撒手人寰,只留下百里文秀和一个不到两岁的儿子过活。这件事情对于百里文秀来说,无异于又是一个晴天霹雳。她好不容易获得了自己的幸福,谁知老天就是要跟她开玩笑,那样辛苦地从灰暗的人生里走出来的百里文秀,再一次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失去疼惜她的丈夫,只跟着不满两岁的儿子过活,百里文秀的生活从此失去色彩,性情愈发的乖张。钱家的几房早就看长房不惯,几家的媳妇子更是没完没了地在钱老夫人跟前告状,钱老夫人起初念及着亡子,没有对文秀多加在意,但架不住其他媳妇子的怂恿,渐渐地对百里文秀失去了耐心,再不愿管她。其他几房见状便开始放肆起来,这几年,百里文秀的日子一年不如一年,到了如今,竟是连月例钱都被克扣了去。而钱老夫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其他几房欺负百里文秀,没有了顾忌的钱家人从此开始变本加厉。 然而百里文秀虽然与儿子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十分的不易,但到底还是有能傍身的东西,那就是——钱。因为长子身体不好,长孙又太小,所以钱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就把自家几个最大的铺面和最丰厚的田产都给了长房。所以即便钱公子去了,钱家人对她百般刁难,百里文秀手里捏着这几处铺面和田产的地契,也可以过得十分不错。但是其他几房怎能眼见着长房这对孤儿寡母拿着这么多的好处而不出手?若是不霸占过来,那他们简直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连喝蜂蜜都没滋味。 于是他们便开始三番五次地找百里文秀的麻烦,却都被深有城府的苏嬷嬷和手段狠辣的百里文秀化解了。他们又去怂恿钱老夫人把铺面收回来,并且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成天闹腾钱老夫人。钱老夫人被逼得没办法,为了图个清静,她终于在其他几房的簇拥下来到了长房。 然而百里文秀是何许人也?拜百里家彪悍的家风所赐,百里文秀最不怕的就是来横的。你们横,我比你还横! 她给儿子钱逸轩穿上了一身白衣,自己也披麻戴孝,捧着亡夫的灵牌坐在院子里哭泣。边哭边骂:“钱玉山,你这个混蛋!你不顾我们娘俩的死活,自己就先走了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啊你!早知道你是个早死鬼,我百里文秀作甚么非得嫁给你!我不如找道白绫把自己吊死!也省得你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图我们孤儿寡母的钱财!” 钱逸轩只有十一岁,但深知母亲的苦处,当即也是痛哭,边哭边大声道:“爹!爹你回来啊!你回来看看儿子吧,儿子想念您啊!我娘这几年过得不容易啊,你就这么撒手走了,谁来照顾我娘,谁来照顾轩儿啊!爹!” 说到此处,母子二人更觉悲凄,索性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这样的一幕让钱老夫人的一颗心都碎了,她自知对百里文秀有愧,孙子的一番话更是让她悲从中来,当场便两眼一黑,晕倒了过去。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但百里文秀还来不及松口气,钱家人便想出了一个更加恶毒的计划:既然百里文秀死都不愿意放手,那就让她死好了! 反正只要长房不死,这些钱财就绝不可能落在他们手里,那又何必惺惺作态,直接下杀手! 他们先是把长房的下人们都收拾了:能收买的就收买,收买不了的统统找个由头发卖掉。很快,百里文秀身边就只剩下了苏嬷嬷一个可以信赖的下人。百里文秀虽然脾气火爆,却精明得很,她早就嗅出了这里面非同寻常的地方。于是她十分果断地开始自己料理儿子的饮食,并且告诉钱逸轩,如果不是娘和苏嬷嬷端来的东西都不能碰,哪怕是水也不能喝! 钱逸轩自然知道现在的环境不容她松懈,自是点头答应。然而即便是再坚强的防御也会有死角,钱逸轩最终还是病倒了,而且病得十分莫名其妙。百里文秀慌了神,她命苏嬷嬷出去找郎中,谁想大门已然被钱家人锁上了!他们给百里文秀下达了最后的通牒:要么交出钱来,要么你们母子二人都等死好了! 百里文秀又气又急,一口鲜血就吐出来,当场晕倒在地。 苏嬷嬷也十分生气,但她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是绝对不能倒下的人。因为她现在是势单力薄的主子最后的希望和依靠,要凭着她的力量为自己的主子提供保护,为他们搏得一线生机! 于是在百里文秀醒过来的时候,苏嬷嬷重申了她重复了无数遍的建议——让百里家出头! 对于自己的娘家,百里文秀可谓是伤透了心,在她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她没有指望得上娘家。不仅没有指望上,甚至可以说,她的娘家根本就是把她推入这个火坑的罪魁祸首! 这么多年了,从来就没有人问过她过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也没有人问过她到底幸福不幸福。 这样的娘家人,真的可以救她出火坑吗? 第193章 纵失尊严又如何? 每每想起过去,百里文秀便会陷入一种痛苦与仇恨之中,那痛苦就像深海将她淹没其中,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无力摆脱;而那仇恨,则像是一团火,烧灼着她的皮肤她的毛发她每一寸的灵魂,让她虽生,却不如死。 这样的娘家,她百里文秀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回!这样的娘家人,她百里文秀就算是死,也不愿意面对! 然而百里文秀不能死,她的儿子钱逸轩更不能死。 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儿子,百里文秀的眼泪簇簇地流淌下来。是的,她可以不放弃自己的自尊,可以抱着仇恨与痛苦过一辈子,但她的儿子不行。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就这样走完他的人生,——他原本是应该无忧无虑长大的啊!可是钱家人,那些可恶的钱家人,竟然连一个十一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这样狠的心,这样毒的计,她百里文秀就算是丧失所有的尊严,哪怕是豁出命却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 “去吧,苏嬷嬷,到百里家,找我大哥。你告诉他,只要救了我们母子,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哪怕要我死,我也愿意。”说这番话的时候,百里文秀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任委屈的泪水肆意流淌。 可那又如何?什么自尊,什么痛苦,什么仇恨,在她儿子的面前,统统都不值一文! 可是,百里文英,他会救自己吗? 百里文秀不知道,苏嬷嬷也不知道。 然而当苏嬷嬷好不容易收买了看门的下人,历尽千辛万苦来到百里祖宅,将这些事情像倒豆子似的,统统讲出来的时候,紫苏简直气得怒发冲冠。她扬起手,重重地一拍桌案,震得那些茶盏相互撞击在一起,发出一阵脆响。 紫苏猛然起身,怒道:“这些钱家人简直是丧心病狂!竟能对自己的家人做出这等穷凶极恶的事情,禽兽不如!” 紫苏是真的生气了,她虽然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火爆姑姑,但仅仅听到钱家人做下的这种事情,就已经怒不可遏。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做出这种事情,还故意锁上门不让人家去请郎中,还聒个大脸告诉人家:要么给钱,要么去死。啊啊啊啊,这种禽兽不如的人家真的该统统去死去死去死有没有! 极度的愤怒,让紫苏的脸变得苍白无比,她紧紧地攥着双拳,冷声道:“备车!我们走,去玉城!” 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吗? 苏嬷嬷难以置信地看着紫苏,而紫苏也在看着她。 紫苏目光如炬,那清秀的眉眼之间尽是坚决与关切,她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也丝毫没有畏惧的退却。苏嬷嬷的嘴唇颤抖着,许久,许久,方发出一声悲鸣。 “大小姐!” 一路上的忐忑不安,一路上的提心吊胆,一路上的悲愤难平,都在这一刻获得了真正的平静。 苏嬷嬷两眼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晕厥了过去。 “苏嬷嬷!”肖氏惊呼出声,郑妈妈和翠兰也立刻奔过去,一齐将苏嬷嬷扶了起来。 紫苏举步走过来,先是试了试苏嬷嬷的鼻息,然后替她诊了诊脉,道:“没有大碍,只是一路劳顿,加上急火攻心导致的。先扶她去休息休息,给她准备些白粥,等她醒来吃了便好。” 翠兰点了点头,与郑妈妈一并扶着苏嬷嬷下去了。 “紫苏啊,你真的决定了要把文秀接回来吗?”肖氏问紫苏。 紫苏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道:“娘,你同意吗?” “娘自然是同意的,”以肖氏的心性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她虽然包子,但却是个心性善良的包子,正因为她的善良,才会被刘氏那种蠢女人爬到自己的头上去了。不过,饶是刘氏再可恶,肖氏也丝毫没有惩治她的念头,自是要一路善良到底,包子到头。 只要一想到百里文秀,肖氏便禁不住的一阵心疼,这么多年过去了,肖氏一直都在劝百里文英去看看文秀,把她接回来。但百里文英却一直都不同意,肖氏知道,百里文英有他自己的顾忌和打算。可这些顾忌和打算再重要,也不能不管自己亲妹妹的死活,让她过那样的日子,如今紫苏说要将百里文秀接回来,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紫苏丫头,你可要想好,”百里仁德一双闪着算计的眼睛看着紫苏,意味深长地说道,“此去钱家相是相当的凶险,玉城,那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钱家人财大势大,可不会轻易让你占了上风,搞不好你就得把文秀接回来。一旦接回来,可就是两张嘴,再加上伺候的下人,里里外外可就添了一大家子的人,十几张嘴。就算文秀手上有些店铺田产,可依着她的性子和先前对家族的恨意,是绝对不会把这些钱财拿出来交公的。” 紫苏顿时感觉到一股怒火从心底油然而起,她转过头去看向百里仁德,冷冷地说道:“三叔,我虽然年轻,但也不至于眼皮子那么浅,惦记姑姑的钱财。我之所以要去玉城,那是因为姑姑和表弟如今正受人欺负。姑姑乃是长房的正妻,表弟乃是嫡亲长孙,可钱家竟不顾亲情为了钱财想要害他们的性命。像这种蛇蝎之窝,如何能教姑姑久留?况且,他们钱家不过是个商户之家,可竟敢对我姑姑如此狠毒,难道不正是欺负我们百里家不为姑姑出头吗?若我们今日不出头,那么全玉城乃至全锦城的人都会知道我们百里家软弱可欺……呵呵,说句难听的话,这名声若是传了出去,我们百里家的姑娘们日后出嫁,不被婆家看轻才怪!” 紫苏的这句话完全是说给百里仁德和吴氏听的,要知道这对夫妇虽然满脑子算计,但对自己唯一的女儿可是宝贝得不能再宝贝了。吴氏闻听此言,脸色立刻大变,就连百里仁德也被紫苏噎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第194章 打不死也灭了你! 闻听紫苏的这番言语,百里宏与百里泽这两只老狐狸对视了一眼,双方都从眼中看出了赞许。可饶是这样,他们也没有说半句话。像接百里文秀回来这么大的事,两位宗族的长辈都不说话,这未免有些奇怪。然而他们不表态,却并不妨碍别人表态。 “紫苏,二叔跟你去。” 一直坐在一旁的百里武尚说话了,其实早在苏嬷嬷在讲百里文秀的事情时,他心里的怒火就已然熊熊燃烧,而正待他拍案而起的时候,紫苏却先他一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可以说,紫苏所说的话,正是百里武尚想说的,他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女,表情从惊愕到赞许,甚至多少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欣慰。 说百里武尚不是奔着祖宅的产业来的,那是骗人。因为他听说了大哥百里文英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涨租。要知道百里武尚本是武举人出身,在古代,武举人可不是那么好考的。要知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举,根本就是个肉搏式的考核,而成为武举人的人,是可以去兵部报道,当官老爷的。然而百里武尚的性子实在是太直,用“嫉恶如仇”这四个字来形容他并不过分,正因为他这样的性子,到了兵部,他尽是得罪人,而且还特别爱上书。上司贪污,他要上书;下属怠工,他要上书。就连同僚娶几个小媳妇,他也要上书。久而久之,班没上好,还被人恶整,直接赶回了老家。但即便这样,他百里武尚也丝毫没有改变的觉悟,这不,得知大哥竟然弃祖训于不顾,胆敢私自涨租的时候,百里武尚便顿时愤怒了。他二话不说,带上儿子就走,千里迢迢赶到祖宅,只为给那些农户们讨一个公道。 然而到了这里,他才知道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大哥不仅没有私自涨租,而且还有计划地一步步振兴祖宅。这是件好事,负责振兴祖宅这件事的孩子,也是个好孩子。 可以说,紫苏这冲动而又爱斗狠的性子,真是甚得百里武尚的心思。 嗯,紫苏是个好孩子,二叔欣慰,很欣慰。 所以他也不管二叔公和五叔公这两只老狐狸打着什么算盘,当即便表了态。他的表态叫紫苏大喜过望,要知道,有长辈跟随紫苏一起出面,远比她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赶到玉城要好得多,更何况,还是一位有武功在身的武举人长辈。 “太好了二叔,咱们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动身!” “好!” 事情远比紫苏想象中要顺利得多得多,闻听要把百里文秀接回来,锦鳞可是举双手双脚的赞成。他虽然年幼,但经常会听母亲叹息说姑姑过得惨,表弟更是可怜,常被钱家人和下人欺负。锦鳞从小就被百里府上那些下人欺负,对这些势力眼的下人们深恶痛绝。加上又从小护士那里听说了姑姑的遭遇,更是气得要命,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儿红彤彤的,像一只大苹果。 “姐,你带医生去!要是有谁敢拦你,就把他们全都打得满地找牙!”自从跟孙孝林在一起,锦鳞可是学会了不少的市井俚语,什么“打得满地找牙”了,什么“打得满脸开花”了,什么“屁股踢开花“了……让紫苏头疼不已。 见大少爷随口蹦出了这样的话,孙孝林也是十分的不好意思,立刻对紫苏道:“大小姐,真是对不住,都怪我口无遮拦,在大少爷面前常常说这些不中听的话,让大小姐您见笑。” 紫苏只是哈哈一笑,道:“话虽糙,理不糙,锦鳞说得正是我想的。锦鳞,那我就不跟你客气,把医生带走了。这几天你的武功课可是上不了了哦!” 锦鳞重重点头:“没事的,姐,你去吧,我等着你带姑姑和表弟回来。” 锦鳞的话,让紫苏打心眼里感觉到欣慰。她伸出手摸了摸锦鳞的头,由衷地道:“我们锦鳞长大了,知道保护家人了。” 紫苏的表情虽然在别人眼里是一种疼爱幼弟的表现,但看在锦鳞眼里,却是相当的不爽。他鼓着腮帮,生气地将紫苏的手拂了下去,忿忿道:“什么嘛,别把我当小孩子。告诉你,姐,我已经是大人了。要是有人想欺负咱们家人,尤其是欺负你和娘,我决饶不了他!” 那张圆圆的小脸上带着的,是坚定的神色,那双眼睛里闪耀的,是充满了关切的光芒。如果说紫苏上辈子和这辈子都从来没有相信过誓言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她倒很乐意破一次例。 因为她真的相信锦鳞可以做到,没有为什么,她就是相信。 第二天一早,紫苏便带上了她认为最为好用的人:医生、翠兰、小护士、可乐和红牛。医生武功罕有敌手,翠兰最擅长骂人,小护士脑子最为灵活,而可乐和红牛则是一个能文(最会胡诌典故乱引用成语,却每次都能把人蒙住)一个能武(头脑简单,但拳头最硬),是八壮丁里最萌的好基友,最耀眼的黄金搭档。再加上武举人百里武尚和其子百里朱炎,这阵容想不豪华都不行。 紫苏没有带七叔,因为她知道,现在的祖宅里只剩下了肖氏和锦鳞,而宗族的人却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有七叔在,紫苏才能放心。况且紫苏还带了一个最为厉害的人——丁嬷嬷。 论狠辣论城府,紫苏相信丁嬷嬷绝不逊于七叔。对于这个决定,丁嬷嬷的心情那是相当的复杂。 然而紫苏可顾不过来丁嬷嬷的心情,带了这么一大票人,紫苏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在经过坝上的时候,紫苏叫上了她手下最为得力的打手军团:孙家军。 坝上,是锦城与玉城相接攘的地方,更是去玉城的必经之路。作为彪悍了一辈子的孙家军首领,孙丑闻听主子要用人,当即二话不说,派出了自己最为强壮,也是最能打的几个儿孙前来助阵。 于是一行人带着谁惹我就灭了谁,打不死你也吓死你的气势,浩浩荡荡地赶往玉城。 第195章 百里仁德的算盘 “你说紫苏这个丫头……到底是聪明,还是蠢?” 百里仁德端起茶喝了一口,脸上却是一副琢磨事情的凝重表情。 此时的吴氏正坐在床上磕瓜子,谁都知道吴氏很少笑,因为不笑,所以显得她的长相愈发的刻薄难看。然而众人不知道的,吴氏之所以不笑,是因为她的瓜子牙。 吴氏相当的爱嗑瓜子,没事就会捧着一个红漆木的盒子,坐在那里嗑个不停。那个盒子里仿佛也有着永远嗑不完的瓜子,那是因为,每天晚上,百里仁德都会给他的老婆炒瓜子。他们来到百里府上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购入了大袋的葵花子。面对这个每天晚上都要把厨房折腾得乌烟瘴气的三爷,厨房的人真是恨得牙根痒痒。他每天都把锅弄得黑漆麻乌的不说,还从来不收拾,炒完了瓜子就跑,弄得厨房的下人们每天都要把锅里的砂子倒出来,费好大的劲刷锅。为这事,下人们没找到紫苏这里来告状,紫苏却只是微微一笑,吩咐厨房给百里仁德准备一只专门的锅,每天晚上往锅台上一架,由着他炒去。这事虽然解决了,但下人们却都是莫名其妙,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要这般纵容这位在这里蹭吃蹭喝的三爷。这其中的原因,只有紫苏自己知道。她并非是在尽地主之宜,也并非是因为热情好客,她这样做,只是因为她被百里仁德和吴氏的爱情所打动了。 自从重生在古代,紫苏看过了太多太多忘恩负义的男人,但像百里仁德这样疼爱老婆的实在是凤毛麟角。他纵然很是小气算计,但对吴氏的爱情,是真的。这份真,好过太多把仁义道德在嘴边,却私下里做尽始乱终弃的假君子真小人。 然而正是这个对爱情坚贞的男人,丝毫没有把紫苏的照顾当作一回事,就像是理所应当似的,用着厨房新给他准备的锅,连道谢的话都不说一句。身为男人没有这个觉悟倒也罢了,就连他的老婆吴氏,也像是理所应当似的,没表现出半分感激之情。此时,她捧着瓜子,拉长着一张像长白山似的黄脸,把瓜子放在两个门牙中间的豁口那么一嗑,瓜子皮儿直接就吐在了地上。 “我觉得这丫头蠢,实在是太蠢,她自以为聪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恐怕是惦记着百里文秀手上的那点产业,才想把百里文秀接回来。哎呦,她是把文秀想得太简单了,恐怕到时候钱财捞不着,还得赔上不少钱去养那对孤儿寡母。”说着,百里仁德便是嗤笑一声,然后又摇了遥头,叹息:“我看,若是宗族不能把大哥赶出祖宅,咱们也不必留在这了。反正产业也捞不到手,耗在这里也没意思。”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是你。”吴氏抬眼瞄了百里仁德一眼,嘴巴“呸”地一声,就将瓜子皮吐在了仁德的脸上。 百里仁德浑身一震,带着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将脸上的瓜子皮子摘下去了。 吴氏却不解气,自是指着百里仁德骂道:“百里仁德,你脑子里揣的是不是都是浆糊?妄我当年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现在才知道你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一肚子草!早知道你是这样的货色,当初我就不该一门心思地嫁你,把我这辈子全都耽误在你身上!” 百里仁德被吴氏骂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只是尴尬地赔着笑脸,道:“你这是何必,都老夫老妻了,还提当年的事情做甚么。” 吴氏自是冷笑一声,道:“哼,若不是看在林霜的份上,老娘早跟你和离了!” 见百里仁德的面色僵了一僵,吴氏方缓和了语气,她略略思量了一番,然后斩钉截铁地道:“依我看,这个祖宅就算不分给我们,我们也不能走!” “啊?”百里仁德怔住了,他意外地瞧着自己的老婆,那眼神简直像是在看外星人,“夫人,你没事吧?还说我的脑子是浆糊,这祖宅和产业若是卖了还能折点银两,可留在这?这里穷得叮当作响,我们留在这里干什么?喝西北风去?” “我说你的脑子进浆糊,你还敢跟我顶嘴!”吴氏顿时发了飙,她猛地站起来,抓起一把瓜子就往百里仁德脑袋上扔。别看吴氏又干又瘦的,手劲儿可是不小,那一把瓜子就像是“碗豆炮手”吐出来的子弹,砸得百里仁德的脑袋生疼,脸皮都直抽抽。 吴氏奔过来,伸手掂着百里仁德的脑袋瓜子怒道:“你是不是傻?你说你是不是傻?我问你,百里文英当朝为官那么多年,能一点银子都没有?都说他是清官,呸!老娘就不相信,这世上的官有不贪的!别看祖宅现在穷,那都是表面!你没见百里文英把自己的儿子和闺女都派到这来了?说是振兴祖宅,指不定就是想把贪来的钱都转到这来!你连这点都看不明白,还敢跟我顶嘴!” 百里仁德被掂得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他又不敢顶撞自己家的这位母老虎,自是干笑道:“夫人说得是,夫人说得是。只是……就算我大哥是想把钱转到祖宅上来,那也禁不住紫苏这通折腾。不是办‘丰收祭’,就是把吃闲饭的穷亲戚往家里接。她也不想想,文秀那么一个爆竹,岂能是她能占到便宜的?恐怕不仅白吃白喝,还得紫苏供她儿子读书哩。里外里,得赔多少钱!” 闻听百里仁德这么说,吴氏倒是没有再去骂他,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你说得对。” “啊?”百里仁德倒是被自己老婆的模样弄得有些奇怪,刚才还河东狮吼的老婆,怎么这会子就安静下来了?还赞同自己的话? 吴氏慢慢地坐回到了床上,她沉默了许久,方才缓声说道:“这个百里紫苏,是很傻,傻到家了。可正因为她这一点,我们才更不能走。” “这又是为何?”百里仁德怔住了。 “因为……”吴氏将头转向百里仁德,郑重其事地说道:“她既能对百里文秀这般好,就一定能对林霜好。” 第196章 紫苏的价值 想起自己的女儿,吴氏便从内心深处感觉到难过。痛苦、悔恨和愧疚就像是鬼魅一般紧紧地缠着她,如影随形,想逃都逃不掉。 当年她为了爱情,坏了自己的名声,更坏了自己的身子。这坏掉的名声让她在绣城连头都抬不起来,快二十年了,这将近二十年的每一天每一夜,她都生活在别人的白眼和嘲笑声之中。而更为让她感觉到痛苦的是,她看清了百里仁德。这个曾经风华正茂,潇洒得有如神仙般的男子,竟然是一个毫无担当,毫无血性,毫无才华的草包!很多时候,她都问自己,当初自己为什么一门心思地非要嫁给他,甚至为了他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甚至不惜于家族决裂。自己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而百里仁德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为这个家做出一些努力,只是每天游手好闲坐吃山空。懊悔、痛苦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吴氏,看着日渐憔悴下去的女儿,吴老太爷也十分的生气,一再怒骂吴氏当年不听自己的劝告,以至于所嫁非人,把自己弄成了个半人不鬼的样子。 然而,他人的非议,家人的奚落和丈夫的无能吴氏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她的女儿,她最对不起的人。 长到十二岁才回到吴氏身边的百里林霜被平氏调教得很好,只是跟吴氏不亲。女儿跟自自己不亲没关系,吴氏可以付出上百倍的努力去弥补这十二年来的疏离与愧疚,然而心里的那道鸿沟却是没那么容易被填上的。因为听了太多对自己父母的负面评价,百里林霜横竖看不上自己这个市侩而又名声不好的娘亲,更看不上成天就知道占便宜混日子的爹,不仅看不上,她甚至深深地厌恶着他们,厌恶着自己的身世,厌恶着自己出生在这样家族里的命运。这是最让吴氏伤心的,每当她面对自己女儿那充满了厌恶与鄙夷的目光时,她就真的很痛苦。痛苦到,她甚至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只求能够让女儿原谅她。 有多少次,吴氏甚至产生过想要自杀的念头。然而百里仁德却一直在劝她,告诉她一切都可以好起来,只要他们夫妻两个加倍地对女儿好,女儿一定会亲近他们的。 血,毕竟浓于水啊。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接回到身边的女儿,吴氏最终还是决定乐观。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几年的经营之下,林霜终于慢慢地体会到了吴氏对自己的感情,慢慢地变得与她亲近了一些。只是,还不待吴氏松口气,她便发现了新的问题。 百里林霜已然及笄了,可是一个提亲的都没有。吴氏也曾经托人找了几个好人家的公子,可是人家一听说提亲的对象是吴氏和百里仁德的女儿,统统一口拒绝了,甚至有的人家还不待媒人坐稳,便将媒人给“请”了出来。为此,吴氏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然而看着一天大似一天的女儿,吴氏决定,豁出这张脸皮,也要给女儿说上一门好亲。于是已经有十几年未曾出席过社交场合的吴氏,开始打扮自己,并且开始参加各种活动,甚至低姿态地讨好一些富贵人家的夫人们。按理来说,百里家也属于当地的望族大户,家中还有一位朝廷的二品大元,所以百里家的夫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引人瞩目的。然而这一条放在吴氏身上可就不行了,那些夫人们都知道吴氏现在在给女儿务色女婿,所以个个都巴不得绕着她走,唯恐被她缠上。有的,听说吴氏要去参加宴会,就直接不去了。但是,坐冷板凳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那些在吴氏背后响起的窃窃私语声,那一声声的谴责与奚落,让吴氏一次次地想起她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去,让她恨不能愤然冲上去撕烂那些死女人的嘴! 然而,她不能。因为她还要顾及着自己的女儿,吴氏的名声已经坏了,她不能再做出其他来连累自己的女儿。 吴氏神色黯然地回到了家,她落寞地坐在房里,连嗑瓜子的心情都没有了。这时,传来了百里文英私自涨租的事情。百里仁德素来是见便宜就占,闻听能把大哥赶走,平分房产,乐得合不拢嘴,吴氏也当即拍板,带着百里林霜去祖宅! 这便是为什么当他们预料到长房不会被赶出祖宅,百里仁德一心想走,而吴氏却想留的原因。 因为绣城虽然有知道她底细的人,但锦城没有。 “我们在这里,起码能给林霜寻上一门好亲,起码,不会让别人再戳着她的脊梁骨,说她是我吴氏的女儿……”说着,吴氏便将脸埋进她瘦若竹节的手里痛哭起来。 百里仁德的脸上也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走过来,轻轻地拍着吴氏的肩膀,艰难地道:“夫人……苦了你了……”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坏了名声和身子,怎么会拖累我的女儿!”吴氏声嘶力竭地号叫着,抡起双拳用力地打着百里仁德,一下又一下,片刻不停。而百里仁德却只是杵在那里由着吴氏一下一下地打自己,自是半句怨言都不曾有。 吴氏终是打得累了,方才无力地依偎在百里仁德的身上,她圆睁着一双已然没有了半分神采的双眼,低声说道:“百里仁德啊,你有没有想过,以我们的名声,就算是将来女儿嫁了出去,婆也是会看轻她的。像我们俩这样声名狼藉的夫妻,如果女儿受了委屈和刁难,就算是找上门,人家都不会待见我们啊……没有娘家撑腰的女儿会有多苦,你知道吗?” 百里仁德缓缓闭上了眼睛,艰难地点头:“我知道。” “说到底,还是我们连累了女儿啊,百里仁德……你说我们两个当年怎么就不去死呢?”吴氏说着,那无神的眼睛,缓缓流下了泪水。 “夫人,我对不起你……”这是百里仁德这辈子说得最多的话,不过,在这一刻,他明白了吴氏的打算。 “我们留下来。”百里仁德斩钉截铁地道。百里紫苏虽然有点蠢,但是,她能够成为自己女儿必要时候最有力的后台。 是的,起码,这丫头还有点利用价值。 第197章 钱家人 百里家的人登门了! 这消息对于钱家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晴天霹雳。 钱老夫人立刻傻在了当场,她万万没有想到,百里家的人竟然会登门。 钱家的另外几房也都有点发懵,钱家的二房媳妇武氏脸都吓得白了,因为她也听说了,这回百里家来人的阵势可是相当的大,没看着带多少东西,带来的人可是不少! 这、这是要干架的节奏吗? “这、这可如何是好!”武氏似是连站都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二嫂有什么可慌的。”说话的,是钱家的三房媳妇陶氏。陶氏的相貌是钱家四房的媳妇里最不起眼的,但心眼却是最多的。别看二房媳妇武氏平素里最会讨钱老夫人欢心,嘴巴也最甜,但一到有大事的时候,她还是都听陶氏的。 陶氏的娘家是集市上摆小摊儿的,说白了,就是个小贩。而武氏不同,武氏家跟钱家一样也是个商户,而且家境殷实,平素里吃穿用度那是相当的阔绰,让陶氏眼红不已。眼红归眼红,在钱家,陶氏真正的敌人,是百里文秀。 钱家的几个媳妇里,最吃香也最牛的乃是长房媳妇百里文秀。人家是书香之家的姑娘,大哥在朝廷作官,嫁过来的时候可是八抬大桥,嫁妆足有一百二十抬,什么是千亩良田,十里红妆,在整个玉城,恐怕只有百里文秀才是如此。可陶氏知道,能够让百里文秀这么牛的,不是她的嫁妆,而是她的娘家。因为有了这样的娘家,百里文秀才能够倚仗着她的出身,在钱家横着走。 陶氏妒忌,很妒忌,非常妒忌。不仅妒忌,她还很恨百里文秀。因为她是官宦人家出身,平素里根本看不上其他的媳妇,不仅从来没给过她们好脸,还动不动就是一通喝斥。 平日里的小事就不多说,单说怀孕的时候。陶氏嫁进来的时间虽晚,却跟百里文秀一齐怀了孕。一直卯着劲想跟百里文秀攀比的陶氏可得意得不得了,别看百里文秀平时牛皮哄哄的,过门这么多年,还不是跟自己同时怀孕?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自己这一胎怀的一定是个男娃。因为百里文秀爱吃辣,而自己爱吃酸。酸儿辣女,这是自古不变的真理。陶氏心里那叫一个舒坦,生了儿子,那可是长孙!到时候光耀门楣的事定然就落在了他们三房的身上,看百里文秀还得意个什么! 怀孕的媳妇子都嘴馋,钱家的掌柜托人从西域花重金买了两串紫金葡萄送到府上,钱老爷子却只给众人分食了一串,另一串留了起来。陶氏尝了鲜,就一发不可收拾,一心只想着能把剩下的葡萄吃到嘴,便央求钱玉桥去向钱老爷子讨。钱玉桥架不住陶氏的软磨硬泡,便硬着头皮跑到钱老爷子那里去讨,谁知去了才得知,那串紫金葡萄早就被老爷子送到长房去了。陶氏闻听,又气又怒,竟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把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等物扫到地上,然后怒气冲冲地就要去找百里文秀要葡萄。哪料到她脚底下一滑,整个人跌倒在地,小产了。陶氏小产,百里文秀却是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足足有九斤沉!喜得钱老爷子和钱老夫人连嘴都合不拢。 陶氏心里那个气,你们是高兴了,怎么不想想我儿子死得有多冤! 从此,陶氏跟百里文秀的梁子就结得更深了。她一口咬定自己的儿子是被百里文秀害死的,咬牙切齿地诅咒百里文秀不得好死,她发誓,总有一天她要让百里文秀生不如死! 然而陶氏毕竟是小瞧了百里文秀,继承了百里家彪悍基因的百里文秀何曾将陶氏放在眼里?自是两天一小虐,三天一大虐,把个陶氏折磨得几乎精神失常。有好几次,陶氏气不过去找钱老夫人,谁知钱老夫人却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压根就没有给她出头的意思。陶氏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生撕了这个百里文秀。 不过,陶氏后来也明白了一点:她必须忍,忍到可以一脚把百里文秀狠狠踩到脚底下的那个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陶氏的诅咒显了灵,钱玉山死了。百里文秀没了夫君,正是整死她的好时候! 于是陶氏开始行动了,她开始怂恿二房的媳妇武氏跑到钱老夫人那边说百里文秀的坏话。武氏看似机灵,其实眼睛里只有那么几件漂亮衣裳和精致首饰,是最容易忽悠的。反正平素里其他两房也没有看百里文秀顺眼的,要踩大家一起踩,还踩得热闹点。而且,把百里文秀踩死了,钱家那几处旺铺的地契和那些上等的良田,就全是他们的了!这种好事,谁不干谁就是傻子! 不过,让他们真正敢动手的,是因为他们得知了百里文秀当年的事情,更知道了百里家是不会为百里文秀出头的。这就再好不过了! 尽管百里文秀的手段十分的了得,但架不住其他几房人多势众,所以很快便被囚禁了起来。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如果不出意外,百里文秀肯定会交出地契,到时候再花点小钱把他们母子俩弄死,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可惜,那个“意外”还是出了,因为百里家来人了。 武氏当场就唬得脸色发白,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陶氏可真真儿地看不上武氏的这副样子,就这点本事还有脸穿金戴银的,真是白瞎了那些好东西! “娘,二嫂,你们不用担心,百里家就算来人又能怎么样?”陶氏不屑地说道,“百里文秀当年做出来那样的事情,早就把百里家的脸都丢光了。估计他们这次只是心血来潮,过来瞧一瞧百里文秀。咱们到时候就说百里文秀不在,出远门儿了,把他们拦下,不就得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钱老夫人的眼睛顿时一亮,喜不自禁地道。 第198章 风雨欲来【月票加更】 陶氏的这个主意,让钱老夫人的心里顿时敞亮起来,武氏也是连连点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嫂真是聪明。” 说话的,是钱家的老四媳妇乐氏。四房媳妇里,就数乐氏长得最好。乐氏不仅长得好,身段也好,平素里最爱穿芍药花样的衣裳。 除了百里文秀,陶氏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乐氏。明明是个媳妇子,却偏偏喜欢打扮成姑娘家招摇过市,跟个小妖精似的,也不嫌丢人。 事情就是这么巧,乐氏也看不上陶氏。乐氏的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但上面的几个兄长都饱读诗书,十分的好学。乐氏跟着兄长们也读了不少的书,又识字,说起话来嘴巴也是毒得很。当年,若不是乐氏家的生意赔了钱,急需钱来翻本,以乐氏的相貌和才情,那是铁定了要嫁到官宦人家去的。钱老爷子果真不愧是个生意人,知道乐氏家道中落,便托人上门说亲,彩礼出手就是五万两。为了家族,乐老爷子只能忍痛将培养了十几年的珍宝一样的闺女嫁到了钱家。说是嫁,其实跟卖也差不多。乐氏从小心气就高,嫁到钱家来也是眼睛长在脑门上,谁也看不上。不过,她跟逮谁呛白谁的百里文秀不一样,乐氏平素里就知道写写画画,再就是出门逛街花钱。因为生得貌美,钱家老四钱玉川什么都顺着乐氏,钱随便花,衣服随便买,首饰神马的,就算老婆大人不说,钱玉川自己也会主动买回来孝敬老婆。那可真是把乐氏捧在手心上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算是顶在脑袋上都怕摔下来闪了腰。 看看钱玉川,再看看自己家的死鬼钱玉桥,陶氏捶胸顿足,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人物(她自己认为的),竟嫁了这么一个既没有本事又不会疼老婆的混球! 可货比货得留着,人比人得活着。陶氏坚信,自己总有一天能比她们活得都强!这次钱家长房的地契夺回来,她一定要牢牢地捏在手里头,谁也不给! 从开始到现在,乐氏只是冷眼旁观,既没有跟着陶氏他们一起踩百里文秀,也没有出面帮长房。所以陶氏只当她是小透明,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乐氏不管也正好,省得到时候地契拿来了还得分她一半,哼! 只是从来不发声的小贱人,今天为什么发声了,还是在自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的时候?这小贱人发什么疯?难不成想在这个时候横插一杠,想要抢长房的地契吗? 这么一想,陶氏就受不了,她自是立起眉毛,横着一双眼睛瞪向了乐氏。 见陶氏瞪着一双乌鸡眼这般瞪着自己,乐氏不禁“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她笑意盈盈地对陶氏道:“三嫂,我且问你,如果百里家的人说大嫂不在不要紧,他们住下来等,你要怎么办?” “这……”陶氏傻眼了。 “这可就坏了呀!”钱老夫人的反应到底是比陶氏快,当即便一拍大腿,叫道,“这可了不得!绝对不能让他们住下来!他们人那么多,连吃带喝的,我们钱家可是供不起!” 这就是您老人家的觉悟? 乐氏看了一眼钱老夫人,那眼神简直就跟看一个二百五差不多。 “娘,重点不是百里家的人住着不走。而是大嫂现在就在咱们钱家的事,是纸包不住火,迟早要被百里家的人知道的!”说着,乐氏转过头去问那个前来通报的下人,“来的都是什么人?” 方才通报的时候,这个下人方才瞧见百里家来人的阵势,早就被唬得晕了头,哪里还能说得那么利索?只是叫着“大事不好,百里家来了好多人”便冲了进来,把这些主子们也都唬得晕菜了。这会子见乐氏问得如此冷静,这下人自也定了定神,仔细想了想,答道:“回四夫人的话儿,这回百里家来了好多人,有一个上了些年岁的,看上去长得很凶。还有两个年轻的一男一女,男的长得高大魁梧,女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家。不过瞧他们的样子,好像说了算的是那个姑娘……” “坏了,坏了!”还不待下人把话说完,乐氏便惊叫了起来,“我知道那丫头是谁,她是百里紫苏!是百里文英的嫡长女,现在百里祖宅可是她当家!我爹去锦城办事的时候听说过这丫头,手段可是了得!” 乐氏的这一番大呼小叫,可是把钱老夫人给唬得没了魂儿,老太太身子一晃,就险点晕倒在地。武氏的脸色也吓得雪白,扶着钱老夫人,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都别慌!”关键时刻,还是陶氏沉着,她自是高喝一声,让慌乱的众人都瞧向了她。陶氏恨恨地瞪了乐氏一眼,喝斥道:“人还没进门,就开始长人家的威风,灭自己的锐气,还得了了?” 说罢,转头命令自己的贴身丫头道:“你去叫人快些铺上把二爷、三爷和四爷都请回来!” 陶氏的话让钱老夫人恍然大悟,当即点头道:“对对,快把老二老三和老四都给我叫回来!” 武氏也连连点头。 乐氏的表情却微微地僵了一僵,眼中有一抹担忧一闪而过。 而陶氏还在排兵布阵:“财叔,你去一趟县衙,就说我们钱家遭贼了,让他们快些派人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你这个糊涂的媳妇,怎么就叫衙门来人?”钱老夫人唬得脸色大变,恨不能上前一巴掌拍在陶氏身上。 “娘,我可不是糊涂。我这只是借一下东风,”陶氏越说越得意,竟是忍不住咯咯地乐了两声:“要怪,就怪他们的阵势太大,长得太凶,说他们是强盗,那就是强盗。我们先借衙门的兵先把百里家的人都逮起来,然后直接冲进霖苑把长房的地契夺过来。到时候就算是百里家的人来找我们,我们也可以解释误会一场。反正地契到手,百里文秀就算是再怎么样,也没有用了。” 第199章 阴毒之计 好阴毒的计策! 乐氏倒吸一口凉气,她先前只当是陶氏爱财如命,见谁好都眼红,却万没有想到陶氏的心竟是这样毒的! 心中虽然惊悚,乐氏的脸上却并没有显露出来。见钱老夫人和武氏都拍成赞成,钱老夫人还一个劲地夸奖陶氏,乐氏便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 她竟是嫁进了这样的一户人家吗?为了这点钱财,连廉耻和良知都不要了,甚至连亲人都可以痛下杀手! 钱家人的这些阴毒计策,站在外面的紫苏是不知道的。然而算计着下人前去通报的时间,紫苏就是猜也猜得出,钱家人这会子定然是慌了。不仅慌,他们肯定还在合计计策。 “二叔,看样子,他们是绝对这会那么容易把快要到嘴的肥肉吐出来,他们一定会尽全力阻止咱们接姑姑。恐怕,我们要费上一番周章了。”紫苏转头对百里武尚说。 百里武尚对此倒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他自是冷哼一声,道:“哼,压根也没指望他们能痛痛快快地把文秀交出来。你放心,今天咱们就算是把钱家砸了,也得把文秀和逸轩接出来!” “好!”紫苏的眼睛烁烁生辉,她的心里那叫一个敞亮啊,到底是有娘家人好办事,有一个武举人的娘家人更好办事! 姑姑,你一定要撑住,我们马上就来救你了! 正在紫苏等人摩拳擦掌地等着跟钱家人过招的时候,钱家的大门终于开了。一个妇人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朝着众人施了一礼,笑道:“我是钱家的二媳妇武氏,不知道亲家今天到,也未能远迎,真是失礼了。” 二房的媳妇? 紫苏的眉微微地挑了一挑,便更加仔细地将武氏上下打量了一番。但见武氏穿着海棠色苏绣月华锦衫,下着浅杏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的妇人迎了出来。这妇人不到三十岁,生得丰冶标致,长相虽然算不得上乘,但身上却挂满了金光闪闪的首饰,像是唯恐别人不知道她是商人的老婆。 看打扮就能看得出武氏外露的性子,恐怕平素里也没少给姑姑找麻烦。 紫苏这样想,百里武尚和百里朱炎恐怕也都是这么想的。只不过紫苏能够做到不将想法表露出来,而百里武尚则直截了当地报以冷哼:“不远迎不要紧,别让我们顶个大日头在外面站着等就行。” 刚见面说话就如此不客气,看起来真的是来者不善。 武氏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变,但随即便赔着笑脸道:“各位请进,老夫人正在正堂等着几位呢。” 按说,找一个媳妇子出来迎接也算是礼数周到,但是紫苏等人既然是来找茬的,就压根没有客气的必要。百里武尚大步走进大门,紫苏则假装漫不经心地笑道:“真是有劳二婶了,都是我们到访得太唐突。主要是我爹这几天天天做梦梦到姑姑,还梦到姑姑流着眼泪对我爹说她心口疼。我爹担心,便差我们过来看看,还特地带了治心口疼的药材。要说人上了年纪就容易思念亲人真是一点都不假。这不,就一个梦,我们就得巴巴地赶回来,真是打扰了。” 紫苏这话可是说得又狠又绝,不仅把百里文英抬出来,还特地强调了百里文秀心口疼。要知道当娘的心口只有一块肉,那就是自己的孩子。钱逸轩出了事,百里文秀如何不心疼? 武氏听了紫苏的话,可是唬得脸色煞白,竟是脚下一软,险些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正在这个时候,一只纤细的小手扶住了她,武氏抬头,看到了紫苏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二婶,你没事吧?” 这张脸上明明是带着甜甜的笑容,却为何……这般让人毛骨悚然?简直就像是一只瞄到了肉的小狐狸,正在算计着什么时候下口,在哪里下口。 “二婶?”见武氏像是没了魂儿似的,半晌没有声息,紫苏不禁再次唤了一声。 “啊?”武氏这才回过神来,立刻站得直了,尴尬地笑道:“没事没事,只是日头有些大,晒得头晕。” “春天乃生发之季,肝火易旺,二婶还得多喝些金银花消消火气才是。”紫苏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她方才扶住武氏的时候已然悄悄地试探了她的脉搏。在紫苏提到百里文秀心口疼的时候,武氏的脉搏快得简直就像是在跑火车。这足以证明她开始害怕了,害怕好,紫苏就希望她害怕,这样才能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 一行人就这么走进了正堂。刚走到正堂门口,便迎上来了一个老妇人,这老妇人穿着五蝠图样的五彩缂丝大衫,下配八幅罗裙,一头泛了白的头发上插着景福长绵簪,肥大的耳朵上戴着景泰蓝红珊瑚耳环,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金灿灿的赤金项圈,手腕的赤金手镯和手指头上的戒指更是将她的手勒个像个多肉植物一般。 “多肉植物”钱老夫人看到紫苏等人进门,那是笑得一张嘴都恨不能咧到耳朵后面去:“不知道哪阵香风把亲家刮来了,快请,请上座!” 百里武尚压根就没有跟钱老夫人废话的意思,当即走到最上首坐了下来。若是在平时,百里武尚绝对不会坐在那个位子上的,因为那是百里家主——紫苏的位置。然而眼下他们是到钱家来演戏的,百里武尚到底是长辈,更是百里文秀娘家人的代表。想要钱家人畏惧,还真的得这位凶得像个门神似的百里武尚打头阵。 紫苏和百里朱炎依次坐在了百里武尚的身边,钱老夫人见百里武尚这般不客气,当即脸色也略略地僵了一僵。然而人家百里家到底是官宦世家,这位百里武尚她也曾是见过的,是位武举人。在古代,平民见到举人那是要叫老爷的,钱家是商户之家,更是低人一等。换句话说,百里家的人能登门,那可真是他们钱家的福气,就算是跟同行们吹吹牛皮,那都是让人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可眼下,这种福气可不是钱家人能消受得起的。 百里家这会子的阵势,摆明了就是要告诉他们:你们想吞到嘴里的,不是肥肉,而是块硬骨头,敢往下吞,噎死你们没商量! 第200章 不要给脸不要脸! “文秀呢?” 转弯抹角从来就不是百里武尚的风格,刚刚坐下,他就开始发声询问了。 虽然之前钱家人已经达成了共识:拖着百里家的人,直到男人们回来为止。反正衙门一会子也会来人,就算闹起来也不用担心害怕。 但是当钱老夫人面对百里武尚这凶神恶煞的一张脸的时候,舌头就像是打了结,到嘴边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亲家别急,你们一路颠簸甚是辛苦,先喝点茶。” 说话的,是一个身形微胖的妇人。她的年纪与武氏大致相当,穿着一件滚着金边的菊纹上裳,下配刺绣妆花裙。虽然衣裳的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金线,但依旧看得出这件衣裳已然褪了色的旧衣,多说也是八成新,与那明晃晃的金线的色差真是太大,明显是一件旧衣滚了新边。而这妇人的打扮跟武氏相比也差得太远,珠子箍儿、玉花簪、珍珠耳环、铰丝银蜀,两鬓之间还挂着两朵木兰花。首饰戴得满满当当,似是唯恐落于人后。然而那质地却着实是廉价了点,与其戴出这么多廉价首饰惹眼,还不如只戴一朵花来得清高淡雅。 这个人正是陶氏。 “来,大小姐喝茶。”陶氏的脸上挂着笑,将一盏茶放在了紫苏的面前。 紫苏抬起头,冷冷地看了陶氏一眼。这个妇人给紫苏的第一印象便是狡诈,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而且从来不敢与人正视。每当对上紫苏的视线,就立刻转移视线。 这样不敢直视别人眼睛的人,多数都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机。看起来,真正难对付的,是这一个。 心里有了数,紫苏便笑着问道:“这位婶子是?” “哦,这是我们老三媳妇,陶氏。”钱老夫人急忙介绍,然后又指了指乐氏,道:“这是老四媳妇,乐氏。” “三婶,四婶。”紫苏微眯着眼睛看向了乐氏,但见乐氏穿着一件浅樱色芍药花儿对襟羽纱衣裳,配水绿色烟云蝴蝶裙,身材窈窕,面容秀美,眼角眉梢自带一股子风韵,心下便不由得对她产生了一丝好奇。人的气质是无法掩盖的,乐氏的衣裳和首饰一看都非凡品,而且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雅致,真不知道这个钱家是怎么娶到这样一个标致的媳妇的。 而自己的姑姑……又是个什么模样呢? 看到紫苏向自己打招呼,乐氏急忙朝着紫苏露出了笑容,笑道:“都道是京城的大家闺秀最是雅致,大小姐真不愧是百里老爷的嫡长女,这通身的气派自是我们这些商妇都没见过的。这回,可真是长了见识!” 这一番话说得得体,倒教紫苏不禁对这个乐氏另眼相看。而乐氏的这番话,倒是让钱老夫人和武氏的脸色都变了一变,陶氏更是抬起眼皮子,恶狠狠地瞪了乐氏一眼。 钱家人的反应,让紫苏的心头动了一动。她不禁再次看了乐氏一眼,见乐氏神情坦荡,压根就没有把钱老夫人和其他两个媳妇的脸色看在眼里,而是端起茶来自顾自地喝着。 原来如此…… 紫苏的心里略略地有了计较,她笑着对钱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姑姑现在人在哪里,我好久未曾见姑姑,可甚是想念她呢。” “你姑姑她……”钱老夫人咧着嘴巴,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话刚说了一半,就被陶氏打断了。 “大嫂带着逸轩去听戏了,恐怕要迟些才能回来呢。” 长辈的话还没说完,就出言打断,这个陶氏还真是好家教。 紫苏抬眼扫了陶氏一眼,而陶氏则根本就没发现紫苏那不悦的脸色,还满面堆笑,地吩咐下人去拿水果。 百里武尚瞧着陶氏,冷冷地道:“文秀从小就不爱看戏。” 这…… 钱老夫人的脸色一僵,武氏更是唬得怔在那里,乐氏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她抬起头来看向陶氏,似是在等着看陶氏要怎么回答。 但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像陶氏这种不要脸的人根本就不把说谎这事当回事。只是略略语塞了一会子,便笑道:“大嫂不爱看,可是逸轩爱看啊。小孩子嘛,都爱看戏。” 说着,她从下人的手里接过一个果盘,就往桌子上摆。 “各位先吃点水果吧……” 话还没说完,百里武尚扬手便将那果盘拂到了地上。 “咣当”! “哗啦”! 精致的青瓷白花果盘就这么着掉在地上,碎成了千片万片,青色、红色的果子全都掉在地上,有的碎了,有的则骨骨碌碌地滚向各处,一时正堂之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你们这些贱妇!”见自己的爹发了飙,坐在一旁的百里朱炎也再按捺不住他的火爆脾气,当即拍案而起,指着钱家的妇人们怒吼:“我们百里家的人上门,是给你们脸了,别给脸不要脸!我姑姑在哪里?赶紧带我们去!再这么磨磨蹭蹭演这些不要脸的把戏,别说今日把你们钱家给砸了!” 说着,百里朱炎扬起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黑檀木的犀纹四角桌轰然塌陷,就这么着碎成了两半。 陶氏唬得全身一哆嗦,险些没跌坐在地上。 钱老夫人更是“哎呦”一声,一屁股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武氏白着一张脸,有心想要去扶钱老夫人,却怎奈连站也站不起来。 彪悍,真是彪悍! 紫苏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堂兄竟是这般英雄似的人物,她对百里朱炎的敬仰之情顿时有如滔滔江水江水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钱老夫人,您年纪大了行走不便,不如就请四婶带我们去姑姑的院里,可好?”紫苏笑眯眯地走到了钱老夫人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 钱老夫人好歹也算是个长辈,这会子就这么狼狈地坐在地上,可身为晚辈的紫苏却是手都不伸,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问话,这真的是太没有天理……没天理好像也行…… 第201章 姑姑,我来了!【打赏加更】 看到紫苏身边出现了一个身材精壮得有如一头雄狮般的家丁(医生),钱老夫人立刻点头如捣蒜。 “那咱们就走吧,有劳你了,四婶。”紫苏说着,抬头看向了乐氏。 乐氏见状,只是微微地牵动了下嘴唇,便起身道:“都是自家人,何须客气,各位请跟我来。” 说着,便率先走出了正堂。 面对这一幕,陶氏可是有些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乐氏和百里一家走出了正堂,足足用了近一分钟的时间,她才反应过来。 “娘,你怎么就让乐氏跟他们走了!”陶氏气急败坏地质问钱老夫人。 利字当头,陶氏这会子连辈分和礼数全都忘在了脑后,她大呼小叫的,哪里有半分儿媳的样子! 钱老夫人也是有些懵了,也没了平日里的威风,自是嗫嚅道:“他们……他们跟个土匪似的……” “娘!”陶氏跺着脚道,“他们可不就是土匪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发现了百里文秀被咱们关起来,必定要把人接走。到时候咱们那些铺面和良田的地契,全都得被百里文秀带回百里家!他们根本就是来抢咱们钱家东西的!” 陶氏此言一出,钱老夫人的脑袋立刻“嗡”地一声响。 是了,是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为什么百里家一直扔着百里文秀不管,直到现在才来人?弄了半天,他们根本就是来抢他们钱家银子,不对,根本就是来要她这条老命的! 土匪,土匪啊! 到底是商户之家,一旦涉及到利益,钱老夫人立刻不懵了,她背也直了,腿也不疼了,站起来也不费劲儿了,跑起来呼呼生风,当即便带着陶氏和武氏一溜烟地朝着紫苏他们追了过来。 此时的紫苏,已然临近了百里文秀所居住的霖苑。远远地,便见霖苑门口站着数个家丁。而即便离得并不近,紫苏也仍然可以看到门上挂着的一个大大的锁头。 紫苏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看起来,形势比自己想得要严峻得多。钱家人的恶劣,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大小姐可要快些走,后面的人恐怕很快就要追来了。”乐氏说着,回头扫了一眼身后。 不用乐氏说,紫苏也已经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急匆匆的脚步声,她自是冷哼一声,又对乐氏道:“四婶,可要多谢你了。” “谢的话不必再说,是我无能,不能把大嫂和逸轩救出来,只能尽一点绵力。”乐氏的话里透着真诚与悲切,紫苏不禁感激地看了一眼乐氏。相信如果她没有猜错,派人暗中相助,让苏嬷嬷逃出钱家前去百里家送信的,一定是乐氏。 但现在还不是道谢的时候,她必须快些走,把姑姑救出来才行! 姑姑,我来了! 紫苏疾步前行,百里武尚和百里朱炎更是大步而行,很快便来到了霖苑门口。守在门前的家丁立马冲上来,嚷道:“你们是什么人?” 百里武尚哪里会跟这些看门狗费话?当即便吼道:“开门!” “我们老夫人有吩咐,这个门谁也不能开,谁也不能进!”那家丁梗着脖子,瞪着眼珠子叫嚣,把个百里武尚气得火冒三丈,当即便是一声怒喝:“我把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都给老子滚!” 说罢扬手“啪啪”两巴掌,直接pia飞了两个。 其他的家丁见状不觉都傻了,竟是怔在那里,连动也动不了。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一阵阵急切的呼唤之声响起,却是钱老夫人带着陶氏和武氏匆匆地跑了过来。钱老夫人气喘吁吁,不断地挥舞着她多肉植物般的手掌,正是她这惊恐得有如遇到鬼了的呼唤之声,让家丁们立刻回过神来。 这时候的百里武尚已经直冲向霖苑的大门,谁都清楚,这是争分夺秒的时刻,迟一秒,就必然多一秒的变故。 然而就像是紫苏重生一样,这世上总有一些奇迹会发生,这一次的奇迹发生在了钱老夫人的身上。 明明已然年近六旬的钱老夫人,这会子有如神灵附体般,低下脑袋,运足了力气向前飞奔,一头撞向了百里武尚。 百里武尚只觉身后有股劲风袭来,正想回头,却不想被钱老夫人这枚重磅子弹撞上,整个人都撞向了大门,竟将那大门撞向铿锵作响,接连晃了好几晃。 “你这个老蠢妇!”百里武尚先前还端着那么一丁点举人老爷的架子,这会子被钱老夫人撞得头晕眼花,自是怒火中烧,烧得他肺都要炸了。此时的百里武尚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把拎起钱老夫人,便将她丢了出去。 钱家人这回算是自己尝到了被钱老夫人这个多肉炮弹砸的滋味,由于最为惦记长房的地契,陶氏一直是冲在最前面,所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钱老夫人直接撞在她的身上,陶氏“妈呀”一声大叫,径直身后倒,倒在了武氏的身上,武氏又倒在了随行而来的丫头身上,一行人有如被保龄球砸到的球瓶,乒乒乓乓倒了一地。 这场面太美,紫苏都不忍心去看了。百里朱炎亦是一脸看白痴的眼神,医生更是连看都不屑于看一眼,直接将脑袋扭到了一边。 “你们!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钱老夫人虽然倒在陶氏的身上,姿势十分的搞笑不雅,但好在陶氏够胖,作为一只肉垫并没有让钱老夫人受任何伤。所以钱老夫人尚且有力气在这里哭天呛地。 “你们是欺负我们钱家没人吗?”陶氏被钱老夫人重重地砸了这么一下,没被砸晕,倒是把胆子给砸出来了,她指着百里武尚跳着脚地大骂。 百里武尚更没心情管这些蠢妇人,当即便转过头要处理那个锁头,别看那是个碗口大小的锁头,在百里武尚的眼里跟块豆腐没区别。 可就在百里武尚抬腿想要把大门踹飞的刹那,一伙人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将紫苏等人团团围住了。 第202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窜出来的这些人全部穿着皂色的短装,一看便知是钱府的家丁,他们的手里全部拿着棍棒,一脸的凶狠。而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三个男子。 这三个男子的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象牙玉佩,大拇指上的扳指一个塞一个的大。他们虽胖瘦有异,但长相倒是十分的相像,一看便知道是一母同胞的自家兄弟。 “哟,这叫怎么话说得,咱们好歹也是亲家,怎么就像是上门打架一样?”说话的,是一个手拿折扇,腆着大肚子的男子,三个男子里就数他最胖,一双小眼睛眨着精明狡诈之光。他将手里的折扇“潇洒”地这么一收,朝着百里武尚行了一礼,笑道:“这位定是二叔罢?我是钱家的当家,钱玉清。” 当家? 百里武尚冷哼一声:“你是谁家的当家我不管,我且问你,为什么这里会有把大锁头?我们百里家千里迢迢来看一眼我妹妹,你们钱家人三番五次阻拦,还将我妹妹锁在院子里。我问你,你们想干什么?杀人放火?毁尸灭迹?你们当我们百里家是纸糊的?反了你们这些兔崽子!” 说着,百里武尚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揪住了钱玉清的衣襟。然后扼着他的脖子,竟将他整个人拎起了地面近半米。 钱玉清真真儿是被吓傻了,他只觉自己的喉咙发紧,脖子生疼,连呼吸都快要不畅了,手里那把销魂的小扇子也早就掉在了脚下。他用力地挣了挣,却发现自己根本挣不脱,只是干瞪着眼睛,涨红了脸,却只发出“唔,唔”的声音,像个被拎着脖子吊起来待宰的牲畜。 “玉清!”钱玉清的老娘钱老夫人是第一个尖叫出声的,而他的媳妇武氏却一屁股跌倒在地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被扼住脖子,脸色发红的丈夫,脸色白得像纸。 看到钱玉清这个样子,其他两个男子立刻冲上来,叫嚣道:“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二哥!” 一个太阳穴上长着一个大黑痣的男子更是大声地对那些家丁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上!” 主子既然发话了,那些家丁哪里还能杵在那里当木头?当即便呼啦一下涌了过来。 紫苏瞧了瞧这些挥舞着棍棒的家丁,只是轻轻一笑,唤了声:“医生。”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紫苏话音一落的刹那,医生有如闪电般冲了出去。那些家丁大呼小叫着奔过来,还不待在他们的主子面前显示他们的英勇和忠心,只觉眼前一花,这些家丁便有如皮球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弹了出去,然后以自由落体的方式重重落地,发出“砰砰”声响。 这下,钱老夫人傻了,陶氏傻了,武氏更是唬得全身都哆嗦了起来。 然而事情还没完。 事实证明,受遗传基因影响,百里家是最不怕事儿大的家族。既然已经闹开了,就可着劲儿地把事情都闹好、闹透,闹得天下大乱,闹得地动山摇,闹得山崩地裂那才够本。 就在医生把那些家丁统统pia飞的时候,百里朱炎也出手了。他冲到自己父亲的身边,一手一个,将钱玉桥和钱玉川这两个龟孙拎了起来。 钱玉桥和钱玉川何曾见过有这么大力气的人?当即唬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挣扎,却奈何怎么也挣扎不开。 “玉、玉桥啊……”陶氏再能耐,这会子在看到自家男人被人像只软脚猫似的拎了起来,也是会晕头的。她自是瞠目结舌地瞧着这一幕,方才的能耐全部没了影踪。其实陶氏有一句话说得十分精辟:“百里家的人就是土匪”。她说得没错,可是若不是土匪,恐怕也镇不住这些心如蛇蝎的王八淡。 三个媳妇里,最淡定的就是乐氏,瞧见自己家的男人被拎起来,她也不急,依旧泰然自若地看热闹,好像是个局外人。 然而,乐氏可以看热闹,钱老夫人却不成了。这几乎只是在一眨眼的工夫,她的三个儿子都被人家拎起来了。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大儿子,若是这会子连三个都失去了,那她可还有活路吗? “二爷!可使不得!”钱老夫人大声悲呼,“扑通”一声便给百里武尚跪下了,大哭道:“二爷,您可发发慈悲哟!我就这么三个儿子了,若哪一个有了闪失,我这把老骨头都活不成哟!您就看在我这条老命的份儿上,饶了他们吧!” “饶了他们?”百里武尚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他自是怒吼道,“你们刚才的嚣张劲呢?都哪去了?啊?” 钱老夫人被百里武尚吼得浑身直哆嗦,竟是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老夫人,”在这一片混乱的时候,倒是紫苏这一声叹息有如微风拂面,缓和了钱老夫人那焦灼的心。紫苏上前一步,走到钱老夫人的身边,冷冷地看着她,说道:“老夫人,我只是一个晚辈,但却也有件事情想要问问您。您只把自己儿子的命当命,却不管您的孙子吗?” “啊?”钱老夫人愣住了。 钱老夫人的表情让紫苏瞬间明白,原来这个老太太是被那几个媳妇给骗了!钱逸轩生病的事情,恐怕没有人告诉她,否则,她不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紫苏抬眼扫了一眼陶氏,自是扬声道:“钱老夫人,难道你不知道吗?您的长孙钱逸轩已然病好好几天,我姑姑想派人去找郎中,却被人锁在屋子里不允许出去,连一日三餐都难保证。若不是有人前去给我们百里家送信,恐怕……老夫人您以后就永远看不到自己的长孙了。” “什么!?”钱老夫人顿时傻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不知道轩儿生病的事!”钱老夫人转过头看向她的媳妇们,但见武氏面如死灰,浑身瑟瑟发抖,像是冷到了极点一般。而陶氏却转了转眼珠子,干笑道:“没有的事,娘,你不要听他们瞎说。分明是百里家的人想要霸占我们的财产……” 第203章 要你们偿命! 正在陶氏转着眼珠子开始编瞎话的时候,一声怒喝响了起来。 “你胡说!” 众人都朝着声音的来源之处瞧去,却看到苏嬷嬷从外面奔了进来。 先前她一直躲在外面的马车上,直到小护士前来给她报信儿,她才匆匆地奔进来,一来,便看到了陶氏的阴损嘴脸。苏嬷嬷怒不可遏,指着陶氏的鼻子大骂:“陶氏,你个杀千刀的贱人!都是你干的好事!派人给我家少爷下毒,还不让我们出去找郎中!陶氏,我跟你拼了!” 说罢,苏嬷嬷便发疯般地冲向陶氏,跟她扭打起来。 紫苏冷眼看着这一幕,说实话,她平素里最看不惯的就是下人跟主子叫板。但是眼下,她倒是觉得苏嬷嬷打得好,最好把陶氏的人脑袋打成猪脑袋才算够本。 可是眼下却不是观战的好时候,紫苏要做的事情,是去救自己的姑姑和表弟。 “钱老夫人,这门,你到底要开,还是不要开?”紫苏冷冷地问钱老夫人。 钱老夫人这会子哪里还能顾及到其他?自是连连点头道:“开,开!” 说罢,她急忙转头大喊:“钱贵,钱贵!快把门给我打开!” “哎!来了,来了!”一个头发花白,背部佝偻,一副管家打扮的老头奔过来,从腰带上解下钥匙,便去将那锁头打开了。 随着“吱呀”一声响,霖苑的门,被推开了。 终于打开了! 紫苏面色一喜,便要冲进去看百里文秀和钱逸轩。然而,她最终还是没有动,不仅没有动,紫苏的脸上更是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仅是紫苏,所有人都怔在了那里,甚至就连跟陶氏扭打在一处的苏嬷嬷也停止了动作,怔怔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是惊骇,更是恐惧。 “夫……夫人?”许久,苏嬷嬷才喃喃地唤出了声。 站在门口的,正是百里文秀。 确切地说,是满面鲜血的百里文秀。 这是紫苏自重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百里文秀。但如果可以选择,紫苏宁愿不去看这样的百里文秀。 眼前的百里文秀穿着一件石青色的挑丝双窠云雁装,明明是上好的衣裳,此时衣襟上却是有着点点血滴,而那血滴和她满面的鲜血,竟是……从她眼中滴下的血泪。 当一个人的眼泪流尽的时候,就会从她的眼中流出鲜血。百里文秀盼了那么多天,不停地祈祷着大门快点打开,祈祷着上天能够让他的儿子活下去,她的眼泪一直流啊流啊,直到流出血泪,这大门才终是开了。 可惜,却为时已晚。 “哈哈,哈哈哈哈!”百里文秀仰天大笑,她的一头青丝早已然散乱,长久的苦难生活让她骨瘦如柴,几日未进一滴水米让她的嘴唇干裂,血泪,更是让她的双眼通红。如今的百里文秀却是像一个恶鬼,让人毛骨悚然,心惊胆寒。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得傻在了那里,就连紫苏也半晌说不出话来。难道百里文秀一直站在这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吗? 那为什么她不发一言? 难道……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紫苏的心头升起,紧紧地扼住了紫苏的心。 血泪,再一次从百里文秀的眼中滑落。 她停止了疯狂的大笑,圆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向了钱老老人。 “娘,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在玉山死了之后,再把我们娘俩都饿死?娘啊……你怎么忍心?逸轩才十一岁啊……”提起自己的儿子,百里文秀的声音都在颤抖,悲伤、痛苦、绝望和仇恨一股脑地涌上来,更是让她全身都在瑟瑟地发抖。 什么! 紫苏的脑袋“嗡”地一声响,紧赶慢赶,到底还是错过了吗? 这……这怎么可能……为怎么可能! “文秀,你在说什么?你说逸轩他……”百里文秀的样子,让钱老夫人已然意识到了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个经历了丧子之痛的老太太顿时有如五雷轰顶。 “呵呵……你何必伪装呢?给逸轩下毒,不让我们出去找郎中,难道不是你的命令吗!是你杀了他,是你们杀了他!”百里文秀厉声大喝,这血与泪的控诉让在场的钱家人全部都浑身一震,更让百里家的人全部怒喝出声。 “逸轩,逸轩!”钱老夫人在片刻的震惊之后,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顾一切地朝着霜苑里冲进去。 “你给我站住!你们谁也别想踏进霖苑一步!你们谁也别想动我的轩儿!”百里文秀尖叫着扑上去,就要把钱老夫人往外拉。 可钱老夫人这会子心里念的全是孙子,她原本就比百里文秀胖,百里文秀又是连续几天未进水米,哪里有力气拉动钱老夫人?这婆媳二人就这么着撕扯着往院子里走去。 回过神来的紫苏也立刻跟了进去。 百里武尚恨得牙根痒痒,当即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但听得一阵“咯吱”作响,钱玉桥的脸已然涨成了猪肝色,连眼珠子都开始往上翻了。 可饶是这样,也不能让百里武尚解气,他咬牙怒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兔崽子!” 百里武尚真的恨不能一把捏死这些个王八淡!然而他的心中还惦记着自己的胞妹和外甥,自是用力将钱玉清掷在地上,便大步冲进了院子里。 百里朱炎可比他爹狠多了,他一手一个,拎着钱玉桥和钱玉川便往院子里进,边走边怒骂:“我告诉你们,若是我表弟有半点差池,我要你们姓钱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偿命!” 此言一出,那个好不容易被松开了脖子的钱玉清便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你也给我滚进来!”苏嬷嬷一把扯起陶氏,就将她往院子里拽。陶氏吓坏了,她不是不想让钱逸轩死,她也曾经一度觉得,钱逸轩就算是死了,也是给自己那个小产了的儿子偿命。可是,她是希望钱逸轩不知不觉的死,无声无息的死,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怀疑她,事情才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第204章 陶氏,我杀了你!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陶氏以为自己的计划做得天衣无缝,谁知道这个煞千刀的苏嬷嬷竟然逃了出去。不仅逃出去,竟然还敢给百里家报信,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先朝着这个死老太婆下手! 陶氏自然知道只要她进了那个院子,就等于进了鬼门关。按照她的推断,钱逸轩是必死无疑的,她才没傻到伸长了脖子等着被百里人家宰的地步。见苏嬷嬷扯自己往院子里进,陶氏便拼了命地挣扎。 陶氏虽然穿得有些寒酸,但胜在能吃,嫁到钱家以来吃了个膘肥体壮,嫁人前那苗条轻盈的体态很久以前就不见了影儿,久连陶氏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就仗着自己这副大身板,陶氏对于逃跑还是有自信的! 可惜,让她失望了。别看苏嬷嬷经过了长途跋涉,又上了年纪,可有道是哀兵必胜,这会子的苏嬷嬷一心要为主子复仇,哪里容得陶氏跑了?当即便是死死抓住她,用力地往院子里扯。 “死奴才,你给我滚开!”眼看离院门越来越近,陶氏急了,她张口便咬在了苏嬷嬷的手腕上。 苏嬷嬷惊叫出声,然而她却知道,就算是死,她也不能放开陶氏。这个陶氏是个祸害,又狡猾无比,若是给她跑了,那少爷的仇到哪报去?夫人吃了这么多的苦找谁说去? 这样一想,苏嬷嬷便咬紧牙关,忍住巨痛,死命地拉着陶氏往前走。 陶氏知道自己必须马上摆脱这个苏嬷嬷,便愈发使劲地下口咬,鲜血从苏嬷嬷的手腕上流出来,染红了陶氏的嘴,但苏嬷嬷却依旧不松手。 陶氏真是快要疯了。 “贱人。” 突然,一声清冷的怒斥从陶氏的脑袋上方传来。这声音夹着冰带着雪,透着不耐烦和居高临下的鄙夷,竟是让人无端地打了一个寒颤。 陶氏还没等弄清楚怎么回事,便只觉头皮一紧,紧接着便从脑袋上传来了一阵剧痛。那剧痛仿佛是有人要把你的头发连同整个头皮都跟着一起扯下来一般,真个是把陶氏吓得魂飞魄散。 “哎呦!”陶氏尖叫着松了口,整个人却被脑袋上传来的那股子力道拉扯着,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 苏嬷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抬起头来,却见站在陶氏后面的竟是丁嬷嬷。 丁嬷嬷一直跟在紫苏的身边,却由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安静到几乎不存在一般。但是没想到这位丁嬷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竟是拉扯着陶氏的头发就往院子里走。 “哎呦,哎呦!快放开我!杀人了,这是要杀人了!”陶氏哭天呛地,大呼小叫,却怎奈一头长发被丁嬷嬷紧紧捉在手里,根本动弹不得。不仅动弹不得,她竟是连站都站不起来,只是躺在地上,被丁嬷嬷拖着走。 按说,不管是谁,拖着一百来斤的肉走都得相当的费事,更何况是陶氏这么一个大活人。然而丁嬷嬷却面不改色地拖着陶氏向前走,轻松得就像是牵着一只大花狗。 苏嬷嬷简直被吓得傻在了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 而这时候,她看到医生将躺在地上的钱玉清一把拎起来,也进了院子。而翠兰和小护士也一边一个,架起武氏往院子里走。这阵势,大有不抛弃不放弃,你们钱家人一个都不能少的意思。 苏嬷嬷彻底晕了。 这位大小姐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最不用人监督的,便是乐氏,眼看着钱家的人都被拖进了霖苑,她自是笑了笑,上前扶起苏嬷嬷,道:“苏嬷嬷,你可还好?” “四夫人。”苏嬷嬷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乐氏,不禁感激道:“多谢四夫人,若不是您……” 乐氏摇了摇头,道:“这些话不必说,我们先进去看看轩儿。” 苏嬷嬷急忙点头,她站起来,踉跄着与乐氏一起走入了霖苑。 这会子的霖苑已然是一片哭声。 就在院子里的正中间,摆着一张席子。一个瘦弱的少年就躺在席子上,他的身上盖着白色的布匹,连脸都被蒙上了。 恐怕就算是傻子也意识得到这意味着什么。 苏嬷嬷顿时两眼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钱老夫人更是扑在那少年的身上。口中悲呼:“轩儿啊!我的孙!” 百里文秀这会子正坐在地上,她圆睁着血红的眼睛,竟是流不出半滴泪来。她看着老泪纵横的钱老夫人,神色已然麻木了。 “轩儿!都是奶奶不好!都是奶奶的错呀!奶奶不该听信贱人的谗言把你和你娘囚禁起来呀!轩儿!” 钱老夫人的痛哭一声声摧人心肝,紫苏的唇在微微地颤抖,双拳也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你的错……确实是你的错。”百里文秀说着,突然站了起来。 她一步步走向钱老夫人,嘴边,竟是挂着一抹笑意。 “是你杀了他,杀了你的亲孙子啊,娘。” 百里文秀的话,让钱老夫人的身子震了一震,懊悔和悔恨如一只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而这时候的百里文秀,却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样东西,突然朝着钱老夫人扑了过去,口中凄厉地叫着:“我要杀了你!” 说罢,便将手中之物狠狠刺得钱老夫人。 钱老夫人感觉不妙,她猛地转过头,但见寒光一现,却是百里文秀的手中执着一把匕首,朝着自己的心口刺了下来。她“哎呦”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别看钱老夫人老了,但生死关头,手脚却麻利得紧,竟是将这一下躲了过去。虽然匕首没刺到她的胸口,却划伤了她的手臂,疼得她哀叫不止。 然而百里文秀却岂能善罢干休?一刺不成,便追着钱老夫人跑去。 钱老夫人也顾不得自己的伤了,她自是拔腿就跑,跑向了自己的儿子。 “玉桥、玉川救我!” 钱老夫人一边喊着,一边跑向钱玉桥和钱玉川。 且不说她的这两个儿子正被百里朱炎拎着,单说这两个货看到百里文秀的模样,也早就吓得傻了,竟是连自己的娘都不去救,径直往百里朱炎的身后躲去。 生子如此,真是可悲可叹。 第205章 奇迹还在 看到钱老夫人跑向钱玉桥和钱玉川,百里文秀笑意更浓了。 “也好,今日,就让你们全部都给轩儿陪葬,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我都杀了!” 说罢,百里文秀提起匕首便朝着钱玉桥和钱玉川冲了过去。 且说陶氏被丁嬷嬷扯着头发拖进来,正巧看到这一幕,唬得她险些白眼一番晕死过去。当然她害怕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百里文秀举着匕首追杀她的婆婆,威胁她的老公,而是因为她自己。 若是百里文秀瞧见了自己,那第一个宰的,必然就是她。 于是陶氏心里不住地念叨,只希望百里文秀不要看到自己。只要自己不死,其他人随便她砍去,最好把老东西砍死,正好分家! 可惜这老天爷就是不乐意让陶氏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响,正在陶氏算计着她自己的小九九的时候,丁嬷嬷说话了。 她说:“姑奶奶,你要的人在这儿呢。” 说罢,竟将陶氏向前一丢,丢在了百里文秀的脚下。 陶氏这回彻底傻了,百里文秀却乐了。 “陶氏,你来得好,我正要找你。”百里文秀说着,扬起匕首便刺。 陶氏“嗷”地大叫出声,手脚并用地在院子里跑起来。陶氏在前头跑,百里文秀在院子里追,其他人哭的哭,叫得叫,发呆得发呆,真是好不热闹。 只有紫苏一步步走到了钱逸轩的身边,面对着这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表弟,紫苏的心情真的很是复杂。 她曾经以为自己上辈子被扔在孤儿院就已经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了,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比被抛弃更痛苦的是亲人的算计和冷漠。 他们的算计,竟是连你的生命都不顾呢,逸轩。 紫苏难过地看着这个瘦弱的身体,这个只比锦鳞大三岁的少年竟是这么瘦,胳膊腿也细得紧,小手更是细得可怕,仿佛除了皮,就只剩下了骨头…… 咦,等一下,他的手! 紫苏的眼睛一亮,立刻伸手掀开了盖在钱逸轩身上的白布。 映入紫苏眼中的,是一张憔悴削瘦的脸,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已然可以看出了少年特有的坚毅和刚强。他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而他的睫毛……他的睫毛还在微微地颤动。 紫苏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喜色。 就在这个时候,百里文秀已然按住了陶氏。 这会子的陶氏满嘴鲜血,头发散乱,跟披头散发的百里文秀真是有得一拼。而百里文秀终于逮住了罪魁祸首,有如扑倒了猎物的母狮,眼睛里迸发出的都是嗜血的精芒。 “陶氏,今日就用你的命,偿我儿的命;用你的血,偿我儿的血!”百里文秀凄厉地叫着,扬起匕首便朝着陶氏刺了下去。 “救命啊!”陶氏扯着大嗓门鬼嚎。 回应她的是呼啸而至的匕首和百里文秀充满了仇恨的眼神,而就在那匕首快要刺入陶氏的咽喉时,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姑姑,逸轩还活着!” 什么? 百里文秀的手,顿住了。 她转过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之地,但见一个少女正跪坐在儿子身边,她的手里竟捏着一枚银针往儿子的心口刺。 “住手!”百里文秀厉喝一声,如发了狂一般直扑向紫苏。 “放开我的轩儿!你敢碰他,我就杀了你!”百里文秀已然扑至紫苏近头,她手中的匕首直朝着紫苏刺了下去。 “大小姐!” “大小姐!” 翠兰和小护士也纷纷惊叫出声,而紫苏看新旧姑子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竟是连眉头也没皱关分,只是说道:“姑姑!我是紫苏啊,我不会害你和轩儿的,因为……我是你的亲人啊!” “亲人?”百里文秀怔住了。这个词,距离她已经太远了,远到足以间她感觉到陌生。只是……既已陌生,为何还能唤起内心深处的柔软? 难道……她还没有忘记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被她深藏起来的记忆吗? “文秀,冷静一点。紫苏是大哥的长女,她懂得玄黄之术,你让她为轩儿看看吧。”说话的,正是百里武尚。百里文秀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到的,百里武尚那双充满了关切与怜惜的眼睛。 关切,怜惜。 有多久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了?被关在这个深深的宅坻,她已经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用这样的眼神来看自己了呢。 “二哥……”百里文秀的声音哽咽起来,她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扑到百里武尚的怀中失声痛哭。 百里朱炎和翠兰、小护士等人看着这一幕,全都面露不忍,翠兰更是掉下了泪来。 而紫苏却并没有过多地关注百里文秀和百里武尚这对兄妹,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钱逸轩的身上。 她先是替钱逸轩解开了衣裳的前襟,然后找准了穴位,将银针缓缓地刺了进去。 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钱逸轩全身突然猛地一颤,紧接着,便长长地吁了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钱逸轩眼帘的,是一张俊俏而灵秀的脸庞,那张脸粉嫩有如春天初绽的桃花,脸上的眉眼那般细致好看,竟是比画上的少女还要美上不知道多少分。 而且,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和关切,这神情,除了娘和苏嬷嬷,他还没在别人的脸上看到过。 “你是谁?”钱逸轩怔怔地问。 那少女微笑着,轻启朱唇:“我是你的表姐,百里紫苏。” 表姐?百里…… 钱逸轩略略迟疑了一下,紧接着眼睛便亮了起来。 “表姐?你是我舅舅家的表姐!舅舅家的!你们终于来了!”钱逸轩猛地伸出手捉住了紫苏的手,急切地问道:“你是来救我和我娘的吗?你们会带我们离开这,到舅舅家去吗?” 紫苏低下头,看着那握着自己手的、削瘦如骨的手。这只手是多么的瘦啊!可它却是那么有力,紧紧地、紧紧地捉着紫苏,竟让她感觉到刻骨的疼。 “会。”紫苏重重点头。 第206章 离开?没那么容易! “轩儿!” 百里文秀悲呼一声,直扑向钱逸轩。 钱逸轩抬起头看到自己的母亲,不禁露出了笑容:“娘。” “轩儿!我的儿,我的命啊!”百里文秀将钱逸轩紧紧地揽在怀里,她全身颤抖,竟是再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而钱逸轩却笑着对百里文秀道:“娘,你没说错,舅舅他们真的来了呢!表姐说,她会接我们走。” 钱逸轩的话让百里文秀怔了一怔,她转过头来,看向了紫苏。 这是她第一次以平静理智的心态来面对紫苏,这个最多不过十四岁的少女却有着不同于她这个年龄的沉稳,五官更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灵秀之气。 “你是……紫苏?”百里文秀迟疑着,唤出了紫苏的名字。她没有见过紫苏,自从她嫁到钱家来以后,就再没有与娘家有过任何联系。只是偶尔会收到二哥的信,说大哥生了个嫡女,若干年后,又是庶女和庶子,再若干年后,听说终于添了嫡子,再后来……百里武尚寄来的家书,百里文秀便再不看,而是直接烧掉了。 “姑姑,我是紫苏。”紫苏微笑着对百里文秀道。 还不待这对姑侄好好说几句话,钱老夫人便朝着钱逸轩奔了过来,嘴里还不住地唤着:“轩儿,轩儿!” 然而当钱老夫人刚刚走到钱逸轩近前时,钱逸轩的脸色却顿时一变,将百里文秀挡在自己的身后,厉声喝道:“别过来!” “轩儿?”钱老夫人怔住了。 “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想欺负我娘,就打错算盘了!我告诉你们,谁要是敢碰我娘一下,我就杀了你们!” 钱老夫人何曾想过自己的孙子会变成这样?当即便怔在了那里。 青春年少,正是无忧年纪,钱逸轩却横眉立目,一副要与钱家人拼命的模样,令人见之心酸。因为年少,他的嗓子尚未脱离童音,却因为憎恨与愤怒变了调,那削瘦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脸上,更是因为怒意而扭曲。 钱老夫人一阵难过,眼泪顿时便流了下来,她哽咽着哭道:“轩儿,你误会了,奶奶不会害你的,奶奶只是想……” “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吗?你们给我下毒,又把我和我娘关起来,分明就是存心想要害死我们!你们不就是欺负我舅舅他们不来给我们母子出头吗?现在我舅舅来了,看你们谁还敢再迫害我们母子俩,看你们谁还敢欺负我们!”钱逸轩愤怒地喊着、叫着,声嘶力竭。 百里文秀看着自己的儿子,既欣慰又痛苦,竟是浑身颤抖着,连话也说不出了。 而钱逸轩的脸色却突然涨得通红,他的呼吸也突然急促起来,竟是有再次晕厥过去的预兆。 “轩儿!” “轩儿!” 钱老夫人和百里文秀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声,紫苏也立刻上前一步,拉过钱逸轩的手,将银针再次刺入一个穴位。 “逸轩中毒太深,我已经封住了他的穴位,但他的情绪不能激动,否则必会伤及心脉。”紫苏对百里文秀说道。 “好……好。”百里文秀这会子一心想要自己的儿子好起来,只是连连点头。 钱老夫人闻听钱逸轩中了毒,自是愈发的痛苦和担忧,只是喃喃地唤着:“轩儿……” “你滚出去……”虽然现在的感觉十分痛苦,但钱逸轩却还是怒视着钱老夫人,冷冷地说道。 他的奶奶曾经也是爱他的,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奶奶就开始越来越疏远自己,并且开始厌恶母亲。她慢慢地不再抱自己四处玩,也不到霖苑来看他,最后,更是将霖苑锁上,不允许他走出霖苑一步。 钱逸轩曾经听下人们私下里说,因为奶奶和其他几房的婶子想要夺回爹留给娘的铺子和田产,所以才会这样对待他们。在那一刻,钱逸轩才明白,原来奶奶对他的爱,比不上几间铺子和几亩田产。 而为了得到这些东西,他的家人是可以置他的命于不顾的。不仅不顾,而且还要杀了他。 防备、憎恶和仇恨出现在钱逸轩的脸上,让钱老夫人痛苦不已。她“扑通”一声跌坐在地,颤声道:“逸轩,奶奶真的不知道下毒的事情……你二婶和三婶她们都说只是不让你们走出院子……” 对了! 钱老夫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头看向陶氏。 陶氏见钱老夫人瞧向自己,不禁浑身一颤,自是匆匆地将视线收回来,不敢再去看钱老夫人那两道凌厉的目光。 陶氏不知道,她此时的表现却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型体现。 “是你下的毒,对不对,陶氏!”钱老夫人猛地站起来,直朝着陶氏奔了过去,扬手便是一记耳光。 “你这个贱人!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啊?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为什么要下毒害轩儿!为什么!”钱老夫人一把扯住陶氏的衣襟,流着眼怒叱。 “够了!”陶氏猛地推开了钱老夫人,这个一直被追着打追着杀追着打耳光,也始终不敢直视别人眼睛的妇人终于雄起。她愤然站起身来,指着钱老夫人的鼻子骂道:“作甚么把这些脏水都沷到我的身上?娘,难道不是你想把长房手里的那些铺面收回来吗?是谁说万一百里文秀改嫁,这些产业就都得拿去添合外人的?是谁说要把产业收回来,死才能瞑目的?是你!” 说着,陶氏不禁上前一步,伸手掂着钱老夫人的胸膛,冷笑道:“若是你没这些龌龊的想法,我能想出这杀人的法子来?说到底,你是舍不得你那些钱财!” 钱老夫人被陶氏斥责得连连后退,竟是连反驳之力都没有。 “娘,我且问你,刚才钱逸轩口口声声说要去百里家,这份产业到底怎么办?!” 此言一出,钱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不仅钱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就连一直躺在地上装死的钱玉清也立刻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不行!我们钱家的产业就是死也不能交到别人手里!想抢我们钱家的钱,没那么容易!” 第207章 悲哀的陶氏【月票加更】 亲情、不忍、愧疚,在这一刻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钱老夫人的眼珠子顿时瞪得溜圆,她是心疼自己的孙子没错,可是这不代表可以由着孙子把自家的产业拿到别处去。 于是钱老夫人转头对钱逸轩道:“轩儿,你是我们钱家的人,你不能离开钱家!” 百里文秀顿时怒火中烧,亏得这个死东西还知道轩儿是钱家的人!居然下这么黑的手,还聒着脸站在这里说七说八,真是贻笑大方! 百里文秀正欲发火,钱逸轩却拉住了百里文秀的袖子,朝着她微微地笑了笑。他的表情却分明是告诉百里文秀没关系,他会处理。看着儿子削瘦的脸,百里文秀一阵心疼,然而钱逸轩的目光却是十分的沉稳,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激动与愤怒。仿佛只在眨眼之间,她的儿子便长大了。 令人欣慰,却也令人心痛。 钱逸轩转过头去看向钱老夫人,冷静地问道:“奶奶,我问你,你们给我下毒的时候,可曾记得我是钱家的人?” 钱老夫人的嘴巴像上岸的鱼一般张了又张,而后干巴巴地道:“这件事情,是你三婶干的,奶奶并不知情。” “不知情,”钱逸轩说着,又转向钱家的当家钱玉清,“二叔,你知情吗?” 钱玉清一心只惦记着长房手里的那些铺面和田产,哪里会想那么多,自是急忙道:“我当然不知道! 钱逸轩又转向了陶氏的丈夫钱玉桥:“三叔你知道吗?” 闻听此言,紫苏不禁朝着钱逸轩投去了赞赏的一瞥。这个孩子真的是很聪明,眼下这个时候,确实由他出面最为合适,因为紫苏他们虽是娘家人,但对于钱家来说,毕竟是外人。涉及到钱家的财产,说得多了,反而会坏事。而钱逸轩何等聪明,竟能抓住事情的重点,真是了不起! 十一岁,在现代世界才不过是个小学生,可他竟能如此老成。看看钱逸轩,再想想锦鳞,紫苏不得不感慨在苦难中成长的孩子才会有如此早熟的智慧啊…… 对于钱逸轩这聪明的提醒,钱玉桥(就是太阳穴上有痣的那个)的脸皮抽了一抽,他看了一眼趴坐在地上,女鬼一样的陶氏,心里那个怄。娶了这么一个媳妇,钱玉桥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这蠢娘们一天到晚就知道跟这个比,跟那个比,说这个不好,说那个不好,好像她自己是个天仙,谁也配不上她似的。她也不照照镜子瞧瞧她那个水桶腰!要是她倒在地上,恐怕钱玉桥都不知道应该扶脑袋还是应该扶那双大胖脚,晚上躺在床上,钱玉桥甚至都不愿意碰她的身子,那一碰就全身直颤悠的触感,那兴致一来就能把自己活活压死的阵势,钱玉桥早就受得够够的。这会还居心叵测地想要谋害自己的亲侄子,这样的娘们纯粹就是******一个搅家精,钱玉桥真恨不能现在就下休书休了她! 看钱玉桥的脸色不善,钱玉清急忙上前推了自己的三弟一把,紧声道:“三弟!” 钱玉桥回过神来,看到二哥那充满了警醒的眼神,意识到所有百里家的人都在盯着自己,若是自己稍有偏袒,必然会落人话柄。钱玉桥扫了二哥一眼,心想你的担心真是多余,就这么个搅家精,我钱玉桥难道还有什么舍不得吗?哼,巴不得在这时候摆脱她! 于是钱玉桥便冷哼一声,道:“我怎么知道这个蠢娘们有这种邪恶的心思!” “哟,三哥,您可真是心大啊。连每天跟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媳妇,一天到晚动的是什么心思都不知道,这晚上能睡得踏实吗?”说话的,却是乐氏。她眯起一双笑眼,看着钱玉桥,神情里的不屑与鄙夷却是百分之百。钱玉桥又羞又怒,顿时嚷道:“说得是什么话!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知道陶氏这蠢妇的邪恶心思!她平素里就是这副蠢相,一天到晚就知道算计她那点破账!我是个男人,怎么会跟她一样……” “钱玉桥!”陶氏终于听不下去了,她尖着嗓子“嗷”地一声跳了起来,指着钱玉桥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还要不要脸!你是个男人?亏你还知道你是个男人!家里家外指不上你,连你媳妇多少年没买件新衣裳你都不知道!人家天天穿金戴银,我却一天到晚只穿那么两三件破褂子!亏你也是生在钱家的人!你二哥三弟打理店铺的进项都有私存,单你没有!挣的钱全都上交,自己的院里想吃点燕窝都没钱,你可还把这个家放在心上没有!” 陶氏这话可捅了马蜂窝,不仅钱玉桥的脸色变了,就连钱玉清和钱玉川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紫苏真个是要扶额哀叹了,娶了这么个媳妇,也不知道是一枚的命好,还是命坏。 “不仅是你,还有你们,你们每一个!”陶氏指着钱玉桥的鼻子继续大骂,“我陶氏自从嫁到你们钱家,所有的力气都是我出的,所有的好事都是别人的!你钱玉桥的心是不是都喂了狗吃了?我儿子胎死腹中的时候你没掉一滴眼泪,我当牛做马的时候你没心疼过一下,我身子不好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你甚至都没关心过一下!现在出了事了,你连句贴己的话都不会说,你倒真的是个汉子、爷们,你了不起!” 陶氏越说越气,她的手指头指向了在场的所有钱家人,第一个就是钱老夫人:“你这个老不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你口口声声说心疼孙子,可我让你把霖苑的门锁上的时候,你为何没阻止?你若真惦记孙子,可曾有来看过他一眼?且不说别的,你孙子病得这样重的时候,你若是能来看一眼,他都不至于到现在这个样子!我问你,你到底是惦记孙子,还是惦记着你们钱家那点钱!” 钱老夫人怔住了,一张老脸也顿时躁得通红。 第208章 真相竟是这样! 钱老夫人又羞又恼,陶氏则是又气又恨,眼泪簇簇地往下流,身子也抖得像个筛子。 “够了!” 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响了起来,而发出声音的竟然是二房的媳妇武氏。先前她一直缩在那里,这会子却像是突然间发狂了一般地站起来。她脸色苍白,神情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大声地尖叫:“够了!够了!够了!你们到底要吵到什么时候!你们到底要自相残杀到什么时候?就为了钱吗?我给你们,我给你们!” 说着,她一把扯下头发上的珠钗掷在了地上。 “给你们!给你们!” 武氏边说,边把手腕上的蜀子也褪了下来,然后是戒指、耳环,她把这些全部都掷在地上,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够了吗?够不够!”武氏的脸上挂着疯狂而可怕的表情,她的眼睛圆睁,嘴边带着神经质的诡异笑容,声音也尖锐得令人害怕,“为了钱,你们要杀人的命,为了钱,你们连亲人都不顾!现在给你们,都放手,放手吧!” “武氏,你疯了吗!”看到自己的媳妇这般样子,钱玉清终是忍不住,暴喝一声,上前便伸出手去捉武氏。 “别碰我!”武氏尖叫起来,“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我那么多次劝你去救救轩儿,可是你呢?你连自己的亲侄子都不救!任凭他被关在这里挨饿受折磨!你这个杀人犯,你别碰我啊啊啊啊!” 什么! 紫苏和在场所有的人都怔住了,他们都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陶氏做的,却没想到在场的钱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知情人,却全都不肯救这对孤儿寡母于水火之中。 百里武尚愤怒地瞪着钱玉清,作为钱家的当家,心黑到这个份上,简直令人发指! 钱玉清自然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爆出这种内幕,简直是在找死,当即便怒吼一声:“闭上你的嘴!”便扬手打了武氏一巴掌。说实话,自从武氏过门以后,钱玉清就从来没有打过武氏一手指头,原因并非是因为爱,只是武氏的娘家太有钱了。 武氏家底丰厚,嫁过来的时候,嫁妆也很是丰厚。说起来钱家的老爷子真是有够精明,给大儿子和二儿子娶的这两个媳妇,一个有名,一个有钱,一个有势,一个有财。当年在整个玉城,那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要多受人羡慕,就有多受人羡慕。但其实,钱老爷子是有他自己的私心和打算的。钱老爷子生前曾对自己的二儿子钱玉清说过,大儿子钱玉山身有暗疾,是活不过三十岁的,所以他明知道百里文秀成亲前的名声不好听,也执意将她娶进了门。为的,就是给钱家找一个靠山——朝廷官员。要知道自古商户地位是相当的低贱,能与官宦人家攀亲,还是这么有势力的朝廷官员,那简直是祖上冒了青烟。但钱玉山终究是要离世的,所以钱玉清才是钱家未来的当家,和钱家的指望。武氏的娘家,是钱老爷子给钱玉清寻得最靠谱的一个大靠山。武家不仅有钱,而且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最重要的是,他们很宠爱武氏这个女儿。只有把武氏捧在手心里,武家人才会高兴,不管钱家遭遇什么,或者是想要投资什么,只要武氏到爹娘那里一忽悠,武氏就掏钱。连利息都不用还,真是比现代的自助提款机还要好用。 有这么一个好老婆,等于握了一个不限额又能随时提出钱来的信用卡,钱玉清真是很得意。他自认为钱家的一切他唾手可得,却万没有想到钱老爷子还是悄悄留了一手,早就将钱家最好的铺面给了他的大儿子钱玉山。 因为知子莫若父,钱老爷子早就看出来自己的二儿子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将来他掌家,自己的大儿媳和长孙必定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提前安排好了一切,才撒手人寰。等老爷子发了丧,钱玉清才发现自己受骗了。最好的几间铺子,最上乘的几百亩良田全部都进了百里文秀的腰包!剩下的那几间铺面,就算是他玩了命的经营,十几家店全年的经营额也比不上那几个大铺面一年的! 钱玉清这个恨,所以他发誓一定要把所有的铺面都夺回来。所以他暗中派了武氏暗示陶氏,可怜的是,陶氏受智商的限制没有发觉自己是被武氏利用了,还自以为自己利用了武氏,对自己的所有计划沾沾自喜,却浑然不知她才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眼看,钱玉清的夺金大计就要成功,谁想到如今却功亏一篑!不仅功亏一篑,还被自己的媳妇当场揭露了他的心思,他哪里能饶了武氏这个蠢妇! 武氏被打得踉跄后退,直跌倒在地。而百里文秀却猛地朝着他冲了过去,怒吼道:“钱玉清,你这个杀人犯,我先杀了你!” 百里文秀此时是被怒火冲晕了理智,料想她一界弱女子,又几天没吃饭,哪里有这个力气能把钱玉清杀了?她自是刚冲过来,便被恼羞成怒的钱玉清扬手推倒在地。 “娘!”虽然明明知道自己不能激动,但看到自己的娘亲被打得跌倒,钱逸轩自是心急如焚,他大声地叫着,想要冲上去,却只觉心口一阵绞痛,一口鲜血吐出来,当即晕倒在地。 “逸轩!”紫苏急忙上前扶住了钱逸轩,并且握住了他的手腕。 所幸,紫苏先前已经封住了钱逸轩的经脉,所以他才会因为气血冲不开被封住的穴位而晕厥,只要一会就能苏醒。 这个时候,百里文秀倒在了地上。 “文秀!” 百里武尚急忙扶起百里文秀,而百里朱炎则怒吼一声,上前一把抓住钱玉清,扬手便是一拳。 这一拳正打在钱玉清的面门之上,但听得“咔嚓”一声响,钱玉清的鼻梁顿时断裂,鲜血顺着鼻子瀑布似的直冲下来,疼得他“嗷嗷”大叫。 “怎么回事?什么人!” 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一队官兵冲了进来,他们的手里都拿着兵器,明晃晃地对着众人,竟是将霖苑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209章 拿着柿子当令箭 衙门的兵终于来了! 自己设的这个局,到这会子才算是圆满,然而真不知道陶氏这会子的心情应该是喜还是忧。 这伙官兵为首的,是一个黑不溜丢的衙役,许是一个什么小官,看起来那是相当的蛮横,一双金鱼眼向外鼓着,大嘴一咧,当场就骂起来:“怎么回事?这些都是什么人?竟敢在玉城闹事?” “吴典史!”钱玉清瞧见这个金鱼眼简直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的稻草,当即便拼了命地推百里朱炎,想要从百里朱炎的手下逃出来。然而百里朱炎岂能遂了他的心思?当即便紧紧地攥住他衣襟不放手。 钱玉清见逃脱无望,自是朝着吴典史大叫:“吴典史救命!这帮贼人想要抢夺我们钱家钱财,快救救我们!” “贼人!”吴典史的心头顿时一阵大凛,他听到钱家人来报说有贼人上门,起初还不太信,可是看眼前的这个阵势,钱家人一个个的身上不是有血就是有泪,对方的人除了有个长得清秀的姑娘家之外,剩下的全是身材彪悍一脸戾气的汉子,说不是贼人,谁又能相信? 他们衙门里平时没少收钱家孝敬去的钱财,这会子钱家有难,自然是要帮一把的。于是吴典史立刻抽出腰刀,指着百里武尚等人道:“把他们给我围起来!” 吴典史话音一落,官兵们立刻冲上来,将众人围上了。 “哼,我看你们谁敢动!”百里武尚是什么人?他可是在兵部待过的,也上过战场杀过人,因为脾气暴才被兵部的人给挤回了家。这样一个彪悍火爆之人,岂会将这些衙门里的官兵放在眼里? 说实话,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这些官兵真的不会是百里家这些人的对手,且不说百里武尚和百里朱炎,就是医生自己也能把他们一口气撂倒几十个来回。但是紫苏知道,她不能这么做。 因为她的目的,是要把姑姑和逸轩带走,而不是把麻烦越惹越大。 于是她走上前来,笑意盈盈地对吴典史说道:“吴典史,你恐怕是误会了,我们不是贼,而是钱家的亲家,百里家的人。” 百里家! 吴典史当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玉城可是跟京城隔着好几十里路,虽然山高皇帝也远了点,但像这些从七、从八品的小官闻听二品大元的名声,还是会吓得一哆嗦的。 整个玉城都知道,钱家的亲家是当朝二品大元,中书侍郎百里文英。这也是许多人都忌惮钱家的原因,虽说是这么多年百里家从来没有跟钱家走动过。但想来大家也都是理解的,本来嘛,商户地位如此之低,人家二品大元怎么会明着跟他们往来?只会私底下嘛。 只是,这会子的情况,会是私底下联络感情吗? 若真是亲家,怎么会闹得鸡飞狗跳,闹成这样?而且他们钱家的当家钱玉清还这么叫嚣着要他们去将这些人捉起来? 然而到底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吴典史的眼珠转了一转,自是扬声道:“你们说你们是百里家的人,可是钱家的人却说你们是贼。我且问你,你们说是百里家的人,可有证据?” 证据…… 紫苏真是囧了,这无异于她在现代世界看的一个小品里,最经典的一句话:“你们有证吗?” 回答是,没证。 此时的大商离发明居民身份证还有几千年,而除了在地方的衙门会有记录,在外面也确实没有啥能证明的。因为没有复印机和相机,就算你把衙门的记录抄一遍也没人信。要证明自己是百里家的人……可能拿出点啥好捏…… 紫苏运转起了她的小脑筋,想了那么一想,这一想,就想到了她身上仅有的一样东西。不过,它不属于百里家,而是属于另一个地方。一个足以震慑得了这些县级衙门官兵的地方。 紫苏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交给了吴典史。 这不是证,而是一块铜牌。 吴典史看着紫苏通身的气派,便已然感觉到这少女绝不是出自普通人家。而且才不过十几岁的丫头片子,在面对官兵这些明刀明枪的时候既不害怕,也不躲避,便足以说明她是见过大世面的。 所以吴典史也没有任何迟疑地,将那铜牌接了过来。 那铜牌,却正是证明了这丫头为何会不怕衙门的官兵——因为平素里跟她打交道是骁骑营! 骁骑营! 吴典史的腿一软,险些就给紫苏跪下了。 要知道骁骑营那是什么地方!在大商,最牛掰的军队便是“御前三营”。“御前三营”顾名思义,那是三支直属于皇帝陛下的亲军!而牛掰里又有最牛掰,这最牛掰的自然要属骁骑营,据说因为创建骁骑营的将领于开国有功,并且一度由皇帝最信任的亲信领导,所以皇帝对这支军队那是相当的宠信。而且据说骁骑营战无不胜,不管是哪里出现了战乱,只要骁骑营出马,立刻打得敌军落花流水,连大牙都找不着。在大商,“骁骑营”三个人就等于神兵天降,足以顶礼膜拜。 要说这个吴典史,也算是见过一点世面的人,先前他曾经在兵部浑过一段时日,因为官运不好,也没有钱打点关系,所以一路被人挤到了玉城来,仅在县衙谋了一个小官。对于一个在京城混迹过的官吏来说,这个觐见牌意外着什么,他是清楚的。 那是只有骁骑营将领的亲信才配拥有的牌子,普天之下无人敢假冒。因为……谁也不敢。 吴典史的脸色顿时大变,他像是捧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急急忙忙将铜牌双手捧着还给了紫苏。 “百里姑娘请恕罪,下官实在不知姑娘您几位光临,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吴典史这毕恭毕敬的样子,倒教钱家人都傻了眼。 钱玉清心里明白,完了,全完了。 他原本的打算跟陶氏一样,是先把百里家这些煞神请走,把地契夺回来,之后再怎么负荆请罪,再怎么解释说好话都行。却万万没有想到,这美梦根本就做不下去。 不仅做不下去,恐怕百里家,也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第210章 离开钱家 钱玉清面如死灰,有如被斗败了的公鸡,拉耸下来了脑袋。 “既然是百里家和钱家的家务事,那我们衙门就不便干涉了,各位继续,下官告辞。”吴典史朝着紫苏拱了拱手,转身便要带领士兵们撤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百里文秀发声了:“吴典史请留步。” “这位是……大夫人?”吴典史先前也不是没见过这位大夫人,全年每逢过年过节也是会宴请这些地方官,给组织打打进步的,所以吴典史也算是见过百里文秀几面。不过想来……也得有十年未曾见过这位大夫人了吧?记得十年前的百里文秀年轻貌美,意气丰发,哪里像现在这样披头散发,骨瘦嶙峋,活像个女鬼! 相信若不是因为吴典史阅人无数,眼力独道,恐怕也不能这么快认出百里文秀来。百里文秀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太过凄惨,她自是自嘲地一笑,伸手拢了拢那乱蓬蓬的头发,对吴典史道:“吴典史既然来了,就有劳您做个见证罢。” 说罢,她转过头来对紫苏道:“紫苏,你去我房里把枕头下面的锦盒拿来。” 这会子的百里文秀是真的走不动了,她全部的力气都已然被折腾尽了,若不是这会百里武尚扶着他,恐怕她早就跌倒在地上了。 满院子的正常人除了紫苏,就只剩下小护士和翠兰,但像这种贴己的东西,恐怕只有自家人才信得过。 紫苏点了点头,依照百里文秀的指点,走进了她的房间。 看着差不多快变得空荡荡的房间,紫苏的心里狠狠地一揪。明明是如此宽敞而明亮的房间,除了质地上乘、制作精良的家具,其他的摆设竟已经不剩下什么。临窗的架子上有着一个圆圆的、花瓶的印记,很显然那里也曾摆过花瓶和其他的什么小物件,只是后来它们踪迹皆无。 是被发脾气的百里文秀砸碎了,还是被那些想要脱离霖苑的下人们偷走了? 紫苏不知道,不过想来姑姑在姑父死后度过的这几年里,吃了不少的苦。 紫苏暗暗叹息一声,终是在百里文秀的枕头下面找到了那个锦盒,锦盒只有巴掌大小,五蝠紫金缎面,十分的精巧,上面还有着一把铜锁。想来,这里面放着的是百里文秀最为贴己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这样贴身放着。 紫苏捧着这个小盒,快步走出了房间,将它给了百里文秀。 百里文秀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小香包,香包里的是一个小小的铜钥匙,她拿着铜钥匙将锦盒打开。原来那锦盒里放着的,竟是厚厚的一迭文书。 紫苏看到钱玉清和陶氏看到锦盒的时候,脸上都浮现出了贪婪之色。这两个贪财鬼对视一眼,相互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恼火和悔意。要知道陶氏曾经买通过百里文秀的下人,让她在百里文秀不注意的时候把地契偷出来。然而谁知百里文秀的警惕性是相当的高,不论她派去的人怎么翻,也找不到。没想到她竟把锦盒放在那么好找的位置上,早知如此,就早把它偷了来! 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毕竟以陶氏的智商,她是猜不到锦盒是百里文秀这几日才放在那里的,更猜不出百里文秀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看着钱玉清和陶氏那又悔又贪婪的表情,紫苏不禁心里一阵鄙夷。想来这钱老爷子当初就应该把陶氏许给钱玉清,这二位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唉,就这么个见钱眼开的人家,姑姑早日脱离他们才是王道,若是她晚来几日,恐怕姑姑早就这些王八淡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就在紫苏对着钱家人横眉立目的时候,百里文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书,对紫苏道:“紫苏,将这个拿给吴典史看。” “好。”紫苏点了点头,将那文书接过来,又由丁嬷嬷之手递给了吴典史。 钱家的人都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书,谁都不知道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谁都想知道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钱玉清瞪着一双小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吴典史,等待着吴典史说点什么。但见吴典史看着那文书的脸色由惊讶到凝重,最后竟是深深的无奈。他抬头,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瞧了一眼钱玉清,又转头对百里文秀道:“大夫人,大爷的这份文书下官看过了,确实是经我们县衙盖章认定的。” “大爷?我大哥在那里面说了什么?”钱玉清闻听这文书是钱玉山留下来的,脸色立刻大变,他急忙上前,想要将那文书夺过去。然而两个官兵却顿时上前一步,伸出手中的长枪相互交错,挡住了钱玉清。 钱玉清顿时不乐意了,按说他每年给衙门里近些狗官进贡的银子没有千两也有八百,现在他要看自家的东西,还被阻着拦着,简直太不象话了! 看到钱玉清的脸色这般难看,吴典史自是扬声道:“钱二爷莫急,这文书乃是钱家大爷生前到了我们衙门,由您家的老太爷做保,由县丞老爷见证立下的字据。照着大爷和老太爷的意思,钱家的四个铺面和六百亩良田全部都归您家的长孙钱逸轩,钱公子了。若是钱公子有个三长两短,甚至对母亲不尽孝道,那这些产业便全都归于大夫人处置。大爷说了,大夫人乃是名门闺秀,跟了他这么个身有暗疾又命不久矣之人实属受了委屈,若在他死后,儿子不孝,钱家人对她不好,大夫人一个弱女子何以安身立命?这些钱财,是给她傍身养老的。在这文书上还提了一句,若在钱家有任何委屈,大夫人可带钱公子前往百里家,待钱公子长大成人再回钱家光耀门楣。二爷,钱老夫人,这上面有大爷和老太爷的签字和手印,您二位看仔细。” “什么?老爷他做了担保?”钱老夫人这回才算是彻底弄清楚了状况,她扑上来,一把夺过了那文书。 第211章 白纸黑字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上面有着钱老太爷和钱玉山的名字,更有两个鲜红鲜红的朱砂手印。除了这个,还有县太爷的大红印章。 真的假不了。 假的,也真不了。 钱老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老爷呀老爷,你这是信不过我呀!我伺候了你几十年,到头来你死了死了,还弄了这么一出啊!合着我会害你的孙子,害你的儿媳妇吗?还有你,玉山!亏你也是我的儿,难道连娘都信不过,硬要把媳妇和儿子送到娘家去才算放心吗?” 钱老夫人自是拍着大腿大哭不已。这会子的翠兰和小护士在紫苏的带领下,已经翻了足足有一箩筐的白眼了。 演什么戏啊,真是,难道不对吗?就你这么个好坏不清,没立场没主意没主见的主儿,把孩子放你这养才没几年就到给人下毒的地步了,还说什么放不放心这样的话,真是让人受不鸟! 生气的不仅是钱老夫人,还有钱玉清。他夺过文书看了又看,滚圆的身子气得一鼓一鼓的,肥胖的手指头紧紧地捏着它,怒道:“你这个老不死,还说什么这个钱家到底还是我当家的话!可你瞧瞧你干的这些事!你难道是真的把我当成家贼般防着吗?还跑到县丞去立字据,我让你立!我让你立!” 钱玉清越说越气,伸手便要撕文书,然而吴典史是什么?那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虽然跟百里文英那样的大官僚不能比,但是像钱玉清这种小杂碎,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这小子要拉什么屎。 “钱二爷,这文书,你可撕不得,那上面可是还有着我们衙门的印呢。”吴典史语速虽然并不快,却足以让钱玉清的手立刻顿住了。 他就是再浑,胆子再大,再见钱眼开,也不敢当面做得罪官府的事。虽然说他们钱家有钱,可是若被衙门逮住了小辫子,那是要白花好多冤枉钱洗白的! 吴典史见钱玉清这副怂样,不禁心里一阵鄙夷。吴典史可不傻,瞧眼前的这情形,他自然能够将事情猜出了一二。都说百里家素来不登钱家的门,可是今天却突然登了门。不仅登门,还把钱家人个个的人脑袋都打成了狗脑袋,这准是钱家人做了亏心事,结果被百里家给惩治了。亏得钱家人还有这个脸跑到衙门来请兵,若不是他脑子转得快,恐怕就把百里家的人给得罪了!这从八品得罪正二品,根本就******是找死的节奏!钱家人竟想借刀杀人,着实可恨! 心里这样想,吴典史的脸色便沉了几分,他早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会轻易放过钱家。主意已定,吴典史探手便将那文书拿了回来。 “大夫人,这文书下官看过了,您自可留好。”吴典史说着,双手将文书递了回去。 丁嬷嬷接过来,还给了百里文秀。 “不知下官还有甚么效劳的地方?”吴典史那叫一个客气,他的客气叫紫苏那是相当的舒坦,让钱家人那叫一个相当的怄。 百里文秀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吴典史其实并不是在跟自己客套,他之所以这么毕恭毕敬的,完全是因为她背后的百里家。 说起来,娘家若是不硬气,不为女儿出头,那恐怕嫁出去的女儿就算是受了委屈都没地儿哭去。 “有劳吴典史了,您请回。”百里文秀笑道。 “翠兰。”紫苏朝着翠兰使了个眼色,翠兰立刻笑着上前,塞给了吴典史一个大红包。 “哎呦,百里姑娘真是客气,下官只是尽自己的职责,何敢要此厚礼!”吴典史哪里敢收百里家的东西?自是急忙推辞。而紫苏却是笑道:“这哪里算是什么厚礼,吴典史您是个大忙人,又素来廉洁,这些只是给您和诸位官爷的茶水钱,可千万莫要客气了。” 其实紫苏这根本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头一回来到玉城,头一回看到吴典史,哪里就知道这厮到底廉洁不廉洁?更何况那大红包里至少有五十两银子,别说喝茶,就是到玉城的醉清楼里急头败脸地吃上一大顿都有得找了!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钱花出去了,话又说得中听,人情自然就交下了。吴典史心里痛快,更是连声致谢地率人走了。 这一幕,全被钱玉清看在眼里,他又气又恨,眼看到手的肥肉不仅吃不成,以后连肥肉的影儿都没得见了,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 气死! 他也不要风度了,自是一甩袖子转身冲出了霖苑。 “钱老夫人。” 这回,身为家主的紫苏可就要发话了。 先前她不说话,只是因为这里面涉及到钱家的产业,若是她说得多了,便有夺人产业,抢人钱财之嫌。如今倒好,虽然钱家的这些人见钱眼开,但钱玉山总还是有良心,把所有的产业都指明留给了钱逸轩,还特地去衙门公证了一下。不得不感慨,钱家还是有善良之人的,虽然这些善良之人都翘辫子了……囧。 紫苏走到钱老夫人的身前,将她扶了起来,并语重心长地说道:“钱老夫人,我虽是晚辈,但有几句话,却也不得不讲。” 钱老夫人这会子那是相当的憔悴,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眼角眉梢的精气神也没了,神色十分的麻木。好在,她的神智还十分清醒,闻听紫苏这样郑重其事地对自己说话,便抬起头来,看向了紫苏。 “钱老夫人,我知道你是真的疼爱逸轩,可是你也知道,这件事情给逸轩的心理和身体都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现在所中的毒也很深,说句实话,陶氏给逸轩下毒乃是有一段时日了,此毒已经深入到逸轩的血脉,若是不经营悉心调理,恐怕绝不会活过二十岁。” “什么!”如果说钱老夫人前一秒还有着几分理智,这会子却是有如五雷轰顶,两眼一黑便晕厥了过去。 第212章 陶氏的下场(上) “娘!”钱玉桥和钱玉川两兄弟见钱老夫人晕倒,立刻扑了过来,而陶氏更是向前猛冲,竟是第一个冲到紫苏的近前。 她伸手便要推开紫苏,嘴里自是叫道:“你这死丫头休想害我婆婆!” “想要害她的是你。”紫苏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她扬手便攥住了陶氏的手腕,用力这么一按。 “啊!”陶氏“嗷”地一声叫了起来,全身像是过了水的虾米,立刻缩成了一团。 咦?奇怪……攥着陶氏手腕的紫苏眉头微微地皱了皱,一丝疑虑升上了她的心头。紫苏细细地看了一眼陶氏,心里的疑虑也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百里紫苏,你想干什么?”钱玉桥指着紫苏骂道,他可以不管自己的媳妇,但是不能不管自己的娘,见钱老夫人晕倒了,自然急得跳脚。 “你们当了钱老夫人这么多年的儿子,竟不知道她有心疾吗?”紫苏转头看向钱玉桥和钱玉川两兄弟,冷声问道。 “什么?娘她……有心疾?”这两兄弟都怔住了,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有心疾的。 紫苏继续问道:“她从前是不是经常说心口疼?尤其是最近,她是不是会经常晕倒?” 钱玉桥和钱玉川更加骇然。 虽然他们小时候顽皮淘气的时候,娘常常会说气得她心疼,到现在谁做了糊涂事惹到了娘,她也只是说自己气得心疼,但他们都以为娘的心疼只是气话,哪知道她竟是真的心疼。 难怪最近娘晕倒的次数越来越多,躺在床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凡事也都交给了武氏和陶氏处理,却原来……她是心疾发作得越来越厉害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钱玉桥问。 “我们家大小姐当然知道!”还不待紫苏说话,翠兰便抢先一步,得意洋洋地道,“我们大小姐是什么人?我们大小姐可是受到天上神仙眷顾的!她不仅通晓玄黄之术,而且还有听风观水,破煞转运的本事!给人诊个脉,断个病,那根本就不是事儿。” 紫苏真是一脸黑线,只说自己懂玄黄之术就行了,做甚什么说这些七七八八神神叨叨的事儿? 于是她扫了翠兰一眼,对钱玉桥和钱玉川道:“钱老夫人是平素里操劳过度,她本就有旧疾在身,这会子又急火攻心,血淤于心口才会晕厥过去,倒也不是大碍。若是你们信得过我,那么现在让我为钱老夫人扎上一针,让她苏醒过来。若是你们信不过我,那我现在就走人。” 钱玉桥和钱玉川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思量。现在当家二哥已经拂袖而去,不管他人死活,能够做主的,便是钱玉桥了。钱玉桥瞧了瞧紫苏,又瞧了瞧躺在地上的钱老夫人,自是一咬牙,道:“有劳大小姐。” 紫苏微微地点了点头,她拿出银针,在钱老夫人身上的穴位上连续刺了几处,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工夫,钱老夫人方才缓缓地醒了过来。 “娘!” 见钱老夫人醒过来,钱玉桥和钱玉川兄弟二人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道:“娘,儿子不孝,您有心疾在身多年,儿子竟不知道!” “这么多年的操劳,娘,苦了你了!” 钱老夫人看了看钱玉桥,又看了看钱玉川,想到自己最为疼爱的二儿子竟是连管都不管自己这个娘就离开了,当即心中酸涩。 “钱老夫人,”紫苏对钱老夫人道,“若我没有猜错,你的心疾是天生的吧?” 钱老夫人的脸色一僵,继而艰难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是有天生的心疾,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先天性心脏病,这种先天性的疾病有百分六十左右的可能性会遗传给下一代。钱老夫人一共生了四个儿子,遗传的机率竟然全部都集中在了大儿子钱玉山的身上。作为长子,钱玉山可谓少年才俊,不仅相貌俊朗而且知书达理,十分的优秀。可惜的是,他不仅继承了母亲的先天性心脏病,而且十分的严重,在那个中医医术发达,但外科医术并不发达的古代,钱玉山的心疾可以算得上是在阎王爷那挂了号,剩下的光阴都是有数的了。 虽然心里明知道这是由于自己身体不好导致了儿子的短命,但钱老夫人却一直不敢说,因为她很害怕一旦这个秘密说出去,钱老爷子便会大发雷霆,将她休掉。于是她即便是心疾发作,也不敢声张,只为了将这秘密瞒下去。于是这秘密一瞒,就是四十年。 “钱老夫人,你要好生静养,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纵然是有再多的话,紫苏这时候也无法对这么一个憔悴得奄奄一息的老人说了,她自是叹息一声,道,“若你还体恤您的长孙,就请让我带逸轩和姑姑先回百里家,姑姑现在身体也十分虚弱,若你不放心,我会在逸轩调养好身体之后再亲自将他送回来。你看可好?” “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钱老夫人的声音已然沙哑,她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道,“人在我这里都养成这个样子,我哪还有脸说‘不放心’这三个字?都道是留来留去留成冤家,罢了,你们走罢。若是逢年过节能来看看我,也就知足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钱老夫人也是真的伤心了,她自默默地流着泪,抬眼,竟看到了陶氏。 钱老夫人抬起手来,颤巍巍地指向陶氏,自是怒气冲冲地道:“你这个欺上瞒下,就会使阴招害人的贱妇!我们钱家今日必要休了你!” 休……休了我? 陶氏唬得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且不说她被赶出家门有多么丢脸,单说她娘家的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和只认钱不认人的爹娘,见她回家,哪个还能给她好脸色看?况且她如今没了姿色,又胖成了这般水桶的模样,将来又要如何嫁人?她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穿什么?! 陶氏彻底慌了。 第213章 陶氏的下场(中) “不,娘,你不要休我,不要休我啊!”陶氏一面痛哭着,一面跪着朝钱老夫人行了过来。 众人冷眼瞧着这一幕,自是无比的鄙夷。百里文秀的脸上更是挂着充满讥讽的笑意,就在昨天,百里文秀用力地敲大门请求钱家人放她出去请郎中的时候,陶氏还双手叉腰地出现在门口,耀武扬威地告诉她趁早死了这份心,钱家的所到之处现在可是她当家,可是她是不会放百里文秀出去的。 陶氏不仅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更是眼睁睁地看着百里文秀和钱逸轩病死饿死,哈哈大笑的贱人。这样的人,只得到一个被休掉的下场,实在是太宽待她了。 “你还有脸叫我娘!我的轩儿险些被你害死,我们钱家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尽了!你给我滚,现在就滚!”钱老夫人一脸厌恶地吼道。 “老爷……”陶氏见钱老夫人的话说得坚决,只好抬起头来看向钱玉桥,眼中尽是乞求之意。钱玉桥跟陶氏成亲十几年,这陶氏耀武扬威了十几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说过软话,也从来没有求过他。 看着昔日的母老虎今日如此悲戚憔悴,钱玉桥不禁有些心软了。 “娘,陶氏她……” “你给我住口!”钱老夫人厉声大喝,她扬手便给了钱玉桥一巴掌,怒气冲冲地吼道,“今日谁都不许替她求情!自从她嫁进门,就生了多少事!若不是她,轩儿哪里就能落得现在这般样子,我也不会被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等事来!” 看着尚且在昏睡之中的钱逸轩,她曾一度十分疼爱自己的长孙,却因为陶氏不断的离间与挑拨慢慢地疏远了轩儿,甚至到后来都不愿再见这孩子一面,这全都是因为陶氏“只要一看这孩子,就会心软,就等于是在向百里文秀服软,她定然会百般想办法教会轩儿骗你的招数,然后把咱们钱家的产业统统都划到她自己的名下”的愚蠢主张。说起来,真正愚蠢的是她自己,竟然就相信了陶氏的鬼话! 钱老夫人越想越气,好好的一个家,竟然就闹到了现在的这般样子,真是可气!她指着陶氏骂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出钱家,如果你不走,我就叫人乱棍将你轰出去!” 这句话说得既狠又绝,钱玉桥便是有心替陶氏说话,也不敢了。陶氏顿时面如死灰,她看了看一片狼藉的霖苑,身形微微一晃,险些晕倒。然而,谁也不会有这个时候扶她的,陶氏深知这一点。 十四年。 从陶氏嫁进钱家已经过了十四年了,她嫁进来的时候正值豆蔻年华,可十四年的柴米油盐,却已经让她成了一个身材滚圆,步履蹒跚的妇人。昔日的风华不在,昔日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成烟消散了。在这个家,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失去了最美的年华,也失去了一切。 陶氏踉跄着,慢慢地踱向门口,她知道,此次离开钱家,便再无可能回头。 可是,不回头又如何?她已经没有了选择,不是吗?她早已经一无所有,如今拼尽一切赌上了一回,却赌得输了。 罢了罢了,反正她也是一无所有,以后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无所有罢…… “等等。”紫苏突然说话了。 陶氏的身形微微地顿了一顿,她很惊讶,在所有人都恨不能让她赶紧离开甚至是赶紧去死的时候,竟然有人让她等一等吗? 而这个人,竟然是百里家的人? 紫苏见陶氏的脚步停了下来,便凑到百里文秀的耳畔说了几句话。这几句话却让百里文秀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她转过头来看向紫苏,从紫苏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一种坚定和一种坚持。 百里文秀脸上的惊疑与愤懑均滞了一滞,她思量了片刻,终是长长地叹息,朝着紫苏点了点头。 见百里文秀是这般反应,紫苏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她看向钱老夫人,扬声道:“钱老夫人,陶氏暂时还不能走。” “这……”钱老夫人怔住了,她一时间猜不透紫苏的想法,难道,这位百里家的大姑娘不想就这么算了,这是想要追根究底,兴师问罪的节奏吗? 一股寒意爬上了钱老夫人的脊背,她明白,若是百里家真的想要追究,他们钱家可就倒了霉。这事是他们百分之百的责任,若真进了官府,那可是要问罪的。 这么一想,钱老夫人便觉得眼前一片金星乱舞,连死的心都有了。 陶氏也被紫苏的话惊得顿时炸了毛,她猛地转过身,朝着紫苏大声嚷道:“你们百里家是要斩尽杀绝吗?是,毒是我下的,可我每次下的剂量都不大!只要百里文秀把东西交出来,我早就叫人停止给逸轩下毒,他也不会到现在中毒中得这样深!说到底是她这个亲娘把钱财看得比她儿子的命还重!怪不得我!” “陶氏,你还真是……”看到陶氏这样的嘴脸,百里文秀简直恨得牙根痒痒,然而紫苏却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百里文秀的肩膀,只是淡淡地问了陶氏一句:“那些东西是姑父留给逸轩的,我姑姑凭什么给你?你陶氏算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用逸轩的命来威胁我姑姑,要我姑姑拿本属于他们的东西给你?陶氏,我看你应该好好学习一下法律知识,我今儿也给你扫个盲,你这样的行为,叫做‘勒索’,叫做‘谋财害命’。你自己说说看,若是进了衙门,你当判个什么罪?” 陶氏的嘴巴立刻张得老大,她这才明白,比起留下来,离开钱家才是最轻的处罚。 谋财害命,若是真的进了衙门……她可还有活路? 陶氏的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整个人都像傻掉了似的,一动也不会动了。 “陶氏,我再问你,若是你的孩子知道他的娘亲是个杀人犯,他又会是怎样的感觉?”紫苏又问。 “孩子……”“孩子”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枚钢针,硬生生地刺进了陶氏的心,让她整个人都疼得透不过气来。 第214章 陶氏的下场(下) 陶氏闭上眼睛,眼泪更是簇簇地流了下来。 “我哪里还有什么孩子……我的儿,早就在十年前离开了我,我这辈子怕是再没有这个命有孩子了……”说着,陶氏竟已泣不成声。 钱玉桥的脸色也有些愧疚,他想起来了,陶氏自从小产以后,就整日以泪洗面,把身子都哭坏了。他最开始的时候还劝劝,后来觉得烦了,就不再劝了,也不管她,任由陶氏如何哭泣难过,他自搬到了铺里去住,只图个省心。然而想想看,陶氏的性情,似乎也是在那个时候变的罢……她开始暴饮暴食,开始变得轻喜易怒,对大嫂更是有一股子没有来由的恨意。这些,钱玉桥都知道,但钱玉桥却不愿意管。久而久之,陶氏便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越来越偏激可怕。 或许……让她改变的不是岁月,而是他的冷漠罢…… 紫苏望着哭泣不已的陶氏,叹了口气。这世上的恶人有千万种,但每一个恶人的内心,也许都有一处柔软的地方吧?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可能的事。” 陶氏虽然够坏,却也不傻,她从紫苏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异样。于是陶氏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紫苏,问:“你……你的意思是?” 看着陶氏那既害怕又充满了期待的眼神,紫苏微微地点了点头,道:“没错,陶氏,你有了。” 有、有了? 虽然紫苏先前的话里已然有了些许的暗示,但陶氏仍是怔住了。 她竟是……竟是有了吗? “你说得,可是真的?”这回第一个跳出来的,却是钱玉桥。他先前被钱老夫人掴了一巴掌,却好歹没晕了头,这会子他圆睁着双眼,难以置信地瞧着紫苏,那模样像是恨不能冲上去捉住紫苏的肩膀,用力地摇上一摇。 “我既能将钱老夫人从晕厥里救出来,自然不会诊错。”对于自己的医术,紫苏还是相当的自信的。方才陶氏冲自己发疯的时候,紫苏便捉住了她的手腕,陶氏的滑脉十分的明显,却不知这蠢妇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还在这里大呼小叫地作死。 “有……有了,陶氏,你有了!”钱玉桥大声地对陶氏喊道,浑然不觉他的模样简直傻到了家。 是了,正是那次,陶氏突然来了兴致,从地上直接跳起来把钱玉桥扑倒在床上,好悬没把钱玉桥给压断了气。钱玉桥呼吸不畅,拼了命地往下推陶氏,谁想陶氏却兴致浓浓,彪悍劲大起,压住钱玉桥就给他办了。事后钱玉桥十分生气,做男人做到这个份上,他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恼火到了极点的钱玉桥还因为这事好几天不回家,却没想到正是那次,他种下的种子竟然发了芽。这简直太神奇了有没有! “有了,我有了,我有了,二爷!”陶氏先是笑着叫嚷,紧接着,便失声痛哭。 十年了,她以为她再不会有孕,却万没想到她还是有了。这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陶氏和钱玉桥喜极而泣,钱老夫人的脸色亦是十分的复杂。她一方面十分的盼望钱家子孙满堂,一方面,又因为陶氏做下的这等龌龊之事心怀芥蒂。所以一时之间,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你们也先不要高兴得太早。”紫苏那清冷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这声音就像是一阵冰冷的风,将陶氏的热情吹得冷了一冷。她望向紫苏,却听得这位给她带来好消息的少女继续道:“陶氏,我且问你,给逸轩所食用有毒草籽,可是你亲自研磨的?” 陶氏立刻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都道是内行看门道,这个百里紫苏还真的是个可怕的人。她才不过十几岁,竟仅凭着给钱逸轩诊了诊脉就能知道他所中的毒,是自己研磨了“裴种”所致!“裴种”是一种生长在塞外边境的一种野草的种子,这种野草很是常见,没啥罕见的,但恰恰是这不怎么罕见的野草,却身怀一种十分了得的毒素。只是这种毒素并不为人知,因为想要获取它相当的不容易。“裴种”的毒就藏在野草种子的内壳之中,需要将它的种子晒干,将外壳褪去,再将内壳研磨成细细的粉末才能够使用。“裴种”无色无味,混入食物中根本不会被人察觉,即便是吃了也不会有任何的异样。但可怕的是,它会沉积在人的身体里,如果一直服用的话,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毒发,很是邪恶。这种毒药,是陶氏娘家的一个姨娘曾经告诉过她的,为了弄到这东西,陶氏可是花掉了不少的私房钱,而恰恰是这种沉积于人体内部的毒,却被紫苏一眼看穿,这等医术,简直教人害怕! 陶氏眼中的恐惧自然被紫苏看了个清清楚楚,只是,她绝对想不到紫苏接下来要说的,是更加令她恐怖的事:“陶氏,你可知道害人终害己吗?你****研磨裴种,自然也会吸收裴种的毒气,你的体内,恐怕也积累了跟逸轩一样的毒素。” “什么!”陶氏闻听,顿时有如一记惊雷直轰在自己的脑袋上方,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她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竟被自己害了吗? “不!”陶氏嚎啕大哭,她人生所有的希望和所有的光明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连同她苟延残喘活下去的理由也都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啊啊啊啊!”陶氏捶胸顿足,哭得撕心裂肺,钱玉桥更是跌坐在地,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 钱老夫人已然完全瘫倒在四儿子钱玉川的怀里,她竟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钱家,为了钱而生的钱家,终是为了钱闹成了这般模样,真是讽刺。 百里文秀充满了讽刺地看着这些人,这一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十六年了啊……在这个家,多少悲欢离合,多少青葱岁月,全都成为了过往…… 全都成了过往。 百里文秀满心悲戚。 这时,一只温暖的小手扶起了她,百里文秀转过头,看到这只小手的主人朝着她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姑姑,我们回家吧。” 回……家吧…… “好,”百里文秀点了点头,“我们回家。” 第215章 当年真相 百里文秀在钱家十余年,置办的东西却并不多。大多数,都是钱玉山在世的时候,为她置办的。 思及钱逸轩将来还是要回到钱家,所以家具等大件,百里文秀都没有搬,只带走了一些软细。说是软细,其实有很多的东西,比如摆件等物,早就被陶氏唆使下人们给偷偷搬走了。她搬得十分彻底,那些没搬的,大多也都被百里文秀给砸烂摔碎了。百里文秀回首这间已然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百感交集。 幸福了几年,闹了十年,此时的她已然再不想看这间屋子一眼,纵然这里有她人生里难得的一点幸福回忆,终……也是不愿回首的。 考虑到百里文秀和钱逸轩的身体状况,紫苏租了一辆更为宽敞一些的马车,让百里文秀和钱逸轩能够躺得舒服一些。然而没想到在出门的时候,陶氏却跪在正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让开。 “大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见钱眼开,是我贪心不足。可是求你看在我多年无子的份上,求你帮我想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子罢!”陶氏跪在那里,泪如雨下。 “陶氏,你竟还有脸跪在这里求我吗?”百里文秀真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笑。斗了十几年的蠢女人到这个时候依旧不改愚蠢的本色,她也真是醉了。百里文秀指着陶氏的鼻子,冷笑道:“你毒我轩儿,害我们母子性命,图我们长房钱财,我没有把你绑到官府去,已经是仁之义尽,你竟没有觉悟,厚着脸皮到这里来讨骂吗?”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知道大嫂您仁慈,我都知道!您怎么打我怎么骂我怎么罚我都行,但只求您看在当娘的一片心上,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哪怕是等孩子生下来,大嫂直接将我押入衙门,我都认了!大嫂,孩子是无辜的呀!”陶氏痛哭不止,那肥硕的身子亦是抖个不停。 “三夫人真是会说笑!”翠兰可是无论如何也听不下去了,作为一个曾经替刘氏欺负别人的丫头,翠兰到了百里府上已经过了太久的惬意日子,也已经太很久很久没骂人了。可是今儿看到陶氏这不要脸的样子,她真是气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若是不骂她一通,准能活活憋死!所以她这会子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礼数,自是嗤笑道,“你这会子道是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是你给我们家表少爷下毒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我家表少爷也是无辜的?亏你有这个脸!” 陶氏的脸色白了一白,百里文秀再怎么骂她、吼她,甚至打她,陶氏都能挨得住,但陶氏到底还是主子,钱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被翠兰这种下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骂,她是真的没脸了。可是这个时候是她能要脸的时候吗?要脸,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三十几岁生子,这在古代也是相当高龄的产妇,在第一个孩子小道之后,郎中就说她坏了身子,是断不会再有了的。而如今这孩子却来了,她就算是把自己的脸踩在脚底下,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想到这,陶氏便把心一横,扬起手便打向自己的脸。 随着“啪”、“啪”的清脆之声,陶氏竟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抽打着自己,更是流着泪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图财害命,是我不要脸!” 陶氏这回是真的下了狠手,眼看着她的脸被自己抽打得肿了老高,简直跟个西红柿一般无二。她的嘴唇也已然开裂,鲜血渗出了嘴巴,可她还在打着,骂着自己。 这样的一幕,便是连百里文秀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些许不忍。 紫苏静静地看着陶氏,心里五味俱全。 她没想到,一个身为母亲,就算是再大奸大恶,在面对孩子的时候,也会这般豁出去,也会是这般坚定的。 是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是这样呢? 上辈子我的妈妈……也是这样吗?可若是如此,她又为何将我扔在孤儿院呢? 正在紫苏失神的当儿,一个人匆匆地跑了过来,那人正是钱玉桥。 “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起来!”钱玉桥说着,便用力地拉开陶氏,怒道,“陶氏,你还嫌不丢人吗?竟闹成这样?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要什么脸!孩子都没了,我还要脸干什么?别说脸,我连命都可以不要!”陶氏抹了一把泪,竟是将眼泪与嘴角的血都胡乱抹了一脸,转过头继续跪下,打起自己耳光。 “陶氏……”钱玉桥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老婆,脸上的表情由恼火渐渐地变成了不忍,最终,变成了愧疚。他“扑通”一声跪倒在陶氏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大声道:“别打了!不要再打了!” “是我的错!慧丽(陶氏的名字),都是我的错啊!”钱玉桥死死地拉住陶氏的手,眼泪竟是簇簇地流了下来,“都是我的错,当年你想吃的那串紫金葡萄,并不是爹给了大嫂,而是我觉得没这个脸去讨,骗你的!” 当年陶氏在怀孕的时候,因为嘴馋钱老爷子拿回来的西域紫金葡萄,而软磨硬泡地求着自己的老公钱玉桥去向老爷子讨要葡萄。谁知钱玉桥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在外面逛了一圈,回到家随便撒了个谎,就说钱老爷子把那串葡萄都给了百里文秀。钱玉桥本以为陶氏就这样算了,却万没有想到陶氏竟然火冒三丈,直接跳起来就要去找百里文秀算账,就这样,他们失去了他们第一个,也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的、最后一个孩子。 其实陶氏这种反应在现代社会看来,是很普遍也很正堂的孕期反应,孕妇嘛,情绪都容易激动。然而在古代,尤其是在钱玉桥看起来,陶氏真的跟蛇经病没有两样,竟然会为了葡萄闹事。但不管怎么说,罪魁祸首总是他,他又不敢将所有的一切告诉老婆,尤其是在得知陶氏再也不会有孕之后。 第216章 真的当不了坏人 归根结底,由于葡萄引发的血案在这会子才算彻底结案,而被陶氏误会了十几年、恨了十几年的百里文秀,其实是在替自己的老公背黑锅…… 陶氏在这一刻,已然是呆了。 “我的……我的儿啊!”许久,许久之后,陶氏终是悲呼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钱玉桥彻底慌了,他扶起陶氏,一个劲地呼唤着陶氏,而陶氏却再没有说话,她只是安静地流着眼泪,全身亦是颤抖个不住。 刚才还激动得自己抽打自己的媳妇这会突然变成了这样,钱玉桥也是懵了。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只好放下无声无息的陶氏,转头看向百里文秀,乞求道:“大嫂,大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帮帮忙,救救陶氏罢!说到底,都是我没种,是我太怂了!大嫂,我求你看在陶氏肚子里的种是咱们钱家的血脉上,救救她吧!” 说罢,钱玉桥也给百里文秀跪了下来:“大嫂,求你让紫苏侄女替陶氏看看罢!求你了大嫂!” 说着,钱玉桥的眼泪也是情不自禁地往下流了下来。 百里文秀看着这对夫妻,真是连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这么一对蠢到了家的夫妻,一个蠢到好面子却没担当,一个蠢得自以为是,而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却是替钱玉桥这个二愣子背了黑锅。百里文秀又气又恨,可是看着他们的样子又着实可怜,任凭她有多恨这个陶氏,也终不忍心在这时候一走了之。于是她转过头看向了紫苏,问道:“紫苏,陶氏这一胎,可有救吗?” 紫苏其实一直在等着百里文秀的表态,虽然紫苏的医者仁心,但她此时的身份可是姑姑的娘家人,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出手救一个给自己外甥下毒的蠢妇。而且,这毕竟是姑姑的家务事,她更加不可能越过姑姑表态。这会子见百里文秀问自己,面上更有不忍之意,便只微微地点了下头。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是不必玩聊斋这样的游戏。百里文秀便叹息一声,自是连看都不愿再看钱玉桥便走出了大门。一行人,除了丁嬷嬷陪在紫苏身边,其他人都跟在百里文秀的后面离开了。 只有钱玉桥和瘫倒在地的陶氏留在了那里,紫苏走过去,在陶氏的身边蹲下身,并伸手替她诊了脉。 这一次的诊脉,紫苏用了比较久的时间。 陶氏虽然此时已然全身都没了力气,但心中还是充满了期待和希望的。她紧张地看着紫苏,生恐错过紫苏的任何一个眨眼和一个颦眉,仿佛紫苏的一举一动都意味着她腹中胎儿的去留似的。 大约半盏茶的工夫,紫苏终于说话了:“陶氏,你可知道,你每次研磨‘裴种’之时,所吸入的毒气,远比逸轩所中的毒还要深?” 当裴种的种子破裂之时,所散成出来的毒气,远比食用要重得多,这也就是意味着,陶氏其实中的毒要比逸轩更深。只是因为陶氏是成人,所以毒发的时间没有逸轩快,才让她撑到了今日。 闻听紫苏的话,陶氏的脸顿时白了下去,她的唇边绽出一抹苦笑:“害人终害己,这句话着实有理。大小姐,我死不要紧,我腹的胎儿……” “‘裴种’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毒,你到现在还没有毒发,很有可能是托了胎儿的福。但,我尚且不能肯定,你和胎儿到底谁会是毒素的携带者。也就是说,这毒,或许会沉积在你的体内,也或许会沉积的胎儿的身上。” 陶氏顿时感觉到一阵晕眩,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大小姐,我求求你,让我毒发吧,让我毒发吧,孩子是无辜的,不要让毒伤到他啊!” 她紧紧地攥着紫苏的手,将紫苏攥得生疼,而她则浑然不觉,眼泪如雨下。想来,若是换成旁人,定然会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将陶氏推开。然而紫苏的脸上却流露出无奈与不忍,她任由陶氏这般捏着自己,直到那双小手都泛了白,也没有吭一声。 丁嬷嬷看着这一幕,目光复杂,神色之中亦是有着不解与沉重。 “陶氏,你听我说。‘裴种’的毒性虽罕见,但并不是不可解。” “真的?”紫苏的话让陶氏眼睛一亮,她立刻挣扎着跪在地上,对紫苏乞求道,“大小姐,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说着,她便又要磕头。而紫苏却伸出手将她拦住了:“毒虽可解,但中毒者的身体是绝不会好的,若是毒在你身上,怀孕生子会让你大伤元气,恐怕活不到四十岁。若这毒在孩子身上……那么他就算来到这个世界上,身子骨也是弱得很,需要悉心调理。” 活不过四十岁! 陶氏的心里顿时一咯噔。 钱玉桥闻听,立刻上前道:“慧丽,这孩子不如打掉罢。就算你不生,我也不会休你……” “不!”陶氏厉声叫道,“你根本就不懂!我陶慧丽何曾怕你休我?大不了青灯古佛过一辈子,又有何妨?可是孩子……这孩子是我求了十几年才得来的,上老天爷的恩赐。我失去了他一次,岂能再失去她第二次?”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对紫苏道:“大小姐,只要能将他生下来,我什么都不怕!只要能看这孩子一眼……我,我就是马上死也甘愿!” 宁愿死……也要看这孩子一眼吗? 紫苏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下去。 这世界上,也许只有一种爱是为了分离,那就是母爱。 “好。”紫苏道,“你教人取纸笔来,我写药方给你。”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陶氏闻听此言,立刻俯下身去给紫苏叩头。钱玉桥瞧着自己的老婆,此时的陶氏脸肿得像个猪头,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和鲜血,但却笑得好似一朵花。 他不禁一阵悲叹,这蠢妇……竟也会有让他心动的时候…… “大小姐,你何必要救陶氏那贱人?”在写完药方,朝着马车走去的时候,丁嬷嬷假装不经意地问紫苏道。 紫苏却只是微笑:“她也许不是个好人,但……她至少是一个好母亲罢……” 丁嬷嬷的眉尖微微地抖了一抖,她转头看向紫苏,这个被她认定的傻妞儿脸上绽放着温暖的笑意,竟……有那么一点点的讨人喜欢。 第217章 大人的事(上) 百里文秀回来了! 这在整个百里祖宅,可是一个相当具有爆炸性效果的新闻。 不仅是百里仁德和百里家的两位宗族长老,就连百里文英都千里迢迢地跑了回来。 闻听自己现在所用的这具身体的亲爹来了,紫苏虽不情愿,也得出去迎接。不止迎接,她还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想想也是,她这回接百里文秀回来,连招呼都没跟百里文英打一声,这次被骂,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跑不了。 然而令紫苏意外的是,对于紫苏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百里文英只评价了两个字:“糊涂!” 紫苏真心无语。 如果说百里文英不想让紫苏接百里文秀回来,那大可以骂紫苏胡闹,哪怕是说他不同意,你把人给我送回去神马的也都还情有可原。可是“糊涂”这两个字倒是什么含义?紫苏不懂。 要说官场的人还真是就会打哑谜,紫苏猜不透这位中书侍郎的谜,也就不猜了。反正她现在的脸皮是相当的厚,随便百里文英怎么吼怎么骂,她自我行我素,谁也奈何她不得。 看到女儿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百里文英也是恨得牙根痒痒。这死丫头生下可能就是为了要跟他对着干的,他精心布的局,全都被这小丫头片子给破了。可是这丫头偏偏一点觉悟都没有,不管你怎么骂她,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真个要是要把他活活气死才算罢休。 没有半点共同语言,百里文英一肚子想说的话也不能跟紫苏说,他只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转身便走进了正堂。 而百里文英那满腹的牢骚和怒气,在看到自己妹妹的那一刻,全部烟消云散了。 “文秀?”百里文英简直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了,他印象里的百里文秀,始终是出嫁那一天的模样:大红嫁衣,美人如玉,胭脂轻点的朱唇好似一朵盛开的红梅花,灵秀的眉眼和窈窕的身姿,便是在整个锦城,也挑不出几个如自己妹子这般好的相貌。 然而……十几年过去,她竟……憔悴成这个样子了吗? “大哥。”百里文秀望着自己的大哥,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十几年,一奶同胞,少时分别,多年未见,一个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一个经历了宦海的沉沉浮浮,一时间竟是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百里文秀的唇,颤了又颤,却怎奈她早已然流干了眼泪,甚至连血都流尽了。 而百里文英的眼,却是已然湿润。是的,他是经历了无数个官场争斗,说过许多言不由衷的话,平安地绕过了一个个足以将他和整个家族推入万劫不复的陷阱,在生死关头亦能岿然不动,面色如常。只是现在,此时此刻,在自己的亲妹妹面前,他无法,也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的妹妹……竟是吃了这么多的苦,人也瘦得不成了样子,哪里还有当年那身披大红嫁衣,风华绝代的模样? “文秀你……”百里文英原本是想说些轻松的话缓解一下气氛,却不觉喉间一阵哽咽,许久,竟只说了一句:“这么多年……苦了你……” 这明显不是一个可以缓解气氛的话,但却让百里文秀压在心头十几年的怨恨与愤懑顷刻间化为了一股洪流,汹涌而至,冲垮了心中所竖的堤岸。 她先是点头,紧接着又摇头,却已然无法再说出其他。 看着这对心里有许多话,却无法说出来的兄妹,二老太爷百里宏自是扬声道:“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好。” 百里宏的话让百里文英立刻从失态中回过神来,他立刻恢复了身为中书侍郎该有的威仪,自是点头道:“回来就好。” 说罢,他又板起脸来问肖氏:“文秀的房间可曾收拾好了?” 我勒个去,这语气叫一个理所当然,这态度叫一个高高在上!才刚刚有点人样,眨眼之间就又混账回去了! 紫苏在心中暗暗朝百里文英翻了一个大白眼,然而包子惯了的肖氏,却是一点觉悟都没有,还温顺地笑着说道:“早就收拾好了,文秀还住在玲珑居,还是她先前住的院子。只是我们人手还不够,回头在冢户里寻几个品性纯良的丫头来做事,若是文秀不愿意,就找个知根知底的人牙子,买几个丫头回来。” 玲珑居。 听到这个名字,百里文秀的心头便是一动,往日的一切都涌上了心头,让她一时之间感慨无限。 十几年过去了,她终是又回来了。 百里文秀对肖氏由衷地道:“谢谢你,大嫂。”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谢。”肖氏笑着摇头。 “你先去休息一下罢,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若有什么缺的东西,就找你大嫂要。”百里文英对百里文秀道。 百里文秀自是点头,便走出了正堂。 走出去的时候,百里文秀朝着紫苏使了一个眼色。紫苏知道这是百里文秀在叫自己跟她走,她当然不愿意站在这里跟百里文英像个乌鸡眼似的盯着瞧,便立刻上前一步,搀着百里文秀走开了。 “瞧瞧,到底是姑舅亲,这才刚一见,就这般亲热了。”肖氏看到紫苏跟百里文秀如此亲近,自是十分欣慰。然而如今正堂之上都是宗族的人,识得眼色的肖氏便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见妇人们都离了场,这几位男人们便再也不必顾及礼数,完全恢复了百里家的彪悍本色。 第一介发飙的,便是百里武尚。 “这些天杀的钱家人,竟敢对文秀和逸轩做这样的事!若不把他们斩尽杀绝难消我心头之恨!” 百里武尚说着,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桌子发出一阵闷响,虽然没被他拍碎,但却也发出一阵吱嘎声响,十分的可怖。 百里仁德自从在跟吴氏合计过以后,也明白了家中女眷如被婆家人欺负,若不出头,自家的闺女就不会有好日子过的道理,所以也是立刻附和:“他们这般无礼,简直是不把我们百里家放在眼里,是该好好教训一番。” 就连一直以好好先生模样示人的五老太爷百里泽,也十分的不爽:“下毒,亏他们想得出来。” 而百里文英,却坐在那里,面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18章 大人的事(下) “大哥,你为何默不作声?” 见百里文英迟迟不语,百里武尚自是开始不满起来,他眉头紧皱,不爽地瞪着百里文英。都道是秀才遇到兵,相互看得轻。百里文英常觉得自己的这个二弟没脑子,而百里武尚则一度觉得自己的大哥一肚子弯弯绕,哥俩儿谁也看不上谁。不过,在百里文秀的这件事情上,两兄弟的意见倒是一致的: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百里文英看了自己这个粗鲁的二弟一眼,冷声问道:“人回来的时候,他们钱家可有什么话说?” “有什么话说?嘿,这话可是问着了!他们钱家人可是没话,不仅没话,连面都没露,生怕管他们要钱似的!”百里武尚越说越气,正是怒道:“也亏得紫苏这丫头是个好心的,不仅没把那个该死的贱人贱人陶氏绑到官府去,还给她诊脉治病。哼,像那样的贱妇,真该一巴掌拍死来得痛快!” “你是说,紫苏竟没将陶氏送官,而是就这样算了?”百里文英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 百里武尚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是你生了个好闺女,善良,着实太过善良。就这样的性子,将来恐怕嫁到婆家也是个容易受欺负的!” 别看百里武尚骂起陶氏来条条是道,却最是护短,想到紫苏这般好心,就担心她将来会被婆家欺负,想象力也真是有够丰富。 五老太爷百里泽却是笑道:“紫苏还是个孩子,她有这个善心,倒不是坏事。” “哼,孩子就只会办孩子的事,这么蠢,胆子倒也大,连大人的事都敢办。”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的百里宏终于说话了,只是,这位宗族的族长最擅长的就是把好话说得极度难听,所以他的话你要反过来听。百里宏嘴上骂紫苏蠢,但神色却是十分的欣慰。 百里泽自然知道自己这位臭脾气的二哥其实是在变相的夸奖紫苏,他只是笑着说道:“既然小孩子解决了小孩子的问题,我们这些大人,是不是要管些大人的事了。” 这句话,明显是说给百里文英听的,百里文英的表情颇为复杂,他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然而,百里文秀那张憔悴到了极点的面容浮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愤怒有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他的理智燃烧得一干二净。 百里文英的脸色阴沉下去,他抬起头,冷冷地看向前方,沉声道:“钱家……是时候跟他们算算账了。”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的脸上,便都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大人们在用大人们的方法商议事情的时候,紫苏跟百里文秀正在玲珑居说着女人家的闲话儿。 钱逸轩已经服了紫苏给他开的药,这会子正在午睡。紫苏准备等他睡醒,便为他用针灸的方式调理身体,令身体尽快将毒素排出体外。 “幸好陶氏吸收了第一手的毒素,要不然逸轩的身体想要恢复,可正经需要个几年。”紫苏说着,便不由得叹息一声。 陶氏,这女人真是自作聪明自取灭亡,这种缺德又缺心眼的事,恐怕也就像她这样的奇葩才能做得出来。 百里文秀的唇角向上弯了一弯,自是缓声道:“不论如何,我和逸轩终是回来了。既然回来了,先前的事就不再想了。陶氏是好也罢,坏也罢,都随她去吧。” 紫苏看着百里文秀,此时的百里文秀与在钱家的时候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先前她满身戾气,双眼血红,活像个现世女鬼,而现在的她,一脸平和,满身疲惫,十分的让人心疼。 “姑姑,一切都会好的。”紫苏由衷地对百里文秀道。 百里文秀自然听得出紫苏语气里的关切,她自是宽慰地笑着,伸手拍了拍紫苏的手,忽又道:“对了,紫苏,你去把柜子里那个紫檀木的盒子拿来。” 柜子里的盒子吗? 紫苏微微地怔了怔。 按照常理来说,放在柜子里的东西,一般都是比较重要或者比较贴己的东西。如果说先前在钱家的时候,百里文秀是没有了力气,才让紫苏去取了装文书的锦盒,那么这一次,她又是为了什么让紫苏去拿那个盒子呢? 莫不是……那里面原本便放的不是贵重之物吗? 紫苏的犹豫自然被百里文秀看在眼里,她自是笑道:“让你拿你就拿,这般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竟然被长辈嫌弃磨蹭吗? 紫苏的嘴角抽了一抽,反正矜持害羞也不是紫苏的强项,拿就拿!紫苏依照百里文秀的指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两尺见方的紫檀木盒子。这盒子真可谓是巧夺天工,不仅用的是上等的老料,而且雕刻得相当精致。最重要的是……它相当的沉! 紫苏这回算是知道为什么百里文秀命令她去拿东西了,赶情是让她当力工呢。唉,当长辈就是好,可以随意使唤小辈。 看到紫苏噘着的嘴,百里文秀不禁哑然失笑,她伸手将盒子接过来,打来。 当那紫檀木盒盖打开的刹那,数道金光自那盒子里涌出,明晃晃的,竟是险些晃花了紫苏的眼! 但见那盒子里尽是珠宝首饰,各种玉石翡翠,饶是紫苏这种视金钱如粪土(其实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也被晃花了眼。 然而如果你以为这就是全部,那你就太!天!真!了!这个紫檀木盒之所以很沉,是因为它里面还暗藏机关!紫苏瞠目结舌地看着百里文秀将紫檀木盒打开,再打开,再打开,全部打开的紫檀木盒竟有足足有三层之多!而这三层一层是金饰品,一层是玉饰,还有一层,则全部都是夜明珠。夜!明!珠!啊啊啊啊啊! 买疙瘩个疙瘩的,这活脱脱的就是炫富,紫果果的炫耀,这是要活活逼死穷人的节奏啊有没有! 就在紫苏深深地感慨有钱人就是好的时候,百里文秀却在那最底下的盒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紫苏。 “姑姑,你这是……”紫苏完全怔住了。 第219章 心里的人 百里文秀递给紫苏的,是一枝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且不论这步摇的做工有多么的精致,单说那镶嵌在步摇之上的红宝石便至少有三克拉那么大个儿。而且那双鸾的羽毛却是点翠工艺,紫苏在现代也不过是在博物馆里见到过这种珍贵的首饰,却从来没有拿在手上看过。如今看起来,那变幻的色彩和光亮的色泽,真的是跟书上写得一模一样。这美丽梦幻的色彩,令那对双鸾栩栩如生,仿佛震翅欲飞一般! “姑姑,你这是……给我的?”紫苏意外地问。 虽然进入到现代以后,点翠这种美丽而又残忍的工艺便已然禁止,但紫苏相信,即便是在古代,点翠的首饰也是十分珍贵的。而这枝步摇的个头可是不小,在紫苏眼里,它至少也得值个几百两银子,若带着它回到现代,往拍卖行里一放,估计紫苏这辈子的吃喝全都不用愁了。 可是,为何百里文秀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自己呢? “你是我的侄女,跟我的闺女没甚么两样,给你那是自然。”说着,百里文秀又拿起一枝宝蓝点翠珠钗,戴在了紫苏的发上。 “来,戴上。”百里文秀说着,又将一对金镶红宝石耳坠戴在了紫苏的耳朵上。 “姑姑,这些都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饶是紫苏这般精明的理财小能手,在这时候也感觉到不好意思。 “说什么贵重的话,这些都是你姑父当年给我置办的。可样式又都太花哨,我都搁置了多年,你若能戴着,那可真是帮了我了。”百里文秀说话的工夫,又给紫苏戴上了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 如果说百里文秀只送紫苏一枝步摇,那紫苏还能勉强接受,可是自己这位财大气粗的姑姑一出手就是一整套首饰,这可教紫苏怎么能接受?于是紫苏急忙要将手镯褪下来,百里文秀的脸一板,伸手便捉住了紫苏的手。 “不许摘!你若敢摘,我就不认你这个侄女,我和逸轩这就打包回钱家去!” 呃…… 好吧,什么是彪悍的行动不需要拒绝,紫苏倒是见识了。 “可是姑姑,这么贵重的首饰你都送给我了,我怎么过意得去。”紫苏说得是实话,她是喜欢钱没错,可却不喜欢这种无功不受禄的感觉。况且这么贵重的东西戴在身上,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紧张了有没有! “女孩子家家没有点珠钗环佩可怎么行,你现在正是青春年少,最美的时候,应该像花一样绽放啊……” 百里文秀的声音里透着慈爱,也透着对于已经逝去的青春的怅惘,紫苏转过头来看着百里文秀,这个已然瘦弱而又满身疲惫的女子,在当年应该也是很美的吧?可是……是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婚姻,家族,还是……已经逝去的爱情呢? 看到紫苏眼中的怜惜与悲伤,百里文秀自是笑了,她伸出手理了理紫苏耳畔的碎发,温和地笑道:“姑姑已经不再年轻,这些首饰留着又有甚么用呢呢……姑姑没有女儿,你既是姑姑的侄女,跟女儿也无甚两样。从今以后,姑姑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只有漂亮的姑娘才能遇到英俊的良人,才有美丽的缘分啊……” 美丽的……缘分吗? 紫苏怔住了,在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张带着臭屁表情的明媚大脸,那么拽,那么冷,那么讨人厌。 跟这样的人相遇,可不算啥美丽的缘分吧?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紫苏便被自己吓了一跳。 有没有搞错!我竟然会想到“柿子”那个大冰块!真是脑子锈逗了有没有! 不过说起柿子…… 紫苏突然意识到,今天,正是该她给“柿子”送饭的日子! 我勒个去的,这可是天大的事!如果去晚了,“柿子”那个混账东西又要朝自己发作了! 那个大冰块脸可不是个好惹的! 要说百里文秀到底是过来人,她先面刚说到“美丽的缘分”,紫苏就失了神,这会子又像火烧屁股似的,神色慌乱无比,便猜到紫苏定然是有事。 不仅有事,而且这件事情,还相当的重要。 一抹了然的笑意出现在百里文秀的脸上,她自是笑道:“紫苏,你若有事就先去罢,我们姑侄俩有得是时间在一块儿。先办正事要紧。” “先办正事要紧”几个字,可是带着浓浓的调侃笑意,紫苏瞧见百里文秀笑得意味深长,便一下子红了脸。 “我,我没有什么事啦姑姑,只是……内什么,有点小事。”紫苏的这番话可真真儿的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倒教百里文秀的笑意更浓了。 “快去办事,去吧。”百里文秀推了紫苏一把,这女性之间亲昵的动作让紫苏的脸更红了。解释又没法解释,说多了又是越描越黑,紫苏真个儿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收了首饰,谢过百里文秀便滚了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要到哪里去给“柿子”那混蛋弄吃的去? 对了,去厨房偷一点,嘻嘻。 紫苏这样想着,便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 真是太幸运了,因为百里文英来了,所以厨房里正在忙活着准备午餐。但闻得阵阵香气扑鼻,锅铲与久子齐飞,汤汁与菜肴一色,那叫一个热闹非凡!而在锅台对面的长长的榉木桌案上,摆着好几道菜,真是色香味俱全,全得紫苏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真是可惜,这么丰盛的菜,自己是吃不上了。为了那五千两银子,她必须得好好拍“柿子”同学的马屁,好让他给自己在“舞狮大赛”上卖力。 于是紫苏悄悄地溜到桌子底下,偷偷地拿出一道菜和一碟花色麦香卷,就往门口溜。 好在,大家都忙成一团,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家主的异常举动。想来,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得下巴脱臼!本来嘛,谁能想到堂堂百里祖宅的家主竟然能干出来到厨房偷菜的事情? 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家主也能把菜偷,不看也就不知道,一看准会吓一跳。 正在紫苏装好了食盒,牵着马准备往外跑的时候,丁嬷嬷出现了。 看到如老鼠搬家一般蹑手蹑脚的紫苏,丁嬷嬷的心情大好:“大小姐,您这是要往哪里去呀?” 第220章 一起赏鸳鸯? 我勒个去的!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就偏偏遇到了丁嬷嬷! 紫苏很无奈,后果……也很无奈。 虽然是家主,但面对丁嬷嬷这位来自宫里的、厚黑学的资深教授,紫苏也不得不赔着笑脸,道:“内什么,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下……哦,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因为我很快就回来,很快很快!” 看到紫苏那副掩耳盗铃儿响叮当的模样,丁嬷嬷自是莞尔一笑:“老身自然知道大小姐是绝对不会再一个人出去惹麻烦的,只是这会子正值午饭时候,恐大小姐会饿,给大小姐包了两块点心垫垫。” “丁嬷嬷……”紫苏感动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丁嬷嬷,你真好!” “这都是老身的份内事,大小姐,请用。”说着,丁嬷嬷便将一个油纸包递过去。然后便一瞬不瞬地看着紫苏,可惜,紫苏完全被油纸包里的东西吸引了视线,丝毫没有察觉到丁嬷嬷脸上的异样神色。 这油纸包包得并不严实,紫苏看到在油纸包里躺着自己最爱吃的莲蓉白玉糕。这是最近厨娘郭大妈从丁嬷嬷那里讨来的方子做出来的,因为口感十分软糯,很有几分现代世界雪丽糍的味道,所以成为了紫苏的新欢。看到莲蓉白玉糕,紫苏的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儿。 “谢谢丁嬷嬷。”紫苏笑着拿起一块莲蓉白玉糕咬了一口。 嗯……真是好吃到家! “大小姐真是客气。”看到紫苏吃掉了那块莲蓉白玉糕,丁嬷嬷不禁暗暗地松了口气,脸上亦出现了一抹得逞的轻松之意。她看着紫苏,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大小姐可不要走得太远,要知道如今这年头的好人,可不多了……” “知道了,你放心吧丁嬷嬷,我会很小心滴,而且很快就回来。”紫苏笑着说完,便牵着阿俊走出了家门。 望着紫苏走出自己的视线,丁嬷嬷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阴沉下去,她从鼻子哼了一声,讽刺道:“哼,到底是个傻妞,这般蠢,真不知道殿下到底看中了她哪一点。” 说罢,她也举步,跟在紫苏的后面走出了百里祖宅。 且说紫苏和丁嬷嬷一前一后离开了百里祖宅之后,厨房突然发现桌子上少了一道菜和几个花色麦香卷,这可真是件邪门的事!厨房的郭大娘还以为宅子里来了哪路的黄娘娘(乡野民间传说的小神小仙),唬得接连拜了好几拜。而百里文英也开始找自己的这个叛逆闺女,当他听说紫苏带着丁嬷嬷出门办事之后,自是气得胡子直抖。堂堂一个大家闺秀,吃饭的时候不见人影,而且还是自己来祖宅的时候跑路,这般没礼数简直是不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 但不过百里文英怎么气,紫苏也还是我行我素,该出走时就出走,风风火火藐权威。只是这一次,她才刚刚走出没多远,便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出现,真的大大超出了紫苏的预料。 不仅是超出预料,而且相当让紫苏厌烦,其厌烦的程度简直不亚于“小苹果”莫少离。 这个人,正是冯家的少主冯子明。 冯子明这会子被几个下人簇拥着,站在林间的一条小路之上,他身着青碧色团花丝绸圆领长袍,系朱红攥丝白玉腰带,手持一柄黑骨白地儿的折扇,一脸笑意地看着紫苏。 说实话,就整个锦城来说,冯子明确实是个难得几个相貌如此俊朗之人。平素里他都穿素色的长衫,却是很少穿得如此花枝招展。然而人靠衣裳马靠鞍,深颜色的素色衣裳显得冯子明心机深重,而又年少老成,令人见了便难以产生亲近之意。冯子明如今突然穿得如此花哨,还真的是……相当的明媚风骚风流撩人哩。 估计若是李萤萱和香冬看到冯子明此时的模样,必定会七窍,不对,是鼻孔流血,嗷嗷乱叫了。可惜,紫苏上辈子看惯了长腿欧巴小鲜肉,这辈子就更有眼福,论长腿欧巴她有薛“柿子”,论小鲜肉正太她有锦鳞,偶尔还有“小苹果”莫少离这样的妖孽虐一虐,对冯子明这种毫无辨识度的俊朗,她真是一点都不来电。 然而今天冯子明却似乎是打定主意把转型进行到底,一张口就险些把紫苏从马上雷下来。 “紫苏妹妹这是要做什么去?” “咳!”紫苏真是受够了!她一口气没上来,竟被呛得咳嗽了起来。这个冯子明,难道他不止要转型,还要转性吗? 看到紫苏咳的脸色通红,冯子明还当是紫苏害羞了,当下便缓步上前,笑道:“前儿正好有人送了一对鸳鸯给我,这对鸳鸯可是有趣得紧,如今就被我养在后院的荷花塘。紫苏妹妹若是不嫌弃,可愿意随我去看看?” 神、神马?鸳鸯? 紫苏的脸顿时就绿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紫苏就算是再迟钝,也听明白了冯子明话里话外的意思。哪里有毫不相干的人一起去赏鸳鸯的?这鸳鸯是什么?那是成双成对的夫妻档啊啊啊,我勒个去的,难道你们大商都这么开化,直接这样赤果果的勾引人了吗? 紫苏顿时怒不可遏。 要知道,紫苏跟冯子明乃是堂堂正正的竞争对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紫苏乃是百里家的家主,冯子明他再牛掰,也不过是冯家的少主。区区一个少主,竟然胆敢跟百里当家用这种轻薄的语气说话,摆明了就是看轻自己!如此轻薄,真该好好教训! 于是紫苏板起脸,冷冷地道:“我没这个心情陪冯公子赏鸳鸯,我还有事,告辞。” 说罢,紫苏轻夹马腹,便要离开。 冯子明朝着左右两边的家丁使唤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家丁立刻上前一步,拦在了紫苏的马前。 阿俊被突然出现的人唬了一跳,自是猛地停下,且发出一声长鸣。 紫苏也被吓了一跳,自是愤然地瞪着挡在她身前的家丁,怒道:“你疯了吗?不怕死吗?” 第221章 想勾搭我? 那家丁也不说话,只是神色嚣张地瞪着紫苏看。 紫苏知道,这些魂淡都是受冯子明的指使,跟他们说也是白说。于是她转头怒叱冯子明道:“冯子明,你这是干什么?” 被紫苏指名道姓地叫,冯子明也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道:“鸳鸯如此难得,紫苏妹妹若不去,可真是有煞风景啊……” 说话的工夫,已然有四、五个家丁冲上来,将紫苏团团围住了。 紫苏可没想到冯子明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青天白日之下,就敢对自己出手。意外归意外,紫苏此时感觉到的是异常的愤怒。 “冯子明,我百里一族跟你们冯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这般刁难于我,可是欺负我们百里家没人吗?” “不不不,紫苏妹妹,你误会我了。”冯子明连连摇头,俨然一副无辜者的模样,“我只是想请妹妹去赏鸳鸯,仅此而已。” “我说了我没工夫跟你赏鸳鸯!”紫苏简直气晕了头,她平素里最不怕的就是有人跟她来横的。她百里紫苏什么阵势没见过?你横,我比你还横。反正横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总之想在紫苏的身上讨便宜,门儿都没有! 可是天下间,最可恶的就是这种不要脸的。既无赖又混账,柴油不进,软硬不吃。你跟他讲理,他装傻,你跟他来横的,他还是跟你装傻,根本就是一个不咬人各应人的癞蛤蟆! 若是从前,紫苏尊他冯子明是一个正经人,还给他几分面子。现在既然他不要脸,紫苏也不用给他留脸,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冯子明,你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我跟你可没这么好的交情,好到可以一起去赏鸳鸯。要赏,你跟李萤萱去赏,别在这挡我的路,所谓好狗不挡路,本小姐还有正事要办呢!” 闻听紫苏这般说,冯子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将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打开,在身前扇了一扇,笑眯眯地瞧着紫苏,道:“女孩子家的心眼还真是小,紫苏妹妹,我跟李萤萱可没有半点瓜葛。是她自己厚着脸皮赖上我,我哪里能看得上她。” 边说,冯子明还边朝着紫苏抛了一个媚眼。想来,他是认为在紫苏面前这样抵毁李萤萱,紫苏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的开心。但显然他打错这个算盘了,紫苏一点都不高兴,而且简直想一口老血喷出来,直接喷死这个死渣男。 她为什么先前会觉得冯子明长得端庄又精明?她真的应该学学陶氏好好抽打抽打自己,或者用盐水洗洗眼睛。这么个货色,竟然也配当冯家的少主?丫丫个呸的!且不论李萤萱是不是个蠢的,单说他冯子明一个爷们,竟然如此恶语中伤一个中意他的女子,半点修养半点风度半点涵养都没有! “冯子明,你看上谁都跟我没关系,没!关!系!你赶紧把路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马蹄下无情,到时候伤着你们!”说罢,紫苏便勒紧了缰绳。 阿俊也被紫苏骑了有够久了,自然知道紫苏此时心情不佳。于是它也开始烦躁起来,不仅扑扑地打着响鼻,而且还非常不爽地伸出前蹄,挑衅地在地上刨来刨去。 看着紫苏这完全不上道的模样,冯子明却也没有这个耐心再演下去了,他自是沉下脸,收起了扇子,对紫苏道:“看起来紫苏妹妹还真是有正事要办,也罢,我自先回去等你,你慢慢走。”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紫苏一眼,面带笑意地走了。 总算走了。 紫苏这才算松了口气,然而,她很快便知道了冯子明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意味着什么:那些下人,他们并没有走! 不仅没有走,他们还全都站在紫苏的马前,目光阴冷地瞧着她。这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简直无异于一群饿狼终于围攻上了一头温顺的绵羊。 作为绵羊,紫苏的心底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她警惕地看着这些人,厉声问道:“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 “百里大小姐真是明知故问,方才我们家少爷已经说了,他先回府等大小姐,一起赏鸳鸯。” 说话的,正是拦在紫苏马前的那个下人。他双臂抱在胸前,脸上带着猥琐的笑意,毫无避讳地看着紫苏。 紫苏顿时火冒三丈:“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般说话?反了你了!” 被骂得这般难听,那下人也不恼,自是哈哈一笑,道:“是反是正,自有我家公子说了算。百里大小姐只要跟我们走,就一切都好说。” 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紫苏又气又怒,自是将这下人多看了几眼。但见这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额头饱满,眼窝深陷,鼻子虽高,鼻梁却微弯,头发亦是带着卷。在古代,似乎不太有烫发的可能,那么只能证明这人是天生的自来卷,而他的相貌…… 紫萱突然想起,百里武尚曾经告诉过自己,在冯家,冯老员外圈养着四个来自西域的逃犯。他们不仅是逃犯,还是顶级的武林高手,是冯老员外的贴身保镖。而这个人的相貌却有几分是像西域人,难道…… “你是冯家的四鹰?”紫苏冷声问。 “百里大小姐好眼力!”这人哈哈一笑,伸出手,掠起了自己的袖子,在他的手臂上,赫然刺着一只展翅翱翔的黑色雄鹰,“我正是四鹰之一,黑鹰。” 喵了个咪的! 冯子明这个魂淡,竟然动用他们冯家的四鹰来刁难自己,他真的是脑子被门给夹了吗! 紫苏恨得牙根痒痒,但是,举手投降可不是她百里紫苏的范儿,紫苏自是咬牙问道:“我要是不去呢?” “百里大小姐若是不肯吃敬酒,那我们就只好请百里大小姐吃罚酒喽……不过,我可提前给百里大小姐提个醒儿,这罚酒,可是不太好喝。”黑鹰笑眯眯地对紫苏说,语气竟是像大哥哥在哄小妹一般。 “罚你个大头鬼!”紫苏突然怒叱一声,扬起马鞭便抽向黑鹰。 第222章 黑鹰的黑手 紫苏可不是傻子,岂会不知冯子明在打着什么算盘? 他先是出面进行****,以试探紫苏对他的态度如何。如果紫苏是个像李萤萱那样的傻的,那么她很有可能便会被冯子明今天的美男计哄骗得晕头转向,屁颠屁颠地跟在冯子明身后跑了。然而事实证明,紫苏没那么傻,更没那么蠢,任凭冯子明丢了多少个媚眼,明示暗示地勾搭了多少次也没半点作用。 冯子明很生气,相当生气,非常生气。好在,他当初还做了第二手准备:强抢。 这个planb很是无耻,那就是作为勾引者,冯子明先行一步离开,留下家丁们守在原地,把紫苏绑回冯府。如果紫苏肯乖乖就范,那么皆大欢喜。可如果她不愿意,而是要拼了命地抵抗,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用强的。这件个计划,可谓是既无耻又狡猾。因为即便此事被人知晓,或者百里家找上门来,冯子明完全可以把责任推掉,说他根本不知道这回事,甚至可以摆出来许多他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百里家查出来此事乃是他们冯家的家丁做的,他也完全可以一口咬定他不知情,然后推出来一个替罪羊受罚。总而言之,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做坏事做到这个份上,他冯子明也算的算是坏得流油精得如猴可恶得要死了!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是不错,可惜紫苏不会让他得逞。 她百里紫苏是什么人?这世上就没有能在她手上占了便宜的人,就凭这些下三滥的东西,也敢跟她过招,真是笑话! 但,笑话归笑话,紫苏却是十分清楚眼前的形势对她十分不利。 黑鹰的工夫了得,面对这么个高段位的货,那必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紫苏,必须速战速决! 只要能冲出重围,她就一门心思地往校场赶,只要进了校场百里之内,这些冯家的看家犬们就再不会是紫苏的威胁。 紫苏就不相信,他们冯家能牛到敢在骁骑营门前放肆的地步! 这样一想,紫苏便率先发难,扬起马鞭便朝着黑鹰抽了过去。 黑鹰可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小丫头竟然有这个胆子,跳起来挥鞭抽打自己,不禁略略地怔了一怔。 然而他到底是个练家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岂会吃眼前亏? 但见黑鹰身形一转,他扬起手便抓向了袭来的鞭子。 然而紫苏早有准备,她当然知道黑鹰不是好惹的,这一鞭子也是个虚招。当黑鹰伸手来捉她的鞭子,紫苏突然收回手,改为抽向黑鹰的面门。 黑鹰却是一怔。 他先前瞧着这个百里家的大小姐可没有什么好感可言,本来嘛,像黑鹰这样的人,就算是在强盗土匪里面论资排辈,至少也混得上是个土匪头子级别的,小名也叫个“悍匪”。他们平素里把的妹都是那种身材火爆,前突后翘型的,那叫一个相当火辣有情趣,像紫苏这样的,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是发育不良兼情商低下,再努力也就是个樱桃小丸子水平,哪里看得上眼?而紫苏生得又纤细,那么瘦,只消用手一捏就碎了折了交待了,哪里需要认真对待? 所以黑鹰看到紫苏朝着自己发动攻击,根本就像是在看小孩儿过家家,压根儿就没当作一回事。 然而谁知道普中这个瘦得跟枝小竹竿似的小丫头,居然还懂得声东西击! 在黑鹰怔神的工夫,紫苏的鞭子却早已经狠狠地抽下来了。鞭子呼啸的声音让黑鹰立刻回过神来,他神色一凛,迅速地向后闪去,然而却还是迟了。 只听得“啪”的一声,黑鹰的脖子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从右脸腮部到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血印。火一般的疼痛让黑鹰发出一声低啸,眼中杀意顿起。 紫苏可没料到自己真的会击中传说中的冯家四鹰,不过也无所谓了,她的目的是逃跑,所以得了手便开始脚底抹油,直冲向京北校场的方向。 然而黑鹰岂能容紫苏得逞? 他自从来到中原就没吃过亏,被冯家圈养之后更是吃香的喝辣的抱美人把美眉,别说挨打,就是连责备都不曾听过一句。可这小妮子居然打了他!这若是传出去,他黑鹰还要不要做人?障壁的阿喵阿汪该怎么看他? 黑鹰很愤怒,后果很严重。他纵身一跃,便跃至紫苏的马前,扬手便一把捉住了缰绳。 紫苏吓了一跳,阿俊更是吓得直立起上身,大声的嘶鸣。 毫无防备的紫苏,整个人翻落下马,重重地跌在地上。 “疼疼疼疼!疼死哥了!”紫苏只觉自己的屁股都要被摔成了八瓣儿,全身的骨头也像是要散了架子,真个儿是疼死个人也! 叔可忍,婶不忍,我要报仇! 只要一受创,紫苏便立刻恢复现代人的女汉子本性,开始暴走。 “你个魂淡王八淡,竟然胆敢对本大爷这么凶残,我跟你拼了!”紫苏一跃而起,朝着黑鹰便冲了过去。 可以说,紫苏这不要命的冲刺还是很具有震撼效果的,那些在黑鹰手底下的家丁们都被这一幕震撼得……暴笑出声。 确实,如果说上一回紫苏的鞭子能够抽中黑鹰,那完全是走了****运,可是这一回可就是找死了。像黑鹰这种人,手上的人命多得手指头加上脚趾头都数不完,紫苏这种小菜鸟,岂不是跟猫叫嚣的小老鼠一样? 黑鹰瞧着紫苏这副拼命的样子,也是一声嗤笑,他身形一晃便来到紫苏的身边,探手便将紫苏的衣襟捉住了。 “小东西,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不给你点教训,你是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黑鹰咬牙切齿地道。 “吆喝,中文说得不错嘛。”本以为被捉住的紫苏会哇哇大叫,甚至会哭鼻子,谁想紫苏却是转过脸来,朝着黑鹰展颜一笑。 这笑容…… 像是清晨盛开的桃花儿沾着露珠,像是第一缕阳光照在清澈的湖面,又有如风光霁月,耀眼得令人目眩。 黑鹰一时间,竟呆了。 第223章 下了毒手! 说时迟那时快,紫苏的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而又无误地在黑鹰的穴位上点了那么一下。 这一回,黑鹰是彻底呆了。 “哼,让你马王爷三只眼,我还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大马牙呢!”紫苏说着,扬手便给了黑鹰一记耳光。 这耳光甩得那叫一个清脆响亮,竟是让黑鹰瞪圆了眼睛,连脑子都运转不灵了。因为心里很愤怒,所以紫苏这回下的手也狠,不仅让黑鹰动弹不得,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不仅是黑鹰,在场的那些家丁们也全都说不出话了,——被吓的。他们自从跟在黑鹰的屁股后面跑腿之后,走到哪都牛皮哄哄,谁也不敢惹。而黑鹰更是被他们认定,是个杀人不眨眼,打遍天下都没有对手的凶悍角色。然而今日这位大哥大竟然栽了,还栽在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手里! 这简直……简直在令人惊悚了有没有! 而紫苏就这样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潇洒地挣开黑鹰的“黑爪”,奔向自己的马。 阿俊这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它不愧是一匹通晓人性的好马,早就嗅出了空气里的异常,便急忙奔向自己的主人。 真是匹乖乖马。 紫苏的脸上漾出了得意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刚刚绽放,紫苏便感觉到了一阵晕眩。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视线这么模糊?难道我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紫苏想着,便用力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的头不仅越来越晕,而且脚下也有些发飘,整个人都好像要飞起来似的。 难道冯家人给自己下了什么药吗?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这些魂淡根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不过,我不能倒在这里,我得赶紧离开。只要进了骁骑营的地盘,我就是安全的! 紫苏这样对自己说,于是她打起精神,朝着阿俊走过去。 只是为什么阿俊总是动来动去?让自己分辨不清它的位置? “阿俊,别动。”紫苏轻声的喝斥着,却浑然不知动的不是阿俊,而是她自己。因为视线太过模糊,脚下又不稳,所以紫苏摇来晃去,却仍是捉不住缰绳。 见主人迟迟不过来,阿俊也有些急了,它自是向前踱了几步,然后侧过身子,好让主人扶鞍上去。 紫苏摇了半天,才捉住她自认为是缰绳的东西。然而很可惜,那不是缰绳,而是她系在马上的食盒。 “这丫头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一个家丁对另一个嘀咕道。 “是不对劲儿,是不是被咱们老大下手弄晕了头了?”另一个也道。 “看样子像是!” 这样一议论,那些家丁的脸上便立刻露出兴奋的神色。他们没有黑鹰那么牛的本事,当然也不会解穴位之类的技术活儿。但是,落井下石和乘人之危这些事情他们还是会做的。不仅会做,而且还做得很好。在断定紫苏已然眩晕之后,这帮家伙便全部开始展开了行动。 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家丁,直接走过去,一把扯住了紫苏的手臂,往后就拉。 紫苏被那家丁拉扯得站个不稳,身形身后猛的这么一退,食盒便随着她的动作“咣当”一声掉落在地,里面的菜和饭全部都洒了出来。 “我的饭……”紫苏怔住了,她的意识虽然慢慢地变得有些模糊,但心里却是明白的,这些饭,是她要带给“柿子”的啊! “放开我!”紫苏愤然挣开那家丁,便要去捡地上的食盒。然而这家丁是有多狡猾?当场便断定紫苏确实是被迷晕了,立刻上前一步捉住了紫苏,并朝着其他家丁大嚷:“快抓住她!大哥确实把她迷晕了!” 其他家丁一听,顿时朝着紫苏围了过来。 这些人其实真是误会黑鹰了,对眼前的这个状况,黑鹰表示,他很无辜。而且,他也根本就弄不明白,好端端的,这个丫头片子怎么会迷迷糊糊的。难道是她的另一个诡计?还是冯子明提前给她下了药?不过……凭着黑鹰对冯子明的了解,他也不像是有这种能耐的人。 那么,到底是谁下的手? 黑鹰心里虽然转了一百个转,但嘴里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看着他的手下将紫苏拉扯住了。 然而紫苏哪里是那么容易束手就擒的人?虽然她很晕,但却很明白自己不能被这伙人带走。冯子明摆明了不安好心,自己若是真的走了,那她就很可能清白不保,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于是她用力地攥紧双手,将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疼痛的感觉让她至少保持了片刻的清醒。紫苏用力地挣扎,寻找机会点这些魂淡的穴位。然而由于眩晕所致,这穴位总是点不到正地方。可饶是这样,也让那些家丁疼得嗷嗷大叫,跳着脚地躲闪紫苏的葵花点穴手。 “妈的,这死丫头太邪门!千万不能让她的手碰到,把她捆上!” 这些人被紫苏折磨得没了耐性,开始恼火起来。事实证明,流氓若是恼了,下手就没准了,遭罪的自然是紫苏。一个家丁为了制止住紫苏的无差别点穴手,直接扭住紫苏的手腕。疼痛让紫苏叫出声来,她拼命地推开这个家丁,却被另一个家丁一把推倒在地。 “痛!” 紫苏今儿的衣裳袖子乃是轻纱质地,又是窄口九分袖,跌倒之时手臂直接被地面的碎石子擦伤,血,流了出来。 “给我起来,你这妖女!要不是看在我们家少爷点明不能伤你的份上,早给你几记耳光,让你长长记性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丁粗鲁地扯起紫苏,嘴巴里咒骂道。 “你们才是妖女,你们全家都是妖女!”紫苏虽迷糊,骂人可不含糊,她不仅骂,还伸出手来要去点那横肉君的穴位。 横肉君已经吃了多少次这点穴手的亏,早就恨得不行,他一扬手,直接便将紫苏再次推倒在地。 紫苏这下正扑倒在食盒之上,食盒里的菜肴顿时沾了她满身,而那破碎的食碟碎片亦划伤了她的手臂,鲜血,顺着手臂滴下来,染红了她的衣裳,也染红了那香喷喷白嫩嫩的花色麦香卷。 第224章 谁敢碰她! “我的花色麦香卷!” 紫苏一声惊呼,竟是顾不得疼,双手捧起了那花色麦香卷,满脸尽是惋惜神色。 “哼,说什么是个国色天香,原来不过是个又傻又疯的呆子!”横肉君一脸鄙夷地瞧着紫苏,冷哼道。 “都说百里家的大小姐精明过人,怎么会傻?是不是装的?”另一个家丁说着,抬起脚便踢飞了紫苏手里的花色麦香卷。 这时候的紫苏,其实……确实是有点傻了。她的意识已经临近模糊的边缘,尚存的,只是她心中最强烈的愿望——送饭给“柿子”。这是她目前唯一记得的事情,所以一秒钟变单细胞生物的紫苏眼里就只有这些菜饭。眼见手中的花色麦香卷被踢飞,紫苏便立刻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奔过去将那个花色麦香卷重新捡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横肉君再次啐了一口:“真******邪门!” 这一幕,同样被站在不远处树枝上的丁嬷嬷看在眼里。她的目光极为复杂,自是将牙齿咬了又咬,双拳攥了又攥。 这些冯家的贱人真是该死!她好不容易设了一个局,给这个傻妞下了药,却被这些混账冯家人给破了。弄成这个样子,真是气煞丁嬷嬷也! 在丁嬷嬷生气的当儿,横肉君对其他家丁道:“把她抓走,再扶好大哥,咱们回府!” “好!”那些家丁说着,上前便要去拉紫苏。 此时若不救人,到了冯府,就更是救不出来了!若是被殿下(七叔)知道此事,自己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罢了,就救你这傻妞一回!好不容易设的陷阱,绝不能便宜了这些贱人。这样想着,丁嬷嬷深吸一口气,便欲自树上跃下。然而就在她欲出手的刹那,一阵马蹄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一人一骑,自北方疾驰而来。 下午的阳光明艳刺眼,骄阳却吝啬地将金黄的光芒全部都倾注于那人的身上,映得他身上银白的铠甲烁烁生辉,火红的披风在他的身后飞扬,婉如明月自烈焰中呼啸而出。他的跨下是一匹雪白的战马,马鬃飞扬,四蹄如飞,它仰首嘶鸣,鸣声有如龙吟,有如蛟龙破海而出,疾驰而来。 这、这是…… 丁嬷嬷的眼睛惊恐地睁得老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如天神般冲下凡间的男子,竟有如被施了定向术般,一动也不动了。 而那些冯家的家丁看到一个身披铠甲之人,亦是都吓得呆在了那里,竟不如应该如何是好。 “快、快走!”横肉君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扯起紫苏大喊,“快,上马车!” 其他人也纷纷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扯住紫苏,便要跑。 然而这些平庸之辈哪里比得上那匹千里良驹?白马眼看就要驰到近前,马上之人却早已经不耐烦地纵身跃起,直冲向横肉君等人。 几乎只在眨眼之间,横肉君便已然被一掌拍飞,紫苏也被那人抱在了怀里。 那人一手抱住紫苏,另一只手迅速地拔出腰中宝剑,口中冷哼:“谁敢碰她,杀无赦!” 好一个杀无赦! 这一声虎啸震得那些家丁两耳嗡嗡作响,竟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吓得全身都直哆嗦。 而被抱住的紫苏,也终是看清了来人的面庞。 “柿子?”紫苏欣喜地唤道,“你来了?” “柿子”愤然转过头来,冷冷地瞪着紫苏。他英俊的眉眼之间尽是冷意,如漫天飞雪呼啸而来,足以冻得人直打冷战。 然而紫苏却没有打冷战,她流下了眼泪。 “柿子,菜都被打翻了……你看,花色麦香卷也脏了,不能吃了呢……”紫苏难过地说着,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委屈。 “你这个傻瓜。”他冷冷地说着,揽住紫苏肩膀的手,紧了又紧。 “好可惜,沾了这么多的石头子儿……”紫苏说着,伸出她满是鲜血的手,去摘沾在上面的碎石子和泥土。石头子虽被摘下来,却沾上了她的血,鲜红刺目。 这一刻,“柿子”脸上的冷意顷刻间化烟消散。他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此刻的“柿子”再顾不得其他,将紫苏紧紧地揽入了怀中,而紫苏也在这一刻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们这些蝼蚁一般的蠢物……”“柿子”缓缓地转过头来,一双黑眸冷冷地看向众人。那双眼睛真的很冷,冷到所有人都开始哆嗦起来,他们此刻面对着的,仿佛是一个世上最为可怕的怪物,一步一步地逼近他们,想要将他们生吞活剥,扒皮抽筋。 “逃……快逃啊!”不知是谁大着嗓门喊了一声,所有人立刻都朝着锦城的方向逃走。所幸这些人还有点良心,跑路之前没有忘记把黑鹰带走。 可怜这个在整个锦城闻名遐迩的黑鹰此时却像个木偶般被人架着两边的胳膊拖走,简直丢尽了冯家四鹰的脸。 然而“柿子”可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如果说冯家四鹰手上的人命要以两位数计,那“柿子”可谓是踩着堆积成山的尸体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什么所谓的尸山血海,什么所谓的人间地狱,他哪个没见过,哪里没瞧过?像这等小混混,在他眼里根本就等同于蝼蚁,根本入不得眼。但欺负他的女人,还想跑路,那可真是天真到蠢了。 “柿子”提着宝剑,举步便要去追,然而怀里的人却伸出一只小手,捉住了他的衣领。 “好冷……”紫苏抬起头看着“柿子”,迷迷糊糊地说道。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双手沾满鲜血,手臂上也尽是伤痕,一双眼睛更是迷离涣散,这般模样让“柿子”哪里能狠下心来去杀人?他当即便收回宝剑,解下披风将紫苏包起来,然后抱在怀里走向了自己的战马湛雪,然后一纵身便跃了上去。 “驾!”“柿子”对湛雪下达了命令,离开之前,还不忘拉扯了一下阿俊的缰绳。 阿俊表示,虽然它不是像湛雪一样牛皮哄哄的纯种战马,但是,它起码也是价值一千两的良驹。如果连跟着主子走的觉悟都没有,那它干脆就别在马圈混了。 于是阿俊潇洒地嘶鸣一声,跟在湛雪的后面,屁颠屁颠地奔向了京北校场的方向。 第225章 玩得过火 看着紫苏被“柿子”抱走,树枝上的丁嬷嬷可谓是又气又怒。然而她虽生气,却还没有气到没了理智的地步。这位薛“柿子”是什么人,她可比紫苏要清楚得多得多,人既然到了薛“柿子”的手里,她就断然没法子再把紫苏夺回来了。 于是丁嬷嬷便攥紧了拳头,恨恨地一跺脚,气道:“哼,便宜了薛家的这只麒麟崽子!” 当年薛家的先祖因为开国有功,又好几次搭救过太祖皇帝莫震天的命,所以太祖皇帝对薛家可谓十分的尊崇,不仅下旨给了薛家世袭的爵位,更是御赐上等麒麟玉佩。皇帝赐玉佩,乃是天大的荣耀。从此,薛家便以麒麟作为家族图腾,以铭记皇恩浩荡,并以此忠心传承于子孙,命薛家世代效忠皇室。 所以丁嬷嬷骂薛“柿子”是麒麟崽子,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恐怕若是骁骑营的将士们知道了,必然要大起喧哗,抄家伙跟丁嬷嬷拼命不可。 要说所有人都是柿子挑软的捏,像黑鹰那帮蠢材,丁嬷嬷还能骂一声,但像薛“柿子”同学这种铁打的柿子,丁嬷嬷就只能认栽了。她自是一跺脚,转身跃下树,打道回府了。 而薛“柿子”同学也怀抱着紫苏,一路奔向了京北校场。 然而马儿才奔出没多远,“柿子”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先前还嚷着自己冷的紫苏,突然间热了起来。 她的身体很烫,非常烫,烫得简直超越了大火炉“柿子”的体温。 这是怎么回事? “柿子”皱了皱眉,正在这时,一只小手却抚上了他的脸。 “柿子,我好热哦。”不仅是体温不对,紫苏的声音也非常的不对!平素里这个丫头不是咋咋呼呼就是叽叽喳喳,什么时候发出过这么嗲这么软糯的声音? 还不待“柿子”反应过来,紫苏的小脸儿,便突然贴上了“柿子”的脸。 “嗯……”紫苏像是很舒服的样子,一边用自己的脸在“柿子”的脸上蹭来蹭去,一边发出软糯的鼻音。 这、这是! “柿子”大骇,他急忙低下头去瞧,却赫然发现怀里的人此刻一脸绯红,自眯着眼睛,一脸妩媚笑意地瞧着自己。 “你、你怎么回事?”“柿子”顿时板起脸来怒斥,“青天白日,在外面这般痴缠,像什么话!” 面对“柿子”的怒斥,紫苏只是媚然一笑,哼道:“那就到里面好了。” 说着,便整个人钻进了“柿子”的怀里。 “柿子”顿时木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紫苏便转了性,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柿子”同学几乎是用拎的方式,把紫苏拎回了京北校场。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被吓得呆住了。他们只知道,今天一大早,世子心情是从来没有过的好,好像整个世界的花儿都开了,看谁,唇边都挂着一抹笑意,弄得整个骁骑营上下每个人都心惊肉跳,生恐他们的世子是因为想出了新的练兵法子,想要可着劲儿地折腾他们。然而还不待他们琢磨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世子的心情又不好了。 越到中午,他就越是烦躁,到了午餐时候,他不仅自己不吃饭,还不让别人好好吃饭,莫名其妙地骂了好几个下属,就连严子宽也未能幸免。大家很惆怅,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他们的老大到底是肿么了。 直到未时,众人瞧见他们的世子一脸怒气地策马冲出了骁骑营。 “世子今儿是怎么了?先是高兴又是不高兴的……”一个士兵看着世子离开的方向,莫名其妙地问严子宽,“严爷,你知道吗?” 严子宽挠了挠脑袋,然后摇头:“不知道,上午明明都还好好儿的,谁知道又怎么了。听阮三说今儿世子连午饭都没吃,这会又滴米未进地跑了……哎呦,该不会……” 话说到这儿,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他们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道:“是那位姑娘!” 没错,正是那位姑娘,突然给世子送饭,又突然不送了的姑娘。几天前好像是俩人吵了一架,那位姑娘气冲冲地走了,然后就连续好几天不来了。一般来说,小两口吵架总有一方是先认错的,如今看起来他们的世子先按捺不住,跑出去找人家了。 “哎呦哟,成亲之前就被人给降住了,以后可如何是好。”严子宽笑得那叫一个猥琐,“看起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哪,咱们的世子,也是个妻管严。” 众人哄然大笑。本来嘛,骁骑营军纪严明,平素里的世子总是板着个脸,不仅对下属的要求非常严格,对自己的要求更严。他们的世子不爱喝酒不爱耍钱不爱聊天,他甚至连笑都很少笑!而且,他没有别的爱好,除了研究兵法,就爱舞枪练兵。一柄九曲蛇头枪舞得出神入化,有入无人之境。对待这样的上级,这帮丘八们别说跟他开玩笑,就是半点吊儿郎当的表情都不敢流露。每天只要世子在骁骑营,众人就像是泰山压顶一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唯恐被这位大冰山似的上级责罚。当然,这也不能怪这些人,你要是碰到了这般360度无死角的上级,你也得头疼。然而现在不同了,大家伙好不容易寻到了世子的弱点,顿时觉得世子变得亲切了可爱了招人疼了,怎么能不好好乐一乐? 然而就在众人笑成一团的时候,世子回来了。 不仅是世子,连同那位姑娘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看到这对小两口,严子宽和他的小伙伴们可真的都是惊呆了,但见那姑娘被世子用披风裹着拎在手里,简直就像是在拎一只小喵。而那位姑娘的双手尽是鲜血,脸上却笑眯眯地,双臂一个劲儿地往世子的身上缠,嘴巴里还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从表情和声音来判断,这两个人的状态,那是相当的……暧昧! “我的天,我们的世子和这位姑娘……玩得很过火啊!”一个士兵惊讶地瞧着这二人,喃喃地道。 “你懂什么,你这粗人,人家那叫情趣,情趣!”严子宽喝斥着,却又禁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那表情要多猥琐有多猥琐,要多yin荡有多yin荡。 第226章 紫苏你正经点! 就在严子宽等众人对“柿子”和紫苏进行注目礼的时候,“柿子”突然回过头来,冷冷地看向了严子宽的方向。 众人吓得一哆嗦,立刻转过身,该练兵的练兵,该收拾兵器的收拾兵器,唯一一个不知道该干点啥的严子宽,也立刻抽出腰中的宝剑,胡乱舞了起来。 “柿子”冷哼一声,转头命令主帐门口候着的阮三道:“去叫郎中!” 郎中? 阮三自诩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但瞧见紫苏的这般模样,还是免不了流露出一丝疑惑神色。 “愣着干什么?快去!”“柿子”大声怒喝,抬腿便踢了阮三一脚,“再不快去,军法处置!” 阮三被吓了一跳,立刻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军法处置?有没有搞错,就为了一个女人要用军法处置自己的贴身侍卫? 不过,既然是世子的命令,阮三绝没有不遵从的道理,更何况世子的表情简直像是要把自己活活拍死一般,真是吓死我也,吓死我也! 见阮三滚得够快,“柿子”这才冷哼一声,他拎着紫苏进了主帐。 本是想将她丢在地上,但瞧见紫苏手上的伤,却又是不忍,拎着她走到桌边,将她放在椅子上。 “你怎么回事?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柿子”皱眉问。 紫苏抬眼瞧向“柿子”,只吐出两个字:“你猜。” “百里紫苏!”“柿子”顿时吼出了声。若换成是平时,紫苏早就被这虎啸震得捂住了耳朵,但这会子的紫苏不仅不怕,反而直接站起来扑到了“柿子”的怀里。 “柿子柿子,你好凉快,借你的身体给我降降温好不好?”紫苏一边说,一边蛇一般地扭着身子,贴住了“柿子”。 “柿子”的脸顿时红了,他立刻伸手捉住紫苏的肩膀,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出去,厉声问道:“你在搞什么鬼?在捉弄本世子吗?” 紫苏眯着笑眼问:“你想知道吗?过来,我告诉你。”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朝着“柿子”勾了一勾。 “柿子”疑惑而又警惕地瞧着紫苏,现在的紫苏已然没有了先前的眩晕之态,而是转化为另外一种更加高级的形态——媚‘态。她那喵一样起的眼睛,和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风情都如此的勾魂摄魄,让“柿子”禁不住一阵心荡神驰。 按说,先前在边疆的时候,因为当地民风彪悍且开化,有许多边疆女子都十分倾心于“柿子”。边塞女子之中不乏风情万种之人,亦有很多大胆的女子向“柿子”表露爱意,甚至有更大胆的,还潜入过“柿子”的营帐。这些风流故事的开头总是很美好,结局却都是很凄惨,那些女子不是被“柿子”冷脸相对,就是被他喝斥退下,那些胆敢潜入营帐的,不仅被打了板子,连同当夜在门外守夜的士兵都被打了军棍。 所有人都说“柿子”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也有人说他是有断袖之癖的龙‘阳。然而在此时此刻,这位君子加龙‘阳先生的心,却被紫苏这只小喵的爪子轻轻地挠了又挠,开始痒起来。 “过来嘛,我告诉你。”紫苏噘起了嘴巴。那樱桃小口水润水润,粉嘟嘟的,那表情也着实可爱,可爱到让“柿子”难以拒绝。于是他皱眉思量了几番,终还是勉强地将他的大冰块脸离紫苏近了几分。 紫苏也凑过来,她满心欢喜地看着“柿子”,那眼神就像是瞧见了一块又大又白又美又甜的棒棒糖。 “嘻。”紫苏美滋滋地笑了一声,伸出小舌头,在这块棒棒糖上面点缀着的樱桃糖上舔了一口。 “柿子”顿时浑身一震,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场炸成了碎片。他自喉咙之中低吼一声,伸手便扼住了紫苏的咽喉,一双黑眸中迸射出灼亮火焰,低低地咆哮道:“百里紫苏,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难道你就不怕引火焚身吗?” 紫苏虽被扼住了喉咙,却是一点都不怕,只是呻吟道:“柿子,我好热啊……” 说着,她的一双小手捉住了自己的衣襟,轻轻地这么一解,便将外套脱了下来。 “柿子”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股火焰自他的心底窜起,烧灼着他,撕扯着他的理智。 不,现在不行。 “柿子”这样对自己说,他很清楚,紫苏不会无原无故变成这副样子。这一切,肯定跟刚才想要把她掳走的人有关。如果他就这样放任紫苏做她……咳,想做的事,恐怕这丫头清醒过来以后,会后悔吧…… “柿子”咬紧牙关,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去看这个该死的丫头。 “该死,郎中怎么还不来!”说着,他放开紫苏,转身便要出去。 可紫苏这丫头偏偏一点觉悟都没有,她竟自身后一把抱住了“柿子”。 “柿子,别走,别走。”紫苏一边说,一边像藤蔓一样将“柿子紧紧缠住了。 那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那樱桃一般的小口俯在他的耳畔轻声地说了两个字,正是这两个字,让“柿子”所有的理智轰然塌陷,他猛地转过身,一把将紫苏拎起来放到了桌子上。 他瞪着紫苏,一双黑眸就像是着了火。 “柿子……”紫苏醉眼朦胧地看着“柿子”,一张脸红得堪比花娇。 “柿子……”紫苏一点点地凑近了“柿子”的唇,眼看那片柔软就要挨上他的。 一点一点,更近更近。 突然,门被猛地推开,阮三的声音响了起来:“世子,郎中到了!” 就这样,紫苏和“柿子”如此亲密的一幕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阮三直接就傻了,而郎中……毕竟是经历过风月见识过世面的人,看到这一幕也不吃惊,只是笑呵呵地道:“唉哟,打扰了,世子。方才阮大人来找老夫,说世子急召,老夫才急匆匆地奔了来,谁想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开,还以为是世子您出了什么事,这才硬闯进来,可不是故意要打扰世子。咳,世子您继续,老夫告退。” 说罢,这位郎中竟淡定地行了一个礼,准备撤了。 “柿子”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红得有如一只名副其实的柿子。 第227章 竟然被下药! “张郎中,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柿子”盯着张郎中问。 他的眼神凌厉,表情冷峻,一股子凛然杀气自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作为在骁骑营从事多年医学工作的郎中,张郎中并不担心“柿子”会一巴掌拍死自己。人到了一定的年龄都猴精猴精的,张郎中早就从“柿子”的眼中看到了关心与焦急。 焦急。 说实话,张郎中跟世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世子有过这般焦急的时候,甚至是在世子身受重伤的时候,也不曾这般急切地询问自己的情况。 别说是急切,恐怕就连哼都不会哼一声。 然而在涉及到这位姑娘的时候,却是如此的焦急担忧,看起来,这位姑娘跟世子的关系,可是不一般呢。 思及方才两个人的亲密举动,张郎中便愈发肯定了二人的关系。既然是世子的意中之人,那么他便万不敢隐瞒事情的真相了。 “世子,这位姑娘……恐怕是被人下了药了。” “下药?”“柿子”怔了怔,“下了什么药?” “呃,这个……”接下来的话,就有些难讲了。张郎中沉吟着,正在思考着如何应该说出口。偏巧这时候的紫苏又笑嘻嘻地缠住了“柿子”的脖子,把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饶是见过再多的世面,张郎中这一回也着实不好意思去看了,他自是低下头,道:“回世子的话,这位姑娘恐怕……是被人用了邪yin之药。” “什么!”“柿子”顿时勃然大怒,正欲张口怒骂,紫苏却又把“柿子”当成一只硕大的棒棒糖,开始朝着顺眼的地方下口。 “你给我放规矩点!”“柿子”很愤怒,相当的愤怒,他扬起手来便点了紫苏的穴位。张郎中却惊呼:“万万不可!世子万不可点这位姑娘的穴位!要知道这位姑娘所服用的药物十分霸道,药力也十分的强劲。不过,这药物虽然强劲,却必须要靠血液循环流动方可挥发,世子您现在封了这姑娘的穴位,待到再给她解开时,她还是会继续受苦的呀!况且药物在身体里停留的时间越长,对她的身体就越是不利!” “穴位不能封,难道只能任由她这么疯下去吗?”“柿子”愤然问道。 张郎中很负责任地点点头:“不过,世子也不用担心,这药力虽强,也只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药力自然就散了。” 两个时辰! “柿子”顿时感觉头大。 “不过,世子需要注意的是,这种药物本身对体力就是一种消耗,待到药力散尽之时,这位姑娘也会因过于消耗体力而陷入昏睡之中。” 想想也是,像这种药物,本来就是燃烧体内的激情去做一些有违本性的事情,当药力散去,体力值肯定会降到最低。 “柿子”心烦意乱,自是胡乱点了下头。 张郎中见状,便知趣地退下了。 在他看来,若两个人真是相好,借着药力去做一些爱做的事情,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到底是年轻人,就算是疯狂,也是颇有体力的。 想到这儿,张郎中便是一阵感慨。唉,早如此,当年自己也应该多疯狂几年,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苦读医书,最后来不及疯狂就老了! 还是年轻好,年轻好啊! 且不说张郎中是如何致青春,眼下在主帐之内,两个年轻人正在上演令人无奈的一幕。 “柿子”瞧了瞧被自己点了穴位的紫苏,她虽是被定在那里,但一双妩媚到了极点的眸子却是波光潋滟,十分的迷‘情。她手上的伤方才已经被张郎中处理过了,虽然在处理的时候很是废了一番周章,而且连“柿子”的脸和衣裳都被紫苏又揉又捏又扭地弄得十分的狼狈。 其实在这会儿,“柿子”倒并不是怕紫苏扑上来缠他,只是怕自己一时之间按捺不住,真的做出伤害紫苏的事情来。若真的如此,这丫头清醒过来之后……又会如何呢?恨自己,还是…… “柿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愿意再想这个问题再想下去了,既然张郎中说不能让这丫头的穴位被封得太久,那就只好替她解开。于是“柿子”扬了扬手,迅速地解开了紫苏的穴位。 紫苏的身子一软,便径直倒在了“柿子”的怀里。 “柿子……”紫苏噘着小嘴,搂住了“柿子”的脖子,然而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柿子”的腿上。 “柿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如今这个时候,他浑身上下哪里都能碰得,单就是有个地方碰不得,否则,一切就都将不可收拾! “柿子”又气又怒,他一把揪住紫苏,将她拎了起来。 “百里紫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是谁,为什么会对你做这种事?如果本世子没去救你,你是不是……” 后面的话,“柿子”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他突然意识到一件相当严重的问题。如果他没去的话,后果会怎么样? 紫苏会被带到哪里去?她这般模样,若是跟一个不是自己的男人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一股怒火自“柿子”的心底“腾”地窜起来,他将紫苏拎近自己,怒气冲冲地吼道:“说,那些人是哪来的?他们为什么会给你用这种药?” 然而紫苏这会子早就没了正常人的意识,哪里还能回答“柿子”的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粉红色的幻想,看到“柿子”离自己这样近,来自“柿子”身上的荷尔蒙激发了紫苏所有的激‘情和渴望,她伸出双手捧住了“柿子”的脸,直接便吻了上去。 这是紫苏上下两辈子第一次如此主动,如此狂热地去吻一个人,狂热到“柿子”直接就木在了那里。他任由紫苏吻着,感受着她的香甜,感受着她时而温柔时而狂野的吻。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担忧,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柿子”伸出了手,他揽住紫苏那不盈一握的腰身,将她紧紧地贴住了自己。 第228章 如火如水 “柿子”抱着她,紧紧地,仿佛想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胸膛。 而她也紧紧地贴着她,温柔地顺应着他的霸道。 他们的呼吸融合在一起,气息融合在一起,甚至连他们身体都同时的在战栗。 “柿子……”紫苏轻轻地呢喃。 “紫苏……”“柿子”意乱情迷,只将她揽得更紧。 “柿子……”紫苏低声地呼唤着,伸出她的小手将“柿子”推了一推。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是再也推不开他了。 “柿子”抱紧紫苏旋身大步走向软塌,将她扑倒在塌上,然后俯身压了下去。 紫苏的身体如此柔软,呼吸也如此馨香。“柿子”嗅着紫苏发间的香气,她的气息里混合着淡淡药香与浅浅血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格外令“柿子”沉醉。 这并非是“柿子”的恶趣味,而是作为一名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士,他太习惯血的味道,和药的味道了。 而这个小丫头,就这样莫名其妙而又理所当然地闯进了他的世界,让他转移不开视线。 他不知道是谁给她下了这样的药,他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样做的人,但事已至此,面对这般撩人的小东西,已然被燃起熊熊火焰的他不想再克制。 也不能再克制。 “柿子”俯下身来,轻轻地吻着紫苏的发,紫苏的眉和紫苏的眼。 而这个小东西却像小喵一样,温顺地感受着他的吻如细雨般洒下,还发出惬意的哼声。 然而待“柿子”的唇即将吻上她的,这只小喵却伸出她柔软的“猫爪”揽住他的脖子,轻声地呢喃道:“柿子,我好困哦……” 困? 这个时候……难道是应该说困的时候吗? “柿子”怔住了,然而当他好不容易将目光从紫苏的樱桃小品上移开,去看紫苏的脸的时候,顿觉一盆凉水迎头浇下,整个人都被冰了个透心凉。 这丫头……这丫头竟然睡!着!了! “你……你个百里紫苏,你是在戏弄本世子吗!”“柿子”足足用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他自是暴跳如雷,伸手便要去捏紫苏的脸。然而紫苏却伸出小手,将他的手臂揽入了怀里。 “又梦到你了,嘿……”这是梦呓般的声音,声音很小,却足以被耳朵极为灵敏的“柿子”听得清楚。不过就是这一揽一搂之间,“柿子”心头的怒火竟刹那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耳畔,响起了张郎中的话:“不过,世子需要注意的是,这种药物本身对体力就是一种消耗,待到药力散尽之时,这位姑娘也会因过于消耗体力而陷入昏睡之中。” 一抹苦笑出现在“柿子”的唇角,他淡淡地叹息了一声,俯身,在紫苏的额头上印下了温柔的一吻,然后就这样慢慢地躺了下来,躺在紫苏的身边。 紫苏虽在睡梦之中,倒也毫不客气,直接便拱啊拱的,像头小猪,拱进了“柿子”温暖的怀里,揽着他强壮的手臂,深深地进入了梦乡。 “百里紫苏,你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变的?你是不是会什么妖术,嗯?”“柿子”低声的说着,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自喉咙深处低喃出的声音竟是那般的温柔,充满柔情。 *** 夕阳的光,从窗外轻轻地洒了进来,将这大帐染上瑰丽的绛紫。 “柿子”微眯起眼睛,望着怀中的紫苏,他和她,好像还没有这么安静,这么久地相处上这么长一段时间。 “柿子”也从来不知道,时光可以这样安静而美好,而他的主帐,竟也会有这般柔美的色彩。 原来只因为一个人,就可以让世界变得不一样。为什么他先前从来就没有发现过呢?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之声。“柿子”的眉头微微一皱,微侧过头,低声问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男子自门外闪了进来,他的身材削瘦,神情寡淡,仿佛对一切都看得极淡,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般。甚至连走路都轻得像一阵风,随时都能化成烟散了。 即便是看到“柿子”拥着一位姑娘躺在软塌之上,男子也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之意。他只是淡然道:“回世子,那些都是锦城的首富,冯家的人。” 冯家! 这两个字让“柿子”的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寒霜,但那寒霜之中,却又有一股子异样的神色在其中,不知是惊讶还是担忧。只是,这异样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先前的冰冷。 那男子又道:“那些人不过都是一些家丁,多半是冯家的家生子。但其中的一个十分诡异,看样子像是西域人。” 一抹戾色,在“柿子”的眼中闪过,他转过头,看向了这男子。虽然他没有说话,但目光里却明显地透出了质疑之色。 男子微微地点了下头表示肯定:“世子猜的没错,那人正是潜入中原多年的西域鬼鹰。据属下查探,他们自从逃到中原来以后,就被冯员外收于麾下,替其效命。这几年做尽了鸡鸣狗盗之事,也替冯员外做了不少的底下交易。” “柿子”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冯家,冯家,处处都有冯家,哪里都有冯家,真是阴魂不散啊…… “这次,是鬼鹰的擅自行动,还是跟冯家有关?”许久,“柿子”方沉吟着问道。 “跟冯家有关,据说,是冯家的嫡长子冯子明下的令。冯家……似乎有跟百里家联姻的打算。” 什么! “柿子”猛地睁开眼睛,脸上的怒意竟是毫无掩饰,他瞪着男子,将拳头紧紧地攥了又攥。 看起来,这个冯家是永远都不会消停的。依“柿子”对他们冯家的了解,这伙人就像是荒原之上的野狗,虽无能力,却有得是下三滥的无耻手段。他们看上的猎物,他们定会不择手段,用尽一切卑鄙之法得到。 必须在他们对这丫头不利的时候就斩断他们的念想! “柿子”转过头来,望住了睡梦之中的紫苏。他的目光灼亮得有如熊熊燃烧的火焰,这火焰,欲将紫苏吞噬入其中,永远不会放她离开。 第229章 那个女人(上)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正打在冯子明的脸上,打得冯子明耳朵嗡嗡直响,眼前也是一片金星乱舞。 “你打我干什么?”冯子明捂着脸,愤然瞪着眼前的女子叫嚷。 那是一个长得很美的女人。她大约二十岁年纪,面如秋月,肤若凝脂,丹凤眼漾着无限的风情,朱唇涂着明艳的胭脂,衬得那璨齿愈发晶莹如玉。光是脸长得这样美也罢了,偏偏身材也是傲人得很,那蜂腰巨峰大长腿,通身上下都有着说不出的迷人风情,便只是远远地看着也能让人醉了,更何况是像冯子明这样离得这样近?恐怕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要羡慕妒忌恨死冯子明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幸运儿,在瞧着眼前美丽的女人时,脸色却差得不能再差。 这女人正是冯子明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明明是个女人,家里所有的资源和人脉却都掌握在她的手里,就连爹也都只围着她一个人转。冯子明真的是厌恶她厌恶得透透的!明明都是改了族谱,出了这个家门的女人,按理说,应该早就不是这个家的人了。可是她还是阴魂不散,家里的大事小情她都要插上一脚,弄得冯子明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的,烦得要死。 若不是这女人有那样的身份和背景,冯子明早就下手把她给除了,哪容得下她在这里说七说八,上窜下跳的。还敢打自己的耳光! “瞪眼睛?”那女子瞧着冯子明的样子,不禁嗤笑道,“亏你还有这个脸跟本宫瞪眼睛?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好,在家里倒是长胆子了!” “我怎么就办不好了?”被个死女人指着鼻子骂,冯子明哪能受这个气?他可是堂堂冯家少主,整个锦城谁不给他几分面子?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谁对他都是客客气气,他只需要拿鼻孔看人就ok,眼睛从来都是个摆设!即便是那些女人,也都拼死拼活地往他身上扑,恨不能效仿宫里的女人,卷个被子钻进他的屋子粘上他。可这个死女人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般骂自己? 冯子明怒气冲冲地朝着这女人吼道:“我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谁知道被姓薛的把人给救了!你说我没脸?你就有脸了?你都是皇上的女人了,儿子都生出来了,还有这个脸跟那个姓薛的不清不楚?你还以为他是从前的他,还像从前那样对你俯首帖耳惟命是从?醒醒吧冯如雪,他早就忘了你了!” “你!”冯如雪指着冯子明,气得浑身都直哆嗦,一张粉面更是涨得通红。 看着冯如雪气成这般样子,冯子明可是得意起来了,他被冯如雪这死女人压了这么多年,终于逮到了能让她哑口无言的弱点,如何能不得意? 于是他自是嗤笑一声,瞥了冯如雪一眼,便扬头去望天花板。 冯子明的这副模样真个是叫冯如雪气得心头直堵,她咬着牙瞪着冯子明,若不是心中还有半分理智,她早就上去再给冯子明一个耳光了。然而如今的她毕竟不是从前的她了,她现在有身份有地位,他冯子明还想给她演这一出,做梦! 冯如雪眼波一转,瞧向了坐在一旁的冯员外,怒道:“爹!你看看他,你看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简直跟市井无赖没有一点区别!你再听听他说的话,啊?他说的都是什么话?那都是杀头的话!若是给别人听了去,我要在宫里如何自处?我们冯家日后又要怎么活!” 说着,冯如雪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一粒粒地往下掉。她哽咽着,难过地坐在椅子上,哭得梨花带雨。旁边一个有着鹅蛋脸,梳着圆翻髻的宫女急忙走过来,递上了一块藕荷色绣月季花图样的帕子。冯如雪接过帕子,轻轻地在脸上擦拭着。 冯员外还没有说话,坐在冯员外旁边的冯夫人却先说话了。 冯夫人年纪并不大,最多不过四十岁,她的相貌秀丽,打扮得体,体态也自有一股子风流韵味。她自是笑着安慰冯如雪道:“婕妤娘娘不必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这混账样子,二十几岁了,也没个长进。” 冯夫人的话让冯如雪的脸上闪过一抹愤然,她斜睨了这位冯夫人一眼,唇角上扬成讥刺的弧度。虽心有讽刺,但冯如雪却并没有表露出来,自是泪流不止,抽泣着哭道:“母亲这么说可着实是伤本宫的心了。子明跟别人怎么样,本宫不管,可是对本宫也是这般态度,说出这种话来,如何能让本宫不心寒?这么多年,本宫为了这个家,吃了多少苦,做了多少事?本宫在宫里所受的委屈,你们谁曾见了?本宫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爬到今天,受益的还不都是咱们冯家!可本宫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竟是被自己的亲弟弟这般编派!早知如此,当年我何必进这个宫!” 冯如雪越说,哭得就越厉害,她的表情那叫一个伤心,眼泪那叫一个汹涌,自是全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冯夫人的脸色铁青。都是千年的狐狸,她自然知道冯如雪在玩聊斋。可是人家毕竟是当朝的后宫的三品婕妤,是整个冯家的大红人,更是这个家的大靠山,哪里是她得罪得起的? 而坐在一旁的冯员外也终是坐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对冯子明怒道:“还不快给婕妤娘娘赔罪?反了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刚才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说的那些话若是被传出去,不仅十八皇子和婕妤娘娘的前程都受到影响,就连咱们冯家上上下下的人头都要不保!” 哼,还是这一出。到最后不过就是把老东西搬出来压人。冯如雪这个贱女人,我迟早要收拾你! “我让你赔罪,你耳朵聋了?”冯员外见冯子明还木头一样杵在那,自是气得拿起茶杯便朝着冯子明掷了过去。 冯子明躲闪不及,被那茶杯砸了个正着。瞥了冯如雪一眼,便扬头去望天花板。 冯子明的这副模样真个是叫冯如雪气得心头直堵,她咬着牙瞪着冯子明,若不是心中还有半分理智,她早就上去再给冯子明一个耳光了。然而如今的她毕竟不是从前的她了,她现在有身份有地位,他冯子明还想给她演这一出,做梦! 冯如雪眼波一转,瞧向了坐在一旁的冯员外,怒道:“爹!你看看他,你看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简直跟市井无赖没有一点区别!你再听听他说的话,啊?他说的都是什么话?那都是杀头的话!若是给别人听了去,我要在宫里如何自处?我们冯家日后又要怎么活!” 说着,冯如雪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一粒粒地往下掉。她哽咽着,难过地坐在椅子上,哭得梨花带雨。旁边一个有着鹅蛋脸,梳着圆翻髻的宫女急忙走过来,递上了一块藕荷色绣月季花图样的帕子。冯如雪接过帕子,轻轻地在脸上擦拭着。 冯员外还没有说话,坐在冯员外旁边的冯夫人却先说话了。 冯夫人年纪并不大,最多不过四十岁,她的相貌秀丽,打扮得体,体态也自有一股子风流韵味。她自是笑着安慰冯如雪道:“婕妤娘娘不必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这混账样子,二十几岁了,也没个长进。” 冯夫人的话让冯如雪的脸上闪过一抹愤然,她斜睨了这位冯夫人一眼,唇角上扬成讥刺的弧度。虽心有讽刺,但冯如雪却并没有表露出来,自是泪流不止,抽泣着哭道:“母亲这么说可着实是伤本宫的心了。子明跟别人怎么样,本宫不管,可是对本宫也是这般态度,说出这种话来,如何能让本宫不心寒?这么多年,本宫为了这个家,吃了多少苦,做了多少事?本宫在宫里所受的委屈,你们谁曾见了?本宫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爬到今天,受益的还不都是咱们冯家!可本宫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竟是被自己的亲弟弟这般编派!早知如此,当年我何必进这个宫!” 冯如雪越说,哭得就越厉害,她的表情那叫一个伤心,眼泪那叫一个汹涌,自是全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冯夫人的脸色铁青。都是千年的狐狸,她自然知道冯如雪在玩聊斋。可是人家毕竟是当朝的后宫的三品婕妤,是整个冯家的大红人,更是这个家的大靠山,哪里是她得罪得起的? 而坐在一旁的冯员外也终是坐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对冯子明怒道:“还不快给婕妤娘娘赔罪?反了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刚才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说的那些话若是被传出去,不仅十八皇子和婕妤娘娘的前程都受到影响,就连咱们冯家上上下下的人头都要不保!” 哼,还是这一出。到最后不过就是把老东西搬出来压人。冯如雪这个贱女人,我迟早要收拾你! “我让你赔罪,你耳朵聋了?”冯员外见冯子明还木头一样杵在那,自是气得拿起茶杯便朝着冯子明掷了过去。 冯子明躲闪不及,被那茶杯砸了个正着。 第230章 那个女人(中) 茶杯正砸在冯子明的肩膀上,滚烫的茶水四溅而出,飞溅到冯子明的脸上,疼得他捂着被烫伤的地方叫出了声。 看到冯子明受伤,冯如雪的脸上闪过了得意的神色。 “哎呀!明儿!”冯老夫人却立时尖叫着扑了过去,捧住冯子明的脸心疼地道:“怎么样,儿子,有没有烫坏,啊?” “看看你的样子!像什么话!他这般吊儿郎当没个正形,都是让你给惯坏了!”冯员外瞧见冯夫人这样子,不禁气得大吼。 “我惯着点他又能怎么样?”冯夫人比冯员外要近十岁,生得貌美,驭夫的手段甚是高明,所以一向深得冯员外的宠爱。这会子听得冯员外竟然当着这样一个贱人的面数落自己,冯夫人哪里下得来台?她当即便厉声反驳道:“我怀胎十月生的儿子,我心疼他有什么不对!你在这里喊三喊四的干什么,想吓死我吗?” “你!”冯员外气得直瞪眼,但成亲几十年了,他一直处处顺着自己这个发妻,纵是再生气,也不晓得应该怎么脾气,只是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桌子,吼了句:“成何体统!” 冯如雪瞧了自己的父亲一眼,眼神里尽是鄙夷神色,然而她却也明白,想让冯员外在这个厉害的老婆面前雄起一回,八成等到海水倒流了也没个指望。于是她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父亲,母亲,你们可别以为本宫是在拿子明的婚事开玩笑。子明,本宫知道你并不中意这个百里紫苏,也怪本宫逼着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逼着你去娶不想娶的人。唉,其实,你们都误会了本宫的一片苦心啊……” 冯如雪突然换上了这般绿色无公害的表情,倒让冯夫人颇为不习惯。她唯恐这个冯如雪又在布什么局等着自己钻,自是警惕地瞪着她。而冯员外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冯夫人是个妇道人家,眼界只有内宅里那点争斗,但冯员外知道,自从冯如雪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又生了皇子,被封为婕妤之后,他们冯家的很多生意都做得异常的顺。尤其是地下钱庄和其他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更是好得没话说,这几年的进项,一年比一年翻倍,简直赚了个盆满钵满。所以对待冯如雪,他自是毕恭毕敬,唯恐得罪了自己的这个大金山。 于是冯员外急忙道:“爹当然知道你都是为了冯家好,为了子明好!偏这混小子一点都不懂事!该打!” 冯子明最看不起的就是他爹那一副狗腿子的模样。说什么为了冯家好,为了他好,其实说白了不过就是因为想要拆散姓薛的和百里紫苏吗? 这样想着,冯子明便用极为不屑的眼神瞧了一眼冯如雪,心中暗暗嗤笑:哼,这个冯如雪还真是有够浪‘荡,睡在皇上老儿的床上不够,还想霸占前任,真是个水性扬花的贱人。 冯如雪自然将冯子明脸上的鄙夷看在眼里,她自是愤怒不己。然而现在想要收拾这个混账却不不是时候,因为这是她目前极为重要的一个棋子,她必须将他物尽其用,将他所有的价值都利用得一干二净再丢了他。 一抹微笑浮现在冯如雪的唇角,她温和地道:“爹,你是不明白。现在朝廷的局势紧张得很,皇上的龙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此言一出,冯员外的脸色顿时大变。看到自己的丈夫这般脸色,饶是对冯如雪有再大成见的冯夫人也都不禁安分了下去,她虽是妇人,却也明白,皇上的身体有恙只意味着一件事情:要变天了。 变天,对于平民百姓的影响不会很大,对小商小贩的影响更不会大。但对于像冯家这样财大势大生意也大的大地主而言,影响那可真的是大大的。 因为冯家不仅经营农场种田,他还私下里做了生意,而且都是些大生意。这些大生意连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全都是依靠着朝廷的力量建起来的。都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若皇上走了,太子登基,那么必然要将朝廷官员进行大换血。换了管事的,他们就要重新经营人脉。可这人脉的经营,是最有讲究的。若是你肯花大价钱交朋友,将人脉经营得好,或许生意还是会照做,只是要多割些肉给人家罢了。最怕的,是遇上胃口大而又想吃独食的人,直接砸了你的场子,换他的人来做,这事情就真的是麻烦了。 冯员外的脸,白得好似一张纸,豆子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滴下来,滴进眼睛,刺得他眼睛生疼。 然而他的肉更疼,一想到要失去的银子,他浑身上下所有的肉都像是被人剜下去了似的,疼得要昏死过去了。 “朝廷换人是必然的了,如今本宫都能听到些风声。但是,百里文英乃是名副其实的******,从太子十岁开始,百里文英便是太子的老师,深得太子的信任和器重。父亲,你想想看,若是太子登基,百里文英的地位岂止只会是一个中书侍郎?依我看,至少也是当朝的首辅,大权在握,呼风唤雨谁敢不从?若是我们冯家能与百里家结亲,那么就算是朝廷变化再动荡,又能奈我们冯家如何?” 冯如雪的话,让冯员外茅塞顿开,方才皱起的大眉头这会子瞬间舒展开来。他一个劲地点头,一个劲儿地说“好好好”,仿佛他明天就能跟百里文英成为亲家似的。 就连冯子明的脸上,也显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再者说,母亲啊,可不是本宫背地里说姑姑的不是,自从姑姑走后,表妹李萤萱变得是有多不懂事?那样一个飞扬跋扈的性子,若真的嫁到咱们冯家来,冯家能有安生?” 这一回,冯夫人的脸色可真的是不好看了。一想起李萤萱那副没心没肺甚至是缺心眼儿的样子,冯夫人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样一个缺心眼儿的人嫁进门来,那真的不如要了她的这条老命。不仅能把家搅个乌烟瘴气,估计这智商和傻乎乎的劲儿直接就影响了下一代。 这事儿,可要不得,绝对绝对要不得! 第231章 那个女人(下) 提起李萤萱,冯子明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作为一个男人,谁都想娶一个标致漂亮的老婆。凭心而论,李萤萱长得不算差,家世也不差,在整个锦城,能够攀上这样的一门亲,恐怕也是祖上冒了青烟的。 但是冯子明不愿意,每次看到李萤萱瞧着自己时的那一脸痴相,他就烦得要死。更何况,还有李萤萱身边紧紧粘着的那个叫香冬的丫头,有多少次都趁着李萤萱不注意的时候对冯子明流露出倾慕之意。虽说主子身边的陪嫁丫头多数都能成为填房,但冯子明对这一主一仆可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想到未来自己身边要睡着的是那个蠢女人,他的头皮都直发麻。 冯如雪瞧见了冯夫人和冯子明脸上的神色,便知道自己已然抓住了他们的弱点,不禁在心里冷笑。今日,她该打的人也打了,该骂的人也骂了,该掉的眼泪也掉了,全套的戏都演完,她也没必要再待在这里受罪了。于是冯如雪拿手帕拭了拭眼睛,幽幽地道:“本宫要说的话,也都说完了,为了这个家,本宫也已经尽了全力。是李家,还是百里家,你们自己看着办罢。雪柳,我们回宫。” 说罢,便要起身。 “这茶没喝几口就走了怎么行,再坐一坐,这点心都还没吃。”冯员外说着,转头朝着冯夫人使了个眼色。 冯夫人虽不情愿,但形势比人强,她自然知道现在她是不能得罪这个女人的,自是转头走进了内室。 冯如雪瞄着冯夫人走进了内室,唇角微微地扬了扬,自是安心地坐在那里,没再起身。 “来来,吃块点心。这是你最爱吃的芙蓉合意饼,爹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快尝尝看。”冯员外说着,双手奉起一个食碟儿,递到了冯如雪的面前。 冯如雪挑眼瞧了瞧,这是一个青花五彩鸳鸯瓷碟儿,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六块芙蓉合意饼,如此精致,如此雅致,如此的……讽刺。 这芙蓉合意饼,曾是冯如雪的娘亲最爱吃的食物,然而终其一生,她也不过吃过两次而已。 一次,是她刚嫁进冯家来的时候,另一次,是她在送冯如雪入宫的时候。 浅杏色的芙蓉合意饼,像极了娘亲那件浅杏色的裙子,那一件裙子,娘亲却是穿了多少年来? 能有……八年了吧…… “娘娘?婕妤娘娘?” 冯夫人的呼唤之声在耳畔响起,冯如雪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冯夫人。 是她! 是的,就是她,是她害得她和她娘生不如死,是她害得娘郁郁而终,最后含怨而终。自己明明是在入宫前那样卑微地恳求她好好照顾娘啊!可是她竟是那样对待娘吗! 憎恨,愤怒,懊悔,所有的情愫都如一把火,点燃了冯如雪的眼睛。她恨恨地瞪着冯夫人,像一只嗜血的妖。冯夫人被冯如雪的眼神唬了一跳,手中端着的托盘险些掉在地上。 “婕妤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冯夫人惊声问道。 冯如雪这才如梦方醒。意识到自己失态,冯如雪不禁心里一惊,然而她到底是在后宫的争斗旋涡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掩饰失态自然的工夫自然也是一流。于是冯如雪便道:“本宫只是突然想起了,今日少琪被皇贵妃抱去玩儿了,这会子本宫赶不回去,恐怕少琪便要在皇贵妃那儿用膳了。” 皇贵妃! 闻听这个名字,冯夫人和冯员外的脸色都不约而同的变了一变。这位皇贵妃,这是一个充满了争议的女人,整个大商无人不知,夫人不晓。关于这位皇贵妃的身世和经历,亦是讳莫如深,所有人都对她的上位之路充满非议,但却谁也不敢去提。毕竟,这是一个在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女人,据说更是皇上最为宠爱的一个女人。若不是皇后有太子和第十五皇子傍身,说不定皇后的位子早就是这位皇贵妃的了。 后宫的争斗可谓波涛汹涌,皇后与皇贵妃两个女人明争暗斗地斗了二十几年,由于这两个地位最为尊贵的女人谁也没能整死谁,所以在后宫里也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派:皇后派和皇贵妃派。这两派相互看不顺眼,也整天没完没了地掐。然而冯如雪却处在这两派中间,不仅没有被牵扯进两派的纷争,还混得如鱼得水,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当然,正是这个奇迹让冯家的财路越来越广,也让冯夫人不得不对这位她厌恶至极的女人毕恭毕敬。因为他的儿子,正是要接替冯员外来管理整个家族产业的嫡子和少主。 “婕妤娘娘跟十八皇子母子连心,真是令人感动。”冯夫人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说起外交用语来可谓是一点都不含糊,她将手中的托盘略略地举了一举,道:“这是一点小心意,婕妤娘娘还请收下。” 冯如雪瞧了瞧这托盘,托盘里的,是一个紫檀木雕花儿盒子,盒子上的铜锁扣精致好看,想必里面的东西,也一定是精致得很。 冯如雪抬手,打开了那盒子,数道金光涌出,照亮了冯如雪的脸。 但见那里面装着的,乃是一整套的点翠头饰,外加两枝赤金嵌红宝石的金凤簪。 冯如雪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然,她也不客气,自是将盒盖扣上,将它将给了雪柳,又对冯夫人道:“本宫这也是没办法,母亲知道,宫里的人情不比外面,那可不是三两五两银子就能打发的。人情交好,打探消息,处处都得用钱。宫里的女人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若不是用点独道之物,不仅不讨好,还会落人耻笑呢……” 心里虽然已经气到吐血,冯夫人却少不得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这才只是最精致的一套,给婕妤娘娘拿着。其他用来打点之物,我已经派人送到宫里去了,估计娘娘回去就见着了。”冯员外也急忙道。 冯如雪点了点头,起身告辞:“那本宫就先回了,父亲母亲还请留步。” 说罢,自是连看都不再多看冯员外和冯夫人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第232章 阴谋形成 “这个贱人!” 冯如雪前脚刚走,冯子明便跺着脚地骂了一句。 “你这个混帐!”冯员外唯恐被冯如雪听到,气得他冲过来扬手就给了冯子明一记耳光,怒气冲冲地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给你铺路!你当咱们冯家的钱是怎么来的?若是没了她,谁还给咱们冯家面子,跟我们做生意!你……糊涂!” “爹!”因为挥巴掌的是自己的亲爹,冯子明虽挨了打,却也没跳脚,只是捂着脸愤愤地道,“爹!糊涂的是你!这个冯如雪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她打点人情?她打探消息?咱们一年给她的银子至少就得二十万两,还不算金银首饰!可是什么事情不是咱们冯家出头?什么消息不是咱们冯家替她打探的?那些打通关系,结交权贵,甚至买凶杀人的事,都是我们冯家出的钱!再照这样下去,她的胃口越来越大,我们也要供着她吗?” “你!”冯员外气得直哆嗦,他伸手指着冯子明,半晌,方才叹了口气,颓然坐在椅子上,心烦意乱地道:“唉,爹何尝不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如今咱们冯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少不得要倚仗着她在皇上那儿的枕头风。你也瞧见了,不仅是皇贵妃,就是皇后也都给她三分面子。若是惹恼了她,就算她不报复于我们,单就是出了事她不出头,都够我们喝一壶的。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用。若你真是有心想不靠她,就把百里紫苏给我娶回来,到时候跟百里文英联姻,我们冯家的生意,就更不用愁了。” 跟百里家联姻…… 冯子明的脸色缓缓地凝重了下去。 “子明啊,你跟娘说,那个百里紫苏到底怎么样?你若是真的不喜欢那个丫头,娘就帮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到底是亲娘,冯夫人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儿子的,她终是不忍心看着儿子跟一个毫无感觉的女人过一辈子,这一点,从她不愿意冯子明娶跟冯家家势相当的李萤萱就看得出来。 冯子明听着母亲的话,眼前浮现出了百里紫苏的脸庞。那如春桃一般明艳的脸庞,和如星子般璀璨的眼睛,都让冯子明感觉到如沐春风。他的心,自也是没有来由地动了一动。若是真的可以娶到这样的一个美人,也是件不错的事情。虽然百里紫苏脾气很火辣,但火辣一点的女人,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只是要当着父母的面说这种话,冯子明就算是脸皮再厚,也会不好意思。于是他便干咳了两声,道:“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普天之下的女人还不有得是?娶她回来当个正妻,再有喜欢的做妾也就是了。为了家族的产业,娶个女人还有什么委屈的。” 话虽说得大公无私,但冯子明脸上泛起的红晕却让冯夫人一目了然了,就连冯员外也看出了端倪,自是冷哼一声,说了声:“说得好听。” 冯夫人笑着想了想,道:“既是这样,我想个法子,把这孩子约出来,好成就你们的美事。” 闻听冯夫人这样说,冯子明的眼睛便一下子亮了,然而他又很快恼火起来,道:“都是听冯如雪那个臭女人想出来的蠢法子,演了那么一出闹剧,现在估计百里紫苏是断然不会见我的了。” “办法总是有的。”冯夫人笑得意味深长。 这些话,全部都被潜伏在外面窗子底下的雪柳听了个清清楚楚,她悄然走开,并疾步来到了外面的马车上,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地都讲给了冯如雪听。 “真是一家子的蠢货。”冯如雪冷笑一声,目光陡然间阴冷下去。身为棋子却不自知,还兴高采烈地想要把这场戏演到最好,真是愚蠢透顶! 不过,这样也好,可是省了我不少的力气。 一抹得意的笑容出现在冯如雪的唇角。 “婕妤娘娘……”雪柳瞧着沉思之中的冯如雪,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瞧着,那个百里紫苏,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 “哦?”冯如雪回过神来,目光烁烁地看向了雪柳,“何以见得?” “这……”雪柳沉吟了半晌,方道,“奴婢曾在骁骑营外面遇到过她,那个死丫头嘴巴可是毒得很,为人更是阴损得令人发指。像这样的一个货色,好不容易贴上了世子这样家世的如意郎君,如何能轻易放手呢?” 冯如雪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她颇为不悦地看了一眼雪柳,冷冷地道:“你懂什么?后宫里想要粘皇上的贱人也多了去了,可是能爬上去的能有几个?就她那点本事,还想跟本宫斗吗?她倒是想不放手,可是冯家可容不得她不放手。你当冯子明和吕氏(冯夫人)是吃素的?到时候恐怕她不想嫁,也得嫁。哼哼……想进薛家的大门,下辈子吧!” 说罢,她冷冷地道:“只要冯家把百里紫苏娶到手,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雪柳,我们走。” “是,”雪柳点头,对马车外的车夫高声喝道:“回宫。” 车轮轱辘着向前滚去,载着冯如雪一步步奔向了皇宫。 *** 百里祖宅。 夜。 紫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小护士急得直打转,不停地走进来瞧自家的主子。可是紫苏还是照睡不误,睡得那叫一个香甜美好,丝毫没有被小护士打扰。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能睡得这么久!”小护士忧伤地说着,索性也不走了,只是站在紫苏的床边眼巴巴地盯着她。 “你就算把她盯成个蜂窝,她也不会醒。”说话的,正是丁嬷嬷。 丁嬷嬷的话可是将小护士给唬了一跳,她压根就没有留意有人进了屋子,而见丁嬷嬷一脸冰冷地瞪着自己,更是感觉到压力山大。 按说,小护士也算是一个精明无比的孩子,基本上不会被别人刁难到。但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丁嬷嬷,她就觉得浑身发冷。那双眼睛就好像是刀子,寒光凛凛的,一张脸也是什么表情都没有,根本就像是画出来的。 看到小护士战战兢兢的模样,丁嬷嬷便是一阵厌烦,她挥了挥手,道:“你出去,我守着大小姐。” 这完全是在下命令,小护士哪里有不遵从的道理?自是像逃一般地冲了出去。 待到小护士走掉,丁嬷嬷的目光便阴沉下去,她转过头冷冷地看着紫苏,然后将手伸向紫苏的脖子。 第233章 只想守护 紫苏还在熟睡。 丁嬷嬷的手却已然伸到了紫苏的面前,并缓缓探向她的脖颈。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很轻的声音,却足以令丁嬷嬷整个人顿在那里,身体也禁不住地震了一震。 她急忙收回手,转过身,恭敬地低下头,道:“殿下。” “说了多少次,我是郭七叔。”出现在门口的,正是七叔。他虽然穿着青色长衫,目光里却流露出不属于这身布衣的威仪。 “你若再记不住,就不要再留在这里了。”七叔的语气淡然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然而丁嬷嬷的脸色却陡然变了一变。她低下头,恭敬地道:“属下知错。” 七叔冷冷看了丁嬷嬷一眼,然后慢慢踱到了紫苏的身前。他低下头,看着熟睡中的紫苏。这张灵秀可人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晕,睡得香甜无比,长长的睫毛若一只蝶,轻盈地扇动着翅膀。 “你对她做了什么?”七叔虽提了问题,但目光却一直看着紫苏。 丁嬷嬷吓了一跳,她略加思索之后立刻摇头道:“七叔,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七叔笑了,他笑得十分温和,却足以让丁嬷嬷毛骨悚然,“小护士说,你陪紫苏一起出去了。可是我却分明看到你是独自一个人返回来的。为了怕我知道,你整整一下午都藏在后院不敢露面,是也不是?” 丁嬷嬷的脸色顿时苍白下去:“您、您是怎么知道的……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完美得很,是不是?”七叔说着,猛地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丁嬷嬷,“丁春秋,莫不是你以为本王现在不问世事,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一股强大的压迫之力自七叔的身上散发出来,那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丁嬷嬷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颤声道:“属下不敢!” 先前在整个百里祖宅,最让人忌惮的人便是医生。那几乎快要爆炸的肌肉块儿和满脸的伤疤真个是吓得人不敢走近这个野兽般的家伙。然而这一情况等丁嬷嬷来了之后,便开始出现了一个大逆转,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最可怕的不是医生,而是丁嬷嬷! 相处久了之后,众人已经都知道,虽然医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但只要你不惹他,还是可以很和睦地与他相处的。但丁嬷嬷不一样,不管你是善意,还是恶意,还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只要你走近丁嬷嬷所在的方圆一米之内,都会被丁嬷嬷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之气唬得浑身汗毛直竖。她不说话已然是如此,一说话更是让你恨不能离她远远儿的,那真是一针见血一剑封喉一招致命。这一点,从她拎着陶氏的头发就能把人拖着走的行为,就能看得出来。自从丁嬷嬷从钱家回来,整个祖宅的人都恨不能绕着丁嬷嬷走,就算是偶然走得近了,也立刻逃也似的退出离她一米之外的安全距离。 想来,若是小护士和翠兰她们瞧见了这会子吓得面无人色的丁嬷嬷,准是会惊得成了呆头鹅。 作为有幸看到这一幕的七叔,却并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惊讶和荣幸,只是冷冷地问:“说,怎么回事?” 丁嬷嬷顿时一阵语塞,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七叔仍冷冷盯着自己,便知道想要蒙混过关是绝然不可能了,只得嗫嚅着说道:“属下本是想……把这傻妞捆了送到七叔的床上去……谁想被冯家的人给搅和了……” 空气骤然间变得冰冷无比,好似一阵寒风自地面凭空呼啸而起,把个丁嬷嬷冻得浑身瑟瑟发抖。她虽没抬头,却已然猜得出七叔现在的脸色会是个什么样子,所以聪明的丁嬷嬷便誓死低着脑袋不敢抬头。不仅不抬头,她还把眼睛紧紧地闭上了。因为侍奉了七叔多年的的丁嬷嬷自然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气,这回,她是定然逃不过一通责罚的。 然而,那预料之中的暴风骤雨并没有来临,七叔只是深深地看了丁嬷嬷一眼,叹息一声,走向了门口。 “你走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丁嬷嬷浑身猛地一震,她猛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七叔已然缓步走向了门口。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孤独,那样的寂寞,让丁嬷嬷的心狠狠地疼起来。 “殿下!”丁嬷嬷急忙转过身来,面对七叔跪着,语气里尽是焦急与凄楚,“殿下,请不要赶春秋走!春秋再不敢胡来了!春秋只是不忍心看着殿下您永远都是这般孤单,永远都替他人做嫁衣,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意中人的芳心?殿下……春秋只是希望能成就殿下您的情感,并非真的有恶意啊!” 丁嬷嬷的声音里透着哽咽,透着难过,更透着心疼,正是这毫不加掩饰的关切之意,让七叔的脚步停下了。 他微侧过头来,淡淡地问了一句:“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这就是本王想要的,丁春秋,你就是这样看待本王的吗?” 丁嬷嬷一怔,她抬起头来看着七叔,这位隐藏起自己真实容貌的、她的主人,她的王,已经有多久不曾展示过他真正的容颜了?是不是久到……连丁嬷嬷都感觉到了陌生呢? 连同他的人,也都开始陌生了起来。 “大浪淘沙,千帆过尽,春秋,本王累了。”七叔淡淡地说着,语气里充满了疲惫,“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那个人已经死了,本王很清楚,也不需要你提醒。如今的本王,只想安静地生活。而这个孩子……本王也不过只是想保护她而已。日后,守住你的本分,尽得你的职责,不要再做奇怪的举动,否则,就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说罢,七叔便转过身,走出了门去。 “只是想……保护吗……”丁嬷嬷喃喃地说着,许久,唇边绽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殿下,您还是那么喜欢说谎。”氏的头发就能把人拖着走的行为,就能看得出来。自从丁嬷嬷从钱家回来,整个祖宅的人都恨不能绕着丁嬷嬷走,就算是偶然走得近了,也立刻逃也似的退出离她一米之外的安全距离。 想来,若是小护士和翠兰她们瞧见了这会子吓得面无人色的丁嬷嬷,准是会惊得成了呆头鹅。 作为有幸看到这一幕的七叔,却并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惊讶和荣幸,只是冷冷地问:“说,怎么回事?” 丁嬷嬷顿时一阵语塞,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七叔仍冷冷盯着自己,便知道想要蒙混过关是绝然不可能了,只得嗫嚅着说道:“属下本是想……把这傻妞捆了送到七叔的床上去……谁想被冯家的人给搅和了……” 空气骤然间变得冰冷无比,好似一阵寒风自地面凭空呼啸而起,把个丁嬷嬷冻得浑身瑟瑟发抖。她虽没抬头,却已然猜得出七叔现在的脸色会是个什么样子,所以聪明的丁嬷嬷便誓死低着脑袋不敢抬头。不仅不抬头,她还把眼睛紧紧地闭上了。因为侍奉了七叔多年的的丁嬷嬷自然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气,这回,她是定然逃不过一通责罚的。 然而,那预料之中的暴风骤雨并没有来临,七叔只是深深地看了丁嬷嬷一眼,叹息一声,走向了门口。 “你走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丁嬷嬷浑身猛地一震,她猛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七叔已然缓步走向了门口。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孤独,那样的寂寞,让丁嬷嬷的心狠狠地疼起来。 “殿下!”丁嬷嬷急忙转过身来,面对七叔跪着,语气里尽是焦急与凄楚,“殿下,请不要赶春秋走!春秋再不敢胡来了!春秋只是不忍心看着殿下您永远都是这般孤单,永远都替他人做嫁衣,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意中人的芳心?殿下……春秋只是希望能成就殿下您的情感,并非真的有恶意啊!” 丁嬷嬷的声音里透着哽咽,透着难过,更透着心疼,正是这毫不加掩饰的关切之意,让七叔的脚步停下了。 他微侧过头来,淡淡地问了一句:“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这就是本王想要的,丁春秋,你就是这样看待本王的吗?” 丁嬷嬷一怔,她抬起头来看着七叔,这位隐藏起自己真实容貌的、她的主人,她的王,已经有多久不曾展示过他真正的容颜了?是不是久到……连丁嬷嬷都感觉到了陌生呢? 连同他的人,也都开始陌生了起来。 “大浪淘沙,千帆过尽,春秋,本王累了。”七叔淡淡地说着,语气里充满了疲惫,“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那个人已经死了,本王很清楚,也不需要你提醒。如今的本王,只想安静地生活。而这个孩子……本王也不过只是想保护她而已。日后,守住你的本分,尽得你的职责,不要再做奇怪的举动,否则,就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说罢,七叔便转过身,走出了门去。 “只是想……保护吗……”丁嬷嬷喃喃地说着,许久,唇边绽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殿下,您还是那么喜欢说谎。” 第234章 李家上门 烦恼。 紫苏很烦恼,后果也很烦恼。 一切的一切,统统都很烦恼! 因为一大早,小护士就来上报,说李家找上门来了。 紫苏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她几乎都不知道自己这会子是怎么倒在自己的床上的。印象里,她在遇到冯子明之后,好像身体出了什么状况,然后……似乎是被“柿子”带走了。 但跟“柿子”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又是怎么回到家的,这些她竟统统想不起来了。 怎么就会想不起来呢? “小护士,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头疼得这么厉害?”紫苏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问。 “大小姐,昨儿您跟丁嬷嬷出去办事,结果很晚才回来。是丁嬷嬷扶着您进房的,进了房,您直接就睡下了,好像很累的样子呢。”小护士打来了洗脸水,一边伺候紫苏洗脸,一边说。 “是丁嬷嬷扶我回来的?”紫苏奇怪地问。 “是啊,您怎么不记得了吗??闻听自己的主子这样问,小护士也不由得奇怪地起来。 “哦,是我昨儿太累了,迷迷糊糊的,什么都忘了。”面对这么一个精明的小东西,紫苏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都不说。不过…… “李家怎么一大早就上门,这么没礼貌!来的都是什么人?” 李家和百里家一直都是死对头,而且死得都不能再死,原因就是因为上一代的时候,两家起冲突打死了人家的老太爷。虽是间接的,但副作用却是直接的,弄得李松明天天像个斗鸡一般追着百里家的屁股后面咬,烦都烦死人。 小护士的脸色可是有些难看,神色里也尽是担忧:“大小姐,我瞧着他们来者不善呀!不仅是李员外来了,连上回看到咱们一副用鼻孔看人的李萤萱李姑娘也来了,还带了好多的人!” 李萤萱! 紫苏倒吸了一口冷气。 坏了,坏了! 李家这是摆明了来找茬呀! 怎么办,怎么办! “内什么,你就说我不在。”紫苏说着,便跳起来就往门口逃。此时的她再也顾不上研究昨儿晚上她是怎么回到家的问题了,一心只是想跑路。 然而还不待逃到门口,肖氏便进来了。 “紫苏,你还没换衣裳,怎么好去正堂?李员外和李姑娘都在正堂等着呢,连你二叔公和五叔公都在。” 买疙瘩! 跑不了了! 紫苏欲哭无泪,只好被肖氏拉着,换了一身衣裳。 “来,戴这两个罢。”肖氏说着,打开了紫苏桌子上的首饰匣,取出了一枝羊脂色茉莉小簪和一对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给紫苏戴在了头上。 “咦,娘,这是哪里来的首饰啊?”紫苏可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首饰,就连这个首饰盒看起来也十分的眼生耶。这是什么人放进房间的,还是谁送的吗? “这个首饰盒,是我先前做用之物。我平素里素净惯了,也不爱戴这些首饰,所以一直懒得拿出来。昨儿却是你姑姑提醒我,说你如今也是快要及笄的人了,姑娘家不趁着青春年华好好打扮,待到韶华褪尽,可就辜负了这大好的时光。想来,真是惭愧,当娘的这般糊涂,却是亏待了你。”肖氏说着,脸上流露出了愧疚之意。 紫苏闻听是百里文秀劝解了肖氏,心里不由得一阵温暖。再瞧着肖氏满面愧疚的模样,不禁拉住肖氏的手道:“娘,说得是什么话呀。金银首饰都是身外之物,再好也只是些点缀。你闺女这般貌美,不用戴首饰也跟个天仙似的,是不是?” 紫苏的一番话倒是让肖氏笑了出来,她捏了捏紫苏的鼻子,道:“好了,快去正堂罢。我让翠兰给你端了参茶,你先喝着,等他们走了再吃饭。” “好咧!”紫苏点头,疾步走出了闺房。 出了闺房的门,紫苏脸上的笑容便黯淡了下去。天可怜见,她真是不想去正堂。想到李松明那张阴沉得快要下冰雹的大脸,她就心堵得不行不行的,再别提还有一个咋咋呼呼的李萤萱了! 可是,长辈们都在,她就算是逃,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要被捉回来。还不如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也许事情还没她想得那么坏。 然而一进正堂,紫苏便知道,自己根本是想得太乐观了。 李松明冷着一张大长脸坐在那,眼睛阴沉得像是冻了冰。看到紫苏,他立刻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吼道:“百里紫苏,你干得好事!” 紫苏的心里猛地一震,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但是紫苏却明显扮成鬼到人家家里叫了一圈的门,这会子人家找上门来,她还真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人家的……咳,家长呢。 然而,身为家长的李松明忘了,人家紫苏也是有家长的人,而且,还坐了满满一屋子的家长。 “李松明,你喊什么喊?事情弄清楚了吗?没弄清楚,就别在这里吼,仔细吓坏了我侄女,找你看病!”说话的,乃是一向最为护短的百里武尚,他一面说着,一面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这声势,这阵仗,真个儿是让紫苏心里敞亮。 可不是,如今我也是有家长保护的人了,岂容你个李松明在这里欺负我! 紫苏突然觉得腰杆硬了,气不短了,眼睛也往脑门上长了几厘米。她自是挺直了腰身,朝着李松明点了点头,笑道:“不知李员外前来有何贵干,何苦一见面就朝我这般大吼大叫?” “你!你们!”李松明被这对叔侄气得够呛,自是瞪着一双眼睛,怒道,“你们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装傻,好,我就给你们把话说明了。百里紫苏,我问你,我们李家大门口吊着的人是谁,人是不是你杀了之后再吊上去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百里宏和百里泽更是满面震惊地看着紫苏,百里武尚纵是再护短,也不觉感觉到惊骇,自是又惊又疑地看着紫苏。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落在了紫苏的身上。 第235章 罪魁祸首 紫苏的嘴角微微地抽了一抽。 她看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朝着自己看过来,二老太爷,也就是百里一族的族长百里宏,眼睛更是微眯着,像是在审度紫苏的态度。 糟糕了呢……不管是面有审度之意的百里宏,还是假装漫不经心的五老太爷百里泽,都修行成了精的老狐狸,在他们的面前,恐怕紫苏连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所以,自己千万不能露出任何的马脚。 只是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让紫苏好生的紧张,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接话了。 其实主要的原因是,紫苏实在做不到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这件事情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确实没有杀人,可是乔大确实是因她而死。但是,若是她当着所有长辈的面儿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那便意味着自己的名声毁了。 紫苏并不傻,她知道一旦被外人知道她被李萤萱迷晕在山洞里,又跟乔大共处一室的话,即使是她真的是清白的,也没有人会相信。到时候流言满天飞,这几位虎视眈眈地盯着祖宅的亲戚们,和冯、李两家,恐怕都会借题发挥,不整死他们百里家绝不罢休! 而这一切的始作能睡者李萤萱,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吧…… 说出来,玉石俱焚,不说出来,又如何将这场面圆过去呢? 紫苏的内心,开始忐忑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李员外还真是会开玩笑,你们李家的大门口死了人,却到我们百里家来闹,还偏偏找到一个姑娘家的身上。李员外,你莫不是意指我们家紫苏蓄意杀人?” 说话的,竟然是百里仁德。 这可真叫紫苏意外,大大的意外。她可万万没有想到,一向精明到了身上每一个细小血管甚至是每一个微小细菌的百里仁德先生会替自己开解! 她、她没听错吧? 紫苏意外地瞧向百里仁德,而这位徒有其表,其实一肚子草的百里仁德此时却有如被代表正义代表爱和美少女战士附体,大义凛然地瞪着李松明,着实令紫苏感动。 “哼,百里仁德,你少跟我上纲上线!”百里仁德是哪根葱哪根蒜,李松明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哪里会将他放在眼里?李松明自是冷笑一声,道,“若没有点证据,我李松明不可能找上门来。那天晚上,我们李府之内便有贼人闯入,闹得不可开交,第二天一大早,就有死人吊在了门口!” “可就算有此事,李员外又如何断定与我有关?”紫苏再一次运用了自己的处事箴言:不回答,只提问,收集对自己最为有利的信息,以便更快搞清楚状况。换另外的一种说法,就是以守为攻,争取有利局势,伺机反击。 李松明转过头来,用一双阴冷冷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紫苏:“哼哼,若与你无关,为何我女儿口里念叨着的都是你,还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儿地求你饶了她?” 李萤萱? 紫苏这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李萤萱。她立刻朝着李萤萱瞧过去,但见李萤萱就坐在离紫苏很近的最下首,都快要“下”到门口去了。她一脸畏惧地坐在那儿,连头也不敢抬,双手紧紧地攥着袖口,几乎快要把袖口攥变形了。 而在李萤萱身后站着的香冬也是连头也不敢抬地站在那里,一张脸躁得通红。这一主一仆如此收敛声息,低眉顺眼,就怪不得紫苏方才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她们俩了。 这般态度,摆明了就是心虚,摆明了就是不敢跟自己对峙。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紫苏算是真正明白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那必然是乔大的死对于李萤萱来说是一件很大的冲击,所以她在一时情急之下,慌不择言地说了什么,让李松明察觉到不对劲。但因为是她自己做了亏心事,又买凶作恶,所以不敢告诉李松明,被李松明一怒之下揪到了这里来,想要查明事情的真相。 而刚才李松明用那般肯定的语气说话,其实也不过是在吓唬紫苏,想要诈一诈,看能不能从紫苏这里诈出来实话了。 有趣,真是有趣。 既然已经有了同盟,紫苏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一抹笑意,浮现在了紫苏的唇边。 “李员外,紫苏实在不敢当这种杀人的罪名,恐怕,您是高抬紫苏了。”紫苏笑眯眯地道。 李松明可没那么容易上当,他盯着紫萱,一字一句地道:“你没杀人,但你可以买凶杀人。” “买凶?”紫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她一边琢磨着这个词,一边缓步走近了李萤萱,拖着长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是不是,李姑娘?” 李萤萱的脸顿时绿了,整个人也都像筛子一样地抖了起来。 这一幕显然被李松明看在眼里,他李松明是什么人?那可是见过多少腥风血雨,经历过多少尔虞我诈的大地主!他一眼就瞧出了紫苏和李萤萱有不对劲的地方,当即便猛地一拍桌子,怒吼:“百里紫苏!你竟胆敢威胁我女儿?说,你是不是利用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着本员外的面儿,还敢胁迫我女儿,你这等蛇蝎之心,简直应该诛之!” 神马! 紫苏顿时怒不可遏,谁蛇蝎之心?谁应该诛之?你们全家都是蛇蝎,你们全家都应该被诛! 怪不得李萤萱能干出来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情,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紫苏正要深吸一口气,上前好好教训这不知羞耻的一家,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李松明。” 这声音明显是一个女人的,低沉,柔弱,却不知为何透着一股子哀伤与……愤怒。 愤怒? 紫苏疑惑地转过头,寻着声音望了过去,却赫然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正是自己的姑姑百里文秀。 姑姑? 紫苏怔住了。 怔住的不仅是紫苏,还有另外的一个人——李松明。 第236章 孽缘虐恋 门外阳光正好,门外草舞莺飞,门外花影摇曳,门外清风如故。 一切如故。 一切,都像极了十六年前,遇到她的那一天。 有那么一瞬间,李松明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六年前,也是在这个时候,也是在这里,也是像现在这样,他抬起头望向门口,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若兰花般散发着清香,若明霞般灿烂美丽的少女。她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璀璨无比,明亮到他的心里去,照亮了他的世界。 十六年了,从来就不曾黯淡。 “文……文秀?”李松明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迷离之中。 哪尼? 这声音? 紫苏的耳朵顿时如猫一般地动了一动。她瞧瞧李松明,但见这位一度阴沉着一张长白山脸的大叔,此时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他目光迷离,表情忧伤,嘴唇颤抖,就连身子也微微地颤个不停。 而他的眼神……他的眼神里涌动着的,竟是满满的温情。 温情! 紫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念头从她的心底升了起来,让她的心都是一凛。 难不成…… 紫苏再次看向了自己的姑姑。 但见百里文秀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李松明,她的目光凛冽有如寒星,一双柳眉亦紧紧地颦着,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全身更是紧绷。这种表情,跟李松明的表情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很是诡异。 李松明看着百里文的目光,是温柔的,像是在看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而百里文秀看着李松明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仇人,一个让她恨不能抽筋扒皮,挫骨扬灰的仇人。 “文秀你……回来……”李松明的话还没有说完,百里文秀便冲上来,扬手,狠狠便是一记耳光。 “啪”! 这声音又响又脆,似是拼尽了百里文秀全身的力量与愤怒,打得李松明连连后退,竟是连站,也站不稳了。 正堂之上顿时安静下去,安静得几乎连掉一根针都可以听得到。 紫苏完全被这一幕惊呆了,令她惊呆的原因不仅是百里文秀打了李松明,而是平素里一向以“你看我一眼我灭你全家”为左右铭的李松明,这会子挨了打,竟一点点、一丢丢都没有生气!不仅没生气,在他的脸上,反而漾出了一抹懊悔和水一样的温情。 买疙瘩,看起来不仅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就连我的眼睛也快瞎了吧? 紫苏在心里这样问。然而,当她以求证似的的目光瞧向其他人的时候,却赫然发现百里家的人里,意外的只有自己。 在百里宏和百里泽两位长辈的脸上都浮现出不忍的表情,而百里武尚则是满脸的心疼,就连百里仁德也颇有无奈的神色。 这是…… 难道…… 是了,是了,还有什么难道可言? 先前肖氏不就告诉紫苏了吗,百里文秀曾与李家的一个公子相恋,当李老太爷与百里家起冲突被误伤而死之后,这对恋人便被活生生的拆散。 如今联系李松明对待姑姑的态度,那结果根本就是明摆着的,姑姑出嫁之前的恋人,那个忘恩负义,选择了家族背叛了爱情的人,就是李松明! 我的天哪,紫苏的世界观彻底被颠覆了,她万万没想到,现代版的罗密欧竟是这么一个长白山脸大渣男,亏她还曾经觉得这份美丽爱情有多凄婉,弄了半天,男主角就是这副德行,真让她大跌眼镜。 且说这位男主角挨了一记耳光,却是一反常态,不但没生气,而且还一副深情的模样看向百里文秀,这可真是既不要脸又不要命,气得百里文秀扬手又是狠狠一记耳光。 “啪”! 这清脆声响震得紫苏的耳朵直疼,小心肝亦是颤了一颤。然而这脆响却是叫另一个人清醒了过来。 “住手!”跳起来大嚷的,正是永远搞不清楚状况,永远把事情搞砸的李萤萱。她指着百里文秀的鼻子,大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打我爹?” 李萤萱的嗓门够大,气势够足,显然已经忘记了她是被她爹押着到这里来对口供的。然而面对她如此不客气的质问,百里文秀却是连理都没理,她自是冷冷地看着李松明,死死地看着,看到眼圈渐渐地变红,看到眼中慢慢地蒙上一层泪光,看到她全身都开始瑟瑟发抖,看到她再也站不住了。 百里文秀身形一晃,便要栽倒在地,而在这个时候,李松明伸出手扶住了她。 “你给我滚!”百里文秀一把推开了李松明,扬手,又来了一巴掌。 “李松明,我百里文秀告诉你,我前半生没用到你扶,后半生,更用不着你扶!你这个忘恩负义毫无担当聒不知耻的小人,你居然有脸活到今天?你怎么不去死!” 紫苏瞠目结舌地瞧着自己的这位姑姑百里文秀,什么是女侠?什么是彪悍?你若没有听到百里文秀骂人,没瞧到她骂人时候的那气场那气势那牛掰的样子,可就别再糟蹋那几个形容词了! 李松明是何等嚣张的人物?竟被百里文秀几巴掌下去,打得没了脾气,简直有如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眉顺眼地站在百里文秀的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我勒个去,这场面太美,紫苏恨不能录下来没事重放个百八十遍的。 这会子在紫苏的心里只有一个字:服。 只在一瞬间,紫苏便产生了一个新的偶像——姑姑。 然而紫苏是满心钦佩,李萤萱可受不了了,她跳着脚朝着百里文秀冲了过去,嘴巴里还不断地放着机关枪:“本姑娘问你话,你耳朵是聋了还是怎的?你凭什么打我爹?你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有这个胆子?本姑娘要是不好好教训你,本姑娘就……” “你给我闭嘴!” 李松明猛地转过头来,怒叱。 这会子的李松明,双目圆睁,眼中尽是滔天怒火,而那双眼,竟也如百里文秀那般,鲜红如若噙血。 “爹?”李萤萱怔住了,确切地说,她被李松明眼中的怒火与一种莫名的强烈情愫给吓着了。 她从来都没见自己的爹这样过。 第237章 爱之无奈 李萤萱从小到大,似乎都没有得到过李松明的宠爱。 印象里,李松明也从来都没有抱过她。她的父亲,在看着她的时候,脸上从来就没有笑容。 他甚至似乎……也很少看她。 不仅不看她,他似乎也不看她娘,别说是看,李松明就是连回家的时候都很少。 大多数时候,李松明都在庄上住,着手打理家族的产业,大到买办田产,小到买办幼崽,事无巨细,全部过问。 可是他什么都问了,却就是不问李萤萱和她娘过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自然,作为正妻和嫡女,李萤萱和冯氏是什么都不缺的,可什么都不缺,也不定就是开心。在李萤萱的记忆里,李松明极少回家,每次回家,冯氏却总是跟他吵,吵个没完没了,吵个天翻地覆,吵得整个李府上上下下都不消停,吵得李松明拂袖而去,自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回来。李松明不回来,冯氏就把她全部的精力和爱都给了李萤萱。她精心地照料着她的女儿,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哪怕是李萤萱变得越来蛮横无礼,她也极尽宠溺。可是有很多个夜晚,当李萤萱迷迷糊糊地醒来,都发现冯氏坐在窗边低声的哭泣。 李萤萱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自己的母亲,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哭,一天又一天。 在李萤萱十岁那年,李府闹出了一件事,弄得人人皆知,满城风雨。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女人,一个在庄上的女人。 那是李松明新纳的一个姨娘,众人都称她为雯姨娘。李松明刚纳妾不到一个月,冯氏就得知了消息,她连犹豫都不犹豫,直接带着一票人杀到了庄上。李萤萱从来没有看到冯氏这般愤怒,因为担心,她悄悄地跟去了。在庄上,李萤萱看到了那个雯姨娘。 说句心里话,李萤萱真的不明白爹是怎么看上雯姨娘的。瘦得像个竹竿,长相也算不上美,跟自己的娘亲比,真是差了不知道多少条街。然而这位雯姨娘虽在容貌上没有胜算,但胜在年轻,年轻到只比比李萤萱大六岁。但是李萤萱不觉得年轻算是什么资本,她爹想要找女人,完全可以找个更美的不是吗?就连管家满叔纳的妾,都比雯姨娘漂亮呢! 然而冯氏在看到雯姨娘的时候,却是大发雷霆,她指着李松明的鼻子大骂:“你娶她,就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个女人?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我冯氏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也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你还忘了不了?好,你忘不了是吧?我让你忘不了,你让你忘不了!” 冯氏嚎叫着,扑上去,揪住雯姨娘的头发狠狠地打她。 当时看着这一幕的李萤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不是我娘。 李萤萱的娘是开朗的,是满面笑容的,虽然她会在晚上悄悄地哭,但是她每天都会把自己打扮得很美很美,举手投足都是端庄与优雅。这一点,是李萤萱根本学不来的。 可是眼前的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她没有了端庄,没有了优雅,有的只有愤怒和疯狂。 雯姨娘的衣服被扯烂,她的头发被抓得掉下来了好几缕,嘴角鼻孔全都流着血,脸上也被挠得一条条血道,她在惨叫,在哀号,在求饶。 冯氏却并没有停手。 雯姨娘不断地呼唤着李松明,求李松明救救她。 然而李松明也没有动,他目光冰冷地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新欢而有任何的怜惜。他像是一个局外人,更像是一个冷眼看着一切的木偶。 有很多时候,李萤萱都觉得,她这个爹不是人,而是一个木偶,就像是那种被巫婆子捏出来没有魂儿的木偶。就这般冰冷的活着,对谁都没有爱,对谁都没有温度。 可他的魂儿,他的爱,他的温度到底哪儿去了呢? 雯姨娘死了,听说是冯氏闹够了回去以后,上吊自尽的。 冯氏也大病一场,躺在床上足足三天。 这些,对于李松明来说,仿佛就是别人的事,他既不疼也不痒,只是从此没有再娶过姨娘纳过妾。听庄上的人说,有许多良家女上门想要勾搭李松明,却都被他骂了回去。 李萤萱猜测,这是不是意味着,爹还是爱着娘的? 后来李萤萱慢慢长大,她才知道,爹之所以娶雯姨娘,是因为雯姨娘长得像极了当年爹爱的一个女人。爹从不多看娘一眼,也是因为那个女人。 在爹的心里,只有那个女人,没有别人。 李萤萱很痛苦,她知道,从那一天打了雯姨娘以后,冯氏便从此憔悴下去,身子已然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冯氏最终撒手人寰,临终,也没能得到李松明一句贴己的话。李松明只是冷眼看着这个跟自己闹了十几年,最终瘦得不成人形的女人闭上双眼,入土为安。 由始至终,他没掉一滴眼泪。 李萤萱知道,是因为那个女人,她带走了爹的魂儿,带走了爹的温度和他全部的眼泪。 那个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该死最可恨最不可原谅的人! 如今,看着李松明如此愤怒地瞪着自己的模样,李萤萱懂了。 在娘揪着雯姨娘打的时候,爹没有愤怒;在娘死的时候,爹没有悲伤。而现在,她不过是骂了这女人两句,爹就这样愤怒地责骂自己。那证明……这个女人……就是带走爹所有情感的女人。 李萤萱的心,像是被一把刀子,狠狠地剜下去,鲜血淋淋。 “爹,我是你亲女儿……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这样骂我?”李萤萱泪眼朦胧地问。 李松明的神色滞了一滞,然后冷着脸怒叱:“出去!” “我不出去!”李萤萱厉声大叫,“我知道她是谁!她就是害我娘死的那个女人,我不会放过她!” 说着,李萤萱便要扑上去打百里文秀。 “李萤萱,你够了!” 还不待李萤萱扑上去,她的手腕便被紫苏一把捉住了。 “你拉着我干什么?你放开我!”李萤萱气得用力挣扎。 “闭上你的嘴,你给我出来!”紫苏说着,用力拉扯着李萤萱就往外走。 第238章 我恨你们! “百里紫苏,你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啊!” 李萤萱已然完全的歇斯底里了,她用力地挣扎着,想要甩开紫苏的手。然而紫苏却紧紧地捉着她的手腕,将她拖出了正堂。 “小姐!小姐!” 香冬蛮是满面担忧,直追着李萤萱和紫苏一起跑了出来。 直到走到院子里相对僻静之处,紫苏这才松开李萤萱。 “百里紫苏!”李萤萱咬牙切齿地骂着,伸手便猛地推了一把紫苏。 李萤萱这会子可谓是厚积薄发,将所有的力气都蓄积在这一刻,狠狠地发泄了出去。 紫苏被推得倒退好几步,险些跌倒,自是气得对李萤萱嗔道:“李萤萱,你有病吧?你看不出你爹和我姑姑有话要说吗?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大呼小叫,像个疯子一样。” “我就是疯子!”李萤萱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把紫苏的耳朵震得生疼生疼的,她一张脸都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全身更是瑟瑟发抖。紫苏就纳了闷了,这个李萤萱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所以精神都不太正常来的? “百里紫苏!”李萤萱指着紫苏的鼻子怒吼,“你,你们全家,是不是都这么不要脸,都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啊?”紫苏被李萤萱这劈头盖脸的数落弄得彻底糊涂了,“我们家抢你什么了?喂,你不会是说那个冯子明吧?我早就告诉你了,李萤萱,我对那个什么小明的没兴趣,你是耳朵不好使唤,还是脑子不好使,听不明白我说的话吗?” “我听不明白!”李萤萱愤怒地攥紧双拳,恨恨地跺脚道,“百里紫苏,我恨你,我恨死你!恨死你们!” 说罢,她扭身便朝着大门口冲了过去。 哇咧? 紫苏怔住了,她真个儿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个李萤萱,真个儿是精神分裂咩?这病……得治啊。 “百里大小姐,”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紫苏这才想起,她的身后还有香冬。于是她急忙转过头来,看向了香冬。但见香冬神色惶恐地站在那儿,战战兢兢地瞧了眼紫苏,道:“大小姐,香冬有事相求。” “什么事?”紫苏其实对这个香冬没有神马好感,被自己的主子这般信任,却能做出来利用主子的事情,也真亏得李萤萱对她这般真心。其实,要不是看在李萤萱的本性还不算太坏的份上,紫苏才懒得三番五次地迁就李萤萱呢。 “大小姐,奴婢知道,那天晚上到李府去的,正是大小姐本人。”香冬的一句话,让紫苏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真是好讨厌啊有没有,就这样被拆穿了,真是哒! 香冬像是感觉到了紫苏的尴尬之意,立刻说道:“不过请大小姐放心,香冬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只求大小姐也不要把香冬先前所说的不敬之语放在心上。香冬本是一介下人,竟心存高攀之意,恋上了冯公子,实在是该死。奴婢只求大小姐不要告诉任何人,从今以后,奴婢一定好生地伺候我家小姐,再不会妄生邪念。”说着,香冬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亦是簇簇流下。 “你是不该起这样的邪念。” 紫苏的话,像是一枚利箭,刺中香冬的心口,让她整个人都颤了一颤。这份心思,明明知道不应该,但香冬却一直放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一个人品尝。然而,放在心里想,跟拿出来供他人品评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纵然香冬知道这感情不对,在被人迎头喝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痛苦。 非常痛苦。 紫苏看着一脸懊悔的香冬,自是扬声道:“你别误会,我说的邪念,不是你喜欢那个人,而是你怂恿李萤萱害我这件事。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错的是你想要借用别人作为你幸福的垫脚石。爱情本身不是罪过,伤害他人却是极大的罪恶。你不必自卑,虽然你是下人,但你的感情,绝不比主子来得卑微。” 香冬浑身一震,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紫苏,目光里尽是震惊与感动。 “总之,你好自为之,若我下次再看到你害人,定不饶你!”说罢,紫苏便转身走开了。 只留下香冬一个人跪在那里,泣不成声。 “真是没意思,我还以为你会掴她两巴掌呢。” 当紫苏走向后院的时候,一个声音,自紫苏身边的穿花小游廊里传了过来。紫苏转头,看到一个人自倚在小游廊的柱子上,瞧着自己。 那正是百里仁德和吴氏的女儿,百里林霜。 自从住到百里祖宅以来,百里林霜便整日待在屋子里,紫苏也不晓得她每天都在干嘛,反正就是看不见人影儿。这会子突然冒出来,倒真是把紫苏唬了一跳。 百里林霜比紫苏大两岁,已然是个体态丰盈的女子了,她的个子也比紫苏高很多,体形很是健美匀称,这是紫苏在上辈子就很羡慕的身材。今日的百里林霜穿着一件银红的乳云纱对襟衣衫,配散花百褶裙,一头青丝松松散散地挽着,虽看似慵懒,但却十分的秀美好看。 “堂妹?你怎么会在这儿?”紫苏有些意外,但随即便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你在这儿多久了?” “我一直在,本想看几页书,谁想看到了你们这通闹腾。”百里林霜说着,指了指游廊栏杆上的一本书。 这种小游廊通常都会在两旁的栏杆处建几把木椅,以便这些主子们附庸风雅,乘乘凉,吟吟诗啥的。想来,是紫苏拉着李萤萱冲出来的时候,正好被百里林霜瞧到了。 “我真就不明白,像那种存不该存的心思的下人,你怎么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区区一个下人,竟喜欢上了不该喜欢上的人,居然还表现得好像她是伤害者一样。说什么爱不爱喜欢不喜欢的,爱这种东西,真值得这些蠢材以身犯险吗?”百里林霜一脸奚落鄙夷,看样子十分瞧不起这种蠢人的行径。尽管这些蠢人里也包括她的父母,或许,正是因为包括她的父母,才更让她觉得蠢,觉得难以理解。 第239章 亲近之举 可惜,紫苏一没有办法向她一样感同身受,二没有办法对此报以任何的评价。于是她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也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真值得人这般痛苦,却又这么沉迷吗?” 是啊,紫苏没有感受过呢,这种因为深深地爱着一个人而渴望着与他相见的甜蜜,这种因为想见而不能见的、甜蜜之后的痛苦,到底是怎么一种感受? 如果这般甜美,那为什么又会让人感觉到痛? 如果这般痛,又为何都不肯放手,而是死死地抓着,抓着,直到痛不欲生,直到鲜血淋漓,直到生离死别,却还是要爱呢? 紫苏,真的不懂。 如果说,她上辈子因为害怕与人产生瓜葛而刻意疏远他人,不愿意去拥有爱情的话,那么这一世,她有了亲人有了关心她的人,还会因为害怕与人产生瓜葛而拒绝爱情吗? 那个即将要成为她丈夫的威远侯家的公子,又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自己,会爱上他吗?而他,是会像李松明爱姑姑那样爱自己,还是会像百里文英对待肖氏那样对待自己呢? 这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课题! 紫苏真个儿是觉得好晕。 看着一脸迷茫的紫苏,百里林霜满上的嘲讽略略地沉淀了下去,她自是拢了拢头发,扬声道:“唉,这会子的日头还真大,不如回去喝些茶。” 说罢,她拿起了自己的书,又转头问紫苏:“昨儿我祖母派人送来了些樱花儿,泡茶喝可谓清香无比,你要不要来我房里尝尝?” 哎? 邀请我去喝茶吗? 紫苏怔了怔。 她自从重生到古代以来,还真的没有一个女性朋友邀请过自己喝茶。别说是喝茶,连有个肯正儿八经跟她说话的女性朋友都没有。而她遇到的那些男人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压根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可是,百里林霜这个人……她是可以交往的吗?她毕竟是百里仁德和吴氏的女儿耶。而百里仁德他们这对夫妻千里迢迢奔到祖宅来,分明就是不安好心,跟他们的女儿走这么近…… 正在紫苏的小脑袋瓜正在计算着这个风险投资的得失比例之时,百里林霜已然走出了十几步,她回过头来,见紫苏还是一脸狐疑的待在原地,不禁牵动嘴唇,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娘还做了糯米冰心樱花糍哦。” 紫苏的眼睛顿时一亮,神马风险投资,神马得失比例,神马都比不上一碟好吃的糯米冰心樱花糍! “堂妹等我!”紫苏立刻举步,紧紧跟上了百里林霜的步伐。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接待过客人的人,吴氏表示很震惊。 尤其在她看着百里林霜和紫苏肩并着肩,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屋子之时,更是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仅说不出话,吴氏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张得老大,一直羞于露出来的、牙齿中间的一个m形豁口也被人瞧了个一清二楚,对此,她却浑然不觉。 “三婶。”看到吴氏,紫苏便有些后悔自己在美食面前丢了立场的无节操行径。但她都已经来了,总不好掉头就走,只得礼貌地跟吴氏打招呼。 然而尚且处在震惊之中的吴氏,哪里还知道“礼貌”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当即便硬梆梆地问道:“紫、紫苏,你来干什么?” 呃…… 这语气分明就是有要赶人走的架势,紫苏的嘴角抽了一抽,顿时感觉到一阵尴尬。 吴氏的这副蠢样子,可真个儿是把百里林霜气了个半死,她那双好看的柳眉立刻竖起来,嗔道:“娘,你说得甚么话?紫苏是我堂妹,来我屋里坐坐本是应该,说甚么奇怪的话来?这多亏了是咱们自家人,若是外人,还不得笑话咱们没有礼数?” 真不愧是被平氏教导出来的,百里林霜数落起吴氏来简直就跟倒豆子似的,嘎崩溜脆,一气呵成,都不带中途喘气儿的。 吴氏被百里林霜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一张黄脸顿时涨得通红。不晓得是不是习惯所致,虽然被女儿数落了个没脸,但吴氏也没生气,自是赔着笑脸道:“哎哟,瞧我,我本不是这个意思,可话一问出来就是不好听。来来,紫苏快进来坐,刚巧我做了糯米冰心樱花糍,快来尝尝。” 说罢,吴氏又立刻吩咐丫头巧信添置杯碟等物,忙得不迭乐乎。 百里林霜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她引着紫苏走进来,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一个座位,道:“坐这儿。” 这可不像是对家主说话的态度,但这却是堂妹对堂妹说话的态度,反而让紫苏觉得很是受用。 虽然这里是百里祖宅,但毕竟是百里林霜的房里,这种在同龄人房间坐客的感觉,对于紫苏来说还真是很新鲜呢! 这个房间,是由于百里仁德他们来,才收拾出来的,所以相对陈旧。然而这桌椅家具却全都是上等楠木所制,不仅样式古朴典雅,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很是别致。屋子正中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精巧的糯米冰心樱花糍,巧信端上来了樱花茶。樱花茶乃是盛在绿色有断裂纹路的新岫瓷杯里的,粉得几乎透明的花瓣在绿间之间绽放,那淼淼的热气亦仿佛是阵阵清风吹着花儿轻舞,阵阵香气钻进鼻孔,越是沁人心脾。 紫苏瞧着这杯茶,不禁赞叹:“好美啊,还没喝呢,就醉了。” “糯米冰心樱花糍配樱花茶正好,你尝尝。”百里林霜说着,递给紫苏一块点心。 紫苏拿过来,也不客气,直接就咬了一口。 吴氏在一旁看了看紫苏,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不觉面露喜色。 百里林霜也在看着紫苏,不觉皱起了眉头,说了句:“你怎么穿得这般寒酸?是咱们祖宅没钱,还是大伯母故意苛待你,不给你裁新衣裳穿?” 紫苏一口点心堵在嗓子眼儿,险些没被噎得背过气去。 买疙瘩,这位女侠,您老人家说话能不能悠着点儿,怎么话到你嘴里就成了这个样子,我百里紫苏还能有活路不? 这般直截了当而又难听至极的话,却是连吴氏也听不下去了。 第240章 朋友这种事 “林霜,你堂妹对衣裳首饰这些都不太在意,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她平素里忙着打理祖宅的各种事宜,哪里有时间打扮自己。” 虽然说紫苏平素里对吴氏十分厌恶,但这个圆场打得倒还是有些水平,紫苏不禁嘿嘿地笑了笑。 然而百里林霜是铁了心思的不上道,她自是撇了撇嘴,道:“算了罢,什么没有时间打扮自己,娘,她才比我小两岁。我外公家的妍儿表妹今年才十二,光是绸缎的衣裳就有三十几件!莫说是妍儿,便是八岁的语晴表妹新衣裳都塞满了柜子。可是紫苏倒好,这几天里瞧着她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么几身,我瞧着都看不过去。” 呃……这个嘛…… 紫苏还真是不晓得应该说些啥了。 眼下的这个小萝莉百里紫苏的身体正值青春期,也就是说,她还在长个儿呢,前些时候紫苏比量过,先前从百里府上拿回来的衣裳有好多都不能穿了。只有眼下她穿的这件,还有薛沐风给她买的那件还能穿。紫苏的娘亲肖氏每天都在神游,所以靠她来发现紫苏长高了,没衣裳了,估计也不太现实。而紫苏自己在现代世界的时候,对待衣服就很是随便,除了上班的时候清一色的西装,空闲的时候永远都是不变的t恤衫加牛仔裤。 不过现在想想,紫苏或许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仅是她自己,就连肖氏,连锦鳞都好久没做新衣裳了吧…… 作为长女、长姐和长房的当家,紫苏其实真的不太称职呢…… 这样一想,紫苏的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瞧着紫苏这般样子,百里林霜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有些慌乱地瞧向了自己的母亲吴氏,面对女儿这无助的眼神,吴氏自然向她报以一个“放心有我的”笑容。她自是笑道:“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前几日于管事从秀城来,送了几匹上等的蜀锦,说是你二舅母托人从蜀地寻来的,外祖母特地命她给你送了四匹来裁衣裳。依我看,不如给你和紫苏一人做两件夏装,你们是姐妹,一起穿出去岂不是好看?” 这是……要穿姐妹装吗? 紫苏的心,莫名地动了一动。她上辈子没有姐妹,先前在大学的时候,也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只是因为紫苏要整日忙着打工给自己赚学费,所以根本没有这个精力去经营友情。莫说是穿姐妹装一起出去,她就是连片刻空闲的时间都没有。每天忙着打工,一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像个铁人一样二十个小时的运转,却从来没有叫做友情和亲情的水渗透进她的铁皮缝中。 如今她重生到了一个原本不属于她的世界和家族里,竟……也有了姐妹吗? 就在紫苏怔神的工夫,百里林霜开心地拍着手笑了起来:“我看好,娘,就找咱们锦城的‘玉裳坊’裁好了!你上回不是说,那儿的师傅最好吗?” 玉裳坊! 吴氏的心底颤了一颤。她是很乐意给自己的闺女找最好的裁缝做最贵的衣裳,可给百里紫苏这么个不相干的人花钱,可是让她心疼得肝尖尖都颤了。要知道玉裳坊的师傅做一件衣裳至少要五两,两件就要十两! 这十两银子做点什么不好,这会子却要添合百里紫苏这个小丫头片子! 不过……想到自己一家要在祖宅扎下根来,自己的女儿也得借着百里长房的势寻上一门好亲,吴氏也只得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就算是心尖叶肺眼珠子颤,这个钱她也得掏了。 于是吴氏赔着笑脸连连点头:“好,就玉裳坊。” 百里林霜自是高兴,紫苏却急忙摇头,道:“不了,三婶。我娘昨儿还说要给我裁衣裳,就不劳三婶了。” “说什么劳不劳的话?你是我堂妹,给你裁几件衣裳还有什么的?再跟我客气,就再不要跟我说话!”百里林霜板着脸嗔道。 呃…… 紫苏颇有些尴尬,赶情百里家的人都是这彪悍脾气,一口吐沫一个钉,谁也不许提出反对意见。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跑到这里来了,这不是情等着找人要东西嘛! 见自己的女儿与紫苏这般亲近,吴氏的心里倒是十分的烫贴,一向尖酸的黄脸上也荡出了温暖的笑意。 百里林霜自幼在吴家长大,因为被正室平氏带在身边的关系,所以“吴三代”们都对林霜十分的忌惮。但这只是表面现象,背地里的闲话和奚落自然是不少的,只是由于百里林霜十分的厉害,骂起人来也罕有敌手,所以跟她的表亲们表面上还算得上和睦。然而等她回到百里家以后,就彻底尝到了孤独的滋味,因为谁也不愿意跟吴氏和百里仁德的女儿做朋友。莫说是其他人,就连吴家的几个表姐妹,自从开始进入社交圈以后,也开始渐渐地疏远的百里林霜。从吴家来的邀请函,也从最开始的一个月几封,到几个月一封,直到后来,已然一封都没有了。 百里林霜是一个相对粗线条的人,对此也无甚在意,然而她是可以不在意,吴氏却不行。每每看到自己的女儿孤独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吴氏的心里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 如今她开始与紫苏亲近,吴氏可谓是求之不得,一则,女儿不再孤独,二则,跟紫苏亲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吴氏真心觉得来百里祖宅是一个英明得不能再英明的决定,在百里祖宅的每一天,仿佛都朝着女儿找到如意郎君的日子前进。 吴氏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成了,你们姐妹两个在这里玩你们的,娘去玉裳坊瞧瞧去。听说他们新请了一位大裁缝,很是了得,娘先去看看,回头叫他们来人给你们量量身。”吴氏笑着起身离告辞。 “三婶,真的不用给我做的……” 紫苏的话还没说完,吴氏便拍了拍她的手道:“都是一家人,莫说这些客气话。你们好好聊。” 说罢,吴氏便扭着腰身走出了房间。让吴氏心甘情愿的花钱,真的是八百年难得一遇,而这次玉裳坊之行,倒恰恰给了吴氏一个大大的奖励。 吴氏,接着,天上掉馅饼了! 第241章 冯夫人的阴谋(上) 吴氏带着愉快的心情来到了玉裳坊,却不知她前脚刚进玉裳坊,便有一个妇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吴氏当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跟着自己来的,只是被那些挂在墙上的、一件一件的精美衣裳给惊艳得呆掉了。 凭心而论,吴家的老太爷,待吴氏不薄。一方面因为吴氏的娘亲赵姨娘长相美艳,十分讨吴老太爷欢心。另一方面,是因为百里林霜在吴家长大,乃是由平氏一手带大,祖孙二人感情十分的深厚。再加上赵姨娘很懂得俯首做小的道理,对平氏鞍前马后,照顾得相当周到,让平氏很是舒坦。 所以,即便吴老太爷十分看不上坐吃山空的百里仁德,但因为惦念着孙女,所以便经常都会接济吴氏一些银两。平氏更是送钱送物,赵姨娘私下里也常常送些私房钱,吴氏的手头,还算是比较阔绰。然而她骨子里到底是个精明算计的,这些钱,她只舍得给百里林霜花,花在自己的身上,却总觉得糟蹋了。这几年,若不是为了能给百里林霜寻门好亲,吴氏是死都舍不得给自己花钱的。但为了闺女的面子,吴氏少不得也购置了几样行头,所以看起来也算还是比较小康。 “夫人您是买料子,还是裁衣裳?是给您裁,还是给别的什么人裁?”到底是玉裳坊的店掌柜,一眼就瞧出来吴氏绝不是那种舍得给自己花钱的人,所以才有这一问。 吴氏倒也不介意,自是道:“给我女儿做两件衣裳,都说你们新来了一位大裁缝,手艺很是了得,给我瞧瞧那位师傅做的样衣。” 闻听吴氏点名就要大裁缝的手笔,掌柜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摊开手掌指向一个楼梯,道:“桂师傅的样衣在二楼,您且慢上。” 因为玉裳坊不仅做女人的衣裳,还做男人的。大商虽然民风开放,但也不至于开放到连男女裁都混搭的地步,所以一层是男子的衣裳,二层,才是女子的。 吴氏点了点头,正欲上楼,却突然听到掌柜惊唤了一声:“冯夫人!” 掌柜的声音里满是惊喜恭敬,可谓狗腿得很。而这一声热情洋溢的呼唤也让吴氏的脚步顿了一顿。 冯夫人? 吴氏的心头动了一动,她转头瞧去,但见门口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位妇人。走在最前面的妇人大约四十岁上下,生得丰容丽色,十分的端庄富贵。她的皮肤胶好,一头黑发丰盈,挽在脑后盘成一个祥云髻,头上别着金镶玉蟾宫折桂分心,和嵌绿松石花形金簪,髻间还插着几枚赤金梅花钿。她的耳朵上戴着嵌红宝石花形金耳环,项间一个赤金盘螭巊珞圈。黛蓝色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被一条绣着金线的碧色腰带束着,腰带上系着的流云百蝠羊脂玉佩质地通透,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滴出水来。而随着这妇人不经意之间的举手动作,她手上戴着的一对蓝白琉璃珠镶嵌金镯便明晃晃地闪着,几乎晃花了吴氏的眼睛。 这身行头,至少就值五千两,这还是保守估计!吴氏真心羡慕忌妒恨,这是谁家的败家娘们,竟把这么多钱都贴到身上到处走,也不怕被人劫了去! 不过,掌柜却称她做冯夫人……在秀城,能这么又钱又姓冯的…… 难道是三大望族之一的冯家吗? 吴氏的眼睛顿时睁得圆了。 但见掌柜点头哈腰地问道:“这是哪门香风,把冯夫人您刮来了!您可是有日子没光临了呢!” “这阵子事太多,自然也就没往这边走,”冯夫人咯咯的笑着,笑声自是颇为干脆,她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妇人,道,“这不,我表妹才来锦城,我听说你们家新来了位大师傅,就赶紧拉着我表妹巴巴的给你送钱来了。你可要把最好的布料都呈上来,我表妹,有得是钱。” 说罢,又干干脆脆地笑了起来。 吴氏素来讨厌过于开朗的人,尤其又在外面笑得这般大声,然而她毕竟出身于商户之家,对于有钱人还是十分感兴趣的。于是她便顺着冯夫人指的方向看过去,然而待她看到此人的时候,脸色却突然大变。 这是一个穿着相当高调的妇人,比冯夫人简直要高调上万倍。且不论她脑袋上插着的金饰会不会压扁她的脑袋,也不说她十个指头上戴的戒指能不能勒折了她的指头,单说那身大绿色的金丝织锦服,和大红色的撒花纯面百褶裙这种新鲜到足以把人眼睛晃瞎的搭配,就足以说明了这个人的高调和彪悍。 这个人的嗓门可是比冯夫人还要爽朗,她捂着嘴巴嘎嘎地笑着,道:“哎呦,我的表姐,这知道的是你陪我来裁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托儿呢!” 话音一落,众人便都笑了起来。 吴氏却是笑不出来,不仅笑不出来,她的脸色甚至堪比白纸还要白。她转过身,正欲藏到角落里去的时候,那个大嗓门的妇人却突然发现了吴氏,立刻亮起嗓门叫道:“哟,这不是百里家的三夫人吗?” 吴氏的脑袋“嗡”地一声响。 事到如今,她便是想要逃都逃不掉了,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来,僵着一张脸转了过来。 “三夫人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妇人说着,便走了过来。 吴氏如临大敌。她警惕地瞧着这妇人,心中警铃声大作。她可不记得何时曾与这死女人有这么亲近过,居然还能这般亲切地迎上来,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见吴氏不说话,只是瞪着一双眼睛死盯着自己,妇人不禁捂着嘴巴,再次嘎嘎地笑起来:“怎么,三夫人不认识我了?我是王家的二儿媳妇,张氏呀。” 张氏,我怎么能不认识你!你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吴氏冷冷地瞧着张氏,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如果说,吴氏的名声在玉城并不好听,那么张氏也差得不多。只不过,吴氏是因为跟百里仁德成亲前就做了爱做的事,又未婚先孕,所以被玉城的人知晓。而张氏,则因为她这一张破嘴,而在整个玉城闻名遐迩。 第242章 冯夫人的阴谋(中) 张氏,她能把白的说成是黑的,黑的说成是紫的,紫的说成是绿的,绿的说成是七彩虹的。但凡是秘密,只要张氏知道了,那么整个玉城就都知道了。一个鸡蛋都能被张氏说成是猴子下的猕猴桃,这样的妇人……你怕不怕? 在面对这样一个最喜欢饶舌的妇人,或许你会说你不怕。但是,吴氏怕。 佛法有云:心无挂碍,则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意思是你若心里没有牵挂与顾忌,便没有了恐惧。 但是吴氏有。 她恐惧便是她的过去,她的顾忌是她的女儿。她之所以来到锦城,目的自然是为了摆脱在玉城的恶劣名声,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过去,更没有人会因为她那坏了的名声而累及她女儿的地方。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认识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张氏。 吴氏还记得先前在玉城的时候,玉城新搬来了一户姓单的人家。那人家虽是个商户,但为人还算正派,单夫人于氏十分的和善。而且最重要的是,于氏有一个儿子年方十七,尚未定亲。尚未定亲啊啊啊!这对于吴氏来说是一个多么好的消息!于是她想尽办法与于氏结交,事实证明,只要吴氏想,她完全可以把自己伪装成为一个既大方又随和的妇人。吴氏又是送首饰又是送吃的,很快便与于氏打得火热,吴氏还趁机见了那位单公子。单公子虽算不上一表人才,但长得倒也素净清爽,更何况又是嫡子。吴氏盘算了一下,纵然单家不过是个商户,但若是家里的人好,百里林霜也不算吃亏。反正跟身家比起来,还是生活得幸福最为重要。吴氏合计了几番,便寻了个机会小小的暗示了于氏一下。于氏能够攀上百里家这么个书香门第自然是高举双手双脚的赞成,两个女人正待对这件好事进行下一步商谈的时候,张氏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她背地里将吴氏所有的一切都给这位于氏讲了,不仅讲了,为了让故事显得更加曲折离奇骇人听闻,张氏使尽了编故事的本事,添油加醋,把个于氏听得一愣一愣的。未了,张氏还感慨一声: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要不是百里家那位三爷的娘也是个上赶着倒贴男人的,也不至于到他们这一代又上演了这一出。要不然怎么说……龙生龙凤生凤呢,这老鼠的儿子啊,就只会打洞……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于氏脸色煞白,当即便决定绝对不能跟百里家结亲,不仅如此,她也再不能与吴氏交往! 于是乎,吴氏苦心筹谋的一桩好闲事,就这样在张氏的上窜下跳之下泡了汤。吴氏这个气,若不是被百里仁德拦着,她恨不能冲出去撕烂了张氏的那张嘴。 然而让她生气的,除了张氏这个贱妇缺德之外,还心疼她送给于氏的那些东西。那芳雅斋的点心和巧心铺的首饰,都是平素里连她都舍不得去消费的。天知道她是忍了多大的痛才舍得割肉的,没想到都添合了于氏那个白眼狼! 为此,吴氏大病一场,躺在床上整整五天。直到感觉到过意不去的于氏将那些东西都送了回来(吃的除外),吴氏才算是心下略略的宽解了些。 都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然而这一刻,当吴氏遇到张氏的时候,感觉到的不是气愤,而是恐惧。 她知道,绝对不能让张氏知道自己来到锦城的目的,绝对! 吴氏脸色如此难看,张氏却是半点觉悟都没有,还嘎嘎地笑着上前,问道:“真想不到能在这儿遇到了熟人,三夫人你怎么到锦城来了?” 嘴里问着,张氏还亲切地伸出手来要拉吴氏的手。 吴氏心里一阵厌恶,当即便后退半步,躲开了张氏,冷声道:“路过而已。” “哎呦,三夫人真是爱说笑,锦城明明是百里家的一份产业,怎么就是路过了。”说罢,张氏又嘎嘎地笑了起来。 吴氏的黄脸一阵抽搐,心里那个气,你什么都知道还明知故问,根本就是在找茬! 吴氏自是懒得理这个缺心眼儿的张氏,口道冷淡道:“我先告辞了。”便要往外走。而张氏却拉住了吴氏,道:“三夫人怎么就走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我表姐认识。要说我表姐在锦城当地也是跟百里家颇有交情的,她正是‘丰裕农庄’的冯员外之妻。” 果然是冯家的夫人! 吴氏的心头一凛,眼睛也当即便亮了起来。 冯夫人自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边不禁绽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她自是迎上去,亲切地拉住了吴氏的手,道:“我方才就瞧着妹妹你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经我这表妹一说才反应过来,可不正是百里家的三夫人吗!咱们先前也是见过的,只是太多年了,我只记得妹妹,妹妹却不记得我了。” 这一番睁着眼睛编的瞎话真可谓是要多瞎就有多瞎,但这样的一番话听在吴氏的耳朵里,却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舒坦劲儿。 然而心里舒坦,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来得及跟上,吴氏自是僵硬地咧了咧嘴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正好咱们遇上了,不如一起喝喝茶,叙叙旧,一会儿再来瞧衣裳好了。反正玉裳坊也不能长腿儿跑了。”张氏笑道。 玉裳坊的掌柜心里叫苦不迭,他先前见冯夫人上门,又带了个有钱的夫人来,本以为能有笔大买卖能赚,谁想到这话没说上几句,人家便遇到了故人,好好的生意就这么做不成了,真是晦气! 不过,冯夫人怎么说也是玉裳坊的大客户,在自己的地盘上遇到了故人,不表示表示也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那掌柜便强作笑脸,道:“看起来今日是个喜日子,几位夫人都到玉裳坊来,又是许久不曾见的故人,可真教我玉裳坊也跟着沾了喜气。不如这样,几位就到隔壁的‘清雅茶楼’喝茶,账就记到我们玉裳坊的账上,回头您几位若得了闲,再来瞧衣裳不迟。” 有吃有喝,还不用花钱! 吴氏的眼睛顿时亮了,这便宜不占,岂不等于是个傻子?去,说什么也得去呀! 见吴氏的表情欣喜,冯夫人不禁抿了抿嘴唇,她与张氏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得逞的笑意。 这第一步棋,赢了。 第243章 冯夫人的阴谋(下) 吴氏心里那叫一个舒坦,自从嫁到百里家以来,十几年了,从来都没有这么舒坦过。 有人请吃请喝,竟然不用花钱,而且还有人捧着她,讨好她,这种感觉,才叫人生啊有没有! “来来,妹妹,尝一块点心。这种玉凤甜玉糕的味道可是好吃,我每次都要唤下人来儿给我买呢。一会你回去,也包回去一盒带给姑娘们尝尝。”冯夫人说着,亲自夹了一块点心给吴氏。 吴氏瞧着这块玉凤甜玉糕,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有吃有喝还有得拿,哎哟吴氏别提有多开心了。她自是喜不自禁地点头,道:“多谢冯夫人。” “说什么冯夫人这样的话!”冯夫人闻听吴氏这般唤她,不禁绷住了脸,嗔道,“你我虽然先前只见过一面,但却是十分的投缘。我也是真心拿你当自家的妹子看的,怎么就叫得这般生疏!” 这…… 说实话,吴氏确实没有印象见过冯夫人,而冯夫人这会子这般殷勤倍至,倒教吴氏颇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她心中还是难免有些狐疑的。按说冯家和百里家虽无过节,但素来不甚和睦,冯夫人的态度,根本就是一副有事相求的样子,但却又是什么呢? 看吴氏的脸上有些思量神色,张氏急忙笑道:“三夫人跟我表姐这般投缘,不如就以姐妹相称好了。三夫人你是不知道,我表姐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只是素来眼界高,能让她看上的人还真是不多呢。” “可是呢。”冯夫人笑着点头道,“我就是瞧着妹妹顺眼,想跟妹妹亲近亲近。” 冯夫人原本以为这个吴氏是个好忽悠的,却没想到这女人见便宜就占,却没有轻易上套,便料定吴氏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想要搞定她,就必须亮出自己的底牌。 不过,身为冯府的正牌夫人,冯夫人可是准备了足够的筹码的。 正说着话,冯夫人忽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听说妹妹家有个千金,今年多大了?” 闻听冯夫人提起百里林霜,冯夫人的心下便是一凛,她迟疑了一下,又干巴巴地道:“今年正值二八。” “二八之龄,豆蔻年华,好,真好啊。”冯夫人一脸慈爱地感慨,又问,“可曾定亲了?” 定亲! 吴氏的眼睛却是一亮。 是了是了,她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她有一个女儿,可是冯家却是有一个嫡亲的公子冯子明啊!听说这个冯子明不仅相貌英俊,还是当家的少主,这样的条件,若是真的能跟林霜凑成一对,那岂不是天大的喜事!不过…… 吴氏充满了防备地看了一眼张氏,却并没有说话。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张氏乱嚼舌根,将自家的情况都告诉了冯夫人。一旦如此,那么她想要给林霜在锦城寻上一门好亲的计划可就全都泡汤了! 见吴氏的脸色这般不好,张氏自然明白这一切都是由自己当年做的那件事引起的,当即便有些尴尬。然而像张氏这样的女人自然早就把自己的脸皮练得比铜墙铁壁还要厚,自是笑着替吴氏答道:“还没定亲呢。要说我们林霜姑娘那可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不仅相貌好,脾气禀性也是一等一的好。” 哎? 吴氏可是相当意外能听到张氏这般替自己说话,不禁意外地瞧了张氏一眼。但张氏这张嘴,不把牛皮吹到破,是从来不会摆口的,她自是鼓着腮帮子继续吹道:“可不是我夸林霜,回头表妹看到就知道了,那样的一个好孩子,不知道谁家能有这个福分摊上!哎呦哟,可惜我家柱儿就是太小,不然早就攀上百里家的这门亲了!” 等一下!张氏竟然说,要冯夫人亲自看林霜! 这句话像一记闪电在吴氏的脑袋正上方闪过,将她的脑子照得雪亮雪亮的! 是了,是了,怪不得冯夫人这般有心亲近自己,弄了半天,是要将林霜许给她的儿子冯子明! 吴氏的一颗心顿时乐开了花,自也顾不得藏她的瓜子牙,当即便咧开嘴笑道:“要说我家闺女好,那我可是一点都不必谦虚。我家林霜的相貌好,个子又高,性情也是极佳的。将来嫁到婆家,也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说句不客气的话,冯夫人若是能摊上我家闺女这般好的儿媳,准是能叫四里八乡的人都羡慕的!” 什、什么? 冯夫人只觉脑袋“嗡”地一声响,整个人都石化在了当场。就连张氏的嘴角也抽了一抽,恨不能当场就翻个白眼给吴氏。 冯夫人更是满心的鄙夷,她吴氏是个什么货色?百里林霜又是个什么家世,如何能衬得上她那玉树临风的儿子!亏她先前还以为这个吴氏是个有脑子的,却没想到脑洞开得这般大,大得都想把冯家的当家少主惦记进去。真是谁都想奔着天鹅肉使劲,也不看看自己是在哪蹲着的货色! 心里这样想,冯夫人的面上却没显露出来,自是笑道:“我倒是这么想,可有这个呀!” 啥?没这个命?没这个命你跟我扯这个臭氧层干啥? 吴氏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就连嘴角也拉耸下来,自是拿了一块糕点往嘴里送,连看都懒得看冯夫人一眼了。 冯夫人心里那个气,不过她可是有任务在身的人,不搞定吴氏是绝不会罢手的。当即又笑道:“不过,我可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 哦? 吴氏举起一块糕点到嘴边刚要咬下去,闻听冯夫人这般说,便停住了手。 冯夫人见有门儿,便继续道:“那个人就是我的亲外甥!我妹子比我命好,嫁到京城的一户官宦之家去了,我这个外甥也真是优秀,才二十四,就考中了举人。明年就是京考了,我外甥拜在了翰林学士李子扬的门下,听说李大人很是赏识他,早就断言他是能考进二甲的!妹妹你想想,这样的一个好孩子,是不是前途无量?” 举人! 京城! 二甲! 吴氏晕了,晕得很彻底,非常,非常的彻底。 第244章 张氏的迷魂汤 冯夫人眼看着吴氏的表情起了变化,便知道她今儿这一出戏,已然唱得圆满了。于是她笑意盈盈地站起来,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来。” 说罢,她自是欠身走出了清雅茶楼特意为她们准备的单间儿。 吴氏刚刚被吊起了胃口,便被扔在了当场,不禁有些发懵,然而她又不好硬将冯夫人拉回来,只得坐在那里,瞪着眼睛发呆。 张氏瞧见吴氏这个呆相,不禁流露出吹鄙夷表情。但由于她是冯夫人找来同台唱戏的,便少不得做出亲切的姿态来,上前拉住了吴氏的手,道:“姐姐,你可还是在怪我当年与于氏多说了几句,便使得林霜的亲事告吹的事?” 有些事情,素来只有心知肚明,吴氏却没想到张氏会摊到面儿上来说,未免有些尴尬。她心里自然是怪张氏的,可是眼下张氏是跟冯夫人一起的,又有百里林霜的亲事勾着,自然也不好张口痛骂张氏,只是悻悻地道:“只是那两个孩子没有缘分了……” “唉,我就知道姐姐你心里是怨我的。但其实,姐姐你是误会我了。” 误会? 吴氏疑惑地瞧着张氏,见张氏叹了口气,萋萋艾艾地道:“姐姐你难道就从来没怀疑过于氏为什么会搬到秀城吗?” “为什么?”张氏的这个问题,倒是吴氏没想过的,她自是摇了摇头。 张氏见状,立刻做了个震惊的表情,道:“你竟不知道!唉,也怨不得你不知道,于氏是断然不会告诉你的了。但我是知道的哎,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们家在安城当然是再待不下去的!” “到底是什么事啊,还至于到待不下去的地步?”见张氏说得这般煞有介事,吴氏不免好奇起来。 “说起这个,可就真是邪了门儿了!”张氏立刻来了精神,自是眉飞色舞地讲道:“要说于氏的儿子可真不是个东西!先前他在安城的时候,就因为他跟一户姓沈的姑娘私相收授闹得满城风雨。人家沈姑娘也是定了亲的人,闹成这样,也少不得要退了亲,跟他成亲。可谁知道那孩子竟负了心,说什么沈姑娘家世与自己家差得太远,当初他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下的错误,就算是娶了沈姑娘,也不能做正妻,只能个妾!哎呦哟,这可就是缺了大德了!人家沈家就算是家世不如于家,可好歹也是个清白的人家,哪里能受这个委屈?沈姑娘更是刚烈,得知消息的当天便投了井!好好儿的一个姑娘,当成宝捧在手心儿养到大,就这么没了,沈家哪能善罢干休?自是抬着棺材在于家门口架起了灵堂,还将他们告到了衙门。这事闹得哟,整个安城的人都知道了!后来呢,也不知道于家到底花了多少银子,才把事情摆平。但安城是待不下去了,因为在秀城还有个店铺,这不才搬到秀城来了?” 听张氏这么一说,吴氏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竟是会有这样的事!” “可不!”张氏一拍大腿,骂道,“要说于氏可真是蛇蝎心肠,竟要骗姐姐你这样的好人!就他们家儿子那种负心人,咱们怎么能把林霜嫁过去?那不是摆明了在把林霜往火坑里推吗?” 吴氏越听越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这个天煞的于氏,竟有这种阴损的心思!” 怪不得吴氏曾经在问于氏为什么突然搬到秀城来的时候,于氏支支吾吾地解释不出原委,却原来所有的原因都在这儿!吴氏真是气得要命,若她早知道于氏存心要骗她,铁定不会轻饶了这个贱人,哪里还会在这门亲事黄了之后着急上火得要死要活的? “可不就是呢!”张氏也跟着义愤填膺地叫嚷起来,“亏得我知道他们家在安城的底,所以就把话给她摆明了,说咱们百里家朝廷里是有人的,到时候知道你们家在安城的事儿,还不得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把个于氏唬得当场脸色大变,这不,就再不敢跟你亲近了?” “原来是这样!”吴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竟有她不知道的这么些事儿,而如果不是张氏,她可能早就把林霜嫁过去了!吴氏感动得拉住了张氏的手,道:“多亏了妹妹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却不说与我听!要不是你,林霜可真就跳进火坑了呀!” “姐姐说得哪儿的话呀!”张氏连连摇头,态度那叫一个谦虚,“人都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我这怎么说也是毁了林霜的一桩姻缘。我心里总觉得对姐姐愧得慌,这不这回到锦城来,还跟我表姐说这档子事儿呢。说起来,倒是巧了,我另一个表姐的儿子,也算是我的外甥还没定亲,也找到了她的头上,让她给参谋呢!姐姐,要说我这个外甥真真儿是个好的,先前非要先立业后成亲,说什么考不中举人就决不定亲。你说说,这样好的男儿,到哪儿找去!” 吴氏被张氏的一番话说得连连点头,她几乎可以认定,张氏口中的这个外甥,乃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天地泣鬼神的超级无敌如意郎君。如果她们家百里林霜不嫁给这位公子,那普天之下就没有男人值得嫁了! 这么一想,吴氏就恨不能立刻把这桩亲事给定下来。 就在吴氏心中的念头刚刚萌芽之际,冯夫人回来了。张氏朝着吴氏使了一个眼色,吴氏立刻满面笑容地迎上了冯夫人。 “姐姐,您喝茶。” “哎呦,姐姐,您快尝尝这块糕点,我刚才尝过了,好吃,好吃得紧!” 这会子的吴氏,那可真叫一个热情洋溢,仿佛眨眼之间便化成了爱心小天使开心大姨妈。她一会儿给冯夫人倒茶,一会儿给冯夫人夹点心,服务那叫一个周到,态度那叫一个亲切,把个冯夫人哄得满面笑容。 这次的相聚在愉快的气氛中划上了圆满的句号,双方都对彼此的印象好到了极点(至少吴氏是如此)。临行之前,冯夫人给吴氏包了好几样精致的点心,并且定下了下次相见的时间:“妹妹,依我看,好事赶早不赶晚。今儿我就派人去找我妹妹,教她带着我外甥来一趟锦城,反正我们这离京城也不远。明儿你若有时间,就带着林霜来玉裳坊量衣裳。我也让我妹妹和外甥过来,咱们也不说甚么相亲的话,就自当是双方随便打个照面,若能成呢,皆大欢喜,若不能成呢,咱们谁也别往心里去,你看可好?” 这会子的吴氏哪里还会说别的话?自是“好,好。”地说个没完。 “那就这么定了!”冯夫人笑着拍了拍吴氏的手,刚要走,忽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哟,说到这儿,我还想起来了,这种会面的事,可不能只教姑娘家一个人来,林霜毕竟是一个姑娘家,若真有些有心人编派什么闲话儿,总是不好。不如你带上紫苏姑娘一起来罢,好歹紫苏姑娘是百里家的当家,有她在,也能给你壮个脸面不是?再者说,人多了,自不怕遭人闲话,况且这事成与不成都在两说,别再给林霜这孩子的心里造成什么负担,到时候我这个当姨的可就对不住孩子了。这裁衣裳的银两嘛,就全都由我出了!妹妹你说可好?” 难得冯夫人将事情想得这么周全,而且,连裁衣裳的钱都包了,这里外里就省了一大笔钱。吴氏感动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自是重重点头,感激零泣地道了一声:“好!” 第245章 紫苏入套(上) 去“玉裳坊”裁衣裳这件事,就这样提上了日程。 对于吴氏这般热情的招待,紫苏表示十分的不适应。素来单纯的肖氏也有些不适应,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既然人家吴氏一片好心要给紫苏裁衣裳,拒绝人家又不太好。肖氏想了想,便道:“不如这样,我们回头给林霜购置几样首饰送给她,也算作是将人情还回来,你看可好?” “这倒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咱们的银两购置首饰的话……会不会够……”现在紫苏最烦恼的事情就是提钱,百里祖宅刚刚步入正轨,但前期根本就是在付出,想要收获,至少要等到八九月的秋季。虽然前阵子百里文英给了她一些银两,可是除却麦种和购置其他粮食作物的钱,还买了一些菜种,再加上增加人手、购置马车,还有现在住进来的这些七七八八的亲戚们,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都是好大一笔钱的开销。所以紫苏真心不知道,还有多少剩余可以购置首饰。 紫苏思量着,沉吟道:“再者,首饰这种东西,可全是靠银两堆的。少了不好看,多了又太铺张,我真是担心账上的银两不够呢。况且过几日宋先生就到了,给锦鳞的学费也是要出的。” 闻听紫苏这么一说,肖氏也开始愁怅了起来。 “这事有什么好愁的,”母女两个正商量的工夫,门外传来了一阵笑声,却是百里文秀走了进来。回到百里祖宅的这段时日,每天百里文秀的膳食都是紫苏亲自给她开的药膳方子,再由郭大娘亲自掌厨调理。所以才不过十几日的工夫,百里文秀的气色自是一天比一天更好,先前还瘦骨嶙峋的,如今的面容已然渐渐地丰润起来,气色也一天好过一天。她自是信步走了进来,笑着对肖氏和紫苏道,“瞧瞧你们两个,有甚么大不了,还值得这般愁的!昨儿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两锭银锞子和几样宝石,乃是玉山在世的时候留下的。当初他想给我打造几套首饰,我总嫌他俗气,整天不是首饰就是宝石的,见天儿的摆弄这些,也不嫌烦得慌。他闻我这般说,也就没再动这个心思,就把东西都留了下来。今儿这么一看,倒是留着了,不如就给紫苏和林霜一人打一套首饰,也不用说是我给的,就全当是大嫂送的,就成了。” 肖氏闻听,立刻摇头拒绝:“这怎么成!再怎么着也不能拿你的贴己做这般用途,你且自己留着,日后逸轩用钱的地方还多了去。” 百里文秀闻听,立刻笑了:“大嫂,瞧你这话说的,难道我还缺钱吗?要我说,大嫂你可千万别存着我们孤儿寡母难度日的念头。要知道钱玉山这个短命鬼当初诳我嫁进门,也是亏了我的,我耗了大半辈子在他身上,后半辈子他自然就得用钱来补。所以我呀,最不缺的,就是钱。” 说着,她转头对苏嬷嬷道:“苏嬷嬷,你去把那两锭银锞子拿来,再取红、蓝宝石各两块,给紫苏和林霜打首饰。” 苏嬷嬷立刻点头,转身去了。 肖氏和紫苏对视一眼,都不禁流露出无语之意。没办法,土豪的人生不需要解释,你只需要知道,土豪都有很多钱,很多很多钱,当一个土豪看上你,并且想跟你做朋友的时候,别犹豫,从了吧。 百里文秀今日心情显然大好,不,应该说,自从她打了李松明之后,心情就一天比一天好。或许是将积压在心头多年的恨意都发泄了出去,百里文秀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与先前那个暴戾偏激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百里文秀坐在肖氏的旁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紫苏,且豪爽地道:“拿着。” 紫苏奇怪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脸色顿时大变。她这才发现,这东西乃是一迭银票!货真价实的银票,而且每一张都有百两,整整一迭,至少有十张! “姑姑,你这是干什么?” 如果说刚才只是百里文秀想要替紫苏解围,那么现在,可就真的让紫苏惊讶了。她立刻站起来,将这些银票推还给了百里文秀:“姑姑,这钱我是绝不能收呢!” 肖氏也道:“是呀,文秀,你这是干什么。咱们祖宅也不是没有钱,怎么使得你拿钱?” “怎么就使不得?”百里文秀笑道,“自我来了祖宅之后,吃的喝的,不都是钱?这倒是小数,单说我和轩儿每日所吃的药材,也是笔不小的投入,这些,不都是从祖宅的账上走的?大嫂,莫不是你认为我百里文秀是个不识好歹、贪图便宜的?我到咱们祖宅上来,可不是为了靠祖宅来养活的。日后,我每个月都上交到账上一千两算作家用。我自己院里的小厨房和人员的开支,就由我自己来付,大嫂你看可好?” 肖氏顿时怔了:“文秀,你这是……” 百里文秀继续道:“大嫂,紫苏,你们能将我们母子二人接回来,给我们一个容身之所,我便已然是感激。若是没有你们,轩儿的命和我的命,恐怕都已然是没了……但居家过日子,柴米油盐都是消耗,都是要花钱的。大嫂若是连这些钱都不收,要我如何能在祖宅上住得安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这钱若再不收,也就不合适了。百里文秀并非没有良心的人,这段时间她和钱逸轩吃的用的,样样都是最好的。钱逸轩所用的东西甚至比锦鳞的还要好,按说小孩子都爱争宠,但对自己的这个表哥,锦鳞还是十分敬重的,经常会带着自己的好吃的巴巴地跑来送给钱逸轩,两个人要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钱逸轩先前在钱家的时候,每天都被锁在霖苑,别说是同龄人,就是连外人都见不了几个。可是现在,他有锦鳞,有周正人,有孙孝林,这么多朋友,别提有多高兴了。每天都是笑意盈盈的,医生也根据钱逸轩的身体素质教他一些武功,钱逸轩的身体是一天好似一天,更是恢复了一个孩子应该有的活泼快乐。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感动着百里文秀,她知道,百里祖宅是他们母子最安全的避风港湾,更是他们最有力的支柱。只有在这里,他们才是最安全的最温暖的,也只有在这里,钱逸轩才能够无忧无虑地长大。 因为有根,有心,被爱、被关怀的孩子,才最坚强。 第246章 紫苏入套(中) 百里文秀的心意最终感动了紫苏也感动了肖氏,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不过,肖氏坚持不能把银锞子说成是自己的,只说银锞子由百里文秀出,而打首饰的钱则由长房出。 如此一来,姑娘们的夏季打扮计划便已然制定成功,最高兴的莫过于吴氏了。她不用花一分钱,百里林霜便得了两套衣裳,一套首饰,外加一个货真价实的如意女婿。哎呦,这世上哪里找这么美的事情去!吴氏自是乐得整整一天都露着她的瓜子牙,对百里仁德的态度也是好得不能再好,好得直让百里仁德的头皮直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足足两三层。 “我说夫人,到底是什么好事,竟能这么高兴?”百里仁德狐疑地问。 “自然是大好事!”其实吴氏早就在等着百里仁德问她了,这会子见百里仁德终于问了,自是兴奋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他讲了一遍。 到底是男人,百里仁德还是察觉出了这里面不对劲的地方,他思量着,缓声道:“事倒是好事,不过,冯家的人为什么非要带上紫苏?万一到时候那家的人没看上林霜,倒看上紫苏了,这事可要怎么办才好?” 话音一落,吴氏便气得一巴掌拍在百里仁德的身上,打得他“哎呦”一声大叫,自是离他的母老虎老婆远远的,不敢再靠前了。 “你还真是蠢!就百里紫苏那瘦得跟个竹竿子似的模样,怎么能比得过咱们家的林霜!论模样论个头论品性,紫苏哪儿比林霜强?你这是灭自己家的威风,长人家的锐气,你知不知道!”吴氏扬起巴掌想要去教训百里仁德,怎耐百里仁德早就躲得远远儿的,根本够不着。吴氏无奈,只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继续道:“再者说,你难道忘了吗?紫苏,那是定了亲的。想那威远侯是什么样的人家?他们冯家就算是再有钱有势,可还没有这个胆子敢得罪威远侯府,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有道理!”百里仁德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一高兴,就忘了要跟吴氏保持安全距离,自是兴冲冲地奔过来,笑道,“夫人,还是你最聪明!” “所以我说你根本就是一肚子草的蠢货!我当年怎么就看上你了?我怎么眼睛就那么瞎,看上你了?”一想起当年的事,吴氏就气得七窍生烟,自是举起手用力地揪着百里仁德的耳朵,开始骂,把个百里仁德疼得哇呀乱叫。 可惜,以吴氏的智商完全不明白,在某些情况下,婚约这种事情,是完全可以作废的。而冯家之所以并不在乎紫苏到底有没有婚约,定没定亲,恰恰就是因为他们志在必得。为了能够达到目的,他们所要做的,就是一招致命,一举拿下百里紫苏。 这一切,都是吴氏完全想不到的,也幸亏她想不到,才让她得以过个痛快的一天。 这一天,三房那边自是闹哄哄的吵个没完。紫苏却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去问问“柿子”自己那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然而明天又是要跟百里林霜出去,恐怕也去不得“柿子”那里,这饭送不上,事情也问不明白。由于冯子明闹的那一出,紫苏现在是真心不敢轻易出去了,古代又没有电话,真个儿是烦死人。 紫苏的心里烦,嘴巴自也是噘了一天。 然而傍晚时分,翠兰却匆匆地跑进屋子,告诉紫苏门外有人求见。 “是什么人?”紫苏皱眉问道。 她这几天一直在思量,要怎么让冯子明长长教训。毕竟吃亏上当这种事情,从来就不是紫苏的处事风格。但是,祖宅实在没有能够听凭紫苏差遣的人,更何况现在的紫苏,正如丁嬷嬷先前所说,被无数双诡异的眼睛在暗中盯着。出了这样的事情,万一走漏了风声,弄得人尽皆知,紫苏的处境必定十分艰难。而一旦情况变成了这样,就更是中了冯子明的下怀! 所以现在的紫苏,只能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她必须谨慎又谨慎,小心又小心。然而面对紫苏的提问,翠兰却只是红着脸,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伸手指着外面,道:“大小姐去去便知。” 说罢,便跑了出去。 这是在搞什么鬼啊? 紫苏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便不禁站起身来走向门外。想来,这是在百里祖宅,就算冯子明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里放肆。更何况,若真有什么问题的话,翠兰恐怕也不会巴巴地奔进来找自己。 这样想着,紫苏便走向了大门,然而等她看到站在门外等候自己的人时,却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阮三,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还真怪不得紫苏会笑出声,这会子站在门外的阮三很是有创意地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年轻的道士。他穿着一件青色的道袍,所有的头发都拢在脑袋上方,被一枚青木簪子绾住,还真的是颇有些玉树临风,飘飘欲仙的模样。 平素里有“柿子”这个大冰块的强大气场镇着,所以会让人下意识的忽略其他人。而阮三平时也总是穿着铠甲,还真看不出他真实的模样,这会子脱了那身厚重的铁皮,展露了他的真实模样,倒还蛮令人惊艳的。 面对一脸笑容的紫苏,阮三的脸便是红了一红,他板着脸颇干巴巴地道:“百里姑娘,我们世子让我传个口信给你。” 口信? 让自己的属下玩cosplay,扮道士,就是为了给我传个口信? 哇塞,这位“柿子”同学还真是蛮有情趣的,噗。 瞧着紫苏这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阮三在心里不由得翻了n个白眼。他真就不明白了,有那么多上赶着追求世子的女子世子不要,偏偏就看中了这个没个正形的百里大小姐,真是让人大跌眼镜。这位百里大小姐除上一张脸长得秀美可人之外,哪里还有一点可取之处?一天天风风火火跑来跑去不说,还整天嘻嘻哈哈的,这样不稳当的姑娘,将来就算娶回家也是有够烦人的。 这么一想,阮三的脸上便流露出了几许不快。 第247章 紫苏入套(下) “百里姑娘,世子托我告诉你:安心调养,他自会安排好一切。” 阮三真心不愿意在紫苏的门口浪费时间,只想早早交待了任务回骁骑营。 在想到世子交待给阮三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的温情,阮三便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他跟随世子征战沙场多年,手刃过敌军将领,斩杀过三千敌兵,吹过风水喝过冷水,一步步从尸山血海走过来,却何况见过世子脸上有过一丝温情! 。这就好比一只狮子突然间开始吃素,一个猛男突然间系上了粉色蝴蝶结一般,让阮三的脊背都是一阵阵的发凉。 吓人,太吓人了! 然而就是这凝聚着世子无限温情的一句话,眼前这位百里姑娘听了之后,竟流露出一脸的茫然来,仿佛她根本就不明白世子在讲什么。 阮三顿时怒从中来,他自是冷眼看着紫苏,不悦道:“百里姑娘,口信已经传到,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多一秒都不愿再待。 紫苏瞧着阮三离开,自也是十分的莫名其妙。关于那一天的事情,在紫苏的脑海里基本上没有留下什么记忆。除了冯子明派出黑鹰想要将自己抓回去,而且自己中了冯子明的迷魂药,紧接着便被“柿子”救走。后来的事情,她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柿子”说,要紫苏好好调养身子,这倒是可以理解。不过,又说“一切由他来安排”……他到底要安排什么呢?紫苏猜不透,真真儿的猜不透。 紫苏抹了抹鼻子,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猜不透的事,也没必要浪费这个脑细胞想了。有这时间,不如做点爱做的事情,哦哈哈。 这样想着,紫苏便转过身,朝着院子走去。然而在她一转身之际,却突然发现在门后探出来一只肉嘟嘟的脑袋瓜儿。这脑袋瓜儿的主人正朝着阮三离开的方向瞧着,脸上挂着一片羞涩的红晕,目光却痴迷得紧,甚至连紫苏走到她身边都浑然不觉。 这肉脸的主人不是包子妞翠兰又是何人? “喂!”紫苏凑到翠兰的耳畔,突然大叫了一声。 “妈呀!”翠兰被紫苏唬了一跳,自是吓得大叫出声,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然而当她看清来的人是紫苏的时候,又不觉拍着胸口道:“原来是大小姐,吓死奴婢了!” “嘁,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在这里害怕个什么劲儿?”紫苏说着,又故意指着阮三离开的方向,打趣道,“该不会是你光顾着看美男子,整个人都傻掉了吧?” 紫苏的话让翠兰一惊,她忙不迭跳起来,拼命的摇头道:“没有没有大小姐您在说什么呢翠兰绝对不可能也真的没有这个心思去欣赏什么美男翠兰是一心一心要伺候大小姐一辈子绝对不会有二心的!” 翠兰只要一捉急,说话就会不加标点符号地往外蹦,堪比古代华少,气死快嘴何何没商量。 紫苏笑出了声:“好了好了,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紧张。” 说着,她拍了拍翠兰,就往院里走。然而翠兰却又突然叫住了紫苏:“大小姐!” “嗯?” “内什么……大小姐,奴婢想问问,那是哪位道士是在哪个道观哈?内什么,奴婢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奴婢没想去他所在的道观上香也没想去他所在的道观找他真的没有真的翠兰可以发誓!”紫苏瞧着翠兰的脸涨得通红通红,好似一只煮熟的大番薯,心里真是乐不可支。不过,她自然不可能告诉翠兰阮三的真实身份,只是故做神秘地说了一声:“保密。”便自顾自地走了。 看着紫苏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了,翠兰不但不恼,反而一脸倾慕地感慨:“我们大小姐就是了不起,连背影都这么飘逸,接触的人也都这么飘逸,定然是神仙转世!” 紫苏自然不知为何一向对于紫苏与男子交往而格外紧张的翠兰,为什么没有对阮三的到来表示出忐忑。那完全是因为如今在百里祖宅的下人们心目中,他们的大小姐就应该成天与那些大和尚大道士大罗神仙们沟通交流,谁让他们的大小姐有“听风观水,破煞转运”的本事呢! 不过,也许对于有些事情来说,不知道反而是最好的。正因为有许许多多个不知道,所以这一天,包括紫苏在内的所有百里祖宅的人们都睡了个踏实的好觉,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酝酿着,只为了明天的到来。 *** 第二天一大早,紫苏便收拾得当,在丁嬷嬷和翠兰的陪伴下,同吴氏和百里林霜来到了“玉裳坊”。 “玉裳坊”果然不愧是锦城第一衣坊,前来裁衣裳的人可真是不少。听说,因为新来的裁缝师傅曾是京城极有名的大师傅,被“玉裳坊”重金请回来三个月,所以只接三十套衣裳。吴氏还算幸运的,预订了四套。正因为这位桂裁缝的名头太响,还有不少京城人赶到这里来抢单,所以“玉裳坊”这日来量衣裳的人可是多得很。 紫苏和百里林霜等了半晌,已然等得有些烦了。紫苏原本便对衣裳这类的东西不感冒,所以恨不能现在就起身走人。百里林霜的性格也是个急的,瞧着这人来人往的就难免有些浮躁,脸上已然流露出了不快的神色。 而吴氏则频频地张望着,寻找着冯夫人的影儿。然而走过路过的妇人很多,哪一个却都不是冯夫人。吴氏又不好跑到一楼去等,只得硬耐下性子在二楼蹲守。一行的三位主子各有心事,却都心绪不佳,所以这会子瞧上去三个人都如坐针毡,已然是片刻都坐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婆子自楼梯走了上来,笑意盈盈地朝着吴氏走了过来。 “三夫人,”婆子对吴氏施了一礼,笑道:“今儿是桂师傅到玉裳坊量休裁衣的头一天,客人未免有些多,让三夫人和两位姑娘久等着实有些过意不去。我们掌柜说了,还请三夫人到后院去休息喝茶。后院有些花草,池子里还养了些金鱼,倒也幽静清爽,不至于让两位姑娘无聊。待到把前面的客人都打发了,老身再请三夫人前来量衣,您看可好?” 第248章 阴谋诡计 婆子说着,朝吴氏使了个眼色。吴氏的一颗心顿时就放下了,她满面笑容地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得百里林霜不悦地嚷道:“这么多人,等轮到我们得什么时候?依我看,这衣裳不裁也罢,回家算了。” 说着,起身拉起紫苏就要走。 吴氏可被百里林霜的模样结结实实地唬了一跳。她当即拉住百里林霜,恨声道:“说得什么话!来都来了,岂有不裁之理?你这个……” 吴氏正要说些数落的话,却见那婆子正盯着自己瞧,便立刻收回了脸上的刻薄表情,自是笑盈盈地道:“好女儿,娘知道这里人多,咱们到后院先等等去。都说玉裳坊的后院建得精致得很,怎么也要去瞧瞧。再说,说好了带紫苏一起裁衣裳,就这么回去了哪行。” 闻听吴氏这般说,紫苏也觉得就这样走了似乎不太好,便拉了拉百里林霜的手,道:“堂姐,就听三婶的吧。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终是不好。” 百里林霜听紫苏也这样说,便只好无奈地点头。 那婆子禁不住抬眼深深地看了眼紫苏,见紫苏虽不及百里林霜那么高挑丰腴,但一张瓜子脸清秀可人,尤其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灵动耀眼,倒是十分的讨人喜欢。心里喜欢,脸上便多了几分笑容,那婆子道:“两位姑娘不仅模样好,心性也是一等一的,三夫人真是有福气。” 说着,又伸出手来指向楼梯的方向,道:“三夫人,两位姑娘,这边请。” 紫苏从来就没有想到,“玉裳坊”的后院,竟是别有洞天。从二楼的走廊走到尽头,便自然有一个敞开式的小平台,平台由木头搭建而成,一行木头台阶直通向后院。众人扶着台阶的扶手走下去,便直接来到了后院。 说是后院,简直无异于是一个精致的小花园。花园里绿草如茵,各色的奇花开得姹紫嫣红,树木更是被修剪成各异的形态。草地正中有一条由各色石子铺成的小路,这小路围着一条人工湖蜿蜒向前,直通往一处凉亭。紫苏瞧见人工湖中浮着几片荷叶,那荷叶均有脸盆大小,绿荧荧的浮在水面上,十分的讨喜。这时候还没有到夏季,所以荷花并没有开放,但湖水之中却有两只白天鹅浮在水面。白鹅绿水,十分的养眼。 阵阵清风吹来,使唤紫苏先前浮躁的心情好了很多,百里林霜的心情亦是大好。她自是对紫苏笑道:“想不到一个区区的玉裳坊还有这般令人想不到的天地,真教人吃惊。” “是啊。”紫苏点了点头。相信如果没在先前见识过醉红苑的种种机关,紫苏一定也会像百里林霜一样惊喜。不过现在嘛……恐怕紫苏只能“呵呵”一声。 “咦,对了,”紫苏忽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吴氏:“三婶,怎么你跟玉裳坊的掌柜很熟吗?那掌柜怎么会直接请咱们到这种地方来?” 紫苏的话让吴氏的心里就是一紧,她自然不能告诉紫苏她是为了让百里林霜来相亲,却又不知应该找怎样的借口回答,只是怔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那婆子的反应极快,闻听紫苏这样问,立刻笑道:“三夫人可是我们玉裳坊的大客户,这不桂师傅才到,三夫人就定了足足四套衣裳!这样的大客户,我们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 说话的工夫,便已经走近了凉亭。紫苏这才发现,原来凉亭里等着桂师傅的不仅仅是她们三个,还有别的女客。说到底还是这些商家就跟花心男票一样,让每一个女人(顾客)都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一个,但其实放眼望去,能让他特别对待的用麻袋装都装不过来。这会子挤在“麻袋”里的人虽不多,但七七八八的妇人姑娘至少也有近十个。紫苏只以为这些女人像她一样,都是玉裳坊的客人,便也没有多想,自是由婆子引着,走近了凉亭。 三人前脚刚踏入凉亭,便立刻有一个妇人笑着站起来,迎了过来。 “哟,这不是三夫人吗?我刚刚还跟我妹子说,今儿怎么没见三夫人来,可巧这会子就来了!”说话间,那妇人已然拉过了吴氏,将她指给了另一位妇人:“三夫人,这就是我妹子,吕氏。妹妹,这就是我一直跟你提起的百里家的三夫人!” 吕氏闻听立刻满面笑容地站起身来,亲亲热热地道:“三夫人好,我常听我姐姐提起你,今儿才有幸见了,果然是个风流标致的人物!” 咳。 “风流标致”这几个字被紫苏听在耳中,真个儿是让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不可否认,这几天吴氏的表现相当的好,但充其量也就是个和蔼可亲,跟“风流标致”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有没有?但这话在吴氏的耳朵里听起来,却自是受用不尽,美得她咧开嘴巴乐个不停。 “哟,这位就是林霜吧?”吕氏的目光立刻就被百里林霜吸引了,她瞧着百里林霜,眼睛自是烁烁放光,不禁上前一步拉住了百里林霜的手,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因为外公家穷得只剩下钱了,所以百里林霜的衣裳首饰自是没有一件是差的。平素里在家里她就穿得极为高调,这会子出门,更是穿得十分华贵。吕氏见了百里林霜这通身的行头,自是喜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三夫人有功了,竟是将林霜生得这般好相貌,个子又这么高,这通身的气派简直比京城的姑娘还要强上三分。好,真个儿是好。”说着,吕氏便拉着林霜坐在她身边,道:“来,坐这儿,这里避开了风口,不凉。” 头一回见面就这般热络,吴氏自然满心欢喜。紫苏瞧着这一幕,不禁感觉有些蹊跷。吴氏才到锦城,哪里来得这么熟的人?况且这人瞧见百里林霜的时候,眼珠子都在冒着绿光,怎么看怎么奇怪。 而且,这些凉亭里的女客们看上去都十分的熟悉,根本不像是萍水相逢凑在这里等着量衣的客人。 回想吴氏今儿是早上特意让百里林霜穿得花枝招展,刚才在二楼的时候,吴氏的表情又分外的焦急……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了紫苏的心头,她突然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 第249章 冯家的网 不仅是紫苏,就连百里林霜也感觉到这里面有些问题了,她转头问自己的母亲:“娘,从来未曾听你提起过,你在京城也有朋友?” 吴氏的眼睛眨了一眨,继而急忙笑道:“怎么娘就不能有朋友了吗?” 朋友是可以有,但没有可能仅在昨天出来了一次之后,就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亲密的朋友。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皱,吴氏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尴尬没有逃过紫苏的眼睛,这让她更加确定这里面有问题。于是紫苏便转过头,打量起在场的这些人来。 除却下人们不说,单是这些主子们,就有四个妇人,三位姑娘。而这几位,穿着打扮都十分的富贵,说她们是“玉裳坊”的常客,是毫无疑问的。但“玉裳坊”的常客这么多,根本不可能每一个都这般相熟。而且从她们的穿着打扮和举手投足之中,完全可以感觉到,她们的家世远不是吴氏这种身份的妇人能够认识的。 “这位,可是百里长房的大小姐,紫苏姑娘?”说话的,正是先前迎上吴氏的妇人。紫苏转头,见这妇人姿容靓丽,身上所穿所戴之物,无一不是富贵奢华,而她眼角眉梢虽然尽是笑意,但紫苏仍然可以从她的眼中看出重重的心机。 可以断定,这妇人是一个有着很深城府的人。对待这样的人,紫苏一向都是敬而远之。 虽然紫苏并不知道这妇人就是冯子明的母亲,但仅凭第一印象,紫苏就决定这妇人不可深交。 于是她朝着冯夫人点了点头,不待她再张口,便转头瞧向吴氏,道:“三婶,我这会子有些头晕,就先回去,改日再来裁衣裳好了。” 说罢,转身便要走。 其实闻听紫苏要走,吴氏原本是满心欢喜的,因为从方才冯夫人问她是不是百里紫苏的时候,其他的女客们便都朝着她投来惊讶的目光。吴氏很担心紫苏的存在,会让众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而忽略了自己的女儿,便当即点头,恨不得她现在就走。然而冯夫人却笑道:“瞧瞧,就单是你们百里家的风水好,不仅当娘的天姿国色,就连生的女儿都这般貌美。” 说着,她上前一步,拉住了紫苏的手,她笑意盈盈地将紫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果然,跟你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仅长得像,这飘逸出尘的气质也像!” 闻听冯夫人这般说,紫苏颇有些惊讶:“你认识我娘?” “我当然认识!咱们锦城谁不知道大夫人是个风雅至极的人物!我跟你娘有过好几面之缘,每次都谈得十分投机呢。”冯夫人笑得那叫一个豁达坦荡,饶是紫苏这般精明的小算盘也没能发现其中的端倪。可是,若是肖氏真的认识这妇人,为何从来没有听她提过?更何况,他们搬回祖宅已然有这么久了,这妇人也从来没有上门拜访过,她说的,真的是实话吗? “这位夫人要怎么称呼?”紫苏笑意盈盈地问。 好一个百里紫苏! 虽然表面上巧笑嫣然,但冯夫人的心里却是暗暗一紧。怪不得整个锦城都在传说这个百里家的大小姐精明无比,眼看着自己把局布得这么圆满,她竟还是不肯轻易信任自己。这样的一个女人真的娶回家来,那自己还能够独步后宅吗? 不过,天大地大,冯家的产业最大。冯夫人已经凭着自己的手段把冯府的后宅整治得天下太平,刚嫁进冯家的时候,就收拾了先自己怀孕的两个通房,生了冯子明之后,手段更是狠辣,不仅把冯员外在外面的两个外室都收回到了府内严加管教。就连那些被冯员外新娶回来的年轻小妾们,也被她管得战战兢兢,没一个胆敢怀孕的,就更别提敢在她面前作威作福了。 这个百里紫苏就算再精明,也不过是个孩子,自己这个婆婆想要收拾她,有得是法子。 这样一想,冯夫人便放松了下来。她自是笑道:“叫什么‘夫人’这样的外道话,你叫我莲姨就好。” 说着,她拉着紫苏走到桌边,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子,吕氏,你和林霜都叫她王夫人便好。这是王夫人的女儿,秋华。这是我表妹,张氏,张氏跟三夫人的关系可是最要好。还有,这位是邵夫人,这两是邵夫人的女儿,若兰。这个是邵夫人的儿媳,玉英。” 虽然摸不清这妇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紫苏便没有掉头就走的道理,只能跟着百里林霜一起与这几个女客见礼。吕氏虽是冯夫人的同胞姐妹,但皮肤略略更黑些,眼睛也更大些。跟肤色娇好气质优雅的冯夫人相比,吕氏倒更显得粗糙些。这种粗糙,让紫苏不是很舒服,而且,从一开始,吕氏就对百里林霜表现了极大的好感和亲昵,这种表现,让紫苏更加不舒服。 其他的几个夫人和姑娘家,紫苏都没怎么看,凭借着直觉,紫苏觉得自己应该尽快离开。于是她借着整理头发之机,把手从冯夫人的手中挣脱了出来,正欲再次告辞,一阵娇笑声却响了起来:“今儿玉裳坊可是做了件好事,让我们这些许久不曾见的人,都凑到一起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女子,她穿着掐花牙子的桃色如月对襟纱裙,一头青丝在脑后挽成了个缕鹿髻,一枚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别在她的发上,在阳光的照耀下烁烁生辉。这正是王夫人的女儿秋华,她生得一张鹅蛋脸,左眼下方的一颗黑痣给她增加了一丝妩媚,只可惜略黝黑的肤色给她减色不少。 王秋华走过来,看了看百里林霜,又将目光落在了紫苏的身上,自是笑道:“都说百里家的女儿在锦城是最惹眼的,如今倒是有幸都见全了!” 说着,她一手拉着百里林霜的手,另一只手拉起了紫苏的,自是笑得亲近无比:“方才我在玉裳坊等得可是烦死,连气都透不过来,这下一下多了两个妹妹,好生欢喜。不如我们去湖边散散步,透透风可好?” 第250章 邪恶之举 散步? 跟这些表面上亲亲热热,内心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的女人散步? 哼,我还没有这么随和。 紫苏的唇角微微扬了扬,正欲拒绝,冯夫人在一旁笑道:“散个什么步来,日头这么大,仔细晒着。就坐在这,跟我们说说话儿,喝喝茶不是很好?” “可不,”王夫人也皱起眉头,喝斥王秋华道:“一个姑娘家竟还这么不稳重,你不怕晒,人家林霜和紫苏还怕果呢,给我老实坐这。” 王夫人的话听起来严厉,但王秋华却是不怕,自是笑道:“我们才不跟你们坐呢,你们说的话些话,我们怎么会爱听?我们自有我们要说的话儿,才不陪你们呢!” 说着,拉起百里林霜和紫苏就走。 身后的女人们倒是笑成了一团,冯夫人更是笑着大声道:“瞧瞧!人家是嫌我们老了,不爱和我们说话呢!” 王夫人亦是怒极反笑:“这个死丫头,越来越不像话!” 先前吴氏瞧着王夫人这么容易就板脸,心里便不由得一跳。虽然冯夫人把那位优秀过人的王公子说得天花乱坠,但若是婆婆是个难缠的角色,吴氏还是会对这亲事思量上几番的。然而见王夫人却是个脾气开朗的,她当即也略略地放了心。 “三夫人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坐!”张氏朝着吴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过去。王夫人见状,立刻亲昵地拉过吴氏,让吴氏坐在自己的身边。 “年轻人当然有年轻人的话说,”一直在旁边的邵夫人笑着对自己的女儿和儿媳道:“你们若是无聊,也去罢,跟着几位姑娘走走,也省得在旁边听我们这些上了年岁的人说话无聊。” “瞧婆婆说的。”玉英是儿媳,自然不会说嫌弃婆婆的话。但若兰却挽起玉英,道:“嫂子你就别客气了,咱们走,跟秋华姐姐她们玩儿去。” 说罢,拉着玉英便朝着王秋华的方向走了过去。 跟这么多的姑娘家在一起,让紫苏十分的不习惯。她上辈子就习惯于独来独往,这辈子最近交的朋友也不过只有百里林霜一个而已。紫苏是个慢热型的人,对于这种一见面跟你亲近得就像是一家人般的类型,有着说不出的抵触感。 然而眼下的形势,却是她想走也走不了的了。王秋华紧紧地挽着她的胳膊,一边走还一边说些有趣的笑话,把个百里林霜逗得咯咯地笑个不停。 百里林霜素来是个爽朗型的人,她说话很直接,待人亦是很直接。她所有的喜怒哀乐也都摆在脸上,换而言之,她的情感是开放式的,而紫苏虽是精明,但因为上辈子没有亲人的原故,她不懂得如何与人亲近,也不愿轻易与他人走近。 所以听着王秋华讲的这些笑话,紫苏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只想寻机会跑路。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若兰的一声惊叫:“咦,这里怎么会也有男子?” 男子? 紫苏奇怪地转头,朝着若兰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但见前方果然出现了一行人。那是在一行小厮簇拥下的两个年轻的男子,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身材高大,而走在他身后的男子身形欣长。只是离得有些远,看不清眉眼相貌。 “那个是我哥和我表哥,”王秋华笑着说道,“他们也是来裁衣裳的,刚儿我们叫他们一起过来后院,他们不来,非说要在那边等。这会子却又巴巴的来了,可见也是等得无聊了。” 说着,她轻轻地拉了拉百里林霜,指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人道:“瞧,这就是我哥,王博远。” 百里林霜的情商低得跟紫苏其实有得一拼,换成是一般的姑娘,早就掉头就走,甚至是红了脸了。然而她不仅没觉得尴尬,反而好奇地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这时候的那些人,已然走得近了。可以看到王博远的相貌,他皮肤黝黑,浓眉大眼。他穿着一件缁色圆领长衫,外披宽领袖青纱禙子,神情明朗,步履矫健。在看到王秋华身边的百里林霜之时,不禁微微地怔了一怔。 而走在王博远身后的那人也走得近了,他穿着雪青对襟窄袖长衫,前襟的下摆和袖口用银线绣着竹子,十分的端庄英俊。 但紫苏在看到这人的时候,脑袋便“嗡”的一声响,怒火顿时从心底升起,将她的理智的耐性全都烧得一干二净。 这假装斯文其实一肚子坏水的败类不是冯子明又是何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紫苏一见冯子明就想冲过去好好给他两个耳光。不过,眼下的人太多,跟这货正面起冲突,显然就是中了他的奸计。现在,最理智的办法就是跑路。 紫苏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心头怒火,对王秋华和百里林霜道:“你们先慢慢玩着,我想起祖宅还有事,先走了。” 紫苏的话说得很冷,脸色更是冷得可怕。她推开王秋华,转身就走。然而王秋华哪里容得紫苏就这样走了?她猛地转过头,冷冷看向紫苏。因为紫苏并没有去看王秋华,所以并不知道此刻王秋华的目光有多么的阴冷可怕。不仅阴冷,她的神情亦是相当的鄙夷,甚至充满了憎恶。 想走,没那么容易。 王秋华的唇角向上,扬起一抹邪恶的弧度。紧接着,她便假装站不稳,惊叫起来:“哎呀!” 在叫声响起的同时,王秋华伸出手猛地推了一下紫苏。 刚才她们三个人在湖边散步的时候,紫苏走在最里面,也就是贴近湖边的位置。王秋华处于中间位置,而百里林霜则站在王秋华的右边。所以王秋华这么一推,便直接将紫苏推到了湖水之中。 紫苏哪里有防备?她先前只听到王秋华一声惊叫,还以为是自己碰到她了,还不待转头去看,便被一下子推得朝着湖水跌了下去。 我勒个去的! 紫苏急忙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然而地心引力着实太过靠谱,让她根本没来得及抓到任何东西就大头冲下栽了下去。 只听得“扑通”一声,紫苏直接掉进了湖水之中。 第251章 包藏祸心 “大小姐!”丁嬷嬷惊呼一声,正欲跳下去救紫苏,却瞧见刚走过来的冯子明率先跳入了湖中。 “原来是抱着这种龌龊心思。”丁嬷嬷冷笑一声,她转眼瞧向站在岸边跳着脚大喊“救人!救命”的王秋华,眼中闪过一抹戾色。 既是要玩,那就大家都来玩,才来得热闹。 这样想着,丁嬷嬷悄然伸手从身上摸出一锭碎银,直朝着王秋华击过去。 碎银带着破空之势袭击而去,正击在王秋华腿部的穴位上。王秋华只觉腿猛地一疼,身体像不由控制般地向前栽了下去。 “扑通!” 王秋华以极为销魂的姿势掉进了水里。 “救命!救命!我不会水!救命!”王秋华自是扑腾着,在水中尖叫不已。 离湖水最近的王博远见王秋华落水,急忙跳入水中,朝着自己的妹子游了过去。 旁边的若兰和玉英都已经傻在了当场,她们全身都哆嗦着,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唬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百里林霜倒没有被吓傻,她瞧着紫苏跌落湖水,吓得立刻高呼“救人”。 “快来人!快来人!救人啊!”冯夫人倒是耳朵极灵,第一个听到百里林霜呼救,自然也是第一个看到湖边发生的变故,当场便大呼小叫。在一旁候着的婆子立刻跑开去叫人,其他的下人们也都奔向了湖边。 冰冷的湖水一下子将紫苏包围,并且从紫苏的耳朵和鼻子里灌了进去,把个紫苏呛得难受得要死要死的。 所幸,她会游泳,所以急忙屏住呼吸,想要挣扎着游上去。 然而这会子的冯子明已然朝着紫苏游了过来,这厮的目标极其明确,直奔紫苏而来,那表情有如杰克苏中的战斗苏,那速度堪比潜水艇中的战斗机,唬得紫苏的小心肝都颤了。 饶是紫苏再迟钝也明白,绝对不能被这货救起来!否则,岸上那么多的人在盯着自己,若他们都看到了浑身湿透的自己被冯子明抱在怀里,那绝对是整个锦城的爆炸新闻,妥妥的上头条! 到时候,自己就是有一百张嘴,恐也是说不清的。 这样想着,紫苏便加快速度往岸边游去。 然而冯子明却是铁了心地要坐实了跟紫苏肌肤相亲的“罪名”,自是也加快速度,朝着紫苏游过去。紫苏已然察觉到自己的身后跟上来了一个人,心里便是一沉。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魂淡得逞! 紫苏暗暗一咬牙,她将头探出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然后停止游泳,整个人向下坠去。 这一招如此突然,倒将冯子明也唬了一跳。在先前紫苏掉入湖水之中的时候,冯子明其实是很得意的。他认定自己必将紫苏救上来,然后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紫苏来个湿身相见。一男一女产生了这样的亲密接触,在这个民风八卦的锦城,她百里紫苏就是有心想要摆脱自己都是不可能,只能乖乖地跟自己成亲。然而令冯子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紫苏竟会凫水! 这真的大为出乎冯子明的意料。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只要他挨上她的身,再强行将紫苏抱住,产生的效果也是同样的。所以,方才紫苏那么全力地逃,冯子明便全力地追,二人你追我赶游得正起劲儿,紫苏却突然间不游了。不仅不游,而且整个人都沉了下去。难道她没有力气了吗? 冯子明立刻潜入水中,朝着紫苏游了过去。 然而当她看到紫苏面容的时候,却被结结实实地唬了一跳,竟是连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此时的紫苏正悬浮于湖水之中,她的青丝已然散乱,若水藻般随着湖水的起伏而飞舞着,她的衣袂蛮是在水中徐徐飘扬,有如一尾水妖,妖冶而又美丽至极。然而她的一双眼睛,则冷冷地看着冯子明,那样冰冷,那样愤怒,令人不寒而栗。 这种表情,竟不知为何让冯子明产生了一种畏惧心理,一时之间不敢上前。 然而,他最终还是横下心来,朝着紫苏游了过去。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冯子明,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别管我手下无情。 紫苏在心中冷哼一声,突然朝着冯子明游了过来。 冯子明被紫苏吓了一跳,他先前以为自己要费上一番工夫追上紫苏,没想到紫苏会突然不游了。这会子他以为紫苏会等着自己过去捉她,谁想紫苏却又突然动作起来,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错愕之中的冯子明还没有反应过来,紫苏便已然冲至自己近前。阳光,透过碧绿的湖水倾洒下来,照在眼前这少女的身上,让她的肌肤在幽深的湖水之中更显出一派晶莹的白。而她的眼睛却是那样的明亮,青丝飞扬,纠缠于她的脸际,倒显得那双樱唇愈发红润美丽,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而就在紫苏临近自己的刹那,冯子明赫然看到那樱唇斜斜地扬了一扬,形成一个邪恶的微笑。 邪恶,却又……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致命吸引力。 冯子明怔住了。而紫苏则趁此机会迅速地在他身上的穴位点了一下,冯子明浑身一震,他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不仅动不了,他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冯子明惊恐地看向紫苏,但见湖水之中的紫苏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灿烂如花。 紧接着,紫苏便身形一转,鱼一般轻盈地朝着湖面上游了过去。 可怜冯子明机关算尽,最终还是把自己算了进去,有如石头一般,直直地朝着湖水中坠了下去。 百里林霜正紧张地盯着湖面,却突然发现紫苏沉下去了,不禁吓得惊声大叫。吴氏也傻了,她可万万没料到今儿会有这么一出。自也是奔过来,在湖边大叫着:“来人!快来人哪!有人落水了,快来人救命!” 邵夫人也很着急,王夫人自是奔过去,将她的女儿王秋华扶上了岸,抱着女儿哭天喊地,心疼得要死。 而冯夫人则是所有人里最冷静的一个,她看着湖面,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第252章 不会放过你 说实话,冯子明追逐紫苏而去,原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然而紫苏和冯子明到现在还没有浮上来,这却是大大出乎计划之外,更出乎冯夫人意料之外的。 一般而言,大家闺秀多数都是不会凫水的,所以冯夫人和冯子明的算盘打得很精,认为用这个招数一定可以把这个百里紫苏搞定。 别人的阴谋诡计都是悄悄地进行,打枪滴不要。但冯夫人的这个计策,却是越多人参与越好,越多人在场越好。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的人都看到她儿子救下紫苏的一幕。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冯夫人坚信,有这么多人做证,她百里紫苏的名声想要保住是绝不可能的。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到时候整个锦城的人都知道紫苏跟她儿子冯子明有了肌肤之实,到时候她若是不嫁冯子明,这辈子的名声尽毁,看她还怎么做人。 那时,他们冯家就是给她一个平妻当当她都只能从命。更何况他们要明媒正娶,百里家还不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冯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却偏偏没有算计到紫苏是会水的。不过会水也没关系,紫苏毕竟是个女子,体力怎么也比不上冯子明,只要冯子明想个办法把她制服,再抱上岸来,所达到的效果也是一样。 谁知这才一眨眼的工夫,两个人就一起陷入湖水之中上不来了。 这都这么久了,到底会不会有事? 冯夫人的心,开始悬了起来。 突然,只听得“哗啦”一声响,一个人自湖水之中冒出了头来。 “紫苏!”百里林霜欣喜地喊道。 这也不怪百里林霜自私,紫苏毕竟是她的堂妹,生死关头,她所能惦念的就只有自己的亲人,所以自是万分欣喜地高声叫喊。 吴氏也松了一口气,毕竟紫苏现在是百里祖宅的当家,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大哥百里文英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没有出意外,就是最好,最好。 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紫苏才算稍稍心安了一起,她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并且朝着岸边游了过来。 “紫苏,快过来,抓住我的手!”百里林霜这时候也顾不得形象,立刻跪倒在湖边,努力探着身子,伸长手臂让紫苏来捉她的手。 紫苏渐渐地游近,捉着百里林霜和丁嬷嬷伸出来的手,上了岸。 “快!取毯子来!”丁嬷嬷朝着那些下人们大喊,“玉裳坊”的婆子立刻奔过来,将一条毯子盖在了紫苏的身上。 虽说天气比较暖,但毕竟还没有到夏天,紫苏又是刚从湖水中出来,自是冻得瑟瑟发抖。 冯夫人望着湖水,半晌不见冯子明游上来,不觉一下子火了。她冲到紫苏的面前,一把拎住紫苏的手腕,恶狠狠地道:“我儿子明呢?” 你儿子? 紫苏一惊,抬眼看向冯夫人,见冯夫人的一双眼睛里闪着恶毒至极的神色,她恨恨地瞪着自己,看样子像是恨不能把自己生吞活削了。 哼,原来是冯子明的娘,怪不得先前自己问了她那么多次,该怎么称呼她,却都被她转移了话题。弄了半天,这根本就是一个局,等着我自投罗网呢。 紫苏的唇角微微地扬了一声,脸上却故做惊恐之色地道:“凤姨说的是谁?我掉进水里之后,一心想着怎么游上岸,却不知还有人掉进水里。” 百里紫苏! 冯夫人恨得牙根痒痒,她真想现在就扑上去,一巴掌掴在紫苏的脸上。然而她现在最关心的仍然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她自是愤愤地瞪了紫苏一眼,便奔向了湖边。 “我儿子还在湖里,我儿子还在湖里!快派人去救他!” 这会子的冯夫人可没有先前的沉稳了,事关她的亲生儿子,比她自己掉进湖里还要紧张。她急得直跳脚,指着冯家的下人们怒骂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跳下去救人!冯家养你们这么多年,你们都是饭桶吗!” 冯夫人的这一转变竟是将在场的夫人和姑娘们都唬得怔住了,吴氏更是被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瞧着冯夫人的样子,丁嬷嬷冷哼一声,满脸鄙夷。她凑近紫苏的耳畔,轻声问道:“是你下的手吗?” 紫苏浑身一震,她抬眼看向丁嬷嬷,见丁嬷嬷的目光深沉,面色沉稳,并不像是要责备自己的样子。这才想到,丁嬷嬷原本便是宫里出来的,在宫里什么大阵势没见过?像这样的情况在丁嬷嬷的眼睛里根本就是小打小闹小伎俩,恐怕连台面都上不了。 这样一想,紫苏便也不再担心,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 丁嬷嬷的唇角向上扬了一扬,说了句:“做得好。” 呃……紫苏无语了。 “你浑身都湿透了,还在这里愣神个什么劲?还不快把热茶喝了!” 一阵焦急的责备声让紫苏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百里林霜早就将一盏热茶端过来,递到了她的嘴边。 “堂姐?”紫苏怔住了,眼前的这张脸上带着万分焦急的神色,语气虽十分的令人不喜,但眉眼之中的关切,却是真的。 一股暖意自紫苏的心底升了起来,她自是接过茶来喝了一大口,然后笑呵呵地道:“谢谢堂姐。” “亏你还笑得出来!”百里林霜瞧着紫苏的样子,不禁又气又恼,伸手拉起紫苏,道,“走,咱们赶紧回了。”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听到冯夫人厉声叫了一声:“子明!” 众人均转头瞧向湖里,但见冯子明已然从湖面上探出头来,并且一脸狼狈地往岸边游了过来。 “你竟还留他一条命。”丁嬷嬷凑在紫苏的身边,轻声道。 紫苏哭笑不得地瞄了丁嬷嬷一眼,这个丁嬷嬷还真是有够逗的,难道他们宫里的女人会动不动就杀人要人命吗?她只想着教训一下这厮就行了,真的让她杀人,恐怕紫苏还真的做不来。 毕竟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生命吧…… 见冯子明没事,冯夫人的一颗心便放了下来。突然,她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朝着紫苏看了过来。 第253章 作茧自缚 冯夫人的目光凌厉阴狠,有如一头盯住了猎物的野兽,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这会子的紫苏却并没有发现冯夫人正在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她自是被冯子明的狼狈相给逗得几乎乐出来。冯子明先前那玉树临风的模样可是一点都不见了踪影,但见他的脑袋上顶着一大坨绿色水草,脸上沾着几块稀泥,真是要多销魂就有多销魂。 紫苏正在这里兀自偷乐,冯夫人却阴沉着脸,朝着紫苏走了过来。 百里紫苏,你先别得意,这场戏还没有演完。 冯夫人的脚步加快了几分,眼看便要走近紫苏。她的手,也朝着紫苏伸了过来。 一般在经历了重创之后,人们都会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从而放松了警惕。然而其实有很多的危机都是潜伏在第一次危机之后,它会趁着你毫不经意的时刻突然袭击你,企图将你一举击倒在地。 聪明如紫苏,却仍是没有防备到第二次危机的来临。 然而对这种争斗规则十分熟悉的丁嬷嬷却早已然料到,冯家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想想也是,人家毕竟浪费了那么多的脑细胞,花了那么多的银子,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不达到目的就放手也着实太说不过去了。 于是本着替冯家人把这出戏唱好,唱得圆满,唱得欢喜的敬业精神,丁嬷嬷又掂出了一块碎银,暗自运气,用拇指和中指弹了出去。 调皮的小银子绕过了冯夫人,以十分优雅的姿势击向了岸边站着的邵若兰。 邵若兰哪知道这出戏里还有她的台词?先前她只当自己是个龙套,自是紧张地瞧着逐水而游的冯子明,眼看着他就快要到达岸边,岸上的下人们也纷纷伸出手去,争先恐后地要将他们的主子拉上来。 刚刚松了口气的邵若兰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腰部一麻,身子一软,便朝着湖水里跌了下去。 “扑通!” “若兰!若兰落水了!” “快救若兰!” 接二连三响起的呼救声终是引起了冯夫人的注意,然而待她转过头,瞧见了湖里那一幕的时候,脸色顿时唬得惨白。 但见邵若兰不偏不倚,径自砸在了冯子明的身上,可怜好不容易从湖底游上来的冯子明这会子又被狠狠地来了一下,被砸得七晕八素,就地什么都不会了。邵若兰和冯子明这对难男难女,就这么着一起沉了下去。 “救人!救人!” 邵夫人吓得厉声尖叫,玉英也自是急得直喊。 罪魁祸首丁嬷嬷瞧见邵家人的模样,不禁摇头叹息:“说到底还是涉及到自家的利益才会这般紧张,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紫苏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瞪大了眼睛,然而当她转过头的时候,却赫然发现冯夫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因为事发突然,冯夫人在被转移了注意力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她的手,所以便依旧呈伸手捉向紫苏的姿势站在那里。 这一刻,紫苏什么都明白了。 她轻轻地抿了抿嘴唇,凑到丁嬷嬷的耳畔,道:“是你下的手,对不对?” 丁嬷嬷眼波流转瞧向紫苏,淡定地点了下头。 紫苏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做得好。” 乱套了,全乱套了。 冯夫人终是放弃了跟紫苏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而是风风火火地奔向湖边,重新干起了喊号子救儿子的工作。 紫苏、百里林霜和吴氏在丁嬷嬷的陪伴下转身走向了外面,在离开之时,意外地与王家人碰了面。 王博远的视线,落在了百里林霜的身上。而百里林霜在看到王博远的时候,脸也微微地红了一红,毕竟,人家现在浑身湿漉漉的,身材曲线毕‘露,那强壮的胸膛和结实的四肢那叫一个魁梧,让百里林霜的小心儿扑通扑通地直跳。 吴氏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的面前,又朝着王夫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王夫人,令千金可还好?”吴氏其实并非真的关心王秋华,而是想要打探一下王家人的口风。毕竟今儿是来相亲的,好坏总得有个态度不是? 王夫人这会子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哪里有心情去顾及其他,只是胡乱点了点头。 但王秋华可没那么随和,当即便愤愤地道:“这才见面就演了这么一出,可见也是个倒霉的!运数这么差,害人倒是不差!” 这话意在指责百里林霜的运道差,有“方”人的嫌弃。在相亲之时讲这种话,可谓用心歹毒。吴氏的脸顿时气得红了,她瞪着王秋华,道:“王姑娘这么说就不对了,是王姑娘自己拉着林霜和紫苏到湖边散步的,如今我们家紫苏和王姑娘都落了水,怎地就直接赖到我家林霜的身上?这么说话,可是真的丧了良心!” 要说吴氏最挂心的,就是百里林霜的亲事。百里林霜受吴氏和百里仁德的名声所累,一直没有寻到良缘,这会子却又被王秋华冠上“运道差”的名声,若是传出去,日后就愈发难以找到合适的夫婿了!所以吴氏在情急之下便口不择言,直接骂王秋华“丧良心”。 “丧良心”这种话,跟“运道差”的杀伤力可谓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王秋华自是气得“嗷”地一声叫了起来:“说什么呢你?你当我们都跟你们这些乡下人一样,没良心没家教吗?说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来?” 乡下人! 吴氏气得手都哆嗦了,她先前见了王夫人,觉得这位未来的亲家人还算不错。而王博远长相虽然有些粗犷,但也算得上周正。若是真的如冯夫人所说,是个上进的好孩子,那这亲事也算得上可心。然而好好的一门亲事,却全都叫这个王秋华给毁了。若真是摊上这么一个小姑,那将来还不有得自己女儿气受?这亲事,不要也罢! 这样一想,吴氏就要还口,然而王秋华可不是一般的彪悍,她容不得吴氏张口,便再次骂起来。 第254章 王秋华的恨 “若不是我姨妈把你家的女儿夸上了天,我们才不屑来这一趟呢。我早就说,就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能出什么好人就怪了。如今见了你们,就知道,还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就你们这样的人家,白给我们,也不稀罕要!” “你说什么!”吴氏气得脸直发白,她有心想要还口,却被王秋华噎得连话都说不出了。而且,她还顾及着自己的女儿,当着百里林霜的面儿,她不能把话说得太绝。因为对于自己的女儿,她永远永远都是有愧疚的。若是她今儿若王秋华一样撕破了脸,传出去毁的,依旧是自己女儿的声名。 百里林霜眼看着方才还一副笑脸的王秋华突然间变成了这样,不禁又气又恼,吴氏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亲娘,她岂容王秋华在这里指着吴氏的鼻子骂?然而她刚想反骂回去,却被紫苏拉住了。 百里林霜性子直接,想问题亦不会迂回。然而紫苏不同,她已然从王秋华的话里隐隐猜出了今日这一场戏的来龙去脉,所以,她不会再让百里林霜发声。 相亲之时恶语相向,对于当事人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维护一个名声需要耗费很大精力,但毁掉它却很轻易。紫苏不想自己的堂姐遭人算计,毕竟,冯家人是为了算计自己而连累了她。她百里紫苏从来就不会涉及无辜,当然,她更不会忍气吞声。 “好一个穷山恶水出刁民!”紫苏笑着对王秋华说道,“跟京城比起来,锦城确实是个穷乡僻壤。可惜,这里住的并非只有我们,还有冯家。王姑娘,如果我没记错,你方才口口声声所唤的姨妈,正是嫁到这个穷乡僻壤来的罢?” 王秋华的脸色顿时一僵,随即便对紫苏怒目而视。她以为百里紫苏经过水里那一通扑腾,早就被折腾得奄奄一息,可这会子看她却是依旧谈笑风声,甚至还有这个力气跟自己叫板,真是该死! 紫苏才不理会王秋华的怒视呢,跟我斗,斗不死你! 她自是继续笑道:“要是我没记错,我之所以掉进水里,恰恰是你推的我。如果照这样说起来,我好像还是被王姑娘你连累呢。你刚才说我堂姐是个运数不好的,可为什么我先前都是好端端的,偏偏遇到你以后,就被你推下了水?王姑娘,恕紫苏愚钝,我就想不通了,到底是你故意推我下去,还是你的运数不好哇?” “你!”王秋华气得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个百里紫苏,太气人了!!! 早知道她这么气人,方才就应该再下点狠手,找个下人跳下去把她救上来,看她这个被下人摸了身子的女人,还有什么脸在这里跟自己做对。 王秋华自是气得浑身发抖,然而紫苏却依旧一脸笑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自是微微地弯着,像是弯弯的月牙儿。真个是气死人,气死人也! “秋华,你少说两句。”到底是做兄长的,王博远少不得喝斥了无理的妹子一句。见王秋华不再语言,王博远又对紫苏和吴氏道:“诸位莫怪,我家妹子平素里被惯坏了,不太会说话。不过,请诸位放心,我自会回去管教,不会让她再这般无礼了。” 话是对大家说的,但王博远的眼睛却在看着百里林霜。 百里林霜被看得十分不好意思,便侧过脸不去看王博远。紫苏瞧见这一幕,自是抿着嘴巴笑了笑,道:“是得好好管教,如若不然,还有谁敢娶她?” “百里紫苏!”王秋华真的要气死了。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她已然芳龄十七,却连亲事也没有定下。偏偏百里紫苏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能不让她生气? “我们走吧。”吴氏说着,一手牵着紫苏,一手牵着百里林霜走向了马车的方向。 被吴氏这般牵着手,紫苏心里感觉怪怪的,她悄悄地转头看向吴氏,但见吴氏的一张黄脸板得仿佛是被刀刻出来的,生硬得没有半分表情。然而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却是点点的泪花。 吴氏她……难道是想哭吗? 说实话,吴氏确实是很想哭。或许人都是这样的,当你一个人在被伤害之中支撑得太久,你就会以为自己很坚强,可以一直一直独自撑下去。然而当有一天,有人站出来挡在你的前面,替你去对抗那强大的伤害的时候,你才会突然发现,你根本就不够坚强。 只是因为,那个能够跟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对抗伤害的人还没有出现啊! 吴氏在吴家,有许多个兄弟姐妹,然而因为她是庶女,所以嫡亲的兄妹们根本不待见她。而她娘在姨娘之中又是最得宠的,所以庶亲的兄妹们又都恨她。那些人,个顶个儿地咬着牙放着屁地等着看她的笑话,巴不得她一跤跌得很惨,最好跌死她才来得痛快。 所以,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在别人都在不断地伤害她的时候,没人站出来替她说话,甚至没有人愿意跟她站在同一条横线上。有多少个日夜,吴氏都对人生充满了绝望,直到她有了女儿百里林霜。她将百里林霜视若珍宝,愿意为了这个孩子去坚强去努力,只为了做她最坚强的依靠和保护。 而事实一次又一次地证明,吴氏是不够坚强的,以她的力量和能力,根本不可能为自己的女儿提供保护,只会拖累她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尴尬的境地。 吴氏很伤心,也很愧疚。再没有什么比一个母亲在女儿面前丢尽颜面的事,更让人痛苦的了。可就在她最艰难的时刻,一个比她还要纤细还要羸弱的人站在了她的身前,没有讥笑讽刺,没有落井下石,更没有利益的牵绊。她就这样替她、替她的女儿出头了,却怎么能不让吴氏想要哭? 是感动,还是难过? 吴氏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只想回家。 回到那个,虽不属于她,但却又格外想回的家。 看着紫苏和吴氏等人离开,王秋华恨得快要把牙咬碎了,王博远却深深地望着百里林霜的背影,竟是久久动弹不得。 第255章 紫苏的亲事 紫苏落水的事情,终还是瞒不过去的。 为此,吴氏被百里文秀骂了个狗血喷头。 按说,肖氏是紫苏的娘亲,要骂也是该肖氏骂才对,然而肖氏到底是个包子,从来不愿与人交恶。更何况紫苏也根本没有把冯子明对自己的邪恶念头告诉她,所以只当这是一次意外。然而百里文秀的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看到紫苏这般模样回来,又听说了在“玉裳坊”掉进湖里的事情,自是气得牙根痒痒,指着吴氏的鼻子就是好一通骂。 吴氏自知理亏,也不反驳,只是拉耸着脑袋任由百里文秀骂去。有好几次,百里林霜都想要替吴氏开解,却都被吴氏拦住了。 想吴氏素来泼辣,但在嚣张到了地球人已经管不了的百里文秀面前,也只能认怂。百里仁德有心想要说两句,却也被百里文秀的气势给镇住,干着急也搭不上话。 到底还是肖氏不好意思地拉了拉百里文秀的袖子,道:“文秀,弟妹她也不是故意的。出了这种事情,谁都很意外,你也不要再生气了,好在紫苏和林霜都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百里文秀闻听肖氏这样说,气得都快要吐血了,她立着眼睛,对肖氏道,“嫂子,你这是当娘的说的话吗?还说幸好没什么事,要是真有事,后悔也晚了!” 肖氏被吼得身后退了一步,自也再不敢插口,而是由着百里文秀继续吼下去:“且不说别的,就说在女子休憩之处竟然混进了男人,就足够吓人的。试想万一传出来点什么闲话,这两个孩子的声名可怎么办?坏了名声,这辈子可能全毁了,你们知道不知道!” 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在吴氏和肖氏这两位娘亲的脑袋顶上轰然炸响,唬得肖氏脸色苍白无比,而吴氏,更是惊得站个不稳,几乎跌倒在地上。 因为成亲之前的事情,使得吴氏对于“名声”这两个词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它就像是吴氏的噩梦和悬在吴氏脑袋上的一把剑,随时随时都能让她感觉到恐慌。 “娘,你没事吧,娘!”百里林霜见状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吴氏。紫苏亦上前搭住吴氏的脉膜,见吴氏没有大碍方才松了口气。 “三婶没有什么事,只是今日受了惊吓。堂姐,你扶三婶先去休息吧。” 百里林霜巴不得现在就离开这儿,闻听紫苏这样说,立刻跟百里仁德扶着吴氏走出了屋子。 吴氏的狼狈模样可一点都没有引起百里文秀的同情,她自是嗤笑一声,道:“她受惊吓?出了这么大的事,掉进水里的没受惊吓,这个始作俑者倒是被吓着了。” “姑姑,你别这么说,三婶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虽然说这事确实是跟吴氏有关,但吴氏到底是被利用的,所以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应该是冯家,而不是吴氏。 “你是软柿子来的?自己掉进湖里,还替别人说情!”百里文秀伸手用力地掂了一下紫苏的脑门,嗔道。 紫苏好说歹说,让百里文秀消了气。百里文秀和肖氏嘱咐了紫苏几句,也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屋子。 从百里文秀提出了名声阴谋论之后,肖氏脸上的苍白便一直都没有褪下去。百里文秀自然知道肖氏在担心什么,待二人走出来之后,便问她道:“大嫂,紫苏的亲事,到底你是怎么打算的?” 肖氏转头瞧了一眼百里文秀,重重地叹息道:“你也知道威远侯府,那样的一户人家,着实是不适合紫苏的。可是今儿上午老爷过来,还特意跟我说了这件事情,听说今日在上朝的时候,威远侯爷突然找上老爷……说是要这几日先让两家孩子见上一面,然后……把婚期给定下来。” “什么!”百里文秀先前的嚣张劲儿一下子烟消云散,她一脸错愕,竟是许久方才反应过来。 “大嫂!紫苏绝对不能嫁进威远侯府!”百里文秀焦急之下,竟一把拉住肖氏,急切地道:“你也知道威远侯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以紫苏这般善良的心性嫁进威远侯,那是要吃大亏的!” “我如何不知道威远侯府的事?可是事已至此,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肖氏的脸上愁云弥漫,眼中更是溢满点点泪花。“几年前因为紫苏的婚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当年为了不嫁进宫里,老爷只能选了下下之策,请皇帝赐婚给紫苏二人。所以这门亲事算作是皇帝作媒,如何退得?如今紫苏就算是不嫁,也得嫁了。” 百里文秀又气又急,可是她却也明白,这世上谁都可以得罪,但唯一不能得罪的人就只有皇上。 当年为了躲避嫁进皇家,便已然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若不是因为威远侯的先祖曾经救过先皇的命,而百里家从先祖时起便深受皇族信任的话,在上一次的拒亲事件里,百里文英恐怕早就被皇上整治了,还能平步青云地爬到今天的位置上? 如今皇上的儿子放手了,紫苏和威远侯府的婚也赐了,现在又想说不嫁了,怎么可能! 可是…… “大嫂,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百里文秀急切地道。她虽然在紫苏长到十四岁才得以见这个侄女一面,但正是这一面,将百里文秀和钱逸轩母子二人从地狱里拉了回来。若是没有紫苏,怎可能有百里文秀他们母子今日的太平日子?而紫苏单纯而又直率的性子亦是甚得百里文秀的心思,在百里文秀的心里,早已然拿紫苏当成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般看待。整个京城都知道,威远侯府那根本就是一个狼窝,要紫苏嫁到那种地方去,根本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这种傻事,只有疯子才做得出来! 所以百里文秀自是焦急得不行:“大嫂,只要紫苏不嫁进威远侯府,哪怕让她嫁给一个普通的人家过平安日子,也好过进那个狼窝!大嫂你想想办法,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 百里文秀的话,倒像是提醒了肖氏,她略略地思索了一下,然后沉吟道:“若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要挺而走险……” 第256章 亲事来袭(上) “你这个蠢货!” 冯员外气得一巴掌掴在冯子明的脸上,打得冯子明眼冒金星,大脑短路,自是坐在那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你打他干什么?”冯夫人气得扑过去,将冯员外推到了一边,气道,“这事怎么能怪子明?要怪,也都怪百里紫苏那个死丫头。若不是她,子明怎么可能掉进湖里?” “还不都是你出的鬼主意!”有冯夫人拦在冯子明的身前,冯员外自然不能冲上去抽打冯子明。然而熊熊的怒火却在他的心中翻滚,几乎快把他的肺炸开来,无处发泄的冯员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骂道,“好好儿的想个什么鬼主意?还往湖里跳!你当那湖水是水洼子?跳进去只能没脚脖?这般不动脑子,就别怪伤了你儿子!” 冯夫人又气又悔,但当着儿子的面,她岂能给冯员外这个老东西服软?当即便反驳道:“我怎么知道百里紫苏竟是个会凫水的?名门闺秀千金之体,哪有几个会水的?偏那个死丫头不仅会水,还摆了我们明儿一道,让他差点沉到湖底去!这死丫头心太狠,太黑!” “哼,她的心要不黑,手要不狠,百里文英怎么能让她当这个家?”冯员外冷眼瞧了自己的夫人一眼,道,“且不说杨家人被她里里外外整得有多惨,就连李松明这个老东西都没在她身上讨过一点便宜。这丫头才多大,就有这么精明的心思和手段,岂是你能轻易算计的?哼,要怪,只能怪你那个不争气的外甥女,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偏只把百里紫苏一个人推下水,何等愚蠢!若是她把百里紫苏和百里林霜都推下去,我们至少还能捞到一个百里家的人,现在?哼!” 一提起王秋华,冯夫人就恨得牙根痒痒,真个儿是后悔自己把这个极为重要的任务交给她了。早知如此,都不如她亲自动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被打了耳光的冯子明坐在床上,捂着脸哼哼道,“当务之急是怎么对付邵家那些人。” 是了,邵家! 冯子明一下子提醒了冯员外,他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又“腾”地一下子涌了上来。冯员外再次拍案而起,怒道:“还不都是你,好好的,找什么邵家的人来?现在倒好了,百里家的人没捞上,倒是被邵家的人给缠上了!那邵家是什么人?岂是那么容易能摆脱的?” 冯夫人从来没有被冯员外这般吼过,但事情毕竟是她惹下来的,况且这种事情可不是买两件衣裳,或者是处置一个姨娘那么简单,这毕竟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呀! “我本也没想叫着邵夫人,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约我去玉裳坊的。这真的是只是凑巧,我原只是想她既要去,就一道去了,人多些,耳目也就众多,百里家的人更不敢抵赖。谁想到临了临了,却演了这么一出!”冯夫人急得直跺脚。 “哼,依我看,事情可没这么简单。”冯员外面色阴沉得像是快要下雨的乌云,“咱们做生意的这几年,邵家都出了不少的力,他们在朝廷里也有一些势力,如今邵家也是正要大起的时候。先前他们邵家跟我提了好几次有心将邵若兰许配给子明,但都被我打哈哈给混过去了。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说他们不是故意的,实在令人无法相信。” 冯夫人可是被唬了一跳,她先前就纳闷,怎么好好儿的,子明快要游上岸的时候,邵若兰还能跌到湖里去。现在一想,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邵家,根本就是故意的! “那可如何是好?难不成真的要让明儿娶了那个邵若兰吗?” 好好的一个局,到最后却是成全了邵家,冯夫人已然是快要被气得吐血了。 “绝对不可能!”冯子明从床上一跃而起,愤愤然地道,“那种庸脂俗粉我冯子明可不稀罕。想用这种卑劣的法子嫁进我冯家,门儿都没有!” 可叹冯子明倒是有气节,却没想到他正是要用这种卑劣的法子,把紫苏给娶回来。 冯员外冷冷看了一眼冯子明,道:“谁让你没本事,区区一个百里紫苏都搞不定,现在又被邵家人将了一军。你道是邵家人是那么容易得罪的?邵员外的小舅子才升了官,辽西参政!咱们那些地下的生意有四成都在辽西,你敢得罪他?哼,这场看你怎么收!” 冯子明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僵,他一屁股跌坐在自己的床上,冷汗直接就流了下来。 他思量了半晌,方咬牙道:“实在不行,就娶她做平妻。没道理她硬往上赖,我就得娶。毕竟是她自己跳进湖里的,怪不得我。” 这办法虽卑鄙了点,但到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冯员外一脸凝重,终是叹息一声,道:“唉,先这样打算着罢,看看邵家人的反应,再做计较也是不迟。” 冯家自是在这边商量好了计策,这一场风波表面上看似平息了下去,其实却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这反应影响之大,范围面之广,恐怕就连冯家人自己都不知道。 既然始作俑者不知道,身为被害人的紫苏就更不知道了。 她自是躺在床上发起了高烧,这一烧,就是三天。 紫苏生病,整个百里祖宅的人都慌了。肖氏每天守在紫苏身边不说,就连锦鳞也见天儿地往紫苏的房里跑,动不动就冲进来瞧瞧她,一天能问三百遍“姐,你好些没有”,真个儿是让紫苏又无奈又感动。百里林霜也很担心紫苏,百里林霜、百里文秀和肖氏这几个,没事就待在紫苏的房里,眼盯眼地看着她,仿佛这样盯着她,紫苏就能很快好起来似的。甚至就连吴氏,也经常往紫苏的房里送水果,送点心。 紫苏瞧着这些关心自己的人,说嫌他们太大惊小怪是真的,说不感动,是假的。 上辈子紫苏不管是生病还是发烧感冒,身边是一个人都没有的。即便是再难受,再晕,也得自己挣扎着给自己倒水喝,弄饭吃。而现在,她有了亲人,有了这些关心她的人,便再不用独自一个人去面对,更不用一个人去逞强。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啊! 紫苏幸福地想。 然而家人既有好的,也有坏的,家人能让你上天堂,也能让你下地狱。紫苏很快便会意识到这一点。 第257章 亲事来袭(下) 紫苏第三天晚上才褪烧,这相当于说,紫苏直到第三天晚上才睡了一个安稳觉。 这一觉她可是睡得酣畅,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大病初愈,紫苏的胃口也是好得不得了。光是早上就吃了一个芙蓉馒头,一碗白米粥,几样精致的小菜也吃了大半。中午的时候,那食量更是惊人,连锦鳞的钱逸轩瞧着,都觉得碜得慌。 但要是因为旁人的眼光就不敢吃饭,这样的蠢事才不会是她百里紫苏干的呢。所以紫苏自是提着筷子大快朵颐,也不管周围的人用多么惊悚的眼神盯着自己瞧。 吃饭喝足,紫苏才得知,在她发了高烧的这段日子里倒真的是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首先,在紫苏病倒之后的第二天,“玉裳坊”就派了人来,他们送来了两匹上等的绸缎和一些点心,说是给百里家的两位姑娘压惊的。毕竟这次的事,是在“玉裳坊”出的,“玉裳坊”少不得要担上一份责任。百里家就算再怎么没落,百里文英也是朝廷的二品大元,他们“玉裳坊”哪里敢得罪?所以这布匹乃是掌柜亲自送来,并且一个劲地赔不是,说是等紫苏好了,请百里府上务必派人通知他,他会派裁缝前来给紫苏和百里林霜量衣,他们“玉裳坊”免费给两位姑娘做衣裳。 这是好事,起码让吴氏没有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所以闻听这消息最高兴的,便是吴氏。 其次,是听说邵家和冯家现在可是打翻了天。邵家的姑娘邵若兰突然落水,而且正砸在想要游上岸的冯子明身上,两个人就这么着一起朝湖水里沉了下去。邵若兰不会水,待冯子明在湖水里缓过劲儿来,便瞧着邵若兰已然快要窒息了。冯子明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将邵若兰救了上来。自此,冯夫人精心导演的一场“湿身”戏正式圆满闭幕。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出戏最后的结局正是冯家人想要的——成亲。虽然女主角换了个人,但起码中心思想和故事的主要内容都没变。 当然,这只是观众们的看法,作为当事人的冯家人可不这么看。冯子明扬言称邵若兰是突然掉进水里的,他只是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救的人,对于这种有“肌肤之亲”的误会,他表示不负责。但邵家人表示,不负责,不可能!女儿家的身子已经被冯子明碰了,这抱也抱了(虽然是迫不得已),看也看了(其实还真没看),想不负责,做梦! 于是冯家无奈地表示:并非我们是真想娶,只是看你们家女儿可怜,就当成是施舍吧,来当平妻。邵家人顿时怒了:做梦!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十万两聘礼,正妻! 态度如此嚣张,还怎么谈?冯家人开始用沉默对抗,但邵家人却在沉默中爆发,三天两头的上门找冯员外吵架。邵夫人更是四处对冯夫人围追堵截,把个冯夫人逼得天天只敢窝在家里,哪里也不敢去。 “噗,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紫苏闻听这些八卦,自是乐得拍起手来。本来嘛,这可不能怪紫苏幸灾乐祸,换成是谁瞧到想要害别人的人却最终害了他们自己,谁不得笑一声“活该”?这叫自做孽不可活,哈哈! 然而就在紫苏乐不可支的时候,肖氏瞧着紫苏,幽幽地说了一声:“紫苏,后天,也是你要去相亲的日子。” “啥?”紫苏顿时就傻了。 百里文秀和百里林霜都用充满了同情的目光朝着紫苏看了过去,瞧瞧,什么是乐极生悲,眼前就是最好的例子。 “娘、娘,我相什么亲啊,我还小呢。”紫苏急忙说道。按照现代人的标准,紫苏现在的年龄才不过是个初中生。初中生相亲,那叫早恋!我们是不提倡早恋的好不好? 看着紫苏那慌乱的模样,肖氏一阵心疼。她拉过紫苏的手,难过地道:“娘当然知道你还小,娘也舍不得你嫁人。可是……威远侯那边已经提出来了要见一面,这是你自幼便定下的亲事,皇上又亲自下了旨。恐怕,是拒绝不得的。” 紫苏一声哀鸣:“不是吧!” “瞧瞧你们这对母女,好好的事情,怎么就弄得像上刑场似的。”在一旁的吴氏终是看不下去了。可不嘛,这可真是马上不知马下苦,饱汉不知饿汉饥,吴氏为了自己女儿的亲事愁得一天一天睡不着觉,可人家百里紫苏倒是好,有威远侯府这么一门好亲,竟也愁得要死要活的,天下还有没有天理了? “大嫂,这威远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要是能嫁进威远侯府,那这辈子锦衣玉食,还有什么好愁?别人都巴不得脑袋削个尖地往威远侯门里挤,你却在这里掉眼泪,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不定怎么笑话我们呢。”吴氏不痛快地道。 吴氏的话倒是提醒了百里文秀,她急忙拉了拉肖氏的袖子,道:“大嫂,常言道,事在人为。纵是威远侯府门深似海,可咱们紫苏是个精明能干的孩子,难道还愁当不好威远侯的儿媳妇儿?更何况还有大哥坐镇,紫苏不会吃亏的。” 肖氏抬头,瞧见了百里文秀朝着自己使的眼色,便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紫苏的面前说这样的话。如今的紫苏年龄本就不大,对于相亲和成亲这种事情会带着一种本能的害怕和担忧,而自己这样说,岂不是会给紫苏更大的心理压力吗? 这样一想,肖氏的脸便红了起来。她急忙道:“你姑姑和三婶说得对,紫苏,威远府虽然人口比较多,但毕竟是名门大户,吃穿用度都不会愁的。再加上还有你爹和威远侯同朝为官,交情甚厚,他们是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不会为难就出了鬼了。 紫苏在心里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你们这分明是拿本大爷当三岁小孩子哄。一个亲娘成谜的男人,还有一个整天就算计着怎么干掉前任留下的长子的继母,这样的结构组织能好就怪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紫苏既然已经重生在这具身体之上,就得把这身体的所有命运照单全收。到如今,紫苏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唉。 第258章 黑暗的明灯 这一夜,紫苏失眠了。 她翻来翻去地睡不着,心里想的,全都是怎么样能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能不嫁到威远侯府。可是她想了很久,想破了脑袋瓜儿也想不出来。 因为大商还没有发明钟表,所以紫苏糊里糊涂的,也不晓得到底是几点中才睡着。 然而她似乎是刚刚闭上眼睛,便感觉到有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这只手的温度出奇的低,低得有如降到冰点的零度,竟冷得让紫苏在睡梦里打了一个哆嗦。由于好不容易才睡着,紫苏真心不想睁开眼睛,所以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那只手却是粘人的紧,再一次抚上了紫苏的脸。 谁这么讨厌! 紫苏皱起了眉头,然而,她很快便意识到,这世上能有这么令人讨厌的冰冷体温的,除了一个人,就只有鬼了! 紫苏猛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一张戴着面具的明媚大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小苹……”紫苏刚要惊叫出声,嘴巴便被莫少离给捂住了。 “想不到才几天不见面,我们的百里大小姐竟是这般想念本王,看到本王都这么兴奋了。”莫少离那淡桔色的唇微微地向上扬了扬,一双浅灰色的眸微眯,望住了紫苏的脸。 “滚开!”紫苏一巴掌拍开莫少离的手,却也很聪明的放低了声音,“你真是不要脸,竟然有这个胆子敢进我的闺房!” 莫少离妖冶一笑,他摆了一个极为销魂的姿势,指了指自己道:“你看清楚,本王不仅进了你的闺房,还躺在了你的床上呢。” “你!”紫苏真是气坏了。莫少离这会子确实是躺在紫苏的身边,他侧着身子,一只手扶住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捻着一缕青丝,那模样真是要多风骚有多风骚,要多yindang有多yindang。 “你这个贱人!”紫苏恨得牙根痒痒,抬腿便一脚踹在莫少离的身上,将他从床上踹了下去。 莫少离虽然被紫苏踹下去,但却并没有掉落在地,而是身形一晃便轻盈地跃了起来,飘飘然站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紫苏。 紫苏真是恨死了这个莫少离,又冷又冰而且还相当的不要脸,动不动就往自己的房里进。有这么一个不要脸的男人经常到访,以后自己还能睡安稳觉不了? “你这家伙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跑我房里来?你这样做很无耻的你知不知道?”紫苏咬牙切齿地道。 莫少离对此嗤之以鼻:“你以为本王有这个闲工夫来你这个猪圈?”他瞧了眼穿着中衣的紫苏,脸上的表情愈发讽刺:“就你这身材,在醉红苑倒垃圾都会被嫌弃,你当本王爱看?” “莫少离!”紫苏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她拎过枕头便朝着莫少离扔过去,骂道:“快给我滚!别打扰本大爷睡觉!” 说罢,紫苏便直接倒在床上,将被子蒙住了脑袋。 屋子里安静了下去,非常非常的安静。 咦? 难道这个变态走了? 紫苏躺了大约五分钟左右,却没有听到被子外面有一丁点的声音,便不禁好奇地将被子掀开了一道缝儿,瞧向外面。 但见这会子的莫少离正站在窗口,举目望着天上的月亮。 这会子至少应该在凌晨一两点这样子吧?天空是深邃无比的藏蓝之色,幽深而又凝重。饶是天空一轮新月散发清辉,却仍不能将这厚重的夜色温暖。 月光倾洒进室内,在莫少离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他是那样的冷,那样的孤独,连同洒在他身上的清辉也有着淡淡的哀伤。不知道为什么,紫苏总是觉得莫少离有一种无法化解开的悲伤,这悲伤让他很变态,但却也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讨人嫌。 “喂,你来找我到底干什么?”紫苏问。 莫少离依旧望着月亮,淡淡地道:“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其实不用莫少离说,紫苏也知道,莫少离想去的那个地方,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自己去的地方。 这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一个口口声声说不会让自己好过的人,却总要挟自己跟他去那个对他而言很是重要的地方。这般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行径,真是有够让人无语。 紫苏其实也是知道的,像莫少离这种人,就应该离他越远越好,最好八竿子也别打着,那才是安全。只是……为何她就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呢? 是因为这个变态眼中浓浓的哀伤,还是因为躺在坟墓里的那个幼小的灵魂也像紫苏上辈子那样孤独无依?被母亲遗弃,被父亲忽略,被亲生哥哥杀死。然后在死后,被埋葬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就像紫苏上辈子经常被关进的小黑屋。 那个孩子……也很悲伤吧? “这是什么?” 当紫苏跟莫少离来到荒郊的那处坟地,看到在那座小小的坟包的周围放置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瓷罐,不禁觉得奇怪。 莫少离没有回答紫苏的提问,他缓步走到那些瓷罐前,一个接一个地打开了上面的盖子。 一只只萤火虫从罐子里飞了出来,它们争先恐后地投入夜色的怀抱,争先恐后地照亮这无尽的黑夜,似是将这黎明前的寒冷都温暖了。 “哇哦,好美!” 紫苏抬起头看着这些飞舞的萤火虫,它们是那么的美,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点光亮,但汇集在一起,却形成了一道道流动的光链,竟是这般的耀眼和美丽。 莫少离也抬起头来,看向这些流动的光团,那光亮,映入他浅灰色的眸子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暖意。 “今日是他的祭日,”莫少离淡淡地说,“你说过的,萤火虫是点亮黑暗的明灯,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感觉到害怕和孤独了?” 紫苏转过头看向莫少离,她轻扬唇角,温和地说道:“你一直惦念他的心意,他早就知道了,有了你的心意,他足够坚强下去。” 一股洪流自莫少离心底汹涌而出,他看向紫苏,眼睛里像有群星在震动。 第259章 跟我远走天涯 “百里紫苏,如果可以选择,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远走天涯?” 莫少离突然问了一句。 紫苏意外极了,她看着眼中翻涌着激烈情愫的莫少离。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在这样的时刻,紫苏毫不怀疑莫少离这冲口而出的,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放下一切,远离所有的是非和罪恶,从此云淡风清。 可是,真的可以就此云淡风清吗? 紫苏的唇,微微地向上扬了一扬。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正如你永远不可能放弃你的仇恨和你的野心。莫少离,你当不了好人。” 紫苏的话,让莫少离的身形猛地一震。他死死地盯着紫苏半晌,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说得对,说得好!哈哈,百里紫苏,你说得太对了!哈哈哈哈哈!” 莫少离自是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浑身颤抖,笑得眼里的星辰愈发闪亮耀眼。仿佛,他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 “哈哈哈,没错,没错!我莫少离这辈子也当不了好人,永远,永远,永远也当不了好人!” 他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似的,斩钉截铁地说了一遍又一遍。紧接着,他猛地转过头来,冷冷看向紫苏。 “百里紫苏,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蠢?如果你再好骗一点,会过得比现在更幸福。至少,本王会让你以后死得不那么惨。” 紫苏只是淡然而笑:“莫少离,我百里紫苏虽然蠢,却也不傻。我不会傻到相信你会放我一马,或者给我留个全尸的天真童话。” 虽然紫苏只是从翠兰的只言片语之中,知道了一点当年的事情,但具体的情况她真的是一点记忆都没有。所以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少离会对百里紫苏这具身体有这么大的仇视和恨意,但是,通过跟莫少离这段时间的接触,紫苏也明白了,就算莫少离在自己的面前表现得有多么孤独和无助,他都不会放弃内心的仇恨。 或许,他一直所背负的仇恨,就是他活下去的意义吧…… 紫苏泰然自若地看着莫少离,丝毫没有被他的疯狂和歇斯底里所吓到,正如她先前并没有因为他突然想要放下一切的善念所感动一样。 面对神情如此坦荡的紫苏,莫少离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最好不信。” 说罢,他便不再去看紫苏,而是转过头,继续去瞧那些在天空中飞舞的流萤了。 紫苏也没有再去理莫少离这个大变态,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抬头望向夜空。 她并不是为了拯救和感化失足少年莫少离才会来这里的,也不是为了想要莫少离放弃跟自己的过节才做这样的事情。她只是想忠于自己的心,仅此而已。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正如眼下这黎明之前的黑夜,即便被流萤所照亮,却终还是会被白昼驱逐个一干二净。 一切都将改变。 *** 不爽,很不爽,超级不爽! 紫苏瞪着铜镜里的自己,气得脑袋都快要冒烟儿了。 “这叫什么事?相亲就相亲,为什么一开始要来祖宅这边,临时又说要到他们那去?为了恭候他们,我们从昨儿就开始打扫布置,累都快累死了,临了居然说什么威远侯夫人染了风寒,让我们去那边!合着威远侯夫人打个喷嚏就能把定好的事情给改了,我这大半天的就白忙活了?” 翠兰其实心里也很气,但是人家威远侯毕竟是世袭的侯爵世家,家世显赫,地位罕有人敌。虽然这一出弄得实在是有些不妥当,但未来的婆婆折腾折腾小媳妇,谁又能说半个不字呢?翠兰只能叹息一“大小姐,人家毕竟是你的婆家,让去,咱们就去好了……” “去?我去个大头鬼吧!”紫苏越说越气:“让我们整个百里家的人白忙活一场,这会儿还让我为了见那他们梳洗打扮化浓妆?我不干!” 说着,紫苏一把夺过翠兰手里的木梳,直接扔在了梳妆台上。 她确实很生气,威远侯府的那帮混账东西,凭什么想怎样就怎样,说来就得巴巴地收拾好一切恭候他们来?说不来,招招手就得他们屁颠屁颠地奔过去找他们? 呀呀个呸的,真当我百里紫苏是个软柿子,可着劲儿的捏? 见紫苏的火气已然不是自己能劝解得了的,翠兰便只好畏惧地站在那里,不敢再发一言。 幸好,这时候肖氏和百里文秀一起来了,翠兰这才松了口气。 “哟,我的好侄女,你这是在做甚么?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你这头也不梳,衣裳也不换,难道就想这个样子去威远侯府吗?”百里文秀笑着走到紫苏的身边,调侃道。 紫苏愤愤地看了一眼百里文秀,气道:“姑姑,我看威远侯夫人根本就是故意在难为我!哪里有在临见面的前一天,还把地点变来变去的?明明说了要来祖宅,我们祖宅的人忙活得要死,却在昨儿晚上又说染风寒不来了。她怎么这么会染,不早不晚,偏偏赶在快要睡觉的时候说这事儿?” 对于这件事情,百里文秀也是相当的生气,其实这事要是摊在百里文秀的身上,她会比紫苏骂得厉害上百倍。然而百里文秀毕竟是长辈,在小辈发飙的时候,只能选择劝解。于是她温和地哄道:“许是人家真的染了风寒,实在过不来呢?你也知道,从京城到锦城,少说也得一个时辰的路程,人家来得迟了些,也是可以谅解的……” “既是来不了,那干嘛不重定时间?凭什么要我们女方巴巴地奔着他们去?他们位高权重就了不起?就得我们巴结他们?嗬,还真当我百里紫苏愿意嫁进他们威远侯府?!” 这回,百里文秀可是没法再劝紫苏了,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就在刚才,她还朝着百里武尚发了好一通的牢骚。所以这会子便将视线落在了肖氏的身上。 肖氏虽然也很窝火,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不妥协是不可能的。毕竟,嫁进威远侯府的,是她的女儿。若在这个时候得罪了未来的婆婆,那紫苏的日子,还怎么过? 第260章 千里来相亲 肖氏拉过紫苏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紫苏,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这世上的事,不可能都由着我们痛快。定亲,嫁人,生子,这些都是身为一个女人所要经历的。你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却也不是个小孩子了。总有一天你要有自己的家,要独立顶起门户。为这,你可能要承受很多委屈;等你以后当了娘,所要承受的就更多。紫苏,人不可能永远都在顺境待着,你总要长大的。” 紫苏没想到肖氏会对自己说这些话,她颇有些意外地看着肖氏,在肖氏的脸上,紫苏看到了身为娘亲的担忧和关切,也看到了身为女人的无奈。 这是第一次,肖氏用女式的目光来看紫苏。也正是在这一次,紫苏意识到,她该长大了。 是的,其实在上辈子,紫苏就没长大。她不愿意找男朋友不愿意谈恋爱不愿意结婚,其实是因为她不愿长大不愿面对责任。 可是这辈子,就算她还想拒绝长大,也是不可能的了。 “娘,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不应该乱发脾气。”紫苏对肖氏道,“娘你放心,我会好好打扮,乖乖去威远侯府的。” 紫苏的懂事让肖氏欣慰,也让她难过。肖氏拍了拍紫苏的手,便与百里文秀一并出去了。 看着肖氏的背影,紫苏的心里很堵,很堵,就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她是应该长大没有错,但如果这种成长是要让她去嫁给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嫁给这样一个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拿自己当回事的人家,紫苏是一千个不愿意。 难道在这个时代里,所有的女人都要像肖氏一样,逆来顺受吗? 换而言之,女人的逆来顺受到最终就能换来尊重和幸福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如果你从第一次就妥协,那么对方就会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永远无休止地胁迫你。而如果你从第一次就选择委屈求全,那么以后,就会为了维持这表面的平和而无限度地降低你的底线。 紫苏所知道的是,所有女人的悲剧,都是这样产生的。 紫苏可不想把自己的这次重生过百悲剧。 见紫苏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翠兰不免有些担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小姐,我们要梳洗打扮吗?” 紫苏转头看向翠兰,朝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要!怎么不要,我已经答应夫人了。来,给我梳头。” 这么痛快? 翠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然而紫苏的表情倒是十分欢欣,看样子也不像是有诈。翠兰思量几番,终还是上前拿起梳子,替紫苏打扮起来。 为了能让紫苏在未来夫婿面前有个好印象,翠兰可是卯着劲儿地,把这几年来积攒的才华经验全用上了,同心髻梳得那叫一个整齐漂亮,连翠兰自己都惊艳不已。 “大小姐真是国色天香,这么一打扮就更加的美丽动人,今儿的相亲一定会顺顺利利的!”翠兰欢欢喜喜地道。 “顺利,一定会顺利。”紫苏嘿嘿地笑着附和。 难得大小姐这么乖,翠兰的心情好得不行不行的。想来夫人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大小姐终于长大了! 翠兰很欣慰。 “大小姐,姑奶奶和夫人都给了这么多的首饰,光钗子就有八个,我们要戴哪个好呢?”翠兰打开首饰盒,笑着问紫苏。 紫苏想也不想,小手一挥:“都戴上。” “啊?”翠兰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 “好了别啰嗦了,时间快要来不及了,统统都给我戴上,快!”刚才明明是一副不情愿去相亲的样子,可是这会子的紫苏却是相当的着急,一个劲儿地催翠兰。 “这……是。”翠兰不晓得她的大小姐又要做什么,可是主子的命令谁敢违背?当即便将那些钗都给紫苏戴上了。 “那,珠花呢?” “全戴,全戴。” “嗯,这个造型不错,很不错。”紫苏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头。 翠兰都快要哭出来了,这副样子,都快成了扎满针的线团了,还说很不错?大小姐这又想要干什么啊,泪。 因为摸不清紫苏的脉,翠兰也不敢乱说,只得战战兢兢地问:“那……我们穿哪件罩衫去啊,大小姐?” 昨儿晚上下了整整一夜的雨,一直到今天早上外面还飘着细雨,所以今日的天气有几分冷,披一件罩衫是最为合适不过的。 紫苏踱步到衣柜前,瞧了瞧里面的罩衫,因为长了个子,所以这会子能穿的罩衫只有四件。紫苏是有多豪爽?当场便伸手一扫,道:“都穿上。” “……”这一回,翠兰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小护士在外面扬声道:“大小姐,威远侯府的轿子到了,夫人和姑奶奶先上轿了,请大小姐快些收拾,直接上轿。” 直接上轿!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让翠兰死的心都有了。如果夫人和姑奶奶能等上紫苏一会儿,至少就能瞧到紫苏现在的这副样子,可是直接上轿,那丢人不直接就丢到了威远侯府了? “知道了,你去吧。”紫苏应道。 这个威远侯府还真是穷讲究,从京城到锦城那么远,他们竟然不派马车,派轿子!要知道抬轿子的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就这么着走上一个来回,得累成什么样?真是万恶的封建主义大官僚,没有人道主义精神的大坏蛋! 紫苏在心里暗骂不已,抬头,却瞧见了一脸思量的翠兰,不禁邪邪一笑。她走到翠兰身边,将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笑眯眯地道:“想到夫人那里去告状是不可能了,翠兰,我劝你最好乖乖地听我的话,否则……” “您就把翠兰嫁掉,奴婢知道了大小姐,奴婢不敢。”翠兰眼泪汪汪地道。 紫苏欣慰地拍了拍翠兰肉嘟嘟的肩膀:“这才乖。” 且说威远侯府的轿子早就在祖宅的大门口等着了,一共三顶轿子,都是花呢锦顶软轿。每个轿子旁边,都站着一个婆子,前面的两顶,轿帘已然垂了下来。第三顶的轿帘是掀开的,显然,是在等着紫苏。 第261章 下马威?(上) 威远侯府的人都知道,他们今日来接的这一位,就是以后威远侯的少奶奶。更是未来的侯爷夫人,兼女主子。所以,大家伙个个儿都想看清楚这个百里家的大小姐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 然而他们等了半天,却只见亲家夫人和亲家的姑奶奶上了轿,百里家的大小姐还迟迟都没出现。 众人翘首以盼,却又不敢太过张扬,毕竟是侯府出来的下人,规矩还是要守的。所以个个儿屏息敛气,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只用一双眼珠子留意着大门口的动静。 大约半盏茶的工夫,从百里家的大门儿里走出来了几个丫头,分别将一个大红包和一包点心交给了领头的几个婆子,又将些碎银赏给了轿夫。 瞧瞧,到底是未来的亲家,出手就是大方! 无论是婆子还是轿夫,都乐开了怀,好听的自然也是没少说,然而就在众人忙着拿红包,揣碎银,说好话儿的时候,一个人影闪进了第三个轿子里,紧接着,轿帘便被放下了。 “哟!姑娘已经上轿了?”守在紫苏这个轿子外面的婆子急忙扭过身来,问道。 她刚才只顾着跟人说话,怎么就没注意到百里紫苏上轿?真是糊涂!不过,这毕竟是要去向夫人回命的大事,可马虎不得。婆子心下有点急,可是又不敢贸然掀开轿帘去看,只得紧张地询问。 轿帘轻轻地掀了一个小缝儿,从轿帘里伸出了一只手。 纤纤玉手,十指如葱,指甲圆润得好似贝壳精细打磨而成,一只赤金嵌红宝石攒丝镯子戴在白皙的手腕上,说不的精致好看。这样的手,恐怕只有大家闺秀才有。 而那手上拿着的一锭银子至少有五两之多,让这婆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不用怀疑了,这轿子里的必然是百里紫苏无疑!这么大的手笔,不是未来的少奶奶又会是何人?! “多谢姑娘!”婆子说着,喜不自禁地上前接过了银子。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有劳妈妈照顾了。”翠兰是紫苏点名要求陪同的丫头,毕竟是从百里府上出来的,对这些接人待物的规矩可是一点都不会差。婆子见翠兰这般客气,自是连连点头:“好说,好说。老奴姓商,叫我商嬷嬷即可。” “好,有劳商嬷嬷,我们可以走了。”尽管翠兰的心在滴血,但却少不得强颜欢笑,把坐在轿里的紫苏乐得不行。 这轿子里面都铺着锦垫,软绵绵的,相当的舒服。而且抬轿子的两名轿夫因为收了银子,所以格外的卖力,把轿子抬得那叫一个稳当。坐在轿子里的紫苏甚至觉得这轿子比自家的马车都要舒服,就这么轻轻地晃,轻轻地摇,摇得她都快要睡着了。 过了大约能有一刻钟的工夫,紫苏真的睡着了。 她睡得那叫一个香,直到轿子落地,她才猛然惊醒。伸手轻轻地挑起轿帘,紫苏赫然看到了一个巨大恢宏的宅坻。 其实也不怪紫苏没见过大世面,她自从重生回来之后,所去的地方实在有限,所见过的最豪华的建筑也就是李松明的府坻了。跟又旧又老的百里祖宅比起来,李松明的宅子起码算是个大三居。但眼前的这个宅子,根本就是别墅级的有没有!而且还是豪华别墅! 但见那朱红色的大门上镶嵌着赤铜大铆钉,仅是一对兽面门环便几乎快赶上紫苏的脸大。且不说那层层高的台阶铺的都是上等的青石,就连门口的一对大石狮子都长得跟别人家的不一样——他们的脑袋上长了一只角! 啧啧,到底是侯爷府上,有钱,任性。这是搜刮老百姓多少的民脂民膏啊!不要脸,真真儿的不要脸! 还不待紫苏感慨完,便听到商嬷嬷对紫苏道:“姑娘莫怕,因为一会子就直接去内院,所以这些轿夫就不方便进去了,一会有婆子来抬轿,咱们马上就走。” 婆子抬轿! 紫苏怔了怔,还有能抬动轿子的女人哪? 正在她怔神的工夫,果然就从角门里走出了几个婆子。这几个婆子都生得极为彪悍强壮,她们从轿夫的手里接过轿子,抬了便走,那稳当劲儿根本不亚于这些男人。 紫苏这回,可是真真儿的感慨“谁说女子不如男”了。 婆子们将轿子从东侧门抬进,直接抬进了内院。大商一向以东为尊,因为紫苏并非皇亲国威,所以从东侧门走,倒也不算失礼。 紫苏悄悄地从轿子里朝外张望,这一路行来,紫苏看到的尽是亭台楼阁,奇花异草,曲水流觞;听到的尽是莺歌鸟语,流水潺潺,琴音缈缈。这耸立的假山、清泉、碧树、琼花,竟是紫苏先前都没有见过的,而这一切,只能用四个这来形容:富丽堂皇。 想来,若换成是任何人都会觉得能嫁进这样的一户人家,那是上辈子拯救了地球造福了人类帮助奥托曼打跑了小怪兽,这辈子才会修来这样的福气。 但紫苏并不这么想。 她知道,能够成为这座府坻里的女主人,光有福气显然是不够的。而作为一个好不容易坐稳了女主人位子的人来说,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人,都有可能被整得很惨。 甚至连有没有这个命成为她的威胁,都很难讲了。 紫苏现在明白,为什么威远侯夫人会让自己到这里来了。今日的这次相亲,可是会有趣得紧。 一抹微笑出现在了紫苏的唇角,她很开心,因为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正在紫苏暗自得意的工夫,轿子又停了。 商嬷嬷走上前来,对紫苏道:“姑娘,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请您在这里下轿,然后走到正堂。” 嗯? 紫苏的耳朵动了一动,这语气似乎不太对。什么叫按照规矩,我得现在下轿,再走过去?难道,他们威远侯暗藏了个什么机关,在等着自己吗? 正想着,轿帘被掀开了,一张笑容满面的老脸出现在眼前。 “哎,妈呀!”当商嬷嬷看清了轿子里所坐之人的时候,竟是吓得惊叫出声,且连连倒退数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第262章 下马威?(下) 但见这会子轿子里所坐的人,一脸惨白,白得都足以掉下渣来。一张嘴巴却是血红血红的,像是吃了人。而这位姑娘满脑袋插满了金银珠钗,还披着好几层的衣裳,活像一个化成了精的针线包! 若不是还有半分理智,商嬷嬷真的想要大喊一声:“有鬼啊”。 见商嬷嬷吓成了这般模样,紫苏险些笑出声来。但她毕竟是百里家的嫡女千金,姿态是必须要摆出来的。所以紫苏端着架子,伸出了手。 商嬷嬷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躬身上前伸出手,让紫苏将手搭在上面,把这位吓人的准少奶奶请了下来。 紫苏缓步走下来,环顾四周,眼下,她正是站在正堂的大门前,也就是正院。正院的面积很大,在紫苏看来,至少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而正院之中,有一个方形的水池,水池中碧水澄清,点缀着几枚荷叶和含苞待放的荷花。从水池这边,到水池那边的正堂,唯一可以走的,便是悬浮在湖面之上的一排石桩。说是石桩,其实乃是二十个方方正正的大石桩,它们应该是被固定在湖底,然后伸出水面,只高于水面半米,作为被人所行的踏板,向前延伸的。 这却是个什么机关? 刚才商嬷嬷说让自己走的,就是这玩意儿? 紫苏的脸色很难看,因为脸上的那层白色的香粉,就显得她的脸更加的难看,看得商嬷嬷都是一阵的胆战心惊。 商嬷嬷实在不忍心去看紫苏的脸,自是低下头来对紫苏说道:“姑娘莫要误会,这是每一位未来威远侯府的媳妇都要走的路,唤作水桥。此乃祖上留下的规矩,意喻过了水桥就能与夫君同甘共苦,平平安安。” 紫苏的心里顿时奔过一百头羊驼驼。 开什么玩笑?我今儿不过是来见你们家公子一面,又不是嫁进你们威远侯府,跟我说这些,太早了点不? 这威远侯府有那么多条路不让我走,非要我跳这种大石头桩子。这分明就是在给我一个下马威! 我勒个去的,你跟我玩奔跑啊,兄弟? 然而心里虽然腹诽,但人已经来了,现在掉头就走已经是不可能。而且这会子也没瞧见肖氏和百里文秀,想来她们应该是早就被请进了正堂,若是自己不去,那到头来尴尬的恐怕就会是肖氏了。 呀呀个呸的! 紫苏咬了咬牙,伸手提起了裙子,便向那些石柱子走了过去。直到这时候,紫苏才真正后悔,她干嘛要多此一举地在脑袋上插满这些劳什子,不仅重得要命,还在脑袋顶上直晃悠,紫苏只消动作幅度大一点,就会拉扯着她的头皮,疼得要死要死的。 这可真是杀敌一人损己一百,真正的敌人还没吓到,先把自己为难了。 紫苏欲哭无泪。不过,现在再后悔也没有,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个水池给迈过去。于是紫苏一只手扯着身上挂着的衣裳,另一只手扶着满脑袋的珠钗,小心翼翼地迈向水池。 翠兰这会子恨不能跳到水池里去,把自己淹死。这叫什么事!打扮成这样,还要在水上跳来跳去,这场面只要一想,翠兰就连死的心都有了。她当然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主子出这种洋相,于是斩钉截铁地……闭上了眼睛。 紫苏深吸一口气,迈出了她的第一步。紧接着她便发现,原来跳桩子也不比跳格子难多少嘛。虽然脑袋上的钗子君们很沉,衣裳君们也很麻烦,不过,以她的身手,想要优雅地跳过去,也不是件难事。 一抹得意的笑容出现在了紫苏的唇角,然而还不待这笑容多停留一会,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作为专门用来恶整小媳妇的石头君表示,想就这么轻松地走过去,没门儿! 紫苏很快便发现,除了刚开始的两个石头桩子,后面的那些,距离都越来越远。先前只是很轻松地迈过去的,到后面要运足了力气才能跳过去。 而她又穿着极厚的衣裳,还要顾及着脑袋上的钗子们,所以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淋了。 可怜紫苏这一路上刻意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厚粉,这会子却因为流汗而化成一坨一坨的白浆,顺着脸流下来,沾在衣裳上,模样那叫一个可怕。而到后来,紫苏已然完全被激发了斗志,彻底跟这些石头桩子较上了劲儿。她也顾不得自己的“优雅”造型,提着裙子,瞄准石头桩子,运足了力气就往前跳,在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成功之后,紫苏终!于!顺利登陆。 哈,什么下马威,什么破水池,什么大石头桩子,在本大爷眼里,那都不是事儿! 紫苏那叫一个得意,得意到完全没有意识到正常之上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姑娘,请进罢,夫人正在等着您。”商嬷嬷比方才还要不忍心看紫苏了,在这一刻,她已经相信,今儿晚上,她是必做噩梦不可的。 偏这位当事人没有这个觉悟,闻听威远侯夫人正在等自己,紫苏也不扭捏,转过身就往正堂走。正堂的门大开着,堂上的八仙椅上坐着几位女子,均是盛装而坐,这几位女子有长有幼,就连肖氏和百里文秀也在其中。见紫苏这般模样走进来,百里文秀险些“扑哧”一声笑出来。她转头瞧向肖氏,见肖氏的脸上也尤有笑意,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却是都颇有些忍俊不禁。 肖氏早就知道,紫苏是绝对不会束手就擒甘心就范的。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把自己弄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紫苏没有在肖氏的眼睛里看到责备,心下便已然多少有些了然,想来自己的娘亲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就算皮囊换了馅,也依旧了解。由此,紫苏心里便敞亮了。 她欢欢喜喜地想道:哟西,今儿这出戏,可要往好了唱哩! 刚想到这儿,紫苏便突然听到正前方有一个妇人冷冷地笑出了声。 “百里家的大姑娘,还真是好品味,好相貌。” 第263章 凭你也想嫁? 紫苏抬起头,朝着说话的人看过去。但见那正上首坐着的,是一个面容阴鸷的妇人。 这妇人大约不到五十岁,她容颜的阴鸷足以跟李松明相媲美,饶是她穿着上等宫缎的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戴着名贵得至少值几千两银子的赤金点翠头面,也没有让她拉耸的嘴角有几分笑容,更没有让她眼角的皱纹有几分舒展。在她的眉心,有一道深深的竖纹,鼻翼下方的法令纹更是像被刀子深深地刻在脸上一般,一路向下,连同嘴角都跟着向下垂着。 虽然只是远远地看着,便令人觉得脑袋顶上有团乌云沉沉地压着,连气都透不过来。 这副样貌,恐怕就连吴氏都比她温和。 想来,这便是威远侯夫人了。一个经常想要把继子害死,侵占世袭爵位的阴损妇人。 紫苏的心里颇有鄙夷,脸上便也没有流露出多少友善。当然,就现在她那一张和了稀泥的脸,想要看到点表情估计也是很难。 见紫苏的眼神不善,威远侯夫人旁边坐着的一个女子便掩着嘴巴咯咯地笑了起来,道:“夫人,紫苏姑娘还不过是个小姑娘呢。” 紫苏朝着说话的人瞧过去,但见这位妇人肌肤莹润,眉眼秀丽,满面皆是笑意。她梳着祥云髻,戴着白玉响铃簪,耳朵上坠着葫芦形金耳环,手腕上戴着白玉八仙纹手镯,身上穿着玉色的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这妇人比威远侯夫人年轻了十几岁,又如此会打扮,坐在威远侯夫人的身边一下子就把威远侯夫人比了下去。 她瞄了眼紫苏,又咯咯地笑道:“我看紫苏姑娘八成是因为要见您,所以想要打扮得漂亮些。她才不过是个孩子,可能许是以为粉扑得厚一点就是漂亮,才打扮成了这般模样……” “孩子?”威远侯夫人冷眼看了这妇人一眼,道:“江氏,亏你说得出口。你十四岁的时候就嫁进了威远侯府,十六就生下来了含玉,现在倒说她是孩子?” 哦买疙瘩!十四岁嫁人,十六岁生孩子啊!古代真的比现代还要超前哎! 紫苏自是瞠目结舌,江氏却被威远侯夫人怄得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就在这时候,坐在最下首的一个年轻妇人却笑了起来:“夫人这话倒说得有趣了。” 这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媚,嗲得让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紫苏转头瞧过去,但见那最下首坐着的,是一个穿着樱草色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下配丁香色凤尾长裙的女子。这女子年龄甚轻,轻到可能比紫苏大不了几岁。但看她的打扮,又绝不是姑娘家。这身段凹凸有致,脸上涂脂抹粉,要多妖娆就有多妖娆。 人长得妖娆,话说得也是妖娆:“当年是什么年月,现在是什么年月。现在的孩子,哪个不被当成宝贝似的惯着宠着,根本就长不大。” 说话间,她瞥向了坐在右边次上首位置的肖氏。 紫苏的目光,立刻沉了下去。 这女子的用意很明显,意在指出紫苏再不济,也是百里家的掌上明珠,威远侯夫人这么直接地责备人家,实在不合适。 然而,且不说这种话适不适合由她来跟威远侯夫人说,但说相亲的两家人重回正儿八经地坐下来商量这种事情,她就跳出来说这样的话,她的用心摆明了就是在挑拨离间。 这么缺心眼儿又缺德的事也做得出来,可见这女子不是个好货色。 “柳姨娘,你是个什么身份,也敢在这里跟夫人这样讲话?”说话的,却是坐在比柳姨娘再前上首一点点的妇人。这妇人微胖,一张圆脸上嵌着一双荔枝般滚圆的眼睛,说起话来像打机关枪一样,简直跟李萤萱有得一拼。她斜着眼睛瞄着柳姨娘,厉声道:“莫要以为让你进了正堂,你就可以信口胡诌,这里是威远侯府,不是你家天天敞着的大门儿,由着你胡说八道!” 这一番话,说得就更难听了。紫苏不禁从心里往外地感觉到无奈,她这才刚进侯府,还没认识谁是谁,这些自己人就先掐上了。亏她们还知道这里是威远侯府,这般叫叫嚷嚷的,也不嫌丢人。 紫苏撇了撇嘴,就这样的一个人家,谁嫁进来谁倒霉。 “姨娘们都不要吵了,再吵,仔细被紫苏姑娘笑话了。”这声音……好生的娇气好生的软糯,软得像是一块粘在身上的口香糖。紫苏转脸瞧过去,但见坐在离自己最近地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这女子最多不过十八岁,肤色微黄,身姿丰盈,一双细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那目光从紫苏的脑袋,一直溜到脚上的鞋子,又从鞋子溜回了脑袋,像是在研究异形生物一般,令人极为不爽。 她此时正在喝茶,见紫苏瞧着自己,她便端着茶杯笑意盈盈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向了紫苏。 这女子的个子比紫苏高出一些,打扮得也是十分的花哨耀眼,一件粉霞锦绶藕丝罗裳似乎是被刻意收过腰,将她的腰勒得紧紧绷绷,有如蜜蜂的腰部一般,细得吓人。 随着她每次走动,她的腰就扭得好像湖边的杨柳,只要风稍微大一点,就能把它吹得咔嚓一声折了。 她走到紫苏的身边,笑眯眯地对紫苏道:“紫苏姑娘,你见了我姨妈,为何不拜?” 紫苏冷冷地看着这女子,初次见面就这样大刺刺地走到自己的面前来指责自己,莫不是在跟我挑衅? 个子高了不起啊?蜜蜂腰了不起啊?仔细本大爷脾气一上来给你掰折它! 虽然气得直瞪眼,但紫苏却也明白,她是不可能不去给威远侯夫人请安的。就算她不想嫁进来,但身为晚辈,该行的礼还是要行。 哼,等一会我收拾你! 心里这样想,紫苏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多谢姐姐提醒,我这就去。” 说罢,紫苏转过身便朝着威远侯夫人走过去。而就在紫苏转身举步的刹那,这女子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她悄悄地将她的脚伸到了紫苏的脚前。 第264章 我眼中只有你 紫苏确实没有想到威远侯的府上有这么嚣张的人,在这么正式的场合就敢下这么黑的手,来阴自己。 当紫苏迈出脚步,正要向前走去的时候,却被身前的那只脚绊了一跤,整个人向前扑去,就这么“扑通”一声,华丽丽地扑倒在地上。 “哎呀!” 紫苏还没叫,那女子却先叫出了声来,她一个身形不稳,便作势要倒,手里的茶,不偏不倚地洒在了紫苏的脑袋顶上。 幸而那茶并不烫,但杀伤力却是极强,紫苏这会子已然有够狼狈,一杯茶浇下去整张脸都开了花,白色的粉浆和红色的胭脂囫囵一片,再加上茶叶片,让紫苏的脸就像开了染坊,那叫一个精彩。 紫苏抬头,看到了那女子的脸。此刻,她正用袖子掩住嘴巴,悄悄地笑。 不仅是这女子,就连坐在最上首的威远侯夫人也禁不住露出了讽刺笑意。而江氏和柳姨娘她们亦纷纷相互凝视着,暗暗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没有一个人同情紫苏,也没有一个人前来扶紫苏一把,甚至,没有人责备那个罪魁祸首。 “紫苏姑娘可真是狼狈啊。”女子得意地笑道,“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弄得我的茶叶都洒了。” 你个贱人! 紫苏的眼中闪过一抹戾色,拳头也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紫苏!” 饶是肖氏再包子,这会子也忍不下去了,她霍然站起身便要往紫苏那边走,却被坐在她身边的百里文秀一把拉住了。 按照百里文秀平素里的性子,这时候的百里文秀应该早就跳起来大骂了,怎么还会出手拉自己? 可见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再怎么样也不会如自己这样心疼的! 肖氏正欲挣开百里文秀,却突然听到她道:“大嫂,你看。” 肖氏疑惑地看了百里文秀一眼,但见她朝着自己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去看门外。肖氏顺着百里文秀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下之下,便愣在了那里。 一个人,自门外走了进来,他缓缓地走到紫苏身边,然后弯下身,扶起了趴在地上的紫苏。 原本悲愤交加的紫苏,突然间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紧接着,她便被一个力道带起,整个人坐了起来。 哼,是威远侯家的人吗?我不用你们扶! 紫苏转头,正欲张口痛骂那扶自己的人,但却在看到对方的刹那,彻底怔在了当场。 那人,有着飞扬的眉,有着若深潭般漆黑的眸,有着若远山般直挺的鼻,有着若丹青描绘而出的唇。 那个人,他的一头黑发被银冠绾在脑后,一袭银白的长袍衬得他腰背阔直,俊美挺拔。 阳光在他的身后炽烈耀眼,将那金黄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在闪闪地发光。 明明是应该大发雷霆的啊!明明是应该义正严辞地大骂一通,然后潇洒地一甩袖子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是为何在看到他的时候,怒气会一下子变成委屈,想要发飙的心情会一下子变得想要流泪呢? 明明不该哭的啊,百里紫苏,你为什么要哭? 百里紫苏,你这个懦夫! 心里骂了一千遍一万遍的自己,可是紫苏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的嘴唇颤抖着,用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声音道:“柿子……我好痛……” 那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明媚的大脸,不是薛“柿子”又是何人? 现在的紫苏,真的是比鬼还难看,随着她这么一哭,脑袋上的茶叶片儿就开始往下掉,有的甚至糊在了她的脸蛋上。那张大花脸真个儿,要多丑就有多丑,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然而薛“柿子”却并没有像从前那般流露出嫌弃的神色,他将紫苏脸上的茶叶轻轻地摘下去,一张好看的唇更是轻轻地动着,责备道:“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薛“柿子”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个,紫苏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子肯定很难看。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薛柿子,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很吓人?” “柿子”抬眼看了看紫苏,用极为认真的语气道:“百里紫苏,你记住了,对本世子来说,你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柿子……”紫苏怔怔地看着薛“柿子”,许久,许久之后,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薛“柿子”伸过长长的手臂揽住了紫苏的肩膀,轻声地哄道:“乖。” 这一声轻哄,倒是让紫苏哭得更凶了。 未来的世子夫人,威远侯府的大少奶奶,就这么着用她极为嘹亮的大嗓门在威远侯府大声的嚎了起来。真可谓惊天动地,鬼哭神号,风云变色。 当然,变色的不仅是风云,还有在场的所有人。 第一个脸色难看的就是威远侯夫人梁氏,她的手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袖口,用力地攥着,攥到关节发白,攥到双手都在微微地颤抖。而江氏等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想到世子竟然会跟百里紫苏早就见过了。 肖氏也很震惊,她从来没有听紫苏提起过关于威远侯世子的事情,但是看眼前的形势,两个人恐怕早就熟识,甚至有可能感情已然到了很深的地步。 这样一来,她全部的担忧就都将变成现实,一切,都有可能朝着她最为害怕的方向去进展了! 这可……如何是好! 百里文秀在来威远侯府之前,是非常非常的恼火的,她也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门亲事搅黄。然而当她看到威远侯世子看着紫苏的眼神的时候,她就知道,这门亲事,恐怕是不那么容易黄掉的。 因为这孩子看紫苏的眼神,像极了当年的那个人。那个人在看自己的时候……目光也是这般明亮,神情,也是这般温柔的。 望着这对孩子,百里文秀的目光是最为柔和的。 而最为震惊和愤怒的人,却是先前故意绊倒了紫苏的女子。她恨恨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恨得一双眼睛都变得血红。她紧紧地捏着那茶杯,恨不能将这茶杯直接捏得碎了。 百里紫苏,我不会放过你! 第265章 兴师问罪 薛“柿子”抱起了紫苏,转身走出了正堂。 在场的人全都呆住了,就连那个沷紫苏茶水的女子也惊得呆在了当场。她眼睁睁地看着“柿子”抱住紫苏,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走出正堂,直到他的长腿迈出门槛之时,方才气极败坏地喊道:“表哥!你这般样子,成何体统!” “柿子”连头也没有回,直接走了出去。 “表哥!”女子厉声喝着,自是气得直接将茶杯摔在地上。 “哗啦”一声脆响,那茶杯碎成了千片万片,女子却仍嫌不解气地,恨恨地跺脚。 “行了,姗姗,你还有没有规矩!侯府还有客人在!”威远侯夫人梁氏幸好还知道待客之道,当即一声厉喝,又转头对肖氏道:“真是对不住了,百里夫人,这是我妹妹的女儿,关姗姗,从小就在府上住,一时被我惯坏了。” 关姗姗闻听自己的姨母还要对肖氏这般客气,不禁气得狠狠瞪了肖氏一眼,然后转身恨恨地走了。 这般没有家教! 百里文秀冷哼一声,又端起茶来笑道:“姗姗姑娘还真是年轻气盛啊……不过,如果我没记错,贵府一共有三位公子,都是跟姗姗姑娘年纪差不多大罢?” 一句话问出来,梁氏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一变。 谁都知道,但凡所有家里有年轻男子的人家,为了避嫌,都不会让表亲家的年轻姑娘住在府上,否则传出去,名声就会非常的不好听。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指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梁氏的脸色便非常难看,她的脸色自然被江氏看在眼里,一抹得意的笑容便在她的脸上浮现出来。然而她很快便收敛好了这得意的神色,笑呵呵地站起来,道:“既然今儿的两位主角已经自己走了,那也没咱们什么事了,不如去园子里走走。今年府里的芍药花儿开得极好,厨房特意制作了些点心,我们去边赏花边尝尝看好了。” 说罢,便站起了身来。 这个圆场打得极妙,虽然心里有诸多的不满,但身为东道主的义务是必须要尽到的。 于是梁氏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微笑着对肖氏道:“百里夫人,我们走罢。” 百里家,薛家,自怀心事,然而,不论是两家的女人们,还是尚要成亲的两个孩子们,说到底不过是政治需要的联姻。所以,不管内心有多少愤怒、不安和挣扎,都要把这场面经营得融洽。 这,就是身为官宦之家女人们的使命。 只醉心于琴棋书画的肖氏也不能幸免,不管她有多么的不想问世事,可她毕竟是百里夫人。 于是肖氏也站起身,露出一个身为官夫人的优雅微笑,道:“好。” 且不论女人们怎样走到后院去赏花喝茶,也不论在书房里威远侯爷和百里文英怎样饮茶论事,单说这会子的紫苏,已然被薛“柿子”抱着来到了他的书房,并且被放在了椅子上。 “薛卓,去把创伤药拿来。”不见书房有什么人,但“柿子”只一声令下,须臾之间,便有一个青衣少年从外面走进来,将一个青瓷小瓶,放在了桌上。 紫苏被唬了一跳,但那少年就像没看到紫苏似的,直接就躬身走了出去。 “哇哦,真是训练有素啊。”紫苏惊叹。 “你关心的就是这种事吗?”对紫苏的这副傻样,“柿子”真是感觉到彻底无语。他拿出白色软布,蘸了膏药,然后捉住了紫苏的手。 但见那一双纤细玲珑的手腕上有着一大片擦伤的淤青,而在那淤青之中又有鲜血从线状的伤口处流下来,竟是那般的触目惊心。 “柿子”的眉头皱了一皱,他的嘴角紧紧地抿了一抿,然后轻轻地擦拭着紫苏的手腕。 “啊,好痛!好痛!”紫苏叫了起来,她刚想把手腕缩回来,但却被“柿子”紧紧地捉住,动弹不得。 “柿子”抬起头,一双黑眸冷冷地瞪住紫苏,喝道:“老实点!” 那双眼睛如淬冰雪,让紫苏不禁吓了一跳。 这么凌厉的眼神,简直跟刚才的温柔模样判若两人呢! 真是吓死人…… 被大冰块瞪住可不是那么好玩的事情,紫苏立刻乖乖地不动了。 “柿子”低下头,继续替紫苏擦拭着伤口,这一次,他的动作明显轻柔了很多。 紫苏看着“柿子”,许久,方问道:“喂,薛柿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柿子”没说话。 他这个模样根本就等于是默认,紫苏不禁来了脾气,她愤愤地道:“喂,薛柿子!你不觉得你自己很过分吗?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也早就知道我们俩从小就定亲的事了吧?哈?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啊?你之前说的什么‘被吻了还能嫁得出去吗’,这样的话,也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戏弄我你觉得有意思吗?你这个魂淡王八淡,你害得我有多惨你知不知道?你……”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便被“柿子”揽进了怀里。 紫苏的心几乎漏跳了一拍,但紧接着她便意识到这绝对是薛“柿子”逃避责任的方式,太幼稚了有没有!以为我会上当吗?紫苏用力地挣扎,道:“喂,薛柿子,你别以为这样我就可以放过你……” “对不起。”“柿子”突然道。 “啊?”紫苏怔住了。 “对不起,”“柿子”紧紧地拥着紫苏,将他的头,埋在了紫苏纤弱的肩膀中。他低声地说道,“对不起,因为我的身世,让你遭受这么大的委屈。若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你不会受到这种侮辱……” 他,是那样紧地拥抱着自己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低沉,也好难过,为什么……竟会让紫苏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和……心疼呢? “对不起……”“柿子”深深地嗅着从紫苏身上传来的,混合着血和药,还有她特有体香的味道,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 第266章 我们成亲吧 紫苏能够感受到来自于他手臂之上的力度有多么的大,也能完全感受到来自于他内心的痛苦,有多深。 她想到了关于他身世的传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何人,一辈子都在继母的憎恨和谋害中生活。 这么多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呢? 紫苏慢慢地,伸出手,拥住了“柿子”的腰身。 她知道,他拥住自己有多么的用力,他内心的痛苦就有多深。 这真的是……令人心疼的痛呢。 紫苏的唇颤抖着,她原是想说些安慰的话的,但到了最后,她却只是笑着说出了一句话:“柿子,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说到底,你总不可能真的叫柿子吧?” “柿子”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从紫苏的肩头传来了他闷闷的声音:“柿子……恐怕也只有你这种笨到了家的傻女人才会把世子听成柿子……” “喂!”紫苏顿时火冒三丈,她一把推开“柿子”怒气冲冲地道,“你有没有搞错啊!是谁傻,啊?世子和柿子本来就是发同一个音的好吗?我这是傻吗?我是太博学了,所以知识都学杂了你知不知道!” “柿子”瞧着紫苏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被人嘲笑是紫苏最不爽的事情,没有之一,她气得鼻子都歪了:“喂,你敢再笑一个看看?看我给你一通面目全非脚!” 说着,她真的跳起来,抬腿就朝着“柿子”踢了过去。然而这一下,她真的是演砸了,人没踢到,自己倒被穿在身上的、层层叠叠的衣服绊了一下,整个人仰面朝天地跌倒在地,连动都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柿子”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少在那里笑,你给我滚过来!”紫苏气得大叫,她有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却从腰上传了过来,疼得她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但“柿子”这个魂淡却还在那里笑,笑得前仰后合,气得紫苏真想一把捏死他。 “别笑了,喂,我让你别笑了!”紫苏一边嚷,一边拍着地面,吼道,“赶紧滚过来,我的腰,我的腰疼死了!我动不了啦!!!” “柿子”终于不笑了,他走过来,整个人扑倒在紫苏的身上。 紫苏被唬了一跳:“你这个魂淡!” 紫苏一边骂,一边扬手便朝着“柿子”打过去。然而“柿子”是有多了解她,在她手下吃了无数次的暗亏,自然知道紫苏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善罢干休的,所以早就做好了防备工夫。见紫苏真的朝着他扬起了“爪子”,“柿子”便笑着一把捉住了她的“喵爪”,然后将她的“喵爪”压在身体的两侧,整个人俯在她的耳畔轻声道:“薛绍白。” 他说:“我的名字,薛绍白。” 薛绍白啊……还真的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哎…… 不过…… “喂,薛绍白,我问你。你之前让阮三来传话,说什么一切自有你来安排,指的是什么?不会就是这次的相亲大会吧?”联系上次阮三那没头没脑的话,紫苏恍然大悟,不禁问道。 薛绍白笑着伸手揉了揉紫苏的头发:“很聪明。” “不要揉我的头发,够乱了已经!”紫苏拍开薛绍白的手,生气道,“你这是什么鬼主意啊?没事相个什么亲,害我弄成这样,你很高兴是不是?你个心理阴暗的家伙。” 薛绍白哑然而笑:“不相亲,如何能叫冯子明死心?不相亲,怎么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百里紫苏是我薛绍白的未婚妻?” 啊? 紫苏怔住了。 他在说什么,他在说……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他的……未婚妻吗? 就在紫苏呆掉的时候,薛绍白深深地在她的唇上印一下吻,轻轻呢喃道:“百里紫苏,我们成亲吧。” *** 成亲? 成亲啊…… 成亲这种事情……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哎呀,你想吓死我啊,翠兰?” 紫苏被翠兰俯在耳畔的一声大吼吓了一跳,她拍着胸口,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包子妞,责备道:“把你主子吓死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巴不得赶紧我死掉是不是?” “大小姐,你误会奴婢了……”翠兰委屈地说道,“是因为大小姐你把饭都弄洒在桌子上了,所以我提醒你一下……” “啊?”紫苏一怔,她低下头,赫然发现自己真的把碗里的饭拔得满桌子都是。原来刚才她只顾着怔神,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随意地拔着碗里的米饭,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啊,真是,你怎么不早说!”紫苏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放下筷子,整理着桌面。 “奴婢有提醒大小姐啊,但是大小姐不但不理我,还一个劲地搅啊搅的,把米饭都搅成这个样子了。” 翠兰说着,又嘀咕道:“从威远侯府回来就开始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紫苏瞪起了眼睛。 翠兰吓了一跳,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奴婢说,奴婢来收拾就好。” 说着,她急忙上前收拾起桌面来。 紫苏既恼火又害羞,索性也不吃了,转身便走向门口。 “大小姐,你做什么去?”翠兰唬了一跳,立刻问道。 “出去透透气,屋子里太闷了!”说话的工夫,紫苏已然走出了门去。 “什么闷,分明就是魂儿被人勾走了。”翠兰撇了撇嘴,道。 她不痛快地收拾着桌子,继而又丢下碗,愤愤地道:“那样的一户人家,一定是事先预谋好算计大小姐的!哼,说什么威远侯世子,我看也不过是个登徒i浪子!” 说着,又恨恨地“呸”了一声,继续收拾起她的桌子来。 关于紫苏的亲事,伤透的,可不仅是翠兰的包子脑筋,肖氏和百里文英都很忧心。 正堂里,百里文英的头都快要疼炸了。他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恼火地喝问:“紫苏怎么会跟世子见过面的?我不是早就吩咐你盯紧了这个就知道闯祸的丫头吗?怎么就能让他们见了面!而且照你所说,他们不仅见过面,而且根本就是两情相悦的地步了是不是?” 第267章 突然袭击 思及紫苏和薛绍白今日所表露出来的亲昵,肖氏便觉一阵烦恼。 她忧心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先前只听说她跟一位公子曾有过交往,但自从我差翠兰警告过她之后,两个人便淡了。如今看起来,那公子想必就是世子。唉,都怪我,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百里文英冷冷地扫了一眼肖氏,不爽地道:“你常常如此,永远都是心不在焉!” 肖氏闻听百里文英这般喝斥自己,不免眼圈一眼,便要落下泪来。 “好了好了,也不都是你的错,”肖氏一掉眼泪,百里文英就只有叹息的份,他自是沉思着,沉声道:“一定要想出办法与威远侯家断了这门亲事,否则,我担心祸事将近啊……” 百里文英的话,让肖氏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她又惊又忧地看着百里文英,自是怯怯地道:“老爷,那可如何是好?” “暂时静观其变,待我慢慢想出一个权宜之策吧。”百里文英疲惫地叹息道。 *** “不相亲,如何能叫冯子明死心?不相亲,怎么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百里紫苏是我薛绍白的未婚妻?” 眼前,又浮现出薛绍白在对自己说这番话时候的神情。紫苏的脸不禁红了一红,小心脏也像是跳进了一只小兔子,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他这么说,难道是在说,他喜欢我吗?” 这样想着,紫苏便伸出手捂住了嘴巴,呵呵呵地傻笑了起来。 “这个薛绍白还真是闷骚。”紫苏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脸蛋更是又红又烫。 “啊,好热啊,才不过是四月的天,怎么就热成这样?真是的,真是的。”紫苏不住地用手扇着风,脸上的笑容却又收不住地,一个劲儿地往脸上堆。 “哎呦,好像走出太远了。” 自言自语了半晌,紫苏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百里祖宅好远了。而这会子的天已然临近傍晚,锦城的农户们已然纷纷往家中赶,赶着回去吃饭了。紫苏瞧了瞧天色,觉得自己若再不回去,恐怕也会误了吃饭,到时候肖氏和锦鳞又要着急了。 还是愉快点回去。 紫苏转过身,迈着愉快的小步子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她来的时候,穿过一个小树林,但由于那是在白天,所以不必担心。眼下已然是这个时候了,还是走大路会比较好些。 这样想着,紫苏便转了个弯,朝着大路走去。 当她路过一片灌木丛之时,一个人突然跳出来,猛地一把推向了紫苏。 紫苏吓了一跳,被这么一推,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好她身手有够敏捷,踉跄了几步,并没有倒在地上。然而当她转身看向所来之人的时候,不禁感觉到一阵无语。 “喂,李萤萱,你能不能有点本事有点追求?你就喜欢干这种从背后偷袭人的事儿吗?” 从灌木丛中冲出来的人,正是李萤萱。这位李家的嫡长女、大小姐这会子满头沾的都是树叶和草屑,活像一只行走的鸟巢。 “小姐!小姐!”香冬一脸焦急从灌木里闪了出来,当她瞧见紫苏的时候,立刻羞愧地朝着紫苏行了一礼,道:“百里大小姐。” “你跟她打什么招呼?”李萤萱扭头厉声喝斥道,“你不知道她是我的情敌吗?” 紫苏的嘴角抽了一抽。 “李萤萱,你的脑子什么时候能好使一点,啊?我是你情敌?你是太高看你自己了,还是太高看冯子明了?我百里紫苏能看上他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贱人?” “闭上你的嘴!”李萤萱怒不可遏,尖着嗓子叫道,“不许你这样说我子明哥哥!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嘴上嫌弃子明哥哥,暗地里却做出想要坑害我子明哥哥名誉的事。我问你,我子明哥哥和邵若兰一起掉进湖里的事,是不是你搞换鬼?本来是你自己想要掉进湖里,赖上我子明哥哥,逼他娶你的,是不是?百里紫苏,你简直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啊……sh。it!”紫苏气得头都疼了,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既然说不清就别说了,真是浪费时间。 紫苏摆了摆手,道:“我跟你这种脑容量跟鸟一样的人没话说,别耽误我时间,赶紧走开。” 说罢,她转身便走。 “你给我站住!”李萤萱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紫苏的身前,她恨恨地瞪着紫苏,怒问:“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是跟脑容量跟鸟一样的人?” “看过鸟儿吗?鸟的脑袋只有那么一点点大,所以它的脑子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你的脑子跟鸟一样,也只有那么一点点,doyouunderstand?”紫苏说着,伸手掂了掂李萤萱的脑门。 李萤萱这个恨,当场便拍开紫苏的手,气道:“百里紫苏,你太过分了!你抢走我的子明哥哥不说,还嘲笑我没脑子!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李萤萱便朝着紫苏冲了过来。 紫苏一个头两个大,她真的就不明白了,李萤萱怎么就这么一根筋,一门心思地要跟自己过不去。早知道她是个这么傻的,当初不如装鬼吓死她算了。 就在紫苏颇觉头疼不已的时候,李萤萱已经冲了上来,紫苏立刻闪身躲过了这个“没头脑”,然后一脸不高兴地脱下罩衫,直接就罩在了李萤萱的脑袋上。 “啊!百里紫苏,你干什么?你竟然跟我玩阴的?”李萤萱气坏了,她拼命地挥舞着手,想要把脑袋上的罩衫弄下来,然而就在她忙得正欢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肩膀一麻,整个人都怔在那里,不能动了。 不仅不能动,她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姐?小姐!”香冬可是吓坏了,她立刻奔过来,摇了摇李萤萱,但李萤萱却是一动也不动,吓得香冬立刻“扑通”一声给紫苏跪下了。 “百里大小姐,求你千万不要为难我家小姐。她只是性情有些急躁,不是故意要害大小姐您的。求您饶过她罢!”说话间,香冬已然泪流成行了。 第268章 你快逃!【月票加更】 “你不用害怕,我只是点了她的穴位,让她安静一会罢了。”若不是香冬一片忠心对待李萤萱,紫苏才懒得搭理这对主仆。 香冬闻听紫苏不是要惩罚李萤萱,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香冬想要求紫苏替李萤萱解开穴位之时,却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伙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来到了紫苏身前,将紫苏和李萤萱三人团团围住了。 这些黑衣人的脸,全部都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样的打扮,紫苏再熟悉不过。电视剧里的坏人都是这样的打扮,上一回袭击紫苏和薛绍白的,也是这样打扮的人。而这些人个个目露凶光,瞧着紫苏的眼神就像是恶狼看到了肉。 “你们想干什么?”紫苏厉声问道。 “不想干什么,想你跟我们走一趟。”一个黑衣人冷冷地道。 “我要是说不去呢。”紫苏用同样冰冷的声音反问。 “由不得你。”黑衣人说着,一步步朝着紫苏走了过来。 紫苏后退了一步,紧张地打量着周围的形势。她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到底是冯家派来的,还是先前刺杀薛绍白的那一伙。但不管是谁,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住住自己。而且看眼前的情形,她今日是决计跑不掉的了。 紫苏回头迅速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李萤萱和香冬,李萤萱被自己点了穴位动弹不得,而香冬早就被吓得傻了。想要指望她们,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她缓缓地后退,退到李萤萱的身边,轻声对她道:“喂,鸟头,我数一二三,你和香冬就开始跑,听到了没有?” 李萤萱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她的脑袋还被紫苏的衣裳蒙着,看不清眼前的形势,但是,凭着声音她已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她的穴位还被封着,不能说,也不能动。 紫苏开始数了:“一,二……三!” 数到“三”的时候,紫苏先是快速地点了一下李萤萱的穴位,紧接着便瞄准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黑衣人万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还能有这个胆子跑路,自是惊得怔了一下。 就是他怔神的工夫,紫苏已然逃出了近百米。 “抓住她!”黑衣人终是反应过来大叫一声,立刻与其他的黑衣人一起奔向紫苏。 紫苏拼命地跑着,她知道,自己被追上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要为李萤萱那只鸟头的滚蛋赢得一点时间。 “小姐,小姐!”香冬最先反应过来,她一把拉住李萤萱,就往灌木丛中跑去。 李萤萱也才反应过来,她立刻跟在香冬的后面飞快地逃。边逃,边用力地把脑袋上蒙着的衣裳往下扯。 然而待到她真的将那衣裳拉扯下来之时,李萤萱却是跑不动了。 不是跑不动,而是不想再跑了。她猛地转过头,看向了来时的方向。此时的她们已然跑出来了太远,只听到黑衣人对紫苏的咒骂声,却不知道紫苏现在的情况。 “小姐,你怎么愣住了,快跑啊!”跑在前面的香冬这才发现李萤萱停下来了,不禁焦急地转过头喊。 李萤萱没有动,她低下头,看向了手里的这件衣裳。衣裳,似是还带着百里紫苏那个讨厌鬼的气息。 “小姐,你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见李萤萱愣在那里,还当她是吓傻了,便立刻奔过去,拉起李萤萱就跑。然而李萤萱却终还是把香冬的手挣脱了。 “小姐?”香冬意外地转过头,瞧向自家的小姐。 “香冬,你逃吧。去给百里家和我爹都报个信,让他们来找我们。”李萤萱对香冬道。 香冬吓了一大跳,她惊恐地看着李萤萱,急切地劝道:“小姐,香冬怎么能把小姐扔在这里,我们一起走,快走罢,小姐!” 说着,香冬便再次要上前拉李萤萱。 “不,我不能走。”李萤萱的脸上流露出坚定而毅然的表情,她紧紧地攥着紫苏的衣裳,道,“我绝对不能欠百里紫苏的人情!” 说罢,李萤萱转身便往回跑。 “小姐!”香冬惊叫着,正欲上前,谁想李萤萱却已然快速地钻入了灌木丛之中,瞧不见她的身影了。 香冬犹豫再三,终是狠心跺了跺脚,转身朝着李府的方向跑去。 “跑,我让你跑!” 就在李萤萱想要冲出灌木丛之际,她看到已然追上紫苏的黑衣人扬起手,给了紫苏一记耳光。 “啊……”李萤萱刚想惊叫出声,却又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迅速地蹲在了灌木丛里。 她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看着紫苏被黑衣人打得跌倒在地,眼睛里因为害怕而溢满了泪水。 但紫苏可没觉得害怕,这种事情,自从她重生而来可经历得多了去。 只是这一巴掌打得太狠,她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唇角也裂开,渗出了鲜血。 紫苏挣扎着坐起来,冷冷地看着黑衣人。她这才发现,这个黑衣人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因为那只眼睛整个都是混浊的。 “还敢瞪我!”独眼黑衣人气得再次扬起手臂,但却被另一个黑衣人拉住了。 “大哥,对方特意嘱咐过,不能伤她。” 独眼黑衣人恨恨地看着紫苏半晌,终是愤愤地放下了手,道:“把她带走!”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紫苏冷冷地喝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抓我?” 独眼黑衣人站住了,他侧过头来,看着紫苏,阴冷一笑:“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下次找男人的时候学聪明点,别找被贵人惦记上的。” 说罢,举步离开。 被贵人惦记上的?这是怎么回事? 紫苏的心下一凛。这人说的,可是想要害紫苏的是一个女人?可是,紫苏并没有得罪过哪个女人啊…… 难道是刘氏?不对,她现在应该被百里文英看得很严,不敢作怪才对。毕竟现在宗族的人都在祖宅,谅她也不敢胡来。 那么,到底会是谁呢…… 第269章 被卖掉了! 紫苏被黑衣人拎起来,然后被绳子束缚住双手,拉向一辆马车。 这些人显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直接就把紫苏推进马车,即使她跌倒在马车上,也没人管她。 这帮魂淡! 紫苏气得“呸”地一声,将口中的血吐在马车上。 然而谁也没有搭理她,只是“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把紫苏留在了马车上。紫苏见状,立刻努力挣扎着,凑向马车门,留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独眼黑衣人正在布置任务。 “我先去向对方复命,你们留下两个押着她,尽快赶到河边。其他人散了。”独眼黑衣人对那些黑衣人命令道。 “是。”其他人应着,那些黑衣人之中,只留两个在马车里看着紫苏,另一个到前面去驾车了。 紫苏闻听有人进马车,立刻倒在地上,假装晕倒。 那两个人连扶都不扶紫苏,就这么着窜上马车,坐在马车旁边的座位上。 这些人绝对不是冯家的人,而且,看他们的模样,像是某个极为残忍的恐怖组织。到底是什么人找上他们,来对付自己呢?紫苏完全想不通。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到底想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紫苏眨了眨眼睛,悄悄地看向那两个黑衣人。由于他们脸都被黑而挡着,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是从他们的眼睛里露出的,却是极为阴冷可怕的目光。这目光让紫苏感觉到格外的惊悚,她知道,这些人是绝对不会有同情心这种东西的。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晕,然后再伺机寻找脱身的机会。 她闭上了眼睛,开始留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李萤萱这会子也在马车上,只不过,她是趴在马车的车底。 其实李萤萱从小就不是一个能静下心来的,她是琴棋书画不会,诗词歌赋不懂,从小就喜欢在外面疯跑,跟农户的臭小子们爬树,所以性格才会这般疯疯颠颠,直率较真儿。冯氏因为宠爱李萤萱,平素里也由着她去,只是后来大了,才逼着她认了一些字。 所以这会子趴马车、偷听众人说话,对于李萤萱来说,自是发挥所长,一点都不为难。只是马车一路颠簸,让李萤萱越来越难以控制住身形。但为了能够跟住这辆马车,李萤萱一直都在努力地坚持着。 马车轱辘着向前跑去,李萤萱的双手紧紧地捉着马车底部相连接的地方,咬牙保持住身形平衡。她的手越来越痛,却仍不敢松手,只能扭动着手来变幻姿势。却没想到被突起的一根铁钉刺破手指,流了下了鲜血。 该死的百里紫苏,都是你害的! 李萤萱在心里暗骂。 车上的紫苏,也在暗骂。她一边悄悄地扭动双手,想要将手腕从系住她的绳子里解脱出去,一边在心里暗骂李萤萱。要不是这个该死的李萤萱,她可能早就回家了,也不至于被这些魂淡黑衣人掳了去。 就这样,在两位姑娘对彼此数落的心声中,马车一路朝着河边疾驰而去。 锦城只有一条运河,西起辽城,流经锦城,东抵京城,正前方则是扬城。 运河上的码头经常都会聚集很多商船,热闹非凡。劫持紫苏的这辆马车行驶在码头却是并不显眼,它七转八转的,在一处僻静之处停了下来。 那里早有两个人等在了那里,其中为首的一个,穿着一袭浅灰色竖纹长袍,头上被黧色头巾包住,头巾上一枚赤金镶红宝石的头箍别着。他的眼眶深陷,胡须都在打着卷,一看便知并非中原人士。而他身边的,则是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年轻仆人,打扮与“卷胡子”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奢华。 驾车的人从车上跳下来,来到“卷胡子”面前,道:“人带来了。” “卷胡子”微微点头,转头朝着仆人点了下头。仆人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交到了黑衣人手里。黑衣人掂了掂份量,便将它揣回了怀里,继而伸手打开了马车门。 紫苏先前听到马车停下来,便意识到这伙人已然将自己送到地方了。然而她还没等听清楚外面的动静,马车门便一下子被打开,一只手将她直接拎起来,塞给了那个年轻仆人。 “卷胡子”扳住紫苏的下巴,将她的脸扳近自己,瞧了一瞧,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笑容。 “成色不错。”他道。 成色你妹啊成色! 紫苏刚想破口大骂,却瞄到了身边的黑衣人。 是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人太多,自己则就一个,若是这个时候轻举妄动,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被动。 于是她假装害怕地看着“卷胡子”,浑身亦是瑟瑟发抖。 想来“卷胡子”是看惯了像紫苏这种战战兢兢的女子,所以也就没再看紫苏第二眼。他朝着黑衣人拱了拱手,便与仆人捉着紫苏离开了。 “哼,抓她的时候还又跑又叫的,这会倒老实了,算她识相,不然早就把她废了。”黑衣人冷哼一声,转身跳上马车,将马车驶走了。 他自是没发现,在马车驰走之后,一个人正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这个人,正是李萤萱。 待到马车驶走,李萤萱便跳了起来,直朝着紫苏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一批的货,都到齐了吗?”“卷胡子”问仆人。 “回主子的话,其他都到了,只差阎家班没送过来,阎家班这些老滑头每次都晚,估计这回还得一个时辰才能把货送到。”仆人恭敬地回答,捉着紫苏的手臂就往前走。 紫苏的耳朵动了动。 货?什么货? “已经送来的那些货成色怎么样?”“卷胡子”又问。 “这次收上来的成色都不太好,单这一个还算是上乘。”仆人说着,看了紫苏一眼。 “卷胡子”也看向紫苏,他将紫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将目光落在了紫苏的上身,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这一个成色确实不错,单这一个就能卖出大价钱。其他的,该送人的送人,该贱卖的贱卖,足够赚了。” 神马! 紫苏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神马状况。 赶情他们所说的“货”指的是人!而她百里紫苏这回是遇上人贩子了! 第270章 往哪逃? 紫苏的心里怒气翻涌,她平素里最为憎恨的就是这些人贩子,没有之一。 有多少家庭都被这些邪恶之人破坏,多少亲人都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失去彼此,有多少人的人生都因为他们而变成悲剧,而他们,却全然无觉,还有这个胆子在这里恬不知耻贻笑大方! 紫苏厌恶地瞪着这两个家伙,内心却开始了挣扎。 到底要不要离开? 如果离开的话,其他的那些女孩子会怎样?直接被船载走卖掉吗? 如果不离开,真的到了船上,自己还能脱身吗?而且,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又怎么能够解救得了其他的女孩子? 紫苏的心里开始纠结,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一个人正藏在角落里,悄悄地探出头来瞧着自己。而这个人,正是李萤萱! 紫苏真的吓了一大跳,她万没想到李萤萱竟然会跟到这里来。于是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仔细看过去,发现那个人,真的是李萤萱。 此时的李萤萱正躲在一艘小船的后面,朝着自己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紫苏真是啼笑皆非,不过,她还有一点小小的感动。起码在这个时候,李萤萱这个傻妞还真的是蛮讲义气的。 突然,紫苏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瞄准了李萤萱的方位,然后猛地推开捉住自己的扑人,朝着李萤萱跑了过去。 李萤萱真个儿是被紫苏吓傻了,她万没想到百里紫苏竟是个这么缺心眼儿的人,自己可是冒着天大的危险来救她的好吗?可是她竟然这么没脑子,竟然直接就往这里跑,这不是连自己也暴露了吗? 该死的百里紫苏,早知道就不来救你! 李萤萱气得想要一走了之,然而却已然迟了,紫苏跑过来,一把抓住了她。 “李萤萱,把这个拿去!一会你留神看着我上了哪艘船,然后以你最快的速度去京北校场,找薛绍白来救我!记得,薛绍白!威远侯世子薛绍白!”紫苏以最快的速度把想要说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小贱人,竟然敢跑!”紫苏已然听到那仆人在咒骂了,他们很快便会追到这里来,她不能留在这里让他们发现李萤萱!于是紫苏吃力地用被束缚住的手从怀里拿出骁骑营的觐见铜牌,塞在李萤萱的手里,转头就要跑开。 “你要跟他们上船?”李萤萱惊讶地问。 “对,”紫苏转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李萤萱,道,“我听他们说了,船上还有许多像我一样被劫的女孩,他们要把这些女孩卖掉!不能让他们做这样的事,李萤萱,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的!我和这些女孩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了!” 说罢,紫苏便冲了出去。 “喂……百里……紫苏……”李萤萱怔怔地瞧着紫苏离开的背影,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竟让本小姐去京北校场那么远的地方,真是太过分了! 李萤萱气得心里直骂,但是想到紫苏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终是一咬牙,转身跑开了。 且说紫苏为了不暴露李萤萱的方位,便像只暴走小神兽一样四处乱跑,把那两个人贩子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累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把紫苏揪住。 “给我、给我把她的脚绑上,绑结实点!死丫头,居然这么能跑!”“卷胡子”被紫苏溜得快要累断了气,又舍不得打这张漂亮的脸蛋,便只是指着紫苏的鼻子骂,“你是属马的吧你,跑这么快?一会上船就先把你栓上!” 紫苏自知他们为了把自己卖个大价钱,是不会伤到自己的,所以也没有怕,只是由着他们把自己的脚绑上,然后整个人被那个仆人扛在肩膀上,朝着一艘巨大的货船走了过去。 居然是货船吗? 紫苏打量着这艘船,船的最上层确实装着很多货物,想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弄成这样的。 仆人扛着紫苏跃上甲板,然后疾步走下楼梯,来到了甲板下面的隔层里。紫苏这才发现,原来在船下有一个巨大的隔层,隔层里有几个巨大的木笼,密密麻麻关押着许多年轻的女子。这些女子全部都被绑着双手,她们有的蜷缩在角落里哭泣,有的捉着木笼的栅栏大声地喊着、嚷着,求人放她们出去。 “都给我闭上嘴!”仆人大声地喊着,抬腿用力地踢了一下栅栏,“都给我都老实点!要不然把你们统统宰了扔到河里去喂鱼!” 女子们被这么一吼,自然吓得全部都不再敢叫嚷,自是缩回木笼里,哭泣起来。 紫苏大概瞧了瞧这些女子,人数至少在五十以上。 这些王八淡,肯定是惯犯!而且他们的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主犯! 可是这主犯,会跟自己得罪的那个“贵人”有关吗? 如此那人真的是个女人,怎么会做这种邪恶之事? 紫苏真的想不透。 还不待紫苏想透,仆人便将紫苏扔进了一个木笼,然后将那木笼锁上,转身离开了。 紫苏跌坐在地上,疼得直咧嘴。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将紫苏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 这声音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紫苏抬起头,发现自己身边的是一个十分窈窕清丽的女子。这女子比紫苏大不了两岁,她眉目如画,气质优雅,身上所穿的衣裳也是质地上乘。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跟别的哭泣不安的女子们相比,这位女子却是十分的沉稳冷静,她看着紫苏,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紫苏摇了摇头,又转头开始打量起周围的一切,但见自己所处的,乃是一个相对比较小的木笼。这个小木笼里,只有自己跟方才那女子。看起来,这个小木笼算是个“单间”了。 见紫苏并不慌张,女子不由得好奇起来,她扬声问道:“怎么,姑娘不怕吗?” 紫苏转过头看向她,微微一笑:“你不是也不怕吗?” 闻听紫苏这般说,女子也笑了:“既来之则安之,何怕之有?” 这脾气甚得紫苏的心思,所以紫苏对这女子便产生了一丝好感。看样子,女子也十分欣赏紫苏,自是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紫苏,百里紫苏,你呢?” 女子轻启朱唇,道:“长孙汐。” 第271章 少年和少女 “娘,我要找我娘!”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紫苏扭头看过去,但见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正蜷缩在角落里大声地哭泣着。她身上的衣裳已然又破又脏,脸上亦是脏兮兮的,她的嘴边有干涸的血痕,从破旧的衣裳中可以看到她手臂上的淤青。 “娘!”小女孩大声地哭道。 “妹妹不要哭,哥哥在这里。”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赫然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紫苏被唬了一跳,她看到在旁边的木笼里,竟关着几名少年。这几位少年的年龄都没有超过十五岁,模样都是十分俊美清秀。他们的脖子上、手上、脚上,全部都锁着铁链。 竟然是铁链! 紫苏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声问:“怎么这么小的孩子和少年都会被关在这里?” 长孙汐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些少年,道:“这艘船原本便是搜集各地貌美的少年和少女前往杨城兜售的。” “兜售?”紫苏怔了一怔。 “没错,正是兜售。”长孙汐点了点头,继续道,“所谓的兜售,便是将这些少年和少女贩卖给青楼或者某些大户人家为奴为妾,这还是命好的。若是相貌不是很美的,也有可能会被卖到土匪窝里去,沦为……”再往下的话,长孙汐就不再说了,紫苏自然也就不用再听,因为她已然猜出了后面的结局。 若是相貌不好的,被卖进土匪窝里,那些从来就没有良知的人如何会拿这些女子当人?恐怕是凶多吉少,连能够生还的机率都是零了…… 紫苏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处。 “哥哥,我想找娘!”对面木笼里的小女孩哭着奔到木笼边上,对隔壁木笼里的少年喊。 由于两个木笼之间,是用巨大的木板作为隔断的,所以两个孩子都没有办法走到对方的面前。他们只能把身子从木笼的两个栅栏之中探出去,伸长手臂努力地想要去碰触对方的手。 然而他们的年纪太小,手臂太短,根本够不到彼此。 紫苏定定地看着他们,心疼得有如刀割一般。 她曾经遇到过两个兄妹,医生和小护士。他们虽然经历了很多痛苦,但却一直不离不弃地在艰难的人生中相依相伴。而紫苏自己本身也有一个胞弟。虽然严格说起来,锦鳞并不算是紫苏的亲生弟弟,但,体内所流的相同的血液却让他们紧紧地相连,本能地想要守护着对方。 如今,再次看到一对兄妹在如此黑暗的地方,在如此凶险而未知的宿命面前,想要相互依偎却是不能的时候……心里真的是有说不出的难受。 感觉到难受的自然不止是紫苏,其他的女子和少年瞧见这一幕,都是难过不已,一时间哭声更大了。 “别他。妈的吵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突然闯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鞭子,对准小女孩的手臂就是一鞭。 但听得“啪”的一声响,紧接着,便响起了小女孩的哭声。 “闭嘴,给我闭嘴!”男人大吼着,扬起鞭子又狠狠抽在少年的手臂上。 少年吃了疼,却不敢喊痛,倒是小女孩心疼得大叫起来:“哥哥!” “闭上你的嘴!”男人气得大吼,扬鞭便要再去打小女孩。少年却急忙起身捉住了男人的手,乞求道:“董爷,别打她了,她年纪小,不懂事。” 说罢,又忍着疼对小女孩笑道:“青梅,哥哥不疼,别哭了,乖。” 小女孩自然知道哥哥是骗她的,然而哥哥的表情却也让她明白,这时候若是再哭,是要吃亏的,于是她自是咬紧了牙,忍住哭泣。 然而那男人却厌恶地一把甩开少年的手,扬起鞭子便打向少年,嘴里还咒骂道:“你个小龟公,还有这个胆子敢碰本你董爷?我打不死你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说罢,扬起鞭子便用力地抽打起少年来。 少年忙不迭伸出手臂来挡在身前,那鞭子却是如雨点般劈头盖脸地打下来,让他根本无处可躲。而其他的少年们有心想要帮他,却终是不敢,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身上出现了一条条的鞭痕,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哥哥!青竹哥哥!”小女孩急得直哭,她用力地从木笼里往外探着身子,想要去救她的哥哥,然而那木笼却如此无情,紧紧地卡着她的身体,让她无法挣出那木笼。 “哥哥!”小女孩又急又怕,只是张着嘴巴哇哇大哭,哭得嗓子都已然哑了。 那稚嫩而又沙哑的声音,那带着哭腔的悲戚令人闻之心碎。 然而很显然,那个男人是没有心的。 “闭上你的嘴!你这个死丫头,小贱人!我打死你!”男人此时已然进入到了即将疯狂的状态,他扬起鞭子便朝着小女孩打了过去。 “住手!”随着一声厉喝,一样硬物直朝着这男人砸了过去。 男人只觉一阵劲风直袭向自己,不禁诧异地转过头朝着那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这一望之下,便被那东西硬生生砸中面门,疼得他“嗷”地一声大喊出声。 那样东西,正是一只鞋,一只绣着紫苏图样的浅紫色绣花鞋。 男人在这艘船上横行霸道惯了,还从来没有人胆敢这般吼他,更别提还敢用东西砸他!而且还砸中了他的脸,而且砸中他的脸的居然是一只鞋! 男人瞪圆了眼珠子顺着这鞋的方向瞧过去,但见自己的对面正站着一个少女,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这少女正是紫苏。 紫苏不仅打了他,还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地骂起来:“你这个没有良心没有良知的魂淡!亏你下得去这个手,竟然对两个孩子这般殴打!你难道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儿子女儿吗?你这么做,就不怕损阴德遭报应被天谴,不怕生个儿子没屁眼拉不出粑粑活活逼死吗?” “哇呀呀呀呀!我把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贱人!”男人被紫苏这番话气得鼻子都歪了,他自是大叫着,扬起鞭子便朝着紫苏冲了过来。 第272章 孰能无心? 紫苏先头里并不想插手管这一桩闲事,因为第一,她相信李萤萱一定会找到薛少白,将铜牌交给他,并将他带来这里。在薛绍白到来之前,紫苏绝不能惹出事端。她要耐心等待,等待着把这些可怜的少年和少女们都救出去。 第二,紫苏知道那些家伙是要靠这些少年和少女卖掉,所以不见得会真的伤害到他们。因为他们的容貌就是这些人渣换来钱的筹码啊! 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被称之为“董爷”的人渣根本就不遵守游戏规则,他压根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在殴打青竹和青梅这对小兄妹的时候,下手那叫一个狠,打得两个孩子全都遍体鳞伤,鲜血自鞭笞的伤口处汩汩流下血来,而那血也沾在鞭子上,随着那鞭子的飞舞飞溅各处。 紫苏再也看不下去了,人非草木,孰能无心?看我一只飞鞋打死你个魂淡王八淡! 紫苏一记飞鞋飞过去,打得董爷一张大脸上印个清晰分明的鞋印,也打得这人渣七窍生烟,举着鞭子便朝着紫苏冲过来了。 长孙汐瞧着这一幕,自是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谁都知道这个董爷外号“董阎王”,是最能欺负弱小的魂淡,平素里对这些少女和少年们也是非打即骂,动不动就会把人打得皮开肉绽,残忍至极。这会子若他真的冲紫苏来,那么紫苏的处境便堪忧了。 就在她紧张惊恐得不知应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紫苏再次做出了令长孙汐心惊肉跳的举动——她脱下另一只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向了董爷。 “妈‘的!”董爷没想到紫苏还有这个胆子,敢在自己发现她的时候扔自己第二只鞋。因为没防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鞋已经飞到近前了。董爷忙不迭侧身,却因为躲得迟了,被狠狠砸中了右脸,疼得他“哇呀呀”大叫着,捂着脸朝紫苏奔了过来。 就在董爷的鞭子快要朝着紫苏飞过去的刹那,又有一只鞋朝着他飞了过去。 这只鞋,是长孙汐的。 董爷这回可长了记性,他的鞭子立刻疾转,朝着鞋子抽过去,将那鞋子硬生生地抽打掉落在地。 “他‘妈的,你也找死!”董爷朝着长孙汐大吼,一张脸气得已然扭曲了。 紫苏朝着长孙汐投去感激的一瞥,然后指着董爷怒叱:“你个大渣男,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我们?把我们打伤了,你以为老板能饶了你?” “闭嘴!”董爷扬起鞭子狠狠朝紫苏抽过去,大声叫嚣:“我打不死你!” 鞭子破空而来,紫苏却灵巧地一闪,令那鞭子抽了个空。 鞭子抽打在木笼的栅栏上,发出“啪”的一声响,那粗壮的木头顿时木屑飞扬,留下一道深深的鞭痕。抽打在木头上都能留下如此深的痕迹,若是抽打在紫苏的身上,后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紫苏怒火中烧。 喵的,竟下这么狠的手!我还治不了你个王八淡! 紫苏“呸”地一声,啐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试试!你不过是个打杂的,就算是灭了你,还有无数个打杂的,老板充其量不过是付个工钱。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是老板真金白银换回来的,什么叫价值,你懂不懂?像你这样的人渣,就算是砸碎了骨头渣卖钱,都不抵我们一个脚趾头!我告诉你,我们都是爹生娘养,在家里也都是被宠爱得有如宝贝一般。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践踏我们的生命,你凭什么对我们做这样的事情?你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若是被官府知道,不仅要了你的脑袋,就连你祖宗八代都得被挖出来一起做检讨!就连你的子孙后代都得跟着你一起丢脸,你所有的家族成员,都以你为耻。以你为耻!!” 紫苏这般嚣张的态度让董爷都快要气疯了,他咬牙切齿地扬起鞭子,骂:“价值个屁!我让你价值,打不死你个价值!” 说罢,再次朝着紫苏挥舞起鞭子。然而这一次,又有鞋飞向了他。不,不止一只,而是许多只。 “打他!打死他!”一个女子喊道,“给被他打死的玉儿报仇!” “打他!打他!”长孙汐也大声地喊,“姐妹们,左右被卖了也是生不如死,索性再不受这混人的欺凌!打死他!” 这些平素里被关在黑暗里,连自己命运都未知的人们,已然处于绝望与崩溃的边缘。他们不敢声张不敢哭泣不敢反抗,但到头来面对的仍是无休止的欺凌。而紫苏的到来却像一把火,燃起了他们的愤怒他们心头的热火。 此刻,他们不再沉默。 “打死他!打死他!”女子们奋力地脱下鞋,朝着董爷扔。 但见整个地下船舱的鞋子乱飞,全部都打向董爷。可怜董爷平素里嚣张跋扈惯了,哪里似现在这般被人用鞋子乱砸?他气得哇哇大叫,手里的鞭子胡乱飞舞,将那些袭向他的鞋子打向四处乱飞,却依旧没有能够阻止打到他身上的鞋在他的脸上、身上、衣服上留下一个个清晰无比的鞋印。 而那些少年们则相对英武得多,他们努力地将双手都伸出木笼,用栓在手腕上的铁链狠狠地砸向董爷。 “你们这群贱人都疯了吗?找死,都找死!”董爷已然歇斯底里起来,他也顾不得打在他身上的鞋子,抡起鞭子便朝着这些人打去。数名少女和少年挨了打,都吃疼地叫起来,但却依然有鞋子朝着他飞。 正在这乱成一团的时候,一个人影自楼梯上冲下来,径直冲到董爷的面前,一把捉住了他的鞭子。 “谁他‘妈的敢捉董爷的鞭子!”董爷咒骂着,猛地转过头去瞧向来人,然而当他看清来人的时候,整个人顿时有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来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卷胡子”。 “卷胡子”猛地夺过董爷的鞭子,狠狠地给了他一鞭。这一下打得既重又狠,直打得董爷从右边的脸一直到脖子上都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淋淋的鞭痕。 整个船舱刹那间安静了下去。 第273章 命如草芥 所有的人,都在看到“卷胡子”的时候安静了下去,众人惊恐地看着手持鞭子的“卷胡子”,船舱里安静得连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董爷吃了疼,却不敢声张,只是低下头,恭敬地道:“乌、乌老板……” 被称之为“乌老板”的这个人瞧见满船舱都是一只只的鞋,不禁暴跳如雷,然而当他看清那些站在木笼边,被鞭笞得浑身是伤的少年和少女们的时候,更是怒不可遏。他扬起腿,狠狠踹在董爷的身上,怒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动我的货?若是弄得伤了,卖不上价,我他‘妈的就活削了你的皮!” 董爷被踹飞在地,竟是整个人向后跌了数米,方才一头撞在船板上停了下来。挨了这么重的打,董爷竟是连屁也不敢放一个,自是一轱辘爬起来,赔着笑脸道:“乌老板,要不是这死丫头惹火了小的,小的就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乌老板的船上打人。可是这死丫头胆子太大了,不仅敢打我,还带头闹事,把这些贱……不是,这些孩子都搅得跳起来骂人。真是不给她点教训,她不老实啊!” 说着,董爷伸手指了指紫苏。 乌老板猛地看向紫苏,一双眼睛又凶又狠,有如一只恶兽。饶是紫苏这样心理素质超强的人,都被这目光唬得心下沉了一沉。 而就在这时,乌老板已然大步走过来,伸手便一把揪住了紫苏的长发。 好痛! 紫苏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对待自己的人,她又气又羞,却终耐不住这疼痛,被乌老板扯着头发拉近了他。 “有这个胆子敢在我乌里木的船上撒野?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乌老板凑近紫苏,恶狠狠地道。 紫苏转过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向乌老板,强忍住疼痛,道:“乌老板,你也说了,你是要用我们卖大价钱的,若是被他打得遍体鳞伤,怎么卖钱?试问乌老板,谁愿意买一个满身伤疤的人?” 紫苏的话,让乌老板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他伸出手,捏住了紫苏的下巴,将她细细地看了一番。 “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明知道我要把你卖掉,还不怕吗?” 紫苏的唇微微地扬了扬:“怕,有用吗?起码卖掉有一线生机,可若是被这人渣打死了,那就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紫苏明显是话里有话,让乌老板的眉头不禁皱了一皱。 乌老板的表情自然没能逃过紫苏的眼睛,她立刻说道:“他自称董爷,动不动就打人,方才还用鞭子把好多人都打伤了。他甚至还打死过这里面的姐妹!” “什么?”乌老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若是那个姓董的打这些人几鞭子,他倒可以教训他,但若是真的打死了人,那就意味着收人的、花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这种害他赔钱的事情,这个杂碎也敢做吗? 乌老板转头看向了董爷,董爷的脸色惨白,竟是吓得腿都哆嗦了。 “没、没有的事,乌老板,我、我怎么敢……” 紫苏瞧了一眼董爷,冷笑道:“他到底有没有这么做过,问问大家便知。” 乌老板的眉头皱了一皱,终是转头看向那些少年和少女们。 少女们面面相觑,她们自然知道这个乌老板就是劫持她们,要将她们推入无间地狱的罪魁祸首。然而,不可否认紫苏方才所说的是对的,比起生死不知前途未卜的未来,眼前的死亡的威胁才是最可怕的。就算不知道明天是死还是活,但起码他们不能让董爷这个时时刻刻威胁到他们生命的危险分子存在。 长孙汐又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她扬声道:“没错,前三天的玉儿姑娘,还有五天前的柳姑娘,十天前的小杰,全都是被他打死的!” 董爷闻听,顿时“哇呀”一声跳了起来,他指着长孙汐的鼻子,怒骂:“闭上你的贱嘴,你个小贱人!” 说罢,又急忙转头对乌老板恭敬道:“别听这小贱人的,乌老板,小的平素里看管他们看管得太严,少不得在这里告我的刁状。您可千万别搭理她们……” “你撒谎!”一个少女大声地喊道,“柳姑娘分明就是你打死的!她不过就是因为吃了你给我们的馊饭肚子痛,你就骂她,还打她!你就是用这条鞭子打的,打得她浑身鲜血,苦苦向你求饶你都不理,直到她把打死!我们都在求你别打了,你倒好,直说打死了她直接丢到海里,还教我们都不许喊!可怜柳姑娘才十五岁,就这么被你折磨死了!” 说话间,少女已然泣不成声。其他的少女闻听,也都发出了轻轻的抽泣声。 而这个时候,一个少年说道:“还有小杰,他才十一岁!只不过因为把馒头掉在地上,董爷就把馒头给踩碎了,逼着他吃沾了土的馒头。小杰不吃,董爷就把馒头和土都抓起来往小杰的嘴里塞,还打他!可怜小杰就这么被打死,临死都没合上眼睛!” 说罢,这少年已然哭得扑倒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了。 紫苏怔怔地听着这一切,相信如果她没有来到这里,便永远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原来在某些时候,人的性命竟然如此脆弱,脆弱到连一个像董爷这样的人渣都可以随便去夺取。 可他有什么资格! 紫苏愤怒地瞪向董爷。 用如此愤怒目光瞪住董爷的不仅是紫苏,还有乌老板。 很明显,董爷惧怕乌老板的目光甚过紫苏千倍万倍。这会子的董爷早就没有了先前的嚣张,他畏惧地后退着,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纸。 “阿托!”乌老板一声厉喝,先前仆人打扮的男子和一个水手模样的男人立刻从楼梯上冲下来。乌老板只是朝董爷扬了扬下巴,阿托便疾步冲上去,一把扯住董爷的衣领。 “不,不要,不要啊!乌……”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把匕首便直接刺进了董爷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董爷瞪圆了眼珠子,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第274章 让你接客你就接! “把他给我扔到海里去喂鱼。”乌老板脸色阴沉地吼。 阿托二话不说,直接就将董爷腰上栓着的钥匙夺下来,然后把他像丢沙包一般扔给了那名水手。水手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他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讶,拖起董爷就走,船舱里,血的气息令人几欲作呕。 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知道,作威作福,威胁到大家性命的“董阎王”终于死了,这下,再不会有人对他们非打即骂,再不会有人用鞭子抽打他们了。 就在众人都为董爷的死拍手叫好的时候,乌老板的眼睛,瞄向了紫苏。 此时,他还拉扯着紫苏的头发,手下未留半分力道,眼睛里也有着说不出的阴冷狠毒。 “如果你以为你那点小聪明能救你,那就大错特错了。”乌老板说着,他伸手拍了拍紫苏的脸,“像你这种愚蠢的小贱人,我见得多了。你以为动点小心思就能讨好我,保住一条小命儿,给自己撑个前程?哼哼,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小贱人。” “痛,好痛!”紫苏最讨厌被人这样拉扯着头发,最讨厌这种处于被牵制而无法挣脱的状态。她用力地挣了一挣,咬牙道,“我才不稀罕讨好你,我只是把实话告诉你而已,免得那个变态害更多的人!” “敢顶嘴!”乌老板怒斥一声,用力地扯了一下紫苏的头发。饶是紫苏这般坚强,也忍不住轻叫出声。 长孙汐紧张而又担心地看着这一幕,有心想要替紫苏开解,却被紫苏用眼神阻止了。 谁都清楚,乌老板不是董爷。董爷再混,只要把事情闹大,闹到乌老板那里,就可以把董爷灭掉。但是乌老板如此残忍狠毒,如此杀人不眨眼,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弄不好,大家都会受到连累。 而此时的时间距离紫苏上船已然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紫苏相信,薛绍白一定快要到了。只要安心地等待,他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哼哼,只要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个祸害,留你不得。”乌老板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他转头对阿托道:“把木笼打开。” 阿托点头,拿出钥匙打开了木笼。乌老板就这样扯着紫苏的头发,将她拉出了木笼。 “乌老板,你要带她去哪?”纵然所有人都知道,不能随便与这个乌老板搭话,但瞧着乌老板的表情就可以猜出来,紫苏的处境堪忧。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孙汐做不到沉默。 乌老板转头瞧了一眼长孙汐,冷冷道:“接客。” 接客! 紫苏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坏了,坏了!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这种变故,更没有料到这些魂淡竟然如此不遵守游戏规则,没等开船就要把自己卖了! 不,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 “乌老板,你听我说。你不过是想要把我们卖钱嘛,求财而已,好说好说。 ”紫苏哈哈地笑着,道,“我给你钱,怎么样?我用钱,买我自己,怎么样?” 乌老板瞧了瞧紫苏,重复道:“你用你的钱,买自己?” 紫苏用力点头。 不管那么多了,先稳住这人渣,再等薛“柿子”来彻底解决他! 乌老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有意思吧?哈哈,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哈哈。”紫苏见乌老板笑,也急忙赔着笑脸跟他一起笑。 “但是我不同意!”乌老板怪叫一声,用力一扯紫苏的头发,疼得紫苏直咧嘴。 “你当我是绑票的?啊?用你们的钱赎自己,然后跑路了之后到官府告我一状,我还有命活吗?”乌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扯着紫苏的头发将她往楼梯上拖。 长孙汐和所有的少年、少女们都担忧地看着紫苏,他们很紧张,也很想要救紫苏,可是他们却不能。扔鞋子这样的事情,对于乌老板这种人来说是根本不顶用的,他们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哪里是这些恶贼的对手?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青竹和青梅这对兄妹眼睁睁地看着紫苏被拖走,更是难过得直掉眼泪,青梅紧紧地捉着木笼的栅栏,眼巴巴地看着紫苏,哭得一张脸都花了。 紫苏看到了青梅的表情,她帮是想要做出一个让她放心的鬼脸,却终是做不出来。因为她太疼了,被扯住头发的感觉,让她觉得耻辱和羞愧。 然而紫苏很清楚,让她羞愧的事情,还在后面。 紫苏直接就被拎到了一艘小船上,这是一艘极小的轻舟,除了舵工,只能容得下两人乘坐。 乌老板就这么着扯着紫苏站在小舟上,随着舵工摆动的竹竿,小舟划破水面,在诸多林立的商船之间轻盈地周旋,然后朝着一艘巨大的花船驶去。 紫苏微微地侧过头,瞄向了乌老板。这会子的乌老板正抬头望向花船,那是一艘足有两层之高的花船,这艘花船有如一座行驶在水面的巨大花楼,不仅船舱雕梁画栋,而且布满了鲜花。红、紫两色的帷幔从敞开的窗子上垂下,在风中飞扬。从那船上传来阵阵乐声、歌声,和男人女人们的欢笑声,甚至,可以听到一阵阵销魂的吟声,和隐隐传来的、不堪入耳的调笑之声。 这声音听在紫苏的耳中,有着说不出的恶心,但听在乌老板的耳中,却有如天籁般,令他露出了欣然笑意。 哼,这个邪恶之徒,今日算你好命,本姑娘不要你的命。待到本姑娘脱身之后再跟你算这笔账! 这样想着,紫苏突然伸出手点住了乌老板的穴位。 乌老板显然没料到紫苏会有这一手,他根本没有防备,整个人就这么着定在那里,动不了,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有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紫苏。 “想让本姑娘接客,恐怕没那么容易哟。seeyoulater。”紫苏朝着乌老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跳入水中。 紫苏自以为以她游泳的本领完全可以逃出去,却万万没有想到,自那花船之上跃下一个人,竟是单凭双脚便踩在水面,飞快地朝着紫苏追来。 第275章 必须接! 河水很冷,骤然间跳入河中的紫苏冷得全身都在发抖。然而她知道,这是极为难得,也是紫苏唯一的逃生机会,是断不能轻易放弃的。 于是她挥舞四肢,用力地游向河岸。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子却自那条花船上跃下来。她脚尖轻踮水面,一路轻盈向前,很快便追上了紫苏。 紫苏感觉到身后有人,不禁转头瞧了过去。当她发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一个悬浮于水面之人的时候,不禁唬了一大跳,手和脚都在刹那间失去了平衡,险些被河水呛到。 黑发黑衣,只有一张脸白皙如玉,而且还能浮在水面上,这女子真的好似传说中的水鬼一般! 看到紫苏眼中的惊恐,女子自是冷哼一声,她身子向前一探,伸手便捉住了紫苏的衣领,将她整个人从河水里拎了起来。 “哇呀!你是谁,放开我!”在接触到对方手的一刻,紫苏知道这是个人,而并不是鬼。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人却比鬼更加可怕,因为这个女人正捉住自己朝着花船疾驰。 可怜紫苏废了这么大的力气逃了这么远,这女子只在眨眼之间便将紫苏送回了花船。 “看紧了她。” 女子将紫苏丢给花船上的两个婆子,冷冷地吩咐道。 “是!”两个婆子听了,便一左一右地捉住紫苏的手臂,便要将她往船里拉。 “喂!亏你也还是个女人,难道就这么狠心,把我推到火坑里去吗?”紫苏生气地对着女子喊。 女子,却只是转过脸冷冷地看着紫苏。她的目光好冷,就像是一阵寒风吹过,让人冷到心灵的最深处。不知为何,紫苏总觉得,这女子好像认识自己似的,对自己有着一股子难言的……恨意。 恨意?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怎么会对自己有恨? 她缓缓地走过来,用她冰冷的眼睛直视着紫苏,半晌,说了一句:“带下去,石大官人可是等得急了。” 说罢便转身率先步入了花船之中。 石大官人?石大官人是谁? 紫苏怔了一怔,紧接着便意识到女子所指的是什么意思。 “不,放开我!放开我!”紫苏用力地挣扎,大声地叫嚷,“放开我!我告诉你们,胆敢碰我,没你们的好果子吃!要是不怕本大爷把你们的花船给砸成渣,就赶紧把我放了!放开……唔!”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个婆子用帕子捂住了嘴巴,紧接着,便被拖入花船。紫苏有心想要去点那两个婆子的穴位,却怎奈她们都紧紧地捉着紫苏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而她们的力道又相当的大,直接就把紫苏给架了起来,就这么着半拖半举地,将紫苏拖进了花船里。 一般而言,被逼接‘客的女子基本都要被打扮一番才去见客,但紫苏这一次显然没有这个好待遇,直接就被推进了一个房间。 “石大官人,人来了。”婆子说着,把紫苏往房间里那么一扔,直接就将门给锁上了。 “mygod!你们这是反人权反人道主义******!给我开门,给我把门打开!!!!”紫苏这回可真是急了,她一边用力地砸门,一边运用她的“河东狮吼”大法,气沉丹田,扬声大喊,竟将那门震得嗡嗡作响,大有被震碎的嫌疑。 然而,那门终究还是没有被震碎,只是从门外传来了一阵阵哄堂的笑声,像是在嘲笑紫苏的自不量力。 “哈哈哈,原来是这么一个野性的妞儿!这回,可教我寻着了!” 身后,传来一阵大笑,这笑声有如洪钟,震耳欲聋。紫苏的身子微微地震了一震,她缓缓转过头,却赫然瞧见一个身形魁梧的巨汉正坐在桌边,哈哈大笑地瞧着自己。 买疙瘩!真的是巨汉啊巨汉!按照现代人测量身高的标准,这货妥妥的两米之高!他要是把紫苏压在身子底下,紫苏那绝对是会被压断气的有没有!而且他说什么?他说他在寻找野性的妞儿? 他想干神马! 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上紫苏的心头,她惊恐地看着这巨汉缓缓地站起来,朝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 这家伙的脸上散发着兴奋的神采,一双眼睛因为过于兴奋而开始变得血红,他的脸也因为兴奋而微微地抽搐着,那副神情,简直比犯罪恐怖片里的电钮杀人狂疯还要吓人! 而且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喜欢虐杀折磨人的变态! 紫苏毫不怀疑自己会被他绑成粽子,再大卸八块。 “我警告你,你不要过来!否则我让你死得很惨你知道不知道!”紫苏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向后退去。 瞧见紫苏的样子,巨汉兴奋得双拳紧握,连声音都发抖了:“我就喜欢你这么嚣张!” 我勒个去的! 紫苏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下去,必须要想想办法! 紫苏步步后退,紧张地朝着屋子里打量。这是一个并不是很大的房间,桌子椅子都很袖珍,只一张床大得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而能够被紫苏当成武器的……根本什么都没有! 这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紫苏惊恐地想着脱身之际的时候,巨汉已经行至近前,他扬起手直接便捉住了紫苏,将她拉近自己,一张大嘴朝着紫苏亲了下来。 “不要!”紫苏情急之下,扬手便给了这巨汉一巴掌。 但听得“啪”的一声响,巨汉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火红的巴掌印。 一抹戾色出现在巨汉的眼中,他的脸顿时变得扭曲,紧接着,他扬起手便将紫苏扔了出去。 “啪”! “哗啦”! 紫苏这一下,正跌倒在桌案之上,将发地桌案上的杯盘全部撞得掉落地面,碎了一地。 紫苏也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腕被瓷器的碎片所刺伤,鲜血直流。 好痛! 五脏六腹好像都要被震碎了。 紫苏张口,竟吐出了一口鲜血。 “啊……血,是血!我喜欢,我喜欢!”巨汉哈哈大笑,再次朝着紫苏走了过来。 第276章 杀无赦(上) “在红船给我寻的所有的姑娘里,你是最讨本大官人欢心的一个!今儿大官人我要好好疼你,好好让你流血,好好让你享受……死的过程。”巨汉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狂热。 他看着紫苏,那神情,让紫苏似曾相识。 记得紫苏小时候,孤儿院里总有几个很调皮的男孩子,他们经常都会捉来孤儿院池塘的青蛙,用小刀插进青蛙的肚子,或者把青蛙的腿切下来,或者用小木棍从青蛙的嘴巴里面插进去,将它串起来,放在火上烤。 青蛙在被虐待的时候,经常会不住地挣扎,发出呱呱的惨叫声。而不论是青蛙的挣扎和青蛙的叫声,都让那些男孩子们兴奋。那时候,他们脸上也有这种笑容,狂热、兴奋、扭曲。 那是一种潜藏在卑鄙者内心深处的欲望,它以最大的恶意,用最凶残的方式对待着比他们弱小不知多少倍的生物,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一种变态的满足。 这样的人活着,就是对他人不断的伤害。想要他们变得善良,是绝不可能的,除非让他们尝一尝变成青蛙的滋味。 疼痛,与愤怒,是紫苏现在唯一的感觉。 很明显,这巨汉花了钱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为了虐待,为了满足他的变态心理。 就在刚才,紫苏亲眼目睹了董爷和乌老板那些完全拿他人的性命当作草芥的行径,如今见了方才的女子和现在的这个巨汉,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一丘之貉!他们从不认为这些少年和少女的生命也是珍贵的,只把他们当成玩具,活着,随意虐待杀戮,死了,只肖往河里一丢,或者找地方一埋,便万事大吉。 这等行径,简直比禽兽还要不如! 而他们,难道就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儿吗? 紫苏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步步走近的巨汉。心里翻腾着的,是滔天的怒火。 她的头发缓缓地散落,头上的银钗也掉落在地,发出“当”的一声响。 银钗,太好了! 紫苏一把攥紧这枚银钗,然后跳起来,直朝着巨汉扑了过去。 巨汉怔了一怔,紧接着便欣喜地张开双臂,朝着紫苏奔过来:“来吧,小野猫,来吧!让我好好儿亲亲你!” “亲你个大头鬼!”此时的紫苏已然扑到巨汉的近前,她扬起银钗,便朝着巨汉的颈前刺去。 一股血柱直从巨汉的颈前喷溅而出,直接溅在紫苏的衣襟之上,肮脏得令人作呕。 “啊!啊啊啊啊啊!”巨汉发出痛苦的号叫,他伸出手捉住紫苏,朝着墙丢了过去。 紫苏重重地撞在墙上,紧接着,便翻落在地。 疼痛让紫苏的眼前一阵金星乱舞,更让她吐出一口鲜血。这巨大的撞击让她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一般,而那巨汉也已然进入到了颠狂的状态。他捂着被紫苏刺中的伤口,鲜血汩汩流淌,染红了他的衣裳,也染红了他那双罪恶的大手。 他将手举到眼前,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上的鲜血,竟是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血,我的血,我竟然流血了!” “呸!”紫苏不屑地朝着他吐了一口鲜血,嗤笑道,“你不是喜欢血吗?怎么这会子看到自己的血就吓成这样了?你还真是怂到家了!” 巨汉怔住了,他死死地盯着紫苏,颤声问:“你说什么?” 这表情! 紫苏的眉微微地挑了的挑,她意识到,这个巨汉这么变态,必定是心理有问题的。而如今最大的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这个“怂”字上。想要替自己赢得战机,关键在此一举! 于是紫苏毫无畏惧地看着巨汉,一字一句地道:“我说你怂!” 巨汉浑身一震,若受了惊吓般地看着紫苏。此时此刻,他不像是一个可怕的变态杀人犯,而是像一个受到了惊吓的野兽。 没错,就是这种表情! 紫苏放大了她的音量,几乎是用她平生最大的声音吼道:“不管你虐杀多少个无辜的女子,你都是个怂人,胆小鬼!你只不过是从虐待比你弱小的人身上找点心理安慰罢了,其实你根本就是个没胆没种的怂货!” “你……你……”巨汉指着紫苏,步步后退,他脸上的狂热神情被慌乱和惊恐所替代,巨汉语无伦次地说道,“不是的,我不怂。我不怂,不是的……不是的!!!” 巨汉突然发疯般地朝着紫苏冲过来,他张开五指,脸上的表情狰狞无比,像是想要将紫苏活活生吞了一般可怕。 “我要把你撕成碎片,我要尝一尝你的血!”巨汉越来越近,紫苏眯起眼睛,瞄准了方向,猛地扑过去,跳上巨汉的身体,扬起银钗便朝着他胸前的穴位刺去。然而巨汉早已然知道紫苏会突袭,所以扬起手便将紫苏拂落在地。 紫苏重重跌在地上,手中的银钗“当”地一声掉落,整个人已然被摔得头晕目眩,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巨汉的手,扼住了紫苏的脖子。 “痛……”真的很痛,紫苏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断了。而巨汉粗重的呼吸之声就响在耳畔,那臭哄哄的气息让紫苏快要窒息。 “柿子”,你怎么还不来…… 肺里的空气好像一点点地被抽空了,紫苏的意识渐渐地模糊起来。直到现在,她终于知道,“柿子”恐怕是不会来的了。 说得也是呢,“柿子”毕竟是骁骑营的统领,又不是奥托曼,一下子就会出现在小怪兽身边。也不是超人,找个电话亭就能变身救人。 难道我这辈子就这样死掉吗? 可是……若我真的死了,“柿子”啊……你会难过,会为我……掉眼泪吗…… 一滴泪,缓缓地在紫苏的眼角流了下来,如果她死了,也许这滴泪,便是她最后的遗言罢? 只是,那滴泪,到底为谁而流? 就在紫苏以为自己真的要到阎王爷那里报道的时候,巨汉的手突然松了。 大量的新鲜空气涌进紫苏的肺里,让她的身体都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剧烈地颤抖起来。 第277章 杀无赦(下) 紫苏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巨汉的眼睛突然惊恐地睁得很大很大,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一滴滴,一汩汩地滴在他的衣服上,也滴在紫苏的身上。 “扑通”。 巨汉的身体突然朝着一侧直直地倒了下去,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紫苏失去了支撑,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她惊骇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巨汉,在他的背上,插着一柄匕首,匕首已然没入他的后背整整三寸之多,鲜血,从伤口处汹涌而出,汩汩流个不住。 是……谁? 难道,是“柿子”吗? 你终于来了! 紫苏欣喜地抬起头,然而当她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站着的那个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 那个人戴着银质的面具,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冷漠而又无情。 那个人,不是薛“柿子”,而是莫少离。 不是……“柿子”啊…… 紫苏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莫少离走上前,将紫苏抱在了怀里。 数名穿着红衣的小厮,在方才捉住紫苏的黑衣女子的带领下奔进房间,看到怀抱着紫苏的莫少离,黑衣女子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 “是谁让她跟这种下等人在一起的?”莫少离慢慢地转过身,看向黑衣女子。 此刻,黑衣女子脸上的表情已然完全说明了一切。 一抹冰冷的微笑浮现在莫少离的唇角。 “你早就知道,无忧,是不是?但是你却没有告诉我,嗯?”莫少离笑着,一步步走近无忧,他的嘴唇是微扬的,他眼睛却半点笑意皆无。莫少离轻轻扬了扬手,一记寒光顿时从他的袖中窜出,直袭向无忧。 那赫然是一枚飞镖,飞镖呈柳叶形状,十分的轻盈飘逸,却也十分的锋利可怕。无忧没有躲,任由那寒光击中她的肩头,一时间鲜血四溅,无忧的身形晃了一晃,脸色因疼痛而变得苍白无比,眼中,却有着说不出的悲伤与绝望。 “我对你说过,记住你的身份,守住你的本分。若是连这个都记不住,就趁早消失。”莫少离说着,抱着紫苏走出房间,在路过无忧身边的时候,他冷冷地说道,“同样的话,本王不会再对你说第二遍。” 无忧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不甘与痛苦在她的眼中闪现,然而她最终还是闭上眼睛,将那些复杂的情愫收敛于心底,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莫少离就这样走出了房间,那些穿着红衣的小厮对眼前的情形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错愕,他们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那巨汉一眼,只是将他抬起来,走了出去。 这花船之上,歌仍在唱,舞仍在跳,乐声犹未止。 漂浮,漂浮的感觉一直包围着紫苏,让她有如睡在水面上般,飘来荡去。 一阵阵香气钻进鼻孔,这香气很清冷,却并不陌生,好像曾经在哪里闻到过似的,还真的蛮好闻呢。 这似乎是……麝香罢? 麝香! 紫苏猛地睁开了眼睛,并且一轱辘坐了起来。 “啊,痛,痛死了!” 紫苏这一动,便牵扯到身上的伤处,疼得她自是叫出了声来。 这会子的紫苏,乃是躺在一张大床上。这张床并不似她自己的床那般舒服柔软,也不像她先前在醉红苑醒来时所躺的床那般宽敞巨大,而是很硬,很朴实,很低调的床。 硬到只感觉到一张木板,而感觉不到褥子;朴实到只有白色的被子,而没有丝毫的锦缎装饰;低调到连床都没有,而只有原木颜色搭建而成。 这是谁的床啊?居然很有点返朴归真的感觉。 紫苏疑惑地抬起头,打量起周围。这是一个跟这张床一般朴实低调的房间,除了雪白的墙,什么多余的装饰都没有。只在床边不远之处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有一盏茶壶,和一只茶杯。 所有的一切都是单数,只因为这房间的主人只有一个人。 一个连真面孔都不愿意示人的——莫少离。 此时的莫少离正在饮茶,他对于紫苏的清醒丝毫没有感觉到诧异,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醒了?” “莫少离?”紫苏联想到自己昏迷前所发生的种种,突然叫道,“莫少离,这艘花船,难不成就是你经营的?” 莫少离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赞许:“聪明。这艘船名唤红船,乃是为那些喜欢新鲜刺激的客人准备的。在船航行的途中与美人幽会,这种刺激的感觉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男人,很多人不惜掷重金只求春宵一夜。” “包括被你一刀结果掉的石大官人?”紫苏嗤之以鼻。 然而莫少离的脸皮是有多厚?他压根就对紫苏语气里的奚落不感冒,闻听紫苏这般说,他自是轻轻牵动一下唇角,用肯定的语气重复道:“包括被本王一刀结果掉的石大官人。” “莫少离,你杀了人,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坐在这儿吗?你的心理素质还真是强啊!”紫苏又气又怒,自是怒问道,“难道你就不怕遭人报复,砸了你的船吗?” “呵呵……”莫少离笑出了声来,虽看不清他的脸,然而那双浅灰色眼中的笑意却让他看上去妖冶无比,一股子说不出的邪魅像是发自他的骨髓,足以魅惑众生。 他看着紫苏,一字一句地说道:“百里紫苏,你似乎忘了,本王曾说过。这世上,只有本王一个人可以欺负你,其他人若是胆敢碰你,一律杀无赦。” “杀无赦”这三个字,几乎是从莫少离的牙缝里挤出来的,然而他却又笑得如此妖孽,仿佛这跟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平淡无奇。 紫苏简直要被莫少离这不要脸的表情气歪了鼻子,她愤怒地捉过枕头,丢向莫少离,大骂:“这就是你的想法?杀无赦?是不是人命在你的心里根本就连草芥都不如,说打就打,说杀就杀,你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吗?” 莫少离扬手便捉住了紫苏丢过来的枕头,他微微一笑,道:“没错。本王杀人的时候,从来不眨眼睛。” 第278章 我没有心【月票加更】 紫苏简直要被莫少离气晕了,自从她重生以来,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人命在某些人的眼中,竟是如此的轻贱,不值一提。而这些人就像自然界残酷的生物链一般,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而虾米,只能吃些泥藻。 莫少离,正是处于这所有食物链顶端的大鱼,他玩弄权术,利用他所有的特权肆意妄为,做尽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紫苏愤怒地看着莫少离,冷冷地道:“莫少离,你的脚下到底踩着多少人的尸体?你践踏了多少人的人生?我问你,你从来就没有过一丝不忍,从来就没有过一丝怜悯吗?你的心,难道是铁做的吗?” 莫少离冷冷地看着紫苏,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紫苏的身边,在床边坐了下来。 然后,他捉住紫苏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 “你摸摸看,这里,是空的。”他就这样对紫苏说,唇角挂着充满了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的手是那么的凉,连同他胸膛里跳动的心脏,都是那般的冷静,许久许久,方才轻轻地跳动一下,用几乎无法被人感觉到的力道。 “不管杀多少人,看着多少人的人生被践踏被摧毁,看着多少人生离死别,这里,都不会感觉到一点疼痛,因为它永远都是空的。”莫少离淡淡地笑道。 “莫少离,你的血一定也是冷的。”紫苏收回了手,她推开莫少离,忍住身体传来的疼痛,挣扎着走下床。 她被那个该死的石大官人连摔带打,实在是浑身剧痛,好像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一般。她的手也很痛,那些被地上的瓷器碎片划伤的地方虽然已然被包扎上了,但却依然像火烧一般的在疼。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躺下来休息一下,只是紫苏真的不愿意再留在这里,留在这个肮脏污垢的地方,留在这个不知道让多少人失去了性命的地方。 莫少离没有阻止,他只是淡淡地看着紫苏穿好鞋子,走下床,然后扶着墙慢慢地走向门口。 他缓缓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问道:“看到前来救你的人是我,你很失望,是不是?” 紫苏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是了,她托李萤萱给薛“柿子”带去口信了啊,还特地让她带上了骁骑营的觐见铜牌,可为什么……他最终还没有来呢? “看起来你的未婚夫并没有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看重你哦。”莫少离的笑声十分的邪恶,紫苏却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不一样的地方。她猛地转过头来,目光烁烁地看向莫少离,冷声问:“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他是我的未婚夫?” 莫少离斜斜地牵动唇角:“本王知道的事情,可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本王甚至知道,你口中所谓的未婚夫,根本就不在乎你。” 说罢,他站起身来走到紫苏的身边,用玩味的目光瞧着她,笑道:“你很失望,是不是?” “呸!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失望!”紫苏瞪着莫少离,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在乎,我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 紫苏在心里重复了很多遍,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底气不足。 心里,在某个地方,有一个极为细小的裂缝,那个裂缝虽然只有几微米,却让她感觉到不爽,极为不爽。 “算了吧,百里紫苏,其实你很在乎,很在乎,对不对?”莫少离唇边的笑容更大了。 对……吗? 紫苏也自己问自己。 “才不对!”紫苏大声地反驳。 而莫少离却一把捉住了紫苏的脖子,用他冰冷的手轻轻地抚住了紫苏的脸颊,然后俯在紫苏的耳畔。他浅灰色的眼睛微微地眯起,调侃道:“你还真是个爱说谎的孩子啊,百里紫苏。” “走开!你才爱说谎,你们全家都爱说谎!”紫苏一把推开莫少离,脸蛋涨得通红通红。 是因为这魂淡突然走近自己,还是因为被说中了心事?紫苏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想知道! “本大爷要回家了,告辞!”说罢,她转身便走。 莫少离被紫苏推得后退一步,险些撞到桌子上,然而他却一点都没有生气,只是看着紫苏笑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收买了那些人贩,想要把你卖掉吗?” 紫苏嗤笑一声,连头也不回地道:“当然是你了,你这么变态,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莫少离微微地点了点头,像是思量般沉吟道:“话是不错,本王确实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只可惜,这次……还真不是我做的。” 不是? 紫苏的眉头微微地怔了怔,但紧接着便意识到,这根本就是莫少离在骗自己。全宇宙的人都知道,莫少离活着的目的,无非就是捉弄她百里紫苏。自己才不会上他的当呢。 紫苏连理都不理莫少离,直接走向门口。 “那个人,你的未婚夫也认识哦,说不定,现在他们就在一起,讨论着你的遭遇哦。” 什、什么? 紫苏怔住了。 她突然想起了劫持自己时,黑衣人所说过的话。 “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下次找男人的时候学聪明点,别找被贵人惦记上的。” 被贵人惦记上的……他分明说的是一个女人啊! 难道…… “不,我不信!”紫苏猛地转过身来,一脸鄙夷地看着莫少离,不屑地道,“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的。想要离间我和薛柿子,是绝对不可能的。柿子没救我,那是因为我被你绑到这来了,他不知道。” “不知道?”莫少离突然哈哈大笑,他一步步走过来,探手便捉住了紫苏的手。 冰冷的触感让紫苏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而此刻莫少离的眼神,远比他的体温冷得多得多。 “你以为薛绍白是什么人?是个好人?是个名节清白的好男人,合格的未婚夫?哈哈,哈哈哈哈!百里紫苏,你真是好天真啊。”莫少离哈哈大笑,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笑意。 寒冷的笑意。 第279章 他最爱的人 不要听他说话,不要看他! 他是个魔鬼,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圈套,都是想要捉弄自己,把自己扔进一个深坑,然后看自己笑话的邪恶毒药。 不要听,我不要听! 明明知道不该听的,明明知道不该看他,明明知道此时此刻应该掉头就走。 可是紫苏就是动弹不得。 莫少离,他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带着一股子莫名的盅惑之力,让紫苏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听着从他那张浅桔色的唇里所说出的一句句谎言。 真是可笑呢,明明知道那些全部都是谎言,紫苏却还是一个字都不落地听进了耳中。 莫少离,他一定是个魔鬼。因为只有魔鬼才会把这些如毒药般的谎言说得有如蜜汁,让你毫不犹豫地听进去,喝下去,最后毒发,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不知道吧?早在十几年前,他就跟他青梅竹马的女人产生了情愫,许下非她不娶的誓言。十几年了,从来就没有变过。直到那女人后来进了宫,当了妃子,甚至生下了皇上的孩子,也从来都没有变过。” 入宫,当了妃子吗? 紫苏怔怔的,她突然想起那一天,在河边的时候,自己瞧见的那一幕。 一个有着傲人身材的女子来到“柿子”的身边,诉说着他曾经对她的好,诉说着他曾经许下的誓言,诉说着她有多么的思念他,对他现在的冰冷和无情是多么的痛苦…… 而薛绍白当时所表现出来的撼动,完全不是普通关系的人所应该有的。 那时候,紫苏以为那女人不过是他的前任,而他,早已然决定忘记。 可是忘记的人,怎么会提醒她时局动荡,小心自保?怎么会提醒她时辰已到,让她快些离开? 其实他……是在担心她罢。担心她被人瞧到,担心她被人伤害,担心她…… 紫苏想不下去了,她的心,有一点痛。 好奇怪,不过是听到了不相干的人的情史而已,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可笑,真是好可笑。 “百里紫苏,你记住了,对本世子来说,你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说谎! 薛绍白,你这个说谎都不会脸红的魂淡王八淡,你不知道对多少个女人说过这样的话了吧? 真是可笑,可笑的是她百里紫苏居然会为了这句话而心生暖意。 看起来,自己真的是愚蠢到家了。 紫苏脸上的微妙变化并没有逃出莫少离的眼睛,他冰冷的手指在紫苏细腻有如羊脂玉般的脸上轻轻地滑动着,浅灰色的眸随着手指在那软弹可破的脸颊上游走:“百里紫苏,本王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你说……‘得不到’和‘得到之后再失去’,到底哪一个更让人痛苦呢?” 一抹冰冷的笑意出现在紫苏的唇角,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莫少离,淡然道:“你的问题,恐怕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答案。别用你的蠢问题来烦本大爷!” 说罢,紫苏拍开他的手便要离开。然而莫少离却一把捉住了紫苏的手臂,笑着问道:“难道不好奇吗,他到底有没有来?现在的他,到底人在何处?是不是……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莫少离提出来的每一个问题,都像铁锤一样重重地击在紫苏的心上,每一下,都比刚才更痛。 心里虽然翻涌着种种复杂的情愫,但紫苏并没有表露出来。她不屑地瞄了一眼莫少离,道:“他来不来,人在哪,跟谁在一起,都不关我的事。我,根本就不想知道!本大爷,没有这个好奇心!” 说罢,紫苏便挣扎着甩开了莫少离的手。 “可惜,我想知道。”莫少离哈哈一笑便揽住了紫苏的腰,将她整个人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你没有这个好奇心,可是本王有。” “你好奇就自己去看,放开我!你这个大变态!”紫苏愤怒地挣扎着,从莫少离身上传来的阵阵冷意让她的身体都禁不住地瑟瑟发抖。她用力地挣扎,可莫少离却将她揽得更紧。 “本王很好奇你在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哈哈,哈哈哈哈!”莫少离哈哈大笑,紫苏扬手便要打向这个变态,却被莫少离点住了她的穴位。 “我们走吧,百里大小姐。”莫少离说着,拦腰抱起紫苏,便走出了他的房间。 我不想去,我不想看,我不想知道! 紫苏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只能任由莫少离抱着自己,跃下花船,乘上一叶扁舟,朝着岸边行去。 虽然心里充满了抵触,但紫苏却依旧寻找着先前关押自己的商船。比起薛绍白有没有这个心想要救自己,紫苏更在乎的是那些可怜的少年和少女们到底有没有得救。 薛绍白,如果你不救我,我并不会怪你,可是,我是真的很希望你能够把那些可怜的人救走呢,因为他们都是无辜的啊……若你真的能来,起码……能让他们的人生变得不一样吧…… 这叶扁舟就这样行驶着,一直驶到了岸边。 这时候的天色已然暗了下去,深沉的夜幕低低地压下来,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深邃的幽蓝。莫少离抱着紫苏在夜幕中施展轻功飞驰,而他所走的方向,却是紫苏再熟悉不过的了。 他要去那个地方,那个紫苏第一次遇到薛“柿子”的地方。 不管过了多久,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情,只要在这里,就总能找到薛“柿子”。因为这里……是一个约定的地方啊…… 然而,跟薛“柿子”约定的人,不是紫苏呢。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在紫苏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小小的愿望。这个愿望就是希望薛“柿子”不要在。 想想也是呢,没道理真的就是他永远都会在这里啊,也有可能他去集市散步,去跟薛沐风喝酒,或者……啊,去醉红苑都不错的选择耶。 没道理……总是在这里吧…… 这样想着的紫苏,远远的便看到了站在河边的那个人。 第280章 他不爱你 那个人,就这样映入了紫苏的眼帘。 那个……总会在她危险的时候出现的薛“柿子”。他依旧穿着那件银白的袍子,背对着自己,在淙淙的河水前静静而立。 这一次,他不是在等自己,也没有等任何人。 因为他一直在等的人,就站在他的身边。 那个女人,凭风而立,她是如此的端庄,如此的高贵,如此的美丽,好像画上走下来的人一般。她的长裙被风吹拂而起,显露出修长而娇美的身段,还有那足以傲人的山峰,完全以泰山之姿藐视众山小,像紫苏这种小山岳,瞬间就在它们的面前被秒成渣。 这两个人,一个威武霸气,一个娇艳欲滴,怎么看,都有股子说不出的和谐感。 和谐,和谐啊和谐……他们……咳,肯定应该是非常和谐的耶。 紫苏真的不想再看下去了。 啊,对了,如果紫苏没记错的话,会武功的薛“柿子”耳朵应该是很灵的吧?如果他听到了莫少离的脚步声,一定会把莫少离赶走。 快啊,薛“柿子”,快点发现我们,快! 紫苏在心里默念起咒语,只希望薛“柿子”朝着这边看过来。因为上一次,薛“柿子”就听到了自己的动静,并且找到了自己的。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这个时候,起风了。 风呼啸着吹过,吹得树枝剧烈地摇摆,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完全掩盖了莫少离的踪迹。 这个该死的大变态,窃听狂,就这样劫着紫苏来到了距离薛“柿子”不远处的一株大树顶端,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 多巧,这珠树,恰恰就是上次紫苏所藏身的树。那时候它开了满树的桃花,而今天,桃花已经凋谢,只有绿叶浓密,在风中发出瑟瑟声响。而紫苏和莫少离则被这浓密的树叶完美地掩护着身形,欣赏着这对昔日恋人的相逢。 风,把薛“柿子”和那个女人的对话吹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吹进紫苏的耳朵里。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看不到薛“柿子”的表情,但紫苏却完全可以想象他那张脸,有多臭多冷。 女人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她没有正面回答薛“柿子”的问题,只是祥装无辜地反问:“绍白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绍白哥哥。 尽管被点了穴位,紫苏的身上还是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让她连头皮都发麻了。 “婕妤娘娘,你我君臣有别,不要再作那样的称呼了。”薛“柿子”的声音很恭敬,恭敬中,却透着疏离。他淡然问道,“你把那个丫头怎么了。” 丫头…… 他说的丫头,是我吗? 紫苏的眼睛亮了一亮。 她的神态自然被莫少离看在眼中,莫少离的唇角扬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丫头?你居然叫她丫头?”女人苦涩地笑着,她凄楚地看着薛“柿子”,难道地道,“绍白哥哥,曾几何时,你也是这样称呼我的啊……难道你忘了,我是‘你的丫头’啊……你常常都会把花戴在我的头上,说:我的丫头啊……是世上最好看的丫头……” 最好看的……丫头吗? 紫苏眼睛里的光亮,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而薛“柿子”的身形,却微微地颤了一颤,他迅速地看了女人一眼,很迅速,却足以捕捉到她眼里的泪光。他不敢多看,自是转过头注视着淙淙的流水,继续问道:“还请婕妤娘娘告诉我她的下落。” “别叫我婕妤娘娘!”女人突然间厉声叫了起来,在这一刻,她端庄和高贵的姿态全部都不见了,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正在与情侣吵架的小姑娘般歇斯底里,“叫我如雪!叫我如雪妹妹,哪怕是叫我冯如雪!” 她激动地说着,竟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薛“柿子”。 薛“柿子”的身体猛地一震,然而……他却并没有推开她。 “你还戴着这枚护身符?”冯如雪突然发现了薛“柿子”衣襟露出的一条红绳,她伸手将那红绳拉出来,看到那红绳上栓着的一枚桃木刻成的护身符。这护身符的颜色已然变得深褐,很明显是佩戴了许多年所至。 “你还戴着,你还戴着它!”冯如雪又惊又喜,她紧紧地抱着薛“柿子”,哭得梨花带雨:“你还戴着,证明你的心里还有我!那就不要叫我婕妤娘娘了,绍白,求你!叫我如雪,哪怕只有这一次,好不好,绍白?” 薛绍白缓缓地低下头,看向了冯如雪,他的眼中汹涌着复杂的情愫,他的表情如此痛苦,痛苦到连他的双拳都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到现在还不肯原谅我。绍白,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谅,但至少……至少希望你不要再这样冷淡地对待我,像从来都不认识我一样。绍白,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你这样对我!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对我报以冷眼我都不在乎,但是你不能,你不能啊绍白!” 她哭得……是那样的伤心,那样的痛苦,那样的无助,就连紫苏都被她的哭泣弄得心软下来。 认识了她十几年的薛绍白,如何能不心软呢? 他缓缓地、缓缓地伸出了手,看样子,他很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然而他的手却终是没有落下去,只是僵硬在半空中。 他的动作,被她发现了。她像是一个苦苦乞求,终于得到了糖果的小女孩,一把捉住他的手,欣喜地道:“你肯原谅我了吗?绍白,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真是有趣,这跟之前“柿子”询问的、本大爷的踪迹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好吗。薛“柿子”你是有多白痴,竟然被这女人的几滴眼泪就哄得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薛绍白的眉,紧紧地皱着,他看着她亲昵地抱住自己的手臂,那表情,与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从十几年前,他认识她开始,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直到她入宫。 第281章 愤怒至极! 是了,她到底……也是皇上的女人。 薛绍白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并推开了冯如雪。 “绍白?”冯如雪怔怔地看着薛绍白,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冷淡的人就是她的“绍白哥哥”一般。 “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她是无辜的,你怎会对她下手?”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她?”冯如雪难过地看着薛绍白,问。 表情是那样的委屈和悲伤,她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绍白,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难道你就不肯相信我吗?我跟这种事情没有关系啊!我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真的,绍白,请你相信我,相信我吧!” 说罢,她再一次上前,紧紧地抱住了薛绍白。 “绍白,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未婚妻的。我知道我不能给你一个天长地久,所以,就算是为了维护表面上的情份,我也不会阻止你成亲的……只要,只要你心里有我。”冯如雪边说,边哽咽起来,她捉住他的手,缓缓地放在自己的胸口,然后抬起眼睛,凄凄艾艾地看着薛绍白,楚楚可怜地道,“绍白,我的这颗心里,全都是你,全都是你啊!请你也在心里给我保留一个位置,永远不要被人代替,好不好?” 我……我勒个去的…… 紫苏就算再瞎,也看得到薛绍白那只贱手整个覆到了那个巨无霸山峰上。都道是男人最喜欢玩把这种玩具,还真是没说错啊,刚才推人推得那么痛快,这会子碰到喜欢的玩具了,手就粘住拿不下来了。 喵的……喵了个咪的! 紫苏感觉到一股无名之火从自己的脑门上升淼淼地起来,一直向上窜,几乎快要窜到天上去了。 她真的不想看,真的不想再看下去了!然而她的眼睛,却始终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一幕看,看得自己的五脏六腹都被那把火给燃起来,烧得滋滋作响。 就在紫苏准备着看接下来的“好戏”的时候,莫少离揽住紫苏的手猛地一紧,紧接着便携着她离开了这株大树。 风,还在吹,树叶还在沙沙地响着,莫少离携着紫苏越行越远,已然完全听不到薛“柿子”那边的动静了。 不知道走了多远,莫少离方才将紫苏放了下来,并且伸手轻轻一点,便解开了紫苏的穴位。 “如何?”莫少离邪恶地笑着问。 紫苏没说话,她只是缓缓地转过身走了。 莫少离意外地看着紫苏,见紫苏竟是头也不回地朝着走,不免有些愤然。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扯过紫苏,冷冷道:“百里紫苏,本王在跟你说话,你竟有这个胆子,敢胆不应?” 紫苏的眸光流转,望住了莫少离。 “你想让我应什么?想让我说,谢谢你让我看了一场好戏。还是希望听到我怒不可遏地大骂你一通?或者是……你更喜欢看到我悲痛欲绝的样子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百里紫苏,你傻了吗?”紫苏冷静的模样让莫少离极为不爽,他怒视着紫苏,攥着紫苏手腕的手,也开始用起力来。 疼痛让紫苏的脸色微微地变得苍白,然而在莫少离这种变态面前流露出求饶和悲伤的表情,无疑是成全了他。 她百里紫苏可没这么蠢,也没这么傻。 紫苏自是淡淡地笑道:“很抱歉,没让你满意。你精心安排的这场戏,没达到你预期的效果,怎么办才好呢,莫少离?” “你!”莫少离浅灰色的眼睛里燃起了怒火,他紧紧地攥住紫苏的手腕,咬牙道,“你竟然还以为这件事情是本王安排的?” “不然呢?有谁会这么无聊,费这么大的周章来折磨我这种小虾米。”紫苏哈哈大笑,道,“全世界能做这种事情的,恐怕就只有你了吧,莫少离?你的红船生意真好,好到需要践踏满满一大船少年和少女的人生来成就你的发财梦!” “你给我闭嘴!”莫少离愤怒地吼着,猛地扼住了紫苏的脖子。他的手好冰,他的力气好大,紫苏只觉喉咙剧痛,呼吸一下子便困难了起来。 而莫少离却依旧还嫌不解气,自是凑近了紫苏,愤怒道:“你以为整个大商,就只有我莫少离一个人在经营这种生意?你以为我莫少离是那种不管什么样的货色都全盘皆收的人渣?百里紫苏,你太小看本王,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说罢,他扬手,便将紫苏狠狠丢在了地上。 紫苏剧烈地喘息着,她伸出手抚住被莫少离扼痛的地方,并抬起头来愤愤地瞪着他。 但听得莫少离冷笑道:“百里紫苏,本王不妨直接告诉你,对于你来说很重要的那些下等人,在本王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文。那样的货色,就是每人给本王千两黄金,本王都不会召他们入得红船。至于你……哼,你既然喜欢被薛绍白骗,那就被他骗下去好了。最好骗得你骨头渣都不剩,才叫好!” 说完,莫少离连看都不看紫苏一眼,转身便走。 紫苏愤然看着莫少离离开的方向,许久,许久,直到她的眼圈渐渐地变得红了,直到泪水渐渐地蒙上她的眼睛,直到她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如果真的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看,什么都不用听。 如果就这样永远沉沉地睡下去,该有多好…… 该有多好啊! 又做了那个梦。 那个……漂浮在水中的梦。 漫无边际的水,一望无垠的水,看不到方向,看不到边际的水,如此浩瀚。 紫苏就这样悬浮在水中,上不去,下不来。她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游,只是这样静静地悬浮着,像是处于一片虚无之中。 在她的面前,渐渐地出现了薛绍白的身影,他看着自己,并且向自己伸出了手。 这一次,紫苏并没有向他求救,即便他朝着她伸出了手,她也只是缓缓地后退。 后退到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后退到她可以看不到他的地方。 第282章 紫苏不哭 如果可以,这辈子没有遇到他就好了呢…… “紫苏,紫苏?” 一声声呼唤在紫苏的耳畔响起,紫苏缓缓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 “紫苏,你终于醒了!” 这声音……是肖氏的? 紫苏努力地眨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而那人却一把抱住了紫苏,欣喜地道:“紫苏!你醒了,太好了!都吓死娘了,你刚才一直在哭,哭得娘心都碎了!” 我……在哭吗? 紫苏伸出手擦了擦眼睛,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满的,都是泪水。 我竟然哭了啊,我还以为,我没有眼泪了呢……紫苏想。 “百里紫苏,你终于醒了!”还不待紫苏彻底清醒,一个人便扑过来,一把扳住了紫苏的肩膀,用力地摇了起来。 “你这个死丫头,你害我害得有多惨你知道不知道?我差点就被歹人给捉走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这刺耳的大嗓门,这一身的蛮力,不用看紫苏也知道是谁。 “喂,李萤萱你不要摇了,摇得我头好晕,好想吐……啊,我想吐了,呕!”紫苏假装呕了一声,唬得李萤萱立刻松开手,跳得远远的。 她一脸厌恶地瞪着紫苏,愤然道:“百里紫苏,你真是恶心死人了!” “恶心的是你好不好?我才刚睁开眼睛,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你就一下子扑上来又摇又晃的,你安的什么心啊你?”紫苏一面整理着自己的衣裳,一面数落李萤萱。 “你!”李萤萱被紫苏气得要死,有心想要反驳,却怎奈她根本不是紫苏的对手,被噎得够呛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吼回去,只能气得直跺脚。 “紫苏,你如何这般对李姑娘,她也是在担心你。”肖氏见紫苏还有这个精神头儿吵架,自是放心了不少。她笑着对紫苏道,“你可知道,若不是李姑娘来祖宅报信儿,我们都不知道你被歹人掳了去的事情。李姑娘真的是担心你,不仅一直跟着我们寻找你,还带官兵前往河边寻你。你不知道,正是李姑娘发现了晕倒在祖宅附近的你,而且因为担心你,一整夜都守在这里,连眼都没有合呢……” 啊? 紫苏怔住了,她转过头来看向李萤萱,发现这丫头果真一脸疲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看便知整夜没睡。 “李萤萱,难道你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百里紫苏,我问你,你既然有了未婚夫,为什么还对我子明哥哥纠缠不休?”李萤萱这个憨货,也不顾及有没有长辈在,自是指着紫苏的鼻子厉声质问。 紫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愤恨地瞪了一眼李萤萱,又不好意思地看向了肖氏。 肖氏见状,便抿了抿嘴巴,忍住笑意站起身来,道:“我去叫厨房做些白粥来,你们先慢慢聊着。” 说罢,便走了出去。 唉…… 这回丢人可真是丢到家里来了。 紫苏无奈地抚着额头,叹了口气。 “李萤萱啊李萤萱,你当着我娘的面说这样的话,真的合适吗?”紫苏无奈地问。 “呃……”李萤萱想了想,终是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红着脸道,“我没想那么多,抱歉……” “亏你还知道抱歉,”紫苏又气又恨地瞪了她一眼,道,“李萤萱,你的鸟头什么时候能解理我说话的真正含义?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跟冯子明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什么时候纠缠过他,啊?你哪只眼睛看到过我纠缠过他?” “这个……”李萤萱皱着眉,认真地思索起来,她想了很久,终是泄气道,“没有。” “那就是了,你既然没看到,凭什么说我纠缠他,啊?那种道听途说的事,也值得你这般认真?你说你是不是鸟头,啊?”紫苏有心想要起身去掂李萤萱的脑门,一动,便疼得她直咧嘴,只好乖乖地坐在了床上。 “那,邵若兰落水跟你没有关系?”李萤萱仍不放心地问。 其实……要说没关系也不对,因为毕竟是丁嬷嬷把邵若兰弄到水里去的,然而若说有关系也不对,因为怎么说动手的人是丁嬷嬷,而不是紫苏,再说丁嬷嬷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没跟紫苏商量嘛…… “喂,百里紫苏,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啊!”李萤萱着急地上前推了紫苏一把,问。 “推我干什么!”紫苏气得一巴掌拍在李萤萱的手上,“邵若兰落水,对我有什么好处?若照你这么说,我若是想要纠缠冯子明,那应该是我自己被冯子明救上来好吗!” “这个……倒也是。”李萤萱揉着被紫苏打疼的手,若有所思地道。 紫苏真是无语了,她重新躺在床上,准备赶李萤萱滚蛋。但是,当她的脑袋刚刚碰到枕头,便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李萤萱,我且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有未婚夫的事情?”紫苏猛地坐起来,问道。 “拜托!你以为我傻啊?我把那个铜牌给薛绍白的时候,薛绍白的脸色都变了。他拿着铜牌的手都在抖,那表情,像是恨不能把我生撕了似的!妈呀,真是快要吓死我了!”想起赶到骁骑营,把铜牌交给薛绍白时候的一幕,李萤萱就禁不住直哆嗦。 “乖乖,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人,那眼神跟刀子似的,都能杀人!”李萤萱说着,转过头来,充满同情地看着紫苏,道:“百里紫苏,你真的要跟这样的人成亲吗?” 真的……要跟他成亲吗? 紫苏也在问自己。 “绍白,我的这颗心里,全都是你,全都是你啊!请你也在心里给我保留一个位置,永远不要被人代替,好不好?” 耳畔,突然响起了冯如雪的声音,还有她与他紧紧抱在一处的画面。 心里的某个地方,再一次疼了起来。 紫苏伸出手,抚在了心口。 “咦,百里紫苏,你怎么哭了?不要哭啊,你不要哭啊百里紫苏,你不要吓我!” 看到眼泪簇簇下落的紫苏,李萤萱不禁慌了神。 第283章 退亲吧!(上) 李萤萱是个不太爱哭的人,她平素里交好的朋友也……几乎没有。 虽然她娘是冯家的千金,但因为性格过于泼辣,眼界又高,所以也没交下什么朋友。到了李萤萱这儿,因为她一天横冲直撞又口无遮拦的,所以不管是谁都恨不能绕着她走,能有朋友就怪了。 没有朋友,性格又极为粗线条的李萤萱从来没有见过同‘性朋友哭鼻子,这会子冷不丁瞧见紫苏这个被自己视为最大仇敌的家伙眼泪流个不止,不禁感觉到一个头三个大。 李萤萱不喜欢哭,也看不得别人哭。尤其是百里紫苏,这个讨厌鬼明明是极度嚣张极度可恶极度讨人厌的啊!这什么在这个时候会让她觉得那么可怜呢? 原来真正的百里紫苏……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那么牛皮哄哄,原来她……也有痛苦难过的时候呢。 李萤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她迟疑一番,最终还是走上前,掏出帕子替紫苏擦拭着眼泪,边擦边语无伦次地道:“别哭啊,紫苏。我知道嫁给这样的人很可怕,他八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巴掌拍死你了。可是人都是要死的对不对?哎呀,我在乱说什么啊!呸呸呸!你不会死的……可是,嫁给这样一个人还真的好可怕啊,紫苏,你真的要跟他成亲吗?要不然,你换一个吧……” “我也很想换一个呢,李萤萱,我也很想换一个呢……” 紫苏喃喃地说着,眼泪,却越流越多。 李萤萱快要愁死了,她挠了挠头发,又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正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百里文秀走了进来,看到紫苏醒了,百里文秀不禁很是欢喜地迎上前,道:“紫苏,你醒了!” 紫苏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百里文秀,可怜巴巴地唤道:“姑姑。” “怎么哭了?”百里文秀惊得一把拉过紫苏,急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紫苏,你怎么哭了?快告诉姑姑,姑姑给你做主!” 紫苏用力地摇头,再摇头,她的心里有无数的话在翻腾,却是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想成亲了啦。” 最终,还是李萤萱说出了紫苏心里的想法。 不想成亲? 百里文秀怔住了,她惊骇地看着紫苏,道:“怎么又不想成亲了?我明明看到你跟那个薛绍白两个人,还是很有感情的。” “不,不是的,不是的姑姑,眼睛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所有事情的背后,都跟我们看到的不一样,不一样啊!”紫苏拼命地摇着头,她的泪水不断地往下流,一滴滴落在衣服上,浸湿了大片。 百里文秀心疼地看着紫苏,她走过去,轻轻地拥住了紫苏,叹息道:“让你欢笑,让你哭,让你甜蜜也让你痛的……就是爱情啊……” “如果爱情真的让人这么痛,那我宁愿不要!我这辈子都不要爱!”紫苏哭着嚷道。 让你欢笑……也让你哭,让你甜蜜,也让你痛吗…… 李萤萱沉默了下去,她看着紫苏那痛苦的表情,联想到了昨天看到威远侯世子薛绍白的时候,他那副因为担心紫苏而一瞬间变得暴戾可怕的表情;她看着百里文秀那充满了哀伤和忧愁的样子,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李松明,从来没有过感情流露的他,只有在见到百里文秀的时候才像个活生生的人。 这一切……都因为爱吗? 那我呢,我对冯子明的感情,会是爱吗?冯子明对我的,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已然超出了李萤萱那颗鸟头所能承受的容量范围,她苦苦地思索着,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阵晕眩袭来,又困又累又疲惫的李萤萱两眼一黑,便栽倒了下去。 好嘛,这一个刚醒,另一个就又晕了,而且还是个外人! 紫苏和百里文秀立刻冲过来扶起李萤萱,将她扶到了紫苏的床上。 这下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百里祖宅,就又乱了套。 幸好紫苏的医术十分的高明,她替李萤萱诊了脉,又扎了几针,在看到李萤萱的反应十分正常之后,就任由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了。 晚些时候,李松明来了,这个一身阴鸷的人在被百里文秀打了一巴掌之后,似乎整个人都开朗了。紫苏瞧着李松明的模样,心里琢磨着,许是姑姑那一巴掌把笼罩在李松明身上的阴云全都拍散了也说不定。 李松明带了很多的礼物,又说了很多客气的话,眼睛还时不时地瞄着百里文秀。到底是爱情的力量大,紫苏也没多说什么,只说让李萤萱恢复了体力再回去,且谢谢李松明派人跟百里家一起出去寻找自己的下落,便将李松明和百里文秀两个人留在正堂,自己滚了。 房间被李萤萱霸占着,紫苏又不愿意去百里林霜的房间面对吴氏。于是她便走到了院子里,看着后院盛开的几株芍药花发呆。 听肖氏说,那一天,薛绍白是带了兵去的河边,不仅捉了很多的人贩,也救下了许多的少年和少女。那些孩子们都是被人贩从五湖四海收来的,有些,甚至是被骗或者是被拐走卖给他们的。那些苦命的孩子只要一旦交到人贩的手里,便没了尊严,没了希望,没了快乐。黑心的人贩将他们贩卖到各地的青楼和一些商户人家做小妾,若是在路上病了或者伤了,也没有人管没有人治,只是匆匆往河里一扔,或者找处野地埋了了事。 这一回,薛绍白救下的孩子们,终得以跟家人团聚了。 团聚了呢…… 紫苏的唇微微地扬了扬。 他最终还是去了的,只是现在他去与不去,对于紫苏来说,已经没有了第二层的含义。 “大小姐,您怎么坐在这儿?仔细染上风寒。”翠兰走过来,将一件衣裳披在了紫苏的身上。她心疼地看着紫苏,然后小心翼翼地道:“大小姐,威远侯世子来了。” 第284章 退亲吧!【七夕加更】 什么? 紫苏浑身一震,她猛地站起身来,惊骇地瞪着翠兰。 翠兰被紫苏的模样吓了一跳,她也睁圆了眼睛,瞪着紫苏。 紫苏的眼睛闪了一闪,终又是一屁股坐了下去,道:“你去告诉他,说我不在,让他走吧。” “这……”翠兰有些为难了。方才紫苏在房间里那么大声地哭着说她想退亲,翠兰也是听见了的。她比谁都厌恶威远侯府那种地方,尤其是那天去到威远侯府,看到了威远侯家里几个女人之后,翠兰就更加断定,如果自己家的大小姐嫁进侯府,那是铁定不会过得开心的。可是,自从大小姐出了事之后,威远侯世子整个人便像疯了似的,把整个河岸都封锁了,并且率领士兵挨条商船搜,那副急切的样子,让翠兰都忍不住有些感动。 因为没找到大小姐,威远侯世子大发雷霆,命人打了那些人贩每人五十军棍,当场就把一个人给打死了!后来听说大小姐回来了,立刻就上了门,但都因为紫苏还在昏睡而离开了。 这会子紫苏醒了,威远侯世子立刻就上门,这也足以证明了人家的关心。 且不论人家家里是不是乱成一团,仅凭这份心意,拒绝人家的探望也终归不太合适吧? 于是翠兰好心地劝解道:“大小姐,威远侯世子已然跑了好几趟了,很是关心你的身体。这会子人已经上门了,却又说你不在,恐怕也不会有人信啊……” “那就说我还在睡,反正,就是不见他!”紫苏气咻咻地道。 “一个姑娘家满嘴谎话,像什么话!” 一声冷喝声突然响了起来,不用看,紫苏也知道是谁在说话。 这种嚣张的语气,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全天下只有一个人——“柿子”薛绍白。 紫苏的心狠狠地一颤。 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想见到薛绍白,她甚至都不愿意想起这个人。因为只要想起他,就会很自然地联想到他被冯如雪抱住的一幕,还有他把他的手放在…… sh。it! 紫苏站起身就走,却被薛绍白一把拉住了手臂。 紫苏愤然回头,怒气冲冲地瞪向薛绍白。但见这会子的薛绍白一脸疲惫,黑亮的眸里有着隐隐的怒意,有如即将来临的暴风雪般,蓄势待发。 翠兰一见这阵势,便立刻识相地跑开了,只留下这两对冤家,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放开我!”紫苏用力地甩开薛绍白的手,却因为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仰去。 薛绍白立刻上前揽住紫苏的腰,将她整个人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滚开!” 紫苏一把推开薛绍白,疾步向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脸厌恶地看着他。 “百里紫苏,你疯了吗?”薛绍白怒火中烧,俊面因为愤怒而微红,浓重的眉,亦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她,为了找她,他几乎把整个河岸都翻个底朝天。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他急匆匆地往百里祖宅赶,一天就来回跑了四趟。直到肖氏保证说一旦紫苏醒来,就会派人通知他,才算罢休。 这会子听说她醒了,薛绍白连兵都不练了,飞一般地往祖宅赶,就只为了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好一些。谁想赶到这儿,这丫头却是这副态度,简直要把薛绍白给气炸了肺。 “疯?”紫苏冷眼看着薛绍白,嗤笑道,“我百里紫苏是有点疯,竟然疯到以为像你这种纨绔子弟会担心我。呵,我看我不止是疯,还蠢得要死。” 说罢,她便朝着薛绍白微微地施了一礼,冷淡道:“不敢劳世子惦念,世子请回吧。” 话音一落,紫苏转身便走。 薛绍白看着紫苏,她红肿的眼睛分明还有泪痕,脸色苍白憔悴得几乎能被一阵清风吹走。 薛绍白的心下自是一软,当即便把紫苏揽进了怀里。 “你可是怪我没有找到你?”薛绍白低低地问道。 钻入鼻孔里的,是熟悉的气息,每一次他拥她入怀的时候,她都会嗅到的这种气息。很熟悉,也很让她心安。 钻进耳朵里的,是他那低沉而又好听的声音,因为疲惫而显得沙哑,因为沙哑而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让紫苏心动。 心安,心动,而又心痛。 紫苏抬了抬手,她想要推开他,却又不知道为什么,竟会这般舍不得。 怎么会舍不得?为什么会舍不得? 薛绍白紧紧地拥着紫苏,像是拥抱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许久,许久,方才略略地松开对她的钳制,然后低下头来看她。 紫苏缓缓地抬起头,望住了薛绍白。 他那双黑若深潭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心疼,此时此刻,紫苏多么愿意相信他是真的在心疼自己,而不是演戏。不是在跟自己说“我们成亲吧”之后,又在心里为另一个女人留有一个永远不会被取代的位置。 紫苏的视线掠过薛绍白的脸,看向他颈间所戴的一道红绳。先前,紫苏从来都没有留意过它的存在,是他一直戴着,还是最近才戴上的呢? 该不会,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在成亲后忘了那个人,才刻意戴上的吧。 这枚护身符,一定有着他们最甜蜜的回忆和最刻骨铭心的誓言,不是吗? 一抹苦涩的笑容浮现在紫苏的唇角,心里所有的挣扎与不舍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她淡淡地说道:“薛绍白,我们退亲吧。” 薛绍白的身形猛地一震,他震惊地看着紫苏,问道:“你说什么?” 紫苏缓缓地移动视线,望住了薛绍白那满是惊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们退亲吧。” 薛绍白整个人都怔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紫苏,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般,许久许久,方才用他沙哑的声音问:“百里紫苏,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紫苏冷笑,“虽然我不过是一介平民,没有威远侯世子您这么高贵的身份,但,最起码的理智我还是有的。世子,小女子觉得以我卑微的身份配不上您的高贵,我最后一遍重复我的话,希望你听清楚:我要退亲。” 第285章 别做梦了,百里紫苏! “我要退亲”这四个字,几乎是从紫苏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薛绍白在听到这四个字的刹那,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的眼睛没有了先前的心疼与怜惜,更没有一点的温和与亲近,有的,只有冰冷。像冰一样寒冷的温度,像雪一样足以令人战栗的温度。明明是那么大的日头,紫苏却仍然感觉到冷,彻骨的冷,仿佛被一股子暴风雪所笼罩,让她恨不能夺路而逃。 而她就真的这样做了,因为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听他的回答。她只要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就ok了。 可惜,紫苏的想法很好很圆满,但薛绍白同学可没那么好说话。他一把扯住紫苏,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她拎近了自己。 “你被伤到脑子了吗,百里紫苏?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他愤怒地看着她,从他急促的呼吸和眼中那已然灼亮而起的火焰,紫苏已然意识到,此刻的薛绍白已然处于暴风雨暴发前的愤怒状态之中。 而立于风暴中心的紫苏却一点都没有觉悟。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平静而又冷淡地问道:“你说你不想退亲,那好,薛绍白,我且问你,你爱我吗?” 爱? 薛绍白怔住了,他定定地看着紫苏,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果然。 紫苏的心里泛起一股子隐隐的苦涩,唇边,亦绽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薛绍白,你该不会是认为男人随便和哪个女人在一起,都能凑合着过日子吧?也许伴侣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睡在身边的泄欲对象,和一个无关紧要的生育机器。但对我来说不是的。”紫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表达出来,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深埋在心里的秘密,这是生平第一次讲出来啊!她的身体,因为这初次真实的面对而瑟瑟发抖,就连声音也在微微地发颤。她说:“薛绍白,我不管你是怎样看待自己的婚姻,但是对于我来说,没有爱的婚姻,我是绝对不会要的!我要嫁的那个人,他必须是爱我的,全心全意的爱,没有丝毫保留的爱,没有一点退路的爱!他的心,他的人,他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必须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差一分,差一寸,差一厘米甚至差一毫米一纳米都不行!如果不是这样的爱,我是绝对不会嫁的。” 薛绍白看着紫苏,他的眉头紧皱,目光冰冷。 紫苏也在看着薛绍白,她的眼眸含泪,嘴唇颤抖。她的拳,紧紧地攥在一起,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来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来,也是她第一次真正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的愿望。 是的,不是她不想谈恋爱,而是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所以非常害怕那种一旦拥有又失去的痛苦。 一个人在黑暗里等待得太久,就会惧怕光明。不是因为惧怕光明带给你的温暖,而是害怕一旦适应了光明之后,又要重新回归于黑暗的那种痛苦。 与其迟早要失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紫苏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轻轻地将薛绍白捉住自己的大手拂了下去。 她转过头,缓缓地离开,在转身的刹那,泪水已然滑落,如决堤的水。 紫苏款款离开,在她行出数步之后,薛绍白终是愤怒地大吼:“百里紫苏!” 紫苏的脚步微微地顿了一顿,却没有回头。 薛绍白对着紫苏的背影怒吼道:“百里紫苏,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想退亲,不可能!你是我薛绍白没过门的妻子,这辈子,除了我,我别想嫁任何人!” 紫苏的心狠狠地一揪。 多么残忍! 为了能够继续思念着那个女人,所以在自己的身边安置一个合法的暖床傀儡吗? 薛绍白,你的无耻已然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怒意与悲愤在紫苏的心里翻腾,她终是头也不回地奔向了自己的房间,只留薛绍白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曾离去。 *** 紫苏瘦了。 她瘦得很快,也瘦得极为离谱,瘦得浑身上下都摸不到一点肉,瘦得整张脸上就只剩下了一双大眼睛。 肖氏好生的心疼,变着花样地给紫苏做好吃的东西,虽然紫苏很是感激肖氏的心意,也努力地表现出对食物的喜爱之情,却从来不会吃多过三口。 百里文秀又气又急,土豪自有土豪的办法,她花了不少钱托人寻来各种补品给紫苏吃,但紫苏根本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所以这些好吃的就全便宜了锦鳞和李萤萱,因为钱逸轩从吃补品吃得都快要烦死了,所以对好吃的根本就不感兴趣。周正人素来认为美食和补品是给姑娘用的,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但锦鳞才不管那个,这个小吃货见好吃的就开心得跟什么似的,见天儿地往紫苏房里跑。而李萤萱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已然越来越不拿自己当外人,也是没事就闯进紫苏的房里来。百里林霜自然是常客,只是她身体实在太好,不屑于吃这些补品,所以素来只是看着李萤萱和锦鳞吃。说起来有趣,性格大大咧咧的李萤萱和百里林霜倒是十分和得来,但她们偏又不愿意单约,只愿意都挤在紫苏的房间里。把个紫苏烦得够呛,她们却不亦乐乎。 威远侯世子薛绍白这几天每天都派人来送东西,点心水果神马的自不必提,时下小姑娘们喜欢玩的新鲜玩意儿更是一个都不少,还有许多精致的胭脂水粉,令人眼花缭乱。紫苏从来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打发送东西来的阮三拎回去,阮三又不傻,怎么可能把东西拎回去挨薛绍白的骂?常常是扔下东西就走,紫苏又气又无奈,只好把它们丢给李萤萱和锦鳞他们。 不到七日,李萤萱和锦鳞已然越来越圆,紫苏却越来越瘦,瘦得都让人担心她是不是会被风吹跑了。 第286章 为什么变成这样? 其实谁都很清楚紫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谁又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紫苏是被恶人掳走的,所以为了防止锦城有难听的风言风雨,百里家便封锁了消息。然而常言道,没有不透风的墙。百里家先前为了寻找紫苏,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冯家的杨家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冯子明又是那般虎视眈眈地想要娶紫苏,所以冯夫人和冯子明各显神通,打发了无数拔的人前来打探消息。 然而百里家就像是一个铁桶似的,从上到下,每一个人的嘴巴都严得很,任凭冯家的人有多么的狡猾,愣是没有让他们打听进去半点消息。 “这不是很奇怪吗,他们百里家那天派出那么多人出去,却不知道到底做什么去了。而且也没听说他们百里家私下里有生意,怎么就跑到码头上去了?”冯夫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去码头只能是去找商船,但是百里文英入朝为官,又身居要职,就算是私下里有什么产业,也不可能这么蠢,弄得满城风语,除非他不想在官场混了。”冯子明伸手轻轻地敲击着桌子,沉吟道。 闻听冯子明这么说,冯夫人不禁唬了一跳,她惊恐万分地道:“该不会是百里家的人知道了咱们生意的事,故意去刁难我们的吧?” 话还没说完,冯员外便“砰”地一场踢开门,从外面闯了进来。 “哎呀妈呀,你这个老东西,你想吓死我吗?怎么就跟个土匪似的,直接就闯进来了!”冯夫人气得直骂,然而冯员外却怒气冲冲地瞪着她,怒道:“都是你们做得好事!得罪了百里家,昨儿我们的一艘船就被扣了!” “啊?”冯夫人和冯子明都傻眼了,他们瞠目结舌地看着冯员外,半晌,冯子明方问道:“爹,你说什么?我们的船被扣了?” 冯员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冯子明一眼,怒道:“都是你惹的祸!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弄得拖泥带水,现在连威远侯府都牵连进来了!” “威远侯府!”冯夫人和冯子明异口同声地惊叫出声,冯子明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关威远侯府什么事?” “哼,亏我还想把若大个家族的事业交给你,谁知你却是这么个愚蠢的东西!你竟不知道吗,百里紫苏从小就跟威远侯世子订了亲,听说前几天两家已经见了面,要商定日期成亲了!” “什么!”这回,不仅是冯子明,就连冯夫人也惊呆了。 “我怎么没听说百里紫苏有这一门亲?先前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没有说百里紫苏定亲的事啊!” “你派去打扮消息的人?”冯员外瞧了冯夫人一眼,满面鄙夷地道,“你今天不是也派去打探消息了吗,结果不也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冯夫人的脸顿时红了,她又气又恼地瞪着冯员外,道:“这怎么能怪得了我!要怪,就都怪那个贱人的女儿,是她口口声声地逼着子明娶那个什么百里紫苏的。若不是她,我们怎么能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依我看,那个小贱人不是为了咱们冯家好,而是想要毁了咱们!” “你!”冯员外闻听冯夫人这般说,自是气得胡子乱颤,“你在那胡说八道什么,啊?知不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会惹来多大的祸患!?你们自己办事不利,还要赖到婕妤娘娘的头上?若是前几次的计划都成功了,哪里会闹到今天这步田地!” 冯夫人心里那个怄,自是愤愤道:“谁不想一下子就成功?但百里紫苏那丫头滑得就跟个泥鳅似的,一抓一出溜,根本逮不着她的影儿!这会子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的商船被扣了,损失大不大呀?” “损失的事是小,唯一担心的是怕他们会寻上我们冯家。”冯员外只要一想官府那帮人的嘴脸,就气得肝疼。这要是被人把他们冯家的底下生意给查出来,那还得了?衙门里的那些人遇到自己那就像是闻到了肉味儿的饿狗,不把自己吃个底朝天都不算完。他苦巴苦业地积累的银子,恐怕到时候全都得流入他们的腰包里去!只要一想到这个,冯员外就好像有人在用刀子剜他的肉一般难受。 “绝不能让他们寻上我们!”冯子明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戾色,当即便道,“现在就派人去把那些人给做了,绝不能留活口。” 闻听自己的儿子这般说,冯员外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抹欣慰表情。他点了点头,道:“你即刻就去打点,事情一定要做得干净。” 冯子明点头,正欲离开,又忽问道:“爹,照这么说,百里家的这门亲,我们是结不成了?” “现在你还想着百里紫苏?”冯员外气得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自己这个间歇性抽风的儿子,他咬牙切齿地道,“若不想死得再快点,就趁早别再惦记那个百里紫苏了!趁早把邵若兰给我娶回来!” “什么!”冯子明嚷了起来,“我绝不娶邵若兰!这女人又木讷又蠢,简直比李萤萱还不如,为了嫁进冯家,连这种没脸的事都做得出来,娶她,我冯子明简直就成了整个锦城的笑话!” “你给我闭嘴!”冯员外怒吼,“她那个当辽西参政的舅舅已经上任了,咱们损失了一条船,至少赔了几万两。眼下,绝不能再出差池。明天我就派人去邵府提亲!” 冯子明闻听此言,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 没想到选来选去,要娶的人竟是那个为了嫁自己不惜跳水,作践自己名声的邵若兰! 这么个有心机的女人,长得是那般的平庸,娶回来每天每夜地对着,想想就乏味。 冯子明越想越烦,自是连话也不说一句,转身便走出了屋子。 冯子明刚走,便有人前来向冯夫人通报,说王夫人吕氏求见。 “怎么越乱她就越是来添乱!”这已经是王夫人第三次来了,前两次冯夫人借口不在绝不见面,谁想到王夫人这么有毅力,又来了。 冯夫人真是烦不胜烦。 “既是你自己惹下来的事,就趁早去出面给解决了。不要让人一天到晚总上门,你不丢人,我都嫌丢人。”冯员外不耐烦地说着,挥手便将冯夫人赶出了屋子。 第287章 另有波折【月票加更】 这会子的王夫人和王秋华都坐在正堂之上等待着,前来添茶的人已经来了两拔,可是仍然没有冯夫人的影儿。王夫人心里有点急,但却也明白,今儿再怎么样,也得就算是把这个八仙椅坐穿,见到冯夫人。 王秋华却是很恼,她坐在那儿,愤愤地对王夫人道:“娘,咱们都来了三次了,也没见着姨母,摆明了就是人家不想见咱们,咱们还是走吧!” “说得什么话!”王夫人厉声喝斥王秋华,道,“既然来了,就没有见不到人就走的道理。你给我老实坐着!” 王秋华愤愤地攥着手帕,但王夫人的语气如此坚决,她便是不想等,也得耐着性子等。索性拿起一块点心往嘴里送。 候在正堂的下人们瞧着这对吃喝得欢腾,嘴里却依旧抱怨个没完的母女,无不为她们送上一记白眼。从两个人坐下到现在,茶添了两拔,水果端上来了两次,其中有一次还赚果子酸,非要换大的红的。连点心都是按照她们的要求端上来的,这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居然还在背后说自家主子的坏话。这种人,也真是有够奇葩的。 然而整个冯宅毕竟还是冯夫人当家,王夫人好歹也是冯夫人的妹妹,没人敢给她一分脸色看。那些下人心里就算有怨,也只得忍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冯夫人才在下人们的簇拥下缓步走进了正堂。 “姐姐安好。”王夫人瞧见冯夫人,立刻满面笑容地站起来,迎了上来。 冯夫人瞧见王夫人今日打扮得那叫相当的齐整利索,连平素里舍不得穿的素花锦缎袄子都拿出来穿了,头上那对点翠嵌宝大发钗也是明晃晃的足以晃瞎人的眼睛。 一抹讥讽笑意浮上了冯夫人的唇角,她笑着问道:“哟,今儿是什么日子,妹妹怎么舍得把压箱底的衣裳都拿出来了?” 王夫人脸上的笑容自是僵了一僵,眼中也闪过了一丝不悦。她说到底也是个客,就算是再亲近,也没得刚见面就用这般不屑的语气揭人的短。然而她毕竟是有事相求,心里再气,也不能表露出来。 于是王夫人便赔着笑脸,道:“姐姐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呢,今儿是博远恩师李大人母亲的寿辰,博远虽是送了礼,但作为娘亲,少不得也得上门给老夫人拜个寿,这不,想着上回来府里,听下人说你头疼病犯了,心里惦记着,就过来看看。” 闻听王博远跟李大人相处的竟是这般的融洽,冯夫人脸上的鄙夷神色倒是略略的减了几分。 王夫人虽是冯夫人的妹妹,但却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冯夫人是吕家的嫡女,而王夫人则是妾室所生,及笄以后嫁给了京城一户读书的人家。但因为王老爷的运气不太好,年近五十了都还只是个举人,日子过得颇有些清苦,所以王夫人平素里极为节俭,跟嫁入高门大户的冯夫人平素里也不常走动。原因无他,一个是庶女,一个是嫡女,一个穷一个富,谁也看不上谁。这几年,王老爷的官运比以往好了许多,王博远又年纪轻轻便考中了举人,得到了翰林学士李子扬的赏识,王家倒是一天胜似一天,王夫人的腰杆也硬了许多。也只是在近一段时间,才与冯夫人联络起来。 “真是劳你惦记,我这头疼病是老毛病,几十年了也不见好转,八成就要这样带到棺材去了。”冯夫人说着,自是一副病态,恹恹地坐在了椅子上。 “姐姐可莫要这么说,大好的日子过着,怎么就说这样的话。”王夫人说着,朝着王秋华递了个眼色。 王秋华虽有些不情愿,但怎奈王夫人瞪起了眼睛,少不得站起身,将一个包裹双手递给了冯夫人,道:“姨母,这里是一些药材,是我哥在京城托人寻的,说是治头疼病最好。” 冯夫人不看王秋华还好,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她上一回这么蠢,只把紫苏给推下去,哪里会弄得像现在这般难以收场?想当初,若是连百里林霜也一起推下去,起码他们冯家能捞上个百里家的人。可是现在,全便宜邵家的人了! 见冯夫人的脸色颇有不善,王夫人立刻上前拿过药包,笑道:“要说,还是博远最为孝顺,知道姐姐你总头疼,还特意求李大人从御医那里要来了个方子。那方子上的药也是他四处托人寻来的,姐姐先试试药效如何。” 闻听是御医开的方子,冯夫人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下来,她接过药包,道:“到底是博远心细,我那个儿子哪有这份孝心。” 说着,便将药包交给了冯夫人的贴身丫头瑞雨。 王秋华的脸色可是极不好看,然而她到底是个晚辈,怎么也轮不到她给冯夫人甩脸色,只好退到后面,不再出声了。 “子明可比博远强多了,博远除了读书一无是处,可子明却是撑起整个冯家家业的少主!人长得又精神,学问也多,还格外的彬彬有礼,凭着这身的才气,博远也不敢跟子明比。”王夫人笑着,亲昵地坐在冯夫人的身边,一个劲地夸奖起冯子明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王夫人这一番忽悠让冯夫人甚为得意,心情好得不能在好。眼看着冯夫人越来越高兴,王夫人趁机试探道:“姐姐,上回跟百里家的人见过面了之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百里家!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枚炸弹,在冯夫人的脑子里轰地炸开来,让冯夫人的火气顿时冲上了天。她怒气冲冲地瞪了王夫人一眼,道:“还提什么百里家!我们冯家想要娶他们家的人,那是给他们脸了!谁想他们竟然给脸不要脸,不仅不顺着台阶下,还把邵若兰给推下去了!好嘛,这好好的一门亲他们不要,全成全邵家了!” 冯夫人这一番吼,倒叫王夫人跟王秋华全都怔在了那里。王夫人瞠目结舌地瞧着冯夫人,对自己这个平素里把风度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姐姐表示十二分的震惊,而王秋华则瞪大了眼睛,惊声问道:“什么,姨母的意思是,表哥要娶邵若兰?” 第288章 我就是不嫁你! 第一百二十三章喜怒无常 王秋华的话让冯夫人彻底清醒了过来,她这真是急火攻心了,竟然把跟邵家联姻的事情说了出来。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够,又把这种事张扬出去,无异于在告诉王夫人,她算计百里紫苏没算计明白,倒把自己给折进去了。这种蠢事,冯夫人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冯夫人又生气又尴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话收回来了。倒是王夫人明白其中的利害,自是将话题给转移了:“邵家也没有什么不好。依我看,这个百里紫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是真娶回来,也未见得就是咱们明哥儿的福气。” 这话说得烫贴,冯夫人的神色才略略地缓和了些。但碍着面子,只是道:“说得可是呢!我瞧着那个百里紫苏也不像是什么好的,只是子明不知道怎么就看上她了,非磨着也要我看看,这不,为了试探试探这孩子,才托你们配合着我演了这么一出……” “多亏姐姐你想得周到!孩子们能懂什么,估计明哥儿也不过是看到百里紫苏的脸蛋长得好,就生出了几许亲近之意。哪里就知道居家过日子,仅靠一张面皮是不行的呢。”虽然冯夫人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但为了维护面子,王夫人也尽管配合着冯夫人去演戏。王秋华闻听自己娘亲这般说,立刻就不乐意了,自是嗔道:“百里紫苏哪里是长得好了?就那一张狐媚子的脸,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姨母,你是不知道,那贱人是有多无礼。这样的女人娶回家都不够姨母心烦的!” 王秋华想起百里紫苏就恨得牙根痒痒,其实冯夫人对紫苏也是十分的不喜,想到那一天百里紫苏面对自己时候的眼神,冯夫人就觉得碜得慌。那哪里是一个十四岁少女的眼神!那份心机和精明,若是真的嫁进来,恐怕自己的处境都要被动了。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与其娶百里紫苏这么个祸害,还不如娶邵若兰那个软柿子,起码,能让自己可着劲儿的捏。 这么一想,冯夫人心里就舒坦了不少,对待王夫人和王秋华的态度也亲近了几分。见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王夫人便趁机打探道:“姐姐,百里紫苏虽然不怎么样,但我瞧着百里林霜那孩子倒还不错。模样生得俊俏,身子骨也结实。那天回去我问了博远的意思,他对林霜的印象也挺好。姐姐你看……” 冯夫人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顿时又跌掉谷底,她的脸顿时板了起来,嗔道:“吕纤琴,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觉得现在这种状况,我能打探出百里家什么口风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啊?你还能想到来问我这事?” 冯夫人这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倒把王夫人给吼晕了,她眨了眨那双圆眼睛,许久方才反应过来,当即也拉下了脸来:“姐姐这么说就不对了,是你自己说你跟百里家的三夫人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还亲自拍着胸脯打包票,说百里林霜这孩子是难得一遇的好姑娘,若是博远娶了她定然是没错的。若不是你说了这么满的话,我怎么会巴巴的从京城往这赶,还叫秋华做这样不地道的事!” “你说什么?”冯夫人气得火冒三丈。 话说到这个份上,简直把先前遮了个严实的丑态全都给揭出来了,冯夫人几乎快要被气炸了肺。她从小就觉得王夫人是个傻的,只是从来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么傻,傻到真想一巴掌掴在她的脸上!冯夫人当即便指着王夫人道:“吕纤琴,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不地道的事?赶情我为你们打算,还打算错了?啊?” “呵,谁知道你是为我们打算,还是为了你们自己打算。”王夫人是有多节俭!既然收不回成本的付出,她压根就不想再付出。既然冯夫人帮不上忙,她何苦再在这里低三下四?还不如把话说个干净痛快,趁早一拍两散了了事,大家谁都痛快! 王夫人当即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瑞雨身边,一把抢下包着草药的包裹,拉了王秋华就走。 “你!”冯夫人可没见过这样的,送人的东西还有往回抢的。她气得指着王夫人的背影怒骂:“吕纤琴!你以后别再登我们家的门儿!我吕玉莲从此再不要见你!” “呸!”王夫人扭头,狠狠地呸了一口,嗤笑道:“你当我愿意登你们家的门儿?我儿子将来那是要当大官的人,登你们这种小门小户的门,没的辱没了我儿子的名声!” 说罢,自是拉着王秋华扬长而去。 “吕纤琴!” 冯夫人厉声高叫,她自是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但听得“哗啦”一声响,那茶杯碎成数片,翻飞着溅向各处。然而冯夫人却还嫌不解气,伸手一拂,便将桌子上所有的杯盘全部都拂落在地。 乒乒乓乓的声响自然传到了王夫人和王秋华的耳中,王秋华颇有不忍地对王夫人道:“娘,你怎么就把姨母给得罪了?日后……” “日后你哥的仁途越走越顺,只有她求得我们,却没有我们求得她的份儿!”话说得斩钉截铁,王夫人的脸色其实也很难看。她自是气得呼吸急促,直用手去捶自己的前胸。 “可是……你不是说,我哥的婚事还得靠姨母来说合……”王秋华边说,边心有顾虑地转头瞧了一眼冯府。 “她不说合,我们自己找媒人上门去!”王夫人说着,又扫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奇怪道,“先前明明是一副不想来不耐烦的样子,怎么这会子却又担心起他们家来了?” “没、没有,我只是怕影响了我哥的婚事。娘,我们走罢!”王秋华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匆忙地说着,疾步奔向了自家的马车。 王夫人虽对自家的女儿感觉到一丝怀疑,但也没有多想,而是跟着王秋华的步子,登上了马车。 *** 这几日,紫苏愈发的瘦了。不仅瘦了,而且整个人都呈现出一股子轻喜易怒的不正常状态来。 她的喜倒不多见,只有在看到锦鳞和钱逸轩这两个弟弟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而怒倒是极为常见,多表现于看到有关于薛绍白的一切。 第289章 我就是不嫁你! 这段时间,薛绍白没少送东西送吃的,但都被紫苏扔的扔,给人的给人,没留下一样给自己。薛绍白也曾上门来过两次,但也都被紫苏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见面。每一次,薛绍白都是面带关切而来,却怒气冲冲而走。 如此这么折腾了好几次,百里家的人都以为薛绍白被虐得这般爽,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谁想还不待大家消停上一天,薛绍白就又来了。他这一来,准是先被拒,后发脾气,然后在紫苏门前大叫大嚷一番再掉头就走。紫苏可以对薛绍白的狮子吼不理不睬,但是别人不行。要知道薛绍白可是在战场上杀人的将军,这么个吼法,一般人哪里受得了?自是被吓得心惊肉跳,恨不能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这么个折腾法,可真教人受不了。 肖氏很是心疼紫苏,她问了好几次,紫苏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就到了这般模样。但紫苏却只是摇头,说出来的只有四个字:“我要退亲”。 肖氏很忧愁,找百里文英也商量过几回。只是百里文英对此事也是一筹莫展,他是当爹的,自然不可能因为两个孩子自己闹的矛盾而去找威远侯爷。其一,紫苏是被人贩子掳去之后,才跟薛绍白闹僵的。若是这个时候去提退亲,那岂不是等于在默认紫苏被人贩掳去之后,清白与名誉出了问题?那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而且他们百里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其二,照肖氏的说法,紫苏已经跟薛绍白说了无数次的退亲,也狠下心来拒不见他。可是架不住人家薛绍白铁了心的不退亲,不仅不退亲,人家还见天儿地往百里祖宅跑,就算见不见紫苏也乐意这么来回折腾。这么个热乎法,这亲还有得退吗? 综上所述,百里文英只有一个建议:“要退亲,除非两个孩子自己达成协议,而且,还必须得威远侯世子自己跟侯爷提出要求,这亲,方才退得。” “照这么说,紫苏岂不是非嫁进威远侯府不可了!”肖氏又气又急,再想到紫苏那憔悴的样子,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百里文英叹息一声,自是伸手拍了拍肖氏的肩膀,也是满脸惆怅。 正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叫嚷,紧接着,便是一阵巨大的乒乓声响。 “这是怎么回事?”百里文英先是一惊,紧接着便怒道,“什么人胆敢上我百里家来砸门?” 肖氏幽幽地看了一眼百里文英,自是无奈地道:“还能有什么人?自然是威远侯世子又上门了。” 肖氏说得没错,这么大的动静,只有在薛绍白上门的时候才会这样。 “就这么一门亲,退了不就得了,你作什么非要把着这门亲不退?”紫苏气得大声地嚷。 “少废话!把门给本世子打开!”薛绍白厉声高喝,抬脚便踢在门上。那不过是个木头门,哪里禁得住薛绍白这大脚的一踹?他这还留着七分力气,门就已经被震得“嘎吱”作响,颤得几乎快要散架了。 翠兰这会子真可谓是心惊肉跳,她被吓得躲在角落里,都不敢往门前凑,生怕这位威远侯世子脾气一上来,直接就把门给踹碎了,连累自己遭殃。 “大小姐,你快把门打开罢。要不然一会子世子会把门踢碎的!”翠兰眼泪汪汪地对紫苏道。 “他敢!”紫苏立起眼睛喝斥,“你这么胖,胆子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吗?他要是敢把门踢碎,看我不一巴掌拍死他!” “百里紫苏,你长脾气了?”薛绍白这会子所有的耐性都已经没了,他来了不下十次,哪次都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忽悠走了。今天头疼,明天胃疼,后来又脚趾头疼了,反正不管是哪疼,都是不见他的理由。简直让薛绍白抓狂! 可是眼下她说什么?先是要退亲,又说要一巴掌拍死自己?真是三天不收拾就敢上房了! 薛绍白一股怒气直冲向脑门,他抬起长腿,想也不想地一脚踢向房门。 但听得“轰”的一声响,房门刹那间碎成了好几片,扑啦啦地掉落了一地。 “哎呀妈呀!”翠兰唬得尖声大叫,她双手紧紧地抱着脑袋,仿佛劫匪入侵了一般。 紫苏也被吓了一跳,她万没想到薛绍白竟真的会把门踢碎,一时间惊得站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薛绍白大步奔进来,一把捉住紫苏,将她拎近自己,怒气冲冲地道:“百里紫苏,你莫不是以为本世子太好说话,能让你可着劲儿的作,是不是?” 紫苏没说话,事实上,被薛绍白这么一拎,她真的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最近一段时间,她吃得太少了,明明知道不应该这样,但却仍然无法勉强自己去吃东西。 只要一想起冯如雪所说的那些话,紫苏的心里就像是吞了一万只苍蝇那样恶心。自己在宫里享受着荣华富贵,却仍要霸占着宫外一个男人的心,让他即便娶了妻,也要把心里最重要的地方留给她。 难道他们都当紫苏是傻子吗?嫁给这样的男人,她宁愿一辈子孤独终老! 看着紫苏这憔悴的样子,薛绍白的心狠狠地一疼。自从上次分开的十几天里,这是他第一次见她。明明只有十几天,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而她……竟消瘦到这般样子了吗? 薛绍白心疼地看着紫苏,许久,方才伸手托住她的脸庞,低低地道:“你瘦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那浓浓的怜惜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让紫苏的心没有来由的一动。 不,不能被他迷惑!这贱人存心就是想要诓自己,绝对不能信他! “走开!”紫苏伸手便拍开了薛绍白的手,继而向后退去。然而薛绍白好不容易见了人,哪里能放她走?当即便一把揽住紫苏的腰,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翠兰瞧见这一幕,脸顿时羞得通红。她自是顾不上一个下人应有的礼数,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薛绍白和紫苏。 “百里紫苏,你就这么不想嫁我?”薛绍白喃喃地问。 紫苏直视着薛绍白的眼睛,斩钉截铁地道:“对,我就是不想嫁给你!” 第290章 我们做吧! “我就是不想嫁给你!” 这句话听在耳中,薛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冰冷无比。 他看着紫苏,看着这个曾经若小猫般张牙舞爪,意气风发,每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如今却瘦成了这般的模样,说不心疼,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然而,真的要退亲吗? 薛绍白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至少应该给本世子一个理由。” 理由? 紫苏冷眼看着薛绍白,她真心为自己感觉到悲哀。当初她怎么会觉得薛绍白会一直站在自己这边,会一直无条件地对自己施以援手,永远地保护自己?她又怎么会相信这个家伙所说的“对本世子来说,你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这种话? “薛绍白,你还真是了不起,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种话用来形容你,简直是贴切得没了边儿!” 紫苏说着,伸手便去推他。 薛绍白却紧紧地捉住紫苏的手,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问道:“丫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 “别叫我丫头!” 薛绍白不提还好,一提“丫头”这个词,紫苏就感觉到自己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冯如雪当年跟他是有多亲密?你亲我侬的竟然“丫头”、“哥哥”地叫,还他喵的说什么“丫头”乃是专门给她的称呼。 我呸! 紫苏用力地甩开薛绍白的手,怒气冲冲地吼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滚,滚出去!” 薛绍白怔住了。 毫无疑问,此时的紫苏非常非常的生气,生气到脸色都苍白到了极点。她的身体在瑟瑟的发抖,她看着自己的眼神甚至……甚至可以说十分的厌恶。 为什么仅在那一夜之间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难道…… 薛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沉痛的神色,他目光深沉地看着紫苏,沉声道:“紫苏,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玷污了清白之身?” “啥、啥?”这回可是换成紫苏诧异了,她瞪大了眼睛瞧着薛绍白,久久反应不过来。 看到紫苏这般的反应,薛绍白眼中的疑惑顷刻间变成了痛楚。他缓步上前,将紫苏揽进了他宽厚的胸膛,紧紧地拥着她,道:“你不必觉得难过,也不必自己承受。就算你没有了清白之身,我一样会娶你。” 他在说……啥? 紫苏用了足足能有一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一股怒气直冲向紫苏的脑门,她愤怒地去推薛绍白,怎奈薛绍白像是一尊铁塔,她根本推不动。不仅推不动,薛绍白揽她的力道还越来越用力,闷得紫苏快要窒息了。 啊!透不过气了,要闷死了! 正在紫苏想要发飙的刹那,薛绍白突然将紫苏横抱起来,大步就朝着内室走去。 “你、你干什么?”紫苏被这突如其来的公主抱弄得晕了,然而薛绍白紫苏的表情也是十分的怪异。他的脸上因为某种情愫而散发着异彩,他的眼睛像是两团火在熊熊地燃烧着,烧得他浑身上下也都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燃烧着紫苏绵软的身体。 而且最为骇人的是,薛绍白竟然把自己往卧室的方向抱去。 这、这可太吓人了有没有! “喂,薛绍白,你要干什么去!”紫苏惊骇地朝着薛绍白大嚷,且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薛绍白的钳制。 “咚”! 紫苏终于脱离了薛绍白的钳制,却是被掷到了床塌之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快要碎了。 然而她凭着本能也意识到了危机的临近,紫苏立刻一轱辘爬起来,就要往床下冲,可惜,她再快,也快不过薛绍白。薛绍白像是一头豹子,敏捷地一扑,将紫苏整个人都压倒在了床上。 “咳!” 薛绍白太重了,压得紫苏肺里的空气都快要被挤出去了。紫苏自是气得伸手去推薛绍白,双手却被薛绍白捉住,压在了她的脑袋上方。 “薛绍白,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紫苏又羞又怒,瞪着薛绍白问。 薛绍白的脸,微微地涨得红了,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紫苏的这个姿势,等于是将她身体的全部曲线都显露出来,紧紧地贴着薛绍白铁塔一般的胸膛。那绵软的馨香,像是一把火,点燃了薛绍白内心深处的渴望,让他的理智都在一点点的崩塌。 “紫苏,我们做吧。” 他说。 紫苏顿时有如一记惊雷在脑袋上方炸响,炸得她的脑袋都一片空白,连思维都短路,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做做做做、做什么?” 薛绍白的眼中火亮大炽,他俯下身,在紫苏的耳畔低声道:“做我的女人。” 啥? 紫苏这回,可是彻底的石化了。 一股甜美的清香传进薛绍白的鼻子里,他深深地嗅着,这不是酒,他却为之而陶醉。他轻轻地吻着紫苏的脸颊,继而吻向她的耳,紧接着一路向下,在她的脖颈间流连。 她的气息,有种没有来由的熟悉之感,让他心醉,也让他沉迷。 他的吻像细雨,也像是夕阳柔软的光,痒痒地洒在紫苏的脸庞和脖颈间,那么暖,那么柔情,让紫苏心头所有的不悦与怒意都一点点地瓦解。 而这沉醉,像是会传染,从薛绍白的身上传到了紫苏的身上。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沉醉在薛绍白的吻里。 当他的唇吻上自己的唇,紫苏能够感觉到的,只有甜蜜与柔软。 “唔……” 一声呢喃自紫苏的口中传出,这声音就像不是她的一般,令她陌生,更令她惊讶。 我这是在……干什么! 紫苏瞬间清醒了过来,她这才发现,薛绍白的大手已经覆上了自己的腰身,并于衣襟之中探了进去。 买疙瘩! 紫苏浑身一凛,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薛绍白的身体很热,而她的身体更热,她完全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跟自己的心跳声混合在一起,像是两个灵魂强烈地渴望着彼此的撞击。 no,nonononono! 紫苏拼了命地捶打着薛绍白的胸膛,大声地喊道:“快放开我,薛绍白!你疯了,你彻底疯了!” 第291章 据为己有【打赏加更】 紫苏觉得此时的薛绍白根本就是已经疯了,而且他这般的疯法,已然是将自己快要逼疯了。 “不,我没疯。”薛绍白的嗓子因为欲望而沙哑,他定定地看着紫苏,呼吸因为抑制不住的激‘情而急促。他火热的身体有一处无比的炽热,燃灼着紫苏的身体,让她一心只想要避开。然而她越是扭动着想要逃开,她的动作便愈是点燃了薛绍白的情愫,让他愈发紧地压制着紫苏,恨不能顷刻间将她据为己有。 他俯在紫苏的耳畔,轻咬着那圆润可爱的柔软,呢喃道:“本世子说过了,就算你的清白不在了,本世子也会娶你的。” 什么? 这句话有如一盆凉水,硬生生地从紫苏的脑袋顶上浇下去,让她顷刻间凉到了心里。所有的激情,所有的羞涩,所有的心猿意马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终于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的清白没了,已然不是完璧之身,你也会娶我进门?”紫苏怔怔地问。 “是。”薛绍白从喉咙间低吟着,双唇在紫苏的锁骨间流连忘返。 自那纤细的脖颈深处,传来一声低低的冷笑。 这冷笑让薛绍白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况且方才还因为紧张和羞涩而紧绷的身体,此时已然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热度,薛绍白不禁抬起头来看向了紫苏。 紫苏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但目光里的迷情却早已然不见了踪影。 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此刻竟是那般的冰冷,充满了嘲讽。 嘲讽? 薛绍白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但见紫苏的朱唇轻吂,冷冷笑道:“薛绍白,你这是在可怜我,施舍我吗?我是不是应该为了你的仁慈感激零泣,然后感恩戴德地嫁给你,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任由你在外面风流快活,做尽为人所不耻的龌龊之事?!” “你说……什么?”薛绍白怔住了。 喵的,这厮装傻的本事真是比自己高了百倍,不,万倍都不止!亏得自己从前认为他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蛋,没想到真正傻的人是自己,人家,根本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强人! 紫苏越想越气,自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推开薛绍白,然后自床上跳了下来。 薛绍白转过身看向紫苏,但见这会子的紫苏就站在床边,她的衣襟微敞,露出雪白的肌肤。虽然此时的紫苏已然颇有些瘦弱,但该大的地方却一点都没小,反而让腰部的曲线愈发的好看。而她的脸庞微红,青丝散落肩头,这副娇态让薛绍白心头刚刚熄灭的火焰再一次“腾”地燃烧了起来。 心里的火焰点燃了身子,便于一处怒放而起。由于紫苏站在床尾,眼睛便很自然地被它所吸引。这型号…… “呸!” 紫苏气得重重地“呸”了一口,她指着薛绍白,怒气冲冲地道:“薛绍白,你不要脸,我还要呢!说什么没了清白这样的屁话!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失去了清白,好让你找个借口把我推倒,为所欲为!我告诉你,你看着锅里,还想吃着碗里的,没门儿!你想找个守活寡的,趁早找别人去!莫说我没失清白,就算我真的失了清白,我也不会嫁给你!你就别做梦了!” 说罢,紫苏冲出卧室,伸手指着外面,怒道:“你给我滚,滚!我一分钟都不要再见到你!不对,一秒钟都不要,永远永远都不要!” 紫苏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是攥紧双拳,大着嗓门怒吼出声的。 紫苏“河东狮吼”的功夫可是甚是了得,练武的人本来听力就极为敏感,这会子又被紫苏这么个吼法,薛绍白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要被震裂了。 然而身为一个征战沙场,脚下不知道踩了几千几万具尸首的大将,他薛绍白若是就这么着被自己的女人赶走,那传出去岂不是一场笑话! 于是他一怒之下跳下床,一把拎起紫苏,就将她重新扔到到了床上。 “啊!”紫苏此时已然被逼得快要疯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风度礼仪的?当即气得手舞足蹈,一通乱踢,气得薛绍白伸出大手便将她的腿给压下去了。 两个人正忙活得起劲儿,一个人突然风风火火地冲了起来。 “百里紫苏!你又使坏了是不是?你存心跟我做对是不是!!!” 由于门碎了,所以那人直接就闯了进来。 因为紫苏的闺房装饰很是简单,进了正门,便是一个小厅,小厅与卧室之间,只有一个屏风。屏风外,是专门为丫头们提供的小抱厦,也就是丫头们在外面睡觉的地方,这样可以方便在夜间照顾自家的主子。而抱厦里面,就是紫苏的卧室。 也就是说,紫苏的卧室跟外面,只隔着一道屏风。 这种防御措施可真是差劲了,根本就没有半点安全保密可言。而那个人自也不客气,直接穿过屏风就冲进了卧室。 当那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就怔在了那里。 “你……你们……” 紫苏转过头看向来人,果然,跟她预料的一模一样,闯进卧室的,除了爆竹成精的李萤萱,就再没有别人了。 而这会子的李萤萱还真的像一只爆竹,她原本便穿着一件浅杏色的衣裳和一件朱红的裙子,这会子瞧到这如此劲爆的一幕,一张脸自是红到了耳朵根,果真活脱脱地像是一株即将爆开来的爆竹。 看着瞠目结舌的李萤萱,薛绍白只说了一句话:“出去!” 与其说这是句赶人滚开的话,还不如说这是一道赦令,让李萤萱刹那间明白了过来。 她迅速地转身,以飞一般的速度冲了出去。然而还不待薛绍白对紫苏进行进一步的惩罚,李萤萱又冲回来了。 她指着薛绍白,怒气冲冲地道:“薛绍白,莫要以为你是威远侯世子就可以这般的欺负百里紫苏。我告诉你,百里紫苏就算是再讨人厌,也是个姑娘家,你身为一个男人,是不能欺负姑娘家的!” 第292章 成亲的日子 李萤萱的表情那叫一个大义凛然,语气那叫一个义愤填膺,足以镇住所有的场子。 她自是气势十足地指着薛绍白,义正严词地教训道:“你们还没有成亲,这般拉拉扯扯的作什么?你不要名节,人家百里紫苏还要名节呢!你这么做,缺德不缺德!” 紫苏感动地看着李萤萱,激动不已地叫了一声:“好样的!” 她从来都没有觉得李萤萱是这般的可爱过! 然而薛绍白可不这么想,他的一张大脸顿时就冷了下来,黑亮的眼眸有如淬足了冰雪,若利剑般直刺向李萤萱。自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凌厉之气,夹着腾腾的杀气直扑向李萤萱。 他自是冷冷地、淡淡地、平静地说了一个字:“滚。” 李萤萱也平静地、冷静地、理智地……转身走了出去。 紫苏彻底无语了。 但,她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的!她自是愤然扭过头来瞪着薛绍白,怒道:“薛绍白,你有完没完?赶紧给我出去!你想全锦城的人都知道你在欺负我吗?你不要名节,我还要呢!赶紧出去,出去,出去!” 薛绍白伸手便捏住了紫苏的脸蛋。 “唔!唔唔!”紫苏想要说话,却怎奈自己的脸蛋被薛绍白的大手紧紧地捏着,嘴巴也有如金鱼一般地张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薛绍白将她的脸对准自己,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低下头来凑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百里紫苏,你早就是本世子的人了,你浑身上下,哪里没有被本世子碰过?告诉你,你这辈子除了嫁给本世子这一条路,就再没有别的。就算是你有胆子去死,本世子也要把你的魂魄拘起来,等着跟本世子一起投胎。想嫁给别人,劝你早死了这条心。” 说罢,他自是松了紫苏,一跃而起,大步走出了房间。 “薛绍白你给我站住!”紫苏一轱辘坐起来,愤怒地大吼。此时此刻,她真恨不得把这个魂淡大卸八块。 而薛绍白则真的站住了,他转过头来,扔下了最后一记重磅炸弹:“百里紫苏,成亲的日子本世子已经定好了,就在八月初六。这几日,威远侯府就会送聘礼来,你准备准备吧。” 说罢,他自扬长而去。 什!么! 紫苏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背过气去。 八月初六! 现在是四月二十,也就是说,还有三个月多一点点的时间,自己就要嫁给他了! 我……我勒个去的! 紫苏又气又恨,却又无数发泄,自是一把拎起枕头,把它当成薛绍白,拼了命地摔打着。 直摔得双臂都酸疼,摔得上气不接下气,摔得大脑都缺氧了,紫苏才算罢手,自是用力把枕头扔在墙角,一头栽倒在床上。 “你……没事吧,百里紫苏?” 李萤萱方才一直站在外面的门口,直到薛绍白走了,她才敢进来。瞧着紫苏的这般样子,李萤萱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她自是走进来,坐在床边,充满了同情地看着紫苏,关切地问。 紫苏这时候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她自是转动眼珠瞧着李萤萱,无力地道:“没事,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紫苏的话,让李萤萱的心里更难受了,她自是难过道:“那个威远侯世子真是太混了!你怎么就这么命苦,摊上这么个人!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你跟了子明哥哥……” “给我闭、闭嘴!咳!咳咳咳!” 紫苏本来就够生气的了,这会子被李萤萱气得一口气没上来,竟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恨得狠狠掐了一把李萤萱,恨恨地骂道:“我宁愿嫁给薛绍白,也不会嫁给那个卑鄙的冯子明!”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子明哥哥呢……” 往常,若是紫苏在骂冯子明的时候,李萤萱常常都会这么说。然而这次她虽然还是平素里的那个腔调,底气却是明显的不足了。 紫苏瞧着李萤萱,见她眉头紧皱,头也低低地垂着,似乎是有种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萤萱,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你急匆匆地跑进来,说什么来着?说我又使了什么坏?我使什么坏了?”紫苏想起了方才李萤萱冲进来时的模样,不禁奇怪地问道。 “啊,那个是……那什么……”李萤萱顿时尴尬起来,她瞄了瞄紫苏,完全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自是起身急匆匆地道,“没事,是我误会了。那什么,我先走了,你好好歇着吧。” 说罢,她就真的要走。紫苏一把扯住李萤萱,冷声道:“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跟冯子明有关?” 李萤萱被唬了一跳,当即便惊声道:“你怎么知道!” 这句话,无疑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紫苏顿时一脸黑线,李萤萱也羞愧地坐下来,一个劲地赔着笑脸道:“别生气,别生气啊百里紫苏,我这不是一时急火攻心,就开始胡乱猜了。我……” “你什么呀你!你这根本就是一根筋,傻到家!”紫苏伸手掂着李萤萱的脑门,喝斥道,“我跟你说的话你有没有往脑子里进,啊?你个鸟头!什么时候能动动脑子!” 李萤萱被紫苏掂得像个不倒翁一样晃来晃去,也不敢多言,只是红着脸不说话。 这时,百里林霜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自是一脸神秘地道:“你们听说了吗,冯家又闹起来了!” 冯家? 又闹起来了? 虽然知道李萤萱所说的事会跟冯子明有关,但紫苏却没有想到百里林霜也会知道这件事情。而且她说的是冯家,那就证明这件事情还是很有爆发力的。 “到底怎么了,冯家闹什么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神神叨叨的?”紫苏莫名其妙地问。 “当然是出了大事!”百里林霜一脸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模样,兴奋地道。 大事? 紫苏瞧向了李萤萱,但见李萤萱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眼神里还透着一股子愤懑,紫苏便愈发地感觉到蹊跷了。 第293章 爬床这种事 “快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这气氛倒是令紫苏的胃口也吊起来了,自是不住地催促。 其实这件事情还真的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大到足以令紫苏大跌眼镜。 据说,昨天晚上,冯夫人的外甥女,也就是王夫人的女儿王秋华爬了冯子明的床。 事情的经过很是有趣,明明冯夫人和王夫人这对姐妹白天大吵了一架,王夫人拂袖而去,冯夫人气得砸了好多的瓷器杯盘,两个人大有谁也不想理谁的架势。没想到晚间时候,王秋华提了许多的礼物来到了冯夫人家,替自己的母亲向冯夫人道歉。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冯夫人看在这么多礼物的份上,也就没再提这一茬。偏巧昨儿晚上又下了雨,王府的马又受了惊,冯夫人便留下王秋华住在了冯府。 这一住,就住出事了。 原本冯子明晚上是有应酬的,所以回到冯府已经是极晚了。而那天晚上不知怎么回事,服侍冯子明的两个小厮和三个通房都集体开了小差,所以烂醉如泥的冯子明就就这么着倒在床上,喊了半晌也没有人应。关键时刻,王秋华发挥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助人为乐精神,亲自给表哥冯子明端来了醒酒汤。 于是乎,月黑风高夜,雨一直下,一碗醒酒汤不小心引发了一场干柴烈火的艳情故事,冯子明和王秋华就这么着发生了男人和女人之间应该发生的所有事情。 等到第二天早上冯子明的通房丫环前来伺候主子的时候,赫然看到了冯子明和王秋华相互纠缠在一起的香艳画面,不禁吓得尖声大叫,引来了一簇人的围观。就酱,这段风流韵事以爆炸之势迅速成为了街头巷尾传播的头条绯闻。 听说冯夫人气得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狠狠地掴了冯子明两记耳光。她原是想连王秋华一起掴,谁料王秋华直接就奔出屋子,冲到院子里要跳井,好歹是被人拦住,才算没闹出了人命。 眼下,冯家可真真儿的是乱成了一团。邵家那边还没来得及派人过去提亲,这边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可如何是好!不仅是冯夫人,就连冯员外都急火攻心病倒了。 “要我说,那个冯子明一看就不像是个好的,长了一对桃花眼,天生就是个勾人的相貌!”百里林霜一脸不屑地道,“要不然怎么前面刚有一个掉进水里赖着他嫁的,后面就有人迫不及待地爬他的床?” 爬床! 紫苏禁不住地打了个冷战。想到王秋华先前在“玉裳坊”的时候,就用那般恶狠狠的神色盯着自己,紫苏就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就说嘛,好端端的,王秋华怎么就一副恨自己恨到不行的模样?原来,王秋华真正想嫁的人,便是冯子明。 “这就怪不得了……“紫苏喃喃地说道。 “什么怪不得?”李萤萱立刻揪住紫苏不放,叫道,“你果然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是什么是呀!”紫苏气得一把甩开李萤萱,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天在玉裳坊遇见王秋华的时候,她对我的态度特别古怪。就连我落水,也是她把我推下去的……” “你说什么!”李萤萱顿时火了,她瞪着紫苏,厉声问道,“你说什么,是王秋华故意把你推下去的?”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紫苏点头道。她起初是以为王秋华在帮冯夫人的忙,所以暗算自己。可是现在想想看,当时她下手的力道可是有够重的,根本就是想把自己直接推到湖里淹死! “竟是她推的你吗?”百里林霜惊骇道,“可是她自己又为什么会掉进水里?” “这个嘛……”紫苏当然不可能说这是丁嬷嬷下的手,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 但李萤萱却自动脑补了这一情节,她叫道:“这还用说嘛!她定然是想用紫苏打马虎眼!真正的用意,肯定是自己赖上子明哥哥!这个王秋华,还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我说平素里怎么跟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弄了半天,赶情是她是把自己当成冯家的少奶奶了!” 紫苏这才想起,王秋华跟李萤萱也是表亲。她看着李萤萱,揶揄道:“真是要了命了,你们全家的女人怎么都看上冯子明了呢?全天下又不是只有冯子明这么一个男人!” 李萤萱气愤地瞪了紫苏一眼:“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紫苏坏笑道,“我只知道,王秋华比你强多了,起码人家敢爬床给自己争一个名分。按照王家和冯家的关系,就算王秋华做不成正妻,至少也得是个平妻吧?可你呢?你说,你怎么办?你是嫁给冯子明去当妾,还是跟王秋华去争平妻啊?” “百里紫苏!你太过分了!”李萤萱气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亏我刚才还帮你出头,你竟这么对我!” 看到李萤萱这么伤心,紫苏也不好意思再取笑她了。只是看到李萤萱被这个冯子明弄得一天傻头傻脑的,还真是看不惯:“得了,这么一个花心大萝卜一样的货色,也值得你这般挂心?” “不许说我子明哥哥!”李萤萱立刻跳起来反驳,“出了这样的事情,又不是他的错!都是那些女人上赶着的!” “你要是这么想,就真是傻到家了,”百里林霜则扫了李萤萱一眼,嗤笑道,“就算邵若兰落水是她存心的,是邵家上赶着他。可是王秋华呢?萤萱,你是有多傻,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吗?” “猫腻?”李萤萱怔住了。她下意识地瞧向紫苏,紫苏耸了耸肩,表示不置可否。紫苏一向的原则是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况且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紫苏没有办法去断言。但是百里林霜可不一样,她若不是把看不惯的事情都一股脑地指出来,那就不是百里林霜了。 于是她自是瞧着李萤萱,冷笑起来。 “这就怪不得了……“紫苏喃喃地说道。 “什么怪不得?”李萤萱立刻揪住紫苏不放,叫道,“你果然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是什么是呀!”紫苏气得一把甩开李萤萱,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天在玉裳坊遇见王秋华的时候,她对我的态度特别古怪。就连我落水,也是她把我推下去的……” “你说什么!”李萤萱顿时火了,她瞪着紫苏,厉声问道,“你说什么,是王秋华故意把你推下去的?”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紫苏点头道。她起初是以为王秋华在帮冯夫人的忙,所以暗算自己。可是现在想想看,当时她下手的力道可是有够重的,根本就是想把自己直接推到湖里淹死! “竟是她推的你吗?”百里林霜惊骇道,“可是她自己又为什么会掉进水里?” “这个嘛……”紫苏当然不可能说这是丁嬷嬷下的手,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 但李萤萱却自动脑补了这一情节,她叫道:“这还用说嘛!她定然是想用紫苏打马虎眼!真正的用意,肯定是自己赖上子明哥哥!这个王秋华,还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我说平素里怎么跟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弄了半天,赶情是她是把自己当成冯家的少奶奶了!” 紫苏这才想起,王秋华跟李萤萱也是表亲。她看着李萤萱,揶揄道:“真是要了命了,你们全家的女人怎么都看上冯子明了呢?全天下又不是只有冯子明这么一个男人!” 李萤萱气愤地瞪了紫苏一眼:“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紫苏坏笑道,“我只知道,王秋华比你强多了,起码人家敢爬床给自己争一个名分。按照王家和冯家的关系,就算王秋华做不成正妻,至少也得是个平妻吧?可你呢?你说,你怎么办?你是嫁给冯子明去当妾,还是跟王秋华去争平妻啊?” “百里紫苏!你太过分了!”李萤萱气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亏我刚才还帮你出头,你竟这么对我!” 看到李萤萱这么伤心,紫苏也不好意思再取笑她了。只是看到李萤萱被这个冯子明弄得一天傻头傻脑的,还真是看不惯:“得了,这么一个花心大萝卜一样的货色,也值得你这般挂心?” “不许说我子明哥哥!”李萤萱立刻跳起来反驳,“出了这样的事情,又不是他的错!都是那些女人上赶着的!” “你要是这么想,就真是傻到家了,”百里林霜则扫了李萤萱一眼,嗤笑道,“就算邵若兰落水是她存心的,是邵家上赶着他。可是王秋华呢?萤萱,你是有多傻,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吗?” “猫腻?”李萤萱怔住了。她下意识地瞧向紫苏,紫苏耸了耸肩,表示不置可否。紫苏一向的原则是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况且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紫苏没有办法去断言。但是百里林霜可不一样,她若不是把看不惯的事情都一股脑地指出来,那就不是百里林霜了。 于是她自是瞧着李萤萱,冷笑起来。 第294章 一大拔亲事来袭(一) 百里林霜笑得让李萤萱心里直发毛,她一脸防备地瞧着百里林霜,道:“你别这么笑,碜得慌。有什么话直说。” “好,那我就直说了,”百里林霜点头,问道:“我且问你,你平素里出门,或是在别处留宿,是不是至少都会带着香冬在身边?” “那是自然!”李萤萱连连点头,“就算是在家里睡觉的时候,也得香冬陪我在身边,不然我哪里睡得着!” “那就是了,她王秋华就算是再没家教,身边怎么能不跟着嬷嬷和丫头?怎么就能在那一天,自己单独一个儿去伺候上了冯子明?如果你说这是王秋华上赶着,没冯子明什么事。那好,我再问你,若是你醉得那般样子,身边怎么会没有人扶着你伺候你?冯府的下人就算没有几十,但十个至少是有的吧?就算王秋华喊一嗓子,还不得涌上来七个八个抢着伺候他们的主子?还轮得到王秋华这个客人来替他端醒酒汤?噗,真是……想想就要笑掉我的大牙。” “咳,内什么,还有一个漏洞,”紫苏原本是不想说的,可是女人们凑在一起,人家都八卦的时候,你要是也不贡献点谈资,那也忒不厚道了。于是紫苏大义凛然地贡献了她的一丢丢智商:“王秋华的醒酒汤是哪来的?我们假设做如下选择:一,让厨子给她熬好后端来的。二,自己去厨房做的。你们觉得哪个更可靠一些?让厨子做,那简直就是不打自招,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如果是她自己去厨房弄的,那她又是点火又是煮水的,等她端上那碗汤,冯子明岂不是要醉死过去了?” “你们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一场戏。是子明哥哥和王秋华故意演的?”李萤萱此时的表情已经不能仅仅用震惊来形容了,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紫苏,又看百里林霜,这两个人脸上的表情让她越来越感觉到毛骨悚然。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有这种事!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王秋华跟子明哥哥之间有什么龌龊之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眼看李萤萱就要激动起来,紫苏跟百里林霜对视了一下,彼此都流露出无奈的表情。 “好好好,你先别急,就算是王秋华跟冯子明之间什么瓜葛都没有,他们是清清白白的,那么,那些通房呢?”百里林霜既然开了头,就一定要把话说透,“我问问你,李萤萱,你爹有通房吗?有妾室吗?” “这……”李萤萱为之语塞。是的,说起来,李萤萱虽然很恨抢走自己父亲的感情的百里文秀,也很怪父亲李松明。但不可否认,这一辈子,父亲唯一爱的只有百里文秀一个人。而李松明终其一生,也不过纳了一房妾室而已。后来那妾室被冯氏打伤之后自尽而亡,李松明就再也没有纳过妾。 “你爹没有通房,我爹虽不成器,但宠爱的女人也只有我娘一个。就算是我大伯百里文英位居正二品中书侍郎,他也才不过纳了一个姨娘而已。可是你的子明哥哥呢?他才多大?就有三个通房,三个!这正妻还没过门儿呢,就先弄出来个平妻!哼,李萤萱,我问你,这个烂摊子你是不是真的想往里冲?你若真的想冲进去,我们也不拦着你,只求你以后别再跟我们交好,这样的一户人家,我们看不上!” 百里林霜这话说得有够狠也有够绝情,把个李萤萱气得险些吐出血来。 她又气又恼,指着百里林霜和紫苏道:“你们!你们太过分了,竟然这般编派子明哥哥!你们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们!日后,谁也别理谁!” 说罢,她“哇”地一声哭出来,转身就跑了出去。 “呃……堂姐,会不会有点太直接?”紫苏摸了摸鼻子问百里林霜。 “有什么直接不直接的!若不是趁这会子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待到以后她真的嫁了、后悔了,就算她没怨我们当初没说实话,我们自己也会后悔没劝着她!我们说了自己应该说的,后面的路,好与坏都是她自己选的。” 百里林霜的话甚是有道理,倒是让紫苏无言以对。她略略地想了想,便也只落得个一声叹息了。 古往今来,有多少个女人没有结婚的时候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一样美丽,而结了婚以后则像失去了水分一般,迅速地枯萎下去。究其原因,都是因为当初她们铁了心地嫁给了一个她们根本就没有真正了解的人。 你所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人尚且可以自己欺骗自己,骗别人,更不在话下。 说到骗,冯夫人此时此刻真的是被自己的儿子骗得太久,久到直到现在才发觉。 “你这个混账!”冯夫人气得扬手就要打冯子明,谁知冯子明却“扑通”一声,给冯夫人跪下了。 “娘,都是孩儿不孝,孩儿也不想骗你的,实在是难以启齿呀!”冯子明低着头,用他满是悲戚的神色和自责的语气说道,“娘你要打要罚都随便,只求娘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这句话听起来是自责与关切,其实根本就是转弯抹角地哄冯夫人。这一招冯子明用了二十多年,屡试不爽,十分的有效。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冯夫人虽气得全身瑟瑟发抖,但高高举起来的巴掌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她自是悲呼一声,跌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子!”冯夫人说着,指着冯子明怒道:“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儿一大早得知了王秋华睡在缀锦轩(冯子明的院子)的时候,冯夫人立刻就赶了去。虽然眼前的一幕足以让冯夫人的脑袋嗡嗡作响,但她毕竟是过来人,知道在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什么。所以她立刻唤人封锁了缀锦轩,并且唤贴身丫头瑞雨去检查了床铺。 事实正如冯夫人所预料的,床铺之上并无落红。 第295章 一大拔亲事来袭(二) 床上并无落红,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王秋华早已然不是完璧之身! 冯夫人闻听瑞雨所言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亲自前往床铺上瞧了一瞧,但见那床铺之上被褥翻卷,一片狼籍,褥子上更是斑斑点点,尽是不堪入目的东西。这么个折腾法,能说明的事情只有一个。 冯夫人转过头来瞧向王秋华和冯子明,这闯了大祸的一对神色慌乱,面如白纸,但相互看着对方时的眼神却分明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暧昧。 她冯夫人是什么人?她也是历经了风月的过来人,不仅喑晓人事,经历过风月,而且精明无比。冯员外在外面有没有外室,跟府里哪个丫头有过私情,只要冯夫人一打眼,就能看个清清楚楚,从来就没有出过错。 这两个人藏着什么猫腻,心里有多少龌龊心思,冯夫人一看便知。 所以她早就断定,冯子明跟王秋华两个人恐怕早就私下里约会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亏她还在上次“玉裳坊”暗算紫苏的时候,让王秋华担当了那么重要的一个角色!她是多么的信任王秋华,可是这个小贱人却是如此的阴险,背地里做下这样的事!这样看起来,恐怕在“玉裳坊”的时候,她就是故意去破坏的! 冯夫人冷眼瞪着王秋华,眼神凌厉阴狠,把个王秋华唬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就给冯夫人跪下了。 “姨母,都是秋华不好,求姨母责罚。” “责罚?”冯夫人嗤笑,“我倒是想责罚你,可惜你不姓冯。不是我冯府的人,我怎么责罚?” 冯夫人的话让王秋华的脸色就是一僵,同是女人,谁都明白这句话里的含义。王秋华早就知道冯夫人不是个善茬,她也不敢多言,只是白着脸低下了头去。 “子明,你跟我来。”冯夫人说着,转身便走向冯子明的书房,自是连看都没有看王秋华一眼。 王秋华白着脸跪在那里,不由得悄悄抬起头来去看冯子明。冯子明朝着王秋华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举步便朝着书房走去。 说实话,这会子的冯子明心里也有些忐忑。虽然他娘一直事事顺着他,但这毕竟不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冯夫人也丝毫没有表现出震惊与慌乱,这是十分出乎冯子明意料的。老妈会怎么做,现在的冯子明心里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底。 然而没想到进了书房,冯夫人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跟王秋华在一起多久了。这真的让冯子明震惊了,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姜,还是老的辣。 “什么时候跟她勾搭上的,你给我说老实话!”冯夫人厉声喝斥,其威武的声势竟让冯子明全身都震了一震,他瞧了冯夫人一眼,见冯夫人的目光犀利,面色愤然,自是不敢有隐瞒,“扑通”一声跪在上,老老实实地道:“今年春天的时候……在姨母第一次带她来府上,就……” “就勾搭上了?!”冯夫人心里这个气。什么叫引狼入室,这就是引狼入室!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日防夜防,防着别有人挖了自己的墙角,把冯员外这个老色鬼给勾走了,结果光顾着防老的,却忘了防小的!这个王秋华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把自己的儿子给勾走了,最气人的是,自己竟然不知道! 可叹冯夫人精明一世,竟然栽在自己的外甥女手里,让她如何不生气! 她自是指着冯子明,气得浑身都直哆嗦:“你这个……你这个孽子!” 冯夫人又恨又气,一腔怒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她都快要炸了。她自是左顾右盼,最终寻到了桌案之上的一幅画轴。冯夫人抄起画轴便朝着冯子明抡了过去。 “我把你个不正经的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找女人!你找谁不好啊?外面有那么多的女人,家里有那么多的丫头,你找哪个不行?啊?非要勾搭上这么个贱人!你是想娘的老脸往哪搁!我打死你个孽子,我打死你!”冯夫人边打边骂,打得冯子明连连躲闪,却避之不及。 就在母子二人闹成一团的时候,王秋华冲了进来,她直接扑过去,用她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冯子明的身前。 冯夫人的画轴抡不下去了,她瞪着王秋华,恨得几乎快要把牙根咬碎了。 这么一个小贱人,胆大包天,胆敢勾引自己的儿子,还在冯子明快要定亲的节骨眼儿上演了这么一出,摆明了就是想给自己添堵。要是不把这个小贱人给收拾掉,真是难消她心头之恨! “秋华?”冯子明诧异地看着王秋华,而王秋华则朝着冯子明温柔地一笑。她转过头来,朝着冯夫人跪了下去。 这一次,她跪得很规矩,态度也极为恭敬,她对冯夫人道:“姨母,千错万错,都是秋华的错,求姨母千万莫怪表哥。秋华与表哥情深意切,秋华对表哥也是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姨母,秋华自知家境比不上冯家,但好歹也是读书世家,犯下这样的过错,秋华万死不足以消除对家族的耻辱。只是姨母,秋华虽有万错,但对表哥一片真心,对姨母也是真心孝顺,秋华不敢让家族蒙受耻辱,也不敢让姨母伤心,只求以死以平姨母心中之怒。还请姨母和表哥安抚我的母亲,都是秋华不孝!” 说罢,她自是给冯夫人重重地叩了一个头,起身便冲向院子。 冯子明的院子里有一口井,王秋华便是奔着那井去的。冯夫人当时就被唬得怔住了,冯子明倒是清醒些,他先前就听着王秋华说的话不太对劲,这会子瞧她奔出去了,立刻就跟着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快!拦住表小姐,快拦住她!” 院子里站着的,是冯夫人的几个亲信婆子。见自家的主子这般护着,那婆子们也不敢怠慢,立刻冲上去抱住了王秋华。 王秋华拼了命地挣扎,却到底被婆子半抱半拖地,推回了书房之中。 第296章 一大拔亲事来袭(三) 王秋华瘫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冯子明看着面色苍白憔悴的王秋华,想着昨天夜里她身下承欢的柔软和水蛇一样的妩媚,自是将心一横,直接跪在冯夫人面前,道:“娘,这事是我的错,我要娶了表妹,对她负责!” “娶她?对她负责?”冯夫人盯着冯子明,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他的话。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还在昨天,他呀呀学语之时,张着手要她抱;仿佛还在昨天,她因为冯员外在外面又悄悄地添了一个外室,还私下里让下人们都叫那贱女人作夫人的时候,她伤心地落泪,而她的儿子,年仅五岁的冯子明伸出小手替她擦眼泪,告诉她他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娘,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她。 才不过一转眼,他就长大了。长大后的他,为了一个贱女人跟她下跪。 冯夫人笑了,她笑得很凄楚。 “儿啊……你竟为了她,跟娘下跪吗?”冯夫人用一种悲伤至极的眼神看着冯子明,难过地说道,“子明,娘养了你二十几年,为了你,娘忍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的难堪?如今你大了……是真的大了,大到有自己的主意,大到不将为娘放在眼里了……” 冯夫人说不下去了,她的眼泪簇簇地掉下来,连身形都微微摇晃,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娘!”冯子明从来没有见过冯夫人这般样子,不禁吓了一跳,他急忙起身扶住了冯夫人。 “我不用你扶!”冯夫人一把甩开冯子明的手,厉声道,“你眼里休何曾有我这个娘!你说你想娶百里紫苏,我心里就算再不情愿,再看不上那个百里紫苏,也豁出这张老脸,给你攒了那么大的一个局!有多少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我都不在乎!只为了你能好好继承冯家的产业!可是你呢?啊?前脚刚要定亲,后脚就跟这个小贱人睡上了,还要给我下跪说要娶她!生你这么个孽子,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冯夫人越说越悲,索性跌坐在椅子上,痛哭起来。 跌坐在地上的王秋华闻听冯夫人这般说,眼中便闪过一抹戾色,瞧着冯子明的眼神里便也带着一丝阴鸷。这个负心汉!昨儿夜里求欢的时候还说尽软话,说什么世上最爱的只有自己一个,他娶百里紫苏也不过是为了冯家的产业。即便是骑在自己身上挥汗如雨的时候,还口口声声地说着他爱自己的好话。可是这会子听冯夫人的意思,冯子明想娶百里紫苏,决不单单只是为了家族产业,恐怕还看中了百里紫苏那张狐媚子的脸! 王秋华越想越气,双手不禁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陷进手心,锥心的疼痛让她愈发地恨百里紫苏,也让她更加的恨冯子明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冯子明对冯夫人道:“娘,孩儿知道对不起您的教导,可是,我是真心想娶秋华的。娘,孩儿曾说过,正妻娶来是为了家族的产业,自己喜欢的女人才会纳成妾。娘,你可曾想过,不管是邵若兰,还是百里紫苏,如果他们都不孝顺娘,那该怎么办?秋华再怎么着也是娘的外甥女,她性子最为柔弱,从小就对娘百依百顺,就算是将来娶进来的邵若兰对娘不好,秋华还可以照顾娘啊!” 冯子明的话,让冯夫人的心头动了一动。是了,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不管是邵若兰还是百里紫苏,都不是冯夫人自己选的儿媳妇,这意味着将来的后宅到底谁大谁想,都还是不一定的事。而像百里紫苏那般的性格,若是真娶回家,必定要把后宅闹得天翻地覆,而且凭着那个死丫头的精明和手段,自己都未必是她的对手。邵若兰相对还好控制些,可是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邵若兰到底是不是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软弱,谁又能保证?若是将来嫁进来,也是个不受控制的,那冯夫人的地位可就要被动摇了…… 冯夫人表情的松动自然不会逃过王秋华的眼睛,一抹冷笑浮现在她的唇角,赶情还是当儿子的了解娘的心思,弄了半天,冯夫人的软肋在这里。王秋华心中虽然对冯夫人十分的憎恶,但以眼前的形势,想要顺利地嫁到冯家来,她就得顺着冯夫人的心意来。于是王秋华立刻跪倒在地,表情虔诚地发誓道:“姨母,秋华对您的心,您是知道的。这么久了,秋华对您的孝顺,您也是看得见的。请姨母放心,秋华日后必然会将姨母当成娘亲那样孝顺的!” 说话间,已然泣不成声的王秋华竟然两眼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秋华!秋华!”冯子明立刻扶起了王秋华,大声地对守在外面的婆子喊:“快,快去,请郎中!” 冯夫人瞧着冯子明焦急的神情,又瞧了瞧晕过去的王秋华,眼中,有精芒闪动。 当王秋华被下人们送往厢房休憩等待郎中的时候,冯子明便欲上前对冯夫人再解释些什么,却被冯夫人打发下去了。 这会子的冯夫人真可谓身心疲惫,她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久久不发一言。瑞雨唤人端来了参茶,递给冯夫人,然后试探道:“夫人,要不要给表小姐喝汤?” 汤? 冯夫人的眉挑了一挑。 瑞雨所说的汤,正是避子汤。这种汤对于冯夫人来说,绝对是随身必备之物。每一个被冯员外碰过的妾室或丫头都会被第一时间灌下过这种东西,也正是因为如此,冯子明到现在才没有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才得以这般顺利的继承家业。为了保住儿子和自己的地位,冯夫人从来就没有一刻放松过警惕,这会子,她是真的觉得累了。 于是冯夫人摇了摇头,道:“暂时先不必了……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子明是必纳王秋华无疑了……邵若兰的心性是什么样,我都还不知道,若王秋华真的有了庶子,拿捏在我手里的筹码就会多上几分……” 第297章 一大拨(四)【月票加更】 血毕竟浓于水。 按照冯夫人的想法,王秋华再不济,也不敢在自己的手下作怪,好歹,跟她算是一条心。但邵若兰不一样,她的娘家太硬,太横,若是将来她不服管,处处跟自己唱反调的话,想要拿捏她可就不容易了。 侍奉了冯夫人许多年,瑞雨一看便知冯夫人的念头,当即便沉声道:“夫人,还请三思。” 三思? 冯夫人转头望向了瑞雨。瑞雨是伺候了冯夫人十年的丫头,之所以二十多岁了都还只是个丫头,是因为瑞雨自从跟随了冯夫人之后,便发下重誓,一辈子都不嫁人,一辈子都尽心尽力地伺候冯夫人。 “瑞雨,”冯夫人拉住了瑞雨的手,满怀歉疚地对瑞雨道,“瑞雨啊,其实我是想把子明平妻的位置留给你的。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吃了很多苦,也受了很多的委屈。只是,万没有想到却被秋华这孩子打乱了计划……” 其实评心而论,瑞雨长得还是十分清秀标致的,一般而言,照着冯夫人防备一切有姿色丫头的性子,所有长得有几分美的,都不是很受待见。在冯府上下,只有瑞雨是最深得冯夫人的信任。作为伺候夫人的大丫头,瑞雨也是相当的抢手,许多人都托人来说媒,想要娶了瑞雨做媳妇,这其中还不乏有许多的良人之家。然而这些人却都被冯夫人给打发了,于是所有人都在猜测,冯夫人把瑞雨调教得这般好,却又不让她嫁人,必定是给冯子明留的。就连冯子明也觉得这猜测有几分托底,明里暗里没少暗示瑞雨“衣裳在床下,爷在床上”。怎奈瑞雨就是一个装傻,根本就不鸟冯子明这个色胚,把他冯子明气得没少骂她不解风情。 然而不解风情又能如何?能够得冯夫人心思的丫头,只她一个。冯夫人信任瑞雨,有时候比冯子明还要多。除非冯子明活拧歪了,想要跟自己的老娘对着干,否则,他是断然不敢霸王硬上弓的。 面对冯夫人一脸的歉意,瑞雨只是微微地一笑,道:“夫人,瑞雨自从十年前被夫人救了,就已经准备好了这辈子只为夫人活着,什么平妻贵妾,都不是瑞雨想要的。瑞雨想要的,只是替夫人分忧。” 冯夫人看着瑞雨,久久,方才叹息了一声。 冯夫人遇到瑞雨的时候,是十年前的一个夏天。那一天雨下得奇大,冯家的马车前往柳城祭祖,回来的时候因为这场雨冲倒了山路,只好绕远路,在一处山脚下的客栈中落脚休息。 瑞雨就是那个时候来到客栈的,她满身鲜血,衣不遮体,浑身上下尽是伤痕,一张小脸儿在雨里苍白得有如死人。整个客栈的人都被她的样子吓坏了,没人敢上前跟她措话,客栈的掌柜甚至将她赶出客栈。瑞雨没有乞求任何人的帮助,她就这样走回了雨里,瘦弱的小身子在雨里蹒跚而行,那大雨无情地打在她的身上,将伤口处汩汩流出的鲜血冲刷至地面。没走出几步,瑞雨就倒在了雨中。她的血在她的身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让她像是睡在一张血床之中。 冯夫人自诩绝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这一次,她不知道为什么救下了这个孩子。 那时候的瑞雨已然奄奄一息,尚且还有一丝理智的她看着雨里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的妇人。她穿着那样明艳昂贵的衣裳,仿佛天上的仙女般。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透着仁慈与怜悯,这是瑞雨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神色。那一刻,瑞雨错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而眼前的这个人,则是前来引渡她去往黄泉的仙子。 “你来接我了吗?”瑞雨喃喃地问,大雨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能够感觉到雨水正在带走她的血液和她的温度,也许,连她的生命最后都会被雨水所带走吧…… “傻孩子,”瑞雨听到这个美丽的女人说,“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瑞雨的唇边泛起了一抹苦笑,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手上沾满了鲜血,杀了自己最亲的人的、肮脏的贱种,是没有资格被救的啊…… 可是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生平第一次,瑞雨感觉到了滑落自己脸际的热泪。这雨啊,分明是这样的冷,为什么眼泪会那么热呢? 真是奇怪呢…… 瑞雨就这样晕厥了过去,她后来才知道,冯夫人亲自将她抱起来,奔回了客栈,又是冯夫人花了大价钱叫掌柜驾马车请来了郎中,帮瑞雨治病。 瑞雨身上的伤口太多,听郎中说,是被钉满了钉子的木棍打的。若不是冯夫人及时相救,恐怕再晚上个把时辰,这孩子是准死无疑了。 “也不知道是谁下得这么狠的手……”郎中摇头叹息,脸上是对瑞雨深深的惋惜与对她身世的猜测和疑惑。 冯夫人望着那个躺在床上伤痕累累的小姑娘,不知为什么,竟感觉到一丝心疼。她将这小姑娘留了下来,在她高烧的时候,冯夫人从瑞雨断断续续所说的胡话之中,得知了她大概的身世。 瑞雨的爹是个木匠,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跟人跑了,把她丢给她爹。瑞雨爹因为对自己的老婆心生怨恨,从小便对瑞雨非打既骂,年轻尚幼的瑞雨常常吃不饱饭,比同龄的孩子长得都要瘦小,在外面,也常常挨欺负。但她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恨,她依旧每天努力地讨好着自己的父亲,拼命地干活:煮饭,洗衣,收拾好一切,只救父亲少给她一点打骂。后来,父亲又娶了一个女人,他不再打瑞雨了,虽然继母根本就是拿瑞雨当下人来使唤,但瑞雨却觉得自己的日子好得快要上了天。 直到瑞雨的妹妹出生之后。 当瑞雨看着父亲望着妹妹慈爱的表情,和继母宠爱妹妹的态度时,瑞雨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生,是应该这样过的。她也第一次知道,原来父亲并不是对她所有的孩子都非打既骂。 他只是这样对瑞雨而已。 第298章 一大拨亲事来袭(五)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是比较。 如果你的食物一直是苦瓜,而从来没有吃过蜜糖,那就永远都会觉得,苦瓜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食物。可是若是你吃了一次蜜糖,就会如着了魔一般,只想着蜜糖的滋味。你甚至会深深地憎恨起你曾经吃苦瓜的日子。 而对于那时的瑞雨来说,她不仅开始憎恨起苦瓜,还开始恨起了给她吃苦瓜的人。 她第一次感觉到恨意,是她被已经三岁的妹妹用碗砸伤的时候。 那天,瑞雨在给妹妹喂饭。瑞雨的家,是买不起下人的,不过,瑞雨的父亲很显然也没有打算要买,因为对他来说,瑞雨就是他们的下人。她可以煮饭、洗衣,还可以带小孩。最主要的是,她极为安分听话,从不要工钱。 不要工钱的瑞雨此刻很难熬。因为她要喂的饭……是瑞雨从来不被允许碰的肉蓉白米粥。香喷喷的粥对于一直在吃剩饭冷菜的瑞雨来说,是多么的有诱惑力,她不过只是趁着吹粥的时候,悄悄地舔了一下,那个孩子便大声地尖叫起来。明明她只有三岁,却早已然学会了如何用世上最恶毒的方式来殴打瑞雨,用这世上最邪恶的语言来骂她。 口齿尚且不清的她骂瑞雨作“猪猡”,在瑞雨的家乡,“猪猡”代表的含义,是连猪狗都不如的下贱货。她不仅骂瑞雨,还把饭故意扣在瑞雨的头上。 粥虽然已经没有烫到足以伤人的地步,但它却像火一样烧灼着瑞雨的心,连她的灵魂也点燃了。 继母走了过来,看到瑞雨的这般模样,不仅哈哈大笑。妹妹看到母亲在笑,便愈发将这当成鼓励,她捧着饭碗跑过来,想要再次去击打瑞雨。 瑞雨在这一刻,终于感觉到了愤怒。 不,是她终于决定不再将她的愤怒压制在心底!她用力地推开那孩子,谁想那孩子却在跌倒的时候,一头撞在桌角突起的钉子上,满头鲜血,竟是当场连动都不能动了。 继母在片刻的怔神之后,终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呼喊,她将那孩子抱在怀里,然后指着瑞雨,发出了世上最恶毒的咒骂。紧接着,父亲冲了进来,瞧见这一幕,他抄起正在钉钉子的椅子腿便打向瑞雨。 巨大的疼痛让瑞雨发出痛苦的哀鸣,她躲着,闪着,逃着,却终究敌不住父亲的抽打和追逐。这个狠心的男人只有他眼里的妻子和他们的孩子,却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他的孩子啊! 瑞雨就这样被她的父亲殴打得奄奄一息,最后捆在柴房。 没有食物,没有水,更不要提有人会替她包扎和止血了。瑞雨又渴又饿,直接晕厥了过去。 后来,外面下起了雨,雨水冲刷着地面,流进了柴房,让晕倒在地的瑞雨清醒了过来。她俯身喝着这肮脏的水,突然听到外面继母愤怒地叫嚣着要把瑞雨活活埋进土堆里,给她的女儿陪葬。 但是瑞雨的父亲,那个把她打伤的男人却并没有同意。他之所以不同意并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认为瑞雨是他的女儿应该被好好对待,而是想要把瑞雨卖掉。卖到青楼,至少他还能拿到钱。 青楼是什么地方,瑞雨是不太清楚的,只是当这个词跟“活埋”和“陪葬”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的时候,瑞雨下意识的明白,他们在商量的,无非是想让自己怎么死而已。 不,我不要死! 生平第一次,瑞雨终于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是像个奴隶一样被栓在这里,而是要摆脱他们活下去! 瑞雨拼了命地挣扎,将手腕的皮肤弄得血肉模糊,才从捆着她双手的绳子里挣脱。她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跑出了柴房。 在她即将逃出家门的时候,父亲发现了。他追了出来,手里提着的,竟是一把刀。 瑞雨在逃,他在追。在逃到一处垄沟的时候,瑞雨被绊倒了。父亲追了上来,他扬起刀便要去砍瑞雨。瑞雨凭借着瘦小的身子在满地的泥泞中滚动,躲开了父亲的刀。她抓起一把泥巴,掷到了父亲的脸上。被模糊住视线的父亲怒吼出声,挣扎之时滑倒在地。 瑞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胆子,竟然直接去夺父亲手中的刀子。 争执之中,瑞雨将刀子刺入了父亲的胸膛。当鲜血从他的身体里如喷泉一样涌出的时候,瑞雨看着父亲那满是惊恐与害怕的、苍白的脸,感觉到的不是害怕,而是悲哀。 是啊,多么悲哀,那样强壮蛮横的一个人,竟然是如此脆弱的。他甚至没有哼一声就死掉了,就这么……死掉了…… 一切都结束了。 瑞雨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她像是一个游魂,就这样在雨里一路走着、走着,直到遇见了冯夫人。 “如果你哪也不想去,就跟着我罢,”当瑞雨醒来了之后,冯夫人这样对瑞雨说,“跟着我,只能做下人。但是我会保证,除了我,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束缚住你,管着你。” 望着眼前这个容貌靓丽而又优雅的妇人,瑞雨想也不想地跪在了地上,她流着泪,斩钉截铁地说道:“夫人,我今生今世当牛做马,只为夫人一人效力!我将终生不嫁,一辈子侍奉夫人到老!” “何苦发这么重的誓。”冯夫人被瑞雨的天真弄得哑然失笑,她扶住瑞雨的肩膀,将她拉了起来,对她道,“是雨将你带到了这里,不管曾经有多少好的还是坏的,统统都忘了罢。从今儿你,你就叫瑞雨,是我的贴身丫头。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平素里吃穿用度,都按一等大丫头来置办。整个冯府上下,你只消听我的就成了。” 瑞雨望着冯夫人,重重地点头。 十年了,一晃的时间。冯夫人的头发已然微白,而当年那个遍体鳞伤,满心疮痍的小姑娘也变成了如今这个亭亭玉立的成年女子。 时间过得多快啊,快得让脆弱的人感觉到悲伤。 美丽的人不愿意老去,年暮的人都向往重返旧日时光。 只有一种人不愿意时光倒流,那就是背负着痛苦过去的人。 第299章 一大拨亲事来袭(六) “夫人,关于表小姐的事情,还请您三思。”瑞雨面色沉稳地说道,“夫人,请恕瑞雨多言,表小姐虽然是夫人的至亲,但毕竟不是您从小看到大的。表小姐的性子看似柔弱,却似乎也有她自己的打算。试问夫人,表小姐若真的是一个孝顺的,如何偏偏在少爷即将定亲的时候,上演了这么一出?” 瑞雨的话,让冯夫人微微地怔了一怔。 瑞雨见自己的主子听进去了,便继续道:“若是她真心与少爷相爱,完全可以待少爷成亲之后,再求少爷向夫人请命,将她娶过门来。再者,他们的事情若是少爷真放在心上,完全可以在两情相悦的时候提出来。就算王家的家世不如冯家,可是王夫人毕竟是夫人您的姐妹,就算娶不成正妻,平妻也是当得的。赶在这个节骨眼儿……夫人,奴婢只是有些担心……” 冯夫人转过头来,看向瑞雨。此时此刻,她脸上的疲惫已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警醒与防备。 “你说得有道理,”冯夫人目光阴沉地道,“我方才是气晕了头,又被她几滴眼泪哄得心软了。王秋华这个死丫头,既然能背着我这个姨母勾走了明儿,就断然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事情。能把明儿哄得这般晕了头,这个死丫头的城府必定是个深的。就算她日后可用,也得把她的嚣张气焰给我踩下去。不打她几巴掌就赏了甜枣,她又怎么会听话。” 说着,冯夫人的脸上便绽出了一抹冷笑,她转过头来对瑞雨道:“去吧,端避子汤给她喝。” 瑞雨应着,转身走出了门去。 望着瑞雨窈窕的背影,冯夫人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瑞雨这丫头,要谋略有谋略,要模样有模样,想得总是比自己周全稳妥。这些年,要没有了她的辅佐,自己恐怕根本不可能将后宅管得这么太平。这是一个多好的丫头啊!她是多么信任瑞雨这个丫头,若是瑞雨没有遭遇过那种事情,让她成为明儿的妾室,得省了自己多少的心!上天真是偏就是不愿意人活得顺心,唉…… 就在冯家为冯子明的亲事闹成一团的时候,百里家也迎来了家族的两门亲事。 第一个,是百里林霜的。 一大早,就有媒人来登门,说是王家派来上门提亲的。 紫苏头一回瞧到活着的媒婆,不禁十分好奇。尽管肖氏百般劝告,不允许她前往正堂去瞧,但受好奇心驱使,紫苏还是跑到了墙角去偷听。没想到锦鳞和钱逸轩都来了,三只脑袋凑在一起缩在正堂的窗户下面听着,自是欢喜热闹得紧。 然而紫苏真是高兴得太早了,这媒人才走,第二个媒人就到了。 这个媒人不是别人,正是紫苏这辈子的爹,百里文英。 这回,就算是紫苏不想听也得听了,她被百里文英“拎”到正堂,连坐的待遇都没有,只是规矩规矩地站在那儿,聆听自己“亲”爹的教诲。 百里文英大人的指令只有一条:“紫苏跟薛绍白成亲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初六。” 然后呢? 没了。 “不!”紫苏愤然抬头,嚷道,“我不成亲!” “不成亲?”百里文英瞧着紫苏,冷笑一声,“不成亲,你就准备成仁吧!” 啥? 紫苏怔住了。 百里文英冷眼看着紫苏,一字一句地道:“你跟威远侯世子有过肌肤相亲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骁骑营的人都知道你经常去找他,还给他送饭。你们两个私下里见了这么多的面,你却从来都没有跟家里说一声,现在已经满城风雨了,你跟我说不成亲?百里紫苏,我问你,若是你真跟薛绍白奶退了亲,还有谁会娶你这个已经与人有了肌肤之亲的女子?” “我……”紫苏正要反驳,百里文英又厉声道,“我再问你,你可知道威远侯是什么样的人家?一等武侯,在整个大商,除了薛家,就再没旁人。跟这样一户人家退了亲,日后还有谁敢多看你一眼!” 紫苏真是气得晕了头,她瞪着百里文英,气呼呼地道:“合着我只要沾了薛家的边儿,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是吧?那我不嫁总行了吧?我在家里伺候我娘一辈子!” 百里文英愤怒至极,反而笑了出来:“你以为事情有那么容易吗?你莫不是忘了,这桩婚事乃是当年皇上御赐的。现在是薛家想娶,你却不想嫁?那你想嫁给谁?我可告诉你,百里紫苏,如今第十三皇子,靖王莫少离依然并未娶妻,你还想当年的事情再演一场?还是你本身就抱着想要进宫当王妃的念头,才想跟薛绍白退亲?” “绝对不是!”紫苏已然快要抓狂了。不过,百里文英的话也点醒了紫苏,让她认清了一件事情。 没错,她只顾着生气,却全然忘记了,在薛绍白的身后,还有一个莫少离在盯着自己。想起莫少离那个像蛇一样冰冷可怕的男人,紫苏就禁不住浑身直哆嗦。 现在的她,仿佛处在一个独木桥上,往前一步,是野兽一般的薛绍白,后退一步,是冷血动物莫少离。她便是有心想要逃,却插翅难飞。除非坠下深渊,从此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紫苏紧紧地咬着下唇,她又气又恨,终是转身便奔出了正堂。 “紫苏!”肖氏心疼地站起身,便要去追紫苏,然而却被百里文英叫住了。 “事情都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你去追她又有何用?”百里文英态度生硬地道。 “可是……她终究只是个孩子,活活地被逼到这个份儿上,我这当娘的看着好生的心疼。”肖氏说着,眼泪便下来了。 百里文英深深地看了肖氏一眼,沉重地叹息道:“生于官宦之家,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称心如意?这就是她的命。” 这就是紫苏的命,可是紫苏偏偏就是不认命! 她早已然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要嫁给薛绍白! 第300章 一大拔亲事来袭(七) “我就去死好了。” 说罢,百里林霜跌坐在长廊的小竹椅上,哭个不住。 紫苏瞧着百里林霜,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应该怎么劝百里林霜。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是个被逼婚的可怜虫。 于是她坐在百里林霜的身边,静静地陪着她。其实紫苏现在的心情也不比百里林霜好多少,古代的女人是有多可怜,总是要被人逼着做自己根本不喜欢做的事情,哪里像现代,想不结婚就不结婚,想跟谁恋恋爱就跟谁谈恋爱,也不会有人拿什么肌肤之亲这种事情说事儿。就算是先上车后补票,也没有人跳起来喊你恶心。 唉,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为喵就重生在这个时代呢。 就在紫苏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百里林霜的情绪略略地平稳了下来,她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瞧着紫苏,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紫苏,让你看笑话了。” 紫苏瞧着百里林霜,无奈道:“说得是什么话啊,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不过堂姐,我真的觉得三婶和三叔没有你所说的那么不耻,他们不过是彼此相爱而已,又有什么错呢?” 闻听紫苏这般说,百里林霜不禁怔了一怔,她像打量陌生人一般地瞧着紫苏,惊讶道:“怎么你不觉得这种事情很恶心很丢人吗?” 我囧…… 紫苏真想告诉百里林霜,这种事情要放在现代,那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了好吗!随便哪个妹子都能谈上个把男朋友,家里只恨妹子没人追,哪有大声讨伐自由恋爱的? 只是,这样的话若是说出来,在这几千年前的古代来说,根本就是大逆不道。别到时候再给她定个妖言惑众的罪名,活活她把烧了。 于是紫苏抹了抹鼻子,道:“我只知道,三叔既没有始乱终弃,也没有做对不起三婶的事。你看,三叔只守着三婶,一辈子连个妾都没纳。至于他们先前不能在一起的事……也不都是他们的错啊,根本就是两家在穷折腾。” 这样的理论,百里林霜倒是真的没有听说过,也没有想到过,如今照着紫苏的说法想一想,倒真的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么一说,我爹和我娘背负了这么多年的骂名,其实还真是委屈了他们。”百里林霜喃喃道。 “所以说啊,封建社会害死人啊。”联想到压在自己身上的这桩亲事,紫苏真是由衷的感慨了。 “你说什么?”百里林霜莫名其妙地问。 “没,没什么,我只是说,那天瞧见王博远,似乎也是个长得不错的人。而且年纪这么轻就考中了举人,以后你肯定会享受的哟。”紫苏笑嘻嘻地打趣。 百里林霜的脸立刻红了,联想到那日看到的王博远,也是一副相貌堂堂的样子,百里林霜便禁不住开始面红心跳起来。 她伸手捏了紫苏一把,嗔道:“乱说一气!我只是厌恶那个王秋华,什么人啊,明知道人家冯子明要定亲了,还跑去演那么一出!这样一户人家,真嫁过去,岂不是恶心死!” “你也别这么说嘛,”紫苏拍了拍百里林霜的肩膀,安慰道,“王秋华再怎么着,也是嫁到冯府的人,与你有什么相干?就冯夫人那个脾气,她嫁过去恐怕有得她伺候的,还有工夫回娘家闹你吗?再者说,瞧着这阵势,王家必定会自觉愧对于你,把你娶过去,也准会好好对你,不敢欺负你的。更何况你可是我们百里家的姑娘,除非王博远不想在官场混了,否则,必须把你供起来,放脑袋上顶着,嘻……” 紫苏的话让百里林霜羞红了脸,正欲教训紫苏时,忽然见李萤萱急急火火地跑了过来。 因为李萤萱近来乃是百里祖宅的常客,这回又是以暴走之姿奔进来的,所以守在门口的七喜也就没有阻拦她。 “哟,你不是说不理我们了吗,怎么又来了?”紫苏坏心眼地笑道。 李萤萱满面怒气,直朝着紫苏和百里林霜奔过来,一屁股就坐在了两个人的中间,怒道:“简直要气死我了!连跟我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把我许配给了邵家邵冠宇!” “喂,李萤萱,那个邵冠宇是什么人啊?该不会……是邵若兰的……”紫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是邵若兰的弟弟,是邵家的嫡次子。”李萤萱气冲冲地道,“说是今年邵冠宇也参加京考,先头里考进了二甲,就牛得跟什么似的。我爹说,这次京考过后,就把亲事给办了!” 说罢,李萤萱自是号啕大哭。 “啊?” 紫苏的百里林霜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旋即面面相觑,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家、薛家、邵家,这三个家族就这么着把三个少女全都给瓜分了,真教人悲从中来。 “好歹,咱们是都嫁进京城了,以后还能常见。”百里林霜呆呆地道。 “真是太不象话了!我才见过邵冠宇一面,就让我嫁给他!他可比子明哥哥长得差多了,哪有我子明哥哥好!”李萤萱边哭边嚷。 “你们的关系真乱,”紫苏无语地瞧着李萤萱和百里林霜道,“萤萱的大姑子嫁给冯子明当老婆,林霜的小姑娘嫁给冯子明当平妻,我的天哪,你们俩日后可要怎么走动,怎么称呼才对?” “闭上你的嘴,百里紫苏!”林霜和李萤萱异口同声地吼。 “别高兴得太早了,薛家的大少奶奶,”李萤萱阴阳怪气地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威远侯夫人梁氏的妹妹一家现在就住在威远侯府上,她的妹夫,正是邵家的连三爷邵昶。” “你说啥?”紫苏的脑袋“嗡”地一声响,“你说梁氏的妹夫,是邵家的人!” 她惊悚地看着李萤萱,突然想到了那个在威远侯府正堂里,伸出脚来绊自己的邵姗姗…… “他们……”紫苏吞了吞口水,道,“他们是不是有个女儿叫邵姗姗?” “没错,”李萤萱点头,“她从小就在薛府长大,我听说……她从小就很喜欢薛绍白,一直很想嫁给她。百里紫苏,你以后的日子,可是相当的惨哟……” 我……我勒个去的! 这个亲,绝壁不能成! 第301章 一大拨亲事来袭【补】 紫苏已经快要气疯了。 她冲出正堂,正准备跑到后院的马厩去牵阿俊,却意外听到了西厢房那边剧烈的争吵声。 西厢房,正是百里仁德一家所住的院子。 吴氏一直担忧着百里林霜的亲事,如今有人来提亲,这是多好的事啊,怎么就吵起来了? 紫苏皱眉思量了一下,觉得眼下自己的心意难平,她连自己情绪都没控制好,就还是不要管人家的家务比较好。然而她正欲走开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人把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等等,摔东西! 我勒个去的! 西厢房的好多瓷器都是新置办的好吗?那全都是紫苏精打细算购置回来的,每一个都是货真价实的价廉物美的精品!而且最重要的是,紫苏现在可谓是超级穷鬼,所有的资金全都投进了祖宅的产业里,哪有闲钱再购置这些瓷器啊! “哗啦”! 又是一样被摔碎了。 “买疙瘩,别摔了!”紫苏一面叫,一边急火火地冲进了院子,直奔厢房。 一进门,便见满地的瓷器碎片。 “哎呦!我的青花白玉瓶!那是我花二两银子买的!我的三耳小瓷壶!哎呀,一两银子又没啦!”紫苏的心疼的啊,简直就有一万根针在扎似的。她一抬头,便看到百里林霜正高举着一个镂空雕花的青瓷花花瓶要往地上摔,她的脑袋“嗡”地一声响,直接奔过去就把好坏个青瓷花瓶夺了下来。 “我的姑奶奶,你这是在作啥呢?好端端的,跟这些瓷器过不去干神马!我的银子啊!”紫苏的肉疼得快要死掉了。 而百里林霜却气得浑身直哆嗦,扬手便捉住桌子上的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哎呀!五十文没了!”紫苏又气又心疼,恨得伸手掂着百里林霜的脑袋,怒道,“你个败家子儿!败家子儿!” 一直站在一旁的吴氏和百里仁德看到紫苏来了,立刻对视一眼,纷纷松了一口气。 百里仁德上前道:“紫苏,你来得正好,快劝劝你堂姐!” 紫苏莫名其妙:“她这是怎么了?” 吴氏也是一副急火攻心的样子,道:“她说什么也不满意王家的亲事,一个劲地吵着说不嫁……” “我就是不嫁!”百里林霜怒气冲冲地喊道,“那样的一户人家,我为什么要嫁?要嫁,也要嫁一个清白的人家!” “你给我闭嘴!”吴氏这回是真的怒了,她已经苦口婆心地劝了大半天了,可是百里林霜还是这个样子,她所有的耐心全都没了。吴氏指着百里林霜,声色俱厉地喝斥道:“你以为现在的亲事还能由着你挑吗?王家再怎么样,也是在京城的人家,还是书香门弟。那个王博远怎么也是个有功名的人,前途大好,人家怎么就不清白了?人家中举之前,连个通房都没有!你还挑什么挑!” “他是没有通房,可是他们家就是不地道!”百里林霜冷冷地笑着,道,“家里出了那么个妹子,还没成亲就先爬了人家的床,弄得满城风雨。这般恶心的名声,这般恶心的人家,我百里林霜就是死也不嫁!” 百里林霜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戳着吴氏的心。她瞪着一双眼睛,又惊又怒地看着百里林霜,道:“你说……什么?恶心的名声?” 紫苏知道吴氏和百里仁德也是先上车后补票的,自然知道百里林霜所说的这番话,是最伤她心的。于是她悄悄地拉了拉百里林霜的袖子,然而百里林霜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哪里能理会紫苏的暗示?当即便甩开紫苏的手,怒视着吴氏道:“没错!我在娘家受这十几年恶心的名声拖累还不够,又要嫁到顶着这样一个名声的人家去吗?这名声,我受够了!” “啪!” 百里林霜的话音刚落,吴氏的巴掌便到了。 这一巴掌声音极脆极响,甩尽了吴氏满心的悲愤与委屈。她指着百里林霜,怒道: “百里林霜,你倒是好无辜,好可怜,是不是?你受这恶心的名声所累?你做了什么,能让你受这名声所累!我告诉你,百里林霜,若是没有这恶心的名声,也就没有你百里林霜!这么多年了,我疼爱你,恨不能把我的心都掏出来给你!可是你呢?啊?你何曾体会过我这个当娘的心?!” 吴氏全身都禁不住瑟瑟地颤抖,眼泪,更是有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簇簇地掉落下来。 “你知道我有多苦吗?若不是为了你,我早就不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可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说着,吴氏自是跌坐在椅子上,泣不成声。 百里林霜从小到大,吴氏都没有打过她一下,甚至没有说过一句重话。这才给她养成了逮谁呛白谁,动不动就跟人急的性子。然而今日,她是头一回挨吴氏的打,也是头一回挨吴氏的骂,更是头一回看到吴氏这般痛苦的表情。 原来……她也是痛苦的吗? 百里林霜含着眼泪看着吴氏,看着百里仁德扶住吴氏,又疼又悔的表情。他指着百里林霜,气愤地吼道:“你这个孽女!说什么恶心名声这样的话!我告诉你,百里林霜。我百里仁德再怎么恶心,也是你爹!她再怎样,也是你娘!是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娘!她为了你,为了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你可曾见我这十几年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可你竟这样对她!百里林霜,王家你要嫁便嫁,如若不嫁,你就趁早死掉算了!滚出去!” 百里林霜震惊地看着百里仁德,这个平素里窝囊得从来不说一句重话的爹,竟然这般骂她。 过分,太过分了! 百里林霜气得转身就跑出了屋子。 “喂,堂姐!林霜!”紫苏急忙跟在百里林霜的身后,追了出去。 百里林霜一路哭着,就往大门冲过去,幸而被紫苏拉住了。 “你要到哪去啊!”紫苏拉着百里林霜,将她拖到长廊处,劝解道。 “我去死!”百里林霜一边哭一边道,“他们不是让我去死吗,那我就死好了!” 第302章 变天 姓名:薛绍白。 性别:男。 年龄:25岁。 学历:不详。 工作经历:不详。 父:一等武侯薛蛟。 生母:不详。 继母:端王嫡长女梁氏。 已知家庭成员:二娘、三娘、四娘各一名,弟弟两名、妹妹一名,表妹一名…… 性格:时而冰冷时而火爆,经常在冰块与爆竹之间毫无征兆地转换,有间歇性癫狂症发作…… “啊啊啊啊,sh。it!”紫苏一把丢掉手里的毛笔,把桌子上摊开的宣纸揉成一团。 “我怎么能嫁这样的人呢?我怎么能跟这样的人成亲呢?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死了,重新投胎,没准阎王爷会体谅我上下两辈子的苦处,赐我一个好人家!”紫苏想着,便一把跳起来,从柜子里的针线筐拿出了一把剪子。 百里紫苏,勇敢点,就用它,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她拿着剪子摆弄了两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尖碰了碰尖利的顶端。剪子顿时刺破了她柔嫩的手指,一滴晶莹的血珠顿时涌了出来。 “买疙瘩!”紫苏一把扔下剪子,跌坐在椅子上想了半晌,叹息道:“还是算了,好死不如赖活。” “唉……” 紫苏叹息着,趴在了桌子上。 这几天,她都快要疯了,有心退亲,但却退不成。无奈之下,紫苏又去找过薛绍白,但是因为上次薛绍白把紫苏的觐见铜牌给收走了之后,拒绝还她,所以守门的士兵十分势利眼地表示,没有觐见铜牌,闲人勿进! 紫苏恨得牙根痒痒,她也去过那条河边,然而薛绍白看样子是铁了心的不见自己,压根就没在河边出现过。 看样子,想找他,只有去往威远侯府了。不过,紫苏可没那么蠢,会跑到威远侯府上去找虐。所以她急得像是一个热锅上的蚂蚁,也没有半分的办法。 “大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说话的,是丁嬷嬷,自从紫苏定亲以后,丁嬷嬷似乎就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也不再管紫苏了。而且她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紫苏都不知道她一天都在干什么。不过,像紫苏这种压根就不怎么对下人们上心的主子,也不会去管丁嬷嬷的闲事,反正她们都是百里文英请来的,干什么都随她去好了。 丁嬷嬷将一碗参汤端给紫苏,见紫苏把一团纸扔在地上,不免好奇地拿起来,正要去看,却被紫苏一把夺了过来。 “这是我随便写的,垃圾,垃圾。扔掉好了。”紫苏一边说,一边将那张纸扯了个粉碎。 神神秘秘的。 丁嬷嬷瞧着紫苏的模样,不禁暗自撇了撇嘴巴。尽管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张四十岁的脸上,看起来非常的诡异,但好在紫苏的注意力只在那张宣纸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 “我娘和锦鳞他们都睡了吗?”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紫苏急忙转移话题。 “都睡了,今儿医生教大少爷今天和表少爷练了一套新的拳法,累得两个人很就睡着了。夫人今日替大小姐筹办嫁妆也费了不少心神,睡得很早。” 嫁妆。 唉。 紫苏闻听这两个字,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便再一次沉重了起来,她胡乱点了点头,正要端起参汤去喝,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喧闹之声。 紧接着,便看到可乐急匆匆奔到了书房外面,朝着房里的紫苏大声地喊:“大小姐,不好了!外面起了骚动,说是京城出事了!” 京城出事了? 紫苏的神色一凛,立刻冲向书房门口,将门打开了。 “怎么回事?京城出了什么事?”紫苏惊声问。 就在这个时候,红牛、美年达带着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过来,神色慌乱地道:“大小姐,府里来人了!” 府里? 是百里府上? 紫苏转头看向来人,但见那人正是百里府上的大管家福叔。 此时的福叔浑身是血,身上已然有多处受伤,他这会子已然连站都站不稳,被美年达扶着,气喘吁吁地道:“大、大小姐,京城出事了,太子反了!” 太子反了! 紫苏的脑袋“嗡”地一声响,整个人都懵了。 太子怎么会反? 等等,等等! 作为一个现代人,紫苏用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错,没错,太子反了,太子反了的意思就是太子造反。造反等于…… 紫苏的眼睛立刻盯在了福叔的身上。 血。 没错,血。 谋反意味着杀戮,意味着所有京城的高官们都要面临着一个重大的灾难:清除异己! “那府上的情况怎么样?”紫苏一把捉住福叔的手臂,紧声问道。 “一片混乱,”福叔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老泪更是簇簇地往下落,“老爷今日原是在朝房值班,府里上下都照往常一样睡了。谁料想突然就涌进了一批官兵,破门而入,见人就砍,府里上下,已然死了好几十口!一点征兆都没有,一点征兆都没有哇!” “怎么会这样……”紫苏震惊地说道,“那刘姨娘呢?紫云呢?锦晖呢?” 紫云和锦晖,乃是刘氏所生的庶女和庶子。紫云比紫苏小两岁,而锦晖也不过比锦鳞小一岁而已。刘氏这女人固然可恨,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呀! “全都跑散了!我们本是趁乱混出了城门,想要一起往祖宅这里逃离的,谁想被一队官兵冲散了,老奴有心想要去找刘姨娘,却没想到被官兵砍伤。因为怕没人给大小姐和夫人报信,所以这才一路上撑到现在……”福叔流着泪哭着摇头,继而颤声对紫苏道,“大小姐还是快做准备,那些叛军是绝对不会对大小姐和大少爷手软的,他们迟早会追来这里的!” 福叔的话,顿时提醒了紫苏。 是了,所谓斩草必要除根。紫苏乃是百里家的嫡长女,锦鳞更是嫡子。 他们必然会在第一时间追到这里的! 紫苏立刻转过头,对丁嬷嬷和赶过来的翠兰道:“你们立刻去通知姑姑和二叔、三叔他们,让他们带上重要的软钿,即刻就走。” 说罢,她命令可乐等人道:“汤力,你速速前往李府,告诉李松明京城出了事,让他们赶紧快逃!可乐,你们立刻备好马车,把府里的人全都叫起来,让他们穿上下人的衣裳,我们马上走!” “可是大小姐,我们要去哪儿呢?”翠兰这会子已然被吓傻了,竟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紫苏略略地迟疑了半分,立刻道:“去坝上!快!” 第303章 斩草除根 百里祖宅灯火通明。 只消半盏茶的工夫,所有人都起来了,众人全部都聚集在百里祖宅的院子里,每个人都惊魂未定,他们全都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拿着的,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包裹。 紫苏看着所有的家人,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在灾难降临的时候,大家都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即便是有难,也会一同经历,只要最重要的那个人在身边。 “把大家都叫起来,是为了告诉大家,京城出了变故,太子反了。”紫苏对众人道。 紫苏的话教众人无不惊叫出声,紫苏望着众人,继续道:“想必大家都明白,我父亲大人在朝中位高权重,朝廷如果出了这么大的事,必定要殃及重臣。已经有官兵跑到府上去抓人了,他们必定会找到这里来。所以祖宅是绝对不安全的,现在我们要尽快离开府坻,前往坝上。大家不要拿重的东西,钱财是身外之物,保命要紧!” 说罢,紫苏转头对七叔道:“七叔,你和医生着夫人、姑姑奶奶和大少爷、表少爷。即刻出发。” 七叔面色凝重地点头。紫苏又对百里武尚道:“二叔,你护着二叔公、三叔公和三叔一家。你们马上走!” 百里武尚点头,紫苏对百里朱炎道:“堂兄,有劳你带着下人们先行,他们虽是奴仆,却也是我百里府上的人,我们百里家虽然遭了难,但绝不能殃及无辜。” “好!”百里朱炎闻听紫苏这般说,竟是有说不出的欣慰,当即点头。 “紫苏,那你呢?”肖氏问。 紫苏望向肖氏,道:“我要回京城。” “什么?!”肖氏立刻惊慌起来,她上前一步捉住紫苏的手,惊声道,“绝对不可!紫苏,京城现在必然是十分的混乱,你绝对不能回去!更何况此时此刻京城的大门必定早就封锁了,你是断然进不去的!” “娘!”紫苏捉着肖氏的手,紧声道:“你没听福叔说吗?他和刘氏他们,是在出了城门之后跑散的,所以只要顺着原路往回跑,就有可能会找到他们。” “不,不行,紫苏,那太危险了!”肖氏说着,紧紧地捉住了紫苏的手,连声道,“你是娘最宝贝的孩子,我绝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那紫云和锦晖呢?”紫苏问道,“他们难道不是孩子吗?” 肖氏怔住了,她惊讶地看着紫苏,像是被紫苏的话惊得呆了。 “娘,紫云和锦晖虽然是庶子和庶女,可一样是我百里家的人,是我的弟弟和妹妹啊!我怎么能把他们扔在那里,自己逃生?”紫苏坚定地道,“我是百里家的嫡长女,绝不能独自逃生。” “紫苏……”肖氏望着紫苏,仿佛只在一瞬间,她的女儿便长大了。 眼泪渐渐地蒙上了她的眼睛,她的嘴唇颤抖,许久,只能说出一个“好”字。 “娘,我要跟你一起去!”锦鳞扑上来拉住紫苏的手道:“我也要去,我不能让你自己回去!” “百里锦鳞!”紫苏又气又急,自是提高了音量吼道,“不许胡闹!” “姐……”锦鳞看着紫苏,眼圈一红,便要落下泪来。 看着锦鳞委屈的样子,紫苏不禁心下一软,她弯下身来,双手捧住锦鳞的脸,语重心长地说道:“锦鳞,你给我记住,你是百里家的嫡子,百里家的兴亡、百里家族所有成员的性命都在你的肩上。百里锦鳞,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锦鳞望着紫苏,自从他来到祖宅之后,姐姐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哭泣,不再迷茫,也不再悲观。她像是一株盛开的向阳花,永远洋溢着阳光般的希望与热情,就连懦弱爱哭的锦鳞都被她的乐观所感染,变得越来越不一样。 然而此时此刻,姐姐看着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信任,那样坚定,这份厚重的信任让锦鳞的心里涌起一股子难言的感动。他的里闪过一抹泪光,却最终还是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了下去。 “姐,你放心吧,我都听你的!”锦鳞坚定地对紫苏道。 “好,”紫苏欣慰地笑了,“好好照顾娘。” 锦鳞重重地点头。 正在这时,可乐匆匆奔进来,惊惶失措地道:“大小姐,我方才在城外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有一片火光照着锦城奔过来了!看样子好像是火把,好多好多的火把!” 这么快! 紫苏的脸色大变,立刻站起身来,扬声对众人道:“大家即刻动身,快!” 其实不用紫苏说,众人也知道现在是必须动身的时候了。他们立刻奔上马车,没有时间告别,没有时间相互叮嘱。肖氏不舍地看着紫苏,锦鳞、百里文秀、钱逸轩和百里林霜,所有人全部都朝着紫苏深深地看了一眼。 “务必小心。”七叔来到紫苏的身边,将一把匕首悄然递给了紫苏。 紫苏接过匕首,见那匕首大约有半截手臂那么长,匕首的鞘乃是乌金质地,上面有雕刻着的隐隐的龙纹。 龙纹! 紫苏的心里一紧,她抬起头来看向了七叔。 其实她早就知道七叔肯定不是个普通的角色,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是使用到龙形饰品的等级。想到这,紫苏看着七叔的脸色便少不了有几分紧张。 时间虽紧,紫苏的表情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七叔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用最低的声音和最快的速度道:“如你所知,我不能出面保护你,但是,丁嬷嬷可以,她会保护你周全。” 丁嬷嬷? 紫苏的心微微一动,难道把丁嬷嬷派到自己身边的人,不是百里文英,而是七叔吗? “大小姐,时间紧迫,我们快走。”丁嬷嬷一把捉住紫苏的手臂,将她拖向坐骑。 时间紧迫,是的,时间紧迫。 紫苏匆匆地看了七叔一眼,见七叔望着自己时的神色虽有担忧,却也也有着暴风雨来时之时处变不惊的泰然。 是了,他必然是历经过风雨的人,也一定……有着充满了悲伤与痛苦的过往罢? “紫苏,你一定要小心!”肖氏的呼喊,是紫苏策马奔出后门时最后听到的声音和呼唤。 她转回头,朝着众人大声喊道:“来日,在坝上相见!都要平安!” 都要平安,一定要平安啊! 我的……亲人们…… 第304章 乱军之中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蠢妞,竟然总是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出头。” 丁嬷嬷骑在马上,对紫苏嗤之以鼻。 紫苏匆匆地看了丁嬷嬷一眼,终是扬了扬唇角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什么?”丁嬷嬷怔住了,她莫名其妙地看着紫苏,道,“谢什么?” 紫苏的唇边噙着笑意,道:“谢谢你一直照顾我,谢谢你一直保护我,也谢谢你明知道我这么傻这么蠢,还愿意陪在我的身边,跟我一起做这件蠢事。” 丁嬷嬷怔住了,她怔怔地瞧着紫苏,半晌,方冷哼一声:“真是愚蠢到家!” 由于担心被人发现,所以丁嬷嬷和紫苏并不敢走大路,而是从林间的小路奔往京城。这条路十分的幽暗偏僻,她们又不敢提灯笼,所以走得极为辛苦。 突然,丁嬷嬷勒住了缰绳,她猛地转过头对紫苏道:“快!下马!” 紫苏一惊,立刻从马上跃下,被丁嬷嬷拉着,直冲进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中。 丁嬷嬷的马,不是百里家的马,而是她自己的马。马身通体漆黑,十分的精装好看。而阿俊也是素来就通晓主人心意的好马,早已然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紧张和压抑,自是一声都不吭地,跟在黑马的身后,钻到远处树林里吃草去了。 作为阿俊的主人,紫苏表示很欣慰。然而这会子的她可就没那么好过了,她蹲在灌木丛中,被灌木的枝要扎得生疼,有心想要挪挪地方,却被丁嬷嬷一巴掌拍在肩膀上,疼得她直咧嘴。 “嘘!” 紫苏刚想说些什么,丁嬷嬷却示意她噤声。 就在这个时候,紫苏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响响了起来。那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中间还夹杂着大声的喊嚷。 是叛军! 紫苏顿时瞪大了眼睛,双手也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 远远地,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大嗓门:“确定人都在锦城吗?” 另一个男人大声地回答他:“必定在锦城,早就听说正妻带着嫡子嫡女一起去了!这个百里文英还真是条老狐狸,早就嗅到风声不对,提前把嫡子嫡女都安置到京城之外了!” 什!么! 紫苏怔住了。 他们在说什么? 百里文英早就嗅出风声不对,所以才让肖氏带着自己和锦鳞前往锦城去的吗? 啊……是了,是了! 为什么紫苏那么强烈地要求百里文英,想锦鳞去刘满福宅子那边的书堂读书,百里文英死活就是不同意。还说什么“锦鳞绝对不能留在京城”这样的话……现在想想,原因原来在这里! 此时此刻,紫苏整个人都像木头一样怔在了那里,一动也不能动了。 原来……所有的一切,不是因为宠妻灭妾,而是因为保护,因为爱啊…… 紫苏的眼圈红了,泪水慢慢地溢上了她的眼睛。 丁嬷嬷显然也听到了那些叛军所说的话,她自是一言不发,用一双清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紫苏。 直到那些人走远,丁嬷嬷方才对紫苏道:“大小姐,百里大人一片苦心,你应该早些理解他才是。” “是啊,我早该理解他才是,为什么直到别人说了,我才会意识到呢?”说着,紫苏的眼泪便掉下来了。她急忙伸手抹下去,又强颜欢笑地道:“我也许确实像你说的,是个蠢妞。” 丁嬷嬷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她瞧了瞧紫苏,终是叹息了一声,道:“蠢妞,你真的想好了要往京城走吗?这会子的京城必然乱成一团,恐怕就连京城外也不会太平。你现在是个什么打算?” “那些逆军的目的无非是一些王侯将相的府坻和家人吗,他们应该是不会骚扰百姓的吧?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打扮成老百姓的模样了吗,他们认不出我们,只要找到刘氏就可以了!”紫苏自信满满地道。 “天真。”丁嬷嬷对紫苏的想法报以一声冷笑:“你以为最危险的是叛军吗?告诉你,叛军的目标如今只有两个:第一,皇宫;第二,异己。他们的目的是皇位,这些老百姓对他们一点用处都没有。但是他们不会骚扰百姓,有人会。跟目标明确的叛军相比,趁火打劫的流寇对百姓的危害最大,也最为恐怖。” 紫苏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是的,没错,京城一乱,流寇必定四起,他们会趁乱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有些人还会趁此混乱杀掉自己的仇敌,反正现在皇宫都已经乱了,谁还在乎百姓的死活? 但是如果这么说的话…… “丁嬷嬷,我们要加快速度,快走!”说罢,紫苏站起身来,捉住丁嬷嬷的手腕便向前跑去。 “如果京城现在已经乱成一团的话,那刘氏和紫云他们就更加危险了!” 紫苏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她还没有来得及见识京城的纷乱,就已然被城外的一片混乱给阻挡住了脚步。 满目狼藉。 这是紫苏唯一能够找到的形容词。在城门外就已然有大批的难民往外跑,他们的身上都带着伤,扶老携幼,惊惶失措。他们谁也顾不上看谁一眼,只是顾着逃命。老人在哭,孩子在喊,还有落跑的鸡鸭牲畜,一切的一切,全都乱了套。 所有人都在往城外跑,只有紫苏拉着丁嬷嬷在往城内跑。 越接近京城,就越是混乱,紫苏甚至可以看到不远处有倒在地上的尸体。 那些尸体有的受了箭伤,有的身中数刀,还有的连尸体都是残缺的。 好可怕…… 紫苏的心里狠狠地揪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身着铠甲的士兵突然从城门里冲了出来。 紫苏的心里便是一紧,她迅速地看向丁嬷嬷。丁嬷嬷的脸色也十分凝重,她朝着紫苏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立刻混进了一群百姓之中。 一个武官打扮的人高声叫道:“所有人都给我听着,奉太子之命,所有人速速跪下,一个都不准跑。否则,杀无赦!” 神马! 紫苏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第305章 恩将仇报(上) 紫苏和丁嬷嬷此时只有共同的一个心情:按兵不动。 然而那些百姓亲眼目睹了无数的死亡,先前又被流寇打劫了好几次,哪里还敢停留? 他们错误地认为只要跑离了京城,就可以获得一线生机,所以尽管那些武官在大声地喊,还是有百姓拼了命地往不远处的树林跑去。 “贱民!我让你跑!” 一个士兵冲过去,扬起手中的刀便砍。几乎只在眨眼之间,那想要逃走的几个百姓全部都身中数刀,直接倒在了血泊之中。 紫苏惊呆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目睹死亡,但却是她第一次目睹这么大规模的死亡。而且杀人的竟然是身着铠甲的士兵。 手持武器的士兵,就这样对待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吗? 一股怒气直冲向紫苏的心,她愤怒至极,攥起拳头便要冲上去,却被丁嬷嬷一把拉住了。 “你疯了吗?”丁嬷嬷冷声喝斥道,“你现在冲出去,难道是想要暴露身份吗?如果她们捉住你一个,就会顺着你捉住百里家所有的人。就算不想想夫人和锦鳞,想想这些百姓,如果你现在反抗,这些百姓会怎样?” 紫苏顿住了身形,丁嬷嬷说得没错,在乌老板船上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是的,就算她现在冲出去,跟这些百姓一起反抗,他们能反抗得过这些手持武器的士兵吗?更何况,她还有整整一个家族的人要保护,还有刘氏和紫云他们要寻找。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低下头,不愿再看那血腥的一幕。 先前乱成一团的百姓们不再乱了,他们全部站在那里,惊慌而又害怕地看着这些士兵,不敢再发一言。 人群不乱了,目标也就更加清晰,在这个时候,紫苏突然发现在一个巨大的木车旁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紫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样子。 那人正是刘氏! 在刘氏身边的木车底下躺着的,正是紫云和锦晖。 找到他们了! 紫苏欣喜地想着,朝着丁嬷嬷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悄悄地奔向了刘氏。 刘氏此时已然全身都哆嗦了,为了怕别人认出她来,她不仅换上了下人的衣裳,还在自己的脸上抹了几块黑灰。就连紫云和锦晖的脸上都被抹得一片漆黑,看不清容貌。 她先前与福叔一起奔向祖宅,没想到却在出城的时候被冲散了。她不识得前往祖宅的路,为了保命,只好跟这些百姓混在一起往外逃,谁想刚逃到京城外,就被士兵们截住了。 虽然刘氏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她却也很清楚,自己是断然不能被那些人抓住的,否则必定是死路一条。 她原本就害怕,方才看到这些士兵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那些老百姓给杀了,更是吓得全身都直哆嗦。她立刻让紫云和锦晖躲在木车底下,然后整个人都几乎是瘫软了一般地坐在地上,用力地低着头,生恐被人认出来。 而就在她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的时候,一个人猛地拍了她一下。 刘氏吓得差点就大叫出声,而那个人却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刘氏又惊又怕,她惊恐地看向来人,却赫然发现来的人,是百里紫苏。 见刘氏认出了自己,紫苏方才轻轻地松开了手。 “紫苏?”刘氏轻叫出声,“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找你和紫云他们。”紫苏悄声说道,“福叔说你们走散了,所以我来找你们。” “你来……找我们?”刘氏怔怔地、难以置信地瞧着紫苏,仿佛根本就不相信这种话是从紫苏的口中说出来的一般。 而紫云和锦晖则看着紫苏,眼神里既有震惊,又有感动。 “夫人他们呢?”刘氏问。 “他们在安全的地方,我们先静观其变,然后找机会去跟夫人一起汇合。”紫苏说着,抬眼望向了士兵所在的方向。 刘氏看着紫苏,目光由先前惊讶慢慢地变成了阴冷。 一抹冷笑出现在刘氏的唇角,她慢慢地走近紫苏,然后突然一把捉住紫苏的手,大声地叫道:“快来人啊!百里文英的嫡长女百里紫苏在这里!” 什!么! 紫苏的脑袋“嗡”地一声响,有如一记晴天霹雳直接炸响在紫苏的脑袋上方,让她猝不及防,更让她震惊不已。 不止是紫苏,就连紫云和锦晖都被惊得呆了。他们从藏身的木车底下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浑身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 在不远处的丁嬷嬷看到这一幕,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那些士兵全部看向这边,丁嬷嬷真想一记飞镖丢过去,直接就把刘氏给做了。 “刘氏,你疯了吗?你这是干什么?”紫苏冷声问着,用力地想要从刘氏的钳制里挣扎出来。 “我是疯了,我要被你们百里家逼疯了。”刘氏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意,她瞧着紫苏,压低着声音道,“我伺候你爹十几年了,对他一心一意,恨不能把我娘家的钱全都贴到你们穷得掉底的百里家。可是你们竟是这样对我吗?把你们嫡亲的儿女全部安置好了,只留我们母子三个在百里府上等死。你们真当我是个傻子,可以这般愚弄?” 紫苏又气又恨,她自是怒道:“你把我出卖给这些人,你就能活命吗?别忘了,紫云和锦晖都是百里家的人,若是被士兵发现了,你们的安全同样不能保证!” 刘氏阴险一笑:“那可不一定。百里紫苏,我最了解的就是你,你跟你娘一样,太蠢,太善良,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出卖紫云的锦晖的,呵呵……” “刘氏!你好卑鄙!”紫苏气得真想一巴掌掴在刘氏的脸上。亏她惦记着他们母子三人的生死,不顾危险地跑到这里来救他们,但她却在出卖自己的时候这么理所当然! 紫苏有心想要去点刘氏的穴位,却已然迟了。一队士兵早已然冲到紫苏的近前,其中两个士兵冲上去,将手中的大刀横在了紫苏和刘氏的脖子上。 第306章 恩将仇报(下) 眼看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刘氏吓得脸色大变,全身都开始瑟瑟地发起抖来。 而紫苏则冷冷地瞪着刘氏,对她的这般怂样不屑一顾。 “你说,她是百里文英的嫡长女,百里紫苏?”那为首的武官瞧了瞧刘氏,又转头看向紫苏。 一个士兵立刻走上前来,用他手上的火把照亮了紫苏的脸。 但见紫苏穿着青布粗纹对襟小袄,配一条紫色扎染布裙,用紫色头巾包头,完全是一副平民女子的打扮。然而就一个平民女子来说,她的长相却太过出挑,气质太过出众。而且大刀架在脖子上,还能这般冷静,毫不害怕,也根本就不是个平民能有的稳重。恐怕就是个傻子,也会看出她跟普通人的不一样,更何况是这种在官场混迹多年的兵油子。这武官只要一打眼,就明白了刘氏所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没错,她真的是百里紫苏,我可以作证!”刘氏点头有如捣蒜。 闻听刘氏这样说,那武官咧开嘴,乐了。 “你凭什么说她是百里紫苏?你怎么认识的她?” 刘氏怔了一怔,随即道:“我就在离百里府不远的街上卖豆腐,所以我就认得她。” “哦?”武官眯起眼睛,看向紫苏,问道,“她说得,可是真的?” 紫苏定定地看着刘氏,她的目光凛冽而清澈,看得刘氏禁不住一阵的毛骨悚然。她步步后退,不敢再去面对紫苏的目光。 紫苏轻轻地扬了扬唇,道:“当然不是真的。” 刘氏浑身一震,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无比,自是惊恐地看着紫苏。 紫苏也在看着刘氏,她的唇角微扬,朱唇轻启,一字一句地道:“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卖豆腐的,百里这条街上,压根就没有卖豆腐的。” 刘氏的身子开始发起抖来,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从她的额头上滴下来,每一滴都像是带走了她的体温,让她冷得快要虚脱。 武官的眼睛也眯了起来,他的眼珠子转向了刘氏。长官的脸色直接影响到举刀士兵的力道,那个举刀横在刘氏脖子上的士兵立刻将刀紧了一紧。刀锋的锐利让刘氏愈发害怕,自是快要站不稳了。 紫云和锦晖此刻亦是已然害怕到了极点,他们惊恐地看着刘氏,好害怕下一秒就会看到自己的娘亲人头落地。 “娘……”锦晖刚要叫,便被紫云一把捂住了嘴巴。 “不要出声,锦晖,别出声。”紫云的眼泪簇簇地往下掉,她的年龄虽然不算大,但却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很明白如果现在锦晖出声,那么他们的性命就全都完了。 锦晖被捂着嘴巴,眼泪却流个不停。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大姐来救他们,娘却要把大姐交给这些士兵。要知道这些士兵全都是杀人的啊!百里府上那些人,全都是被这些士兵杀死的。娘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紫苏的目光,掠过刘氏,望向了紫云和锦晖。 紫苏的目光让刘氏感觉到了害怕,她顿时为自己愚蠢的想法感觉到了后悔。是的,她凭什么就能认定紫苏不会把紫云和锦晖招出去?是了,是了,自己怎么就忘了呢?这段时日,她百里紫苏是怎么对待自己的!自己在她的手上,哪里讨到过什么便宜?哪一次不是被她整得要死要活的?况且,她自己都已经是要死的人,怎么就没有可能拉上一个垫背的呢? 完了,完了,我的孩子们要被百里紫苏给害了! 意识到紫苏的目光正在投向他们,紫云和锦晖也抬起眼来看向紫苏,她们目光里充满了的恐惧和乞求,紫苏看着他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不过是被我们百里家逐出家门的下人,因为一直记恨着本小姐,所以在这里报复我而已。” 紫苏的话,让刘氏不禁感觉到了震惊。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紫苏,目光里除了惊骇,便是难以置信。 紫云和锦晖也都诧异地看着紫苏,紫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一次地涌了上来,锦晖更是一脸的震撼神色。 而紫苏,却并没有再去看任何人,她的眼睛只看着那个武官。 “这么说,你果真是百里紫苏。”武官嘿嘿地笑了,扬手便对那些士兵道:“把她给我抓起来!” 那些士兵闻听,顿时抛开刘氏,将紫苏团团围住了。 紫苏瞧了瞧这些围住自己的士兵,不禁笑了:“我不过是个弱女子,你们用这么多人明刀明枪地围着我,至于吗?” “如果就你一个,必定不至于。但是你们百里家上下几十口,绝对不可能单单只有你一个人。说,其他人呢?百里夫人,尤其是嫡长子百里锦鳞在哪?” 武官的眼睛变得嗜血而阴狠,他恶狠狠地瞪着紫苏,像是一头嗅到了血腥气息的野兽。 紫苏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原来刘氏的险恶用心在这里! 她不仅仅是想要除了自己,而且还想要除了肖氏和锦鳞!这样一来,她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百里夫人”。 好毒的一条计策,好聪明的一步棋! 紫苏不禁笑了。 罢了,我百里紫苏自诩聪明一世,没想到自从重生到古代以来,处处都是要遭人算计的角色。每一次都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是对的,可是每一次的选择都是错的。 好傻,好蠢。 算了,就这样吧,上辈子自以为是地活了一辈子,这辈子又如是。但愿,我下辈子能活得聪明点,不要总是被人骗被人利用。 紫苏想着,她的手慢慢地摸向了自己的袖子。就在她的袖子里,放着七叔送给她的匕首。 只要轻轻地来这么一下,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包括这窝囊愚蠢的一生,包括那即将成为薛绍白傀儡新娘的未来,都会结束呢。 紫苏的手,越来越接近自己的袖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怒叱,紧接着,便响起了一阵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第307章 送你进官窑! 紫苏意外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却发现那人正是丁嬷嬷。 此时的丁嬷嬷手持一把长剑立在自己的身前,眉目之间尽是肃杀之气。 “大小姐,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丁嬷嬷说着,一把捉住紫苏的手臂用力将她甩到一边,然后整个人飞身上前,冲向了那些士兵。 丁嬷嬷甩开紫苏的力道用得十分的巧妙,紫苏被她甩到路边的一个干草车上,然后翻身滚了下来。 干草的碎枝沾在紫苏的头发上和身上,让她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她抬起头,看到丁嬷嬷跟那些士兵战在一处。那些士兵的目标只是紫苏,分明是想要摆脱丁嬷嬷,而抓住紫苏。然而丁嬷嬷哪里能让他们得逞?她的身形虽然纤瘦,但出手却凌厉。竟将那些士兵逼得步步后退,全无还击之力。 “走啊!”丁嬷嬷一边与士兵交战,一边转头厉喝。 紫苏这才回过神来,她立刻跳起来,奔向不远处的树林。 通往那片树林的路上倒着数十名百姓的尸体,那是先前由这些士兵斩杀的百姓。紫苏就这样在被鲜血染红的道路上奔跑,在她的身后,是士兵们的怒喊,和丁嬷嬷的厉斥,还有兵器相撞的声音。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丁嬷嬷一边打,一边对那些已然被吓得傻在那里的百姓吼。 百姓们恍然大悟,立刻跳起来,直朝着树林奔去。 其实倒并不怪所有人都有同样的一个思维模式,而是只要进了那个树林,大家就有足够的藏身空间,和逃生的地方。因为树林里地势复杂,山坡、树丛和野草更是众多,只要进了那里面,就算是士兵们人数再多,想要全部把人都抓住也是相当的费力。 “想得倒是美。”一直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这一切的武官冷笑着,他拿起背后背着的箭囊,搭弓射箭,竟是一连射死了数名百姓。 刘氏眼见这会子阵势大乱,也顾不得一切,冲到木车边上,便把紫云和锦晖叫出来,护着他们趁乱混进了人群之中逃生。 紫苏在飞快地跑着,然而她再快,也没有快得过那些骑马的士兵。他们早已然冲至紫苏的近前,将紫苏团团围住了。 丁嬷嬷眼见紫苏被围住,不禁开始焦急起来,然而她正欲冲过去解救紫苏之时,却发现自己根本走不掉了。 已然有大批的士兵从城内涌了出来,他们无一不是手持利刃,目露凶光。他们手里的武器,全部对准了丁嬷嬷。 “这是怎么回事?”丁嬷嬷的心下便是一紧。如果说他们只想要抓人,也用不着这么大的阵势,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其他的蹊跷?抑或是…… 丁嬷嬷无法再想象下去,她慢慢地后退,将长剑紧紧地护在身前。如果凭她的能力,杀出重围不是问题。可是她的目的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保护紫苏。保护那个蠢妞,这是她最敬重的王交给她的重任。她是绝对不会辜负他的信任的,从前是,现在也是。 于是丁嬷嬷咬紧牙关,再次冲向了紫苏。 紫苏现在的处境堪忧,那武官已然骑着马,步步逼近了紫苏。 “百里紫苏,你的身边竟然带着武功如此高强的人,着实不简单。”武官瞄了一眼丁嬷嬷,然后冷笑道,“罪臣之女,何必弄出这么多花样,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罪臣之女?”紫苏嗤笑,“我爹乃是大商的朝廷重臣,素来忠心耿耿,何来罪臣之说?有罪的,是你们这些拿着朝廷的奉禄,享受着百姓的赋税,却还谋反弄得生灵涂炭,让百姓遭受痛苦的人!你们,这些为了欲望和野心而谋反的人,才是真正的罪臣!” “住口!”武官气得大吼,他扬起鞭子,狠狠抽向紫苏。 这一鞭来势汹汹,正抽打在紫苏的身上,凌厉无比,让她整个人都跌倒在地上。一道血印顿时出现在左臂上,直延伸到肩膀,鲜血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裳。 那些士兵也都涌上来,一把拎起紫苏,将她带到武官的面前。 “百里紫苏,我问你,你们百里家的其他人呢?”武官低下头,用他阴狠的目光瞪着她,问。 紫苏冷笑一声,扭过脸,干脆不去看他。 “不说?”武官笑了,他扬起鞭子,狠狠就是一鞭。 这一下正打在紫苏的右臂,鲜血,再一次浸染了她的右臂。 很痛。 痛彻心扉。 紫苏的身体由于疼痛在瑟瑟发抖,然而她心底的怒火却支撑着她。她略略地后退半步,然后抬眼,冷冷地看着武官。 “你这个小贱人!”武官顿时火冒三丈,他跳下马,冲至紫苏的近前。他一把扼住紫苏的脖子,将他阴狠的大脸凑近紫苏,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你不张口,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告诉你,百里紫苏,我有得是办法撬开你这张嘴。鞭笞杖刑都不用,只消把你往官窑一送……那些从来都碰过大家闺秀的士兵们,恐怕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一尝中书侍郎嫡女的味道……” 说着,他伸出手,摸向了紫苏的腰带。 紫苏垂下了眼帘,看着他的脏手一点点地接近自己,接近的腰带,然后作势便要解开它。 “呵……”紫苏轻笑出声,几乎只在眨眼的工夫,紫苏便伸出手臂,在这武官的身上点了一下。 那只肮脏的手最终还是没能碰到紫苏,相反,紫苏倒是先碰了他。 她从袖中拿出匕首,横在了武官的脖子上,然后整个人跃向他的身后,厉声对那些士官喝道:“都给我住手!” 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呆了,他们纷纷杵在那里,半晌,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丁嬷嬷!”紫苏大声地呼唤着,此时的丁嬷嬷身上已然多处受伤,她闻听紫苏的呼唤,便立刻纵身跃到紫苏的身边,气喘吁吁地道:“你这蠢妞,好样的。” “我是你的主子!”紫苏瞪了丁嬷嬷一眼,又转头对众人道:“如果不想你们长官翘辫子,就给我站在那别动!” 第308章 别碰我女儿! “都给我退后!退后!”紫苏朝着那些士官大声地嚷。 说罢,紫苏拉着那武官就向后退。 “嘿嘿,你以为我会那么蠢,被你点了穴位吗?”武官突然哈哈大笑,反手便一掌拍在紫苏的身上。 紫苏一惊,她哪里受得住练武之人的一撑?当即便整个人向后跌出数步。幸好那武官只为脱身,并没有下狠手,丁嬷嬷及时将紫苏扶住,才不至于两个人一起跌倒。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小贱人,我要你好看!”武官说着,拔出腰刀,便朝着紫苏砍了过去。 他的动作极快,快到紫苏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大刀劈下来。 刀锋呼啸,寒光凛凛,紫苏望着那大刀的临近,脑子在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 “小心!”丁嬷嬷叫着,一把推开紫苏,然后举剑去挡。然而她的动作到底迟了一步,那大刀虽然被架开,没有重伤到丁嬷嬷,却在她的身侧滑过去的刹那,伤了她的脸侧。 紫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丁嬷嬷面皮被削去一半,紧接着,她的脸竟然就这么整整齐齐地掉了下来。 “丁嬷嬷!”紫苏的心顷刻间沉到了谷底,她一跃而起,便朝着丁嬷嬷冲了过来。 这事,要换成一般的女孩子,恐怕早就吓得当场晕过去了。但是紫苏是谁?她可是在医科大学亲手解剖尸体,看着被福尔马林浸泡的人体器官吃饭而面不改色的牛掰小强人!对这种流血掉胳膊掉腿的事情,她根本就不害怕。 然而当她奔到丁嬷嬷近前的时候,却赫然发现,丁嬷嬷不仅没有像恐怖片里所演的,满脸鲜血,只露出骨头和肉,反而露出了一张光洁细腻而又年轻漂亮的脸。 哪呢? 紫苏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先进武器?难道这是古代的新一代换脸术抗衰老新手法,来自星星的超级整容术咩? “你傻怔在那里干嘛,还不赶紧逃!”丁嬷嬷气得一巴掌拍飞了紫苏,然后只身冲向了武官。 紫苏被拍飞出好远,这才意识到丁嬷嬷并非是在练换脸术,而是她根本就是戴着人皮面具! 我勒个去的,是易容术! 紫苏一个激灵,既然丁嬷嬷是七叔派来的,丁嬷嬷又会易容术,那么七叔他…… “快逃!你个蠢妞!”在丁嬷嬷的怒吼声中,紫苏瞬间回过神来,立刻奔向树林。 然而那些士兵却朝着紫苏追了过来,只在眨眼之间,骑马的士兵便追上了暴走的紫苏。 “给我杀!”武官咬牙切齿地吼。 士兵们得了令,立刻朝着紫苏举起了武器。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无处可逃了。 紫苏望着这些士兵,心,跌落到了谷底。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响,伴随着这声响的,还有一阵阵车轮的轱辘声。 紫苏抬头,赫然看到了一辆马车。 那正是百里家的马车! 驾驶马车的,正是医生,他扬起马鞭驱赶着马儿,飞快地朝着紫苏奔过来。 “医生!”紫苏的唇边绽出了笑容。 马车飞快地冲过来,医生扬起马鞭,将挡在车前的士兵们一个个击倒,马车在紫苏的身前迅速地回转,那情形堪比塞车的精彩飘移。 马车门被打开,肖氏探出身来,朝紫苏伸出了手:“紫苏,快上车!” “娘?”紫苏怔住了。 此时的肖氏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懦弱与迷糊,她的神色充满了坚毅和果敢,她的目光充满了关切与担忧。 “娘!”紫苏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好开心,她立刻冲上去捉住了肖氏的手,跨向马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裙子却勾到了马车辕上,让她从马车上掉了下去。 “啊!sh’it!”紫苏都快对自己感觉到无语了,她用力地爬起来,再次奔向马车。 “上车!快!”肖氏说着,将身子探出马车,伸手去拉紫苏。 武官被突然冲出来的医生和肖氏等人气得七窍生烟,他当然知道不能就这么放了紫苏跑路。于是他一狠心,突然猛地发力,挥舞大刀步步紧逼。丁嬷嬷先前与众多士兵打斗,已然身负重伤,体力越来越弱,被武官逼得步步后退。而武官就在这个时候,整个人跃起,朝着丁嬷嬷进行了一记重击。 丁嬷嬷虽然举剑相迎,但因为体力的不支,而被击得步步后退,张口,便吐出大口的鲜血。 趁着丁嬷嬷走神的工夫,武官抬起头看向了紫苏。 此时的紫苏已然上了马车,眼看马车门就要关闭,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那武官不禁狰狞一笑。 “想跑?没那么容易!”说罢,他拿起背上的弓箭,朝着紫苏射出了一箭。 那箭带着破空之势朝着紫苏袭来,紫苏感觉到了一股劲风在自己的背后袭来,还来不及回头,整个人便被肖氏扑倒在马车上。 “娘?”紫苏抬头,却赫然看到肖氏的背上插着一支箭,箭头已然没入肖氏的背部足有一寸之多,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肖氏的衣裳,甚至滴落到了紫苏的身上。 “娘!”紫苏惊叫出声,她立刻扶住了肖氏,眼泪,就这么毫无控制地泪了下来。 “娘没事,娘没事,啊,”肖氏哄着紫苏,又转头对医生道,“医生,快走!” 医生闻听,立刻扬起鞭子驱赶着马车掉头往回跑。而这个时候,丁嬷嬷也跃上了马车,两个人一左一右,努力地击倒士兵,杀出一条血路。 “娘,娘!”紫苏快速地为肖氏点穴位止血,然后扶着肖氏,心疼而又懊悔地道,“对不起,娘,都是我不好!” 眼泪簇簇地往下落,紫苏的视线都已经模糊了。 然而肖氏却只是笑着,伸手替紫苏擦着眼泪:“别哭啊,紫苏,娘没事的。娘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呢?孩子,你放心,娘是不会让别人碰你一下的……” 肖氏的话音还没落,便突然听到“轰”地一声响,整个马车都朝着一侧倒了下去。 第309章 薛绍白,救救我娘!【月票加更】 马车重重落地,紫苏和肖氏都被震得撞到了马车的木框上,肖氏张口便吐出了大口的鲜血,紫苏的头部也因为受创而鲜血流个不止。 “娘你没事吧?”紫苏顾不上自己的伤,立刻将肖氏扶了起来。 肖氏摇了摇头,还不待说话,马车的车门便被拽开,肖氏和紫苏都被粗鲁地扯了出去,丢在地上。 “大小姐!夫人!”此时的医生已然杀红了眼睛,眼见着紫苏和夫人都受了伤,他便更像是一只发狂的野兽,拼了命地斩杀那些士兵。 然而士兵却越涌越多,让他有心想要去救紫苏,却分身乏术。 丁嬷嬷的情况也比医生好不了多少,她身上受的伤原本就多,这会子又要拼命地支撑着自己打斗,体力已然渐渐不支了。 紫苏和肖氏,就这样被那武官和士兵们重新围住了。 “既然夫人和嫡长女都在,我就不客气了,说,百里锦鳞在哪?”武官狰笑着问。 肖氏冷静地看着武官,一字一句地道:“我是一个当娘的,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儿子的行踪透露给你?” 武官的眼中顿时涌起杀机,他冷哼一声,道:“你不告诉我,好,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女儿。若是告诉我,就留你女儿的一条命。是要儿子的命,还是要女儿的命,你自己选。” 说罢,他提起刀就冲向了紫苏。 “不要!”肖氏一声惊呼,扑上前就抱住了武官的腿。 “滚开!”武官扬腿便将肖氏踢到一边,然后一步步走向紫苏。 “我是不会让你伤了我娘的!”紫苏说着,抄起匕首便冲向了武官。 上辈子的紫苏,从来就没有做过这么冲动的事情,她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也从来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立场。然而现在,她却顾不得许多,她只知道,不能让肖氏受伤,不能让她的娘亲受伤! “你给我滚开!”紫苏大声地吼着,举匕首朝着武官刺去。 武官一个旋身便躲闪紫苏的攻击,然后扬手便一掌拍向紫苏。紫苏被击倒在地,武官抬腿便踩住了紫苏的背。然后,他缓缓地举起了大刀。 “不,不要,不要啊!”肖氏浑身是血,如今她已然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只好努力地朝着这边爬过来。 在她的身后,流下一道长长的血迹,像是一条路,一条通往女儿的路。 “娘!”紫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悲鸣。 紫苏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最后一样武器! 于是她奋力地挣扎着,扬手拔下发间的簪子,狠狠扎在武官的腿上,然后趁他惨叫之机,推翻他奔向肖氏。 “一群贱人!”武官恨恨地骂着,上扬一脚踢倒紫苏,然后扬起刀便要冲上去。 “住手!”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危在旦夕,肖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奋力站起,扑向了武官,她紧紧地箍住他的腰,大声地喊:“紫苏,快逃,快逃啊!” 紫苏怔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逃,还是应该冲上去救肖氏。她不愿意一个人逃生,更不愿意让肖氏看到她冒险。 她到底,应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武官扬起手,用刀柄重重击打着肖氏的背部,一下,两下,三下……肖氏紧紧地抱着他,直到口吐鲜血,直到再也抱住不住他,直到重重跌倒在地。 “娘!”紫苏痛哭失声。 紫苏从来就没有感觉到自己如此无能,如此懦弱,如此窝囊。 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人能救救肖氏,让她用什么交换都行。 哪怕是用肉体,哪怕是用灵魂,哪怕是让她就此堕入地狱! 只要,只要救救我娘啊! 一阵轰鸣声响,有如一阵惊雷般轰鸣着响起,由远及近。 紫苏在泪光中看到一队士兵在一个人的带领下自远处疾速而来。 他们举着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紫苏看见了那个人的脸,听见他蹄声如雷。她看到他的马迅疾如风,身后的士兵身着明亮铠甲,有如明光覆盖整片大地,不可胜数,他手中的九曲银蛇枪锋利无比,所向披靡。他如暴风般威猛,那些卑鄙的叛军在他面前颤抖不休。 “柿子……”紫苏流着泪,哽咽着呼唤着他。 那个人,正是薛绍白。 “是骁骑营!”武官惊声叫着,拿着刀的手便是一抖。 “绝不能让他们把人救下,太子有令,必斩百里一族!”说罢,他扬起刀便刺向了紫苏。 薛绍白一马当先,冲至紫苏近前,九曲银蛇枪迅速一挑,便将那武官整个人挑飞在地。 紫苏立刻奔到肖氏的面前,将肖氏抱在了怀里。肖氏流了很多血,这些血染在紫苏的手上,是那样粘,那样热,那样火红。身为医者的紫苏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她转头对薛绍白哭道:“救救我娘,薛绍白,我求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呜……” 薛绍白眼见紫苏哭得这般悲恸,心下大痛,他立刻跃下马,大步走上前来,将紫苏抱在了怀里。 “柿子,柿子,呜……”紫苏紧紧地抱着薛绍白,失声痛哭。 薛绍白此时的铠甲也沾满了血,别人的血。他像是一尊浴血的天神,仅在一夜之间,便率领骁骑营斩杀了近万名叛军,与平昌将军、定国公等人一并平定了叛军之乱。看到皇宫大局己定,他便立刻率领骁骑营前往锦城救援紫苏。 他杀了那么多的人,眼看着那么多的叛军在自己的枪下变成尸体,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却在这个小丫头的面前感觉到了心痛与心疼。 “你放心,百里夫人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百里紫苏,你娘不会有事的。” 他抱着她,斩钉截铁地说着。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紧紧地把她拥进自己的怀里,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与自己融为一体。 然而他不能,他的铠甲锋利无比,离得太近,只恐会伤到她。于是他只能这样轻轻地拥着她,用他的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每一个眼神都是那样轻,只怕稍重一点,就弄疼了她。 第310章 我会永远保护你(上) 骁骑营的将士们有如神兵天降,几乎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将那些叛军打向七零八落。而被薛绍白挑飞的武官,却手持大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恨恨地看着薛绍白,然后扬起大刀直朝着他砍了过来。 “柿子!”紫苏最先看到了举刀而来武官,不禁惊叫出声。 武官的眼睛里尽是恨意,五官扭曲得有如恶鬼。他很清楚,薛绍白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既然大势已去,便是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把薛绍白这个坏了大事的小人给宰了,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见了太子殿下,也算是有个交待。 说时迟那时快,武官已然举刀奔至薛绍白近前,眼看大刀就要落下,紫苏惊叫着起身,便要推开薛绍白。 然而薛绍白却紧紧地箍住了紫苏,他转过头,淡然地看向武官。他的目光冰冷,带着寒意,更带着杀意。 他不但没有让紫苏动,他自己也没有动,只是这样冷冷地看着那武官,看着那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大刀落向自己。 紫苏几乎要惊叫出声,而薛绍白却只是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在大刀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刹那,他突然旋身而起。紫苏几乎不知道薛绍白是怎么动的,只在她眨眼之间,薛绍白就已经闪到了武官的身后,然后提起九曲银蛇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武官的肩膀。 闪着寒光的枪头准确而又快速地刺入肩胛骨的缝隙,疼得那武官“嗷”地大叫出声,整个人硬生生地扑倒在地上,连动都动弹不得。 紫苏惊得呆了。 而薛绍白只是垂下眼帘,冷冷地地看着武官,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嘲讽和鄙夷,有如一尊天神睥睨着卑微的虫蟊。 “把他押下去。”薛绍白一声令下,立刻有将士上前,把这武官押解了下去。 紫苏抬起头看向薛绍白,火光投射在他的脸上,让那张俊面愈发棱角分明,俊逸英武。 “薛绍白,你真是个疯子。”紫苏喃喃地说着,只觉一阵晕眩,两眼一黑便晕倒过去。 薛绍白低下头看着紫苏,方才还冷峻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温情。 “傻丫头。”他说着,将紫苏抱了起来。 现场一片狼藉。薛绍白的八亲卫已然将肖氏扶至马车上,行向京城寻求郎中。其他的百姓们被方才的交战唬得浑身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骁骑营的将士们将活着的叛军押解,薛绍白环视四周,扬声对那些百姓道:“叛乱已平,诸位不必惊慌,自可回到家中静待官府发放的抚恤,皇上,不会让百姓白白受苦,必定会严惩叛军,给诸位失去的亲人一个交待。” 说罢,他纵身跃上马,疾驰向京城。 *** 痛。 好痛。 一阵阵的疼痛是紫苏所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她尝试了好几次想要睁开眼睛,但都因为眼皮太沉,而再次沉沉地睡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个陌生的房间。雪白的墙壁上挂着水墨描绘的梅兰竹菊,紫檀木的家具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床塌四周的床柱挂着浅紫色的帷幔,轻垂下来,十分的飘逸好看。紫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所盖的被子。从被子的面料和被子上所绣的图案来看,自己所在的,应该是一个姑娘家的闺房,可是……昨天发生的种种突然跃上她的脑海,紫苏浑身一震,立刻一跃而起。 然而她一动,便疼得冷汗直流,她的身体也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僵硬无比。这么一跃,竟让她硬生生地从床上跌到了地上,发出“扑通”一声响。 “小姐?大小姐!” 一个人从外面跑了进来,急匆匆地奔向紫苏,将地扶了起来。 “翠兰?”紫苏抬头,发现跑进来的人,正是翠兰。 “大小姐!大小姐,你没事吧?”翠兰瞧见紫苏的模样,不禁心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而紫苏却一把抓住翠兰,急切地道:“翠兰,我娘呢?我娘怎么样了?” 翠兰看着紫苏,眼圈渐渐地红了:“夫人、夫人她……” 紫苏顿时怔在了当场,一股不详之感袭上了她的心头。 不,不可能的。 不可能是最坏的那个结局,不可能的! 紫苏用力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每当地刚刚站起,便是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摇晃着,再次跌倒在地。 “大小姐!”翠兰扶着紫苏,禁不住痛哭失声,“大小姐,你的身体受了重创,是不能下床的!翠兰扶你回床上躺着罢!” “不,我要去看我娘,我要去看我娘!”紫苏说着,用力地推开翠兰,挣扎着便要再次爬起来。 “大小姐!”小护士端着一盆水奔进来,看到紫苏这样,她立刻将盆放在地上,奔过来跟翠兰一起扶紫苏。 “大小姐,郎中嘱咐过你千万不能动的!大小姐,您的肋骨折了呀!要静养的,大小姐!”小护士又心疼又难过,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而紫苏还在挣扎,她的手碰翻了先前小护士所端的水盆,温水飞溅,打湿了紫苏的头发和衣裳,她却毫不在意。 想到肖氏为了护住紫苏而遭受那个武官的暴打,紫苏的心就像是被刀子在剜一般的疼痛。是的,她要去看肖氏,她必须去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那是她的娘啊! 紫苏的眼泪簇簇地下落,因为肋骨折了,她每动一次都会疼得快要窒息过去。然而内心的疼痛却远远胜过她的身体,这种疼,为什么比上辈子她一个人孤独地前行更痛呢? 为什么人有了牵挂之后,会是这样的痛呢? 就在紫苏和翠兰、小护士闹成一团的时候,门被打开了,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像是一阵寒风迅速地在屋内扩张,令人禁不住地打起寒战。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停止动作。 紫苏抬起头,看到了那个人。 “柿子?”紫苏略略意外地唤道。 第311章 我会永远保护你(下) 薛绍白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他走到紫苏的身边,抱起了紫苏。 “世、世子……”翠兰被薛绍白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吓得浑身直哆嗦,但却又只得硬着头皮向他见礼。 小护士倒还好些,自是给薛绍白行了一礼,道:“世子,快替我们劝劝大小姐罢,她的身子骨不好,郎中嘱咐了她千万不能动,不能受大喜或大悲的刺激,可她偏要去看夫人……” 薛绍白的眉,皱得更紧了,他看着紫苏,紫苏也在看着他。 “我要见我娘。”紫苏喃喃地说着,她想要挣扎着摆脱薛绍白,却发现自己这会子已然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薛绍白看着面色苍白,就连嘴唇也一点血色都没有的紫苏,不禁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把她的罩衣拿来。”他说。 小护士和翠兰对视一眼,她们虽然都觉得眼下这个时候,让紫苏去见肖氏是极为不妥当的,但下令的既然是威远侯世子这位杀人不眨眼睛的冷面修罗,她们自是不敢违背的。于是翠兰便拿起罩衫,盖在了紫苏的身上。 在小护士的翠兰满是担忧的目光中,薛绍白将紫苏抱出了房间。 走到院子里,紫苏才发觉,眼前的这个地方不是别处,正是百里府上。 这会子的百里府上极其萧条,平素里紫苏来的时候,百里府上虽然算不上热闹,但好歹还能看到十几个下人在府上晃,如今却是连一个都没有了。院子里种植着的花草和青竹几乎都被踏平,房屋的门柱都被砍坏,偶尔还可见隐隐的血迹。 真的不敢想象这里到底遭遇了怎样的杀戮,会让一个繁华的府坻变成今日这般的模样。 薛绍白抱着紫苏来到了肖氏的房间,守在外面的郑妈妈看到紫苏来了,立刻面色惊慌地迎上来,劝阻道:“大小姐,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使得跑出来看夫人?夫人,夫人她……” 郑妈妈却是说不下去了,她的眼泪成行地流下来,那份悲痛之情让紫苏愈发的揪心了。 她紧紧地捉着薛绍白的衣襟,甚至不敢去问郑妈妈肖氏的情况。她真的很害怕,怕听到那个不好的消息。 薛绍白感觉到了紫苏的惊慌,他自是抱紧了紫苏,大步走进了肖氏的房间。 郑妈妈没有阻拦,紫苏脸上的表情让她知道,自己是定然阻拦不了的。紫苏就这样被薛绍白抱着,一步步走向床塌,看到了床塌之上躺着的肖氏。 紫苏几乎快要认不出肖氏了。眼前的肖氏白布包裹着她的头部,只露出五官,她的脸上尽是淤青,嘴唇亦是干涸的血痂。她露在外面的手上亦缠着白布,从白布里可以看得到透出的鲜血。 她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其实紫苏很清楚,肖氏此时是在昏迷之中。 受了这么重的伤,如何能不昏迷! “娘……”紫苏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如决堤的水汹涌而出。 郑妈妈在一旁看着不忍,再次劝解道:“大小姐还请回罢,待……待夫人醒过来,大小姐再过来……” 紫苏摇了摇头,她原本最担心的,是听到肖氏生命垂危的消息,如今看到肖氏虽然是昏迷而并没有性命之忧,虽然放心了一些,但肖氏这般模样,真的让她非常难受。 懊悔和难过深深地折磨着紫苏的心,让她全身都禁不住瑟瑟发抖。 “大小姐,你不必担心,”郑妈妈对紫苏道,“郎中说夫人的身体虽然多处受伤,但都不会致命,只是要昏迷上一段时日。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醒过来的。”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去救刘氏,我娘就不会这样了。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娘怎么会……”紫苏声音颤抖地说着,却最终泣不成声。 “刘氏这个杀千刀的,竟敢害大小姐,这笔账,迟早要跟她算!”提起刘氏,郑妈妈就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把刘氏生撕了才算解气。 然而紫苏这会子却全然没有这个心思去恨刘氏,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肖氏的身上。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肖氏,看着她那几乎快要辩不清相貌的脸,眼泪簇簇地流着,将自己的衣襟都哭得湿透了。 薛绍白心疼地看着紫苏,终是低声劝道:“你不必自责,若真的是想夫人快些醒来,就快点把自己的伤养好,才好用你高明的医术来救夫人。” 他的话让紫苏的心头一暖,她转过头看向薛绍白,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 薛绍白的身形微微一震,望着紫苏的黑眸便在一瞬间焕发了明亮的色彩。他望着紫苏许久,终是淡然地问道:“如今却不再喊让我滚了吗?” 紫苏张了张口,目光却再次不自觉地瞧见了薛绍白脖颈上露出的、佩戴着护身符的红绳。 心里先前涌起的暖意顷刻间不见了踪影,紫苏微微地抿了抿嘴唇,抬眼看向薛绍白,问:“你呢?又为何要救我?” “百里紫苏,你真是个愚蠢的丫头,”薛绍白叹息一声,他凑近紫苏的耳畔,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百里紫苏,我薛绍白永远都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吗? “呵呵……”紫苏突然笑了出来,她目光凄凉地看着薛绍白,唇边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也曾经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会说谎,最会骗人的人。可是多么讽刺,他并不是这世界上最会说谎的人呢……薛绍白,这个世界上,最会说谎的人,是你。” 薛绍白眼中的柔情顷刻间被冻结成冰,他目光冰冷地看着紫苏,冷冷地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是……一个很悲伤的人……”紫苏说着,目光渐渐地迷离了下去。她忘记了呢,莫少离的娘萧昭仪是皇后的亲信,那么说,莫少离必定是支持太子的。这次的谋反,他也参与了吧?若是叛军被平定,他的下场又会是什么呢? 是生,还是死? 薛绍白定定地看着紫苏,目光,在此时变得越来越冰冷。 第312章 娶我吧,薛绍白(一) 紫苏的伤,养了三个月。 在勉强可以下床行走的时候,紫苏便每天都硬撑着来到肖氏的房间,替她进行针灸。御医给开设的方子紫苏看过,觉得有几味药不适宜肖氏的体质,便改了两副,翠兰前往医馆抓了药,下了几幅药,肖氏竟然可以掀动眼皮,且有慢慢好转之势,令所有人欣喜不已。 这一段时日,薛绍白来的时间很少。即便是来了,也只是坐在紫苏的身边看着她。若紫苏在看书,他就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瞧她;若紫苏给肖氏针灸,他就坐在外面等。谁也不知道这位在爆竹和冰山之间间歇性转换的威远侯世子到底在搞什么乌龙,只是瞧着他的表情,并不像是很高兴的模样,所以也就没有人敢到近前去问。主子百里紫苏当他是空气,下人们便也只好装成是睁眼瞎,来去都由着这位神仙欧巴,谁也不敢管。 在这段时间里,紫苏知道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场动乱,着实是太子所为。作为一个生命力极为旺盛的皇帝,当朝皇帝永康大帝对太子来说根本就是个老不死。从太子成为诸君到现在,他已经等了十四个年头,等得太久,难免就会不耐烦,所以趁着一个良辰吉日,太子反了。太子反了,首先要拉拢的就是自己的老师,中书侍郎百里文英。然而百里文英到底是读圣贤书的大儒,怎么可能参与谋反这种事情?但得罪未来的诸君也是很麻烦的,所以百里文英一直都在打太极,左一个哈哈右一个哈哈,每次都说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可无数个明天过去,百里文英就是不表态。不仅不表态,他还要跟永康大帝的铁杆支持者威远侯结亲。就政治立场来说,百里文英这一行为根本就等于是在昭告天下,他是皇上的人。 皇上当然高兴,但太子却不高兴了。所以谋反这日,百里文英便成为了第一号被灭的人物。所幸那天他在朝房当班,前去朝房逮他的人曾经受过他的恩惠,所以并没有伤他,只是刺伤他了事。然而当叛乱平定,可怜的百里文英还没等被抬回家,就直接被关进了大狱。 罪名只一个:参与谋反。 这真是滑稽他妈给滑稽开门,滑稽到家了!一个因为不肯参与谋反被太子刺杀的朝廷大元,却被扣上个谋反的帽子,带着重伤被关进大牢,这难道不滑稽吗? 紫苏真是又气又恨,而将这番话告诉紫苏的郑妈妈也是一筹莫展。不过,紫苏很快便放下心来,因为她收到了百里文英的信,信上说,百里文英的一些旧友正在四处替百里文英活动,皇上其实在内心里对百里文英还是很信任的。朝廷已经放出话来,说用不了多久,就会把百里文英放出来。而且由于百里文英在朝中得势之时,常与人为善,结交了不少善缘。所以他虽然身在狱中,但照样有郎中给他瞧病,有人每天送好吃好喝给他,完全不用担心。信在结尾的时候,写了一句极为深情的话,让紫苏的眼泪都禁不住地掉落了下来。 他说:“紫苏吾儿,莫怪为父心狠,实为挂你等安危。时事如处悬崖,跌落乃是迟早。如今只望尔等平安。勿念,父。” 百里文英说得很对,太子谋反,百里文英不管参与或是不参与,都逃不掉责难。谁让他是太子的老师呢!没教好学生的罪名,是断然跑不掉的啊! “大小姐也不用太心急,今日的事,老爷早有准备,这场劫难,总会过去的。”郑妈妈递了块帕子给紫苏,轻声地安慰着。 紫苏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又忽问道:“郑妈妈,连你都知道父亲大人是故意将我们安置到百里祖宅的人吗?” 郑妈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解释道:“大小姐,你也不要怪老爷和夫人。老爷、夫人都只想着大小姐你还是个孩子,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你的好……所以,奴婢自然也是无法说的。” “你们真是……”紫苏真是只能叹息了。自己一直恨着百里文英,恨他宠妾灭妻,对自己和锦鳞不闻不问。弄了半天,自己一直都在误会着他。而这个一直被自己误会的老爹,却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只为了家人的平安。 唉,家人,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紫苏真的搞不懂了。 不过,被保护的滋味,其实比保护更加温暖呢…… “对了,可有李家、冯家和杨家的消息?”紫苏问。这段时间,京城依旧十分混乱,为了查清乱dang,京城的大门依旧紧闭,不允许出入京城。所以锦鳞和百里文秀他们都暂时还呆在祖宅。薛绍白带了百里文秀的信给紫苏,说是祖宅的损失并不大,大家也都平安,让紫苏放心。众人都没事,紫苏便很自然地想到了李萤萱。 郑妈妈摇了摇头,叹息道:“如今太子谋反的事情闹得这般大,整个京城都在封锁清查乱dang,普通的百姓根本出不去也进不来,哪里还有消息能传得进来?” 普通的百姓根本出不去也进不来吗? 紫苏的眉皱了又展,自是扬起了唇角:“那不是普通的百姓,就定然会知道喽。” 这个不是普通百姓的人,自然就是堂堂的骁骑营首将,威远侯世子薛绍白。 闻听紫苏打听三大望族的消息,薛绍白的眉头立刻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你想打听冯家的事?”薛绍白一把捉过紫苏,将她拎近了自己,怒气冲冲地吼,“你所说的,那个‘世界上最会说谎’的人,莫不是冯子明?” “啊?”紫苏先是一怔,紧接着便气得用力推开薛绍白,气道,“这都是哪跟哪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是想知道李萤萱这只爆竹是不是平安。哎,说起来,你不觉得李萤萱好像你的亲戚吗?你偶尔发起脾气来也像个爆竹,而且还是装满了火药,不会青红皂白乱炸乱轰的大爆竹!” “爆竹?”薛绍白先是一怔,紧接着一张冷峻的脸上,便浮现出了笑意。他将紫苏放在自己的腿上,让她坐在那里,然后紧紧地揽住了她。 “我这只大爆竹,你可愿意嫁?”他问。 第313章 娶我吧,薛绍白(二) 这会子的薛绍白与紫苏,就坐在紫苏的房里。 现在翠兰和小护士都学乖了,只要薛绍白一来,她们立刻就回避,免得再次上演当电灯泡的尴尬一幕。 紫苏坐在薛绍白的腿上,感受到他的体温再次开始升温,一张脸立刻红到了耳根。她一把推开薛绍白,从他的身上站起,便坐到了床上。 紫苏的想法是离薛绍白远一点,却没想到薛绍白会跟着她一起坐在床上,这下,可把紫苏悔得不轻。她有心想要站起来逃走,却被薛绍白一把拉住,按倒在床上。然后他俯下身来,用手臂支撑着自己,轻压在紫苏身上。 “薛绍白,你干什么?”紫苏顿时紧张起来,她红着脸,高举起双手用力地推薛绍白。这货呼吸出来的热气全都扑在紫苏的脸上,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躺在烫斗底下的一件衣裳,眼看着就要被烫平了。 “你你你你你赶紧走开!告诉你,趁人之危可不是英雄好汉的作为!”紫苏一着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看着紫苏那满脸通红的样子,薛绍白不禁微微扬了扬嘴角。 “放心,本世子知道你的身子骨虚弱,不会趁人之危。这次,是要带给你一样东西。”说着,薛绍白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 那正是李萤萱写给紫苏的信! “是李萤萱的信!”紫苏欣喜地说着,一把夺过来,便拆开来看了。 “原来她也没事。”紫苏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终于笑了吗?”薛绍白的话,让紫苏怔了怔,她抬起头来,看到薛绍白的一双黑眸正凝望着自己,深邃的眸子里尽是点点疼惜。 “这么久了,你一直愁眉不展,直到今天才有了笑容。”薛绍白说着,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紫苏的脸颊,低声道,“本世子都担心你不会笑了……” 那长满硬茧的大手传来一阵阵温暖,温暖到紫苏连心都在颤抖。她的唇微微地颤了颤,眼睛里也出现了些许迷离。 如果那一天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就好了,如果他跟那个女人之间的一切都是假的,该有多好! 紫苏真的很想闭上眼睛,骗自己说忘了那些看到的画面吧,眼前的这个人,他是真的关心你啊…… 可是为什么自己竟是这般的不好骗呢? 当薛绍白的手指温柔地碰触到紫苏的唇,紫苏不禁战栗起来。这战栗让她瞬间清醒,更让她对眼前的姿势感觉到一阵面红心跳。 “走开,薛绍白!”紫苏伸手拍开薛绍白的大手,冷冷地说道,“如果你想用这些话来迷惑我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本姑娘,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骗。” “你说……什么?”薛绍白的眉,立刻皱了起来,他目光冰冷地看着紫苏,突然伸手托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 “你像是一只刺猬一样,动不动就竖起身上的硬刺,到底是想要伤害别人,还是害怕被人伤害?”薛绍白问。 他脸上的神色是诙谐的,他的语气里带着调侃,这种神情这种语气,都是紫苏最为厌恶的。 “薛绍白,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以一副自以为了解我的姿态看我,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真是开玩笑,恐怕你连自己都不了解吧?”紫苏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意,她用不屑的目光瞧着薛绍白,一字一句地道,“你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痴情的男人,就真的能骗过别人,骗过你自己吗?人真是可笑,总以为自己可以扮演好自己想象中的角色,但其实他们骨子里的一切永远不会变。薛绍白,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的对我好,我都替你累得慌。” “你说什么?”薛绍白的黑眸微微地眯了起来,这是一个充满了危险的信号,因为从他的身上已然散发出了阵阵压迫之气,足以令人窒息。 但紫苏可不怕他,她自是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心里装着谁,脑子里想着谁,你梦想着一起天长地久的那个人,是我吗?” 薛绍白怔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紫苏,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的模样让紫苏的心里一片凄凉,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所以,别再演戏了,把我像一个傻瓜一样的耍着玩真的是挺残忍的。薛绍白,我百里紫苏虽然地位卑微,但起码还有做人的尊严。” 薛绍白静静地听着紫苏所说的话,许久,方才缓缓张口:“这就是你的想法?百里紫苏,你认定了本世子是在骗你,是在耍你,是在践踏你的尊严?” “难道不是吗?”紫苏看着薛绍白的眼神里充满了嘲讽。 “百里紫苏!”薛绍白愤怒地大吼出声,他捏着紫苏的手也用了几分力道,先前冷若冰潭的眸刹那间燃起熊熊怒火,像是恨不能将紫苏整个人吞入火海,焚烧个一干二净。 正在两个人怒目而视之际,翠兰的声音从房门外响了起来:“大小姐,老爷、老爷回来了!” 老爷! 紫苏的眼睛顿时一亮,她立刻推开薛绍白,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出了门去。 “是父亲大人吗?父亲大人在哪?”紫苏急切地问。 “这会正在夫人房里!”翠兰激动地道,“大小姐,太好了,老爷回来了!” 是啊,是很好,太好了!百里文英终于回来了! 紫苏顾不答话,也顾不上跟薛绍白交待一句,便立刻起身往肖氏的房间奔去。 百里文英这会子正坐在肖氏的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心疼地看着依旧在昏迷中的肖氏。 紫苏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百里文英眼睛里的深情是不加掩饰的,他颤抖的唇和眼中所含的泪光深深地震撼着紫苏。 她的神经是有多大条,怎么就能相信百里文英会把自己的发妻驱逐到鸟不生蛋的祖宅去? 如果她能够早一点看懂百里文英望着肖氏时的眼神,就一定会知道的啊! 可是她的眼睛怎么就这么瞎,她的情商怎么就这么低! 察觉到紫苏的脚步声,百里文英缓缓转过头来看向紫苏,一张消瘦憔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紫苏。”他第一次,这般慈爱地叫了她的名字。 第314章 娶我(三)【月票加更】 “父亲……父亲!”紫苏说着,上前几步,来百里文英的面前,深深地行了一礼。 “紫苏不孝……”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百里文英打断了。他拍了拍紫苏的肩膀,温和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过是个孩子,是为父不好,如若早些将其中的原由告诉你,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说到底,我还是太拿你们当成孩子,从来就没有想过你们已经长大了。” “父亲……”紫苏张了张口,其实翻腾在她心里的话有很多很多,可是她踌躇了半晌,却只说出了一句,“只是苦了父亲大人……” 如今的百里文英,已经再不是紫苏先前所见的翩翩君子模样,他的胡须蓬乱,神色疲惫,他的双眼深深地陷下去,嘴唇干裂,消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然而那双充满了睿智的眼睛,却依旧明亮。 闻听紫苏这般说,百里文英不禁欣慰地笑了。 “古往今来的政事都是如此,我既位居太子师之位,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你不必惦念,也不必忧心……” 话还没有说完,百里文英便看向了紫苏的身后。他立刻站起身来,客气道:“世子。” 世子? 紫苏一怔,她猛地转过头去,赫然发现薛绍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喂,薛绍白,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擅自闯进内宅?”紫苏生气地喝斥。这会子的紫苏早就忘恩负义地忘记了,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是薛绍白抱着她来到肖氏的床边陪伴的。 由于紫苏的肋骨受伤不能行走,更不能久坐,所以薛绍白便一直抱着她。紫苏在肖氏的房里待多久,薛绍白就抱多久。他就这般站在那里,看着紫苏,听着紫苏对肖氏所说的那些话,久久不曾转移过他的视线。 可是他抱了她将近三个月之久,这丫头片子眨眼之间就忘了,而且还敢跟他这般不耐烦地吼? 若不是百里文英在场,薛绍白恐怕早就过去拎起紫苏,好好教训她了。 “说得什么话!”只在眨眼之间,百里文英便从慈父眨眼间变成了道貌岸然的大官僚,他厉声喝斥紫苏,道,“还有没有点规矩?世子乃是你的未婚夫婿,又不是外人,怎么尽拿这些束缚外人的礼数在家里说事?” “可是!”紫苏刚想说些什么,薛绍白却打断了她。 “百里大人不必在意,绍白不会放在心上。百里大人刚刚到家,就好生休息罢,绍白先告辞。” 说着,薛绍白便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哼,算你识相。 紫苏的脸上闪过一抹得意。 哪知百里文英却唤住了薛绍白:“世子!” 薛绍白转过头,但见百里文英满面带笑,宛若和蔼的长辈般和善地笑道:“世子和紫苏的婚期将近,是时候筹备了。” 神!马!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讨论什么婚期! 紫苏刚想要张口表示反对,薛绍白却抢先点头,道:“家父早就过问过此事,只因朝廷突有变态,有诸多事务要处理,而暂时搁置。如今一切都已然尘埃落定,自会即刻提上日程。请百里大人放心,这几日便会请人来府上商议此事。” 神、神马? 这几日就开始筹备了吗? 紫苏的脑子在这一瞬间短路了,而薛绍白却显然心情大好,他自泰然自若地给百里文英行了礼之后,便转身离开,只剩下傻傻杵在那里的紫苏。 “父亲大人,为什么这么着急提成亲的事情?”在反应过来之后,紫苏立刻跳起来责问百里文英:“我娘现在尚且在昏迷之中,难道身为丈夫的你要这么急着把你的女儿嫁出去吗?” “不然呢?”百里文英的脸色沉了下去,他面色不悦地看着紫苏,冷冷道,“你可知道,若不是威远侯爷大力担保,你爹根本就没有这个可能活着从诏狱里出来。若不是威远侯爷,皇上恐怕早就下令诛我百里一族九族,如今,我们百里家早就是一堆森森白骨,你我父女二人,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百里文英的一番话,让紫苏顿时感觉到一阵心寒,她用悲哀的眼神看着百里文英,苦笑道:“所以,你就要把你的女儿当成感恩的礼物,献给威远侯爷?嫁给他那个早就心有他属的男人,守一辈子的活寡?你难道不知道吗?薛绍白,他根本早就有了暧昧的女人,那个人,就是当朝的妃子……” “你给我闭嘴!”百里文英又气又急,扬手便给了紫苏一记耳光。 “啪!” 这一声响在紫苏的耳畔,是那样的清脆。这耳光打在她的脸上,亦是打在她的心上,让她内心好不容易对百里文英涌起的好感,刹那间全部烟消云散。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们百里家,有多少双耳朵竖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你竟还有这个胆子站在这里胡说八道?”百里文英看着紫苏那火红的脸颊,虽然心疼,却免不了怒火中烧。他怒气冲冲地指着紫苏,喝斥道,“你可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威远侯府不退亲,已经是对我们百里家仁至义尽,更何况他们还救了我们整个百里家!你自己想想,要是没有威远侯世子,你和你娘还有命活到现在?恐怕早就死于叛军刀下了!” 眼泪,在紫苏的眼中打着转,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双拳,亦紧紧地攥在一起,攥得关节都泛了白。 百里文英看着紫苏,继续怒道:“你也不要觉得委屈,嫁进威远侯府,你至少是个正妻,威远侯世子还如此宠爱于你,有什么不知足?比起紫云来,你已经算是好得多了!” 紫云? 紫苏的心头一动,她看向百里文英,惊声道:“你准备把紫云怎么样?” 百里文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了两个字:“入宫。” 入宫! 紫苏只觉一记惊雷炸响在耳畔,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 第315章 娶我吧,薛绍白(四) “父亲……你……你竟然为了你的前程,要把你的两个女儿都卖掉吗?”紫苏真的难以置信,百里文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父亲?先头她只认为百里文英是个为保护家人而忍辱负重的好人,而现在,她才明白,他根本就不是为了亲情而保护他们,而是为了前程,他自己的前程! 他要用他的女儿们为他的前程铺路! “你给我住口!”百里文英勃然大怒,他指着紫苏的鼻子,咆哮道:“亏你还是个大家闺秀,竟说得出这样的话!百里紫苏,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是我百里文英的嫡女,是百里一族长房嫡女,是百里锦鳞的长姐。我们百里家九族,一百三十八口,他们的性命,他们的未来,他们的前程,全都在你的肩膀上!也全都在你爹的肩膀上!” 百里文英的话,让紫苏的全身震了一震。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百里文英,看着他满面的怒气,看着他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五官,感受着来自于他内心的重重压力。 在这一刻,紫苏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 是的,没错。她是长房的嫡女,百里一族因为百里文英故意疏远的原故,彼此联络并不多。但饶是这样,这些人因为共同地流着同一族血脉,命运自然是全都栓在一起的。 一荣皆荣,一损皆损。 而自己……虽然常将这话挂在嘴边,却从来都没有去体会过它真正的含义。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身为嫡长女的自己应该为这句话去承担一份责任。 百里文英指着紫苏,继续痛骂:“一百三十八口,一百三十八颗人头!一百三十八个人的性命和他们的前途命运,包括你铁了心地要接回到祖宅的百里文秀和钱逸轩,他们的命运,已经全都跟我们联在了一起!百里紫苏,你给我听清楚!眼前的一切,容不得你在这里耍小性儿,更容不得你在这里跟我装清高!” 说罢,百里文英竟是一口鲜血吐出来,整个人都跌坐在床头。 “爹!” 情急之下,紫苏悲呼出声。她立刻奔过去,扶住了百里文英。 百里文英虽气,但闻听紫苏第一次叫他“爹”,不禁怔住了。他抬起眼睛,看向了紫苏,见紫苏的脸上已然挂满了心疼的泪水,不由得悲从中来。他拉住紫苏的手,颤声道:“紫苏,爹知道,爹对不起你,让你和你娘,还有锦鳞吃了很多的苦。但是,我们长房肩负着整个百里一族的责任,我们有必须要尽的义务和要做的事情啊……你有所不知,虽然我反对太子谋反,但因为是太子的老师,皇上是免不了要猜忌于我的。威远侯一族是皇上的亲信,只有与他们结亲,再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里,皇上才能放心,我百里一族的性命才能无忧。须知,纵然皇上现在放我一条生路,但很难保证过上个把月,他老人家会突然寻个罪名,治爹的罪……孩子,到时候,你和你娘又要如何是好?爹死了,没有什么,可是你娘……谁能来照顾你娘,谁来照顾锦鳞?没有了爹,咱们百里家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过?” “爹,你别说了,我嫁,我嫁!”紫苏说着,扶住百里文英失声痛哭。 这一夜,紫苏想了很多很多,从上辈子,想到这辈子,从重生以来,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过了一遍又一遍。 夜太深,她实在睡不着,便披上衣裳,走出了房间。 肖氏的灯还在亮着,紫苏看到跳跃的烛火将百里文英的身形投射在窗棂之上,这么晚了,百里文英还守在肖氏的身边。他们之间的爱,是有多深沉?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在这一刻,她知道,一切就此尘埃落定。从明天开始,她将是真真正正的威远侯世子的未婚妻。 第二天,紫苏便来到了京北校场。 从叛乱发生的那天晚上开始,所有人都知道了紫苏的真正身份,于是她现在连觐见铜牌都不用了,只要人往京北校场一站,守门的卫兵立刻一脸恭敬地向她行礼,并一溜烟地前往薛绍白处通报。 “百里姑娘,这边请,世子就在主帐等候。”卫兵满面笑容地道。 “有劳。”紫苏朝着卫兵点了点头,便举步向主帐走去。 “奇怪,我怎么觉得百里姑娘今儿有点奇怪?”卫兵挠着脑袋嘀咕。 “怎么怪了?”一个声音突然响在卫兵的身边,唬得卫兵“妈呀”一声叫了起来。他转过头,看到出现在自己身旁的,乃是胡子拉碴的严子宽,不禁唬得直拍胸脯。这会子的严子宽神情可谓是相当的吓人,在平定叛军之乱的时候,他的脸受了刀伤,从左脸到下巴处有一个长长的刀疤,看上去分外狰狞。然而就是这么一张粗犷而狰狞的脸上,却带着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神采,不禁让人感觉到十分的诡异。 “怎么个怪法,别啰嗦,快说!”见卫兵不再说话,严子宽不耐烦地抬起腿,踢了他一脚。 卫兵哪里敢惹这位阎王一般的祖宗?当即便道:“我是说这位百里姑娘,先前总是一脸笑容,蹦蹦跳跳的,今儿见了,怎么就满面郁色,一脸伤心的模样呢?” “他们百里家遭了这么大的难,怎么能不面带郁色?”严子宽咂着嘴巴道,“只希望咱们世子成了亲之后,能够善待百里姑娘,毕竟家族遭难,百里大人又进了牢狱,百里姑娘能再蹦蹦跳跳也是不可能的了……” 卫兵瞧着紫苏已然瘦得能被一阵风吹倒的身子骨,不禁摇头叹息:“唉……” 他正欲转身,忽又想起了一件事,诧异道:“不过,百里家既遭了这般的难,两家的亲,还能结成吗?自古以来都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碳的,可是不多呀!” “嘿嘿,你可真是小瞧了咱们家世子,”严子宽鄙夷地扫了一眼卫兵,自是笑道,“世子岂会是那趋炎附势的小人?他要娶的女人,就算是遭了多大的难,哪怕是被贬为庶民,也是要娶的!” “那威远侯夫人呢?”卫兵用博士后看小学生一般的眼神瞧着严子宽,嗤笑道,“严爷,你别忘了威远侯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她的家世,能看得上百里姑娘吗?这以后的日子……百里姑娘还指不定得遭多大的罪呢!” 严子宽的神色,立刻僵住了。 第316章 娶我吧,薛绍白(五) 薛绍白的心情很好,就在今天早上早朝结束的时候,他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威远侯爷薛蛟,告诉了他自己成亲的打算。 武将没有文臣那么多的心眼,他们认定的事情,只要一条路走到底就可以了。薛蛟虽然贵为一等武侯,但性格豪爽,行事风风火火的,平素里对薛绍白这个儿子可谓是推崇倍至,只要儿子点头,他从不说二话。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梁氏恨薛绍白恨到了骨子里。 未来的老泰山昨儿已经点了头,父亲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亲事,现在薛绍白要做的,只是坐等把紫苏娶进门而已了。 思及紫苏对自己好一天坏一天的态度,薛绍白就有些烦躁。不过,这丫头就算是跟自己发狠叫嚣,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只喵星人级别的撒娇,薛绍白琢磨来琢磨去,琢磨出来的都是对那个小丫头的喜爱。他料想紫苏毕竟比自己小上许多,以后成了亲,他有得是时间去慢慢地调教这个小萌妻,自然也就释怀了。这会突然听到卫兵说百里姑娘求见,脸上便浮现出了笑意。 想来,是老泰山劝解了一番,让这个小丫头想通了也说不定。 薛绍白心情好好地等着见他的小新娘子,没想到等来的,是一脸忧郁神色的紫苏。 “丫头,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看到紫苏苦着一张脸,薛绍白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他有心想要上前揽过紫苏,没想到紫苏却扬起手,阻止了他。 “薛绍白,你娶我吧。”紫苏道。 薛绍白张了张嘴,自从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就是自己从小定下婚约的妻子,薛绍白就不知道有多高兴。一颗满是沧桑与伤痕的心,再一次被温情和欢喜所溢满,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从那时开始,他就一直等待着紫苏的回答,等着她说她想要嫁给自己,或者是……等着她说,她能够成为自己的小妻子,很欢喜。 然而等来等去,他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却已然跟他所想要的,完全不是同一种感觉。 明明是这般欢喜的事情,却为何……用这般哀伤的语气来说? 薛绍白慢慢地走向紫苏,目光深沉。 “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别叫我丫头!”“丫头”这个词对于紫苏来说,是毒药,是炸弹,是绝对不能碰触的禁忌。她冷眼看着薛绍白,一字一句地道:“薛绍白,我知道你的心里没有我。恰巧,我的心里也没有你。” “什么?”薛绍白怔住了。 而紫苏则继续说道:“既然我们的心里都没有彼此,这个亲又非成不可,那就这样吧。我们成亲,但只是在外人眼里的成亲,事实上,我们相互并不干扰,如何?”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薛绍白的胸膛一起一伏,眼睛里亦是闪耀出危险的火花,但这一切都没能阻止继续往下说。 “这婚姻,也就是所谓的契约婚姻。反正你心里也只有一个人,而我,也无非是为了报答你们威远侯府的恩情而已。就算你再遇到喜欢的女人,也可以娶进来,我不会干涉你。” 薛绍白已然步步逼近紫苏,他一把揽过紫苏的腰,将他的一张冰块大脸凑近了紫苏。 “你同意我纳妾?愿意我娶别的女人?”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紫苏豪迈地点头:“没错。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第一,我们只在外人的眼里维持夫妻情分,私下里,你绝不许碰我一根汗毛,更不许发生肌肤之亲。第二,我不会阻止你娶其他女人,你若是嫌我碍事,我们就和离。” “和离?”薛绍白的拳头已然攥得咯吱作响了,他太阳穴上青筋暴起,鼻孔更是如野兽一般一张一合。 “还没有成亲,你就先想着和离?” “先小人,后君子。”说到这里,紫苏先前抑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是了,天无绝人之路!这个世界是不会为了你而改变的,但是,你可以改变自己的心情。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啊,不是吗? 紫苏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无比,自是神采奕奕地道,“我的提议可是很棒的,而且有很多成功的案例哦,我告诉你。这种契约婚姻可谓是婚姻恒久远,一契永流传,包治百病,契到病除。我看你就不用考虑了,就这么办吧。” 薛绍白看着紫苏这煞有介事的模样,竟被她气得笑了起来。他凑近紫苏,用他低沉的声音问道:“那你呢?我也不能干涉你的情事,要任由你与别的男人在一起?还是在你寻到心仪之人的时候,与你和离?” “呃……这个嘛……”紫苏想了一想,按照她的性格,能够跟她性格合拍又专一到山崩地裂惨绝人寰的男人,估计几千年前没有,几千年后更是死绝,她能遇到的机率估计都得是个负值。于是她自是沮丧地叹了口气,道:“估计我遇到心仪之人的可能性很小,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死,万一月老的眼睛被牛屎迷到,突然赐了我一个绝世奥托曼呢……所以我觉得,这份契约就放在你遇到合适的女人,和我遇到合适的男人的时候再解除吧,怎么样?” 薛绍白没有说话,他像是嗜血的野兽般牢牢地盯住了紫苏,他眼睛里足以杀死人的目光让紫苏感觉到毛骨悚然。有那么一瞬间,紫苏几乎觉得薛绍白要出手掐死自己了。 然而令紫苏没有想到的是,薛绍白突然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意。他缓缓地扬声道:“百里紫苏,本世子已然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而嫁。不是为了报答威远侯府的恩情,而是为了你们百里家的前程。” 紫苏的脸色便是一僵。 真是讨人厌啊!明明是个武夫,还那么聪明作甚么,想逆天还是怎么着? 薛绍白俯在紫苏的耳畔,将他的唇覆在紫苏的耳上,轻声说道:“你说的契约,很有意思,本世子倒要看看,你在本世子的身边,又有哪个男人胆敢与你走近……百里紫苏,本世子真是好奇,到了契约期满的时候,你有没有这个魄力与我和离。” 第317章 嚣张到家 皇上终于降旨了。 百里文英因是太子之师,虽并未直接参与太子谋反,但却逃不了教导无方的罪名,原是要贬为庶民,全家充军的。但因念及多年来忠心耿耿,为大端立下了汗马功劳,又因为有威远侯爷作担保,诸多曾受过百里文英教导的学子们联名上书,所以百里文英官降三级,成为了礼部郎中。从一个堂堂二品大元中书侍郎变成了一个只管礼仪祭祀等杂事的小郎中,百里文英可谓是天堂地狱仅在一线之间。 然而百里文英还是十分知足的,他很清楚,这完全是自己表了忠心的结果。如若没有威远侯爷的积极协助,没有朝廷这些人脉的鼎力支持,没有自己把女儿献进宫里的豪迈之举,他的人头能不能保全,甚至整个百里家九族的的性命都难以保证。 太子这一反,影响了不知道多少人。京城里每天都有人被抓,人人都在自危,唯恐与叛军扯上半分关系。就这样乱哄哄地闹腾了三个多月,才算是平息,京城也终于解了禁。 大开城门的这一天,紫苏几乎是第一个冲出城门的。医生把马车驾得飞快,载着归心似箭的紫苏,一路奔向锦城。 百里文秀等人早就从坝上回到了祖宅,祖宅虽然受了一些损失,但跟京城百里府上比起来,损失简直少得多。那些流寇也好,乱军也罢,图的就是个财。能抢的抢一把,能捞的就捞一把,但是像这些粮食作物,他们可没有啥心情去顾及。毕竟谁也不能把长在土里的幼苗给挖出来。再加上这三个月雨水还算充足,被主子保护得以躲过劫难的农户们,为了表达对自家主子的感激之情,自是精心地呵护,勤奋地种植,所以百里祖宅的农田长势极为喜人。 长势喜人的不仅是农田,还有百里锦鳞、钱逸轩和周正人三个,就连孙孝林也长得壮实了许多。 由于知道紫苏今儿会来百里祖宅,所以这三个小家伙一大早就在祖宅口等着了。 紫苏瞧着这三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惊喜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瞧瞧,你们是不是跟庄稼一样,吸取阳光水分也能长啊?才不过三个月,就长得快跟我一般高了!” 紫苏捧着锦鳞的脸蛋,惊叹不已。先前紫苏都是当锦鳞作小孩子的,那么一小点,又软又糯的,这会子却俨然像个小大人了。 “那是,医生教给我们的拳法,我们每日都有练。”锦鳞得意得紧,才说了这一句,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拉住紫苏的手,道:“姐,娘还好吧?” 提起肖氏,紫苏的脸上便流露出一抹哀伤,她摸了摸锦鳞的头,道:“比先前要好上许多,如今我每天喊她,她已经能够有反应了。我想,再坚持着给娘针灸下去,她会很快醒过来的。” “舅母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钱逸轩斩钉截铁地道。 紫苏朝着钱逸轩露出了笑容,几个人边说边往前走,眼看着便已经来到了正堂门口。 然而还不等走进正堂,便听到了一声巨响。 “当”! 似乎是一样金属质地的东西落地的声响,紧接着,便是“哗啦”一声,像是水洒落一地的声音。 “你这个小贱蹄子,真是反了你了,叫你打盆温水,你竟能打了这么热的来!你是存心想要烫死我是不是?是不是!” 这声音……是刘氏! 紫苏的心头一凛,她立刻转过头朝着声音来源之地瞧过去。 这声音正是从北厢传过来的。由于祖宅的院子比较多,而住的人却并不多,所以北边的几个厢房都没有打扫出来。但是,怎么会有声音从那里传过来呢? 紫苏皱着眉,走向北厢。 锦鳞、钱逸轩和周正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流露出无奈的神色。 紫苏走到北厢院门口,但见院子里站着一个身材丰腴,身着紫棠色团锦琢花衣衫的妇人。这妇人穿金戴银,正指着一个丫头大声训斥,那副模样,简直就跟个跳脚呜呜叫的开水壶一个样。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氏。 而被刘氏责骂的丫头,却是肖氏先前的贴身丫头百灵。 百灵跌坐在地上,一个铜盆扣翻在她脚边,烫水溅到她的脸上、身上、手上,紫苏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百灵的脸颊和手被烫得一片通红。 而刘氏还在指着百灵的鼻子,跳着脚地骂:“不知死活的小贱人,你就这么伺候你的主子?告诉你,这是在祖宅,若是在京城,本夫人早就让人打你五十板子,把你发卖了!敢给本夫人打这么热的水,你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说罢,刘氏举起手便用力地拧了一把百灵的胳膊。 百灵挨了这一下,疼得浑身都禁不住地哆嗦起来,她伸手捂着被拧疼得地方,眼泪簇簇地掉落。 “哭?你还有脸哭?我让你哭,我让你哭!”说着,刘氏便再次扬起手要去掴百灵的耳光。 刘氏的手既宽且厚,手上尽是肥硕的肉,如若被她掴了这一下,百灵准会被打得面部红肿。 然而是祸躲不过,百灵只得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僵硬着身子等待挨这一下。 但是,刘氏的巴掌最终也没有落下来。 百灵疑惑地睁开眼睛,却意外发现在自己的身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她盼了好久好久的人。 “大小姐!”百灵悲从中来,立刻扑倒在紫苏的身边,大声地哭道:“大小姐,您终于来了!奴婢……终于把您盼来了,大小姐!” “百里紫苏?”刘氏看到紫苏时的表情,用震惊来形容都远远不够。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紫苏,那神情活像是见了鬼。 “你……你你你你,你竟然还胆敢到这儿来!”只在一眨眼的工夫,刘氏先前的震惊便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自是跳起来,一把甩开紫苏的手,然后指着紫苏的鼻子叫嚣,“你给我滚出去,这是本夫人的院子,你没资格往里进!” “你说……什么?”紫苏简直要被刘氏的话弄得醉过去了。 第318章 你以为你是谁? 紫苏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知道刘氏的脑子不太好使,但没想到她会白痴到这个份儿上。 她自是啼笑皆非地看着刘氏,道:“刘氏,你是不是脑子进了水?你在干什么?哈?” 在紫苏的地盘上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这根本就是找抽的节奏有没有? “呵,”刘氏冷笑一声,那肥硕的身子一扭,自是扬了扬眉,伸手摸了摸自己那插了足有四枝簪子的脑袋瓜儿,惺惺作态地道,“百里紫苏,你是真的不知道眼前是个什么形势。” “形势?”紫苏简直是莫名其妙,她这才发现,刘氏这段时间似乎是又胖了不少。看起来百里祖宅确实是块福地,不仅养庄稼一流,养人也是一流。不仅百里文秀和钱逸轩来到这里丰盈了不少,就连原本就丰腴的刘氏,到这了这里以后,也止不住地往横向发展了。 看到紫苏根本就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刘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面带鄙夷地瞧了瞧紫苏,嗤笑道:“百里紫苏,你娘这会子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罢?本夫人那天都瞧得一清二楚,你娘可是受了很重的伤,说她能活下来,根本就是个笑话。” “你说什么?”锦鳞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大步上前,怒视着刘氏,道,“你说你那天看到我娘受伤了?” 锦鳞这段时间在祖宅每天都在锻炼筋骨,他就像是雨后的春笋,个子一天比一天高,先前粉嫩滚圆的模样也早就不见了踪影。虽然还不到九岁,但他的身高却只比十四岁的钱逸轩矮半个头,在同龄人里面,他算得上是高的。如今他像小老虎一样往刘氏跟前一站,再有钱逸轩和周正人两个在旁边虎视眈眈,还真让刘氏有了那么一点点的退却。 刘氏自是后退了半步,然后调整心态,运足了气势,扬声嚷道:“我说你娘,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说罢,她指着锦鳞和紫苏,嚣张无比地喊道:“告诉你们两个,肖氏一死,你们两个便再不是嫡子嫡女,没有了嫡亲的名分,你们就没了嚣张的资格。百里紫苏,你也莫要以为你是嫁定了薛家的,薛家要娶的,乃是百里家的嫡女。肖氏一死,嫁进薛家就是紫云。” 说着,她举步走向紫苏,咯咯地笑道:“叛军没结果了你,算你命大。但是,像再像从前一样那么嚣张,可就不可能了……” 刘氏的话音还没落,锦鳞便一把推向刘氏。 “哎呦!”刘氏没想到锦鳞会突然发力,她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上。 “我把你个不要脸的贱妇!你竟敢说这种话诅咒我娘,看我不打你!”锦鳞说着,大步上前,扬手便去打刘氏。 “你个死小子,我看你敢!”刘氏说着,一面举手捉住锦鳞的手,一边大喊大叫:“来人,快来人!给我教训这个死小子!” 刘氏这么一叫,北厢房里的下人们便冲出来,尽悉朝着锦鳞奔了过去。 这些人都是些先前在百里府上跟随刘氏的狗腿子,刘氏自从寻到了百里祖宅的位置,便托人将这些狗腿子寻了回来,带在身边伺候着他们母子三人。在叛乱之后还能有主子付工钱,养活他们,狗腿子们表示非常满足,所以干起活来也就格外卖力。 更何况这段时间,刘氏早就给他们灌输了肖氏很快要死,她很快就当上百里夫人的思想,所以本着“反正不过是个没娘的小孩,打也就打了的心态”,这些下人横眉瞪眼,都朝着锦鳞举起了拳头。 “我看你们谁敢!”紫苏一声怒叱,横身挡在了锦鳞的身前。而周正人和钱逸轩也分别站在紫苏的身边,怒视着这些下人。 “有什么不敢的?给我教训他们!”刘氏指着紫苏的鼻子大喊。 下人们得了令,立刻朝着紫苏冲了过去。 钱逸轩和周正人立刻上前,要知道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练拳,身体素质是一天胜似一天。就连钱逸轩这个素来孱弱的身子,也在紫苏亲自开的药膳方子的调理和练拳的双管齐下之下,变得越来越强壮了。所以真的要打,他们是绝然不会怕的。 就在两拨人要打将起来的时候,一声怒叱从门口传了过来。 “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厉喝威严无比,自是令那些下人们都吼得顿住了身形。他们朝着声音的来源瞧去,但见站在门口的,正是他们真正的主子——百里文英。 百里文英虽然消瘦,但与生俱来的威严之气却丝毫没有减少。 刘氏瞧见百里文英,眼睛顿时便是一亮。 她盼了整整三个月,终于盼来了自己的夫君,当下便扭着身子,屁颠屁颠地奔向百里文英,嗲声嗲气地唤道:“老爷……” 百里文英冷冷地看着刘氏,看着她一脸媚笑,蛇一样地凑过来,想要往他的身上粘。还不待她粘上来,百里文英扬手,狠狠一巴掌掴在了刘氏的脸上。 “老爷?”刘氏被打得几乎跌坐在地,自是捂着被打疼的脸,怔怔地瞧着百里文英,连话都说不出了。 “我把你这个没脑子的蠢妇!”百里文英怒气冲冲地瞪着刘氏,训斥道,“你以为你是谁?敢有这个胆子编派这等胡话!从前我只当是大难临头,懒得与你一般见识,你竟不知分寸,一天到底就知道做白日梦。竟然连出卖嫡女,诅咒正室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我可还能留你?” “老、老爷……”刘氏彻底惊得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百里文英竟然会说这样的话。而且,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冷,好可怕,冷得好像是一个陌生人,可怕得如同一个主子在瞧着随便由他处置的家禽牲畜。 这个人……他真的是自己的夫君,真的是那个一向对自己温和有加的、谦谦君子一般的人物吗? 此时此刻,刘氏感觉到的,是彻骨的寒冷,冷到骨子里,冷到灵魂的最深处。 第319章 养你何用? 刘氏先前嫁进百里家的时候,并没有这个指望能有出头之日。只是百里文英的相貌和才华都出乎了刘氏的意料,能嫁给这样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物,刘氏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她知道百里文英与肖氏伉俪情深,也曾一直羡慕不已,好在百里文英对自己虽然没有过多的激情,倒是十分的尊重怜惜。而肖氏的善良,让刘氏慢慢地滋生出了欺负她的念头。百里文英因为忙于朝廷政务,无法顾及后宅而对肖氏和紫苏他们的忽略,也刘氏有了她可以成为正室的错觉。 而当这一切眼看就要成为现实的时候,他却站出来大吼,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她的白日梦吗? 刘氏惊骇地看着百里文英,喃喃地道:“老爷,你说什么……你说是因为大难临头,才不与奴家一般见识?难道老爷对奴家的宠爱都是假的,难道老爷就从来都没有念及过奴家对百里家这么多年的付出吗?” “付出?”百里文英冷冷地哼了一声,“后宅的事务是你自己要管的,你当我真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以为管了后宅就可以坐定了正室的位子,可以取而代之,简直是笑话。” 什么? 如果说前一番话是百里文英愤怒之下说出来的气话,刘氏完全可以理解,但是这一句话,却分明是要告诉刘氏,不要自欺欺人,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她永远都是我百里文英的发妻,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远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替代她的位置。” 百里文英的话,让紫苏和锦鳞脸上的表情都柔软了下去,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百里文英这样公然地说出他对肖氏的感情。其实这个世界上最无能为力的一件事情,就是爱情。不是你不够好,只是他不够爱你。 百里文英对着已然傻掉的刘氏扔出了最后一枚炸弹:“刘氏,你给我听清楚,认清你的身分,守住你的本分。休要再做成为正妻的春秋大梦,更别妄想让紫云代替紫苏嫁进威远侯府。紫云的路只有一个,那就是进宫。” “什么?进宫?!”比起自己无望晋升正室,紫云要进宫的打击更加让刘氏承受不住。她那肥滚滚的身子晃了一晃,险些便要栽倒在地上。 “不,老爷,紫云不能进宫,紫云不能进宫啊!”刘氏一面说着,一面扑上来捉住了百里文英手臂,哭道,“老爷,紫云还小,她怎么能进宫到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更何况皇上已经上了年纪,让紫云入宫,岂不是等于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刘氏哭着,眼睛突然瞧到了紫苏。刘氏的眼睛顿时一亮,急切地对百里文英道:“让紫苏去吧,对,让紫苏去!她年纪比紫云大,人也比紫云精明。让她去,让她去好不好?” 我勒个去的! 紫苏先前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同情刘氏,这会子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儿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气得鼻子都歪了。 锦鳞也是气得不轻,钱逸轩更是一脸厌恶。而百里文英则伸手狠狠地甩开刘氏,刘氏被这么一闪,重心不稳,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 “娘?娘!”这时候,紫云已然在丫头的搀扶下奔了出来。自从那叛乱之夜后,紫云便一直病倒在床上,吃了整整三个月的药,也没有好。方才她原是听锦晖跑来告诉她百里文英来了,所以便唤丫头搀扶着她一并跑出来问安。 这会子的紫云面色苍白,身形消瘦,见刘氏倒在地上,少不得挣开丫头,跟锦晖一起前去扶。 刘氏见了病恹恹的女儿,愈发的悲戚,自是流泪道:“老爷,你看看紫云才多大啊,她入不得宫的……老爷……就让紫苏代她去吧……” “你趁早收了你的龌龊心思!”百里文英听闻刘氏张口闭口地让紫苏代紫云入宫,自是暴跳如雷,指着刘氏怒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莫不是你以为我百里家养你这么个没用的妾室,是用来供的吗?如今是什么时候?我百里家正值遭此劫难之时,我百里家长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为我百里家的前程出一份力。若是你连这点用处都没有,就趁早给别给我待在百里家碍我的眼!若是再这般哭哭啼啼,直接就去家庙!” “不要!”紫云闻听百里文英要赶肖氏去家庙,自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父亲,求父亲不要让母亲去家庙,古城路远偏僻,母亲的身子不好,去到家庙如何使得?父亲,紫云会入宫的,求父亲网开一面,让母亲留下来罢!” 说罢,紫云便哭成了一团。 锦晖也跪倒在百里文英的脚下,急切道:“父亲,还请父亲不要赶母亲走!” 百里文英看了看紫云,又看了看锦晖,自是冷哼一声,对刘氏道:“你若识相,就给紫云准备准备,下个月初一,入宫。” 说罢,他自拂袖而去。 下个月初一八要入宫! 刘氏闻听,立刻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紫苏和锦鳞相视一眼,却也只能报以一声叹息。 *** 大难之后,祖宅将要面对的,是新一番的归整。 正堂之上,百里宏和百里泽两位宗族的长者正在等着他们。 百里文秀、百里武尚和百里仁德都在正堂上,劫后余生的他们表情凝重,令整个正堂的气氛都未免有些沉闷和压抑。 “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百里家也算是吉人天相,平安地度过来了。”作为族长,百里宏第一个发声,他看了看百里文英,又看了看其他人,然后将视线落在了紫苏的身上。 “紫苏成亲的日子已然定了,就在八月初六,这是好事。林霜的日子也定了,九月初八,也是好事。喜事既然成了双,我们就借着这喜事的由头,说一说祖宅的事。武尚,文秀,仁德,把你们的想法都说出来罢。” 这么下儿八经的开会,是有什么事吗? 紫苏不禁一脸疑惑地瞧向了在场的长辈们。 第320章 你藏了什么秘密?(上) “如今劫难已过,紫苏又要出嫁,祖宅毕竟是祖上留下的产业,不能没人打理。大哥,我们想搬回祖宅。”百里武尚说着,扬了扬手。 百里朱炎从外面走了进来,与他一起进来的,是几个下人。这几个下人抬着四个大箱子,看样子里面装了极重的东西。 这些人将箱子搬过来,在正堂之上一字排开,那气势相当的有威严。百里武尚朝着自己的儿子微微一点头,百里朱炎当即便伸手将这些箱子一一打开。 一片银光四溢,紫苏的眼睛都几乎快被晃瞎了。 但见这些箱子里明晃晃的,全都是银子,全都是银!子! 这些银子都是足量的银元宝,码得整整齐齐,那华丽丽的姿态,那明艳艳的模样,真个儿是让紫苏的心都醉了。 饶是百里文英历经官场沉浮几十载,也禁不住被晃得面色微变。 “大哥,这是白银六万两,充公罢。仅当是我们二房重新回到祖宅的投资,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 我勒个去的!土豪! 为毛我在这的时候你们不说,天天看着我穷得要死的样子,你们很哈皮是不是!现在我要嫁出去滚蛋了,你们把白花花的银子抬出来了,你们是想活活气死我吗? 紫苏气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还有我们。”说话的是吴氏,她朝着百里仁德使了个眼色,百里仁德便快速的从怀里拿出了一叠银票。跟彪悍得只会用现金砸人的暴发户百里武尚不一样,百里仁德用的是银票,这厚厚的一迭,少说也得有几万两。他自是满面笑容地对百里文英道:“大哥,你的官途少不了上下打点,祖宅的运营也少不了银两,这是五万两,也充公了罢。” 百里仁德说完,吴氏也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几张银票,将它放在了桌上。 “大哥,我们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们……”吴氏说着,看了百里仁德一眼,终是鼓起勇气,道,“我们想让林霜在祖宅出嫁。” 在祖宅出嫁? 百里文英怔了一怔,他下意识地,朝着紫苏看了过来。 紫苏知道吴氏和百里仁德的想法,在祖宅嫁出去,远比从绣城嫁出去更加风光。而且谁都知道百里文英虽然如今才是一个五品的礼部郎中,但经历了那么大的一场风暴,在朝廷重臣死的死,发配边疆的发配边疆之时,百里文英不仅毫发无伤,而且还留在了京城,这本身就能说明了百里家是倒不了的。 更何况,在京城屹立不倒的大家族,有哪个不是历经风波与沧桑的?只要在一次又一次的风波中依旧屹立不倒的,才配称得上根基深厚。 王家,若不是看上百里家这一点,如何会这样巴巴的不顾一切地贴上来求亲?若是放在绣城,恐怕吴氏是断然不会给自己的女儿寻到这样的一门好亲。况且,成亲后的百里林霜,少不了娘家的扶植。 这个算盘,可谓打得够精。 百里文英看着紫苏的目光里,流露出了几分征询之意。 经过了这一场生生死死的风波,百里文英已然习惯了与自己的女儿商量。见百里文英这样看着自己,紫苏便朝着百里文英点了点头。 这一幕没有逃过百里仁德和吴氏的眼睛,见紫苏点头,他们便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两个人的脸上,便立刻浮现出了喜色。 “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法说重入祖宅这样的话。更何况轩儿长大之后,他到底是要回钱家的。所以我还是按照先前跟紫苏说的,交上来每个月一千两,平日里我院里的吃穿用度都由我自己出。”百里文秀也表了态,她从怀里拿出了几张银票,道,“这里是两万两,我们家遭了难,这些钱,大哥你且拿去周转罢。” 望着自己的亲人,在遭难的时候都能拿出这么多的钱来帮助祖宅度过劫难,这份心意,让百里文英极为感动。 百里宏和百里泽两位长者也十分的欣慰,自是连连点头。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大批银两入账,祖宅的一些事宜便全都交给了百里文英与百里武尚重新商议决策。腾出手来的紫苏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准备出嫁。 准备出嫁的头一桩事情,就是绣嫁衣。 肖氏尚且在昏迷之中,百里文秀便作主购置了许多的上等绸缎。吴氏因为要给百里林霜准备针线、布匹等物,少不得也给紫苏准备了一份。 然而,虽然百里紫苏的原身擅长女红,但这躯壳里的现代人朱雯哪有这个耐心摆弄这些针线活,自是扔在一边,一脸愁容。 “大小姐在愁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笑声,紫苏一怔,她迅速地转过身,看到了自门外走进来的七叔。 “七叔!”紫苏立刻欣喜地跳起来,奔了过去。 七叔的脸上依旧带着波澜不惊的温和笑意,一双闪耀着精芒的眼睛笑呵呵地看着自己。他的这张脸跟他挺拔的身材可真不相配呢! 紫苏突然想到了那天丁嬷嬷为了救自己,把自己的人皮面具弄掉的事情。自那天以后,紫苏便没有再看到丁嬷嬷。不过,紫苏料定丁嬷嬷的伤势应该不会太重,所以也没有急着寻她。反正像她这样的人物,想出现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 不过,既然丁嬷嬷戴了张人皮面具,七叔是不是也是? 这么一想,紫苏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抹坏笑。她趁着七叔不注意的时候,突然伸出手抓向了七叔的脸。 然而七叔是有多狡猾?他先前看到紫苏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异样的精芒,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是又要起坏心眼了。他早就提高了警惕,这会子看到紫苏朝自己伸出了手,便一把抓住她的手。 “大小姐这是在做什么?”七叔笑眯眯地道,“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玩笑倒还真不是,只是想看看你的样子。”紫苏坦然相告,“我认识你这么久,难道你就不想把你真实的脸给我看一眼吗?” 第321章 你藏了什么秘密?(下) 紫苏的小手已经伸向了七叔。 如果紫苏记得没错的话,她曾经看到七叔的脖子下方有一道浅浅的印记,是一道半弧形的印记,隐隐约约,像是一道伤疤。 那会不会是戴着人皮面具的痕迹呢,紫苏还真是蛮好奇的。 七叔望着紫苏,依旧笑得波澜不惊:“大小姐难道没有听过‘形可以千变万化,但神是万变不离其本’的意思吗?” “没听过。”紫苏说着,笑嘻嘻地将手凑近了七叔。 七叔伸出手,捉住了紫苏调皮的小手,黑眸之中亦闪过一抹深沉。 “大小姐,七叔说过,每个人都有秘密。” “哦……秘密,”紫苏拖着长音,道,“那么,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呢……七叔?” 眼前的一张脸如此俏皮,眼中的狡黠笑意丝毫不加掩饰,七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所谓秘密,都是不能对别人讲的。”七叔道。 紫苏看着七叔,终是做了个鬼脸,道:“好啦,不逗你了。” 她收回了手,正色问道:“七叔,一般情况下,若是参与了谋反的皇子,下场会是怎么样的呢?” “参与了……谋反的皇子吗?”七叔微微地怔了一怔,他深深地看了紫苏一眼,终是缓缓地答道:“但凡胆敢挑战皇权的,不论是皇子还是庶民,下场都只有一个。” 紫苏的身形微微地震了震,她猛地抬起头望住了七叔的眼睛。这一次,她看得很清楚,七叔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百里文英有告诉紫苏,太子已然被论斩,皇后也被禁足,一干与事人等尽被杀头,而靖王莫少离谋反之后却下落不明,至今没有捉拿归案。但紫苏很清楚,下落不明未必就是真的。也许莫少离早就被秘密地处决了罢……还是,以那样一个妖孽般的存在,会自己想办法逃了呢? 但不论如何,这种方式对于一个野心家来说,正是他应有的结局,不是吗? “大小姐很快便要成亲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七叔望着眼前这个已然越来越有女人味儿的紫苏,感慨。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才是一个小不点,只在眨眼之间,她就成为了一个模样秀美的小小少女。而几乎又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快要嫁作人妻了。 而他跟她的相近相亲,也才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 说什么一刻即是永恒,这世上,恐怕只有孤独才是永恒的。 七叔脸上的笑容,一时间有了几分的苦涩。 “七叔,你随我一起进威远侯府管事罢。”紫苏拉住七叔,目光烁烁地说道。 七叔哑然失笑,他伸出手摸了摸紫苏的脑袋,笑道:“我不能去。威远侯府自有管事的人,我只是一个外人,是不可能会插手薛家的事。大小姐,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紫苏难过地看着七叔,这个时常都会把像迷路小喵一般的自己救回家的男人,这个像兄长一般照顾她、保护她的男人,难道从此他就见不到了吗? 看着紫苏难过的样子,七叔也不免多了几分心伤。然而他自是经历了无数风雨的人,度过的生离死别何止一二?自是宽解地笑了笑,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交给紫苏。 这是一枚很是小巧的银笛,非常小巧,只有手拇指般大小,用一根红绳系着,可以系在腰上,也可以收进钱袋之中。紫苏细细地瞧着它,发现这枚银笛十分的精致,上面还刻着一种不知名的符号。 “这是?” “若是你有危险的时候,就吹响它,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前来帮助你。”七叔说着,朝紫苏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大小姐,你有客人来了,七叔先告退。” 话音一落,七叔便朝着门口走了出去。 咦,有客人? 紫苏的心中惊疑,而就在七叔刚离开不到两分钟的时候,李萤萱和百里林霜便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哇,果然练武的人耳力不一般哎!”紫苏禁不住感慨万分。 “说什么呢,奇奇怪怪的!”话虽然这样说,李萤萱却像一只燕子,欣喜地奔过来,拉住了紫苏,且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番,感慨道:“还好,没有什么异样。唉,百里紫苏,咱们这也算是劫后重逢了吧?” “是啊。”李萤萱虽然傻乎乎的,但这话说得倒也深刻。 “这么一想,就觉得人生真是不易,能平平安安的就真是有福气啊!”百里林霜也很感慨。 “说起来,真是多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给我家报信,我们李府的损失可就大了!”想起那一天的经历,李萤萱就禁不住直打冷战,“我们听了你们传的消息,立刻就收拾软钿走了。听说我们才走没多久,一帮流寇就冲进来了,见什么抢什么,看什么拿什么,我们家真是乱七八糟,不成样子!不过好在官兵来得及时,把那些人都赶跑了。” “唉,这些流寇真是比叛军还讨厌!”百里林霜气得骂道。 “若没有叛军,怎么能有流寇?”紫苏想到那天所见到的血腥一幕,便禁不住感觉到愤懑,“那些叛军连无辜的百姓都可以斩杀,还口口声声自称是要谋大业,成大事的人,真不知道若是这样的人上了台,百姓的日子如何能够好过?” 百里林霜和李萤萱对视一眼,她们都知道紫苏在那一夜的遭遇,便不禁开始心疼起紫苏来。 “对了,冯家和杨家怎么样了?”紫苏这才想起来其他两个家族,立刻问道。 李萤萱叹了口气,一脸忧伤地道:“前几日官府突然来人,带走了冯员外和子明哥哥,就连杨员外也被官府抓走了。我这才听说,冯家和杨家都在暗地里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而且跟朝中的很多要员都有勾结,这回……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度过这场劫难罢……” “什么?”紫苏可从来没有想到,冯家竟然会在暗地里做这种勾当。怪不得他们冯家这么财大气粗,杨家会壮大得这么快,原来都是有内幕的! 第322章 紫云的请求(上) “好了,你们也都别忧愁了。要我说,咱们都成亲在即,也该去法华寺去上上香,请个愿了罢?尤其是紫苏,我们去寺院里为大伯母祈福罢!”百里林霜对紫苏道。 祈福……吗? 紫苏一直是不信神佛的。 上辈子她为了找到自己的父母,求了无数次的神佛,还拜过许多国家的各路神仙,在孤儿院里的床头挂满了形形色色的各种神像、护身符神马的,天天嘴里念叨的都是请保佑我找到我爸妈这样的话。但是这些神,不管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哪一个都没有保佑她,他们既没有保佑她找到父母,也没有保佑她避免被关进小黑屋的惩罚。他们就这样被挂在她的床头,冷眼看着她,看着这个可笑而又愚蠢的傻瓜做尽各种各样的傻事。 后来,紫苏把这些东西全都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一个人孤独地长大了。 可是这辈子,紫苏不仅有了父母,还有了兄弟姐妹,还有了朋友,所以她愿意去相信那些神佛,相信他们可以保佑她的家人。 心无挂碍,无有恐怖。 今生今世,紫苏的挂碍太多,恐怖也就多了。而这些恐怖早已经大过了紫苏所能承受的范围,将这些恐怖诉说给神佛,他们应该是可以替自己消除的吧? 一定可以的,因为他们是神是佛,是超越了一切的所在啊! 于是紫苏重重地点头,道:“好!” “我也去!咱们一块儿去!”李萤萱开心地拉着紫苏和百里林霜的手,笑道。 前去进香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法华寺地处京城与锦城之间,虽然并不是什么繁华地段,但因为法华寺主持乃是十分有名的德道高僧,所以前往法华寺进香的人非常之多,甚至有很多京城的达官显贵都会前往。 因为大商的皇太后孝乾太后十分笃信佛教,而永康大帝又十分孝顺,所以大商的佛教十分兴盛。为了讨好太后和皇上,许多高等官员的家眷时常都会去寺里听经,每年的初一十五,寺院里更是人满为患。 为了方便女施主们休憩,法华寺更是备有专门供女施主们听经、上香的庵堂和一些幽静的院子,可谓十分的方便。 七月初一,一大早,李萤萱的马车便到了百里府上,百里林霜和紫苏也起得很早,正要出门时,忽遇上了站在大门口的紫云。 紫云的脸色很是苍白,嘴唇都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她穿着一件素静的浅杏色挑丝双窠云雁装,一头黑发盘在脑后,只别了一枚珠宝蜻蜓银簪,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一股子弱不禁风的模样。 见紫苏和百里林霜走过来,紫云立刻走上前去,给百里林霜和紫苏深深地施了一礼,道:“两位姐姐,可不可以请姐姐们带紫云一起去?紫云也想为夫人祈福。”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 眼前的紫云,她的眼圈又是红肿的,很显然是刚刚哭过。在百里紫苏原宿主的记忆里,百里紫云从小身体就比自己要壮实,因为刘氏的强壮体格基因,紫云一直长得比紫苏要高,她从小被刘氏捧在手心,所以素来不把紫苏放在眼里。小孩子们常起争执,肖氏因为脾气太好,所以每每姐妹两个起了冲突,都会先责备紫苏,久而久之,更养成了紫云毫不谦让的性子。所以重生之前的紫苏,不懂得反击,更不会替自己争取,常常都只有被欺负的份。 因为刘氏自认为自己将来必定是百里府上的正室妻子,自己的女儿将来必定是要嫁入高门大户去的,所以很是重视对紫云的培养。她跟百里文英商量,请了很好的教导嬷嬷来教紫云规矩,百里文英没有反对,而且花了大价钱找了个从宫里出来的全嬷嬷。 全嬷嬷在府上的时候,百里文英便下令让紫云搬出了刘氏的锦香园,跟全嬷嬷和几个下人独自住在浅玉居。虽然不能每天见到自己的女儿,但刘氏曾为此十分欢喜,错以为百里文英是间接地默许了自己的念头。然而直到这几天她才明白过来,百里文英之所以肯花大价钱找个好教导嬷嬷来调教紫云,并非是为了紫云能嫁户好人家,而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 因为他早就已经打算好了,要把紫云送进宫!而他把自己跟紫云分开,就是为了要让紫云疏远自己,好全盘接受全嬷嬷对她的教诲。这一点,从太子谋反那一天,刘氏把紫苏推给叛军之后,紫云便连续指责了刘氏好几天,便可以看得出来。刘氏很伤心,也很悲哀,但她更恨百里文英。 为了他自己的嫡女,他又是想尽方法拒绝了皇家的亲事,又是把肖氏他们都安排到祖宅避难。而她刘氏的女儿,却从一开始就被算计好了送进宫里给他的前程铺路! 刘氏又恨又气,一怒之下竟病倒在床上,连续几日都起不来床。 而最让刘氏难过的是,一直被教导嬷嬷着的紫云,不仅不恨百里文英,而且还很认命地劝解刘氏,让她理解自己的父亲。 “你的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啊?你怎么这时候了还替他说话?你是要进宫,进宫啊!你知道皇上多大岁数了吗?他比你爹还要大十多岁!可你才多大啊!”刘氏只要一想,就气得直哭,恨不能现在就冲下床,去跟百里文英评理。 然而紫云却摇头苦笑:“娘,你怎么还不明白呢?父亲大人说得对啊,身为长房的女儿,我们该为家族尽一份力的……” “你……”刘氏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才明白,百里文英这条老狐狸,早就给紫云洗了脑。如今的紫苏满脑子想的都是为了家族而献身的思想,就算是她想往回扳,也是扳不回来了。 “紫云,我们不能只顾着家族,我们是为了自己活的呀!”刘氏紧紧地捉住女儿的手,急切地说道,“紫云,你相信娘,娘一定会想出办法不让你进宫的。娘一定要让你嫁户好人家!嫁进威远侯府!” 第323章 紫云的请求(下) “她百里紫苏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就能有这般的好命!她论模样不及你,论品性还抵不上我女儿的一根手指,凭什么她就能嫁进威远侯府?”刘氏越说越气,自是紧紧地握着紫云的手,怒睁着一双眼睛咒骂道,“这个百里紫苏,娘一定要她不得好死!威远侯府正室的位子,一定要你来做!” “娘!”紫云闻听刘氏还是这般的思想,不禁气得甩开了刘氏的手,怒气冲冲地道,“到底是我不明白,还是你不明白?你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霸占别人的东西?看清楚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个妾!还满口胡话,不是想要害死正室,就是想要害死嫡女。娘,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因为你,我几乎成了整个百里府上的笑话!” “紫云,你说什么?”刘氏怔住了,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万没有想到,紫云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自己都没有半点觉悟吗?口口声声地喊自己做二夫人,还逼着那些下人都喊你做夫人,娘,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意识到吗,父亲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你这么个折腾法,在别人眼里,只跟跳梁小丑一样!你知道那些下人们背后都是怎么议论你的吗?你知道外面的那些人,都是怎么看你,怎么看我的吗?我出个门,都没有人愿意与我说话,就连那些小门小户的官宦的庶女都不愿与我打招呼!”紫云说着,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你说不让我入宫,好,那我问你,我有你这么个娘,顶着想要谋取正室,坑害正室的嫡女的名声,谁人会娶?你想把我嫁进威远侯府,你当薛家的人都跟你一样没脑子吗?他是什么样的人家?人家是有世袭爵位的,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庶女?就算没有百里紫苏,还有张紫苏,王紫苏,李紫苏!总之京城好人家的嫡女随便挑,难道就会论得上我?告诉你,娘,你女儿就算是脑袋削个尖地嫁过去,充其量跟你一样,也就是个妾!是个妾!” 说罢,紫云便流着泪冲出了房间。 刘氏怔怔地,整个人都如同傻掉了一般,许久方才身子一软,重新跌倒在床上。 整整三天,刘氏均是高烧不退,紫云后悔自己言语莽撞,夜夜服侍在刘氏的身边。当刘氏高烧退去,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娘对不住你。” “娘!”紫云难过地抱住刘氏,刘氏则亦是流着泪地道,“娘以为可以给你争一个好前程的,可是争来争去,却是反而误了你的前程。孩子,娘对不起你……娘只恨没有个好出身,让你跟着娘一起受累……” “娘,是紫云不好,是紫云不能给娘争气!”紫云自责地说道,母女两个自是抱头痛哭。 哭过了,怨过了,日子还得继续。 紫云比刘氏要聪明一些,至少她知道,百里文英决定的事情,她是断然改不了的。于是好苦口婆心地对刘氏劝道:“娘,我入宫之后,你还得继续留在百里家,如今劫难已过,父亲大人必定会加倍疼惜夫人和锦鳞。你须得事事小心,处处留意,万不得再像从前那般高调,否则,吃亏的就是你自己呀!” 刘氏的脸色僵了一僵,她先前以为自己受宠,没少欺负锦鳞和肖氏,这会子若是真的肖氏重新搬回祖宅,还能不能有自己的好日子? 想起那天锦鳞在看着自己时,那厌恶和愤怒的眼神刘氏就禁不住一阵哆嗦。但是…… “有甚么好怕,肖氏还不定能不能醒过来呢……” “娘!”见刘氏三句话不到就开始暴露本性,紫云真是又气又恨,“你要想清楚,娘你如今已经是年近四旬的人了,若真的是夫人没了,爹必定会娶新妻进门。到时候若对方真的是个高门大户又年轻貎美的,娘你要怎么办?” 紫云的话让刘氏浑身一颤,她惊骇地看着紫云,心里没有来由的开始害怕起来。没错,没错,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如今的百里家正值走下坡路的时候,最需要人来提携。刘氏的娘家只不过是有几个小钱,谈不上有什么势力。她自己又没读过什么书,跟百里文英完全没有任何共同语言,自己又已经上了年纪,身段都不如从前窈窕了,她凭什么就认定百里文英会立自己为正室呢?若是百里文英趁丧妻的工夫娶了个年轻的,自己又如何能够拦得了? 更何况……还能有几个人能像肖氏那般好脾气,由着自己在百里府上横行霸道的?若是真的来个既年轻漂亮又厉害的,那哪里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刘氏越想越害怕,一张脸白得如同一张纸。 见刘氏终于想明白了,紫云这才透了口气,她拉着刘氏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娘,你可一定要明白自己的处境,行事千万低调,对夫人和锦鳞一定要谦卑恭敬啊!” 刘氏苍白着脸,频频地点头。 紫云很清楚,如今紫苏才是百里文英的主心骨,想要挽回刘氏在百里家的地位,必须先从紫苏的身上着手。所以闻听紫苏要前往法华寺进香,紫云便产生了想要跟紫苏一起前往的念头。然而她也明白,如果她直接跟紫苏说想要跟去,紫苏必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她一大早便起身站在门口等候紫苏了。 “姐姐,紫云也想替夫人祈福,还请姐姐带紫云一起去吧。”紫云恳切地向紫苏乞求。 “你去?”紫苏还没有说话,李萤萱便上前一步,嗤笑道,“你去干什么?是不是想寻个机会害紫苏?怎么着,当娘的害紫苏还不够,你也要上来害她吗?” 闻听李萤萱这样说,紫云的脸便是一白,眼圈当即就红了。 “不是的,姐姐,紫云心里并无恶念,真的只是想跟姐姐一起去的!” “少在这里假惺惺!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嘴上说得跟个圣人似的,背地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紫云比刘氏要聪明一些,至少她知道,百里文英决定的事情,她是断然改不了的。于是好苦口婆心地对刘氏劝道:“娘,我入宫之后,你还得继续留在百里家,如今劫难已过,父亲大人必定会加倍疼惜夫人和锦鳞。你须得事事小心,处处留意,万不得再像从前那般高调,否则,吃亏的就是你自己呀!” 刘氏的脸色僵了一僵,她先前以为自己受宠,没少欺负锦鳞和肖氏,这会子若是真的肖氏重新搬回祖宅,还能不能有自己的好日子? 想起那天锦鳞在看着自己时,那厌恶和愤怒的眼神刘氏就禁不住一阵哆嗦。但是…… “有甚么好怕,肖氏还不定能不能醒过来呢……” “娘!”见刘氏三句话不到就开始暴露本性,紫云真是又气又恨,“你要想清楚,娘你如今已经是年近四旬的人了,若真的是夫人没了,爹必定会娶新妻进门。到时候若对方真的是个高门大户又年轻貎美的,娘你要怎么办?” 紫云的话让刘氏浑身一颤,她惊骇地看着紫云,心里没有来由的开始害怕起来。没错,没错,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如今的百里家正值走下坡路的时候,最需要人来提携。刘氏的娘家只不过是有几个小钱,谈不上有什么势力。她自己又没读过什么书,跟百里文英完全没有任何共同语言,自己又已经上了年纪,身段都不如从前窈窕了,她凭什么就认定百里文英会立自己为正室呢?若是百里文英趁丧妻的工夫娶了个年轻的,自己又如何能够拦得了? 更何况……还能有几个人能像肖氏那般好脾气,由着自己在百里府上横行霸道的?若是真的来个既年轻漂亮又厉害的,那哪里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刘氏越想越害怕,一张脸白得如同一张纸。 见刘氏终于想明白了,紫云这才透了口气,她拉着刘氏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娘,你可一定要明白自己的处境,行事千万低调,对夫人和锦鳞一定要谦卑恭敬啊!” 刘氏苍白着脸,频频地点头。 紫云很清楚,如今紫苏才是百里文英的主心骨,想要挽回刘氏在百里家的地位,必须先从紫苏的身上着手。所以闻听紫苏要前往法华寺进香,紫云便产生了想要跟紫苏一起前往的念头。然而她也明白,如果她直接跟紫苏说想要跟去,紫苏必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她一大早便起身站在门口等候紫苏了。 “姐姐,紫云也想替夫人祈福,还请姐姐带紫云一起去吧。”紫云恳切地向紫苏乞求。 “你去?”紫苏还没有说话,李萤萱便上前一步,嗤笑道,“你去干什么?是不是想寻个机会害紫苏?怎么着,当娘的害紫苏还不够,你也要上来害她吗?” 闻听李萤萱这样说,紫云的脸便是一白,眼圈当即就红了。 “不是的,姐姐,紫云心里并无恶念,真的只是想跟姐姐一起去的!” “少在这里假惺惺!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嘴上说得跟个圣人似的,背地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第324章 路遇冯如雪(一) 李萤萱向来嫉恶如仇,她早就听说了刘氏当着叛军的面把紫苏推出去的事,所以心里恨透了刘氏。紫云是刘氏的女儿,必定也没安什么好心。所以李萤萱已然是下定了决心,坚决不会带上紫云。她一把拉起紫苏,便要往外面走。 “姐姐!”紫云急切地上前一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竟直接伸手拉住了紫苏的手。 “喂,你干什么?放开紫苏!”在紫苏身边的百里林霜看到紫云竟然对紫苏动上了手,火“腾”地一下便冒上来了。她一把拍开紫云的手,且用力地推了紫云一把。 紫云这段时间因为所有的心绪都郁结在心里,所以身体一直不好。百里林霜素来长得又高,身体又好,加上对刘氏深恶痛绝,所以对待紫云自然不会客气。她这一下将紫云推得倒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幸好被全嬷嬷扶住了。 “大小姐,林霜姑娘,李姑娘,您几位许是误会二小姐了。二小姐这段时间一直惦念着夫人的伤势,因为夫人和大小姐的事情也没少埋怨刘姨娘。大小姐可能不知道,这段时间,二小姐一直在替夫人抄写经文,每天都在为夫人祈福,若是大小姐不相信,老奴可以去取二小姐抄的经文来……”全嬷嬷扶着紫云,恳切地说道,“大小姐,二小姐虽是庶女,却到底是大小姐的亲妹妹。咱们百里府上的人丁原本便稀少,日后少不得要两个姐妹相互扶持。请您体谅二小姐的一片心,就……莫要怨她了罢。” 全嬷嬷这个人,紫苏倒还是有些记忆的。自从紫苏上回发现原宿主的记忆正在逐步消失的时候,便开始锻炼自己每天睡觉前都回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情。虽然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断,但却了剩于无。因为先前紫云受刘氏的影响十分的霸道,所以经常会欺负紫苏。那时候出面喝斥紫苏的不是刘氏,而是全嬷嬷。全嬷嬷对待紫云是非常严厉的,而且百里文英又永远都是站在全嬷嬷这边,所以紫云就算是心下对全嬷嬷再厌恶,也不敢当面表露出来。在全嬷嬷的喝斥和管教之下,刘氏对紫云的影响越来越少,紫云也渐渐地不再去找紫苏的麻烦了。 而这位全嬷嬷,先前见到那个懦弱无依的紫苏时,礼数也是相当周全的。可以说,全嬷嬷和账房的林先生是少数几个不会欺负紫苏的人。紫苏对于这位全嬷嬷,自然也是怀着几分的敬意与信任。 紫苏瞧了瞧全嬷嬷,又看了看眼含清泪而又用满是乞求目光瞧着自己的紫云,终是微微地点了下头,道:“此去法华寺路途遥远,你的病还没有好就跟着我们折腾,可不见得是好事。我看你还是在家里休养罢,等好些再去。” 闻听紫苏的语气里没有责备而尽是关切,紫云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充满希望的笑容。她上前一步,欣喜地道:“我没事的,姐姐!只要夫人能好起来,让我走多远的路都行!” “开什么玩笑!”李萤萱立刻嚷了起来,她生气地推了紫苏一把,道,“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怎么能相信她呢?别忘了刘氏是怎么欺负你的?要不是刘氏,你娘现在能躺在床上昏迷吗?” “萤萱!”紫苏拉住了李萤萱,虽然李萤萱这一把推得自己生疼,但紫苏知道,李萤萱其实是在替自己担心。所以她笑着对李萤萱道,“萤萱,紫云是我的妹妹,我相信她不会害我。” 说着,紫苏凑近了李萤萱的耳畔,笑道:“更何况,你和堂姐都在我身边,难道你们保护不了我吗?” “保护是能保护得了……但是……” 李萤萱的话还没有说完,紫苏便打断她,笑道:“那不就行了?咱们走吧,一会儿时辰过了,人会多的。咱们早去早回。” 说着,她一手拉起李萤萱,一手拉起百里林霜便走向了马车。 李萤萱被紫苏说得迷迷糊糊的,还没有反应过来,百里林霜却知道紫苏是心软的毛病又犯了,于是在上了马车之后,她便冷着一张脸对紫云道:“不管是你是不是真心替大伯母请愿,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想要害紫苏,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们不会放任你做手脚,而且,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必定不会饶你!” 被人指着鼻子这般警告,实在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紫云的眼圈又红了,然而她终是忍了下来,只是朝着百里林霜点头,道:“堂姐放心,我绝对不会害姐姐的!” 紫云的保证能有几分可信,谁也不知道,所以李萤萱和百里林霜,还有同行的翠兰和小护士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来盯着紫云。好在赶马车的人是医生,所以三个姑娘的心里也踏实不少。要知道,如果医生想要捏死紫云,那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儿,谅她也不敢作怪! 怀着各自的心思,四位姑娘就这样往法华寺上奔去了。这一路上还算顺当,只是越到法华寺,人就越多,马车也越难行。因为法华寺是建在半山腰的,所以到了山下,所有的人都要从马车上下来,步行前往。 为了防止麻烦,四位姑娘都戴上帷帽,用帽子上的轻纱遮住了脸。 许是为了要考验这些上山祈福人的诚心,所以上山的路被修成了许多的台阶,每一百零八个台阶为一层,每层都设有一些凉亭和长廊供人休憩。紫苏数了一下,至少要有三层才能到达法华寺的庵堂。而想要到达正殿,则还需再上三层。其实将庵堂安排在第三层,完全是为了考虑到女施主们体力有限才在此建造的。然而,要到达庵堂,还得再走上个把时辰,才能到达,这简直是要折腾死人的节奏有没有! “我的天,这是要走断了我们的腿吗?”才上到第二层,紫苏便已经累得爬不动了。她一屁股坐在一个凉亭里,觉得自己的腿真的要断了。 第325章 路遇冯如雪(二) “是啊,日头这么大,真是要热死了!”李萤萱哪里有这个耐性忍受热天截帽子的罪?她当即便将帽子给摘了下来,当成扇子扇着风。 已经到达第三层了,离庵堂已经不远李萤萱已然撑得太久,实在撑不下去了。 “喂,李萤萱,你这样把帷帽摘下来真的合适吗?”紫苏问。其实她也很想把帽子摘下来,但是百里林霜和紫云都没有摘,所以她也不好贸然去摘。 “有什么不合适的啊!”李萤萱一边用帽子当扇子,一边嚷嚷:“你们瞧瞧,这一路走过来的,有几个像我们这么实在,戴帽子的?这里是佛门圣地,就算有登徒浪子,也不敢在这里撒野!真是……哎呀,你也赶紧摘下来吧,看你都热得慌!” 说着,李萤萱伸手便将紫苏的帽子给摘下来了。 百里林霜见状,也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了。其实李萤萱说得没错,大商朝原本便很开放,别说是女人戴帷帽,在这条路上,有得是男人女人搭伴行走的,还有相互不认识而上前搭讪的。相比较起来,紫苏她们已经是有够封建有够老土的了。 这些人里,紫云年纪最小,见几个姐姐都摘了帽子,紫云便有样学样,也摘下了帽子。这一路上她既没有擅自开口说话,也没有刻意讨好任何人,所以紫苏对她的印象倒也并没有太坏。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水可以喝,好渴。”紫苏说。这要是在现代,随便带上两听说镇可乐出游,那得是多爽的一件事!可是这古代真是一点也不方便,要啥没啥,真是无趣得很。 “这里应该有一口井,不过要走比较远的路,好像要从这条小路走下去,一刻钟的时间才能走到。”李萤萱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路道。 “一刻钟!”紫苏惊叫起来,一刻钟的话,来回就要半个小时哎!“那我们还是去庵堂里喝好了。” “在这里走着去庵堂也要半个时辰呢,还是去取些水来罢。”百里林霜说着,便站起身来,“我去取。” “不,堂姐,还是我去罢。”说着,紫云便站了起来。 “你?”百里林霜瞧了眼紫云,虽然紫云的个子不矮,但是模样却十分的憔悴,让她去,真的可以吗? “还是我去罢,你们在这里等我好了。”紫苏知道,紫云是想要讨好大家。但她毕竟身体虚弱,这般样子走那么远的路,终究还是有欺负人的嫌疑。 “去什么呀去,就让她去。”李萤萱一把扯过紫苏,对紫云道,“你想去,就去好了,不过,你得快点走,回来晚了,我们可不等你。” “萤萱!”紫苏低低地唤了一声,李萤萱却瞪了一眼紫苏,道,“她既然说她能取来,就必然能,你啰嗦个什么劲?” 紫云见状,立刻安慰紫苏道:“姐姐,我没事的,我可以取来的,姐姐不用担心我,我会快去快回。” 说罢,便施了一礼,高高兴兴地带着全嬷嬷走了。 看着紫云离去的背影,紫苏心里涌上了一阵酸楚。这要是在现代,紫云的年纪也不过是个初中生,正是自由自在的年纪,哪里会需要有这么多的顾及,需要靠讨好人才能生存下去呢。 “算了,我看萤萱说得也对,是她自己要去的。”百里林霜说着,便重新坐下来,道,“只不过取点水而已,又累不死她。” 见紫苏依旧是有些不放心,李萤萱倒是火了,她一把将紫苏拉得坐在椅子上,责备道:“干什么一脸担心的样子?她用得着你担心吗?也不想想是谁把你和你娘害成这样的,跟这种人没有什么同情好讲,随她去!” “话是这样说,但刘氏是刘氏,紫云是紫云。”紫苏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她怎么也是我的妹妹。” “是庶妹!”百里林霜和李萤萱异口同声地嚷起来。 也不怪是她们两个对紫云没有好印象,一般而言,嫡女都不会跟庶女走得太近,这样会没得低了自己的身份。而刘氏又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可谓是犯了最大的忌讳,怎不令人厌恶?只是百里文英考虑到很快就要送紫云入宫,所以暂时还没这个工夫搭理刘氏。加上紫云又一个劲地替刘氏求情,所以百里文英只是暂时先禁了刘氏的足,把她关在祖宅的北厢房,半步都不允许她踏出门。 其实如果说,紫苏不恨刘氏,是不可能的。毕竟是她的私心害了紫苏,也害了肖氏。但谁没有私心呢?不论是百里文英,还是肖氏,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一对儿女能够平安,而把刘氏跟她的两个孩子留在了京城任叛军宰割。那也是三条活生生的生命啊!在危难来临的时候,他们渴望的,难道不也是生存吗? 所以有些事情,不是恨能解决罢…… 时间就在紫苏的若有所思和李萤萱、百里林霜的说笑之中过去,身边不断地有人走过,在这里歇脚,也有休憩的人站起身来重新上路,但是紫云还是没有回来。 “咦,怎么这么久了,紫云还不回来?”百里林霜意外道。 “会不会是迷路了啊?”紫苏担心道。 “怎么可能,这里只有一条小路,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就能到,你看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哪里就会迷路呢?问也问明白了好不好。”李萤萱不屑地道,“依我看,就是偷懒在什么地方待着去了。” “应该不会吧,许是她走得慢而已。”紫苏说着,朝着那条小路上张望起来。 “算了吧,你就别替她说话了。”李萤萱嗤笑,“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就算是爬也爬回来了。” 李萤萱说得对,已经过了这么久,紫云还是没回来。可是已经有别的人打回水来,坐在长亭的另一侧喝起来了。 “怎么回事,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紫苏是第一个紧张起来的,她站起身,见坐在自己不远处的是几个妇人。 第326章 路遇冯如雪(三) 那几个妇人正从几个丫头手上接过水来喝,其中的一个长相端庄,姿容十分的富贵。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常人无法比拟的优雅。紫苏见这妇人长得面善,便上前客气地询问道:“请问,您几位在打水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浅杏色衣裳的少女?” 妇人怔了怔,她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瞧了瞧紫苏,见紫苏生得灵秀可人,目光便柔和下去,继而转头瞧向了自己的丫头。 “好像是有一个,”那个丫头模样的少女想了想,道,“穿得浅杏色的衣裳,跟你的眉眼有几分像,她好像是在井边跟人吵起来了,吵得还挺凶。” 什么! 紫苏的脑子立刻“嗡”地一声响,立刻与百里林霜和李萤萱奔向了那条小路。 “嗬,到底是刘氏的女儿,这才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能跟人吵起来!”百里林霜气不打一处来。热了大半天,水没喝到,却要跑这么远的路去劝架,百里林霜也真是服了这个紫云了。 “可不是,我看,跟刘氏沾边的都有够倒霉的,还不如不带她来。”李萤萱也恼火至极。 只有紫苏没有说话,说实话,她的心里也有些恼火。打个水都能跟人吵起来,还真是让人操不完的心!可是,人是她带的,又是她的庶妹,惹下了麻烦只能她去收拾,至于责备,那也是解决了问题之后的事。 山路崎岖,一路蜿蜒向下,紫苏走得飞快。远远地,已然看到了紫云的影子,此刻,她正与三个身着女子争执。还没到近前,便已然听到了她们的争吵之声。但见紫云的满面通红,一双眼睛里泛着泪光,身子由于气愤而瑟瑟发抖,显然是真的被惹急了。 “发生什么事?”紫苏说着,快步走到了近前。 “姐姐!”看到紫苏,紫云的眼泪顿时便掉下来了,她奔过来,对紫苏道:“姐姐,我好不容易打了水,往回走,但走到这里遇见了她们,她们不由分说就把水抢过去。我不给,她们就推搡我,还骂我!” 什么? 紫苏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了,这时候,全嬷嬷也走过来,对紫苏道:“大小姐,我们原也是不想起争执的。可是二小姐为了给几位姑娘带回水去,特地求了小师父给了她几个竹筒饮水喝。这条山路本来就陡,我们第一次打的水洒了,又回去打了第二次才算平平安安地走到这儿。谁知这几位姑娘不知怎地,非要抢我们的水,二小姐气不过,这才争执起来的……” 原来是这样! 闻听全嬷嬷这样说,紫苏才发现,紫云的裙子下摆都湿了,还沾上了泥土。她委屈地哭着,喃喃道:“姐姐,我是真的想好好打水的。我没有偷懒,也没有故意找麻烦……” 紫苏的心里一阵疼,不论刘氏有多可恨,可紫云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妹妹这般被人欺负,再不说话,可就是要被人当傻子欺负了! “我知道了,紫云别哭,有姐呢。”紫苏说着,拍了拍紫云的肩膀。 这回,不仅是紫苏,就连李萤萱和百里林霜也气坏了,她们一齐朝着那几个女子看过去。但见那三个女子都穿着蜜色掐花牙子对襟小袄,和浅葱色百褶长裙,虽然穿着打扮十分的贵气,但看气质便知道她们不过是个下人。而为首的那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生着一张鹅蛋脸,皮肤光滑,柳眉飞扬,一看便知是个嚣张跋扈的角色。 咦,这个人……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正在紫苏疑惑的工夫,那女子却瞧着紫苏,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只狐狸精。怎么,百里紫苏,你这又是来勾什么人?” “你认识我?”紫苏一怔,眼前突然闪过了在骁骑营前,曾被一个丫头指责硬贴上薛绍白的事情。她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说今儿怎么一大早就有乌鸦在脑袋上面叫,原来是在这里触到了霉气。呸!” 这女子说着,重重地“呸”了一口,转身就要走。 “站住!”李萤萱一声厉喝,上前一步拦住了这女子。她怒视着她,冷声道:“你抢了我们的水,就想这么走了?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嘁,你还想怎么样?”女子嗤笑,“我拿你们的水,那是瞧得起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给脸不要脸的人是你。”紫苏慢慢地走过去,冷眼看着这女子,问道,“你怎么会认识我的,你又是什么人?是故意找我们麻烦的吗?” “呸!”女子猛地转过头来,怒视着紫苏,叱道:“你以为你是谁?我们犯得找找你麻烦?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那张丑八怪的脸!” “你!” 叔可忍,婶不可忍!这死妇人说话好生的难听,做了坏事还能这般嚣张,若不教训教训她,还真对不起她这张破车嘴了。 紫苏咬了咬牙,正欲上前教训这女子,突然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雪柳,作甚什么这么久不端水来?” 这声音…… 紫苏浑身一震,她猛地转过身,但见山路之上缓缓走下来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身着胭脂色的苏绣月华锦衫,下配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水蓝色的腰带恰到好处地勒出了她纤细的腰身和丰满欲出的山峰。那山峰……真的是超级傲人,傲人到足以夹死一只苍蝇的份儿…… 她的一头青丝盘成如意高寰髻,更勾勒出了她完全的脸型。而她每一次的呼吸每一个动作,都会让那对山峰起起伏伏,简直令人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 这个妇人,是紫苏绝不会认错的人。 没错,她就是冯如雪。 紫苏看着冯如雪,目光清冷,双手,却禁不住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冯如雪也在看着紫苏,她的脸上,漾出了妩媚而得意的笑容。 御姐和萝莉也许是天生的死敌,但眼前的这位dcup御姐却显然认为自己自己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足以对紫苏露出鄙夷的目光。 第327章 路遇冯如雪(四) 冯如雪步步前行,走到紫苏的面前,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然后缓缓张了口。 “雪柳,这是怎么回事?” 眼睛在看着紫苏,口中却在问着自己的下人,这个冯如雪还是恶心到家了。 紫苏想起了那天在骁骑营门口遇到雪柳的时候,雪柳曾告诉过自己,薛绍白跟她们家姑娘两个人从小就青梅竹马,而且早就私定了终身。现在看起来,那位姑娘不偏不倚,正是冯如雪。 哼,真是一对贱人。 紫苏在心里暗暗唾弃。 雪柳闻听冯如雪这般说,自是眼珠子转了一转,咧开嘴笑了:“回主子的话,奴婢可不知道这位百里姑娘犯了什么失心疯,硬要说奴婢打得水是她们的,还要上来抢呢。” 她本是受了冯如雪的命令前去打水的,但是由于山路太不好走,她平素里在宫里指使小宫女干活都习惯了,哪里会吃这种苦?见紫云年纪小,又穿着平民的衣裳,便料定她好欺负,上来便抢了她的水,谁知道这人竟跟百里紫苏有关!不过, “你胡说!”紫云气得上前一步,气愤地道,“明明就是我打的水,你上来就抢,还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 “哦?”冯如雪笑意盈盈地瞧了紫云一眼,见紫云穿着一件浅杏色的衣裳,脸色便立刻沉了下去。 她慢慢走向紫云,一双妩媚之极的眼睛像是一柄寒光凛凛的刀子,让紫云不寒而栗。 “凭你也敢穿这种衣裳?”冯如雪咬牙切齿地说着,恶狠狠地瞪着紫云,那模样真的跟一条母狼没有分别。 紫云被吓坏了,她步步后退,婉若见了鬼一般。 就在紫云慌乱得失了分寸之时,紫苏扬声道:“这水,原本便是我们提的,若不相信,问问井边的小师父便知。” 在法华寺的井边,有几个守着井的小沙弥。为了方便施主们提水,这些小沙弥经常都会打上一大桶水,分发给各个前取水的人。方才紫云刚向小沙弥求了竹筒,想必,那些小沙弥还是会认识紫云的。 冯如雪的身形顿了顿,她转过头来,目光流转,望向了紫苏。 她的目光妩媚迷人,带着成熟女子特有的xing感,与勾魂摄魄的模样。若是男子,必定对这种眼神没有抵抗力罢? 想起薛绍白那天与冯如雪相拥的模样,想起他把手放在她的巨峰之上,迟迟不不回来的样子,紫苏心中不免泛起一丝苦涩。 她走上前,将紫云拉到自己的身后,直视冯如雪道:“不过,看你们这么想要这些水,想来也是有急用,我们不用了。” 说完,她拉起紫云便要走。 李萤萱是见过冯如雪的,按说,现在的冯如雪已然贵为婕妤娘娘,李萤萱是应该见礼的。但是她实在是太过厌恶冯如雪,所以只是铁青着一张脸,厌恶地瞪着她,连声招呼都不打。百里林霜性子虽然暴躁,但却也十分精明,看到眼前的这个形势,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多言,所以当下便沉默着,不发一言。 紫苏与紫云正欲离开,冯如雪却扬声喝道:“等一下!” 紫苏站住了脚步,冯如雪笑意吟吟地走到紫苏身边,用她娇媚无比的声音道:“既然是姑娘提的水,我怎么能用?雪柳,把水还给她们。” 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听起来好像没有那么豁达。紫苏转头,警惕地看着冯如雪。 冯如雪脸上的笑意甚浓,雪柳的笑意也是浓浓的。这般样子,确实不像是做错了事的样子,其中必有蹊跷! 这样想着,紫苏便要后退,然而还不待她后退,雪柳已然行到紫苏的近前,她扬起手,便将竹筒里的水全都泼向了紫苏。 好一阵凉水,迎面而来。在这烈日当头之即迎头浇下,让紫苏浑身一凛。 “姐!”紫云惊叫起来,就连李萤萱和百里林霜都愤然叫出声来。 “哎呀呀,不小心,手滑了。”雪柳说着,举起手来,手中的竹筒就这样从她的手里掉落,“当”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噗……”另外两个宫女见状,不禁嗤笑出声。就连冯如雪的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意。 “你们怎么能这样!”紫云气愤地说着,便要上前与雪柳理论。然而紫苏却拦住了紫云,更是用她的目光制止住了李萤萱和百里林霜。 她伸出手来,抹了一把脸,笑意盈盈地道:“没关系,天这么热,正好凉快凉快。” “姐?”紫云难置信地瞧着紫苏,她的眼中渐渐地溢满了泪水,自是紧紧地咬着下唇,一把拉过紫苏,道:“姐,你为什么要对她们这么客气?她们分明就是……” “住口!”紫苏板起脸来喝斥,“这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紫云怔了怔,她自是后退了半步,用有如打量陌生人的目光瞧着紫苏,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是在做甚么?”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紫苏转过头,瞧见一个妇人在诸多下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这妇人衣着华贵,气质高雅,虽然已然近逾四十,但美艳却丝毫没有减少。 这个人,正是先前紫苏在凉亭里遇到的妇人,也正是她告诉了紫苏紫云所在的位置。 看到这妇人,冯如雪的脸色立刻大变,她迅速地后退了几步,神色慌乱地低下头,朝着这妇人深施了一礼。就连雪柳也吓得面无人色,急急忙忙地退到了主子的身后,朝着妇人行礼,自是连声都不敢出了。 先前的嚣张神色哪去了? 紫苏扫了一眼冯如雪。她知道冯如雪是宫里的婕妤娘娘,但婕妤到底是个几品,紫苏也不知道。不过,能让这么嚣张的冯如雪如此惧怕的人,想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然而冯如雪虽然对这妇人施礼,却并没有开口称呼这女子,所以紫苏便也没有必要假装自己有多懂礼,自是朝着这妇人点了点头。 “发生了什么事?”妇人扫了一眼紫苏,又看向了冯如雪。 第328章 复杂的世子 见妇人的眼睛瞧向了自己,冯如雪的脸色有些尴尬,她看了看紫苏,然后说道:“没什么,只是偶然遇见了这位姑娘,她的水洒了,我好心想要借她手帕,她却不肯要呢。” 什么! 紫云顿时怒火中烧,她从前只以为自己的娘亲就够跋扈,够嚣张的了,但万没有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女人怎么能这么颠倒是非黑白,就算说谎都不脸红! 紫云愤然上前,正想要解释清楚,但紫苏却悄悄地攥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冯如雪说得这般坦然,神色这般泰然自若,妇人的眼中却闪过了一抹阴鸷。她转头,将目光落在了紫苏的身上。 “这位姑娘,你不是说要找你认识的人吗,人找到了,自己怎么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冯如雪的身形微微地一震,她万没有想到紫苏已经提前见过了妇人。自是将一张脸涨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紫苏闻得妇人这样问自己,便知道她并没有相信冯如雪的话,但也没有直接拆穿她。能够做到这个份上,证明了这妇人不仅有着过人的智慧,也有着相当令人钦佩的涵养。这样想着,她便重新将这妇人打量了一番。妇人虽然上了年纪,但用“国色天香”来形容她,却是一点都不过分。而且,她的美与冯如雪的完全不同,没有妖冶的妩媚,而是一种端庄的高贵。 紫苏的唇微微地扬了扬,恭敬地道:“找到了,并没有什么大事。这位姐姐说得没错,是我自己弄翻了水而已。” 什么? 紫云震惊地瞧着紫苏,李萤萱又气又怒,却也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已然不是她能管得了的,只是愤愤地瞪着冯如雪。 百里林霜虽然很生气,但看到紫苏泰然自若的模样,便知道事情必定有蹊跷。 冯如雪倒是没有想到紫苏会这样说,她抬起头来看着紫苏,目光从惊愕,变成了阴冷。 好你个百里紫苏,竟然将戏演得这么好,我还真是不能小看了你! 在冯如雪愤恨的注视下,在紫云不解的目光里,在李萤萱和百里林霜复杂的眼神之中,紫苏弯下身,将手伸向了竹筒。 弯下身的时候,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悲愤与耻辱。 天知道她有多讨厌多厌恶这个冯如雪,现在的紫苏,恨不能一记耳光掴过去,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个贱人。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现在紫苏要做的,只有忍,而并非是大起冲突。尽管这充满了耻辱的感觉让她的眼圈微红,眼泪迷蒙了视线。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努力地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是的,忍吧,忍住。千万不要在这个贱人面前流眼泪,千万不要让她看到自己的气愤与痛苦,否则,便是成全了她! 当紫苏的手快要碰到竹筒的时候,一只手抢先她一步,拣起了地上的竹筒。 这是一个男人的大手,手指修长,充满了力量。 紫苏疑惑地抬起头,却赫然看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柿子”薛绍白。 “薛绍白?”紫苏意外地唤道。 今日的薛绍白一如往昔地穿着那件银白的袍子,只是没有戴头冠,黑亮的长发由一枚竹簪绾在头上。因为没有穿铠甲,所以他便多了几分文雅,而银白的袍子也给他增加了几分飘逸,俊郎耀眼得让人忍不住转移视线。 薛绍白站起身来,低头对紫苏道:“衣裳都湿了还怎么请愿?去百福院换件衣裳。” 说着,便将紫苏拉了起来。 冯如雪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那张妩媚好看的脸上尽是惊骇与愤然。 “绍……”话刚一出口,薛绍白便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有如一阵飓风横扫而来,竟让冯如雪没有来由地打了个寒噤,将到了嘴边的话全部冻结住了。 “世子今天也来了?”说话的,是那位妇人。 在闻听妇人呼唤自己之时,薛绍白的身子微微地一震,脸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他的这种变化让紫苏感觉到诧异,要知道薛绍白可是泰山压顶而毫无畏惧的,这会子却因为一句呼唤而变得不一样,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而且……他的变化,绝不仅仅是因为这妇人的身份地位,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紫苏瞧着薛绍白,见他神色僵硬地朝着那妇人施了一礼,然后连看也不看地,拉起紫苏便要走。 然而那妇人在看到薛绍白时候的神情,却是那么的……殷切而又哀伤。 哀伤? 紫苏不禁暗暗地哆嗦了一下。不会吧?难道薛绍白就是传说中的国民老公,隐藏于江湖的少奶杀手,上至八十岁下到八岁的女性通吃的采花大盗咩? 紫苏警惕地瞧了瞧薛绍白,见薛绍白的脸色虽然很是僵硬,但跟那时见对冯如雪时候一点都不一样,除了僵硬,还有着一丝隐隐的厌恶与……痛苦。 痛苦? 这一刻,紫苏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她立刻看向了那妇人。妇人的眼角眉梢除了欣喜,便是一种子难掩的哀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几个人的关系,明显很复杂呀! 就在紫苏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威远侯世子倒真是有心情啊,来寺院上香也不忘抱得美人归。” 这声音是个男人的,语气虽带着几分调侃,但摆明了的不安好心。本来嘛,谁会在佛门净地指责对方抱美人的?不是不安好心又有是什么? 紫苏皱眉,转头看过去。但见一个身着靛青色绣金色云纹长袍的男子正缓步走了过来,他看上去要比薛绍白年轻上几岁,身材欣长高大,皮肤微黑,两道浓眉斜飞入鬒,一双细长而向上挑起的眼睛里尽是讽刺之芒。他的唇边泛着讥讽的笑意,一步步走向薛绍白。 这个人,是什么人?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人有几分眼熟,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 “听说世子已经定亲了,怎么还在这里与别个女子拉拉扯扯?”男子笑着问道。 第329章 ?你是逃不掉的(上) 薛绍白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目光,也由先前的痛苦复杂,变成了阴冷与憎恶。 从薛绍白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让紫苏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紧张,这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她完全可以从薛绍白皱起的眉头和紧绷的肌肉上感觉到他的警惕与防备。 跟莫少离这只冷血动物比起来,薛绍白更像是一只猛兽,一头立于高处俯瞰大地的狮子。他习惯于孤独与苍凉,习惯于征战与杀戮。而当一只无所畏惧的猛兽呈现出这种紧张的状态之时,只能证明一点:他的敌人来了。 这个人……难道会是薛绍白的敌人吗? 眼前的男子有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华贵,但眉眼之间却有着一股子说不清邪恶与戾气。他看着薛绍白,像是一头嗜血的狼在打量他的对手,伺机发出致命的一击。 像一匹狼。 薛绍白捉着紫苏的手,紧了一紧。 痛! 当薛绍白这般用力地捏着紫苏的时候,往往代表着他内心所承受的痛苦,与紫苏所感觉到的痛一模一样。 他……难道也在痛吗? 紫苏反手握住了薛绍白的手,她握得很用力,让薛绍白紧绷的肌肉都为之微微一颤。紫苏上前半步,挡在薛绍白的身前,对那男子笑意盈盈地道:“这位公子,我可不是什么‘别的女子’,我正是薛绍白的未婚妻,百里紫苏。” 男子脸上得意的笑容立刻便是一僵。 “你就是百里紫苏?”那位妇人失声惊叫,她错愕地瞧着紫苏,眼神里充满了意外。 冯如雪的脸色在这一刻难看到了极点,她恨恨地瞪着紫苏那跟薛绍白紧紧相握的手,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竟是渗出了鲜血也不自知。 “嗬,”男子突然间笑了起来,他用充满了不屑的目光将紫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嗤笑道:“百里家遭受了这么大的难,你竟还有心情幽会?还是到这种佛门净地来幽会……薛绍白,你这未婚妻找得还真是有眼光。” 薛绍白的手顿时攥成了拳头,他刚要张口说话,紫苏却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手,然后递给了他一个“放心吧”的眼神。 薛绍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紫苏满意地点头,然后笑意盈盈地对那男子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就是为家母祈福的。多谢这位公子的关心,告辞。” 说罢,竟是连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转身拉着薛绍白便走了。 “姐……姐姐等等我。”紫云见状,立刻跟在紫苏的身后。百里林霜也招呼李萤萱,一并走了。 当李萤萱路过冯如雪身边的时候,泄愤般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冯如雪被气得够呛,然而让她生气的可不仅仅是李萤萱,而是紫苏。 紫苏,竟然就这样牵着薛绍白的手走远了,两个人竟然是那么亲密。 真是可恶! 不过……百里紫苏应该没有见过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才对,为什么她刚刚表现的样子,却好像知道我身份似的? 哼,这个百里紫苏,还真是深不可测! 正在冯如雪暗自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那男子十分不悦地冷哼了一声,道:“母妃在看什么?” 冯如雪心下一动,她转头看向那位妇人,见她正看着薛绍白和紫苏离去的方向失神,不禁轻轻地咳了一声,唤道:“皇贵妃娘娘?” 这位妇人,正是当朝的皇贵妃,秦凤仪。 皇贵妃闻听冯如雪呼唤自己,不禁猛地回过神来。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色颇有些尴尬。 “母妃这是在干什么?静安大师不是在等母妃吗,莫不是这会儿看到了威远侯世子,就什么都忘了?”男子满面不屑,语气里也尽是讥讽。 “少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皇贵妃厉声喝斥。 这男子,乃是皇贵妃之子,第十四皇子,晋王莫少玄。 莫少玄见皇贵妃的面色不善,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当下也不敢再多言,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不再说话了。 “这里是佛门净地,给本宫好好收一收你的蠢相,管住你的嘴!”皇贵妃狠狠地瞪了莫少玄一眼,转身走向庵堂的方向。 望着皇贵妃的身影越走越远,莫少玄脸上的嘲讽出越来越明显了。 他转过头,瞧向了冯如雪。 当他的目光落在冯如雪的身上之时,冯如雪的身形不由得微微地一颤。 她立刻给莫少玄施了一礼,道:“臣妾也去进香了,先告退。” 说罢,急急地转过身便要离开。然而莫少玄却邪邪一笑,他自是负手而立,垂下眼帘瞧着冯如雪,慢条斯礼地道:“怎么,婕妤嬷嬷竟是这般害怕本王吗?” 冯如雪的脸色立刻一白,脚步也不由自主地顿了一顿。她自是干巴巴地笑道:“怎么会……臣妾……臣妾只不过想去上香而已……” 贱人! 莫少玄的脸色攸地沉了下去,他厉声喝道:“给本王转过来!” 这一声厉喝让冯如雪禁不住一哆嗦,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转过身,挤出笑脸道:“王爷,臣妾等是奉太后的懿旨……” 冯如雪的话还没有说完,莫少玄便大步走到了她的身前。他凑近冯如雪,将唇贴在了她的耳畔,低声道:“你这是在拿太后老人家压本王吗?” 这条山路前往井水边打水的人很多,人来人往,都会经过冯如雪和莫少玄的身边。 虽然大商民风相对开化,但是莫少玄的行为未免太过露骨,让人不忍直视。那些路人瞧见这一幕自是都被唬了个面红耳赤,全都匆匆地转过了头去。 冯如雪又恨又羞,当即后退一步,嗔道:“王爷!这里是法华寺!” “本王就是喜欢在这里玩你,新鲜,刺激。”莫少玄的眼睛迸射出邪恶而yin逸的光来,他的手,若有意,若无意地碰了碰冯如雪那傲人的山峰,道,“树林那边有个小亭,跟我来。” 说罢,他转身便朝着树林走过去。 第330章 ?你是逃不掉的(下) 冯如雪站在那里,浑身瑟瑟发抖。她的表情充满了憎恨,但却也有着深深的恐惧。冷汗,从她的额角渗出,直接滴入了眼中,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娘娘……”雪柳见冯如雪的脸色苍白得有如一张纸,便上前伸出手来,轻声地唤道,“娘娘,晋王殿下还在等着您呢……” 冯如雪的身形一震,这才回过神来。她瞧见站在雪柳身后的春柳和夏柳都在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瞧着自己,不禁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你们先去那边等本宫,待本宫与晋王说几句话便来。”冯如雪说着,掠了掠自己的头发,然后举步朝着晋王所在的凉亭走去。 春柳和夏柳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的脸上都浮现出一抹讥诮与鄙夷。两个人的神色正被雪柳瞧在眼里,气得雪柳一声娇叱:“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做甚么?没听到婕妤娘娘说的话吗?赶紧滚到那边等着!” 春柳和夏柳唬得一哆嗦,她们自然不情意被雪柳这般吼,但是人家毕竟是品阶比自己高三个等级的宫女,哪里有这个胆子反驳人家?两个人当下便灰溜溜地走了。 雪柳望向冯如雪消失的方向,不禁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她的主子要遭遇什么,即便她是个傻子,也是猜得出的。 这会子的冯如雪已经来到了凉亭。这凉亭确实非常偏僻,因为它所在的位置已然超过了水井的位置。大多数的香客都不会往这边来,因为他们基本上都会喝了井水之后,便直接进入或离开庵堂了。 茂密的灌木肆意地生长着,将这凉亭遮掩了个严实。莫少玄正坐在凉亭的长椅上,他的双臂长开,放在长椅的横栏之上,眯起一双细长的眼睛看着冯如雪。 “不过就这么几步,你竟然走了这么久,该不会是不想来伺候本王吧?” “王爷说笑了,臣妾怎么敢……” 莫少玄的脸色陡然一寒,厉喝道:“跪下!” 冯如雪脸色一白,她的嘴唇颤了一颤,道:“王爷,这里毕竟是佛门圣地……” 莫少玄冷笑一声,他的腿大刺刺地分开来,用一种极为阴沉的声音冷冷道:“本王下的命令,从不说第二遍。除非,你想我今天晚上好好跟少琪玩一玩……” 闻听莫少玄用自己儿子的性命威胁自己,冯如雪又恨又怕。然而她很清楚,这个莫少玄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这个像魔鬼一样的人说得出,也做得到。 于是她缓缓上前,跪倒在莫少玄的身前。 莫少玄的身子猛地前倾,探手便揪住了冯如雪的头发。 “好痛!”冯如雪疼得惊叫出声,莫少玄却凑近她的耳畔,狞笑道:“你这个贱人还知道痛吗?本王以为你今日见到了薛绍白,魂儿也被他勾走,不知道疼也不知道痛了。” 冯如雪的头皮被莫少玄揪得疼痛无比,眼泪亦在眼圈里打着转,她凄凄艾艾地道:“臣妾怎么会那样呢,那些事情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呀。” “你知道就最好,”莫少玄冷笑,“不要以为本王命令你去勾引他,你就可以为所欲为,随便与他亲近了。告诉你,冯如雪,本王要是发现你跟他旧情复燃,或者是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你和少琪,就只能下辈子到阎王殿里去做母子了。” 冯如雪紧紧地咬着嘴唇,悲愤与耻辱让她的身体瑟瑟发抖,憎恨与恐惧让她的目光充满了绝望。 这副表情,倒让莫少玄很是享受。他的手突然用力,将冯如雪的头按近了自己两腿之间,道:“用你的嘴伺候我。” “王、王爷……这里恐有人经过,恐怕……” 莫少玄揪住冯如雪头发的手猛地一扯,强迫她直起身子,然后扬手狠狠报掴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在冯如雪的脸上,令她的脸立刻红肿起来,就连唇角也渗出了鲜血。 “贱人!”莫少玄恶狠狠地骂道,“忘了你是怎么勾引本王的?忘了你是怎么在本王的后花园做这种事的?你的这副yin相若是被父王知道了,会怎么样,嗯?要不要本王去告诉父王,还是哪天你当着父王的面儿演一回?要不然,让少琪看看他娘是怎么犯贱的……” “不要!”冯如雪流着泪,声音颤抖地哀求道,“不要,我救救你,王爷,不要这样!” “那就伺候本王!”说着,莫少玄张手便松开了冯如雪,然后撩起了衣襟,整个人靠在了长椅上。 “拿出你的本事来,把本王伺候得舒服了,就什么事都没有。否则……啊!” 莫少玄的后半句话还没等说出口,便被一阵呻吟声打断。他的身体猛地一颤,然后整个人都进入到一种迷醉之中。 冯如雪的身体在颤抖,耻辱,让她紧紧地闭着眼睛。悲伤让她的泪簇簇地下落。 人都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死亡,甚至不然,比死亡还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啊! *** ?百福院是庵堂特地为了女香客准备的休憩之所,里面有很多并未削发却已经皈依佛门的居士在招待香客。见紫苏这般样子,一位女居士立刻拿出一件干净的衣裳给紫苏换了。这衣裳虽然是青灰色布衣,但穿在紫苏的身上,却格外飘逸灵秀。 紫苏换好了衣裳走出来,想要付钱给居士的时候,却被那位居士告之,已经有人捐了不少的香火钱,算作是替紫苏付过了这件衣裳的银两。 紫苏闻听,便知道这个人必定就是薛绍白。她从庵堂走出来,见不远处路边的石椅上,正坐着一脸铁青的薛绍白。 他双拳紧紧地攥着,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一双黑眸似有暴风骤雨在旋转呼啸,仿佛随时都可能呼啸而出,将整个世界冻结成冰。 又是这副样子了。 从一枚滚烫得几乎可以将紫苏灼伤的火球,重新变成了一座冰山,那么冷,那么阴沉,那么可怕。 明明知道这货是一个超级大骗子,但紫苏不知为什么,还是会因为他而感觉到心疼。 她慢慢地走过去,在薛绍白的身边坐下来,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了他的大手上。 第331章 我愿意嫁给你 当紫苏的小手覆在薛绍白的大手之上时,薛绍白的身形不由得微微地一颤。他转过头看向紫苏,看见的,是一张清秀可人的笑脸。她温柔地笑着,像阳光一般的暖,更像春风一般怡人,令薛绍白心头的愤懑与狂躁慢慢地平复下去。 那野兽一般的眼睛,也柔和了几分。 “那个讨人厌的大猴子是怎么回事?干什么这样惹我家夫君不开心,真是讨打!”紫苏故意鼓起腮帮气鼓鼓地道。 薛绍白的眼中闪过一抹错愕,紧接着,便被一阵欣喜所溢满,他拉过紫苏的手,紧紧地捏着,沉声道:“你说什么,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叫你夫君啊,”紫苏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们下个月就成亲了,难道你不是我夫君?” 说着,紫苏伸出手,抚向了薛绍白的脸颊,道:“所有不开心的事都会过去的,我可不想我的未婚夫臭着一张脸哦!” 话还没有说完,紫苏便感觉自己的腰部一紧,被薛绍白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他紧紧地揽着紫苏,将脸埋进紫苏的颈间,深深地呼吸着发自她身上的清香,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一点温暖可以给予他足以抵抗世间冷漠的力量。 紫苏的表情先是错愕,紧接着慢慢地柔软下去,她伸手轻轻地拍着薛绍白的背,柔声道:“没事了,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的。” “真的吗,百里紫苏,你真的会一直在这里吗?”由于整张脸埋在紫苏的颈间,所以薛绍白的声音闷闷的。 紫苏的心头一颤,她很自然地想起了他们的契约婚姻。真的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吗?即便他心里有着一个绝对无法被人替代的角色? 紫苏的唇,微微地颤了颤,又笑道:“会,我会一直在这里,直到你找到了你愿意与她共度一生的女人。” 薛绍白的身形顿了顿,继而不悦地冷哼:“如果永远都找不到呢?” “那我就……一直陪着你吧……”紫苏的唇边泛起一抹苦笑。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话,也没有关系的吧?反正自己也无处可去,无人可恋。若是他不能跟冯如雪在一起,而自己也没有遇到那个所谓可以专一钟爱自己的男人,就这样相互陪伴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揽住紫苏的那只手,紧紧地用着力,让紫苏感觉到疼。 很疼,却也很真诚。 很疼,却也很真实。 “你愿意嫁给我吗,百里紫苏?” “我愿意。薛绍白,我愿意嫁给你。” 是的,在这一刻,我是愿意的呢…… *** “姐姐,我不懂,为什么那个女人这般无礼,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在下山的时候,紫云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方才紫苏忍受着那般大的委屈,却还要替对方隐瞒劣行的一幕,一直萦绕在紫云的心头,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服气。若不是全嬷嬷一直在旁边劝着,她真想再回到那里,狠狠掴那个女人一巴掌。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突然变得这般懦弱了?还有你,李萤萱,你怎么也不吭一声,还一脸纠结得要死的表情。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百里林霜也不悦地说道。 方才薛绍白一来,就让整个气氛都变得怪怪的。李萤萱不仅闭口不提关于那女人的一切,就连紫苏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急着去庵堂请愿。由于前去请愿上香的人很多,所以百里林霜也不方便问,只得自己憋着,一直憋了这么久,都快要爆炸了。 紫苏看到紫云和百里林霜焦急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没有直接回答她们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全嬷嬷,问:“全嬷嬷,您是几岁出的宫?” 全嬷嬷那是什么人?好歹是宫里出来的,反应可是快得不行,闻听紫苏这般问,直接就嗅出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回大小姐的话,老奴是二十五岁出的宫,而今已然有近二十年了。”全嬷嬷说着,又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大小姐,难道方才的那位,是宫里的人?” “不仅是宫里的人,还是有品级的婕妤娘娘。”紫苏笑道。 “婕妤娘娘!”百里林霜和紫云都惊声尖叫了起来。 紫云更是捂住嘴巴,半晌,方才回过神来,问道:“姐姐,难道你知道她是婕妤娘娘,才不让我跟她起争执的吗?” “正是,”紫苏点了点头,道,“她就算再不讲理,但毕竟在品级上就大了你好几级。你此番进宫,人生地不熟,就算没人照应,也不能树敌啊。若是她存心为难于你,我们在宫外又帮不到你,你要如何是好?” 紫苏的一番话,让紫云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她紧紧地拉住紫苏的手,自是泣不成声:“姐姐……我娘这般无礼,你却对我这么好。为了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就算叛军谋反当天,你也为了保护我和锦晖的安危一个人受委屈……” 紫云说不下去了,眼泪簇簇地流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襟,更打湿了她攥住的、紫苏的手。 “好啦,都快入宫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作甚么?”紫苏笑着拿出手帕,替紫云擦着眼泪。 全嬷嬷欣慰地看着紫苏,自是感慨道:“大小姐和二小姐姐妹情深,令人感动。” 感动的人,不仅是全嬷嬷,百里林霜也是一脸动容。 她想起了昨儿晚上,吴氏与自己的倾心长谈。 因为紫苏跟百里林霜成亲的日子差得并不多,所以吴氏便把她所有的贴己都拿了出来,对百里林霜道:“林霜,娘这里还有四万两的私房钱……” “四万两!”百里林霜顿时瞪大了眼睛,“娘,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要知道百里家在绣城的时候,也没有多少太赚钱的产业,吴氏先前拿出来了八万两充公,百里林霜是知道的。因为那些其中的银两里,有一部分其实就是为了百里林霜出嫁的时候,张罗一系列事宜的。但是拿出那么多钱以后,吴氏又一下子四万两,这数字简直太吓人了有没有! 第332章 你竟还活着?(上) 看到百里林霜这种表情,吴氏不禁笑了出来,她笑着说:“这四万两,有一半是你亲祖母这些年来攒下给我的,另一半是娘这些年来自己攒的。” 吴氏所说的亲祖母,自然是吴员外妾室、吴氏的生母赵姨娘。因为赵姨娘最是得宠,很会讨吴员外欢心,所以吴员外的一些私房钱,常常都会给赵姨娘保管打理。 赵姨娘何等聪明?她自然知道平氏的耳目众多,私房钱这种事情,是断然瞒不过平氏的,所以赵姨娘便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了平氏。平氏虽气吴员外瞒着她藏私房钱的事情,但却也明白,她就算再怎么看,也不可能360度全屏无死角地看着这个吴员外。好歹这笔钱也没有流到外面,便强按捺住心头的怒气,让赵姨娘自己看着处理就好。赵姨娘管账很有一套,不仅把这些银两拿出去放印子,还在几个商铺投了股份。这些银两赚回来的钱,她分成了三份,私下交了一份给夫人平氏,另一份自己留下来,最后一份则给了吴员外。吴员外没想到赵姨娘能有这个本事,能让钱翻了这么多倍,乐得一张嘴都合不拢,一高兴,便又赏了赵姨娘一半。就这样,赵姨娘的钱慢慢地多了起来。然而她自然知道,自己手里是藏不了多少钱的,因为平氏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自己。于是她便把所有的钱都给了自己的女儿吴氏,就这样日积月累,吴氏手里的钱便越来越多了。 “祖母竟然有这个本事!”百里林霜听得几乎快要怔住了,她万万想不到,平素里看着尽挨平氏欺负的赵姨娘竟然这么有钱!看起来,越是低调的人就越是不可貌相啊! 吴氏微微一笑,拉住百里林霜的手,道:“这些银两,三万是给你的嫁妆,另外一万,我想给紫苏做添妆。不为别的,就为了她日后能好好照拂于你。” “紫苏?照拂我?”百里林霜不由得怔住了。 “正是,”吴氏连连点头,表情慢慢地变得忧伤,“孩子,若是当年娘也是嫡出,你认为,百里家会这么为难娘,硬扳着不让娘和你爹成亲吗?” 林霜张了张嘴,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想起紫苏先前所说,吴氏跟百里仁德两个人本是两情相悦,并没有什么丢人,只是吴家和百里家两家从中作梗,硬是刁难这对可怜的恋人。 不过,想想娘说的……也有道理,若她是嫡出,说不定百里家会十分积极地与吴家联姻罢? “想想你祖母,也是没有办法,若是母亲娘家能倚仗得上,她又怎么能这么拼命地经营这些钱?说到底,若是娘家不硬气,女儿就要受更多的累,操更多的心啊……”吴氏说着,便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林霜,你可知道,我和你爹为什么搬到祖宅这里来?” “难道……是为了我的亲事?”说了这么大一堆,百里林霜若是再没个反应,那就太傻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吴氏和百里仁德竟然会为了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甚至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要知道吴氏是有多算计,多擅钻营,能拿出所有的钱,对她来说,无异于剜她心头的肉。可是眼下她钱也拿了,肉也剜了,却一点都不心疼。这让百里林霜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难过。 “正是为了你的亲事,”吴氏点头,笑道,“那个王博远,你爹求你大伯去打听过,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翰林院的李大人十分赏识他,说是文才了得,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娘才这么放心地让你嫁。” 吴氏伸手拢了拢女儿耳畔的碎发,继续道:“紫苏好歹是要嫁进威远侯府的人,过了门,她就是世子夫人,是威远侯府的少奶奶。威远侯爷,可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人,家里是建国的功臣,几百家的基业,树大根深。等到威远侯夫人百年,她就是正儿八经的威远侯夫人了。听说薛绍白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她挣个凤冠霞帔。你大伯现在虽然遭了劫难,但只要跟威远侯攀上了亲,他再起来,是绝对不难的。有这样的一个本家,王家,是绝不敢欺负你的。而且……” 想起紫苏的一系列所为,吴氏便不由得面露欣慰之意:“紫苏能为了百里文秀,不顾一切地将她接回来。为了救一个区区的庶子庶女,能不顾生死地在叛军之夜返回京城。这样的性子,只要我们对她好,她日后,是一定会替你出头,替你打算的。” 闻听吴氏替自己打算得这样周到,百里林霜不由得湿了眼眶。她紧紧地抱住吴氏,哽咽道:“娘……谢谢你替我想得这么多。我从前一直都误会你,处处故意跟你作对,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别说这些傻话,只要你幸福,娘怎么样都行。”吴氏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母女两个,自是抱头痛哭。 联想到吴氏跟自己说的,再想想今日紫苏为了紫云受这么大的委屈,百里林霜便感觉到由衷的感动。 她自是转头对紫云道:“既然知道紫苏是真心为你好,就好好入宫,为了家族出力。” 紫云自是重重地点头。 一行人就这样在法华寺分手,百里林霜和李萤萱回到了百里祖宅,紫苏则乘马车回到了京城的百里府上。 医生将马车停在院门口,便从马车上跳下来,前去开门。如今的百里府上已然没有几个人了,所以现在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个人顶好几个下人使唤。在医生开大门的时候,紫苏走下了马车。 很奇怪,当紫苏走下马车的时候,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自她走下马车之后,便感觉到车下有一阵异响。然而待她低下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马车下面什么都没有。 真是奇怪的事情,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有小猫小狗什么的钻到车子下面了呢? 紫苏摸了摸鼻子,然后转身走进大门,走向了肖氏的房间。 第333章 你竟还活着?(下) 紫苏陪着肖氏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肖氏虽然还在混沌之中,但是已然可以对紫苏的话做出一点点的反应。比如用手指轻轻地掂一下紫苏的手,或者轻轻地掀动眼皮什么的。 虽然她还没有醒,但是紫苏却已然很欣慰,很满足了。她握着肖氏的手,许久许久,直到小护士来唤她吃饭,紫苏才回过神来。 “把饭端到我房里罢。”紫苏对小护士道。 小护士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紫苏拿出了从寺院里求的护身符,将它放到了肖氏的枕头下面,轻声对肖氏道:“娘,我今天去法华寺替你祈福了呢。我还求了签,是上上签哦。签上说我所有的心愿都会达成的,虽然在此之前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和考验。娘,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快醒过来的。你也必须醒过来呢,因为你的女儿……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呢……娘,我等着你看我披上嫁衣。” 紫苏说着,难过地叹了口气,她轻轻地拥了拥肖氏,方才走出了肖氏的房间。 紫苏不知道,当她走出房间的时候,有一滴清泪,自肖氏的眼角缓缓地滑落,没入她的发丝之中。 晚餐算不上丰盛,但是十分的精致。这是翠兰动手制作的,自从郭大娘去到祖宅之后,翠兰的食欲大开,吃得比往常都多出了一倍。然而她到底是个聪明的小女子,自己吃得好不说,还虚心求教,得到了郭大娘不少的真传,做起菜来可谓是像模像样,十分的可口。只可惜,因为翠兰自己吃得比较多,所以她做起饭来量都是超超足的,每次紫苏都会吃不完。 然而,紫苏今儿折腾了一天,可谓是又累又饿,这会子看到一桌超大份的晚餐,真是心情大大的好。她拿起筷子便开动起来,吃得那叫一个香。 吃着吃着,紫苏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在她的身后,仿佛有一阵阵奇怪的动静在响。那声音悉悉嗦嗦的,仿佛是布料在摩擦的声响。 这是……不会吧…… 料想紫苏今儿才从寺院回来,应该不会带着什么邪恶可怕的东西才是。可是,这个也不好说罢,不是说会有一些可怕的东西会潜伏在寺院门口蹭香火啥的吗…… 紫苏一面想,一面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朝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紫苏顿时吓得全身一激灵,饭直接就堵在嗓子眼,让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不要吓我啊!你也不要找我,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害死你的,你你你,你赶紧走开,走开!” 紫苏说着,高举起手里的筷子,对准那“东西”用力地挥舞起来。 谁知她越是挥舞着筷子,那“东西”却离她越近。紫苏的头皮都已然麻了,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站起身来,步步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墙壁,才不得不停下来。 “别过来!再过我来喊人了!”话还没有说完,那“东西”便已然逼近了自己,甚至张牙舞爪地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不要!”紫苏吓得立刻紧闭双眼,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她并没有被附体,也没有被摧残,那“东西”只是抢走了紫苏手里的筷子,紧接着响起的,便是一阵诡异的声响。 似乎是……在咀嚼食物的声音! 买疙瘩! 紫苏立刻睁开了眼睛,瞧见的,是她此生最为惊悚和难忘的一幕: 戴着面具的莫少离,正在用她用过的筷子,吃着她吃剩的饭菜。 我……勒个去的! 紫苏的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了。 她难以置信地走过来,在莫少离的对面坐下来,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这货身上穿着一件青色长衫,长衫上尽是血迹。那血迹的浸染可谓是相当的有艺术气息,它不是一大滩血迹,而是一滩血迹干涸变成褐色之后,又被溅上了一滩,然后变干之后又被溅一次。想来,是里里外外溅了无数次,才晕染成了现在的这个效果。而这长衫又破破烂烂,几乎衣不遮体,一头头发也乱蓬蓬地被拢在脑后,就连平素里一直银光闪闪的面具,此刻也黯淡了下去。 若不是因为他的这般模样,紫苏文才是断然不会误认为他是鬼的。 印象里的莫少离一直自负自大而又腹黑傲骄,不管是间歇性的歇斯底里还是偶尔发作的变态行为,都会让人有种他绝对有洁癖的印象。只是紫苏万万没有想到,莫少离会以这副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且……这个坐在那里大吃特吃剩菜剩饭的人,他真的是莫少离吗? “喂,我说莫少离,你……真的还活着?”紫苏小心翼翼地问。 莫少离停止了夹菜,他抬起眼睛,用他浅灰色的眸子冷冷瞥了一眼紫苏,哼道:“你见过死人吃饭的吗?” 我勒个去,真的活着! 紫苏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半晌,方道:“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莫少离的身形顿了一顿,然后他垂下眼帘,不以为然地道:“还能怎么活下来?哼,想要我莫少离的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罢,继续大吃特吃。 紫苏瞧着莫少离吃得欢畅的样子,不禁咂着嘴巴点头:“也是,连别人剩饭都吃的人,怎么能死得那么容易?” “百里紫苏……”莫少离的目光立刻阴沉下去,他扬手“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怒道:“本王吃你的东西是你的荣幸!” “嘿哟,还是我的荣幸……”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瞧见了莫少离的手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那刀疤并未痊愈,因为紫苏可以瞧见它翻出的粉色腐肉,和尚且渗出的鲜血。 “你受伤了……”紫苏喃喃地问。 “这种经历,不受伤就是怪了。”莫少离不以为意地站起身来,对紫苏道:“本王吃饱了,你去唤人来打热水。” “打热水?”紫苏莫名其妙地道,“干什么?” 莫少离用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瞧着紫苏,理直气壮地道:“沐浴。” 第334章 伺候本王沐浴喂! 紫苏真的是服了。 不是服了莫少离,而是服了她自己。明明被这厮呼幺喝三地支使来支使去的,就很恼火,但没想到,到最后她还是照做了。 看着小护士和翠兰把浴房的水加满,紫苏便十分无奈地将她们“请”出去,然后把门关上了。 “真是好奇怪啊,翠兰姐,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的大小姐今天怪怪的?”小护士问。 “怎么怪了?”翠兰一边将从紫苏房里收拾出来的碗碟等物摆在厨房的桌子上,一边问。 “你没发现,大小姐的食量变大了吗?”小护士指着桌子上的碟子,道,“大小姐何曾吃过这么多的东西!” 经小护士这么一说,翠兰才发现,眼前的两个碟子里几乎都没剩下什么东西。也就是说,紫苏把菜基本上都吃光了,就连汤也都喝得净光。 “哇哦,大小姐真的都吃掉了哎,这证明我的手艺又有长进了!”翠兰欣喜地拍手道。 “拜托,翠兰姐,你做的饭菜虽好吃,但份量都是超大份的。大小姐的饭量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就算是再饿,也没道理把菜吃得这般干净。”小护士一脸疑惑地道,“翠兰姐,你想想,大小姐平时的食量,有可能吃得完这么多吗?” 翠兰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然后用力地摇头:“没有!可是,大小姐怎么会突然吃这么多饭菜呢?难道……” 话说到这里,就连翠兰自己都被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立刻捂住了脸:“不可能的,大小姐一定不会做那样的事!” “怎么了?”小护士闻听,立刻紧张了起来,她捉住翠兰的手,惊声问道:“什么事,大小姐怎么了?” “就是……就是那个……” “就是什么,你快说呀,翠兰姐!”小护士急得直跺脚。 “就是……我只知道人只会在一种情况下突然吃得很多……那就是……怀有身孕的时候……”说完,翠兰便捂着红透的脸,低下了头。 “你是说大小姐她!”小护士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翠兰捂住了嘴巴。 “嘘!你小点声!”翠兰紧张道,“不过,我是真的觉得,也有这种可能啊。你想想,每次威远侯世子来的时候,跟大小姐都是又搂又抱的。光我就遇见过好几回,他们反正迟早都是要成亲的人,说不定早就……咳……” 小护士的年纪虽不大,但处事却相当的成熟稳重。她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思量了一番,然后扳住翠兰的手,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三爷跟三夫人不也是这样的吗?不过,我们也不能太早下断言,还是多观察一段时日再看。” “嗯!”翠兰重重地点头。 这会子的紫苏,全然不知她的两个丫头这般误会自己,因为她此刻正忙着伺候一个人。 确切地说,伺候一个妖孽。 “给本王擦背。”莫少离说着,将手巾丢给了紫苏。 这时候的莫少离坐在浴缸里,背对着紫苏。淼淼升起的水雾萦绕着他,在他的上半身上凝聚成点点的晶莹水珠。莫少离的皮肤原本便十分的白皙,方才在水里泡了半天,已然洗去了他遍身的血迹,让他好像是一尊沐浴在水汽之中的白玉雕像。 “喂!莫少离,你有没有搞错!”紫苏气得扬起手巾,狠狠掷向莫少离,怒道:“方才你说你手受伤,让我帮你洗头发,好,我帮你洗了头发,你这会又让我帮你擦背。莫少离,你这是拿我当下人使唤呢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朝廷要犯,我能收留你已经是我大发慈悲了好吗?我就应该把你拉出去交给官府,说不定我还能收到一大笔赏钱!” 那手巾直朝着莫少离飞来,眼看便要打中他,莫少离的身形稍稍一偏,那手巾便“扑通”一声掉进了浴缸里,溅出点点水花。那水花溅在莫少离的面具上,令那面具愈发闪耀出一种晶莹。 莫少离缓缓回过头,隔着水雾氤氲,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明亮而清透,耀眼得有如天然琥珀,竟是那般的美…… “呸!”紫苏气得指着莫少离的鼻子大骂,“你少在这里使美男计,不要以为用这么销魂的眼神看我,就可以让我心甘情愿地伺候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自己动手!再者说,我一个快要成亲的人了,跟你这样的妖孽传出什么绯闻,我还要不要活了!” “呵呵……”莫少离眯起眼睛低笑起来,他的声音有如凤鸣,低沉、轻柔而好听。他张开那淡桔色的唇,笑道,“你跟本王产生的肌肤之亲还少吗?若是本王存心想要将此事撒播出去,你以为你的亲还能成得吗?再说……这才哪到哪,你就认定了本王在对你用美男计?真正的美男,恐怕你这辈子还真没有见过。” “啥?”紫苏真是啼笑皆非了,“我没见过?告诉你,我见过的美男多了去了!什么四大天王四小天王,什么hot什么exo,什么黑的白的黄的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哎呦,我见过的美男真的比你多……多……了……” 紫苏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方才紫苏一边耀武扬威自信满满地大侃特侃,一边满脸不屑地伸出手,一把摘下了莫少离的面具。 那张一直隐藏在面具下面的脸,终于显露在紫苏的眼前。 “买疙瘩……”紫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是梦吗? 这一定是梦,不然的话,怎么会看到这样的一张脸?! 他的脸,像是紫苏在3d动画片里见到过的,最牛掰的大触用最完美的比例最精准地捏合出的一张最美的脸。他五官的位置,他眉毛的长短,他眼睛的弧度,他鼻梁的高度,以及他嘴唇的大小,无一不是按照最完美的黄金分割线来安排的。紫苏怀疑,甚至连莫少离的每一根眉毛都是经过精心刻画的! 这样的一张脸,恐怕就是最牛掰的整容医师也鼓捣不出来吧…… “莫、莫少离,你到底是什么变的?” 莫少离伸手,拿起了那条毛巾,微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给我擦背。” 第335章 用来交换的秘密(上) “喂,莫少离,你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喂,莫少离,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喂,莫少离,是不是因为你长成这样,怕别人笑话你是娘娘腔,所以才成天到晚戴个面具啊?” “喂,莫少离,你是不是隐瞒了你的性别啊?其实你是个女人吧?” “喂,莫少离……” 紫苏只顾着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着,说个没完没了,烦不胜烦的莫少离突然伸手,一把揪住紫苏的衣襟,将她拉近了自己。 “喂,喂喂喂!你干什么,放开我!我要掉进水里了!”紫苏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挣扎。然而莫少离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用力一扯,直接将她的上身拉到了水面之上。 紫苏的脸离水面几乎只有一公分,淼淼的水汽直扑紫苏的脸,让她连呼吸都不通畅了。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本王是男还是女。”莫少离突然道。 “啊?”紫苏怔了怔,她下意识地朝着水面看了过去。 “咳!”这一看之下,紫苏顿时觉得一口气不上来,直接堵在了嗓子眼儿,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也刹那间红到了耳根。 “莫少离,你真不要脸!你个变态!”紫苏愤怒地大骂,她的眼睛像是被火星灼到了一般,立刻紧紧地闭上了,连睁都不敢睁开。 “哼,”莫少离冷哼一声,松开了紫苏。 紫苏步步后退,指着莫少离的鼻子怒道:“我好心收留你,冒着被朝廷杀头的危险救你,你就这么报答我?你这个贱人,妖孽,不要脸的大魂淡!” 相比紫苏那愤怒到了极点的样子,莫少离可就淡定多了。他伸手将挡住额头的一缕黑发捏起,妖娆地拢到了脑后,极为不屑地道,“先擦擦你的鼻血吧。” 鼻血? 经莫少离一提醒,紫苏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流鼻血了! 真是该死! 紫苏恨恨地瞪了莫少离一眼,立刻扭过身,拿出手帕擦了擦鼻子。 丢脸,真是丢脸到家了!堂堂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竟然只因为看了一眼……咳,就流鼻血,真是丢死人了! “莫少离,你若识相的赶紧就给本姑娘滚!”紫苏用力一抹鼻子,愤然转过身来,对莫少离下逐客令,“我们百里家刚刚度过一场大劫,现在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了,你就行行好,别在我这给我添麻烦了,你听到没……有……咳!” 紫苏又说不下去了,在她猛然回头的工夫,莫少离已然从浴缸里站了起来,那若削成的双肩和笔直的腰线,还有那销魂到了极点的人鱼线,还有…… 鼻血,再一次从紫苏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浴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紫苏浑身一凛,立刻沉声问道:“谁?” “大小姐,是奴婢翠兰,奴婢来帮您擦背。”翠兰在门外道。 “不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尽管翠兰看不见,但紫苏还是紧张兮兮地用力摇头。 而这个时候,莫少离已然从浴缸里走出来,一步步走向紫苏了。 “别过来,别过来!”紫苏轻声地喝斥着,步步后退,谁想一下子撞在浴房的木头桌子上,疼得她叫了起来。 “大小姐!你没事吧?奴婢进来了哦?”翠兰说着,便开始推门。 “不要进来!”紫苏大喊出声,她一溜烟地冲到浴房门口,怒气冲冲地大喊:“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进来吗?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翠兰被唬了一跳,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又俯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方才委屈地走了。 听到翠兰的脚步声远走,紫苏这才放下心来,然而还不待她松口气,莫少离便突然扳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扳向自己。 “别过来!”紫苏大喊出声,忙不迭伸出手去推莫少离,谁知这一下正抚在他的胸上,那结实却冰冷的触感让紫苏浑身一震。 幸好,这会子的莫少离已然穿上了中衣,他像看白痴一般地看着紫苏,嗤笑道:“百里紫苏,你每天跟薛绍白亲亲我我地在一起,怎么还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你你你,你说什么?谁跟薛绍白亲亲我我地在一起了,别胡说八道我告诉你!”嘴里虽然这么说,但紫苏的脸却已然红得有如熟透的蕃茄,轻轻一碰都能流出浆汁来。 “呵,”紫苏的表情自然逃不出莫少离的眼睛,他冷哼一声,道:“本王也是深喑风月的人,你这点小变化可逃不出本王的眼睛。百里紫苏,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交易?”这回,可轮到紫苏用像看白痴般的眼神来看莫少离了,“你现在不过是个逃犯,还是一旦被逮到就会被咔嚓的那种。你凭什么跟我做交易?真是笑话。” 莫少离妖冶一笑:“凭我知道薛绍白的秘密。” 秘密? 紫苏再次嗤笑:“不就是他有个前任是一个婕妤吗?这个你早就告诉我了,没新意。” 说罢,紫苏转身便要走出浴房。而莫少离却欺身至紫苏的近前,俯下身来,低声道:“这个秘密,是关于薛绍白的身世,本王,知道他的生身母亲是谁。” 紫苏浑身一震,她立刻转过头来看向莫少离,目光里尽是惊疑。 “你知道?” “本王当然知道。”莫少离笑着伸出手,抚上了紫苏的脸颊,“不过,本王是不会白白告诉你的。这样罢,我把薛绍白的身世告诉你,作为回报,我要住在你这三日,三日之内,你负责替我疗伤,如何?” 紫苏皱着眉头,牢牢地盯着莫少离,脑中在飞快地运转。 说他知道薛绍白的身世,紫苏并不怀疑。毕竟莫少离经营着醉红苑和红船两个风月场,这种地方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他必然掌握着第一手的信息资源。而且,他若是太子谋反的爪牙,手上也铁定占有着很多的秘密信息。 想起今天在法华寺,薛绍白那痛苦的表情,以及自己去威远侯府的时候,梁氏对自己的刁难和薛绍白紧紧拥住自己,向自己道歉时的难过,紫苏的心,便开始微微地疼起来。 如果知道那个秘密就好了吧? 那个……他深深地埋在心底的秘密,让他痛苦的根源。 第336章 用来交换的秘密(下) “你应该知道,当朝的皇帝永康,是一个极爱美人的人。” 入夜,莫少离躺在床上,低声道。 “当然知道,哪一朝的皇帝不喜欢美人啊?哪个不都是三宫六院的。”紫苏这会子很可怜地躺在为丫头提供的抱厦的小塌上,不爽地道。 莫少离这个妖孽,非要霸占紫苏的床,说什么身为王爷根本不可能睡在地上这种屁话。为了掏出莫少离要说的秘密,紫苏只好借口自己今儿想一个人睡,把小护士和翠兰都赶出了屋子。 莫少离倒是舒服地躺在紫苏的那张大床上,还非要盖紫苏最喜欢的粉红色的暖香锦缎被,把紫苏恨得牙根痒痒。 这货不仅霸占紫苏的床和被子,居然还嘲笑她。 “你果然又傻又笨,”莫少离嘲笑紫苏道,“历代皇帝自然都爱美人,只是爱的程度却有不同。永康大帝他爱美人的程度堪称令人惊奇,只要他看上的,不管是未婚的女子,还是人妻,甚至是孕妇,只要他想要,便会不择手段的得到。” “你说……什么?”紫苏一轱辘从床上爬了起来,继而直接从抱厦奔进了屋子里。她睁圆了一双眼睛,震惊地看着莫少离,问道,“你的意思是……” 莫少离浅灰色的眼眸微转,望向了紫苏。笑意在他的眼中涌动,那笑意很冷,像冰一样,却又像刀子闪耀着凛凛的寒光立在紫苏眼前,如此危险而可怕。 “永康大帝在二十几年前,还是个皇子,而且……是位不是太子的皇子。”莫少离说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而那个时候的威远侯薛蛟,也是个不受待见的嫡次子。”莫少离用手臂支撑着脑袋,斜倚在床上笑望紫苏,他的衣襟微敞,露出完美的锁骨和精致的胸膛,那线条优美得勾魂摄魄,那姿势销魂得一塌糊涂。估计如果是在上辈子,紫苏真的会冲过去把这妖孽推倒,狠狠蹂躏一番。不过这辈子嘛……咳,谁让她重生成封建社会的小萝莉了呢……就只能认命地做一枚低调内敛的美女子。 “曾经的皇子成为了国君,不受待见的嫡次子成为了威远侯爷。这里面……难道也有什么内幕和交易吗?”紫苏思量着问。 “交易,自然有。这是每一个渴望着登上皇位的人都会对追随者许的愿,只是,薛蛟这个追随者有够忠心,为了能让自己与永康大帝的联系再紧密一些,他献上了自己的老婆。”莫少离的唇角上扬成一抹讥讽的弧度,充满了不屑。而紫苏,却已然陷入了沉默。 她现在终于知道了薛绍白的身世,知道了他为什么生活得那样痛苦,为什么永远都是一副大冰块脸。其实,紫苏很清楚,在那冰山般的表象之下,是一颗火热的心,和有着炽热温度的灵魂。只是,因为太多他从生下来便无能为力的事情,像影子一般紧紧地缠着他,让他最后只能封闭自己。 紫苏也知道了为什么梁氏要那般恨薛绍白,她本来是明媒正娶,却永远都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享受正牌世子的待遇。而一个为了权力而被献出去的女人的孩子,则一直在她的眼前晃,恶心她、嘲笑她,让她怎么能不变得阴沉恶毒? 可是……薛绍白是无辜的啊,他是无辜的啊! 紫苏缓缓地踱回了抱厦,在小塌上躺了下来。 回想起认识薛绍白这段时间里,他表露出来的痛苦与孤独,紫苏能感觉到的,除了心疼,还有哀伤。 “怎么,你心疼他了?”大床上的莫少离在揶揄紫苏。 紫苏没有说话,很久很久之后,方才轻轻地说了一声:“睡吧。” 莫少离的神色微微一动,他坐起身来侧耳倾听紫苏那边的动静。然而他听了半响,也没有听到紫苏发出任何声音,便走下床,来到了小塌边上。 紫苏此时已然睡着了,她像是一只小猫般蜷缩在床上,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一张脸儿微红,就像是一个梦里吃到了甜美糖果的小孩。 “百里紫苏,你还真是……没心没肺啊。”莫少离那美伦美奂的唇角绽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紫苏的长发。 “好冷……”睡梦之中的紫苏呻吟出声,她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迷迷糊糊地拉过被子裹在了身上。 每一次都是这样。 莫少离苦涩地笑了。 是的,每一次都是这样,当本王想要接近你,想要碰触你的时候,都会让你感觉到冷和疼。 要我……如何是好呢,百里紫苏? *** 妖孽莫少离用他的一个秘密,换来了赖在紫苏闺房里三天的时间。这三天里,他每天都跟紫苏同吃同住,紫苏不仅是他的外科医生(替他疗伤)兼心理医生(忍受他恶毒的语言攻击)兼保姆(负责替他擦背照顾他的生活)兼保镖(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不让别人知道他的行踪),紫苏真心觉得累,累得不要不要的。 而小护士和翠兰也很忧伤,翠兰特地在买菜的时候去跟别的大户人家的丫头聊天,得知怀孕的女人每天不仅会变得特别能吃,而且脾气也越来越坏,十分的诡异可怕。而反观紫苏的情况,真是让翠兰想哭的心都有了:每天送到紫苏房里的饭,几乎都不剩下什么。这足以说明了紫苏的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好。而大小姐最近的情绪也十分不好,动不动就板起脸来训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翠兰的担心是对的。 她跟小护士商量,自觉这种事情是断然不可以告诉老爷甚至是任何人的,否则,她们大小姐这辈子的名誉就完了。反正大小姐跟威远侯世子就快要成亲了,只要做好保密工作,成亲之后直接就抱上个大胖小子,是多幸福的事! 于是翠兰和小护士统一了战线,决定隐瞒到底。紧接着,翠兰便开始使尽浑身解术地鼓捣美食。每天都端上好几样精致的小菜给紫苏。 第337章 成亲!(上) 紫苏不明就里,每天都吃得很哈皮,当然,莫少离也很哈皮,直到三天以后,莫少离突然间不见了踪影。 临走之前,他曾对紫苏说:“若本王有一天君临天下,自会让你登上后位。” “喂,开什么玩笑,莫少离!”紫苏笑着,打了莫少离一拳,“你这个朝廷要犯先顾好你自己的脑袋,再开这种玩笑吧。” 莫少离没有说话,他只是淡淡一笑,重新戴上他的面具,转身走出了紫苏的房间。 从那以后,紫苏便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直到她成亲的那一天。 淡扫娥眉,敷胭脂,眉心一笔朱砂印。 大红嫁衣,十里红妆,随行的嫁妆一共足有一百二十八抬。 百里家嫁女儿了。京城的百姓们个个儿走出家门,围在外面看热闹。 这不仅是大商最赋盛名的大儒百里文英嫁女儿,更是在朝廷呼风唤雨,有着不可动摇地位的威远侯府娶亲,这种热闹是必须要看的。 所有的人都是一脸喜气,只有紫苏的脸上写满了哀伤。 紫苏是在肖氏的房里走出去的,郑妈妈一大早便给肖氏换上了五蝠锦衣,打扮得十分精致华贵。肖氏的模样原本就端庄秀美,如今这样的打扮,便显得她愈发的美。 紫苏垂下眼帘,看着这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她是自己这辈子的娘亲,在十四年前,是她女儿的,是另外一个不知芳魂在哪里的少女。十四年后,她为了保护一个两千年以后、跟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子陷入昏迷。 至今没有醒来。 “娘,我今天要出嫁了呢。”紫苏紧紧地握着肖氏的手,颤声说道,“娘,我好希望你能醒过来,看着我出嫁呢……” 眼泪模糊了紫苏的视线,她自是深深地吸了吸鼻子,又笑道:“可是你一向糊涂,这回准也是忘了今儿是女儿成亲的日子,所以没有按时醒过来。不过你放心,我会幸福的,我会好好生活,经常回来看你,娘,你以后要乖乖的啊,要早点醒过来,看着我幸福……” 紫苏说不下去了,她抬起头,用力地眨着眼睛。旁边的郑妈妈和翠兰她们都已经掉下泪来,小护士更是捉着翠兰的袖子,不住地擦眼泪。 “大小姐,吉时已到,请上轿罢。”郑妈妈拭了拭眼泪,道,“世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紫苏点了点头。她知道,今天是不可以哭的,因为脸上的粉敷得太厚,若是一哭,妆会花掉的。 而她,今天要美美的出嫁。 毕竟在上辈子她活到二十几岁都没有结婚呢,这辈子,居然十几岁就嫁了。 既然要嫁,就嫁得像模像样罢,起码对得起百里紫苏这位原宿主。 “娘,女儿走了哦。”紫苏紧紧地攥了攥肖氏的手,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方才松开肖氏的手,走向门口。 翠兰和百灵替紫苏戴上了红盖头,大门缓缓打开,阳光倾洒而入,一袭红衣的紫苏,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负责背紫苏的,是百里朱炎,尽管先前锦鳞一直吵着要背紫苏,但因为他的个子还不够高,所以不能担此重任,这可让他堵气好几天不跟紫苏说话。这会子瞧见自己的姐姐穿着一袭红衣走出来,自是又高兴又难过,扁着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百里朱炎很是高兴,他笑着对紫苏道:“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紫苏,堂兄希望你以后开开心心,幸福如意。”百里朱炎没有多少文化,能说成这样,已经是了不得了。 “谢谢堂兄。”紫苏感动地道。 “紫苏,过了门,你就是未来的主母,会有很多委屈和麻烦,若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姑姑说,姑姑给你做主!”百里文秀既高兴,又舍不得。紫苏成亲,她不仅给了紫苏一整套的赤金点翠头面当嫁妆,还给了紫苏一万两银子当添妆,这份情谊,早就将紫苏感动得几乎落泪。 紫苏连连点头。 “若是世子胆敢欺负你,就跟我们说!”李萤萱道。 “对,我们替你骂他!”百里林霜也说道。 “说得什么话?你也是要成亲的人!”吴氏气得拍了百里林霜一巴掌,怒道:“你也是快要成亲的人,在这里说什么胡话,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吴氏和百里仁德也给了紫苏一万两添妆,如此精明的一家一出手就是一万两,这情谊紫苏早已然牢牢铭记于心。 “走吧。”百里朱炎说着,背对着紫苏弯下身来,示意紫苏上来。 在翠兰的帮助下,紫苏攀上百里朱炎的背,由他背起了自己。百里朱炎的个子虽不及医生,但却跟薛绍白不相上下,自是魁梧有力得紧。这会子背着紫苏,轻松得就像是背了个小书包。 百里朱炎站起身,走向了大门。 “夫人,大小姐出门了呢……”郑妈妈俯在肖氏的耳畔轻声道,“奴婢相信大小姐一定会幸福的……咦,夫人?” 郑妈妈突然看到,肖氏的手动了一下,紧接着,便猛地攥得紧了。 “夫人?”郑妈妈又惊又喜,不禁急切地呼唤起肖氏来,“夫人,夫人!” 肖氏的眼睛,睁开了。 “紫苏,”她唤道,“紫苏?” “夫人,夫人醒了!”郑妈妈欣喜地大叫出声,“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她奔到门口,大声地喊着紫苏:“大小姐,夫人醒了!” 醒了! 我娘醒了! 紫苏浑身一震,她想也不想地从百里朱炎的背上跳下来,直奔向肖氏的房间。 火红的盖头从她的头上飘落下来,而她,早已然顾不得其他,直接奔进了屋子里。 所有的人都惊讶不已,锦鳞更是跟在紫苏的身后冲进了房间。 这时候的肖氏已然坐了起来,她昏迷得太久,身体已然十分的虚弱,但内心强烈的情感激流却让她有了动力。在郑妈妈的搀扶下,肖氏艰难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门口,一把抱住了奔进来的紫苏。 “紫苏!紫苏啊……我的……我的女儿!”肖氏颤声呼唤着,泪如雨下。 第338章 成亲!(下) 百里府上的大门外,骑着白马的薛绍白正在等待着他的新娘。火红的绸缎花戴在他的胸前,令这个满身肃杀之气的威远侯世子竟有了几分明艳之色。他满面喜气,极为难得的带着笑容,令他手下的副将们稀罕不己。 “哟,这都什么时候了,新娘子怎么还不出来?”喜婆眼瞧着日头一点点地升上来了,便有些急了。要知道成亲这种讨彩头的日子,时辰是最重要的。若是错过了时辰,就等于错过了吉利的彩头,那是要惹霉头的!从事红事白事这个行业的人,最讲究的就是个运势,喜婆可不想给自己惹霉头。 “是该叫人去催催,若是迟了,就不吉利了,对世子您和府上都不好。”这个喜婆是梁氏找的,一脸肥肉,连眼睛几乎都要嵌进脸的肥肉褶子里。明明是个大喜的日子,喜婆的脸上却尽是尖酸与不耐烦。要知道她的日程很满,这一拔的接亲之后,她还得有一份帮人上门说亲的好事,可不能耽误了。 闻听喜婆这般说,薛绍白便挥手唤来阮三,让他进府里去看看。 阮三点头,随即奔进了府门。很快,他便走出来,对薛绍白道:“启禀世子,听他们百里府上的人说,是百里夫人醒了。所以百里府上下都喜极而泣,耽误了几分时辰。” “哟,怎么早不醒晚上醒,偏偏赶在这时候醒。”喜婆扭着身子,掐着嗓子嚷了起来,“偏偏赶在少奶奶出嫁的这一天,赶着要上轿的时候醒,不是存心想要误了时间吗?这出嫁的时辰可是万万误不得的,老身已经说了,若误了时辰,对世子,对府上都不好。侯爷和夫人如今都健在,少奶奶就这般肆意妄为,若是真的惹来了晦气,岂不是让夫人忧心吗?” 喜婆的话让薛绍白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他转过头,冷冷看向喜婆。 杀惯了人的人,周身自然戴着一股子令人害怕的暴戾之气。更何况薛绍白的面相本来就冷,虽然遍身的红色衣裳给了他一脸的喜气,但说来就来的杀气也唬得喜婆顷刻间白了一张脸,再不敢言语了。 “百里夫人醒来,是好事。我们多等她一下就好。”薛绍白说着,举目望向了百里府上的大门。 她离开了府上之后,便是他薛绍白的人了,难道还差这几分钟吗? 没关系,他薛绍白等得起。 肖氏房间,此时是一片轻声的哭泣之声。 肖氏看着紫苏,今日是她女儿出嫁的日子,眼前的紫苏肌肤如雪,瑰丽的火红嫁衣让她美得有如天上的仙子降落凡尘。 “我的女儿,真美。”肖氏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伸出手,将紫苏脸上的眼泪轻轻地拭去。 “别哭,孩子,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不能哭,哭了,就不漂亮了。”话虽这样说,肖氏自己却控制不住地流泪不止。 “娘,我没哭,我高兴着呢。”紫苏笑着抹了抹眼泪,又伸手给肖氏擦着,“娘,你也不哭,不哭。” “你们都不要哭了,大好的日子,又哭成这样,传出去别人要怎样议论?”百里文英是从门口奔进来的,他原本是做好了准备要送紫苏出门子,闻听夫人醒了,自是像箭一般地冲了进来。这会子看到夫人女儿和儿子都在身边,百里文英自是欣慰得笑个不停。 “高兴,应该高兴。”肖氏连连点头,她褪下手中的羊脂玉镯,为紫苏戴在手上,道,“这是娘和你爹刚成亲的时候,你爹送娘的。娘昏迷得太久,连给你准备的东西都没有,这对玉镯,你戴着罢,好歹是娘的一片心意。” 这对玉镯晶莹剔透,有如含了水汽的凝脂,美不胜收。这样的成色,价值不可估量,紫苏怎么能收?然而肖氏哪里容得她推辞?自是替她戴上镯子,又亲手拿过盖头,替紫苏戴上了。 “去罢,孩子,好好地过日子,娘……娘希望你幸福。” 幸福…… 幸福这两个字,离紫苏实在是有点太远,太远太远。她真的会幸福吗,嫁那样的一个人家,嫁给心里永远爱着另外一个人的男人。 可是不管怎样,这是她这辈子重生以来的宿命,她能做到的,就是将它走得完整。 “我知道了,娘。我会回来看你和爹的。”紫苏微微点头,重新走出了房间。 这一回,她走得心满意足而又毫无遗憾。 这世上,还是有奇迹出现的,不是吗? 望着紫苏被百里朱炎背出了门,肖氏的泪已然流成了河,她靠在百里文英的身上,揽着依偎在她怀中的锦鳞,泣不成声。 嫁了,她的女儿,今天出嫁了。 薛绍白看着一袭红衣的紫苏被背出家门,脸上,重新洋溢出了喜悦的笑容。 “起轿!”喜婆扬声喊着,鞭炮声顿时响成一片。 唢呐声、鼓声、锣声,在孩子们拍手叫着“新娘子!新娘子!”的欢笑声中远去,一路飘向了威远侯府。 这一次,由于宾客满门,所以并没有在水池上面上演让“奔跑吧,新嫁娘”这一类的综艺节目,紫苏直接便牵着薛绍白手中的大红花,一路走向了正堂。 拜了天地,再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紫苏终于站直了身子,得到松了一口气。 是错觉吗?在紫苏举目望向院子里的时候,隔着微微透明的红盖头,紫苏看到院中的人群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玄色的衣衫,银质的面具,浅灰色的眼睛。 那人站在离人群很远的角落,目光清冷而疏离,那浅桔色的唇角带着淡淡的、充满了讥讽的笑容。 莫少离,是你来了吗? 冒着被朝廷发现,冒着被捉拿归案,冒着被处斩的危险跑到这里来……莫少离,你真的是变态到了让我难以理解的地步呢。 一抹微笑,出现在紫苏的唇角,从现在开始,她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薛绍白的妻子。 “吉时已到,送入洞房!”一个声音高声喝道。 第339章 洞房,不该出现的人 紫苏的屁股刚一挨到床上,就舒服得想要躺下去。这床真的是好软,好舒服,她好想躺下去,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大觉啊。白天折腾了一天,这会子又要吃花生,又要喝交杯酒的,也是折腾得不轻。紫苏巴不得薛绍白赶紧滚出去,这样她就可以好好地休息上一下了。 “你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回。”薛绍白俯在紫苏的耳畔说。 隔着红盖头,紫苏看到了薛绍白。今天从早上到现在,紫苏一直被人扶着,东走西走的,一会拜这个,一会礼那个,直到这会子才正眼去看薛绍白。 今儿的薛绍白很是英俊,大红的衣裳让他显得格外的精神,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气,冷峻的眉眼尽是笑意。这与平日里的薛绍白完全不一样呢,如果不是这样近距离地看,紫苏恐怕真的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等我。”薛绍白说完这一句,便悄悄地在紫苏的手里塞进了一包东西。 这是什么? 等薛绍白一走,紫苏便立刻低下头朝着手里的东西瞧过去。那是一个油纸包,打开油纸包,发现里面装的是几块精致的点心。 “算你有良心。”紫苏的唇角微微地扬了一扬,自是一把扯下了盖头,拿起点心放在嘴巴里开心地嚼起来。 然而,她刚刚开始吃了一口,便突然发现自己的对面正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紫红色的亮缎广袖长衫,上面有着白色的莲花,深紫色的腰带紧紧地束着那虽然生过孩子却依旧纤细如柳的腰身,一对傲人山峰高调地嘲讽着紫苏的玲珑。 没错,正是冯如雪。 见紫苏看到了自己,冯如雪便嗤笑一声,瞧着紫苏的眼神里尽是不屑与厌恶。 “你还真是好宽的心啊,这个时候不好好地等着新郎,却自己把盖头掀下去吃东西。也不知道你们百里府上,是不是都这样教女儿的。”冯如雪讥讽紫苏道。 紫苏泰然自若地吃完了了一块糕点,然后冷冷地看着冯如雪,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冯如雪拢了拢头发,用她娇滴滴的声音道:“绍白刚走,我就进来,你说我是怎么进来的?” 她的意思,是薛绍白让她进来的? 紫苏的眼中闪过一抹冰冷,但脸上的表情却平静得紧。涂着胭脂的唇微微地扬了扬,道:“婕妤娘娘大驾光临,可是我威远侯府的荣耀,怎么不在正堂吃酒,而跑到这里来?这里,可是洞房呢。” 紫苏的话让冯如雪的脸色一沉,妩媚的眼睛里立刻闪出恼怒。 “百里紫苏,你果然知道本宫是谁。” 面对冯如雪的怒视,紫苏并没有表现出紧张和意外。她知道冯如雪的身份确实都是在意外的情况之下,而且,都是在不能说的情况之下。眼下正逢乱世,若是她声称自己与莫少离相识,那势必会给百里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紫苏,还没有傻到对冯如雪这样的女人不备防的地步。 “我的丫头们呢?”紫苏问。 冯如雪冷冷一笑,自是轻蔑地道:“自然是都被打发了,本宫想要进的地方,还没有人能拦着。” 说着,她抬起头来打量着这间洞房,继续道:“更何况,这个洞房,原本是给本宫准备的。” 怒火,“腾”地从紫苏的心里窜了起来。 她知道薛绍白跟冯如雪是有过那么一段的情愫,也知道薛绍白答应过冯如雪会在心里替她保留那个最重要的位置,不会让任何人替代她。可是,今天毕竟紫苏跟薛绍白成亲的日子,是大喜的日子。在人家成亲的时候,跑到新娘子的面前叫嚣她才是这个洞房的主人,这种不要脸的行为她也真做得出来! “不行,我不能生气。”紫苏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必须沉住气,千万不能让这个贱人看出我在生气,否则就是中了她的下怀!” 于是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惜啊,”紫苏笑道,“现在婕妤娘娘的寝宫,可比这个又小又挤的洞房大多了,想必也一定奢华得更多。对了,婕妤娘娘每次伺候皇上的时候,是被抬进皇上的行宫,还是在自己的宫里等着皇上的临幸?” “百里紫苏!”冯如雪一巴掌拍在椅子上,猛地站起来,她指着紫苏,尖声叫道,“你竟敢如此大胆,看本宫不掌你的嘴!” “哇哦,”紫苏才不怕这个呱呱乱叫的冯如雪呢,她做了一个相当害怕的表情,委委屈屈地道,“民妇好怕啊,婕妤娘娘。民妇真的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婕妤娘娘,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民妇的洞房里,还要打民妇呢。要不要去问问世子,或者问问公公呢?” 紫苏这副委屈的模样真是让冯如雪恨得咬牙切齿,几乎能把自己的牙齿咬成碎末。不管怎么说,她是当朝皇帝册封的婕妤娘娘,跑到这里来“闹”洞房,若是真的传出去,那遭殃的是她自己。这个百里紫苏有够无耻,竟然揪住了她的弱点,真是可恨! 她指着紫苏,恨恨地道:“百里紫苏,你……好,本宫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着,冯如雪坐下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抬起头,重新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对紫苏道:“百里紫苏,本宫这次来,是给你讲故事的。” “哦?”紫苏嗤笑,“是睡前故事吗?抱歉,民妇跟世子还没睡呢,这睡前故事就免了罢,我们睡前运动之后,自然会睡得很好。” “你!”冯如雪怒火冲天,猛地站起来,想要冲上来给紫苏两巴掌。然而当她看到紫苏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时,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冯如雪笑了:“你真可怜啊,百里紫苏。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吧?你将来的处境,会是多么的凄惨。” 凄惨? 紫苏瞧了冯如雪一眼,目光里尽是鄙夷。 冯如雪这回没有恼,她重新坐下来,用充满了同情的目光看着紫苏。 第340章 识相的就滚出去 冯如雪一脸得意,她像打量一个要饭花子一般瞧了瞧紫苏,然后得意洋洋地对紫苏道:“没错,不要以为你嫁给了绍白,就是坐稳了世子夫人的位子,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被他逐下堂去。而他真正要娶的人,是我,是我冯如雪。而你,不过是替我捂热位子的傻瓜。” 紫苏的心头微微地滞了一滞,脸上的笑容却并没有减少,她只是“哦?”了一声,又自顾自地拿起一块糕点来吃。 冯如雪的肺都快气炸了。可是眼下是两个女人的对决,她自认为比紫苏相貌出众,身材又如此惹火傲人,薛绍白是绝没可能喜欢上百里紫苏这个黄毛丫头的。 “百里紫苏,你可知道在我大商有一条律法,皇上驾崩之后,皇宫的嫔妃是可以回家的。” “唔?”紫苏咽下嘴巴里的点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问道:“那么说,你要带个孩子回娘家了?那你怎么好意思住嘛,况且我听说,冯家遭了大难,冯员外和冯子明都被逮进去了,那你要回哪儿啊?啧啧,真可怜。” “你给我闭嘴!”饶是冯如雪有再强的心理素质,也禁不起紫苏这般敲打。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喝斥了一声,然后提高了音量怒道:“像你这种小贱人,就只会嚼这些没用的舌根!没见识的蠢丫头,亏得也是出身书香世家,绍白娶了你,真是倒了大霉!我告诉你,百里紫苏,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我是冯员外的女儿。但其实我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薛府的女儿。。” 这会子的紫苏刚刚伸手去拿点心,而冯如雪的话,则让她捏住糕点的手,滞了一滞。 冯如雪怎么会是薛府的人?难道,薛家和冯家有什么联系吗? 一抹得意的笑容在冯如雪的唇边绽放开来,她重新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紫苏,一字一句地道:“皇上的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太子谋反对他的打击很大,身子更加虚弱了。绍白曾跟我说过,等我出了宫,就直接住进威远侯府。百里紫苏,你很清楚,一旦我住进来,就绝然没有你的位置。” 说罢,她自是直视着紫苏,完全是一副正牌夫人蔑视妾室的眼神。 紫苏没有说话,表面看起来,她的表情是非常平静的。平静到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冯如雪说话一般,然而她的手,却紧紧地捏着那块点心,直到那点心的中间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裂隙。 “我认识绍白的时候,正好十二岁,”冯如雪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满是柔情,变得赋有深情,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竖耳倾听。她说:“我虽然是正三品的婕妤,但却并非是冯员外的嫡女,而是由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女人所生。” 紫苏知道,在面对情敌的时候,女人是万万不能听对方所讲的故事的。但凡在恋爱中形成了三角关系,就势必会有一方受伤,受伤的这一方,必然是心地善良愿意给对方让路腾地方的人。而这一切的一切,也势必都是从听对方讲故事的时候开始的。 明明知道那个结局,就不应该有这个开始的,紫苏很清楚。所以她这个时候最明智的举动,应该是制止冯如雪的怀旧,制止那个故事的开始。 可是清楚的事情,都不一定能做到,眼下,紫苏便像是吸入了罂粟花香的人,只能这般怔怔地听下去,做不出任何可以反对或者是制止的举动。 她就这样,安静地听着冯如雪的讲述。 “我娘是冯府三小姐的丫头,冯府的三小姐你或许不认识,但她的女儿你倒应该熟悉,她就是跟你一起去上香的李萤萱。” 李萤萱? 紫苏的心头动了一动,想起那天遇到冯如雪的时候,李萤萱的脸色就非常难看,甚至连看着冯如雪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厌恶。现在想起来,才明白她之所以会有那样的表情原来是因为这个! “看到李萤萱,你也应该能想象得出她娘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冯如雪说着,不禁鄙夷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我娘长得很美,她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和这世上最好听的嗓子,年轻时候的她美得就像是画里走下来的人一样。”说这句话的时候,冯如雪脸上的表情柔和幸福得好像吃到了全世界最甜的糖。 是的,就是这种表情,沉浸在母爱里的幸福感和优越感。这种优越感,紫苏在上学以后,就经常会从别的孩子的脸上看到。那时候的她觉得这种表情非常的刺眼和讨厌,然而这一世,她却觉得格外的动容。 是因为有了肖氏的关爱而让心中那枚最硬的刺变得没有棱角了吗,还是因为这次的重生,获得了母爱与亲情的紫苏,已然从先前的满心怨恨而慢慢地变得平和和容易感动了呢? 冯如雪没有看紫苏,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道:“冯家的三小姐因为脾气格外暴躁,所以对我娘经常都会恶语相向,甚至动不动就用杖责的方式来惩罚下人。所以跟在冯家三小姐身边的下人们日子过得十分的不好,幸好,我娘的脾气很好,常常都会原谅和包容冯三小姐,哪怕是她打她、骂她。那时候,冯夫人那个贱人还没有嫁进冯家。有一天晚上,喝多了酒的冯员外见到去厨房给冯三小姐端参汤的我娘,一时兴起,便强行将她拖进了他的房里。可怜我娘不过是奉主子的命行事而已,却惹来这个横祸,事后恨不能投井而死。但冯员外身边的女人太多,根本就没拿我娘当过一回事,早上醒来,便匆匆将我娘赶出房去。我娘素来逆来顺受,知道这绝然不是什么好事,便也闭口不提,不再去思及这天的事情。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冯三小姐便知道了冯员外跟我娘的事情,她怒不可遏,对我娘痛骂不己,甚至想要将我娘卖出去。”人是万万不能听对方所讲的故事的。但凡在恋爱中形成了三角关系,就势必会有一方受伤,受伤的这一方,必然是心地善良愿意给对方让路腾地方的人。而这一切的一切,也势必都是从听对方讲故事的时候开始的。 明明知道那个结局,就不应该有这个开始的,紫苏很清楚。所以她这个时候最明智的举动,应该是制止冯如雪的怀旧,制止那个故事的开始。 可是清楚的事情,都不一定能做到,眼下,紫苏便像是吸入了罂粟花香的人,只能这般怔怔地听下去,做不出任何可以反对或者是制止的举动。 她就这样,安静地听着冯如雪的讲述。 “我娘是冯府三小姐的丫头,冯府的三小姐你或许不认识,但她的女儿你倒应该熟悉,她就是跟你一起去上香的李萤萱。” 李萤萱? 紫苏的心头动了一动,想起那天遇到冯如雪的时候,李萤萱的脸色就非常难看,甚至连看着冯如雪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厌恶。现在想起来,才明白她之所以会有那样的表情原来是因为这个! “看到李萤萱,你也应该能想象得出她娘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冯如雪说着,不禁鄙夷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我娘长得很美,她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和这世上最好听的嗓子,年轻时候的她美得就像是画里走下来的人一样。”说这句话的时候,冯如雪脸上的表情柔和幸福得好像吃到了全世界最甜的糖。 是的,就是这种表情,沉浸在母爱里的幸福感和优越感。这种优越感,紫苏在上学以后,就经常会从别的孩子的脸上看到。那时候的她觉得这种表情非常的刺眼和讨厌,然而这一世,她却觉得格外的动容。 是因为有了肖氏的关爱而让心中那枚最硬的刺变得没有棱角了吗,还是因为这次的重生,获得了母爱与亲情的紫苏,已然从先前的满心怨恨而慢慢地变得平和和容易感动了呢? 冯如雪没有看紫苏,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道:“冯家的三小姐因为脾气格外暴躁,所以对我娘经常都会恶语相向,甚至动不动就用杖责的方式来惩罚下人。所以跟在冯家三小姐身边的下人们日子过得十分的不好,幸好,我娘的脾气很好,常常都会原谅和包容冯三小姐,哪怕是她打她、骂她。那时候,冯夫人那个贱人还没有嫁进冯家。有一天晚上,喝多了酒的冯员外见到去厨房给冯三小姐端参汤的我娘,一时兴起,便强行将她拖进了他的房里。可怜我娘不过是奉主子的命行事而已,却惹来这个横祸,事后恨不能投井而死。但冯员外身边的女人太多,根本就没拿我娘当过一回事,早上醒来,便匆匆将我娘赶出房去。我娘素来逆来顺受,知道这绝然不是什么好事,便也闭口不提,不再去思及这天的事情。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冯三小姐便知道了冯员外跟我娘的事情,她怒不可遏,对我娘痛骂不己,甚至想要将我娘卖出去。” 第341章 故事的开始和结束(上) “我娘又悲又愤,她有心想要去死,却终是被拦下了。冯三小姐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即便唤人打我娘的板子,幸好我娘在这个时候害了喜,被诊出了怀有身孕,冯三小姐又气又怒,却也只能看着我娘成为了冯员外的通房。” “你也许还记得,在法华寺遇见你们的时候,我曾对那个穿浅杏色衣裳的丫头十分的厌恶。原因不是别的,只因为我娘在生前,最喜欢穿浅杏色的衣裳。先前,我曾以为那件浅杏色的裙子是她最喜爱的,喜爱到她八年来都不曾换过,就这样穿破了再补,补了再穿。直到我慢慢地长大了,才知道,并非是我娘喜欢穿它,而是她根本就没有别的衣裳可穿。” 说着,冯如雪的唇角绽出了一抹凄凉的笑意。 “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吗?”她看着紫苏问。 紫苏没有说话,她面色沉静地看着冯如雪,她知道,冯如雪不需要自己的答案,因为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寻找答案的。 果然,冯如雪继续讲道:“那是因为,像她这样的通房是最遭正妻厌恶的,而且,她在冯员外成亲前就有了身孕,这也是冯夫人那个贱妇最不能容忍的。在冯夫人嫁过来之后,第一个对付的就是我娘。她把我娘赶出冯府,赶到庄上的一个偏僻之处,将她囚禁了起来。我们每天吃的都是一些残羹冷饭,喝的都是冰冷的井水。为了能让我吃上点有营养的东西,我娘常常都会跳进冰冷的河水里捉鱼,她还要帮庄上的人缝补衣裳,或者做一些粗活才能让我过得好一点。为了我,她吃了太多太多的苦……而这一切,冯员外他根本就不关心。他不停地找女人,纳小妾,却全然不知道他的那些通房和小妾全都被冯夫人灌了避子汤。如果有人胆收怀孕的话,那个贱妇一定会寻个机会把她活活打死。呵呵……跟她们的下场比起来,我娘的处境还真的是算不错呢……” 这就是……身为一个正室要捍卫自己的地位所必须做的一切吗? 这就是……身为妾室和通房们所注定的命运,和要承受的一切吗? 紫苏静静地听着,心里涌上百种滋味。 “到了我八岁那一年,冯员外突然找到了我们,带给了我很多好吃的,也给了我娘很多漂亮的衣裳。我本以为我娘会很不开心,因为她一定会很舍不得那件浅杏色的裙子。然而,我娘一点都没有舍不得,她换上了新的衣裳,竟是那样的漂亮,她看上去很高兴很开心,她脸上的表情和她那美丽的样子……也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我对冯员外感激倍至,甚至因为我有这个能带给我们这么多好东西的爹而觉得骄傲。但是很快我就知道,冯员外之所以来找我们,并不是突然良心发现,想要照顾这个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通房和女儿。而是因为,他要为了巴结他的一个远房的堂兄,也就是威远侯薛蛟,而献上他的女儿。也就是说,冯员外要把我过继给薛蛟,假充薛蛟的女儿送到宫里去。多么有趣啊……我这个贱婢之女突然一下子成了威远侯爷的女儿,而且,还要被送进宫里。呵呵,呵呵呵呵……” 冯如雪笑着,转头看向紫苏,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威远侯爷和他的夫人梁氏是舍不得自己唯一的一个女儿进宫的,有爹娘疼的孩子都不会被送到宫里,送到宫里的,都是没有人疼,即便是死了也无足重轻的庶女。”说到这里,冯如雪不禁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若是这庶女得到了皇上的宠幸,那全家人便都会涌上来借她的光。若是死了……许是一口薄棺材敛了,就这么葬了,连个掉眼泪的人,都不会有呢……” 紫苏怎么不知道冯如雪说的是真的?因为百里文英自己就为了保护嫡女,而把紫云推进了宫里。就连肖氏那样一个心地善良的人,都可以做到为了保命自己一双儿女的性命,而故意把妾室和庶子庶女留在京城……也许,人的本性原本便是自私的罢…… “我就这样来到了威远侯府,跟威远侯的嫡女薛子涵一起接受教导。” 什么?紫苏怔了怔,梁氏还有一个女儿?那等于是薛绍白和薛沐风的妹妹吗?可是为何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从来都没有听薛绍白提起过呢?就连上回到威远侯府上坐客的时候,都没有见到呢…… 真的是很奇怪,紫苏都见过邵姗姗了,却没见过梁氏的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对方嫁人了吗? 心里虽然涌上诸多的疑问,紫苏却没有说话,她依旧静静地听着。她知道,马上就要进行到这个故事最重要的部分了。这部分的开始和过程虽然都与紫苏无关,但最终的结果,却与她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 因为,它也注定了紫苏的未来吧? “我被送到威远侯府接受教导的时候,冯员外说,我娘是不可以跟我去的,但是,他可以保证我娘会过得很好。我相信了她,也相信了冯夫人。因为冯夫人看起来是何等慈善,何等端庄啊!谁能相信她竟然会做出来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呢?”冯如雪说着,苦笑了一下,继续道,“我在威远侯府的日子,充其量也不过是不挨饿而已。对于整个威远侯府来说,我不过是替他们家族入宫的棋子,没人会拿我当人看。梁氏的女儿薛子涵更是整日捉弄嘲笑于我,她动不动就欺负我,甚至以殴打我为乐。但,从来都没有人在乎,连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人都没有。只有绍白除外,只有他站在我这边,保护我,安慰我。只要牵着他的手,我就觉得我什么都不用怕了。那时候我真的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来换取跟绍白永远在一起的时光,如果我不用进宫就好了,如果我可以成为绍白的妻子,永远永远不分开就好了……”外之所以来找我们,并不是突然良心发现,想要照顾这个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通房和女儿。而是因为,他要为了巴结他的一个远房的堂兄,也就是威远侯薛蛟,而献上他的女儿。也就是说,冯员外要把我过继给薛蛟,假充薛蛟的女儿送到宫里去。多么有趣啊……我这个贱婢之女突然一下子成了威远侯爷的女儿,而且,还要被送进宫里。呵呵,呵呵呵呵……” 冯如雪笑着,转头看向紫苏,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威远侯爷和他的夫人梁氏是舍不得自己唯一的一个女儿进宫的,有爹娘疼的孩子都不会被送到宫里,送到宫里的,都是没有人疼,即便是死了也无足重轻的庶女。”说到这里,冯如雪不禁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若是这庶女得到了皇上的宠幸,那全家人便都会涌上来借她的光。若是死了……许是一口薄棺材敛了,就这么葬了,连个掉眼泪的人,都不会有呢……” 紫苏怎么不知道冯如雪说的是真的?因为百里文英自己就为了保护嫡女,而把紫云推进了宫里。就连肖氏那样一个心地善良的人,都可以做到为了保命自己一双儿女的性命,而故意把妾室和庶子庶女留在京城……也许,人的本性原本便是自私的罢…… “我就这样来到了威远侯府,跟威远侯的嫡女薛子涵一起接受教导。” 什么?紫苏怔了怔,梁氏还有一个女儿?那等于是薛绍白和薛沐风的妹妹吗?可是为何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从来都没有听薛绍白提起过呢?就连上回到威远侯府上坐客的时候,都没有见到呢…… 真的是很奇怪,紫苏都见过邵姗姗了,却没见过梁氏的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对方嫁人了吗? 心里虽然涌上诸多的疑问,紫苏却没有说话,她依旧静静地听着。她知道,马上就要进行到这个故事最重要的部分了。这部分的开始和过程虽然都与紫苏无关,但最终的结果,却与她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 因为,它也注定了紫苏的未来吧? “我被送到威远侯府接受教导的时候,冯员外说,我娘是不可以跟我去的,但是,他可以保证我娘会过得很好。我相信了她,也相信了冯夫人。因为冯夫人看起来是何等慈善,何等端庄啊!谁能相信她竟然会做出来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呢?”冯如雪说着,苦笑了一下,继续道,“我在威远侯府的日子,充其量也不过是不挨饿而已。对于整个威远侯府来说,我不过是替他们家族入宫的棋子,没人会拿我当人看。梁氏的女儿薛子涵更是整日捉弄嘲笑于我,她动不动就欺负我,甚至以殴打我为乐。但,从来都没有人在乎,连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人都没有。只有绍白除外,只有他站在我这边,保护我,安慰我。只要牵着他的手,我就觉得我什么都不用怕了。那时候我真的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来换取跟绍白永远在一起的时光,如果我不用进宫就好了,如果我可以成为绍白的妻子,永远永远不分开就好了……” 第342章 故事的开始和结束(下) 冯如雪的嘴唇在颤抖,眼中渐渐地溢满了泪水。这一刻,紫苏毫不怀疑,她说的是真的。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趣,如果你是一个弱者,那么你就根本没有资格提出任何的要求。”冯如雪露出了凄楚的笑意,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终究逃不出入宫的命运。” “不管我跟薛绍白有着多深的感情,不管我如何跟上天许愿,都没有用的。上天……也许从不愿听取我们这些弱者的声音,不仅不愿意听,他甚至还会因为心烦而赐给你更大的打击。在我入宫之前,我再三拜托冯夫人好好照顾我娘,她满口答应,痛快得让我信以为真,并且感激涕零。谁想到在我入宫的第二年,我娘便走了。我千求万求才求得一天出宫的日子,前去探望我娘。而看到她的那一幕,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 “我娘很瘦,瘦得我几乎都认不出她了。除了骨头,她就只剩下一张皮,紧紧贴着骨头的皮!明明才不到四十岁,但是她的头发却全都白了,全白了!她穿的衣裳,连几年前那件浅杏色的衣裳都不如!那衣服上裙了补丁,还是补丁。她住的那间小屋,连丫头住的屋子都不如,不如啊!”冯如雪痛苦地哭了起来,外面,传来一阵阵把酒言欢的笑声,与冯如雪的哭声是那样的格格不入。眼前的冯如雪哭得毫无顾忌,就像是一个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悲愤却又无能为力的小女孩,不知为什么,紫苏对冯如雪先前的厌恶减少了几分。 “我在桌子上的碗里找到的,是已经发了霉的馒头和一些咸菜,可是壶里却连一滴水都没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开她跑到威远侯府去,为什么要入宫去为那些犲狼一般的人去搏取他们的前程!我为什么不留下来照顾我娘,为什么啊!”冯如雪一边哭,一边继续道,“我娘就这么死了,我找来郎中,郎中告诉我,我娘……是饿死的!她怎么会饿死呢?冯夫人明明答应我会照顾好我娘的,她答应过我的啊!” “我跑去问她,却被她痛骂了一顿,还狠狠打了我几个耳光。冯员外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根本就假装看不见。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不管我是去了威远侯府,还是去到宫里,都没有用的。在他们的眼睛里,我永远都是一个下人的女儿。我低贱,我卑微,我永远也不配得到他们的关注。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他们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想要替我娘报仇,想要把冯家的人都踩在脚底下,我能做的,就是要让自己变得强大。非常强大。” 冯如雪抬起头来看向了紫苏,她的眼神恢复了先前的冰冷与狠毒,她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我开始向上爬,努力地向上爬,使尽浑身解术,不惜踩着别人往上爬。我可以出卖任何人,甚至我自己;也可以把任何人都踩在脚底下,只要能爬到高处。就这样,我一步步地爬到了今天,让整个冯家人都跪在了我的脚下。” “你刚才问我,冯家遭了大难,我要回哪是吧?呵呵,真是有趣呢,百里紫苏,我为什么要回冯家?你以为冯家为什么会遭今日的难?那是因为我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这是他们应得的,因为他们欠我的,欠我娘的!他们整个冯家的人就算是流干了血也偿还不清!” 冯如雪变了,她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复仇的妖怪,满眼血红,面目狰狞。 紫苏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同情。 “别这么看我!”冯如雪在深宫里历练了那么多年,察颜观色的本事自然不会差,她很敏感地捕捉到了紫苏眼里的同情。这同情让冯如雪暴跳如雷:“你以为,我会需要你的同情吗,百里紫苏?我告诉你,应该被同情的人是你,百里紫苏!等我回到薛家,你以为,绍白会把你怎么样呢?继续留在这里做世子夫人?噗,呵呵呵呵,也有这个可能,毕竟他怎么样也要把一个女人摆在家里装装样子,至于会不会理,会不会看她一眼,那就不好说了呢……” 说着,冯如雪便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 面对着猖狂得意的冯如雪,紫苏只是淡淡地一笑:“你以为如今你真的变得强大,从此不会再有敌手了是吗?” 冯如雪斜睨着紫苏,问道:“什么?” 紫苏微笑着,继续说道:“你以为如今的你,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不在乎一切伤害,强大到可以在每一场战役里都获得胜利,是吗?” 冯如雪得意地挺起了那对傲人的巨峰,自信地道:“当然。” 紫苏点了点头:“很好。不过,你真的可以确定吗?薛绍白的心意,真的不会变吗?” 冯如雪脸上的笑意猛地一僵。 “你也说了,从你入宫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多年,你真的可以确定他对你的心意从来就没有变过吗?” 紫苏的话,让冯如雪怔住了,半晌,方不屑地道:“百里紫苏,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吗?告诉你,绍白是绝对不会变心的,他的心里,只有我冯如雪一个人!而且他跟我说过,他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个人!” “可是,你也跟他说过,会一直跟他在一起吧?可是后来呢?你不是也一样入宫了吗?”紫苏脸上的笑容,明媚得好像是一朵花,但却刺得冯如雪的眼睛生疼。 “况且,若是皇上真的驾崩了,你也算作是太妃,你的儿子是皇子,是将来的王爷。他能让你一直留在威远侯府吗?冯如雪,你跟薛绍白这样勾勾搭搭,真的好吗?若是被什么阿猫阿狗的看到了,唉,你倒是没什么,可是皇子会怎么办呢?他会由着一个名声败坏的娘,这般与朝廷的重臣纠缠不清吗?这若是传出去……百姓们要怎么样议论他呢?恐怕,就连王爷都当得不明不白呢……”踩着别人往上爬。我可以出卖任何人,甚至我自己;也可以把任何人都踩在脚底下,只要能爬到高处。就这样,我一步步地爬到了今天,让整个冯家人都跪在了我的脚下。” “你刚才问我,冯家遭了大难,我要回哪是吧?呵呵,真是有趣呢,百里紫苏,我为什么要回冯家?你以为冯家为什么会遭今日的难?那是因为我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这是他们应得的,因为他们欠我的,欠我娘的!他们整个冯家的人就算是流干了血也偿还不清!” 冯如雪变了,她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复仇的妖怪,满眼血红,面目狰狞。 紫苏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同情。 “别这么看我!”冯如雪在深宫里历练了那么多年,察颜观色的本事自然不会差,她很敏感地捕捉到了紫苏眼里的同情。这同情让冯如雪暴跳如雷:“你以为,我会需要你的同情吗,百里紫苏?我告诉你,应该被同情的人是你,百里紫苏!等我回到薛家,你以为,绍白会把你怎么样呢?继续留在这里做世子夫人?噗,呵呵呵呵,也有这个可能,毕竟他怎么样也要把一个女人摆在家里装装样子,至于会不会理,会不会看她一眼,那就不好说了呢……” 说着,冯如雪便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 面对着猖狂得意的冯如雪,紫苏只是淡淡地一笑:“你以为如今你真的变得强大,从此不会再有敌手了是吗?” 冯如雪斜睨着紫苏,问道:“什么?” 紫苏微笑着,继续说道:“你以为如今的你,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不在乎一切伤害,强大到可以在每一场战役里都获得胜利,是吗?” 冯如雪得意地挺起了那对傲人的巨峰,自信地道:“当然。” 紫苏点了点头:“很好。不过,你真的可以确定吗?薛绍白的心意,真的不会变吗?” 冯如雪脸上的笑意猛地一僵。 “你也说了,从你入宫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多年,你真的可以确定他对你的心意从来就没有变过吗?” 紫苏的话,让冯如雪怔住了,半晌,方不屑地道:“百里紫苏,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吗?告诉你,绍白是绝对不会变心的,他的心里,只有我冯如雪一个人!而且他跟我说过,他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个人!” “可是,你也跟他说过,会一直跟他在一起吧?可是后来呢?你不是也一样入宫了吗?”紫苏脸上的笑容,明媚得好像是一朵花,但却刺得冯如雪的眼睛生疼。 “况且,若是皇上真的驾崩了,你也算作是太妃,你的儿子是皇子,是将来的王爷。他能让你一直留在威远侯府吗?冯如雪,你跟薛绍白这样勾勾搭搭,真的好吗?若是被什么阿猫阿狗的看到了,唉,你倒是没什么,可是皇子会怎么办呢?他会由着一个名声败坏的娘,这般与朝廷的重臣纠缠不清吗?这若是传出去……百姓们要怎么样议论他呢?恐怕,就连王爷都当得不明不白呢……” 第343章 可以很善良可以很恶毒 紫苏一边说,一边做出了一个极为担忧的表情。 “百里紫苏,你胡说什么!”冯如雪怒极之下,拍案而起。 紫苏缓缓地抬眼,迎上了冯如雪那被怒火燃烧了的眼睛。 这时候的紫苏,眼睛里没有了同情,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她冷冷地看着冯如雪,那神情冰冷而骄傲,像是一个胜利者在打量一个loser。 这不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能有的表情,绝对不是! 百里紫苏,怎么会有这么冷静这么沉着这么冰冷的眼神和表情?难道……难道她被什么东西符体了吗? 冯如雪惊恐地看着紫苏,被紫苏脸上的神情唬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如果他真的守着对你的承诺,就不会娶妻。可是,他偏偏娶了,而且,今儿晚上我们就要入洞房,”紫苏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我刚才已经说了,你是现在是婕妤,将来是太妃,你永远也不可能名正言顺地跟薛绍白在一起。当薛绍白牵着自己妻子手的时候,你只能远远地看着,甚至在他跟他的妻子在床上缠绵的时候,你就算再愤怒,再生气,再妒忌,再难过,你也只能忍着。为什么呢?因为你永远,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嫁给他!” 紫苏的话,像是一枝枝利箭射中冯如雪,让她的身体禁不住摇晃起来。但紫苏显然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的唇角微微地向上扬起,扬起一抹讥讽不屑的弧度,继续说道:“况且,你怎么就能肯定你回到了威远侯府,我就会被逐下堂?我百里紫苏再不济,也比你年轻,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用尽种种方法栓住我相公的心?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百里紫苏,你!你……” “再说!”冯如雪的话刚开了个头,便被紫苏无情地打断,紫苏一瞬不瞬地看着冯如雪,接着说下去:“再说,就算我栓不住他,也不见得就能轮得到你。男人嘛,都喜欢美人。我若给他娶个几房的姨娘小妾,再安排上几个通房,再生一打孩子,你觉得……你还能有几分胜算?你,能给他生孩子吗?你敢吗?” 宛若一记惊雷在冯如雪的头顶上方炸响,冯如雪立刻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 不会有人永远年轻,但永远都会有人年轻。 如今的冯如雪已经二十多岁了,在这个二八年华才算得上是风华正茂的时代,冯如雪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拥有绰约风姿的少妇。而且,她是皇上的女人,是皇子的母亲,她拿什么跟薛绍白谈未来?拿什么跟百里紫苏争? 她手里的筹码,只有曾经的情谊和不晓得有没有过期的誓言,这情谊,这誓言,抵得住时间的流逝和年轻美人如花的容颜吗? 冯如雪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在百里紫苏的面前输,绝对不能。 于是她夸张地大笑起来,望着紫苏的眼睛里满是不屑:“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就能让你自己显得更有尊严一点吗?百里紫苏,你太蠢了。我冯如雪在后宫摸爬滚打近十年,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你以为,凭你这张年轻的脸蛋,凭几个年轻的小妾就能笼络住绍白?呵呵呵呵,我也只能说你太不了解他了,在他的心里,我永远都排在第一位!” “况且,本宫实话告诉你罢,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嫁给了绍白,就可以跟我作对了。呵呵,你不知道罢,梁氏的女儿,就是按照本宫的意思死的,连死法和死的时辰都是本宫亲自挑选的。如果你不识相的话,本宫可以一样叫你消失。” 什么? 冯如雪杀了梁氏的女儿! 紫苏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说,梁氏也应该知道女儿的死是冯如雪搞的鬼吧?这难道也是梁氏憎恨薛绍白的原因吗? 就在紫苏的脑子飞快运转的时候,冯如雪又开始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给我听着,百里紫苏,冯如雪说着,伸手指向了紫苏坐着的床塌,恶狠狠地道:“当你在这张床上度过你的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你应该替息自己感觉到悲哀,因为在他的心里,应该与他缠绵恩爱的,永远都是我,只能是我!” “哦?”紫苏微微一笑,她若有意若无意地摆弄着自己嫁衣的流苏,漫不经心地道,“我可不这么认为呢……婕妤娘娘,你也是经历过风月的人,你认为,男人在风流缠绵的时候,脑子里还会想其他的东西吗?” 说着,她抬起头来,望住冯如雪的眼睛,极为认真,而又吐字清楚地说:“恐怕……不会呢……” 冯如雪的脸顿时变得苍白无比,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眼睛愤怒得像是要喷出火来。她恨恨地看着紫苏,看着眼前这个用能这般冷静和轻松语气说出这番话的少女。明明是这么恶毒的语气,她竟说得好似明天的天气一般,这样的心机……真的只是一个少女吗? 冯如雪深深地吸了口气,愤愤吼道:“百里紫苏,你给我等着!” 说罢,她转身便夺门而出。 当房门“砰”地一声关闭的时候,紫苏的身体微微地一颤,紧接着,便虚脱般放松下去。脸上挂着的、无懈可击的笑容也凝固了下去。现在的她,已然恢复了一个十四岁少女该有的无助与悲伤,她低下头,看向了油纸包中的点心。 点心,已经在紫苏的紧攥之下碎成了数块,再没有了方才美观的造型,也没有了香甜的味道。 一切都……碎了…… “青梅竹马什么的,最讨厌了!”紫苏说着,眼泪禁不住一滴又一滴地落了下来。 真的,青梅竹马什么的,最讨厌了,因为它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介入者的悲哀。 可是,谁会甘心做一个爱情故事的配角? 谁又有权利为了祭奠他们的爱情,而随意推出来一个人充当祭品? 李萤萱和百里林霜常数落紫苏善良,但其实她也有恶毒的一面呢。 “薛绍白,我恶毒起来也很吓人的,我告诉你!”紫苏恶狠狠地说道。 第344章 恨的种子(上) 冯如雪恨恨地冲出门,在门厅的转角处看到了匆匆迎上来的雪柳。 “娘娘,您哭了?”雪柳瞧见冯如雪的眼睛又红又肿,不由得担心起来。 “本宫怎么会哭,”冯如雪不悦地瞪了雪柳一眼,又问道,“没有人看到我们来吧?” “没有,”雪柳摇头,转头看现了倒在墙角的翠兰和小护士,嗤笑道,“这几个笨到家的丫头太好摆平了,一块手帕就给迷晕了。估计得睡上半个时辰才能醒。” 冯如雪扫了一眼翠兰等人,微微点头,道:“我们快走。” 雪柳点头,两个人立刻疾步走向威远侯府的后门。 然而冯如雪的前脚刚要迈出门槛,却顿住了。 “娘娘?”已然跨出门去的雪柳见冯如雪没有跟上,便不禁转过头,疑惑地唤了一声。 冯如雪看向雪柳,她犹豫了一番,终是坚定地道:“你先到马车上等本宫,本宫去去就来。” 说着,她转过头,匆匆地走向了正堂。 “这个节骨眼儿了,还去看他做甚么!”雪柳瞧着自己主子的背影,气得直跺脚,“处处都为了他,事事都为了他,这辈子就注定要裁在这人的手里!” 冯如雪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去听雪柳的抱怨?她自是匆匆地朝正堂走去,今日所有的下人都集中在正堂,所以不论是长廊还是后院,都很是冷清。根本没有人留意到冯如雪,她就这样一步步地走向了正堂。 威远侯府的正堂热闹不凡,新郎官威远侯世子薛绍白手持酒盏,接受着贵客们的敬酒,一张俊郎的面容笑容满面,哪里还有平素里冷若冰霜的样子? 他胸前的大红绸花鲜艳无比,他的俊面因为愉悦和酒力的作用而微红,散发着异样的神采,让他显得愈发的英俊。 那是一种温暖而平和的英俊,就像多年前他与自己在一起时的模样。 过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再次露出了这样的笑容吗? 而这一次……竟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吗? 冯如雪的眼泪,簇簇地流了下来。她紧紧地攥着袖子,紧紧地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娘娘,我们快走罢,仔细一会来人!”雪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冯如雪的身边,她轻轻地拉了拉冯如雪的袖子,好说歹说,将冯如雪拉走了。 临行之前,冯如雪再一次深深地看了眼薛绍白。 绍白,你没有忘了我,是吗? 你一定不会忘了我的,我知道! *** 凤仪殿。 皇贵妃秦凤仪自坐在殿上,满面忧思。 手里的翡翠玉胆已经被她把玩得微微发热,而她,却还在不停地转动着它们,一下,接着一下。那叮咚作响的玉石撞击声音似她的心情般,忐忑不安。 旁边的贴身宫女宛晴担心地瞧着自己的主子,她知道皇贵妃娘娘到底在等什么,只是她要等的那个人,到现在还迟迟不归,真个儿是让人心焦。 就在这时候,太监顺元匆匆地奔了进来,他压低了声音,道:“启禀皇贵妃娘娘,薛婕妤回来了。” 秦凤仪的眼睛顿时一亮,她立刻站起身来,道:“快,快请她进来。” 话音刚落,便见冯如雪款步走了进来。这会子的冯如雪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悲戚模样,她自是换了一件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头挽如意高髻,满面笑容,顾盼生辉,很是光彩美丽。 是的,在宫里,在外人的面前,她还有另一副面具和另一个身份。 是的,她是威远侯的嫡次女,正是当朝的三品婕妤,在宫里,她不姓冯,而姓薛,她是堂堂的薛婕妤。 “如雪,你看到他了吗?”秦凤仪看到冯如雪,竟不顾她身为皇贵妃的身份,立刻奔过来,拉住了冯如雪的手,急切地问。 冯如雪笑容得体,连连点头:“放心吧,皇贵妃娘娘,臣妾看到那个人了。今儿府上贵客满门,热闹得很呢。” 秦凤仪连连点头,又问:“那个百里紫苏,也见到了吗?他们两个看起来感情如何?” 冯如雪的心里狠狠一疼,唇边的笑容也僵了一僵,然而她终是镇定自如地道:“看上去,两个人是很般配的。百里姑娘出身名门,品性端庄,也会是一个好妻子的。” “是了,应该是个好妻子。”秦凤仪说着,眼睛里竟渐渐溢上了泪水。以她的观察力,应该不会看错。那天在法华寺,冯如雪应该是故意刁难百里紫苏那个孩子的,但是那孩子却丝毫没有生气,也没有跟冯如雪一般见识,而是非常冷静地处理了那件事,让秦凤仪刮目相看。 秦凤仪当然知道冯如雪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有选择,她是不会跟这样一个口蜜腹剑,为了向上爬而不择手段的女人为伍的。但是后宫的争斗有如危险的风暴,一旦稍不留意,就会被卷进去,粉身碎骨。而皇后的妒忌与敌意,也像是一把时时悬在秦凤仪头顶的利剑,没有同盟,没有帮手,没有跟自己同一条战线上的人,自己的处境是绝对堪忧的。 这是一个,经不起半点疏忽和迟疑的争斗世界,有着极为残酷的生存法则。秦凤仪是输不起的,因为她再不想自己的命运被人把玩于股掌之间,再不想只会流着眼泪苦苦哀求别人放自己一条生路。 想要不被人像棋子一样利用,首先要做的事,就是要学会下棋。 “如雪,本宫知道,你为了绍白受了很多的委屈,”秦凤仪由衷地说着,拉起了冯如雪的手,道,“你放心,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本宫一定赐给你你想要的东西。本宫,绝不食言。” 绝不……食言吗? 冯如雪的心里充满了鄙夷与不屑,然而,现在的她毕竟还只是处于食物链的下方,她无法,也不能表现出她的不满与不信任。 毕竟,能让秦凤仪信任自己,才能保证自己在皇宫的地位与安全。 “臣妾惶恐,臣妾只是想替皇贵妃娘娘分忧。”冯如雪谦卑地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她们听到了门口的一声呼唤。 冯如雪转过头,脸色陡然大变。 第345章 恨的种子(中) 冯如雪看到,在凤仪殿门口站着的,正是她最为害怕的人——晋王莫少玄。 莫少玄负手而立,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地眯着,笑意浓浓地看着冯如雪。 冯如雪的心下一紧,却也少不得给莫少玄行了一礼,恭敬道:“见过晋王。” 莫少玄微笑着点了点头。 “果真是血浓于水,今儿少琪缠着少玄玩了一天,两个人可是亲近得很。”秦凤仪笑呵呵地道。 闻听莫少玄跟自己的儿子玩了一天,冯如雪的脸色当时就白了,手,更是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袖子。 “怎么,婕妤娘娘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有恙?”莫少玄从鼻子里微微地冷哼出声,问道。 这绝不是关心的语气,冯如雪很清楚。于是她只是挤出了一个笑脸,道:“只是担心少琪打扰了晋王,着实过意不去……” “我和少琪都是自家兄弟,有甚么过意不去这一说。”莫少玄笑得毫无芥蒂,仅凭着这样的一张脸,真的很难让人想象得出他令人恐惧的另一面。秦风仪也是笑着点头,道:“是了,你总是说这样见外的话。对了,少琪呢?” “在倚轩殿,许白天玩得太疯,这会子已经睡着了,乳娘在看着他。” 闻听自己的儿子平安无事,冯如雪不禁暗暗地松了口气,她自是朝着秦凤仪和莫少玄施了一礼,道:“那臣妾就先把少琪抱回去了。” 秦凤仪点了点头,莫少玄也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冯如雪又松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凤仪殿。 见冯如雪的身影越来越远,莫少玄的唇边绽出了一抹充满了讥讽的笑意,他转过头看向秦凤仪,嘲讽道:“母妃好像很是心神不宁的样子,莫不是因为今儿是威远侯世子大喜的日子,所以母妃坐不住了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秦凤仪怒叱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说这些捕风捉影的话!” “捕风捉影?”莫少玄哈哈大笑,“母妃,你管这叫捕风捉影?我看你分明就是掩耳盗铃!整个大商,整个朝廷,整个后宫,谁不知道母妃你那点光荣的过去?就连本王自己,都应该为我有这么一个好兄弟而感觉到荣幸呢……” “你给我住口!”秦凤仪怒不可遏,扬手便给了莫少玄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莫少玄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印记。 莫少玄的眼睛里闪过暴戾与愤怒,他咬紧了牙,猛地转过头来瞪住了自己的母亲。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只要我不说,你就可以闭上眼睛,高枕无忧地这个女人,继续当你的皇贵妃?哈哈,哈哈哈哈!”莫少玄疯狂而肆意地笑着,五官因为怒火而扭曲,目光因为疯狂而灼热,他愤怒地咆哮,“你从来就没有意识到你的过错和你所犯下的罪孽吗?你从来就不知道我顶着多大的压力,在怎样的嘲笑和奚落中长大的吗?到现在你还在任意妄为,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 “你说……什么?”秦凤仪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一刻,她几乎都有些不认识他了。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没关系,那我就说得再简单通俗一点好了,”莫少玄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一步步走近秦凤仪,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待我坐上皇位之时,必是薛绍白的死期!” “什么!” 这句话有如一记惊雷在秦凤仪的头顶炸响,她震惊地看着莫少玄,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莫少玄恨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转身大步走出门去。 “待我坐上皇位之时,必是薛绍白的死期!” 耳畔,一遍遍地响起莫少玄的话,秦凤仪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她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终是失声痛哭。 有些事情,绝不会以你的意愿而开始,也绝不会以你的意愿而结束。 莫少琪躺在床塌之上睡得正香,烛光怜惜地照耀着这个可爱的孩子,冯如雪瞧着自己儿子那圆圆的小脸,露出了欣慰的笑意。这是一个源自母亲内心深处的真实笑容,没有经过任何的掩饰和装潢。她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伸出手,轻轻地抚住了他红彤彤的脸蛋。 “娘娘,让奴婢叫醒皇子罢?”守在床边的乳娘轻声地对冯如雪道。 冯如雪略略地迟疑了一下。 小家伙睡得太香了,冯如雪着实不忍心去叫醒他,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 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笼罩了冯如雪,她转过头,赫然看到莫少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此时的莫少玄脸色极为阴沉,怒气在他的脸上并未褪去,眼睛里的,尽是暴戾与凶残。 冯如雪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她没料到莫少玄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莫少玄冷冷地看了一眼乳娘,乳娘被莫少玄眼里的阴狠吓得全身一抖,立刻跪倒在地,给莫少玄行礼。 “滚出去。”莫少玄低喝。 乳母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冯如雪一眼,便奔了出去。 冯如雪有心想要喊住乳母,怎奈乳母跑得实在太快,出去的时候,甚至不忘把门给关上了。 冯如雪彻底感觉到了绝望。 是的,这是后宫,人人自危都来不及的后宫,任何一个主子都可以把奴才的命夺走的后宫。谁会不顾性命地去保护他人?就连她冯如雪也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出过头,入宫这么多年,她除了踩着人的脊背往上爬,还真的没有做过一件好事呢…… 想到这里,冯如雪的心里,便是一片凄凉。 “你以为,本王今儿会放过你了,是不是?”莫少玄冷笑着,一步步走过来,“你方才还在暗自窃喜,以为今日逃过了一劫,是不是?” “不,晋王爷怎么会这么说,”冯如雪赔着笑脸说,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臣妾哪里会像王爷想得那样不堪……” 冯如雪的腿,碰到了床塌。她迅速地转过头,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儿子。 第346章 恨的种子(下) 不,绝不能在这里。绝不能在儿子的面前! “王爷,我们出去说话罢。”冯如雪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向莫少玄走了过去。 “出去?”莫少玄嗤笑,他一把捉住了冯如雪的手腕,将她拉近了自己,“你想去哪儿?” 冯如雪的手被莫少玄攥得生疼,却不敢挣扎,只是妩媚地笑着,凑近莫少玄的耳畔,道:“当然是去个可以好好说话的地方……” “可本王觉得,这里就最好。”说罢,莫少玄径自将冯如雪推倒在床边。 “不,王爷,我们不能在这里。”冯如雪说着,立刻站起身来。 “少废话!本王想怎么样,根本轮不到你来说‘不’!”说着,莫少玄扭住冯如雪的手臂,用力一推,便将她推得扑倒在床塌之上。 莫少琪那圆圆的、可爱的脸庞近在眼前,冯如雪心头大骇,忙不迭转身,便要站起。谁知莫少玄扬手便是一记耳光,冯如雪顿时扑倒在地。 冯如雪的手被地面擦伤,渗出了血,她顾不得疼,便要再次爬起来。然而,还不等她起身,莫少玄便欺身上前,从背后扼住了她的脖子。 “在开始的时候,本王就告诉过你,这段关系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除非……本王玩腻了。” 话音一落,莫少玄的大手用力一扯,便将冯如雪的裙子撕裂开来。 锦帛破碎的声音让冯如雪又惊又恐,她急忙转过头去瞧向自己的儿子。 莫少琪还在睡着,那个单纯得有如一泓清泉的孩子,仿佛不知人世间的险恶,睡得那样香甜,那样的踏实。 眼泪,从冯如雪的眼中簇簇地滑落,她乞求着,哽咽着,颤声道:“王爷,求你,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啊!” “闭嘴!”莫少玄扬手便是一记耳光,紧接着解下自己的腰带,腰部一挺,便进入了冯如雪。 疼痛、痛苦与屈辱一并袭来,冯如雪的泪如泉涌。莫少玄疯狂地挺进着,毫无怜惜,粗鲁无比,他用力地拉扯着她的头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这如撕裂一般的疼痛和耻辱让冯如雪几乎无法忍受,然而,她却紧紧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哭泣与悲鸣。 烛火剧烈地摇曳着,红烛一滴滴融化,像流着无声的血泪。 躺在床上的莫少琪睁开了眼睛,那张圆圆的脸上,满是泪水。他紧紧地攥着被子,一双清澈的眼睛,被仇恨与愤怒染得血红。 *** 红烛摇曳,满室光华。 紫苏坐在床塌之上,像是展柜里一个美丽到了极点的新娘娃娃。 洞房很静,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如果有可能,紫苏真的希望时间可以静止,真的。 然而时间是不会静止的,正如这安谧也终将被打破一样。 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门被推开了。隔着大红盖头,紫苏看到了缓走进来的薛绍白。 他的脸因为酒力的原因而微红,但神情却是极为愉悦的。大红的绸缎之花挂在他的胸前,让他显得喜气洋洋而又俊美不凡。 他走进来,将门关上了。 紫苏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薛绍白走过来,看着他拿起秤杆,轻轻地挑起了自己的红盖头。 烛火温柔地摇曳着,映着眼前的一张秀美容颜。 薛绍白深深地看着紫苏,看着她那弯弯的眉,看着她清水一般的眼,看着她精巧的鼻,看着她桃瓣一样的唇。 他在看着她,可是她却没有看他。她只是低着头,垂着眼帘,望着地面。 薛绍白伸出手,轻轻地托住了紫苏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紫苏的视线,就这样缓缓地上移,落在了薛绍白的脸上。 “你……哭了?”薛绍白怔住了。 眼前的紫苏眼圈微红,灵光四溢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水雾,那应该是刚刚哭过的痕迹。 “你可是想家了?”薛绍白的手指怜惜地摸索着紫苏的脸庞,低声问道。 紫苏一瞬不瞬地看着薛绍白,看着他那刚毅的眉,看着他那幽深的眼,看着他若悬剑般的鼻,看着他那棱角分明的唇。 洞房花烛,新婚之夜,上辈子,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这样的时刻,这辈子,她也幻想过可以在这样美好的一刻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真心真意地爱着自己的人。 可是…… “什么会是你呢?怎么就会是你呢,薛绍白?”紫苏喃喃地说着,泪水,再一次溢满了眼眶,“我为什么嫁的人是你呢,薛绍白?这是……为什么……” 薛绍白的眼中写满了心疼,他俯下身来,轻轻地吻着紫苏的泪,在喉中发出低沉的呢喃:“放心,我会好好待你。” 他的吻,轻柔而又温暖,写满了他的柔情和他内心的怜惜。 他的吻,从紫苏的眼眸开始,慢慢地一路向下,在即将覆上那张樱桃般可人的唇上之时,那唇,却轻轻地开启了。 “如果一个人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就无法容纳下一个了吧?你说是不是,薛绍白?” 薛绍白的身形猛地顿住了,他转过头,一双黑眸望住了紫苏。 紫苏没有看他,婆娑的泪眼空洞地看着前方,喃喃地道:“如果会再爱上另一个,是不是就意味着背叛了第一次爱的人呢?如果一直深爱着第一个,又不应该再去跟另外的人产生瓜葛啊……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会跟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甚至结婚生子呢?” 是的,她这辈子的父亲百里文英是这样,李松明是这样,他薛绍白,也是这样的吧? 紫苏眼波流转,缓缓地看向了薛绍白,用她充满了悲伤的声音问道:“薛绍白,你不爱我,又为何要娶我呢?真的只是为了摆上一个女人在家里,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吗?” 薛绍白的黑眸刹那间冷了下去,他那原本热情如火的身体顷刻间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冰块。 他微微地眯起眼睛,冷声问道:“你们在胡说什么?百里紫苏,你的小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第347章 不爱我,放过我! “哦?”紫苏笑了,“真的是我乱想吗?薛绍白,你原本就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一直爱的那个人,发誓说要等她一辈子,许下诺言想要守护她一辈子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你给我住口!”薛绍白突然间咆哮起来,他像是一只雄狮突然发威,长臂一伸便将紫苏扑倒在床上。 “放开我!”紫苏用力挣扎,薛绍白却欺身俯在了紫苏的身上。 他的双手压住紫苏的手腕,膝部支撑着床塌,他的脸就在紫苏的上方,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紫苏紫苏,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之夜,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紫苏充满了嘲讽地笑了,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点了点头道:“说得没错,我这是在发什么疯,反正我们也不过是契约夫妻,说好了在你找到可以厮守终生的人时,我就离开的。怎么又发起疯了,噗,呵呵,呵呵呵呵……” 紫苏笑了起来,她笑得既凄凉又自嘲,薛绍白皱紧了眉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紫苏,仿佛被紫苏弄糊涂了。 “世子,请你放开我,你压疼我了。”紫苏冷冷地对薛绍白道。 薛绍白的黑眸冰冷下去,他从喉间发出低声的咆哮:“百里紫苏!” 这是危险来临的预兆,是大冰块快要发威的前奏。但是紫苏根本就不怕他,很多事情不都是这样的么,当你在意的时候,处处都会小心翼翼,当你不再在意,那又何必去关注那些并不重要的信号呢? “走开!”紫苏冷声喝道,“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只在人前假扮夫妻,事实上,各不相干,绝对不会与对方有肌肤之亲,绝对不会与对方有感情的纠葛……” “那只是你自己的意想天开,本世子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你。”薛绍白低吼。 “那你想如何?”紫苏真是要笑晕过去了,她不屑地看着薛绍白,奚落道:“肉体肆意妄为地与女人纠缠,然后心里还为那个人留着一席之地?薛绍白,你真是虚伪又可耻,你让我恶心!” “住口!”薛绍白勃然大怒,他一把拎起紫苏,愤怒地瞪着她,“你听谁说了什么?谁跟你说了什么?”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些?” 薛绍白的脸近在咫尺,他的身上散发出巨大的压迫之力,眼角眉梢,尽是煞气。 他是杀人的将军,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修罗,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嗜血之意,让紫苏不寒而栗。 可是,她不想退缩,也不想认输。 她有她的尊严,这尊严绝不允许被任何人践踏! “你为什么不问问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些?其实你就是这样想的吧?娶一个随时都可以发泄欲望的傻瓜,然后心里惦记着一个永远不会得到的女人!然后呢?然后你会怎么样?你在跟这个傻瓜在床上缠绵的时候,会把她意淫成你得不到的那个女人吗?当那个傻瓜躺在你身下的时候,你会以为自己正在跟那个女人做吗?” “住口!” 薛绍白的愤怒已然到达了极点,他扬手重重地将紫苏扔在了床上。 与床板的相撞让紫苏疼得轻叫出声,但她百里紫苏可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想要让她吃这种哑巴亏,下辈子吧! 她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床下,指着薛绍白的鼻子痛骂:“薛绍白,你给我听清楚!我百里紫苏是绝对不可能任由你为所欲为的!你想要为某人守着心中的自留地就由着你去,你想随便跟哪个女人上床也随便你。我百里紫苏,不伺候!你有你的秘密情人,我也要找我的如意郎君,待我找到了那个人,我就跟他远走高飞,绝不留在你这龌龊的地方!” “你说……什么?”薛绍白的理智已然在紫苏这句话之下点燃,有如熊熊烈火呼啸而起,让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他走下床,步步逼近紫苏,咬牙问道:“你再说一遍?” 紫苏不服输地瞪着薛绍白,一字一句地喊道:“我说,我要找我的如意郎君,我要跟我的如意郎君远走高飞!” “你!” 薛绍白如野兽般怒吼出声,他扯过紫苏,直接将他压倒在床上。 “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啊啊!”紫苏大叫大嚷,拼了命的挣扎。 薛绍白的拉扯让她的衣襟敞开,露出了雪白如玉的肌肤。 鲜红的嫁衣,衬着如玉的肌肤,竟是那么的引人遐思,薛绍白的眼睛瞬间着了火,他全身上下都被这火焰点燃,愤怒、欲望与渴求让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薛绍白则再次欺身压住了紫苏,他托起她的脸庞,重重地吻了下去。 “唔!唔!”紫苏拼命地挣扎,努力地摇晃着头,然而,薛绍白的吻如此霸道,如此疯狂,是紫苏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 的确,之前薛绍白在吻紫苏的时候,一直是温柔的,像是在呵护一件美丽的珍宝,生怕弄疼了弄碎了。而现在,薛绍白的吻是狂热的,充满了占有欲,仿佛在迫不及待地向全世界宣布他对这女人的占有。 他的口齿之间,有酒的醇烈,这酒香混合着他特有的味道,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炽烈气息蒸发,让紫苏整个人都开始迷醉。 他的身体好烫,而有一处则更烫。他是一团火,点燃了紫苏,让紫苏的整个意识都开始模糊。 不,不可以,不可以! 紫苏强迫自己清醒,她张开嘴巴,用力咬住了薛绍白的唇。 “放开我!” 鲜血,从薛绍白的唇中渗了出来。 薛绍白的身形猛地一顿,他直起身看向了紫苏。 血的味道充斥着紫苏的唇腔,她的衣襟已然大敞,露出了大片肌肤,而那对比不上冯如雪,却又玲珑秀美的山峰则刺激着薛绍白的视线,更让他的欲望熊熊高涨。 “如果你不爱我,就放过我。”紫苏的泪,簇簇地流了下来。在这一刻,她真的感觉到了身为女人的无助与无力。 第348章 你是我的女人! 从来,从来都没有这样觉得过,这般的无助,这般的无力。 紫苏一直以为自己是强大的,强大到可以解决任何问题,强大到可以搞定任何的意外状况。可是现在,她却真的发现,她的力量很小,小到连推开薛绍白的力气都没有。 “薛绍白,你放过我吧。你曾经爱过,体会过爱情的美好和痛苦。可是我没有,我的爱情还是一片空白,我的人生还没有完全展开。放过我,让我起码有可以爱上一个人的机会和一个有资格爱他的清白的身体,你就好好地为那个人守着就好了……”紫苏的泪,轻轻地滑过她的脸,在她如玉一般的肌肤上流下浅浅的印记。 她的模样很难过,也很痛苦,然而薛绍白更加痛苦。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紫苏,一字一句地说道:“百里紫苏,本世子早就告诉过你,你今生今世,只能是本世子的女人!永远都是!” 说着,薛绍白再一次地吻住紫苏的双唇,大手毫无怜惜地扯下了紫苏的衣衫。 大红的嫁衣在薛绍白的撕扯下发出裂帛声响,胸前传来的一阵冷意让紫苏禁不禁住地打了个寒战。然而很快,她便感觉到了一阵炽热之感,那是薛绍白的大手覆上了她那一团冰冷。 “不,不要!唔!” 紫苏挣扎着,然而已然衣不遮体的她,每一次的扭动都像是一次痴缠,让薛绍白的理智愈发被瓦解。他粗鲁地褪去她的衣衫,然后扯下他胸前所佩戴的红花,解开自己的衣衫。 一样东西,从他的衣衫里滑落,垂在了紫苏的眼前。 紫苏看到了,那是一枚护身符,用桃木雕刻而成的麒麟不怒而威,一双怒目正愤怒地瞪住了紫苏。 这护身符通体呈现出深褐之色,分明是佩戴了许久,吸取了佩戴之人身体的油脂而变深了颜色的。就连系着护身符的那条红绳也呈现出微微的褐色,任何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正是长期佩戴导致的。 他一直戴着它吗?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 即便是……在对自己用强的时候?! “放开我!”紫苏痛苦地喊着,用力地推着薛绍白,甚至张口用力地咬向他的肩膀。 然而薛绍白却并没有放开她,他继续着他的暴行,将她最近一件衣裳扯撕开来,然后分开她紧紧合在一起的双腿,强行进入了她。 “不!” 撕裂般的痛楚让紫苏痛苦地呼号出声,眼泪,若决堤的水般簇簇下落。紫苏全身都因这疼痛而蜷缩在一起,而被紧紧束缚住的薛绍白则因这突如其来的炽热与包裹呐喊出声。 红烛剧烈地摇曳着,将墙上那痴缠在一起的人影照得扭曲,滴滴烛泪有如那绽放在雪白床单上的红梅,斑斑点点,触目惊心。 一曲笛音响起,忧伤而苍凉。 那是一个穿着玄色长衫、戴着面具的男子,他立于京城高最的一处城楼之上,凭夜风吹起他的衣袂翩翩飞舞,凭长发如海藻般徐徐翻飞。 他浅灰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悲伤,一曲终了,他从怀中拿出一枚银簪,细细地端详着,眼神变得温暖而柔和。 他白如美玉的手指轻轻地抚摩着银簪,那是一枚水纹翡色桃花银簪,呈流水般弧形的簪子上镶嵌着一枚精美的翡色桃花,煞是精致好看。 他看着这枚银簪,像是在看着他心爱的少女。 “终于还是嫁了,百里紫苏。”他浅桔色的唇微微地向上扬起,勾出一抹充满了讽刺的笑容,“也好,祝你们百年好合。呵呵,呵呵呵呵……” 男子仰天大笑,他再次举起了笛子。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一夜,有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疯子吹了整整一夜的笛子,吵得所有人都睡不着觉。 *** 疼痛,让紫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雪白的墙,大红的床幔,鸳鸯戏水的被子,还有…… 紫苏猛地坐了起来,昨天夜里所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让紫苏的双手立刻攥紧了被子。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全身赤‘裸,而在自己的身上,则有着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吻痕。而自己的隐私部位则传来阵阵的疼痛,这感觉分明是已经肿胀之感。 是的,她想起来了,昨天夜里,她被薛绍白占有了,而且…… “你醒了?”一个声音自上方响起,紫苏立刻抬起头来,看到了穿着雪白中衣的薛绍白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脸温情地看着自己。 “薛绍白?”紫苏的目光顿时冷了下去。 薛绍白的脸上漾出宠溺的微笑,他伸出手捏了捏紫苏的脸蛋,笑道:“睡得像个小猪一样……” “走开!”紫苏扬手便拍开了薛绍白,怒视着他道,“你这个强‘奸犯!你不要脸!” “你说什么?”薛绍白被紫苏气得七窍生烟,他一把拎起紫苏,怒气冲冲地道,“你竟然到今天还没作够?还要继续发神经吗?” “你才发神经!法律有规定,不顾他人意愿而强行发生关系的,就叫做强‘奸!你这种行为是要被判刑的!” “不顾他人意愿?”薛绍白的黑眸在紫苏那纤秀玲珑的身子上转了一圈,然后凑近了紫苏的耳畔,冷笑道,“本世子承认昨天夜里对你过于强硬,可是后来,难道不是你缠着本世子……” “住口!”紫苏厉声打断薛绍白,她转头怒视着薛绍白,愤然道:“你若再胡说八道,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紫苏便一把推开薛绍白。然而她用力过猛,华丽丽地跌倒在床上,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极为销魂的姿势。 薛绍白的黑眸顿时绚亮起来,他起身便将紫苏压在了身下,手,蛮情不自禁地覆上了紫苏的那对小柔软,低声道:“若不信,我们再来一次,看你这回是如何沉迷的?” “你!你给我滚开!”紫苏恨得扬手便去推薛绍白。 可她如何是薛绍白的对手?薛绍白轻而易举地捉住紫苏的手臂,将它举过了紫苏的头顶,然后再次压住了她。 第349章 别给我洗澡! 薛绍白那不老实的火棍再次顶上了紫苏的小腹,让紫苏又气又恨,却根本无处躲闪。 薛绍白的唇,覆上了紫苏的。 紫苏用力地扭过头去,却怎奈根本躲不开薛绍白的吻。他的舌长驱直入,搅动着紫苏的芳津,让紫苏的身体都禁不住地柔软起来。 “唔……” 明明知道不应该的,紫苏却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呢喃。 薛绍白的腰部用力,摩擦着紫苏,让紫苏的身体都禁不住地战栗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呼唤。 “世子,少奶奶,该敬茶了。侯爷和夫人已然等了两位近半盏茶的工夫了,若误了时辰,可不合适……” 薛绍白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紫苏的唇,突然抽离的感觉让紫苏感觉到一阵迷离,竟下意识地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用了足有两三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而薛绍白则俯在她的耳畔,道:“我们晚上再继续。” 说罢,伸出舌来轻轻地舔了一下紫苏的耳垂。 紫苏的身形震了一震,她愤愤地“呸”了薛绍白一口,怒道:“不要脸!” 薛绍白自是微微地抿着嘴巴,露出得意的笑容,接着便站起了身来。 看着薛绍白直接走向门口,紫苏顿时坐起身来,惊声道:“喂,你干什么去?” “干什么?当然是唤人给你沐浴更衣。”薛绍白转头,俊面上满是笑意,“难道你想本世子来伺候你?难道……娘子你还意犹未尽,想在浴缸里……” “滚!”紫苏气得,抓过枕头便掷向薛绍白。 薛绍白轻轻一闪,便躲过了紫苏的攻击,继而转身去推门。 “喂!”紫苏顿时急了,大叫道,“薛绍白,你给我滚回来!” 薛绍白面带微笑地转头,看了紫苏一眼,然后扬声道:“你们进来,伺候少奶奶沐浴更衣。” 说罢,竟真的推门走了出去。 清风吹进来,冷得紫苏立刻用被子裹住了身子,一位身着梅纹绣衫罗裙的女子率先走了进来。这女子大约二十多岁,身材高挑窈窕,眉目间却清冷无比,她挑眉瞧了瞧紫苏,眼睛里闪过一抹不快。 “看起来昨儿晚上还真没少折腾。”她说。 哪呢? 这语气简直太找抽了有没有?哪有一个下人胆敢对主子这般说话的?而且还是威远侯世子的夫人,真是胆肥了有没有! 紫苏气得刚想斥责她,却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对啊,这声音,为什么如此的熟悉?这这语气,似乎也耳熟的很呐。而且她的脸……她眉眼之间的神情,似乎也总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熟悉。 难道…… “你是丁嬷嬷?”紫苏惊声问道。 “你这蠢妞,我这么年轻,哪里像嬷嬷?”女子顿时立起了眼睛。不过,这句话也彻底露了她的底,笑意浮上了紫苏的脸。 见紫苏笑了,女子也终是不再绷着一张脸,自是轻哼了一声,道:“少奶奶,自今儿起,我就是你的贴身侍女,我叫丁春秋,少奶奶叫我春秋即可。” 丁春秋。 紫苏笑着点头:“这名字好,春秋,很适合你。” 面对紫苏的友好,丁春秋只是翻了记白眼,她转过头,扬声对外面道:“还怔着干什么?不赶紧过来伺候少奶奶?” “是!” 自门外应声走入两个妈妈,这两个妈妈的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一个皮肤略黑,眉眼清秀,穿着棕黄色掐花对襟长裙,外套锦色褙子,头发上别着一枚缠枝银簪。另一个则皮肤微黄,身材消瘦,穿着绿沈色绣衫,外套藏蓝色褙子,头戴银色攒珠簪。 “少奶奶,我是伺候少奶奶的妈妈,魏氏,这位是张氏。”那个皮肤略黑的妈妈恭敬地朝着紫苏行了一礼,道。 紫苏亦朝着她们两个点了点头:“魏妈妈,张妈妈。” 魏妈妈和张妈妈立刻应声,然后便要上前去搀扶紫苏。紫苏被唬了一跳,急忙摇头道:“你们不用伺候我了,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先出去外面等吧。我换好衣裳就会喊你们。” 说着,便紧紧地抓住被子,裹紧了自己。 魏妈妈和张妈妈对视一眼,她们是过来人,当然明白紫苏是在害羞,但她们的主子把被子捉得这般紧,她们也不好把被子抓过来,只得将目光落在了丁春秋的身上。 丁春秋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她有心想要上前训斥紫苏一通。但想到自己的主子好不容易把自己弄进了威远侯府,若是行事太过乖张,必定会引起威远侯府的怀疑,所以最好不要插手。 可是这蠢妞这会子又开始害上羞了,真是恼人至极! 正在丁春秋觉得烦恼之际,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这个人,正是威远侯世子薛绍白。 “你,你想干什么,薛绍白?”紫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紧紧地捉着被子,警惕地瞪着这个不要脸的大流氓。 薛绍白二话不说,他上前一步,一把便扯下了紫苏的被子。 光洁的身子径自落入众人的眼帘,那玉一般的身体上散落的吻痕令人不忍直视。紫苏尖叫一声,便要去夺被子,薛绍白却大手一伸,直接便将紫苏抱了起来。 “薛绍白,你疯了吗?快放下我!”紫苏用力地推着薛绍白,想要从他的怀抱里挣扎着下来。然而薛绍白却压根不理会她,而是径直将她抱进了浴房。 “是让魏妈妈她们帮你沐浴,还是本世子帮你?”薛绍白转头,笑着问紫苏。 紫苏的脸顿时涨红到了耳根,她又气又恨,扬手便用力点了一记薛绍白的穴位。 薛绍白只觉肩膀处一麻,整个身体都开始迅速地麻痛起来,那滋味,有如一枚银针在扎着他最怕痒的地方,让他禁不住直接松开了手。 紫苏就这样径直跌入了浴缸之中。 但听得“扑通”一声响,伴着紫苏的“哎呦”声,温水四溅,浴房的地面顿时出现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薛绍白,你这个混蛋!”紫苏咬牙切齿地骂。 第350章 妙不可言【月票加更】 “这是你自己惹的祸,”薛绍白冷下脸来,目光冰冷地瞧着紫苏,道,“快快梳洗打扮,要去敬茶了。” 说罢,薛绍白转身便走出了浴房。 这会子的紫苏恨不能把薛绍白捉回来狠狠踢上一通,却怎奈她这一下子跌得太疼,而薛绍白因为有那对大长腿的原故,消失得极快。气得紫苏不要不要的,却也无可奈何。 魏妈妈和张妈妈有心想要上前,却怎奈这会子的紫苏脸上怒气冲冲的,看上去很是盛怒的样子。先前瞧着少奶奶对世子爷的这个态度,根本不像是个好说话好相与的主儿,连跟世子说话都敢这般的不敬,谁还敢上去触这个霉头? 丁春秋瞧着紫苏这般流氓相,也真是醉了。她先前只道这是个蠢妞,却没想到这个百里紫苏不仅蠢,还很横,真是要了命的节奏! 既然王爷有令,又摊上了这么个主,丁春秋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于是丁春秋瞧了瞧魏妈妈和张妈妈,冷静地下令:“为少奶奶沐浴。” “是。”魏妈妈和张妈妈得令,直接上来扶住了紫苏,替她沐浴。 “不要!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紫苏挣扎着,想要挣扎出来,却无奈地发现息这辈子实在太过纤巧,纤巧到连两个妈妈都挣不开。 “少奶奶,成亲第二日的敬茶可是一桩重要之事,万不要误了时辰,恐怕到时候连带着少奶奶的娘家都跟着受指责。”丁春秋见紫苏又要闹,不禁沉下脸来,警告道。 紫苏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 是了,是了!紫苏记得她在现代渣那些古装电视剧的时候,常常都会看到新娘子在第二天,向公婆敬茶时候的情节。想必,这也是她今天要做的事情! 联想到方才魏妈妈所说,威远侯爷跟夫人梁氏已然等了半盏茶的工夫,那证明自己已然是迟了有没有啊! “我是不是迟到了?”紫苏紧声问。 “回少奶奶的话,是世子想让少奶奶多睡一会,所以并没有让我们急着唤少奶奶。说起来,世子对少奶奶真的是十分的体贴呢!”魏妈妈说着,温和地笑了。 “是呢,”张妈妈也连连点头,道:“少奶奶莫要嫌我们多嘴,世子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喜欢笑的,如今跟少奶奶在一起,脸上的笑容真的是多了不少。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也才知道,我们的世子爷笑起来是那么英俊呢!” 说着,魏妈妈和张妈妈都笑了起来。 不喜欢……笑吗? 紫苏安静了下去,她想起了初次见到薛绍白时候的情形,他是那么的冷,那么的冰,那么的不容人接近。他从来不笑,他的眉头,也总是紧紧地皱着,仿佛沉浸在一种无可自拔的痛苦之中。可是这段时日,紫苏又确实看到了很多次他的笑容呢。 薛绍白那张带着笑意的脸浮现在紫苏的脑海里,他笑起来的样子像骄阳洒下的光芒,耀眼而又明朗…… 而且,他的笑容像是会传染,让此时此刻的紫苏也禁不住扬了扬唇角,露出了微笑。 笑过之后,紫苏又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不应该这般糊涂,竟然会觉得一个强‘奸犯英俊! 我勒个去的,薛绍白这个贱人,竟然用强的来夺走了本大爷的贞节! 我应该把他扭送到官府,或者直接写状子起诉他! “本世子承认昨天夜里对你过于强硬,可是后来,难道不是你缠着本世子……” 薛绍白的话突然在紫苏的耳畔响起,让紫苏顿时羞得一张脸红到了耳根。 是的,她想起来了,昨儿夜里她因为被侵犯的事情哭泣不己,又怒又恨。在千般的挣扎与痛楚之后,紫苏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异常舒服的快‘感。这是一种很陌生,却舒服到了极点的感觉。好像全世界的花都在盛开,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也在那一刻变成了一条小溪,正在欢快地流淌。而紫苏本人,也好像一下子被扔向了空中,整个人都在空中漂浮。 那真的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滋味。 这滋味如此美妙,美妙得让紫苏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毫无立场地揽住了薛绍白的腰身,竟然开始努力地配合起薛绍白的进攻来。 她大声地喘息着,叫着薛绍白的名字,迷醉地闭着眼睛,完全地沉醉在那一种有如在天堂翱翔的感觉。 紫苏的迷醉让薛绍白更加疯狂也更加的沉迷,他紧紧地揽着紫苏,在她的配合下肆意驰骋,两个人,在这一刻真的从意识和身体上完美地结合于一体。 那一刹那,紫苏真的想就这样紧密地结合着,永远,永远都不要分开,才是这世间的完美呢…… “我竟然……这么丢脸吗?”紫苏欲哭无泪。但随即,她又回忆起了当时那美妙到了极点的感受,脸,再次红了起来。 紫苏这又怒又笑又脸红的表情,在别人的眼睛里好像一个蛇经病。 丁春秋瞧着紫苏的这副痴样,不禁冷哼着,转身走出门去。 “真是一群蠢货,说什么笑起来的样子那么英俊,哼,这普天之下笑起来最为英俊的,是我们家的王!” 这样说着,丁春秋的脸上便漾出了笑意。那是带着骄傲与温暖的笑意,没有丝毫掩饰,更没有半点伪装,就这样真实而又幸福的呈现出来。 只可惜…… 丁春秋脸上的笑意突然间滞了一滞,忧伤与冰冷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脸上,方才还满是温暖笑意的眼睛,顿时变得又冰又冷。 “王,总有一天,春秋会帮你拿到你应得的一切的。一定!” 丁春秋说着,紧紧地攥紧了双拳。 *** 当紫苏来到正堂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时辰的工夫。 梁氏的脸已然拉得比长白山还要长了,看到紫苏的时候,脸色更是不悦。 威远侯薛蛟倒是没把那点时间放在心上,这位大商国的一等武侯有着一张白玉般的脸膛,浓眉大眼,鼻直口阔。若不是那从两鬓一直延续而下的络腮胡子,任谁都会认为他是一个美男子。 第351章 梁氏的刁难(上) 纵然威远侯爷薛蛟的大胡子遮住了他那张原本应该显得很文艺的脸,但也正是他的络腮胡子给他增加了一丝神武,他显得十分的威风,虽然已经年过五旬,但这位威远侯爷身上的肌肉块依旧虬张结实,一件月白色绣碧绿麒麟图腾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他的身材愈发的魁梧高大。 怪不得永康大帝对这位威远侯爷赞赏有加,又亲封他为“麒麟将军”,原来真的是个英雄似的人物呢! 心里这样想,紫苏的脸上便表现出了几许钦佩。 薛蛟虽然是个武将,但至少也是在官场纵横几十年的主儿,他阅人无数,最是火眼金睛,哪里能看不出自己的这个儿媳很是钦佩自己?当即心里愈发愉悦。 知子莫若父,儿子脸上的笑意与喜气自然逃不过薛蛟的眼睛。薛绍白一袭银白云纹长袍,上面用金线绣成威猛的麒麟图样,腰中束着碧色琉璃宽带,白色绣麒麟皂底长靴让他显得神采奕奕。儿媳百里紫苏纤巧柔美,一张小脸儿水灵得就像是和煦阳光下盛开的春桃,一双眼睛灵光四溢,浅樱色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让她像个从天上飞落人间的小仙子,真个儿是郎才女貎,羡煞人等。 薛蛟微微点头,心里对这个儿媳也是十分的满意。 他乐呵呵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少奶奶。”一位嬷嬷递上了一盏茶,示意紫苏端着这茶去敬她的公婆。 紫苏接过来一盏茶,双手奉过头顶,对薛蛟道:“父亲,请喝茶。” “好,好。”薛蛟哈哈大笑,他接过茶来喝了一口,转手给了紫苏一个大红包。 紫苏在接过来的时候,凭手感就知道,这红包里装着的乃是厚厚一叠的银票,少说也得有千两。 出手竟然这么阔绰? 紫苏转头,悄悄瞄向了薛绍白。 薛绍白含笑朝着紫苏点了点头,紫苏知道,这是薛绍白在暗示自己,可以收下红包,便开心将红包转身交给了翠兰。 如今的翠兰也算是紫苏陪嫁过来的大丫头了,她穿着一件豆青色的对襟云丝撒花长裙,梳着圆翻髻,戴着一枚银镶白玉响铃簪,真可谓是派头十足。这身行头,其实是百里文秀砸钱打造的,目的,就是为了紫苏嫁到威远侯府的时候不被人看低了。其实在出嫁的那天,百里文秀还特地准备了一个小楠木箱子,箱子里装着的六百两银子,全部都兑换成了梅花大小的银锞子,小的一两一个,大的五两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紫苏拿到夫家来当赏钱。 “到了夫家,不像是家里,绝不能缩手缩脚的。记得,新媳妇一定要大方,才能收买人心。这年头的下人比主子还要势利,但却比主子好拢络,只要赏钱打得丰厚,下人们就会争先恐后地讨好你。”出嫁前一天晚上,百里文秀紧紧地拉着紫苏的手,把她这几年当媳妇的经验,全部都一一传授给了紫苏。 这份情谊,让紫苏感动不己。肖氏素来迷糊,百里文英又宠肖氏宠得不像话,其实肖氏的命还是很好的,她没有公婆,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所以在百里家遭难之前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肖氏都是无忧无虑的。当然,后来为了家族的安危不得不忍受刘姨娘这件事情除外。 翠兰接过了紫苏递的红包,抿着嘴朝紫苏笑了笑。 “哼。”一声冷哼,从梁氏的口中发出来。她看了眼这对主仆,心里对这两个眼皮子如此之浅的主仆自是万般的瞧不上。 “少奶奶,请给夫人敬茶。”那位嬷嬷又端来了一杯茶。 紫苏接过,双手举过头顶,递给了梁氏,恭敬道:“母亲,请喝茶。” 梁氏没有接茶,她不悦地瞪着紫苏,冷冷说道:“百里家还真是教得好规矩,成亲的时候已然误了吉时,这会子又教我和侯爷等了你半个时辰之多。怎么,你娘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吗?” 紫苏的身形一震,脸色立刻变得不悦起来。 这是她成亲的第二天,等于是她在威远侯府生活的第一天,梁氏就在这个时候质问自己,用意根本就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可是,紫苏可以容忍她数落自己,却绝不允许她攻击自己的娘亲! 很多事情都是从第一次开始的,如果第一次你让了步,以后对方就会步步紧逼,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降低你的底线,胁迫你、欺负你,直到你最后无路可退。 紫苏紧紧地抿着嘴巴,她抬起眼,冷冷地看了梁氏一眼。 竟是这样的一双眼睛! 当梁氏看到了紫苏的目光,顿时便被它的冰冷和锐利唬得心头滞了一滞。 梁氏出身高贵,自从生下来便没有人胆敢跟她作对,他们甚至连句重话都不敢对她讲。高贵的出身,娇美的容颜,万人的吹捧,父母的宠爱,这些都让梁氏生活得一帆风顺。她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下去,成亲前有父母的宠爱,成亲后有丈夫的宠溺,再生下麟儿,就这样幸福地过完她的一生。 然而,这一切的“一帆风顺”,都被眼前的这个贱人之子打破了。薛绍白,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应该去死,而不是横在她的眼前,当她的拦路石,绊脚石! 梁氏本不想嫁给薛蛟,却怎奈这桩婚姻乃是皇上所赐,由不得她抗旨。她哭过,闹过,甚至不惜以上吊威胁自己的父亲端王梁超群,但回应她的不是像从前一样的宠爱与妥协,而是无情的囚禁。 在那一刻,梁氏才知道,在皇命和家族的前程面前,父母之爱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端王,是大商朝唯一一位异姓之王,梁超群是永康大帝的结拜兄弟,跟威远侯爷薛蛟一样,为了皇上能够登上皇位,立下了汗马功劳。 然而,亲王尚且都容易被皇上顾忌,一个异姓之王更是容易遭到猜忌。 第352章 梁氏的刁难(下) 永康大帝从不轻易杀功臣,但,并不代表他真的不会动手。 养在后花园里的狗要是总不听话,还是要挨鞭子的,而若是遭了猜忌,那挨的就不仅仅是鞭子那么简单了。 端王很清楚这场游戏规则,所以梁氏,必须得嫁。 堂堂端王府的郡主嫁到了威远侯府,这是何等显赫的一场婚礼,何等荣光的婚娶!却怎奈这场婚姻包着华丽的外包装,内里不过是政治联姻的一场交易。 梁氏看着是明媒正娶,乘着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无比风光,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个续弦。 虽然在成亲之前,威远侯爷薛蛟为了表示诚意,遣散了家中所有的妾室与通房,为的,就是不让那些倚仗自己伺候侯爷时间长的妾室们欺负梁氏,这也是向所有人宣告,威远侯府唯一的夫人便是梁氏。按说,薛蛟做出了这些,梁氏应该感觉到满足和感动,毕竟那些伺候了薛蛟的妾室们都是陪伴了他十几年的“老人儿”,最好的青春年华都给了薛蛟,临老,却被逐出家门,只为了给这位新夫人“腾”地方。然而梁氏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感激,她知道,皇上之所以把自己这个韶华正好的黄花闺女嫁给薛蛟这个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男人,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政治联姻,而是为了补偿。 补偿薛蛟为了侍君而献上自己发妻的忠心,补偿薛蛟一个人独自带大那个贱人的儿子的艰辛。 真是可笑,一个人的蠢行却要搭上另一个人的一生,这种不公,她梁氏怎么能忍? 嫁到威远侯府,梁氏每天都可以看到薛绍白这个贱种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天知道她是有多想弄死他! 这流着罪孽血液的罪孽之子,这葬送了她的幸福却又恬不知耻地活在这世上的贱种,他是没有资格挡了自己的路的。 而这贱人的儿子不仅没有在自己的筹划下死掉,而且还娶了妻! 这一切的一切,让梁氏如何能忍! 所以这会子,望着薛绍白和紫苏,梁氏的眼睛里闪烁的,是阴狠和恨意。尤其在她看到紫苏的表情不仅没有畏缩和对自己的害怕,反而竟是这般的冰冷和无畏,这眼神,让梁氏的怒意顿时升腾而起。这眼神,简直像极了薛绍白这个贱种! 梁氏的表情,让薛绍白的眉皱了起来。 薛绍白在梁氏的威胁之下活了二十几年,怎会不知梁氏的狠毒心思?他可以不在乎梁氏针对自己,但绝不允许梁氏动他的女人。于是薛绍白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正欲开口说话之时,紫苏却率先说话了。 “实不相瞒,在成亲之前,紫苏曾前往法华寺为父母和公公婆婆祈福,当时紫苏曾在寺院求了一个上上签。寺院的师傅替紫苏解签,称此乃‘孝’签,意为紫苏与世子的结合可谓吉上加吉,父母和公婆的身体都可谓十分安泰。当时紫苏还想,家母的身体如此不适,如何能够称得上安泰?谁想成亲当日,母亲竟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紫苏喜从中来,一时之间误了时辰,还望母亲见谅。” “笑话!” 梁氏冷笑一声:“你的意思,娘醒过来了,就验证了你的孝心?可你知不知道,常言都道,若误了拜堂的吉时,对婆家可是极为的不利。你还没过门,就这般不孝,还口口声声把这个‘孝’字挂在自己的嘴边吗?” 紫苏的心,便是一沉。 若按照常理来说,即便梁氏再对紫苏有意见,在这敬茶的时候,点到为止也就可以了。紫苏现在这般跪着,手上的茶又烫得紧,双手举过头顶,那得需要多大的耐力和毅力?可梁氏却还是这般不依不饶,她明显就是太过分了有没有? 紫苏的手,已然被茶烫得有上结微微发红,高举过头顶的动作让她的手臂都在微微地发颤。然而,她却不能放低半分,因为紫苏发现,自己这会子举的这盏茶,是相当的满。常言道,从来茶倒七分满,留下三分是人情。茶,从来都不能倒得太满的。先前敬给薛蛟的那盏茶,只有七分满,但是给梁氏的这一杯,却根本就相当于十分满,只要稍稍的一倾斜,那茶水就会从茶杯里渗出来,烫手得紧。 紫苏微微地抬眼,看向了站在梁氏身边的那个递茶的嬷嬷。这嬷嬷的个子不高,体态丰腴,一张圆脸如同涂了黄油一般,亮得晃眼。她的眼睛又圆又大,好似两个等腰三角形,这对等腰三角形直视着紫苏,眼神里有着一股子看好戏的得意。 怪不得,原来是梁氏的安排。 紫苏的唇微微地挑了一挑,她的眼波流转,看向了薛绍白。 薛绍白的脸色已然阴沉到了极点,这家伙有一个十分有趣的外挂,他一旦开启愤怒模样,脸就会变白,白得好似被冰冻一般,果然不愧为大冰山级的人物。 也罢,既然我百里紫苏是因为你薛绍白才遭了这份洋罪,您老人家也别当看客了,咱们就一起来热闹热闹好了。 这样想着,紫苏便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她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紧接着,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面对梁氏的苛责,紫苏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她只是这样低着头,任由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将地面弄得有如下了小雨,留下一滴滴的小圆印。 “这是紫苏刚嫁进门来的第一天,母亲这样苛责紫苏,可是合适?”薛绍白终于发话了,他冷着一张脸,黑眸冰冷冷地看着梁氏,一字一句,都有如暴风骤雨般,带着呼啸的寒意。 “母亲说百里家没有家教,但是端王府的家教,可是让婆婆在新媳妇敬茶的时候就这般刁难吗?” “你说什么?”梁氏“腾”地站了起来,她愤怒地瞪着薛绍白,怒气冲冲地道,“你竟敢对我这么说话吗?” 薛绍白冷冷地看着梁氏,那浓重的眉和深邃的眼里,慢慢地聚敛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气。 第353章 咸猪手薛绍白(上) 薛绍白眼中流露而出的煞气,让梁氏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是,她怎么能在这个贱种的面前退缩?若是她真的退缩了,说不定这贱种娶回来的小贱人会得意成什么样子,日后,岂不是更加撒着欢地气自己,让自己不好过了吗? 梁氏正欲发声指责薛绍白,薛蛟却在一旁咳嗽出声。 “今儿是什么日子?嗯?今儿是紫苏嫁进门来的第一天,是敬茶的日子。夫人,这茶若再不喝,可就要凉了。”说着,薛蛟转过头乐呵呵地看向了梁氏,他亲昵地拍了拍梁氏的肩膀,道,“人生有三喜:久旱逢雨露,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洞房花烛之夜的小两口,哪里有起得早的?你啊,难道不记得咱们刚成亲那会,第二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我爹和我娘还不是一样乐呵呵的嘛!” “你胡说八道什么!”梁氏又羞又怒,一张脸顿时涨得红了。她愤愤地瞪向薛蛟,斥道:“这么大年纪还没个正形,怎么能当着小辈的面说这些!” 再者说,我怎么能跟这个小贱人一样!她梁氏可是当朝王爷的女儿,是郡主!当初我乃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你这个带着个拖油瓶的老家伙,莫说是睡到日上三竿,就是睡到晚上,你们也得等。 可是这个小贱人算什么,凭什么让本夫人等? 梁氏越想越气,一双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好了,好了,快喝茶罢。”薛蛟拉着梁氏坐了下来,道,“大家都等着吃饭呢,你还要拖多久?” 薛蛟的语气里明显透出了不耐烦,梁氏纵然心头再恨,也只得作罢。她自愤愤地坐下来,接过了紫苏的茶。 “多谢母亲。”紫苏抬起泪眼,可怜巴巴地看向了梁氏。 “行了,快把你的眼泪擦擦。这知道的是新婚当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夫人欺负你了。”梁氏厌恶地瞪了紫苏一眼,只略略地沾了沾茶杯,便将茶盏丢在了一边。 哼,你当我愿意流眼泪呢。 紫苏的心里那是相当的鄙夷,恨不能狠狠翻梁氏几记大白眼。 梁氏转头朝着那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立刻拿出了一个锦盒,给了紫苏。 紫苏也懒得打开,自是谢过了梁氏,便转头将锦盒交给了翠兰。 总算不用再跪了!紫苏松了口气,她正要起来,薛绍白却轻轻地拉了拉紫苏的袖子。 紫苏这才发现,在梁氏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妇人。这妇人肌肤莹润,眉眼秀丽,满面皆是笑意。她穿着一件琥珀色八答晕春锦长衣,配紫绡翠纹裙,头上戴着银镀金嵌珠宝蜻蜓簪,项上戴着珍珠璎珞,显得她整个人都意气风发,生机勃勃。这身精致的装扮,比起穿着那件老气横秋的、栗色团锦琢花衣衫的梁氏漂亮了不知多少倍。而且她那眼角眉梢的笑意却又格外亲切,仿佛坐在这里该成为婆婆的人不是梁氏,而是她。 这妇人,紫苏上次来威远侯府的时候,曾经见到过,她就是曾经替紫苏说过好话的江氏。 江氏? 紫苏从来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这个妇人,如果她是妾室的话,怎么会有资格坐在这里呢? “紫苏,这是二娘,也是我威远侯府的二夫人。”薛绍白道。 紫苏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江氏不是普通的妾室,而是平妻。平妻虽没有正妻来得高贵,但却也比普通的妾室身份高贵得多。怪不得在第一次梁氏为难自己的时候,她有这个胆子敢跟梁氏叫板,原来,她竟是威远侯府的二夫人! “二娘。”紫苏笑着对江氏打了招呼。 可是,既然是这样的话,紫苏要向她敬茶吗? 紫苏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个递茶的嬷嬷,那嬷嬷像是假装没看见这一幕似的,将头转到了一侧。 那么说……是不用敬茶的吗? 紫苏有些糊涂了,她甚至不知道这会子是应该站起来,还是继续跪着。 江氏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她也不生气,只是笑意盈盈地对紫苏道:“好孩子,二娘祝你跟世子白头携老,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说着,江氏从随行的丫头手里接过了一个孔雀绿翡翠珠链和一对镶金翡翠玉镯,直接便戴在了紫苏的脖子和手腕上,又拿过一个大红包塞给了紫苏。 比起梁氏随随便便给的礼,江氏的礼物可谓是相当的丰厚,丰厚到足以让紫苏受宠若惊的地步。 “谢谢二娘。”紫苏急忙道谢,薛蛟亦是高兴得哈哈大笑。 “怎么,月妍,你把我送你的好东西,全都给了紫苏吗?” “侯爷,我呀,这叫借花献佛,好东西,当然要给长媳妇留着。”江氏的一番话,说得薛蛟心花怒放,更是哈哈地大笑起来。 梁氏的脸,顿时阴沉得像是一块吸满了墨水的海绵,轻轻一挤就能滴下一大滩墨水。 作为被夹在中间的紫苏,表示她非常的无力。这个薛蛟也真是有够粗线条的,再怎么着,梁氏也是他的正牌夫人,当着正室的面跟平妻这般打情骂俏,真的好吗? 而且江氏这样高调地挤兑梁氏,又真的好吗? “起来罢。”就在紫苏晕头晕脑地想这些问题的时候,薛绍白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扶了起来。 这么一站,紫苏才发现自己的腿还真的是有些麻了,她在百里祖宅的时候,哪里需要这么经常跪的?这会子跪了这么久,腿麻得几乎就站个不住,整个人身子一软,便朝着薛绍白那边倒了下去。 薛绍白及时扶住了紫苏,然而正是在这一倒一扶之下,薛绍白的手不偏不倚地碰触到了紫苏那只小山峰。 一阵柔软之感袭来,薛绍白的心头便是一热,眼前突然浮现出昨天夜里的痴缠与激‘情。这么一想,他的手便舍不得离开那处柔软,修长的手指更是悄悄地在那小山峰上萌动了两下。 买疙瘩!你个大色胚!你胆子肥了你是不是? 紫苏气得转过头,恶狠狠地瞪向了薛绍白。 第354章 咸猪手薛绍白(中) 紫苏愤怒地瞪向了薛绍白,用目光警告他拿开他的咸猪手。 薛绍白这家伙却像没事人似的,表情淡定得让紫苏直想拍他一巴掌。 “哟,大哥,大嫂,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啊!真不愧是新婚的小夫妻,到这会儿还如胶似漆的哪!” 一阵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紫苏转头,但见正堂外正大步走过来一个神形俊朗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件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腰系青碧色玉环丝绦,身材欣长挺拔,眉眼之间笑意浓浓,神采飞扬好似飞燕穿梭于云层,步履轻快得就像是一只在青葱草原上轻驰的年轻骏马。 薛沐风? 如果紫苏没有记错的话,这货就是薛绍白同父异母的兄弟,薛沐风。 “沐风,你回来了!”梁氏的长白山脸,只有看见自己儿子的时候,才不会绷得那么紧。她站起身来,满面笑容地走向自己的儿子。 “娘!”薛沐风亲昵地挽住了梁氏,开心地道,“怎么样,想我了没有?” “你呀……”梁氏还没有说话,薛蛟便咳嗽一声,一双大眼瞪得滚圆,怒气冲冲地瞪着薛沐风,喝斥:“你还有脸回来!” 薛沐风的身形微微地震了震,他看到薛蛟,自是低下头,低低地唤了一声:“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薛蛟愤然站起,怒道,“昨日是你大哥成亲的日子,可是你却没了影儿?你告诉我,你去哪了?总不会是去兵部值班了吧?” “啊,正是!爹,我昨天还真是去兵部值班了……” “啪!” 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薛沐风的脸上,让薛沐风那张俊美的脸顿时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这清脆的声音让紫苏的神色不禁一凛,她转头看向薛绍白,见薛绍白的一张脸冷静如常,根本看不出有半分的波动。 还真是沉得住气啊,这个咸猪手。 紫苏想着,用力地捏了一把薛绍白,将他的咸猪手推开了自己的小山峰。 薛绍白黑眸微动,瞄了紫苏一眼,眼中,有一抹笑意。 亏他还笑得出来!他的老子薛蛟这会子已经暴跳如雷了,但见薛蛟指着薛沐风大骂:“我把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满嘴的谎话!昨日我遇到了兵部尚书纪大人,他说你这段时日根本就没去过兵部!你去哪儿鬼混了,嗯?都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还这么没有建树,真是丢尽了本侯的脸!” 薛沐风捂着脸,听着薛蛟那如雷霆般的怒吼,只是低下头去,眼中,闪过了一抹怒意与不快。 “好了好了,他好不容易回来,你骂他做甚么!”梁氏急忙将薛沐风拉到了她的身后,对薛蛟道,“你方才不是说要吃饭吗?这会子却又不急了?不让我在今日发火,你自己却发火,你这不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经梁氏这样一说,薛蛟这才意识到旁边还站着一个刚进门的儿媳妇。他立刻感觉到了不好意思,转头对紫苏道:“你别见怪,这臭小子就是这么不争气!走罢,吃饭去。” 说罢,他便一转身,径自朝着内室走去。 “你也是的,怎么好端端的,昨天不出现?”梁氏拉过薛沐风,一边数落他,一边也往内室走。 “紫苏,一会子可要有劳你了。”江氏站起身来,笑意盈盈地对紫苏道,“布菜可是件辛苦的差事,可有得你辛苦。” “多谢二娘关心。”紫苏朝着江氏露出了笑容。 江氏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也走向了内室。 紫苏朝着翠兰点了点头,翠兰知道接下来这种伺候长辈的活,是自家主子必须亲自完成的,她插手不得。而且,若是在伺候长辈的时候还带着丫头下人在一旁候着,必然更加不妥,于是翠兰便朝着紫苏和薛绍白施了一礼,走出了正堂。 现在,就只有紫苏和薛绍白两个人走在最后面了。 紫苏正欲举步向前走,却被薛绍白一把揽住了腰,将她拉近了自己。 “喂,薛绍白,你干什么,疯了吗?”紫苏又羞又气,却又不敢大声喊,只得轻声喝斥。 “你有没有想本世子?”薛绍白将紫苏紧紧地贴近了自己,她那柔软的丰满就这样抵着自己的胸膛,让薛绍白的心头像燃起了一团火。 “喂,你走开,还得去布菜呢,你发什么疯!”紫苏的脸涨得有如一枚蕃茄,她这会子真的是提心吊胆,生恐那些走在前面的长辈回过头来看到他们。 薛绍白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他凑近紫苏,在她那樱桃一般的小嘴上印下深深的一吻。 “一会回房我们再继续。”说罢,他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紫苏。 紫苏的脸愈发的红了,她相信这会子若是在自己的脸上泼一杯凉水,也准会“嗞嗞”地冒着热气蒸发掉。 “不要脸,呸!”紫苏狠狠地啐了薛绍白一口,然后迅速地举步朝着薛蛟等人消失的方向奔去。 一抹笑意出现在薛绍白的脸上,他举步跟了上去。 刚过门的新媳妇在敬茶的当天布菜,这是大商朝传统的习俗。布菜,便是新媳妇替未来的公婆和丈夫拿碗筷、夹菜,讨的是“孝顺恭敬”这个彩头。 紫苏拿起一双筷子,将它放到了薛蛟的面前,然后又拿起一双筷子递给梁氏,最后方拿起筷子,朝着薛绍白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她走向薛绍白的时候,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脚被裙子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朝着薛绍白跌了过去。 薛绍白是何许人也?他跃上的高墙和“飞”上过的树木都多得不计其数,身手快得堪比闪电。说什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种词都不足以来赞美薛绍白那敏捷的身手。 所以这会子看到紫苏站不稳,薛绍白立刻伸出手,只轻轻地拉住了紫苏的手,便让紫苏平稳了身形。 “薛……夫君,请用。”紫苏自然意识到薛绍白救了自己,于是她朝着薛绍白做了一个“你很乖”的表情。 第355章 咸猪手薛绍白(下) 不过,好端端的,自己怎么会绊到自己的裙子呢? 紫苏不禁感觉到了狐疑,她转过头,瞧向了一边。但见自己的身畔,正站着一个身着樱草色对襟羽纱裙的女子,这女子的装束非常奇特,她的腰带很宽,勒得很紧,紧得她的腰细得几乎有一碰就折的危险,而那胸前的那对大山峰也愈发的跳脱,真个儿让人怀疑她是否瞧得见自己的脚面。 这女子,正是薛绍白的表妹,邵姗姗。 原来是她搞的鬼。 紫苏的眉微微地挑了挑。 邵姗姗显然没有想到薛绍白会扶住紫苏,当即便做出一个极为关切的表情,急切道:“哎呀,表嫂,你怎么这般不小心,踩到裙子了?都这么大的人了,却连走路都不稳,真个儿让人担心呢。” 哼,明明是自己做了坏事,还在这里用装无辜,你当这小白花是这么容易当的吗? 一抹温婉的笑意绽放在紫苏的唇角,她亲切地道:“表妹不用担心,有绍白在我身边,我没事的。” 说着,紫苏的手轻轻这么一扭,便亲昵地挽住了薛绍白的手。 邵姗姗的脸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薛绍白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他握了握紫苏的手,低声道:“差不多就吃饭吧,你也饿了。” 言语之中的宠溺不言自明,邵姗姗又气又妒,一双眼睛都瞪得通红。 “姗姗,你不吃饭,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要看着我们吃吗?”薛沐风的声音响了起来。要知道,邵姗姗的父母虽然在威远侯府帮忙打理家事,但邵姗姗毕竟属于寄宿在威远侯府,是不会坐到主桌上跟威远侯爷等人一起吃饭的,所以,邵姗姗和其他的姨娘都在旁边的一桌上吃饭,而威远侯薛蛟、梁氏和江氏、薛绍白、薛沐风以及紫苏,才有资格坐在主桌上。 邵姗姗闻听薛沐风这般揶揄自己,不禁一张脸白了一白。但薛沐风毕竟是梁氏的儿子,她是万不敢得罪的,当下便笑道:“我只是来给姨父和姨母送粥的,我亲自熬的燕窝粥,这个季节吃最滋补不过。” 说着,便转头从自己身边的大丫头木棉那里接过粥,放在桌上,然后亲手盛起粥来。 “侯爷,夫人,这是我家小姐今儿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熬的,熬了足有四个时辰呢!”木棉在一旁说道。 “是嘛,”梁氏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意,称赞道,“真是个好孩子,将来谁娶了你,可是他的福气。” “姨母就不要取笑我了。”邵姗姗红着脸,递给了梁氏一达人燕窝粥,然后娇羞地看向了薛绍白。 呕! 紫苏的灵魂深处都在发出呕声,这一唱一和的,还真当别人不知道你们的那些龌龊心思? 哼,根本就是故意说给紫苏听的。先是梁氏责怪紫苏起得晚,又有邵姗姗故意在这里装贤惠,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可以到家了。 薛蛟接过粥来,喝了一口,点了点头,道:“说起亲事,姗姗也不小了,那天在下朝的时候,户部的张大人要给他的儿子寻亲,特意问到了我这里。若姗姗有意,我就跟张大人说,把这事定下来得了。” 闻听薛蛟要给自己说亲,邵姗姗的脸色顿时大变。她急忙摇头道:“不,姨夫,姗姗还小,姗姗不想成亲……” “哎,怎么能说不成亲的这种话!”薛蛟正要说什么,却被梁氏打断了。 “你跟这里瞎操什么心!好好的跟个姑娘家说什么成亲不成亲的话,仔细吓着她!”梁氏一脸不悦地喝斥,“还不吃你的饭!” 薛蛟经梁氏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乃是一个长辈,而且长辈跟女孩子说话这般豪爽也确实不好,当即便是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好,吃饭,吃饭。” 说罢,便拿起了筷子。 梁氏急忙朝着邵姗姗使眼色,邵姗姗满心欢喜地想来讨好薛蛟不成,却被弄得这般没脸,只得离开。她委屈而又怨念地看了一眼薛绍白,举步走回了她的座位。 紫苏的脸上笑容满满,这还真是机关算尽,反害了自己的前程。 虽有笑意,但紫苏的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她乖乖地在薛绍白的身边坐了下来,且拿起了筷子。 咦,不对劲,怎么自己的椅子是软的,还会动? 紫苏一怔,不禁低下头去瞧了瞧。但见自己堪堪坐在了一个人的大手上,而这只大手的主人则是…… 薛绍白! 紫苏的心下一慌,正欲起身,突然听到薛蛟用他的大嗓门说道:“紫苏啊,不知道侯府的饭菜你吃得惯不惯,若是有什么吃得不惯的,就告诉厨子,按照你的口味做两样菜。” “多谢父亲。”紫苏急忙恭敬地回答,见薛蛟正乐呵呵地瞧着自己,紫苏也不好起身乱动,只得乖乖地坐在那里。 “好,吃吧,吃吧!”薛蛟示意紫苏动筷子。 紫苏艰难地拿起了筷子,且朝着薛绍白瞪了一眼。 薛绍白这魂淡却是淡定得很,他竟然假装看不到紫苏,还坐在那里,举起了筷子。 我勒个去的,你这个贱人,竟然装得这么像! 不过,餐桌上这么多的人,谅这货也不敢轻举妄动,自己就暂时……稍安勿躁好了。 这样想望着,紫苏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举起了筷子。 正在这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小pp下的手微微地动了一动。 不……不过会吧? 紫苏抬眼,瞪了薛绍白一眼。这货的唇角微微地扬了扬,似乎很是得意。 该死! 紫苏正想探脚过去踢薛绍白一下,那只手又动了。 这一次,他寻到了一个极为温暖的地方,轻轻地开始抚摸。 嘶—— 一种异样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紫苏的身形微微地颤了颤,手里的筷子竟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 梁氏那足以杀人的眼神立刻射了过来,紫苏急忙拿起了筷子,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 “嫂子你紧张什么?好好吃你的饭,多吃点。”薛沐风虽然方才挨了打,但也没有表现出有多生气,可见他的脸皮也是厚得紧。 第356章 成亲后的蜕变 紫苏艰难地点了点头,继续拿起筷子。 薛绍白,你这个贱人,肯定是在报复我早上对你的痛骂。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咳! 薛绍白确实是个贱人,他的手,不仅没有老老实实地作罢,而且还无耻地动了起来。他撩拨着紫苏最为敏感的地方,轻轻地,一下接着一下,紧接着,又加重了力道。 我……我……我讨…… 紫苏这会子就连心里的自言自语都说不利索了,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一阵阵战栗,让她羞愧,却又让她感觉到满足。 那真的是一种极为令人愉悦的舒服之感,是紫苏上下两辈子都没有感受过的。如果不是在饭桌上,紫苏恐怕真的会瘫倒在地,且呻吟出声。 可是,这是在人这么多的地方,紫苏既不敢叫,也不敢动,更不敢去看薛绍白,只得低下头,借用吃饭来掩盖自己的尴尬。 “哇哦,嫂子的食量……还真是好啊……”薛沐风瞠目结舌地瞧着紫苏的吃相,随即便乐开了。 “哼,女孩子家家的这么个吃相,真是没规矩。”梁氏瞪了一眼紫苏,不悦地嗔道。 “能吃是福,年轻的时候不应该多吃点,免得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吃什么都不消化。”江氏笑呵呵地说。 “呵呵,呵呵……”紫苏只得陪着笑脸,正欲解释些什么,身体便突然一震。 薛……薛绍白这个贱人,他的手……他的手竟然探进去了…… 嘴巴里的饭粒呛在了喉咙里,紫苏立刻举起手帕侧过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薛绍白的手,这才恋恋不舍地退了出来,他轻轻地拍了拍紫苏的后背,略带着宠溺地责备道:“怎么吃饭也这么冒冒失失的。” 还不都是你! 紫苏恨恨地瞪向薛绍白。 这货居然一脸温情,简直就像根本没这回事似的,把个紫苏恨得牙根直痒痒。 一顿饭吃得紫苏被噎了好几次,更是气得连胃都疼了。 好不容易用毕了餐,薛绍白便与紫苏告别薛蛟等人,往祥槿园走去。 薛绍白一直走在紫苏的身后,像影子一样粘得她紧紧的。 紫苏很不习惯这种感觉,但因为这一路来往的下人比较多,威远侯府又处处都是梁氏的眼线。紫苏很清楚,现在她的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得不能再谨慎,因为任何一个差池都会是梁氏用来刁难自己的把柄。就这样一路忍着,紫苏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这窝囊的感觉气炸了。 刚进祥槿园,紫苏便转过头来愤愤地瞪着薛绍白,怒道:“你粘粘乎乎的又想干什么?光天化日的,离我这么近做甚么?” 薛绍白的黑眸里闪过一抹狡黠神色,他微微地俯下身来,在紫苏的耳畔轻道:“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形容有些不整吗?” 说着,他捉住紫苏的小手,将她的手带向身后的裙子。 紫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裙后有一处湿漉漉的,那正是…… “该死!薛绍白,你这个无耻的小人,不要脸的大流氓!”紫苏怒发冲冠,扬手便要朝着薛绍白打过去。 然而薛绍白却笑着捉住了紫苏的手,低声道:“你不是说,是本世子强迫你吗?可是为何你的神情分明是那般的陶醉?方才,也很乐在其中,本世子说得可对?” “你……”紫苏的脸立刻红到了耳根。她用力地挣扎,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但薛绍白却握得更紧。 正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道:“世子,阮三求见。” 前来通报的,是内院的管事婆子。威远侯府毕竟是侯爵府坻,内院不会允许有那么多的男丁出入,所以管事的都是一些孔武有力的婆子。 薛绍白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他扬声道:“让他进来。” 婆子点头,便出去了,紧接着,阮三便大步走了进来。 “世子,夫人。”阮三朝着薛绍白和紫苏都行了一礼。其实阮三对紫苏是蛮不待见的,他一度觉得紫苏这女人疯疯颠颠的没个正形,但现在人家是他顶头上司的夫人,怎么也轮不到他去给夫人甩脸子,所以只能选择把这种不待见藏在恭敬里。 因为已经到了祥槿园,薛绍白便也不用再顾忌什么,当下便走过去,问道:“什么事?” 阮三看了看紫苏,然后俯在薛绍白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但见薛绍白的黑眸里闪过了一抹异样之芒,当即便道:“你去大门外等我,吩咐人备马。” 阮三点头离开,薛绍白便走过来,对紫苏道:“若不是一会有事要去一趟骁骑营,本世子一定会好好地试试,到底是不是本世子用强。” 说着,他伸手抚了抚紫苏的樱唇,道:“等我回来。” 这小小的动作不知为何让紫苏的心动了一动,瞧着薛绍白转身要走,紫苏突然问道:“你做什么去?” 话一出口,紫苏便开始后悔了,真是要命的节奏,他干什么去关自己个毛线?怎么就欠到要问人家干什么的份上? 薛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他转头对紫苏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京城有人传言说看到了靖王的踪影。” 靖王! 靖王莫少离吗…… 见紫苏的脸上出现了错愕神情,薛绍白自是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去去便回。” 说罢,便举步走出了院子。 莫少离的踪影,被发现了? 难道是……因为他昨天在婚礼上的出现被人发现,然后上报了官府? 可是…… “少奶奶,奴婢觉得,您似乎是该换件衣裳了。” 丁春秋的话从紫苏的身后传了过来,紫苏浑身一震,脸立刻红了。 她转过头,瞪了一眼站在房门口的丁春秋,嗔道:“要你多事!” 丁春秋瞧着紫苏那又羞又恼的模样,不禁嗤笑道:“都是成亲的人了,还害羞个什么劲。” 紫苏闻言,愈发的生气,自是连理都不理丁春秋,便举步奔向房门。 路过丁春秋身边之时,听见丁春秋取笑自己道:“气色不错,看起来,昨儿晚上倒是相当的和谐。” “快给我闭嘴!”紫苏的脸红得快要爆掉了,她恨得用力掐了丁春秋一把,自是快步奔进屋子里,“砰”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第357章 一天洗几次澡? 啊,真是羞死人了! 紫苏一边拍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一边悲愤地想。 不过,薛绍白怎么好像一成了亲,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变得这么……咳,不要脸呢。 想起薛绍白看着自己时露出的邪恶笑容,紫苏顿时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一盘刚出锅的红烧肉,随时等着薛绍白动筷子大吃特吃。 这感觉,真的是不能再坏了! 唉,不管怎么说,先把衣裳换了吧。 这样想着,紫苏便走到衣柜前,拿出了一身衣服换。然而当她褪去裙子,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换衣服能解决的问题! 她……她竟然…… “你不会是认为能直接换衣裳吧。”丁春秋那揶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紫苏急忙用衣裳挡住自己,羞愤地喝斥:“做甚么不打声招呼就跑进来,还有没有规矩了!” 丁春秋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道:“我已经让人打了热水,快去沐浴吧,一会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呢。” “沐浴?”紫苏怔了怔,随即脸红道,“你怎么……”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吗?”丁春秋简直又好气又好笑,“拜托,你也是成了亲的女人了,难道连正常夫妻之事的反应都会觉得害羞吗?百里夫人到底有没有教过你夫妻之道?” “你!”紫苏顿时气结,要知道她也是看过爱情动作大片的超级牛人,而且还看过不少的国际大动作片!这个比自己落后了几千年的古代人竟然胆敢这样嘲笑自己,简直是没天理了有没有! “好了,好了,快沐浴罢,热水有得是。”丁春秋说着,替紫苏打开了浴房的门。 紫苏已然无力反驳和吐槽了,因为她知道,丁春秋说的是对的。这副样子,换上衣服恐怕也会被湿透的,而且自己也会感觉到很不舒服。真是要了命了,早知道会这么难受,就应该守一辈子的贞节,当一辈子贞节烈女。 紫苏愤愤地冲进了浴房,跳进了浴缸里。 温热的水包裹着紫苏,让她感觉到了一股子彻底的放松。 而这温热舒服的感觉,就好似薛绍白正在抱着自己…… 买疙瘩,我在想什么! 紫苏一个激灵,立刻伸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天哪,百里紫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色色的!真的是太让人伤心了,太让人伤心了呜呜呜! 带着一颗受伤的心,紫苏把脸埋进了水里。 “大小姐又去洗澡了?”翠兰刚从外面走回来,瞧见紫苏一回来就钻进了浴房,不禁奇怪地问。 丁春秋猛地转过头,冷冷地看向翠兰,问道:“你刚才叫她什么?” “我叫她大小……”话说到一半,翠兰才反应过来,立刻改口,“啊,我说错了,应该叫少奶奶才是……” “哼,”丁春秋冷哼一声,道,“算你反应得及时。要记得如今她已经不再是姑娘了,嫁进了威远侯府,她现在是堂堂威远侯世子的世子夫人,威远侯府的大少奶奶。再这般糊里糊涂地说错话,被夫人听到,还不得打你的板子。” 翠兰撇了撇嘴,颇有些不愤地瞄了丁春秋一眼。她的心里可是相当的不服气,什么嘛,不过是威远侯府派来看着大小姐的,哪有自己跟大小姐这般亲近,作甚么就得处处都听她的?看不到时候禀告大小姐,把这个人逐出去! “你在动什么歪心思?”丁春秋的话音还没落,人便已然出现在翠兰面前,一双清冷的眼睛森森地盯着翠兰,把个翠兰唬得“妈呀”一声叫出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告诉你,翠兰,你若是不给我老老实实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语气,这声音……怎么越听越像一个人? 那人也是这样一个眼里仿佛没有主子的嚣张模样,而且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场足以吓得人胆寒…… 可是不对啊,那个人明明不长这样啊?难道是那个人的闺女? 翠兰瞪眼瞧着丁春秋,自是整个人都傻掉了。 “丁……姐姐,”半晌,翠兰方才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少奶奶还要洗澡啊,明明今儿早上都洗过一回了,是不是去布菜的时候,让谁欺负了?” 丁春秋用像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瞧了翠兰一眼:“你懂什么,没嫁过人的丫头就是又蠢又笨。” 说罢,自是连理都不理她,直接走进了浴房。 此时的紫苏已经穿好了中衣,头发被手巾包着,湿漉漉的。 翠兰在丁春秋的喝令下拿来了衣裳,替紫苏披上,又赶紧倒了杯热茶给紫苏喝。 就在紫苏收拾妥当,正在喝茶的工夫,外面有一个管事婆子扬声说道:“大少奶奶,夫人让您去前院儿一趟。” 梁氏让自己去?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然后朝着翠兰使了个眼色。翠兰会意,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有劳这位嬷嬷了,请问您贵姓?” 伸手不打笑面人,更何况这丫头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头。那婆子急忙笑道:“我姓商,叫我商嬷嬷就行了。” “商嬷嬷!”翠兰这才发现这个嬷嬷十分的眼熟,原来正是紫苏前往威远侯府相亲的那天,负责跟随轿子的嬷嬷! 于是翠兰急忙拿出一个红包塞给了商嬷嬷,自是笑道:“原来是商嬷嬷,我说怎么看着面善。” “哎呦,这怎么使得!”商嬷嬷上回便已然得了紫苏的赏钱,这回哪里还好意思再要?当即便立刻将红包推回去。 “商嬷嬷说得什么话,我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头翠兰,以后还有劳商嬷嬷多提醒我呢。”翠兰说着,便将那红包直接塞进了商嬷嬷的袖子里。 商嬷嬷是个聪明人,翠兰嘴上说的是她需要商嬷嬷的提醒,其实是大少奶奶百里紫苏在朝着商嬷嬷抛出了橄榄枝。 “翠兰姑娘真是客气,你放心吧,有什么事能用得上老身的,一定义不容辞!若有什么问的,老身也知无不言!” 既然是世子夫人抛过来的橄榄枝,哪有不接之理? 第358章 奇特的意中人 要知道在这个威远侯府,虽然是梁氏当家,但这个名义上的正室其实不过是个续弦。谁都知道梁氏想要让自己的儿子薛沐风成为真正的世子和爵位继承人,但人家薛绍白就是坐稳了这位子不肯让。这么多年了,梁氏明的暗的都使了不少的招数,目的就是想把薛绍白给弄下世子的宝座。却奈不住人家威远侯爷薛蛟对自己儿子的信任和保护,按说,薛蛟是一个武夫,平素里又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根本不可能会细心到把自己的儿子保护得360度无死角。 但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奇事,威远侯爷平时像个甩手掌柜,但对待自己的儿子却是精心得很。他几乎是走到哪里,就把世子薛绍白带到哪里,即便他在边疆作战,手拿巨剑去砍敌人的时候,也会把薛绍白带在身边。父子二人共乘一骑,在乱军之中左右突击,如入无人之境。才不到十岁的孩子,竟然已经拿起刀来杀人了,这样一个见惯了死亡,而又满身戾气的孩子,简直是像怒目金刚似的存在,梁氏想要动他,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尽管府里有一部分人愿意充当梁氏的狗腿,认定有端王做后盾的梁氏肯定会把薛绍白从世子的位子上拉下来。但商嬷嬷却觉得那些人的脑子肯定都出了毛病,薛绍白既得侯爷的宠爱,又得皇上的器重,他是绝不可能被区区一个泼妇般的梁氏难倒的。所以对于百里紫苏这位世子夫人,商嬷嬷那可是十分的恭敬的。 毕竟她是威远侯府的老人,儿子女儿都在府里当差,若是能依傍上世子夫人这个靠山,日后孩子们也就有了前程。 现在,就只等着看这位世子夫人能不能有这个本事,够不够这个资格让他们全家来依靠她了。 “商嬷嬷,夫人有没有说叫大少奶奶去前院有什么事啊?”翠兰见商嬷嬷收下了红包,便知道这位商嬷嬷是有心想要投诚,以下自然是一喜。趁这个机会,翠兰准备好好地探一探消息。 “说是要给祥槿园配人。”既然收了钱,就得办事。商嬷嬷急忙道,“先头里世子爷不怎么在府里住,所以这院儿就只有两个婆子负责打扫。如今大少奶奶嫁过来了,就不好再这么空了。夫人早就唤裴管事寻几个稳当的家生子了,这会子人都在前院等着大少奶奶挑选。” 选人? 紫苏的心当下便是一紧,她转过头瞧向丁春秋。 丁春秋的眉头也是微微地皱了一皱,看样子她跟紫苏一样,都很清楚,这是梁氏想要往祥槿园插人了。 说是家生子,但像这种深宅大院儿的,所有的家生子关系都是错综复杂的,想要掌握一个人,真的是太过容易。但是对于紫苏这个外来户而言,想要使唤这些个生长在威远侯府的家生子,那难度真的就不是一般的高。 不过……既然是梁氏的好意,不接受,还真是会辜负了她呢。 一抹冷笑出现在了紫苏的唇边,她扬声对门外的商嬷嬷道:“多谢商嬷嬷,我换件衣裳,即刻便去。” 商嬷嬷急忙答应,又行了个礼,便转身去了。 紫苏唤翠兰给她更衣,趁着梳头的工夫,翠兰终是忍不住地抱怨道:“说是配人,但说白了还是想往咱们这边安排眼线。用得着吗,又不是防贼,至于这般眼盯眼地瞅着?!” “行了,快给我小点声!”紫苏轻声地喝斥翠兰,道,“你也给我收敛点,不知道这里是威远侯府吗?咱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被梁氏看在眼睛里。她现在是巴不得我们出错出状况,这样她就能跳出来为难我们。难道你想被她捉住把柄吗?” 翠兰闻听,一张脸顿时唬得煞白,急忙道:“对不起,大少奶奶,奴婢再也不敢多言了。” 紫苏又生气又无奈地瞧了翠兰一眼,便站起身来,道:“再不允许你有第二次!” 翠兰急忙点头称是。 “好了,你把咱们的东西都整理一下,春秋跟我一起去前院好了。” 紫苏说着,与丁春秋一起走出了房间。 “什么嘛……都不带我出去了……干什么事事都信任这个什么丁春秋。”望着紫苏的背影,翠兰不禁委屈地扁了扁嘴巴。 翠兰自然不知道丁春秋正是先前易容成丁嬷嬷的人,这个秘密,只有紫苏和医生知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医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丁嬷嬷易容的事情,丁嬷嬷也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解释。就连紫苏,也从来没有问过她一句,任凭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换脸就换脸,想变成谁就变成谁。 一句话,紫苏信任她,就像信任七叔那样的信任。 对于这种信任,丁春秋表示,她觉得她不错,但这并不能阻止她依旧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 “对了,春秋,你对薛家,了解多少?”往前院走的时候,紫苏突然问。 “你想问什么?”丁春秋的眉扬了扬,她伺候七叔多年,嗅觉可不是一般的灵敏,只要轻轻一嗅,便能嗅出紫苏的意图。 “我想知道薛子涵的事情。”紫苏也不打算瞒着,直接说道,“威远侯爷和梁氏有过一个嫡长女,但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这个人?” 一抹讽刺的笑意出现在丁春秋的脸上,她冷笑道:“这个薛子涵可不是什么好样的,虽然顶着个威远侯爷嫡女的美名,又被梁氏故意宣扬得才华横溢,样貌出众,品性纯良。但事实上刁蛮无礼,十分的蛮横。这位嫡女原是要被送进宫里的,后来,因为梁氏舍不得,便谎称薛子涵早已经定了亲,然后随便找了个人充当自家的嫡次女送进了宫里,那个人就是现在的薛婕妤,薛如雪。为了保住薛子涵,梁氏草草地给她定了亲,说好的人家,乃是定国公府的嫡次子杨定安。怎奈薛子涵看不上那位杨公子,大抵是因为对方不是嫡子,不能袭爵。后来,听说这位薛大小姐有了一个奇特的意中人。” 第359章 曲径通幽暗情生(上) “奇特的意中人?”紫苏感觉到了疑惑,她瞧着丁春秋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异样的神色,仿佛是鄙夷,又仿佛是讥诮,却又分明有着几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意味。 “这个奇特的意中人是谁?”紫苏问。 “八皇子,莫少玄。” “莫少玄?”紫苏的耳朵动了动,这个名字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但是,从名字来看,莫少玄跟莫少离一样,都是“子”字辈儿的。但是…… “这个莫少玄,有什么奇特之处吗?”紫苏疑惑地问,“如果他是皇子,凭着薛子涵的身份地位,想要嫁给皇子当王妃,也没有什么难的吧?难道八皇子已经娶了正妻,她又不甘心当侧妃吗?” “天真,”丁春秋对紫苏的智商报以狠狠的嘲笑,“虽然侧妃早就有了两个,通房也至少有一打,但莫少玄没娶妻,所以薛子涵不是因为这个才不与他成亲。” “那是?”紫苏的智商,那可不是丁春秋能嘲笑的,但也要分情况。在这个她人生地不熟的古代,紫苏确实跟消息灵通又有着诡异身手的丁春秋没法比。所以在有求于人的时候,也只能服软。 “那是因为,莫少玄的身份奇特,”丁春秋说着,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紫苏,“你应该知道,世子的生母并非梁氏罢?” 紫苏的脑子“嗡”地一声响,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了紫苏的心头。她瞠目结舌地瞧着丁春秋,半晌,方才喃喃地道:“难道……” “看样子,你是知道了,”丁春秋见紫苏那震惊的模样,就猜她应该是差不多知道了个大概,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没错,莫少玄就是那个女人所生的儿子。那个女人跟威远侯爷的往事,至今都是整个大商讳莫如深的禁忌话题,当年为了遏制流言,皇上甚至大开杀戒,杀过很多带头造谣生事的人,直到后来谁也不敢轻易提这件事情,所以至今许多年轻的官员都不曾知晓。” “这就怪不得了,”紫苏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年轻的官员们不知道,身为薛蛟和梁氏就更不可能将这种事情告诉他们自己的女儿薛子涵了。” “没错,”丁春秋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微微地点头。 “可是即便这样,薛子涵也不至于因为喜欢上一个人就去死啊!” “你怎么知道,薛子涵只是喜欢而已?”丁春秋又露出了那种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模样,继续道,“她可不仅是喜欢,还做了许多喜欢做的事情。当威远侯爷和梁氏发现的时候,薛子涵的腹中,早已然怀了莫少玄的儿子……” 买疙瘩! “这是****啊!”紫苏惊叫了起来,这要是放在现代,那是要被广电封杀的有没有! “所以,”丁春秋笑道,“以梁氏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作罢?她自是暴跳如雷,连夜审问自己的女儿,才知道薛子涵近一段时间都跟薛如雪打得火热,而每一次薛子涵跟莫少玄的好事,也都是在薛如雪进宫探望薛如雪的时候发生的……” 紫苏顿时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她这才想起冯如雪曾经说过的,薛子涵的死,是她一手安排的,就连死的时辰和方式都按照她想要的方式来的。 这个薛如雪,她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吗? “那么,梁氏没有去找冯……不是,薛婕妤讨说法吗?”紫苏问。 “你连薛婕妤的真实身份都知道了,不简单嘛,”丁春秋笑着看了一眼紫苏,继续道,“当然找过,不过薛婕妤对此事失口否认,说她根本就不知情,而且还口口声声地指责梁氏,是她自己没教好女儿,是薛子涵自己不知自重,梁氏又气又恨,又不敢声张,唯恐损了自己女儿的名声,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那后来呢?” “后来,梁氏强迫薛子涵打掉腹中的胎儿,但薛子涵说什么也不肯,还苦求梁氏让她嫁给莫少玄。梁氏异常生气,但当年薛蛟做下的糊涂事,又不能全盘告诉薛子涵,只得采取了强行的措施,给薛子涵灌下了堕胎药……薛子涵受了刺激,又心灰意冷,最终上吊而死。” “就这样……死了……” “就这样死了,”丁春秋耸了耸肩膀,但却并没有对薛子涵表现出丝毫的同情,“到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嫁给莫少玄,这也是值得她欣慰的地方吧,不然,她还不知道会怎样崩溃呢。” 是啊,怎么可能会不崩溃呢,这种充满了罪孽的****之举。 紫苏深深地叹了口气。 想着梁氏那张刻板而又充满了苦大仇深的脸,紫苏便感觉到一阵无奈。是啊,任谁经历了这样的事情,都会受到严重的打击吧? 而冯如雪又怎会如此狠心,这般的设计算计薛子涵呢?她心中的仇恨,真的比一个人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就在紫苏失神的工夫,前方走过来了一个穿着浅蓝色对襟小袄的丫头。这丫头身材中等,梳着双垂髻,见到紫苏,便急忙行了一礼,恭敬地道:“大少奶奶,我是夫人的丫头流云,夫人请您去启云苑说话。” “不是去正院吗,怎么又去启云轩?”紫苏不禁疑惑了起来。 流云微微一笑,道:“夫人说大少奶奶刚进门,有些府里的规矩要先说给大少奶奶听听。” 丫丫个呸的,这是想要给我立规矩吗? 紫苏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变,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当得点头同意。 “大少奶奶这边请。”流云说着,将紫苏引至了启云苑。 启云苑乃是梁氏的院子,布局规整,十分的气派,单是那曲水流觞的格调和院子里的亭台,其精致程度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就连院中长廊的扶手,恐怕都是汉白玉雕刻而成。紫苏看到院子里种植着的大片的美人蕉,那头顶艳丽朱红花瓣的美人蕉有如一个个骄傲的女子立在那里,不屑地瞧着紫苏这个来访的不速之客。 流云将紫苏引至了正堂,然后恭敬道:“大少奶奶稍等片刻,我去请夫人来。” 说罢,转身便走了出去。 第360章 曲径通幽暗情生(中) “奇怪,她去哪里请夫人?”看到流云就这么走了,紫苏不禁感觉到了一阵疑惑。 丁春秋也感觉有点不对劲,她皱着眉头,瞧着流云离去的背影,她沉声道:“这丫头有点不对劲,她的脚步走得很快很匆忙,这里不可久留,我们快走。” 说着,她拉起紫苏便往外走。 “喂,你!”刚到门外,丁春秋便扬去去喊流云,谁知那丫头只在这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人影。 “这么快就走开了,恐怕不是好事,我们还是离开这。” 丁春秋的话,让紫苏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她点了点头,两个人正要离开,却见两个人正款款地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那是两个女子,一个光看扭得快要折掉的腰和几乎撑破衣裳的大山峰就知道她是邵姗姗,而另一个则眼生得很。她看上去比邵姗姗小上个两三岁,身材欣长,面容清秀。她穿着竹青色窄袖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衫,下配橘色八幅罗裙,梳成双环髻的头发上别着一对宝石攒珠珠花,虽然称不上国色天香,但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这个是谁?”紫苏沉声问。 “薛含玉,江氏的女儿。”丁春秋简短地答道。 薛含玉啊……似乎自己来的这几次都没有看到过她呢。不过,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百里紫苏,你也在这儿?”邵姗姗是第一个看到紫苏的,当即便极为不悦地嚷了起来。 紫苏微微一笑,道:“怎么,我不能在这?” “你……”邵姗姗正想呛白紫苏几句,但薛含玉却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大嫂”,便奔过来向紫苏见礼。 “这几****的身子极为不适,都没能见到大嫂,真是对不住。”薛含玉的表情极为歉疚,她自是低下头,不好意思地道,“方才去到祥槿园探望大嫂,却被告之大嫂来这里了,这才寻到这里,还望大嫂莫怪含玉失礼。” 身体不好吗? 紫苏仔细地看了一眼薛含玉,发现她的嘴唇的血色明显不足,就连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起来,确实是身体有恙。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薛含玉对自己的态度这样恭敬,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讨人厌的。于是紫苏便急忙上前一步扶起了薛含玉,笑道:“别这么说,你身体不适还能想着看我,我很高兴呢。” 薛含玉闻听紫苏的话说得贴心,便抬起头来看向了紫苏。眼前的这位百里紫苏,可不像是夫人和三娘她们说的那么嚣张跋扈而又野蛮讨厌,相反,她倒是觉得这位大嫂十分的亲切。 那么,到底是夫人她们误会了大嫂,还是大嫂过于擅长伪装呢? “哎,百里紫苏,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喊我们到这来挑人吗,怎么这里这么冷静?”邵姗姗左右瞧了瞧,疑惑地问。 “表姐,你怎么能这样称呼大嫂……”薛含玉见邵姗姗这般无礼,立刻拉了拉她的袖子,警告。 “这有什么不对吗,她本来就叫百里紫苏。”邵姗姗不以为意地瞥了薛含玉一眼。 “无妨,叫什么都一样。”紫苏心里很清楚这个邵姗姗她到底想干什么,恐怕她是认定了只有她自己才够这个资格当世子夫人,所以才这般的抵触自己呢。 不过,邵姗姗也说她是来挑下人的,那就证明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可是…… “夫人不在正堂,我在这里也没有瞧见什么人。”紫苏道。 “那我们去后院看看好了,有时候姨母会在后院给下人训话。”邵姗姗说着,率先举步走向了后院。 紫苏跟丁春秋对视了一眼,现在在这里,有邵姗姗、紫苏和薛含玉三个主子和几个丫头。就整个薛府的势利来说,她们三个也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势利,应该不会有什么可怕的陷阱。 想来并非只有紫苏有这个想法,连丁春秋也有,既然一致赞同没有什么危险的话,那就证明眼前的情形是无害的。 这样想着,紫苏便跟薛含玉一起,走向了后院。 很古怪,后院也没有什么人。 “怎么回事,平素里姨母都会在这里给那些管事娘子们训话的,怎么今儿却一个人都没有?”邵姗姗奇怪地问。 “会不会,我们来错了地方?”不知为什么,紫苏总觉得今天的事情透着古怪。可是若说古怪,为什么就连邵姗姗也会到这来?若不古怪,为什么梁氏把她们都叫来,自己却不在这呢? “不可能,我明明收到姨母的通知,让我到这儿来的。”邵姗姗断然答道。 “那怎么……”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了一声尖叫。这尖叫明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唬得邵姗姗和薛含玉两个人都险些跟着叫出来。而紧接着,又响起了这个女人呜咽的声音,似是在求饶,又像是在说着什么,只是呜哩呜哩地听个不清。 “怎么回事?”紫苏神色一凛,迅速地看向了丁春秋。 丁春秋的脸色也颇有些古怪,但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紫苏道:“大少奶奶,我们走吧。” 走?难道这里有什么古怪吗? “会不会是有贼人?”邵姗姗惊叫着,迅速藏到了紫苏的身后。 拜托,你不是挺牛掰的吗,干什么还要躲到别人身后去? 紫苏朝着邵姗姗丢了一记白眼。而这时候的薛含玉亦是吓得脸色苍白,全身都抖得厉害,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我看我们还是喊人来比较合适。”紫苏说着,便要张口喊人,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大吼。 “啊!” 这声音,是薛沐风的! “二少爷!”一个女子悲怆地大哭出声。 坏了,薛沐风有危险! 紫苏神色一凛,自是顾不得许多,径自朝着那声音来原的方向奔了过去。 那声音,乃是来自于北侧的一处房间,房门紧闭,紫苏想也不想地一脚踢开门,便冲了进去。 “大少奶奶,不要啊!”丁春秋想要阻止紫苏,却已然来不及了,此时的紫苏就站在那房门门口,整个人如被钉住了一般,连动也不能动了。 第361章 曲径通幽暗情生(下) 紫苏怔怔地站在那里,简直要被眼前的一切都惊得呆了。 清风,因大敞着门而灌入薛沐风的房间,正对着门的一张大床上帷幔飘飞,而就在这飘飞的帷幔之中,有一对赤果的男女正在相互纠缠。 男的身材结实健美,身上的每一处线条都透着年轻健康的气息。而女的则身材丰满惹火,身上香汗淋淋,一双玉腿就架在男子的腰上,而她自己则拼命地抬高腰部,贴近男人,蛇一样地扭动着,只恨自己贴这男子贴得不够紧。而男子则双手捧着女子的一对白嫩,放在嘴边吃得正欢。 正在得趣之时,大门却突然被踢开,唬得两个人都唬了一跳,他们迅速地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紫苏,两个人顿时怔在那里。 “你……你们……”紫苏喃喃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此时的她已然看清楚了,这正在啃白“豆腐”的男子正是薛沐风,而那女子,大约有十七、八岁,长相并不十分出众,但身材却是惹火至极。紫苏记得薛沐风似乎是很喜欢流连风月场,可眼下是怎么回事?难道薛沐风是把哪个青楼女子带回家里来风流快活了吗? 这……这也太逆转了有没有? 紫苏原以为她看到的将会是一部恐怖片,却万万没想到看到了一部爱情动作片,而且还是高清****的! 见紫苏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邵姗姗和薛含玉亦是对视了一眼,然后匆匆地奔过来,一左一右地站在紫苏的身边。 “发生了什么事?是沐风哥哥在喊吗?”薛含玉焦急地问。 “表兄,你怎么了?”邵姗姗也惊声问着。 “糟糕,不要看!”紫苏这才回过神来,她忙不迭转过身想要遮住邵姗姗和薛含玉的眼睛,却已然迟了。这香艳而又火辣的一幕早就被邵姗姗跟薛含玉看在了眼里,两个没成过亲也没见过大世面的女子顿时怔在了那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邵姗姗立刻大声地尖叫起来,她双手紧紧地捂住眼睛,频频后退,像杀猪一般地嚎叫起来。 “快来人,来人来人啊啊啊啊啊!”邵姗姗的大嗓门这才让屋子里的男女反应过来,薛沐风立刻从女子的身上抽离,然后抓过衣裳捂住了自己的隐秘地带。 那女子也急忙跳起来,慌乱地扯过衣裳就往身上套。 当她将衣裳套在身上的时候,紫苏发现,这女子并非是她想象中的青楼女子,她根本就是威远侯府的一个下人! “绮月,绮月你!”薛含玉气得浑身瑟瑟发抖,她伸出手来指着绮月,自是两眼一黑,直接就晕倒了过去。 “含玉!含玉!”紫苏急忙扶住了薛含玉,薛含玉的丫头元霜也急忙扶住了自家的小姐,焦急地大声呼唤:“小姐,小姐!” 一切都乱了套,邵姗姗跌坐在院子里大声地喊“来人呐”,薛含玉则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唬得那元霜连哭带嚎的,薛沐风完全被眼前的一幕给唬傻了,竟是连衣裳都忘了穿。 而绮月见状,又羞又悲,有心想要去扶薛含玉,却被元霜狠狠地掴了一巴掌,大骂:“你给我滚!不干不净的东西,别碰小姐!” 绮月眼圈一红,转身便奔出了房间。 紫苏一面按着薛含玉的人中,一面转过头厉声喝斥薛沐风:“还不快把衣服穿上!你想丢人丢到什么份上?” 薛沐风如梦初醒,立刻抓起衣裳迅速地穿戴起来。 *** “啪”! 脆生生的一巴掌,就这样甩在薛沐风的脸上。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紧接着又来了一下。 这巴掌,是梁氏甩的。 她今儿本是打算给各院派出新的人手的,府里有几个大丫头都到了适婚的年龄,早就不适合在府里待着了。府里的少爷们太多,婚龄的丫头放在各院都不合适,到时候若是有几个不安分,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丫头施展手段迷住了各院的少爷,那到时候烂摊子就多了。况且,薛蛟原本也是个闲不住的,梁氏还没有傻到给自己添堵的份上。 原本梁氏先前正在正院召集了许多的家生子,跟江氏还有乐氏、温氏等人等着紫苏和邵姗姗来挑人。谁想这两个丫头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正要派人去寻,突然听到有人来报,说启云苑出事了。 梁氏还以为是什么事,带着人急匆匆地就赶来了,在启云苑外面,便看到了一个衣不遮体的丫头。看到梁氏,那丫头便唬得脸色煞白,转头就要逃。 梁氏是什么人?只一打眼,她便看出来了这丫头必定有问题,当下便唤人将这丫头拦住了,然后揪着她一起朝着启云苑走去。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启云苑,本以为不过是丫头们闹事,万没有想到瞧见的却是衣衫不整的薛沐风。看着房间里一片狼藉的样子,再看看那衣不遮体的丫头和薛沐风的样子,梁氏瞬间便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又气又怒,连身子都在瑟瑟地发抖,梁氏指着薛沐风的鼻子痛骂:“你是有多大的胆子,啊?竟然刚回来就搞出这样的事情,你这是想要丢尽我的脸吗?” 薛沐风挨了打,也不解释,只是跪在地上,连话也不说。 “夫人。”先前给紫苏递茶的妇人突然凑在梁氏的耳畔,低语了一些什么。梁氏的神色一凛,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她转过头去,看向了站在屋外的紫苏和薛含玉等人。 “这是怎么回事?”梁氏强压下心头的怒意,问道,“紫苏,含玉,姗姗,你们三个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没错,沐风跟一个丫头不清不楚的固然丢脸,但是百里紫苏跟薛含玉出现在这里,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她明明是派人唤他们前去正院,怎么这几个人就同时出现在这里?而且……这薛含玉一直说她这疼那疼的,没事就躺在床上装死人,这会子怎么就突然好了?不仅好了,还突然能动了,跑到她启云苑来打她梁氏的脸。 这一切,说是巧合,恐怕连鬼都不信。 第362章 诡异的流云 梁氏的眼睛,从紫苏的脸上,滑向薛含玉,又从薛含玉的脸上,滑到了邵姗姗的脸上。 紫苏的表情凝重,薛含玉则是惊魂未定,邵姗姗明显是受了刺激,看着薛沐风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厌恶。这三个的表情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可是,她们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想让梁氏相信这是一个巧合,恐怕她是绝对不会这么蠢的! “紫苏,我不是让商嬷嬷通知你去前院吗,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最有嫌疑的,自然就是百里紫苏。薛含玉虽然是江氏的女儿,但这个病病殃殃的丫头恐怕没有这么多的心机跑到这里,故意给自己找难堪。邵姗姗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更不可能给自己添堵。那么唯一有可能作怪的,就是百里紫苏这个死丫头。说不是她搞的鬼,谁会信? “商嬷嬷是通知我去前院,可是,后来母亲您不是找人来告诉我,要我来启云苑吗?”紫苏莫名其妙地道。命令明明是梁氏下的,怎么又在这里问自己这样的话? “哦?”梁氏冷笑出声,她用一种极为不信任的目光打量着紫苏,道,“我何曾派过什么人去通知你,让你到这里来?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前院,等着挑下人,他们怎么没有接到来启云苑的通知,单单就只有你接到了?” 这是在怀疑我吗? 紫苏的唇边绽出一抹冷笑。 “母亲,可不止是紫苏一个人得到要来这里的通知,就连姗姗表妹也得了通知呢。是吧,姗姗?”紫苏转头去问邵姗姗。虽然邵姗姗的年龄比紫苏还要大,但紫苏毕竟是嫁给了薛绍白,乃是邵姗姗的嫂子,跟薛绍白一样叫她作表妹也是对的。 天可怜见,邵姗姗多么希望自己今天没来到这启云苑!如果是这样,那么所有的黑锅和罪责就都由百里紫苏来背着了。可惜,她方才就当着薛含玉和紫苏的面说了自己是来启云苑挑下人的。这会子薛含玉就站在旁边,她就算是睁着眼睛说谎,恐怕这谎也是说不圆的,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你也得了消息,说要到这里来?”梁氏这会子可是糊涂了,如果说百里紫苏和薛含玉这么说,她可以不相信。但是邵姗姗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平素里最得自己信任,她是断然不会骗自己的。而且,就算她有些小心思,想动些小念头,也绝对不会跟百里紫苏一起同流合污。 这么说,这里面是有事儿了。 梁氏心下一紧,便将目光落在了薛含玉的身上。 “含玉,你又怎么会在这?”梁氏问。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江氏跟梁氏两个人为了争夺威远侯爷的宠爱,一直斗得欢腾。二十年了,在这若大的威远侯府,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回的甄甄传。梁氏嚣张跋扈而又手段狠毒,江氏则是深藏不露,绵里藏针,每一次梁氏出的招都会被她一一化解,而梁氏却经常都会在跟江氏的斗争中落败。相信若不是梁氏娘家的背景雄厚,她早就被江氏给扳倒了。 这一次,说不定又是江氏耍的花招,想要借机整倒自己上位罢? 闻听梁氏这样问自己,薛含玉便眼泪汪汪地答道:“我原本是前往祥槿园去探望大嫂的,谁想大嫂来启云苑了,所以我就寻了过来,谁想……” 说到这里,薛含玉的脸便一下子涨得红了,自是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帕,再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的二哥。 梁氏心里那个气,这丢人都丢到爪哇国去了!这种没羞没躁的事情,竟然都被这几个还没成亲的孩子们看了去,又在百里紫苏这个死丫头面前丢丑,自己的这张老脸简直不用再要了! 她越想越气,恨得扬起手便再次要去打薛沐风。 “等一下!”紫苏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扬声道,“姗姗,是什么人通知你前来启云苑的?” 经紫苏这么一问,邵姗姗也像意识到什么事一般,若有所思地道:“前来向我传消息的这个人,倒是脸生得很。她说她叫什么……哦,对了,流云!” “流云!”紫苏也惊声叫了起来,“在半途中拦下我,说母亲要在这里等我的人,也是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流云在通知了自己之后,又赶紧去通知了邵姗姗来这里吗? 不过……咦,等等,似乎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到底是哪里呢?自己来这里是因为流云半途拦住了自己,让自己前往启云苑。而邵姗姗来这里,也是因为流云拦住她,告诉她梁氏要她去启云苑。而薛含玉呢…… 不对劲! 紫苏猛地抬起头来,问薛含玉:“是谁告诉你我到启云苑来了?” 薛含玉简直被紫苏的模样给唬了一跳,但见紫苏问得急切,便也不敢隐瞒,自是如实道:“我去到祥槿园的时候,还没进门,便看到一个丫头正站在那儿,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我因看着眼生,还以为她是大嫂的陪嫁丫头,就问她大嫂的去向。就是那个丫头告诉我,大嫂到启云苑来了。” “你说的那个丫头,是个子很高,有些胖的吗?”紫苏心下一惊,忙问。 薛含玉略略地想了想,然后用力摇头:“不是,那丫头的个子不高,穿着浅蓝色的裙子,还梳着双垂髻……” “是流云!”此话一出,紫苏的头皮几乎都快要炸了。我勒个去的,这是在弄啥哩,拍灵异片吗? “浅蓝色衣裳,梳着双垂髻的?”邵姗姗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当即便道,“我遇见的那个,也是穿浅蓝色衣裳,梳双垂髻的。我们怎么会都遇到同样打扮的人呢?百里紫苏,你遇见的那个呢?” “也是。”紫苏的脸色立刻凝重了起来,她沉声道,“这真是太奇怪了。如果说,流云是在把我带到启云苑来之后才去找的姗姗,那倒是还能解释得通。但含玉为何也会遇到流云?” 第363章 是谁在演戏? “从祥槿园到启云苑,快走也要近半个时辰,可是姗姗跟含玉却是同时到达启云苑的,这个时间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难道一个人有可能同时出现在三个地方吗?” 紫苏的这通分析让在场之人全部都面色大变,就连满心狐疑的梁氏都被唬得心惊肉跳。 “难不成……难不成我们遇见了……”邵姗姗说着,几乎都要晕过去了。 薛含玉当场就开始晕眩起来,若不是被元霜扶着,恐怕早就一头晕倒在地上了。 “绝对不可能!”紫苏沉声喝道,“必定是有人在利用我们,以达到她见不得人的勾当!”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声音,惊声呼唤道:“绮月?你怎么会在这儿?” 众人皆回过头去,便见一行人出现在院中。原来是江氏和温氏、乐氏等人等了梁氏太久,都不见人影,又恐梁氏这边直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决定带着下人过来瞧瞧。谁想刚到后院,便看到了一个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丫头。 那发出惊讶之声的,正是二夫人江氏。她在看到绮月的时候,又惊又疑,而当她看到在梁氏身边跪着的薛沐风时,便猛然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绮月,难不成你……”江氏着绮月,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苍白无比,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二夫人,是绮月错了,是绮月的错,绮月不应该做下这等不堪之事,是绮月对不起二夫人!”绮月一边说,一边呜呜地哭着给江氏叩头,她的额头重重地撞击着地面,发出一阵“砰砰”声响,眼瞧着鲜血就流了下来。 “哟,这叫怎么话儿说得。好端端的,浣晴院的人怎么就跑到启云苑来了?啧啧,难不成是启云苑的丫头们都死绝了,只能浣晴院的人来伺候主子了?”说话的人,是个长相妖媚,身段惹火的女人,打扮得十分的妖艳。她捉着一块绣着芍药花样的帕子遮在嘴边,咯咯地笑个不停。这女人,就是先前紫苏见过的柳姨娘。看起来跟上次见面的时候一样,这位柳姨娘最喜欢扇风点火,再在那火上浇上一把油。 闻听柳姨娘的话,江氏真是又气又恼,一张脸立刻就涨得红了。 “见不得人的贱蹄子!”一个妈妈从江氏的身后闪出来,扬手便给了绮月一巴掌,咬牙切齿地骂道:“没脸没皮没躁的贱货,这么喜欢男人怎么不去青楼卖!到这里丢人现眼,辜负了二夫人对你的信任和栽培!” “哎?吴妈妈,你跟这骂谁呢?”柳姨娘的眼睛顿时就瞪起来了,她怒气冲冲地瞪着吴妈妈,尖着嗓子叫了起来。 “哟,柳姨娘,这在这儿的各位主子都听见了,我自然是在骂这个浪蹄子绮月,难道您没听见?”吴妈妈虽然是在跟柳姨娘说话,但眼睛,却一直在看着绮月,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柳姨娘。 柳姨娘那涂着粉的脸立刻扭曲成了一团,她正要好好教训这个吴妈妈几句,却听得温氏喝斥道:“行了,这是什么时候,还嫌不够乱吗?” 温氏生得壮实,一双荔枝般的大眼睛轻轻一瞪就滚圆滚圆的,看上去颇有几分泼妇的样子。柳姨娘再嚣张,也没嚣张到胆跟温氏这个泼妇比泼的份儿上,自是愤愤地瞪了吴妈妈一眼,不再说话了。 “江氏,这是你的丫头,怎么会跑到启云苑来,勾引二少爷?”梁氏见绮月是江氏的丫头,不觉露出了一抹冷笑。她一步步地走向江氏,一双阴鸷的眼睛,牢牢地锁在了江氏的身上。 江氏感觉到了头皮一阵发麻,她很清楚,梁氏这是要向自己发难了。绮月是她的人,可是现在却爬了薛沐风的床,这种管教不力又丢人现眼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必定被人笑话。不仅被人笑话,可能还会给薛含玉的名声带来不好的影响。 “夫人,我没有勾引二少爷,是二少爷叫奴婢来的,他说今儿所有人都集中在前院儿,所以启云苑里没有外人……” “你给我住口!”梁氏扬手便狠狠给了绮月一记耳光,这一下可谓相当的用力,把绮月打得跌倒在地上,鲜血顿时从破裂的唇角渗了出来。 “把人给我带下去,我要好好地审她!”梁氏瞪着江氏,一字一句地说。 江氏的脸色苍白,但却也没有被气糊涂,自是沉声道:“夫人,绮月是犯下了以下犯上的过错,但她毕竟是我浣晴院的人,交给夫人恐怕还是不妥。还是让我带回去罢。” “你带回去?”梁氏嗤笑,“这个威远侯府,还是我当家。” 说罢,梁氏瞧了瞧众人,扬声道:“你们都回去吧,此事,我自会查明真相。” 查明真相?要怎么查明?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她上前一步,问道:“母亲,那个叫流云的人,可是府里的丫头吗?” 梁氏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她转过头来不悦地瞪着紫苏,道:“怎么,难道刚过门就要教婆婆怎么当家吗?” “母亲误会了,紫苏只是觉得这个流云很是奇怪而已。”嘴上说得客气,但紫苏心里却早已经翻了梁氏一百个白眼。有没有搞错,你当谁稀罕跟你抢着当家? “你们都走吧。” 梁氏只扔下这一句,便朝着身边的下人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个婆子冲过来,一左一右地架起绮月,将哭个不停的她拖下去了。 既然夫人都下了逐客令,众人也不好再在这里留下去,只得散了。 江氏既生气又无奈地看了那被架下去的绮月,也叹息着走了。 所有的人都散了,院子里只剩下了梁氏跟薛沐风。 梁氏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薛沐风,恨得几乎快把牙齿都咬碎了。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丢人都丢得这般彻底,现在整个威远侯府的人都知道你的恶劣名声!你说,顶了个拈花惹草的名声,仕途怎么办?亲事怎么办?” 第364章 新婚情浓似蜜 “名声?” 薛沐风嗤笑一声,他抬起眼来瞧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这张脸还真的是……从来就没有过温柔的神色,也从来没有过慈母般的柔软。永远都是这么严厉,永远都是这么强硬,真让人觉得累得慌。 “娘,你只在乎名声?是不是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名声没坏掉,那就没事?而就算你儿子再怎么混,再怎么蠢,只要名声好,你就觉得知足了?至于别的,你从来就不在乎?” “你还有脸提这个‘名声’二字?”梁氏愤然吼道,“你自己说,如今的你除了名声和你这张脸,还剩下什么?我原指望着你能有出息,将来担得起继承整个威远侯府家业的重任,可是你呢?你不学无术,除了知道吃喝玩乐,你还知道什么?我不要求你像薛绍白那样十几岁开始上战场杀人,不到二十岁就开始掌管骁骑营,但你至少能给我把兵部混明白吧?你爹好不容易托关系把你调到兵部掌管考核,至少混个几年就能熬到四品,那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可是你呢?你现在竟然连去兵部报个道都不肯!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啊?除了在女人的肚皮上撒野,你还能干点什么!” “够了!” 薛沐风猛地站了起来,他一脸怒气,眼睛里尽是愤然神色。 “从小到大,你除了拿我跟大哥比,你还能做什么?我大哥十几岁就上战场杀人,还不是你逼的?若你能好好待他,他干什么不到十岁就被爹带到战场上去?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儿子,好,我问你,你何曾拿我当过你儿子?恐怕在你看来,我不过是你虚荣和野心的延续,是帮你夺过威远侯府,好满足你虚荣心的一件工具!” “啪”! 薛沐风的话音还没落,梁氏便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她一双阴鸷的眼睛如若噙血,有如被怒火燃烧般,让她全身都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薛沐风捂着被梁氏打疼的脸,唇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说到你的痛处了,才会这般恼吧?怎么,怕我继续说下去,让你的名声不好听?呵呵,娘,你还真是掩耳盗铃的典范。” 说罢,薛沐风转身便走向门口。 “你给我回来!”梁氏朝着薛沐风的背影大喊。 然而薛沐风却终是连头也没回地走出了门去。 “这个孽子,孽子!”梁氏的神色一下子颓然下去,整个人都似站不稳般虚脱下去。身边的两个丫头立刻上前扶住了梁氏,才不至于她跌倒在地上。 “施嬷嬷,你去给我打探一下,府里到底哪个丫头叫流云!”梁氏转头,对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嬷嬷说。 那嬷嬷,正是先前在正堂敬茶时负责给紫苏递茶的那个。 闻听主子下令,施嬷嬷立刻点头答应:“是,夫人。” *** “春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房间是有问题的?”回去的路上,紫苏转头问走在自己身边的丁春秋。 “你自己都是成亲的人了,难道还听不出这是在办好事时候的声音吗?”丁春秋简直不能再无奈,听力正常点的人,都能分辨得出这正是男人女人得趣之时遏制不住兴奋而叫喊的声音,更何况是像丁春秋这样习武出身的人人,耳朵灵得恐怕连两个人动作的强度和体位都推算得出了。但让人受不了的是,紫苏明明也是个刚刚经历过洞房花烛夜的人,竟然听不出这声音的不对劲吗? “唉,只能说,你是个蠢妞。”丁春秋无奈地摇头叹息。 紫苏一张脸羞得通红,自是抬手掐了丁春秋一把,又道:“先前你就觉得启云苑有些不太对劲,我也觉得有问题。若不是遇到邵姗姗和薛含玉,我们是不会留在那的。可是,瞧着她们的样子,好像也都吓坏了,你说,能是她们搞的鬼吗?” 丁春秋的脸色也很是凝重,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难说。不过,她们两个都提到了流云这个人,但是,就算以我这样的身手,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跑三个地方。而我也在那个流云在走路的时候观察过她,她绝不是一个会武功的人。所以……” “所以,邵姗姗和薛含玉她们两个之中,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紫苏猛地一拍手,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可是,到底是谁在说谎呢……”丁春秋沉吟着,思考了起来。 “不管是谁故意要这样做,那对方的目的,一定是想要让梁氏厌恶我,从而对付我。她,必定是冲着我来的。”紫苏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 可是扳倒自己,对谁最为有利呢?难道……是邵姗姗吗? 眼看着就要到祥槿园,紫苏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对丁春秋道:“对了,可不可以在梁氏安排家生子进到院里来之前,先安排上几个咱们自己人?否则,一旦人真的进来了,我们可能做什么事都要束手束脚的,不会安生。” 一抹微笑出现在了丁春秋的脸,她瞧了一眼紫苏,自是笑道:“这个不劳你废心,早就有人替你安排好了。” “谁?”紫苏疑惑地问,“难道……是七叔?” “怎么可能,”丁春秋像看白痴一样看了紫苏一眼,道,“你以为七叔会插手这些后宅琐事吗?真是个蠢妞。” 说着,丁春秋便举步走进了祥槿园。 “嘿,我这火爆脾气的,这家伙是真不拿我当她主子了!”紫苏气呼呼地抱怨。 刚一进门,翠兰便急匆匆地迎上来,对紫苏道:“大少奶奶您可回来了,世子都回来好一会了,正要去找您呢。” 薛绍白回来了? 紫苏的心头一动,立刻奔进了房里。 瞧着紫苏的背影,翠兰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欣然笑意。 “瞧瞧,到底是新婚夫妻,情浓得跟蜜糖似的。”说着,翠兰不禁偷笑不己。 “倒是你,都十八了,该寻个人嫁了。”丁春秋的话像是一阵秋风刮过,让翠兰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冻在了那里。 抬起头,瞧见丁春秋一脸淡定地走出了门,翠兰这才反应过来,跺着脚嚷:“嘿,她自己一把年纪了不嫁人,还倒笑话起我来了!” 第365章 我只要你! 紫苏冲进房间的时候,正逢薛绍白刚走到门口。 这货一脸戾气,一双浓眉剑一般向上扬起,黑眸里尽是肃煞之气,一张薄唇更是抿得紧紧的,仿佛是要上战场杀人一般。 薛绍白刚要跨出门,便瞧见紫苏从门外急匆匆地奔了进来,不禁神色一松。 “百里紫苏,你怎么去了这么……” 薛绍白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紫苏一下子推得连连后退,然后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笑容,浮现在了薛绍白的脸上。 “怎么,想我了吗?”他低声说着,拉住了紫苏的小手。 这货脸上的笑容好似风光霁月,又似幽深的湖面潋滟着粼光,竟是那般的动人,让紫苏不觉间怔了一怔。 而就在紫苏怔神的工夫,薛绍白的唇已然覆在了紫苏的唇上,吻了下去。 “唔!放开来,薛绍白,我有事要跟你说……”紫苏伸手去推薛绍白,却怎奈反被薛绍白捉住了手腕,紧接着,他结实的手臂又揽住了紫苏的腰,将她揽得坐在了他的腿上。 “别这样,听我说……唔!” 紫苏努力侧过头,趁着躲开薛绍白嘴巴的机会迅速地说。 “说吧。”薛绍白喘息着,再一次吻住了紫苏的唇。他痴迷地吸取着那柔软唇瓣上的芬芳,轻轻地咬着,然后探舌攫获了这柔软的城池,他的舌有如一条长龙在这城池中翻滚,贪婪地吮吸着它的芳泽。 “唔……”紫苏的大脑已然短路了,薛绍白的气息有如酒一般让她瞬间迷醉。他的身体好像一团火,熊熊燃烧着,烤灼着紫苏。而紫苏的身体却是那么凉,尤其是那突出的两团,又凉又软地抵在薛绍白的胸前,让他几乎快要发狂了。 “啊。”薛绍白发出一声低吼,双手径自抓住了那一对不听话的小兔子,用揉搓来惩罚它们,却让自己越来越接近疯狂。 “啊……” 紫苏仰起头,发出了一声忘我的低喃。这低喃像鼓励,又像是暗示,让薛绍白愈发地强硬。 他直接揽住紫苏,将他俊美的脸贴在了她的身上。 “不……薛绍白,你放开我,你这样害我不能思考了。”紫苏伸手推着薛绍白,却发现自己全身已然酥软,根本就没有力气推开他。 “就这样思考吧,在我的怀里思考。”薛绍白的声音像是从紫苏的身体里传出来一般,很闷,但他所说话时产生的震动,却让紫苏一阵阵地感觉到晕眩。 他伸出手褪下了紫苏的衣衫,将他的吻,洒在紫苏的身上。 紫苏真的已经没有思考的力气了,她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唯一能做的,就是扶住薛绍白的肩膀,不让自己跌倒。而他是那么的有力,双手扶住她的腰身,他的唇在游走,最后像是一个贪吃的孩子,将柔软含在了嘴里。 突如其来的灼热感让紫苏轻叫出声,全身都禁不住地战栗起来。她伸出手紧紧地捉住了薛绍白的头发,纤细的手指插进了薛绍白的发间。 口中的清凉让烧灼着薛绍白的那股子热火刹那间感觉到了舒畅,他亦是呻吟出声,愈发的依恋口中的柔软。 然而,口中的烧灼虽是缓解,身体之内的热火却仍然在一处猛攻,让他无法再控制。于是薛绍白的手在寻找着,寻找一处水源可以让那火焰与汹涌的折磨之感得到缓解。 “不……薛绍白,放开……不要……” 紫苏在挣扎,可她的挣扎却是那样的无力。薛绍白终于找到了他渴望以久的水源,像是渴极了的人终于寻到了清泉,哪里会任由它离开?他的大手托着紫苏的臀部,将她抱向自己。 隔着衣裳,紫苏仍能感觉到薛绍白的炽热。而且那处强硬又如此桀骜不驯,像是在挑衅一般,来来回回地顶撞着紫苏。 紫苏现在,只剩下喘息。她的双手紧紧地捉着薛绍白的衣裳,眼睛紧紧地闭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同后仰。而她这样的姿势,却也将那对小白兔送到了薛绍白的眼前。 他看着它们在眼前晃动,两朵梅花竟是这般的耀目,耀目得令他神迷。 薛绍白伸出手来托着,然后深深地,深深地吻上去。紫苏全身颤抖,下意识地拥住了薛绍白的头。 那混合着香汗与芬芳的气息是那样的熟悉,早在这般亲密之前,有多少他就想要拥她入怀,却始终因为没有到这一天而强行克制着。如今,他终于不用再克制,因为眼前的女人已然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她全部的全部,都属于他,也只能属于他。 “要你。”薛绍白又在紫苏的身体里说话了,他的话,像魔咒,直接让紫苏堕入无尽的欲海,那仅存的理智也开始渐渐的瓦解。 薛绍白掀开了紫苏的长裙,他裙下她的最后一丝屏障,让他的长龙得以窥见江河。而这长龙却又如此凶悍,初沾雨露便凶猛地直冲向深处。 “啊!” 这突如其来的饱胀感让紫苏感觉到疼痛,她的身体紧紧地蜷缩起来,双手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薛绍白的肩膀。 对于一个身上受过无数次刀伤剑刺的男人来说,这种轻微的疼痛根本就是在为他增加快‘感。薛绍白只觉一股电流直冲向后脑,他兴奋地咆哮出声,腰部用力,直接挺进得更深。 紫苏的身体猛地直立起来,她的僵硬让包裹着薛绍白的柔软更加紧绷,而这紧绷则刺激着薛绍白的感官,让他越来越迷失,越来越疯狂。 椅子在薛绍白的身下嘎吱作响,疼痛混合着快乐让紫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更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 她紧紧地揽着薛绍白,身体颤抖,随着薛绍白的每一次冲刺呐喊和尖叫。 薛绍白越来越疯狂,紫苏的呐喊,紫苏的尖叫和紫苏的每一次紧缩都让他觉得快要疯掉,这疯狂,让他感觉到快乐,更让他感觉到自己已然濒临爆炸的痛快。除了狠狠地爱眼前的这个女人,薛绍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除了狠狠地要这个女人,薛绍白甚至不知道他的人生还有没有其他的意义。 不,没有了,也不需要了,他只要她。 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他只要这一个女人。 “啊!” 突然,一股激流直冲向紫苏的脑海,她全身都颤抖起来,用力地、紧紧地抱住薛绍白,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力量抛到了空中,从此,在云间徜徉。 第366章 堕落吧,紫苏!(上) 过了许久,紫苏才幽幽地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满室的烛火,将房间映出温暖的昏黄。 我……睡着了? 紫苏动了动,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有一股子酸痛,好像快要散架了一般。 一只手臂突然横在了紫苏的身上,将她整个人都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炽热的体温直接让紫苏红了脸。 转头,瞧见赤‘裸着身子的薛绍白正紧紧地拥着自己,他的黑眸微眯,像是一只打盹的狮子一般瞄住了紫苏。 “再睡一会罢。”薛绍白说着,在紫苏的额前印下了一吻。 紫苏的脸更红了,她猛地坐起,一把推开薛绍白的手臂,气呼呼地道:“睡什么睡!薛绍白,你太过分了!我本来是有问题要问你的,你怎么……你怎么能诱惑我做这样的坏事!” “坏事?”薛绍白笑了出来,他的嗓子因为先前的痴缠与呐喊而有些沙哑,却为他凭添了一股子性感与磁力,让紫苏听在耳中,却径直酥麻到了心底。 “如果是坏事的话,夫人你方才为何还会那么沉迷,那么的……乐在其中呢?”说着,薛绍白的大手便不老实地覆上了紫苏挺翘的小山峰上。 紫苏的脸有如火山般“腾”地爆发,她忙不迭拍开薛绍白的咸猪手,然后迅速地坐起身子,便要下床。薛绍白网状也坐了起来,然后轻轻地这么一扫一推,直接便将紫苏放倒在床,而他则不偏不倚地压在了紫苏的身上。 “要去哪,嗯?”薛绍白从喉间低低地轻问出声,然后吻住了紫苏的小耳朵。 紫苏的心头猛地一颤,一阵眩晕袭来,让紫苏险些再次迷失。幸好,尚存的理智让她恢复了清醒,紫苏推开薛绍白,嗔道:“走……走开!” “好吧,我们走。” “我们?” “没错,我们。”薛绍白微微地笑着,一把将紫苏横抱起来,然后大步走向浴房。 “喂,薛绍白,你干什么!”紫苏被唬了一跳,她一边挣扎,一边不住地捶打着薛绍白。而薛绍白却只是微微地笑着,将紫苏放进了浴缸,然后……他也坐进来了。 “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洗澡!”上下两辈子,紫苏都没有跟男人这般赤‘裸相见,而且还面对面坐在浴缸里的经验。她立刻将双手横在身前,警惕地问。 “相公跟娘子一起沐浴,还有什么害羞的吗?”薛绍白说着,突然欺身至近前。 “不要过来!”紫苏猛地抱住自己的双肩,闭上眼睛大吼。 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这货已经得手了两次,紫苏绝不可能让他再得手第二次! 然而让紫苏意外的是,薛绍白并没有如紫苏所害怕的那样欺负她,一切,都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咦? 就在紫苏感觉到奇怪的时候,一缕细细的水流从头上落下,那温热的感觉从头顶一直顺着长发流到背部,舒服得让紫苏险些呻吟出声。 紫苏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薛绍白正手持一只小小的竹筒,替紫苏清洗长发。“薛绍白?” 紫苏怔住了。 薛绍白的俊面之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睛里闪耀着宠溺和怜爱的微光,他修长的手指像船一样在紫苏如瀑布般的黑发中穿行,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令紫苏想要流泪。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过紫苏,也从来没有人让紫苏有过这般温柔入心的感觉。 “薛绍白……你为什么要这样?”紫苏喃喃地问。 “因为你是我的小妻子。”薛绍白笑着,一字一句地道。 “小妻子吗?”紫苏若有所思地说道,“这称呼……一点都不好听!” 紫苏噘起嘴巴的样子让薛绍白哑然失笑,他突然问道:“我听翠兰说,梁氏刁难你了吗?” 想起自己回房间的时候,薛绍白那一脸暴怒的样子,想必便是翠兰告诉了他真相,才让他这般愤怒的。虽然不知道薛绍白这货是不是真的关心自己,不过,他能表现出那样的愤怒,倒也是让紫苏蛮欣慰的。于是她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刁难,只是我和邵姗姗还有含玉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恐怕……让母亲误会了。” “误会?”薛绍白冷笑一声,“误会这两个字,可从来就不是用来说梁氏的。在她看起来,一切不顺应她的,都会让她恨不能消除。” 紫苏知道薛绍白这么多年以来,梁氏一直在威胁着薛绍白的生命,所以很是同情地拍了拍薛绍白的手,又感慨道:“这真的是意外,不过,我从没想到沐风他……” “那臭小子就是这副样子,明明也是一个帅才,却偏偏喜欢陶醉在温柔乡,”提起薛沐风,薛绍白也颇为无奈,“我劝过他很多次,也提议过要他跟我一起去边疆杀敌,但是……” “但是梁氏不同意?”看薛绍白这欲言又止的模样,紫苏便猜到了一二。 “不错,梁氏不同意。”薛绍白点了点头,道,“好男儿本该争战四方,哪里有窝在家里不出门的道理?这岂不是等于一匹狼,活生生地圈养成了羊?” “说什么狼啊羊的话,”紫苏又了气又好笑地瞪了薛绍白一眼,“谁家的娘亲能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上战场啊……” 说到这里,紫苏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到薛绍白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 是啊,只有没有娘亲疼爱的孩子,才会去征战沙场,用自己的生命去捕一来前程吧? 真正有娘疼爱的,哪里会愿意自己的孩子去冒这个险? “对不起,薛绍白,我不是故意要提这个的……”紫苏不好意思地说道,“我……”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薛绍白便一把将紫苏揽进了怀里。 水雾淼淼上升,将紫苏和薛绍白包围在这片浅白的水雾里,温热的水轻轻地起伏着,包裹着两个人,有些痒,但却是那样的舒服。舒服到让人忍不住想要睡觉。 “紫苏,我们的孩子……你是不会让他上战场的吧?”薛绍白问。 第367章 堕落吧,紫苏!(下) 不会让……我们的孩子,上战场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紫苏突然很想哭。 薛绍白紧紧地拥着紫苏,他拥抱得是那样的紧,紧到紫苏连呼吸都不畅上了。然而在这个时刻,紫苏一点都不想把薛绍白推开。 是的,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样紧的拥抱,几乎让她快要窒息的拥抱,证明着他的渴求和真实。 真真实实的感觉,彻彻底底的温暖,即便是身体传来的痛也是在提醒紫苏这一刻的真实。 这种紧紧相拥的感觉,不是梦,是现实。 多少个孤独的时刻,紫苏想要的,不正是这紧箍到足以令自己窒息的拥抱吗? 可是她和薛绍白……真的会有孩子吗?如果真的有的话,那紫苏,会是一个好妈妈吗? 紫苏的心,在颤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和从来都没有奢望过的人生,让她有一种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 期待吗? 百里紫苏,你竟然……也会有期待的事情吗? 紫苏的唇边,泛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就在两个人紧紧相拥的当儿,浴房外面传来了翠兰的声音:“世子,大少奶奶,二夫人那边送来了一盒燕窝,说是要给大少奶奶压压惊。” 二夫人? 是江氏送来的? 紫苏的身形微微地顿了顿,看向了薛绍白。薛绍白微一点头,扬声道:“收下罢,让他们回去,就说我们谢谢二娘。” “是。”翠兰应着,走开了。 “对了,薛绍白,我要问你一件很重要的事。”紫苏这才想起了正事,她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可知道,要怎样的武林高手可以同时往返三个相隔半个时辰这么远的地方,而且所需的时间还很短吗?” “同时往返三个地方,这三个地方相互还相隔至少半个时辰?”薛绍白被紫苏的问题给难住了,他略略地想了一想,道,“再高的武林高手也做不到这一点,想要同时往返,必须得三个人同时才行。” “三个人……同时……”紫苏喃喃地说着,突然间从浴缸里站了起来,一脸兴奋地道:“对啊,对啊!我怎么叉没有想到呢!” 薛绍白的眼睛,就这样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紫苏那直挺而起的小山峰上。它就这样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让薛绍白的眼睛瞬间便被点燃了。 然而紫苏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薛绍白的异样,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新发现里,兴奋地手舞足蹈地说道:“没错,没错,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怎么可能会一个人同时出现在三个不同的地方,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啊!天哪,薛绍白,你真是好聪明……啊!” 紫苏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被薛绍白揽进了怀里。紫苏一声惊呼,因这动作激起水花飞溅,眼前一片模糊。 而薛绍白则将紫苏横抱在身前,张口便含住了一颗甜美诱人的樱桃糖果。 突如其来的炽热的包裹让紫苏惊叫出声,她有心想要推开薛绍白,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然被薛绍白捉住了。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与紫苏的纤纤玉指相交错,紧紧地攥在一起,他掌心的坚定与温暖让紫苏内心的惊慌与迟疑全部在这一刻化烟消散。 充斥在唇间的清凉与馨香让薛绍白沉迷,而那粒可爱的小糖果就在嘴巴里,让他忍不住用舌尖都挑拨,去辗转,去按压。 紫苏的全身都在颤抖,她战栗着呻吟出声,这诱惑的滋味仿佛一根羽毛在撩拨着她内心深处的门,企图让它打开,放出那只叫做欲望的魔兽。 不……不能这样,绝不能让它出来主宰自己!那样的话,自己就会堕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紫苏想着,双手紧紧地攥成一团。 薛绍白突然放开了嘴巴里含着的糖果,这片刻的抽离让紫苏获得了短暂的机会去清醒,然而还不待她恢复理智,薛绍白便含住了另一个,紧接着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方才含住的那一个。 他的指尖在揉按,他的舌在打着转,紫苏被这双重的辗转弄得浑身发抖,所有的理智都在此时被瓦解。 那扇门,就要打开了。 “不要……”紫苏抗拒地呐喊着,然而这抗拒与呐喊却是那般的无力。 薛绍白扶住了紫苏的腰,然后让她面对自己,缓缓地坐了下去。 “啊!” 那突然刺入的异物让紫苏惊得尖叫起来,她欲起身逃离,薛绍白却如何能够放她逃走?他突然挺直了身体,追踪她而去,这强劲的一击让紫苏浑身颤抖,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继而坐在了薛绍白的身上。 薛绍白再次挺身,紧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强而有力的进攻让紫苏也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力道起起伏伏。 温热的水包围着他们,随着他们的动作而激烈地激荡,水花拍打着他们的身体,因他们的体温而变得越来越炽热。 那扇门,终于开了。 被称作欲望的野兽一口咬住紫苏,拖拽着她,将她拽下那翻滚着红色波涛的无间地狱。 堕落吧,堕落吧! 让一切都跟随这下坠的感觉,一起坠落吧……从此万劫不复,从此不用再醒来,从此……就这样追逐着这极致的快‘感,沉沦吧! 紫苏紧紧地捉住了薛绍白的手,将他的手平放在浴缸的两则,伏在他的身上,开始了第一次的主动出击。她像是一个跳跃的小鹿,在薛绍白的身上跳着,一下接着一下,胸前的小山峰也在欢腾地跳跃着,她的双颊绯红,青丝贴在脸际,汗水与水珠混合,如璀璨的水钻粘合在她的身体之上,让她烁烁生辉。 薛绍白痴迷地看着紫苏,感受着从身体传来的一阵阵兴奋和欢畅,曾经他曾无数次地置疑紫苏到底是什么变的。但在这一刻,他终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小家伙,她是妖精变的。 他的小妖精。 “吼!”薛绍白发出如猛虎般的啸声,他翻身站起,托起紫苏,站在水中发起了暴风骤雨般的进攻。 一起沉沦吧,我的小妖。 第368章 薛绍白的礼物(上) 成亲的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 紫苏是被薛绍白的吻唤醒的,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来,看到的,是薛绍白近在咫尺的脸。 “本想让你多睡一会的,但考虑到岳父和岳母都在等着,所以还是不要睡懒觉会比较好。”说着,薛绍白在紫苏的额头印下了深深的一吻。 啊,是了!成亲的第三天,要回门呢! 紫苏真不愧是重生者,对古代的习俗有够糊涂。她立刻慌里慌张地坐起身来,伸手去抓衣裳。 昨天跟薛绍白连续缠绵了两次,几乎用尽了紫苏所有的力气,所以几乎是被薛绍白从浴缸里抱到床上的。紫苏躺在床上直接便进入了梦乡,半夜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悄悄地溜下床,想去倒杯水喝。不成想刚溜回来,便被薛绍白一把捞进怀里,几番亲吻抚摸之下,这yin魔又开始兴致昂然,免不了再次强行进攻一番,让紫苏又一次沦陷在他的掠城夺池之下。 筋疲力尽的紫苏就这样再次睡着,小猫一样趴在薛绍白的胸前呼呼大睡,直到第二天一早被他唤醒。 “小妖的体力还是太差,该多加锻炼才是。”薛绍白笑得十分可恶。 “快闭上你的嘴!”紫苏又羞又怒,扬起手便拍了他一巴掌。薛绍白顺势捉住紫苏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吻,继续道:“所有给岳父和岳母的礼物,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这里还有一些是给你的礼物。” 说着,薛绍白转头向门外,说道:“拿进来。” “喂,你不要让人进来!”紫苏唬了一跳,要知道她每一次都是在欢愉过后呼呼大睡的,所以身上基本是不着寸缕。但是薛绍白这货不晓得怎么回事,折腾起来比谁都疯,但是每次却都是一大早就醒来,穿好了衣裳再回床上来抱自己。紫苏真不晓得薛绍白这货是不是用发条制成的,只要上上弦就能活动一整天。抑或是……真的如他所说,自己的体力还是太差吗?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紫苏急忙抓过被子将自己揽了个严实。走进来的,是四个少女。这四个少女看起来十分的眼生,但却又格外与众不同。说她们与众不同,是因为她们全都穿着劲装,看上去颇有巾帼风姿。她们的年龄大约都在十六岁左右,头上戴着极为朴素的珠花,眉目之间自带一股子英气,目光如炬,举手投足全无半点小家子之气,看起来令人格外的舒服。 紫苏怔了一怔,问薛绍白:“她们是?” 薛绍白简洁地答道:“她们的父亲都曾是我的属下。” 都是将士的女儿?那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 紫苏有些糊涂了。 见薛绍白说得简洁,紫苏又完全是一副迷糊的表情,四个少女里为首的一个便站出来,恭敬地对紫苏道:“大少奶奶,我们都是世子旧部的女儿,我们的父亲有的征战沙场而死,有的在与敌军对抗的时候身受重任,无法再回边疆。是世子一直照顾我们和我们的家人,这么多年以来,若不是世子,只靠朝廷那一点可怜的抚恤,我们全家老小恐怕早就都饿死了。如今听闻世子要给大少奶奶寻找侍女,我们姐妹几个自愿进府伺候世子和大少奶奶!” 说着,她们深深地给紫苏行了一礼,道:“我等愿终身伺候大少奶奶,以报世子之恩。” 薛绍白他竟然……在给我找侍女吗? 紫苏转头看向了薛绍白,见薛绍白的神色颇有些僵硬,便知道他这准是不好意思了。料想方才自己问她这些女孩的身世,他却说得那样笼统,想必……就是因为不好意思邀功才这样的吧?这个家伙还真是…… 笑容出现在了紫苏的脸上,她示意这些少女起身,问:“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回大少奶奶的话,我叫冰蓝,这是平安,香巧和代云。”为首的那个少女答道。 “冰蓝,平安,香巧,代云……”紫苏不由得佩服古人的名字,取得这般土,却又自以为很雅,叫起来又拗口,真个是让人烦恼。 见紫苏念这些名字颇有些磕磕绊绊的,冰蓝便笑着对紫苏道:“大少奶奶,这些名字都是我们的父母随便取的,家父都是粗人,取不到好听的名字。若是大少奶奶不嫌弃,请大少奶奶给我们赏个别致好听的名字罢,大少奶奶叫起来也顺口。” 这个冰蓝,还真是甚得我心! 紫苏的脸上一喜,但这些孩子毕竟是薛绍白的旧部,这般改掉人家的名字,真的可以吗? 紫苏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了薛绍白。 薛绍白点了点头,紫苏顿时高兴起来,她对这些少女道:“那我就给你们取个新名字罢!” 一提取名字,那可谓是紫苏最为开心的事情了没有之一。她已经离二十一世界太久,久到连回忆起来它都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紫苏若是给这些孩子们取了跟她现代生活有关的名字的话,每次叫到她们的时候,紫苏就会觉得自己可以离先前的生活更近一点点。 纵然是回不去,至少也可以偶尔缅怀一下下吧? “冰蓝,你以后就叫慕斯。平安,你叫芝士,你呢就叫奶昔,还有你,就叫布丁好了!” “这……”冰蓝瞠目结舌地瞧着紫苏,对这位大少奶奶为她们取的新名字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们的少奶奶这是取的……什么名字啊?在场的四个少女都快要哭出来了。 “咳,这些名字都不错。”薛绍白真个儿是忍俊不禁,但名字毕竟是自己媳妇取的,他就是再想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驳了媳妇的面子。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以后,你们就叫这名字吧。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的大少奶奶最擅长听风观水,破煞转运,所以她是按照你们的运势才给你们取的这个名字,还不快谢谢大少奶奶?” 闻听薛绍白这般说,四个少女面色大喜,立刻欣喜地给紫苏行礼:“谢谢大少奶奶!” 紫苏的唇角抽了一抽,怎么连薛绍白都知道自己有“听风观水,破煞转运”的本事了?这根本就是自己胡诌的好嘛…… 第369章 薛绍白的礼物(下) 紫苏先前曾听丁春秋说,关于下人们的事情,根本用不着去找七叔来安排,自会有人来替紫苏操心。原来,丁春秋早就猜到薛绍白会帮助紫苏安排好一切吗? 不过,紫苏却真的没有想到,薛绍白会替自己想得这般周全,连丫头都替她备好了。 薛绍白看着紫苏,道:“不过,依梁氏的行事风格,她一定会在祥槿园安插她的人手。你到时看情况处理就好。” 紫苏点了点头,说句心里话,紫苏对于眼前的薛绍白是感觉到有些陌生的。她跟薛绍白相识的时间并不算短,可是也算不上长。每一次跟他在一起,都像是乘过山车一般的感觉,从来就没有平静过。她并不了解薛绍白,不知道他这二十多年到底是怎么过的,更不知道他的内心世界到底都有着怎样的喜怒哀乐。如果不是因为这次阴差阳错的重生,她还在距他几千年后的现代世界生活,她和他,才真的是像两条平行线,能够相交,真的是一种奇迹。 一抹微笑出现在紫苏的唇角,她温柔地说了一句:“谢谢。” 这温柔的声音和充满了柔情的眼神让薛绍白不禁怔了一怔,那双幽深的眼眸似一片深海被顽石激起了千层浪花。他那棱角分明的唇张了又张,终是说了一句:“傻瓜。” “你才是傻瓜!”紫苏气得抬起腿了踢了薛绍白一脚。 慕斯等人见世子跟大少奶奶在一起的时候,竟能露出这般孩童的一面,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但这毕竟是主子之间的亲昵举动,她们这些做丫头的怎好去看?自是纷纷低下头,不敢言语。 “才为你找来这几个丫头你就这般高兴,不是傻瓜是什么?”薛绍白笑道,“若你再看到那些礼物,会是什么样?” “还有礼物?”紫苏意外地问。 薛绍白转头,示意紫苏去瞧,紫苏顺着薛绍白的视线,赫然看到她的梳妆台和桌案之上已然摆满了东西。 那是大大小小的箱子,不仅摆满了梳妆台和桌子,就连地上也摆了好几个大箱子。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紫苏瞠目结舌地问。 “在你睡得像小猪一样的时候。” “薛绍白!”紫苏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 薛绍白哈哈大笑,自是说道:“原本是昨天就打算给你的,但是因为骁骑营的事情太多,所以耽误了,今儿早上阮三才帮我送到府里。来,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他便示意慕斯等人打开箱子。 慕斯会意,与芝士等人一一打开了那些箱子。 “我的……天哪!”紫苏惊呼一声,眼见着一道道绚丽的光芒自那些箱里子迸发出来,耀眼得令她眼睛都快要花掉了。 但见那些梳妆台上摆着的小箱子,尽是大大小小的宝石和珍珠,足有三箱之多!除了宝石,其他的箱子里则都是一些模样奇特的玉石和琥珀琉璃等物。这些玉石全部都是上等的成色,没有经过任何的加工和雕琢,也就是说,它们都是璞玉。即使是身为现代人的紫苏也很清楚,这些璞玉的价值远比那些金银珠宝高得多得多。 而最后的一箱,也就是摆在最显眼位置上的那个紫檀木盒子里装着的,乃是满满的一箱夜明珠。即使是在白天,它也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绚丽得令人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 “这……这是……”紫苏喃喃地说着,足足用了很久才意识到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用力地一抿,便将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然后一跃而起,奔向了梳妆台。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都是我的吗?”紫苏这会子的造型着实是令人不忍直视,她裹着一个大被,赤着双脚,一只手抓起一大把宝石,而另一只手抓着满满的夜明珠,脸上乐得就像是中了头彩一般。这模样真是要多杀马特,就有多杀马特,把个慕斯等人唬得都呆住了。 薛绍白也绷不住了,他大笑出声,站起身走到紫苏的身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都是给你的。本世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说着,他俯下身,在紫苏的耳畔低声地说了句什么,紫苏的脸立刻便涨得红了。她又气又恼地踢了薛绍白一脚,怒道:“再胡说八道就把你的嘴巴封上!” 还不待薛绍白再说什么,紫苏便开开心心地转过头,摸索起这些金银珠宝来。 自从得知了与薛绍白的亲事到现在,紫苏从来都没有觉得薛绍白这样值得嫁过。 天哪!她真的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从此不用再愁钱了! 啊哈哈哈哈!我百里紫苏有钱了,有!钱!了! 紫苏快要兴奋死了。如果今天不是要回门,她铁定要坐在这些金银珠宝上,把它们挨个摸一遍。 但是现在不行,她要赶紧回娘家才行。于是她便吩咐翠兰和慕斯她们将这些珠宝和其他的东西都锁在了柜子里,然后把钥匙随身带着,准备回来一一地挨个宠幸一遍。 看着笑容满满的紫苏,薛绍白的脸上也洋溢出了幸福的笑意。 从来都没有发现,给予比获得更让人感觉快乐。 也许,只是因为这个人不一样吧,所以才会获得不一样的幸福与满足。 “小妖,动作快点,我们走了。”薛绍白说着,拉起了紫苏的小手,走出了院子。 自从昨天晚上开始,薛绍白就开始喊紫苏这个名字。紫苏觉得怪怪的,便强烈反对他继续叫这个名字。但很奇怪的是,在这一点上,薛绍白可是坚持得很,他坚决不同意改口。 “为什么?小妖小妖,这名字太难听了!一听就没有气势,不行,我要叫得有气势一点!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上马车!”站在马车下,紫苏堵着气不肯上车。 太过分了,凭什么擅作主张,给自己取这么难听的名字! 薛绍白扬了扬薄唇,他凑到紫苏的耳畔,低声道:“你疯起来的时候,难道不像是一个小妖精?本世子都快要被你榨干了。” “喂!”紫苏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她气得用力捶打了一下薛绍白,然后泥鳅一般地钻进了马车。 “快出发!”紫苏在马车里害羞地嚷起来。 第370章 吃下去,你懂的(上) 过分! 真是太过分了! 紫苏捂着脸,害羞地连头也抬不起来。 这个该死的薛绍白,明明是他引诱我的,却把我说得这般****,真是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不过……紫苏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那个时候疯狂成那个样子。 先前紫苏在上大学的时候,寝室里曾经有一个呆萌呆萌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长得很可爱,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天真。跟女汉子式的紫苏比起来,这个女孩真的就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一般,清纯而可爱。但是很奇怪的是,整个寝室的女生都很讨厌这个女孩,当着这女生面的时候,这些女生谁也不愿意搭理她。而这女生不在的时候,大家就都骂她是白莲花,绿茶‘婊。 “为什么这样骂人家啊,她不是挺好的吗?”紫苏莫名其妙地问过大家。 “你懂什么啊,你这个发育晚熟的汉子。这个小表砸表面上装清纯,其实背地里比谁都风骚。你不知道吧,她抢阿美的男朋友,背着阿美,把她男朋友都给睡了。就一次,那渣男竟然就跟阿美分了!你知道那个渣男是怎么说的吗?他说小表砸在床上那叫一个浪,一个贱。就算给阿美灌chun药,都sao不过那个贱人!这还不算gaochao,真正的gaochao是,小表砸根本就不想跟渣男交往,她只是那天想要了,所以就把渣男给上了。而且她不鸟渣男的原因你造是什么吗?她嫌渣男的时间短,才十五分钟!我擦他妈,老子的男朋友才五分钟,十五分钟,我现在就坐地吸土上了那渣男你信不信!” 这一番姐妹们的言论当时彻底震惊了紫苏。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一个女生,会在爱爱的时候疯狂成那种样子,而且还被男人念念不忘。 “这你就不懂了吧,汉子,”因为直到大学还没有找男朋友,所以同寝的女生都叫紫苏为“汉子”。先前拉紫苏去参加歌唱班的女生,煞有介地地跟紫苏说:“今姐就给你扫扫盲。女人,了不起的女人,在那方面跟男人一样,也是相当的了不起的。所以,享受性福,也是女人迈向成功的一步!那绝壁是女人的一小步,****的一大步。汉子,爱爱要趁早啊!该疯狂时就疯狂,风风火火到gaochao!” 爱爱……要趁早…… 还真是早,上辈子都二十好几了还没被人碰过,可是这辈子……咳…… 紫苏红着脸,双手紧紧地捏住了袖子。 话说,她这几次跟薛绍白做,算不算是到了高chao的?先前在现代的爱情动作大片里,女人在高chao的时候,都叫得不要不要的,自己那会子的表现……也是那样的吗?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一声声呼唤让紫苏猛地清醒过来,她猛地抬起头,发现翠兰正一脸急切地盯着自己,不住地呼唤。紫苏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走得太久了,而且想得尽是一些儿童不宜和色色问题,不禁羞得脸更红了。 “大少奶奶,丁春秋为什么不跟咱们一起走呀?”翠兰觉得很奇怪,平素里丁春秋总是不离大少奶奶左右的,可是今儿要回门了,她却声称她头疼,不肯去了。 紫苏的唇这才微微地扬了扬:“她头疼就由她去,怎么,你不想伺候我?” “怎么会!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翠兰连连摇头道。 紫苏笑了,嘴上虽然替丁春秋开解,但紫苏知道,丁春秋不是不跟她们一起走,而是想趁这个机会前往百里祖宅去见七叔,并且恐怕早就先她们一步到达百里府上了。毕竟丁春秋现在是被安插进了威远侯府,想出门见一次七叔,恐怕也是不容易的。 唉,想想也是,有多少人的相思是不能说出来的,又有多少人的爱恋,是要深藏在心中呢…… “叛党!有叛党!” 突然,前方有人惊叫了起来。马车陡然停下,同车的慕斯、芝士、奶昔和布丁全部收敛起了和气的神色。她们眉眼之间杀意顿露,个个抽出了腰中的短剑,将紫苏保护在她们的身后。 紫苏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些丫头们的腰中都佩戴着武器。而且看她们的表情和模样,很明显就是薛绍白派来保护自己的。 这么说……她们不是真的来当丫头伺候自己的人,而根本就是……保镖? 就在紫苏疑惑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阵的兵器相撞之声,中间还夹着一声声的呐喊和怒吼。 这是打起来了吗? 紫苏伸手挑开了车帘,看到外面果然是一片混乱。一大片黑衣人出现在道路中间,与一小队官兵打得正欢。 想来,正是这伙人突然冲出来,至于自己的马车无法前行的。 薛绍白骑着白马奔过来,一脸正色地对紫苏道:“紫苏,让慕斯她们护送你先回百里府上,我随后就到。” 紫苏迟疑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叮嘱道:“你一定要小心。” 薛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他点了点头,随即策马奔向了混乱之中。 “大少奶奶,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快走!”慕斯说着,命令马夫道:“出发!” 马夫应着,驾着马车疾驰向百里府上。 紫苏坐在马车里,表情竟有了几分的惆怅。 刚才是怎么回事呢?就在薛绍白说他要去处理混乱的时候,自己心里涌上来的,竟有那么一丝的不舍和担忧。 这样的感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呢? “大少奶……奶……” 慕斯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畔,让她回过神来。 慕斯的声音里带着惊骇、错愕和恐惧,让紫苏的身形微微地一震。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紫苏的心头,然而还不待她转头去看慕斯,便闻到了一股子的异香,紧接着,紫苏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冷……好冷,好冷! 身上传来一阵阵的冷意,好像一阵阵寒风从自己的身上吹拂而过,又像是一块薄冰在自己的脸上游走,让紫苏禁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么冷呢? 紫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第371章 吃下去,你懂的(下) “莫少离,你疯了吗?滚开!”紫苏又羞又怒,伸手用力地去推莫少离。而莫少离却一把捉住了紫苏的手,他冷冷地看着紫苏,一字一句地问:“百里紫苏,古往今来,所有的男人都不会只有一个女人。很明显,你的夫君床上工夫并不生涩,那么你猜,他那娴熟的工夫,都是从哪里来的?” 紫苏浑身一震。 莫少离的话,像是一道魔咒,彻底攫住了紫苏的身心,让她像中魔一般,动弹不得。 “你可知道,本王十四岁起,便临幸了身边的宫女。从小到大,向本王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计其数,本王的功夫,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就的……” 说着,莫少离的手,开始在紫苏的身上轻轻地游走。他没有像薛绍白那样大力地渲泄他的渴求和欲望,而是仅用指尖轻轻的碰触,便让紫苏战栗不己。 这是很危险的信号,也是很可怕的感觉。 紫苏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可以这样不受自己的控制。 记得紫苏在刚遇到莫少离的时候,他也曾经揽过紫苏,甚至强吻过她。但那个时候的紫苏感觉到的只有寒冷与愤怒。但是为什么今天会不一样?为什么今天,紫苏能够感觉到的只有这即将崩溃的理智,和一阵阵袭来的、危险的欲望?甚至就连从莫少离身上传来的寒冷,都成为了给紫苏那愈来愈热的体温以慰藉的清泉? 不,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 绝不可以由这妖孽胡为! 这样想着,紫苏扬起手,重重地给了莫少离一记耳光。 手打在银质的面具上,疼得分明。而莫少离的脸侧向一旁,面具微微地倾斜,露出了那一张媚惑众生的脸。 他转头看向紫苏,伸手缓缓地摘下了面具。 饶是在盛怒之中的紫苏,也免不了为这一张倾世的容颜而心底微颤。露出了真实容颜的莫少离,无法藏匿他的美,也无法藏匿他脸上的苦涩与自嘲。 “百里紫苏,本王只想告诉你,你想要的东西,本王一样可以给你,而且,远比他给你的更多。”说着,莫少离再次将那枚避子丸举到了紫苏的面前。他直视着紫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一年,一年之内,必是本王重归之时。到时……本王会来接你。” “接我?”紫苏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嗤笑出声,“接我做什么?靖王爷,就算你可以摆脱你逃犯的身份,荣登诸君,甚至是皇位,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是威远侯世子的夫人,将来,也是。” 莫少离邪魅一笑:“未必。” “皇上一旦驾崩,冯如雪必定会回到薛府。这一点,身为威远侯世子夫人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紫苏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是的,她怎么会忘了呢……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冯如雪是怎么跟自己说的? 她迟早,是要回到薛府的。 而那个时候,薛绍白还会像现在这样宠着自己吗?他对自己的关注,还能达到百分之百吗? 丫头,珠宝,关切,这一切的一切,到时候……会统统都归冯如雪所有吧? 望着怅然若失的紫苏,莫少离终是不忍再用犀利的语气刺激她了。 他拉过紫苏的手,将那枚避子丸放进了紫苏的手中,道:“如果你不愿意吃它,本王不会勉强。只是,你要考虑清楚,你要不要在薛府过这样的人生。跟冯如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跟她共同分享同一个男人。依冯如雪的性子,若是你真的有了孩子,那时候你的孩子……将面对什么,将过怎样的日子,甚至能不能平安的活下来,恐怕都是未知。百里紫苏……你自己慢慢想吧。” 说罢,莫少离起身挑起车帘,便走下了马车。 当他即将放下车帘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紫苏。 紫苏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坐在那里,呆呆地,一动不动,像个木偶。 “避子丸最为珍稀之处在于,它只在七日之内有效,错过了时效,你就算是想吃,也无用了。” 说罢,莫少离便缓缓放下了车帘。 听不到莫少离离开的脚步,响在紫苏耳畔的,只有莫少离的那一句“它只在七日之内有效,错过了时效,你就算是想吃,也无用了。” 只有七日的功效。 只有七天的考虑时间。 错过了,就再无机会。 百里紫苏,希望你没有那么傻,认为薛绍白真的会放下冯如雪。 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从来就不会忘了自己第一个女人。 薛绍白是这样,本王,也是这样。 骄阳似火,天空碧蓝如海。站在至高屋檐之上的莫少离,从怀里拿出了那枚水纹翡色桃花银簪,在手上轻轻地抚摩。 风吹起他柔顺的黑发飞扬而起,衣袂飘飞的他,好似从天宫降落凡尘的仙人般飘逸……而又孤独。 *** “大少奶奶?”昏睡之中的翠兰,终于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瞧见了正端坐在马车之上的紫苏,不禁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 “大少奶奶,我们这是在哪里,你没事吧?”翠兰急忙扶住了紫苏的肩膀,急切地问。 紫苏微微地摇了摇头。 “大少奶奶?”翠兰见紫苏的脸色苍白,神情里有着隐隐的伤心,不禁担心不己。 “大少奶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受到了惊吓?”翠兰见紫苏呆呆的模样,担心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大少奶奶!”慕斯等人也相继醒了过来,她们关切地看着紫苏,愧疚地道:“大少奶奶恕罪,奴婢没有尽职保护大少奶奶,是奴婢的失职!” 紫苏的唇微微地向上扬了扬,道:“这不关你们的事,况且我也没有什么事。我们走罢,爹和娘还在等着我呢。” “是……是。”慕斯瞧着自己的主子满面悲伤神色,与先前出门时兴高采烈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不禁满心疑惑。但紫苏毕竟是她们的主子,就算是心里有再多疑惑,她们也不敢相问,只得点头。 慕斯跳下马车,唤醒马夫,驾着马车朝着百里府上飞奔而去。 那枚避子丸,被紫苏捉在手里,紧紧地捏着。 紧紧地。 第372章 吃下去,你懂的(中)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浅灰色的眼睛。 像是千年的琥珀未沾染上任何的尘埃,那么清澈,那么透明,又那么冷。冷得就像是扣在他脸上的银质面具,没有一丝温度。 “莫少离?”紫苏疑惑地问着,她动了动,发现自己还坐在马车里,但是慕斯和翠兰她们则全都晕倒在车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紫苏挑起车帘,瞧了瞧外面,这是一条极为偏僻的巷子,两旁都是青石铺就的墙壁,偶尔可以听到的,只有阵阵的犬吠。 紫苏转过头来看向莫少离,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莫少离依旧穿着那件玄色长衫,漆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肩头,淡桔色的唇带着浅浅的、充满了玩味的笑意。 “你猜。”他说。 紫苏一脸疑惑:“先前那阵骚乱不会是你弄出来的吧?” “你猜。”莫少离斜倚在车上,笑得风情万种。 “我猜个大头鬼!”紫苏说着,扬手便在莫少离的脑袋上敲了一记。还不待她扬声训斥莫少离的愚蠢行为,手,便被莫少离给捉住了。 莫少离只轻轻地这么一带,便将紫苏带进了他的怀里。 像是跌入了冰山的裂隙一般,紫苏全身都禁不住瑟瑟地发起抖来,而莫少离则垂下眼帘,用一双带着讥讽笑意的浅灰色眼眸瞧着紫苏,道:“怎么样,我们的威远侯世子夫人的新娘可甜蜜?” 说着,他又俯低了身子,在紫苏的耳畔,轻声道:“薛绍白的床上工夫,可曾了得?” 紫苏的脸迅速地红了,她挣扎着,推开莫少离,坐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莫少离发出了低沉的笑意,那笑声有如凤鸣,又似民谣吉他的和弦,好听,却又是那么的伤感。 “给。” 莫少离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红色的丹药,举在了紫苏的眼前。 “吃下去。”他说。 “这是什么?”紫苏迅速地后退,警惕地瞪着莫少离,问,“你想给我下毒?莫少离,你是不是真的变态了,成为了逃犯,连我这个救命恩人都想杀?” 莫少离像看白痴一般地看着紫苏,自是冷笑道:“本王想杀你的话,动动手指就可以,还用得着这般大废周章吗?” “那这是……” 莫少离嘴唇轻轻地动了一动,说出三个字:“避子丸。” 避子丸! 紫苏在闻听这个词的时候,心竟猛地震了一震。 看着紫苏那惊讶的表情,莫少离不禁笑了:“怎么,你不想吃?” “你……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要给我吃这种东西?”紫苏沉声问,目光里尽是防备。 避子丸。若是紫苏没有猜错的话,这药丸顾名思义,正是避孕的药丸。只是,紫苏不清楚莫少离先是安排了那么大一场骚乱,又把翠兰等人迷晕,只是为了让自己吃一粒避子丸。 “这粒避子丸乃是西域神医采集七十二种药材研制而成,珍贵无比。绝非普通的避子汤所能比拟,因为……它不仅对身体无害,还可以提升女子的性致,而最重要的是,它可以使服用者避孕一整年。” 一整年! 紫苏的身子震了一震。我勒个去的,如果把这个药方弄到手再带到现代去,紫苏就发达了有没有! 普通的避孕药分为紧急避孕药和常规避孕药几种,紧急避孕药对身体的伤害极大,也只能在房事后七十二小时之内使用。而常规避孕药需要长期服用,偶尔有一次不用,中招的机率就是大大大大的。可是这么一粒小东西,竟然可以一年之内都不会中彩,岂不是等同于开了外挂穿上了金刚罩一般! 看着紫苏那震惊的表情,莫少离还以为她不想服用,目光不禁冷了下去。 “怎么,难道你真的以为薛绍白是真心跟你生活在一起,想要与你携首白头,两相厮守吗?” “你说……什么?”莫少离的话,让紫苏怔了一怔。她意外地瞧着莫少离,目光里充满了意外。 这表情,让莫少离感觉到了厌恶,甚至是恼火。 “你以为,他霸占了你的身子,在床上跟你缠绵,对你说几句情话,再给你几箱金银珠宝,你的后半辈子便无忧无虑,可以幸福终老了?”莫少离用充满了讥讽的语气说着,不屑地瞥了一眼紫苏,“你真是天真啊,百里紫苏。几招床上功夫,再加上点甜言蜜语,你就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的处境,晕头晕脑地跟着别人的屁股后面要糖吃……呵呵,百里紫苏,像你这样的傻瓜,还真是好骗呢。” “住口!”一股怒气顿时从紫苏的心底直冲上脑门,她愤怒地站起身来,指着莫少离,吼道,“莫少离你个大变态,我愿意跟谁缠绵,就跟谁缠绵。我想跟谁上床,就跟谁上床!我愿意被谁骗,就被谁骗。关你屁事!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在这里说这种话,我又凭什么听你在这里胡扯?你给我滚,滚!” “呵呵……呵呵呵呵……”莫少离仰天大笑,他笑得如痴如醉,笑得酣畅淋漓,笑得像是有人在给他讲一个开心的笑话,而不是指着他的鼻子痛骂。 “我们的威远侯世子夫人真是好粗鲁呢……” 话音一落,莫少离突然伸手将紫苏扯过来,然后将她压倒在座位之上。 “莫少离,你想干什么?”紫苏怒喝出声。 莫少离的脸近在咫尺,他的唇离紫苏的仅有一厘米之遥。她完全可以感受得到从他鼻翼里呼出的冰冷的气息,可以嗅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阵阵麝香之气。 很冷,却也很清香,带着颠倒众生的迷情。 “百里紫苏,你说你愿意跟谁上床,就愿意跟谁上床吗?如果你喜欢,本王有一百种方向可以让你获得这世上最大的快乐感觉。但是,你敢说,你愿意为了感受那种快感,而跟本王上床吗?”莫少离伸出手指,轻轻地抵在了紫苏的胸前。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只是轻轻地一碰,紫苏的身体便顷刻间战栗起来。差一点,她就要呻吟出声。 第373章 原来你们都色色(上) 紫苏到达百里府上的时候,薛绍白已经到了很久。 由于紫苏来去时路上,就已经叮嘱了翠兰和慕斯她们,千万不要把路上被歹人迷晕的事情告诉薛绍白,所以翠兰她们只得顺着紫苏的意思,说她们见场面混乱,所以便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躲避,待到外面安静了之后才离开。 这通谎话编得可谓圆满,因为当时确实整条街都乱得很。虽然叛军只有几个人,但架不住担惊受怕的百姓们四处逃窜所引起的恐慌。再加上朝廷这段时间都在彻查叛党,到处抓人,百姓们唯恐遭殃,都拼了命地乱逃。所以紫苏寻个偏僻之所避难倒称得上是聪明之举,薛绍白不仅没有起疑,反而称赞了紫苏几句。 紫苏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无奈。 紫苏回来,锦鳞是最开心的一个,他欢蹦乱跳的,一会挽着紫苏的胳膊,一会又拉着紫苏的手,真是要多哈皮就有多哈皮。 “如今靖王仍未见踪影,那些叛军就打着靖王的旗帜四处作乱,所以外面还是乱得很。你平时就不要出去了。”已然清醒过来的肖氏,紧紧地拉着紫苏的手,不放心地叮嘱。 肖氏如今的身子骨还很消瘦,说话的底气也不是很足。但脸上的关切神色,却是浓浓的。紫苏点了点头,对肖氏道:“娘,我替你把把脉,开个方子调理一下吧?你现在大病初愈,需要药补和食补。” 知道自己女儿的医术要比一般的郎中更加靠谱,肖氏便点了点头。母女两个人把薛绍白跟百里文英留在正堂,便手挽手地走向了后院。 薛绍白知道在成亲的时候,肖氏跟紫苏就应该有很多说不完的话,所以也没有多言,反而是微笑着看着她们离开,然后继续跟百里文英和百里武尚聊起天来。当然,男人们的话题无非也就是朝廷的局势,边关的战势和一些不着边际的官场寒暄。 而肖氏跟紫苏的话,就多了去了。 “紫苏,都是娘不好,偏偏赶在你成亲的时候昏迷,连你成亲的许多事情都没能给你张罗。就连很多身为媳妇应该知道的事情,也没能告诉你呢。”走在前往肖氏房间的路上,肖氏拉着紫苏的手愧疚地道。 “娘,你千万别这么说。姑姑她已经告诉了我很多过门以后应该注意的事情,所以你女儿也一直做得很好呢!再说……娘你也都是为了我才会变成这样的。是我对不起你……”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紫苏便感觉到一阵难过。好在,肖氏最终醒了过来,否则她心中的担忧与愧疚才是这辈子都不能摆脱的。 “当娘的为了孩子做得这些,都是应该的,别说什么对不起这样的话。对了,”肖氏说着,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悄悄地左右看看,又小声地俯在紫苏的耳畔,道,“你姑姑有没有告诉你洞房第一夜应该注意的事情?” 紫苏的脸顿时红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肖氏竟然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一张脸不禁红到了耳朵根。 见紫苏不好意思,肖氏急忙解释:“娘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恐有诸多的注意之处你不曾知晓,会误了你跟世子的大好时光。” “娘,哪有甚么大好时光,快别说这样的话了!”紫苏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想想也是,哪里有小辈好意思跟长辈讨论房中之事的? 然而闻听紫苏说出这样的话,肖氏却被唬了一跳,甚至连脚步都停下了。 “怎么?你跟世子的洞房之夜,连好时光都称不上吗?”说着,肖氏不免焦急起来,她拉过紫苏,急切地道,“紫苏啊,夫妻之事本是件好事,你可千万莫要觉得害羞而处处拒绝世子。要知道房事也最能增进夫妻之间的感情,若是总是拒绝,可对你不利呀!” “娘,我……”紫苏红着脸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应该如何说。而肖氏却越说越着急,握着紫苏的手都开始用力了。 “你听娘说,紫苏,你千万莫要害羞,女人第一次的时候都是会疼的,但是疼过之后,就好了。你现在也是成亲的女人,要懂得享受鱼水之欢,必要的时候,也要主动一些才行。” 说着,肖氏自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塞给了紫苏。 紫苏奇怪地看向自己手里的东西,发现它竟然是一个小小的青瓷瓶,青瓷瓶由红布塞封着,从那瓶子里传出隐隐的香气,却是格外令人神迷。 紫苏上辈子是学医的,自然知道这股子异香的作用,脸色不禁变了一变。 “娘,你这是?” “娘这是为你好。”肖氏的语气可谓是充满了不容置疑,她目光炯炯地瞧着紫苏,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可以为夫妻欢愉之时助兴的逍遥丹,男女皆可服用。你可以在世子的酒里放上一粒,然后你们两个一起喝下去,这样先头里几次你最疼的时候,就会缓解许多,甚至可以体会到不可言说的妙处……” 紫苏这会子的感觉真的是只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她真的是万万想不到,真的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文弱而又迷糊的肖氏,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竟是这般的神采奕奕。而且,她手里竟然有这种东西,这东西小名不叫chun药咩?这要是放在现代,也是限制级的药物啊有没有!可是身为娘亲的肖氏竟然把这东西给了自己的女儿,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而且……肖氏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根本就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难道……肖氏跟百里文英两个人在这方面……咳,也是相当的疯狂跟和谐的咩? 看到紫苏惊得不能再惊的样子,肖氏却是越来越急了。她捉着紫苏的手臂摇了一摇,道:“紫苏,你可莫要再像在家里时候那般天真,记得如今你已经是为人妻为人妇的女人了,尽一个妻子的本分,服侍好自己的相公,同时……你自己也要享受其中才行,知道吗!紫苏,世子是个男人,男人都热衷于夫妻之事。你要多配合世子,跟世子好好相处呀!” 第374章 原来你们都色色(下) 肖氏的模样不能再焦急,紫苏已然被自己这位娘亲的反转弄得整个人都呆掉了。幸好,她在呆掉的时候,还不忘乖乖地点头答应:“哦,娘,我知道了。” 肖氏这才松了口气,让紫苏把药瓶放在口袋里,然后笑意盈盈地拉着紫苏的手,道:“娘之所以在这就把东西给你,是怕到时候屋子里的人太多,没法子给你。” “人多?”肖氏的话终于让紫苏回过了神来,她颇觉奇怪地问,“娘的房间人怎么会多?” “因为萤萱和林霜都跑来看你了,”肖氏笑着说道,“我想,她们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跟你说,娘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聊,娘去厨房看看菜做好了没有。” 李萤萱和百里林霜来了! 紫苏的眼睛顿时便是一亮。真是太好了,她们来了! 紫苏嫁到威远侯府虽然才三天而已,但是这种嫁人的感觉却让她有一种与从前恍如隔世的感觉。所以这会子闻听自己的闺中蜜友来了,紫苏真的是开心得不行。于是她谢过肖氏,飞快地奔向了肖氏的房间。 李萤萱和百里林霜早就坐在房间里等着了,这会子看到推门而入的紫苏,便欣喜地奔过来将她揽得住了。 “我的天哪,总算见着你们了!”紫苏开心地说道。 “可不是,明明出嫁那天才见着,就感觉好像过了那么久似的。”李萤萱说着,捉住了紫苏的手,将她前看后看的,一边看,还一边不住地点头:“不错,不错,没瘦。” “才三天,瘦什么呀瘦!”百里林霜又好气又好笑地推了李萤萱一把,笑道。 “是会瘦的!”李萤萱郑重其事地点头,“我听香冬她们说过,成了亲,变成了女人,就是会瘦的。因为……因为……因为夫妻之事会很累人……” 说着,李萤萱的脸便红了。 “哎呀,小姐,您可不能在外面乱说呀!这要是传到老爷的耳朵里,奴婢可是死的罪过!”香冬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大丫头了,李萤萱这几天越来越大,也知晓了一些人事,所以主仆们私下里也会说说闲话,传传八卦,有时候也会讲一些限制级的荤段子。但是这些都只能关上门在房里说笑,哪里能拿到外面来说?若是真的被李松明知道了,那还不得打死香冬!所以这会子闻听李萤萱这样话,香冬便吓得一张脸都变了颜色,一个劲地摆手,示意李萤萱不要再说。 “怕什么呀,你不是说这是常识吗?”李萤萱真可谓是没心没肺到家了,她这会子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道,“你不是说,是不是少女,只要一打眼就能看出来吗?” “真的?”还不待香冬否认,百里林霜便立刻惊声问道,“怎么看出来?” “就是从这里,”李萤萱说着,双手拍了拍胯部,“少女的胯部就比较窄,妇女比较宽。还有身材,这里,会比从前大很多。” 李萤萱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胸部,然后又指向了紫苏的:“你记得紫苏从前的样子吗?肯定没这么大。” 说着,她居然还超级无良地伸手戳了一戳。 “李萤萱!!!!”紫苏简直要疯了。她发现自从她成亲以后,全世界的人都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先前所有人都是正常的、天真的、清纯的,可是现在呢?现在他们所有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色到没朋友! “你吼什么嘛,我耳朵又不聋。”李萤萱这货简直一点觉悟都没有,她像看白痴一样地看了紫苏一眼,又转头去瞧百里林霜。 “咦,好奇怪啊,林霜,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也比从前大了?”李萤萱说着,竟也伸手去戳了戳百里林霜的山峰。 经李萤萱这么一说,紫苏也发现,百里林霜的好像真的比从前大了。 难道说…… 紫苏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了百里林霜,见百里林霜的脸涨得一片绯红,眼睛里却有着光芒在闪烁,这完全是一副被戳中了心事的模样! “林霜,难道你!”紫苏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被百里林霜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 “别胡说八道!”百里林霜嘴上这么嗔责,但脸上的红晕与甜蜜却是无法遮掩的。 “我……”紫苏刚开口,便突然反应过来,急忙把屋子里的下人们都打发出去。 李萤萱这会子也不憨了,她一把拉过百里林霜,急切地问:“你真的也……那个了吗?” “什么呀,”百里林霜扭捏着推开了李萤萱,然而面对紫苏那根本就是了然于心的表情,百里林霜只好红着脸,道,“其实……哎呀,都是王博远太性急,说什么迟早都是要成亲的,反正成亲的日子也已经定了的……” 说着,百里林霜便伸出手来紧紧地捂住了脸。 “好你个百里林霜,你竟然一直瞒着我呢!”李萤萱真是气坏了,她指着百里林霜,又指了指紫苏,气道,“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尝到了那种滋味,就我没有!我不管,你们都得给我讲讲,那滋味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这个傻妞,你还没成亲呢,怎么就想知道这个?!真是……不知羞!”紫苏嗔道。 “不是会吧,百里紫苏!”李萤萱一跃而起,像看外星人一般地看着紫苏,道,“这种事情,是成亲之前必须要知道的啊。我成亲的日子,比林霜还近,可是都没有人跟我说这方面的事情哎。你们……你们都有娘跟你们说,但我……没有娘啊!” 说着,李萤萱的眼圈便红了一红,眼泪眼看便要掉下来了。 紫苏这才意识到,洞房花烛夜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真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因为它意味着女性从女孩到女人最为重要的关卡啊!从此以后,就再也回不到那美好的少女生活了呢…… “我不管,你们今天都得告诉我,第一次的滋味是啥样的。林霜,你先说!”李萤萱说着,转头怒视百里林霜命令道。 第375章 色色心得(上) 紫苏和李萤萱全都瞧向了百里林霜。 其实紫苏一点都没有想到,原来在古代,闺蜜们的世界也跟现代一样,是可以无话不谈的。只是因为在上辈子,紫苏一直都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任何喜欢的人,所以对这种事情都是懵懵懂懂的。本以为这辈子也会懵懵懂懂地过,却没有想到,紫苏的这辈子,简直是把上辈子所有没经历的统统都经历了一遍,而且还样样都提了速,来得这般迅速而又措手不及。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同寝的女生们一到关灯时间,就开始了限制级的话题。她们聊得那叫一个哈皮,话题那叫一个色,相信如果跟男生们的聊天内容比起来,女生们的色色话题真的一点都不逊色。只可惜紫苏那时候为了攒学费兼了好几份职,所以一回到寝室就倒头大睡,对这些话题可谓是陌生得紧。 虽陌生,却让她感觉好期待,也好兴奋。 原来……跟闺蜜分享闺中密事,竟然是这么有趣的吗? 哈哈! 紫苏的眼睛烁烁生辉,李萤萱的眼睛更是牢牢地盯着百里林霜。百里林霜被她们两个瞧得十分的不自在,自是红着脸,道:“哎呀,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就是疼呗。” “疼?”李萤萱叫了起来,“很疼吗?有多疼?天呀,会不会疼得晕过去啊?” “晕什么晕啦!”百里林霜拍了李萤萱一下,又气又羞地嗔道,“其实也不会很疼啦,只要过一会子,就会觉得……哎呀,总之就那么回事啦!” 百里林霜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她扭过脸,用手帕不住地给自己扇风,心更是跳得像是一只小兔子。 “什么嘛,就是不愿意告诉我,”李萤萱的好奇心根本没有得到满足,她用力地拉了拉百里林霜,道,“你快告诉我,要过多久才能不疼?疼过之后,会是什么感觉?啊,对了,我听香冬说,头一夜还会流血,是不是?会流很多吗?会不会很吓人?” 百里林霜被李萤萱缠得没办法,又着实说不出口这些话,转头瞧见了紫苏,便立刻把李萤萱推给了紫苏,道:“你怎么不问问紫苏,人家才是真真正正的新娘子,她知道自然比你我都多。” 坏了,这是朝着自己来了! 紫苏闻听,转身便要走,却被李萤萱一把拉住了。 “紫苏,你必须告诉我,要多久才能不疼?”李萤萱一脸的好奇宝宝,紫苏顿时无语到了极点。 “你,你就别问了,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不行!你不说,我今儿就不放你回威远侯府!”李萤萱那股子执拗的劲儿又上来了。 紫苏无奈,只得叹了口气,道:“我想想,大约……好像过了近半个时辰才……” “半个时辰!”还不待李萤萱发表意见,百里林霜便率先惊叫了起来,她奔过来,一把捉住紫苏的手,惊问道,“你们家薛绍白可以那么久的吗?” 紫苏浑身一震,顿时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还分时间长短的吗?”李萤萱这个愣头青,这会子愈发的崩溃了,“怎么这里面有这么多的学问啊,感觉好头大!” “头大,对了,紫苏,你们家薛绍白的头大不大?”百里林霜压低了声音问紫苏。 “头?”紫苏歪着脑袋想了想,摸着自己的脑袋,道,“好像也没大到哪里,就正常人脑袋那么大啊……跟肩膀的比例也蛮正好的。” “噗!”百里林霜笑了起来,她推了一把紫苏,笑得前仰后合。 “怎么了?”李萤萱和紫苏都莫名其妙地瞧着百里林霜,一脸的茫然。 “我说的头,不是那个头,是另外的一个。”百里林霜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这里,不是也有个脑袋吗?” “哈?!”李萤萱的眼睛顿时瞪得大了,“弄了半天,男人有两个脑袋?” “不是啦!”百里林霜气得拍了李萤萱的脑袋一下,道,“所以说,你一个没成亲的人就不要跟着打搅乱了,等你见过你们家邵公子的再来讨论也不迟嘛。” 说着,百里林霜便目光烁烁地盯住了紫苏,问:“快说说,大不大呀?” 紫苏的脸都能烫煮一只鸡蛋了,她瞧了百里林霜一眼,自是嗫嚅道:“也……也没注意瞧啦,哪有盯着瞧的道理嘛。真是的,应该也就那样嘛。” “怎么叫也就那样,”百里林霜说道,“肯定还有不一样的,我瞧着我家王博远的样子,就应该是比正常的大。第一次的时候,都疼得我快要死掉了。” “我的天哪!”李萤萱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你多久之后才感觉到舒服的?” 大约是紫苏已然张口说了她自己的私秘之事,百里林霜便恢复了她彪悍的本色,当即想了想,道:“一顿饭的工夫,然后我就觉得舒服极了,整个人都在抖。先前是就盼着他停下来,但那会子却好生的怕他停,一个劲地喊他快一些,然后就……” 说到这儿,百里林霜却是说不下去了,她自是捂着红彤彤的脸,羞怯地笑了。 “哇哇哇,林霜,你好丢丢。”李萤萱伸手羞了羞百里林霜的脸,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不过方才林霜说,男人的大小都不一样的。林霜,你们家王博远的多大?紫苏,你们家薛绍白的呢?” “好像……应该到我这里。”百里林霜说着,伸出了手来。她将手掌摊开,然后用另一只手比了比自己手心儿的位置,“应该就是这里。” 紫苏真个儿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自是道:“你连这都量了?” “怎么,不能量?”百里林霜笑着,揶揄道,“我们下个月就成亲,还有什么不能量,不能摸的?紫苏,别告诉我连碰都没敢碰你们家薛绍白的。” 紫苏这会子可真个儿是躁得无地自容,她先前都以为古代人封建而又愚昧,谁成想如今见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爱爱中的高手。哪个都不害羞也不避讳,倒是她自己这个几千年以后、深受开放式教育,看过无数爱情动作大片的人这么扭捏害羞,真的是……太丢脸了有没有! 第376章 色色心得(下) “紫苏,你真的没碰过吗?”李萤萱目光烁烁地看着紫苏,那种强烈的求知欲真的快要让紫苏崩溃了。但是,这两个都是自己难得的朋友,而且两个人的性子也都左得很,如果紫苏因为害羞而跑路,估计准会被这两个丫头逮回来。然后再朝廷严刑逼供的。 所以现在,紫苏能够做的就是乖乖的坐好,回答这两个家伙的问题。 “我……没碰过。”紫苏用她蚊子一般的声音回答。 她确实是没碰过,因为嫁给薛绍白并非是她的本意,而薛绍白的每一次求欢,紫苏都是拒绝的。不仅拒绝,紫苏甚至是相当的抗拒,只是每一次的抗拒到最后都成了妥协。 这是紫苏人生中最大的败笔,更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薛绍白,是她唯一不能控制的不安定因素,每一次涉及到与他有关的事情,紫苏都会连节败退,最后连自己驻守的阵地都丢了。 连抗拒都来不及的事情,怎么可能会细细地欣赏呢? 见紫苏的神色突然出现了莫名的忧伤,李萤萱和百里林霜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疑惑。 “紫苏……你若是不愿意说这种事情,我们就不问了,你别难过啊。”李萤萱不好意思地拉着紫苏的手,喃喃地道。 “都怪你,好端端的,非问这种事情。都告诉你成亲了自然就知道了,你偏问!”百里林霜嗔怪地道。 “什么嘛,你不是也没成亲吗,不是也知道了嘛。若是邵冠宇也像你家王博远那样胆子大些,我不也早就知道了吗?可是他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我还没说话,他就先脸红了,我要怎么知道?难不成我要把他按倒在地,掀开他的衣裳看看他是大是小,然后问问他时间有多长吗?” “咳!” 李萤萱的话让紫苏一口气呛在嗓子眼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就连百里林霜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紫苏心里的忧愁全都被李萤萱这个二货驱赶得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她自是跟百里林霜一起笑了起来。 紫苏指着李萤萱,对百里林霜道:“你信不信,她的洞房花烛夜说不定就是她用强的,才搞定她们家邵冠宇?” 百里林霜自也是连连点头,道:“信,我信。” “别胡说八道!”李萤萱红着脸,气道,“这种事情,哪有女人主动的。肯定是男的嘛!你们要是不信,咱们打赌!” “赌就赌,赌什么?”紫苏笑着问。 “就赌……玉华坊的衣裳。” 李萤萱此言一出,紫苏和百里林霜险些一头裁倒在地上。 你道那玉华坊是什么地方?玉华坊,是专门制作衣裳的地方。但,他们制作的,可不是普通的衣裳,而是专门为青楼女子们订制豪华羽裳,那些羽裳,轻薄有如天边的薄云,透明恰似笼罩于明月之上的轻纱,其妙处不言自明。偏偏这几年玉华坊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最擅风月之情的裁缝师傅,在那华服之上设了几处点缀。那些点缀之物不依不倚,恰恰点缀在最羞于见人的地方,而这种有胜于无的衣裳,更是会刺激人的感官,常常都会使青楼女子们的客人发疯发狂。一时之间,玉华坊的名声大躁,不少青楼的头牌都肯砸大价钱去买这种衣裳,甚至有很多名门贵妇都悄悄地派人前去预订,只为了栓住自家老爷的心。 其实这种衣裳对于紫苏这种现代人,并不陌生。这无非就是情‘趣内衣嘛。只是紫苏没有想到,在几千年前的古代就已经有了这种情趣内衣,而且还形成了这样强大的市场。所以,可别小瞧了这几片轻纱,若真的要买的话,不仅要提前半个月预订,而且价钱至少得近三百两。 “若是你们俩输了,你们俩就凑钱,买三套玉华坊的衣裳。如果是我输了,那我就做东,买上三套,咱们仨一人一套。如何?”李萤萱挑衅似的瞧着紫苏和百里林霜。 紫苏和百里林霜对视一眼,纷纷点头:“成交!” 这赌,就这样打定了。 李萤萱成亲的日子,是这个月的二十,林霜则是下个月。这就是说,不管李萤萱是输还是赢,在林霜的成亲之日,都能收到这样一份别致的礼物。想来……人家林霜的洞房花烛之夜,才是最值得期待呢…… 那么自己呢?若是穿着这样的衣裳跟薛绍白共处一室的话,会是怎样的光景呢……紫苏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幅画面:红烛摇曳,满室异香,穿着情趣华裳的紫苏出现在薛绍白的面前,然后…… “大少奶奶,夫人让我喊您吃饭了。”门外突然响起了百灵的声音,让紫苏神色一凛,瞬间回过了神来。 买疙瘩,现在连我都被她们传染得这般色了。 紫苏欲哭无泪地捂住了脸。 李萤萱没有吃饭就离开了,因为她最近在为自己的嫁妆发愁。每一个新娘的嫁妆,起码是盖头,都得自己新手绣才行。紫苏的盖头,是百里林霜一手代办的,嫁衣是百里文秀从苏州花重金请来的绣娘给绣的,所以从头到尾都没用紫苏操心。但是李萤萱就比较可怜了,她的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李松明又是个男人,哪里会这么细心,替李萤萱操办这些?而李萤萱又没有能指望得上的姨母和姑姑,所以十分的发愁。 紫苏跟百里林霜对李萤萱表示十二分的同情,也没有多留,反正日后三个人都是嫁到京城,少不得有重聚的时候,自也是没有在意这一时半刻的。 吃晚饭的时候,百里文秀带着钱逸轩到了,钱逸轩跟锦鳞见面,高兴得就跟什么似的,屋里屋外的跑。百里文秀看到紫苏,姑侄两个人也是亲近得很,说了半晌的话。 一顿饭吃得既开心又圆满,紫苏离开娘家的时候,百里文秀还特意给紫苏拿了两个小箱子。 “这个,是给你家薛绍白的,记得回去让厨房切成片,每天给他泡水喝,或者是煲汤用,可是大补!” 第377章 到底大不大,我想量一量 百里文秀说着,又俯在紫苏的耳畔,道,“这可是你姑父生前特意让人从东边收来的千年人参,一共才四棵,他那会子就这样切片每天服用,晚上生龙活虎得跟什么似的,把我折腾得夜夜睡不安宁,不到三个月就怀了逸轩。我给了你一颗,够你们吃上个三四年。你也这般给他泡水喝,保管你几个月就怀上。” “姑姑!”习武的人都耳朵极灵,紫苏明显感觉到薛绍白面带微笑地朝着这边看了看。她的脸瞬间红了,不禁悄悄地推了百里文秀一把,道,“好好的送我这个干什么,真是的!” “瞧瞧,你还脸红个什么劲!”百里文秀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啊,都为人妻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趁着年轻,能怎么疯就这么疯,把世子好好栓在你的身上,让他白天晚上只惦记着你的好,这样才叫幸福。” 说着,百里文秀又悄悄地塞给了紫苏一个小瓶子,然后俯在紫苏的耳朵上,轻声地道:“若是真有一天,你跟世子有些淡了,就用这个。只在他的茶里饭里滴一滴,包管他粘你粘得不行……” “姑姑!”紫苏真的想要大喊一声“你们够了”!这才成亲的第三天,刚回门,这些人便左一个右一个的,给自己塞了这么大一堆chun药,生恐自己被薛绍白折腾得太轻。 这些,到底是不是她的娘家人?! 带着极为悲愤的心情,紫苏踏上了回威远侯府的路。 望着紫苏离去的背影,肖氏又欣慰,又难过。欣慰的是,她的女儿已然长大成人,嫁作人妇,有了一个好归宿。难过的是,自己像珍稀花骨朵一般捧在手心儿上的女儿,好不容易到了花朵绽开,满室异香的时候,被人家连盆儿端走了。这份怅然若失的感觉,恐怕只有当娘的才能够体会。 “不要再看了,秋风冷,回吧。”百里文英见肖氏的表情惆怅,不禁安慰一般地拍了拍肖氏的肩膀,温和地道。 肖氏点了点头,正欲回时,又想起了极为重要的事情。 “对了,老爷,你都跟世子说了吗?”肖氏问。 百里文英点了点头,然后含笑对肖氏道:“不用担心,世子对紫苏一片情深,不用我叮嘱,他也一定会好好照顾紫苏的。看起来,他们两个的感情,要比我们想象中还好。幸好当初没有强行让他们解除婚约,否则,便是错过了一桩好姻缘。” 想到当初为了不让太子起疑,以免招致横祸,所以百里文英很希望百里家跟威远侯府撤销亲事。但这一切都架不住薛绍白的坚持,先前在紫苏再三请求薛绍白解除婚约的时候,薛绍白便坚定地宣布,他是绝对不会退亲的。百里文英无奈,只得将这桩亲事进行到底。 而到了太子真的谋反,百里家家世一落千丈之时,薛绍白也没有退亲。不仅没有退亲,而且力保被关在牢中的百里文英,并极为坚定地迎娶了紫苏。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十里红妆,半点委屈都不曾给过紫苏。这样有担当的女婿,如何能不让百里文英满意? 身为岳母的肖氏,自然也是十分的满意。知女莫若母,肖氏今日看到回家的女儿那副幸福的模样,便知道薛绍白对紫苏还是十分的不错,心里便更加放心了。 “那样东西,你也给紫苏了吗?”百里文英悄声问。 肖氏点了点头:“给了,不仅我给了,文秀也给了,我们呀,就等着抱外孙吧!” 想到即将到来的三世同堂的喜悦,肖氏的脸上便浮现出了笑容。 “我在给紫苏寻药的时候,自己也留了一瓶。一会锦鳞要跟文秀他们上街,不如我们也试一试效果,如何?”百里文英说着,悄悄地捏住了肖氏的手。 “一把年纪了也没个正形!”肖氏嗔着,拍开了百里文英的手,但一张温婉秀美的脸却早已然羞得红了。 百里文英脸上的笑容满满,已然是十分的知足快乐。 *** 这会子的紫苏正坐在马车上沉睡,昨儿晚上被薛绍白折腾得太晚,今儿又起得太早,所以紫苏真个儿是又累又困,在马车上就睡着了。 幸而薛绍白知道紫苏会累,所以便将马交给了阮三,自己陪紫苏一起乘坐马车。果然才走出没多远,紫苏便打起瞌睡,然后直接靠在薛绍白的身上睡着了。 紫苏的睡品那是相当的不好,靠着靠着,就觉得薛绍白的骨头硌得慌,然后直接拱啊拱的,拱到了薛绍白的怀里,趴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马车轻轻地晃,薛绍白面带微笑地看着紫苏,轻轻地用手指在她光洁如玉的小脸儿上抚摸着,感受着她的馨香和柔软。就这样轻轻地晃着,摇着,薛绍白也颌上眼睛,打起了盹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紫苏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很奇怪,马车是停着的,而自己则趴在薛绍白的腿上。紫苏微微地抬头,看到薛绍白正倚在马车上,闭着眼睛打盹。他根根分明而又如墨笔描绘的剑眉下,浓密的睫毛有如黑色的蝶翼遮住了那一池幽深。而他那棱角分明的唇又是那样的好看,也像是添着一笔朱砂轻轻画出来似的,真的很好看呢…… 说起来,紫苏好像除了薛绍白这张脸,都没有好好看过其他的地方。即便是那里也……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 记得紫苏第一次看薛绍白的果体,是在薛绍白身受重伤的时候。他有好几处刀伤都伤在腿上,只能替他解下裤子包扎。但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紫苏又紧张,又疲惫,既不好意思,也顾不上去好好研究一下他的身体构造。虽说紫苏在上辈子也有研究过人体的各个器官,但那基本上都是医学用的解剖实体,那个地方根本不可能再有生理反应。 但是,自从听百里林霜说过个中差别之后,紫苏就突然很想瞧瞧薛绍白的,到底是个什么长相。 那个坏家伙的体形,到底是多大呢……好想知道呢…… 第378章 让我量量嘛 百里林霜因为个子比较高,所以她的四肢相对都比较欣长,就连手也比紫苏要大上一点点。 紫苏伸出自己的手,瞧了一瞧。估计百里林霜的手会比自己大上一指这样子,那么伺候百里林霜的家伙就大约能有十四到十五厘米这样子。都说亚洲人的尺寸一般是在十一到十六厘米之间,这样看起来,百里林霜的婚后生活应该是会很幸福的。 那,薛绍白呢? 因为之前爱爱时候的抗拒和抵触,使得紫苏从来都没有关注过那个坏东西,现在看起来,知己知彼才是最重要的环节,否则,就算是跟闺蜜八卦,都不晓得应该怎样应对呢…… 这样想着,紫苏便垂下眼帘,瞧向了薛绍白的腿。就在自己的身子下面,藏着薛绍白那个最为神秘而宝贝的东西。照着薛绍白这种极容易受刺激的体质,想要量它的尺寸,应该不会有什么难度。真正的难度是,待薛绍白醒来,自己要怎么对他解释这种怪异行为。难道真的要告诉他,自己想量量他的大小,顺便看看那个脑袋大不大吗…… 这种问题简直不能去想,只要一想,紫苏就觉得脸上的血管都在一胀一胀的,好生的害羞。 在强烈的求知欲和害羞的腼腆之间,紫苏挣扎了很久,最后,腼腆还是被她好学的积极性打败了。紫苏伸出小手,轻轻地,轻轻地摸向了薛绍白的两腿之间。 反正,如果他真的醒过来了,自己就说是无意中碰到的。反正这光天化日的,薛绍白也不敢怎么样。紫苏就不相信,薛绍白还敢在外面对自己动手动脚。 下定了主意,紫苏的小手便已然碰到了那个地方。 好热啊! 薛绍白的体温原本便比正常人的温度高,而那个地方也更加的炽热。在那里,藏着一条不听话的小龙,它总是会跳出来欺负紫苏,在紫苏的水池里搅来搅去,动不动就把她折腾个昏天黑地。如今,紫苏倒是好奇,想要瞧一瞧这条小龙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小龙这会子还在睡觉,所以很乖。当紫苏碰到它的时候,它还是柔软而可爱的,然而仅仅摸了一下,小龙便瞬间抖了一抖,紧接着,便昂起头来。 紫苏被唬了一跳,这是她头一回就这样见证这条小龙从小到大的过程。感觉好像是一个长形气球正在被吹起,甚至可以听得到隐隐的龙吟。 只在眨眼之间,小龙便彻底醒了,它可不是这样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的醒。作为一条龙,它必须要有气势的怒醒!小龙雄纠纠气昂昂地抬起头,还一抖一抖地,似乎是在质问紫苏:你把本龙叫醒了有什么事?若不是好好给点水来喂,本龙可是会发威的! 这气场,这阵势,把个紫苏唬得怔在了那里,竟是连自己要做的事情都忘了。 “怎么,你想在这里做吗?” 薛绍白那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紫苏一惊,立刻迅速地坐直了身子。然而她的腰,却被薛绍白揽住了。 紫苏整个人都被薛绍白揽至身前,她的柔软,也不偏不倚地贴上了他那炽热的胸膛。灼热的感觉源源不断地传来,让紫苏的脸愈发的红了,她用力地推了一推薛绍白,气咻咻地道:“胡说八道什么,内什么,我只是……咳,我只是睡着而已。谁知道不小心碰了什么,就这么硌得慌。真是讨厌死了。‘ 薛绍白的唇边绽出了一抹充满了盅惑的笑,他凑近紫苏的耳畔,低声道:“怎么,难道不想试试姑姑给我们预备的有趣之物吗?” 他果然听到了! 紫苏顿时感觉到无地自容。她愤愤地推开薛绍白,道:“哪有什么有趣之物,你老糊涂了,产生幻听了吧你。” 薛绍白也不生气,只是点头,道:“本世子是老了,可是夫人你还年轻。这般年轻,就应该好好享受韶华才是。” 说着,他拉过紫苏,不由分说地将她托起,坐在了他的腿上。 而他的大手,则不老实地覆上了紫苏的小腹。 滚烫的感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覆在了小腹上,却不知为何,有着一股子异常舒服的温热之感。紫苏浑身震了一震,紧接着,便感觉到那滚烫滑进了自己的股间。薛绍白的手指,轻轻地抵在了那处温暖之地。 “呵……还说自己是不小心,这是什么?”薛绍白俯在紫苏的耳畔,轻笑着问。 紫苏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竟然也有了反应! 我勒个去的,到底还有没有天理!百里紫苏啊百里紫苏,你能不能有点骨气,有点立场,有点出息! 紫苏真是欲哭无泪。然而心里虽然气自己,表面上的气势可不能输了,紫苏立刻推开薛绍白的贱手,义正严辞地道:“天气热,我出汗了,怎么着,不让啊?” 说罢,便要起身。 然而薛绍白却牢牢地禁锢住了紫苏的腰身,不容她起来。然后掀起了她的裙子,用手指轻轻地抚慰起紫苏来。 “啊……” 一声呻吟自紫苏的口中呼出,如此没有节操,让紫苏瞬间鄙视起自己。她伸手便捉住了薛绍白的手,强行克制住心头的颤动,怒道:“住手,你这个混蛋!” 薛绍白确实住了手,他宠溺地笑了一笑,然后深深地吻了一下紫苏,道:“确实得住手了,骁骑营今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府,我晚上回去再好好补偿你,一定让你比昨儿晚上还要舒服。” “说得什么话,谁稀罕你补偿!”紫苏扬手便拍了薛绍白一记,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的,问道,“骁骑营的事情,还是跟叛军有关吗?” 其实紫苏想要问的,是不是跟靖王莫少离有关。只是,在想起那个人的名字之时,紫苏产生了片刻的迟疑。 她不能肯定,今天莫少离的出现是不是跟那场骚乱有关,是他故意引开薛绍白,然后给自己那枚避子丸的吗? 他应该……不至于那么神经病吧…… 第379章 试试那有趣的东西? 制造骚乱,只为了给紫苏送避子丸。 莫少离,应该不至于那么白痴,做这种毫无意义之事的,而且在刚才紫苏问他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否认了呢! 只是这个家伙到现在还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他到底是在逃亡,还是在预谋一场更大,更加翻天覆地的可怕阴谋?他现在这样东躲西藏,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紫苏真的不知道,莫少离,你想要做的,到底是什么呢? 看到紫苏脸上出现的迷茫和担忧,薛绍白心头泛起一抹柔情,不禁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道:“虽然跟叛军有关,但也并非是什么棘手的事情。如今太子倒台,皇后被禁,朝廷现在的种种势力就都开始跃跃欲试,想要趁这个机会拥立新诸。各个皇子也是争位不断,有很多人借这个机会想要铲除异己,他们编造了一些莫虚有的罪名强加在一些无辜之人的身上,制造了很多冤案。有许多的功臣因为得罪了一些人而被抓,情况很是糟糕。原本这些并不是骁骑营该插手的,但是已经有一些人趁乱开始借调兵部的人。你不知道现在朝廷几乎有大半的兵员被抓被斩,大家都怕引火烧身,所以六部之中的许多官位都没有人站出来管事。于是别有用心的人就借机调兵来对付‘所谓’的叛党,朝纲一片混乱。皇上暂时让父亲坐镇兵部,父亲德高望重,一般人不敢胡来,但我少不得也要前去兵部协助。” 原来是这样…… 那么说,这些事情,倒是跟莫少离没有关系了。 紫苏微微地点了点头,突然,一道灵光闪现在紫苏的脑海里,她伸出小手捉住薛绍白的衣襟,欣喜地问道:“你方才说,兵部缺了许多人,是不是?” 薛绍白虽然冷峻,但实质上却是精明得很。见紫苏这么快就露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尽是精芒,他就知道紫苏准是在动什么小心思了。 “你有什么打算,小妖?”薛绍白笑着问她。 “你看,反正你们也缺人,我二叔又是武举人,先前不是也在兵部做事来的吗?他性子耿直,做事又兢兢业业,所以得罪了兵部的一些兵油子。但是现在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恰恰用得上这种做事勤快又不会偷懒的人。不如,你就推荐一下我二叔呗?”紫苏笑得好似一条小狐狸。 薛绍白大笑出声:“怎么,你这个小东西也学会了走后门?” “谁说我在走后门?我这是在替你分忧好吗!朝廷招不上来人,那些胆小怕事的官员又不作为,干什么不能让我二叔这种实干型的人来做事?难道朝廷就不能给老实人一个机会吗?”紫苏义愤填膺。 薛绍白目光烁烁地看着紫苏,然后伸出大手,轻轻地拍了拍紫苏的头。 他的手很大,也很温暖,让紫苏的心狠狠地动了一动。她抬起头瞧向了薛绍白,但听得薛绍白微笑道:“你说得对,那些趋炎附势之辈也该被清理一下了,是时候让真的做事的人上台,好好为朝廷效力,替皇上分忧。” 紫苏顿时笑了起来,她拉住薛绍白的手臂,开心道:“是吧?是吧?所以我就是那种胸怀坦荡懂得为国分忧的人,对不对?对不对?” 薛绍白忍俊不禁:“懂不懂得为国分忧,本世子不知道,但是胸怀坦不坦荡,本世子倒应该试试。” 说着,一只大手便覆上了紫苏的身前。 那大手好热好烫,就这么探进了衣襟里,令紫苏浑身都震了一震。 薛绍白只觉手上覆上一层冰凉,柔软到足以令他沉醉,却又撩拨着他的欲望,让他猛地将紫苏揽入怀中,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唇蹂‘躏着她的,在她的唇瓣上辗转,他的大手揉搓着她的柔软,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拎起一处玫红,让紫苏不禁呻吟出声。 “我想要你……”薛绍白用他沙哑的声音在紫苏的耳畔低喃,紫苏脑海之中的理智却在拼命地朝着她大喊:“够了,百里紫苏,你真的要沉沦吗?这个男人他不爱你啊!他也许爱的只有你的身体,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把你意淫成冯如雪的样子!快推开他,推开他!” 推开……我要推开他! 紫苏的内心挣扎着,终是艰难地推开了薛绍白。 突然之间的分享让薛绍白感觉到一阵意‘乱’情迷,他喘息着,眯起黑眸看着紫苏。 紫苏也在微微地喘息着,与薛绍白的分开好像一下子置身在冰冷的空气中,让紫苏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襟已然敞开,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 薛绍白的眼睛一热,伸手便要去揽紫苏,紫苏却迅速地将衣襟合拢,道:“时候不早了,你不是还要去兵部吗?还不赶紧走?” 薛绍白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说了一声:“正是!险些误了正事。” 说着,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又拉过紫苏,在她的耳畔低语:“晚上定要好好收拾你这只小妖精。” 说罢,在紫苏的唇上印上深深的一吻,方才走下了马车。 那如暴风雨般突然袭来的吻如此疯狂而迅速,让紫苏好一阵子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薛绍白的马蹄声渐远,紫苏才慢慢地清醒过来,顿时无力地瘫坐在马车上。 真是糟糕啊,看起来想要量一量某人的尺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呢。弄不好就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尺寸没量到,反而要被推倒被蹂躏,这真是太不划算了。 自己,必须设计出一条很周密的计划才行!在薛绍白还没有准备,而且不会反抗的前题下量出来它的尺寸。 嗯,就这么办! 一抹得意的笑容浮现在紫苏的唇角,那双灵光四溢的眼睛烁烁生辉,灵光的小脑袋瓜开始飞速的运转起来。 她就不相信,凭着她这么聪明这么机智的现代人智慧,还斗不过薛绍白这个古代大流氓! 第380章 别致的口味 成亲第三天,回娘家省亲的时间,是不可超过午时的。 所有有很多成了亲的女子在回娘家的时候,就算再依依不舍,也终究会吃罢午饭便匆匆赶回,紫苏也是这样。 但是因为紫苏很困,薛绍白又不忍吵醒紫苏,所以只吩咐马车驾进了威远侯府的小门之后,就停在院里,除了翠兰和慕斯守在马车外,其他人都各自散了。这也正是紫苏醒过来之后,发现马车没有前行的原因。 当紫苏挑开门帘,看到自己已经在威远侯府的时候,心里涌起的,是一阵阵的暖意。 想不到薛绍白这么一副讨人厌的样子,内心却是极为的体贴和温柔。 微笑绽放在紫苏的脸上,她由着翠兰和慕斯将她扶下马车,款步走向了祥槿园。 刚进门,丁春秋便迎了上来,道:“大少奶奶,二夫人方才派人来,说请你去浣晴院一趟。” “江氏请我去?”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紧接着,便意识到这必定与启云苑的那桩公案有关。于是她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便吩咐翠兰带着慕斯她们好好熟悉熟悉祥槿园,只带了丁春秋两个人走出了祥槿园。 “瞧瞧翠兰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吃了我。”刚走出祥槿园,丁春秋便笑着对紫苏道。 紫苏瞧了一眼丁春秋脸上的笑容,自是揶揄道:“今儿见了七叔,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呢。” 丁春秋略略地怔了怔,旋即不悦地瞪了紫苏一眼,道:“就你话多。我且问你,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江氏叫你过去,必定是想探你的口风。说不定,还会借机拉你入她的阵营,你可要小心,这些威远侯府的女人们一个比一个手段毒辣,心思之狠,可不亚于宫里的那些女人。 紫苏微微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江氏的小心思,从一入府,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处处都想要压梁氏一头。我猜,就算这件事情不是她策划的,她也一定想要借机让我跟她站在同一条船上。” 闻听紫苏这样说,丁春秋便颇为欣赏地瞧了紫苏一眼,笑道:“看起来,你也不太蠢。” “我当然不蠢!”紫苏气得啐了丁春秋一口,道,“不过,我要你去查一查,这几日,府里有没有陌生人出入。不仅要查门房,还要查各院,尤其是那两个姨娘的院子。” “怎么?你怀疑这件事情是那两个姨娘所为?”丁春秋的眉头皱了起来,“梁氏这么霸道,手段又狠辣,她们能有这个胆子吗?” “呵,那得看她们是不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紫苏扬了扬唇,道:“据我观察,这府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是能安守本分的。在百里府上只有一个刘氏,就闹得天翻地覆的,可是这威远侯府里,可有两个夫人和两个姨娘,若是能太平就怪了!” “可是……温氏和柳氏两个从前一直还都挺老实,听说,没闹过什么乱子。”丁春秋沉思着,道出了这几个夫人和姨娘的身世,“梁氏出身高贵,父亲是大商唯一一个异姓之王梁超群。你知道的,威远侯爷在梁氏之前,曾娶过妻,所以梁氏在嫁过来的时候,名义上是正妻,实际上却是续弦。在梁氏嫁过来之前,威远侯爷有过几房的妾室,但为了迎接这位身份高贵的妻子,薛蛟遣散了他的几房妾室。可以说,梁氏的嫁积攒了许多的怨气,那些已然年老色衰的妾室们就这样被赶回家,哪里能够甘心?一时之间,威远侯府上下一片凄然。按说,就算是续弦,梁氏这般风光的嫁过来,也应该满足了。但是她就是不知足,不仅每天把世子当成眼中钉,还对府里上下的下人们十分的苛待,对侯爷也不太好,所以梁氏过门不到一年,侯爷就不顾老祖宗李氏的反对,迎娶了江氏做二夫人。” 丁春秋所说的老祖宗,是薛蛟的母亲,今年已经六十有三。因为人都道六十三是个坎,所以在过寿辰之前,李氏都住在庵堂里清修。 “江氏的家族可谓富贾一方,她的祖父做海商起家,到了父亲这一代,厌了海商的风险,便捐给了朝廷不少金银和船只,换取了一个官职。仗着家底丰厚,皇上赏识,江老爷子就开始主管槽运。大少奶奶,你应该知道,能主管槽运的,不仅要上面有人,还要在黑白两道统统吃得开,这江家,其实是跟海盗也有些关联的。” 海盗! 紫苏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我勒个去的,原来江氏的后台这么硬!怪不得她从来不用给梁氏面子,从打扮到人情事故,处处都敢压梁氏一头,竟是因为这个原故! 不过,这样看起来,威远侯府之所以深得皇上的信任,并不是真的因为薛蛟本人跟皇上有什么过铁的关系,而是因为威远侯爷不仅跟端王联姻了,还跟主管槽运且与海盗有关联的江家联了姻。这简直是水陆两栖,牛掰至极啊有没有! 人都说娶妻等于娶了一个家族和自己的前程,这话真的没错。怪不得百里文英这条老狐狸,就算是绑也要把紫苏绑到薛绍白的花轿上,原来嫁到了威远侯府,就等于是买到了一张航空母舰的船票,安全富贵神马的,统统都没的说! 这简直就是直升机中的战斗机,航空母舰中的战斗母啊! “那,温氏和柳氏呢?”紫苏问。 “跟这两位家世显赫的夫人比起来,温氏和柳氏根本就不值一提了,”丁春秋继续道,“温氏的父亲,是威远侯爷的旧部,曾立下过许多战功。当年,在边关一战,侯爷中了埋伏,是温氏的父亲拼尽性命保护了侯爷,并且替侯爷挡住了致命的一箭。临死前,温父求薛蛟替他照顾唯一的女儿,想把女儿嫁给薛蛟。听说,温氏早就对侯爷有意,为了想要嫁给侯爷,温氏直到二十岁也没有嫁人。侯爷感念旧部的忠心和温氏的情谊,便同意了。就这样,温氏成了温姨娘。” 第381章 跟海盗有关的女人 “原来是这样……”紫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说,侯爷还是有情有义的。不管怎么样,温氏的心愿,算是圆满了。” “或许吧,”丁春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道,“相比起来,柳姨娘的身份就是最卑微的一个了,卑微到连下人都不如。” “啊?怎么会?”紫苏意外地瞧着丁春秋,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因为,她是是个清倌儿。”丁春秋一字一句地道。 清倌儿! 紫苏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知道清倌儿是什么,是青楼里只卖艺不卖身的女子。但就算艺高人洁,她的出身也注定了她在府里是不会受人待见的。 这就怪不得先前在启云苑的时候,伺候江氏的吴妈妈在打了绮月之后,指桑骂槐,那神态完全是不把柳姨娘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原来,因为柳姨娘出身青楼,没有家世可以依靠,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替她出头,所以才会这般的遭人排挤。 不过…… “唉,我这位公爹的口味,还挺别致的,起码知道荤素搭配。” 紫苏的话,让丁春秋顷刻间笑了出来,她瞧了一眼紫苏,自是笑道:“你这蠢妞,还真的是很可爱。” 紫苏一记白眼翻过去,忽又说道:“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发现。昨儿薛绍白说了一句话,让我觉得很受启发……” “什么启发?”丁春秋颇为鄙夷地说道,“你们昨儿有话说吗?昨天晚上你们房里的床和浴缸都像是要被你们折腾塌了似的,震得我们连觉都睡不着……” 囧。 紫苏一脸囧态,当时却是连话都说不出了。昨天薛绍白确实很疯,竟然在屋子里轰轰烈烈的疯狂了一回,跑到浴房里又折腾了一番。想到薛绍白疯狂起来那有如敏捷雄豹,而自己则被他撩拨得有如玉蛇缠身的模样,紫苏一阵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瞧瞧,又脸红了,你什么时候能大方一点,不要总是动不动就脸红。”丁春秋说着,又扔出了一句这段时间以来经常挂在她嘴边的话,“亏你也是成亲的人了。” 紫苏真个儿是无力吐槽了,她愤愤地道:“你还说我,我一个成亲的人说这种事情都会脸红,你呢?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没成亲,说起这种事情来津津乐道,也不怕人笑话。” 丁春秋被说中了软处,却也不生气,只是嘿嘿地笑。 “对了,你说受到世子启发的,是什么事?”这个丁春秋,终于想起正题了。但紫苏却没了想要告诉她的兴致,自是冷哼道:“哼,不想告诉你了。” 说罢,她加快了脚步,奔向浣晴院。 丁春秋怔了一怔,旋即笑了起来:“这个蠢妞,还卖关子。” 话虽这样说,丁春秋还是举步跟在紫苏的后面,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再不似从前那般冰冷。 江氏的浣晴院很是雅致,奢华到足以令紫苏左顾右盼,目不暇接的地步。 江氏全套的家具,都是上等紫檀,质地上乘不说,上面的雕刻更是美仑美奂,精巧细腻。坐在椅子上,手轻轻地在椅子扶手上轻轻地一摩挲,就能闻到隐隐的檀木香气,真个儿是让人沉醉。而雪白的墙上挂着的字画,应该也均是出自名家手笔,紫苏虽然对这些字画不是很在行,但因为百里紫苏这具身体的原宿主是一个对琴棋书画十分精通的人,所以凭着一点记忆,紫苏还是可以分辨得出好坏。而且从字画卷轴上泛出来的颜色看,这些,明显都是古物,恐怕价值连城。 有这么一位雅致而又富有的夫人,威远侯爷薛蛟不宠爱她就怪了。这估计也是薛蛟会把那么多的金银首饰送给江氏的原因,而江氏又忒地会做人,把这些贵重的东西统统都给了紫苏。一方面,她用行动告诉了薛蛟她对紫苏这个长媳的喜爱和肯定,另一方面,她也是向紫苏表现了她的富有和胸襟:阿吉妈我不差钱,这些首饰神马的,海了海了的滴。 这样一个心机深厚的女人,要是再有个儿子傍身,恐怕就算她的家世再不如梁氏,也迟早会把梁氏的地位踩下去。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为何江氏只有一个女儿,却再没有生育其他的孩子呢? 紫苏正在兀自胡乱猜想着,江氏却对紫苏笑道:“紫苏,在想什么?喝点茶罢,这是家父从杭州带回的上等龙井,味道醇香,很是不错。” “哦,好,谢谢二娘。”紫苏笑着接过茶,喝了一口。果然感觉到口齿生香,十分的甘醇爽口。 “果真是好茶。”紫苏满心欢喜地称赞,“到二娘这里来真好,可以喝这么好的茶。” “哟,我们紫苏就是嘴甜!”紫苏的一番话,倒是哄得江氏开心不己,她挥了挥手,对自己的贴身妈妈吴妈妈道:“吴妈妈,去把父亲带过来的茶叶包上一包,给大少奶奶带回去。” 吴妈妈是何许人?她是江氏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妈妈,一心一意只为了自家的主子行事。如今看到刚过门的大少奶奶对自家的主子这般亲近,便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自然要紧紧地抓住这个机会让主子跟大少奶奶交好。于是她便应着,急忙转身去了。 “不用了,二娘。我只是觉得这茶好喝,可不敢夺人所爱,以后我想喝,就到二娘这里来喝就好了……” 紫苏虽是这般解释,却哄得江氏更开心了,她拉着紫苏的手,笑道:“好好好,你能经常来,二娘可是高兴得很。不过,茶你也得带着,二娘别的没有,这些好吃的好玩的可多得紧。没事常来,二娘换着样的给你尝。” 这般亲密的举动和这种亲切的话语,倒是让紫苏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对于江氏,紫苏还算不上了解。她虽然表面上如此温婉亲善,但到底是跟海盗有关联的女人。就算家族的产业女子插不上手,但紫苏相信,家族的基因是会渗透到每一代人的骨子里去的。 第382章 隐藏起来的秘密 所以这个江氏,不容小看。对于她表现出来的亲善,也只能把握分寸的接受,否则,恐怕这些看似和善的亲善之举,都要用极大的代价来换。 这样想着,紫苏便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对了,今儿怎么不见含玉?” 提起含玉,江氏的脸上便浮现出了担忧,她叹息一声,道:“含玉从小身体就不好,那天又受了惊吓,回来便病倒了。可叹我如今膝下只这么一个女儿,若她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说着,江氏的眼泪便溢满了眼眶,眼看便要流下来,却被她拿起帕子擦下去了。 紫苏很敏感地捕捉到江氏用了“再”这个词,她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丁春秋,见丁春秋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疑惑,便知道,这其中定然是有外人不知道的内情。当下便问:“二娘,含玉的身体怎么会有恙的?她可是有什么先天的疾病?” 闻听紫苏这样问,江氏的脸色便略略地僵了一僵。 这时候,正逢吴妈妈取了茶叶回来,她将茶叶包递给了丁春秋,又接话道:“回大少奶奶的话,二夫人当初诞下的,并非只有含玉小姐一个人,而是一对龙凤胎。” 龙凤胎! 紫苏顿时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即便是在科技非常发达的现代,生下龙凤胎的机率也是相当低的。因为只有在双卵双胎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出现龙凤胎,而双卵双胎之中,又只有50%的几率成为龙凤胎;这种几率是千分之五都不到,即便生下来,成活率也很低。但是江氏却有这个幸运生下了这一对,简直太幸福了有没有! 不过……想到如今江氏只剩下了含玉,这会子江氏的表情又如此痛苦,难道……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不然承泽也不会就这样去了……”提起自己已经夭折的儿子,江氏的眼圈便红了,眼泪簇簇地掉下来,好不悲慽。 “二娘,你也不必难过。龙凤胎原本便不好带,这也并非是你的过错……”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妈妈便冷声道:“大少奶奶,四少爷并非是因为不好带而逝的。事实上,四少爷是十一岁才遭遇了不测,而含玉小姐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落下了病根,直到现在还没好。” 十一岁? 不测! 紫苏突然从吴妈妈的话里听出了一股子异样,她抬起头来看向吴妈妈,但见吴妈妈的面色阴冷,目光凛冽,神色之中竟有着无法掩饰的愤怒与恨意。 难道…… “吴妈妈,不可乱说!”江氏突然喝斥一声,打断了吴妈妈,她严厉地责备道,“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妄自揣测,胡言乱语!” “可是二夫人……”吴妈妈很明显的在不甘心,但江氏却摆了摆手,无力地道:“不要再说了,那些,都是天意,就不要再提了。如今,只希望含玉的身子能快些好起来……唉。” “二娘,若一会方便的话,让我去给含玉诊个脉吧。”紫苏并无心想要去管闲事,只是见江氏这般担忧,自己又懂医术,不帮忙似乎总是说不过去。 紫苏的话音一落,丁春秋便极为不悦地给紫苏使了个眼色,意在责怪她太过多事。而江氏却惊讶地问:“紫苏你懂玄黄之术?” 紫苏假装看不到丁春秋眼里的责怪,自是点了点头,道:“略通一二。” “大少奶奶的医术可不是略通一二那么简单,”既然都把活揽下来了,就没有必要谦虚了,丁春秋直言道,“听说大少奶奶表弟中的极为古怪的毒,都是大少奶奶自己给解的。还有百里夫人的病,也是服用了大少奶奶的药方才好起来的。” “太好了!”江氏又惊又喜,她万没想到紫苏的医术竟然是这般了得,喜不自禁地拉着紫苏的手,连声道:“含玉的病,找了好多个郎中瞧过,可就是瞧不好。紫苏,你若是能将含玉的身子调理好,二娘……二娘死都愿意的。” 说着,江氏的眼泪便再次掉下来了。 “二娘别这么说,我也未见得就能瞧得好,要看看才知道。”江氏这么一说,倒是让紫苏不好意思起来。 “说起来……我还想要问问你,紫苏啊,那天在启云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你们莫名其妙的都会到启云苑去?夫人不是派人告诉你们在前院挑人吗?”江氏终于想起了正事,便紧声问道。 “这件事情,我也觉得很蹊跷,”紫苏思量了一番,终是决定实话实说,“不过,我怀疑这件事情不简单。我和姗姗,还有含玉同时遇到了那个叫流云的丫头,是她通知我们全部到启云苑去的。” “同时遇到!”江氏听到这里,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在一阵阵的发麻,“该不会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不要请个道士来做做法,或者找位大德法师来育育经?” “二娘,哪里会有你说得这种事情,”紫苏笑着对江氏道,“这个世界上,总有比那种不干净的东西更为可怕的,那就是人心。” 紫苏的话,让江氏微微地怔了怔。先前对紫苏的试探和戒备在这一刻都略略地放了下来,肖氏甚至对眼前的这个孩子有了几分的欣赏。 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的城府。若是真的能与她站在同一阵营,那真是再好不过。 “可是,照你所说,你们都看到了同样一个叫流云的丫头,这种事情难道不奇怪吗?”江氏疑惑地问。 “说奇怪,也不算奇怪,”紫苏笑意盈盈地道,“我们是分别见了穿着同样衣裳的丫头,她们都自称叫流云,可是,她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又如何能肯定呢?” 紫苏的话,像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所有人的视线。 是的,没错! 紫苏,邵姗姗和薛含玉都在同一个时间,遇到了同样穿着浅蓝色衣裙,梳着双垂髻的丫头。可是谁能确定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呢? 第383章 个中蹊跷 谁都可以梳双垂髻,谁都可以穿同样的衣裳,谁都可以说她自己是流云,但,真正的流云只有一个。 不,或许可以说,这个“流云”根本就是被编造出来的代号而已。而这个代号,则是用来迷惑紫苏和邵姗姗她们的道具。 “可是……若事情真的是这样,恐怕会愈加棘手啊……”江氏沉吟着,道,“会是谁有这样的城府,设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又想得这般周到,把你们三个全都算计到了其中!” 确实,做这件事情的人,必定是一个难对付的角色。他借用自己刚刚嫁进府来的时机,让自己站在风口浪尖上,被梁氏厌恶,同时也把梁氏推到了尴尬的境地,让她在所有人面前,因为自己的儿子而丢尽了脸。 “只要查一查府里近来都有什么陌生人进入,估计还是能找到引起线索的。同时有三个人进到府里来,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的。”紫苏说道,“只要顺藤摸瓜,就一定能找得到。” 江氏点头。 只这么一小会的工夫,江氏便对紫苏另眼相看。这才不过是个孩子一般的小人儿,竟然能有这么缜密的心思,把这些事情的前前后后分析得头头是道!看起来,世子真的是娶了一个好媳妇儿啊……若是这孩子以后当了家,必然能够撑得起整个威远侯府的门面。 若是承泽还活着的话……自己说不定都会照着紫苏的模子给承泽讨媳妇儿呢。 紫苏并没有在浣晴院坐很久,她只把可以透露给江氏的消息透露给她,便起身告辞了。 临行前,紫苏来到了薛含玉的闺房,替她诊了脉。 薛含玉的脉象很是令人忧心,她的体质非常的虚弱,而且气血不足,所以脸色极其的苍白,还会动不动就晕血。但是就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来说,她的虚弱就非常的令人觉得奇怪了。 “二娘,你有没有郎中给含玉开得方子,拿来我看一看吧。”紫苏问。 江氏点了点头,吩咐吴妈妈去把药方子取来。吴妈妈动作很快,还不到一分钟便将方子递到了紫苏的手里。紫苏朝着手里的方子望了过去,才看到第三行,便皱起了眉头。 “这方子,是谁给开的?”紫苏问。 “是张郎中。已经有十几年了,府里的人生了病都会请张郎中来看,所以对府里每个人的情况,张郎中都很是了解。”吴妈妈恭敬地回答着,忽又问,“大少奶奶,这方子,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紫苏瞧了瞧吴妈妈,吴妈妈的脸上带着担忧和焦急,与江氏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这表情让紫苏明白,吴妈妈是将一片真心都给了自家的主子,所以才会这般急切。像这等忠心护主的下人,紫苏素来是最为欣赏的。只是…… “问题倒是不大,只是有两味药不太合适含玉的体质。含玉的体质偏虚,惧寒怕冷。但这房子里的牛黄和藤知却是极寒的东西,若是这般虚弱的体质再补上这种大寒至凉的药,身体就会越来越虚弱,直到最后常常晕眩。” “竟然是这样?!”江氏只觉一记惊雷在自己的脑前炸响,让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薛含玉的病已然有些年头了,薛承泽离开的那天,薛含玉便一病不起,从此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就这样虚弱下来。为了能让女儿的身体能够好起来,江氏寻访过无数名医,威远侯薛蛟更是花重金聘请过诸多的郎中来替薛含玉瞧病,但方子开了无数,薛含玉的身子骨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是越来越糟糕了。后来,到底还是张郎中给下了个方子,让薛含玉服用,不出几个月,薛含玉的身子倒是好了许多。只是好虽好,她还是会经常头晕目眩,稍有天气转变就会病上好几日,很是让江氏头疼。 想来,若不是如此,薛含玉的亲事也不会到现在还定不下来。为此,江氏可谓是操碎了心,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只是江氏没想到,就连张郎中的方子都有问题! “大嫂,我这身子可还有救吗?”躺在床上的薛含玉泪眼婆娑地瞧着紫苏问,她的手冰得很,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半点血色都没有,连说话的声音都是相当的微弱。不知怎的,紫苏瞧着眼前的薛含玉,总能想起自己的表弟钱逸轩,当年,紫苏前往玉城去解救姑姑百里文秀的时候,钱逸轩也是这样虚弱地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得令人心疼。 一抹温和的微笑出现在紫苏的脸上,她柔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只是身体虚弱,只要稍加调理一下就可以恢复。不过,可能需要的时间有点长,但总能恢复的。” 闻听自己可以恢复,薛含玉的面色立刻一喜,她欣喜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江氏也很是欣慰,连声谢起了紫苏。 “二娘不必谢我,只是我要知道含玉平常所吃的食物和所用的东西,二娘待有空时将这些都列成单子拿给我瞧瞧。” 紫苏的话被江氏听在耳中,婉若一道寒风刮进室内,让江氏从头凉到了脚。 江氏不傻,她相信紫苏既是这样说,就必定认为含玉的饮食有问题。一张脸当即唬得惨白,眼角眉梢尽是惊恐。 但紫苏却是相当的冷静,她自是朝着江氏笑笑,道:“二娘别担心,我只是想知道含玉平素里的生活习惯,因为她如今的体质比较特别,稍有寒性的东西便会刺激她的身体,所以还是要从小处着手,平素里就算是龙井、碧罗这样的茶都不要喝了,最好还是喝些有暖胃功能的茶,姜茶等物是最好。” 江氏连连点头,一面吩咐丫头们把含玉的茶撤下去,一面叫元霜把含玉平素里的生活习惯都写下来。 正在几个人说话的工夫,一个小丫头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二、二夫人!不好了!出事了!”赏的。只是…… “问题倒是不大,只是有两味药不太合适含玉的体质。含玉的体质偏虚,惧寒怕冷。但这房子里的牛黄和藤知却是极寒的东西,若是这般虚弱的体质再补上这种大寒至凉的药,身体就会越来越虚弱,直到最后常常晕眩。” “竟然是这样?!”江氏只觉一记惊雷在自己的脑前炸响,让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薛含玉的病已然有些年头了,薛承泽离开的那天,薛含玉便一病不起,从此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就这样虚弱下来。为了能让女儿的身体能够好起来,江氏寻访过无数名医,威远侯薛蛟更是花重金聘请过诸多的郎中来替薛含玉瞧病,但方子开了无数,薛含玉的身子骨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是越来越糟糕了。后来,到底还是张郎中给下了个方子,让薛含玉服用,不出几个月,薛含玉的身子倒是好了许多。只是好虽好,她还是会经常头晕目眩,稍有天气转变就会病上好几日,很是让江氏头疼。 想来,若不是如此,薛含玉的亲事也不会到现在还定不下来。为此,江氏可谓是操碎了心,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只是江氏没想到,就连张郎中的方子都有问题! “大嫂,我这身子可还有救吗?”躺在床上的薛含玉泪眼婆娑地瞧着紫苏问,她的手冰得很,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半点血色都没有,连说话的声音都是相当的微弱。不知怎的,紫苏瞧着眼前的薛含玉,总能想起自己的表弟钱逸轩,当年,紫苏前往玉城去解救姑姑百里文秀的时候,钱逸轩也是这样虚弱地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得令人心疼。 一抹温和的微笑出现在紫苏的脸上,她柔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只是身体虚弱,只要稍加调理一下就可以恢复。不过,可能需要的时间有点长,但总能恢复的。” 闻听自己可以恢复,薛含玉的面色立刻一喜,她欣喜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江氏也很是欣慰,连声谢起了紫苏。 “二娘不必谢我,只是我要知道含玉平常所吃的食物和所用的东西,二娘待有空时将这些都列成单子拿给我瞧瞧。” 紫苏的话被江氏听在耳中,婉若一道寒风刮进室内,让江氏从头凉到了脚。 江氏不傻,她相信紫苏既是这样说,就必定认为含玉的饮食有问题。一张脸当即唬得惨白,眼角眉梢尽是惊恐。 但紫苏却是相当的冷静,她自是朝着江氏笑笑,道:“二娘别担心,我只是想知道含玉平素里的生活习惯,因为她如今的体质比较特别,稍有寒性的东西便会刺激她的身体,所以还是要从小处着手,平素里就算是龙井、碧罗这样的茶都不要喝了,最好还是喝些有暖胃功能的茶,姜茶等物是最好。” 江氏连连点头,一面吩咐丫头们把含玉的茶撤下去,一面叫元霜把含玉平素里的生活习惯都写下来。 正在几个人说话的工夫,一个小丫头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二、二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第384章 嚣张的梁氏 “闭上你的嘴!”吴妈妈一声厉喝,扬手便给了那小丫头一巴掌,“还有没有点规矩?跟这里乱嚷个什么?” 吴妈妈素来凌厉,小丫头挨了打,自是委屈地杵在那儿,也不敢再言语了。 “说吧,什么事?”江氏问。 “回二夫人的话,是绮月,绮月她……跳井了。”小丫头说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满面尽是惊恐神色。 “什么?”江氏顿时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响,立刻举步朝着门外走去。吴妈妈紧随其后,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薛含玉和紫苏两个主子。 “大嫂,绮月她怎么会跳井?我们……我们也去看看吧。”说着,薛含玉便要起身。 “你不要去了,还是我去看看。”紫苏拦住薛含玉,道,“你现在的身体很虚弱,就多休养。再说你一个姑娘家去见这种事情总是不好,还是交给二娘她们罢。” 薛含玉思量了一番,终还是点了点头。紫苏带着丁春秋走出了浣晴院,直奔启云苑而去。 启云苑这会子正乱成一团,许多个丫头和婆子都站在后院忙活着,甚至连家丁也聚集在井边。 江氏匆匆地赶到,却被一个丫头伸手拦在了院外。 “二夫人,请留步。”那丫头一脸横肉,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但再不好惹,江氏也不会怕她,于是江氏猛地一推那丫头,怒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连我你都敢拦?” 虽然是被主子喝斥,丫头却一点也没在意,自是瞥了一眼江氏,道:“奴婢自然是不敢拦二夫人的,不过夫人有令,闲杂人等均不得入内。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好一个奉命行事,好一个闲杂人等,”江氏冷笑,“原来本夫人竟是个闲杂人等。” 江氏的话还没说完,吴妈妈便上前,扬手一巴掌便掴在了那丫头的脸,怒道:“好大的胆子,谁教给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谁唆使你说这种闲杂人等的话?说二夫人是闲杂人等,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 丫头的眼里闪过一抹戾色,但她当是很清楚眼前的形势,跟江氏对着干可不是明智之举。不过,既然她得了梁氏的命令,就断然不能把人放进去,自是低下头冷冷地道:“吴妈妈你就算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能让任何人进去,这是夫人的命令。” 说着,她转过头来,朝着其他几个家丁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四个家丁上前,将江氏的视线挡了个严实。 这时候的紫苏也到了,她分明瞧见那些聚集在井口的人捞上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浑身已然湿透了,额头和手臂上都被井边擦破,流出血来。但看着那些人说话的神态,这女子应该没有死。 “把她给我关进来!”梁氏站在院中,怒气冲冲地叫道,“把她的胳膊和腿都给我绑上!” 说罢,她转头冷冷地看了江氏和紫苏一眼,自是连话也不说,转头便走回屋里去了。 丫头们架着浑身是血的绮月奔进了厢房,很快,后院便只剩下了几个打扫现场的下人。 “让二夫人受惊了,二夫人,请回吧。”拦着江氏的丫头冷眼看了看江氏,然后朝着那些家丁们挥挥手,便四下散了。 “这个梁氏!”江氏气得浑身瑟瑟发抖,紫苏在旁边看着,自也是一脸的凝重。 就连有着这般后山的江氏,都被梁氏这般死死的压住,这梁氏,还真是有够嚣张! 而且,这些家奴也真的是有够狗仗人势,不仅对江氏这般不敬,就连看到自己这个大少奶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也是让人醉了。 “二夫人不必生气,待事情水落石出之时,必然会有公道。”吴妈妈见江氏这般生气,便急忙劝解。 江氏摇了摇头,她强行按下心头的怒火,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颤声道:“本夫人不怕她去查明事实,只恐她这般押着人不放,不是想要查明事实,而是想要等老祖宗回来告我一状生事。” 闻听此言,吴妈妈的脸色自是变了一变。 李氏要回来了? 紫苏的眉头也微微地皱了一皱。早就听闻李氏是一个又固执又难伺候的主儿,李氏出身显赫,乃是太祖皇帝最为宠爱的长公主紫玉公主的后代。紫玉公主乃是大商国的一段传奇,她虽身为女子,却精通谋略,不仅擅长诗词歌赋,而且对骑术、箭术以及兵法都有着很深的造诣。连太祖皇帝莫震天都感慨,若是紫玉公主身为男儿身的话,整个大商国最合适的继承人就应该属于紫玉公主。后来紫玉公主嫁到了李家,有这位长公主坐镇,李家几经宦海沉浮,经历无数变革沧桑,至今依旧屹立不倒。李家的女儿,也成为了各家王孙贵族争相求娶的对象,甚至就连李家调教出来的丫头,都是官宦以及商户之家千金求娶的对象。 而李氏,属于紫玉公主的嫡亲一脉,其手段的狠辣和行事的强势风格不言自明。而如果梁氏真的像江氏所说,一直押着绮月不审,那么真的很有可能她是想要利用绮月这件事情,在李氏面前兴风作浪。 那么说……李氏是站在梁氏这一边的吗? 只要这么一想,紫苏便感觉到心累不己。 “我们回吧,春秋。”紫苏说着,转头走向了祥槿园。 丁春秋自然知道在这里也是无果,便跟着紫苏走向了祥槿园。 “这个梁氏,还真的不是个省油的灯。”丁春秋的神色里充满了鄙夷,“恐怕江氏那两个孩子,都是遭了梁氏的算计。” “没错,”紫苏毫不怀疑丁春秋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毕竟丁春秋曾经是宫里出来的,她见过的世面应该比自己更多。而梁氏这个女人出身王府,即便是普通的大户人家,这种妻妾争斗的事情都是花样百出,更何况是像王府那样盛满了金银富贵的地方,争宠斗狠的女人们手段自然要多得多。 第386章 测量,再次进行!(下) 这种美感,与白天那个一脸肃杀之气的煞神一般的人物判若两人,简直俊美飘逸得有如仙人一般。 哇塞,这家伙还真好看。 紫苏这样想着,悄悄地、悄悄地朝着薛绍白爬了过去。 好在,薛绍白还在睡。想来他今儿忙了一天,也是累了呢。 紫苏伸出手,轻轻地将薛绍白脸际的头发往两边拢了拢,却因为离薛绍白这般近而感觉到一阵心荡神驰。 这货真的是好看,他的眉眼,他的鼻,甚至连他的唇形也是这般的好看耶…… 真的很好看,很好看…… 紫苏被那棱角分明的唇吸引着,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当碰触到薛绍白那柔软的唇,紫苏的身形忽地震了一震,瞬间清醒过来。 我勒个去的! 我这么正直勇敢坐怀不乱的小君子竟然也会被这个魂淡****,简直太不像话了! 紫苏正欲坐起身子,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便不由得悄悄地笑了起来。 薛绍白还在睡,看样子,今儿是要得手的节奏啊! 紫苏笑意盈盈地伸出手,摸向了那条小龙。 小龙因为方才已经怒起了一次,却没有尝好雨露,所以这会子倍感失望。想来是认定了不会被好好犒劳,所以懒洋洋的,也不爱搭理紫苏。 紫苏有点气馁。 真是讨厌的哎,这个东西真是很烦人,还时大时小,时软时硬的。它小的时候量不出个子,大的时候又恐会把那个大yin魔给唤醒了,这可如何是好! 紫苏咬住了嘴唇,有心想要作罢,但又转念一想,方才都已然装睡装得那样辛苦了,若再不得手,下次又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测量进行到底! 这样想着,紫苏的手便再次伸了过去。她只恐会惊醒薛绍白,所以碰到小龙的时候,都是轻轻的。 可是这般轻微的举动又怎么能抚慰小龙那颗受伤的心?小龙自是拉耸着脑袋,连头都不肯抬起来。 嘿,我这火爆脾气的。平时躲都躲你不过,今儿本夫人心情好,想调戏你一番,你又不理我。小样的,我还治不了你了? 紫苏这个气,自是微微地加大了一点力度,摊开她的小手,用掌心抚摸起小龙来。 小龙的身形动了一动,似乎是在迟疑,到底这是一个意外的摩擦,还是真的有人在抚摸。 然而很快,小龙便意识到那不仅仅是意外的摩擦,而分明是一只小手在撩拨着它,想要将它唤醒。 小龙终于醒了。 它的“脊梁”一点点地挺直,慢慢地幻化成巨龙。 紫苏的眼睛顿时瞪得圆了,她低下头,瞠目结舌地瞧着薛绍白那迅速被顶起的“帐篷”,惊讶得简直快要惊叫出声了。 是……是她的错觉吗?薛绍白的型号,好像已经长得超过了她的手掌! 而且,小龙还在长大,眼看便要到达手腕之际,突然一只手捉住了紫苏的手。 紫苏浑身一震,迅速地闭上了眼睛,打起鼾声。 “呵……你想装睡?”薛绍白那因刚被吵醒而微带着沙哑的声音在紫苏的耳畔响起,让她的心都悬了起来。 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装睡,绝对不能!否则接下来的必然会是一番蹂躏! 紫苏闭紧了眼睛,任凭薛绍白靠近自己,也仍然不睁开眼睛。 薛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狡黠笑意,他松开了紫苏,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紫苏这才松了口气,她在黑暗里留神地注意着薛绍白的动静,待到薛绍白鼾声再起,鼾声再起,紫苏方才偷偷一笑,然后爬起来,将手悄悄地伸到了薛绍白的身前,朝着小龙摸了下去。 手刚碰到小龙,便感觉到小龙猛地抬起头来,那硕大的个头几乎惊得紫苏叫出声来。 竟然……竟然有这么大吗?! 紫苏正在兀自惊骇,薛绍白却猛地捉住紫苏的手,翻身将她压至了身下。 “怎么,没得到本世子的宠爱,这会就迫不及待了吗?”薛绍白眯起眼睛,凑近了紫苏。 “闭上你的嘴!薛绍白,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我哪里有迫不及待!”紫苏又气又羞,气得一张小脸儿通红通红的。 “哦……是这样,”薛绍白拉着长音,笑得狡猾无比,“那么说,你不喜欢本世子主动,而喜欢在黑暗里偷偷摸摸的突然袭击?” “没有!绝对没有的事!我只是……我只是……”紫苏越说脸越红,越说越语无伦次,而薛绍白的眼里则盛满了笑意,这浓浓的笑意紫苏愈发的羞愤了。 “反正我没偷袭你,走开!”紫苏愤愤地说着,用力去推薛绍白。 然而薛绍白哪里容得她将自己推开?他不仅没有走开,而且紧紧地贴住了紫苏。 那条小龙这会子真的是怒醒得不能再怒醒,它有如刚从炽热的岩浆中游出,带着炽烈的温度烧灼着紫苏,顶撞着紫苏那清凉的小腹。 “走开,薛绍白,走开!”紫苏扭动着腰枝,想要避开那条小龙。然而小龙如何能乐意被驱逐?明明是眼前这个小妖精把它唤醒的,现在想逃?怎么可能! 小龙开始上下蠕动,寻找着可以亲近水源的地方,而这震动却让紫苏浑身发麻,竟连推开薛绍白的力气都没有了。 终于,小龙寻找到了那处水源之地,它很欢喜,便于那水源之处开始打转,不住地亲吻着那水源的入口,顶撞着入口之上的小桃核。一下接着一下,紫苏的身体突然间绷得紧紧的,双腿亦成了一条直线,她的手,紧紧地捉住了薛绍白的肩膀,头部向上扬起,情不自禁地尖叫出声。 这声尖叫,让小龙彻底停止了游戏,它抖擞精神,以凶猛之势,又准又狠地扎入了水源深处。 “啊!” 紫苏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她身不由己地弓起身子,双腿亦蜷缩起来。 当最后一理智离去之前,紫苏分明感觉到,那条小龙,似乎在自己的体内又长了个子。 喵了个咪的,这尺寸到底怎么量! 第385章 测量,再次进行!(上) “薛含玉的身体很明显是被药物所伤,而且,这种药物还在继续毒害着她的身子。如果江氏很聪明的话,她应该能听得懂我的暗示,把那个内奸找出来。” 有问题的,不仅仅是薛含玉所服用的药,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在影响着薛含玉。只是紫苏不太清楚,为什么梁氏要做这样的事情。如果她觉得江氏的儿子会威胁到她的地位,那么她已经用毒计除掉了那个可怜的孩子。为什么连身为弱女子的薛含玉,她都不肯放过呢? “大少奶奶,你这般帮助江氏,难道就不怕梁氏对你生疑,借机会来对付你吗?”丁春秋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紫苏不以为然地一笑:“就算我不帮助江氏,难道梁氏会放过我吗?她打什么算盘,我怎么会不知道?就算我对她再毕恭毕敬,小心翼翼,一旦她寻到机会,也必定会除掉我。与其如此,何不做些好事,给她添添堵,顺便再给自己找个盟友?” 丁春秋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她微微地点了点头,道:“真不愧是世子的小妖,想得就是透彻。” 这小妖的名字落入紫苏的耳里,让她瞬间便红了脸,她怒气冲冲地瞪了丁春秋一眼,气道:“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拧你的嘴!” 丁春秋也不生气,只是嘿嘿地笑。 威远侯府的用餐习惯跟百里府上一点都不一样,因为紫苏非常喜欢跟家人一起吃饭,所以百里府上用餐的时候,都是全家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但威远侯府不一样,只要威远侯薛蛟不回来,所有人就都在自己的院里吃。二夫人江氏因为薛含玉身子不好,要经常熬补品给她,所以有小厨房,其他的各院则都由厨子做好了端过去。这样的一个冷漠习惯,若是家人能和睦就怪了。 鉴于薛含玉的遭遇,使得丁春秋对于如今的饭菜相当的不放心。她自是拿了一枚银针,将所有厨房端上来的菜都试了一遍,见没有问题了方才让紫苏吃饭。 “你不用这样紧张兮兮,梁氏还没傻到会在饭菜里下毒。”紫苏一边笑,一边端起碗来吃,“她就算是想对我动手,也不会是现在,我猜想,多半是会在我外出,或者借用其他的手段。否则,薛绍白是不会放过她的。” 丁春秋闻听紫苏这般说,不禁冷哼:“哼,你倒是没心没肺。怪不得薛绍白说你像头小猪,除了能吃能睡,还真没见你做过什么聪明的事。” “你讨厌不讨厌!”紫苏生气地瞪了丁春秋一眼,兀自端起饭来吃,然而才吃了两口,紫苏便忽然灵光一现,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是了,我是小猪耶。小猪除了吃就是睡,那么说……我可以这么办! 紫苏所谓的好办法,便是装睡。 不理薛绍白,免得这yin魔又兴奋起来折腾自己,让自己一觉到天亮,什么也做不了。 她就这样假装睡觉,薛绍白定然不会打扰自己,等到他睡熟了,我就可以上下其手,把那条小龙的尺寸量下来。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仔细观察一下它脑袋的大小,嘻…… 这样想着,紫苏便开心不己。吃了饭,紫苏便早早地躺下,蒙住被子大睡起来。 薛绍白这一天也是相当的忙碌,回到府里已然是天黑了。他兴冲冲地奔进了卧室,瞧见紫苏已然睡下,便不觉有些乏味。 沐浴后,薛绍白躺在床上便揽过了紫苏。他的大手在紫苏的身上游走,顺着那如流水般的线条缓缓地移动,起起伏伏之下,他的身体越来越热,索性整个人都贴在了紫苏的小身子之上。 紫苏早在薛绍白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但是她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在薛绍白的面前醒来。 装睡,一定要装睡,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于是她绷紧了身子,紧紧地闭上眼睛,就是不动弹。 薛绍白感觉到了一丝狐疑,他坐起身子,垂下眼帘去瞧紫苏,但见紫苏嘟着小嘴睡得正香,不由得欣然一笑,然后俯下身子吻了上去。 甘甜的清香让薛绍白一阵沉醉,而他口齿之间的气息自也钻进了紫苏的鼻孔。熟悉的味道,炽热的气息,那不停游走在身上的大手隔着薄薄的一层睡衣轻柔地滑动着。那丝绸制成的衣裳微凉,却丝滑异常,经薛绍白的手指一划,有一种异样的刺激之感。紫苏的身体微微地颤了一颤,但很快,她便告诉自己,千万要挺住,千万不能沦陷!只要自己继续装睡,感觉到没劲的薛绍白一定会放弃,然后乖乖睡觉。 这样,自己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耶! 然而,让紫苏失望的是,虽然她没有理薛绍白,这货却自己玩得有趣。他把紫苏的身子扳过来,将他炽热的脸贴在紫苏的身上,脸庞微动,就这样轻轻地摩挲起来。 他的下巴上刚刚长出来的青鬒,刺在皮肤上又疼又痒,而他的呼吸又是那般的炽热,在紫苏的身上游走,让她觉得好痒。身体,在慢慢地发着烫,紫苏暗叫了一声不好。 若是再这样下去,沦陷是迟早的事! 于是紫苏立刻假装睡熟,推开薛绍白,翻身面朝着墙贴了过去。 贴在墙上,便远离了薛绍白。这货怔了一怔,有心想要再把紫苏捞回来,但想到紫苏这段时间也是被自己折腾得不轻,想来是累了。便兀自笑了笑,替紫苏盖上被子,乖乖地躺了下去。 lucy! 紫苏心里一喜,但身体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恐轻轻一动便惹得薛绍白兴起,误了自己的事。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便响起了薛绍白轻轻的鼾声。薛绍白不打呼噜,但呼吸的声音却比紫苏大得多。这也许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不过,好在可以接受。 紫苏转过头,朝着薛绍白看过去,但见薛绍白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墨染的眸,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竟有着一股子异样的中性美感。 第387章 我死了吗? 到底还是没能成功。 紫苏心里充满了遗憾,同时也有着对自己深深的鄙夷。 她确实应该好好地鄙视自己一番的,为啥她连这么区区一点事情都做不好?而且,自己到底要不要这么不争气啊?这个薛绍白几番挑逗,自己就中了招!这也太没有自控能力了有没有? 悲愤的紫苏用带着愤恨与不甘的目光瞄了一眼老实下去的小龙,终是筋疲力尽地进入了梦乡。 天刚亮,紫苏便听到了一阵穿衣的瑟瑟声响,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正在穿衣裳的薛绍白。 此时,已然有淡淡的晨光照进屋内,薛绍白赤‘果着身子,背对着紫苏。由于他只穿了一件中衣,还在举起手臂整理着衣领,所以可以看到他白色中衣下露出来结实而好看的臀部。作为一个男人还能有这般挺翘的臀,这实在是一件很让人窝火的事情。而且,他的腰身好结实,腿又长又直,每一个线条都是那般的流畅和紧致,竟是半点赘肉都不曾有。 这真是太过分了有没有! 紫苏突然觉得好生气,她猛地坐起来,扬手便朝着薛绍白那挺翘的小pp打了过去。但听得“啪”的一声,把薛绍白惊得当即便怔在了当场。 他缓缓转过头来,看到了一脸愤怒的紫苏,不禁哑然失笑。 “看起来我的夫人就是喜欢偷袭啊,这可如何是好。”薛绍白说着,坐到了床边,将紫苏揽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不想我走这么早吗?”他问着,俯身便吻住了紫苏。 真讨厌,吻住人家还让我怎么说话! 紫苏刚想张口,薛绍白的舌便滑了进来,在紫苏的唇齿间游走,翻转,挑‘逗着紫苏小小的香舌。而他的大手则直接滑进了被子,在紫苏那光滑如玉的肌肤上摩挲。 “唔!”紫苏想喊停,却发不出声音。薛绍白在喘息,他总是这样,在点燃紫苏之前,自己却先“轰”地一下燃烧起来。 紫苏被薛绍白那如狂风暴雨一般的吻弄得疼了,不禁皱着眉轻叫出声,眼睛也不自觉地睁开了。 这一次,她看清楚了那条小龙。 小龙正昂首盯着紫苏,光洁的头部透着绚丽的红,精壮的腰身青筋暴起,这雄壮的怒放让紫苏的眼睛顿时像着了火一般,唬得她赶紧将眼睛闭上了。 心咚咚地跳个不停,紫苏真的是第一次感觉到,“雄壮”这个词用来形容男人,真的是再贴切不过。 至少……薛绍白是雄壮的吧? 薛绍白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呐喊,他的手,抚在了紫苏纤秀的腿上,然后一路慢慢上移,眼看便要碰触到一处花丛,紫苏突然伸手将他的手按住了。 “你这个色鬼!”紫苏喘息着道,“你不去骁骑营了吗?一大早就色心大起,不怕没力气练兵?” 紫苏的话让薛绍白不禁哈哈大笑:“小妖,你莫不是以为本世子像你一样,每次都要倒头大睡吗?以本世子的体力,再要你个三回四回都不是问题。” 说着,便整个人都压在了紫苏的身上。 紫苏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都被这个该死的薛绍白给压出去,让她禁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不过,今日本世子还真的不能陪夫人尽兴了,因为今日虽不用去骁骑营,但却是要去上朝的。”话虽这样说,薛绍白那只不听话的小龙却依依不舍地在那处花丛间的小溪之处流连了几番。 紫苏咬紧牙关,却仍未能忍住那轻声的低吟,这声低吟使得薛绍白好不容易想要抽离的理智顿时瓦解得一干二净。他想也不想地便指挥他的小龙钻进了水帘洞,肆意而尽情地在那水池深处游走冲刺了几番。 “你……快些滚去上……啊……”紫苏又气又羞,却终是连话都说得不清,薛绍白自知时间紧迫,但却又舍不得这身下的炽热和极致的欲望。在这又急又难舍的紧张情绪之下,薛绍白竟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之感。他双手抬起紫苏那匀称修长的腿,疯狂地挺进,快速的收取,来来回回之间,两个人都已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欢快。 “啊!” 薛绍白咆哮着,压低了身子,这个姿势,紫苏等于是将腿高高地举了起来,这就更加让那条小龙游得更深。痛楚伴着异样的欢快让紫苏拼命地抓住被子,薛绍白的进攻让她只得将腰部抬得更高,这就让那条小龙愈发的欢畅肆意,它以从来都没有过的速度疾进疾出,一下又一下入得更深。 “不,不要,不要啊!” 明明是那么不舍的欢悦,不知为何,紫苏竟然感觉到了一阵害怕。前所未有的恐惧突然牢牢地抓住了她,让她仿佛是被推到了悬崖之边,眼看便要坠落万丈深渊。 她害怕,她恐惧,她想要逃。 她开始乞求,乞求薛绍白停止他的举动,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颤抖、哀求、哽咽,这一系列的情愫来得自然而然而又突如其来,让紫苏根本控制不住,也意识不到它的突兀和莫名。 然而薛绍白哪里会停?紫苏的这种颤抖,这种哀求,这种哽咽都像催情的毒药一般让他发了疯。他疯狂的挺进,狂暴的怒吼,小龙浑身上下都因为这进攻散发出足以焚尽一切的热度。 这滚烫滚烫的感觉如烈火焚烧着紫苏,顷刻间将她整个人点燃。 火海,一片火海,火焰燃烧着紫苏,撕扯着紫苏,让她瞬间化为了片片碎片,然后被一阵清风,“呼”地一声吹天了天际。 她化成了烟,化成了云,化成了雨,化成了世间的一切万物。 战栗,颤抖,疯狂,哭泣,紫苏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渲泄着全部的情愫,酣畅淋漓,而又快意无边。 一股热流自紫苏的体内迸发而出,有如火山爆发般喷涌出炽烈的岩浆。 这岩浆呼啸着冲向小龙,眨眼便将小龙吞噬。 小龙开始怒吼,开始咆哮,开始发威,滔滔银河自龙口中喷涌,飞溅至火山口,竟比火山还要滚烫,烫得紫苏再一次战栗起来,竟是被一股子热浪直冲向脑海,眼前一片空白,甚至连呼吸都消失了。 我难道……是死了吗…… 第388章 原来这就是…… 紫苏和薛绍白都睡了过去。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刻钟时间,紫苏却觉得好像睡了十几个小时那样长,整个人的身体都变得不一样了。 很轻盈,很舒畅,甚至心情也格外的愉悦。 薛绍白几乎是惊醒的,他迅速地跳起来,扬声问外面侯着的旗开:“什么时辰了?” 旗开和得胜是薛绍白的常服侍卫,他们虽比不上阮三在军中担任要职,但却是十分的忠心,是薛绍白的得力侍卫,更是薛绍白的八大亲卫中跟薛绍白最为亲近的两个。 旗开的性情刚正外向,颇为爱笑;得胜则性格沉稳,冷静寡言。但两人都很随和,对紫苏也很是客气,不像阮三那个家伙,一见紫苏就悄悄地翻白眼,还以为紫苏看不见。 闻听薛绍白这样问,旗开便恭敬道:“世子,现在是丑时时末。” 已经时末了! 薛绍白的神色便是一惊。 门外的旗开却是道:“世子,现在赶去上朝,还来得及。” 方才旗开和得胜受薛绍白所命,早早地来到门前等候,谁成想没等得人出来,倒是让耳朵享受了一场春‘宫盛宴。旗开和得胜两个相视一眼,兀自忍着笑躲离了薛绍白的卧房。然而练武之人的耳力可不是一般的灵敏,而且薛绍白和紫苏又折腾得着实太疯,即使相隔很远,旗开和得胜还是能够听到那床铺的嘎吱声响,以及这对小夫妻的呐喊疯狂。 直到声音小下来,旗开和得胜这才奔回到门前,等待着世子的召唤。所以听闻薛绍白这样问,旗开便知道他的担忧,自急忙出言安抚。 薛绍白一跃而起,神色里是难得一见的慌乱。 “都怪你,好好的不去上朝,非要乱来!”紫苏闻听旗开这样说,便不禁感觉到了害羞。平素里因为薛绍白也不会叫那些侍卫在门外守着,只唤他们早上才来,没想到这段时日的薛绍白不仅晚上缠着紫苏要个没完,就连早上也开始变本加厉的疯狂,让人家都听见了,真是羞死人。 薛绍白的唇边绽出一抹笑意,他凑近紫苏,道:“还不都是你这个小妖精,总是要把我惹火。” 说着,他捏了捏紫苏的脸蛋,又道:“等本世子回来,我们再继续。今天早上你的表现可是不错,晚上再继续好好表现。” “什么嘛,快滚去上朝!”紫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扬手便拍了薛绍白一记,然后扯过被子蒙住了脸。 薛绍白哈哈大笑,继而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便穿衣走出门去。 紫苏悄悄地掀开被子的一角,望着薛绍白出了门这才露出脑袋,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呢,百里紫苏,为什么你现在变得这般yin荡,连拒绝都拒绝不了,而且还乐在其中呢? 乐在其中…… 说起这个,为什么方才会有那般目眩神迷的感觉?感觉自己好像死掉了一样,连呼吸都没了?而且……而且那种身体有着滚烫热流喷涌而出的感觉又是什么?那个好像……不是薛绍白的小龙每次吐出来的水耶,因为这次,紫苏的感觉很明显,应该是自己先涌出激流,紧接着,薛绍白被自己烫到才到达了极致的巅峰。而且……而且自己这一次并没有睡很久,也没有感觉到累,反而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是轻盈舒畅。这种感觉……难道是……难道就是…… 紫苏的眼睛霍然亮了起来,她猛地坐直了身子,目光里尽是难掩的惊喜。 她知道了,这就是传说中的gaochao,那种被抛向九霄云空,化羽为仙的感觉,这种刹那间升华至巅峰的感觉…… 真的是……好美妙! 喜悦的表情出现在紫苏的脸上,她一跃而起,步履轻盈地奔向了铜镜。 铜镜里映着的,是一张鲜活而充满了生机的脸庞,脸庞之上的愉悦与幸福之感四溢,有如雨露滋润着莹润的羊脂美玉,让她欢喜不己。 怪不得上辈子总听寝室里的那些小yin妖们说,看一个女人xing生活和不和谐,就看她的肤色就知道。如果脸色发黄发暗,那必定是老公不顶事儿。但如果脸色红润,步履轻盈,每天都笑颜如花,那么她的老公一定是个强人。 原来真的是这样耶! 紫苏笑意盈盈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她从来都没有发觉自己有这般好看的时候,那种发自身体每一个细胞的欢悦之感,是无法掩盖,更是无法隐藏的。 紫苏笑着,可笑着笑着,她的笑容便变成了忧伤。是的,上辈子的那些姐妹,和那些被她刻意疏离着不愿走近的人们,其实她还是很想念的。想念那个冰冷空寂的房间,想念那些小区里徜徉的流浪猫,没有自己这个经常去喂它们的“饲养员”,它们可以过得好吗? 那些成天跟她混在一起的员工们,在看到她的尸体之时,会觉得惋惜吗?她的追悼会,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而自己在这个她永远回不去的古代世界,以后又会是怎样的呢? 薛绍白,会一如既往地对自己这般好吗? 紫苏慢慢地退回到床上,呆呆地坐在那里,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个屋子好空,好安静,好让她感觉到孤独感觉到害怕。这真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她上辈子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孤独对于她来说,早已经习惯。为什么这辈子会这般害怕,这般担忧? “百里紫苏,本王问你,从来都没得到过,和拥有之后再失去,到底哪一个会让你觉得更加痛苦?” 莫少离的话突然响在耳畔,让紫苏的身体猛地震了一震。 “百里紫苏,你要考虑清楚,你要不要在薛府过这样的人生。跟冯如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跟她共同分享同一个男人。依冯如雪的性子,若是你真的有了孩子,那时候你的孩子……将面对什么,将过怎样的日子,甚至能不能平安的活下来,恐怕都是未知……” 莫少离的话有如一记寒风,忽地吹进屋子,让紫苏感觉到一股彻头彻尾的寒冷。 第389章 吃下去吧,吃下去! 莫少离,一定是妖魔幻化而生的,一定是。 否则他为何有如阴魂般笼罩在紫苏的左右,不肯散去?他的每一次到来都会带来寒冷的痛苦,每一次都会给紫苏的心上压上一块大石,让她透不过气,更让她的心越来越重。 如何是好? 如何渲泄? 如何才能够逃离他的阴影? 紫苏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好冷,非常非常的冷,冷到她想要迅速地逃离这种冷,和冷所带来的孤独。 紫苏跳起来开始寻找自己的衣裳,她穿得很急,待到全部穿好之后,便像虚脱般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好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紫苏伸手摸了摸,自口袋里摸出了一枚红色的小药丸。 那正是莫少离给紫苏的避子丸。莫少离说过,七日之内,它都会有着可以将紫苏与小龙撒出的种子隔绝的功能。而且这种强大的保护罩可以使紫苏整整一年都不会受孕,不仅不会受孕,可以可以大大地提升紫苏的敏感度,在鱼水之欢的时刻,获得身心最大的快乐。 要吃吗? 紫苏问自己。 一张脸忽然出现在紫苏的脑海,那张脸明明是冷峻的,却在看到自己的时候,绽放出无限的温情与宠溺。他那好看的唇微微地张了张,对紫苏说:“紫苏,我们的孩子……你是不会让他上战场的吧?”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温和,他的眼睛璀璨得有如天上的繁星,他的怀抱像炽热的火焰,又像温暖的清泉,让紫苏沉醉,让紫苏心安,让紫苏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为什么会有那种奢望呢? 真的想要跟他有一个共同的宝宝那样的奢望,真的想要闭上眼睛假装那个女人不存在的奢望。 可是……这难道是可能的吗? 不能否认莫少离说得没错,孩子,是这个世界最弱小的生物,弱小到如果不依靠自己的母亲就无法存活下去。可是,自己做好这个准备了吗?不采取任何措施,任由这般沉沦的疯狂的话……那接下来该发生的一切和要背负的责任,自己真的可以买单吧? 一年…… 在这一年之内,应该可以做到理智地处理很多问题,好好把未来的一切思考清楚吧? 不如……就吃了它吧。吃下去,吃下去算了! 紫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那避子丸送到了嘴边。 正要吞咽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紫苏一怔,立刻将避子丸重新塞回到了口袋里。 门一下子便被打开,闯进来的人,不如出紫苏所料,正是丁春秋。 “你的神色为何如此慌乱?发生什么事?” 像丁春秋这样的人,就算不是暗杀高手,至少也像现代的特工一样,是个身上长满了触角的人,紫苏的慌乱和眼中来不及掩盖的忧伤哪里能逃得出她的眼睛?丁春秋的脸上带着警惕之意目光清冷冷地盯着紫苏。 “我?我哪里有,没事慌个什么乱的!”紫苏紧张地说着,情不自禁地躲闪着丁春秋那充满了狐疑的视线。为了掩盖自己的慌乱,紫苏又不悦地嗔道:“倒是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主子?” 丁春秋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道:“你离当我主子的级别可是差得远呢,赶紧收拾一下,有客人到访。” 客人? 紫苏怔了一怔:“谁的客人?” “当然是你的。”丁春秋像看傻瓜一般地看着紫苏,道,“难不成是我的?” 说到这里,丁春秋便像听到了极为有趣的笑话一般,笑了起来:“若是我那些客人找上门来,恐怕就离威远侯府灭门不远了。” 说罢,她自是哈哈大笑起来。 紫苏一脸黑线,她真个不明白这句话笑点在哪里,不过,面对这样一个把杀人当成是生活重心的人,你就不要妄想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衡量她了。 由于丁春秋思维的不正常,所以紫苏便没有办法从丁春秋的话里问出到底是谁来找自己。而紫苏又害羞,不喜欢慕斯和翠兰她们没有成过亲,又不懂得男女之事的姑娘家来伺候自己,所以只好耐着性子沐浴更衣后,匆匆走向堂屋。 祥槿园的堂屋十分的简洁,除了会客的桌椅,便几乎没有其他的摆设。即便是墙上,除了正中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写有“正气”的巨大字画,其他的,便只有一幅弓箭挂在那里。 很典型的硬汉风格,再适合薛绍白不过。 话虽如此,其实紫苏知道,这正是因为薛绍白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住在这个空荡荡的院落,才会让所有的房屋都没有半点的生活气息,甚至就连堂屋和卧房都像是个单身汉的屋子。 听说,就连那些摆在屋子里的花瓶和一些琐碎之物,都是薛绍白在紫苏住进来之前吩咐人置办的。真个是让人无奈。 紫苏匆匆地来到堂屋,却赫然发现等着自己的是百里林霜,和另外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 这女子帷帽上的轻纱垂下来,遮住了脸,所以看不清楚长得什么样子。紫苏先头里以为这个头戴帷帽的人是李萤萱,但依李萤萱的性子,她是断然不会这般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而是早就像小燕子一般地飞奔向紫苏了。 那么,这女人到底是谁呢? 紫苏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百里林霜会带一个陌生人来看自己。 “紫苏。”百里林霜看到紫苏,立刻一脸欣喜地奔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我这么早到,没吵着你吧?” “没有啦,说什么这些见外的话呢。”紫苏笑着拍了拍百里林霜的手。虽然才分开几天,但百里林霜的身材可是越来越好了,好得让紫苏都有些羡慕。看起来自己是真的应该多吃点木瓜神马的补一补了,咳。 “你这么早来京城,是特地来看我的吗?”紫苏好奇地问,“还是来办什么事?” 京城跟锦城相距至少一个时辰的路,百里林霜这么一大早就来到威远侯府,想来必定是起了个大早来的。这就很让人奇怪了,好端端的跑出来这么早,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第390章 你们竟玩这个?!(上) 闻听紫苏这样问,百里林霜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抹尴尬之意。她抬起头瞧了瞧丁春秋,和跟在紫苏身边的翠兰、慕斯她们。 紫苏会意,便转过身来对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留春秋一个人在外面守着即可。” 翠兰心里虽不情愿,但又不敢说什么,只得依言与慕斯等人退下了。 丁春秋早已然习惯了紫苏事事都带着她,所以便退到屋外,将门关好后,守在了外面。 见所有人都出去了,百里林霜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对那坐在一旁的女子道:“没事了,你可以摘下帽子了。” 那女子闻听,便低下头去,像是沉思了一两秒,她终是缓缓摘下了帽子,露出了她的脸。 这是…… 王秋华? 紫苏怔住了,她可万万没有想到王秋华会跑到这里来。这女人自从上次算计了紫苏之后,就再没有了音讯,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呢? 正在紫苏觉得奇怪的时候,王秋华突然抬起头,看向了紫苏。 紫苏顿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但见王秋华的脸上挂着淤青,脸颊之处还有一道伤口。那伤口并未完全结疤,还在隐隐地渗出血来,而王秋华的唇角亦是开裂,那青紫色的印记和结了疤的深褐颜色令这张脸狰狞恐怖,简直有如厉鬼一般。 而王秋华脸上的张狂神色早就不见了踪影,如今的她形容憔悴,眉目之意尽是悲戚神色,与先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判若两人。 才不过是半年不见,竟成了这副样子吗? 王秋华的目光,落在了紫苏的身上。半年前看到紫苏的时候,她还不过是个小女孩的模样,生涩、沉默,不愿与人亲近,就连穿着打扮都带着发育不良的感觉。而今的紫苏却是与先前大大的不同,她的身材因为沾了雨露而显得愈发的丰满,气色因为和谐的欢愉而焕发出异样的神采,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幸福小妇人的欢喜气息。而她如今的穿着,也早已然不像从前那般朴素:海棠红的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将她的脖颈衬得修长而迷人,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被碧色的腰带束着,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线。而那腰带上用金线刺绣而成的威武的麒麟图腾则在彰显着紫苏的地位——威远侯世子夫人。要知道麒麟图腾,乃是先祖皇帝莫震天御赐给威远侯一族的专用图腾,只有嫡亲一脉的嫡子嫡孙,以及其正室才允许佩戴,庶亲便是连碰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在紫苏的头上,佩戴着金镶珠石蝴蝶簪和云鬓花颜金步摇,一对赤金镶珍珠小花钿装点着她的两鬒,与一对蓝宝石南洋珍珠耳环相得益彰,而孔雀绿翡翠珠链和一对赤金挂铃铛的手镯更是衬得她耀目非凡。 结婚以后,女人过得好不好,就要看她的气色。而一个男人对他的女人够不够宠,就要看他给他的女人多少珠宝。 是谁说的?女人最好的朋友就是钻石。 大商没有钻石,但金银珠宝是跑不了的,紫苏每天戴的这些东西不过是薛绍白给她的那些珠宝中最不起眼的几件。可饶是如此,紫苏依旧像是一块金子,全身blingbling地发着光。 这光芒,刺得王秋华眼睛生疼,更刺得她的心里一阵凄苦。 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王秋华忍不住坐在椅子上抽泣起来,已然是连最起码的礼节都顾不上了。 “这是怎么了?”紫苏真个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怎么好端端的,还没说话,就先哭上了?而且,王秋华不是跟冯子明快要成亲了吗?她这副模样……难道是…… “难道是冯子明出了什么事,秋华被欺负了吗?”紫苏惊声问。 她原本也不想跟王秋华称呼得这般亲热,但王秋华毕竟是自己堂姐的小姑子,为了顾全百里林霜的面子,紫苏也得表现出一丝亲近。至于送客关门之后心里有多鄙夷,那也是之后的事。 “他要出了事最好!我巴不得他这会子就死了!”王秋华说着,竟是呜呜地哭了起来。 啥、啥米?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先前还是巴巴地爬人家的床,这会子怎么就开始诅咒人死?这个王秋华,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疯了? 紫苏将目光落在了百里林霜的身上,百里林霜一脸的欲言又止。然而见王秋华哭个不住,也不像能好好说话的样子,人又是她带来见紫苏的,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对紫苏说道:“紫苏,我今天来,是想找你讨主意的。” 说着,她便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对紫苏道:“实不相瞒,秋华的这副样子,正是冯子明给害的。” “冯子明?”紫苏惊奇道,“他从牢里出来了?” 百里林霜点了点头。 “人被放出来,是好事啊,”紫苏莫名其妙地道,“难不成冯子明在牢里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控制不住自己对秋华动粗了吗?” 这种现象,其实在现代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家庭暴力”。这种暴力倾向平时是看不出来的,甚至有些人还会刻意隐藏这种心理扭曲的疾病,一旦受了刺激,或者是喝了酒的情况下才会显露出来。所以多数女人都是在结婚以后才会发现丈夫拥有暴力倾向,于是接下来的生活便在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果冯子明真的有这种倾向,那么王秋华的后半辈子,可就堪忧了…… “他若是真的对我动粗,我都可以忍!可是他……可是他……”王秋华全身颤抖,一双眼睛里尽是惊恐表情,她的声音在颤抖,眼睛簇簇下落,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百里林霜急忙奔过去,揽住了王秋华,拍着肩膀安慰着她。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啊!”王秋华骂着、哭着,她紧紧地抓着百里林霜的手,几乎把百里林霜的手都捏得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 紫苏从王秋华的神态里,感觉到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她为何如此害怕?会有什么事让她变成这样吗? 第391章 你们竟玩这个?!(中) 对于一个先前能够狠下心来把自己推下水,又能豁出去为了自己的前程而爬自己表哥床的女人,紫苏真的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事情是能将她为难住的。而且还是吓成这般样子,真的是有够奇怪,她以为她自己在演电视剧? 还是……这个王秋华真的是在演戏? 紫苏狐疑地将王秋华仔细地瞧了又瞧,经过长时间全方位的观察,紫苏看得出,王秋华不是在演戏,她是真的很害怕,也很恐惧。是发自内心的恐惧,是受到了重大刺激和伤害之后的恐惧,这恐惧让王秋华感觉到痛苦,更感觉到害怕。 于是紫苏走过去,用一种极为沉稳和镇定的声音对王秋华道:“王秋华,发生什么事情,跟我说。” 紫苏用的这种语气,是略带命令般的肯定语气。非常镇定,而且相当的不客气。虽然这种语气会给人极为生硬的感觉,但其实在人的情绪出现崩溃的时候,安慰和劝解都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只有用这种近乎强硬的命令语气,才能让人镇定下来,并且把心里翻腾的想法尽数倾倒出来。 果然,闻听紫苏这样说,王秋华的眼泪慢慢地止住了,她哽咽着,缓缓道:“冯子明是半个月前被放出来的,听说冯家为了把他和冯员外救出来,花了不下二十万两银子……” 二十万两! 紫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折合成现代的人民币,那可是好几千万啊!冯家真是有钱! “可是人虽然救出来了,冯家的许多店铺、产业和私下里做生意的商船全都被官府扣着,冯家一落千丈,已然没有了半点先前的鼎盛模样,就连府里的下人们也尽数散了。冯夫人那天找到我娘,称如今冯家正值落难之时,恐怕婚事也不能大操大办。但是冯子明的身体在大牢里被折腾得极为虚弱,就想让我先过到府里去照顾冯子明。冯夫人这只老狐狸,把话说得极为动听,她自是说冯家如今落魄,想来那邵家必定是不可能再将女儿嫁给他们家了。所以待到商船解救出来,冯家恢复了元气,就立刻大办亲事,娶我做正室。” 紫苏听得疑惑,按照先前紫苏所见,冯夫人可不像是那么豁达,那么好说话的人。她竟在这个时候懂得为王秋华着想,想要退了邵家那门亲,迎娶王秋华做正室了吗? 紫苏这个疑惑的念头并没有存在多久,王秋华便给了她回答。 “我的清白之身早已然给了冯子明,除了嫁她,我没有其他的选择。而冯夫人又说得这般诚恳,她到底是我的姨母,我与我娘商量再三,决定相信她。于是……我只被一顶小轿抬进了冯家,什么明媒正娶,什么十里红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奢望。我只有一个小包裹和几件衣裳,从此,就成了冯家的人。” 王秋华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她此时的模样与一个被生活折磨的怨妇没有半分差别。紫苏静静地瞧着王秋华,瞧着这个机关算尽,最后却如此萧条的女人,已然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来。 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不是吗? “我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王秋华自嘲地笑了起来,她抹了抹眼泪,道,“起初,我是真的很想好好照顾冯子明的。也许所有人都会说我傻,笑话我一门心思地攀附冯家,想要嫁进高门大户享受荣华富贵。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从第一眼看到子明开始,就想嫁给他啊!” 王秋华哽咽了起来,紫苏无奈地叹息着,将一块帕子递给了王秋华。 “谢谢,”王秋华接过来,抹了抹眼睛,又突然骂了起来,“可是这个冯子明,他根本就不是人!我一片诚心待他,他却……他却对我做出那种肮脏透顶的事情!他……他真的应该在大牢里活活被打死,或者在叛军之乱中被一刀结果掉!就连我现在……就连我现在都恨不能一刀捅死他!再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黑的,还是白的!” 王秋华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杀机,这使得她那张狰狞的五官愈发的扭曲了。她的声音尖厉而可怕,简直有如厉鬼。紫苏想不出冯子明到底会对王秋华做了什么,难道是……s‘m? 冯子明还有这嗜好? “王秋华,你冷静一下,慢慢说。冯子明对你做了什么?如果他只是在夫妻之事上过于激动……”紫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王秋华打断了。 “激动?”王秋华嗤笑一声,“他哪里激动?他根本就是连碰都不碰我。先头里的几天,我发现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根本不像冯夫人说的那样虚弱不堪。而且冯子明对我非常好,给我买很多的新衣裳和新首饰,每天都用胭脂水粉来打扮我,带着我去往京城游玩。我起初很高兴,以为冯子明是真心真心的对我好,想跟我好好过一辈子。但是现在看起来,我真是蠢,蠢得不能再蠢!” 王秋华的身子开始微微地发抖,她颤声说道:“突然有一天,冯子明的心情非常好,晚饭的时候,跟我一起喝了很多的酒。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上有几处伤痕。而关于昨天晚上的记忆,却是一点都没有。我很害怕,找到冯子明询问,但冯子明却只是支支吾吾,告诉我是我昨天晚上是我们两个人欢愉之时弄伤的。我觉得很是奇怪,但那天晚上我又确实喝多了酒,什么都记不得了,所以便没有在意。谁想过了几天,我又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几处伤,而且浑身上下都酸疼得紧,连下‘体也……” 王秋华的脸红了,她瞄了紫苏和百里林霜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王秋华的模样让紫苏瞬间明白了,王秋华所指的,自然是夫妻之事。 “你不必害羞,就我们……呃,我的意思是说,我也是成了亲的人,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好了。”从此,就成了冯家的人。” 王秋华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她此时的模样与一个被生活折磨的怨妇没有半分差别。紫苏静静地瞧着王秋华,瞧着这个机关算尽,最后却如此萧条的女人,已然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来。 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不是吗? “我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王秋华自嘲地笑了起来,她抹了抹眼泪,道,“起初,我是真的很想好好照顾冯子明的。也许所有人都会说我傻,笑话我一门心思地攀附冯家,想要嫁进高门大户享受荣华富贵。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从第一眼看到子明开始,就想嫁给他啊!” 王秋华哽咽了起来,紫苏无奈地叹息着,将一块帕子递给了王秋华。 “谢谢,”王秋华接过来,抹了抹眼睛,又突然骂了起来,“可是这个冯子明,他根本就不是人!我一片诚心待他,他却……他却对我做出那种肮脏透顶的事情!他……他真的应该在大牢里活活被打死,或者在叛军之乱中被一刀结果掉!就连我现在……就连我现在都恨不能一刀捅死他!再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黑的,还是白的!” 王秋华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杀机,这使得她那张狰狞的五官愈发的扭曲了。她的声音尖厉而可怕,简直有如厉鬼。紫苏想不出冯子明到底会对王秋华做了什么,难道是……s‘m? 冯子明还有这嗜好? “王秋华,你冷静一下,慢慢说。冯子明对你做了什么?如果他只是在夫妻之事上过于激动……”紫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王秋华打断了。 “激动?”王秋华嗤笑一声,“他哪里激动?他根本就是连碰都不碰我。先头里的几天,我发现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根本不像冯夫人说的那样虚弱不堪。而且冯子明对我非常好,给我买很多的新衣裳和新首饰,每天都用胭脂水粉来打扮我,带着我去往京城游玩。我起初很高兴,以为冯子明是真心真心的对我好,想跟我好好过一辈子。但是现在看起来,我真是蠢,蠢得不能再蠢!” 王秋华的身子开始微微地发抖,她颤声说道:“突然有一天,冯子明的心情非常好,晚饭的时候,跟我一起喝了很多的酒。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上有几处伤痕。而关于昨天晚上的记忆,却是一点都没有。我很害怕,找到冯子明询问,但冯子明却只是支支吾吾,告诉我是我昨天晚上是我们两个人欢愉之时弄伤的。我觉得很是奇怪,但那天晚上我又确实喝多了酒,什么都记不得了,所以便没有在意。谁想过了几天,我又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几处伤,而且浑身上下都酸疼得紧,连下‘体也……” 王秋华的脸红了,她瞄了紫苏和百里林霜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王秋华的模样让紫苏瞬间明白了,王秋华所指的,自然是夫妻之事。 “你不必害羞,就我们……呃,我的意思是说,我也是成了亲的人,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好了。” 第392章 你们竟玩这个?!(下) 虽然紫苏知道百里林霜早就跟王博远嗯嗯啊啊了,但是王秋华却未必知道,所以不能当着她的面胡说。至于自己……紫苏真的是无力多言了,如今“我也是成了亲的人”这样的话,都快成了她的标签了,囧。 王秋华似乎是在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又像是在挣扎着到底要不要把她所经历的都说出来。她的表情十分纠结,而且又复杂痛苦,百里林霜看得不忍心,便轻轻地拍了拍王秋华的肩膀,以示鼓励。王秋华沉默了半晌,终是颤声道:“这样的情况终于让我觉得不对劲了,冯子明虽然生得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其实房事上根本没有多少本事。我也是一个经历过人事的女人,连续三天醒来时候的状态都是从前没有过的。我知道,这绝不是冯子明所为,因为我的身体每一次都有伤,而且下体还出了血,痛得我几乎动弹不得……” “这种事情,难道你一点记忆都没有?”紫苏也感觉到了奇怪,如果是夫妻之间的欢愉的话,就算是再怎么疯,再怎么过火,也不至于疯成这个样子,把王秋华伤到出血。而且最蹊跷的是,她醒过来后竟一点记忆都没有。 这也太吓人了有没有? “没有,”王秋华摇了摇头,继续道,“而且每一次我醒过来之后,冯子明都会对我格外的好,我向他说出来我的疑惑,但他却跟我装傻,说我和他明明夜里缠绵得很疯,还说那些伤……是我自己弄的……” “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会把自己伤成这样,这个冯子明,真是太不要脸了!”百里林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一把拉过王秋华的手,掀开了她的袖子。 当紫苏的视线落在袖子之下的手腕上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王秋华的手腕上有着深深的勒痕,那根本就是粗重的麻绳捆绑所至。那极为明显的绳印已然将皮肤磨破,渗出血来,与伤口处涂着的草药混合在一起,令人不敢直视。 “你看看,紫苏,这个冯子明,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百里林霜气得都哆嗦了,别说是百里林霜,就连紫苏也看不下去了,自是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就算怎么样也不会捆自己吧?这个冯子明,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王秋华的眼泪,再一次溢满了眼眶,她倚在桌案边,流着泪道:“我觉得十分的蹊跷,也曾经问过伺候我的丫头。因为入府的时候,冯夫人没有让我带人,所以在冯家伺候我的丫头们都是冯家人。他们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瞒着我,从上到下,全部都统一口径,说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是别人不知道也便罢了,但冯夫人给我的那个贴身丫头小玉总该知道的呀!然而小玉也不肯说!我被逼无奈,使了一些小手段,逼着小玉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可是小玉打死也不肯说,最后只说了一句让我小心冯子明给我的茶。” 紫苏的眉,紧紧地皱着。她虽称不上了解王秋华,但却也知道,依王秋华的性子,这种使了一些的“小手段”,必定不是那么简单的手段。但被逼到这种地步还不出手来保护自己的话,恐怕就是傻子了。 “我原是想要审出实情,但小玉说什么也不敢说,我只好自己去查。于是我便留意起冯子明。他平素里只说是要去庄上料理产业,极少回冯府,偶尔回来,便是我意识昏迷,伤痕累累之时。那日,他再次回来,心情极好,说是先前被官府扣押的商船和店铺终于可以取回来了。闻听这般,我也很高兴,他对我说,只要商船回到自己手里,他就可以明媒正娶,娶我进门了……我真是天真,被冯子明这几句话便哄得肝开心不己。他说,要庆祝一下,便吩咐厨房准备了好些酒菜,要与我对酌。我因被小玉叮嘱,所以特意将他给我的酒悄悄倒掉,可饶是这样,也被他灌了一口下去。” “这一夜,我强迫自己不要去睡,却依旧昏昏沉沉地倒在酒桌上,直到感觉到一阵异响,方才缓缓地醒来,却不料……” 王秋华打了个寒战,脸上再次流露出恐惧。她顿了一顿,终是道,“我睁开眼睛,竟发现我这时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地方好似是一个地牢,分外阴沉可怕。我站在一个木头架上,那木头架像是绑着犯人的地方,上面尽是鲜血,好生的恐怖!而我的手和脚都被捆住了,身上穿着暴露无比的衣裳。我好害怕,拼命的挣扎,想要逃出去。可是这时候却走过来一个男人,我不认得他,但是他的脸却生得很是奇怪,明明是个男人,声音却像个女人似的。” 紫苏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里是古代,古代是有着一种非男非女的异种人类的,这种人通常都只有一个名字,叫做太监。 这个冯子明,他竟然……他竟然把王秋华送给了一个太监! “我求他放了我,他却哈哈大笑,说我醒来也好,他就喜欢看着人挣扎。他打我的耳光,撕扯我衣裳,揉搓我的身子,还用鞭子抽打我……”每说一个字,都让王秋华的身子颤抖,她紧紧地捏着百里林霜的手,脸色苍白得有如一张白纸。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噩梦般笼罩着她,又像是一个恶魔张开獠牙狠狠地啃噬着她,让她鲜血淋淋,让她遍体鳞伤,让她恨不能即刻死在当场。 “他……他还叫来两个男人,当着他面……欺凌我……”王秋华说不下去了,她开始大声的痛哭,哭得几乎断了气去。 仿佛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耻辱全部都发泄出来一般,痛哭个不停。紫苏所有对王秋华的厌恶和抵触,全都变成了同情。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整个堂屋里响彻的,只有王秋华的哭声。!我被逼无奈,使了一些小手段,逼着小玉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可是小玉打死也不肯说,最后只说了一句让我小心冯子明给我的茶。” 紫苏的眉,紧紧地皱着。她虽称不上了解王秋华,但却也知道,依王秋华的性子,这种使了一些的“小手段”,必定不是那么简单的手段。但被逼到这种地步还不出手来保护自己的话,恐怕就是傻子了。 “我原是想要审出实情,但小玉说什么也不敢说,我只好自己去查。于是我便留意起冯子明。他平素里只说是要去庄上料理产业,极少回冯府,偶尔回来,便是我意识昏迷,伤痕累累之时。那日,他再次回来,心情极好,说是先前被官府扣押的商船和店铺终于可以取回来了。闻听这般,我也很高兴,他对我说,只要商船回到自己手里,他就可以明媒正娶,娶我进门了……我真是天真,被冯子明这几句话便哄得肝开心不己。他说,要庆祝一下,便吩咐厨房准备了好些酒菜,要与我对酌。我因被小玉叮嘱,所以特意将他给我的酒悄悄倒掉,可饶是这样,也被他灌了一口下去。” “这一夜,我强迫自己不要去睡,却依旧昏昏沉沉地倒在酒桌上,直到感觉到一阵异响,方才缓缓地醒来,却不料……” 王秋华打了个寒战,脸上再次流露出恐惧。她顿了一顿,终是道,“我睁开眼睛,竟发现我这时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地方好似是一个地牢,分外阴沉可怕。我站在一个木头架上,那木头架像是绑着犯人的地方,上面尽是鲜血,好生的恐怖!而我的手和脚都被捆住了,身上穿着暴露无比的衣裳。我好害怕,拼命的挣扎,想要逃出去。可是这时候却走过来一个男人,我不认得他,但是他的脸却生得很是奇怪,明明是个男人,声音却像个女人似的。” 紫苏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里是古代,古代是有着一种非男非女的异种人类的,这种人通常都只有一个名字,叫做太监。 这个冯子明,他竟然……他竟然把王秋华送给了一个太监! “我求他放了我,他却哈哈大笑,说我醒来也好,他就喜欢看着人挣扎。他打我的耳光,撕扯我衣裳,揉搓我的身子,还用鞭子抽打我……”每说一个字,都让王秋华的身子颤抖,她紧紧地捏着百里林霜的手,脸色苍白得有如一张白纸。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噩梦般笼罩着她,又像是一个恶魔张开獠牙狠狠地啃噬着她,让她鲜血淋淋,让她遍体鳞伤,让她恨不能即刻死在当场。 “他……他还叫来两个男人,当着他面……欺凌我……”王秋华说不下去了,她开始大声的痛哭,哭得几乎断了气去。 仿佛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耻辱全部都发泄出来一般,痛哭个不停。紫苏所有对王秋华的厌恶和抵触,全都变成了同情。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整个堂屋里响彻的,只有王秋华的哭声。 第393章 梦魇狂魔(上) 百里林霜和紫苏都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哭尽了所有的痛苦与委屈,这才渐渐地止了哭声。 紫苏端给了王秋华一杯热茶,王秋华的身形微微地颤了颤,她抬起头来,用带着歉意与感动的目光瞧着紫苏,道:“谢谢你,紫苏。我……我是心里压了太我的痛楚,又不敢当着我娘的面哭,只恐她担心,所以一时控制不住,就……” 紫苏很清楚王秋华的这种心态,每一次她在遇到问题之时,也不愿意在肖氏的面前流露出忧伤与惆怅。因为她的每一次难过,都会让自己的娘亲更加的难过和惦念。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紫苏问王秋华。 王秋华的脸上流露出痛苦与纠结的表情,却迟迟不语。她的表情让紫苏感觉到了诡异:“怎么,难道还要跟冯子明成亲吗?” 王秋华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她用力地摇着头,道:“让我跟这样一个人成亲,还不如让我死了!那天的一场经历,让我恨不能当场就咬舌自尽。可是那个人却用布堵住了我的嘴,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被那两个男人轮流……我恨,我好恨!那一刻,我真的好想杀了冯子明!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是我很清楚,每一次我的身体变成那个样子,都是冯子明给我下了药,把我送到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来的。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我已经浑身是血,晕死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冯子明跪在我的床头,向我请罪。多么可笑,他竟然还有这个脸向我请罪!他跟我说,冯家的事情牵连了太多的朝廷要员,所以不是那么容易脱罪的。冯员外至今还在牢里没有被放出来,而冯家的产业还都被朝廷扣押着。冯家倒了,那些先前跟冯家有往来的人都生恐被连累,所以没有一个肯出头帮助冯家的,甚至就连跟冯家有远亲的威远侯府都不愿出头。想要摆脱困境,冯家就只有靠自己。” 不愿出头? 紫苏的眉皱了一皱,她想起了冯如雪在自己成亲那天,曾告诉自己,冯家出事正是她一手策划的。那么说,这一次她也是摆明了要让冯家彻底垮掉,所以故意对冯家不理不睬的。 这个女人的心……真狠,手段也真毒! “于是冯子明就找到了一个太监?”紫苏问。 王秋华点了点头。 这一下,紫苏就全明白了。冯家现在出了问题,是因为牵连了朝中太多的重臣。做那种地下生意,买通官府是断然跑不了的。而这回太子谋反,太多的官员被杀,如今还哪里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趟这趟混水? 所有的事情,但凡与太子沾边儿的,一律严办。更何况冯家那么大的产业,皇上高高地坐在金銮殿上看不到外面,那些官员们自然扣着这些东西不愿意给。想要从那些人的手里把冯家的东西抠出来,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告御状。 可冯如雪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想要从她这里找皇上,门儿都没有。冯家人就只能曲线救国,选择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条路——贿赂太监。 当朝唯一能有这个权限的太监,便是皇上的亲侍太监穆公公。这位穆公公平素里慈眉善目很是和善,是皇上从做皇子时候便在他身边伺候的,如今已经二十多年过去,可谓德高望重。然而穆公公虽然待人客气,处事低调,不是那么容易贿赂的。冯子明无数的金银珠宝递上去,却全都被退了回来,分文不少。冯子明又急又火,四处派人打听关于穆公公的事情,这才知道,这位德高望重的穆公公有着一个十分无耻的爱好:喜欢虐待女人,而且,他专门喜欢****人妻。 从生理上来说,太监已然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但他却仍然有欲望有需求有正常男人的渴望。只是这种欲望这种需求这种渴望是无法被满足的,长期得不到渲泄,又常常因为守候在皇上寝宫门外,听着皇上与嫔妃们的种种狎乐靡靡之音,自然会引起心理上的扭曲。 这位穆公公,已然扭曲到不仅虐待人妻,还喜欢观摩他人行房事的地步了。 此番嗜好为人所不耻,更让人难以接受。但是,冯子明接受了。对于他而言,女人成千上万,哪个都可以捞回家做妻子,只要你有钱。钱没了,势没了,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又有何用? 管他什么虐待欺凌被迫行房,不过是个女人,即便是死了也就是赔上一副薄棺材,但家族的产业,绝不能丢。 冯子明跟冯夫人一商量,便做出了一个决定:接王秋华入府。 不下婚帖,不办亲事,也不宴请宾客,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王秋华是冯子明的妻子,就算将来王秋华一哭二闹三上吊,只要冯子明不承认,她王秋华也是没辙的。但是,别人不知道,并不代表穆公公不知道。冯子明每天都带着王秋华到京城去晃,还特地买通了宫里穆公公的一个干儿子——司设太监江全,让江全带着穆公公前往京城最奢华的酒楼吃酒,自己则带着盛妆打扮的王秋华来了一场“偶遇”。 因为有内部消息,所以王秋华打扮得十分符合穆公公的口味。穆公公果然一见王秋华,眼睛便移不开了。冯子明自然将穆公公的表情尽收眼底,他自露出得意的笑,却又不点破。而江全则更是知晓自己干爹的心意,只给冯子明使了一个眼色,冯子明便放心地带着王秋华离开了。 一切,都是按照穆公公的口味来的。穆公公喜静,不喜欢女人大吵大闹扫了自己的兴致,所以冯子明便将王秋华灌下迷药,将王秋华迷晕去后,再将她梳洗打扮好,送到穆公公的地下行乐场去。 第一次,因为是美人初见,所以穆公公很是激动,也很是怜惜,并没有将王秋华伤着。 但第二次,穆公公显然是欲望越来越强烈了,他开始加倍地折磨起王秋华来。这个逆来顺受,即便遭受了折磨也不会发出一声抗议的女人,让穆公公兴奋乃至疯狂。 那一次,穆公公命令了一个“种人”来与王秋华行房。 第394章 梦魇狂魔(下) 所谓“种人”,便是穆公公为那些表演房事的男人们取的外号。其中含义不言自明:替穆公公撒种子,充当种马的男人。 也许有人会说,这年头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多得是!可要知道,穆公公的“种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不仅要身材高大结实,还得肌肉发达,相貌英俊。尤其是穆公公缺少的某处,更要雄壮无比,威风凛凛才行。而且,此人要擅长表演,即便是穆公公本人从旁观看,也能进退自如。而且,“种人”的职责可不是仅仅将这鱼水之欢享受得欢畅才行,还要能及时对主子的命令做出应对。比如当主子说你来一个倒挂金钩,你就绝不能使出老汉推车来。而且时间要够长,不能主子还没看够,你就先一泄千里,溃不成军了。 而最主要的一点是,你的心,要够狠,更要豁得出去。 要知道,主子可是一边要看,一边要在旁边动手揉揉捏捏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兴致来了,还要好奇地伸手到某处去感觉他不能体会到的进出之感。若他兴致更浓,便要挥舞鞭子去抽打那个女人,鞭子是不长眼睛的。穆公公兴奋起来,鞭子挥舞得可是连“种人”都打的。挨了打,还要喊爽,不仅要喊爽,还要按照穆公公的旨意去殴打和欺凌那女人,甚至有的还要被当场刺伤身体。 当你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血,既不怕疼,又能享受被穆公公那充满了“爱意”的抚摸的话,那么恭喜你,你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种人。 被穆公公较差的种人是很吃香的,每个月不仅有银两可以拿,还有吃不完的补品,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可谓是良心一横,白银滚滚。 正是因为这样,穆公公手下的“种人”都个个勇猛凶残,完全不把女人当成人看。 王秋华第二次身上的伤,正是那种人弄出来的。 穆公公很是喜欢王秋华,他称赞其“雪攒其肤,香肌凝骨,音如珠玉”令他爱不释手。 其实谁都知道,穆公公爱的,乃是那些留在王秋华身上的伤疤。大大小小的伤疤与被揉搓过的印记留在那光滑如绸缎的肌肤上,在穆公公眼里,完美得有如一件艺术品。 出自他手的艺术品,如何能不让他兴奋和欢喜? 冯子明深喑其道,每次不仅给王秋华服用迷药,还在迷药之中加了一些迷情之药。所以王秋华在昏迷之时,虽然不醒人事,但只要一被碰触到敏感地带,便会放肆浪‘荡得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那一声声妩媚如猫的叫声,让穆公公疯狂得恨不能把王秋华咬成碎片。 于是在第三次,也就是王秋华故意没有喝冯子明给她的酒的那一次,穆公公找来了两个种人。 这两个种人几乎能将王秋华折磨至死,直至晕了过去,穆公公却兴奋得也快要晕过去了。 事后,王秋华被抬回冯府,穆公公一高兴,便跑到皇上那里说了几句冯家的好话,又找个御史怂恿了一番,由御史上书皇上,释放那些被误抓的平民,以示皇恩。皇上近些时候的龙体都十分的不适,也不愿意看那些奏折,穆公公每天都负责站在皇上的身边念,一边念还一边适时评论几句。就这样评论来,评论去,冯家的人就给放了。冯员外回到了家,冯家的产业却只放回了一半,还有至少四成全部都压在官府里。 冯子明当然明白穆公公的想法,他急忙包了二十万两银子连夜送到了穆公公那里,又找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一起送过去。 然而这一次,穆公公却只收下了银子,而把两个女子给退回来了。 穆公公要得很简单:他要再跟王秋华好好玩一次。这回,不要给王秋华灌迷药,只服娱情之药便可。这种娱情之药,便是臭名昭著而又畅销不衰的chun药。穆公公给出的信息十分的直接:他要在王秋华清醒的状态下欺凌她。 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忍受的事情,当然,现代世界里的某些岛国女‘优却是炒鸡喜欢。穆公公明确表示:若这一次王秋华伺候得他爽了,开心了,神马农业神马商船神马店铺,全部一一退还! 闻听自家的产业可以全部退还,冯子明自然满心欢喜的答应。他明知道王秋华在上次的折磨里饱受摧残,身体和心理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但是他仍然同意了,不仅同意,他甚至还来做王秋华的工作,并且答应他,只要冯家的产业要回来,他一定娶王秋华作正妻。 王秋华泪如雨下,心如死灰。 “那一次从地狱般的地方回来,我便已经像是一只野鬼,感觉这生,还不如死了。我是有多恨冯子明,为了他的钱财,他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会往外推,而且还是推到地狱里!我想杀了他,但却被他夺了剪子,锁在屋子里。我想逃,却逃不出去。我想死,他却将我的手脚都捆上,不允许我逃出来。我真的不知道……他竟然能这样对待我!他跟一个恶人,跟一个强盗有什么区别!我的眼睛当初必定是瞎了,才会觉得这个人可以托付终生!” 王秋华呜呜地哭着,恨恨地道:“那****来,这个消息之后,便走了,连看都没有多看我一眼。我这才知道……他、他根本就没有把我当人看!” 我想跑,跑不掉,最后只好用我所有的首饰来收买了小玉,寻个机会逃了出来。我不敢回家,只好跑去找林霜,还是林霜将我带回了家…… 提到自己的家,王秋华的泪水,就更多了。 “王夫人怎么说?”紫苏试探地问。 王秋华欲言又止。 她虽然没说,紫苏却猛然意识到了王秋华想要说的是什么。 “莫不是……王夫人还是希望你嫁给冯子明?” 王秋华的脸上浮现出悲戚与耻辱,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娘生恐这件事情如果说出去,会让王家的名声受辱。”王秋华难过地道。 第395章 救命稻草 紫苏真个儿是要气坏了,这个王夫人的脑子是被门给夹了吗?自己的亲闺女遭受了这么可怕的待遇,她竟不出头?不仅不出头,还要自己的女儿嫁给冯子明那种畜生。 这样的娘亲,也算是个娘亲吗? “到底是女儿的幸福重要,还是家族的名声重要?你难道没有好好跟王夫人说说吗?把你的感受告诉她,让她看看你的伤势……她一定会理解你的。”紫苏劝解。 王秋华摇了摇头:“我娘,她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说我命苦,还……让我认命……她只说等冯家的人把产业都拿回来,会好好待我的。可是……可是我只怕我根本没有这个命活着回来了!” 说罢,王秋华又是一阵痛哭。 百里林霜也是气愤不己。 “王博远听说了这件事,却被王夫人拉着,说什么也不让他去。只说怕传出去,王家的名声就全毁了。不仅毁了,连秋华的后半辈子也全毁了。冯子明若因为此事在婚后刁难秋华,那么秋华的日子该怎么过?冯家到现在既没下帖,也没有明媒正娶,若抵死不承认此事,或将一切罪孽都推在秋华的身上,我们更是百口莫辩。更何况糟蹋秋华的人不是别人,乃是权倾朝野的穆公公。如今皇上龙体欠安,朝廷的奏章和大小事宜全都经穆公公之手才递到皇上那里。王博远又是走仕途的,若是穆公公从中使坏,王博远的前程也毁了……” 百里林霜已然说不下去了,以她的性子,哪里是能忍气吞声的?即便是王博远也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形势比人强,王博远十年寒窗,眼看就要京考了,在这个时候闹起来,十年寒窗苦读的心血将赴之东流。整个家族的期望和未来妻子的生活,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他如何能够轻举妄动? 然而谁又能眼看着自己的妹子这般被人欺凌?王博远有心想要把妹子留下,但王夫人却不答应,不仅不答应,面对跪在地上请求娘家帮助的王秋华,王夫人竟把心一横,给了自己的女儿两样东西:三尺白绫,和一瓶砒霜。 这就是王夫人,这就是王秋华的亲娘。 王秋华感觉到了绝望。 她拼尽所有去为自己的未来搏了一把,以为从此可以与良人携手,过完此生。却万没有想到所托非人,不仅把自己的未来都赔了进去,而且这个她愿意为之不惜名声,甚至不惜在没有明媒正娶之时下嫁的男人……亲手将她推到了地狱。 而她的母亲,这个养育了她十八年的人,却只是为了家族的名声和哥哥的前途,让她去死。 这就是她的一生,除了认命,她还能做什么? 王秋华决定去死,当她将白绫搭在房梁上的时候,百里林霜却赶到了。 原来被愤怒与悔恨深深折磨的王博远思前想后也没有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只好找到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百里林霜来帮自己拿主意。百里林霜是个烈性女子,哪里能由得王秋华去死?当即便要王博远载着她来到京城,原是想开解未来的小姑子,却不想正巧救下了这个即将赴死的王秋华。 面对王秋华的悲惨境遇,百里林霜虽气,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现在还没有过门,说不出劝解未来婆婆的话,可她又不能眼看着自己未来的小姑子去死,最后她只好跑到自己的堂妹兼闺蜜的紫苏这里来讨主意。 “紫苏,你说,这件事要如何是好?”百里林霜面带焦急地问紫苏。 紫苏的脸色也是十分的凝重,她沉思着,在脑海中将所有的利弊都转了几转。其实,百里林霜的这番行为是在给紫苏找麻烦。因为紫苏也不过是个刚嫁进门来的新媳妇,哪里能帮得了王秋华?况且冯家这根本就是在玩火,为了家产,找到了最不能惹的穆公公。 这世上恐怕就没有比太监最让人没辙的了,他们连命根子都没有了,还能在乎神马?恐怕是多阴损多恶心的事都做得出来! “紫苏,我求你帮帮我吧!” 王秋华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紫苏的脚下,把紫苏结结实实地唬了一大跳。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紫苏说着,便去扶王秋华。然而王秋华却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她声泪俱下地哭道:“紫苏,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是?你是威远侯世子的正妻,你是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啊!威远侯爷手握重兵,世子更是掌管骁骑营,你是一定不怕穆公公那个阄人的是不是?紫苏,帮帮我,我求你帮帮我吧!” 说着,王秋华竟给紫苏连连叩起头来。 “紫苏,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当初是被冯子明那个混蛋迷了心思,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紫苏,你原谅我,救救我,救救我吧!”王秋华说着,用力地叩着头,额头被冰冷的地面撞破,流出了鲜血,让那张脸愈发的可怕和狰狞。而王秋华却根本就不在意,她哭着,乞求着,只想抓住她最后一线生机。 “紫苏,若是连你都不能帮我,我就只好去死了!”王秋华那悲戚的呼号让紫苏内心所有的挣扎都彻底瓦解了。 她正欲伸手去扶王秋华,门,却突然开了。 丁春秋走了进来,她冷冷地看着王秋华,自是沉声道:“王秋华,你还真是会演戏。” 王秋华一愣,她抬起头,透过被鲜血模糊了的视线,瞧见的却是一个二十多岁,面容清冷的女子。明明是一袭下人的装扮,但这女子脸上的踞傲和冰冷,却是不容人小觑。 方才她就看出来了,紫苏驱散了所有的下人,却单单留下了这一个叫做春秋的下人守门。而这会子她又不顾主仆的身份限定硬闯了进来,所以这个女子,必定不是普通的下人。 况且她说话的语气又好生的不客气,相信若她不是紫苏的贴己丫头,也定然身份不同。这样的人,是她万不能得罪的。 于是王秋华便泪眼婆娑地瞧着丁春秋,凄凄艾艾地道:“这位姑娘,你在说什么?” 第396章 演戏帝心机表 “呵。” 丁春秋真个儿是笑出来了。 她丁春秋原本是个孤儿,像个野狗一样在京城流浪,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为了活命,她在垃圾堆里翻找能吃的东西,跟野狗为了争夺一块被别人扔掉的肉骨头打架;她沿街乞讨,为了保住自己手里那几枚铜板,跟那些比自己大得多得多的小混混打架,被打得遍体鳞伤,却仍死死扼住对方,甚至张口去咬对方的喉咙,几乎把人咬死。她五岁的时候被被七叔发现,带在身边亲自调教,年仅十二岁便入宫,那些尔虞我诈,那些曲意逢迎,那些花招手段,哪一种她没见识过? 这些年,死在丁春秋剑上的男人和死在她手里的贱人都多得堪比王秋华脑袋上的头发。就王秋华这点招数,蒙蒙紫苏这种心地善良的蠢妞还成,骗自己?那真是鲁班面门弄斧,小儿科到家了! “王秋华,你以为别人不识得你这些骗人的小把戏吗?”丁春秋冷笑道,“你说你要在家里悬梁自尽,却偏偏林霜姑娘赶到了,没让你死成。这世界上如何就有这么巧的事情?从京城到锦城至少一个时辰的路,你难不成堪堪就等到林霜姑娘赶到京城的时候系上了白绫?再者,王公子到底是你的哥哥,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都不济事,不能拿主意,林霜姑娘一个女儿家,还没过门,如何就能替你们王家拿这么大的主意?你们王家,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经历过风雨人事的?就这般把这个担子都压在林霜姑娘的身上,你当林霜姑娘是玉皇大帝的女儿,念个咒什么难题都给你们解了?” 丁春秋的一番话说得王秋华哑口无言,更让百里林霜顿时感觉到了蹊跷。百里林霜是个烈性而又性急的人,非常容易脑门一热就做下冲动的事情。人都是物以类聚,就仅是百里林霜,就连李萤萱都是这种性子的,所以她们两个才最合得来。但是冷静下来想想,这里面的不全逻辑的地方还真的是挺多。为何出了这种事情,王博远会不远千里跑到锦城来向自己求助?别人捂都捂不住的丢人事,他王博远却不怕被未来的媳妇儿和娘家人笑话,统统告诉了自己。难道……他真的只是信任自己而已吗? 这么一想,百里林霜看着王秋华的眼神里,便带了几分的不信任和提防。 王秋华面色惨白,她急忙摇头否认:“不是的,我没有想得那么多。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若不是林霜,我可能早就死了。若不是林霜,我也想不到可以来向紫苏求助……” 此时的王秋华是多么的无辜可怜,但丁春秋却没有半点同情之意,她站在王秋华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眼中满是鄙夷神色。 “王秋华,你都已经说了,如今的穆公公权倾朝野,一手遮天。恐怕你也很清楚,冯家如今这个情况,是求谁求不应,找谁谁无门。况且,你们冯家还得罪了一个皇上身边最近的人,如今还要得罪另一个,然后把这些得罪人的罪过全都推到我家大少奶奶的身上。王秋华,你这计策……想得不错嘛。” 说着,丁春秋转头冷冷瞪了紫苏一眼,目光里尽是责备。紫苏的脸微微地红了一红,她其实很清楚自己正在做多管闲事的事情,只是……当她看着王秋华那副凄惨到半人不鬼的模样时,真的是十分的不忍。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王秋华摇着头,她流着眼泪对百里林霜道:“大嫂,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啊!你知道我哥的性子,我哥是何等孝顺的人?他怎能违背了娘的意愿?更何况……你也见了,我这副样子……却像是装出来的吗?” 说着,王秋华将自己的衣襟拉开,但见那被衣裳遮住的地方,尽是累累伤痕,那尽是被鞭笞后的模样,王秋华哽咽地哭道:“若不是大嫂你说可以找紫苏想想办法,我……我哪里能聒着脸跑到威远侯府来把自己这羞耻的事宣扬得人尽皆知,还让一个下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大嫂,我们回罢,早知如此,我不就死了来得体面周全!” 王秋华痛哭不己,竟是哭得晕厥了过去。 “秋华!秋华!”百里林霜扶着王秋华,连声呼唤,自是急得不行。 “真是会演戏!”丁春秋这个气,正欲上前骂王秋华,却被百里林霜一声喝斥:“你给我住口!” 百里林霜气愤地指着丁春秋,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跟我这般说话?不过是个下人,也敢仗着是威远侯府的名义来欺主吗?” 说着,又转头怒视紫苏,道:“紫苏!你我乃是堂姐妹,如今我未来的婆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你不愿意帮我,也不该让一个下人这般羞辱我!百里紫苏,莫不是你嫁进了威远侯府,就可以不认我这个堂姐了吗?” “堂姐,你这说得是什么话!”紫苏见百里林霜这样误会自己,不禁有些生气了,“我什么时候因为嫁进了威远侯府就不认你了?” “既然是这样,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呀!”百里林霜跺着脚急道,“总不能让秋华就这样任人糟蹋吧?她要真是由着冯家把她送到穆公公那里,岂不是等于把她往阎王殿里送吗?你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她去死吧?” “堂姐,我……”紫苏正欲张口,丁春秋却冷声打断了紫苏的话。 “大少奶奶,这件事情就算你责备奴婢欺主越权,就算是责打奴婢,奴婢都要阻止。大少奶奶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府里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若是连这种事情都敢管,不仅把整个威远侯府推到了风口浪尖,就连百里府上都跟着遭殃。百里一族好不容易度过这场劫难,可万不能再因为此事卷入风波!” 丁春秋的目光凛冽,态度坚决,把个百里林霜恨得牙根痒痒。 而那晕倒在百里林霜怀中的王秋华的眼皮也微微地掀了掀,透出一道戾芒。 第397章 梁氏的刺探 丁春秋的话让紫苏有如一记惊雷在紫苏的头顶炸响,让她瞬间意识到了这里面要涉及的诸多利弊。王秋华的境遇着实惹人同情,但……丁春秋说得是对的,现在的她,凭什么来帮助王秋华?莫说是别的,单说是在威远侯府,她势单力薄,又有梁氏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稍有不慎,那梁氏定会逮住机会来刁难的!况且,自己的背后,还有着一个百里家。百里林霜可以不顾家族而向着她的婆家,可是紫苏这个长房嫡女不顾及娘家,可是不行的!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紫苏分明听到一个婆子的厉喝:“你们是些什么东西?连我都敢拦?统统给我滚下去!” 这声音……是施嬷嬷的! 施嬷嬷,正是梁氏身边的那个极为贴己的心腹嬷嬷,这个嬷嬷自从紫苏成亲的那一天,就接二连三地给紫苏找麻烦。这会子突然出现在外面,必定是前来刺探消息的。 “快,林霜,你快些扶王秋华起来,把她帽子戴上,千万不要让府里的人看到她的模样。否则,必定又是一场事端!”紫苏一边叮嘱百里林霜,一边转头,走向门口。 王秋华这会子也不晕了,急忙坐回到椅子上,将帽子重新戴上了。 百里林霜亦急忙整理了一下自己,坐到了王秋华的身边,端起茶,一副前来坐客的样子。 紫苏刚打开门,便看到了带人闯进院子里的施嬷嬷。 施嬷嬷正在指着慕斯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我可是奉夫人之命前来请大少奶奶的!怎么,还敢跟我动手?看我不禀告夫人,一通板子打死你个小贱人!” 慕斯和芝士此时正跟施嬷嬷带来的人相峙不下,慕斯和芝士双手架在胸前,都呈攻击之势,而施嬷嬷带来的人则摆着一副防御的模样。 紫苏的心猛地沉了一沉,她看得很清楚,施嬷嬷手下带着的这两个丫头,也是武功的人!亏她还以为只有自己开了外挂,带着几个懂得工夫的丫头,原来梁氏身边的人,也都是些会武功的。 不过想想也是,威远侯府原本便是武将世家,梁氏又是端王的嫡女,身边怎么会没有高手保护?这样看起来,不止是梁氏,恐怕就连江氏身边的嬷嬷和丫头都不会是凡人。若是没有这些高手的保护,恐怕她们早就被对方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这样想起来,薛绍白给自己配了慕斯和布丁她们这些懂得武功,又知根知底的丫头,也可谓是用心良苦,体贴至极了。 看到紫苏走出来,翠兰立刻迎上来,对紫苏道:“大少奶奶,奴婢已经跟施嬷嬷说了,大少奶奶正在接待客人,不方便见她,请她先回去。可施嬷嬷却不肯,非要硬闯进来……” 翠兰的话还没有说完,施嬷嬷就上前一步,抬起头来,掐着嗓子道:“我是奉夫人之命,前来请大少奶奶去前院儿议事的。可是人没见着,就被拦在外面,连个口信儿都不给带。大少奶奶,您刚嫁进门儿来就这般不讲礼数,可是不妥啊。” 紫苏闻听,不禁冷笑一声。 “本世子夫人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来指手划脚?” 紫苏的话让施嬷嬷的脸色微微地僵了一僵,油光可鉴的脸上亦是闪过一抹忿忿之色。 “施嬷嬷先回吧,我换件衣裳随后就到。”紫苏说着,转身便要走回堂屋。 “大少奶奶请留步。”施嬷嬷见紫苏要走,哪里肯就此罢休?当即便扬声道,“方才闻听门房报有大少奶奶的娘家人到了,怎么却不曾见?” 紫苏的身形微微地顿了一顿,眉头立刻便皱了起来。这个施嬷嬷果然是梁氏派来刺探自己的! 只是,让一个下人这样明晃晃的当面质问,这个梁氏还真当紫苏是个软柿子,随便就来捏吗? 紫苏转过头,冷冷地看向了施嬷嬷。 紫苏的目光冰冷,带着无声的质问和居高临下的鄙夷,让施嬷嬷竟有了一股子不敢面对的畏惧。 只是,施嬷嬷的背后毕竟站着一个梁氏,她若是就此认输,那丢的,乃是她的主子梁氏的脸。于是施嬷嬷腰杆一挺,摆出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趾高气昂地道:“大少奶奶,您也别怪老奴多管闲事。方才门房的人上报说,进到祥槿园的人里,有一个戴着帷帽,形迹可疑,看起来像是个男人。大少奶奶,如今可是朝廷动荡的时候,叛军横行,无处不在。四处都在彻查谋反份子,若是大少奶奶让不该进威远侯府的人放进来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怎么,施嬷嬷你是在说,我百里紫苏,堂堂威远侯世子夫人,是跟叛‘党有关联的人?”紫苏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神情里已然透出了不悦。一般情况下,是个正常人看到紫苏的这种反应,也断然不会再步步紧逼。但很显然,施嬷嬷绝不会这般轻易的放弃。她想要做的,正是想将紫苏逼入死角。 “老奴不敢。大少奶奶,老奴知道你是世子的夫人,可是你毕竟还年轻,许多事情不是你能拿捏得准的。况且这个威远侯府,到底还是夫人当家。该不该见什么人,都得由夫人说了算。”施嬷嬷狞笑着说道,“来的人既是大少奶奶的娘家人,大少奶奶又如何将人捂得这般严实?只是不知大少奶奶想要藏什么秘密,不敢让人知道呢……” “施嬷嬷!”翠兰愤怒至极,她抢先一步站在紫苏的身前,怒斥:“施嬷嬷,你的意思是,我们家少奶奶想见娘家人,都得事先通过夫人?夫人若是能让见,我们大少奶奶才能见,若不准,我们大少奶奶岂不是连娘家人都不能见?” 施嬷嬷的脸上有一丝挂不住,但却依旧梗着脖子,道:“见还是不见,都得夫人来决定。” “哦?”紫苏笑了,她微眯起眼睛来看着施嬷嬷,道,“施嬷嬷,我且问你,这话,是夫人告诉你的,还是夫人让你来告诉我的?” 施嬷嬷怔住了。 第398章 不是那个呀! 紫苏转过头来,却赫然看到了走进门来的薛绍白。 薛绍白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他走过来,大手一伸便要去捉紫苏的手。 紫苏立刻将手缩到到背后,连声道:“没有什么啦,小意思,小意思。” “我分明看到流血,怎么能叫小意思?”薛绍白皱着眉,一把扯过紫苏,然后将她的小手举到了眼前。 伤口不深,但却很长,足有半厘米之长。鲜血正顺着伤口往外流,滴下来,在桌子上印了一个小小的印记。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薛绍白责备,黑耀石一般的眼睛里写满了关切。 “不小心的嘛,谁知道你送我的那个破簪子做工那么粗糙,连边角都不知道磨得平整些。”紫苏又羞又恼,自是将手收回来,拿出手帕拭了拭血。 “你这样怎么行?外伤药呢?”薛绍白说着,站起来,便要去替紫苏找药。 “在梳妆台上的楠木盒子里,右边的那个。”紫苏道。 薛绍白依言走过去,打开盒子,拿出了一个小青瓷瓶,然后拉过紫苏的手,涂她滴了一滴在伤口上。 “哇!好痛!”紫苏大叫,立刻想要将手缩回去。然而薛绍白却捉着她的手,不让她往回缩,口中自是嗔怪道:“别动!老实待着,不涂药伤口怎么会好?” 说着,又滴了一滴。 “痛!痛死啦啊啊啊啊!”紫苏这会子的感觉,真的不是普通的疼。平常的药滴在手上,确实会是一种隐隐的疼痛之感,但绝不会是像现在这种疼。这简直是被火烧灼一般的感觉,好像整只手都被点燃,连带着自己的手臂都跟着发起烫来。 而且,所有的药,作用都在于止血,为什么这个药上到手上,不仅没有止血,反而会让鲜血不断地涌出来呢? 方才好不容易被手帕拭下去的鲜血,这会子却眼看着它又重新渗了出来,速度之快,令人惊讶。 薛绍白几乎是下意识的举起紫苏的手指,将它放在唇边,去吸吮紫苏流出的血。 一股触电般的感觉袭来,让紫苏的身形情不自禁地颤了一颤。 心,因为薛绍白这一小小的动作而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怔怔地看着薛绍白,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那含着自己手指的唇,心里……萌生了一股子难言的渴求。 突然很想要凑过去,感受他的气息和温暖,想要被他紧紧地抱住,想要对他说自己喜欢他…… 哦买疙瘩! 紫苏突然间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惊到了,她突然发现自己这会子很不对劲。她的心跳很快,全身的血液好像也在加速着流动,而且,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很热,好像很想要找到一处清凉之处一解酷热。 而眼前的薛绍白脸色也有些不太对劲,他的俊面散发着眩目的异彩,他那好看的唇微微地张着,胸口的起伏开始慢慢地加快了。 突然,薛绍白的眼中闪过一抹精芒,他像狮子一般眯起眼睛,捉住紫苏的手也猛地紧了一紧。 “薛、薛绍白,你刚才拿的是哪瓶药?”紫苏立刻收回了手,后退半步,警惕地问他。 “就是你告诉我的,放在左边的楠木盒子。”薛绍白的声音已然微微地沙哑,他朝着紫苏走了过来。 “左边的?”紫苏气得叫了起来。 紫苏的梳妆台上摆放着首饰盒,和一左一右两个楠木药盒子。因为肖氏和百里文秀都送给了她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药材,紫苏都不晓得放在哪里才好。于是她便将这些奇怪的药放在了左边的楠木盒子里,普通的药则放在了右边。谁晓得薛绍白这个家伙耳朵一点都不灵光,竟然能把右边听成左边,拿了不知道是肖氏还是百里文秀送给她的chun药! 疯了,真的是要疯了! “我明明告诉你是右边的!”紫苏简直要被薛绍白气疯了。 “管它是左边还是右边。”薛绍白说着,一把将紫苏揽进了怀里。 “放开我,薛绍白!”紫苏用力地挣扎,气愤道,“我们恐怕都服了药了,这种药……” “有什么好怕,服了就是服了,正好好好享受。”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薛绍白的声音所打断。他深深地吻下来,攫住了紫苏的双唇。 紫苏抗拒着,躲闪着,想要逃离。她相信,只要逃开薛绍白,再找方法平息药效,就一定可以度过这场危机。但是薛绍白又哪里肯放她?他紧紧地拥着她,吻着她。 紫苏的身体越来越热,手中的那处伤口就像是燃烧起来了一般,火辣辣的,指尖在发着胀,似是跟心脏一般在砰砰地跳动。 而紫苏的心,此刻也如这般剧烈地跳着。 不……不可以。 已经决心不再跟他在一起了的,已经决心要远离他,坚绝不要被他迷惑的。怎么会在这一刻如此意志不坚定,如此渴望着他的温暖和亲吻? 不要,不要啊! 紫苏猛地推开薛绍白,跌跌撞撞地朝着外面逃去。 然而她的视线早已然开始模糊,脚下也软得不行,不仅没有力气,而且连方向也辩不清了。于是紫苏一头撞到了桌子上,疼得她捂着被撞疼的地方,连站都站不直了。 很巧,紫苏的这个姿势,等于是趴在桌边的。 薛绍白望着紫苏,一步步地走近,然后俯身从紫苏的背后揽住了她。 oh,no! 这个姿势,这个姿势根本就等于是洗澡的时候弄掉香皂,系鞋带的时候露出小内啊有没有! 这个姿势,对于薛绍白来说,根本就是个诱惑。对自己来说,根本就是个炸弹啊啊啊啊! “放开,我薛绍白。你放……开……” 紫苏的叫声终是变成了无力。 *** 天黑了。 没有人起来掌灯,因为整个祥槿园都沉浸在一种幸福和温馨之中。 风月无边,不需灯光来照。 月色朦胧,悄然映入房间,拥抱着的两个人感觉到了世上最难言的甜蜜。天地万物,苍茫宇宙,只有此刻薛绍白愿永远停留。 第399章 薛绍白的心(上) 这一日,紫苏已然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阳光照在紫苏的脸上,让她觉得痒痒的。紫苏翻了个身,从身边传来一阵阵温热感觉,很是暖和。紫苏下意识地朝着那暖洋洋的地方凑了过去,伸出手臂抱住了那温暖的“大抱枕”。“大抱枕”也抱住了她,那份力道让紫苏感觉到由衷的心安和舒服。而这种滑溜溜的感觉,简直有如她的第二皮肤,亲近而又柔和,就连味道也相当的好闻呢…… 咦?不对,这触感……怎么好像是胸肌和……腹肌?还是八块的腹肌! 紫苏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身边睡得沉稳的薛绍白。 薛绍白! 紫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破天荒头一次,薛绍白没有换好了衣裳再跑回床上来抱紫苏,而是赤果着身子,抱着紫苏躺在床上,睡得安稳而香甜。 露在被子外面的胸膛上,有着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疤,它们分散各处,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个男人曾经承受的伤害与劫难。看上去,颇有些触目惊心。 紫苏伸出手来,轻轻地碰触着这些伤疤,有很多伤疤其实是薛绍白为了救紫苏而受的伤,紫苏亲手将它们包扎,却留下了永久的烙印。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跟这个人牵扯不清呢? 是不是从上辈子,就注定了自己的命运要跟这个人绑在一起,难舍难分? 可是…… 紫苏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薛绍白脖子上所戴的护身符上。 他还带着它,不论何时何地。他的心里还有着她吧? 还真的是蛮有趣的呢,那个人……一直在他的心里,想用这护身符保他的安全。而自己……却让他受了这般重的伤呢。说到底,自己对薛绍白的感情,终是不如那个人吧? 他们,迟早是要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吧?那个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呢? 紫苏的目光,出现了些许的迷离。 “怎么?心疼我了?”薛绍白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紫苏猛地回过神来,看到薛绍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在安静地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写满了笑意,温和而又光华潋滟,而他的笑容亦如此耀目,耀目得令紫苏心痛。 “我才不会心疼呢。”紫苏不屑地啐了一口,收回了自己的手。 薛绍白的手捉住了紫苏的手腕,轻轻一带,便令紫苏跌进了他的怀里。 “放开我,薛绍白!”紫苏挣扎着,想要起身,薛绍白却在她的脸上印下了一吻。 “我的小妖昨儿晚上可是饿得紧,一个劲地缠着本世子要吃食,嗯?”薛绍白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与揶揄,让紫苏的脸“腾”地一声红到了耳根。 “你讨不讨厌!”紫苏拍了薛绍白一下,气道,“还不都是你,好端端的竟然能拿错了药。我就是被那种药害的,否则谁稀罕碰你?!” “真的不稀罕吗?”薛绍白哈哈大笑,“再让本世子试试。” 说着,他翻过身来,将紫苏压在了身下。 “讨厌!”紫苏急忙用力去推薛绍白,“你今儿不要去骁骑营吗?” “要去,但不急。”薛绍白微微一笑,再次在紫苏那已然红透了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道,“看在你昨儿晚上那么乖的份上,本世子要送你三件礼物。” “三件?这么多?”紫苏怔了一怔。薛绍白先些时候已经送给了自己一大箱的金银珠宝,还有很多的箱子她还没有来得及打开,这才不过几天,还送? 紫苏的话让薛绍白哑然失笑:“怎么,还嫌礼物多吗?” 紫苏的眼睛转了一转。她突然意识到,古代虽然没有现代的法律观念这么强,但起码也有个婚前财产和婚后财产之分。薛绍白送了她这么多东西,甚至包括一整箱的金、银锞子,这些,如果算作是婚后财产的话,那万一有朝一日薛绍白跟自己分了,自己岂不是一分钱都拿不到? 紫苏正在自顾自地盘算着她的小九九,薛绍白却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不想问问都是什么礼物吗?” “当然想,是什么礼物?”紫苏回过神来,立刻问道。她又不傻,自然知道先把礼物收下,再慢慢想办法怎么让它们真正变成自己的所有物,谁也夺不走。 “你若是肯再好好伺候本世子,我就告诉你。”薛绍白笑得那叫一个相当的可恶。 紫苏的脸顿时又红了,她愤然打了薛绍白一记,不悦道:“你爱说不说,我还不稀罕要呢。” “你不想要都不行,你不伺候本世子,那本世子伺候你好了。”说着,薛绍白伸手便掀开紫苏裹在身上的被子,露出了那具香香软软的小身子。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紫苏惊叫了一声,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那对小山峰。而薛绍白则伸手捉住了紫苏的手,正要去欣赏这对柔软,却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了丁春秋的声音。 “世子、大少奶奶,夫人派人来请,说是昨儿就跟您约好了去前院议事。” “啊!”紫苏这才突然想起来,昨天梁氏是有派彩文来告诉自己,要自己今天去到她那里。说是议事,其实紫苏很清楚,不过是梁氏想要借机会找自己的茬罢了。要说这年月当个媳妇还真是不容易,尤其是摊上梁氏这么一个婆婆真是要多添堵就有多添堵。 见自己的媳妇脸上浮现出了不快的表情,连小嘴儿也噘起来了,薛绍白的眉便微微地皱了一皱。他转过头冷冷地道:“你去告诉来人,就说大少奶奶今儿的身子不舒服,明儿再去给夫人请安。” 门外的丁春秋听起来心情不错,她痛快地应了一声,立刻便走开了。紫苏却不免担心起来,她忧心重重地说道:“这样怎么行,我才过门就连她叫我都不去,好像有点不合适……” 说着,她便要坐起身来。然而薛绍白却长臂一伸,将紫苏环绕在了自己的怀抱之中,动弹不得。 第400章 薛绍白的心(中) “你无需理她,谁都知道她想干什么,哼,想刁难我薛绍白的女人,也得看本世子同意不同意。”薛绍白冷冷地说道。 这个梁氏从嫁到威远侯府以来,做的好事可谓数不胜数,整个威远侯府都被她搅得乌烟瘴气。别的且不论,单说她从小对薛绍白做下的那些事,就足以令人对她心生厌恶。从前那样对自己,恨不能将自己除之而后快,如今还想要这样欺负我的女人,真是做梦做到大白天了。 若不是看在自己的兄弟薛沐风的份上,他薛绍白何惧梁氏,何惧她背后的那个端王?恐怕早就让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好好地享受她的地狱之旅了。 薛绍白的眉眼之间尽是寒意与杀气,有如箭在弦上随时都可射发。这副样子,或许在旁人眼里会有些骇人,但在紫苏看起来,却让她产生了几分暖意。 紫苏如何不知道,薛绍白是在替自己出头?此时此刻,紫苏的心里感觉有点甜,还有点小欢喜。 “谢谢。”紫苏瞧着薛绍白,喃喃地说了一句。 紫苏的声音很小,却令薛绍白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他低下头来看向紫苏,见紫苏的脸颊微红,目光十分羞怯。紫苏这种害羞而又甜蜜的神情,薛绍白是第一次看到。而“谢谢”这种话,也是紫苏第一次说出口。 微笑出现在薛绍白的脸上,他伸出大手,轻轻地抚了抚紫苏的头,柔声对她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用低沉而温和的声音说出的话里满是宠溺,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将紫苏紧紧包围。虽然两个人已经到了非常亲密的关系,但这种明显只有夫妻之间才有的呵护和亲昵却让紫苏瞬间便羞红了脸。这娇俏可爱的模样让薛绍白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俯下身,吻了吻紫苏的唇,低声道:“不想问问我给你的礼物是什么吗?” 薛绍白离紫苏很近,他这样近的说话,让紫苏完全可以感受得到这音频在他喉间的震动,像是一种撩拨的诱惑。 而他的黑眸里则闪耀着炫目的光,让紫苏几乎不敢直视。于是紫苏便扯过被子,蒙在自己的脸上,闷声闷气地道:“你想说就说呗,我又没拦着你。” 瞧着紫苏这害羞至极的模样,薛绍白不禁笑了出来。他也没有再为难紫苏,只是说道:“兵部的司驾部空出了一个职位,我向刑部尚书纪大人推举了你二叔。另外,宣节护尉如今也有职务的空缺,那地方隶属于我旧部吴成的管辖范围,我直接告诉他找你的堂兄百里朱炎上任了。” 神马? 紫苏的眼睛顿时一亮,她猛地放下被子,目光烁烁地看着薛绍白,开心道:“真的?” “这种事情,本世子为何要骗你?”薛绍白笑着,又伸手抚摸着紫苏那柔顺的长发,低声道,“另外,皇上近来要颁旨封赏平定叛乱的功臣。我谢绝了皇上赏赐的两万两黄金……” “神马?”紫苏顿时怒了。自从重生到古代来以后,紫苏每天都在为钱发愁,直到她嫁进了威远侯府,身上才多了些嫁妆和薛绍白给她的金银珠宝傍身。虽然有了这些东西,但这并不代表紫苏会理解薛绍白这种把赏金往外推的行为。她怒视着薛绍白,气道:“你很有钱吗?为什么皇上赏赐给你的黄金你不要?两万两!两万两啊啊啊啊!你个败家子儿!这是多大一笔钱啊你知不知道!而且,这是你应得你啊知不知道?” 可不是嘛,如果不是薛绍白应得的,紫苏怎么也不会让他要。可是这是他冲锋陷阵赢回来的啊!为啥就不要呢? 两万两啊!把这两万两融了,就算不能做个金床也能做个金浴缸,那每天躺在金子里洗澡是个神马赶脚?紫苏真想尝试一下啊啊啊! 这个死心眼的薛绍白,真是恨死人了! 方才还含羞可人的小丫头顿时变身愤怒的小算盘,紫苏的模样让薛绍白忍俊不禁。他笑道:“虽拒绝了皇上赏的黄金,但却向皇上求了另一样东西。” “神马东西能比得上黄金?”紫苏瞪着眼睛,气咻咻地啐道,“难不成你向皇上求了两个美女捧回来给你做,好让你夜夜笙歌,天天做新郎吗?” “咳!”薛绍白压根没想到紫苏会冒出来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来,自是一口气呛在嗓子里,咳嗽个不住。 “哼,我就知道!你这个yin魔,不要脸的东西!”紫苏说着,一把推开薛绍白,便要起身。 “不许胡闹!”薛绍白伸手便将紫苏按回到床上,正色对她道,“听我说!” 说你个大头鬼! 好好的黄金你不要,回来给我也行啊,你个败家子儿,大魂淡! 紫苏在心里暗骂不己,看着薛绍白的眼神也充满了不爽。 薛绍白哪里不知道紫苏的小心思?自淡然一笑,道:“我向皇上求了诰封。” 诰封! 这一回,紫苏彻头彻尾地怔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薛绍白竟然会给自己求来一个诰封。 诰封,顾名思义,便是诰命封赐,是皇上对功臣家人的封赏,也就是众所周知的诰命夫人。诰命夫人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却有俸禄。 也就是说,现在的紫苏,也算是国家公务员,可以拿俸禄,有工资了。以后就算是她老了,也有了一份养老金啊有没有! “薛绍白你……”紫苏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真的没有想到一天到晚除了色色就是色色的薛绍白,竟然还会有这般体贴周到的心思。 为了给她求得一个诰封而放弃了皇上的两万两赏金……这个薛绍白,他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见紫苏怔怔的,薛绍白也没有过多地解释什么,而是长臂一伸,从枕头旁边拿过了一个黑檀木盒子,将它递给了紫苏。这盒子半尺见方,造型十分的古朴简单,且没有上锁,只要轻轻一抬,便能打开。 “打开看看。”薛绍白说。 第401章 薛绍白的心(下) 第一百章薛绍白的心(下) 紫苏依言打开了那个盒子,但见盒子里装着的,只有一叠纸。纸很薄,看颜色并非是新的,而是有些年头了。 紫苏抬眼瞧了瞧薛绍白,但见他正含笑朝着自己点头,便伸手将这些纸拿出来,打开。 “这……这是……”紫苏却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是京郊的一处庄子,有五百亩地,后山还有一片树林,是我在几年前购置的。但是因为常年驻守边疆,所以一直没空打理,反正你闲着也是无趣,可以尝试着去打理玩玩。” 打理……玩玩? 紫苏指着这地契上的名字,问:“你在几年前买的,怎么会写我的名字?” 紫苏又不是不识字,她很清楚地看到那地契的所有人上面,写的是她百里紫苏的名字。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而且日期不偏不倚,正好是昨天。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有自己的名字呢?纵然紫苏是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她的大脑也在这一刻出现了空白。紫苏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薛绍白扫了一眼地契,笑道:“我昨儿下朝的时候顺便去了趟衙门,办了下手续,将这庄子划到了你的名下。” 什么?紫苏错愕地张大了嘴巴。 先是慕斯等侍女,然后是种种的金银珠宝,玉器文玩,如今又是诰命,又是庄子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样的节奏。这个薛绍白,他到底在干什么? “薛绍白,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将这些房产划到了我的名下,就等于是将它们都给了我。那以后……”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薛绍白打断了。 “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礼物,还会有更多的好玩之物,只要夫人你开心的……”薛绍白说着,俯到紫苏的耳畔,轻声道,“给本世子生一串小柿子。” 说着,薛绍白夺过紫苏手中的东西,将它们放在身边,然后直接将紫苏压在了身下。 紫苏被薛绍白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忙不迭伸手去推他。 “喂,讨不讨厌,大白天的你还想……唔!”要说的话,全都被薛绍白吻得冻结在口中。 “呵……”薛绍白笑了起来,“这明明是件好事,怎么又成了坏事?夫人难道就不想知道我给你准备的第三件礼物是什么吗?” “不想!我才不稀罕你的礼物,休想用这种方法来迷惑我……呀!” 话还没说完,紫苏就惊叫了起来。 “快走开,薛绍白,你太过分了!”紫苏生气地嚷。 薛绍白没有理会紫苏,他的手探到枕头下面,拿出了一样东西。 紫苏看到那是一个被叠成奇怪形状的黄纸,透过黄纸可以隐隐地看到里面用笔墨写着的字迹。 这却是什么? 紫苏不解地伸出手去,将它拿在了手里,正要去拆,薛绍白却阻止道:“别拆!紧紧地握着。” “为什么要紧紧地握着?”紫苏的话才说了一半,便感觉到了巨大的疼痛。让紫苏疼得叫出了声音,手,情不自禁地紧紧握住了那奇怪的黄纸。 黄纸的尖角由于紫苏的紧握而刺破了她的手心,渗出了点点鲜血。手心的疼痛与身体的疼痛混合在一起,直传向紫苏的大脑,让她全身都紧绷起来。 紫苏挣扎着,想要从薛绍白的掌控之中逃脱。她生气地喊:“薛绍白,你弄疼我了!放开我!放开!” 疼痛让紫苏几乎落下泪来。 “弄疼你了吗?”薛绍白用他已然沙哑的声音问。 紫苏猛地转过头去,用一双泪眼瞪住薛绍白,愤愤地道:“你明知道疼,为什么不停下来?薛绍白,你真是自私!只顾着你自己的感受!” 说着,紫苏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了薛绍白,然后挣扎着坐了起来。 很疼,自己非常的疼。好像被撕裂,却是为什么? 紫苏想着,不觉拿出手帕轻轻地拭了一拭。 在那绣着紫苏图样的手帕上,有着一抹隐隐的血丝。紫苏知道,这是自己在流血。 “薛绍白!”紫苏恨不能将这手帕丢到薛绍白的脸上,她愤怒地吼道,“你这无耻的坏人!你弄伤我了!” 薛绍白的脸色变了一变,他将手伸向紫苏的手帕,想要拿过来看看,紫苏却转身将它藏在了身后。 “怎么不给我看?”薛绍白不解地瞧着紫苏。 紫苏的脸红了一红。上辈子在上大学的时候,寝室的一些女生是会使唤她们的男朋友给她们买很多女性用品的,甚至连姨妈巾都让男朋友代包代买。紫苏没有男朋友,也从来没有以一个小女生的姿态使唤过任何男人,她甚至不懂得跟男人撒娇。 像这种如此个人的东西,她怎么好意思给薛绍白看? 薛绍白是个男人,心思也没有细致到察觉到紫苏微妙感觉的地步。他大手一伸,便绕到紫苏身后,去拿手帕。 “不要!”紫苏的手猛地一收,然后将手帕藏在了被子里。 薛绍白开始不耐烦了,他浓眉紧皱,冷冷喝道:“拿过来!” 紫苏倒是倔强得很:“不给!” 说着,她朝着床边蹭了过去,气咻咻地道:“跟你这种坏蛋没话说!我告诉你,薛绍白,以后坚决不许你碰我!” 紫苏还没跳下床,便被薛绍白一把捞回怀里。他将紫苏压在身下,轻而易举地夺过了紫苏手里紧攥的手帕。 干净秀美的手帕上,沾着两个人的恩爱结果,而红色的血夜在手帕上如此清楚,清楚得令人感觉到刺目。 “真的弄疼你了。”薛绍白说着,低下头朝着紫苏看了过来。 紫苏愤然扭过头去,红着脸不理薛绍白。薛绍白被紫苏这负气的模样逗得笑了出来,他吻了吻紫苏的发,道:“乖,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就怪了!”紫苏气得推开薛绍白,怒道:“我那么喊你停下来,你就是不停!我都疼哭了你知不知道!那种滋味多难受啊!” “爆‘菊?”薛绍白怔住了,这个词儿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听上去很是陌生。不过,看紫苏这么气愤的样子,薛绍白倒是意识到这个爆菊,可能不是什么好事。紫苏见薛绍白被自己随口冒出来的不堪之语弄得怔在那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为了掩盖她的尴尬,紫苏便紧紧地板着脸,语气生硬地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只顾着自己快乐的人怎么可能会懂别人的痛苦?你走开薛绍白,我不想理你!” “你听我说,紫苏,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真的痛……” “我不听,我不听不听不听!”紫苏压根就不想听薛绍白这些蹩脚的解释,她紧紧地捂住耳朵,一个劲地喊着不听。然而嘴上是这般说,薛绍白所说的话却依旧一字不落地钻进了紫苏的耳朵。 “你每次不也都是说不要不要的,结果哪次不都是跟本世子一样疯得可以?昨天把本世子当成马一样骑了整整一晚,本世子不也没喊一声痛?” 第402章 爱是愿意为你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骑你了,我什么时候疯了?再这样胡说八道看我不捏死你!!!”紫苏又羞又愤,当即便将薛绍白推倒,然后一步跨到他的身上,伸出手去捂他的嘴。 当薛绍白眼中那抹狡黠的笑意映入眼帘之时,紫苏便突然意识到自己又中计了。 “薛绍白!”紫苏气得大吼。 “好了,你乖乖的躺在这,等我给你上药。” 说着,薛绍白直起上身,将紫苏放倒在床上,然后从床头的小柜上拿过一小瓶药,旋开了盖子。 “这是什么药?”紫苏警惕地瞪着这瓶药,扯过被子盖住自己,便迅速地向后退。昨儿晚上薛绍白就给自己下错了药,才使得自己被折腾了整整一晚,如今他又要故计重施了吗? “放心,这不是那种药,是专门敷在创口的药。”薛绍白说着,将瓶膏抹在手指上,然后拉过紫苏,开始替她上药。 紫苏浑身一震,立刻伸手紧紧地扳住了薛绍白的手腕,不让他再继续。 “你你你你,你又想干什么?”紫苏红着脸,紧张地问。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给你上药。”薛绍白笑着,色眯眯地瞧了紫苏那簇被那只小手遮住的花丛,“怎么,连本世子的东西,都不让碰了?” “呸!你说谁是东西?”紫苏瞪眼喝问。 “好好好,不是东西,不是东西。”薛绍白说着,将紫苏的小手给移开来、 “你才不是东西!走开!”紫苏紧紧地合着双腿,再一次去推薛绍白。然而她那点小猫一样的力气,哪里是薛绍白的对手?薛绍白一只手便捉住了紫苏的一对手腕,轻轻地这么一扭,便将她的手横在身前,令紫苏完全动弹不得了。 “薛绍白,你好过分!”紫苏又气又恼,想要抬起腿来踢他,薛绍白却长腿一伸,压住了紫苏的腿。 “别闹,乖乖的,让夫君帮你上药。”薛绍白说着,在紫苏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夫妻之间该做的事都做了,难道连为夫替你上药都会害羞吗?” 他的声音带着无比的亲近,又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紫苏便是有心想要挣扎,终也是没有动。 薛绍白见紫苏没有表现出反对,便将他沾着药膏的手指轻轻地替那被他弄伤的地方上药。 紫苏看着薛绍白,且上嗔怪的神色慢慢地被柔和所代替。她现在,也理解了那么一丢丢那些喜欢使唤男朋友为她们服务的姐妹了,其实有个男人欺负,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呢…… “薛绍白,若是我们能有自己的家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紫苏竟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此言一出,紫苏便感觉到了后悔,她立刻伸出手遮住了脸。 薛绍白也怔了怔,他抬起头看向紫苏,瞧见的却是她如此害羞的模样,不禁微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很想搬出去,以我现在的职位和俸禄,自立门户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早在你嫁过来之前,我一直都住在骁骑营或者是别院。但现在不同了,我成了家,立了业,身为威远侯府的继承人,也是要继承爵位的嫡长子,是不可能不住在府里的。” “哦……”紫苏声音闷闷地回答。其实她很清楚,搬出去住基本是不可能的,梁氏这般想要害薛绍白,这几乎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了,可薛绍白还是没有搬。这就证明薛绍白是不能搬的,搬了,便会令整个威远侯都陷入不睦的恶劣名声,更会让他自己被冠上“不孝”的罪名。身为一个位高权重的骁骑营首领,名声,是绝不可以不顾的。否则那些专门喜欢挖人家八卦跑到皇上那里上书弹劾人的御史和言官们,必定会用他们的口水淹死薛绍白。 所以就算心里有诸多的想法,薛绍白目前还是无法付出实践的。 “知道啦,我也只是随便说说。”紫苏放下手,笑嘻嘻地对薛绍白道。 明明是心里有那么多的委屈,但却还要装作一副笑模样,这般样子,愈发让薛绍白心疼。他揽过紫苏,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道:“让你受委屈,我也很不快。只是……非善孝为先,少不得要你吃些苦了……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不会让梁氏欺负你,万事都不用怕,你还有我。” 万事……都不用怕,我还有你……吗…… 不知道为何,这样的一句话让紫苏的鼻子猛地一酸。 她一个人独立了那么久,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是不是真的可以依靠他呢? 如果依靠了他,一辈子都不用胡思乱想,也不用那样辛苦的策划以后,为了未来发愁了吧? 眼泪,从紫苏的眼中滑落,堪堪滑入了薛绍白的胸膛,让他怔了一怔。 “你哭了?”薛绍白看着紫苏问。 紫苏扭过头去不理他,正要抬手去擦眼泪,却被薛绍白握住了手。 “不要哭,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哭……”薛绍白一边说,一边深深地吻去了紫苏的眼泪。 生凭第一次,紫苏感觉到自己从内心到灵魂,都暖洋洋的,柔软到了极点。 有人说,人刚出生的时候,心是一个绒毛球。等到它在成长的时候,遭遇了太多的欺骗、伤害和痛苦,就会长满了硬刺。直到有一天,另一颗心走近你,用它的柔软去打磨你心上的硬刺,它不怕痛,也不怕苦,只是这样一天天一年年地打磨着,直到你的心重新变成了一个可爱的绒毛球。 “薛绍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紫苏吸了吸鼻子问。 “小傻瓜,因为你是我的娘子,是我的小妖啊!”薛绍白笑着,掂了掂紫苏的鼻尖。他的眼神之中满是宠溺,脸上的笑容更是温和有如春风,让紫苏的心里又暖又甜。 “对了,你让我抓的这个,到底是什么?”紫苏突然发现身边躺着的那枚黄纸折成的东西,不禁拿起来好奇地问薛绍白。 第403章 我们要个宝宝吧! 那样东西,薛绍白在把紫苏翻过来,让她背朝自己的时候,指明了要紫苏紧紧攥在手里。因为薛绍白方才过于疯狂,弄得紫苏在剧痛之下,被它划破了手心,所以沾上了紫苏的一点血迹。 “你的手也受伤了?”薛绍白说着,捉过紫苏的小手,在她的手心上涂上了一点创伤药。 “你还没有回答我,这到底是什么呢。”紫苏说着,将手向高处抬了抬,示意薛绍白去关注她的手心。 薛绍白的唇微微地向上扬了扬,他揽过紫苏,凑在她的耳畔,笑道:“这是严子宽的老婆替我们求的。” 严子宽的老婆?紫苏疑惑地抬起头,瞧着薛绍白,莫名其妙地问:“严子宽的老婆帮我们求什么?” “傻丫头!“薛绍白忍俊不禁,他用大手握住紫苏的小手,五指收拢,跟紫苏一起紧紧地握在了那枚黄纸,“这是求子符。严子宽说的,房事的时候用手攥住这道求子符,再用后面的体位,十分有利于怀上儿子。” 紫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立刻跳起来,一把推开薛绍白,生气地道:“你们真不要脸!还说什么体位,两个大男人,知不知羞!” 薛绍白怔了怔,旋即便笑开来:“这有什么不知羞的,军营里的将士们说的比这种话还要过火……” “神马!”紫苏气得扑过去,扳住了薛绍白的肩膀,又怒又恼地喝问:“你该不会是把我们之间的事也到外面说去了吧?薛绍白我告诉你,你要是胆这么做,我断然饶不了你!” “哦?”薛绍白眯起黑亮的眸,脸上带着促狭的表情瞧着紫苏,“你要怎样不饶本世子呢?像那天晚上一样,把本世子当马骑上整整一夜吗?” 说着,他竟平躺下去,双手握在紫苏的腰上,轻轻地这么一举,便令紫苏坐在了他的腿间。 “来吧。本世子任夫人蹂躏。”他说得大义凛然,仿佛慷慨就义的士兵,把紫苏气得笑了出来。 “就你讨厌!”紫苏拧了薛绍白一把,板着脸道,“不许你到外面把卧房里的事说给那些不要脸的糙汉子们听!” 只要一想到自己在床第之间的疯狂模样被别人都知道了,紫苏就羞得不能再羞了。 闻听紫苏这般说,薛绍白又笑了起来:“不过是讨论生儿子,怎么就算得不要脸了?” 说着,他伸出手臂,将紫苏揽得倒在他的胸膛之上,笑道:“紫苏,我们生个儿子吧。我教他舞枪弄棒,你教他读书写字,每天看着他长大,娶个媳妇,给我们生一打孙子孙女。要不,生闺女也行,眉眼像你,粉嘟嘟的好看……就是将来要嫁人,这点不好。” 薛绍白这简单粗暴的言语倒是把紫苏说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她直起身来,瞧向了薛绍白,正想要笑话他几句,却被薛绍白脸上的表情弄得怔在了那里。 他在笑,是一种满足而又幸福的笑。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熊吃得饱饱的,在如茵的绿草上打滚的那种满足;像是一个小孩一直在为找不到糖果哭泣,终于得到了那枚梦寐以求的糖果的那种满足;像是一个流浪了千年的旅人,终于寻找到了可以永远停留的港湾,再不用长途跋涉,翻山越岭。 因为那个人就在身边了啊! 薛绍白用他温热的大手抚摸着紫苏的小脸,充满了柔情的低语:“我的小妖,当娘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紫苏张了张嘴巴,她突然发现,当自己面对这样的一个薛绍白时候,说不出半句奚落和反驳的话。 是啊,自己当娘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就连紫苏自己……也很想知道呢。 她没有妈妈,上辈子没见过,这辈子再见的时候,已经是鸠占鹊巢,拣了一个现成的娘亲。但,怀胎十月的过程,在呀呀学语的时候扑倒在母亲怀抱之中的快乐,在一点一滴成长中与母亲相依的幸福,紫苏她……也不懂得呢…… “说不定会很丑。” 突然,薛绍白一脸嫌弃地说道,那副又臭屁又惹人厌的表情,仿佛回到了紫苏第一次认识他的那般模样。 “讨不讨厌,薛绍白!”紫苏生气地打了薛绍白一下,薛绍白顿时笑了起来,他将紫苏紧紧地揽在了怀里,紧紧的,那力道足以将紫苏整个嵌入他的怀抱。 求子符,后体位。 因为这样才像个暴君一样从后面进入的啊,这个傻瓜,一点医学常识都没有…… 紫苏闭上眼睛,倾听着来自那具炽热身体的强而有力的心跳之声,唇角,绽出一抹满足而幸福的笑意。 薛绍白今日之所以会有这么长的时间可以跟紫苏腻在一块儿,主要是因为他今天晚上要在朝房值班。直到用过了午饭,薛绍白又抱着紫苏睡了好一会儿,方才沐浴更衣,准备离开。 “哎,薛绍白,那入京郊的房产,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打理啊?”紫苏在薛绍白的身边,跟他几乎是用同样的动作在穿衣裳。薛绍白转头,瞧见紫苏一脸小鸡贼的模样,就知道这小东西又在打她的小算盘了。 “随时都可,”薛绍白笑着摸了摸紫苏的头,道,“庄上现在只有庆伯一家人守着,庆伯曾经是我一个旧部董大寿的父亲。大寿五年前战死沙场,他又是独子,我见没有人给庆伯养老送终,就让他去守庄子。老人家年过五十了身体还很好,三天之后我休沐,带你去看看。” “真的!”紫苏的眼睛就是一亮,她欢喜地伸长双臂,紧紧地抱了一下薛绍白。 薛绍白怔了一怔,这是紫苏第一次跟自己撒娇,这种亲昵之举让他有些意外,但,更让他高兴。 “只要你开心就好,小东西。”薛绍白充满了怜爱地说着,在紫苏的额上印下了深深的一吻。 紫苏的脸红红的,一颗心里满是甜蜜,她不好意思地推将穿好了衣裳的薛绍白推向外面,含羞道:“好啦,好啦,快走吧!仔细一会迟了!” 第404章 只宠爱,我的女人 薛绍白被紫苏推出房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 外面秋高气爽,阳光正暖,清风习习,令薛绍白很是惬意。等在外面的阮三看到薛绍白这般高兴的模样,一张脸不觉流露出不屑神色。 “世子,那京郊的房产虽然是五年前购置的,但地势极佳,风水极好,土地又肥沃,如今已然是千金难求。世子若是让大少奶奶打理也便罢了,为何还要改成她的名字?”阮三一边说,一边愤愤地瞧了薛绍白一眼,不悦地道,“让女人能够打理产业已经是难得的殊荣,还要把产业划到她的名下,这整个大商能这么做的恐怕也只有世子一个人。” 想起世子如今被这个傻乎乎的百里紫苏迷得神魂颠倒,阮三便着实看不过眼。他的家里有两个大哥,这两个大哥也都已经娶妻,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哪个不是对妻子呼来唤去的?就没有一个像世子这样,又是给召集下人侍女,又是收集金银珠宝,还把购置的产业都一股脑地交到那女人的手里。而且这些事情,全都是他阮三帮忙代跑的!想他堂堂一个参将,不练兵布阵奔赴沙场,尽干些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烦都烦死他了,偏偏世子乐此不疲,真是让他烦不胜烦。 一抹微笑浮现在薛绍白的唇角,他淡然笑道:“她是女人,所以更需要这些东西傍身,况且……” 薛绍白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沉重地缓缓说道:“况且上阵杀敌是吾等将士的宿命,保家卫国更是我等使命。若真有朝一日我战死沙场,她要如何在威远侯府立足?那处庄子再不济,也能让她安身立命,过上自给自足的日子。” 薛绍白的话让阮三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他转头瞧向自己的主将,见世子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幸福与满足。这样的神情,是阮三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 阮三的真名,叫阮锐城,他十三岁上战场,因为战绩卓越而被选为辽北守关将军,正五品的品级,年轻有为。阮锐城自诩武功高强,擅长谋略,认定这普天之下,只有自己才能被称之为帅才。阮锐城谁也不服气,谁也看不上,一双眼睛只长在脑门上,从来不看脚下。然而,在一次倭寇入侵之时,他所率领的两万守军竟连节败退。整整两万的精锐部队,到最后只剩下了三千。这是生凭第一次,阮锐城感觉到了绝望,更对自己产生了置疑。他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遍地的尸体,心里充满痛苦。倭寇三万大军就在墙口叫嚣,阮锐城知道,自己守不住了。但他仍然决定拼死一战,哪怕为国捐躯,终是作为一名将士的职责与荣耀。 然而就在阮锐城与敌军杀得惨烈之时,薛绍白率领骁骑营赶到了。身受重伤的阮锐城隔着血色模糊的双眼,亲眼看到策马杀敌的世子率领三千精兵杀入重围。敌军的数量,是薛绍白的十倍,然而薛绍白却无所畏惧。他穿着亮如明月的战甲,手指九曲蛇头枪,枪头直指倭寇,冲在军队的最前端。腥风血雨,鲜血伴着敌军的断臂残肢飞散各处,世子,像九天之上的战神降临于世,满目肃杀,矫健如龙。骁骑营在他的指挥下所向披靡,有如神兵天降,呼啸着杀入敌营,只战了半日便歼灭倭寇近万人。那一场战役,赢得毫无悬念。 三千人对三万人,仍可赢得如此理所当然,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而阮锐城以两万多人对三万人,仍输得如此惨烈,阮锐城不能原谅自己,更加明白,原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从此,他决定调入骁骑营,宁为龙尾不为狗头,他要抛弃他所有的自负,向这位战神一般的将领学习用兵的法门。 所有人都难以理解阮锐城的举动,薛绍白也是。虽然这一战阮锐城战败,但是胜败原本便是兵家常事,阮锐城这一战虽败,只要忠君效国,总是能够成长,且升官发财,前途不可限量。但阮锐城却是在骁骑营前长跪不起,誓要入骁骑营不可。薛绍白无奈,只好开阮锐城的玩笑,说入了骁骑营,他从此就更不是参将,而是一个小兵,跟那些大头兵一样,从最低微的事情做起,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阮三”。因为阮三在家里排行老三,而“三”在大商又有小流氓小屁孩之意,若阮锐城真的可以受得了这羞辱,放得下他的身价,他倒是可以考虑召阮锐城入骁骑营。 阮锐城答应了,毫不迟疑。因为他知道,身为一个将领,若是不在骁骑营历练一番,便会是人生大憾。 从此阮锐城成为了阮三,但他嚣张龟毛的性格却是不曾变,所以对紫苏常有微词,十分的看不上。这也不能怪阮三看不上紫苏,虽然是薛绍白的亲卫,但阮三的武将级别却是一直都没有变。正五品的参将,又是威远侯世子爷的近侍,稳坐骁骑营的第三把交椅,这个身价,足以让京城的女子们趋之若鹜。阮三的眼界素来极高,像百里紫苏这样的,他阮三都看不下眼,更何况是用来配自己的终生偶像!阮三,是左看右看上下看,横看竖看倒着看,看来看去,都觉得紫苏根本就配不上世子爷。 然而阮三追随薛绍白多年,这个遍身伤痕有如孤狼一般孤独而又身陷痛苦之中的世子,只有在成了亲以后,脸上才有了这么多的笑容。这倒不得不说,是百里紫苏那个疯丫头的功劳。 也罢,她毕竟是世子认定的人,多说,也是无益。 只是…… “世子还是要多加管教大少奶奶,以大少奶奶的性子,怕是越是宠,就越是不好管。”阮三从鼻子里哼道。 薛绍白也不反驳,只是哈哈大笑。 他的小妖,还真不能管,越管就越不听话。相反,这般好好地宠着,她倒是乖巧得可爱。 谁家的女人不是宠出来的呢,是吧?眼,亲眼看到策马杀敌的世子率领三千精兵杀入重围。敌军的数量,是薛绍白的十倍,然而薛绍白却无所畏惧。他穿着亮如明月的战甲,手指九曲蛇头枪,枪头直指倭寇,冲在军队的最前端。腥风血雨,鲜血伴着敌军的断臂残肢飞散各处,世子,像九天之上的战神降临于世,满目肃杀,矫健如龙。骁骑营在他的指挥下所向披靡,有如神兵天降,呼啸着杀入敌营,只战了半日便歼灭倭寇近万人。那一场战役,赢得毫无悬念。 三千人对三万人,仍可赢得如此理所当然,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而阮锐城以两万多人对三万人,仍输得如此惨烈,阮锐城不能原谅自己,更加明白,原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从此,他决定调入骁骑营,宁为龙尾不为狗头,他要抛弃他所有的自负,向这位战神一般的将领学习用兵的法门。 所有人都难以理解阮锐城的举动,薛绍白也是。虽然这一战阮锐城战败,但是胜败原本便是兵家常事,阮锐城这一战虽败,只要忠君效国,总是能够成长,且升官发财,前途不可限量。但阮锐城却是在骁骑营前长跪不起,誓要入骁骑营不可。薛绍白无奈,只好开阮锐城的玩笑,说入了骁骑营,他从此就更不是参将,而是一个小兵,跟那些大头兵一样,从最低微的事情做起,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阮三”。因为阮三在家里排行老三,而“三”在大商又有小流氓小屁孩之意,若阮锐城真的可以受得了这羞辱,放得下他的身价,他倒是可以考虑召阮锐城入骁骑营。 阮锐城答应了,毫不迟疑。因为他知道,身为一个将领,若是不在骁骑营历练一番,便会是人生大憾。 从此阮锐城成为了阮三,但他嚣张龟毛的性格却是不曾变,所以对紫苏常有微词,十分的看不上。这也不能怪阮三看不上紫苏,虽然是薛绍白的亲卫,但阮三的武将级别却是一直都没有变。正五品的参将,又是威远侯世子爷的近侍,稳坐骁骑营的第三把交椅,这个身价,足以让京城的女子们趋之若鹜。阮三的眼界素来极高,像百里紫苏这样的,他阮三都看不下眼,更何况是用来配自己的终生偶像!阮三,是左看右看上下看,横看竖看倒着看,看来看去,都觉得紫苏根本就配不上世子爷。 然而阮三追随薛绍白多年,这个遍身伤痕有如孤狼一般孤独而又身陷痛苦之中的世子,只有在成了亲以后,脸上才有了这么多的笑容。这倒不得不说,是百里紫苏那个疯丫头的功劳。 也罢,她毕竟是世子认定的人,多说,也是无益。 只是…… “世子还是要多加管教大少奶奶,以大少奶奶的性子,怕是越是宠,就越是不好管。”阮三从鼻子里哼道。 薛绍白也不反驳,只是哈哈大笑。 他的小妖,还真不能管,越管就越不听话。相反,这般好好地宠着,她倒是乖巧得可爱。 谁家的女人不是宠出来的呢,是吧? 第405章 紫苏,救我!(上) 慕斯和芝士她们,已然将房间收拾好了。这些个女孩子们虽然还没有成亲,但她们都是将士之后,素来不拘小节,奶昔和慕斯又是在边疆待过的,自然沾了遍身的彪悍之气,对于男女之事从来就会觉得有多忌讳。甚至,她们还为自己的主子能够得到世子的欢心而感觉到高兴。 待到先前一片狼藉的屋子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紫苏便坐在窗前发呆。 桌子上,还放着那枚黄纸制成的求子符,薛绍白的话就响在耳畔,让紫苏脸庞微红,更让她的唇角噙笑。 没错。 这一次,是不会错的,自己的内心,满满的都是幸福的感觉。这感觉是骗不了人的,更骗不了她自己。 紫苏摸着自己的心口,在那里,跳动着一颗因为那个人而感觉到甜蜜的心。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从来都没有过的心动。 紫苏在这一刻终于知道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不是逃避,不是等待着分离的痛苦,而是要勇敢地承认它,承认那个事实。 她爱上薛绍白了。 不同于喜欢的爱,不同于讨厌的爱,专属于他一个人特有的情感…… 紫苏缓缓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的心被那个人填的满满的,无法逃离,只能面对。 “百里紫苏,你要考虑清楚,你要不要在薛府过这样的人生。跟冯如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跟她共同分享同一个男人。依冯如雪的性子,若是你真的有了孩子,那时候你的孩子……将面对什么,将过怎样的日子,甚至能不能平安的活下来,恐怕都是未知……” 莫少离的话,有如魔音传耳,攸地响在耳畔。紫苏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随即拿出了被她藏在抽屉深处的小药丸。 红色的药丸,七天的功效,这已经是第六天。 跟冯如雪共同分享同一个男人……连同我自己的孩子,都要被冯如雪残害吗? 一抹微笑绽放在了紫苏的唇角。 “莫少离,你真是天真。”紫苏笑着,脸上那天真无邪的表情已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乃是现代“白骨精”,m。g集团高级业务经理朱雯的运筹帷幄,是身为一个孤儿,却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一步步赢得一席之地的御姐朱雯。 “我百里紫苏怎么可能会让冯如雪那个贱人拦截我的幸福?先前我懵懵懂懂,痛苦至极,只不过是因为对于未来的迷茫……和对于我内心情感的不确定。但是现在,我很清楚,也很明白,我的未来在哪里,我的情感是什么。她冯如雪想要抢我的男人,哼,做梦。” 一抹精芒在那双灵光四溢的眼眸中闪过,紫苏紧紧地捏住了那枚小药丸。 看清楚了一些事情,人就会变得沉稳理智。紫苏有心想要将那避子丸捏碎扔掉,却又心念一动,好奇地将它拿到鼻子前去闻。 紫苏在学中医的时候,就对药方非常有天赋,一般的中药成分都不会逃出她灵敏的鼻子。只需轻轻一嗅,紫苏便闻到了其中的几味药方。 “原来是这样……”紫苏的唇微微地上扬了起来,眼睛也眯成了一轮月牙。 莫少离,你这个妖孽,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你做得出来! 紫苏将避子丸攥在手里,然后打开窗子便要将它扔出去。就在这时候,丁春秋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打开窗子的紫苏,不禁朝着她招手,道:“大少奶奶,那个人又来了。” 那个人? 哪个人? 紫苏莫名其妙地瞧着丁春秋。但见丁春秋的嘴巴开开合合,看她的唇形,分明是在说……王秋华。 王秋华! 紫苏怔住了。这女人怎么又来了?难不成是我上回给她们的纸条,她们都没看懂,所以又跑来闹腾自己了? 不成,不能让她总是这么来来回回的,否则被梁氏知道,那必定要借题发挥,没事也让她折腾出有事来了。 这样想着,紫苏便猛地站起,将那枚避子丸藏到口袋里,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人怎么又来了?”紫苏皱眉问。 “我怎么知道!”丁春秋看起来也很烦恼,“她就这么巴巴地来了,一口一个要见大少奶奶,还眼泪汪汪的。人是从正门进来的,不用说,梁氏又准会知道。若是不把她请进来,她站在门口一通哭天抹泪的,谁能受得了?我说你这蠢妞也是,上次就不该给她出个什么狗屁主意。这下可倒好,赖上你了吧?看你怎么甩得掉!” 紫苏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她何曾想到王秋华会这么三番五次,没完没了?正常人不是接受过一次帮助就会感恩万分,然后见好就收吗?可是这个王秋华,怂恿百里林霜想要利用自己不成,就开始开启狗皮膏药模式了吗? 真是受不了这女人! 紫苏顿时感觉到一个头两个大。 见紫苏这般头疼,丁春秋不禁笑了出来,她凑到紫苏的耳畔,道,“这个王秋华真是疯疯颠颠的,你去堂屋看看,准叫你吓一跳。” 什么叫疯疯颠颠的啊?紫苏瞧了丁春秋一眼,她知道,像王秋华这种类型的女人,就算你说你不在家,不见她,她也会自己搬个板凳坐在院子里等你回来。若是下人赶她走,她定然会站在大门外等的。到头来惹下麻烦的还是紫苏自己,索性就去见见她,看看她到底想要做甚么。 紫苏在丁春秋的陪伴下走向堂屋,刚迈进堂屋,便瞧见堂屋的椅子上端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紫苏的堂姐百里林霜。而另一个……则让紫苏吓了一跳。 这人穿着白色交领青色居士长袍,一头青丝全部都拢起,被一枚木簪绾起,颈上戴着一百零八颗菩提佛珠。这样的一番打扮,是个人都能猜得出这人的身价——出家却并未剃度的尼姑! 闻得紫苏走进来,那人缓缓抬起头,瞧向了紫苏。 这个人的脸……分明就是王秋华! “紫苏!”王秋华瞧见紫苏走过来,立刻站起身来。 第406章 紫苏,救我!(中) 百里林霜瞧见紫苏来了,也急忙迎了上来,她拉住紫苏的手,笑道:“堂妹,你这气色可真好啊。” “你还不是一样,一看就知道过得不错,嗯?”紫苏话里有话,瞧着百里林霜的眼神里满满的揶揄。 百里林霜脸顿时红了,她掐了紫苏一把,道:“多亏了你的好主意,让她逃过了一劫。” 说着,百里林霜朝着王秋华看了过去。王秋华瞧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丁春秋,目光里颇有几分畏惧。自从上回她被丁春秋好一通骂,将她伪善的脸皮撕破之后,王秋华便开始十分忌惮丁春秋了。 丁春秋瞧见王秋华就气不打一出来,她挑眉看着王秋华,神色里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紫苏见状,便对丁春秋道:“你在外面等着,我们说几句话。” 虽然心里生恐紫苏又心软,被王秋华这死女人算计。但在外人眼里,紫苏到底还是主子,丁春秋心里再有怒气也只得忍着。于是她神色僵硬地点了点头,站到外面等候去了。 “紫苏!”见丁春秋出去了,王秋华便立刻扑过来,眼泪汪汪地道:“紫苏,多亏了你!如若不然,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说着,王秋华便拉起紫苏的手,嘤嘤地哭了起来。 “呃……”紫苏的唇角抽了一抽,说实话,她可不觉得自己跟王秋华有这般亲近,但碍着百里林霜的面子,紫苏又不好像丁春秋那样劈头盖脸地喝斥,只得微微地笑道:“王姑娘快别这么说,我可是一点忙都没帮上。” 王秋华的表情僵了一僵,心里却在暗哼。这个百里紫苏,何必把自己撇得这样干净?不过就是怕引火烧身,受牵连么,哼,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心里虽然这般愤恨,但王秋华的脸上却依旧带着凄切的表情,道:“紫苏快别这么说,若不是你那一句‘阿弥陀佛’,我也断然想不到要皈依佛门。入了佛门,便是佛家弟子,就算是冯子明前来要人,我娘他们只要说是我自己想要断了尘缘,他们便无计可施。紫苏,你还真是聪明!” 说着,便拿一双含着泪水的眼睛瞧向了紫苏。王秋华早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跟冯子明产生了肌肤之亲,可谓深喑风月。这段时日她脸上的伤已然差不多痊愈,恢复了往日滑柔的肌肤。那一双含着秋水与风情的眸子含着点点泪光,我见犹怜,相信若是任何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都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看着王秋华露出这般表情,紫苏的心里一阵腻歪。拜托了,这副模样唬唬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愣头小子倒也还罢了,可是紫苏是个女人,跟她装这般可怜相可是浪费了王秋华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其实紫苏倒真不稀罕王秋华的感谢,因为她之所以帮王秋华想了那个主意,只不过是看在百里林霜的面子上而已。真的要是王秋华自己来求紫苏,铁定是连门都让她进不来。 可王秋华硬是紧紧地拉着紫苏的手不放开,这种粘粘乎乎的模样真教人厌恶。饶是有再大的耐心,这会子也都耗尽了,紫苏淡然道:“王姑娘,我说过了,我什么忙都没有帮到你。” 说罢,便转过头去瞧向了百里林霜,道:“你大婚在即,嫁妆都准备好了吗?” 见紫苏不理自己,而是转头对百里林霜说话,王秋华的一张脸便攸地沉了下去,眼睛里闪过一抹戾芒。 而百里林霜自也是有些尴尬,她瞧了瞧王秋华,见王秋华朝着她使了个眼色,虽有些莫不开,但还是转头对紫苏道:“紫苏啊……其实我今天来,还是有一件事情要求你的……” 还求? 紫苏顿时一脸黑线。 自己的这个堂姐平素里一直都很是强势能干,怎么一沾上婆家的人,就变得这般没主见了?不断地被王秋华利用,不断地为了婆家跑到娘家来求助。而且,她还不是回娘家求助,而是求紫苏求到威远侯府来了!这行径,也难怪丁春秋要看她不过。 心里虽然恼火,但紫苏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能够感觉得到,王秋华一直在盯着自己。这死女人最是狡猾,若是她知道了自己对百里林霜心有不耐,背后还指不定怎么挑拨离间呢。 于是她温和地道:“什么事?” 王秋华再一次将目光落在了王秋华的身上。 王秋华终于意识到,她的机会来了,于是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紫苏,我求你救救我吧!” 紫苏简直被王秋华气得七窍生烟了。她说她想摆脱冯家,摆脱穆公公对她的欺凌,紫苏千思万想,想出来了一个还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助她脱身。在古代,信仰还是有着十分崇高的地位的。没有人会轻易去打尼姑和道士的主意,除非他不怕地狱之说和因果报应。穆公公是个太监,他这辈子活得已经没有指望,紫苏断定,他一定会将希望寄托于下辈子。所以,一旦听说王秋华出家,他是断然不会再步步紧逼的。 而冯子明也是如此,谁敢去佛门净地抢人?那恐怕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说这样说,紫苏其实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颇有些忐忑的。 要知道,身为威远侯世子夫人的紫苏,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的身份便代表了朝廷的一股势力。若是在这个极为敏感的时候帮了王秋华,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都等于是得罪了穆公公。身为太监,原本思维模式便有异于常人,他若是认定了此事与威远侯府有关,那自己的公公和薛绍白都会受到牵连。可是这个王秋华不仅不知足,还变本加厉地跑到这里求自己再去救她! 早知她如此不知足,当初真的就不该顾及百里林霜的面子去帮她。 于是紫苏冷淡地道:“王姑娘,我跟你一样,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哪有这个本事能帮到你呢?”因为她之所以帮王秋华想了那个主意,只不过是看在百里林霜的面子上而已。真的要是王秋华自己来求紫苏,铁定是连门都让她进不来。 可王秋华硬是紧紧地拉着紫苏的手不放开,这种粘粘乎乎的模样真教人厌恶。饶是有再大的耐心,这会子也都耗尽了,紫苏淡然道:“王姑娘,我说过了,我什么忙都没有帮到你。” 说罢,便转过头去瞧向了百里林霜,道:“你大婚在即,嫁妆都准备好了吗?” 见紫苏不理自己,而是转头对百里林霜说话,王秋华的一张脸便攸地沉了下去,眼睛里闪过一抹戾芒。 而百里林霜自也是有些尴尬,她瞧了瞧王秋华,见王秋华朝着她使了个眼色,虽有些莫不开,但还是转头对紫苏道:“紫苏啊……其实我今天来,还是有一件事情要求你的……” 还求? 紫苏顿时一脸黑线。 自己的这个堂姐平素里一直都很是强势能干,怎么一沾上婆家的人,就变得这般没主见了?不断地被王秋华利用,不断地为了婆家跑到娘家来求助。而且,她还不是回娘家求助,而是求紫苏求到威远侯府来了!这行径,也难怪丁春秋要看她不过。 心里虽然恼火,但紫苏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能够感觉得到,王秋华一直在盯着自己。这死女人最是狡猾,若是她知道了自己对百里林霜心有不耐,背后还指不定怎么挑拨离间呢。 于是她温和地道:“什么事?” 王秋华再一次将目光落在了王秋华的身上。 王秋华终于意识到,她的机会来了,于是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紫苏,我求你救救我吧!” 紫苏简直被王秋华气得七窍生烟了。她说她想摆脱冯家,摆脱穆公公对她的欺凌,紫苏千思万想,想出来了一个还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助她脱身。在古代,信仰还是有着十分崇高的地位的。没有人会轻易去打尼姑和道士的主意,除非他不怕地狱之说和因果报应。穆公公是个太监,他这辈子活得已经没有指望,紫苏断定,他一定会将希望寄托于下辈子。所以,一旦听说王秋华出家,他是断然不会再步步紧逼的。 而冯子明也是如此,谁敢去佛门净地抢人?那恐怕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说这样说,紫苏其实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颇有些忐忑的。 要知道,身为威远侯世子夫人的紫苏,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的身份便代表了朝廷的一股势力。若是在这个极为敏感的时候帮了王秋华,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都等于是得罪了穆公公。身为太监,原本思维模式便有异于常人,他若是认定了此事与威远侯府有关,那自己的公公和薛绍白都会受到牵连。可是这个王秋华不仅不知足,还变本加厉地跑到这里求自己再去救她! 早知她如此不知足,当初真的就不该顾及百里林霜的面子去帮她。 于是紫苏冷淡地道:“王姑娘,我跟你一样,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哪有这个本事能帮到你呢?” 第407章 紫苏,救我!(下) 紫苏的语气充满了客气与疏离,她冷冷地看着王秋华,一字一句地道,“况且,你现在是佛门弟子,又何需我一个俗家人照顾?” 王秋华闻得紫苏这样说,自是十分的意外,她瞧着紫苏,见紫苏的神色十分的冷漠,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便知道,自己想要求的事情是不太可能达成的。于是她便将目光落在了百里林霜的身上。 百里林霜也颇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意外。先前在百里祖宅的时候,她觉得紫苏又强势,又好打报不平。家里家外的事情,就没有一样能难住她的。但没想到这才嫁到了威远侯府,便事事都不敢担,连自己求到她头上,她都一个劲地往外推。这却是怎么回事?难道紫苏她在威远侯府过得十分不好,所以才这般缩手缩脚,畏首畏尾的吗? 可惜,满心狐疑的百里林霜不知道,紫苏之所以在百里祖宅的时候事事出头,那是因为紫苏是代替百里文英掌管祖宅的家主,管的,都是他们百里家族的事情,为之而出头的,也都是百里家的自己人。但王秋华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就由紫苏去管?其实凭心而论,她王秋华有爹有娘,还有一个大哥,作甚么也轮不到去找百里林霜商议出头的道理。既然连百里林霜这个还没过门的大嫂都没资格管,紫苏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了,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跟他们操心。更没有必要去承担本该由王家承担的责任。 “紫苏……”百里林霜喃喃地张了口,紫苏却断然打断百里林霜,道,“堂姐,你不必说了,若愿意留,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若不愿意,我们就改日再聚。” 说着,紫苏便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了。 王秋华这下可急了,她猛地站起来奔到紫苏身边,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紫苏,你可千万不要走啊!现在就只有你能救我了!否则……否则等到孩子生下来,我这辈子就完了!” 什么?孩子? 紫苏猛地一怔,她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王秋华。 这会子的王秋华满面悲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个不住。她跪在那里,痛苦地哭道:“我从上了山以后,便感觉整个人都恹恹的,全身乏力得很。起初我以为只是风寒,便没有在意,谁想到慢慢的就开始嗜睡,呕吐,闻到什么味道都觉得难受。我心里感觉到害怕,又不敢告诉庵堂的师父,只好假说家中有事,告了假,下山去瞧郎中。谁想就……” 说着,王秋华的眼泪已然成行地往下流。 紫苏的面色凝重,她沉声问道:“王秋华,你可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吗?” 这话问题,其实是非常难问出口的。一般而言,不管是谁被问到这个问题,都会发一通脾气。但是对于目前的王秋华来说,这个问题,却是必须要弄清楚的。 王秋华含着泪,摇了摇头:“这连番几次的折腾,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喝避子汤。便是连最后我晕死过去的那一次,也是因为醒来都已然过了足足两天,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喝避子汤……” “那你跟冯子明呢?你们之间,可有过夫妻的房事没有?”紫苏问。 王秋华迟疑了一下,终是点头:“每次我被蹂躏之后,冯子明的兴致总是很高,他……他最喜欢看着我满身的伤痕,然后发疯的在我身子上抓揉,即便是疼痛难忍,他也不会停下。所以我……” 王秋华终是说不下去了,羞愤与耻辱让她的眼泪流得愈发的多了。她颓然地跪在那里,紫苏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浮肿,神情十分的颓败。 突然,王秋华跪着向前行了数步,她抱住紫苏的腿,恳求道:“紫苏,我求你了,你帮帮我,帮我拿掉这个孩子吧!” 拿掉! 这一句话有如一记惊雷炸响在紫苏的头顶,她张了张嘴巴,瞧着王秋华,一时之间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身为母亲的你,就这样放弃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吗? 紫苏目光冰冷地看着王秋华,这一瞬间,她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无原无故地被遗弃,在满天大雨之中,只裹着一个小小的被子被扔在孤儿院的门口。没有关于她身世的任何信息,甚至连她自己真正的出生日期都不知道。于是紫苏的生日,便被定于她被孤儿院院长发现的那一天,所以她的名字,才有个雨字头。大雨之日,一个文弱而又无依的小生命被遗弃在孤儿院的大门前。这就是紫苏上辈子最不可言说的痛。 原来……所有人都是这么容易放弃的呢,放弃他们作为父母的权力。 “紫苏啊,这孩子我是绝不能要的……他……他是一桩冤孽呀!我好不容易摆脱了冯家,如何能再回到那种狼窝?况且,况且冯子明这个禽兽将我送到那足以折磨死人的地方,任我被欺凌殴打。那样的一个狠心人,他如何能认这个孩子?我……我一个未成亲的女人,更加不能带他呀!” 王秋华声音凄厉地说着,竟是浑身瑟瑟发抖,几乎要哭的晕厥过去。 旁边的百里林霜看到王秋华这般模样,也向紫苏恳求:“紫苏啊,你就帮帮秋华吧。她一个女人家,要怎么带这个孩子呢?况且如今她又住在庵堂,庵堂的师父是绝不会让怀有身孕的她待在庵堂的呀。我们先前想要带她去医馆开落子汤,但……秋华的月份已然是超过了三个月了,没有任何一个医馆敢为她下方子。所以,我们只能求助于你了,紫苏。” “是啊,紫苏,我听大嫂说,你的医术十分的高超,连你百里夫人那么重的伤都被你治好了。紫苏,你一定要帮我,否则,我这辈子真的就全毁了!”王秋华拉着紫苏的裙脚,哭个不停。眼泪滴滴落下,言语声声,都在控诉着冯子明的无情与邪恶。 紫苏居高临下地看着王秋华,她的唇,微微地向上扬了一扬,只说了一个字:“好”。 第408章 生死由命 紫苏的这一声“好”,倒让百里林霜和王秋华都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头来。 王秋华更是目光错愕地看着紫苏,怔怔地问道:“紫苏,你真的……会帮我吗?” 紫苏冷冷地看着王秋华足有近十秒,方才道:“王秋华,我不是在帮你,我希望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听清楚,我百里紫苏,从来就没有帮过你。”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红色的药丸,举到了王秋华的面前。 那枚药丸,正是莫少离先前给紫苏的那粒避子丸。 “这枚药丸内含有近百种珍贵药材,乃是一个朋友从西域所得。它原本是用做避孕之用,但是里面也有一种成分会导致落胎。只是这种成分十分的玄妙,与其他避孕的药材混合在一起,药效也不可掌握。也就是说,你吃掉它,落胎,是百分之百的。但是落胎之后的后遗症,却是我无法掌控的。也许,它会对你的身体有伤害,也许会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的伤害。若是没有伤害,就算你万幸,若是有伤害……总之,你自己最好想想清楚再做决定。” 说着,紫苏将这避子丸递给了王秋华。 王秋华怔怔地看着这枚药丸,药丸通体殷红,只有黄豆般大小。一阵阵冷香自这药丸之中传来,带着一股子足以令人迷失的魅惑之感。王秋华定定地看着它,然后缓缓地伸出手,将它拿在了手里。 紫苏扫了一眼王秋华,然后转头看向百里林霜,道:“堂姐,我也不过是刚嫁到威远侯府的新媳妇。威远侯夫人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恐怕有许多事情我都不便太出头。你的忙,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帮你。可是……以后再有什么事,你还是先跟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好吗?” 百里林霜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无比,她知道,紫苏这么一说,根本就是在告诉自己,以后没事别来烦她。如果是两个人单独在一块儿,紫苏这么跟自己说,百里林霜不会生气,但当着她未来婆家人的面儿这么敲打自己,百里林霜的心里自是怄得不能再怄了。 “大少奶奶,夫人那边叫您过去。”门外,传来了丁春秋的声音。这声音响得不早不晚,极为适时,刚好解了紫苏的围。 “我知道了,就来了。”紫苏说着,又对百里林霜道:“堂姐,我要先去一趟前院,要不,你先在这里稍坐片刻,等我一下?” “你都要去伺候婆婆,我还坐什么坐。”百里林霜的心里愈发的不快,她板着脸,不悦地道,“告辞了,大少奶奶。” 说罢,拉起王秋华便大步走出门去。 王秋华看了看紫苏,只是说了一句客套话,便被百里林霜急也似的拉走了。 紫苏知道百里林霜心里不痛快,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这样对待自己的堂姐。可是,如果不当着王秋华的面把这些话说出来,恐怕这个心机女必定会捉住百里林霜不放,一次又一次地利用百里林霜来占百里家的便宜。所以,虽然心里充满了对百里林霜的歉意,但紫苏也没去管百里林霜的情绪,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你是在为了这样说话而心怀歉意,那我劝你还是算了。”丁春秋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瞧着百里林霜的背影,满面奚落地道:“像你堂姐这种性格的人,若是不给她把道理讲明了,她准是会没完没字地缠着你,三天两头的因为婆家的事找你。现在,恐怕只是个开始。” 紫苏何尝不知道丁春秋的话是对的?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昔日在娘家的时候,大家相处得亲亲热热,事事都开心,处处都无事。一旦成亲了,就开始有了隔阂。而且,这隔阂还这么深,仿佛不能融解的样子。 “大少奶奶,那枚避子丸,你是怎么得到的?”丁春秋突然问道。 紫苏怔了怔,她这才意识到,丁春秋的耳力是极佳的,恐怕自己跟百里林霜她们的对话,她早就听到了。如果不曾听到,她也断然不会那么及时地说出来梁氏要见自己的话。 可是……她又如何能告诉丁春秋那枚避子丸的真相呢? 看到紫苏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丁春秋便牵动嘴唇,微微地笑了一笑:“大少奶奶,那枚避子丸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它乃是宫廷御用之品,而且全大商有资格拥有它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紫苏脸上的表情便是一僵。 丁春秋用探询的目光瞧了瞧紫苏,终是笑道:“大少奶奶不必惊慌,我只是觉得,那种珍贵的药物给了王秋华,算是让她拣了个大便宜。不过,你其实也不必非要给她这么珍贵的药材吧,如果你想,用针灸和推拿的手法,甚至是给她一副药方,完全可以一劳永逸。” 紫苏淡淡地看了丁春秋一眼,冷冷说道:“能够杀死人的方法有上百种,但我却不希望我的手上染满血。尤其……是对待一个刚刚成形的孩子。” 如果紫苏猜得没有错,王秋华腹中的胎儿绝不仅仅是她所说的,只有三个月那么短时间。在王秋华说她已经怀有身孕之后,一直不愿意用正眼看王秋华的紫苏,特意观察了一下王秋华。她这才发现,王秋华的面色略微的发生了变化,就连皮肤的肌理都有了不同。 她的毛孔开始变得粗大,整体面相呈现出一点点的男相。只有在怀孕近五个月的时候,女人的皮肤才会受到腹中胎儿雄/雌性激素的影响,变得或美,或丑。怀有男孩的母亲,会因为胎儿男孩激素的影响而变得毛孔粗大,相貌变得粗糙。而怀有女孩的母亲则受女孩激素的影响,变得容光焕发,十分的漂亮。这就是说……王秋华腹中,怀的是个男胎,而且已然超过了四个月。这个时期的胎儿已经有了心跳,四肢也开始发育了。让紫苏去做那种事情,岂不是等于她去杀人?痛快,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这样对待自己的堂姐。可是,如果不当着王秋华的面把这些话说出来,恐怕这个心机女必定会捉住百里林霜不放,一次又一次地利用百里林霜来占百里家的便宜。所以,虽然心里充满了对百里林霜的歉意,但紫苏也没去管百里林霜的情绪,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你是在为了这样说话而心怀歉意,那我劝你还是算了。”丁春秋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瞧着百里林霜的背影,满面奚落地道:“像你堂姐这种性格的人,若是不给她把道理讲明了,她准是会没完没字地缠着你,三天两头的因为婆家的事找你。现在,恐怕只是个开始。” 紫苏何尝不知道丁春秋的话是对的?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昔日在娘家的时候,大家相处得亲亲热热,事事都开心,处处都无事。一旦成亲了,就开始有了隔阂。而且,这隔阂还这么深,仿佛不能融解的样子。 “大少奶奶,那枚避子丸,你是怎么得到的?”丁春秋突然问道。 紫苏怔了怔,她这才意识到,丁春秋的耳力是极佳的,恐怕自己跟百里林霜她们的对话,她早就听到了。如果不曾听到,她也断然不会那么及时地说出来梁氏要见自己的话。 可是……她又如何能告诉丁春秋那枚避子丸的真相呢? 看到紫苏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丁春秋便牵动嘴唇,微微地笑了一笑:“大少奶奶,那枚避子丸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它乃是宫廷御用之品,而且全大商有资格拥有它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紫苏脸上的表情便是一僵。 丁春秋用探询的目光瞧了瞧紫苏,终是笑道:“大少奶奶不必惊慌,我只是觉得,那种珍贵的药物给了王秋华,算是让她拣了个大便宜。不过,你其实也不必非要给她这么珍贵的药材吧,如果你想,用针灸和推拿的手法,甚至是给她一副药方,完全可以一劳永逸。” 紫苏淡淡地看了丁春秋一眼,冷冷说道:“能够杀死人的方法有上百种,但我却不希望我的手上染满血。尤其……是对待一个刚刚成形的孩子。” 如果紫苏猜得没有错,王秋华腹中的胎儿绝不仅仅是她所说的,只有三个月那么短时间。在王秋华说她已经怀有身孕之后,一直不愿意用正眼看王秋华的紫苏,特意观察了一下王秋华。她这才发现,王秋华的面色略微的发生了变化,就连皮肤的肌理都有了不同。 她的毛孔开始变得粗大,整体面相呈现出一点点的男相。只有在怀孕近五个月的时候,女人的皮肤才会受到腹中胎儿雄/雌性激素的影响,变得或美,或丑。怀有男孩的母亲,会因为胎儿男孩激素的影响而变得毛孔粗大,相貌变得粗糙。而怀有女孩的母亲则受女孩激素的影响,变得容光焕发,十分的漂亮。这就是说……王秋华腹中,怀的是个男胎,而且已然超过了四个月。这个时期的胎儿已经有了心跳,四肢也开始发育了。让紫苏去做那种事情,岂不是等于她去杀人? 第409章 血恨 百里林霜说她跟王秋华去了很多医馆,但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十分闪烁,好像好像在隐瞒什么?紫苏知道,这是说谎的节奏?所以,她可以断定,百里林霜是在说谎。她根本就没去医馆,而是直接来找了自己。以紫苏对百里林霜的了解,她之所以会对紫苏撒谎,正是因为他受到了王秋华的唆使。而那些郎中并不是不肯给她开药,而是她根本就没有去。原因只是因为她丢不起这个脸,所以便到紫苏这里来寻求帮助。王秋华这样的心机,紫苏非常生气,恐怕换成是谁,也不会喜欢这种被利用的感觉。 虽然紫苏很容易被打动,也很容易心软,但是,她百里紫苏还没有到被王秋华利用着杀掉胎儿的地步。 紫苏面色凝重地走出了堂屋,在她的身后,丁春秋正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瞧着她。 不愿杀人,不愿双手沾满鲜血。可是百里紫苏……这世上不会有永远的安稳,你总有一天,要为了保护你最爱的人而拿起武器,那时候,你还能说你不愿意成为手上沾满了鲜血的人吗? 王秋华和百里林霜离了威远侯府,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林霜很生气,好对王秋华说:“以后我们再不要来找她,好以为自己是威远侯府的儿媳妇,就可以不顾当年的情谊,这样的姐妹我要她何用?” 而王秋华的心情十分复杂,她的手里紧紧地捏着那枚药丸,对百里林霜说:“你说她给我的药好用吗?这个孩子真的可以打下来吗?百里紫苏不会骗我吧!” 百里林霜看了王清华一眼,说:“这倒不会,紫苏还不至于骗我们。只是你真的要想好,如果,孩子打下来之后,你的身体受到了伤害,你要怎么办?” 王秋华凄楚地一笑,“我还能有什么选择?难道我能拖累着这个孽障,生活一辈子吗?这天地哪有可以容我的地方,让我去找冯子明,我还不如去死。” 百里林霜幽幽的看着王秋华,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把这东西解决了。”王秋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十分冷淡,好像他要拿掉的不是一个小小的生命,也不是一个跟他息息相关的人,而是一个累赘,一个麻烦和一个讨厌的东西。 百里林霜无奈的点了点头,与王秋华一起离开。 其实,紫苏推断的是正确的,王秋华腹中的胎儿确实已经超过了4个月,而这个孩子确实是冯子明的。但是王秋华心里很清楚,他是不可能跟冯子明成亲的。冯子明之前说的,要娶她做正妻的事情,也根本就是在骗她。谁会把自己的正妻送走呢?而且还是送给一个太监去欺负,如果冯子明真的当她是正妻,一定会维护她的尊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用几句谎话就把她骗到了冯家,连亲近的丫头都不让她带一个。 况且这段时间,王秋华也派人去打听过,冯家根本就没有跟邵家退亲,听说邵若兰连嫁衣都绣好了。这样的一个男人,根本不值得她嫁,况且,还要给他生孩子!王秋华也没有想就这样算了,他的目的是:先逃离冯家,然后找到机会,一起报复。 王秋华决定逃,并且决定打掉孩子,彻底斩断与冯家的联系。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她便选中了百里林霜。王秋华很清楚,百里林霜跟自己一样,是一个愿意为自己的丈夫做任何事的人。这种女人通常都很傻,但不得不说是自己兄长的福气。王秋华只希望,兄长能跟百里林霜,好好过日子。至于他自己?他总有办法,可以报复冯家。 于是王秋华没有告诉王博远自己身怀有孕的事情,只是找了百里林霜跟自己去打掉孩子。为了能够有多重的保护,百里林霜带着王秋华来找紫苏。因为百里林霜很清楚紫苏的医术有多高超。但她没有想到,紫苏会摆出一副冷脸。百里林霜虽然很不愉快,但王秋华却不在乎,现在她必须打掉这个孩子,多一分多一秒都不能停留。 百里林霜便和王秋华找到了一间清静的小客栈,然后王秋华便服下了这粒药丸。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王秋华便感觉到了腹痛。这疼痛又如刀绞,让她冷汗直流,王秋华紧紧地捂着腹部,眼泪与汗水一起流了下来。 “百里林霜,我好痛,我好痛啊!”王秋华说着,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衣裙上流了下来,一汩汩,染红了地面。百里林霜吓坏了,她惊慌失措地喊道:“秋华你没事吧!我们还是去找郎中好了,不要在这里乱吃药了!” “我不去,我要忍受着痛苦,这些,跟我之前遭遇的比起来,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我一定要度过这场劫难,然后去复仇,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看轻我,伤害我的人!”王秋华恨恨地说着,眼睛里满是红色血丝。是的她要复仇,她要向所有人复仇,甚至包括百里紫苏!不要以为给王秋华一粒药,就可以抹杀她的残忍!王秋华觉得,自己走到这一步,完全都是百里紫苏的错。如果她从一开始就答应了冯子明的求婚,那么现在的王秋华,根本不用遭这场罪!也许,她的孩子也可以顺利的生下。 百里紫苏我恨你! 冯子明,我恨你! 我恨你们所有人,我要亲手摧毁你们拥有的一切,你们给我等着! 剧烈的疼痛再一次传来,王秋华感觉到,自己的腹部正在剧烈的抽搐,巨大的疼痛让她几乎晕阙。王秋华紧紧地攥着双手,指甲嵌入掌心,鲜血流了出来,这血,与她体内的血融合在一起,点点滴滴都是她的恨。 从今天开始,王秋华再也没有了对未来的指望,和对于爱情的幻想,她终于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幸福,都是……骗人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用几句谎话就把她骗到了冯家,连亲近的丫头都不让她带一个。 况且这段时间,王秋华也派人去打听过,冯家根本就没有跟邵家退亲,听说邵若兰连嫁衣都绣好了。这样的一个男人,根本不值得她嫁,况且,还要给他生孩子!王秋华也没有想就这样算了,他的目的是:先逃离冯家,然后找到机会,一起报复。 王秋华决定逃,并且决定打掉孩子,彻底斩断与冯家的联系。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她便选中了百里林霜。王秋华很清楚,百里林霜跟自己一样,是一个愿意为自己的丈夫做任何事的人。这种女人通常都很傻,但不得不说是自己兄长的福气。王秋华只希望,兄长能跟百里林霜,好好过日子。至于他自己?他总有办法,可以报复冯家。 于是王秋华没有告诉王博远自己身怀有孕的事情,只是找了百里林霜跟自己去打掉孩子。为了能够有多重的保护,百里林霜带着王秋华来找紫苏。因为百里林霜很清楚紫苏的医术有多高超。但她没有想到,紫苏会摆出一副冷脸。百里林霜虽然很不愉快,但王秋华却不在乎,现在她必须打掉这个孩子,多一分多一秒都不能停留。 百里林霜便和王秋华找到了一间清静的小客栈,然后王秋华便服下了这粒药丸。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王秋华便感觉到了腹痛。这疼痛又如刀绞,让她冷汗直流,王秋华紧紧地捂着腹部,眼泪与汗水一起流了下来。 “百里林霜,我好痛,我好痛啊!”王秋华说着,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衣裙上流了下来,一汩汩,染红了地面。百里林霜吓坏了,她惊慌失措地喊道:“秋华你没事吧!我们还是去找郎中好了,不要在这里乱吃药了!” “我不去,我要忍受着痛苦,这些,跟我之前遭遇的比起来,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我一定要度过这场劫难,然后去复仇,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看轻我,伤害我的人!”王秋华恨恨地说着,眼睛里满是红色血丝。是的她要复仇,她要向所有人复仇,甚至包括百里紫苏!不要以为给王秋华一粒药,就可以抹杀她的残忍!王秋华觉得,自己走到这一步,完全都是百里紫苏的错。如果她从一开始就答应了冯子明的求婚,那么现在的王秋华,根本不用遭这场罪!也许,她的孩子也可以顺利的生下。 百里紫苏我恨你! 冯子明,我恨你! 我恨你们所有人,我要亲手摧毁你们拥有的一切,你们给我等着! 剧烈的疼痛再一次传来,王秋华感觉到,自己的腹部正在剧烈的抽搐,巨大的疼痛让她几乎晕阙。王秋华紧紧地攥着双手,指甲嵌入掌心,鲜血流了出来,这血,与她体内的血融合在一起,点点滴滴都是她的恨。 从今天开始,王秋华再也没有了对未来的指望,和对于爱情的幻想,她终于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幸福,都是……骗人的。 第410章 立规矩(上) 这一晚,紫苏做了整整一夜的梦。她梦到了上辈子的孤儿院,梦到自己被老师拎到小黑屋里,梦到那些嘲笑他的孩子们,挤在一起笑话他的孤独,笑话他没有父母的悲伤。他们总是很残忍,可以毫不在乎别人的痛苦,并且以此为乐。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呢!找不到被关爱的孩子,是多么的难过,被轻易舍弃的孩子,内心有多么的痛苦。 *** 紫苏是被丁春秋叫醒的,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丁春秋关切的脸。 “你怎么了大少奶奶,为什么说梦话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我很好。”紫苏说。 “怎么会好?看看你都哭成什么样了!”丁春秋说着,把一块手帕递给了紫苏。紫苏擦了擦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流了很多的眼泪。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难道自己都还没有忘吗?难道这种痛苦,已经深深地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在灵魂最深处生根发芽了吗? “谢谢你,春秋。”紫苏感动地说着,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不要问不相干的事情,而让自己觉得不舒服,你只是给了她一粒药,至于吃不吃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你没有必要为难自己。”丁春秋瞧着紫苏的模样,不忍心的说道。 紫苏点了点头,重新躺了下来。 “睡吧!”丁春秋说着,替紫苏掖了掖被子,转身就要离去。 紫苏刚要闭上眼睛,又突然问道:“春秋你还记得你娘吗?” 丁春秋的身形顿了一顿,她没有回头,而是说道:“不记得了,我3岁就是孤儿,靠捡垃圾和乞讨为生。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我娘是谁,不过我只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事?”紫苏问。 “如果有朝一日,我见到了……一定要亲手杀了她。”说着,丁春秋缓缓转过身来,她的嘴角上扬,带着一抹嗜血的笑意。丁春秋的目光很冷,冷得像冰一样,可紫苏知道,那是因为在黑暗里长久等待,却看不到光明的绝望。 在这一刻,指数终于认清了自己,她下定了决心,她要有一个健康的宝宝,做一个完美的妈妈,把上辈子和遗憾,统统在这辈子圆满。 “睡吧。”丁春秋说。 紫苏默默地点了点头,在丁春秋离开的时候,她突然说:“别恨她,春秋,也许她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像王秋华那样?”丁春秋充满了讽刺的问道。 紫苏没说话。 丁春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相信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我不会原谅她,因为被抛弃的人是我啊!” 说着,她便走了出去。 紫苏呆呆的躺在床上,想起了刚才的梦,心里一片凄然,他跟丁春秋何尝不是一样?都是……被抛弃的孩子啊! 紫苏用了好久才睡着,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丁春秋叫了起来。 “要快一点大少奶奶,今儿还要伺候夫人呢!依照那个女人的性子,今日必定不会那么好过,你可要好好的警惕些,千万不要犯糊涂,也不要一时冲动去做什么事情,尤其不要顶撞她!梁氏那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丁春秋一边伺候紫苏梳洗沐浴,一边不放心地嘱咐。 “放心吧!”紫苏看着丁春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又不傻,谁会跟自己的婆婆对着干呀!” “你知道就好,我们走吧!”见紫苏说的郑重其事,丁春秋也就放心了。紫苏跟丁春秋和翠兰主仆三个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院子。 启云院里,梁氏正在等着紫苏,她的脸色阴沉,眉目之间已然是不耐烦的神色。 “夫人,大少奶奶来了。”施嬷嬷看到紫苏的身影,急忙跑到自己主子那里禀告。 梁氏的眉头动了一动,紫苏抬起头来看向门口,但紫苏在丁春秋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了过来。今天的紫苏穿的很朴素,她的一头青丝在脑后,高挽成髻,只别着一枚珍珠发簪,她穿着海棠色的对襟长裙,身上并没有佩戴什么首饰。这幅样子显得她既贤惠又端庄,令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之意。 然而最亲近,却是梁氏最为讨厌的。 “紫苏给母亲请安。”紫苏来到了梁氏的面前,向她深深地行了一礼,梁见紫苏的眉眼之间尽是温顺之意,摆明了是想向自己示好,便感觉到了一股子厌恶。 梁氏是冷冷的看着紫苏,不悦地皱眉:“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来?别告诉我你是刚起来。” 紫苏迟疑了一下,说道:“母亲只说让紫苏前来议事,却没有说要我什么时候来呀?难不成母亲是有时间的限定吗?” “你这是在指责我,说我办事不周吗?还是怪我没有通知你具体的时间?”梁氏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更加的不悦,“我们威远侯府的女人,只要进了门,每天都是寅时起床,卯时就得给自己的婆婆请安,然后听从婆婆的吩咐,来管理威远侯府的大小事情。可是你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现在都已经卯时末了,眼看着要到辰时,各院的婆子们都在等着呢!你到叫他们等到什么时候?” 紫苏的脸色微微的一变,她抬起头来,目光清冷的看着梁氏,客气而又生疏的说:“怎么难道我今天也要跟着母亲一起去给管事婆子们训话吗?” “怎么难道你不知道吗?”梁氏脸上的神色十分的不耐烦,但是紫苏心里很清楚,又是凉是在刁难自己。如果今天要给管事婆子们训话的话,梁氏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而单单要等今天早上自己来晚了才说?明明是故意的,却还弄得好像紫苏在故意违反规定一样,梁旭这个人实在是莫名其妙。 尽管紫苏一直在忍耐,这会子终于也忍耐不住了,她直视着梁氏说道:“紫苏确实不知,这些规矩,母亲既然没有告诉我,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百里紫苏,但凡是个聪明点的人,再嫁过门来以后,都会先把家族里的规矩打听清楚。难道你娘从来没告诉过你吗?” 第411章 立规矩【月票加更一】 紫苏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就事论事,而是把什么问题都扯上父母的人,梁氏这个样子,分明是在对自己挑衅,更是在指责紫苏的母亲,这种行为实在是可恶。 于是紫苏冷冷地说道:“我娘从来不在百里府上给管事娘子们训话,大家各司其职,也从来没有出过乱子。” “百里府上?你们百里家有多少个下人?怎么能跟威远侯府比?”施嬷嬷不屑地瞧了紫苏一眼,用讥笑的语气说道。 紫苏面色一寒,施嬷嬷不过是个下人,竟然也敢狐假虎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若不给这下人点颜色看看,日后还不得骑着自己脑袋上? 然而紫苏正想要说什么,梁氏却冷笑着说道,“百里紫苏,你虽然是刚过门的新媳妇儿,但既然入了我威远侯府的门,一切就都得按照我威远侯府的规矩来。既然今天你迟到了,身为婆婆的我就的让你长长记性。” 长记性? 紫苏的眉头皱了皱。这时候,梁去氏朝着施嬷嬷使了一个眼色,施嬷嬷得意的一笑,立刻转过身搬出了一个垫子,将它放到紫苏的身前,掐着嗓子说道:“大少奶奶,请吧!” 什么意思?还不待紫苏弄明白,梁氏便站起了身来,她挑眉看着紫苏,板着脸道:“怎么,不知道什么叫做立规矩吗?” 接着面色一寒,厉喝道:“跪下!” 紫苏一怔,施嬷嬷却踢了紫苏的膝盖一脚,紫苏双腿一麻,径自跪在了垫子上。 梁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伸出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说道:“你也别多心,威远侯府上下近百口人,若不立立规矩,那以后定然不成方圆。你且在这里跪着吧!一会儿本夫人就回来,前院还有那么多管事婆子等着呢!” 说着她举步就要走,而施嬷嬷却走过来,恭敬的说道:“夫人,今儿风大,您是金枝玉叶,怎么使得再往前院而受累?依老奴看,不如把所有的管事婆子都叫过来,就在这里训话吧!” 梁氏的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她颇为赞赏的看了施嬷嬷一眼,又回头看了看紫苏,方才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那就叫婆子们都过来吧!” 说着,坐在了椅子上。 施嬷嬷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他只是转过身去,对手下的丫头命令:“还愣着干什么?夫人刚才说什么你没听见?赶紧把人都叫过来!” 那丫头闻听急忙点头,转身朝着前院儿奔去。 虽然之前叮嘱紫苏不要冲动,但这会儿的丁春秋脸上,已然流露出不悦的神色。丁春秋冷冷的看着梁氏,眼中露出浓郁的杀气。 翠兰也很生气,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紫苏制止了。 而紫苏却毫不在意,她悄悄的给丁春秋使了个眼色,告诉她不要在意这些事情。其实紫苏心里很清楚,梁氏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要让自己难堪,更想要羞辱紫苏。 如果换成是在现代,紫苏一定愤然而起,大骂梁氏。但是这是在古代,古代是讲求孝道的,如今梁氏是她的婆婆,她除了遵从梁氏,还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多时婆子们便陆陆续续的到了,看到紫苏跪在梁氏的身边,不觉十分诧异。但这些管事婆子个个都是人精,都是威远侯府的人,当然知道他们的夫人想要做什么?所以谁也不抬头,谁也不对此发表任何看法。梁氏很得意,家人的训话也比平日长。大家都认真地听着,谁也不多言,等到梁氏说够了,众人才四下散了。 见到众人都走了,施嬷嬷便道:“夫人,布料店的张掌柜到了,正在门房等着,您看?” 梁氏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应该是把料子都带过来了,走吧去看看。” 梁氏像没瞧见紫苏似的,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翠兰再也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扬声道:“夫人,大少奶奶还在这里跪着呢!今儿风大,地也凉,不适宜长跪……” “哦?”梁氏转过头来看向翠兰,她的眼里闪过恶毒的光芒,冷冷的说:“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根本夫人这般说话?来人,给我掌她的嘴!” 梁氏的话音一落,便冲上来两个婆子,她们一左一右地抓住翠兰,紧接着,小庆走过去,扬手便是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翠兰的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一张圆圆的脸立刻肿了起来,还不待她回过神来,施嬷嬷一扬手又打了一记耳光。 紫苏的脑袋嗡地一声响,她猛地站起来,一把扯过施嬷嬷,怒道:“你这恶奴,当着我的面,竟敢这样教训我的人,谁给你的胆子?” 施嬷嬷被紫苏推得一个趔趄,差一点扑倒在地上。她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迅速转过头来,怒视着紫苏。 “怎么?大少奶奶这可是夫人下的令,难道您要当着夫人的面儿违抗夫人的命令吗?” “好一个狐假虎威的奴才,”紫苏气的笑了出来,她转过头看向梁氏,“若母亲觉得紫苏今儿来的晚了,紫苏明天早点来就是,何必演这么大的一出戏?还这般殴打我的下人,传出去恐怕母亲的名声也不好听。我的人犯了错,我自己回去管就是,不必劳累母亲。” 说着,紫苏便要拉过翠兰。 “慢着,”梁氏冷喝道,“百里紫苏,你是真的没有认清形势,你现在是威远侯府刚进门的儿媳妇,连婆婆给你立的规矩,交给你的事情,都不好好做,也不好好学,还跟婆婆顶嘴,为了一个下人忤逆婆婆。百里紫苏啊百里紫苏,恐怕这回,传出去名声不好的人是你。不仅是你,连带着薛绍白也得受累。所以我劝你,最好还是放聪明点,教你这些规矩,都是为了你好。” 紫苏的心微微的一沉,她想起了薛绍白的话,对于现在的薛绍白来说,位高权重,原本便会朝皇上猜忌。 第412章 此仇必报【月票加更二】 如果再有御史弹劾薛绍白,说他不敬不孝,那就很自然地给了他的对手,以惩治他的机会,况且在梁氏的身后,有一个端王。 见紫苏迟疑了,梁氏便得意地一笑,转头命令施嬷嬷:“把这丫头给我拉下去,杖责二十。” 杖责二十! 紫苏心下一凛,翠兰的脸色顿时苍白下去。而那两个婆子则拉住翠兰,将她拖走。 翠兰的腿明显已经有些软了,因为害怕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她是一个下人,自然知道杖责二十意味着什么。这里不是百里家,不会有人给她特殊的照顾。二十下板子打下来,至少也得趴在床上半个月。 翠兰虽然害怕,却没有求饶,也没有向紫苏求救。她反而安慰紫苏道:“大少奶奶不用担心,翠兰身上都是肉,不怕打的。” 紫苏的心狠狠地疼着,在这个时候,她宁愿翠兰喊疼,喊怕,也不愿意让翠兰这般假装坚强。她这个样子,只会让紫苏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保护对她而言重要的人。 紫苏的脸色苍白无比。 施嬷嬷挑衅的看了紫苏一眼,得意地转身扭着腰下去了。 她边走边喊:“都给我仔细着点儿,好好打,照实了打!” 这声音明显是喊给紫苏听的。紫苏虽然重生在古代没多久,可是也明白这打板子的微妙之处。如果说,主子只想给下人一点惩罚,那只说:“仔细着打。”施行的人便知道了,主子不是真的想要打下人,而是象征性地走走形式,装装样子。这时候,十成的力道要用到一道,且只能用空心儿的板子,声音大,打着却不疼。但是,如果主子说:“好好打。”那就基本上可是使出五成的力道,只要见血,而不要闹出人命即可。 最不需要顾忌的,便是这“照实了打”。这是在暗示行罚的人:往死里打。 心头,燃起熊熊的怒火,紫苏却无计可施。 她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翠兰被拉下去,然后听着板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听着翠兰那强行忍着,却又因为忍不住而发出的哭声。 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紫苏抬起眼,看向了梁氏。 她的眼里有着灼热的怒火,更有着汹涌的恨意。她的神色已然说明了她此时的决心:梁氏,我绝不会放过你。 梁氏也在看着紫苏,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得意与痛快。 这只是一个开始,百里紫苏。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本夫人会要你知道知道这个家,到底谁当家,谁说了算。你和薛绍白都不过是在本夫人掌心的一对小蚂蚁,捏死你们,是迟早的事。 *** 翠兰是被慕斯和奶昔她们抬回祥槿园的,在打板子的时候,她当场便晕了过去。但板子却依旧还是打满了二十下,打得翠兰皮开肉绽,遍身鲜血,已然是奄奄一息。 布丁和芝士早就把床铺都收拾得好了,她们把翠兰平放在床上,然后找来剪刀,一点点地将粘连在皮肉上带着血的衣裤剪下去,那伤口处却已然是惨不睹目。 紫苏拿出了她特地调制的药膏,要替翠兰涂药。 “大少奶奶,万万不可!”慕斯急忙将紫苏拦下来了。 “大少奶奶,这等血肉模糊的模样,大少奶奶还是不要看了,仔细惊着您。”芝士也急忙劝解,并道,“还是把药交给奴婢们,由奴婢们来吧。” “不,”紫苏摇了摇头,道,“我跟翠兰情同姐妹,她又是因为我才受了伤害,我怎么能留她自己在这里承受痛苦?再说,我也算得上是半个郎中,这种皮肉之伤也曾见过,不会害怕的。” 说着,她便坐到床边,替翠兰察看起伤口来。 慕斯等人瞧见这一幕,都露出了感动神色,她们都聚集在紫苏的周围,积极地帮紫苏打着下手。 紫苏看着翠兰所受的伤,心里涌上百种滋味。 先前她在百里祖宅重生,因为没有人管着她而快乐自由地生活着,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被这般敌视与戕害,连带着自己身边的人也跟着自己一起受到了伤害。这到底是谁的错? 自己,是不是应该更卑微,更谄媚,更低姿态,才能换来自己跟其他的人平安? 可是,像梁氏这样的人,就算是你步步后退,频频相让,她就会罢手吗? 答应是否定的。 像那种人,她们的目的不是逞得一时之快,而是想将你逼入死地。退缩,只会让她逼得更近,更会助长她的嚣张气焰。 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的紫苏非常明白,梁氏这种人,是不折不扣的小人。她的心里没有半分柔软,也绝对不会突然悔悟自己的所为,变得善良。她像是一种入侵体,只有把对方全部蚕食干净,才会摆手。 所以,想要彻底摆脱这个女人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灭了她。 紫苏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她动作轻柔而又准确地帮翠兰涂上了药,然后在慕斯端来的盆子里洗了手,重新坐到翠兰的身边看着她。 “翠兰,翠兰。”紫苏握着翠兰的手,轻声地呼唤着,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翠兰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势将趴在床上,许久,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大少奶奶!”看到紫苏,翠兰便立刻想要起身,却被伤口牵扯着,疼得直咧嘴。 “别动,好好养着。”紫苏按住翠兰,又十分懊悔地道:“对不住,翠兰,让你受苦了。” “大少奶奶可千万别这么说,是翠兰自己不好。明知道在那种场合下是不该乱出声的,却到底还是没忍住……是翠兰不好,让大少奶奶丢脸了……翠兰……”翠兰的眼泪簇簇地流了下来,她很委屈,也很懊悔,但更多的,是感觉到羞愧。 “大少奶奶,她说的是对的,你不必对翠兰感觉到歉意,她身为一个下人,竟然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胡乱出声,活该她挨打。” 不用看,说话的正是丁春秋。整个祥槿园,就只有她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跟紫苏这般说话。 第413章 锦书约定 爱……吗? 紫苏怔怔的,心里,有一个地方因为这个字而悸动着。 卧房里很安静,红烛在轻轻地摇曳,映着这个空旷的屋子。 紫苏从来就不知道,这个屋子,竟然是这么大,这么静的。 先前薛绍白在的时候,她总嫌他又吵又闹又爱折腾人。可是这会子……却又为何这般安静? 安静得有些让人害怕。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快点入睡。 只要睡着了就好了,只要睡着了,就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了呢! *** 且说阮三策马飞奔,终于赶在亥时赶上了薛绍白的大军。他快马加鞭,终于赶到队伍的最前方,找到了薛绍白。 “世子,属下已经见到了少奶奶,将口信传给她了。”阮三道。 “哦?”薛绍白转过头来看了阮三一眼,由于大战在即,所以这会子的薛绍白身披银甲,戴着银色头盔,周身被肃杀之气笼罩,身后红色披风迎风而展,有如九天战神降落人间,手中一柄九曲蛇头枪闪着凛凛寒光,锋利之势几乎可直接刺破九天云霄。这样一个周身杀气的男人,在闻听阮三见到了紫苏之后,深潭一般的眸里漾出了点点笑意,足以令世间任何一个女子为之心动。 阮三略一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书信,交给了薛绍白。 “她还写了信?”薛绍白的脸上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笑容,这副模样,简直令阮三不忍直视。 他阮三的偶像,他阮锐城发誓要追随终生的旷世帅才,竟然在收到那疯疯颠颠的女人的信的时候,流露出这种受宠若惊的表情。好像受到了主人抚摸的小狗一样,他真的是够了! 薛绍白拆开信,借着身边火把的光亮看向了信纸。 信纸只有几行字,字体灵秀,却又般着一股子潇洒之气,全然不似一般女儿家的娟秀小气。 黑亮的眼睛烁烁生辉,在字里行间游走,越看,那双黑亮的眸子就越灼亮,越看,俊面上的笑容就愈大。 看到最后,薛绍白竟是仰天大笑,开心得就像是小孩子过了年。 “这个小东西,亏她想得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笑罢,薛绍白将这封信递给了阮三:“看看,这是少奶奶写的,这普天之下,也只有她能写得出来这样的东西。” 什么东西会这么奇怪? 阮三的眉头皱了一皱,他原是不想看世子的私人信件,但是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文字会让冷若冰山的世子乐得这样开怀,当即便举目瞧了过去。 白色的纸上写着几行墨色的文字:“迟归一日,罚银一百两;每发现一道伤痕,罚银一百两。与其他女子说话,罚银一千两;拉别个女子小手,罚银五千两;胆敢勾搭女人,罚银一万两;胆敢勾搭男人,罚银十万两。注意安全,平安归来。” 阮三的整张脸都抽抽了,他算是服了这个百里紫苏。别个女人给上战场的丈夫写书信,写的都是一些含蓄而又文雅的词句,偏偏这个百里紫苏,竟然写这种让人受不了的大白话。不仅又傻又白,而且张口闭口都是银子银子银子,简直就是掉在了钱眼儿里! 况且满篇都是这种有伤风化的东西,简直是伤风败俗! 偏偏世子还喜欢得紧,阮三已经彻底被世子的口味给打败了…… *** 丁春秋一直睡得很浅,或者说,所有练武之人,特别是像丁春秋这样长期从事暗杀工作的职业杀手在睡觉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三分之一的细胞在睡觉,另外三分之二都在紧张的待命。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即惊醒,第一时间采取应对。 所以自从翠兰被伤着之后,丁春秋便接替了翠兰的工作,成为了守在紫苏卧房旁边的侍女。 有丁春秋在,紫苏倒也是睡得安心不少。毕竟丁春秋这家伙文能毒舌战群妇,武能提剑要人命,还具有人工智能叫早功能,真是居家旅行必备之神人。 突然,躺在报厦之上睡觉的丁春秋猛地睁开了眼睛,她警惕地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一跃而起,奔到了卧房之内。 “大少奶奶,醒醒,醒醒!”丁春秋推了推紫苏。 “嗯……别动!”紫苏拍开丁春秋的手,翻个身继续睡。 “别睡了,快起来!”丁春秋又伸手去摇紫苏。 紫苏睡得正香,哪里愿意睁眼?当即便喃喃地道:“薛绍白,别摇我,让我再睡会。” 丁春秋一脸黑线,她扬手便掀开了紫苏的被子,厉声道:“薛个屁的绍白!赶紧给我起来!” 被子被突然扯走,袭击而来的寒冷让紫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而丁春秋那冷如寒风的话更是让紫苏浑身一震,瞬间清醒过来。 她知道,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丁春秋是不会这样急着吼自己的。这女人历经无数生死之劫,这般紧张,必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紫苏猛地坐起来,惊声问:“怎么了?” 丁春秋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烁烁生辉,她冷声道:“外面有动静,有马车来了,还有许多人都在正门那边。” 紫苏被唬了一跳:“难道是叛军?” 如果真的是叛军,自己的那些金银珠宝可怎么办?她还没有来得及把它们都转移呢! 丁春秋白了紫苏一眼:“太子之乱早就平息了,谁还会这个胆子再在京城闹事?” 紫苏这才松了口气,又奇怪道:“那又会是谁在这个时候来?天还没亮呢!” 应该不会是薛绍白回来了,薛绍白可没这么摆谱,还带很多人去正门。应该也不是威远侯爷,威远侯爷这段时间被派去了辽西平定叛乱。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段时间以来,本来已经平定的叛军却突然多了起来。他们个个打着太子的旗帜,像雨后春笋似的往外冒,朝廷屡次围剿,都清除不尽,很是令皇上头疼。这件事情看起来便是十分的诡异,太子都已经被斩首了,这些叛军还在闹个什么劲?莫不是……这些事情都跟莫少离有关吗? 第414章 游戏规则 “春秋姐姐,翠兰姐都这样了,你就少挖苦她罢……”慕斯面露不忍地说。 “这可不是挖苦,我是在说明事实,”丁春秋瞥了翠兰一眼,道:“要怪,都怪她恃娇放旷,以为自己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头,走到哪都要高人一头。要知道这天底下可不是人人都像大少奶奶那样纵容下人的,她既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头,就更应该处处谨慎小心,别给大少奶奶惹麻烦。” 丁春秋的话让翠兰的脸上红白一阵,她嗫嚅着,终是低下头,没有说话。 “况且,不止是翠兰,你们几个也都得明白。在这个家里,世子的情况也很被动,那个梁氏,她是绝不会善罢干休的。从今儿起,你们都要处处留意,事事小心,万不能再给她们落下把柄。否则,到时候最难过的,就是大少奶奶!”丁春秋板着脸,瞧了瞧屋子里的几个丫头,道。 慕斯等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点头。 她们都是薛绍白旧部的女儿,武将人家的女儿身上没有那么多的小心思,忠心一事自不用提,所以也不必让紫苏太过操心。 翠兰今儿挨了打,又闻得丁春秋这般说,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确实有恃娇放旷的的嫌疑,不由得红了脸。她对紫苏道:“对不起了,大少奶奶,今儿都是翠兰不好……” 紫苏苦涩的笑了一笑。 她知道丁春秋是为了自己好,才这般警示翠兰等人。紫苏是现代人,从来就不觉得梁氏那种人会有权利去伤害别人。在现代社会的规则里,人与人都是平等的,任何一种伤害都会被视为违法。可是,现在紫苏所在的这个世界,明显有着不同的游戏法则。想要活得自在,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除非,你成为强者。这样你就可以制定自己的规则,而不用依靠别人的规则而活下去。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都不用再忍气吞声的过日子。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紫苏沉声说。 她可以很善良,也可以很邪恶。 当别人将你的善良踩在脚下,任意欺凌你和你最亲近的人,你若还是曲意逢迎而一味没骨气的退让……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梁氏,既然你召唤出了我心中的恶魔,那么,就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灵秀的眼睛里渐渐地蒙上一层冰冷,寒冷、犀利,有如一柄匕首悄然出鞘,散发出逼人寒光。 丁春秋的眉,微微地挑了一挑。 是错觉吗?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晚些时候,阮三来了。 他是来告诉紫苏,薛绍白要带骁骑营赶往万衍镇压叛乱的消息的。 “世子特意叮嘱属下,告之少奶奶,千万不要为他担心。他说,最长不过七日,定会早早归来。” 话,是情真意切的话,却差了这么个一脸怒意的家伙来说,却好像是要跟紫苏吵架一般。况且,还一边说一边不住地向紫苏翻白眼,这满脸的不屑,真的很想让人抽他。 不过,紫苏也没打算跟这个龟毛男一般见识。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好? 这就完了? 阮三瞪着眼珠子,不悦地瞧向紫苏,倒把紫苏瞧了个莫名其妙。 “你还有事?”紫苏问。 阮三真是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个百里紫苏是有多没心没肺?丈夫要上战场了,她竟是这副模样,半点都不担心! 都道是军令如山,皇上颁旨可是指明了要“即刻出发平定叛乱”。世子素来二雷厉风行,当即便整顿人马,准备出发。 在出发前夕,世子还特地让自己快马加鞭跑来给百里紫苏报个信儿。没想到这女人在得知了消息之后,竟是这样一副样子! 阮三越想越怒,自是语气生硬地道:“少奶奶就没有别的话,或者是什么东西要给世子捎的吗?” 紫苏颇有些疑惑,不是说七天左右就回来吗?怎么还弄得非要锦雁传书似的?不过看阮三这眼神,好像自己不说点啥,他就要把自己吃了似的。所以只好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你就让他注意安全,一路平安吧。” 说着,她转头在自己的桌案之上看了一看。 紫苏记得从前在电视剧里经常可以看到,妻子在送丈夫上战场的时候,经常会剪下一缕头发神马的,以表思念之意。不过说实在的,头发这玩意儿不仅看着邪乎,带在身上也不好看,弄不好还会觉得扎得慌。还不如写点什么便签来得实在! 这样一想,紫苏便跑回去拿起毛笔,在一张纸上涂涂写写,然后将墨迹吹干,叠起来装在信封里给了阮三。 “帮我把这个给他。”紫苏道。 这还差不多。 阮三冷哼一声,将信揣在怀里,转身便要离开。 “阮三!”不知为什么,在阮三转身离开的一刹那,紫苏喊住了他。 阮三的脚步顿了顿,他转过头,颇有些不耐烦地地看着紫苏。 这女人,颠三倒四的做什么?真是耽误时间! 紫苏迟疑了一下,终是喃喃地道:“不是很危险的,是吧?” 阮三略略地怔了怔,直到看到紫苏脸上泛起的淡淡红晕,这才意识到一些什么。虽然他还是习惯地朝着紫苏翻了一记白眼,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世子雄才大略,经历过无数场大小战役,从不会输。阮三,会护世子周全。大少奶奶在家安心等待便是。” 紫苏点了点头,看着阮三转头,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素来后知后觉,这次,也不例外。 等到阮三离开,紫苏才意识到,自己将有接下来的七天都看不到薛绍白,看不到这个讨厌鬼,大色‘狼。 自己应该高兴的才对吧?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点点的失落呢? 好像丢失了一样重要的东西那样,空荡荡的。 “怎么,舍不得吗?”丁春秋揶揄的声音从紫苏的身后传来,让紫苏的脸色一红,愤愤地瞪了她一眼。 “别胡说八道!”紫苏说着,转身便朝着屋子里走。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在紫苏路过丁春秋身边的时候,听到这毒舌的家伙说道,“你爱他。” 第416章 迎接风波 邵姗姗满面狐疑地瞧着紫苏,心里暗自忖度:这个百里紫苏,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这是哪跟哪,好好的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怎么还反问起自己了? 看着邵姗姗这傻乎乎的样子,紫苏不禁暗自无奈。这就是梁氏的应声虫?这般的没脑子,好事也会被她办成了坏事,也亏得梁氏会用这样的人。看起来这个梁氏也不是个有脑子的。 紫苏的这句反问,让梁氏当场便变了脸色。更让李氏的心头微微地凛了一凛,不由得抬起眼来重新打量了一下紫苏。 这小丫头的眉眼之间自有一股子聪慧之气,目光精芒四射却又分明透着一股子内敛的沉稳。满堂的人都在,单她这会子才姗姗来迟,自己又是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可是她不仅没有半分悔意,甚至连一点惧意都没有。在遇到邵姗姗这般尖酸的指责时,也丝毫没有慌乱,这份沉稳和心机,倒跟她的年龄一点都不相衬。 这是一个十六岁的丫头应该有的城府吗? 李氏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皱。 见李氏的表情不快,薛沐风急忙笑道:“大嫂,外面风冷,赶紧进来说话吧。我大哥在外面带兵打仗,为国效力,若是他回来看到你感染了风寒,那他得多心疼!” 薛沐风把在外面带兵打仗的薛绍白抬出来,分明是在给紫苏解围。一方面是在缓解尴尬,另一方面,恰恰是在提醒众人,别忘了紫苏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骁骑营的首领,国之栋梁,皇上都要给三分薄面,更何况是家里的这些女眷。 梁氏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的难看,她转过头来喝斥道:“老祖宗还在这里坐着呢,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薛沐风笑呵呵地瞧向了梁氏,道:“娘,这话是怎么说的,老祖宗一向疼惜晚辈,哪里会跟我一般见识?” 说着,转身揽住了李氏的手臂,笑道:“老祖宗,您说是不是?” 李氏那冰冷的脸上,这才略略的浮现出笑意。 “就你这个猴崽子的嘴巴贫。”李氏说着,拍了一巴掌在薛沐风的肩膀上。 薛沐风立刻捂着被李氏打疼的地方,苦着脸叫了起来:“哎呦,好疼,好疼!老祖宗快给孙儿揉揉,疼死孙儿了!” 李氏终是绷不住了,“扑哧”一声乐开来,她伸出手捏着薛沐风的脸蛋,故做嗔怒地笑道:“小猴儿崽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看一会让你娘收拾你!” 梁氏原本气薛沐风替紫苏说话,但这会子看到老祖宗这样宠着薛沐风,便也露出了笑容。 站在旁边的江氏见状,立刻上前一步,笑道:“老祖宗,外面风凉,您看是不是让紫苏进来说话?” 李氏抬眼看了江氏一眼,然后又转头瞧向了紫苏。 但见紫苏依旧跪在外面,低眉顺眼,态度恭敬谦逊,没有流露出半点不满。 李氏也没说话,只是扫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何嬷嬷。 何嬷嬷见状,立刻会意地走出来,扶起了紫苏。 “大少奶奶快起来罢,外面风大,仔细着凉。” 客气而又不失端庄的声音,扶着紫苏的手虽然是个女子的手,却分明带着力道,不似平素里扶紫苏那些个下人般软绵。仅凭这只手的动作来看,紫苏便可以断定这是一个坚定果断,做事绝不拖泥带水的人。 紫苏顺着那人的力道站起来,然后看向此人。 四十多岁的妇人,眉眼端正,形容沉静,虽然笑容温和,但却掩不住那双眼睛里闪耀出来的睿智与果断。 紫苏的第一印象,便知道:这妇人不简单。 “这位嬷嬷怎么称呼?”紫苏客气地问。 妇人也不扭捏,自是笑道:“大少奶奶,我是伺候老祖宗的,您可以叫我何嬷嬷。” 说着,何嬷嬷朝着紫苏做了一个手势,道:“大少奶奶请屋里说话罢。” 紫苏点了点头,举步走向正堂。 她这才有机会去正眼打量李氏。 这位在整个威远侯府里有着不可动摇之地位的长辈,正端坐在正堂最上首的紫檀木雕仙鹤衔桃椅上,她的头发已然全部变成银白,挽成高髻,束在一个金镏银镶黑曜石蜻蜓草虫头冠里,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点缀在头冠周围。一对大而滚圆的耳朵上戴着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孔雀绿的翡翠珠链戴在她的脖子上,一双九弯素纹平的金镯子衬着她虽然已经出现了褶皱,却依旧白皙的手腕上,手里,拿着一串极品沉香佛珠。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裹着她虽然已然不再苗条,却倍显富态的身子。 这样的一种打扮,穿在别人的身上或许就会俗得不堪入目,憨得有如爆发户。但穿在这位老祖宗的身上,却有着说不出的逼人富贵,这种气势,强大到令人不敢直视。 怪不得是紫玉公主的嫡亲传人,御封的郡主。不过,想想也是,能够坐镇威远侯府的人,绝不会普通平庸。 紫苏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在场的人全都打扮得这样精心漂亮,原因是因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祖宗,是个极为爱美又讲捧场的主儿。 相比之下,自己确实显得寒酸无比。 不仅是紫苏,老祖宗李氏也在打量着紫苏,遇到李氏的目光,紫苏立刻恭敬地垂下了眼帘。 不与长辈直接对视,这是最起码的礼节。 “百里紫苏,百里文英的嫡长女。”李氏扬声说着,又端起了下人新为她端上来的一杯茶,缓缓说道:“听说你们百里家有个什么姨娘,见天儿的说自己才是百里府上的正牌夫人,还处处喜欢结交权贵,攀附有势利的家族。这个姨娘,姓什么来着?” 紫苏的心,顿时一紧。 李氏说的这个人,不是刘氏又是何人? 可是……这位老祖宗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自己家的丑事这么说出来? 她是在故意给我难堪吗? 紫苏的双手慢慢地攥住了。 第415章 李氏归来 紫苏不知道,朝廷里的许多人也不知道。不管知不知道,这些事情都轮不到紫苏管。紫苏只是想知道,这会子,却是什么人来威远侯府了。 “不管怎么样,你快些起来,穿好衣服,我出去看看。”丁春秋说着,转身去唤慕斯等人。 慕斯和芝士她们到底是武将之女,一个个的也是警醒得很,丁春秋只是在院子里轻声的呼唤,她们便立刻醒来,然后穿上衣裳第一时间冲了出来。 “我出去看看,你们守着大少奶奶。”丁春秋说着,便欲出门。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婆子的声音。 “大少奶奶难道还没起吗?老祖宗已经到正堂了,还请大少奶奶快些到罢。” 老祖宗?! 老祖宗李氏? 紫苏的脑袋“嗡”地一声响,难道是一直在寺院里清修的老祖宗李氏回来了?这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快,给我穿最朴素的衣裳!”紫苏一边说着,一边跳起来洗漱。 她用最快的速度换上衣裳,只用了半盏茶的工夫就走出了院子。 因为有上次翠兰的事情,所以这一次紫苏把慕斯和芝士都带在了身边,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正堂走去。 由于天还没有亮,所以正堂里灯火通明,下人们和所有的管事婆子都聚集在正堂门口,恭恭敬敬地跪着。紫苏这才想起,李氏也是有品级的人,他既然是紫玉公主的后代,级别至少也是个郡主,而看着这些下人们,一个个屏息静气,恭恭敬敬的模样,就知道这个李氏不是省油的灯。 紫苏加快脚步,走向正堂。 正堂之上已然聚集了很多人,紫苏看到,不仅梁氏和薛沐风在,江氏、温氏和柳姨娘也都在,一度深居简出的薛含玉也恭敬地站在那里,甚至连邵姗姗和她的父母也都在正堂恭敬地站着。 紫苏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冷笑。 这人到得还真是齐,独独自己这么没规矩,竟是最晚一个到。 “老夫人,夫人,大少奶奶来了。”施嬷嬷瞧见了紫苏,立刻扬声说道。 梁氏的脸上掠过一抹得意笑容,这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无奈。他转过头对李氏说:“母亲,紫苏来了。” 李氏闻听,便抬起头来看向正堂外。 正堂外面急匆匆的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她正值二八年华,绰约多姿,灵秀可人。女子穿着一件石青色素绒绣花袄,配浅玉色烟水百花裙,一头柔顺的青丝简单地挽成个圆翻髻,头上只戴着一枚绿雪含芳簪,耳戴一对珍珠耳环。未施脂粉,一张脸素素净净白皙清爽,眉眼之间的灵秀之气亦是十分的讨喜。 只是这时辰…… 李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鸷,她原本是端着茶杯的,这会子看到了紫苏,便将那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掷。 杯盖碰着杯身,发出清脆的声响,杯子里的茶水顿时洒了出来,就连茶叶都顺着杯身窜出来,弄得桌案之上一片狼藉。 紫苏的脸色变了一变,还来不及看清李氏的模样,便立刻在正堂外面跪了下来。 处世箴言第二条:见到上级要服小。 “老祖宗,孙媳妇来得迟了,请老祖宗责罚!”紫苏低下头,俯在地上,表情恭敬充满歉意,其诚意显而易见。 “哟,表嫂,你真是起得够晚的。平素里你仗着表兄在家,故意晚起床,不给姨母请安,这会子表兄去镇压叛军不在家,你还是起得这么晚,这却是怎么回事?”说话的,正是站在梁氏身边的邵姗姗。邵姗姗今儿打扮得可谓是十分的精心:一件朱砂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配岚媛蓝色水雾裙,梳成飞云斜髻的发上别着一对空雕花的芙蓉玉环,金海棠珠花步摇在她的脸侧轻摇,倒是给她添了几许妩媚之姿。 只是这张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未免多了些,在灯光下有一种令人厌烦的扭曲。 邵姗姗瞧了一眼李氏,又扬声笑道:“表嫂呀表嫂,让我怎么劝你好呢?连老祖宗回来,你都不出来迎接,身为威远侯世子之妻,却这般没有教养,这可如何是好?” 紫苏低着头,并没有去看邵姗姗,也没有对邵姗姗的话有丝毫的反驳。 其实,从梁氏和邵姗姗的话里,紫苏已经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里,而且都做好了准备,打扮得既体面又隆重。单单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老祖宗要回来的事情,不仅没有出门迎接,连打扮都是这般随意。 先是梁氏假装好人,紧接着便是邵姗姗跳出来指责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紫苏不说话,李氏的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了。她转头,冷冷地扫了邵姗姗一眼。 邵姗姗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紫苏的身上,她好不容易抓到了紫苏的小辫子,哪里能这么轻易放过紫苏?自是满面得逞笑意,完全没有意识到李氏正用不悦的眼神瞄自己。 “怎么,表嫂,你这般一言不发是什么意思?难道没有半点悔过之意吧?” 悔过? 呵。 紫苏终是抬起来,她目光清冷地看向邵姗姗,微笑道:“表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邵姗姗立刻尖着嗓子叫了起来。 哈哈,这可太好了,百里紫苏,你终于栽到我手里了。是你自己要往坑里跳的,可怪不得我踩你! 邵姗姗瞪着眼珠子,一脸义愤填膺地嚷道:“表嫂,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啊!老祖宗回来,我们大家伙儿早早就起来迎接,偏偏你起得最晚,分明不把老祖宗放在眼里。亏你这会子还一脸坦然,一点都不知道替自己的行为害羞。你说你听不懂,呵,好,表嫂,我倒要问问你,我们都在迎接老祖宗的时候,你怎么不在?” “是啊,”紫苏微微一笑,泰然自若地反问,“为什么大家都在,偏我就我不在呢?” 邵姗姗被紫苏这么一问,倒是糊涂了。 第417章 你懂不懂规矩? 李氏的话音落落,邵姗姗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似的将紫苏上下打量了一番,扭着那只细蜂腰,掐着嗓子道:“哟,表嫂,原来你们百里家还有这个故事呢?一个姨娘竟然也敢出来抛头露面,结交权贵,还自称为夫人……噗,哈哈,哎呦,这可真的是好家教,好规矩!” 说罢,又兀自捂着嘴巴咯咯的笑个不停。 紫苏抬眼朝着邵姗姗望去,扬了扬唇角,淡然:“看起来表妹觉得宁嫁作人妻,也不能位居人下啊,这等心气,倒是一等一的高洁。” 邵姗姗眉毛一扬,胸脯一挺,傲然道:“那是自然!” 话音一落,邵姗姗便感觉到自己的娘亲扯了扯她的衣角。 “姗姗,你怎么胡说八道。”梁氏的妹子梁念真压低了声音警告邵姗姗。 怎么了? 邵姗姗怔了一怔,抬头,率先看到的,乃是紫苏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鉴于百里紫苏经常会挖坑给自己跳,所以邵姗姗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子不祥。她转过头瞧向身边的人,但见除了梁氏以外的其他人都一脸怒意地瞪着她,邵姗姗这才反应过来,这屋子里除了李氏、梁氏和自己的母亲,其他人都是姨娘。便是江氏,也称不上正妻。 邵姗姗的脸色顿时僵了一僵,梁氏的脸色相当的复杂。一方面她很欣慰这样的一番话让向来跟她作对的江氏怄得不行,另一方面,她也犹怪邵姗姗在李氏的面前这样没规矩。 长辈都没说话,她邵姗姗不过是一个外姓人,这样无礼,着实是在打梁氏的脸。 紫苏哪里看不出自己这一次已然将了梁氏和邵姗姗一军?她的唇微微地扬了一扬,却终是藏在了一派恭敬的态度里。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笑容,却并没有逃过李氏的眼睛,这位老祖宗的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她捏着手里的那串极品沉香佛珠,轻轻地捻着,面色深沉。 “你以为你很聪明,是不是?”李氏的话让紫苏微微地怔了怔,她抬起头来,瞧见的,却是李氏眼中的深沉与审度。那是一双历经了沧海桑田,见惯了人生风雨的眼睛,此刻,它们正冷冷地瞧着自己,像是在告诉紫苏,她已经看穿了她的所有想法和念头。 这样的一双眼睛,即便是心理素质超强的紫苏,也会感觉到一阵寒意。 大家都是聪明人,也不用假扮小白花装无辜,紫苏只是低下头,说了声:“不敢。” “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李氏缓缓地说着,一边转动着她手里的佛珠,每一下,都极为沉稳,方寸不乱,“早在你跟绍白成亲之前,我就很反对这门亲事。” 李氏的话让站在一边的邵姗姗面露喜色,她鄙夷地瞪了紫苏一眼,然后得意地拢了拢自己的头发。 紫苏的脸色却是连变都没有变,她冷静地看着李氏,等着听她把话说完。 “你们百里家的那个姨娘,在整个京城可称得上是人尽皆知的笑话。不仅不知道恪守自己的本分,而且四处招摇,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你们百里家没规矩,这让我很是恼火。一个姨娘,能越过规矩爬到正室的头上去,这说明身为正室的百里夫人全无管教之能,更说明你爹百里文英根本分辨不清轻重,更无管理后宅之能。如此的一个男人,便是再有才学,也只是个糊涂虫罢了。” 紫苏因为知道百里文英之所以这样,其实目的在于给******做出宠妾灭妻的假象,以保护自己的正妻以及一对嫡子和嫡女。所以闻得李氏这般说,心里不免满是鄙夷。但心里怎么想,脸上都是绝然不能表现出来的。于是紫苏便恭敬地答道:“老祖宗英明。” “口是心非!” 李氏捻着佛珠的手猛地一停,佛珠之间由于惯性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而李氏则捏了佛珠,冷笑着对紫苏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百里文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他若是有心与我威远侯府联姻,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这场谋反的浩劫!可是他呢?视婚约无无睹,视约定为无物,非要逞他酸秀才的能!结果如何?还不是一样靠着我威远侯府的力量把他从大牢里捞出来?哼,说到底,也是个沽名钓誉、顺风而倒的势利小人!” 紫苏的心头顿时“腾”地升腾起一股子怒火,那双原本沉静的眼睛顿时燃烧起了灼亮的火焰。 是,她承认自己的父亲当初确实不想与威远侯府结亲,可那又如何?他也不过是不想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罢了!这个威远侯府,自己才嫁进门,身为婆婆的梁氏就没有一天消停过。这么个乱七八糟的人家,还真当自己愿意嫁进来吗? 站在紫苏身边的丁春秋明显感觉到了紫苏心情的波动,她立刻伸出手,悄悄地扯了扯紫苏的衣角。然而紫苏这会子已然被怒火所点燃,哪里能被丁春秋劝住?她目光灼亮地瞧着李氏,扬声道:“老祖宗此言差矣,紫苏虽年轻,对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记不太清,却也依稀记得当年也并非只有百里家不愿意守这婚约,实乃……有一些意外状况不断发生……” 说着,紫苏便抬眼瞧了站在李氏身边的梁氏一眼。 她故意托着长音,所影射的含义众所周知,把个梁氏气得一张脸顿时涨得红了。 “百里紫苏,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这样对老祖宗说话?你想说什么,啊?”梁氏越说越气,恨不能指着紫苏的鼻子骂她,“没规没矩,没家教!” 紫苏的眼中闪过一抹火星。 她可以容忍梁氏骂自己,但绝不会容忍她指责自己的父母。紫苏虽然是百里文英和肖氏的半路女儿,但却深深的感激他们对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因为上辈子没有得到过,所以这辈子才愈发感恩自己所得到的一切。她梁氏算是什么东西?也有这个资格指责那样好的一对父母? 第418章 玉不琢不成器(一) 虽然心中有怒火在熊熊燃烧,但是紫苏却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动怒,不能动怒。 有些事情,不是一通怒火就能解决得了的。 现在她在威远侯府势单力薄,能够做到的,就只有忍。 于是紫苏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母亲,紫苏只是说,我与世子的婚姻乃是好事多磨,如何就是没有家教了?” “你!”梁氏没想到紫苏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连自己都被她推进了挖好的坑里,不禁气得全身都直哆嗦。 旁边的江氏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江氏脸上的笑意自然被梁氏看在眼里,让她愈发的恼怒,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却被李氏打断。 “赶了一夜的路,有些乏了。年纪大了,就是这样不济事,”李氏说着,站起身来,疲惫地道,“先去睡会,你们也都歇歇去罢。” 见李氏要走,梁氏立刻恭敬地行礼。 “老祖宗,我扶您回院。”薛沐风早就待得乏味,巴不得早点回去睡个回笼觉。见祖母要走,立刻跟在身边,扶着李氏走。 李氏满意地拍了拍薛沐风的手,满面慈爱笑意。 梁氏欣慰地瞧着这一幕,又恭敬地问道:“母亲,那早膳……” “老规矩。”李氏说着,在薛沐风的搀扶下离了正堂。 李氏一走,众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整个正堂上严肃的气氛便都轻松了下来,紫苏这才觉得,方才自己全身都紧绷,好似上了战场一般。 这位老祖宗,气场真的已经是强大到了可怕的地步。 转头,紫苏便瞧见梁氏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然后愤然拂袖而去。紧接着,邵姗姗、梁念真和邵昶一家人也走了出去。 在路过紫苏身边的时候,邵姗姗朝着紫苏翻了一记白眼,那惺惺作态扭脖子晃腰的样子,真个儿是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把腰给扭折掉。 梁氏走了,温氏和柳姨娘也一先一后地走了出去,谁也没跟紫苏说一句话,仿佛这里没有紫苏这个人似的。 只有江氏跟薛含玉走到了紫苏身边。 江氏一脸担忧地问紫苏道:“紫苏,怎么你不知道老祖宗今儿回来的事吗?” 紫苏微微地笑了笑,道:“许是出了什么差错,让夫人喊来通知我的人没通知到我。不过,也无碍,我想老祖宗仁慈博爱,是不会责怪于我的。” 江氏闻听紫苏这样说,脸色不禁有一些尴尬。而薛含玉则拉起紫苏的手,一脸歉意地道:“对不起,大嫂,我若是早知道你没收到老祖宗回来的消息,一定会早早过去告诉你的。” 薛含玉的眼睛里闪耀着真诚的光芒,紫苏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没有什么了,你现在好好调理身体最为重要。” 说着,又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道:“天还没亮,二娘,含玉,你们都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江氏点了点头,便携着薛含玉走了。 丁春秋与紫苏对视了一眼,丁春秋用眼角瞄了瞄正堂角落,示意紫苏往那里看。紫苏只转动眼珠,便看到了在那正堂旁边的小门柱子后面,露出了一个浅青色的衣角,便不禁扬了扬嘴唇。 慕斯和芝士就算是称不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至少也看得出自家主子的脸色。见紫苏脸色微妙,自是谨慎地闭严了嘴巴,一声不吭。 “大少奶奶,我们也走罢。”丁春秋说。 紫苏点了点头,与丁春秋和慕斯等人一并走出了正堂。 一路上,主仆几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走进祥槿园,众人才松了口气。 “我的妈呀,这园子里的人怎么一个个的都跟细作似的,让人连气都透不过来!”一进门,芝士就拍着胸脯叫了起来。 “你以为呢?”慕斯笑着扫了芝士一眼,道,“这里可是威远侯府,那位老祖宗可是紫玉公主的嫡亲后代,旁的不说,单是夫人和二夫人的家世就够压得你透不过气来。这么些个重量级的人物摆在这里,想轻松,怎么可能?” 慕斯说得没错,不管是李氏,梁氏还是江氏,这三个女人的背景都不简单,心机城府与手段,更是令紫苏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紫苏大步走进堂屋,奶昔早已然端来了参茶。紫苏伸手握住杯身,温热的气息让紫苏冰冷的手暖了些,她喝了一口茶,热茶将紫苏周身的寒冷缓缓地驱逐而出。 “这夫人可真是,故意不把老祖宗回来的事情告诉大少奶奶,这也太过分了!”慕斯思及方才在正堂上,自家的主子被李氏苛责,就免不了一阵生气。 “说起来,还是二夫人比较和蔼,好歹知道说句客气话儿。”芝士道。 “和蔼?”紫苏淡淡地扫了芝士一眼,道,“千万莫要相信你眼睛里看到的,因为那些呈现给你看的,都不是真的。” 呈现给自己看的,都不是真的? 芝士有些迷惑地瞧着自家的主子,参不透这话里的含义。 见芝士一脸的迷茫,慕斯不禁微微地抿着嘴巴,笑道:“这还不明白吗?他们自己都说了,所有人都在,单只有大少奶奶不在。若是二夫人真心想帮大少奶奶,他们在门口候着老祖宗的时候,怎么就不能派人来通知一声大少奶奶呢?他们伺候老祖宗的时间比咱们大少奶奶要长,老祖宗的脾气,他们能不知道?我看,分明就是故意装傻,又等到人都散尽了的时候巴巴的来说这些没用的话。哼,马后炮!” 慕斯和芝士都是不拘小节的人,且又爱憎分明。虽然人前不动声色,关起门来骂人倒是相当的彪悍。 丁春秋素来沉稳,却在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愤愤地啐了一口,道“亏得你那时候还好心替那个薛含玉诊脉调理身子,她们却是这般不知恩图报,依我看,活该她被毒死!” 丁春秋的话说得恶毒,令慕斯与芝士、奶昔和布丁几个的脸色都禁不住变了变。 第419章 玉不琢不成器(二) 丁春秋素来我行我素,私下里跟紫苏说话亦是从来没有恪守过主仆规矩。 慕斯和芝士等人都知道她与主子的关系匪浅,自也不会怪丁春秋这般嚣张的态度。 布丁闻听丁春秋据说,立刻愤然道:“若是照春秋姐姐所说,大少奶奶救了二小姐的命,二夫人却仍这般冷眼看着大少奶奶往火坑里跳而不出手相助,这对母女也忒不知好歹了些!” 布丁的话让其他几个人的脸上便浮现出了对江氏的鄙夷,芝士更气得啐了一口。 “你们也不要怪江氏她们两个,江氏虽然娘家十分的了得,但她毕竟失了儿子,只凭着一个女儿,恐怕无法在威远侯府与江氏对抗。而我初来乍到,跟她们如今还算不上盟友,在没有掂量出我有几斤几两之前,恐怕她们是不会轻易出手助我的。”紫苏面色沉静地说道,“更何况,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恐怕李氏对江氏并没有太好的印象。既然是这样,江氏明哲保身,也是明智之举。” 一抹微笑出现在紫苏的唇角,她轻轻地抚摸着温暖的杯子,淡然道:“明智的沉默,和冷静的观望,总好过头脑发热的强出头。这个江氏,确实是个精明的人。” “哼,”丁春秋冷哼了一声,“只希望她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最后搭进去的是她自己。” 紫苏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又转头问丁春秋道:“春秋,你可有留意过江氏对老祖宗的态度?” 丁春秋的眉微微一扬,随即露出了微笑。 “大少奶奶果然英明,我特地观察了江氏在伺候李氏时候的神情,她的眼神里尽是抵触和畏惧,恐怕,对这位手段狠辣的老祖宗也是又敬又怕,而且……还有点恨的。” “有点恨……”紫苏深深的吸了口气,微微点头道,“看起来,我怀疑的是有道理的……” 怀疑? 众人的脸上都不禁闪过了一抹奇怪的神色,然而,看着主子脸上那讳莫如深的表情,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氏所谓的“老规矩”,是指用餐的时间。但凡李氏在府里,府里用餐的时间都是辰时。紫苏有了时间可以小憩一会儿,便努力将脑子里转着的种种念头都驱逐出去,躺在床上进入了睡眠。 且说这会子在百福园,李氏正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则彩云彩月两个大丫头伺候着。彩云帮李氏捏腿,彩月帮李氏捶肩,李氏那因为上了年纪而发福的身子随着两个丫头的力道在轻轻地摇晃着,仿佛睡着了。 梁氏站在李氏的面前,低眉顺眼,已然是一盏茶的工夫了,梁氏依旧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换成是谁看到了眼前这一幕,都不会相信梁氏居然会恭敬成这般样子,这跟平素里那个嚣张跋扈的梁氏哪里是一个人来? 一柱香的工夫过去了,李氏却依旧没说话,有如真的睡着了一般。 梁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她悄然抬起头看向李氏,却赫然发现李氏早已然睁开眼睛,正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 梁氏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流露出半分恼火,不然,定然会被这个老东西抓住把柄。 “母亲,您叫儿媳来,可是有事情要吩咐?”梁氏小心翼翼地问。 “绮月那丫头的事情,一切都如你所审的那样吗?”李氏问。 这位历经了风雨,见惯了无数腥风血雨和生离死别的老妇人,用她深沉的眼睛看着梁氏,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却早已然让梁氏的心中一片忐忑。 然而,梁氏毕竟是梁氏,自幼长在王府,这些尔虞我诈和后宅争斗根本就是她的强项,哪里就会轻易的露怯?她自是镇定地点头,道:“确实如此,绮月已然画了押,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她自己也承认得明明白白。” 梁氏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这段时日以来,你竟没让紫苏到你院里来请安,也没给她立立规矩?”李氏又问。 梁氏的表情滞了一滞,随即便换上一副宠爱晚辈的慈母形象,叹息道:“是儿媳不好,见绍白跟紫苏乃是新婚,也就没有苛责他们,要紫苏起早……” “身为婆婆,你该教她的是规矩,而不是让你的纵容让她失了分寸。威远侯府家的长媳都是为了要担起整个家族而教导的,你要教她如何搏击风雨,而不是让安逸的日子折了她翅膀。” 李氏的话说得毫不客气,梁氏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然而她很清楚,让她心头不悦的不是因为李氏指责她没有给紫苏立规矩,而是这看似是要从严对待紫苏的话,其实包含着的是倚重与信任。 这种倚重,这种信任,让梁氏的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让她透不过气,更让她想要发疯发怒。 人的眼睛,是不会撒谎的,李氏将梁氏眼中的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念卿,你当明白,家和万事兴。只有家族里每一脉都兴旺,家族才能兴旺。你是威远侯府的当家主母,要有能容人的肚量,更要有未雨绸缪的长远眼光。” 又是这些有的没的长篇大论! 梁氏的心里一阵腻歪,脸上却少不得做出了谦虚听受的表情,点头道:“母亲说得是,儿媳知道了。” “对了,”李氏漫不经心地道,“姗姗今年也不小了吧?” 闻听李氏突然提及邵姗姗,梁氏的神色便是一凛,她的嘴唇抿了一抿,方道:“已然是十八岁了。” “十八岁,是不小了。”李氏沉吟着,点了点头,道,“总在府里闷着,终是误了大好的青春年华。眼下也快入冬了,给各院裁衣裳的时候,多给姗姗裁两件新鲜的样式,你空了也带她出去见见世面,省得总待在府里闷得慌。” 梁氏的手,在袖子下紧紧地攥在了一处,眼睛里也有戾芒一闪而过。 第420章 玉不琢不成器(三) 梁氏心里虽然气得紧,但脸上却少不得做出恭敬的样子,连连点头:“母亲说得是,亏多母亲的疼爱。” 李氏点了点头,又似困倦了一般,她伸出手轻轻地摆了一摆,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梁氏忙深施一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走出百福园,梁氏终是再也憋不住,狠狠地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这个老不死,竟然还帮着百里紫苏说起话来了!也不想想是谁当初口口声声地说百里家的人不是东西,宁愿薛绍白打光棍,也不跟百里家结亲的!这会子可倒好,人刚进门,就想着要栽培她了!倒是堪堪的打她自己的脸!” 走在梁氏身边的施嬷嬷也是一脸的恼火,愤愤地道:“老祖宗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已经把绮月的事情告诉她了吗,她怎么一副像听不懂的样子?莫不是老糊涂了,还是怎地!” “哼,她老糊涂?就算本夫人老糊涂,这个老不死都不会糊涂!她的算盘打得精着呢!”梁氏冷笑一声,道,“听听她今儿都跟我念叨了什么!让本夫人给姗姗裁衣裳,还让我带姗姗出去应酬?哼,美其名曰见世面,其实根本就是在敲打我,赶紧把姗姗给嫁出去。” 施嬷嬷闻听,不禁一脸阴鸷地沉声道:“这个老祖宗果然一回来就开始兴风作浪。夫人,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 梁氏瞧了施嬷嬷一眼,面色阴沉地冷笑道:“接下来,就要加快些步子,趁着薛绍白和侯爷都不在,把百里紫苏给解决掉。” “夫人英明。”施嬷嬷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 “老祖宗,茶。”何嬷嬷递过来一盏茶,轻声在李氏的耳畔唤道。 李氏微微地睁开眼睛,眸中精光骤现,哪里有方才的困倦与疲惫? 她用一只手接过茶,然后举起另一只手摆了一摆。 彩云和彩月会意,立刻停下动作,起身施礼后退出了堂屋。 李氏端着茶,用杯盖轻轻地辗着杯中漂浮的茶叶,缓声问:“那两个走出去之后,都说了些什么?” 何嬷嬷的表情微微一滞,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终是说不出口。 李氏冷笑一声,用她犀利的目光扫了何嬷嬷一眼,道:“你不必瞒我,她什么样,我早就清楚。” 何嬷嬷尴尬的笑了笑,又道:“且不论夫人是个怎样的,老祖宗,奴婢倒是觉得,这位大少奶奶是个聪慧的,况且长得又好,着实是个妙人儿。” “你少在这里转移话题,”明知道何嬷嬷是在转移话题让自己开心,李氏便也没有再继续纠结梁氏的态度。她回忆起在正堂上紫苏对自己一系列的刁难问题所做出的反应,不禁抿了抿嘴,道:“聪不聪慧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倒是个不吃亏的,未免有些小家子气。而且性子又急,像个刺猬,动不动就竖起刺来想要扎人!这样一个急躁的性子,能担得了什么大事。” “老祖宗,许是您误会了大少奶奶,”何嬷嬷笑道,“听说百里祖宅的诸多农事都是靠大少奶奶来打理的,她先前去到祖宅的时候,祖宅一片萧瑟,多亏了她才焕发出生机。而且在叛军谋反的那场浩劫里,她又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不仅率领整个百里家及时撤离,还给锦城的李家送了信儿。听说李家的嫡女李萤萱是大少奶奶的闺中密友,两个人要好得紧。在生死关头还能顾及到朋友的人,也断然不会是个背信弃义的。奴婢还听说,那天晚上,她还带人回京城去寻找自己的庶弟和庶妹,险些被官兵杀害,百里夫人也是在那时候受的伤。偏大少奶奶又是个懂医术的,将百里夫人从阎罗殿里救了出来!老祖宗您说,大少奶奶她是不是个妙人儿来的?” 李氏在听何嬷嬷讲这些的时候,目光忽明忽暗,表情错综复杂,仿佛有百种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飞舞纠结。她思量了一会子,又冷哼:“你少在这里替她说话,若不是你跟随我多年,我准会认为你收了她的银子。” 一般的下人在听说这话的时候,准会唬得脸色大变,跪地求饶不可。 然而何嬷嬷却一点都没害怕,不仅不害怕,她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可是了不得,奴婢刚随老祖宗回了府,片刻都不曾离开老祖宗身边,谁想就收了大少奶奶的银子!哎呀,难不成奴婢有分身术不成!” 何嬷嬷的一席话倒是让李氏也笑了出来,她瞪了何嬷嬷一眼,道:“都多大年纪了,还像个孩子!” “奴婢跟随老祖宗的时候,可不就是个孩子!”何嬷嬷笑得既温暖又欣然,“连老祖宗那时候都正是风华正茂、花信年华之时,那是何等的风流貌美!谁想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呵……” 何嬷嬷的话,让李氏也回忆起了往昔的峥嵘岁月,一张严厉的脸上不觉露出了笑意:“是啊,这时间过得真是太快,转眼,就老了。” 说着,她叹息了一声,表情被担忧与焦虑所替代:“我老了,可家族的担子还得有人来挑。我自诩这辈子眼光独到,却独独看错了念卿,自她嫁过来,整个候府乌烟瘴气,就没有一时一刻消停过!若是她再这般胡闹下去,这个侯府非垮在她手里不可!” 一阵咳嗽声响起,李氏急忙拿起手帕遮住了嘴巴,剧烈地咳起来。待到手帕拿开,李氏赫然看到那手帕上有了一片淡淡的血色。 “老祖宗!”何嬷嬷惊叫了起来。 李氏皱眉看了看这手帕,又冷声喝斥何嬷嬷:“这么大声叫什么?你主子又没聋!” “是……老祖宗。”尽管心里有千般的忧虑,何嬷嬷也不敢再多言,只是沉默了下去。但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主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李氏沉吟道,“我倒要好好看看那个丫头有些什么才能,若是她跟那个梁念卿一样蠢,担不起我威远侯府的担子,定将她逐出府去,绝不留情!” 第422章 严审绮月(中) 众人的反应一个不落地映入了李氏的眼睛,然而她终是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地将眼睛闭上了。 梁氏见李氏不说话,便当她是默许了,心下得意得紧,便转头扬声道:“来人,把那个贱胚子给本夫人带上来!” 说话的工夫,早有小厮将绮月拖了上来。 这会子的绮月已然瘦得不成人形,她的头发乱蓬蓬地拢在脑后,面容消瘦得只剩下一双眼睛,脸侧的颧骨更是高高地突显出来。她的衣裳穿在骨瘦如柴的身子上,就像是晾在竹竿上一般,晃来晃去。而她又是那般的虚弱,连站都站不稳了。 两个小厮将绮月架到正堂,然后一松手,令绮月整个人都跌倒在正堂之上,费了好大的劲,才支撑起自己,跪在了那里。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站在李氏身边的薛沐风,眼中溢满痛楚的泪水。 薛沐风看到昔日里与自己欢爱的女子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不免有些愧疚,他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梁氏那足以杀人的目光给阻止了。 “绮月!”梁氏的一声喝斥让绮月的全身都颤了一颤,她迅速地低下头,再不敢去看薛沐风一眼,身子更是禁不住地哆嗦着,像是被寒风笼罩。 “这会子老祖宗也在,你就把那天发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讲一遍,”梁氏厉声说着,一步步走近了绮月。她居高临下地瞧着她,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一句话:“给本夫人照实了说,若有半句虚假,就仔细了你这条贱命!” 绮月吓得面无人色,整个人扑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地道:“奴婢不敢!奴婢一定照实了说,不敢有半句虚假!” 李氏缓缓地睁开眼,扫了绮月一眼,只一眼,便心中有了数。于是她再次闭上了眼睛,将手中的佛珠转了又转。 “说!”梁氏厉声喝斥。 “是……是,”绮月的眼泪顺着她消瘦的脸滑了下来,她一字一句地道:“回夫人的话,那日,奴婢原本在二夫人的院子里做事,却有一个婆子来找奴婢,让奴婢去启云苑……勾引二少爷。” 绮月的声音越说越低,那原本苍白的脸因为羞耻而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薛沐风皱紧了眉头听着,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变幻不定的光芒。 梁氏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一眼薛沐风,又厉声喝斥:“大声说!说得清楚点!” 绮月被梁氏吼得打了个哆嗦,又继续道:“奴婢起初断然拒绝,但那婆子却给了奴婢十两银子……奴婢的家境贫寒,两个弟弟和三个妹妹需要照顾,我娘又病倒了,正需要银两看病,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然后呢?”梁氏问。 “然后……”绮月说着,瞧了一眼薛沐风,颤声道,“奴婢便从厨房端了一碗参汤,假充厨房的人前去送给了二少爷。二少爷并不知情,将参汤喝下,其实二少爷不知道……那参汤里,有奴婢特意加进去的催情的药物。” 绮月的话还没有说完,施嬷嬷便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掴在了她的脸上,厉声喝道:“作死的下贱胚子!竟然想出这种方法来勾引二少爷!你的脸呢?你娘怎么不在生你下来的时候一下子掐死你,留得你来做这种败坏主子名声的事来!” 绮月被打得扑倒在地上,嘴角裂开,渗出了血来。她呜呜地哭着,一边不住地叩头,口中哀求道:“求老祖宗开恩,求夫人开恩,奴婢不是存心想要做这等恶事的!实在是奴婢因为母亲病的事情太过着急,才做了傻事,被人利用了。还请老祖宗和夫人从轻发落罢!” “从轻发落?亏得你张得开这个嘴,”梁氏冷笑一声,“说,是谁买通了你。那个婆子,是谁的人?” 绮月的身形顿了一顿,她先是抬起头看了江氏一眼。 江氏的面色苍白,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恨,以及被背叛的痛楚。绮月自知自己在浣晴院的时候,江氏对她颇为照佛,所以便感觉到了一阵羞愧,便急忙低下了头去。 “到底是谁?”梁氏厉声喝问。 绮月那消瘦而又憔悴的脸上,浮现出了犹豫挣扎的神色。施嬷嬷也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人,当即便看出了绮月的犹豫。她心下焦急,不禁上前一步,猛地掐了绮月一把,咬牙道:“到底是谁,说!” 绮月被掐得疼出了眼泪,她咬着嘴唇,终是扬声道:“是大少奶奶院里的婆子,王婆子。” 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紫苏都怔住了。 紫苏上次曾听江氏说过,梁氏是最喜欢在李氏的面前兴风作浪的。这次她先是把绮月扣下来,不让任何人见她,却也并没有去查事情的经过。这就摆明了是想等李氏回来,在李氏的面前好好地告一次刁状。却万万没有想到,梁氏竟然这么蠢,把这个粪盆子往紫苏的脑袋上扣。 她是傻子吗? 就算是想要为难自己,也用不着这么着急,恐怕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她的心机。呵,哪有刚嫁进门儿来的新媳妇,就这么急火火的跟婆婆宣战的? 紫苏笑了。 “百里紫苏,亏你还笑得出来!”梁氏愤怒地咆哮着,怒视着紫苏吼道,“你刚嫁进门儿来就想要作怪,败坏我威远侯府的名声,简直是道德败坏!” 紫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笑意盈盈地对梁氏道:“母亲此言差矣,您也说了,紫苏刚嫁进门来,为什么就要跟自己的婆婆过不去呢?紫苏也是出身书香世家,怎么能不懂得‘百善孝为先’的道理?就这么巴巴的跑去陷害自己的小叔,难不成紫苏的脑子里进了跳蚤?” 紫苏的话,让素来用鼻孔看人的柳姨娘也禁不住笑了出来。气得梁氏狠狠地瞪了柳姨娘一眼,又指着紫苏怒道:“你!你少在这里牙尖嘴利地说这些没用的话!这里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抵赖!” 第421章 严审绮月(上) 到底是有老祖宗镇着,整顿饭都吃得沉闷之至。大户人家原本就十分在意餐桌上的规矩,这会子又有李氏这位长辈在,所以在整个用餐的过程中都是极安静的,连嚼东西的声音都不曾听到。 紫苏悄悄地抬起眼来看着同一桌吃饭的人,李氏低垂着眼睛吃饭,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的优雅,甚至连拿手帕擦嘴的动作都是那般的严谨,令人忍不住惊叹:到底是紫玉公主的后代,皇室郡主的风度真不是盖的!料想这位老祖宗在年轻的时候,也定然是十分的端庄美丽,想必也是个国色天香的人物。 相比之下,梁氏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刻板和生硬,虽然看得出她也是有着严格的家教,举手投足的礼仪丝毫不乱,但却没有半分令人感觉到亲近优雅的感觉。说到底,还是相由心生啊……这等恶毒的妇人,能有动人的气质就怪了。 紫苏不屑地撇了撇嘴,目光转移时,却瞧见薛沐风正在瞧着自己,很显然,自己方才翻梁氏白眼的表情被他瞧去了。 薛沐风调皮地朝着紫苏眨了眨眼睛,一副“我都看到了哦”的表情。紫苏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愿意服软,自是白了薛沐风一眼,将头扭了过去。 另外一张桌上,邵姗姗跟她的母亲和父亲也在用着餐。梁念真的长相跟她的姐姐梁氏真是太像了,只是比她姐姐多了几分钻营之相,吃饭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筷子在盘子里挑挑拣拣,似乎总嫌饭菜不合她口味似的。 邵昶就坐在他老婆旁边,这邵昶长得肥头大耳,脸上的肉几乎都能垂下来,一张嘴巴不停地动着,着急地将夹在碗里的东西都往嘴巴里拢,像是有人在跟他抢一般。难得的是,这般着急的吃相,也没发出一点声音,这不得不说邵大叔已然练就了一身强大的扒菜本领,实乃强人中的强人,米虫中的强虫。 柳姨娘和温氏冷眼瞧着邵昶,自是一脸的厌恶神色,不过,想来这么多年都是同一桌上吃饭的,应该也都习惯了。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紫苏微微一笑,自是低下头继续吃饭了。 在紫苏低下头的刹那,李氏的眼皮抬了抬,瞧了她一眼。那双睿智犀利的眼睛里,有精芒一闪而过。 薛含玉的身子骨儿还颇有些娇弱,所以吃了饭,还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所以每次吃过饭后,薛含玉都是第一个离开的,众人也都见怪不怪。 可是今儿,梁氏却喊住了薛含玉。 “趁着老祖宗在这儿,有桩公案,不得不审一下。”梁氏说着,站到了李氏的面前,恭敬道:“禀告老祖宗,先前有人趁着儿媳不在院里,前去勾引沐风,又使计教含玉和姗姗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使得整个威远侯府人心慌慌,十分难堪!” “哦?”李氏抬眼瞧了梁氏一眼,目光深沉,她轻轻地捻着佛珠,看不出有半分情绪波澜。 紫苏却被梁氏的话弄得心下微微一紧。 梁氏方才说,让薛含玉的邵姗姗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却并没有提及自己。到底梁氏是故意的,还是省略掉了自己?抑或是……有什么另外的打算吗? “娘,还说这些事情做什么?”薛沐风见梁氏想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提及那天的事情,不免满面通红地嚷起来:“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你还知道这不光彩!”梁氏的怒火“腾”地一声燃了起来,她愤然转头瞪向薛沐风,眼睛里尽是怒火与愤恨。然而她到底还是明白,自己今儿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训斥儿子,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梁氏便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怒火,语重心长地说:“沐风,你还年轻,不要以为丫头跟你说几句仰慕的话,对你展现几许风情,就可以让她们亲近于你。要知道这些个下人都有她们自己的龌龊心思,她们想的无非是荣华富贵,图的不过是些金银。更有甚者,乃是被人收买,想要陷害于你,败坏整个侯府的名声!” 薛沐风被梁氏的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母亲素来喜欢捕风捉影、煽风点火,自然也知道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好好的闹腾一番,所以自是皱紧了眉头瞧着梁氏,不再发一言。 原本要离开的薛含玉闻听梁氏又提及了上回在启云苑发生的事情,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一天自己所见的情形,不觉脸色攸地涨得红了。旁边的江氏拉住了薛含玉,恭敬地对李氏请求道:“老祖宗,含玉还小,不宜在场,不如……先让她回去?” “小?明明都已经是十六岁的年纪了,也是快要定亲的人了,怎么还小?”梁氏嗤笑道,“她的年纪跟姗姗也差不了多少,姗姗都可以留在这,她怎么不能?” 邵姗姗闻听自己的姨母这般抬高自己,不免得意地挺直了腰板,却将那对大山峰举得几乎快要挡住脚面了。 虽看到江氏和薛含玉变了颜色,但梁氏却还没有解气,自是继续扬声道:“再者说,侯府家的女儿,将来都是要顶立门户,当家作主母的,总是这般畏首畏尾,胆小如鼠可怎么行?将来嫁到婆家,还不得被妾室爬到头上去?” 梁氏的这番话说得既难听又残忍,分明是在当着薛含玉的面儿骂江氏,弄得江氏的脸上红白一阵,眼睛里更是冒了火。薛含玉自幼便是个善良软弱的,这会子闻听得梁氏这般羞辱自己的母亲,不禁气得脸色发白,眼泪都涌上了来。她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江氏紧紧地拉住了手,只得压着火气,但柔弱的身子,仍是在瑟瑟的发抖。 旁边的柳姨娘和温氏脸色也都不太好看,但温氏素来是站在梁氏这边的,所以没有说什么。而柳姨娘则是由于人微言轻,即便是说话也不会有人听,所以只是面带厌恶地扫了梁氏一眼,将头转向一边去了。 第423章 严审绮月(下) “人证物证俱在?”紫苏笑着看了绮月一眼,道,“就凭一个丫头,便是人证了吗?请问,物证又在哪里?” 梁氏冷笑一声:“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着,她挥了挥手。旁边的大丫头彩文立刻呈上来了一个钱袋,那钱袋乃是用云纹锦缎制成,一看便知其质地的名贵。而钱袋里装的,是满满的银子。 “看到了?这就是物证。”梁氏直视着紫苏,道。 “请问母亲,如何要证明这钱袋是我的?”紫苏依旧不惊不怖地问。 “呵,本夫人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梁氏嗤笑,举手便解开了钱袋,钱袋里还躺着一枚簪子。梁氏将那簪子举起来,问绮月:“这是什么?” 绮月看了一眼那簪子,道:“这是大少奶奶差那婆子给我的,说是大少奶奶的奖励,等到事情办成之后,大少奶奶就会给我寻一门好亲,送我出府……” 紫苏简直要笑出来了。 天啦噜,谎话也能说得这般真实,简直可以去拿奥斯卡奖了好吗! 然而,当紫苏瞧向那枚簪子时,心下突然沉了一沉。 这枚簪子,正是紫苏先前佩戴过的金镶珠石蝴蝶簪!这枚金镶珠石蝴蝶簪乃是薛绍白送给她的诸多首饰中不太起眼的一件,如果紫苏没有记错的话,这枚簪子乃是自己第一次在侯府见王秋华的时候戴过的,在那之后,她就淡然忘记了它的存在。为什么……它会在梁氏的手里? 梁氏眼看着紫苏的脸色变了,便自然猜到是紫苏认出了这枚簪子,不免得意起来。她转动这簪子,道:“这簪子上刻着一个‘紫’字,百里紫苏,这回,你还能说它不是物证吗?” 紫? 难不成这簪子上还有字? 紫苏的心下沉了一沉,有心想将自己现在头上戴的簪子拿下来看,却终还是忍住了。 她确实不知道,薛绍白在每一个簪子上还刻了字…… 不过,如果梁氏以为这样就可以陷害自己,那她就太天真了。 紫苏不以为然地道:“就算这枚簪子是我的,可我又为何千里迢迢地跑到二娘的院里去找人?若是我真心想害沐风和夫人,为何不从我自己的院里找人?” “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梁氏笑着,转过头对绮月道,“说,大少奶奶为什么要找你?” “那是因为……”绮月说着,战战兢兢地瞧了紫苏一眼,继续道,“起先奴婢心里也有诸多的疑问,但是后来听那婆子说,这正是为了让夫人不会怀疑大少奶奶,而是将这个罪名怪到二夫人的头上,所以才……” “绮月,你怎么能这样说话!”薛含玉起先闻听绮月将所有的罪名都怪到紫苏的身上,便气愤至极。谁都不是傻子,谁能相信有谁家的媳妇一嫁进门来就故意给婆婆找麻烦、添堵的?她有心想要喝斥绮月,却被江氏拉住阻止,所以一直在忍着。然而这会子听得绮月说得越来越不象话,不禁气得花枝乱颤。她上前一步,指着绮月,气道:“绮月,亏得我与我娘对你这般器重,你的良心都教狗给吃了吗?竟然睁着眼睛说出这等胡话来!” 绮月浑身一震,薛含玉那因为愤怒而烁烁生辉的眼睛,让绮月不敢直视,便急忙低下头去,咬住嘴唇,不再发一言。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给我老实说!说实话!”薛含玉气得推了绮月一把,厉声问,“若是你再说这种胡话……” “放肆!”梁氏一声厉喝,打断了薛含玉,她上前一步,站在薛含玉的身边,一双狭长的眼睛阴冷冷地瞪着薛含玉,一字一句地道:“长辈在这里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下去!” “你!”薛含玉哪里想到梁氏竟然会这般不讲理?当即被气得掉下了眼泪,她浑身瑟瑟发抖,嘴巴张了半晌,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好了,含玉,夫人在审人,你就不要再说了。”江氏说着,拉过了薛含玉。 “娘!绮月分明是在说谎!”薛含玉挣开了江氏的手,愤怒已然超越了她的怯懦与软弱,薛含玉自是将心一横,转头对李氏道:“老祖宗,那****和姗姗,还有大嫂都遇见了一个叫流云的下人,是她让我们到启云苑去的。我们也是听了她的话,才撞见了二哥……” 薛含玉到底还是小女孩心性,说到这里,又害羞得说不下去了。 薛沐风也红了脸,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是薛含玉的哥哥,被自家的妹子撞见这种事情,哪里还会有脸来?当即便干咳一声,转过了头去。 李氏缓缓睁开了眼睛,不过,她并没有看薛含玉,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梁氏的身上。 那目光清冷如冰,寒冷如雪,又仿佛是一面明镜,将梁氏照了个清清楚楚,无处藏匿。 梁氏被李氏瞧得心颤,立刻转头问邵姗姗,道:“姗姗,事情是如含玉所说吗?” 邵姗姗的嘴唇扬了一扬,她一挺胸脯,上前一步,掐着她那腻死人的嗓子笑道:“怎么可能?含玉表妹,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遇见过一个叫什么流云的下人?我分明是在去前院儿的时候,遇到了表嫂,她告诉我姨母改了地方,把下人们都召集到启云苑去了。你不也是去到祥槿园的时候,被祥槿园的下人通知来启云苑的吗?怎么,这些,你都忘了?” 薛含玉的嘴巴立刻惊骇地张了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邵姗姗,道:“你在说什么,表姐?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呀!你那天不是说了……” “你记错了!”邵姗姗一声喝斥,打断了薛含玉,她上前一步,斩钉截铁地扬声道:“你那天受到了惊吓,当场就晕了过去,记不得当时的情形,也是情有可原的。” “表姐,你……”薛含玉几乎不认识眼前的这个邵姗姗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人可以在一眨眼的工夫就可以推翻自己先前说的话,还能把谎言说得这般真实。 难道……她们都是这么会演戏的吗? 第424章 真相(上) 紫苏略有些心疼地看着薛含玉,其实,紫苏上辈子便经历过无数的背叛和商场的尔虞我诈,对于梁氏的这点小伎俩根本就没感觉到害怕。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在身为二夫人的江氏都不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场合之下,如此柔弱的薛含玉却能够勇敢地挺身而出,替自己喊不平,真的是很让紫苏感动。 于是紫苏上前一步,拉住了薛含玉,道:“含玉妹妹,你的身子骨太弱,不适宜动气,还是坐下来歇歇罢。” “可是大嫂……”薛含玉眼泪汪汪地看着紫苏,脸上的表情尽是不甘。紫苏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见紫苏身陷囹圄,却并没有感觉到愤怒与不快,薛含玉心下惊奇之余,也有一丝了然。 想必这位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嫂子,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此这般,自己便静观其变好了。 于是薛含玉便点了点头,回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紫苏抬起头,瞧向了梁氏。 年轻而又灵秀的眼睛,对上了一双心机深厚恶毒的眼,像明媚的阳光与黑暗之深渊一般对视,传递的,是一种绝不会妥协的傲然与绝不会相融合的敌视。 好你个百里紫苏,竟然还有这个胆子,胆敢跟我这般无礼! 梁氏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母亲既然说整件事情都是由我来策划的,那好,请问去找绮月的婆子又是哪个?”紫苏问。 祥槿园里的下人并不多,先前,是因为薛绍白自己居住的关系,所以人手本来就少。又因为他不太喜欢回到侯府,经常都在骁骑营和别院住着,所以又遣散了许多心思活泛的下人,只留下了几个忠心的老人儿。 紫苏确实不相信,祥槿园的人会做出这般出卖自己、陷害自己的事。 然而事实证明,紫苏还是太天真了。 梁氏得意一笑,道:“本夫人早就知道,不到最后一刻,你是绝不会认罪的。所以,本夫人早就将事情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说着,她看向了施嬷嬷。 施嬷嬷真不愧是梁氏养得一条好狗,惯会看主子的脸色。见梁氏给自己递了个眼神,便立刻朝着门外“吠”道:“把人带过来!” 两个小厮押着个婆子走了进来,那婆子的个子不高,头发已然花白,她的眉毛稀松,脸色蜡黄,穿着侯府粗使下人的粗布衣裳,看上去便知道是个贫苦出身的人。 这个人,是祥槿园的人吗? 紫苏不动声色的瞧了丁春秋一眼,看到丁春秋的神色里,也有着跟自己一样的迷茫,心下,便不由得产生了几许狐疑。 说实话,祥槿园的下人们,除了紫苏最亲近的几个,她还算熟识,其他的,她还真的没有一一见过。尤其是那些粗使的婆子们,紫苏平素里更是不常见。所以,紫苏便真的不能确定这个人就是祥槿园的人。 那婆子走到正堂,恭敬地跪了下来,道:“给老祖宗和夫人请安,给大少奶奶和各位姨娘请安。” 梁氏瞧着这个婆子,冷声问:“你是王婆子?” 婆子既不紧张,也不害怕,只是木然地点头:“是。” “就是你给了绮月十两银子,让她去勾引二少爷?”王婆子抬头看了绮月一眼,又点头:“是。” 绮月的表情变得黯淡,整个人也如王婆子一般麻木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梁氏问,“是受何人指使?” 一抹精芒自紫苏的眼中闪过,她知道,梁氏的真正目的,可不是问王婆子为什么这么做,而是想让王婆子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自己的身上。 既是这样,她紫苏便是解释和反驳也没有用了,索性就这样瞧着梁氏表演好了。 于是紫苏便也不急,只是冷眼瞧着王婆子,等待着她的答案。 王婆子缓缓地抬起了头,瞧了紫苏一眼。 这一眼,倒教紫苏的心攸地冷了一冷。这是一种极为平静,也极为冷漠的眼神,那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对所有的一切都已然麻木的眼神。不会再有大喜,也不会再有大悲,就这样冰冷无绪地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心中再无半点依恋。 会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的情绪,因王婆子而感觉到悲喜莫辩,诡异至极。 “夫人问你话呢!是什么人指使你这样做的!”施嬷嬷见王婆子不说话,便是有些急了,她上前伸出她满是肥肉的手,正欲去推王婆子,这王婆子却抬起头来瞧了施嬷嬷一眼,用她刻板木讷的声音道:“回夫人的话,没有人指使,是老奴自己去的。” 什么? 施嬷嬷怔在了那里。不仅是施嬷嬷,梁氏也怔了,紫苏更是十分意外。 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这王婆子的一句话弄得怔在了当场。 李氏,也攸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王婆子。 跪在地上的王婆子身材是那样矮小,身形佝偻,仿佛被什么压弯了腰,有着一股子无法言说的悲苦。 江氏皱着眉,瞧着王婆子,眼中似有一种复杂之绪游走。而梁氏则怒不可遏,指着王婆子的鼻子,怒道:“无人指使?无人指使你自己就去找绮月了?无人指使,你给绮月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十两银子,等于你在威远侯府两年的月钱了!” 王婆子抬眼瞧了瞧梁氏,不卑不亢地道:“夫人您也说了,在威远侯府两年,也足以凑得够了。” “你!”梁氏简直要被这个王婆子气得吐血,她快步走过来,怒视着王婆子,恨恨地问道:“你以为本夫人会相信你吗?你说是你自己做的,那好,本夫人问你,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难道你就不怕挨板子,不怕被发卖出府去吗?” “呵呵……”王婆子咧开干巴巴的嘴,笑了,“怕?夫人,老奴在威远侯府做了一辈子的粗使奴才,劈柴、打水、烧火,那厚厚的柴禾压弯了老奴的腰,沐浴的火燎干了老奴脸上的水分。到如今,老奴还有什么好怕?” 第425章 真相(下) “你什么都不怕?”王婆子的话让梁氏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绝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她微微地眯起眼睛,闪烁着恶毒目光的眼睛牢牢地盯住王婆子,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说,你做这件事情,是在向侯府报复?” 王婆子终是有了一点表情,她咧开干瘪的嘴笑了一笑,恭敬恭敬地答道:“回夫人的话,老奴可不敢向侯府报复,这是老奴的命,合该命里受这份磨砺。只是如今老奴年岁大了,做这些粗使唤的活计,终是做不动了。所以便想着搏上一把,替自己争个前程。” “前程?”梁氏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笑话,她哈哈大笑出声,指着王婆子嗤笑,“你不过是一个粗使婆子,还指望着有什么前程?这把年纪了,难不成还能在侯府里当上姨娘?” 王婆子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她转动眼珠,冷冷扫了一眼梁氏,只将嘴巴紧紧报抿了一抿。 “姨娘是当不上了,但是至少可以让大少奶奶看到老奴的手段。若是大少奶奶愿意倚仗老奴,老奴便可以不再用做这些粗活,至少能像某些个狐假虎威的奴才那样,只要好吃懒做,欺诈小丫头们就可以过活。而且,还过得风生水起。”说着,王婆子瞄了一眼施嬷嬷。 “你说谁好吃懒做?说谁欺诈小丫头?!”施嬷嬷的一张老脸可是挂不住了,要知道,这可是在老祖宗的面前告自己的状,这等行为若是还不说话,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再去管事? “我又没说你,你这般心急却是为什么来?”王婆子咧嘴笑道。 “你这满嘴胡话,疯疯癫癫的蠢物!”梁氏厉喝一声,怒道:“你想讨好外人,就来算计你的主子!若不给你点教训,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学你!” 说着,梁氏扬手便要去打王婆子的耳光。 “且慢。” 紫苏的声音,不失时机的响了起来。她大步上前,挡在了王婆子的面前。 王婆子怔了怔,她抬起头来,看到紫苏站在自己的身前,她的身形明明那么纤细瘦弱,身姿却是那般挺拔,在这嚣张跋扈的梁氏面前毫不畏惧与退让。 紫苏直视着梁氏,微微一笑:“请问母亲,哪里来的外人?” 梁氏的身形猛地一顿。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骂王婆子为了讨好外人算计自己的主子,不禁面色有些难看。然而这会子当着老祖宗的面儿,这个百里紫苏竟然胆敢跳出来跟自己玩这种抠字眼儿的游戏,简直是在给梁氏上眼药一般! 而梁氏这会子还举着手,这只举起来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让梁氏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紫苏却没有管梁氏,而是转过头来,看向王婆子。 “王婆。”紫苏轻声唤了一声,王婆子的身形微动,瞧向了紫苏。 “王婆,你在祥槿园多久了?”紫苏问。 闻听紫苏的语气里没有盛气凌人的成分,而是多了几分尊重,王婆子的神色一动,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二十载。” 二十载! 整整二十个年头,都在劈柴、挑水、烧火,做这种甚至连男人都会觉得辛苦的差事,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紫苏的心头袭上一丝不忍,她语重心长地道:“王婆,你若是有什么苦处,可以说与我与世子知晓,在能力范围之内,我们必会帮你。何须你做这样的事?你这样做,岂不是陷二少爷于不义,让整个侯府的声誉都受损吗?” “声誉,”王婆的脸上出现一抹讥诮,她自是咧嘴道:“莫不是老奴不买通绮月去勾引二少爷,二少爷便不会在启云苑做那风流之事了吗?嘿嘿,二少爷的风流之名,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且说在我们侯府,但凡有点姿色的丫头们,有哪一个没跟二少爷有过亲昵之举?再说外面,就在世子跟大少奶奶成亲之前,不就有刘员外家的三小姐跑上门来找,说自己的腹中怀着二少爷的骨肉,逼着二少爷娶她过门吗?更何况……” “你给我住口!”梁氏终于爆发了,她一把推开紫苏,扬手便给了王婆子一记耳光。 这记耳光又响又脆,几乎用尽了梁氏的所有力气,把个王婆子打得就地扑倒在地,干瘪枯瘦的脸顿时肿了起来。 但王婆子却不恼,只是嘿嘿地笑了起来。她那混浊的眼睛转动,瞧向了梁氏,沾着鲜血咧开的嘴巴,让她形如恶鬼,唬得梁氏浑身汗毛直竖,连头皮都发起麻来。 “混账……混账!”梁氏骂着,步步后退,紧接着便大声地朝着门外嚷道:“你们是聋子,还是瞎子?由得这恶奴在这里抵毁你们的主子?来人,来人!给我把她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 紫苏顿时神色一凛。 王婆子这把年纪了,再打上五十板子,人可还能有得活吗? 可是,若是自己在这个时候去替王婆子求情,那么很多事情都解释不清了。这个梁氏,准会认为是自己是幕后操纵者,而这个王婆子,根本就是自己抓来顶包的。 要怎么办才好?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 紫苏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自门外冲进来了两个小厮,作势便要去扯王婆子。然而王婆子却自己站了起来,她冷冷地瞧着这两个小厮,怒斥:“滚开!” 一股子凌厉之气自王婆子的身上散发而出,令那两个小厮不禁身形一颤,顿时僵在那里,连动也不能动了。 王婆子转头瞧了一眼梁氏,冷笑道:“既然是我自己想出了这计策,就早已然做好了承担这后果的准备,不劳你们动手。” 说着,她突然低头奔向正堂的柱子,速度之快,连站在离她最近的紫苏,都来不及出手阻止。 但听得“砰”的一声响,王婆子一头撞到了柱子上,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她的额角流下来,染红了她那枯瘦的脸,也染红了她那件粗布衣裳。 第426章 神秘的王婆(一) 丁春秋率先走过去,将手搭在王婆子的脖子上试了试,然后抬起头来看向紫苏,道:“大少奶奶,这婆子已经死了。” 紫苏紧紧地皱着眉头,心里涌起千般滋味,已然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悲伤。 “哼,算是便宜她了!这欺主的恶奴,本该被乱棍打死,倒让她死得这般痛快!”梁氏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转头瞪向了绮月。 绮月方才看到王婆子一头撞死,本就唬得脸色苍白无比。这会子又见梁氏的眼睛猛地瞪向了自己,不禁吓得浑身一哆嗦。 “把这个贱婢也给本夫人拉下去,重责二十,发卖出去!” 发卖出去! 绮月顿时便晕厥了过去。谁都知道待在侯府的丫头,即便身份是个下人,但只要熬到了二等丫头以上的位子,基本上就不用怎么干活了。自有底下的小丫头和粗使婆子供着她们使唤,只要把主子伺候明白了就行。但若是被发卖到外面,可就没有这么好命了,再摊上一个对下人非打即骂的主子,那能不能活命都是两说! 可说来说去,都是绮月自己作死,好端端的,为了这十两银子去做作践自己的事,谁能给她半分同情? 众人就这样看着绮月被拖下去,没有人替她求情。 温氏是一脸的鄙夷,看着绮月的上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不知廉耻的鸦倌儿。柳姨娘咂着嘴巴瞥了瞥绮月,自是捶了捶自己的腰,一副“好不容易结束,累死奴家了”的感觉。只有江氏和薛含玉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表情,眼中,是浓浓的痛惜。 一切都结束了。 李氏扫了扫众人,然后咳了一声:“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都回去歇着罢。” 说着,她站起了身来。 见长辈起身,众人也急忙站起来,躬身恭送李氏。 李氏才走了一步,便转头瞧向了薛沐风。 薛沐风先前被王婆子戳中了痛处,正杵在那里一副下不来台的模样,李氏板起脸来,喝斥:“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扶着我!” 薛沐风闻听,立刻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扶着李氏,缓步走出了正堂。 众人一一离开,只剩下紫苏和丁春秋等人。 “把她抬回去罢,”紫苏瞧着地上躺着的王婆,道,“若是她有家人,就给她家人一点银两。若是没有,就买副棺材,好歹也给她一个容身之地。” 说着,紫苏便走出了正堂。 慕斯和芝士闻听,立刻上前架起了王婆。想这王婆原本便瘦小,慕斯和芝士练武出身,力气自是不小,抬起个小老太婆根本就是轻轻松的事情。 主仆几个就这样走出了正堂,奔赴祥槿园。 且不提紫苏,单说这会子在百福园的堂屋之上,李氏正在品茶。 上等的雨前龙井,果真如雨后的嫩芽般朵朵绽放在浅碧色的茶杯里,一株株一枚枚,都透着股子清新劲儿,令人闻之便觉神清气爽。 “嗯……好茶。”李氏掀开茶盖,看着茶杯里那澄清的茶水,不禁发出了一声赞叹。 “老祖宗,赶情您把我叫到百福园里来,是让我跪着啊!”薛沐风那略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 此时,他正跪在李氏面前的软垫子上,从进门到现在,已经跪了快半个时辰,跪得薛沐风的膝盖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李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朝着薛沐风看了过去。 “累吗?”李氏问。 “累。”薛沐风急忙点头,摆出平素里的那副嬉皮笑脸来。 “疼吗?”李氏又问。 “疼!孙儿的膝盖都疼得要肿了似的!老祖宗,您瞧瞧,一会准得淤青了!”薛沐风一脸委屈地嚷。 李氏缓缓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知道累,知道疼就好。倘若能早点让你知道累,知道疼,也不至于你到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花天酒地,一事无成。” 李氏的责备,跟梁氏的完全不同。梁氏动不动就跳起来大吼大叫,逼急了就是甩巴掌。这种骂法,早就让薛沐风产生了逆反心理。反正只要不理她,直接就走出家门,自己的亲娘就会无计可施,等自己再回来的时候,她就会变得极为温和好说话。然而过不了三五天,梁氏就又开始大吼大叫,这时候便是薛沐风再次奔出家门的时候。 母子两个就这么着,自薛沐风长大之后到现在,来来回回地闹腾了十几年了,依旧乐此不疲。 但是李氏不同,李氏是不会轻易指责薛沐风的。作为一家之长,李氏已然给足了梁氏这个当家主母的面子。只要梁氏发声的事情,李氏就算不赞成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人前人后,全都成全着梁氏的威望。甚至在教育子女的这件事情上,李氏也并没有过多的干涉。也许正是这样,才让薛沐风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老祖宗,孙儿不孝,让你操心。”薛沐风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去。 “还行,知道害臊。”李氏笑了一声,端起茶喝了一口。 薛沐风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李氏问。 薛沐风怔了一怔。 有什么打算……从他生下来到现在,除了大哥薛绍白,还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这么问过。 而且,问这句话的人还是他的祖母,这个不怒也能唬得人倒退三步的老祖宗。 这叫怎么话说的,若是别人,他薛沐风打个哈哈还能对付过去。可是对方可是他的祖母!岂是他打个哈哈,或者是卖个萌就能骗过去的! 所以薛沐风便没有说话。 “没有打算?还是,根本就不想告诉我这个老东西?”李氏眯起眼睛来瞧薛沐风。 薛沐风急忙恭敬地道:“孙儿不敢。” 李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世子位的事情,于你有所不公。但是,你毕竟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未来几十年,怎么个活法,你要想想清楚。起码,不要再被一个下人这般指着鼻子骂作风流。” 说着,一双闪着精芒的眼睛,看向了薛沐风。 第427章 神秘的王婆(二) 薛沐风的一张脸早已然涨得通红,哪里还有反驳的话能说得出?自是将头低得更低了。 “罢了,你回去歇着罢,”李氏摆了摆手,道,“你到底是大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自己心里也要有个数。你也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不要让你未过门的媳妇难做。起来罢。” 薛沐风连连点头,口中应着“是”,又忙不迭站起身来,退了下去。 李氏望着薛沐风离开的背影,终是摇着头叹息:“好好的一个孩子,终是毁了。若是我当初能再狠下来一点心,也不至于这孩子就成了眼下的样子。” “老祖宗也别这么说,依夫人的性子,她是不会忍心让二少爷受苦的。别看夫人眼下气得紧,可是一转眼,还是疼二少爷疼得没法子。” 何嬷嬷见状,急忙劝解。 然而李氏却摇了摇头,叹息道:“都道是寒门才能出将相,溺子,却是如杀子啊!” “老祖宗不必如此自责,二少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您的错。你不记得了?在二少爷还是孩子的时候,您有多少次说服夫人将二少爷送到军营里去历练历练,但却都被夫人给拒绝了?您后来见劝夫人观不住,就跟侯爷提了,可侯爷哪里做得了夫人的主?您还记得吗,那一回,侯爷都将二少爷捆上了马,夫人却奔出来,死活给拦下了。夫人许是有心想让二少爷走仕途,那也得二少爷肯学不是?到最后,先生是请了不少,全都被二少爷给气走了!”何嬷嬷说着,脸上也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后来,您看二少爷不肯读书,就给二少爷请来个武功师傅好好教教。可是哪一次,只要二少爷刚一抱怨苦,夫人就立刻不让二少爷练武了,还直接把武功师傅都给赶走了,连招呼都不跟您打一声。在教孩子这件事情上,夫人的见识可比整顿后宅上浅多了。便是您有心想要点拨她,她又哪里肯听来?若是您说得多了,夫人又要跟侯爷吵,到最后,还不是弄得您里外都难做?” “都道是,当娘的不忍心让儿子吃苦,可是瞧瞧二少爷的这副样子,再瞧瞧世子爷!那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一个是手拿三叉戟的二郎神,一个是地上遛鸟的公子哥,哪里能比的?” 何嬷嬷的一袭话说得李氏不禁笑了出来,她瞪了一眼何嬷嬷,道:“就你嘴毒!这些年跟在我身边,惯得你愈发没边,连主子都敢消遣了。” 何嬷嬷也笑了,她走到李氏的身后,替她捏着肩膀,笑道:“亏得您老人家惯着我,才敢在您面前造次。” 李氏笑着,无奈地摇头。 何嬷嬷又道:“相比之下,奴婢倒觉得这个大少奶奶是个不错的。表姑娘这般跟她作对,她也不恼。即便是夫人把王婆子揪出来,这么乱的场合之下,她竟然也丝毫没有乱。这足以证明她是个性子沉稳的!况且又能在王婆子被打的时候,站出来拦住了夫人,这份胆识和担当,真个是少有!奴婢跟着老祖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可像大少奶奶这样性子,还真没见过几个。老祖宗,您说呢?” 李氏的身子顺着何嬷嬷的力道微微地摇着,脸色则是阴晴不定。 “这个孩子,倒是有城府的样子。但是……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底是人中龙凤,还是败絮其中,还要再考量考量,才能再下定论。” *** 王婆子这会子正躺在她在祥槿园的小屋子里。 这是一间专门给粗使下人住的屋子,屋子大约十几米,四个人一间的通铺,除了睡觉,就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衣柜立在墙角,里面基本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衣裳。威远侯府的下人们每年都有三套衣裳:冬天的、春秋的和夏天的。对于粗使的下人们来说,也不需要多余的衣裳,好衣裳在干活的时候也穿不出什么好来,还不如穿着威远侯府发的衣裳来得方便利索。跟那些伺候在主子身边的人不一样,粗使下人们永远不可能得到主子的赏赐。不像那些平素里得主子欢心的下人,动不动就能拿到主子穿得半新的衣裳,有些运气好的,甚至可以得到主子不太喜欢的新衣裳。而这些一辈子都只盯着自己那点活计的粗使下人们,恐怕永远也不会讨得主子的欢心,而被他们精心伺候的主子,恐怕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们一眼。穷尽一生,最后只落得个落寞离府的下场。 王婆子脸上的血已然干涸,她躺在大通铺最左边的那个,专属于她的地方,紧闭着眼睛。阳光从窗子外面照进来,将屋子里飞舞的灰尘照得发亮。 “行了,起来罢。”丁春秋不耐烦地嚷道。 王婆子的眼睛突然动了动,紧接着,便睁开了。 还是那间简陋到了极点的屋子,还是这张硬得能把腰硌疼的床。不同的是,在这间屋子里,坐着祥槿园最为尊贵的人——新过门的大少奶奶百里紫苏。 百里紫苏就坐在窗边,阳光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一双清冷的眼睛明亮如星,望着王婆子。丁春秋和慕斯、芝士站在紫苏的身边,守候着她们的主子。 “大少奶奶?”王婆子疑惑地坐起身来,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温度,脑袋上的伤也传来了阵阵的疼痛,这温度和疼痛都让王婆子明白一件事情:她没死。 “老奴没死?”王婆子惊讶地叫道。 “春秋懂得点穴之法,所以在你撞到墙之后,春秋就封了你的穴道,让你出现了暂时的麻痹之态,呈现出假死的征兆。”紫苏的回答,解开了王婆子的疑惑。原来,早在正堂王婆子一头撞到墙上之前,丁春秋便收到了紫苏投来的警示的眼神。她立刻抢在梁氏之前奔过去,借摸王婆子脉门之机点了她的穴位,又向众人宣布,王婆子已经死了的消息。也不恼。即便是夫人把王婆子揪出来,这么乱的场合之下,她竟然也丝毫没有乱。这足以证明她是个性子沉稳的!况且又能在王婆子被打的时候,站出来拦住了夫人,这份胆识和担当,真个是少有!奴婢跟着老祖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可像大少奶奶这样性子,还真没见过几个。老祖宗,您说呢?” 李氏的身子顺着何嬷嬷的力道微微地摇着,脸色则是阴晴不定。 “这个孩子,倒是有城府的样子。但是……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底是人中龙凤,还是败絮其中,还要再考量考量,才能再下定论。” *** 王婆子这会子正躺在她在祥槿园的小屋子里。 这是一间专门给粗使下人住的屋子,屋子大约十几米,四个人一间的通铺,除了睡觉,就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衣柜立在墙角,里面基本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衣裳。威远侯府的下人们每年都有三套衣裳:冬天的、春秋的和夏天的。对于粗使的下人们来说,也不需要多余的衣裳,好衣裳在干活的时候也穿不出什么好来,还不如穿着威远侯府发的衣裳来得方便利索。跟那些伺候在主子身边的人不一样,粗使下人们永远不可能得到主子的赏赐。不像那些平素里得主子欢心的下人,动不动就能拿到主子穿得半新的衣裳,有些运气好的,甚至可以得到主子不太喜欢的新衣裳。而这些一辈子都只盯着自己那点活计的粗使下人们,恐怕永远也不会讨得主子的欢心,而被他们精心伺候的主子,恐怕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们一眼。穷尽一生,最后只落得个落寞离府的下场。 王婆子脸上的血已然干涸,她躺在大通铺最左边的那个,专属于她的地方,紧闭着眼睛。阳光从窗子外面照进来,将屋子里飞舞的灰尘照得发亮。 “行了,起来罢。”丁春秋不耐烦地嚷道。 王婆子的眼睛突然动了动,紧接着,便睁开了。 还是那间简陋到了极点的屋子,还是这张硬得能把腰硌疼的床。不同的是,在这间屋子里,坐着祥槿园最为尊贵的人——新过门的大少奶奶百里紫苏。 百里紫苏就坐在窗边,阳光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一双清冷的眼睛明亮如星,望着王婆子。丁春秋和慕斯、芝士站在紫苏的身边,守候着她们的主子。 “大少奶奶?”王婆子疑惑地坐起身来,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温度,脑袋上的伤也传来了阵阵的疼痛,这温度和疼痛都让王婆子明白一件事情:她没死。 “老奴没死?”王婆子惊讶地叫道。 “春秋懂得点穴之法,所以在你撞到墙之后,春秋就封了你的穴道,让你出现了暂时的麻痹之态,呈现出假死的征兆。”紫苏的回答,解开了王婆子的疑惑。原来,早在正堂王婆子一头撞到墙上之前,丁春秋便收到了紫苏投来的警示的眼神。她立刻抢在梁氏之前奔过去,借摸王婆子脉门之机点了她的穴位,又向众人宣布,王婆子已经死了的消息。 第428章 神秘的王婆(三) 怎么说,王婆子都是一个无足重轻的下人,谁也不会真的去验一验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王婆子闻听紫苏所言,不禁心里一阵感动,她朝着紫苏点了点头,道:“多谢大少奶奶。” “就这?”芝士瞧着王婆子的模样,不禁气得叫了起来,“大少奶奶对你可是救命的恩德,你一句‘谢’字就完了?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大少奶奶,夫人那五十个板子打下去,你的这条老命就都交待给阎王爷了!” 芝士越说越气,王婆子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悔意,这让芝士愈发的生气了。 “这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习武之人脾气都暴得紧,芝士气得便要上前去揪王婆子,却被紫苏拦住了。 “王婆,我且问你,你果真只是府里的粗使下人吗?”紫苏问。 方才芝士那般急躁的模样,若换成是个普通的婆子,恐怕早就被唬得变了脸色,大声求饶了。且不说别个,单说方才屋子里的几个婆子在看到紫苏进来了,都唬得脸色苍白,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害得主子发飙,想要怪罪她们,只差没给紫苏跪下了。看到那些人的模样,紫苏倒是先不好意思了,她只说了几句客气话,便把这些个婆子遣出去,待人都散去了之时,才唤慕斯等人将王婆子抬了进来。 如今将王婆子的反应跟其他婆子比较一下,便自然比较出了这天地的差别。 王婆子这般冷静,哪里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粗使婆子? 闻得紫苏这样问自己,王婆子不禁咧开嘴笑了:“大少奶奶觉得呢?” 说着,她举起了手,将满手的硬茧给紫苏瞧:“大少奶奶,看看这些,难道您还好奇老奴到底是不是粗使婆子吗?” 紫苏只是略略地扫了一眼那些粗茧,微微牵动嘴唇,道:“形可以千变万化,神则万变不离其本。一个人的外表再怎么变,也不能使她的品性改变。正所谓江山容易改,本性最难移。王婆,你就不用拿这些虚的来诓我了。聪明人之间,不需要藏着。”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万变不离其本!”王婆子突然仰天大笑,她笑得肆意畅快,眼中有点点精芒闪动,哪里还是先前麻木木讷的样子? 这绝然不是一个下人的表现! 丁春秋的面色一寒,慕斯和芝士亦立刻上前一步,将紫苏护在了身后。 “果然不愧是世子选的人,果然冰雪聪明。”笑毕,王婆子目光烁烁地瞧着紫苏,满面笑容,使令那张消瘦的脸有了几分神采。 “王婆,你到底是谁?”紫苏问。 “面对一个身份成谜的人,大少奶奶却没有半分惊恐之色,倒不得令老奴佩服大少奶奶的沉稳。”王婆子微微地点了点头,道:“大少奶奶可曾知道,梁氏在嫁进威远侯府之前,曾有数名威远侯府的妾室被逐出府的事情?” 紫苏微微地一怔。 她确实听说梁氏嫁进威远侯府之前,有数名妾室被逐出府,听说那时侯府里一片凄凄之声,那些已然在侯府里散去了无数大好年华的妾室们就这样被逐出府,一时府里怨气冲天。 这王婆突然提起这种事情,难道…… “怎么,难道你……” “不错。”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王婆便微微一点头,道:“我正是那些被逐出府的妾室之一。当年,我在边关战乱之时遇到了侯爷,他被我的容貌所迷,不顾我已然定了亲,而将我娶至府中。我心里虽怨,但到底念着他是一个英雄般的人物,待我又极为亲厚,所以便也安心地跟侯爷过起了日子。谁想芳华已尽之时,却杀出来个梁氏。为了给这个贱妇腾地方,竟然将府里所有的姐妹们都尽数遣散,哼,这贱妇有何德何能,能值得侯爷做出这样背信弃义的事情,真是让我好奇。” “你那个时候,就在府里做了粗使下人吗?”紫苏疑惑地问。按说,如果王婆子真的直接留下来是不太可能的,依梁氏的性子,若是她真的知道还有一个姨娘在,是绝对不会放过王婆子的。更何况,若是薛蛟没让王婆子离开,也绝对不会让她做这种劳累之事。可现在看王婆子的模样,也不像是受侯爷照顾的模样。 这其中,难道还有其他的波折吗? “我那个时候,拒绝了侯爷给我的金银,悲恸欲绝的离开。起初,我回到了边关,见到了我当年深爱的那人,才知道,他因为我毁了婚约,一时气愤而离开了那里。去了哪里,无人知晓。我请人多方打探,才知道他在外乡遭遇了土匪,五年前就死了。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命运弄人,使得原本应该在一起的良人就此生离死别。” 王婆子眼中渐渐地被一层泪光所迷蒙,她的表情充满柔情,可见对那个人也是付出了十分的柔情。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道:“他死了,我便再没有留在家乡的心思,便直接离开了家,辗转流离,竟是又回到了京城。真是可笑,原本我如此恨着京城,到最后却还是只能回到这里。回到京城之后,我这才发现我已然怀有了身孕……” 怀有身孕! 紫苏猛地一惊。 若是王婆子果真怀有身孕的话,那孩子岂不正是薛绍白的庶弟或庶妹,威远侯爷的亲生孩儿吗? “那你的孩子呢?”紫苏惊声问道。 “大少奶奶到底是个孩子。”王婆子笑了起来,她的眼泪簇簇地滑落,被她的笑脸映着,说不出的令人心痛。 “梁氏这个贱妇,怎么会让我的孩子活着?” 紫苏怔住了,她喃喃地问道:“你……你是说……梁氏她……” “不错,当我托人来到侯府,想要把我怀孕的事情告诉侯爷的时候,梁氏只推说侯爷出征不在府里,把人打发走了。暗地里,却差人跟着他,找到了我的行踪。很快,她就找上了门来,并且,给我带来了一份厚礼。” 第429章 蛇蝎之心 厚礼? 思及梁氏平素里那嚣张跋扈的样子,便知道这种厚礼不是什么好东西。而王婆子的表情是那般的悲痛,便更加落实了紫苏的猜测。 果然,紫苏听王婆子说道:“那天,施嬷嬷带着一干下人闯进客栈,按住我的手脚,不由分说地给我灌下了落子汤。然后警告我,若是胆敢再找上门,就别想活着。” 紫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梁氏,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真个儿是心如蛇蝎,恶毒至极! “我一条命,只剩下了半条。当年我被侯爷强娶入府的时候,原本便比侯爷的年纪大上三岁。因为一直念着心中所爱的人,所以我一直在服用避子汤,直到梁氏要过门的一年前才停止服用,却不想……”王婆子说着,唇角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她伸出枯瘦的手摸向了自己的腹部,仿佛那个已然不存在的孩子还留在她已经衰老了的身体之内一般。 “这孩子,已然是我这等年纪极为难得的宝贝,却就这样被她毁了。”王婆子凄楚地笑着,喃喃道,“她毁的,不仅是我的孩子,还有我对未来的所有希望,和我的身子。” “梁氏给我的落子汤里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它让我在小产之时流血不止,险些就这样进了阎罗殿。幸好客栈里的掌柜把我送到了一个医馆,那郎中见我可怜,便倾尽全力救我。足足三年的卧床休养,我虽然拣回了一条命,却因为病痛的折磨变成了这副半人半鬼的样子。看着镜子,我早已然认不出我自己,那个没有见过我的梁氏,便更加不会认得。我要报复,我要亲眼看着这个女人是怎么死的。所以我回到了侯府,在侯府,我突然明白了,让梁氏痛苦的方法不是杀了他的儿子,或者是结果了她,而是让她在梁氏最为妒恨的世子过得越来越好,长得越来越出色。于是我在世子身边成为了一个粗使婆子,我尽心尽力照顾世子,每次看到梁氏脸上那恨得要死的表情,就开心得像是过了年。哈哈,哈哈哈!” 王婆子笑得开心极致,然而这笑容在紫苏的眼中却是那般的伤心,让她不忍再看下去。 “如果我没猜错,世子童年时代度过的多场危机,都是你的功劳罢?”紫苏突然问。 王婆子的笑容滞了一滞,她转过头来,目光烁烁地瞧着紫苏。这双明亮如星的眼睛,让紫苏不难想象当年这位女子的风采。 “关于过去的很多事情,世子很少提起,但是看着梁氏的这般性子,就知道当年她绝少不了暗害世子。偏男人又是心粗的,若是府里没有人暗中帮助化解梁氏的阴谋,凭着侯爷那大咧咧的性子,恐怕世子早就被梁氏害死了。”紫苏微笑着说道,“依世子的性子,若是他知道你的存在,必定不会让你过得这般凄苦。偏世子又从来没有提过你,这证明是你自己不想让世子知道你的存在,所以只在暗中帮助他罢?” 说着,紫苏站了起来,给王婆子深深地行了个礼。 “大少奶奶你这是……”王婆子怔住了。 紫苏由衷地道:“身为世子之妻,紫苏代世子感谢您这几年的照拂与帮助,若不是您,世子必定不会平安长大,更不会有今日的成就。若是侯爷知道您还在府中,也必然会厚待于您。您于世子有救命的恩情,却让您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这是我们的不对。” 王婆子满面震惊之情,她瞧着紫苏,满是惊骇的眼中渐渐地蒙上了一层泪光。 “大少奶奶快不要如此,”王婆子从床上走下来,扶起了紫苏,颤声道,“是老奴自己人微命贱,哪里能受得起大少奶奶这一拜?老奴唯一的心愿,便亲眼看着那梁氏去死,能帮助世子也并非出自本意。大少奶奶真的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啊!” 话虽如此,王婆子脸上的欣慰与感动,却是明明白白的。 “如今外面所有的人已经都知道王婆子已经死了,我一会会安排您出府,然后送您到庄子上休养。待世子回来,我再告诉他事情的经过,以后,您就在庄子上颐养天年吧。” 见王婆子正要推辞,紫苏立刻说道:“请您不要推辞,务必接受我们的奉养。 王婆子的嘴唇微颤,她张了张口,终是说不出半个字,只是缓缓地点头。 紫苏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意。 “您先休息一下,我会给些婆子换个屋子,晚些时候,我们就送您出府。”紫苏道。 王婆子也没有推辞,只是点头。 紫苏差慕斯取来了药,替王婆子包扎,然后扶着王婆子躺下来。这才与众侍女走出了这屋子,留王婆子一个人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先前的屋子终是沉寂下去,王婆子睁着一双已然有些混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许久,终是欣慰地笑道:“竟是这样不错的孩子,那一位……也终是该放心了。” 说罢,她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京郊的庄子,紫苏目前还没有去过,而整个祥槿园也没有一个得力的管事。先前薛绍白大多数的时间都在骁骑营,所以即便回来,也都带着旗开和得胜两个常随。眼下薛绍白前去镇压叛乱,祥槿园里便没有了可供差遣的忠心之人。所以紫苏便与丁春秋商量着,要不然先把王婆子送到祖宅那边,待到薛绍白回来之后再将王婆子送到庄子上。 但是,想把人送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恐怕梁氏会竖起耳朵听着祥槿园一切的动静。所以紫苏思量再三,觉得让王婆子跟翠兰一起走最妥当。 “要不然,我先出去一趟,请夫人或者表小姐来一趟。这样带人出去就比较方便,也不会让人起疑。”丁春秋说。她的轻功了得,趁夜色掠出威远侯府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也是比较靠谱的一个安排。 “也好。”紫苏点头。 两个人正在商议之时,芝士突然走进堂屋,惊慌道:“大少奶奶,王婆不见了!” 第430章 幕后真相 王婆竟然不见了! 紫苏大惊,急忙与丁春秋等人前去查看,然而那间屋子早就空无一人了。 慕斯打开衣柜的门看了看,然后转头对紫苏道:“大少奶奶,所有的衣服都没有带走。” 衣柜的门开着,可以看见里面有叠的整整齐齐的粗布衣裳,不仅是衣裳,就连床铺之上的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的。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动,人却不见了,而且一丁春秋的耳力,也没有听到有人离开,这难道不令人奇怪吗?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紫苏的脸上,也出现了疑惑的表情。 “大少奶奶,这个王婆到底是什么人?他真的是侯爷的妾室吗?”慕斯问。 紫苏缓缓地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如今薛绍白和侯爷都不在府里,就算是想问也问不着,只能暂且如此,等薛绍白回来再做打算了。” 整件事情太过神秘,紫苏也不能肯定王婆说的就是真的,只能等薛绍白回来问问清楚了。 “大少奶奶,你说这王婆是不是李氏派来刺探你的?亦或是,有什么人故意挑拨你和梁氏?”丁春秋沉吟着问。 “她不可能是李氏派来的,也不可能为了挑拨我与梁氏。”紫苏若有所思的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背后肯定有幕后指使者。否则,以她一个粗使婆子的身份,怎么可能调动三个叫做流云的丫头?恐怕这个威远侯府里面,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势力。以后你们不管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行,你们知道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担忧与凝重。 “是,大少奶奶。”众人异口同声的道。 夜色深沉,一个人影匆匆的,在路边走着。人影瘦小而又孱弱,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行色匆匆。 整个京城都被夜色笼罩,一轮新月在天空挂着,洒下淡淡的清辉,拉长了那个人的影子。在走到一个小巷口的时候,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迅速的转过身,那人紧张地朝着来者看去。 “跟我走吧。”那个人掐着嗓子说,非男非女的声音,很明显的昭示了那个人的身份。他的手里拎着一盏灯,只为微微地扬了扬,便照亮了那个人的脸。 这人不是王婆又是谁? 说话间驶来了一辆轻便的马车,车门被打开,王婆想也不想地走上了马车去。 马车一路前行,速度很快,王婆坐在车上闭目养神,一点都没有惊慌之色。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 王婆走下马车,走进客栈,然后直接走向了二楼的雅间。 那雅间里,坐着一个形容秀丽的妇人。她虽然穿着平民的衣裳,但眉目之间的富贵,和举手投足的优雅,却是无法被掩盖的。 这妇人原是坐在桌边喝茶的,看到王婆走进来,她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 “慕容你来了!”妇人正要迎上来,却看到了王婆这脸上的伤,不禁流露出同情的表情,“慕容你受伤了?可还严重?” 王婆子摇了摇头,她跪下来,给这妇人重重地磕了一头,道:“慕容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望娘娘万福金安。” 这妇人正是当朝皇贵妃,秦凤仪。 秦凤仪急忙扶起了王慕容。 “我们姐妹情同手足,何必还用见这么大的礼?更何况这么多年,你为了照顾绍白付出了太多,我对你有愧啊!”说着秦凤仪不免落下泪来。 王慕容内心一时间涌起百种滋味,她原是想控制一下,总是控制不住,一双眼睛蒙上了泪光。 “皇贵妃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如果不是娘娘当年救我一命,恐怕我这会儿早在阎王殿里了,哪里还有命活到现在?更何况当年,我与娘娘感情深厚,若不是娘娘给我多方照顾,早在入侯府的时候,我就自刎而死了。娘娘对慕容的恩情,重于泰山,就越能替娘娘分忧,也是慕容的福气。”王慕容由衷地说,“世子乃人中龙凤,又是这般优秀,如今又娶了这样好的媳妇,真个是上天的眷顾。娘娘就算在深宫之中,也可以放心了。” 秦凤仪的表情悲喜莫辨,她拉着王慕容的手,急切地问:“品性真的好吗?脾气也好吗?对世子好吗?人也善良吗?梁氏有没有为难她?老祖宗对她还好吗?” 闻听秦凤仪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王慕容那本是悲伤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娘娘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要慕容先回答哪一个?” 秦凤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让王慕容拉到了椅子边,说道:“坐下,好好跟我说说。这一次,你用计谋让梁氏在了个大跟头,紫苏是怎样表现的?看你的样子,对她这般赞不绝口,她到底有怎样的过人之处?老祖宗可是会能厚待她吗?” 王慕容将事情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地讲给了秦凤仪听。秦凤仪的表情,随着王慕容的话变幻不定,脸色忽明忽暗,神情忽悲忽喜,听到最后,两眼已泛起泪光。 讲完整件事情的经过,王慕容不免感慨,“大少奶奶虽然知道这件事情是我策划的,但却并没有跟梁氏一样跳起来叫嚣,也没有怪罪于我。她竟然猜到了,几年都是我在暗中保护着世子,还给我鞠了一躬,要把我送到庄子上养老。她还说,会跟柿子一起为我养老送终……娘娘啊!慕容在侯府二十余载,这是我听到的最暖心的话。世子有这样好的媳妇,威远侯府有这样好的世子夫人,真的是上天的恩典,更是侯爷和世子的福气呀!” “是福气,真的是有福气,”秦凤仪连连点头,不住地用手帕擦着眼睛,“我儿有福气呀!我这不合格的娘亲,总算能放心了!” “娘娘何苦这么说?您也不想抛弃世子的,当年也是形势所迫,那是娘娘自己左右不了的呀!”王慕容心有不忍的,对秦凤仪说。 第432章 圣旨到 莫衍老了。 这段时间他打瞌睡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太子谋反,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其实,他真的不用急的,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停留的日子还能有多久呢!这皇位迟早都是他的。 可是他偏要很急,急急忙忙的想让自己死,他莫衍好歹是一国之君,征战沙场数十载,就连这皇位也是他自己争来的。亲手夺下的皇位,怎么可能犯那种低级的错误,再被别人抢了去? 孩子,还是孩子!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这样想着,莫衍又陷入了一阵困倦之中,他坐在龙椅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秦凤仪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金銮殿的,刚踏进宫殿,就看到龙椅上颓然坐着的皇帝。他穿着明黄的袍子,这袍子却很像大了似的,乱七八糟地堆在他的身上,将龙袍上那凶残霸道的巨龙,都埋没在一堆衣褶里。秦凤仪一时之间有些迷惑,她不知道面前坐着的这个男人,跟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拔出剑来直指苍天,称天下万物和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只配属于他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吗?这个须发已经花白,一边打着瞌睡,一边脑袋轻摇的男人,跟那个把她强抢入宫,用强硬的手段霸占了自己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吗? 这种疑惑,让秦风仪觉得眼前的男人是陌生的,但却又是熟悉的,如此复杂,令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皇上,皇贵妃娘娘到了。”太监穆公公看到秦凤仪走进来,便急忙走到莫衍身边,恭恭敬敬地说。 “嗯?”莫衍动了动,只发出了一声梦呓,却并没有睁开眼睛。 穆公公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秦凤仪却向她招了招手。到底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近侍太监,哪里看不出眉眼高低?穆公公立刻向后退去,不再声张。 秦凤仪缓步走过来,在莫衍的耳畔轻声呼唤:“皇上,皇上?” 莫衍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瞧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恍惚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这个穿着一袭浅蓝色长衫的女子,笑意盈盈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巧笑嫣然,竟是满园春色黯淡无光,独留她一人明媚。 “凤仪,凤仪?”莫衍一把捉住秦凤仪的手,紧紧的攥着,“你终于是来见我了吗?” 秦凤仪怔了一怔,这一幕宛若二十几年前两人相见的一幕,身为皇子的莫衍,也是这样紧紧的拉着秦凤仪的手不肯放开。于是秦凤仪葬送了所有的希望与幸福,被锁在这深宫里,永远见不到自己的儿子。 心头涌起无限的恨意,但却又无法诉说,秦凤仪只好将所有的痛苦藏在心底,面带微笑的说:“皇上,天凉了,不要在大殿上睡,免得着凉。” “皇上?”莫衍疑惑的想了一想,这才意识到,此时已非昔日。现在的他已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皇位,是真真正正的九五至尊了。而现在与她最初见到秦凤仪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 “瞧我真是老糊涂了,竟然以为这是二十年前,咱们两个初次见面的那一会儿。”说着,莫衍握住秦凤仪的手,轻轻的拍了一拍,“那个时候的你真的很美啊!恐怕是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朕被你迷的,茶饭不思,每天只想着你的容颜,那会儿朕真的觉得,只要能和你生活在一起,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 秦凤仪的心里猛烈地颤抖着,天知道她有多么想甩开皇帝的手,但是她不能,在给她的儿子争取到最大利益之前,她必须对这个老色鬼毕恭毕敬。 “皇上瞧您说的,臣妾已经老了,普天之下天仙似的女子有的是。这不,刚才臣妾还看到外面有一群美丽的歌姬,在等候着皇上的召见。不如现在就召他们进来跳舞如何?臣妾也跟着凑凑热闹。” 闻听秦凤仪这样说,皇帝便点了点头,转头命穆公公道:“宣她们进来吧!” 穆公公急忙应道:“遵旨。” 又转头扬声道:“宣歌姬入殿献艺!” 不多时,便走上来数名少女,这些少女个个貌美如花,腰肢如柳,大红色的衣裳穿在她们的身上,让她们好似一朵朵盛开的妖艳之花,让人目眩神迷。 不论过去多少个年头,人的本性都不会改变,而今的皇上已经上了年纪,但,爱好美色的性情一点都没有变。看着这些年轻的少女们,纤细的腰,高挺的****,还有那在起舞时高高扬起的修长的腿,莫衍的心头升起一股火,烧灼着他已经衰老的躯体。 秦凤仪抬起头,朝着穆公公递了个眼色,穆公公会意,立刻端上来了一杯酒。秦凤仪接过来,双手递给了皇帝。 莫衍正看到兴头上,双眼烁烁放光,他想也不想地端起酒来喝了一口。那酒滑落他的口,却像火一样,将他点燃。小腹升腾起一股炙热,莫衍此刻很想要捉过来一个歌姬,宠幸一番。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病弱与老态,他的脸上,泛着红色的光芒,整个人都有说不出的亢奋,活像现代被打了鸡血的人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从大殿外面跑上来一个侍卫。穆公公急忙上前,那侍卫服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穆公公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转过头来,扬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刚收到战报,威远侯世子薛少白与叛军对抗,七战七胜,已然活捉了敌军的将领,平定叛乱。此乃受皇恩庇佑,上天垂怜,乃皇上之福,我大商之福,更是百姓之福!” “什么?”莫衍足足用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穆公公所说的话。体内燃烧着的火焰,给了他激情,更给了他豪迈与热血。莫衍哈哈大笑,拍案叫道:“好!打得好,薛绍白果然是我大商的栋梁之材!朕要重重地赏他!” 秦凤仪闻听,心中大喜,她今日来向皇上求封,儿子就立了战功,这当真是母子同心! 第431章 骨肉分离之痛 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王慕容怎么也忘不了,尚在花信年华的秦凤仪,手中紧紧的抱着世子,苦苦哀求着侯爷,不要让他们母子分开。然而,却于事无补。她手中的孩子就这样被抢走了,她也被推上马车,从此骨肉分离。这种痛苦,恐怕只有失去孩子的人才能够体会。 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美丽的妇人,直到现在还那样美,但伤她至今的回忆,是不是还残留在她的记忆里,让她痛苦? 王慕容不忍再想起当年的事情,更不忍心说任何话来伤害眼前的人,只有劝解。 知道对方是在劝自己,秦凤仪连连点头,好擦了擦眼泪,表情突然之间又变得严肃起来。美丽的眼中迸发出愤怒的光芒,冷冷的道:“梁氏这个贱人,竟然用如此恶劣的方式来对待紫苏,本宫绝不饶她!若不是她的背后还有一个端王,本宫早就除了她!” “娘娘,现在时局紧张,端王也是侯府的最大保护伞,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为好。”王慕容语重心长地说,“世子现在已经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不需要您再像从前那样紧张。而且,我瞧着老祖宗对大少奶奶,还是有意栽培的。您也知道老祖宗的脾气,她事事以家族为重,若不是当年因为她,侯爷也不会作出……让您痛苦的事情。” 王慕容的话,让秦凤仪的表情僵了一僵。谁都知道,当年促使侯爷下这个决心的人,正是老祖宗李氏。使她为了家族的利益,逼迫侯爷献出了自己的爱妻,致使骨肉分离,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也就此破裂。也正是她,逼着侯爷去了端王的女儿梁氏,让这个蛇蝎心肠的梁氏频频加害世子,使得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有家似无家,只好早早地跨上战马,上了战场。所幸他十分的幸运,十几年的战争生涯,成就了他的威名,历练了他坚韧的性情。所有人,不仅仅是大商国人,就连周边小国的人,也都知道,中原有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名字叫做薛绍白,他是战无不胜的将军,更是战场上的修罗。骁骑营所到之处,所向披靡。这也算是上天的庇佑,能够让秦凤仪聊以慰藉。 “好了不说这些了,本宫暂且从长计议,先看看他们如何对待紫苏再说。对了,你以后要做何打算?本宫在乡下还有一些人脉可以利用,不如你暂时先去乡下吧!”秦凤仪说。 王慕容摇了摇头说:“不了娘娘,我在侯府窝了二十多年,如今好不容易重获自由,也想四处走走。我暂且先到山上去小住一下,静一静心,以后再做打算。娘娘若是有能力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可以到法华寺的妙堂庵找我。” “如此,也好。”秦凤仪点了点头,又将王慕容的手握了又握,道:“就让玲珑跟着你吧!有什么事情他都可以替你料理,若有任何需要,就叫玲珑进宫找我。” 说话间,一个穿着粉衣的宫女上前一步,行了一礼恭敬地说:“夫人玲珑愿意伺候您,听凭您的差遣。” 王慕容知道这是秦凤仪的一片好心,也就没有推辞,只是点头说了一声“好”。二人在客栈叙旧辞别,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方才分开。 派人送走了王慕容,秦凤仪坐在椅子上,一颗心仿佛早就飞离了她的身体,飞到了京城之外战场上,她最为牵挂的儿子身上。秦凤仪这一辈子,从小便有人赞叹她貌美如花,谁知道美貌正是害人的砒霜,让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幸福。在后宫里她步步为营,也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也为了保全自己害人性命,双手沾满鲜血。走到如今,恐怕她早就忘了自己是谁,唯一能够记得的,就是她最为亏欠的儿子。她是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可是身为一个母亲,不能在身边守候自己的儿子,这就是一种罪过。秦凤仪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永远都不。 “娘娘,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宫了。”顺元走过来,低声的说道,“娘娘千万要体谅自己的身体,不要忧思过度才好。是世子吉有天相,大少奶奶肯定也是个有福气的。娘娘千万要保重身体,这样才可以为世子提供庇佑,才能看着世子的大好前程。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娘娘就可以抱上孙子了。” 顺元的一席话让秦凤仪心里略略的宽慰了些,她笑着对顺元说:“就你会说话,知道我最爱听什么。好了,我们回吧!” 顺元笑着点头,扶着秦凤仪往门口走去。 “对了,知道皇上今天龙体好些了没有?”秦凤仪突然问。 顺元先是微微地怔了怔,然后立刻反应过来,秦凤仪指的是什么。他自是隐晦地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秦凤仪的问题,而是说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今天奴才路过储秀坊的时候,看到刘公公正在训着几个年轻的歌姬。奴才见那几个歌姬长得十分貌美,那身段软的就跟一条蛇似的,走起路来扭啊扭的,哎哟真是勾人儿啊!长相貌美妖艳也就罢了,又正值二八年华,可称得上是几个难得的尤物。这么年轻,又有这等姿色,并不多见,奴才一时觉得好奇,便上前询问。这才知道,这几个歌姬,乃是祈源知府康慨送来的。康知府甚是了得,竟能淘得这样的宝贝,又如此忠君,这么巴巴的来献给皇上,也是一桩佳话。” 秦凤仪开始被顺元绕来绕去绕得有点发懵,直到最后才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又好气又好笑地伸出手来点了点顺元的脑门儿,笑道:“就你这个猴崽子精,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顺元笑得好像一条狐狸,他恭恭敬敬地说:“奴才只是为了皇贵妃娘娘分忧,除了随时随地都警醒着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秦凤仪,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点着头说:“好好好,这次事情办得好,本宫种种有赏!” 主仆两个说话间,已经走出了客栈。 第433章 捷报传来 闻听了捷报的秦凤仪心中溢满了喜悦,她自知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便急忙站起来,笑着说:“恭喜皇上了!皇上,以臣妾之见,皇上之前就想要册封威远侯世子的妻子,早晚都是册封不如趁现在就下了圣旨。这样远在战场的威远侯世子,听说了这件事情,一定会感激皇上的隆恩,从此忠心效国,不遣余力地为皇上办事。而整个威远侯,更加感激皇上的恩情,您看呢?” 莫衍哈哈大笑,点头道:“好好好,就依爱妃所说。穆公公,传朕的旨意,威远侯世子薛少白,与平定叛乱有功,赏黄金五万两,锦帛二十匹,玉如意两柄。封威远侯世子之妻以二品诰命夫人,所赐之物,就按照正二品夫人的来!” 穆公公闻听,急忙点头称是。 “皇上英明!”秦凤仪说着,朝着在台下跳舞的歌姬们,使了一个眼色。这些歌姬当然明白这眼色意味着什么,只要伺候得皇上高兴,什么锦衣玉食,什么荣华富贵,只要招招手立刻就来。于是他们便都朝着莫衍涌了过去,那一个个柔软的小身子,贴上了这位年迈皇帝的身体,让他体内的火热,燃烧的更旺了。 “皇上。” “皇上!” “皇上!” 莺莺燕燕的声音响在耳畔,那鲜活的香气扑鼻,刺激着莫衍的神经。他“虎”地站起身来,拎过来一个歌姬,迫不及待地撕开她的长裙,将她压在了身下。 即便受到这般粗鲁的对待,那歌姬却是欢喜得紧,一个劲地往莫衍的身上缠,同样迫不及待地撩拨着莫衍的欲望。而其他的歌姬也一个个心急如焚地缠住这位九五至尊,为了自己的前程争先恐后地乞求雨露的恩泽。 此时的秦风仪已经走到了宫殿口,她转过头来看向了被那些歌姬团团围住的莫衍,脸上浮现出充满了嘲讽的笑意。 说什么心中至爱,道什么柔情缱绻,到头来还不是一朝春尽红颜老,只顾眷恋海棠新? 人都喜欢说谎,站在权力顶端的男人尤是。 秦风仪举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只留得那满殿的靡靡之音,和看着那chun宫之戏两眼烁烁放光的穆公公。 *** 桌上的烛火正安静地燃烧着,偶尔跳跃一下,接着便再次陷入静谧。 紫苏望着那红烛,沉声问:“没有一个人看到王婆出去吗?” “没有。”丁春秋摇了摇头,道,“门房那边压根就没有见过什么人出去,就连守着咱们祥槿园的下人也没看到她出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只能证明,这个王婆也是个通晓轻功的个中高手!大少奶奶,她会不会是故意在骗你?” “我也不知道,”紫苏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又道,“不过,咱们祥槿园的人里,肯定有梁氏的人。否则,我的那枚簪子,又怎么会落到梁氏的手上?” 丁春秋的脸色也浮现出了一抹警惕之色:“大少奶奶是说,这簪子,不是王婆给绮月的?” “必然不是,”紫苏说,“今日所见,便知王婆绝然不是一个那般蠢的角色。更何况在正堂之上,我有观察过薛沐风跟绮月。他们两个在对视的时候神情很不自在,分明是有一股子欲言又止的情愫在其中。想必,他们两个在一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绝对不是因为绮月给他下了药,才惹得他跟绮月发生了肌肤之亲。更何况……你还记得吗,当时在启云苑他们两人行云雨之事被大家发现的时候,绮月在被带走之时,曾说过,是薛沐风告诉她这会子启云苑里没人,让她过来方便偷欢的。这便可证明,他们两个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已经不止一次。” “这么说,是梁氏想要将计就计来对付大少奶奶,结果却被王婆扭转了局面?”丁春秋惊道,“若真是这样,这个王婆更加了不得!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幕后指使她的人又到底是谁呢?” “现在最为关键的事情,是我们要尽快找出梁氏安排在府里的眼线,然后把在祥槿园全部换成我们自己的人,否则以后必定会更加被动。”紫苏的话,让丁春秋不禁看向了她。见紫苏的一双明亮眼眸里有精光涌动,丁春秋不禁笑了出来:“想必你已经猜到那个幕后指使者了?” 紫苏抿了抿嘴巴,终是绷不住笑了出来:“什么都骗不过你。好了,我也不跟你贫了,赶紧查一查祥槿园里这几天有没有突然请假回家的下人。而且,你也要去留意一下梁氏那边的动静。我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把那个绮月卖到哪里了。” 正在说话的工夫,慕斯匆匆地从门外走进来,道:“大少奶奶,绮月死了!” “死了?”紫苏一惊,“怎么就死了?” 慕斯的脸上浮现出愤懑之色:“听说,当晚就上吊死了。但是府里的下人们都说,这种事情,必定是夫人的走狗施嬷嬷干的。绮月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在拉扯着弟弟妹妹们,十分的不容易。她在府里做事最为勤快,大家都会把自家穿旧的小孩子衣裳送给她,就连二夫人也经常接济她。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扔下她的家人上吊的。” “哼,这个施嬷嬷倒不失为一条忠心的狗。想必这些年替梁氏也做了不少的恶事,可谓恶贯满盈。”丁春秋冷笑。 紫苏紧紧地皱着眉头,望着那红烛深深地沉默着。 “慕斯,把我的披风拿来。”紫苏突然站起来,对丁春秋道。 “这么晚了,你要出去?”丁春秋意外地问。 紫苏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只是披上披风便走出了门去。 “春秋姐姐,这……”慕斯迟疑地看向了丁春秋。 “唉,总是这么个性子,想怎样就怎样,真是受不了她!”嘴上虽这么说,丁春秋还是拿起了一盏灯笼,举步跟上了紫苏,随她一前一后走出了祥槿园。 “多亏了春秋姐姐,要不然这么晚了,咱们还真不放心大少奶奶。”奶昔在旁边叹息道。 “说起来也怪,春秋姐姐明明是侯府的人,怎么就会大少奶奶这样忠心?像从娘家带过来似的。”慕斯若有所思地说。 第434章 别以为你懂我! 暮秋的夜风是很冷的,大商的京城地处北部,所以冬天便来得很早。明明才暮秋的天气,就已经冷得像初冬了。 紫苏整个人都蜷缩在披风里,大步朝着后院走去。 天上是一轮下玄之月,原本明亮的光辉被飞舞而来的薄云而掩盖,令原本便寒冷的夜色又多了几分黯淡。 丁春秋虽然是在紫苏之后走出来的,但一眨眼的工夫就来到了紫苏的身边,手里的灯笼向上扬了一扬,便照亮了紫苏脚下的路。 紫苏感激地看了丁春秋一眼,笑道:“谢谢。” 丁春秋冷哼一声,也不理紫苏,只是跟着她一路向前。 后院假山林立,一株株梧桐树在寒冷的秋风中挥舞着枝干,将片片梧桐叶抖落一地。隔着那纷纷掉落的梧桐叶,一个穿着锦衣的男子坐在长廊之边,举着酒杯与落叶和秋风对饮。 薄云飞舞,令那月光忽明忽暗。眼前的人就在这时而光明时而昏暗的光线之中独酌,有说不清的孤独与萧瑟。 丁春秋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了紫苏。 “那你呢?”紫苏问。 “呵,我早已经习惯了黑暗。”丁春秋不以为然地说道。 紫苏感激地朝丁春秋一笑,便接过灯笼,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一袭宝蓝绣银白繁花的锦衣,一条碧色嵌五色琉璃石的宽腰带,缀着八宝紫玉缀,垂下银白丝绦。白色锦裤,宝蓝色绣繁花长靴。一头黑发绾在紫色水晶冠之中,迎风而舞。 这般爱美的打扮,耀眼的色彩,不是薛沐风又是何人? 此时的薛沐风一脸落寞与悲伤,跟平素里那个嬉皮笑脸,满面玩世不恭笑意的薛沐风完全判若两人。 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薛沐风已然有了几许醉意。然而隔着那醉意朦胧的眼,却见一个披着银白长披风的女子朝自己款款走来。银白的披风上,用墨绿与新绿两色搭配,绣出威武的麒麟图腾,麒麟之眼缀有琥珀宝石,在暗夜之中烁烁生辉。令这女子仿佛被两头圣兽庇佑着,步步走向薛沐风。 灯笼那昏黄的光照亮了她的容颜,晶莹如玉,明艳如花,飘逸如仙,精灵如妖。 那落叶在她的身边轻舞,仿佛她御风而来,飘逸而近。 一时之间,薛沐风竟看得痴了。 此时此刻,他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浑然分不出哪里是现实,哪个又是梦。 “我也猜到你必然会跑出来独自喝酒。”那女子朱唇轻挑,笑着说道。声音有说不出的悦耳,却全然不是他平素里所听到的那些女子的婉转娇弱,而是充满了清爽与坦荡。 薛沐风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境,而眼前的这个女子不是他梦里的仙子,而是他的大嫂。 “看起来我们还是心有灵犀呀,若是被我大哥知道,可要吃醋。”只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变回了白天的薛沐风,一脸的嬉笑之意,半点正形全无。 紫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可是在怨你自己?” 薛沐风怔了一怔,紧接着便哈哈大笑出声:“开玩笑,哈哈,大嫂还真是会开玩笑!我薛沐风花名在外,来者不拒,怎么可能会怨自己?” 说着,他猛地转过头来,伸手挑起了紫苏的下巴,用极为轻挑的眼神瞧着她,道:“莫不是我大哥身在战场,大嫂怨深秋太冷,想找人取暖?若是这样,我倒可以替我大哥来安慰嫂子一下,也省得便宜了别人去。” 眼前,是一双耀目而灵秀的眼,眼中有着点点笑意。像是一个大人在看着小孩般的戏谑,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隐藏一切的笑意,让薛沐风顿时感觉到恼火。 他突然伸出手,猛地揽过了紫苏的腰,便朝着那上扬着的唇吻了下去。 在即将碰触到那柔软之时,那双唇却动了一动。 “薛沐风,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什么? 薛沐风怔住了。 “你明明跟绮月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也明明知道她是被夫人胁迫而故意在做伪证,却并没有站出来替她说一句公道话。在她被夫人关押着的时候,你明明知道只要自己态度强硬一点就可以保她平安,但你却没有去做。如今等她死了,你却在这里饮酒,怪自己没有救这个可怜的女人?” 如此残忍的话,怎么能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明明是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思绪,为何她会知晓? 薛沐风目光震惊地看着紫苏,但见那张脸上绽放出明艳的笑意,朱红的唇,再次张合,吐出令他愈发不安的话来。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哪种人最为可怜吗?”紫苏问。 薛沐风没有回答,他知道,这答案必定不在自己手里。 “这世上最可怜的人,就是那种既不是坏人,也不是好人的家伙。当罪恶发生的时候,他们明明怀揣着良知,却因为怯懦和软弱不敢对抗。明明是他们纵容了这罪恶与灾难,明明他们造成了伤害与死亡,但他们却像掩耳盗铃一样捂着自己的耳朵欺骗自己,说自己也没有办法,说自己也很可怜,说自己也很无奈。但事实呢?事实是:恰恰他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紫苏的话让薛沐风的身形震了又震,他松开紫苏,步步后退,满面惊恐。 而紫苏则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近薛沐风,目光犀利地道:“他们可怜,并不是因为他们做了恶,而是因为他们不敢正视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不敢正视自己那黑暗和邪恶的一面!永远欺骗着自己,用悲伤与受到伤害的假象来麻痹自己,来武装自己。” 薛沐风还在后退,却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柱子,使得他不得不站在了那里。 此时的紫苏,已经逼近了薛沐风,她伸出手来,捉住了薛沐风的衣襟,冷笑道:“然后呢?然后他们为被自己伤害过的人掬一把同情的眼泪,告诉自己事情已经过去了。于是他们就开始新一轮的堕落,新一轮的筹谋,只等着下一个受害者的到来。” 第435章 蜘蛛 “薛沐风,在自然界,像你这样的家伙有一个很贴切的生物可以比喻,那就是:蜘蛛。” 说着,紫苏扯起了薛沐风的袍子,笑道:“你瞧,你不应该穿这种花色的衣裳呢,这上面的图案,应该是蜘蛛才对。” “住口!”薛沐风猛地推开了紫苏,他愤怒地瞪着紫苏,怒气冲冲地吼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百里紫苏!像你这样每天都在父母宠爱之下长大的小孩,像你这样从生下来便是家族嫡长女、享受着属于你一切特权的人,怎么可能懂得我的痛苦!” “你的痛苦?”紫苏险些被薛沐风推得跌倒在地,她扶着柱子稳住身形,嗤笑道:“你的痛苦,无非是因为你明明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威远侯世子,却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个位子上坐着别人。你明明应该恨他,却又发现他是那般的信任你、宠爱你,让你恨不起来又伤害不得?你的痛苦,就是你明明应该也像你大哥一样,征战沙场,扬名立万,却被你母亲强行束缚在府中,成为了一头绵羊?” 紫苏的话,再一次让薛沐风感觉到惊骇。 他惊恐地看着紫苏,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只妖精,一个掌握了他所有秘密与邪恶内心的妖精。 薛沐风突然感觉到毛骨悚然。 然而,正是这个让薛沐风感觉到害怕的妖精,却突然间发出了一声叹息,她说:“薛沐风,放过自己吧。” 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紫苏缓缓地说道,“别再那般苛刻地逼着自己去成为谁,别再强迫自己去做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或者一定要去成为谁。因为,你就是你自己啊!” 一股异样的暖流,自薛沐风的心底涌起,它缓缓地在他的心中流淌,很快便从他的心中渗透下去,让那个藏匿在黑暗角落的自己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地被这暖流淹没。 “与其这样痛苦的逼自己变成别人,不如好好正视真正的你自己。正视你的渺小,正视你的懦弱,正视你的无能为力,和你的自私。薛沐风,只有正视了它,你才会原谅你自己。”说着,紫苏放开了薛沐风,举着那盏灯,走向了来时的方向。 “你没有必要为别人的期望买单,更不必去过别人为你规划的人生。成为你自己吧。” 她在离开时,扔下了这一句。 薛沐风整个人都如虚脱般跌坐在了地上。 风,吹起他的黑发,吹起他的衣袂翩飞。 半空的酒瓶被风吹倒,将仅剩的酒洒了出来。 薛沐风定定地看着那晶莹的酒水被风吹散开来,突然笑了。 酒,被瓶子束缚住,醉的只能是人,却醉不了天下。 当那瓶子碎了、倒了,才会得到漫天的酒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 薛沐风仰天大笑。 *** 薛沐风不见了。 整个威远侯府都没有了他的影子,兵部也没有。梁氏派人找遍了所有薛沐风曾经流连过的歌舞场所,全都不见他。 梁氏气得一双眼睛已然是血红,恨得几乎吐血,但就是找不到他心爱的儿子。 “绮月这个小贱人,早知如此,就应该先乱棍打死她!”梁氏说着,拿起一只花瓶便掷在地上。 “哗啦”一声巨响,令整个屋子都因这尖锐的声响震了一震,在场的所有人几乎恨不能捂住耳朵。 “来人!”梁氏大喊。管家薛安急忙上前,梁氏瞪着薛安,愤怒地大喊:“给我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孽子给我找回来!” “是,夫人!”薛安闻听,便急忙慌慌张张地去了。 启云苑这边闹腾得厉害,早有眼线将此事禀告了老祖宗李氏。 “这个念卿,真是一点都稳不住心。这么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李氏摇头叹息。 “王府里的千金,难免都会被宠得像个孩子。”何嬷嬷笑着开解李氏。 李氏转过头,扫了何嬷嬷一眼,道:“这么看起来,紫苏说的话,倒是让沐风都听进去了?” “可不是呢,”何嬷嬷笑着连连点头,“大少奶奶这几句话骂可是极狠,不过,效果也是极好的。奴婢听说,二少爷在大少奶奶走了之后开怀大笑,然后在后院舞了一夜的剑,那份潇洒和豪迈竟是先前所没有的!昨儿夜里才挨了骂,今儿早上就不见了人影,想必是真的想通了。” 李氏眼中有精芒变幻莫测,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许久,方才缓缓叹息一声,满面担忧地道:“只是不知道这混小子去了哪里,可有带足了银两没有……” “老祖宗不是常说二少爷应该好好历练历练吗?怎么这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惦记起来了?”何嬷嬷笑呵呵地道,“老祖宗您就放心吧,二少爷多大的人了,自然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李氏经何嬷嬷这么一说,便也不禁笑了起来,忽又道:“祥槿园那边怎么样?” “祥槿园里却是安静一如往常,这个大少奶奶,还真是沉得住气。”何嬷嬷道。 竟然这么沉得住气……这份心智,还真的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该有的…… 李氏陷入了沉思之中。 正在这时,管家薛安突然奔了进来,紧张地朝着李氏行了一礼,道:“老、老祖宗,圣旨到了!” 圣旨到了! 李氏一惊。 “怎么没有一点征兆,皇上就下了旨?”李氏猛地站起身来。饶是她历经了人生无数风雨,也难免在这个时候流露出慌乱的表情。 要知道“伴君如伴虎”是千古不变的道理,皇上的脸,就像是梅雨季节的天气,谁也不知道此刻满面笑容的皇上会不会在下一秒突然变了脸。然而天要下雨尚且可活,若是皇上突然变脸,那可是全家都要掉脑袋的! 原本平和安静的百福雨顺周公公满面的喜色,应该不会是坏事。”薛安知道老祖宗的担忧,便急忙说道。 “是雨顺公公传的圣旨?”李氏的眼睛猛地一亮。 第436章 圣旨 谁都知道,当朝最为利害的穆公公有“两子”:干儿子江全和侄子穆雨顺。 江全乃是司礼监之中的掌印太监。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大商朝中最具权势的太监职位,可以替皇帝批注奏章,并且掌管着书籍、名画、册叶、手卷、笔、砚、墨、绫纱、绢布、纸剖等等名贵之物,可谓是肥缺中的肥缺。 江全为人精明,最擅长溜须拍马,且办事又十分的谨慎,滴水不露,所以穆公公将他安排在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上。为了回报自己的干’爹,江全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王秋华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却并不是江全献给穆公公唯一的礼物。这对干父子私下里肮脏的交易可谓是多了去,恐怕就是一百个人的手指头都数不清。 而穆公公的亲侄子雨顺公公,因为相对忠厚,又不擅长那些拍马屁的奉承之事,所以一直没有得到穆公公的重用。不过,到底是他的新外甥,所以穆公公把宫里最美的差事交给了雨顺公公。但凡有皇上赐旨的好消息,他都会让雨顺公公前去宣旨。像这种好事,一般接旨的人都会孝敬上来数目可观的红包,自己也是满面笑容,美美滋滋的。所以雨顺公公脸上的笑容一向很多,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喜气。 在整个大商,人人都称雨顺公公为“喜公公”,原因不外如是。 这会子闻听来的人是雨顺公公,李氏的脸上这才出现了欣喜的表情。她到底是在京城有根基,在宫里有耳目的,自然知道雨顺公公的来访所为何事,便立刻转头对彩文道:“快,去通知大少奶奶到正堂去,快!” 能在老祖宗身边伺候的,自然都是最为眼明手快的。彩文闻听,立刻转身奔出百福园,奔向祥槿园。 祥槿园里的紫苏正在看书,昨天晚上,她因为睡不着,便开始翻先前薛绍白送给她的那些大箱子。小箱子里因为装的都是金银珠宝,所以紫苏便早早地将它们都清点过收藏了起来。而这些大箱子里装着的,因为都是古籍和字画等物,所以紫苏便没有逐一清点。昨天晚上,受梁氏的启发,紫苏才将那些首饰逐一看过,发现那些首饰上确实全部都刻了一个“紫”字,令她忍俊不禁。看起来薛绍白是真的很有心,而且非常的霸道,他竟然把首饰上全都刻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为了防止自己送人的节奏吗? 这个家伙真是……心里到底都是怎么想呢? 再去翻那些古书,发现有很多都是十分珍贵的医书,其中的很大一部分竟然都是现在已经失传了的古医书! 紫苏彻底震惊了。 有道是,金银有价,墨宝无价。像这种完全是亲笔原著的绝本,就算放在大商家个时代也可以称得上是天价了吧?更何况拿到现代去!那其中的一两页就能让紫苏轻轻松松地过上小资产阶级的幸福幸福啊有没有! 所以先前的烦闷一扫而空,紫苏欢喜地捧着书连夜看了起来。若不是丁春秋三催四催到最后生了气,一口气吹灭了蜡烛,紫苏兴许真的可以看到天亮。 而第二天天刚亮,紫苏便爬起来继续看书,直到彩文匆匆地奔进来传信儿,她才停下来。 “你说什么,彩文?你说圣旨到了?”紫苏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这个现代人先前在电视剧上看到了好多贵妇人接圣旨的剧情,还真的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接上一把圣旨。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有没有! “是的,大少奶奶,老祖宗命奴婢快些来通知您,尽快梳洗打扮一下到正堂去吧!”彩文急切地道。 紫苏这才回过神来,她猛地站起来,道:“快,给我更衣!” 这边丁春秋和慕斯等人立刻扶着紫苏衣去更衣,芝士则拿出一锭梅花形的碎银锞子塞给了彩文,道:“辛苦姐姐跑这一趟,还请姐姐回去禀告老祖宗,大少奶奶马上就到。” 彩文先前给梁氏传话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赏钱。先头里二夫人江氏也是给的,但是被梁氏知道以后,指桑骂槐地吼了两次,弄得江氏十分的没脸,便再也没有给过赏钱,偶尔会给这些下人们一些点心香包等物,也算是没让她们白跑这一趟。 然而即便是二夫人那会给的赏钱,也不敌大少奶奶这一出手就是二两!二两!简直比自己的月钱还要多呢!这个大少奶奶果真是个好相与的! 彩文喜不自禁地接了银子,欢欢喜喜地走了。 这边紫苏急急忙忙地换好了衣裳,匆匆地赶奔正堂。 来到正堂,便见正堂之上站着一个穿着宝蓝色圆领绣葵花图样长袍的太监,这太监圆头圆脑圆肚皮,手里举着一个明黄的卷轴,满面笑容,一脸喜气。 紫苏瞧着这胖胖乎乎的太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她想起了薛绍白对自己所说的话来,他说,他拒绝了皇上赏赐的两万两黄金,给自己求得了一个诰封。 难道说…… 正在紫苏迟疑不定的时候,她瞧见李氏朝着自己看了过来,那严肃而冰冷的目光顿时让紫苏心头一凛,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地都被驱赶了个干干净净。 “大少奶奶,过这来。” 何嬷嬷朝着紫苏招手,示意她站到梁氏身边去。紫苏急忙奔过去,在梁氏身边站定。 这时候众人已经陆续到了,待到众人全部都依身份地位的尊卑站好,李氏便朝着雨顺公公行了一礼,道:“雨顺公公。” “嗯。”雨顺公公点了点头,扬声道:“威远侯府一门接旨!” 来了! 紫苏心头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跪了下来。 紫苏一跪,其他人立刻也跟随着跪了下去,整个正堂,只有雨顺公公一个人站在那里。他颇有气势地瞧了众人一眼,然后笑呵呵地打开了那明黄的卷轴,扬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薛氏一族为国尽忠,其心可撼天地。麒麟将军薛绍白平定叛乱有功。特赐黄金五万两,锦帛二十匹,玉如意两柄,并诰封威远侯世子之妻百里紫苏以二品诰命夫人,钦此!” 第437章 诰命夫人 二品……诰命夫人…… 紫苏怔住了。 真的下圣旨了! 薛绍白这个家伙……真的给自己求来了诰命,那可是……真正的凤冠霞帔啊! 一时之间,紫苏的心中涌上一股子汹涌的暖流,让她的鼻子都酸酸的,眼泪含在眼眶之中,险些流下来。 “紫苏,还不快接旨!”梁氏先前在闻听圣旨是给紫苏的诰封之时,气得一张脸都绿了。若是可以,她真想扑上去把那圣旨撕个粉碎。然而现实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梁氏虽泼,可还没有傻到在皇上下旨的时候去闹。所以只得愤愤地去瞪紫苏,然后又转头恭敬地对雨顺道:“雨顺公公恕罪。” 梁氏的话倒让紫苏猛地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但见雨顺公公一手擎着圣旨站在那里,胖胖乎乎,活像一个招财猫一般,十分的讨喜。 见紫苏眼中有泪,雨顺公公笑呵呵地道:“世子夫人感念圣恩,情有可原。哪里来的恕罪之说,更何况威远侯世子乃是国之栋梁,为我大商征战沙场十余年,立下赫赫战功,雨顺能走贵府一趟,也是咱家的造化。世子夫人,接旨吧。” 雨顺公公的话说得恭敬好听,让紫苏心中一阵感动,她立刻叩首,学着别人的样子,扬声道:“臣妇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便站起身来,上前接过了那圣旨。 “雨顺公公,有劳。”李氏满面笑容地对雨顺行了一礼,雨顺立刻还礼,恭敬道:“老夫人,咱家可不敢受您老人家的礼。方才也是皇命在身,身不由己,若有不恭敬之处,还请老夫人见谅。” “怎么会呢,雨顺公公给我们威远侯府带来了这么好的消息,臣妇谢您还来不及。” 说着,李氏朝着管家薛安使了个眼色,薛安会意,急忙上前一步,将一个大红包塞进了雨顺公公的袖子里。 “哎呦哟,老夫人从来都是这么客气,咱家受之有愧,受之有愧。”雨顺嘴上是这般说的,但是手却是将那大红包塞得更严实了些。 “对了,老夫人,太后自从平泰公主出嫁之后,连天儿的嫌闷得慌。这不,就想着在长寿宫设宴热闹热闹。这是给您下的贴子,还请老夫人带太夫人和夫人明日一起前去赴宴。” “多谢雨顺公公。还请雨顺公公替臣妇感谢太后娘娘。”李氏双手接过,由衷地笑道。 “好说,好说。”雨顺连连点头。 一行人说着客套话,送走了雨顺公公。 这会子的紫苏却还像是处在梦境之中,脚下都似乎是轻飘飘的。 她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就这么成为了传说中的诰命夫人,而且还是正二品的夫人。 正二品啊! 朝廷给发的工资到底是多少捏…… “你在这里愣着干什么?” 李氏的一声冷喝,让紫苏猛地一惊,这才发现雨顺公公的马车早就走了,而众人则纷纷以异样的神情瞧着自己。 温氏和柳氏的神情里自然带着谄媚与讨好,江氏的表情是一成不变的招牌式笑容,薛含玉真情流露欣喜不言自表,梁氏则是深恶痛绝,而邵姗姗则是一脸的妒恨,妒恨得让她快要发狂了。 这些人……还真是有意思。 紫苏的唇角微微地扬了一扬。 “怎么,表嫂这会子可是高兴了?”邵姗姗瞪着紫苏,忿忿地道,“表哥在京外杀敌,却没有加官进爵,这拼死得来的荣誉全变成了你的凤冠霞帔!你还真是好命啊。” “你给我住口!”李氏猛地转过头去,瞪向邵姗姗。 那圆睁的一双眼精芒四射,浑然天成的皇家气派呼啸而至,唬得那邵姗姗全身一哆嗦,膝盖一软,险些跪下。 这是李氏第一次正面喝斥邵姗姗,平素里她虽看不惯邵姗姗,但却碍着梁氏的面子,只将她当成空气一般,从来没有说过她半个不字。而今日,不仅是李氏第一次骂她,更是第一次拿正眼瞧她,这位老祖宗是不理则已,理起来能活活的吓人个半死,唬得邵姗姗的魂都快要吓得飞出了身子。 “圣旨已经下了,宫里的人才走出没多远,你竟还如从前那般叫她,可还有半点规矩没有?”李氏厉声喝斥,“我们威远侯府历经三朝,满门英烈,为我大商立下汗马功劳,乃是朝中众臣的楷模。如今却在侯府门口做出这等没规矩的事情,莫不是在让整个京城的贵族看我们的笑话!” 这几句话说得如此之重,唬得邵姗姗脸色惨白无比,自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全身哆嗦个不住,连话都说不出来。 而梁念真和邵昶亦是唬得脸色大变,一同跪下来向梁氏请罪:“老祖宗息怒,都是姗姗太不懂事,晚辈一定会教训她的。” 梁氏的脸色也是相当的难看,一双眼睛像是燃起了火一样地注视着李氏。 然而李氏却连看都没有看梁氏一眼,只是瞪着邵姗姗。 “表姑娘,圣旨已下,你当唤‘夫人’。”何嬷嬷上前一步,用她温和却坚定的声音道,“夫人如今乃是有品级的正二品夫人,虽无实权,但其等级与我大商朝的正二品官员相当。表姑娘,这可是马虎不得的礼数。” “是……是,老祖宗,姗姗知错了。”邵姗姗急忙低头认错。 “从今日起,一律尊称紫苏为夫人,称夫人为太夫人。若有违反,按家法处置。”李氏连看都不看梁氏一眼,转身便走进了大门。 梁氏浑身震了一震,她难以置信地瞧着李氏的背影,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众人的惊骇之色,都不亚于梁氏,就连紫苏也整个人都惊得怔在了那里。 这位素来黑着脸的老祖宗,难道是……在替自己说话吗? 她缓缓地转过头去,瞧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丁春秋,却见丁春秋一脸淡定地朝着自己行了一礼,道:“恭喜夫人。” “恭喜夫人!”慕斯与芝士等人齐齐行礼,齐声祝贺。 第438章 毒计产生 “啪”! “哗啦”! “砰”! 这接二连三响起的巨大声响,让整个启云苑的人都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 “夫人请息怒,夫人请息怒呀!”施嬷嬷话音刚落,便有一个花瓶朝着她飞了过来,施嬷嬷吓得急忙躲开。那花瓶就砸在她的脚边,“哗啦”一声碎了一地。破碎的陶瓷碎片飞溅而起,险些没扎在她的脸上。施嬷嬷吓得“哇呀”一声大叫,急忙躲在了一个丫头的身后。 从刚才雨顺公公离开威远侯府后,梁氏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火,正堂上的瓷器已经被她砸得粉碎,她却还嫌不解气,又扑进卧房,把卧房里的花瓶和摆件等等全部砸碎。如今地面上已经像开了花似的,满地碎片,可梁氏的怒火却依然没有平息。 “该死的百里紫苏!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敢根本夫人作对,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着,梁氏又抄起一个陶瓷笔筒,狠狠地砸在地上。此时的梁氏五官扭曲,双眼血红,好似一只面目狰狞的恶鬼,唬得那些丫头们全都不敢靠近。 “夫人,您这是何苦?仔细气坏了身子。”施嬷嬷劝解道。 “夫人?谁是夫人?”梁氏冷笑一声,转头恶狠狠地看向了施嬷嬷,“你没听那老不死说吗?如今本夫人已经是太夫人了,太夫人,这真是本夫人听过的最大的笑话!我堂堂郡主,一品诰命,竟然要随着这个小贱人的辈分,被人称作太夫人!” “啊!”梁氏尖叫着,一把将桌子掀翻,桌子上的茶壶与茶杯全部掉落在地,乒乒乓乓的摔碎,吓得丫头们忍不住叫出了声。 “喊?你们喊什么?你们是被吓大的吗?本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人,竟然这般胆小?你们是想让别人看本夫人的笑话吗?我让你们喊,让你们喊!”梁氏一边骂一边冲上去,扬起手便打那些丫头。 丫头们知道梁氏素来蛮不讲理,也不敢反抗,不敢躲,只得由着梁氏打骂。 “住手!”施嬷嬷冲上来,一把拉开了梁氏,扬声道,“夫人这是何苦?夫人这般恼怒,若是传到老祖宗的耳朵里,岂不是更遭老祖宗厌恶?若是老祖宗与夫人有了嫌隙,那不是就正中了百里紫苏的毒计吗?” “你说什么?”梁氏怔住了,“你说这是百里紫苏的计谋?” “夫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个百里紫苏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从一开始,她就把薛绍白迷得团团直转。不过是一个罪臣的女儿,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让薛绍白一门心思的娶她,还让侯爷把府里的钱财都拿去替百里文英斡旋,将他从大牢里接了出来。夫人啊!参与太子谋反可是极大的罪过,可百里文英凭什么可以出来?还不是她那个百里紫苏用她狐媚子的手段,吃定了薛绍白吗?让那个傻子,在战场冲锋陷阵,自己却坐在京城,坐享其成,直接就从最罪臣之女的身份,成为了一个二品诰命夫人。这种心机,这种城府,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如果现在夫人连老祖宗的扶持都失去了,那么在这个侯府里,岂不就是让百里紫苏一手遮天吗?” 施嬷嬷的一番话让梁氏如梦方醒,她步履踉跄地后退,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没错,没错,是本夫人低估了她。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怎么可能这么好对付?是本夫人轻敌了,我本来应该用更强硬的手段来对待她的,但是这几次下手却都太轻了,反倒让她把我逼入这般被动的境地。” 说罢,她他伸出手来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痛苦的道:“这是我的失策,是我的失策啊!” 施嬷嬷看到梁氏这个样子,才松了一口气。她转头对彩云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夫人端一杯参茶来!” “是!”彩云如梦方醒,立刻转身跑向厨房。 而施嬷嬷则走到梁氏的身边,替她按摩起头部来。 “夫人的小月子没做好,落下了头疼的毛病,可要自己多照顾着点自己,不要总是动气了。” 施嬷嬷的话让梁氏感觉到一阵暖意,她由衷地道:“恐怕整个侯府里,就只有娘娘是对我真心实意的好了。”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侯爷与夫人伉俪情深,不知羡煞多少旁人。”施嬷嬷笑着说。 “你就不要像别人一样说这些恭维话了,他哪里有对我好过?若是真的对我好,又怎么会左一个右一个的姨娘往家娶?别以为他瞒着我,我就不知道他在边疆的那些事!每到一处,他的大帐内,都有服侍他的女人,有时一两个,多时还有四五个,到如今那些女人都还被他养着。若不是你提醒我,在侯爷身边安插眼线,给那些女人都灌了绝子汤,恐怕我这个夫人的位子,都不知道你哪天被哪个狐媚子顶替了去,沐风的地位,也决然不似现在这般重。说起来都要谢谢嬷嬷你。” “夫人这话说的就外道了,老奴自夫人年幼起便服侍夫人,自当是事事夫人着想考虑,夫人又何必谢老奴。” 梁氏深深的叹息一声,问:“施嬷嬷,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一定要把老祖宗拉到您自己的阵营里,让百里紫苏孤立无援,然后想办法除掉她。”施嬷嬷说。 “可是她现在是皇上诰封的二品诰命夫人,想杀她谈何容易?万一被人查出破绽,露出马脚,后果不堪设想。”梁氏充满了犹豫的神色。 “夫人,要知道恨百里紫苏的可不止您一个,还有一个人,更恨她。” 施嬷嬷的话让梁氏的神色一动:“你是说?” “不错,”施嬷嬷点了点头,“明天入宫,那一位必然也会在,只要您事先传出点风声,制造点麻烦,相信不劳夫人动手,那一位肯定不会放任百里紫苏这么得意。到时候我们只要看好时机,是推波助澜,是借刀杀人,还是栽赃嫁祸,那就看夫人的心情了。” 说着,施嬷嬷的脸上便出现了狰狞的笑容。 “嗯……好!”梁氏重重地点头,她的眼睛烁烁放光,脸上杀机顿起。 第439章 犹豫不决 “到底是老了,那身厚重的行头压得我都快透不过气了。” 此时,在百福园里,李氏已经卸下了她的凤冠霞帔,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疲惫。 “一品诰命的凤冠霞帔原本就厚重,就算是年轻人也吃不消,老祖宗您穿着那身行头站了那么久,到现在才觉得累,可见您的身子骨比年轻人还好呢!”何嬷嬷笑着,给李氏端来了一碗汤圆,“这是小厨房特地给老祖宗做的,老祖宗快趁热吃。方才圣旨来得急,都没顾得上吃点心。” 李氏因为上了年岁,所以,秉承少食多餐的原则,每天要吃六顿饭。方才雨顺公公来的着急,所以没来得及吃点心。 看到何嬷嬷这般体贴,李氏不禁十分感动,便端起碗来吃了起来。 “有没有启云院那边的消息?”李氏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何嬷嬷没说话,李氏抬起头来,却发现何嬷嬷的脸上有着一种尴尬的神态。李氏自然知道,何嬷嬷是不想议论主子的是非,所以便笑着说:“但说无妨。” “是,老祖宗。那奴婢可就要逾越了。”平素里里是不允许下人们非议梁氏的任何行为,因为梁氏毕竟是当家主母,李氏要处处显示出他对梁氏的信任与维护。所以平素里下人们就算对梁氏再看不惯,也不敢在老祖宗面前多说一句。但是,今年梁氏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无法忍受,所以众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作为李氏的亲信,何嬷嬷本应该是最为维护梁氏的一个,所以她很少说梁氏的一个“不”字。但是这些年她所见到的,听到的无一不让她感觉到气愤。所以这李氏是让她但说无妨,何嬷嬷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回老祖宗的话,太夫人现在在启云苑可是大发雷霆。有丫头来禀告说,启云苑里的器具全都被砸得碎了,太夫人把堂屋的瓷器全都砸得碎了还不算,连她自己卧房里的东西也全都砸了。奴婢听说太夫人还……还……”何嬷嬷却是说不一去了,她悄悄的抬起头来瞄了一眼老祖宗,然后住了口。 李氏是何许人也?哪里看不懂何嬷嬷想要隐藏起来的话,正是她想要真正告诉自己的? “她说了什么?”李氏皱眉问道。 “没,没有什么,太夫人她可能是在气头上,所以说了些气愤的话,哪里能当真呢!”何嬷嬷笑着说。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是我调教出来的,难道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吗?”李氏当即便变了脸色,不悦地瞪着何嬷嬷问:“怎么回事?她到底说了什么?赶紧据实说来!” 何嬷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回老祖宗的话,太夫人说她要让夫人死无葬身之地,还说要亲手把夫人杀死……” 说着,何嬷嬷小心翼翼的看了李氏一眼。 “真是胡闹!”李氏一扬手,郑重地拍在桌子上,桌上的碗与杯碟齐齐地震了一震,发出一阵脆响。 李氏露气冲冲地道:“岂有此理,她好歹也是威远侯夫人,竟然能说出这样混账的话来,还要让自己的儿媳死无葬身之地!这等心胸,无何能担得起我威远侯府当家主母的职责!真是气死我了!” 说着,李氏又突然咳嗽了起来。 何嬷嬷唬了一跳,急忙奔过去,轻轻地帮李氏拍着后背,劝解道:“奴婢就知道老祖宗会动气,所以才不敢告诉您,可是您看看,您非要奴婢说……” “你以为你不说,就不知道了吗?就她那点德性,那点度量,这么些年了,我能不知道吗?看看别家的府邸,哪个不是开枝散叶,子孙满堂?再瞧瞧我们威远侯府,就这么几个子孙,成器的却只有绍白这么一个!沐风废在了她的手上;承泽夭折了;含玉的身子骨弱得就像是一条柳枝,到现在连亲也说不上;只有老三还算健康,却让温氏给管得懦弱无边,一肚子坏水!这侯府的未来要怎么办?” “老祖宗也不必生气,三公子这不也在战场上历练嘛,相信在军营里的男儿,都会成长起来的。本公子一定可以在军营里,建功立业,变成像是世子爷那样优秀的好男儿。” 何嬷嬷的话让李氏心里的烦忧略略的好了一些,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唉,真要是这样就好了,我最担心的事,以平安那样的性子,在军营里也得不到建树,到最后还是落得个懦弱胆小,遭人耻笑的模样。” “不会的老祖宗,您呀,就别乱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快趁热吃汤圆吧!”何嬷嬷说。 李氏刚刚端起汤圆,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今天有点过于对太夫人冷漠了,才导致她现在这般样子?” 何嬷嬷犹豫了一下,方道:“都是老祖宗平素里太维护太夫人,才让太夫人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可是依太夫人的言行来看,今日在雨顺公公和众人的面前,确实有失端庄。夫人如今必竟是诰封的夫人,若是老祖宗不替夫人出头,夫人将来如何御下?老祖宗,您不觉得把威远侯府的大权交到夫人手里,远比交给太夫人更加让您放心吗?” 李氏怔了一怔,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微妙之感,好像有一道光,照进了她焦虑的心灵里。 “不,不行,”李氏略加思索之后,终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样的,我还看不太清。必须得再给她一些考验,我才能知道她能不能经得起风雨,担起整个威远侯府振兴的重任。” “老祖宗想得周全,还请快些把汤圆吃了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何嬷嬷说着,把装着汤圆的碗端到了李氏的面前。 “不过,”何嬷嬷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担忧的神色,她满怀忧虑地说道,“太夫人真的会对夫人动手吗?以太夫人的性子,这种事情……” “有我在,还怕她能兴起什么风浪?”李氏目光深沉地说。 第440章 入宫 “这凤冠霞帔还真的是很重耶!缀的我头好痛。”紫苏坐在那里,但凭丁春秋和慕斯等人,自己一件一件的把衣服都穿上,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累的要死,而脑袋上的那顶凤冠,更是重得要命。 她真不知道,这样的一身行头,怎么就有人拼上性命的也想得到。对于紫苏来说,她看中的,是朝廷每个月发放的俸禄。我家公务员的待遇就是好,而且还不用上班,这回等薛绍白回来,她一定要好好的奖励这个家伙。 “这一次去皇宫,恐怕你要多加小心了。”丁春秋瞧着像小孩子一样好奇的紫苏,不免无奈地摇头叹息。 “入个宫还有需要什么可担心的吗?”紫苏奇怪地问。 “你这个蠢妞,难道忘了吗?这里还有一个人,她可比梁氏更加恨你。” 春秋的话让紫苏顿时怔在了那里,是啊,她怎么忘了,有一个女人正虎视眈眈地惦记着她的相公。这一次自己入宫,那女人会不会给自己使什么绊子?而且还有一个梁氏在自己的身边,如果真的是她们两个联手的话,那自己又有几分胜算,能全身而退呢? “干脆我不要去好了。”紫薯没骨气的坐了下来,眼泪汪汪地说。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丁春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亏得你们家的薛绍白,这般拼命的给你挣来了凤冠霞帔,你却连入宫的胆子都没有。只需要小心她们两个给你下的套,紧紧的跟住你家老祖宗便是。更何况你忘了吗?你还有一个正经八百的婆婆在宫里坐镇呢!她能由着冯如雪害你吗?皇贵妃娘娘的身份可不是闹着玩的,梁氏就算在宫里想要闹,也得有那个胆子。你别说,那么想想看,今天宫里还是会很热闹的,如果不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倒真想跟你一起去看看呢!” 紫苏一脸黑线的看着丁春秋,生气地说:“你家主子马上就要进行一项天大的考验了,你却在这里幸灾乐祸,你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丁春秋闻听紫苏的话,忍俊不禁,她将最后一件外衣罩在紫苏的身上,恭恭敬敬地说:“请夫人上路。” “上你个头的路!”紫苏终于发飙了,她扬起手就要去打丁春秋。把丁春秋乐得不行,慕斯等人看到这主仆两个闹成这样,不禁都笑了出来。 “夫人,老祖宗和太夫人已经在正院等着了,还请快些到。”商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紫苏立刻走向门口。见一顶软轿已经等在那里,紫苏乘上轿子,便由四名轿夫抬着,走向了大门口。 “唉,我们的世子对夫人可真好。这般年轻,就被皇上诰封了诰命,成了正二品的诰命夫人!恐怕这天下间,没有几个女人有这样的好命。”慕斯望着远去的轿子感慨道。 “说到底还是夫人的人好,要不然怎么别人没有这种好命呢!”芝士笑着,转头问道,“你说是吧,春秋姐姐?” 等到芝士看向身边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刚才还站在自己身边的丁春秋,这会儿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春秋姐姐,春秋姐姐?”芝士呼唤着丁春秋,四处张望,去哪里还有丁春秋的影子? “哎呀我看你就不要找了,”布丁说,“按照春秋姐姐那样的性子,就可以猜的出,她根本就是一个身手极佳的高人,而且跟夫人的关系肯定比我们更亲密。依我看,春秋姐姐可能放心不下夫人,直接进到宫里保护夫人去了。” “不会吧!皇宫里高手云集,还有保护皇上的禁军,春秋姐姐的身手再好,也不敢悄悄的溜进去吧?”奶昔疑惑的说。 “总之,等夫人回来就知道了。”慕斯笑道。 皇宫远比紫苏想象中的更大,皇家的礼仪也比紫苏想象中的更加繁琐。自从来到了太后娘娘的长寿宫,紫苏就开始叩头。她左一个右一个的叩,弄得自己晕头转向,而戴在脑袋上的凤冠,又重又沉,还闷的很,不一会儿她和头上就渗出了汗珠。而李氏却泰然自若地跟每一个人都打着招呼,举止优雅,堪称典范。梁氏跟在李氏的身边,笑得端庄而恭敬,全然没有平素里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让紫苏几乎认不出她来了。 看起来,梁氏也是一个有着人格分裂症状的人,要不然怎么能把两面派演的这般好? 可怜了紫苏这个刚刚被诰封的儿媳妇,因为辈分小,所以少不得要拜来拜去的。 “唉呦,这就是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吧!年纪轻轻就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模样又是这般好的,这是老夫人的福气啊!”一个有着一张鹅蛋脸的妇人,笑着说道,她的身材微胖,看上去珠圆玉润的,宫装穿在她的身上都紧绷绷的。她朝李氏行了一礼,然后拉住紫苏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起紫苏来。 “一看就是个性情好的,这么好的媳妇儿被威远侯府捞去了,可是嫉妒死旁人了。您说是不是,亲家姐姐?”她虽然是跟紫苏说话,眼睛却瞧向了梁氏。 梁氏的脸色顿时大变,她沉着脸,冷冷的说道:“邵夫人,你应该称我为薛夫人。你我都是诰命在身,还是彼此尊敬点好,这里是皇宫,可不是你我攀亲戚的地方。” “哎呀呀!亲家姐姐怎么把我们说得这般生疏,明明是亲戚,却弄成这样,可是叫小辈们笑话呢!”说着,她转头对紫苏笑道,“紫苏还不知道吧?我们邵家跟端王府可是亲家,我小叔娶了你婆婆的妹妹为妻,原本他们是在邵家跟我们一起住的,若不是他们犯了那一件事儿” “刘美凤你给我住口!你安的什么心?在皇宫这种地方跟我的小辈们说,这种事情,反正这种陈年烂账,是想故意跟我作对吗?”梁氏的脸色依然难看到了极点,相信若不是因为这是在皇宫,她准能骂出更难听的话来。轿子感慨道。 “说到底还是夫人的人好,要不然怎么别人没有这种好命呢!”芝士笑着,转头问道,“你说是吧,春秋姐姐?” 等到芝士看向身边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刚才还站在自己身边的丁春秋,这会儿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春秋姐姐,春秋姐姐?”芝士呼唤着丁春秋,四处张望,去哪里还有丁春秋的影子? “哎呀我看你就不要找了,”布丁说,“按照春秋姐姐那样的性子,就可以猜的出,她根本就是一个身手极佳的高人,而且跟夫人的关系肯定比我们更亲密。依我看,春秋姐姐可能放心不下夫人,直接进到宫里保护夫人去了。” “不会吧!皇宫里高手云集,还有保护皇上的禁军,春秋姐姐的身手再好,也不敢悄悄的溜进去吧?”奶昔疑惑的说。 “总之,等夫人回来就知道了。”慕斯笑道。 皇宫远比紫苏想象中的更大,皇家的礼仪也比紫苏想象中的更加繁琐。自从来到了太后娘娘的长寿宫,紫苏就开始叩头。她左一个右一个的叩,弄得自己晕头转向,而戴在脑袋上的凤冠,又重又沉,还闷的很,不一会儿她和头上就渗出了汗珠。而李氏却泰然自若地跟每一个人都打着招呼,举止优雅,堪称典范。梁氏跟在李氏的身边,笑得端庄而恭敬,全然没有平素里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让紫苏几乎认不出她来了。 看起来,梁氏也是一个有着人格分裂症状的人,要不然怎么能把两面派演的这般好? 可怜了紫苏这个刚刚被诰封的儿媳妇,因为辈分小,所以少不得要拜来拜去的。 “唉呦,这就是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吧!年纪轻轻就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模样又是这般好的,这是老夫人的福气啊!”一个有着一张鹅蛋脸的妇人,笑着说道,她的身材微胖,看上去珠圆玉润的,宫装穿在她的身上都紧绷绷的。她朝李氏行了一礼,然后拉住紫苏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起紫苏来。 “一看就是个性情好的,这么好的媳妇儿被威远侯府捞去了,可是嫉妒死旁人了。您说是不是,亲家姐姐?”她虽然是跟紫苏说话,眼睛却瞧向了梁氏。 梁氏的脸色顿时大变,她沉着脸,冷冷的说道:“邵夫人,你应该称我为薛夫人。你我都是诰命在身,还是彼此尊敬点好,这里是皇宫,可不是你我攀亲戚的地方。” “哎呀呀!亲家姐姐怎么把我们说得这般生疏,明明是亲戚,却弄成这样,可是叫小辈们笑话呢!”说着,她转头对紫苏笑道,“紫苏还不知道吧?我们邵家跟端王府可是亲家,我小叔娶了你婆婆的妹妹为妻,原本他们是在邵家跟我们一起住的,若不是他们犯了那一件事儿” “刘美凤你给我住口!你安的什么心?在皇宫这种地方跟我的小辈们说,这种事情,反正这种陈年烂账,是想故意跟我作对吗?”梁氏的脸色依然难看到了极点,相信若不是因为这是在皇宫,她准能骂出更难听的话来。 第441章 正牌婆婆(上) 紫苏万万没有想到,梁氏竟然一下子就翻脸了,真可谓比翻书还快。看起来一个人的伪装,就算是再成功,也终究还是有露馅儿的时候。 梁氏恶的狠狠地瞪着刘美凤,眼神就像刀子一样,恨不能把刘美凤戳出一身的窟窿。 刘美凤也不甘示弱的瞪着梁氏,那副神情,根本就是恨到了极点。 紫苏颇有些奇怪,这两个人到底有怎样的宿怨恩仇,才能让他们在皇宫里也这般对峙? “太后娘娘驾到!”随着太监的一声吆喝,众人全都朝着声音的来源之地看去。但见一个穿着明黄色凤袍的老妇人,在众位嫔妃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过来。这一位就是当朝的太后,李太后。李太后已经70多岁了,头发全部花白,她慈眉善目,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虽然有浑然天成的高贵气度,但亲和的笑容,让她犹如一位邻家老奶奶,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站在李太后右手边的正是张皇后,张皇后的个子很高,风姿靓丽,十分的高雅端庄。明黄的凤冠戴在她的头上,衬出了她的高贵,宽大的凤袍显示出了她后宫无人能及的地位。而她的一双凤目,十分的威严严谨,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容,一看便知道是一个不擅长言笑的人。而李太后左手边的,是一个穿着艳黄色长袍的妇人,名贵的绸缎刺绣有着一朵朵盛开的牡丹,栩栩如生,衬的那位妇人有如从画里走出来一般,艳丽逼人。她的眉目之间有着一股难言的明媚,有如盛夏的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大地,百花盛开,却只为了突出她的美。虽然已经年过40,但她的美丽却让后宫粉黛颜色尽失。 紫苏认得这个妇人,她就是当朝的皇贵妃娘娘秦凤仪。 算起来,这是紫苏第二次见到秦凤仪。第一次是在法华寺,那一次她穿着平民的衣裳,并没有刻意打扮,却已然让她的气质有异于常人。而这一次,盛装打扮的秦凤仪却让人惊艳无比,竟然久久不能转移视线。这样一位美艳的女子,怪不得当年皇上不顾她已经成为人妻生儿育女,也要纳她入后宫! 秦凤仪的目光直接落在了紫苏的身上,眼中有欣喜,有柔情有母亲般的温和,这目光毫不加掩饰,让紫苏的心底微颤。 是的,仔细想想,秦凤仪才是自己的亲婆婆,名正言顺的婆婆。而梁氏不过是一个续弦,又有那么蛇蝎的心肠,能对自己友善就怪了! 梁氏看着秦凤仪的目光十分仇恨,相信如果目光能够杀死人,她早就杀秦凤仪百十个来回了。 然而气愤归气愤,梁氏依旧处随同他人一样,跪倒在地,行起大礼来。 “都起来吧!起来,你们能陪哀家这个老太婆一起热闹热闹,哀家高兴还来不及,不用行此大礼。起来,都起来。” 众人一人都站了起来,分等级落座。紫苏这才发现,老祖宗李氏,的座位竟然就在皇太后的下首。 而由于家世的显赫,紫苏竟然也可以离李太后很近。这让她不免有些紧张,然而抬起头,却看到秦凤仪朝着自己露出了鼓励的笑容。紫苏心头一暖,便也朝着秦凤仪露出了微笑。 这一幕自然被梁氏看到了眼里,她不仅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酒杯,恨不能将酒杯朝着秦凤仪砸过去。 而紫苏不经意间,看到了在秦凤仪身边坐着的一个穿着紫色宫装的女子,这女子身前的山峰格外显耀,几乎是呈爆炸之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那样一张妖艳的脸上,写满了恨意与愤怒。这样的一张脸,恐怕化成灰紫苏也会认的出来,她就是当朝的婕妤娘娘,更是薛绍白的前任,自己的情敌,冯如雪。 紫苏的额前滴下一滴大大的汗珠,看起来所谓的冤家路窄就是这么回事儿,真让人欲哭无泪啊! “南风,好久不见,你的身子骨还是这般硬朗,气色也很不错。看起来是儿孙孝顺,让你享福了。”李太后转头,对坐在自己身边的李氏说道。 李氏急忙站起身,朝着李太后回了一礼,恭敬地回答道:“蒙太后娘娘的挂念,托您的福,臣妇的身子骨还好。” “哎,又行什么礼?你我是亲的堂姐妹,还没出阁之前就感情要好,怎么现在老了老了还这么生疏了?”李太后笑呵呵地说。 堂姐妹! 紫苏一惊,她这才知道,原来李氏和李太后出自一家,这就怪不得威远侯府有这般显赫,就连自己的父亲被打入大牢,涉及了太子谋反,都可以被威远侯府城大牢里搭救出来,原来真正的渊源在这里!想想也是,当朝皇上的孝顺是出了名的,太后娘娘一声令下,当儿子的怎么敢不从命? 看起来自己真的是嫁进了一个名门望族了,也怪不得邵姗姗这般脑袋削个尖的也要嫁进来! 正在紫苏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李太后叫了她的名字。 “这一位就是你的孙媳妇儿,绍白的媳妇儿紫苏吧?” 紫苏立刻回过神来,站起身朝着,李太后行了一个大礼,恭敬的说道:“臣妇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好好好,快平身,平身吧!”李太后笑着,朝着紫苏招了招手说,“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紫苏有些发懵,她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走到太后娘娘的身边,于是便转过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了李氏。李氏朝着紫苏点了点头,紫苏这才起身走到李太后的身边,跪了下来。 李太后拉着紫苏的手,将她细细的端详了一番,然后拍着她的手,温和地说:“好孩子,绍白乃是我大商的栋梁,这些年,他南征北战,为大商立下了赫赫战功。哀家知道他肯定没少吃苦,如今你嫁给了他,可要好好疼他,哀家希望你们小两口的日子和和美美,早日开枝散叶,给你们老祖宗生意达的孙子孙女,让她高兴高兴!”用行此大礼。起来,都起来。” 众人一人都站了起来,分等级落座。紫苏这才发现,老祖宗李氏,的座位竟然就在皇太后的下首。 而由于家世的显赫,紫苏竟然也可以离李太后很近。这让她不免有些紧张,然而抬起头,却看到秦凤仪朝着自己露出了鼓励的笑容。紫苏心头一暖,便也朝着秦凤仪露出了微笑。 这一幕自然被梁氏看到了眼里,她不仅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酒杯,恨不能将酒杯朝着秦凤仪砸过去。 而紫苏不经意间,看到了在秦凤仪身边坐着的一个穿着紫色宫装的女子,这女子身前的山峰格外显耀,几乎是呈爆炸之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那样一张妖艳的脸上,写满了恨意与愤怒。这样的一张脸,恐怕化成灰紫苏也会认的出来,她就是当朝的婕妤娘娘,更是薛绍白的前任,自己的情敌,冯如雪。 紫苏的额前滴下一滴大大的汗珠,看起来所谓的冤家路窄就是这么回事儿,真让人欲哭无泪啊! “南风,好久不见,你的身子骨还是这般硬朗,气色也很不错。看起来是儿孙孝顺,让你享福了。”李太后转头,对坐在自己身边的李氏说道。 李氏急忙站起身,朝着李太后回了一礼,恭敬地回答道:“蒙太后娘娘的挂念,托您的福,臣妇的身子骨还好。” “哎,又行什么礼?你我是亲的堂姐妹,还没出阁之前就感情要好,怎么现在老了老了还这么生疏了?”李太后笑呵呵地说。 堂姐妹! 紫苏一惊,她这才知道,原来李氏和李太后出自一家,这就怪不得威远侯府有这般显赫,就连自己的父亲被打入大牢,涉及了太子谋反,都可以被威远侯府城大牢里搭救出来,原来真正的渊源在这里!想想也是,当朝皇上的孝顺是出了名的,太后娘娘一声令下,当儿子的怎么敢不从命? 看起来自己真的是嫁进了一个名门望族了,也怪不得邵姗姗这般脑袋削个尖的也要嫁进来! 正在紫苏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李太后叫了她的名字。 “这一位就是你的孙媳妇儿,绍白的媳妇儿紫苏吧?” 紫苏立刻回过神来,站起身朝着,李太后行了一个大礼,恭敬的说道:“臣妇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好好好,快平身,平身吧!”李太后笑着,朝着紫苏招了招手说,“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紫苏有些发懵,她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走到太后娘娘的身边,于是便转过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了李氏。李氏朝着紫苏点了点头,紫苏这才起身走到李太后的身边,跪了下来。 李太后拉着紫苏的手,将她细细的端详了一番,然后拍着她的手,温和地说:“好孩子,绍白乃是我大商的栋梁,这些年,他南征北战,为大商立下了赫赫战功。哀家知道他肯定没少吃苦,如今你嫁给了他,可要好好疼他,哀家希望你们小两口的日子和和美美,早日开枝散叶,给你们老祖宗生意达的孙子孙女,让她高兴高兴!” 第442章 正牌婆婆(下) 当着众人的面,说生孙子孙女儿的事儿,让紫苏一下子红了脸。她知道这是李太后的一片好心,便连连点头称是。 “听说威远侯世子谢绝了皇上给他的封地和赏金,却独独向皇上求了给你的诰命,世子夫人可要好好珍惜。”张皇后的声音冰冷冷地响了起来,紫苏心下一惊。她素来只听薛绍白向自己提起,拒绝了皇上给他赏的黄金,却并没有说封地的事情。不过现在想想,皇上在下圣旨的时候,还赐了5万两黄金,怎么可能在上次只次了2万两黄金呢!必定是薛绍白怕自己生气,才独独瞒下了封地的事情。这个家伙…… 感动溢满了紫苏的心房,她朝着张皇后行了一礼,回答了一声“是”。 “来来来,把我给紫苏的东西拿来。”李太后招了招手,便立刻有宫女端上来一个托盘,托盘里盛着的,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玉孔雀衔花玉佩,质地通透,细腻柔滑,被紫色的丝绦系着,愈发地显得晶莹。 紫苏算不上识货的行家里手,但是,对于这种这种上等的好玉,就像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站在你的面前,就算你不是一个星探,也能够看得出她的美。像这种玉,一定价值连城。 于是紫苏立刻跪拜在地:“多谢太后娘娘。” “哀家还客气什么,你的太婆婆是我的亲堂妹,也算得上是一家人,以后莫要见外,快平身吧!” 闻听李太后的话,紫苏便立刻站起身来,接过了那枚玉佩。 “难得皇太后娘娘这么喜欢紫苏,臣妾也得让皇太后高兴高兴。来,拿本宫的赏赐来。”说话的,正是秦凤仪。 秦凤仪的话音一落,太监顺元便立刻也端上来了一个托盘,但见那托盘里的,是一对金累丝镇宝蝶赶花簪,和一枚金累丝嵌宝镶玉牡丹鸾鸟纹掩鬓,还有一对赤金缠珍珠坠子。 “臣妾没有太后娘娘那么雅致,只能给一些俗物,拼不了一个‘雅’字,就只能拼个量了,望世子夫人不要怪本宫没有那么高的品味。”话说得十分中听,既抬高了李太后,又给自己赏了这么多东西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台阶,这个秦凤仪,真的是一位个中高手。长得如此貌美,有这么有手段有智慧,相信这也是她在后宫中能够位居第二高位的原因。 紫苏急忙朝着秦凤仪行礼,恭敬地回答说:“臣妇能够得到皇贵妃娘娘赏赐的这么多好东西,谢恩还来不及!多谢皇贵妃娘娘。” 张皇后在一旁看着秦凤仪和李太后,脸色十分难看,但到底是后宫之首,她还是招手让紫苏过到她的身边,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摘了下来,戴在了紫苏的手上。 “这对镯子,乃是西凉进贡而来,花色质地都是上乘,因为玉里有隐隐约约的兰花纹理,所以被称之为兰花玉。如今看着世子夫人这般娴静淑雅,到玉兰花的吕性一致,这对兰花玉镯就送给你了。” 紫苏心头又是一惊,急忙推辞:“这既是皇后娘娘随身佩戴之物,必定是皇后娘娘您最心爱的,臣妇怎敢夺娘娘所爱?” “你就不要与本宫客气了,大商的边疆之所以稳固,皇宫的秩序之所以如此泰然,自然是因为像世子这样护国有功的将军们的功劳。这点心爱之物与爱将们所付出的一切相比,有算得上什么呢?” 张皇后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让紫苏不禁朝着张皇后拜了下去,扬声道:“皇后娘娘能够体恤将士之心,乃是我大商的福气。娘娘母仪天下,仁慈厚爱,臣妇感激不尽。” 嘴上虽然是这般说,但紫苏心里很清楚,皇后之所以给自己这么贵重的礼物,其实不过是想压秦风仪一头。而她之所以说这番话,一方面是在敲打自己:你不过是一个臣子的妻子,不要以为太后给你赏赐了这么多东西,就恃娇放旷,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而另一方面,也是在警告秦凤仪:你如今已经为皇贵妃,趁早不要再胡思乱想,该收敛就收敛一下,别让众人耻笑。 而紫苏的回答,等于是成全了张皇后的脸面,也向张皇后表了决心,更给了,秦凤仪一个台阶下,让场面再一次融洽起来。 虽然在座的有许多诰命夫人,但百里紫苏毕竟是新晋升的新贵,现在又是朝廷用得上薛绍白的时候,所以许多嫔妃都跟着李太后赏赐了紫苏很多东西。紫苏今天可真的称得上是收礼收到手软,脸上总挂着恭敬笑容,都快让她的脸僵掉了。 众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便有人提议到御花园去赏梅花。紫苏知道这些名门望族的贵妇们,和那些常年生活在宫里的女人们,最喜欢附庸风雅,尽管心里有些不情愿,也只能跟着她们一起去了。 李氏被李太后拉着,顾不上去瞧紫苏。梁氏也巴不得离紫苏远一点,免得看到她这么受宠就气的头疼。紫苏乐得自在,便缓缓地跟在众人的身后,慢慢悠悠的走着。 “你倒是心情不错了,她白哥哥为了你,竟然连封地都不要了。你可知道,对于一位侯爵世子来说,封底是多么的重要!更何况梁氏戴绍白哥哥这般不好,他若是搬出来,会过得多么自在。你百里紫苏何德何能?竟然值得绍白哥哥对你这么好?” 这充满了嫉妒的声音,这恨到骨子里的眼神,冯如雪还真的是一个活脱脱的怨妇模样。 紫苏笑了。 她一边缓步走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婕妤娘娘不必费心了,我的夫君既然可以给我赢来一个凤冠霞帔,自然也可以为我争来一处封地,让我和我们的子孙后代好好的在那里,安居乐业。婕妤娘娘还是把你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皇子的身上吧!虽然无缘成为国储,但至少可以成为一个德才兼备的亲王。” “你!”冯如雪哪里不知道,紫苏是在敲打她?自是气的一张脸都白了。 第443章 梁氏的秘密 紫苏却连理都没有理她,直接举步向前走去。 冯如雪圆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恨恨地瞪着紫苏。 “雪柳。”冯如雪唤了一声,雪柳立刻走上前来。 “你都安排好了吗?”冯如雪问。 “回娘娘的话,全都安排下去了,一定不会让百里紫苏活着回去。”雪柳轻声回答。 “那就好。”冯如雪的眉毛高高地扬起,脸上流露出了阴冷的笑意。 “威远侯世子夫人看起来是个喜欢清静的人,我真的不明白,这么个喜欢清静的人,你什么会嫁到威远侯府这么个乱糟糟的府邸。” 说话的正是之前拉着紫苏说话的刘美凤,她眯着一双笑眼看着紫苏,眼中的促狭,让紫苏的心底生出一抹警惕。 紫苏看了看周围,那些诰命夫人和嫔妃们都已经三三两两地走在了前头,紫苏这样耽搁,那只有落单的份。刘美凤不知是敌是友,所以紫苏还是警惕一点为好。于是她举步向前走,边走边笑道:“邵夫人也知道,自古成亲,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更何况紫苏与世子从小就有童年婚约,嫁进威远侯府也是顺理成章。” 刘美凤微微一笑,她亦步亦趋地跟在紫苏的身边,笑着说:“听说百里大人早就想要与威远侯府解除婚约,可如今,世子夫人还是嫁了。可见世子夫人也是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和无奈吧?” 紫苏瞄了刘美凤一样,淡淡地说道:“世子,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那只能说,幸亏他不是梁氏的儿子,并没有梁氏是染指而丧失他的良知。也许是物以类聚吧,但凡所有跟梁氏有关联的人,有哪一个不是投机倒把,道德沦丧的?”说着便掩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紫苏可以听得出来,刘美凤是话里有话。她微微的皱着眉头,转过头来瞧着刘美凤,问道:“邵夫人您想说些什么?” “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想跟威远侯世子夫人扯几句闲话,还望世子夫人不要怪我叨扰才是,”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刘美凤伸出手向旁边的一条小路指了一指,说:“世子夫人这边请,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跟世子夫人说。” 紫苏的眉皱了一皱,李太后和李氏已经走得很远了,其他人也渐渐的没有了影子。不知道为什么,紫苏对于刘美凤想要说的话产生了一丝好奇,她很想要知道梁氏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梁念真是梁氏的亲妹妹,如果不是在婆家发生什么事的话,又怎么会厚着脸皮到姐姐家里来住,而且还把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也带来了。这只能证明,我家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这个梁念真,到底做了什么? 紫苏想了想,终究还是举步走了过去。她和刘美凤一起顺着一条小路,走到了一处假山旁边。这里相对来说僻静,应该不会有人听到她们的谈话。紫苏对刘美凤说:“邵夫人,到底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世子夫人难道从来没有好奇过,梁氏的妹妹为什么会在侯府寄居了这么多年吗?而且还是携家带口的。” 果然,刘美凤想要说的正是这件事情!难道她是有备而来,早就准备好了,想要跟自己说这些事情吗? 脑子里虽然转过了很多的念头,但紫苏却只是微微一笑,淡然说道:“紫苏不过是一个小辈,长辈们的事情,紫苏怎好染指?” “怎么?难道世子夫人到现在还没有着手打理后宅吗?”刘美风先是怔了一怔,紧接着,便笑出声来,“怪不得呢!如果是她真正的儿媳妇,哪里有嫁进门来,却不叫她打理后宅的?这种自私自利的本性,恐怕她就算是到坟墓里,也还是这个样子。” “婆婆自有婆婆的打算,我们做小辈的,只要好好孝顺公婆便是,无需计较这些。” “好一个‘无需计较这些!”刘美凤仰天大笑,“果然是世子夫人,回答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不过,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婆婆,我跟她的渊源可以追溯到20多年前,她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实话告诉你吧,梁氏一族,虽然属于异姓之王,但因为祖上不过是商户,所以祖祖辈辈都摆脱不了骨子里面的算计和阴损贪婪。梁氏的妹妹梁念真嫁进邵家的时候,也算得上是红妆十里,刚进门的时候,也伪装得自己很是善良贤淑。可是才不过两年的功夫,她的本性就开始暴露了。邵老夫人见她颇为伶俐听话,又十分的孝顺,所以便十分相信她的为人,将后宅的一些事务交给她处理,并且让她管账。没想到,5年的工夫,账目便越来越奇怪,邵府的开销越来越大,但每天吃的饭,和所用的东西,却跟数目对不上,这岂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老夫人开始私下里查账,终于查出来,梁念真不仅自己私吞银两,而且还把邵府的钱,全都投到了她姐姐的钱庄里。那个钱庄原本便是一个洗黑钱的钱庄,他们不仅帮一些贪官洗黑钱,而且还拿钱出去放印子。我邵家乃书香门第之家,怎么能做这种事情?简直是给我邵家的祖宗抹黑!邵老夫人原本想要休掉梁念真,却没有想到,梁念真把邵昶也拉下了水,让她成为了梁氏的钱庄掌柜。而且,邵昶还在梁氏和梁念真的怂恿下,劝说很多的亲戚朋友,都把钱投到了钱庄里去放印子。这种丢人害人之事,恐怕也只有梁家的姐妹才做得出来!邵老夫人伤透了心,这才将梁念真一家逐出了邵家。” “世子夫人,现在你总算明白了吧。为什么梁念真一家要寄居在侯府,一住就是这么多年。我劝你抽空的时候,还是查一查,你们威远侯府的账目,我说的是真还是假,你只要看一看账就会明白。”刘美凤说完,便面带笑意的看着紫苏。 紫苏的脸上也带着笑意,丝毫没有表现出惊讶和不快。 这种平静,反而让刘美凤感觉到了惊讶。 第444章 杀手现身 紫苏望着刘美凤,微笑着说:“多谢邵夫人的提醒,只不过威远侯府自有婆婆当家,又有老祖宗坐镇,还轮不到紫苏去查什么。我们已经离开很久了,若不快些跟大家汇合,恐怕我们就会在皇宫之中迷路了。邵夫人,我们走吧!” 说着紫苏便转过身去,然而还不等她离开,便赫然发现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两个黑衣蒙面人。 紫苏心下一惊,立刻转回头去看刘美凤,却见刘美凤已经倒在地上晕了过去。而站在她身边的则是另外一个黑衣人,这3人成三角之势将紫苏团团围住,并一点一点逼近她。 “你们是什么人?在皇宫里也敢这样放肆!”紫苏警惕地看着他们,冷冷的呵斥。 “早就提醒过你,不要跟贵人一起争抢男人,可你就是不听。” 这声音! 紫苏心下一凛,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黑衣人,一只眼睛戴着黑色的眼罩,而另一只凶狠的眼睛则瞪着紫苏,眼里满是狰狞的笑意。 “是你!”紫苏惊声叫道。 这个人,不正是当时把自己压倒贩卖少年和少女的走私船里面的黑衣人吗?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宫里?难道说指使他卖自己的人,跟着一次指使他来的人,同一个吗?而他所说的“贵人”,难道是…… 紫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想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应该就是幕后主使者。 “在天子的宫殿,你们就这般胆大,看起来你们没少为那个贵人效力,像这样杀人越货的事情,你也干了不少吧!”紫苏冷笑着问。 “我们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你眼里的杀人越货,不过是我们跟雇主达成的交易而已。包括现在取你的性命,也不过是交易而已。”独眼人狞笑着,步步逼近紫苏。 “如果是那个人派你们来的,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在皇宫遇害,太后娘娘和皇上必然不会饶你们,我夫君威远侯世子薛绍白,掌管骁骑营,他又怎么能饶你们?你们真躲得过接下来的追杀与追责吗?”紫苏冷声问道。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们既然敢这么做,就必然是那位贵人都设计谋划好的,下来的事情不需要我们管。”独眼人哈哈大笑着说,“我也是看在你聪明的份上才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就算做个明白鬼,直接转世投胎吧!” 突然,他猛地拔出腰中的佩剑,飞身朝着紫苏刺了过去。 糟糕! 紫苏没有想到这家伙会突然出剑,她立刻步步后退,转身就跑。而她终究是一个女子,哪里逃得过那些职业杀手的追杀?就在紫苏刚转身的功夫,一个黑衣人一把捉过了她,然后将她丢给独眼人。 “你去死吧!”独眼人扬起手,手中的长剑朝着紫苏刺了过去。寒光凛凛的长剑,带着杀意呼啸而来,剑气令紫苏额前的碎发飞扬而起,寒意让她禁不住心底颤抖。然而她却像是被施了法一样,连动也不能动,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恐地瞪大眼睛,望着朝自己刺来的长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看到有一个人出现在了独眼人的身后,只是轻轻的一扬手,独眼人浑身一震,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而那个人身形一转,只在眨眼之间,就将其他的黑衣人撂倒在地。 然后他站在那里,背对着紫苏,清风吹起他的长衫,吹起他柔顺的黑发轻轻飞扬。这欣长的身材,和充满了孤独之感的身形,不是靖王莫少离又是何人? “莫少离?你怎么会在这儿?”紫苏惊声问。 以现在他谋反亲王的身份,怎么还有这个胆子出现在这里?这里可是皇宫,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莫少离缓缓的转过身来,看向紫苏。他还带着那银质的面具,一双浅灰色的眼睛里,是令人分辨不清情绪的复杂。他那浅橘色的唇微微的扬了一样,笑着说道:“怎么?你在担心我?” 紫苏略略地迟疑了一下,她转头看向那些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终是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莫少离脸上的微笑隐匿了下去,他静静地看着紫苏,缓声问道:“你想要跟我说的,就只有这么多吗?” 紫苏的心微微的动了一动,却总是笑着,说道:“靖王爷别来无恙。” “好一个别来无恙!”莫少离自嘲的笑了一笑,脸上所有的笑容与复杂的情愫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冷淡与孤傲。 “刚刚成了亲,就被封为正二品的诰命夫人。看起来威远侯世子夫人的日子过得不错,威远侯世子也十分的疼爱夫人啊!” “承蒙靖王爷惦念,臣妇的日子过得还好。”紫苏说话的功夫,便瞧见突然出现了几名穿着青衣的男子,他们用青色的布蒙住脸,动作迅速地抬起了那几个被撂倒在地的黑衣人,眨眼间便消失在周围的树丛里。 紫苏的心下一紧。莫少离明明已经是朝廷的逆犯,却仍然可以出现在宫里,而且竟然可以毫无避讳地杀人,并且在宫里安排了这么多的人手,可见他的根基有多么的深厚,他的能量又是多么的恐怖! “多谢靖王爷出手相救,臣妇与李太后走散了已经很久,若是再不回去,恐怕会遭李太后怪罪。请恕紫苏先行告退了。”说着,紫苏朝着莫少离行了一礼,转身便要走开。 然而却不料莫少离身形一闪,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么久不见,你想对本王说的,只有这一句话吗?”莫少离冷的看着紫苏,他伸出手攥住了紫苏的肩膀,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带着炽热的火焰看着紫苏。那双眼睛里混合着思念和痛苦,还有着不愿承认心中思念的悲愤与怒意,让紫苏觉得无法面对。 莫少离寒冷的体温,夺走了紫苏身上的温暖,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王爷,这里是皇宫,王爷目前的身份敏感,还是速速离开,不要让他人起疑为好。”紫苏垂下眼帘,说道。 第445章 杀人不眨眼 “你现在竟是连看都不敢看我了吗?”莫少离笑了,这一笑里再也没有了痛苦与深情,只有魅惑众生的妖冶。 “百里紫苏,看起来你的心和你的人,都已经归薛绍白所有了是吗?不管本王再如何努力,也终究得不到你了吗?” “王爷,臣妇乃是威远侯世子夫人,是人妻是人妇,哪里有资格蒙得王爷的厚爱?” 紫苏的回答大大刺伤了莫少离,他看着紫苏,这一句的问道:“最后还是没有吃下去,是不是?” “你给我的那枚避子丸里,是不是有滑胎的成分?”紫苏直到这个时候,还抬眼去看莫少离,她的眼睛里带着隐隐的笑意,让莫少离那浅灰色的眼睛,产生了一丝震动。 “如果说这几日里我真的有了孩子,那么你这枚避子丸便会令我落胎,甚至在几年之内都不会有孕了吧?”紫苏微笑着问。 “那又如何?本王那是为了你好,如果你真的身怀有孕的话,与其让那孩子来到这个世界,遭受冯如雪的暗害,感受薛绍白的冷漠,还不如让他死了的好。更何况,本王也不相信薛绍白有那个能力,让你在几天之内就身怀有孕。”说着,莫少离便哈哈大笑起来。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莫少离的大笑,莫少离怔住了,他看到紫苏的眼睛里含满了泪光,她厉声问道:“莫少离,凭什么由你来决定我腹中孩子的去留,别说我现在没有,就算是真的身怀有孕,留与不留,那也是由我来做决定的事情。况且,假使我真的有了孩子,我凭什么就要因为冯如雪或者是薛绍白要对他如何,就将他杀死?你这般精明,难道还不会算数吗?除了冯如雪,除了薛绍白,最有决定权,同时也是最有能力保护他的人,是我。不论到什么时候,我百里紫苏都不会舍弃我自己的孩子。你最好给我明白这一点,从此以后不要再染指我的生活,更不要妄图来影响我,替我做决定。” 说完,紫苏便一把推开莫少离,举步就走。没走出几步,她然发现,在一株大树后面,有一抹浅蓝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什么人?出来!”紫苏厉喝。 那人影一震,迅速的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来人,来……人……” 话还没有说完,那人便一头栽倒在地上。紫苏这才看清,这是一个穿着浅蓝色宫装的宫女,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眉清目秀,一副伶俐之相。她倒在地上,看到紫苏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便立刻爬起来,重重地给紫苏叩头。 “世子夫人请饶命,奴婢不是故意要来跟踪世子夫人的!奴婢只是路过,真的只是路过而已!还请世子夫人饶命!”说着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紫苏面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小宫女,问她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小宫女吓得浑身一哆嗦,暗战兢兢地说:“奴婢什么都没听到,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奴婢只是路过而已,奴婢什么也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请世子夫人饶过我吧!” “哦?你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莫少离呵呵地笑着,缓步走向小宫女。 小宫女没有抬头,却吓得浑身都哆嗦起来,她匍匐爬在地上,悄悄的抬眼看着莫少离脚下,脸色苍白的已没有半点血色。 “就算你刚才什么都没看到,那现在呢?” “奴婢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他都没看到!”小宫女一边说一边将身子趴得更低了。 莫少离妖冶的一笑,他十分好心情地放低了身体,一字一句地问:“你是谁的人?” 小宫女吓坏了,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奴婢只是一个粗使的宫女,哪里是谁的人?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在本王的面前也想说谎,你真的想好了吗?”莫少离这个妖孽笑得开怀无比,他甚至伸出手,拢了一笼小宫女的头发。冰冷的手指,碰触到小宫女那热乎乎的脖子,冰得她又如筛子一般颤抖了起来。 “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自己说实话,还是让本王没让你说实话?”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小宫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靖王爷饶命,奴婢只不过是奉薛婕妤娘娘之命,跟在世子夫人的身后,趁世子夫人不注意,给她下迷药的。”说着她伸出手来,在她的手上紧紧地攥着一块帕子,一股隐隐的香气从那帕子上传来。紫苏皱了皱眉头,凭着她的经验,可以很清楚地闻得出,拿帕子上的药正是迷药。看起来这个小宫女,是一直跟着自己的。 “婕妤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臣妇有什么地方做的让婕妤娘娘看不惯吗?”紫苏笑着问。 “这……奴婢也不知道。”小宫女泪流满面的说,“只求世子夫人饶过奴婢一命,奴婢定然不会乱说话的。” 紫苏张了张口,还不等她说话,莫少离却站起身来,微笑着说:“就算世子夫人可以饶你,可是你却瞧见了本王的行踪,你觉得本王会留你这条命在吗?” 小宫女浑身一震,正要说话,莫少离却只是扬手抚在她的脑袋上,轻轻的这么一扭,一听咔嚓一声轻响,小宫女顿时栽倒在地,再也没有了动静。 紫苏惊讶地急忙上前,却见这小宫女的双目圆睁,眼睛里尽是惊恐与害怕,她的嘴巴也微微的张着,不知道是想请求饶命,还是想大声地呼救。但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你可以这样,眼睛一眨不眨的要人的命吗?这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紫苏愤怒地吵着莫少离吼道。 “不然呢?由着她跑到冯如雪那里,把我们两个的对话都告诉冯如雪吗?你真的相信这个人是冯如雪的人??” 莫少离这话让紫苏怔在了那里。她不免重新打量起倒在地上的那个小宫女来,紫苏的目光突然被这小宫女腰带上所系之物,吸引住了视线。 第446章 我不会放手 那是一枚腰牌,纯铜质地,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血,从小宫女胸前的创口处汩汩流下,染红了那腰牌,却使得腰牌上的“ 坤”字愈发的突出。 坤! 坤宁宫! 这是大商皇后所住的宫殿! 难道这个小宫女,是皇后派来的人吗? 紫苏立刻站起身来,惊骇地看向莫少离:“她是皇后的人?皇后怎么会派人来跟踪我呢?” “本王早就告诉过你,薛绍白可不是佳婿最好的人选,可是你偏偏不听。你自己好好想想,皇后在皇宫里最大的对手是谁,而你跟这个对手之间的关系,又到底是什么。” 紫苏的神色一凛。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呢,对于张皇后来说,她最大的敌人就是皇贵妃秦凤仪。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后宫里也容不下两个女主人。皇帝对于秦凤仪的宠爱,对于张皇后来说,当然是个威胁。而紫苏真正的婆婆,不是梁氏,而是秦凤仪。恐怕就算是个傻子,都可以看得出来,今天的这个宴会,无非是李太后替秦凤仪做的东,目的只是为了见一见她真正的儿媳妇。而至于宫里的其他娘娘们,也无非是,卖给李太后一个面子而已。说是面子,但李太后的面子可不是谁都给的,能让皇上如此宠幸,又甚得李太后欢心,恐怕想不惹人眼红都难。紫苏在长寿宫里看的清清楚楚,张皇后在看着秦凤仪的时候,眼睛里的恨意,像是恨不得秦凤仪现在就暴毙在她的面前。而在瞧着自己的时候,张皇后也没有几分好脸色,连赐给自己的东西,都是没有经过准备的。虽然这对镯子是从张皇后的手上退下来的,但是从张皇后哪一点都不心疼的敷衍表情上来看,这对镯子根本就不是她所珍惜的东西。恐怕在人家的首饰盒里,也是一抓一大把。 可是派人跟踪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留着你那点疑惑,赶紧走吧!若是一会儿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就更是麻烦。”莫少离说。 紫苏迟疑了一下,将目光落在了晕倒在地的刘美凤身上。 “她怎么办?”紫苏问。 “一会儿自然会有人把她送回长寿宫,你管好自己就好。”莫少离说着,极不耐烦地朝着紫苏挥了挥手。 紫苏想了想,觉得自己就算把刘美凤扶回去,也还是无法解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左右都是麻烦,不如落得个清静算了。 这样想着紫苏便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莫少离突然喊住了紫苏。 紫苏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她听到莫少离用他低沉的声音问自己:“如果我可以带你离开,离开那个乱成一团的家,许你一个江山,给你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你可愿意跟我走?” 紫苏的心猛地一颤,她转过头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莫少离。 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再深深地看着她,眼睛里涌动的是炙热的情感,是既期待又害怕事实与自己所期待的不同的忐忑。 这是紫苏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看到莫少离真实情感的流露。紫苏知道,在这之前,他曾受到过无数的伤害与背叛,在这之后,恐怕他再也不会流露出这种真实的情感。 想到接下来,他听到答案的痛苦失望,紫苏便感觉到一丝不忍,可是很多事情,是不能够模糊的。 “莫少离,其实你知道的,我不跟你在一起,并不是因为荣华富贵和我早就许下的婚约,而是因为我……” “不要说了!”莫少离打断了紫苏的话,他自嘲地笑了一笑,说,“明明知道是只要说出来就是一种伤害,但却仍然不愿意说谎。你还真是一个残忍的女人。” “对你有所欺骗,就是违背了我自己的本心。”紫苏由衷地说,他朝着莫少离行了一礼,客客气气而又十分疏离地说,“靖王爷,珍重。” 说罢,她转过了身去。 “本王是不会放弃的。”莫少离声音从紫苏的身后传了过来,她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本王想要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得不到的,你注定是本王的女人。” 一股怒意从紫苏的心底升起,她冷冷地说道:“该说的话我已经都跟你说完了,我绝不会舍弃自己的爱人,更不会背叛自己的丈夫。莫少离,你好自为之。” 说完,紫苏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莫少离望着紫苏的背影,久久不发一言。 “王爷,要把这个小宫女抬走吗?”一个青衣人出现在莫少离的身后,用他略带着沙哑的声音问。 莫少离低下头淡淡地看了小宫女一眼,淡橘色的唇轻轻地开启:“不用,这尸体,本王自有用处。” *** 宫廷里的饭菜,可是丰盛好吃的紧。紫苏这一顿吃得十分饱,精美的菜式,漂亮的点心,让紫苏早就把先前的不愉快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紫苏那开心的吃相,哄得李太后心情大好,把她自己面前的好几道菜,都唤人端到紫苏的面前去了。秦凤仪也很开心,却又碍着满座外人的面,不敢明目张胆的对紫苏太好,只是怂恿着李太后,叫御厨房把紫苏最爱吃的那几个菜,做出来了一份,装在食盒里,被让紫苏带回去吃。 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在此之前,也只有皇家嫡亲的郡主们,才有这等宠幸和待遇。紫苏有心想要推辞,但当她看到秦凤仪眼中闪耀的关爱,和那种,心中积攒的愧疚和疼爱,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出口,到嘴边的话,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更何况,此书看到李氏也频频朝着自己点头,料想她是在提醒自己,这些恩宠只要收下便好。想想也是,皇太后的面子可不是那么好拂的,于是紫苏除了谢恩,便只剩下了吃吃吃。 在众人的嫉妒和羡慕眼神中,倍受恩宠的紫苏结束了这一天的行程,与李氏和梁氏一起回了府。 冯如雪恨恨的望着紫苏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才回到自己的宫殿。 第447章 合作吧(上) “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能够得皇太后这般喜欢!说来说去,都是因为秦凤仪偏心。说什么将来不会亏待我,说什么会弥补我所有的委屈,原来都是假的,假的!”一进宫殿,冯如雪便恨恨地拿起一个茶杯,摔在地上,怒喊道,“一瞧见百里紫苏,她就什么都忘了。那表情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亲闺女,真是气死本宫了,真是气死本宫了!” 雪柳见冯如雪如此生气,便只好上前劝解:“婕妤娘娘何苦跟百里紫苏这个贱人生气?皇贵妃娘娘对她这般好,也不过是因为她坐在世子夫人的这个座位上,相信不论是谁坐在那儿,皇贵妃娘娘都会对她客气的。但在威远侯世子的心里,娘娘您肯定是排在第一位的!” 冯如雪的脸色这才略略的好看了些,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小春回来了没有?” 雪柳摇了摇头。 “怎么?小春还没有回来?这宴席都散了,她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冯如雪说着,神色便开始有些担忧起来。 “娘娘不要担心,许是这小丫头又到哪儿玩儿去了。奴婢出去找找看。”说着,雪柳便要出去。 这时,响起了一个低沉而又好听的声音。 “婕妤娘娘不用找了,本王将人给你带回来了。” 话音一落,便听得扑通一声,一个人倒在了冯如雪的面前。冯如雪定睛一看,但见那人穿着浅蓝色的宫女装,模样清秀机灵,不是自己派去监视百里紫苏的宫女小春,又是何人? 然而,眼前的小春,面色苍白,就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她的胸口有一处伤口,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将她的衣裳全部染红,十分的触目惊心。 “小春?”冯如雪惊叫起来,身形一晃,竟是险些跌倒在地。 “婕妤娘娘您怎么让自己宫里的小宫女,这样四处跑啊!贪玩也就罢了,怎么连自己的命都玩丢了,若是让皇后娘娘发现了这个小宫女,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说话的人就站在冯如雪的身边,冯如雪抬起头朝着他看了过去。 美艳如妖的一张脸,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有如纯净的琉璃,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而那一张浅橘色的唇,也挂着嘲讽的笑意,微微的上扬着。 “靖王爷!”冯如雪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她步步后退,正要张口大声呼救,却感觉自己的肩膀微微一麻,整个人都怔在那里,变成木头一般,动也不能动了。 冯如雪到底是在威远侯府呆过一段时间的,知道这是莫少离点了自己穴位时的反应,所以便惊恐地看向莫少离。 “靖王爷,你想干什么?如果你想要钱,本宫现在就可以为你筹集!” “婕妤娘娘还真是幽默,难道看不出,本王这是在帮你吗?”莫少离微笑着问。 “帮本宫?”冯如雪怔住了。 “婕妤娘娘你看这是什么?”莫少离说着,从这小宫女的腰间解下了一块腰牌,将它递给了冯如雪。 冯如雪这才看清,在小春的腰上系着的这块腰牌,竟然是皇后的坤宁宫之物! 冯如雪吓了一跳,急忙连声问:“这是?这是张皇后宫里的腰牌,怎么会在小春的身上?” “是本王给他系上去的。”莫少离微微一笑,说,“难道婕妤娘娘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没有料到,万一小春的行为被人发现会是如何?婕妤娘娘在宫里素来跟皇贵妃交好,张皇后恐怕不会错失这个整倒你们的机会,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婕妤娘娘心里一定比我更加清楚。可是,如果百里紫苏发现小春是你的人,而告诉了威远侯府的老祖宗,这位老祖宗会怎么想?不管婕妤娘娘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但毕竟是薛家的女儿,如果没有了娘家做后台,宫里你要怎么混?这后宫里眼线众多,若是有人再把这件事情,上报到皇贵妃秦凤仪哪边知晓,试问婕妤娘娘,以后要怎样跟皇贵妃相处?恐怕之前做的一系列讨好和谄媚,都要通通被抹杀了吧!以后在宫里的日子,恐怕就更不好过了。” 莫少离的话让冯如雪的脸色顿时苍白无比,她惊恐的看着莫少离,失声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莫少离轻轻地牵动唇角,漫不经心地道:“本王想要知道的事情,自然都会查得清楚明白。方才若不是本王,恐怕威远侯世子夫人,就的误会婕妤娘娘了。” 冯如雪像试探一般地打量着莫少离,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话的真假,然而眼前的这个妖孽,笑的云淡风轻,人又真的是他带回来的,所以冯如雪暂时还没有怀疑他的必要。 “那么说,百里紫苏现在是认为皇后派人跟着她的了?”冯如雪问。 “婕妤娘娘这个时候,似乎应该先谢谢本王吧?”莫少离笑着反问。 “你不过是一个谋反的皇子,现在可是朝廷重犯,你应该先谢谢本宫没有告发你。”冯如雪冷笑着说。 “婕妤娘娘这话就说错了,”莫少离摇了摇头说,“若是真的告发了本王,婕妤娘娘要到哪里找合作者呢?” “合作者?”冯如雪嗤笑出声,“本宫跟一个谋反的皇子合作,靖王爷也真的是会开玩笑。” 莫少离没有理会冯如雪话里的讽刺,他只是淡然道:“婕妤娘娘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多,一路走过来可谓是十分的艰辛,可惜,没有一个人,了解你的痛苦,更没有人能够替你分担。少琪是年纪最小的一个皇子,若是皇上真的撒手人寰,婕妤娘娘要如何能够保护少琪?这世上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是婕妤娘娘真的带着孩子离开皇宫,又有谁肯收留?在这宫里,若是先太子即位,也许婕妤娘娘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些,但太子心急,等不到皇上离世便自寻了死路。剩下的皇子之中,燕王愚钝,灵王懦弱,宁王只喜欢寻欢作乐,有这个实力能够登上皇位的,恐怕只有晋王莫少玄了。” 第448章 合作吧(下) 听到莫少玄的名字,冯如雪的脸色立刻大变,更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冯如雪的神色自然没有逃过莫少离眼睛,他很清楚,即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八成。于是他继续说道:“提起晋王,恐怕婕妤娘娘自己很清楚,我们的晋王莫少玄即位以后,是绝然没有娘娘的好日子过的。不只是婕妤娘娘,就连少琪……恐怕都会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还有娘娘最为牵挂的那个人,只怕离死也不远了吧。婕妤娘娘,本王说的对吗?” 说着,莫少离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看向了冯如雪。 冯如雪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的身形摇晃着,被她好不容易藏起来的害怕担心与恐惧有如一张大网,突然间将她牢牢地禁锢于其中,让她摇摇欲坠。 她伸出手来扶着宫殿的柱子,以支撑着自己即将跌倒的身体,颤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是我告诉他的。”一个少年的声音响了起来,明明还是那般稚嫩,却有着刻意装成的沉稳与老成。 冯如雪的心下一惊,赫然看到在莫少离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她最为熟悉的身影。一个由她带到这个世界来,以前拼尽全力保护的人。 “少琪?”冯如雪惊呆了。 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她的儿子莫少琪。10岁的莫少奇个子已经很高了,只是十分的消瘦。莫少琪自从7岁以后,就非常不喜欢去外面玩,他常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练字,也不喜欢与别人交流。明明是一个十分活泼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越来越沉默和忧郁,仿佛一直在担心着什么。常年不见阳光,让他的皮肤十分苍白,眼角眉梢的忧郁让他显得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成熟。 莫少琪看着自己的母亲,目光沉静而又忧伤。 “母妃,是我让皇兄来的,我们跟皇兄联手吧。”莫少琪冷静地说,“这个皇位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得到,只有莫少玄不行。因为,我要他死。” 冯如雪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整个人怔在当场。她用震惊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都知道了,他竟然……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如雪的眼泪才簇簇地流了下来。她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痛哭失声:“对不起,少琪,母妃对不起你!母妃对不起你啊!” 莫少琪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伸出消瘦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母亲,温和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娘。我们身处后宫,原本就有着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少琪知道,你只是为了保护我……” 冯如雪的心里大痛。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明是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家伙,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这般成熟,这般沉稳,这般的……令人心疼。 “少琪!”所有的话都堵在冯如雪的心头,她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半句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拥着自己的儿子,让泪流成河。 “莫少玄,他必须死。”莫少琪用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美艳如妖的莫少离站在离这对母子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们,唇边绽出的笑意悲喜莫辩,模糊不清。 风,从开着的窗子里吹了起来,吹起他的衣袂飘飞,吹起他黑色的长发轻扬而起。 这皇宫呵……到底埋藏了多少眼泪? *** 梁氏很愤怒,愤怒到整整一夜她都没有睡着,并且将被子攥的几乎走了形。 第二天早上,她的头疼病就又犯了。 施嬷嬷虽然知道自己主子的这个毛病,所以早上早早的就来给梁氏按摩头部。 “夫人何必跟哪个小贱人一般见识,到时候还不是苦了自己,平白的让别人捡了笑话。” “我何尝不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只是昨天瞧着那一幕,真个是要把我气死了!那个秦凤仪是个什么东西?整个大商没有不知道她的事的,她是人人口中的笑柄,还好意思在那里像个东道主似的,一会儿赏赐百里紫苏一个东西,一会儿又让御厨房给他做个什么菜,还样样都包回来了!这不是摆明了给我难堪吗?本夫人自从嫁到威远侯府以来,就窝着一肚子的火,她这倒好,唯恐天下人不知道她的那点龌龊事!各个府里的夫人,宫里的那些嫔妃,瞧着她的眼神,都带着讥讽,亏她自己还有这个脸在那里谈笑风生!还有冯如雪,我以为她会对紫苏动手,但人都送上门了,她却什么都没有做,真是愚蠢到家!”梁氏越说越生气,想要抓起桌上的茶杯扔出去,却不想茶杯太热,烫到了她的手。 “夫人可莫要着急,您不是也说了,李太后被秦风仪那个狐媚子迷惑了,十分的抬举百里紫苏吗?就连夫人这般精明的人都没能轻举妄动,她冯如雪那般愚笨,哪里敢有动作?暂且先让那个小贱人得意几天。”施嬷嬷见梁氏又要发飙,便急忙端起茶杯向旁边挪了一挪,陪着笑脸安慰道,“您不管怎么说,还是威远侯府的当家主母,收拾他的时候,有的是。” 梁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也罢,但早晚我得收拾她!百里紫苏,你最好祈祷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在我的手上,否则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对了,”梁氏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既然老祖宗已经发了话,你以后还是称我做太夫人,免得她许了你什么不是,又要来指责我们。” “是,太夫人。”施嬷嬷不是傻子,自然不会逞这一时之能,立刻痛快的答应了,又在首饰盒里挑了两样簪子问道,“太夫人您今天要戴哪一个?” 梁氏看了一看,拿起来一个样式素淡的,正要往头上戴,又突然停下来,问:“还是没有找到沐风吗?” 施嬷嬷叹息着,摇了摇头说:“不仅是咱们威远侯府,就连端王府也在帮忙四处寻找,但就是没有二少爷的行踪。” 第449章 接管后宅 “没一件省心的事!”梁氏气的把那簪子摔在桌子上,猛地站起身来,又气又恨地说道,“本来这个小贱人就够我烦心的,沐风还这么不省心!算了,也没有打扮的心情了,走吧!去给那个老东西请安去,免得迟了又派遣我们的不是!” 说着她举步走出了房门。 因为李氏已经回来了,所以紫苏便再不用去梁氏那里请安,而是两个人都到达了李氏的院子,给这位最尊重的长辈请安。 等梁氏来到了百福园的时候,紫苏早就到了。看到紫苏,梁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就连紫苏给她请安,她都没搭理。 “给老祖宗请安。”梁氏恭恭敬敬的给李氏行了一礼,说道。 “起来吧,”李氏挑了挑眼睛,扫了一眼梁氏,漫不经心地说,“知道你昨儿累了,但身为婆婆也应该起得早些才是,不要让儿媳比你提前了,传出去可不好听。” 梁氏的身子僵了一僵,她瞪了紫苏一眼,少不得恭敬地回答了一声“是”。 “你们两个都在倒是件好事,省得我再一个一个的叫你们,”李氏看了看梁氏,又看了看紫苏,说道,“正所谓皇恩浩荡,皇上感念绍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特封诰命,乃是我薛氏一门的荣耀。紫苏既然已经成为了诰命夫人,这家里的事情也理该分担一些。平素里你婆婆一个人打理后宅,很是辛苦,我有心想要帮衬着她,但终究还是老了。人老了,有很多事情就力不从心了,紫苏你现在虽然年轻,但也该学着打理后宅,这也是你身为儿媳应该尽的孝道。” 闻听李氏说这样的话,紫苏和梁氏都不禁一怔。紫苏是先是一惊,随后便意识到这是里是在给自己权限,想要把后宅的事务分给自己来管理一部分。 这样的信任,对于一个刚嫁进门来的新媳妇儿来说,可算得上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只是,梁氏原本就恨她恨得厉害,直接接手后宅的事务,真的可以吗? 何嬷嬷最先看出了紫苏的犹豫,她立刻笑着对紫苏说:“怎么,夫人,您是嫌后宅处理的事情太多,打理起来辛苦吗?又或者,是夫人是想偷懒吗? 紫苏抬起头,看到何嬷嬷眼里的笑意与警醒,这才意识到,这种事情恐怕是老祖宗事先就决定的,她根本推卸不得。 事已至此,就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紫苏立刻躬身行礼,恭敬的道:“谨遵老祖宗之命,紫苏一定会好好向婆婆学习打理后宅,不负老祖总的期望。” 梁氏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先前只当是紫苏刚刚嫁进门来,又下了圣旨,所以老祖宗难免会多给紫苏点好脸色。却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在等着自己。这分明就是在抬高至紫苏的地位,让紫苏从自己的手里抢权! 这个……老东西! 梁氏的心里依然升起了腾腾的怒火,但是,她很了解面前的这个老祖宗,这老东西看起来慈眉善目,其实手段厉害的很,只要她决定的事情,自己就算反对也没有用的。于是她只好收敛起内心的不满,恭恭敬敬地说:“媳妇也遵老祖宗的命,会好好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交给紫苏,还请老祖宗放心。” “好好好,你们婆媳两个和睦,我这个老不死就放心了。”李氏高兴地笑着点头,又看了何嬷嬷一眼。 何嬷嬷自然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意,当即便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摞账本,笑道:“夫人,这是侯府这几年的账目,夫人先请过过目。夫人头一回打理后宅事务,有许多东西还的多学习,暂时就先管门房和库房吧。” 门房和库房? 紫苏的眉毛微微地扬了扬,便急忙接过账本,点头道:“好。” “那就先这样,你们准备准备,先吃饭吧!”说着,李氏便挥了挥手,率先站了起来。 老祖宗都赶人了,便自然没有再待在这里的理由,紫苏和梁氏行了一礼,各自走出了百福园。 “我们的老祖宗到底是怎么想的?要让夫人管理后宅事务,怎么也应该给分配个好差事,管什么门房和库房啊!” 回到了祥槿苑,芝士第一个表达不满,她撅着嘴说道:“门房都是一些上了年岁的老大爷,和一些楞头青小厮;库房则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有什么好?只怕是要清清点点那些过去的老物,弄得一身灰,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也不能这么说,”慕斯摇了摇头说,“以现在的情形来看,老祖宗并非想要为难我们夫人。我怎么觉着,老祖宗现在很是维护夫人呢?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丁春秋笑着看了慕斯一眼,笑着说:“慕斯的结论甚是对,看起来你是她们几个中最聪明的一个。我想,老祖宗这样安排,必定有她的道理。” “不错,”紫苏点了点头,说,“门房,乃是进出侯府的第一通道,掌管了门房,便等于掌管了侯府的所有往来人脉,这应该是老祖宗特意想让我以最快的速度被众人所知晓和熟识。她是想让那些下人,和往来侯府办事的人都知道,想进侯府,必须得先经过夫人我的同意。而至于说库房……” 紫苏突然想起了进宫时候,刘美凤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紫苏的神情便开始凝重起来。难道说,老祖宗早就知道梁氏和梁念真他们私下里放印子的事情,只是一直隐忍着没有说吗? 可是,如果这涉及到侯府的进项和脸面,那为什么当年她不出来阻止呢!难道是她不知道吗?但如果说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要让自己看这几年的账本,又让自己去查库房? 还是说,这件事情是自己想多了,不该把它们都联系在一起吗? 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都纠缠在紫苏的脑海里,让她连气都透不过来。 “难道夫人对老祖宗安排的用意,有什么感悟吗?”丁春秋自然看出了紫苏眉眼之中的忧郁,便沉声问道。 第450章 等待时机 紫苏缓缓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也许是我想多了。希望是我想多了……” 是啊,如果真的是要彻查梁氏所挪用公款前去放印子的事情,老祖宗也不应该选自己,这个责任,太大了! “对了,最近浣晴院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紫苏突然问道。 丁春秋摇了摇头,道:“什么动静也没有。” 紫苏的眉,立刻皱了起来。 “也没有被处罚的下人,也没有被逐出府的丫头?”紫苏奇怪地问。 丁春秋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上次夫人让将使所写的,关于含玉的一些生活习惯和服用食物的清单,他们也一直没有送过来。莫不是夫人你诊断有误,薛含玉不是被人下了毒吗?” 紫苏想了一想,然后摇头:“薛含玉的脉相十分微弱奇妙,如果不是长期服用了她体质相克的东西,她的身体绝对不会是站在的这个样子。而且,分明能够感觉到,江氏对于她儿子的死,也心有所疑。她那一天的表情绝对不是假装出来的,而且,我说的是真是假,她只要到外面找到稍微高明一点的郎中,都可以看得出来。所以,她之所以没把清单拿给我,并不是因为她怀疑我所说的,而是不想让我干涉接下来的事情。” “这个女人真是不识好歹,夫人这样真诚的对待她,可是她竟这样小家子气的藏着掖着,真是让人生气!”布丁气得大骂。 “是啊!还说什么家族是有多么了得,还说什么于海盗有所关联,就这么一个畏畏缩缩的主,做什么事都犹豫不决,一点都不果断,真的是白瞎了这显赫的家世!”慕斯素来沉稳,却也忍不住鄙视起江氏来。 紫苏叹息了一声说:“你们也不要怪她了,她嫁进侯府这么多年,想来也是受尽了委屈。你们也看到了,老祖宗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恐怕明里暗里也没少给她罪受。如今的时局又这样乱,太子谋反,新的国储也没有定下来,这几个皇子相互虎视眈眈的盯着,江氏的父亲也不知道到底站在哪一个势力的阵营。恐怕要是稍有不慎,也会惹来大祸。梁氏的背后到底是有一个端王在的,她怎么敢把梁氏逼得太紧?不过,女儿的命对于她来说也是很要紧的,恐怕江氏自己在背后也是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早就在暗地里换掉了薛含玉之前所用所服之物,只是不想与我走得太近,免得徒遭梁氏猜度罢了。” 说着,紫苏不免笑了起来:“江氏如此精明,倒是让我也甘拜下风了。” “哼,机关算尽!”慕斯冷哼一声,道,“到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可不要求到咱们夫人头上来。” “呵呵,”丁春秋笑道,“就算是江氏真有一天求到你们家夫人头上来了,依她那事事都爱管的性子,肯定也是会出手相帮的。谁叫她是个……” 丁春秋的话刚说了一半,便在紫苏的怒视下意识到这里还有外人在,是不能够随随便便说话的。于是她立刻清了清嗓子,改口道:“谁叫咱们夫人是个心肠软的呢。” 说罢,便朝着紫苏嘿嘿一笑。 *** 紫苏接管后宅事务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侯府。 不仅是下人们心思各异,就连主子们也是各有各的心思。 江氏这会子正坐在浣晴院里,神色复杂地思量着什么。 “在想夫人接理后宅的事情吗?”吴妈妈将一碗参汤放在江氏的面前,问道。 江氏回过神来,便点了点头,道:“这个百里紫苏,确实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精明,这才刚进门,就被封了诰命,而且一封就是个正二品!听说她前脚刚被封了诰命,后脚就被请进宫里,由太后娘娘做东,宴请各宫的娘娘和各个府里的诰命夫人,还带了一大堆的礼物回来。这得是怎样的手段!” 看着江氏那又惊疑又惶恐的表情,吴妈妈也陷入到了一片忧愁之中。 “先前奴婢只当是这个百里紫苏是个伶俐的,日后可以帮衬着您。可谁想到她爬得太快,野心太大,这么一来,梁氏必定不会让她好过。您原本在威远侯府里地位就被动,若是再跟紫苏走得太近,这个丧心病狂的梁氏若是狗急跳墙……那您以后的日子,可就更加的难过了。”吴妈妈说着,又叹息了一声,道,“如今端王那边又逼江老太爷逼得紧,让您明明是得到侯爷的宠爱,却在后宅没有半点立足之地……唉。” 江氏也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些年她心里的苦,根本无处诉说。娘家等于是压在江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重得她透不过气来。 梁氏,梁氏,这个女人若是真的有一天能落在自己的手上,她江氏一定不会让她好过。可是现在……要怪就怪她娘家没有梁氏的后台硬,而自己也没有百里紫苏那样的奴夫本事,所以如今被人欺负住,又有什么好说呢? 江氏的唇边泛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缓声说道:“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不说也罢。比起我所受的委屈,我更加担心的,是含玉的亲事。如今她已经十六了,却因为这身子连门亲都没有说上。” 提起薛含玉,江氏的脸上便浮现出了担忧的神色。看到自己的主子这般难过,吴妈妈便急忙劝解::“您也不要难过,夫人这不是已经给小姐开了方子嘛!我们又私下里把东西都放了起来,连那个小贱人也都一并关起来了。相信小姐的身子会日渐好起来的。” “好是好起来,但想给含玉正名,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含玉并非有不足之症,而是有人暗中谋害……就非得扳倒梁氏不可!”江氏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戾芒。 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原本也是像金童玉女一般的可人孩子,却因为梁氏的谋害,一个死去,一个至今身体虚弱,江氏心里便像是被刀子扎进去了似的,疼得几乎快要窒息。 第451章 坐立难安 自从承泽走了以后,含玉“克兄”、“克夫”的名声就一直伴随着她,而又有别有用心的人称含玉有不足之症,不能传宗接代,所以便导致了含玉已然芳龄十六,还没有人上门提亲。 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梁氏一手策划的。 让江氏如何不恨她! “梁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我儿承泽偿命!”梁氏紧紧地攥住了椅子的扶手,恨里闪耀的,是极度的恨意。 *** 最近府里的形势很是微妙,世子夫人虽然刚嫁进门来,却甚得老祖宗的喜欢,使得太夫人梁氏相当的窝火,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暂时按捺着心头的烦躁,等待时机。 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们都知道他们的主母不是个省油的灯,然而这世上的事总是无常的,谁能保证梁氏能一直像这般呼风唤雨的?梁氏的身后是有端王府给她撑腰,可是,世子夫人的手段也不是白给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开始着手接管后宅的事务了,虽然只是负责两个不起眼的小事,但能从太夫人梁氏的手里抢出权来,就已经了不得了。更何况,谁都清楚世子夫人真正的婆婆是谁,那一位,可是如今在皇宫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太子谋反,一向最得皇上喜爱的靖王爷莫少离又不知所踪,如今所有人都在盛传晋王莫少玄即将成为国储。真的如此的话,那么世子岂不是跟当朝的太子爷是异姓兄弟,而世子夫人,也算得上是太子的嫂子了!这样的一个背景,又有谁敢惹来? 恐怕日后,一向在府里嚣张跋扈的太夫人,都要给世子夫人让位了。 只是现在风到底从哪头吹,大家还不知道,所以这威远侯府里的下人们,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仔细地留意起府里主子们的动静。 身为当事人的紫苏如今还顾不得去理会这些下人们的心思,她最近一心扑在账本上,除了每天到老祖宗李氏那里去请安,再就是闷在房里研究那些账本。 起初的时候,她以为她要看的,只有何嬷嬷给她拿来的这几本,但后来才发现自己是被李氏这位老祖宗给算计了。因为自从那天紫苏回到祥槿园之后,便赫然看到账房送来的一大摞账本,足有二、三十本之多! 看样子,老祖宗李氏这是打算把这几年的账都让紫苏看完啊有没有! 难道是把紫苏当成电脑读取器来用了吗? 紫苏真是欲哭无泪。 紫苏这边忙得心烦意乱,梁氏那边也是看得意乱心烦。 不仅仅是梁氏,就连梁念真和邵昶也开始坐不住了。 “怎么办,姐姐,那个百里紫苏不会发现什么吧?”梁念真焦急万分地问道。 “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应该看不出什么东西。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孩子,能发现什么来?”邵昶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媳妇,嘟囔道,“老祖宗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看把你吓得!” “走形式?”梁念真气得站起来,攥着手帕的手指着邵昶啐道,“你知道个屁!若真是走个形式,怎么会把这几年的账本都给那丫头搬过去?我们住在侯府这么些年了,你什么时候看老祖宗查过账?早不查,晚不查,偏偏赶在这时候查账,这是在给我们敲警钟啊这是!” 邵昶闻听梁念真这般说,一张脸倒是有些挂不住了,他不耐烦地拍开梁念真的手,气呼呼地道:“说话就说话,你指着我干什么?难不成在姐姐面前就反了你不成?” “你!” “都给我住口!” 梁念真正要上前捶打邵昶,便被梁氏一嗓子给吼得不敢动弹了。 “这才哪到哪,你们就稳不住了?!”梁氏用力地拍着桌子,怒气冲冲地吼道,“不过是让那个小贱人看看账本而已,又没点明了让她查账,你们紧张个什么劲?还没有什么动静,你们就先坐不住了,还能不能有点本事了?!” 见梁氏这般生气,梁念真和邵昶便都不再吭声了。 “夫人……不是,太夫人,您也不要怪我们没本事,不争气,只是这件事情实在是有点让人觉得蹊跷。老祖宗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查账来了?”邵昶赔着笑脸向梁氏解释,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惊道,“哎呦,会不会……是那个百里紫苏在暗中使了什么手段,让老祖宗开始怀疑我们了?” 邵昶的话让梁氏的身形猛地一震,她突然想起,在宫里的时候,刘美凤突然出现,并跟自己和紫苏对话的一幕。 难道……真的是刘美凤说了些什么吗? 梁氏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手也紧紧地攥住了手帕,用力地拧着。 梁念真瞧着梁氏的手,快要把手帕给拧得变了形,便也意识到了一些什么,立刻惊声问道:“怎么,姐姐,你可曾想起了什么吗?” 梁氏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了梁念真一眼,淡淡地道:“没有什么。你们也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这个百里紫苏,不足为惧。更何况我们的账目一直都做得滴水不漏,不会有任何人查出问题。况且,我也不相信百里紫苏有这个能耐,能看出账面上不对劲的地方。” 她想了想,又道:“你们两个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别事情还没出就先乱成一团,平白让别人看出端倪。” 说着,梁氏便挥了挥手,疲惫地道:“你们去吧。” 虽然下了逐客令,但梁念真和邵昶却还是没有走。梁氏不禁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她瞧向自己的妹妹和妹夫,见这两个人正在相互使着眼色,好像都在示意对方先开口。 “什么事?”梁氏不悦地皱眉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别在这里畏畏缩缩的,像个什么话!” 梁念真的脸色立刻一红,急忙给梁氏行了一礼,道:“让姐姐见笑了,只是想跟姐姐商量下姗姗的事情……” 说着,她悄然瞄了一眼梁氏,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第452章 薛绍白归来 梁念真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说道:“姐姐,您是看着姗姗长大的,这孩子的心里……只惦记着世……不,只惦记着薛绍白。当年夫人也是有意想将姗姗许配给绍白的,只可惜被这个百里紫苏占了先。这眼看着姗姗也大了,我就想着,要不然就给她订一门亲,不要再跟绍白有什么瓜葛了。谁想姗姗这孩子……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就一门心思认准了薛绍白。说就算是他娶了百里紫苏也没关系,哪怕是给薛绍白当平妻,她也是愿意的。唉呦,这孩子真是气死我了!不管我劝了她多久,她都听不进去呀!逼得我没有办法,只好来找姐姐了,不知姐姐您……” 梁念真赔着笑脸瞧着梁氏,一脸的谄媚小心。邵昶更是紧张万分,时不时的瞟一眼自己的媳妇,手心里都有了汗珠。 然而坐在那里的梁氏却一言不发,自从闻听梁念真的话,梁氏便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回不过神来。 梁念真和邵昶后面都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就在他们想要张口询问的时候,梁氏却有了反应。 “薛绍白……”梁氏喃喃地说着,脸上骤然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好。”梁氏猛地一拍桌子,倒给梁念真和邵昶唬了一跳,险些跌坐在地上。 “你告诉姗姗,她的心意,我知道了。一切都交给我来安排,让她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梁念真和邵昶闻听此言,不由得立刻欢欣起来,他们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乐得合不拢嘴巴,一个劲地谢起梁氏来。 “多谢姐姐,若是姗姗知道了,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子!”梁念真高兴极了,自是咯咯的笑个不停,“从小姐姐就疼她,这一会又成全了她,将来可得让她好好孝顺姐姐!” “说的可是呢!太夫人就是菩萨心肠,菩萨心肠。”梁昶更是乐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梁氏看着这两个笑成一团的夫妇,一张尖酸的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 等到这两个人走出了堂屋,何嬷嬷便“呸”的一声,啐了一口,气呼呼地骂道:“什么东西!亏得太夫人这么些年一直在照顾他们,竟然想着去嫁给薛绍白,还好意思跟夫人提出来。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还惦记成亲这种事儿,怎么就不想着怎么样孝顺我们夫人?” “你跟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梁氏笑着说道,“他们两个不过是粗人,只盯着眼前的这点利益。他们还当我不知道他们的那点儿小心思,其实不过就是想要一方面巴着我们,另一只脚踩在雪上白的那条船上,到时候不管我们和薛绍白哪一方倒台,他们都能傍着威远侯府这棵大树活下去。既然是他们自己想要这么做,那就怪不得本夫人心狠手辣了。” 说到这儿,量是变好心情的笑了起来。 “对了,这是薛绍白走的第几天了?”梁氏问。 何嬷嬷想了想说:“该有10天了。” “也快回来了,”梁氏点了点头,笑着说,“回来吧,回来也好,还有好戏在等着他呢!” *** “夫人,夫人!世子回来了,世子回来了!”奶昔兴冲冲地跑进屋子,对紫苏道。 什么? 紫苏怔了一怔,这会儿的她,正埋头在一堆账本之间,看那堆记录看得头晕眼花。所以这会子听到奶昔这样说,还有些发懵。 “你说谁?谁回来了?”紫苏懵懵懂懂地问。 “是世子爷啊!世子已经回来了,这会儿刚下马,怕是很快就要进房了!” 世子? 薛绍白! 薛绍白回来了! 像是一记闪电,在紫苏的头上方闪过,她猛地站起身来,扔下手中的账本就朝着房门外跑去。 他回来了,他总算是回来了! 刚跑到院子里,看见薛绍白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也许是还来不及换衣服,薛绍白还穿着那身银色的战甲,有如吸取了月光般的清辉,战甲在烁烁放光,大红的披风在他的身后飞扬,黑发因他的步伐而向身后扬起。他俊美的脸上带着笑容,像骄阳一般闪耀生辉,他大步走向紫苏,一如他和她每一次的相逢,都是他这样大步流星的奔向自己的。 “薛绍白!”紫苏想也不想地奔过去,猛地抱住了薛绍白。 薛绍白原本满是笑意地奔向紫苏,却不想这个小东西像是一枚炮弹一样先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并且一把抱住了自己。 这是紫苏第一次这样热情而主动地拥抱自己,薛绍白不禁怔住了。 他低下头,看到紫苏将她的小脸儿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纤细的手臂紧紧地拥抱着自己,她是那样的用力,用力的让薛绍白的心都疼了。 温暖的笑意浮现在他的脸上,薛绍白伸出手来揉了揉紫苏的头发,宠溺地说道:“怎么?想我了吗?” “鬼才会想你呢!我一点都不想!” 明明是这般嘴硬的话,声音里却带着颤抖和哽咽,薛绍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便伸出手托住那精巧的下巴,抬起了紫苏的脸。 这张玫瑰花一般的脸上,点缀着点点的泪光,小小的嘴巴紧紧地抿着,像是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哭,却又忍不住眼泪。 薛绍白更加心疼,他用粗粝的手指,拭去了紫苏脸上的泪,笑着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哭什么?” “亏你还好意思说,明明说是7天的,如果现在都几天了?你这个说谎精,大骗子!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紫苏越说越气,禁不住扬起手用力的捶打起薛绍白来。 然而薛绍白这会子可是被一层铁皮包裹着,紫苏那肉嘟嘟的小拳头,打在盔甲上,发出“duang”的一声响,疼得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好痛!薛绍白,你好卑鄙,竟然用暗器伤我!”紫苏气得大叫,禁不住伸出手来,去捏薛绍白的脸。 薛绍白哈哈大笑,他一把将紫苏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脸。 第453章 还是儿子吧 薛绍白将紫苏的脸亲了又亲,蹭了又蹭,却被紫苏用力地推开了。 “走开,你这个大混蛋!你的胡子好扎人!”由于行军的路上赶得急,所以薛绍白根本没有时间去打理自己,刚刚长出的青鬓自然是扎人得紧。只这样轻轻的蹭了紫苏两下,便将紫苏的小脸弄红了,更是让她疼得哇哇大叫。 “哈哈哈哈!”薛绍白仰天大笑,尽管紫苏对他又踢又打,但他的心情似乎好得没边儿,径自抱着紫苏大步朝着房里走去。 丁春秋和慕斯等人,自然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自是都抿嘴笑着,不发一言。等到薛绍白抱着紫苏走进房里,丁春秋便极为识趣地将门关上了。 “好了都下去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儿了,等到一会儿世子夫人唤我们的时候,再出来伺候也不迟。”丁春秋转头对众人说道。 其实不用丁春秋吩咐,大家也都知道,这会儿根本没有众人的事儿。于是便纷纷笑着离开了,丁春秋回头瞧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也是忍俊不禁地说道:“这回可好了,就算是想要清静都不行了。恐怕这两个人从今天开始,便会没完没了地刺激我们这些单身人了。” 话音刚落,眼听到从房里传来了紫苏的一声惊叫,紧接着,便想起了薛绍百的低吼,和紫苏的呻‘吟。 “唉,真是没办法,小别胜新婚呢!”丁春秋要笑着摇了摇头,举步离开了。 小别胜新婚,还真的让丁春秋给说着了,薛绍白简直就像是一头刚下山的猛虎,恨不能把紫苏这只小白兔又啃又咬的吃上三百遍。紫苏又痛又害羞,当薛绍白疯狂的亲吻着自己的时候,紫苏也给予他热烈的回应。当薛绍白那炙热的体温,拥抱着自己的时候,紫苏这才清清楚楚的明白,原来这么久,她还是很思念他的。 薛绍白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她可以假装不在意,也可以假装不想他。可是当他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向她宣告着他对她的占有时,紫苏却发现自己的情感无处可逃。 既然毫无退路,那就勇往直前吧! 紫苏攀上薛绍白的身体,在他占有自己的同时,也疯狂地向他表达着自己对他的思念和爱恋。 这种情感,毫无保留,毫不加掩饰地传到了薛绍白的心中,激起更浓烈的感情回应。他们彼此纠缠,彼此相恋,相互撕扯着对方内心深处炽烈的情感,从身体到内心都感觉到了疼,而这种疼痛,却让他们感觉到最真实的幸福。 “你……过来。” 突然,紫苏翻过身去,示意薛绍白从自己的背后贴上来。 薛绍白方才还处在炽热的包围之中,突然抽离的清凉让他出现了短暂的神迷。然而当紫苏背对着自己,又转过头来红着脸看他的时候,薛绍白刹那间明白了。 他从喉中发出了低吼,想也不想地冲过去,“咬”住了自己的小白兔。 他像骏马一样驰骋着,奔腾着,宣泄着心中的爱恋与炽热的情感。紫苏则像水一样承受着,温柔的包容着,接受着他全部的爱恋。 直到烟花盛开在夜空,继而沉静下去的时候,薛绍白这才看到紫苏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头。 “你……又疼了吧?”薛绍白立刻紧张了起来,他急忙抱过了紫苏,充满了歉意地说,“对不起小妖,我……” “嘘!”紫苏示意薛绍白不要说话,然后伸出手,张开了自己的手掌。在那玲珑的小手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黄色的护身符,那正是严子宽曾经给他们的求子符! “紫苏,你……”薛绍白怔住了。 紫苏却红了脸,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儿子还挺好的……”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薛绍白一把揽入了怀中。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嗅着她发间清香的味道,感受着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的温暖和馨香。暖流,从薛绍白的心中涌动而出,汹涌地冲向他的脑海,让他的鼻子禁不住发酸。 “紫苏,我……”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薛绍白那双深邃的黑色眸子,有耀眼的光华在涌动,这个征战沙场的英雄;这整个大商乃至周边小国都为之而倾慕为之而胆寒的麒麟将军,一等武侯威远侯的世子爷;这个即便被千军万马围住而面色不改的勇士,竟然在这一刻,像个孩子般,连半句话都吐不出来。 而紫苏也紧紧地拥抱着薛绍白,从上辈子,到这辈子,紫苏第一次有了踏实的幸福感和归属感。她不再害怕了,不再犹豫了,她知道,这一刻起,她将永远不再孤独。 突然,薛绍白松开了紫苏。 “怎么了?”尚且沉浸在这种幸福感觉中的紫苏,不仅意外地看着薛绍白问。 薛绍白那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促狭,他笑着说:“为了让我们的儿子,能快点看到他的爹娘,我们还得更努力才是。” 说着,他便整个人压向了紫苏。 当薛绍白那炙热的身子,紧紧的包围住自己的时候,紫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薛绍白这条大狐狸给骗住了。 她气得用力地去推薛绍白,却怎奈他的吻太温柔,他的情感太炽热,而她,注定是要在他的爱中迷失,缴械投降。 这一夜,秋风虽冷,但锦帐犹暖。 最爱的人就在身边,怎能不觉得温暖? 这一夜,恐怕祥槿园的人们,又都被世子和世子夫人吵得没得睡了。 *** 暖香阁里,邵珊珊正匆匆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表哥已经回来了吗?”邵珊珊急切地问自己的贴身丫头小青。 “回来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小青急忙点头,但脸上又浮现出尴尬的神情来,“回是回来了,但听说直接就进了祥槿园,然后……” 小青说着,满面通红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邵珊珊,嗫嚅道:“然后就抱起来夫人回房了……听说到现在也没起来吃晚饭。” 第454章 温馨情话长(上) 小青的话里所包含的意思,邵珊珊再明白不过了。 一个在家里等了好多天,一个在战场上征战了好多天,十几天的等待之后终于重逢,对于这对新婚夫妇来说意味着什么,恐怕就算是个傻子也是明白的。 邵珊珊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无比,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将精心涂抹好的胭脂都融进了自己的嘴里。亏得她听闻他回来,特地精心的打扮一番,还轻扫了黛眉,换上了她最喜欢的衣裳。可是没想到,自己这样兴冲冲的奔过来,人家却揽着另外的一个女人,共赴巫山云雨。 邵珊珊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攥得关节都泛了白。那满是热切的表情慢慢的变成了悲伤与怨恨,泪水,溢满了她的眼睛。 小青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意,虽然她很清楚,世子爷从来就没有将自家的主子放在眼里,但架不住主子的情深意重,一颗心里全都是世子爷。就算人家成亲了,都没能改变她的心意。直到十七八岁了也不成亲,一心一意的等着世子爷回头看他一眼,听说,主子为了嫁给世子爷,宁愿娶为妾。唉,想想也怪可怜的。 小青充满同情地看着邵珊珊,听到她恨恨地咬牙道:“百里紫苏,我绝不会放过你的,我的绍白哥哥,我一定要抢回来,你给我等着!” 明明是人家是世子夫人的夫君,人家两个又是从小就定了亲,自家的小姐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认定世子爷就是她的男人呢? 就这样想想,小青也是醉了。 *** 等紫苏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月光从窗外透进来,让整个屋子都显得昏暗而静谧。 这一次,紫苏算是真正知道了什么是大战三十回合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痛,痛得他连动都不想动。但却又十分的舒畅,好像身体的每一个筋骨都舒展开了,这种微妙的感觉,恐怕只有经历过人事,又享受其中的女人方才懂得。 薛绍白就躺在自己的身边,紧紧地搂着自己。他的手臂是那样的有力,怀抱是那样的温暖,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是那样的熟悉,让紫苏产生一种强烈的安全感。她面带微笑地亲了亲自己面前的这张英俊的脸,然后推开了薛绍白的手臂。 “你要去哪儿?”薛绍白由于困倦而显得沙哑的声音响起,手臂一伸,将紫苏重新揽进怀里。 “我想喝水,快放开我,透不过气了!”紫苏推了推薛绍白,嗔道。 薛绍白这才低笑一声,扬手取过火折,便将桌边的蜡烛点燃,然后拿起床头柜子上的茶壶,给紫苏倒了一杯茶。 “这茶怎么还是热的?”紫苏好奇地问。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被薛绍白这个大yin魔缠住至少得有两个时辰了,茶怎么会这么热呢? “你这头小猪当然不知道,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就命人端来了热茶。”薛绍白坏心眼地笑着说,“你喊的那样疯,必定是会要口渴。” “薛绍白!”紫苏又气又羞,扬起小拳头给了薛绍白几下。薛绍白哈哈大笑,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小猫。 “薛绍白,你身上的伤……”在烛光的照应下,紫苏看到薛绍白胸膛上又出现了新的伤口,尽管已经结疤,但仍是触目惊心。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那些伤口,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疼痛滋味。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薛绍白看出了紫苏脸上的难过,便握住了她的手笑着说,“本世子征战沙场那么多年,所受的伤比这重时有的是……” 话还没有说完,眼见紫苏的眼泪掉了下来。薛绍白顿时慌了,他立刻给紫苏擦起眼泪:“这又是怎么了?是不是梁氏那个贱妇又欺负你了?” “你这个笨蛋,大笨蛋薛绍白!”紫苏将头埋进薛绍白的怀里,一边哭一边骂。 薛绍白这才意识到,紫苏是在担心他,一颗心顿时化为了涓细的河流。曾几何时,不管是他受了伤,是渴了还是饿了,是欢喜还是悲伤,从来都没有人在意过。甚至这府里的很多人,都巴不得他去死,有很多时候,连薛绍白自己都曾经问过自己,如果上天真的觉得他是多余的,为何又让他降临这世间?难道他活着,就是为了要让别人恨,或者感受这寒冷入骨的孤独吗? 如今,终于有了一个人担心他,关怀他,因为他的疼而疼的人,让薛绍白觉得自己的人生,再不会寒冷与孤独。 他轻轻地抚摸着紫苏的长发,低声笑道:“好了别哭了,本世子可不希望我们的儿子也是个爱哭鬼。” “讨厌!”紫苏气得又捶了薛绍白一下,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分别十几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紫苏把侯府里发生的事情都跟薛绍白说了一遍,薛绍白静静的听着,时而紧皱眉头,时而开怀大笑。 “那么说,沐风这小子,被你骂的有够惨,直接就逃了?”薛绍白忍俊不禁地问。 紫苏点了点头说:“是啊!其实我也有点后悔,直到现在也没有他的消息,还真怕我骂的不对,害了他。” “不会,”薛绍白杨了摇头说,“前几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信是岭南的驻守将军王莽写来的,他说有一个长得像个女人的小子只身跑到边关,一门心思的想要参军,赶都赶不走。王莽问他叫什么,他却只说自己叫蜘蛛。王莽觉得蹊跷,起初唯恐他是倭寇的奸细,但后来他手下的军师却认出了这个小子,才知道他就是沐风。王莽怕他只是一时兴起离家出走,才写信告诉我知晓。我知道沐风一直不甘心被梁氏关在家里,但为了尽孝道,他到底还是充当困兽充当了这么多年。每天花天酒地,恐怕过得连自己都厌恶自己,如今挨了你的骂,想必也是想通了。我便给王将军回了信,让他把沐风留下来,好好历练历练。不过,他怎么会想起来叫蜘蛛,蜘蛛,这却是个什么名?” 第455章 温馨情话长(下) 关于蜘蛛这个名字,紫苏叶快要笑到惨了,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对薛绍白讲自己骂薛沐风的具体内容,便也只是笑称这个名字十分的别致。 薛绍白也只当是薛沐风一时兴起,也没有想那么多,笑笑便也算了。 紫苏便又问起了王婆的事情,看到薛绍白那并不吃惊的表情,紫苏便猜到,薛绍白是知道王婆的存在的。 “我那个时候还小,有很多事情都并不明白。王婆每一次救了我之后,都会刻意的躲着我,有很多次,她还是借别人之手相救。等我长大一些才知道,原来在祥槿园里,有很多的老仆人都在保护着我。”回忆起童年,是薛绍白最不愿提起的痛,他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让紫苏心疼,紫苏轻轻地拍了拍薛绍白,薛绍白则向她报以温和的一笑。 “我曾经也觉得过去不堪回首,然而事到如今回想起来,人其实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很多人在我的身边保护着我。”薛绍白由衷地说,“后来我长大成人,曾经想过给王婆一个好的归宿,但王婆拒不承认她当年所做的事,据说她甘愿留在侯府为仆。我见她心意坚定,便也没有再说什么,是由着她去了。却不想,她竟会在这个时候作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倒颇让我觉得想不通。” 紫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战功赫赫的威远侯世子,竟然也有想不通的事情,真是有趣,让我大开眼界呀!” 薛绍白闻听此言,不禁恼火地一把揽过紫苏,将她压在身下,然后伏在她的耳边低声说:“这只小妖精,看本世子怎么收拾你。” “别闹了,听我说,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呢!”紫苏推开薛绍白说,“李萤萱马上就大婚了,我们该送些什么东西好?” “女人家的事情我怎么会懂?你看着办就好。”薛绍白说着,在紫苏玫瑰花般的脸上吻了一下。 “那……还有一件事呢……”紫苏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赏赐的那些黄金……” 薛绍白的黑眸里立刻洋溢出浓浓的笑意,他眯着眼睛看向紫苏,笑着问:“怎么?” “那个……咳,内什么……人家都说男主外女主内,看在我这么努力想给你生小柿子的分儿上,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呀?”说着,紫苏朝薛绍白眨了眨眼睛。 薛绍白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伸手点了一下紫苏的鼻子,笑道:“小东西,我就知道你惦记着这点黄金,本世子连诰命都给你求来了,难道还会收走黄金不成?都交给你,只要你专心的给我生柿子。” 说着,一双大手便开始不老实起来。 “说到诰命,我再问你,”紫苏一把捉住薛绍白的手,问道,“为什么你上次只跟我说,谢绝了皇上赏赐的黄金,但却没有说你拒绝封地的事情?” 薛绍白的身形顿了一顿,终还是笑道:“你知道了啊,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 “薛绍白,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傻?”紫苏半是感动半是心疼地问。 “我傻不要紧,只要我们的小柿子像你那样聪明就可以了。”薛绍白说着,捧起紫苏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薛绍白……唔……”紫苏想要说些什么,却怎奈嘴巴被薛绍白堵住了。霸道的长龙翻搅着玉池,香津互泽,刚刚清冷的室温,再一次炙热起来。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有说呢!但这会儿,再多的语言也比不上温柔的拥抱,和激‘情的缠绵。 第二天一早,薛绍白早早的就起来换好了朝服,准备上朝。 令他惊讶的是,紫苏这头平时都很贪睡的小猪,也跟他一起起来了。 “怎么起得这样早?”薛绍白奇怪的问。 “托你的福,我现在也是皇上御封的诰命夫人了,老祖宗把后宅一些管理的事务交托给了我,我就不能再似从前那般偷懒了。”紫苏说着,当薛绍白系好了领子的纽扣,又把外衣拿过来替他披上。 紫苏这看似正常,却分外贤惠温存的表现,让薛绍白的脸上漾出几许柔情。他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紫苏,低声说道:“辛苦我的小妖了。” 这充满了宠溺和温情的话让紫苏的脸红了一红,她推开薛绍白,嗔道:“有什么可辛苦的,媳妇本该就是这样做的嘛。只是我最近看账本看得好辛苦,不知道,老祖宗为什么把这几年的账本都给我看。” 薛绍白握住紫苏的手说:“老祖宗吩咐你做的事,你尽管去做就是了。她虽然在很多时候都专横了些,也有些不近人情,但你不要想那么多,做好她交代给你的事情就是。若有什么委屈,不要闷在心里,尽管告诉我知道。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简单的一句话,偏偏再一次戳中了紫苏的心房,让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说着紫苏便要将他往外推。 “对了,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薛绍白前脚刚踏出门,便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紫苏说,“我这次去镇压叛乱,把平安给带回来了。早上去给老祖宗请安的话,会看到他。” 平安? 紫苏这才意识到,薛绍白所说的平安,正是三姨娘温氏的儿子薛平安。先前只听说这个薛平安也去军营历练,想要立战功,光耀威远侯一族的门楣,却没想到被薛绍白带回来。 难道在军营里也是可以被随便带回家的吗? 看到紫苏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薛绍白便解释道:“平安所在的普门军也是奉命镇压叛乱的军队之一,他在征战中受了伤,我便将他带回家了。” “原来是这样。”紫苏点了点头,又少不得嘱咐薛绍白路上小心,直到看着他走远,方才回到屋子里,拿起账本来看。 “唉,以后可有的你受了,”丁春秋从外面走进来,提着炭火,往火盆里加了几块炭,说道,“那个薛平安,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456章 薛平安(上) 不是省油的灯? 紫苏怔了怔,她放下手中的账本,转头看向丁春秋,问:“你可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算你这个蠢妞还不太傻,”丁春秋将炭火放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薛平安乃是三姨娘温氏所生,温氏虽然是武将之后,但是除了对侯爷有几分痴情,就再没别的长处。生下儿子之后,温氏简直宝贝得跟什么似的,那可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碎了,放在脑袋上又怕摔了。谁要是碰了她儿子一下,简直跟要她的命没两样。” 紫苏笑了,这倒是不难猜得出来,从温姨娘给薛平安起的这个名字来看,就可以看得出她有多在意这个儿子。 “身为庶子,不能享受嫡子的待遇,若是不付出更多的努力去建功立业,那将来可要如何是好?这般娇生惯养,只是受了点伤就跑回府里来,难道要在府里养一辈子吗?” “哼,他倒是巴不得在湖里养一辈子,侯府里有吃有喝有玩乐,还有人伺候他。若是看中了哪个丫头,直接就收在了房里,你不知道吧?这个薛平安还没有成亲,通房就有了四个。通房呀!侯爷在服里面的姨娘笼统也就四个,他倒好,比他老子的女人都多。”丁春秋一脸鄙夷的说。 “四个?”紫苏疑惑地问,“怎么会是四个,江氏、温氏和柳氏,这不才三个?” “说你是个蠢妞,还真蠢,谁告诉你那个就不是姨娘的?真正的正室,怕只有你的正牌婆婆这是一个。梁氏就算是再牛皮哄哄,充其量也就是个妾,你看她的那一点度量和本事,哪里有正室的气度?” 丁春秋的话让紫苏忍俊不禁,她站起来掐了一把丁春秋,笑着嗔道:“就你的嘴巴毒,什么话都敢讲。” 丁春秋也笑了起来。自从她跟在紫苏身边伺候了以后,晚上的笑容便越来越多了。曾经腥风血雨的日子,仿佛已经离她遥远,而这种平静的生活,让她从心底感觉到踏实。 “该去请安了,快收拾一下吧!”丁春秋说着,便唤来慕斯和芝士跟自己一起伺候起紫苏更衣。 紫苏今天去李氏那里请安的时间跟平时一样,只是今儿她倒不是第一个到的了。正堂里已经坐满了人,梁氏站在李氏的身边,江氏和薛含玉站在离梁氏稍远一点的位置,而正堂正中间,跪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男子身边站着的,正是温姨娘。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如果没有猜错,跪着的那个年轻男子,就是薛平安。 不是这个薛平安说受伤了吗?怎么这么一大早就跑来请安? 心里虽有狐疑,但紫苏还是快步走向了正堂。 “老祖宗,夫人来了。”何嬷嬷瞧见了紫苏,便立刻对李氏说道。 李氏抬眼朝着紫苏看过来,李氏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毕竟也是年轻过来的,见紫苏面色红润,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便心下了然了几分。 “给老祖宗请安了,今日这般热闹,险些让我以为是我起的迟了。”只是笑着说道。 “难道你以为你起的很早吗?”梁氏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攻击紫苏的机会。 紫苏却只是淡淡的一笑,没有搭理梁氏。 “这是嫂子吧?”瞧见紫苏,便立刻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旁边早有小厮上前扶住了他,才令切平安顺利的站起来。 这个薛平安个子不算高,方方正正的一张脸,前额突出,眼睛倒是很大,滚圆得好似荔枝。这眉眼倒是随了温姨娘的相貌,不过,问姨娘出自武将之家,威远侯府更是世代皆为武将,这个薛平安身上却半点威武之气都没有,而是畏畏缩缩的,让人觉得颇有些懦弱与猥琐之气。 可是,若说他懦弱,这货的一双眼睛倒是滴溜转乱,先在紫苏的身上溜了一圈,又看向紫苏身后的丁春秋和慕斯。 丁春秋虽然平素里像个冰块,总是冷着一张脸,但模样却绰约多姿。而慕斯则是紫苏身边的几个丫头里,最为年长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年纪,如花朵一般的年纪,神态落落大方,身材标致,相貌也比普通的丫头们漂亮的多。 一抹邪yin之光从薛平安的眼中闪过,这神态不仅让慕斯,更让丁春秋感觉到一阵厌恶。 紫苏自然也瞧到了薛平安脸上的神态,眉头便情不自禁地皱了一皱。 好在些平安适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对紫苏笑道:“听说嫂子现在已经被皇上封了正二品的诰命夫人,我许是要改口称做夫人了。” 说着,薛平安朝着紫苏行了一礼,笑道。“平安给嫂子请安了。” “平安,你在战场上受了伤,腿又不好,就不要多礼了。”紫苏还没有说什么,梁氏便率先扬声说道。 紫苏这才发现,薛平安的手臂还缠着绷带,被一块木板垫着系在脖子上,想来他的手臂受了伤。 紫苏正要说什么,却听得一个声音笑道:“哎呦,我说这几天怎么墙头总有喜鹊在叫个不停,原来是三少爷回来了。” 说话的人,正是从门外走进来的柳姨娘。柳姨娘素来喜欢打扮的花枝招展,这次也不例外。她穿着掐腰的石榴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面长裙,罩着一件灰鼠皮短夹袄,手里抱着青铀缠花手炉,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柳姨娘,你还真会说话,平安在战场上受了伤,哪里是什么喜事?还说什么喜鹊在喳喳叫,莫不是平安受伤是喜事吗?”温姨娘生气地瞪着柳姨娘,喝斥道。 “哟,姐姐何必这么生气?想必姐姐比我更清楚,在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若是平安不受伤,又怎么能回到侯府呢!这一回,怕是就不用再回军营,更不用再上战场了吧?” 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听得出来,柳姨娘她是话里有话。薛平安闻听此言,脸色立刻变了一变,慌张而又手足无措地瞧向了自己的娘亲。 第457章 薛平安(下) 温姨娘被柳姨娘气得浑身瑟瑟发抖,她恶狠狠地瞪了柳姨娘一眼,转过身来,对李氏说:“老祖宗,平安在边疆驻守,忍受着寒冷凄苦,连腿都冻伤了,却从来没有对家里提过。只是一心想要光耀门楣,所以都是自己在忍着。这回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也是至少,提了一个敌军的首级!他受了伤,若不是世子及时赶到,恐怕性命不保,客死他乡了呀!就这样,他回来还来不及休息一下,就惦记着给您请安。您刚才也看到了,他连跪下和起身都如此艰难,手上的伤,更是没个10天半月都好不了,可是柳姨娘竟这样编排他!温氏求老祖宗作主,还我儿平安清白!” 温氏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薛平安,他踉踉跄跄地跪倒在地,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老祖宗,孙儿在边关杀敌,心心系念的都是家族的荣誉,所以并无半点偷懒!平定叛乱之时,本以为会战死沙场,当时孙儿想着,要是真的战死了,也是我们威远侯府的荣誉,只要能为,家族争光,孙儿死了又有什么?谁想,大哥就在那个时候出现,救了孙儿一命,这才将孙儿带回来的。老祖宗明鉴!” “哎呦哟,这叫怎么话说的?我不过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怎么就上纲上线的弄成这般样子?”柳姨娘用捉着碧色帕子的手掩着嘴巴,咯咯地笑着说,“再者说了,三少爷哪里是在什么边关杀敌,不过就是在京郊的守军那里驻守罢了,还说什么战死沙场这种话。” “柳姨娘!”温姨娘简直快要被气疯了,她怒睁着一双荔枝般的眼睛,那副模样就像是早冲过去手撕柳姨娘一般。 “瞧我这张嘴,又乱说话了,”柳姨娘轻轻地拍了拍自己涂着红艳胭脂的嘴巴,笑着说,“姐姐可千万莫要生气,这知道的是我不会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这里故意气姐姐呢!妹妹给姐姐赔罪了。” 好话坏话都被柳姨娘给说了,温氏气得一张脸红了又紫紫了又白,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氏瞧着这两个人,目光深沉而又复杂,她按头朝着紫苏看了过去,见紫苏根本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揶揄神态,便不禁暗自无奈地摇头。 “好啦,你们都不要吵了,正所谓饭前勿躁,都休息一下准备吃饭了。”说着,她挥了挥手说,“平安也起来吧!你的孝心我知道了,这段时间安心的在家里养伤,不用来请安了。” 薛平安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他欣然道:“是,孙儿遵从老祖宗的吩咐!。” 说罢,他悄悄地与温姨娘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柳姨娘面色鄙夷的看了这对母子一眼,举步朝着饭厅走去。 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明白这对母子想要做什么,紫苏原本就是个人精,当然更加清楚这对母子在演苦肉计,所以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眼瞧着何嬷嬷朝着自己使了个眼色,紫苏立刻上前,扶着李氏一起走向饭厅。 很快,正堂里就只剩下了温姨娘、薛平安和梁氏。 紫苏听到薛平安恭敬地对梁氏说:“平安这次回府,一定好好孝顺母亲,绝不再像从前那般胡闹了。” 梁氏点了点头,说:“你如今也长大了,不胡闹是对的。好生养伤,想吃什么就让厨房给你做,缺什么就让温姨娘告诉我。好了去吃饭吧!” 薛平安立刻点头行礼:“是,母亲。” 看起来这对母子早就把回来的事情商量好了,只是欺负薛绍白这个实在人。利用没有他们那样龌龊心思的薛绍白先把人带回来,然后再装委屈卖萌企图留在侯府。 心眼还真是多呀! “你的账本看完了没有?”身边的李氏突然问道。 紫苏被唬了一跳,立刻恭敬地回答:“回老祖宗,我还没有看完。” “你倒是老实,”李氏冷哼一声,说道,“看了多少了?” 紫苏的嘴角抽了一抽,老祖宗,你确定是在夸我吗?怎么听着不像呢…… 心里虽然腹诽,但脸上却还是保持着恭敬的笑意,道:“看了一半了。” 李氏点了点头:“先把账本看完,然后清点库房。先别急着给下人们抖威风立规矩,把那些数目不对的地方都一一记下来报给我。” 紫苏的心念一动。 这难道是李氏在指点自己打理事务吗? 她反过头瞧向这位老祖宗,但见李氏瞧着自己的眼神凛冽锐利,精明得连自己都不敢直视,只是点头称“是”。 我勒个去的,真不愧是皇家郡主,这眼神也太犀利,气场也太强大了有没有! “还有,你要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刚来也是要当家作主母的人,切不可在众人的面前流露出孩子心性的一面。要学会不动颜色,控制情绪。稳重,稳重才是树立威信的关键。”李氏所说的,肯定是刚才自己用讥诮的神情地瞧着温姨娘的事情。紫苏的脸不禁红了起来,急忙低下头道:“是,紫苏知道了。多谢老祖宗教诲,紫苏一定谨记在心,决不再犯。” 李氏的神色动了一动,精光四溢的眼睛瞧向了紫苏。但见紫苏的脸上表情充满愧疚与尴尬,倒并无半点敷衍与厌烦。这神情如此真实而又自然而然,与平素里梁氏假装出来的恭敬完全不同。看起来,这个小丫头是真的听进去了。 李氏欣慰地暗暗点头。 用过了早餐,便有人来通知,百里府上有人求见。 紫苏闻听立刻高兴了起来,让人速请来人进来。 走进来的人是郑妈妈,看到紫苏,郑妈妈高兴的走上前来,给紫苏行了一个大礼。 “见过夫人。” “郑妈妈怎么行如此大礼?快起来!”紫苏立刻扶起了郑妈妈,笑着说,“郑妈妈突然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倒是唬了我一跳。” 郑妈妈是肖氏的贴身妈妈,从肖氏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在身边伺候,身份地位自是比旁人高些。给紫苏行这么大的礼,倒真的把紫苏吓了一跳。 第458章 不可说 “您如今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奴婢当然要给您行此大礼,”郑妈妈笑着说,“老夫人想念夫人了,不知夫人何时有时间,可以回府上一叙?” 经郑妈妈这么一说,紫苏这才想起,她经有一段时日没有回去探望母亲肖氏了,心里便突然升起了几许愧疚。 “我娘她现在可好吗?有日子没去探望她,是我的不对。”紫苏愧疚地说。 “夫人可不要这么说,您是世子夫人,府里上上下下总有一些事情牵绊,怎使得常常往娘家跑?老夫人的身体很好,不用夫人惦念,只是近来府里一些事务众多,您也知道老夫人的性格,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很擅长打理事务的人。若是夫人可以回去,给老夫人拿几个主意,老夫人的心里就安定了。” 想起自己娘亲那迷迷糊糊的样子,紫苏完全可以想象的出,肖氏在打理后宅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神情和心理。 “我知道了,”紫苏笑着说,“郑妈妈先请回去,告诉我娘,我明天回去探望她。” 郑妈妈闻听便高兴地离开了,想来,肖氏可是知道了紫苏即将回来的消息,也一定会高兴得很。 紫苏其实也很高兴,不过,如今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姑娘了,在婆家,是不能随随便便出门的。好在现在李氏在家里,用不着事事都通过梁氏,这对于紫苏来说,可是方便的很。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来到了百福园,将自己想要回家探望娘亲的事情,跟李氏说了一下。 “你从嫁过来以后,就没怎么回娘家探望,回娘家看看也是应该。”李氏点了点头,一边搓着手里的佛珠,一边说,“不过,你毕竟是做媳妇儿的人,光跟我打招呼还是不够的。” 紫苏立刻点头,说道:“老祖宗放心,我一会儿就跟母亲打招呼去。” 李氏点了点头,便困倦倦地闭上了眼睛,俨然进入到了瞌睡之中。 紫苏见状,便悄然退了出来。 一想到要跟梁氏打招呼,紫苏就有点头大,她现在还真是怕了梁氏的阴阳怪气,和那一张阴沉沉的脸。 不知道这些年,自己的公公威远侯薛蛟到底是怎么面对梁氏的。想来也是因为真的看不下去那张脸,才纳回来这么多的妾室吧。紫苏还真的挺同情薛蛟的。 “好好的跟老祖宗打声招呼就行了吧,干嘛还非得再去禀告太夫人一声呢?岂不是多此一举吗?”布丁也很不喜欢看到梁氏,所以便撅着嘴巴嘟囔道。 四个丫头里面,就只有布丁的年纪最小,说起话来也常常口无遮拦。慕斯立刻瞪了布丁一眼,呵斥道:“该怎么做,夫人心里自然有数,还用得着你来问吗?这里不是祥槿园,由着你这般口无遮拦。若是给别人听了去,只会说夫人管教不严,说不定还认为是夫人在背后数落老祖宗的不是。” 布丁立刻红了脸,低下头道:“对不起夫人,奴婢下次绝不会再乱说话了。” 紫苏点了点头,说道:“慕斯说的很对,你一定要小心谨慎,谨言慎行,我作为儿媳,对婆婆说一声是应该的。此乃孝道,更是我们做晚辈的应尽的本分。” 布丁急忙点头:“是,夫人。”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启云苑走去。 在她们的身后,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婆子从院墙后面露出头来,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快步地朝着百福园的堂屋里奔去。 “怎么样?夫人离开以后都说了什么?”正在假寐的李氏闻听有人奔了进来,也不睁眼睛,只是用呓语一般的声音问道。 “回老祖宗的话,夫人不仅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说:‘作为儿媳,对婆婆说一声是应该的。此乃孝道,更是做晚辈的应尽的本分’。就连夫人那个最小的丫头有怨言的时候,夫人也是没有苟同。而且夫人房里的那个大丫头也厉声呵斥那个小的,可见平素里夫人对下人们的管教也甚是严格。” “嗯。”李氏点了点头,她刚开眼睛,眼中是一片欣慰。 “不过,”李氏就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夫人房里的那几个丫头,怎么我看着眼生,那几个都不是家生子吧?是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 “不是家生子,也不是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婆子恭敬地回答道,“听说是世子爷旧部下的女儿,因为父亲战死沙场,受到过世子的恩,所以为了感恩,就到府里来伺候夫人的。” “这么说起来,夫人的这几个丫头,可都是身家清白的好姑娘。相信若不是受了世子的大恩,不会入府为奴。”何嬷嬷感慨道,“世子对夫人可是相当的推崇敬重,可谓伉俪情深呢!” “说是伉俪情深,当年侯爷对太夫人不也是如此吗?得知她要嫁过来,侯爷遣散了所有的妾室,可是她呢?这么多的敬重和推崇何曾入过她的眼?对于侯爷,她丝毫没有妻子该有的体贴,对于世子,她根本做不到视如己出。她根本不具备当一个母亲的品质,更没有做好当家主母的资格,真不知道出生在端王府的郡主,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品性!端王爷和端王妃到底怎么当的父母?还不如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儿,至少能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当当,井井有条。” 李氏越说越生气,越说越伤感,不住叹息:“若不是她,也不至于灵犀和慕容……” “老祖宗!”何嬷嬷立刻打断了李氏,她惊声提醒道,“您在乱说什么呀!这都是什么年月的事情了,提它做什么?” 李氏如梦方醒,这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婆子,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便急忙转移话题,自责道:“瞧瞧,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想起来了,老了,到底是老了。” 说着她朝那个婆子挥了挥手,说:“罢了,你先下去吧!” “是。”活着也是见惯了眼色行事的,当然知道眼下的情形越快离开越好,于是她立刻给李氏行了一礼,麻利地退出了堂屋。 第460章 他的浪漫 “我怎么觉得梁氏今天怪怪的?跟平常的她不太一样。”紫苏走出院子,对丁春秋说道。 “事出无常必有妖,这个梁氏,想必又在打着什么鬼算盘了。”丁春秋阴沉着脸说。她也是极为瞧不上梁氏的,按照丁春秋的想法,梁氏的这个段位,恐怕在宫里面不出两个轮回就会被算计死。这好歹也是一个一等武侯的府邸,真不知道老祖宗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给自己的儿子娶这样的一个女人。把整个豪宅都弄得乌烟瘴气,连丁春秋看着都生气,也不知道威远侯薛蛟在看着自己的老婆时候,是个什么心情。 “她这样好脾气,又这样好说话,居然还冲我笑了笑……说是没有妖,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突然,一个念头在紫苏的脑海里产生,她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向丁春秋。 丁春秋也在看着她,目光里有着跟紫苏一样的微妙神情。 “不会吧?紫苏问道。 “依照梁氏的智商,你觉得呢?”丁春秋反问。 紫苏彻底无语了。不可否认,丁春秋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如果换做是别人,紫苏可以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如果对方是梁氏的话……那还真的不好说。 “我看,你最好是跟薛你绍白说,让他跟你一起回娘家。”丁春秋说。 “我看也是。”紫苏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表情。 其实紫苏倒并非是有意防着梁氏,但梁氏素来只要一瞧见紫苏就会一秒钟变成乌鸡眼,今天她却变得这么亲切,而且还是当着邵姗姗的面变成这样,这可由不得紫苏不多想。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老公还是得看好。紫苏又不是傻子,由得邵姗姗来鸠站雀巢。想从她百里紫苏这里占便宜,门儿都没有! 晚上,等薛绍白回来之后,紫苏就把自己要回娘家的事情告诉了他。 没想到,薛绍白在听说紫苏要回去之后,还没等紫苏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就立刻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紫苏怔了一怔。 他又说:“说起来惭愧,自那一天回门之后,我就再没有去拜访过老泰山。不如这次跟你同去,以尽孝心。” 说着,他扬声道:“旗开,得胜,把东西抬进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传来了旗开的声音:“是。” 门被打开了,旗开和得胜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走了进来。这个箱子看起来很沉,上面有一把铜锁,却是崭新的。 旗开和得胜把箱子放在那里,便下去了。 “这是什么?”紫苏好奇地问。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薛绍白笑着说。 紫苏突然觉得这一幕很像是她在偶像剧里面看到的,拆礼物的情节。只不过,这里没有礼物盒,也没有蝴蝶结,有的只是一个大箱子和一把锁。 怎么会想到这么奇怪的事情,我的想象力也真是够了!这样想着,紫苏便不觉好笑起来。 三天两头的送东西,而且只要一出差,就必定会抬东西回来。看起来薛绍白这个家伙还是很懂得讨自己老婆欢心,也很浪漫的,只是,他没有那么多的花言巧语,也没那么懂得说甜言蜜语罢了。 紫苏打开箱子,看到那箱子里铺着一层红色绸缎,箱子两边各有两个小箱子,而中躺着的则是一个用红色绸缎包裹着的奇怪的东西。这个东西个头不小,通体呈不规则形,看起来很是奇怪。 紫苏伸出手,将上面盖着大红色绸缎掀起来,一片金光呼啸而出,险些晃花了紫苏的眼睛。 “这、这是……”紫苏完全惊呆了。 在那红布之下的,是一个足足有手臂大小的白色珊瑚,珊瑚上缀满了耀目的紫色水晶。 仔细去看,珊瑚上有着隐隐的水纹纹理,每一个凹下去的地方都像镶有水钻般散发着耀眼光芒。而那些紫色水晶,更是晶莹剔透,于那通透之中蕴含着紫气,令整个珊瑚都有着股子逼人的璀璨,倒令紫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天呀!薛绍白,你是不是打劫了东海龙王?怎么捧回了这么名贵的珊瑚?”紫苏瞠目结舌的问。 “打劫了东海龙王?哈哈哈哈!你这个小东西,也亏你想得出来!”薛绍白哈哈大笑,他一把揽过紫苏,笑着对她说:“我们在班师回朝的时候,顺便端了一个土匪窝,剿杀近百名土匪,缴获了数把好刀,和许多金银财宝。想来,这些土匪也是跟在那些叛军的后面,趁乱四处打家劫舍,抢来了不少的好东西。我将大部分的金银珠宝都编录在册,上报给了朝廷。小部分分给了弟兄们,只有这几样我看着觉得稀罕,就留下了。” 闻听薛绍白这样说,紫苏才意识到,在古代,领兵打仗只靠朝廷给的那一点俸禄,当兵的是不可能给你卖命的。谁都有一家老小,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葬送在与敌人战斗的时候。毕竟谁都愿意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就这么平白无故的,为了那一点俸禄就死了,实在是可惜。但是,如果将领肯多给属下补贴,战争结束后,战利品和赏银、土地都大大的有,那效果可就另当别论了,像薛绍白这样,缴获了东西就分给弟兄,战场牺牲他替你养一家老小,加官进爵全都为你力保,还有谁不愿意为他卖命呢! 看起来,帅才也不是那么容易练成的,薛绍白的这个骁骑营的头头也不是白给的。 “这个珊瑚原来是想送给你的,你不是给本世子写了‘夫人令’的吗,迟归也要罚银子,受伤也要罚。本世子虽然没摸别个女人和男人,但到底是迟归了,也受了伤,所以这些礼物就当是赔罪的。只不过,你既然说要回娘家,不如就把这个送给老泰山吧!那边的两个盒子里,也有不少稀罕玩意儿,你都打开看看,有适合送给锦鳞和逸轩的,就给他们拿去吧。” 紫苏闻听,便立刻伸手打开了其他的几个盒子。 第459章 阴谋之心 直到看着婆子退了出去,李氏这才松了口气,颇有些懊悔的说:“真真的是老糊涂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这两个了!” “老祖宗,您许是今日看到了三少爷,所以就想起了从前。也是情有可原,您也不必怨自己,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何嬷嬷劝解道。 李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叹息着说:“从前是不觉得,如今看看眼前的这几个,再想想从前的那几个,真的是不能比,不能比啊!” 说这里,李氏便作势要站起来。何嬷嬷忙上前扶住了她,劝解道:“从前如何能跟现在一样呢!当家的主母不一样,妾室们又怎么能一样?” 李氏原本正要向外走,闻听何嬷嬷便猛地顿住了脚步,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看向了何嬷嬷。 何嬷嬷自觉失言,便立刻惶恐地说:“老祖宗,奴婢不是故意要提起当年的事情,奴婢实在是……” “你说的没错,”李氏打断了何嬷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梁氏这等的品性,又能容得下谁?恐怕是有再好的人,看到梁氏这样一个当家的主母,也要打退堂鼓的。瞧瞧沐风,瞧瞧含玉,再瞧瞧平安,哪一个有个像样的亲事?还不都是她害的!” “三少爷不是已经定了林老爷家的嫡次女吗?林老爷好歹也是堂堂的四品大员,也不算委屈了三少爷……”何嬷嬷的话还没说完,李氏便冷笑了一声,道:“说什么四品大员,林万里的家风本就不正,哪里有姨母和外甥女共侍一夫的道理?可偏偏他们家就是这样,还好意思处处炫耀说他们家庭和睦,也不嫌丢人。若不是林夫人给梁氏塞了那么大的礼,林家的女儿能嫁进侯府来?我也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说过梁氏的一句不是。可若是再由着她这么胡作非为下去,侯府就要成为京城的笑柄了。” 何嬷嬷当然知李氏事说的都是对的,然而她只是一个下人,没有这个资格对主子的事品头论足,所以只能沉默。 “对了,梁王府不是昨天下了帖子吗?这一回,就带紫苏过去,让她也与各府的夫人们都认识认识,我也正好在好好的看看这个丫头,能不能担起当家主母的担子。希望这一回,我不要再走眼了。” 何嬷嬷赞同的点了点头,扶着李氏走到院中,陪着她散步去了。 且说紫苏来到了启云苑,向梁氏说了自己要回娘家探望的事情,梁氏这会子正在跟邵姗姗看刺绣的花样子。闻听紫苏这样说,便抬了抬眼皮,瞧了紫苏一眼,却没有说话。 梁氏虽然不说话,但邵姗姗可从来就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她嗤笑道:“表……咳,夫人还真是惦念娘家呀!既然是这样,做什么非要嫁人呢?干脆在娘家呆一辈子多好。” 紫苏冷冷地看了一眼邵姗姗,笑着说道:“我自然没有表妹这般喜欢恋在娘家,不过,这就是表妹到现在还不出嫁的原因吗?” “你!”邵姗姗气的猛地站起来,怒视着紫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梁氏阻制了。 “你这么久没回娘家,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梁氏的脸上竟然出现了难得的笑容。 紫苏从来没有看梁氏笑过,这一看之下,真是毛骨悚然。紫苏现在终于知道,梁氏为什么不爱笑了,因为她这一笑,简直比哭要难看,明显的笑还不如不笑。 而邵姗姗也十分的惊讶,看着梁氏的眼神里写满了意外。 梁氏却泰然自若地说道:“为人子女者,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孝’字,没事多回去看看你娘。都说是嫁了女儿的娘就像是丢了魂儿似的,你就多陪陪她罢。” 我勒个去的! 我没做梦吧?如果不是邵姗姗在一旁恨恨地瞪着自己,紫苏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场梦。 难道,这个梁氏转性了吗? 梁氏可没工夫理会紫苏的心情,她说完了要说的话,便低下头去,继续摆弄起她的那些花样子了。 摆弄了几下,却发现紫苏还站在这里,梁氏便皱起眉头,阴冷冷地瞧向紫苏,不耐烦地道:“怎么还不走?” 对嘛! 紫苏终于松了口气。 这才是梁氏应该有的模样和状态嘛!方才的样子,根本就不像她本人。紫苏还以为又是谁用易容术来扮演她呢! “多谢母亲,紫苏就先走了。”说着,紫苏便转身走了出去。 “姨母,你怎么这么轻易就让她走了?凭什么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回娘家就回娘家,她怎么就这么大的面子,处处都由着她?”邵姗姗气得直跺脚。 梁氏却只是扫了一眼邵姗姗,漫不经心地说道:“她不回家,你哪来的机会?” 什么? 邵姗姗怔住了,半晌,方才明白过来梁氏说的到底是什么。 “姨母,你说得可当真?”邵姗姗欣喜地奔过来,急切地问。 “怎么,姨母什么时候还骗过你不成?”梁氏笑问道。 真的! 这一回是真的了,姨母终于要促成自己跟绍白哥哥的亲事了! 邵姗姗心里一阵狂喜,仿佛天上掉下了一个金灿灿的大馅饼砸在自己脑袋上了。她一步上前,跪倒在梁氏的面前,欣喜地道:“多谢姨母!姗姗一定好好孝顺姨母!” 说着,便行了一个大礼。 “瞧你这孩子,好端端的,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梁氏嗔怪着,将邵姗姗扶了起来。 “你啊,一切都按照姨母说得办。明儿晚上虽苦了你,但日后姨母自会给你作主,让你成为绍白的平妻。若你争气,生得一儿半女,姨母自会想办法把这个百里紫苏给赶出威远侯府。日后,你就是姨母的左膀右臂了。”梁氏的这一番话说得如此情真意切,如此推心置腹,把邵姗姗感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就在邵姗姗拿出手帕去拭眼泪的时候,梁氏的眼中却闪过了一抹鄙夷与嗤笑。 真是跟她娘一样目光短浅,愚不可及! 不过,既然你挣了命地愿意往薛绍白的身边靠,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 梁氏的唇角绽出了冷酷而又阴毒的笑意。 第462章 刘氏 姑姑!”紫苏高兴地走过去,给百里文秀行了一礼,道,“姑姑别来无恙,紫苏可也是很想念您呢!” 只听得百里文秀道:“嗯,你想我就好,要不然我可要吃你娘的醋。” 百里文秀虽是这样说,脸上的笑容可是满满的。她一手挽起肖氏,一手挽起百里文秀,就要往院子里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人正在自己的面前。 那个人,正是刘氏。 紫苏没有想到,刘氏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先前父亲百里文英不是将她放逐到百里祖宅去了吗? 她却是什么时候回到京城的,为何从来没有人对自己提过? 紫苏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母亲,该不会是自己的这个包子母亲又开始善心发作了吧? 看到紫苏用这样的眼神瞧着自己,肖氏的脸不仅红了一红,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料刘氏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给紫苏行了一个大礼。还没说话,眼泪便流了下来,刘氏哽咽着哭道:“紫苏,哦不,世子夫人,请饶恕奴家曾经犯下的罪过。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心存妄念,想要谋害夫人和世子夫人。这段时日,多亏夫人不计前嫌,将我接回京城,否则,奴家就算是眼泪流尽,也赎不清自己的罪过。奴家自知罪孽深重,只愿这辈子当牛做马,伺候夫人,以还清自己的罪孽。” 说着,便已经是泣不成声。 紫苏这才算正眼去瞧刘氏,才不过半年没见,刘氏便已经没有了从前珠圆玉润的模样,她已经瘦得两腮都深深地凹陷下去,显得她的眼睛也比从前大了几分。她的脸上也没有了昔日容光焕发的神采,而是十分的枯黄暗淡,眉眼之间的神色,更是悲戚可怜,即便是紫苏看了刘氏这个模样,都有几分不忍。想来,肖氏这个心性善良的女人,就更加不忍心了。 “紫苏啊,如今紫云已经进宫,锦辉和锦鳞两个都进了京城的白云书院,单留下刘氏一个人在祖宅,每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娘瞧着她可怜,便让她回了京城,偶尔紫云和锦辉回来,她至少也能见见……” 紫苏无奈地看了自己的亲娘一眼,肖氏什么都好,只有这一点:心太软。 这真的像歌里唱的,心太软的人,能什么都自己扛,而那些坏人,之所以每一次都得逞,恰恰就是因为他们拿捏住了好人心软的这一特点。 可是到如今,人都已经回来了,自己在说什么又有何用? 况且如今自己已经嫁出去了,更无权染指母亲所做出的决定,所以她只能点点头,对刘氏说:“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守住自己的本分,好好伺候我娘和我爹吧。” 刘氏万万没有想到紫苏竟然这样好说话,一时之间,竟怔在了那里。 而站在刘氏身边的王桔子和段嬷嬷更是意外至极,她们对视一眼,然后“扑通”一声跪下来,恭敬的说道:“多谢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宅心仁厚,不计前嫌,老奴替刘姨娘谢过柿子夫人。” 说完,这两个老太婆便不住的叩起头来,这头叩得那叫一个响,很快两个人的额头就已然流出血来,把个紫苏瞧得心惊肉跳。 其实这两个老东西心里十分清楚,她们曾经倚仗着刘氏没少在府里作威作福,也没少欺负肖氏和紫苏。府里的这些下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恨她们恨的入骨。若是不作出点,让大家都觉得解气的事情,那恐怕没有人会轻易原谅她们,这府里就更加没有她们主仆的容身之处。 既然不愿让主子遭罪,她们便豁出这张老脸,只求紫苏和肖氏能够宽和的接纳她们的主子。 “好了,你们快起来吧!这可是府上的大门前,弄成这样也不怕别人笑话。”紫苏其实很清楚,王桔子和段嬷嬷虽然可恶,却是两个忠仆,一心一意只想维护她们的主子。她们的孽深重,但是,其情可悯。所以这会儿看到她们两个这样,紫苏确实有点忍不下心再看下去了。 “世子夫人刚回来,就演这么一出,弄得鲜血淋淋的,想吓唬人还是怎样?”百里文秀生气地呵斥道,“还有没有点规矩?赶紧起来。” “是,多谢夫人,多谢姑奶奶,多谢世子夫人。”王桔子和段嬷嬷不住地谢着,一边站了起来。 “走吧,紫苏,我们进府里说话。”肖氏说着,与紫苏等人一并走进了屋子里面。 百里文英今日上朝,还没有到回家的时间,而锦鳞等人则还在书堂没回来。所以正堂之上便只有几位夫人在说话,刘氏也没有了从前的嚣张跋扈,而是在一旁精心的伺候着,端茶送水,好不殷勤。 平心而论,这才是一个妾室应有的态度,只是从前肖氏过于好说话,因而纵容了她。 紫苏把所带回来的礼物都给了众人,幸好她知道在府里的可能不只是自家人,所以多了几手准备,不止是肖氏和百里文秀,就连刘氏也有一份。 刘氏拿着紫苏送给她的珠花,竟是两眼含泪,久久说不出话来。 “早就应该回来多看看娘的,怎奈刚嫁进侯府,事情还满多的,所以没能经常回来,娘你可不要生气。”紫苏挽着肖氏撒娇的说。 “知道你过得不错,我便高兴了,你刚刚嫁过门去,本来就应该好好侍奉公婆,真好得总往娘家跑?若不是这次有几件大事要跟你商量,我也不会让郑妈妈去找你。”肖氏笑着拍了拍紫苏的手,说。 “是了,昨晚我也听郑妈妈说,娘想要找我商量些事情,都是什么事?”昨天郑妈妈就说肖氏有事要跟自己商量,如今又听肖氏这般说,况且百里文秀也在,紫苏便不禁好奇起来。 “一个是林霜的事情,我想着要么就让她从百里府上出嫁罢。锦城毕竟离京城还有些远,接亲的队伍若是从京城走,来回几个时辰,着实太折腾了。”肖氏对紫苏道。 第461章 百里府上 但见其中的一个盒子里装着几块上等的砚台,还有适合用来雕刻明章的玉石,和几样上等的赤金首饰。而另外的一个紫檀木盒子里,则装着四个锦盒。 这四个锦盒分别是蓝、红、紫、粉三个颜色,都配有精巧的银质锁扣,看起来十分的讨喜。 紫苏拿出一个蓝色的锦盒打开,赫然看到里面是一对羊脂玉的玉镯,质地晶莹,蕴含着隐隐的水汽,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把玩。紫苏又惊又喜,便伸出手又去打开其他的锦盒,发现里面分别是一对祖母绿的玉镯,一对水绿色的翡翠镯子,和一对十分稀罕的粉色玉镯。 紫苏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些镯子,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滚圆。 “天呀!薛绍白,这些镯子好美啊!这些都是你从土匪那里缴到的吗?”紫苏难以置信地问。 “哪些土匪可不是普通的土匪,据说他们除了打家劫舍之外,还做一些走私的勾当。西凉进贡而来的很多商队,为了避免关税,都会假装被土匪劫持,然后由中原这边负责出售的人给土匪一部分的银两,把自己的东西‘赎’回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他们还省下了一大笔的银子。只不过,西凉人不知道,这些土匪可都是雁过拔毛的主,东西既然经过了他们的手,必然要留下来一大部分好的。中间接洽的人,就算知道,也不敢惹这些土匪,反正都比中原收缴的关税要低,索性就由着他们去了。”薛绍白的解释让紫苏瞬间明白了过来,她笑着对薛绍白道:“若是这样的土匪,每个月都能缴上他几个,那我们也发达了,有没有?” 紫苏的话,让薛绍白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他在紫苏的脸上吻了一下,笑着说道:“好,那就借夫人的吉言,希望每个月都能缴上一些。” 说着,他径自抱起紫苏,道:“本世子也不能光缴这些金银珠宝,也得缴点公粮才是。” 这个yin魔的眼睛烁烁生辉,眼睛里似有火焰在熊熊燃烧,他那炽热的身体,也像是一把火,点燃了紫苏。 紫苏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她又羞又恼地捶打着薛绍白,嗔道:“你这个贪吃鬼!昨儿不是都缴过了吗?今儿又来,也不怕没存货了!” “非也,非也,”薛绍白煞有介事地摇起头来,道,“夫人,已经过了一整天了,粮库早就满了。” 说着,又凑到紫苏耳畔,轻声道:“满满的了,都快要溢出来了,只等着喂饱夫人呢。” 紫苏的心头一跳,整张脸都红得烫手。她生气地啐了薛绍白一口:“讨厌!真是越来越不要脸!” “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要脸干什么,还不如要夫人来得解渴。”薛绍白哈哈大笑着,径直将紫苏抱向了床塌。 紫苏的脸,红的简直跟煮熟的虾米差不多了。她可是真的没有想到,薛绍白你的口才越来越好了,自己这个自诩口才了得能言善辩的谈判小能手竟然连这个大yin魔,大se鬼都说不过了,这简直是不像话! 不像……话…… “啊!”一阵销魂的感觉袭来,紫苏下意识地上眼睛,发出了一声呐喊。 那晶莹易通的紫水晶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绯色,艳丽得有如紫苏羞红了的脸。 因为骁骑营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所以,紫苏和薛绍白约定,薛绍白处理完事情之后就直接去百里府上与紫苏汇合。 一大早,薛绍白便将紫苏亲了又亲,方才舍得出门。 满面含笑的紫苏倚在床头,看着走出门的薛绍白,心头溢满了幸福与喜悦。她先前看到别人新婚之后满面幸福的模样,还有些鄙夷和不理解。如今她自己也成了亲,才知道这种幸福是真真切切的,更是温暖贴心的。 两个人的世界,真的要比一个人更加温暖呢。 薛绍白原是想让紫苏把那个大珊瑚抬回娘家去的,但是紫苏非常不喜欢这种土豪式的做法。况且,下个月十三就是自己父亲百里文英的生辰,那个时候再送他珊瑚,岂不是更好看吗? 在居家过日子这方面,男人永远都对女人有着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般的敬意和钦佩,所以,薛绍白对于紫苏的这个安排,表示十二分的赞同,和一百二十分的敬仰。紫苏现在算是领教了薛绍白的闷‘骚个性,他根本就是一个外冷内热,外表威武霸气,实际上可爱有如小狗的萌系生物,这实在是让紫苏又好气又好笑。 紫苏在薛绍白这次带回的东西里,选了一块上等的砚台,又从自己的箱子里,寻出来了一枚碧玉攒花缠金簪,和两样精美而又做工别致的珠花。又叫奶昔去买来几样九香斋的糕点,这才带着人乘着马车赶往百里府上去了。 想来,肖氏早就命人在大门口守着了,看到紫苏的马车行近,便立刻有一个小厮奔进院子里,通报去了。不多时,肖氏便与百里文秀等一行人都来到了大门口等着迎接紫苏。 当紫苏走下马车,肖氏便立刻奔过来,欣喜地唤道:“紫苏!” “娘!”紫苏欣喜地奔过去,一把揽过肖氏的手臂,高兴的说道,“娘,我回来了!娘,我都想死你了!” “好好好,娘也想你,娘也想你呀!”肖氏明明是笑着的,眼睛里却不知怎的,溢满了泪花,就连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 “娘,你怎么哭了?难道不希望我回来?”虽然紫苏的心里也是万种滋味,但却少不得用调侃的语气来逗肖氏开心。 肖氏忍俊不禁地捏了捏紫苏的鼻子,嗔道:“胡说八道什么?都是成了亲的人了,还像个孩子!” “在娘的面前,我就是孩子嘛。”紫苏说着,亲昵地挽着肖氏的手,就往院子里走。 “看看,生个闺女是多大的福气,偏我就没有这个福。看着你们母女俩这么开心,我这个当姑姑的可都眼红呢。”百里文秀笑呵呵地打趣道。 第464章 亲事议程(下) 百里文秀也点头道:“男孩子不急着定亲也是好事,正人是要走仕途的,待到功成名就之后,自然有好人家的女儿上门求亲。你也不用急了。” “但愿借世子夫人和姑奶奶的吉言。”郑妈妈感动地说。 “说到亲事,娘,锦鳞和锦晖的亲事你是如何打算的?”紫苏问。 闻听紫苏也提到了锦晖,刘氏的耳朵便立刻竖了起来,她用略带着担忧和期待的眼神看着紫苏和肖氏,忐忑之情溢于言表。 “前段时间,倒是在去别家坐客的时候,有几家表示过有想要结亲的意思。如果我对那几家的姑娘们没有什么印象,前几天,梁王府给几位权贵之家下了帖子,我准备去看一看,兴许能遇上其中的一两位。若是你也能去,可以一起帮娘参谋参谋。”肖氏对紫苏道。 在几个少年里,锦鳞是最为优秀,也是家世最为显赫的一个。 虽然百里家遭了难,但是由于百里家跟威远侯府结了亲,这几年薛绍白屡立战功,地位如日中天。威远侯爷薛蛟又对百里文英推崇倍至,所以皇上对于这个大商第一大儒的信任渐渐恢复,百里文英的品级也是连级往上跳。不到一年,就已经升到了正三品,居于吏部侍郎。 侍郎虽然比不得从前的地位,但因为掌管着官员们的晋升和调度,倒是比从前更加的显赫了。 锦鳞的亲事,是不需要愁的,只要拿捏好分寸,考察对方的品性即可。 但紫苏却私下里认为,若锦鳞有自己心仪的姑娘,就最好了。毕竟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事情,包办婚姻多数都是会害死人的。 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说,毕竟在座的这些长辈,全都是包办婚姻,紫苏也没蠢到去得罪长辈讨骂的地步。 于是紫苏便说道:“放心吧,娘,我会跟你一起多方查看的。锦鳞是嫡子,肩负着整个家族的责任,妻子的品性才情还有家世都必须得在考虑的范围之内。锦辉虽然是庶子,但一个好妻子对于他和咱们百里家的未来也是有着重大影响的,都不能轻视,要好好斟酌考量才行。” 闻听紫苏这样说,刘氏的眼泪顿时便掉下来了。她“扑通”一声给紫苏跪倒在地,哭道:“多谢世子夫人不计前嫌,替锦辉着想,刘氏谢过世子夫人和夫人了!” 说罢,竟叩起首来。 自古以来,正室拿捏妾室子女的手段,无非就是前程和亲事。但肖氏却哪一样都没有苛待过锦辉:论前程,她让锦辉跟锦鳞一起前去白云书院读书;论亲事,她让紫苏在考量锦鳞亲事的时候,顺便连锦辉的也一并考量了。这等宽和,恐怕换成是她自己都是做不到的。更何况当初她是有多么狠毒地想要谋害肖氏和紫苏母子三人了…… 回忆起过往,刘氏的心里满是愧疚,一时之间泣不成声。 紫苏意外地瞧着刘氏,虽然紫苏不知道刘氏是不是真的悔过了,但至少看到她这会子瘦的不成人形的模样,也不忍心去提过去的事情了。 “快起来吧!都是我百里家的子女,难道我娘还能苛待哪个不成?家族是一株大树,树大才好乘凉。若刘姨娘真个有心,当好好教导锦辉孝顺夫人,淘淘门楣才是。”紫苏说道。 “是!奴家定当好好教导锦辉,夫人和世子夫人待我们恩重如山,锦辉定要好好成材,为我百里家增光。”刘氏说着,又重重地叩了一头。 众人正说着话,小护士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紫苏,小护士立刻欢喜地朝着紫苏行了一礼,道:“护士见过世子夫人!” 自从紫苏成亲以后,就再没见过小护士。在紫苏成亲之前,为了能够好好的照顾锦鳞,所以便特意把小护士分给了锦鳞,没有带她一起出嫁。为这,小护士还正经的难过了好一场。如今一见,小护士已然是个十四的少女了。她的模样愈发秀美可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似是蕴含着荧荧的水汽,分外可爱。 看到自己昔日伺候的主子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小护士满脸欣喜,眼角眉梢尽是欢喜的笑意。 “是小护士,”紫苏也笑了起来,她朝着小护士招了招手,道,“过来,让我瞧瞧你。这才没多久不见,你就出落得这般讨喜了。” 小护士笑着走到紫苏的面前,行了一礼,道:“多亏了世子夫人当年救下奴婢兄妹的恩情,否则小护士哪里有这种福气可以出落得这般讨喜。”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紫苏笑着说:“模样越来越漂亮,这张嘴巴还是这么伶俐。” “可是了,也不看看是谁带回来的。”百里文秀笑着说道。 众人便立刻都笑了起来。 “夫人、世子夫人,姑奶奶,大少爷和二少爷,还有表少爷回来了。”小护士的话音刚落,便有三个少年从外面匆匆地奔了进来。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锦鳞,这个软糯团子一般的小家伙竟然在眨眼之间就长成了一个秀美的少年。 他小的时候就生得粉嫩好看,长大了之后更是眉眼俊美,唇红齿白,分外的飘逸好看。宝蓝色的云纹团花锦衣穿在他的身上,衬着那张俊美脸庞更加如满月般俊秀,一双若璀璨之星的眼睛更是烁烁生辉,顾盼之间引人心醉,举手投足之中尽带出尘仙姿,真个儿是俊美得让人惊艳。 “姐姐!”锦鳞看到紫苏,便立刻开心地扑了过来。 “姐,你怎么胖了?”还没说什么,锦鳞便说了一句十分欠揍的话,气得紫苏扬起手便捏住了他的脸蛋,生气地道,“你这只小团子,就只会说这些找揍的话吗?” 锦鳞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还是我最了解你,知道你怕什么吧!” “你呀!”紫苏又好气又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脸,这才看到钱逸轩和锦辉也自门外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表姐。”钱逸轩朝着紫苏行了一礼。如今的钱逸轩真个儿是出落得越来越帅气了。 第463章 亲事议程(上) 紫苏略略想了想,然后点头。 吴氏在百里家落难的那个时候,自掏腰包拿出了几万两银子,帮助家族渡劫。后来在自己成亲的时候,又拿出了一万两银子给自己添妆。 依照吴氏那般算计钻营的个性,能出这么多的血,原因不外乎是想让百里林霜嫁得风光一些,不要让婆家小瞧了去。既然吴氏都做到了这一成,自己又哪里有反对的道理? 所以便道:“从京城走也是好事,如若不然,母亲若是到祖宅那边张罗亲事,也是辛苦。不如从百里府上出嫁,两相方便。” 听紫苏这样说,肖氏便笑着点头,又说:“还有两件事倒是件喜事,只是我一个人拿不了这个主意。你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对后宅的这些事情,也是一塌糊涂……” 紫苏听到这句话就免不了吐槽,恐怕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大商第一大儒百里文英在约束后宅这件事情上根本就是个糊涂虫,不仅是他,就连肖氏也一样糊涂得紧,要不然也不会由着刘氏这几年可着劲儿的四处乱蹦跶,惹得整个京城的权贵府上们都笑话他们百里府上。也亏得肖氏还能这般淡定地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不仅是紫苏,就连在旁边的刘氏闻听这个话题,也露出了几分尴尬的表情。 肖氏看到紫苏的神情,也感觉到了几分紫苏的想法,她自知自己也是个迷糊的,便攸地红了脸。 百里文秀见状,便朗声笑道:“大凡有学问的人,不会在小事俗事上计较,你爹和你娘都是这样的人,所幸你并没有遗传他们两个,还精明几分。这一点许是随了姑姑我呢!” 闻听百里文秀这样说,紫苏和肖氏便都笑了出来,紫苏笑着说:“可不是,得亏咱们家还有像姑姑这样聪明伶俐的,要不然我随谁去?” “不过,既然说到了这儿,那是不是要跟我商量的是咱们家的亲事?”紫苏意识到了什么,便问道,“是谁的亲事呢?” “咱们家除了你和紫云,还有林霜,其他的几个孩子都到了定亲的年龄。”肖氏说着,转头看了看百里文秀。 百里文秀是何等人也?自然明白肖氏的意思,于是她便笑着说道:“逸轩如今也十四了,他虽不能走仕途,但是你姑父走的时候,也是留下了几笔可观的产业的。钱家的其他几房这几年经营不善,所经营的几间铺子先是因为得罪了当地的官僚被查封了几处,又因为经营不善败坏了不少家底。听说在太子谋反的时候,又被流寇洗劫了几个最为盈利的店铺,到如今已经是十分的衰败。好在逸轩名下的那几家店铺,因为向外出租,所以我们并没有多大的损失。待到逸轩成年之后,我们可以选一些比较好的项目找手经营,那几处店铺地点相当不错,将来的收益甚是可观。所以,虽然我们是商户之家,但将来至少可保衣食无忧,况且,逸轩的性情你也是知道的,他定然不会给自己将来的媳妇儿气受。所以,若有好人家的姑娘,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只要品性好,能持家,愿意下嫁到玉城的,就帮姑姑留意留意。” 说着,百里文秀又笑着叹息了一声,道:“这几年,逸轩跟锦鳞他们一直在锦城和京城读书,见识多了,眼界也就高了。也许,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估计他也看不上。所以还得紫苏你多费费心了。” 百里文秀这样一说,紫苏也就明白了。钱逸轩虽然是商户之子,摆脱不了不能入仕的命运,但是,他毕竟一直跟着锦鳞和周正人读书、识物,在紫苏嫁到威远侯府之后,他也跟着姑姑搬到了京城,京城原本便是繁华之地,天下才子云集,家中又有百里文英这个大商第一大儒亲自调教指点,家里的这几个臭小子如今已经是京城里有名的小才子,十分的引人注目。所以,也有不少有同样才气的人主动结交他们,不过几年而已,几个孩子已经结识了不少的京城权贵之子,所见所看的人是如此的等级,让他去娶玉城的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姑娘为妻,恐怕以逸轩这骄傲的品性是绝对不会愿意的。 只是……身份地位的限制确实是封建社会的一大弊病啊,它淹没了多少有志少年的前途! 紫苏点了点头,说:“平心而论,逸轩的品性和才情,就算是走仕途,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只是这出身限制了他。姑姑,我实话实说,一些好人家的嫡女恐怕是无望嫁进咱们家了,但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嫡次女和庶女也都是经过悉心调教的,我会帮姑姑细心留意这样的好姑娘。姑姑自己也多方打听看看,或者,看看逸轩有没有心仪的姑娘?若是有,那可真是事半功倍了。” 百里文秀闻听紫苏这样说,便笑着连连点头。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锦鳞和正人也应该议议亲事了的。锦鳞倒还小些,可是正人却是跟逸轩的年龄相仿,郑妈妈这边可有什么既定的对象?” 郑妈妈倒是没有想到紫苏还会惦记着她这边,便不禁感动地朝着紫苏行了一礼,说:“多谢世子夫人惦念,奴婢也是担心正人的亲事,也曾经跟他提过不止一回。但是他一直都说,大丈夫行事,要先立业后成家,没有功名,就算娶了妻子也是让人家跟着受累,所以,在考取功名之前,他是不要成亲的。” 郑妈妈说话的时候,紫苏却仿佛看到周正人那样一张倔强而又充满了清高的脸。这是一个有着极强自尊心的少年,成熟,稳重,而又十分的仗义。紫苏知道,周正人现在不想定亲的原因,其实是很介意自己的出身,他既不想因为现在的出身而去将就着娶妻,以免颓废了他的凌云之志。又不想高攀权贵之女,让人嘲笑他攀龙附凤,所以,他索性不订亲,而是一心的读书,用他的努力光耀门楣。 “真是难为正人这个孩子了,”紫苏叹息一声,道,“郑妈妈,正人是个有远大志向的孩子,我相信他一定能成大器。” 第465章 帅男军团 钱逸轩跟俊美飘逸的锦鳞不同,钱逸轩是帅气的,是阳光明媚的。由于一直在用紫苏给他开的药方调理身体,如今的钱逸轩面色红润,气宇轩昂,身材也十分的挺拔高挑。他的一头黑发束在脑后,由一枚嵌琉璃石的簪子别着,身穿佛头青的素面杭绸鹤氅,系着紫玉嵌珍珠腰带,足登白底青面绣云纹的高靴,十分的土豪范儿,贵气逼人。这样的一副派头,想来不知迷倒了多少人家的姑娘,相信若不是因为他出身商户人家,京城权贵家的女儿们恐怕是要为了嫁给他挤破头了。 “这么段的工夫,逸轩竟然长得这么高了,模样也俊美过人。姑姑,你真是好福气啊。”紫苏笑着说。 “多亏了你替他调理身体,不然,哪来的这么好的身子和相貌。”百里文秀也笑着说。 想当初,紫苏第一次瞧见钱逸轩的时候,他是那么瘦,那么小,穿着白色的衣裳,躺在钱家的院子里,脸上还蒙着白布,俨然是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谁能想到有一天他能长得这么大,而且还成长了这般标致俊美的人儿? “是呀,若不是表姐,逸轩恐怕如今都不知道在哪里报到了。”钱逸轩笑着说道。 “是你自己生得好,又要说是我的功劳,我怎么敢受。”紫苏笑着,又朝钱逸轩的身后看去。在钱逸轩的身后站着的,正是刘氏的儿子,百里家的庶子锦辉。 紫苏先前跟锦辉打交道的时机很少,先前的事情,除了他经常会把锦鳞欺负得哭出来之外,就没有记得其他了。后来,在太子谋反之时,自己曾经在乱军之中见过他,再后来,他被刘氏带到了百里祖宅,自己也没有见过他几次。不过印象里,他倒是一个极为孝顺的孩子,曾为了刘氏所犯下的罪过而拼命地在百里文英面前叩头,想用自己来换刘氏被罚。再后来,紫苏为了照顾肖氏而一直留在京城,就压根没见他了。 直到紫苏出嫁之后,紫苏倒是听肖氏提起过,锦辉对肖氏十分的敬重孝顺,对锦鳞这位哥哥更是恭敬有加,想来,刘氏的专柜跋扈倒是并没有多少沾染在他的身上。又或者,到底还是百里家强大的基因占了上风,将刘氏那嚣张跋扈的基因给侵吞了也说不定。 眼前的锦辉一袭竹青色净面杭绸直裰,腰系荼白锦带,缀着碧色白玉滕花玉佩,浅青色的锦裤配着一双皂色白底靴子。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儒雅文静。跟满身贵气、气势逼人的钱逸轩和飘逸出尘、俊美得令人无法错开视线的锦鳞相比,锦辉要显得相对平凡得多。其实,这倒也不怪锦辉,如果是在普通人群里,锦辉必定是个鹤立鸡群的俊美少年。但若是要跟钱逸轩和锦鳞站在一起,就只有做陪衬的份。难得的是,锦辉虽然相貌不及他其他的两个兄弟,却并没有丝毫的拘谨和自卑。相反,他表现得十分的从容淡泊,而恰恰是这种从容和淡泊,给了他一种令人觉得十分亲切的亲和之力,眉眼之间的温和与儒雅倒让他更多了几分与百里文英的相似之处。 想来,换成是任何人,长期生活在两个大帅哥的阴影之下,不是变疯,就是会变得见怪不怪。锦辉应该是后者。 看到紫苏,锦辉立刻行了一礼,恭敬地道:“见过姐姐。” 紫苏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紫苏来说,锦辉这个孩子给她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在叛军之乱中,他和紫云藏在一辆拖车底下,那满面惊恐的模样。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孩子,如今却跟锦鳞一样,都是这般俊美的少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眼看着这些小家伙都长大了。”紫苏感慨地说道。 “可不是,当年你还是那么小的一点儿呢,如今不也是都为人妻了?”肖氏笑着打趣紫苏。 “可不是,那时候也没现在这么胖。”锦鳞不失时机地揶揄道。 “你这个小团子!”紫苏气得伸手就去捏锦鳞的脸蛋,口中却稀罕道:“记得不久之前还肉肉的呢,这会子却怎么还肉都捏不着了?” “这都什么年月了,我都大了,哪还那么多的肉?”锦鳞拍开紫苏的手,又拉住她问,“这么久不回来,可曾给我带了什么好玩的没有?” “才说自己长大了,就开始张口要东西。”紫苏笑着刮了下锦鳞的鼻子,又转头对丁春秋道:“把我给他们带的好玩意儿都拿过来。” 丁春秋笑着点头,立刻转过身去取来,挨个递了过去。 “每人一份,看喜欢不喜欢。”紫苏对这几个少年道。 钱逸轩和锦鳞都欣喜地接过来,锦辉起初没认为会有自己的,这会子却瞧到丁春秋将一个锦盒给了自己,不禁微微地怔了怔,紧接着,便感动地道:“多谢姐姐。” “谢我做什么,我是你的大姐,有好东西自然不会落下你。”紫苏笑着说道。 说话间,却见刘氏在一旁悄悄地擦着眼睛,紫苏的心里也涌上几分不忍来。 其实,紫苏心里很清楚,肖氏之所以把刘氏从百里祖宅接回来,除了不忍心之外,还有着一丝愧疚。毕竟是她和百里文英为了保护一双嫡亲的儿女,才故意给了刘氏一个可以鸠占鹊巢的假象。在这件事情上,还真的没法说谁对谁错,总之,就是一笔糊涂账。 好在,大家都是一家人,许多事情过去了,也就都不会去介意了。 “咦,正人呢?” 发现手里还剩一个锦盒,紫苏才意识到少了一个人,便立刻举目去寻找。 “喂,周正人,你到底还是不是个大男人?这么躲着藏着的干什么?”锦鳞素来跟周正人最为要好,这会子见周正人没进屋,不禁生气地朝着门口吼了起来。 紫苏寻着方向看过去,才发现在门口还站着一个少年。 这少年的个子很高,骨架结实,但却有些消瘦。难得的是,锦辉虽然相貌不及他其他的两个兄弟,却并没有丝毫的拘谨和自卑。相反,他表现得十分的从容淡泊,而恰恰是这种从容和淡泊,给了他一种令人觉得十分亲切的亲和之力,眉眼之间的温和与儒雅倒让他更多了几分与百里文英的相似之处。 想来,换成是任何人,长期生活在两个大帅哥的阴影之下,不是变疯,就是会变得见怪不怪。锦辉应该是后者。 看到紫苏,锦辉立刻行了一礼,恭敬地道:“见过姐姐。” 紫苏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紫苏来说,锦辉这个孩子给她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在叛军之乱中,他和紫云藏在一辆拖车底下,那满面惊恐的模样。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孩子,如今却跟锦鳞一样,都是这般俊美的少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眼看着这些小家伙都长大了。”紫苏感慨地说道。 “可不是,当年你还是那么小的一点儿呢,如今不也是都为人妻了?”肖氏笑着打趣紫苏。 “可不是,那时候也没现在这么胖。”锦鳞不失时机地揶揄道。 “你这个小团子!”紫苏气得伸手就去捏锦鳞的脸蛋,口中却稀罕道:“记得不久之前还肉肉的呢,这会子却怎么还肉都捏不着了?” “这都什么年月了,我都大了,哪还那么多的肉?”锦鳞拍开紫苏的手,又拉住她问,“这么久不回来,可曾给我带了什么好玩的没有?” “才说自己长大了,就开始张口要东西。”紫苏笑着刮了下锦鳞的鼻子,又转头对丁春秋道:“把我给他们带的好玩意儿都拿过来。” 丁春秋笑着点头,立刻转过身去取来,挨个递了过去。 “每人一份,看喜欢不喜欢。”紫苏对这几个少年道。 钱逸轩和锦鳞都欣喜地接过来,锦辉起初没认为会有自己的,这会子却瞧到丁春秋将一个锦盒给了自己,不禁微微地怔了怔,紧接着,便感动地道:“多谢姐姐。” “谢我做什么,我是你的大姐,有好东西自然不会落下你。”紫苏笑着说道。 说话间,却见刘氏在一旁悄悄地擦着眼睛,紫苏的心里也涌上几分不忍来。 其实,紫苏心里很清楚,肖氏之所以把刘氏从百里祖宅接回来,除了不忍心之外,还有着一丝愧疚。毕竟是她和百里文英为了保护一双嫡亲的儿女,才故意给了刘氏一个可以鸠占鹊巢的假象。在这件事情上,还真的没法说谁对谁错,总之,就是一笔糊涂账。 好在,大家都是一家人,许多事情过去了,也就都不会去介意了。 “咦,正人呢?” 发现手里还剩一个锦盒,紫苏才意识到少了一个人,便立刻举目去寻找。 “喂,周正人,你到底还是不是个大男人?这么躲着藏着的干什么?”锦鳞素来跟周正人最为要好,这会子见周正人没进屋,不禁生气地朝着门口吼了起来。 紫苏寻着方向看过去,才发现在门口还站着一个少年。 这少年的个子很高,骨架结实,但却有些消瘦。 第466章 姗姗来访 这……是周正人?! 紫苏颇有些意外地看着这少年:他的脸庞轮廓分明,每一个线条都带着坚毅与倔强。他的眉毛很浓,眼睛黑亮,充满了阳刚之气。他穿着普通的青色衣衫,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也没有任何令人眼前一亮的打扮,只有那身浩然正气,令人无法忽视。 看到紫苏眼中的惊讶,周正人便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脑袋,然后朝着紫苏行了一礼,道:“见过大小……见过世子夫人。” “嗐,我说周正人,你怎么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木讷?连个招呼都打不好!”锦鳞完全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周正人不禁红了脸,生气地道:“太久不见世子夫人,自然会有些拘谨,你还不许我说错话了?” “正人!你怎么跟大少爷说话呢!”看到周正人在这些个主子面前这般顶撞锦鳞,郑妈妈不禁气得喝斥。 “娘,我……”周正人一向敬畏自己的母亲,见郑妈妈这般说,明明心有不甘,却也少不得做出聆听教诲的模样。 但锦鳞却一把揽过周正人的脖子,笑道:“郑妈妈,正人是我的兄弟,可没有这么多俗礼。再说,我还要指望他多给我讲讲书中的要义。夫子讲的那些东西真是难懂得很,没有一个是我愿意听的。” 周正人被锦鳞勒得难受,便一把扯下锦鳞的手臂,气道:“你若是在夫子讲学时好好听讲,别总走神,自然就能懂了。” “嘿,我替你说话,你倒数落起我来了!”锦鳞气得直跺脚。 “瞧他们两个感情好的。”肖氏看着这生龙活虎的两个少年,不禁笑了出来。 “好兄弟自然要分享好东西,正人,来看看这个,喜欢不喜欢。”紫苏笑着,让丁春秋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周正人。 周正人急忙推辞:“不,世子夫人。您和夫人与我们母子有大恩,我是绝不能再收您的东西的。当年若不是您,我和我娘兴许还在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哪有今日能够念书,能够吃饱穿暖的好日子?受此大恩,正人正当铭记于心,永不敢忘,更不敢收此厚礼。” 说着,便低下头去。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紫苏故做生气地板起脸来喝斥道,“什么大恩不大恩的,你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尽说些老气横秋的话!郑妈妈虽然在百里府上当差,但却不妨碍你跟锦鳞和逸轩他们交好,也不妨碍夫人和我们疼你。若是我再听到你说这样的混账话,看不叫郑妈妈使劲罚你!” 一听说紫苏要让郑妈妈罚自己,周正人的脸色便有些变了。郑妈妈自然知道紫苏是在逗周正人,便不禁笑着对周正人道:“世子夫人既然给你了,你拿着便是,以后好好读书,才不妄夫人和世子夫人疼你这一场。” “这……是,”周正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对紫苏道:“谢谢世子夫人。 “这才像个爷们,刚才那般惺惺作态,真是看着都烦。”锦鳞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周正人说。 “快别说正人了,今儿你还不是被夫子骂了两句,掉了几滴金豆子吗?那会你也未见得就像个爷们。”钱逸轩不失时机地扒出了锦鳞的糗事,气得锦鳞奔过去便去追打钱逸轩。 看着这几个孩子闹在一处,众人便不禁都笑了起来。 “对了,绍白今儿可过来吗?”肖氏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过来的,他一会子处理完骁骑营的事情就来。”紫苏点头道,忽又想到,薛绍白明明说过已时就会到,可是这都这个时间了,怎么还不到呢? 紫苏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向了丁春秋。 丁春秋从紫苏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和担忧,便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她俯下身来,在紫苏的耳畔轻声道:“我还是去看看,万一梁氏起什么妖蛾子也好有个对策。” 紫苏迟疑了一下。 按说,薛绍白不是傻子,他跟梁氏斗了这么多年还是毫发无伤的,足以证明梁氏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不知为什么,昨天在与梁氏打招呼时候,她突然露出笑脸的模样,让紫苏怎么想,都有着几分的不安之感。 “去吧。”最终,紫苏还是微微地点了下头。 丁春秋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正堂,紫苏望着丁春秋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知为何开始忐忑起来。 应该不会发生什么的吧…… 且说薛绍白这会子在骁骑营,好不容易把手上的事情都处理完,便要起身离开,却突然听得阮三报,有人求见。 “有人求见?什么人?”薛绍白奇怪地问。 “守门的说是威远侯府的人,是一个姑娘。她也确实拿着威远侯府的腰牌,所以属下觉得,还是得前来通报世子一声。”阮三道。 “哦?”薛绍白皱了皱眉头,然后点头道,“让她进来。” 阮三应声而去,很快,便引进来一个穿着青色衣裙、头戴帏帽的女子。女子走进来,并不急着说话,而是侧过身去看向了阮三。隔着帷帽上垂下的青纱,阮三也意识到这个女子像是在下逐客令,便不禁抬眼看向了薛绍白。 薛绍白朝着阮三微微一点头,阮三这才退了出去。 看到阮三将门关上了,女子方才转过头来,欣喜地朝着薛绍白唤了一声:“表哥。” 表哥? 薛绍白的身形震了一震,待到女子将头上的帷帽摘下去,薛绍白才看清原来来的人是邵姗姗。 “姗姗?你怎么来了?”薛绍白的眉,立刻皱了起来。 邵姗姗一改昔日浓妆艳抹的模样,而是素净着一张脸。她未施胭脂,只淡扫了蛾眉,倒显得分外的清纯可人。闻听薛绍白这样问自己,邵姗姗举目,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薛绍白,又羞又喜地道:“我来给表哥送点吃的。” 说着,她便伸手将拎的食盒放在薛绍白面前的桌案上,一层一层的打开来。 三层的红漆木雕花食盒,里面放着三样点心,两样水果,一碗羹汤。倒是十分的精巧细致,仅看着便令人食欲大增。 第467章 倾诉衷情 “我亲手给表哥做的,表哥,快尝尝罢。” 邵姗姗说着,伸出玉手,拿起一副筷子便给薛绍白递了过去。 薛绍白向后退了一步,他警惕地看着邵姗姗,冷冷地道:“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你回去吧。” 邵姗姗怔住了。 眼前的薛绍白看着自己的目光,简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不,连陌生人都不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敌人,一个想要谋害他、置他于死地的敌人。 “表哥?”邵姗姗的嘴唇颤抖着,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温柔地道:“表哥,我只不过是拿几样点心给你吃而已,你为何如此看我?听说百里紫苏先前也给你送过吃的,难道这吃的她送得,我就送不得吗?” 薛绍白的眉头依旧紧紧地皱着,他没有看邵姗姗,而是走向门口,边走边道:“紫苏是我的妻子,但姗姗你不过是个姑娘家。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宜到军营里抛头露面,你还是快回吧……” “那我要到哪儿去找你!” 薛绍白的话还没有说完,邵姗姗便悲愤地喊了起来。她快步跑向薛绍白,在薛绍白的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薛绍白浑身一震,顿时怔在了那里。而邵姗姗则紧紧地贴着薛绍白的背,默默地流着泪道:“表哥,你难道看不出吗,我喜欢你啊!我从小看你的第一眼时,就喜欢你啊!” 邵姗姗是跟随梁念真和邵昶来到威远侯府的,那时候的她才不过八岁而已。别家的女孩子八岁便已经定亲了,但邵姗姗因为母亲在娘家不受宠,父亲又是个没有能耐的,所以也不甚很受人青睐。偏偏梁念真的心气高得很,自诩是端王府的姑娘,一门心思的想给邵姗姗定个高门大户。可是连他们夫妻俩都被邵家给赶出来了,又有哪个高门大户家愿意攀这样的一门亲呢?况且,邵姗姗那时候又小,也没有美得倾国倾城,这亲事,自然也就耽搁了。然而,当邵姗姗看到薛绍白的那一刻,看到这个身着白色绣碧色麒麟图腾锦衣的少年,于一株松树下翩然而立,衣袂飘飞的模样,就立刻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转移视线。也是从那一刻起,邵姗姗决定今生今世,只嫁给这个叫做薛绍白的少年。 此生非他不嫁,除非山无棱,天地合。 然而,薛绍白却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拜自己的姨母梁氏所赐,薛绍白对她也是满心的警惕,从来都是绕着她走。不管邵姗姗怎样对他示好,薛绍白对她这态度都是冷冰冰的,甚至可以用“冷漠”二字来形容。 这让邵姗姗感觉到无尽的痛苦,她有心想要改变,却发现这距离根本无法跨越。她和他,隔着一世仇怨两世悲愤,永远不可能亲近。 而且,远都有人,站在自己的前面,挡住自己灼热的视线。之前是一个冯如雪,然后,又是一个百里紫苏。这些女人像是专门跟她过不去一样,让她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难道她注定是无法拥有他的吗? 不! 她邵姗姗就是不信这个邪,她一定要走近他,拥有他。哪怕是已经有人抢占了先机,提前拥有了他的身体。可是邵姗姗相信,他终究会是自己的。 一定会是。 就像她现在这样紧紧地抱着他,她完全可以感觉得到他身体的炽热,那一定是因为自己而产生的热度。 一定是。 “表哥……你……娶了我吧。我不介意给你当妾,我会好好伺候你的,给你生儿育女……”邵姗姗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薛绍白一把推开了。 “是梁氏派你来的吗?”薛绍白紧紧的皱着眉头,一双眼睛有如寒潭,冷冷地看着邵姗姗。这目光像一阵暴风雪,呼啸而至,让邵姗姗经不住,瑟瑟发抖。 “不,不是的,表哥。没有人派我来,是我自己想要跟你一起……” “既然没有人指派你,你就更应该清楚,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清白的名节是最为重要的。现在就走,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否则,你和你的爹娘就不要再呆在威远侯府了。” 薛绍白的目光冰冷,语气更是没有半分留情,邵姗姗的眼泪簌簌下落,脸色更是苍白无比。 “表哥,你为何对我如此无情?难道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邵姗姗拭去脸上的泪水,上前一步,凄楚地说道,“从八岁那年,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成为你的妻子。这么多年了,从来就没有改变过这个想法。先前你有一个冯如雪,我不介意,可冯如雪口口声声说她要嫁给你,最后还不是入了宫吗?你去了百里紫苏,好,你们因为有小时候的婚约,我也不介意。只要能守在你的身边,此生足矣!” 邵姗姗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深情,那含着泪光的秋水一般的眼眸凄凄切切地看着薛绍白,樱唇微张着,甚是娇美动人。 她看着薛绍白,伸出手抚向了自己的衣襟,然后缓缓地解开了它。 “姗姗,你这是做什么?”薛绍白大骇,立刻后退了一步。 而邵姗姗则流着泪露出了笑容,道:“表哥,我知道你喜欢冯如雪的丰满,所以我一直都有让我娘请教了王府里的嬷嬷,寻来了可以变得丰满的方子。你看,这个样子,你会不会喜欢?” 说着,邵姗姗便要将衣裙里的中衣解开来。 眼看着雪白的中衣就要敞开,露出那饱满欲呼啸而出的山峰,薛绍白立刻迅速转身,伸手便要去打开门。 “不要走!”邵姗姗悲呼一声,扑过去挡在门前。她满面泪痕地看着薛绍白,哭道:“为什么?表哥,为什么你就不肯看我一眼?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我没有冯如雪美丽丰满,还是没有百里紫苏那般显赫的家世?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努力,我可以变得漂亮,我可以劝我娘回到端王府去。可是,如果这些都不是……表哥,你介意的,是不是只是因为我是梁氏的外甥女?” 第468章 迷药 薛绍白不悦的皱眉,用极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什么都不是,姗姗,你是个好女孩,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说着,只是扬起衣袖轻轻一扫,便将邵姗姗拂倒向一边,直接打开了门。 “表哥!”邵姗姗凄厉的声音在薛绍白的身后响起,薛绍白顿住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邵姗姗的脸上露出了凄凉而悲哀的笑意,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也罢,我明白了,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是我不该对不属于我的萌生奢望。是我不该将自己摆在跟冯如雪和百里紫苏同样的位置上取其辱。先前我一直以为,你不愿意与我接近,只是因为我是梁氏的外甥女。所以我拼命的努力,想要化解这道隔阂,如今才知道,你并非是因为梁氏才不多看我一眼。你不理我,只是因为你并不爱我……而我对你所投入的感情,一直以来……也都不过是场笑话。” 说着,邵姗姗不禁自嘲地笑出了声来。她用手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痕,笑着说:“可怜我一厢情愿的以为,总有一天我可以感动你,于是一直到现在,也不肯定亲。如今看来,不管我再等几年,哪怕是韶华已尽,你也不会再多看我一眼。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再执着,让我自己受累,更让你厌恶。” 说完这些,邵姗姗便开始着手整理自己的衣裳。她的手在颤抖,眼泪在下落,但她却努力地调整着自己,忍着落下来的眼泪。 待到她都整理好之时,她笑着对薛绍白道:“表哥,就算你不愿意看我也罢,在你内心里很讨厌我也罢。今日既然我厚着脸皮来了这一趟,就请表哥赏个脸,至少喝一口羹汤吧!” 说着,邵姗姗捧着羹汤走向薛绍白,双手递了过去。 薛绍白那浓重的眉,微微的抖了抖,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目光凝重地看着邵姗姗。 “怎么,难道表哥担心这汤里有毒?以为我会到骁骑营里来害你吗?”邵姗姗苦笑着问。 薛绍白没有说话,他垂下眼帘看了看这碗汤羹,又举目看了看邵姗姗,终是伸出手来端起了那碗汤羹。 一抹异彩,在邵姗姗的眼中闪过,那明明挂着眼泪的唇角,微微地扬了一扬。 正当薛绍白拿起了汤匙之际,一道人影突然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那碗羹汤。 那人影快如闪电,还不待邵姗姗反应过来,便只觉肩膀上一麻,两眼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哼,竟然想计策想到这儿来了,这女人真是有够下贱!”丁春秋端着那碗汤羹,不屑地啐了一口。转头,却发现薛绍白正挑着眉毛,冷眼瞧着自己。 丁春秋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你从刚才就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所以才故意接过这碗汤羹的吗?”丁春秋冷声问。 薛绍白扬了扬唇角,冷笑道:“我从小就在他们梁家人的谋害里求生存,难道我会不知道他们家的人,全都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吗?若我这般轻信她,恐怕早就被梁氏害得尸骨无存了。” 丁春秋气急败坏,心里直怪自己不够稳重,明明藏匿了那么久的行踪,伪装那么久的身份,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早知如此,我压根儿就不该担心你们这一对狐狸,平白无故的把自己给绕了进去,真是太亏了!”丁春秋跺着脚说道。 薛绍白微微一笑,自是扬声问道:“说吧,你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为什么会在紫苏的身边?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呵,你的问题还真多,还是先把地上这个料理了再说吧!”说完丁春秋转身就要走。 “你当我骁骑营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薛绍白冷哼一声,探手就去抓丁春秋。 丁春秋早就知道薛绍白不会就这样善罢干休,早就提防着他会有这一手,所以在转身的时候已经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这会子感觉到身后有道劲风呼啸而来,便立刻迅速旋身闪向一边。 “身手不错。”薛绍白说着,再次探手去抓丁春秋的面门,“你的易容术也险些将本世子都骗过去了,看起来你潜伏在夫人身边也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丁春秋疾速后退,又向一侧闪去,手中端着的汤羹却径直探向了薛绍白。薛绍白闪身躲去,又伸手架开丁春秋的手臂,然后再出拳击向丁春秋。 丁春秋如陀螺一般旋身而起,然后飞身后退,在邵姗姗的身边站定,扬声说道:“威远侯世子真是好身手,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有麒麟将军的威名。” 薛绍白看着丁春秋,亦是点头道:“你的身手也是不错,只不过,看起来你似乎有伤在身。虽然如此,凭你的身手,想趁我和夫人不备,暗算我们,得手的几率还是很高的。可你一直按兵不动,又突然出现在这里救我,目的何在?” 丁春秋微微一笑,道:“世子错了,我并不是救你,而是在救你们家的蠢妞。你们家的蠢妞唯恐我迟来了一步,你就会多给她娶回去一个平妻。像邵姗姗这种货色的女人,若是真娶进门来,也肯定是个搅家精,哪里能有片刻的安宁?” 闻听丁春秋这样说,再想起紫苏那张噘着嘴巴满是怨念的小脸儿,薛绍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说,你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保护夫人的了?是谁拜托你在这里的,百里夫人?老泰山,还是……” “是谁拜托我的并不重要,”丁春秋打断了薛绍白的话,说道,“世子只需要知道,我绝对没有想要害世子和夫人的意思。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要保护夫人,除此之外,我不会管任何多余的事情,也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所以,请世子只管放心。” 薛绍白略略的想了一想,然后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赶紧去拜见你口中的蠢妞了,只恐若是迟了,她又要胡思乱想了。” 第469章 怎么处理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世子这就走了?”丁春秋意外地站在那里,问道,“那这个贱人怎么办?” 丁春秋就是这样的一个性子,动不动就会从嘴里溜出来不像话的词,薛绍白也不介意,只是笑着说道:“既然你主要的使命是保护夫人,就自然知道如何才能干净妥善地处理掉这样一个大麻烦,以绝后患。本世子又何必操心?” 说完,就一脸笑意的离开了。 “嗬!这对夫妻俩,一个比一个更会使唤人!”丁春秋气咻咻地说着,又低头瞧向了躺在地上的邵姗姗。 这会子的邵姗姗还在昏迷之中,她的已经紧紧地闭着,眼角还有着一滴清泪,她的衣襟微微地敞开,露出些许光洁的肌肤,看上去我见犹怜,倒是颇令人心动。 “打扮成这副样子,还当别人看不出来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就这点本事,还想去糊弄一个战场上杀人的将军,真是天真到家。”丁春秋奚落道。 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那也得是英雄心甘情愿的停下来,那些个媚乱天下,让男人沦陷到不要不要的男人,有哪一个不是甘愿倒在女人的石榴裙底下的?这个邵姗姗还真当是女人们的那点手段对谁都好使吗? 男人,若爱你的时候,就算明知道你在骗他,也会欣然跳进陷阱里。若是他不爱你,就算你脱‘光光钻进他的被窝免费替他暖床,他也定然会找各种借口绕开。 当然,仅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除外。 于是丁春秋蹲下身来,托着腮思考起来。 这个薛绍白,竟然话里有话地点拨自己,不仅要把现场处理的干干净净,还要永除后患。这领导让他当的,简直太有水平了!丁春秋一点都不怀疑,这个薛绍白到底是靠什么手段让老皇上这般信任他,而且平步青云,接连受赏封的。相信也就是他真心实意地爱着那个蠢妞,要不然,百里紫苏可能都被他算计得不知道死了几个来回了。 “唉,看起来真是傻人有傻福呀!”丁春秋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一把揪起邵姗姗,用手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将这一碗汤羹全都给她喂了下去。 “既然是这么用心准备的,又怎么能浪费呢!你说是不是,表小姐?”丁春秋笑眯眯地说道。 一个人做一次好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 丁春秋这辈子一直在做她分不清好坏的事,但这一次,她坚信,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而且是一件大好事。 丁春秋觉得自己的心情竟然是十分的愉悦。 *** 薛绍白到达百里府上的时候,正好是午饭时分。这个时候的百里文英也回来了,紫苏将薛绍白带回来的上等的砚台送给了百里文英,倒没想到百里文英欣喜万分地捧着砚台不肯撒手了。 紫苏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像个小孩子的神态,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看起来每个人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百里文英这个大文豪,也只有这些文房四宝才能够打动他了。 一家人开开心心得围坐在饭桌旁,有说有笑的吃着饭。紫苏却狐疑地打量着薛绍白,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一些端倪。但薛绍白就是假装不知道,该怎样还怎样,到时让紫苏感觉到迷惑了。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吗?梁氏根本就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可是,如果真的没有什么事的话,为什么丁春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可若是有什么事发生,薛绍白怎么还会表现的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这可真是奇怪到家了。 紫苏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专心的吃饭了。 用完了饭,紫苏便和薛绍白一起离开了百里府上。看到肖氏和锦鳞你亦步亦趋的跟在马车的身后,紫苏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一双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泪光。 “若是觉得想家,就经常回来。”薛绍白看出了紫苏的难过,便对她说道。 “别乱说话,我哪有想家!”紫苏不悦地瞪了薛绍白一眼,嗔道,“我只是眼睛进了沙子而已。” “好好好,是进了沙子。”薛绍白说着,揽过紫苏,伸出手轻轻地替她擦拭着眼睛。又温和地说道,“你在家里被岳父岳母疼了这么多年,突然一下子离开家,不管是岳父岳母,还是锦鳞,还是你自己,都免不了会想念家人。没事就常回来看看,若我有时间,也会陪你回来。” 这温和的话语,这体贴的心情,像是一阵暖流将紫苏包围其中。她好不容易忍着不要哭的坚强在刹那间土崩瓦解,泪水汹涌地流了下来。 “讨厌,”紫苏生气地瞪着薛绍白,道,“你真讨厌,薛绍白。” 嘴里这样说,紫苏却伸出手来揽住了薛绍白的脖子,将自己的小脑袋深深地埋进了他的怀里。 “你最讨厌了,薛绍白。”紫苏声音闷闷地说。 薛绍白的脸上浮现出宠溺而心疼的表情,他紧紧地将紫苏拥在怀里,微笑着说:“既然我这么讨厌,你就永远都这样讨厌我吧。” 说着,薛绍白俯下身来,在紫苏的发间落下深深的一吻。 回到威远侯府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出乎紫苏的意料,这会子的威远侯府灯火通明,一进门便听到一阵叫嚷和女人痛哭的声音。 这声音,似是从正堂那边传过来的。 马车刚进了门,紫苏便看到聚在威远侯府大门前的下人们,一个个的面色惊恐地站在角落里藏匿着。 这些下人们都畏惧地瞧向正堂,却谁都不敢往正堂前去凑。 这副模样让紫苏突然意识到,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你们都杵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没看到主子回来了吗?”旗开从马车上跳下来,对门口的下人喝斥道。 守门的小厮瞬间清醒过来,他慌里慌张的奔过来,扯住马车的车辕,一脸惶恐地道:“请世子和世子夫人恕罪!” “这么慌张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紫苏问。 第470章 乱成一团 眼前的这个小厮,满脸惊慌神色,连手都在发着抖,这让紫苏不禁觉得奇怪起来。 而闻听紫苏这样问自己,小厮则被唬得浑身一震,急忙低下头,支支吾吾地道:“这个……回世子夫人的话,小的也不知……” 不知? 紫苏扬了扬眉毛。 小厮看到紫苏根本就是一副她不相信的模样,额前便立刻渗出了冷汗。 整个威远侯府的下人们都知道,老祖宗已经下了令,门房和库房都归世子夫人所管辖。先前在刚知道消息的时候,大家伙还都以为世子夫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会把大家叫去训话,然后立规矩,给众人来个下马威什么的。所以一个个的都做好了被训的准备,料想就算是这几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求世子夫人快些把这把火烧过去,然后大家落个安生。然而世子夫人却是安静得很,她既不急也不躁,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像是根本没有这回事似的。倒让大家伙儿都跟着提心吊胆的,不知道这位主子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开始着手收拾大家。 所以这会子看到紫苏朝自己皱起了眉头,小厮的三魂顿时丢了七魄,唬得他立刻举起手打了自己一记耳刮子,责骂自己道:“瞧我这张嘴,都跟着胡说些什么!” 说罢,又陪着笑脸对紫苏道:“还望夫人莫怪,这事情并非是小的不说,而是事情发生的尴尬,小的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不敢妄加猜测。只知道温姨娘把表小姐给打了,表夫人又在大声骂着三少爷,总之,是乱成了一团。” 什么? 紫苏顿时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邵姗姗一直是梁氏最为疼爱的外甥女,那个温姨娘又素来跟梁氏的看门犬一样,梁氏往哪边去,她就朝哪边吠,从来没有二心,也从来都不会偏移方向。怎么这会子会,把梁氏最喜欢的外甥女给打了? 况且,梁念真怎么说也是个外人,在威远侯府寄居,也算是寄人篱下,哪里就有这个胆子,敢打威远侯府的三少爷? 薛平安就算是再挫,好歹也是一等武侯的庶子,这个梁念真却是不想在侯府混下去了吗? 紫苏满心狐疑,然而当她转过头去看向薛绍白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家伙一点都不意外。 “怎么?难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竟然这般淡定?”紫苏奇怪地问。 薛绍白只是淡淡地扬了扬唇角,说道:“我跟你一起回来,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这货话说得有几分道理,但神情却是大大的不对劲。紫苏思量了一下,决定到正堂去看一看。 “不过是乱糟糟的一堆事情,何必去看?”薛绍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去掺合这些事情。却怎奈紫苏拉着他,一路往正堂上走去。 紫苏边走边说:“就算你不去,但我也得去。事情闹到了正堂,就证明老祖宗也过去了。她如今让我和梁氏一起去料理后宅事务,就是信得过我。可是出了事情,我却躲在房里不出来,这叫什么事呢!不行,还是得去看看。” 看到紫苏能够将老祖宗放在心里,薛绍白便不禁欣慰地笑了笑,道:“好,既然你惦记着老祖宗,那我们就去看看。凑个热闹,看场戏,也不是坏事。” “瞧你说的什么话,都乱成这样了,还看什么戏?”紫苏嗔怪的瞪了薛绍白一眼,薛绍白却只是笑呵呵地跟在紫苏的身后,不发一言。 正堂之上确实已经乱成了一团,薛平安和邵姗姗跪倒在正堂的地上,薛平安在喊,邵姗姗在哭,梁念真和邵昶在骂,温氏在吼,这一幕可谓是热闹的很,就像是一锅正煮得沸腾的腊八粥,可着劲儿的搅和。 “都给我住口!”坐在最上首的李氏终于忍不住,大喝了一声。她的手猛地拍在了桌子上,桌子上的杯碟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震得正堂之上的人们顿时都安静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给我好生说话,乱成一团的乱叫乱嚷,让我怎么听?莫不是你们是想活活的吵死我吗?”李氏拍着桌子气愤地骂道。 “老祖宗您快消消气,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何嬷嬷见状,急忙上前劝解。 “看看,看看这些人,亏得他们还是我的子孙,一个个的恨不能把我吵死气死!”李氏恨恨地骂着,又伸出手来指着正堂之上的这些晚辈,怒道,“你们竟不如一个下人,懂得体恤我!是不是非要等到我死了,你们才能省心?” 李氏的一番话唬得在场之人全都脸色大变,众人立刻跪倒在地,惊恐的说道:“晚辈不敢,老祖宗务必要保重身体。” “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这大半夜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氏厉声问。 见老祖宗动了气,何嬷嬷急忙伸出手帮李氏顺着气。 “梁氏,你说,怎么回事?”李氏转头,一双犀利的眼睛看向了梁氏。 梁氏见状,便只得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回老祖宗的话,儿媳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儿媳还在房间里挑今冬给各院添置的冬装料子,就突然听到温氏的哪边喊了起来。然后,念真就跑过来要儿媳替她做主,话还没说清楚,她就朝着老祖宗这边跑来了。儿媳被弄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担心会出什么事情,只好跟着过来了。” “哦?”李氏眯了眯眼睛,用带着怀疑的语气重复道,“你不知道?” “是,老祖宗,儿媳完全不清楚。”梁氏低垂着头,回答得天衣无缝,就连表情都是十二分的波澜不惊。这份沉稳,这份城府,妥妥的让紫苏只有甘拜下风份。 “老祖宗!”梁氏的话刚刚说完,梁念真便“扑通”一声给李氏跪下了,痛哭道,“老祖宗,求老祖宗给我做主,给姗姗做主啊!” 第471章 是谁主动? 李氏的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她侧过头看向了梁念真。 梁念真原本便生得一张面黄尖酸的泼妇之相,这会子又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真个与民间街头巷尾的那些个尖酸泼妇无甚差别。倒惹得李氏的心头生出了几许不耐烦来。 偏偏梁念真看不出李氏眼中的厌烦,她自是跪行至李氏的面前,嚎啕大哭道:“老祖宗,老祖宗啊!我就说这个薛平安回来得蹊跷,怎么着,让我说着了吧?这才刚回来,就干出这般作践人家闺女的事情来!老祖宗,求你给我作主啊!” 梁念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温氏的一声厉喝打断了。要说梁念真泼,那也得分跟谁比。若是在民间,说不定梁念真还真个儿能将几个泼妇六段的个中高手比下去,但是,若让她跟温氏比,那真是虐她个十回八回的都不嫌多。 温氏乃是武将之女,嗓门又大,气势又足,加上身子骨儿结实,往梁念真面前这么一杵,简直跟一尊大力女神像似的,把个梁念真唬得倒退了数步。 “我呸!”温氏张口便狠狠地啐了梁念真一口,怒气冲冲地吼道,“梁念真,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血口喷人?什么叫你就说我儿子回来的蹊跷?啊?什么叫你说我儿子回来的蹊跷!你算老几?你在我们威远侯府你算老几?” 温氏一边骂,一边逼近梁念真,那完胜河东狮吼的大嗓门把个梁念真震得两耳嗡嗡作响,只是一个劲儿地后退而去。 偏偏温氏不依不饶,她伸出胖得足以把金戒指嵌进肉褶里的手,指着梁念真骂道:“你说我儿子作践你闺女?那你给我说说看,是谁大半夜的不好好在自己的闺房里呆着,跑到人家男人的房间里,还非缠着人家,要人家陪她喝酒的?” “你……你血口喷人!”梁念真的一张脸已经气得扭曲了,她尖着嗓子叫嚷着,连声音都变了调,“我们家的姗姗从小就懂事听话,从来不会做逾越礼数的事情。再者说,你们家的薛平安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们姗姗跑到你们屋子里去,要跟他一起饮酒?嗬,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 “梁念真!你再给我说一句!”温氏“嗷”地一声尖叫起来,她跳起来就朝着梁念真扑过去,眼看两个人就要扭打成一团。这时候邵昶奔了过去,一把推开了温氏,狂啸道:“你给我住手!怎么着,你们家儿子欺负了我闺女还不算,连你也要欺负我媳妇吗?你真当我是邵昶是泥捏的,由着你随便欺负吗?” 邵昶瞪着眼珠子,朝着温氏大吼大叫。 温氏也索性亮开了嗓门,大喊:“怎么着,怎么着?你们是欺负我威远侯府没人是不是?也不看看你们这是在哪儿,老祖宗还在这里坐着呢,你们站着我们薛家的地盘,就在这里撒泼?做梦吧你们!” 说着,又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痛哭的邵姗姗,咧着嘴嗤笑道:“一个嫁不出去的姑娘,这般赖在侯府里,打的是个什么主意还当我不知道?呸!恐怕整个侯府的人都看出来了!” “你说……什么?”梁念真气得浑身一阵哆嗦,只觉气血翻涌,一股腥甜之气直冲向喉咙,竟是“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若不是邵昶手疾扶住了她,恐怕梁念真准会扑倒在地上。 但是梁念真这般模样,可丝毫没有让温氏产生一丝一毫的同情,她甚至愈发得意地瞄着梁念真,掐着嗓子道:“少在这里假惺惺,怎么,你这是被我戳到痛处,说不出话来了,还是怎的?” “温氏,你丧良心!”邵昶眼看着自己的媳妇被温氏这泼妇骂得说不出话来,便不禁大步上前,朝着温氏吼:“我们这几年在威远侯府,上上下下打理的哪一处不是井井有条?我们为了威远侯府尽心竭力,难道就换来你这么一句话?” 说罢,又转头对高高坐在座位上的李氏说道:“老祖宗,天地良心,我们一家三口这些年为了咱们侯府做了多少事情!就算我们不敢把自己当成是侯府家的人,至少我们也是亲戚不是?这般说话,怎么不叫人心寒!” 李氏的表情,颇有些微妙,她瞧了瞧梁氏,然后瞧了瞧温氏,最后才将目光落在邵昶的身上。 “邵昶,我知道你做事尽心,可是你们今儿闹成这样,莫不是为了争这个做事的高下吗?” 李氏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正在争吵的这些长辈们,他们立刻将目光落在了跪在正堂上的两个罪魁祸首身上。 但见邵姗姗期期艾艾地跪在那里,满脸清泪,面色苍白,哭得哽咽不止,而她的衣裳凌乱不堪,一头青丝更是散乱,若有眼尖的人便可以发现,在邵姗姗的脖子上有着深浅不一的红色印记。但凡经历过人事的人都明白,那红印意味着什么。 而跪在她身边的薛平安,则是一脸愤然,跪在那里的神情也是不情不愿的,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冤枉。 “姗姗,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你经历的事情都跟老祖宗说一遍,老祖宗自会给你做主!”梁念真对邵姗姗喝道。 这声喝斥透露着不耐烦,更透露着催促,让邵姗姗的身子都情不自禁地颤了一颤。 她的嘴唇颤抖着,正欲说些什么,却一下子看到了薛绍白。 “表哥!”邵姗姗猛地站起身来,她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般,朝着薛绍白奔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哀怨地哭道:“表哥!表哥给我做主!” 薛绍白的脸色陡然冷漠下去,他的眼睛冷冷地向旁边一扫,旗开和得胜立刻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地挡在邵姗姗的面前,大喝一声:“呔!” 旗开和得胜虽然一直跟在薛绍白的身边,是他八大亲卫中难得意愿入府侍奉的两个,但毕竟也是战场上千军万马之中一路闯过来的,可没半分的耐心和好脾气,更不是惯孩子的家长。 第472章 自己买单(上) 旗开和得胜这两个侍卫,手刃过倭寇,刀砍过贼子,趟过不知多少成河的血流,翻过不知多少成山的尸堆,手上的人命更不知道要以百条还是千条来计。而他们的脚下更是踩着数千具尸体,这满身的戾气和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有如惊雷轰隆隆炸响,惊得邵姗姗竟是后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邵姗姗的身子瑟瑟发抖,她抬起脸来看向薛绍白,她哭得梨花带雨,哭得娇啼婉转,哭得惹人心怜,但薛绍白却侧过脸去,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竟是……这般无情的吗? “表哥……”邵姗姗哽咽着,却是半晌只能说出这两个字,就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表妹这是怎么了?为何哭成这样?”紫苏关切地询问道。 其实换成是任何一种场合,紫苏都不会搭理这个邵姗姗的。这女人根本就是个作死精,有事没事的就是个作死。 但是,作死是一回事,跟紫苏抢老公又是另外一回事。她百里紫苏就算是再宽和,也没宽和到把自己的男人推出去跟别人分享的份上。更何况,但凡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邵姗姗还有这个心情往薛绍白的身上粘,她也真是够一说的。 紫苏在心里冷笑一声,又举目望向了站在正堂上的各位长辈们,道:“母亲,三娘,姨母,你们怎么都不睡?” “你这根本就是明知故问!”梁氏设了好好的一个局,那会子却变成这样,让她根本始料未及。闹到老祖宗这里来,温氏又无一不饶的,自己还没有办法去解释很多,否则就会引火烧身。这乱着一团乱麻的局势让梁氏心下正郁闷得紧,百里紫苏和薛绍白却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敢用这般挑衅的语气来说话,岂不是想要活活气死她的节奏吗?所以当她听见紫苏的问话,便瞪起眼睛没好气儿的回答:“没看到正堂上已经乱成一团了吗?竟然还问这种问题,眼睛是做什么用的?” 紫苏对于梁氏这刺头一般的态度,一点都见怪不怪,她既不争辩也不反驳,而是转头瞧向了李氏,恭敬地行了一礼,关切地问:“老祖宗,您这么晚也不睡,身体可受得了吗?” 看到紫苏和薛绍白回来,李氏的心下竟宽了一宽,这会子听到紫苏这样关心自己,倒是更有了几许欣慰。 “受不了又能怎么办?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的,哪有半分让我省心的样子!”李氏记者邵姗姗等人气呼呼地道。 “老祖宗,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晚辈们也不敢惊扰您。可是事关重大,邵姗姗又抵死不肯承认她勾引平安的事情,平安刚刚回府,伤还没有痊愈,就被人赖上了,若是不说个清楚,何以证清白?所以只能请老祖宗定夺。”温氏上前一步扬声说道,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真真儿的似个代表月亮代表正义的正义女战士。 “温氏,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家姗姗压根就不会做出来那样的事情!倒是你们家的薛平安,从军之前就一点都不检点。院子里的通房比侯爷的都多,这样的一种品性,还谈什么清白?说不定就是看我家姗姗青春貌美,所以动了歪念头!”梁念真也亮开嗓子大喊。 李氏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一副“真是受不了了”的神情。 “夜里风冷,老祖宗还的多穿点才是。”紫苏也没有心情管这些人的这笔烂账,所以便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李氏的身上。 李氏的心念一动,不禁抬起头来瞧向了自己的这个孙媳妇。 正堂上的烛火暖意融融,小家伙的眉目之间亦是温和柔顺,倒让李氏那颗烦躁的心舒坦了许多。 “去,把手炉拿来。”薛绍白见紫苏这般孝顺,便也像被人点醒了似的,命令道。 自从翠兰挨了板子之后,因为天气又冷又潮,所以伤口愈合得速度极为缓慢。但是主子的身边不能没人伺候,所以性格稳重的慕斯如今也是紫苏身边数一数二的大丫头了。闻听薛绍白这般命令,她立刻转过身从捧着手炉的奶昔手上接过了手炉,递给了紫苏。 紫苏接过手炉,将它轻轻地放到李氏的手上,说:“初冬的夜风正是最冷,老祖宗不爱拿手炉这可不好。” “多亏夫人心细,老祖宗样样都懂得保养,偏就没有拿手的习惯。”何嬷嬷见状,也急忙说道。 “你就不要跟着多嘴,在这里乱告状了。”李氏说着,转头对薛绍白道:“你明天早上还要上朝,就先回去睡吧!把你媳妇留在这里,这桩公案乱成一团,这大半夜的我又劳乏的紧,让她给我做个论断。” 这么多年以来,从来就没有哪个子女和晚辈这么讨李氏的喜欢。李氏素来行事专横,性格刚强,极少对人表示亲近,如今她竟然让紫苏留下来,这倒是让众人都觉得稀罕的事情。 薛绍白看了看紫苏,见紫苏朝他点头,便朝着李氏行了一礼,道:“是。” 说罢,薛绍白转身便要走。 “等等!”邵昶一家子都是今天这一场计谋的主角,邵姗姗前往军营去给薛绍白送饭的事情,也是梁氏跟邵昶一家商量好的。谁知道计划做的天衣无缝,实行起来却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煮熟的鸭子眼看就要进嘴,这会子却要飞了,怎么能让邵家人心甘情愿? 所以眼看着薛绍白走了,邵昶情急之下,便不顾一切地大喝出声。然而当薛绍白真的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邵昶却哑巴了。 “怎么,姨夫可还有什么事吗?”薛绍白问。 虽然是十分客气的语气,但,征战多年沙场的戾气和肃杀之气却让邵昶唬得后退了一步,畏惧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关键时刻,倒是梁念真果敢,她上前一步,扬声道:“世子,姗姗今天变成这个样子,也都是因你而起,难道你就没想过对她负责吗?” 第473章 自己买单(下) 因薛绍白而起? 紫苏的心念一动,抬眼疑惑地看向了薛绍白。 然而薛绍白此时的表情波澜不惊,深若幽潭的黑眸里,看不出半分的思绪。他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冷若冰山,寒如深冬,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看着他,全身都禁不住打起寒战来。 “姨母,你这话绍白倒听不懂了,”薛绍白冷冷地说,“绍白今日与紫苏一直都待在岳父的府上,并未离她左右,如何又与表妹有什么瓜葛?姨母,事关表妹与在下的清誉,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薛绍白的一番话,让梁念真顿时怔在了那里,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薛绍白,仿佛一秒钟变成了呆头鹅,什么也说不出了。 梁念真当然不可能说出来他们是算计好了,想要让薛绍白和邵姗姗生米煮成熟饭,然后让邵姗姗顺理成章地成为薛绍白的平妻贵妾。如今他们一家都像寄生虫一样巴在威远侯府,若是把这个真相说出来,依照老祖宗那暴烈的性格,必定会当晚就将他们逐出府去。可是,如果不说,他们要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而且最重要的是,梁念真平素里看薛绍白总是沉默寡言,不管小时候梁氏给薛绍白使了什么绊子,他从来都不申辩也不多言多语。所以梁念真一直以为薛绍白是个好拿捏的,然而没想到如今一见,薛绍白竟然是这般犀利难左右的。不仅难以左右,而且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足以把人吓得魂都没了。 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是姗姗真的嫁给了他,就真的能过的好吗?保不齐哪天这位小爷脾气上来了,还不一巴掌就得把姗姗给拍死? 梁念真越想越害怕,越想脸色越苍白,一时间站在那里,竟是连动也不会动了。 薛绍白可没有这个功夫去研究梁念真的思想斗争,他淡定的转过头去,举步离开了。 望着薛绍白离开的背影,紫苏不禁忍俊不禁。这个家伙,人前总是一副很拽的样子,人后却像一只无辜卖萌的小狗,说起来,这还真是个忠犬型的男人呀! “表哥!” 邵姗姗的一声凄厉的呼唤,打断了紫苏的思绪,她瞧见邵姗姗跌跌撞撞地朝着薛绍白奔了过去,却腿一软而扑倒在地。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倒在那里,失声痛哭。 想必邵姗姗很清楚,从此时此刻,这一分这一秒开始,她将永远的跟自己的意中人分道扬镳了。此生此世,不会再有半分瓜葛。不,其实他们两个之间,本来也就没有任何瓜葛,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认为她会在他的人生里扮演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 她一直都知道,他并非没有温度,并非铁石心肠,只是让他的满心冰冷化为绕指柔的那个人,不是她邵姗姗。 最后的最后,那个人还是没有回头,她等了十年的人,此时此刻,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不肯给她。 邵姗姗两眼一黑,直接晕倒了过去。 “快把表小姐扶进房里,请郎中来。”紫苏叫道。 立刻便有丫头婆子过来,扶起了邵姗姗,就要往邵姗姗的闺房走。 “等一下!”梁念真这会子终于恢复了理智,端王府到底是商户起家的,各种计算利弊得失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手到擒来,她梁念真更是将这一点练就的炉火纯青。 梁念真很清楚,事已至此,薛绍白肯定是巴结不上了。可是如今邵姗姗的贞节已失,若是连薛平安这根最后的稻草都抓不住,那她梁念真就白活了这么多年。 她愤然上前一步,对李氏说:“老祖宗,今天的事情若不能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是不会走的。姗姗也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您不能就这么看着她被人欺负!” 温氏也怒了,她上前一步,怒视着梁念真,道:“敢情你们上赶着爬我儿子的床,你们就有理了?我们家平安还得被你们逼着娶了邵姗姗不成?” “呸!”梁念真啐了一口,道,“我们家姗姗行得正坐得端,容不得你诋毁!你儿子做的好事,他不负责谁负责?你们要是不想负责,好,我现在就到林府去,问问林大人和林夫人,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办?” 提起林大人,温氏的色顿时变了。不论她在威远侯府折腾的有多凶,那都是因为有老祖宗在镇着,有威远侯爷薛蛟在镇着。梁念真他们再怎么闹,终究还要依傍着威远侯府活下去,而薛平安说到底,也是薛家的亲生骨肉,怎么样也不会影响他在侯府的地位。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是邵姗姗主动。 但是,如果事情传到林府去,那么性质就变了。这种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上下全凭一张嘴,是根本说不清楚的。若是林大人翻了脸,把婚约给退了,那原本便是庶子的薛平安在侯府的处境就愈发的被动了。而且,拖着邵姗姗这个愚蠢的小贱人,到哪里还能说上一门这么理想的亲事,娶个正四品大员的嫡女回来呢? 薛平安的担忧跟温氏一样,他自己有几斤几两,恐怕他比别人都清楚,所以这会子听到梁念真如此说,就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薛平安站起身来,对梁念真道:“姨母,此事事出突然,又是姗姗表妹主动到我房里来的,真的闹出去的话,恐怕对表妹的名节有损……”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梁念真一巴掌掴在薛平安的脸上,她愤怒的吼道:“你做下这么没脸的事情,竟然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姗姗的身上?她与你从小一起长大,难免把你当成哥哥,对你亲近了些。可是这种事情,若是男人不主动,女子又如何会受伤?说到底,我们家姗姗是被你害了呀!” 说完,便扑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薛平安被梁念真这么一吼,脸色也顿时尴尬起来,就连温氏也哑巴了下去。 看起来自己做的事情,终究还是要自己买单的呀! 紫苏叹息了一声。 第474章 种瓜得瓜 梁氏的心里也很怄,她不是没想过这个计策可以失败,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他根本预料不到的方向前进。 邵姗姗是很蠢,可是她的蠢却注定了她可以为自己所用。所以梁氏才打算把邵姗姗安排到薛绍白的身边,借用邵姗姗来左右薛绍白。只可惜邵姗姗太不争气,在薛绍白年少血气方刚之时,扭扭捏捏的不敢前去引诱。如今人家成了亲,她倒像是想明白了似的跑去粘人家,结果还是弄巧成拙,便宜了薛平安这个窝窝囊囊的家伙。真是让梁氏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好端端的,邵姗姗怎么会想到去跟薛平安喝酒?到底是无意之中遇见的,还是两个人早就有了什么猫腻? 梁氏不敢确定,也无从确定。 一切都发生得过于突然,让她完全措手不及,就算是她有心想要过问和查明,也得等这次风波过去再说。而自己的这个妹妹,实在是过于心急,看她的样子,像是巴不得现在老祖宗就下令,让薛平安娶了邵姗姗。 既然事情无法控制,那她就坐在这里看着吧!反正不管再怎么折腾,自己的这个妹妹,是决然巴不上薛绍白的了。 左右她都是要留在侯府替自己效力,嫁给薛平安这个傻子,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起码邵姗姗并不喜欢薛平安,也就不用担心她会被收买,与自己为敌了。 紫苏看了看已经哑口无言的薛平安和温氏,和在一边等着看好戏的梁氏,心里涌上了无限的感慨。其实这场闹剧最大的赢家就是梁念真和邵昶,邵姗姗只是一个牺牲品,对于邵昶夫妇来说,邵姗姗嫁给谁,效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如果嫁给薛绍白,他们在威远侯府的根基就会更稳,但是,既然左右不了薛绍白,到了薛平安那也是好的。 因为薛平安虽然无能,但只要他还留着薛家的血,那就等同于一张长期饭票,总比在外面寻一门不知根知底的亲事,要好的多得多。 而邵姗姗心心系念的,却只有薛绍白一个人而已。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只有两种:薛绍白和不是薛绍白。 如果那个人不是薛绍白的话,那么是谁,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 对此,紫苏只有报以一声叹息了。 “好了,这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我已经知道了,”李氏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疲惫的说,“不过就是孩子们的这点事情,瞧瞧你们这几个大人,都吵成一团了。最后不还是得做亲家吗?这般吵吵闹闹的,一家人倒闹的像两家人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朝着众人挥挥手,道:“都回去歇着吧!把姗姗也扶回去,夜风这么冷,让她就这么在这儿冻着,你们这些当长辈的也真是忍心。都回去好好歇着,迎娶姗姗的事情,就教给太夫人来操办吧!” 说着,李氏便转过身,蹒跚着离开了。 梁念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这才松了口气,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温氏,唇边噙满了得意的笑意。 而温氏也转过头来看向了梁念真。 “你们做的好事,设计我家平安!我绝不会让你们好过!”温氏原本是梁氏的应声虫,平素里跟梁念真也好得像对亲姐妹似的,两个人从来就没有红过脸。而这一次温氏却彻底撕破了脸皮,她愤怒的瞪着梁念真,眼中的恨意与愤怒毫不加掩饰的表现出来,那模样像是恨不能现在就把梁念真给手撕了。 梁念真可不害怕温氏,若是有半分害怕之意,她也绝然不会在威远侯府赖了十多年之久。于是梁念真朝着温氏笑了一笑,恭敬而又不失客气地道:“姐姐这么说可就不好听了,我们从前情同姐妹,还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隔阂。就算是今日这般的相互指责,也不过是因为孩子们不懂事而已。如今话都说开了,我们还用得着这么吵吗?日后,可就真的是一家人了。您说是吧?” 还不等温氏回答,梁念真就转头瞧向了自己的姐姐,笑着说道:“姐姐,那天我们还提起要给姗姗,定亲的事情呢,怎么就这么巧?转来转去还是没有转出我们威远侯府,莫不是这才是天注定的姻缘吗?” 说实话,梁氏对于自己的这个妹妹,也是十分欣赏的。梁念真脸皮之厚,翻脸之快,那是自己远远都不能及的。刚才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像个泼妇,这会子却把话说得这样圆润动听,好像先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似的,梁氏也是彻底的服了。 紫苏可是再也看不下去,这些人演的戏了,她转过头去,举步就要离开。 “紫苏啊。”李氏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紫苏看到刚刚走到门口的李氏,正回过头来瞧着自己,便立刻举步迎了上去。 “老祖宗,怎么了?”只说唯恐李氏不舒服,急忙问道。 “你随我一同回去。”李氏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走了。 紫苏怔了一怔,她其实很想回去审一审薛绍白,问他对这出闹剧到底知道多少。但是这回咱老祖宗却又不放她走,紫苏就只有硬着头皮跟着了。 梁氏眼看着紫苏跟在李氏的身后一起离开,一双眼睛想是噙了血一样,殷红无比。她恨恨地咬着牙,双手紧紧地攥着袖子,恨不能现在就过去狠狠的甩紫苏两记耳光。 哼,这个百里紫苏,我倒要看看你能神气多久。 既然邵姗姗不能勾走你们家的薛绍白,我也要想办法不会让你好过的! 且说紫苏随李氏一起来到了百福园,夜已经很深了。何嬷嬷在火盆里加了很多的炭火,所以屋子倒是十分的暖和。 李氏刚刚坐了下来,便开始剧烈的咳嗽,唬得何嬷嬷赶紧过来替李氏顺气。 李氏摆了摆手,正欲制止何嬷嬷,却不想这一动作让她咳得更厉害了。 “老祖宗的咳嗽可是顽疾?”紫苏见状,便询问道。 “夫人怎么知道?”何嬷嬷稀罕地问。 第475章 为你撑腰 听何嬷嬷这么问,紫苏便笑了。 “看老祖宗这见怪不怪的模样,就知道是顽疾了。”说着,紫苏便走过来,对李氏道,“老祖宗,可否让孙媳替您诊诊脉?” 李氏怔了一怔,随即便想起来曾经听何嬷嬷说过,自己的这个孙媳妇儿,是懂得玄黄之术的。 她瞧了瞧何嬷嬷,见何嬷嬷朝着自己点了点头,便点头对紫苏道:“好。” 紫苏先是将自己的双手搓了一搓,将手搓得热乎了一些,然后轻轻地拉过李氏的手,将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李氏的心念一动。 人,不管怎么隐藏自己,都会在小事上暴露出来他的本性。当初,李氏就是只看重了梁氏的家世,而恰恰忽略了去考察她本身的品性,所以才使得自己的儿子娶进来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媳妇。而眼前的紫苏这一细小的动作证明了她的体贴,也证明了她的孝顺。 那素来犀利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欣慰,李氏安静的坐在那里,安静的等待着紫苏诊脉的结果。 紫苏的脸色微微的变了一变,她抬起头来看向李氏,目光里有着几许惊讶,也有着几许悲伤。 而李氏的表情却是一点都没有惊异的神色,而是微微的笑着,望着自己的孙媳妇。 “看起来你已经知道了,”李氏笑着说,“这证明你的水平还不差,也不至于到误人子弟的地步。” 这是一句玩笑,但紫苏却丝毫没有想笑的感觉。她这不加掩饰的担忧神色被李氏看在眼里,让她越发的相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有些事情你知道就是知道了,不必多言,但是我却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于你。”李氏说着,端起了茶来。 “这是何嬷嬷刚刚端来的姜茶,有暖身的效果,你也喝点驱驱寒吧。” 紫苏虽然心中颇有疑虑,但看到李氏那丝毫没有担忧的神色,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那些账本至少也看完了能有大部分了吧?”李氏问。 紫苏点了点头。 “想必其中的蹊跷你已经发现了?”李氏又问。 紫苏再次点头,却犹豫着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你也不必心存顾虑,我虽然老了,但还并不糊涂。虽然我不管事,但是,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我猜也能猜的到。”李氏笑着说。 “您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自然是一打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小动作,想来也是您宽厚,所以并没有给他们任何的惩罚。”看到李氏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紫苏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现在,她已经明白了,李氏让她看账本的目的,正是她所猜测的。看起来这位老祖宗,真的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愿与那些人计较罢了。 “看来你也早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同是聪明人,那就谁都不用演聊斋了。李氏放下茶杯,脸上宽和的笑容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决然与果断,“既然是这样,你也知道你该做什么了?” “紫苏虽然明白,但是,却不知老祖宗您的决心有多大?”紫苏沉吟着问道。 “呵,”李氏冷笑了一声,道,“他们这几年吃我侯府的,喝我侯府的不算,还要侵占侯府的银两,到外面去败坏我侯府的名声。这笔账,利滚利,滚到今日,至少也得多出来十几层。紫苏,你在百里祖宅是怎么管家,怎么惩罚那些见利忘义的,就怎么给我惩戒他们。至于结果……我既然放手让你去做,你就应该明白,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你祖母都有这个本事给你担。” 好! 紫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李氏的话,分明就是在告诉紫苏,可着劲的去管,可着劲的去罚,天大的屡子捅出来也不用怕,自有老祖宗给她担着。 “既然是这样,孙媳明白了。”紫苏站起身来,朝着李氏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道,“老祖宗放心,既然是老祖宗信得过我,我必然将此事彻查得清清楚楚,还我威远侯府一个明白,让那些占我侯府便宜侵吞我侯府银两的蛀虫再不敢犯!” “嗯——”李氏拖着长音,她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看着紫苏。这小丫头的眼睛里闪耀着灵秀的精芒,眉眼之间除了明清之气,还有着一股子洒脱的豪气。 若是这个孩子,应该担得起的吧? 整个家族的重担。 “紫苏,你过来。”李氏朝着紫苏招了招手。 紫苏闻言便上前一步,来到了李氏的面前。 李氏拉起了紫苏的手,拍了一拍,语重心长地道:“想必你已经诊出了我的脉相,我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已经不知道能够还能拖到几时了。常言道有盛必有衰,威远侯薛氏这若大个家族,历经三朝三代,几经沉浮,风雨飘摇,有过最鼎盛的时候,也有过最衰败的时候。走到今时,表面上虽然看着荣光无限,但其实这二十年来,已经被梁氏折腾得快要只剩一副空架子了。如今,威远侯府还只是靠着前几代积累下来的人脉和财富支撑着,但,我只担心,过不了十年,就会完全空了。紫苏啊,这未来的日子,你们这些子孙后代,要怎么办?只靠着朝廷发放的那点俸禄,如何能够养活这一大家子的人?” 说话间,李氏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紫苏立刻拿出手帕,李氏接过来掩在口上,却吐出了一口鲜血,触目惊心。 “老祖宗!”紫苏惊叫起来,她立刻按摩着李氏的穴位,急切地说道,“老祖宗千万不要动气忧心,该好生静养才是!” “我如何不知道应该静养?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侯府,都成了什么样了?除了绍白,还有哪一个子孙能够争气!”李氏越说越忧虑,越说越生气,身子都禁不住开始瑟瑟发起抖来,她紧紧地攥着那沾着鲜血的帕子,伸手指向启云苑的方向,“她怕是恨不能快些让我咽气,好由着她胡作非为!” 说罢,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第476章 以家族之名 “老祖宗千万莫要动气!” 紫苏急忙住了李氏,惊道:“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解决。可是老祖宗若是再这样动气下去,对身体的伤害是极大的!” “紫苏!”李氏一把捉住了紫苏的手,精光四溢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了紫苏。 “你要答应我,若有一天,我真的先撒手人寰,你要替我扛起这个家族的重担!”李氏的嘴边尚有血痕来不及擦,但眼中的不甘与灼热却让紫苏感觉到一阵心悸。 这样的话,这样的神情,完全是一副将整个家族都托付给了自己的模样。 这位老祖宗,她真的是如此信任自己吗? 信任到愿意把整个宗族的责任都交给自己,信任到认定了自己不会负她所托吗? “老祖宗……”紫苏想要说些什么,鼻子却酸了一酸。这种倚重,这种信任,让她感动,但同时也更加的让她感觉到透不气来。 “老祖宗说得是哪的话,孙媳一定会将您的身体调理好的。”想要说出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紫苏只好调皮地打趣,“您定会长命百岁,我还指望着您帮我看孩子呢!” “看着我的眼睛!”李氏显然没有这个耐心跟紫苏开玩笑,她厉声高喝,其威严令紫苏不得不收敛起了笑容,正视着那样一双灼亮的眼睛。 “跟我说,你做得到。”李氏一字一句地说,“光耀我威远侯薛氏一门的门楣,恢复我威远侯府往日的荣耀。百里紫苏,我要让你以家族之名发誓,从此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一切都要以家族的利益为先!从此这家门的荣耀,就系在你的身上了!” 李氏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敲击在紫苏的心里,发出铿锵之音,让她的身体都禁不住的微微颤抖。 “答应我!”李氏厉声催促。 “我答应您,老祖宗,”紫苏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百里紫苏发誓,一定会光耀我威远侯薛氏一门的门楣,恢复我威远侯府往日的荣耀。我以家族之名发誓,从此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一切都要以家族的利益为先。” 誓言,重若千斤的誓言,就这样被紫苏许下。 紫苏很清楚,从今天开始,她就将遵照自己的誓言生活下去。 也正是从今天开始,她与威远侯府薛氏一门的命运,紧紧地系在了一起。也许有一天,她会为了这个誓言奔赴火海,也许有一天,她会为了这个誓言失去她的生命。 但誓言之所以存在,便正是为了验证所谓的勇气,与决心。 “咳!咳咳!”李氏闻听紫苏所言,不禁松了一口气,然而这一口气松下去,却让她整个人都跌坐进椅子里,现一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老祖宗!”紫苏心疼地扶着李氏,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这个平素里威严得令人害怕的老祖宗李氏,其实不过是一个已经年逾花甲的老人。她的疲惫,她的老迈,她的憔悴都如此明显,可为什么她先前就看不出来呢? “你不用担心我,”李氏咳嗽着,喘息道,“我只是一直憋着的这口气终于松下来了,所以难免有些气喘。你回去好生休息罢,记得你说过的话。从明儿开始,你就动手。越快越好,越快越好!我只怕我拖不过明年……” “老祖宗不要说这种话!”何嬷嬷气得也顾不上主仆之别,径自喝斥出声了,她又气又急,眼泪都溢满了眼眶。何嬷嬷哽咽着,一字一句地道:“若是老祖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奴婢也不活了,跟老祖宗一起去了,好伺候老祖宗!” 说着,眼泪便掉落下来。 “何嬷嬷也别说这样的话了,”紫苏的心里虽然也很难过,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轻松,她微笑道,“你不会有事,老祖宗更不会有事,有我在,老祖宗的病就算不能保证痊愈,至少也能好个七八分。快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了,没的让自己和别人都难受。” 闻听紫苏这样说,何嬷嬷立刻破涕为笑,伸出手来轻轻地打了自己的脸一巴掌,道:“瞧我这张嘴!跟这胡说八道,真是该死!有夫人在,老祖宗的身子骨一定能调理好的!” 紫苏笑着点头,又对李氏道:“老祖宗,我一会儿就去给您开个药方子,按照我的方子去调理,不出三个月,准保您呀,活蹦乱跳的像个孩子!” “哼,你少在这里跟我贫,”李氏虽然知道紫苏是在故意开解自己,但却也少不得被她逗得笑了出来,“你呀,快点给我生个活蹦乱跳的孙子,兴许我就能多活几日。” “最好呀,一次生两个,老祖宗才高兴呢!”何嬷嬷也接着打趣。 “哎呀,老祖宗,何嬷嬷,快别逗我啦!”紫苏嗔着,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 *** 当紫苏回到祥槿园的时候,薛绍白还没有睡,而是坐在桌案前面读兵书。 对于李氏寄厚望于紫苏的事情,薛绍白并不感觉到意外,相反,他还十分的平静。 “老祖宗一向严谨,而且素来以家族为重。这些年为了家族,老祖宗付出了太多,身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她能看重你,是件好事。”薛绍白揽过紫苏,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温和地说道,“虽然老祖宗不说,但是我可以看得出来,她对让父亲娶梁氏过门这件事情非常的懊悔。但事已至此,纵然再是后悔也无可挽回。你既聪明伶俐,又谦和孝顺,她正是看中了你这一点,才如此信任于你、倚重于你。不过,你也不要把它当成是一种负担,好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好。记得,一切有我。” 他的声音就响在耳畔,他温暖的怀抱包围着她,熟悉的气息让紫苏感觉到心安,更让她感觉到莫名的甜蜜。 “我知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紫苏说着,轻轻地抱住了薛绍白。 自从薛绍白这次回来,紫苏对他所表现出的依恋与温柔就越来越多,越来越自然。这些依恋这些温柔都让薛绍白心中的柔情化为涓涓细流,溢满了他的心房。 除了好好宠爱自己身边的这个小萌妻,薛绍白不知道他还应该做什么。 他拥抱着她,将他的吻,小心翼翼地印在她的唇上,她的脸上,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任凭这吻化做一簇簇火焰,点燃了他,也点燃了紫苏。 第477章 审训逼供 直到第二天一早,紫苏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没有来得及问邵姗姗的事情。于是她立刻揪住想要出门的薛绍白问他:“对了,邵姗姗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薛绍白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然而这笑意只是转瞬即逝,并没有被紫苏捕捉到。他握住紫苏的小手,轻轻地摩挲着,笑道:“她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少来!”紫苏拍开薛绍白的手,用极度不信任的目光瞪着他,道:“快老实交待,邵姗姗是怎么回事,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紫苏便一把将薛绍白推到墙角,双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再没有比这个更不像威胁的威胁了,薛绍白这货竟然径自笑出了声。他捧住紫苏的小脸拍了拍,道:“我的夫人呀,本世子那天一直跟你在一起,怎么会知道呢?” “可是你分明还有一半的时间在骁骑营!”紫苏才不会被薛绍白的马虎眼唬到呢,她皱着眉头,用极不信任的目光盯着薛绍白,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令他紧紧地贴在了墙上。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绍白这个贱人,竟然对“壁咚”十分的钟爱,紫苏这么用力地一推,竟让他发出了一声舒服的低吟。他微眯起眼睛,以无尽诱惑的眼神瞧着紫苏,道:“夫人这会好生主动,要不然本世子请假一天,不去上朝了吧。” 说着,竟然猛地伸出手去揽住了紫苏的腰,将她整个人带向自己。 这团大火球再一次燃烧起来,他揽住紫苏的纤腰,吻住了紫苏的唇,另外一只大手则不老实起来。 “唔!放开我!”紫苏用力地挣扎着,好不容易推开这个大yin魔,生气地啐道,“薛绍白,你这个大yin魔,大se狼!赶紧上朝去吧你!” 说着,紫苏便把薛绍白推了出去。 薛绍白哈哈大笑着离开,只留得紫苏一个人红着脸儿站在门口瞪他。待到薛绍白走得不见了人影儿,紫苏这才反应过来。 赶情这货又把自己给糊弄过去了! 呸! 亏得我还以为他是个心眼实在的,没想到这个薛绍白狡猾狡猾的! 真是惯会扮猪吃老虎,讨厌到家了。 正当紫苏愤愤地回身之际,却瞧见了提着炭盆,蹑手蹑脚地往外走的丁春秋。 “喂!”紫苏一声厉喝,吼住了正欲溜出门去的丁春秋。然后上前一步来到她的面前,瞪着她道:“你干嘛去?” “能干嘛去啊,给你端好吃的去呗。”丁春秋嘿嘿地笑着说道。 “嘁,你少跟我玩藏猫猫!”紫苏拦在丁春秋的面前,问她,“说吧,邵姗姗是怎么回事?” 丁春秋转了转眼珠,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什么邵,什么姗,不认识。” 说罢,便又要开溜。 “你给我站住!”紫苏一把扯住了丁春秋,“你在百里府上的时候说要去看看梁氏有没有使什么阴谋诡计,结果就连个人影儿都不见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邵姗姗作成了这样儿,你敢说这里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说,丁春秋真的厚着脸皮说跟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紫苏也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但是丁春秋还真的就这样说了,不仅这样说,她还眨了眨眼睛,表示她是相当的无辜和委屈。 “丁!春!秋!” 紫苏实在是受不了了,她伸手便去捏丁春秋的脸,却不料丁春秋一躲,紫苏的手竟碰到了那装着炭火的火盆上,烫得她“哎呀”一声叫起来,忙不迭后退了数步。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丁春秋也被唬了一跳,她立刻放下火盆子,奔过来看紫苏的伤势。 但见紫苏那白皙的手上已然红了一片,十分的刺眼。丁春秋急忙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给紫苏涂在了被烫伤的地方。 “随身带着这种应急的药,你的职业素养还真是不错。”手上传来一阵清凉,先前的疼痛便立刻缓解了不少。紫苏奚落着,扫了丁春秋一眼。 丁春秋忍俊不禁,笑道:“你呀,就少在这里明说暗讽了,邵姗姗的事情,你就算是知道了也是白知道,根本毫无意义。你只需要知道,从此以后,邵姗姗对你再无威胁,这就够了。” 丁春秋的一席话,让紫苏顿时怔在了那里。她抬起头来,看向丁春秋,但见在这张清冷冷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双冰冷无绪的眼睛里亦尽是柔软与温和。 不再似从前与自己相处时那般充满了警惕,也不似先前那样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如今的丁春秋,是活生生的,是有温度的,更是……让人感觉到温暖的。 “谢谢。”紫苏突然说。 “什么?”丁春秋仿佛被紫苏弄得糊涂了,她错愕地看着紫苏,听到紫苏由衷地对她道:“谢谢你为了我做这样的事,更谢谢你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情的始末。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不想让我因为邵姗姗的结局而自责、而愧疚。春秋……” “得得得得得!”紫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丁春秋无情的给打断了,她不耐烦地拍开紫苏的手,说道,“少说得这么肉麻,谁保护你了,谁怕你自责了?就你这种蠢妞,我都懒得多理你。” 说罢,她转身便提起火盆,走向了门口。 “对了,”刚走到门口,丁春秋就转过头来,对紫苏道,“你这几天也要仔细着点行事,我最担心邵姗姗会狗急跳墙,使出什么龌龊的手段来对付你。” “她怎么敢,”紫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当她是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来对付我?如今她已经跟薛平安生米煮成了熟饭,嫁给薛平安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若是在成亲之前还对薛绍白有所期待,那以后还能有她的好日子过吗?她邵姗姗不傻,梁念真更不傻,不会由着她去做傻事的。” 丁春秋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点头:“也罢,我谅她也不敢。” 说着,便提着火盆走出去了。 第478章 整顿肃清 邵姗姗病倒了。 据说病的很严重,这可急坏了梁念真和邵昶,郎中一趟又一趟地往威远侯府跑,小厨房里整天都弥漫着一股子中药味儿,惹得慕斯常常抱怨连饭菜里都是药味儿。 虽然邵姗姗病着,但是她和薛平安的亲事却还在紧锣密鼓的张罗着。这么多年以来,虽然邵姗姗寄居在侯府,但她毕竟是端王府的女孩儿,所以在亲事上,梁念真你一再坚持让邵姗姗嫁做正妻,逼温氏退掉薛平安与林老爷那边定的亲事。然而温氏如何能同意? 谁都知道林家的后宅十分混乱,但是人家林老爷毕竟是朝廷正四品的官员,将来薛平安若是走仕途,那是完全可以借上娘家的力的。可是她邵姗姗有什么?一个端王府不受待见的庶女做娘,和一个被邵家逐出门的庶子做爹,拼不了娘,更拼不了爹,凭什么嫁进来做正室? 但是,梁念真可管不了那么多。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的闺女绑上蝴蝶结给卖了出去,如果不谈上一个好价钱,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但温氏也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平素里她为了儿子的地位和处境,一直在讨好梁氏和梁念真,眼看着儿子就要娶林家的女儿,飞黄腾达有所指望,谁想到这一切全都被梁念真给打乱了。温氏哪里还有那么好的耐性,再去顺着梁念真去说话? 而梁氏这一回,也是抱着不闻不问不管的态度,倒更让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吵得不亦乐乎。 就在他们忙着商量亲事的时候,一场巨大的风暴在威远侯府里刮开了。 ——侯府变天了。 初十的一大早,夫人便一声令下,封了侯府的大门,不准任何人进出。然后便在管家薛安的陪同下,率领手下的几个大丫头来到了库房,开始逐一清点账目上报废了的一些大件。 这些大件包括被淘汰了的家具和一些金银器皿。要知道侯府乃是御赐的宅邸,一品武侯,护国的将军,府上又有两位郡主,所以便是家具也尽是上等的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在宴请宾客的时候,依照惯例,也是可以使用金银器皿的。 然而被淘汰的紫檀木家具和金银器皿,也仍是好东西,即便是陈封不用,也得原封不动的封在库房里,绝不允许外流。 可是今儿突如其来的检查却教库房所有的人都惊得丢了魂,一个个的全都慌得乱了套,就像是被炸了窝的蚂蚁般团团直转。 “怎么办,李管事,怎么办?”库房的袁二急急地奔进库房,对李管事道,“夫人带着人已经来了,在院子里呢!我刚才说您在清点库房,所以才得以跑进来通报您一声,其他人都被叫到院子里训话去了。看这阵势,这次夫人是绝不会放水的!” “还没怎么样呢,怎么就急得跟火烧了屁股似的!”李管事到底是经历过风雨,见过大世面的,看到袁二慌成这样,少不得厉声喝斥了他一句。 “是,是。”袁二见管事一副沉稳的样子,慌乱的神情倒是稳定下来了几分,急忙点头称是。 李管事伸长了脖子往外面瞧了一瞧,然后双手背在身后,兀自踌躇道:“这是怎么回事,前段时日天天提心吊胆时时小心翼翼,就是防备着她要来。结果呢,她倒是稳得住,任凭咱们千盼万盼的,人家就是不来。这会子都以为她是个不爱管事的,大家伙都放松了警惕,她倒好,巴巴的跑来了!” 李管事越说,心里就越是觉得忐忑,他快步走到门口又看了一眼正在给下人们训话的紫苏,脸色阴沉地道:“看起来今儿这把火是烧定了,这个世子夫人,不简单。” “那可如何是好!”袁二都快要哭出来了,连声音里都透着股子哭腔,“咱们的东西若是跟账对不上,还不得先拿咱们开刀?” “瞧你那点出息!”李管事恶狠狠地瞪了袁二一眼,怒斥,“慌什么,怕什么?万事,还有太夫人在背后顶着。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来操心。走,跟我出去。” 说着,李管事举步便迈出了屋子。 袁二站在那里,兀自寻思了一下,然后认命地点头,也跟着李管事走了出来。 “夫人。”李管事朗声笑着走向紫苏,在距紫苏几步远的地方深深地行了一礼,“库房管事李全山,见过夫人。” 紫苏转过头来朝着来人看去,但见这人个子不高,一张脸方方正正,浓重至极的眉毛下,一双小眼睛呈“一”字型长在这张方脸上,让人一见,便知道这人是个梗瓜,极其的不好对付。 但是,再不好对付,也是个下人,也是个奴才。就算他是个超级无敌大钉子,她百里紫苏也要给他拔下去。 于是紫苏微笑着朝李全山点了点头,客气道:“李管事。” “夫人这次来可是要给我们库房训话的,还是前来视察的?”李管事问道。 “李全山,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还不待紫苏说话,管家薛安便冷着一张脸道:“夫人新接手了库房的事务,自然是要清点账目,核对账本。什么训话,什么视察,那都是走形式的屁话!” 薛安的这一番话说得可是极重,而且也相当的不客气,李全山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一变。那双呈“一”字型的眼睛里迸射出阴冷冷的目光,锁住了薛安,口中更是阴恻恻地道:“薛大管家似乎也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吧,历来接手库房事务的主子在清点库房之前,都要提前招呼,以方便我们找到账目呈给夫人,再逐一盘点清查。可是夫人却突然驾到,难道我问一声,还不对了吗?” 紫苏的唇,微微地抿了一抿。她很清楚,李全山在这里说这样的话,并不是给薛安听的,而是给自己听的。 他在责怪紫苏不守规矩,没有提前打招呼就前来清点盘查。区区是个下人就有这个胆子直接指责主子,这个李全山,胆子还真是不小啊…… 第479章 你怎会是我对手 紫苏在心里冷笑一声,却并没有说话。而丁春秋则嗤笑了一声,对李全山道:“哎呦哟,这话说得着实深奥,我怎么就听不懂了。” 说着,丁春秋慢慢地踱到李全山面前,笑道:“你说,主子在要清查库房之前,要先跟你们库房打招呼,等你们准备好了再来?” 李全山眼瞧着丁春秋逼近了自己,不禁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警惕地瞪着她,说了一声:“正是。” “呵呵,那我就不明白了,这威远侯府,到底是谁是主子?” 李全山闻听此言,脸色顿时就变了一变。 丁春秋则继续道:“主子说查你们库房,你们立马就得呈上账本子,这是你们每个奴才的本分。至于你让主子跟你们打招呼,等你们准备好了再来的这种混账话,我劝你干脆就不要说了,没得惹得夫人不高兴,赏你二十记板子,看你还记得住记不住你的本分。” “你!”李全山的脸顷刻间扭曲成一团,那模样简直跟一只被火烤过的桔子似的,全部皱在了一起。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丁春秋,恨不能上前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死女人。然而当他看到站在丁春秋旁边的紫苏,正用一双精明而清冷的眼睛在看着自己的时候,心头的怒火刹那间滞了一滞。 是了,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呢。这个百里紫苏再怎么惹人厌,说到底也是侯府的夫人,自己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跟她对着干,否则,就真的是太蠢了。 李全山深深地吸了口气,压强下心头的怨怒,又从这张方方正正的脸上挤出几许笑容,道:“小人不敢。是小人口误,说错了话,还望夫人莫怪。” 紫苏微微一笑,只是道:“李管事在我侯府做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一直是鞠躬尽瘁,尽心竭力地为侯府效力,侯府,都看在眼里。只是李管事兢兢业业了好几年,可不要在这一次的清查中出现什么纰漏,毁了自己的清誉与名声。” 李全山的脸色顿时大变。 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看出来了,紫苏此行的目的不善! 仅是这番话,就已经透出了另外的一层意思。而这层意思,已经不是警告这么简单的了。 在侯府管事这么多年,李全山毕竟也不是白给的,他立刻转头给自己的心腹袁二使了个眼色。 袁二也是个猴精的,他先前就觉得气氛不对,只是因为李全山那般有信心地表示他一定能搞得定这个百里紫苏,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但是没想到这才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双方唇枪舌战的还不到一个回合,李管事就败下阵来了。不仅败下阵来,还把求助的橄榄枝抛给了自己! 袁二的心里那个怄,不过,既然管事给自己递了眼色下了令,他就必须得照办。而且还得快马加鞭的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办,否则,世子夫人这把火可就要把他们的屁股给烧着了! 于是接到了指令的袁二便开始步步后退,很快便隐匿在下人们之中,然后朝着门口溜了过去。 夫人还在与李全山说着话,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这边,袁二心中暗喜,自是脚底抹油,径自溜向库房最左端的一个小门儿。 近了,近了! 眼看就到了小门儿,只要推开它,就可以溜出去给太夫人报信儿了! 袁二喜上眉梢。 然而当他来到小门前,兴奋地推开门的时候,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冻结住了。 小门儿的门口,端着一脸笑容的薛林。 薛林乃是老祖宗院里的管事,提起他来,整个侯府就没有不畏惧三分的。 十岁入府,一直跟在老祖宗身边,到现在,已经二十多个年头了。他是老祖宗亲手调教的,在所有的下人之中,除了大管家薛安,府里就数他最有威望。这几年,府内宅子里的事情,大事小情都归薛安来打理,而府外面需要抛头露面的事情,则全部都由薛林来跑。 常言道,宰相家奴七品官。这个薛林经常出入各个王府和官员府邸,即便是入宫,他也会偶尔跟随老祖宗在身后,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老祖宗最得力的助手。 而老祖宗之所以把外面的事情都交给他来办,原因也不外乎有两个:第一,薛林的外交手腕一流。第二,薛林颜值高。 这位三十多岁的美男子一生没有娶妻,每天笑意盈盈的,除了打理侯府上下的事情,就是打理侯府上下的事情,再没有第二个爱好。如今虽然常跟老祖宗前往山中的寺院静修,不太着手管理侯府的事情了,但是威望犹在,任谁看到了这个笑面虎一样的人物,也还是会禁不住打一个哆嗦的。 “薛、薛、薛管事……”袁二心里本来就有鬼,这会子又看到了出了名的笑面虎薛林,自是唬得一张脸都变了颜色。 “袁二,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啊。”薛林笑呵呵的,慢慢地走近了袁二。 袁二步步后退,支支吾吾地道:“我、我这是……我这个……” 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薛林脸上的笑容便顷刻间不见了,他冷着一声脸,扬声道:“夫人!这里有一个人要跑。” “不不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袁二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这个薛林翻脸比翻书还快,可是侯府里有名的煞神。他前一秒笑得和煦如阳光,后一秒就能直接要你的命。 在这个根本没有下人立足之地的侯府,被板子活活打死,被鞭子活活抽死,甚至整家人都被发卖到边疆去都是有可能的。他袁二虽然想不负李管事的托付,但是这生死攸关的事,可容不得他掉以轻心。 于是袁二步步后退,紧接着便转身惊叫道:“夫人,小的没想跑,小的真的没想跑!” 说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夫人开恩!小的只是想去上个茅房,怕打扰了夫人跟李管事说话,所以就想着出去方便一下就回的!夫人明鉴啊!” 第480章 夫人威望 “哦?” 闻听袁二这样说,紫苏便扬了扬嘴唇,道:“难道你们库房连个茅房都没有吗?” 说话间,紫苏将她的目光落在了李全山的身上。 这会子的李全山脸色是相当的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袁二的行踪竟然被发现了。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老祖宗竟然把薛林派给了世子夫人。 这个百里紫苏,竟然想到了要派人把小门也给堵上,可见是真的有备而来。今儿这一遭,乃是一场劫难,能不能从这场劫难里安然地度过来,那可真就得看他李全山的造化了。 如今之计,只能先稳住这个百里紫苏,然后寻机会快些通知太夫人知晓了。 于是李全山便板起脸来,厉声喝斥袁二道:“说得什么屁话!库房不是有茅房吗,怎使得你去跑外面去蹲茅房?你小子是不是活拧歪了你,编派这些胡话来搪塞世子夫人?”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呀!”袁二鼻涕一把泪一把地道,“小的只是昨儿晚上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从早上就开始拉肚子。只因茅房就在这院子里,小的只恐……只恐脏了这院子,惹得夫人不悦,所以才想着往外跑着出去上茅房的……” 这演技,不去评选奥斯卡最佳影帝都算是对不起他了。 紫苏暗暗一笑,转头对薛云和薛礼道:“找人带他去茅房,若是身子不舒服可不能硬撑,我们侯府不是那种苛待下人的府邸。” “是。”薛云和薛礼朝着紫苏行了一礼,恭敬地回答。 李全山在看到薛云和薛礼之后,“一”字眉不禁抖了一抖。 薛云和薛礼也是李氏分给紫苏的管事,这两个人先前一直负责侯府的大小事宜,也称得上是大管家薛安的左膀右臂。但自从梁氏主管后宅以后,薛云和薛礼便被老祖宗安排到了庄子和几个店铺里去,再没有干涉侯府的事情。 如今,却没有想到老祖宗能把他们两个召回来,而且,还将他们分给了百里紫苏。 这个十几年不问世事的老祖宗为什么会突然演了这么一出?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在李全山暗自思忖的工夫,薛云已经一把拎起了袁二,径自往外面走去。 “哎呦,哎呦,我的爷!您可轻着点!”薛云年轻的时候,曾经是威远侯爷薛蛟帐前的一名侍卫,因为性情耿直而陪受薛蛟的信任。后来在战场与敌军厮杀的时候,受了伤,养了三年多才好。如今虽然伤已经好了,但却已然不能再上战场,那时薛云才十八岁,他既无父也无母,小时候吃百家饭长大,十一岁就从了军,如今军营又容不下他,薛云十分颓废。薛蛟见薛云可怜,又欣赏他耿直忠厚的性情,便将他安排在府里当差。薛云自改了姓氏,从此跟在老祖宗身边,可谓忠心不二。但那如烈火般的脾气和耿直的性子却依旧一如从前,多年从军,更让他的力道比一般人不知道大了多少。袁二又瘦又小,哪里禁得住薛云的这一拎?当即便哇哇大叫起来。 “少废话!”薛云瞪了袁二一眼,自是喝斥道,“若不是看在夫人的份上,你云爷给你一脚踢出来,臭不死你个小兔崽子。” 袁二唬得全身都哆嗦了起来,竟是连挣扎也没有的,直接被薛云拎了出去。 这一回,李全山的脸,是全白了。 李全山的神色自然没有逃过紫苏的眼睛,她的唇角噙着笑意,转头对站在院子里的众人道:“你们都是为侯府做事的,本夫人自不会为难你们。这次清查你们也不要担忧,但凡尽心尽力做事的人,本夫人都重重有赏。但是……若是打着为侯府效力的旗号,自己在私底下做小动作的,那也不要怪夫人我不客气。” 说着,她转头对慕斯和芝士道:“你们两个先带人去核对库房大家具的数量。” 又对奶昔和布丁道:“你们两个,带人去点金银器皿。” “是!”众人答了一声,转身便拿着账本子走进了库房。 “我带几位去!”李全山惊慌之下,竟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众人便将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李全山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慌张地看了一眼紫苏。见紫苏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便急忙改口:“夫人,库房实在太乱,东西又放得杂,只恐伤到几位。有我在旁边帮着整理收拾一下,至少不会磕碰到几位。” “到底是李管事想得周到。”紫苏笑着点头,道,“不过,她们也不是养尊处优的小姐,一个个的也是禁得住摔打的。倒是李管事你,这几年打理库房着实辛苦,来,坐下来我们说说话。” 说罢,便招了招手。 这边立刻有下人搬来了两个椅子,紫苏在其中的一张坐了下来,然后朝着李全山挥了挥手,示意他也坐下。 李全山哪里敢坐? 先前紫苏那一系列的动作下来,早已经唬得他没了魂儿。这会子看到椅子,就像是看到了一座插满了尖刺的坐垫,让他额前的冷汗都快要流下来了。 “不敢,不敢,小人身为侯府的农奴,自然应该尽心尽力为侯府做事。这些都是应该的,可不敢在夫人面前邀功。” “李管事做事认真,为人又如此低调,难怪能够得到太夫人的赏识。”紫苏笑着说道。 李全山的心里就是一惊,这个百里紫苏从开始到现在,说得都是好听的,但是若细细一品,她的话里却都是夹着刀,带着刺,每一句都能让你见血。 现在的李全山可是被紫苏虐得心惊胆战,又担心库房清查的结果,再加上他有心想要出去报信,却报不出去,一颗心就好似放在油锅上煎一般,难熬得紧。 而紫苏却不急也不躁,只是命人在院子里点了火盆,又捧着手炉坐在那里,一边看风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全山说着话,仿佛她根本就不是来清查库房,而是来闲话家常的。 第481章 以儆效尤(上) “夫人,跟账上的东西都对过了,大部分是对的。”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慕斯带着人匆匆的走了过来,对紫苏道,“库房的摆放还算整齐,索要点清的东西一目了然,所以很是方便清点。” 紫苏点了点头,微笑着对李管事说:“李管事果然行事认真稳重,看起来库房交给您管理,可是找对了人了。” 李全山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一直僵硬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他就说嘛,太夫人的帐做的天衣无缝,一般人是查不出蹊跷的。她百里紫苏才有多点道行,哪里能看出来库房账面上的这么多门道! “夫人过奖,这些都是小人应该做的,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李全山伸出手来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暗自思忖,还是自己太过紧张了,这般小题大做,明明知道没有什么事的,真是糊涂。 然而还不待他的这口气松处去,便听到慕斯道:“但是,奴婢有几处不明白,还请李管事赐教。” “好说,好说。”李全山咧开嘴乐着说。 慕斯将账本递过去问道:“连续3年的账本上,都有三套花梨木的家具被放进库房里,可为什么在库房里看不到呢?许是那些家具太多太大,库房放不下,所以被旅馆是叫人抬到别处去了吗?” 李全山的脸色顿时一僵。 好不容易已经放松下来的精神,再一次紧绷起来。 偏偏紫苏也抬起头来,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李全山刚刚被擦掉的冷汗,再一次流了下来。 “夫人,”就在这个时候,奶昔她们也回来了。这奶昔生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说话之时笑眯眯的,就像是一个喜庆娃娃。她笑着对紫苏道:“夫人,所有的金银器皿都差点过了,大多数是不差的。只有前年太后娘娘御赐的一套金碗没有看到,哦,对了,还有一套,还有一套瑞王妃赠送的西凉银器也不没有看到。不知是不是李管事因为觉得贵重,所以另外放了托底保险的地方放置呢?” “哦,还有连续四年毁损的银餐具,都没有找到影子。李管事你想想看放在哪儿了吧!”布丁出来说话横冲直撞,所以也不懂得像慕斯他们那样拐弯抹角,这么冷冰冰硬邦邦的一句话,却是给李全山的最后一击,让他径直便跌倒在地,脸色苍白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完了,完了。 这两个字是李全山脑子里此刻仅有的想法。 他的身体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了半晌,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紫苏眯了眯眼睛,道:“李管事,我知道你素来尽责,可是也少不得要提醒你一句,这些侯府里面报损的东西,有一样算一样,都是不能没的。更何况还有皇太后御赐的东西,皇家的东西,若是被弄丢了,那可是会连带着侯府上下掉脑袋的。李管事,好好想一想,这些东西,哪儿去了?” 李全山这时已经身体抖的跟筛子似的了,先前的威风一点都不剩,整个人匍匐在地,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紫苏脸上的笑容可是半分都没有了。她冷冷的看着李全山,一字一句地说:“李管事,别告诉我这些东西都被你侵吞了。若是东西放在哪儿你想不起来,本夫人可以给你时间慢慢想,但如果真的是被你吞了,我想后果是什么样,你比我更清楚。”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呀!夫人,求夫人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小人也是奉命行事,主子有命,敢不从呀!” “哦?”紫苏笑了,这么久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她身体前倾,笑眯眯的凑近了李全山,问道:“是哪个主子命令你这样做的,说来听听。如果你是胡编乱讲,等待着你的,只有板子,还有你全家老小的未来。李管事,你可要掂量好了再说。” 李全山身子晃了一晃,差一点趴在地上。 汗从他的头上和身上流下来,被冷风这么一吹,冻的她仿佛被扔进了冰窑里,这滋味儿简直生不如死。 恐惧爬上他的心头,竟然是这辈子他都没有感受到过的。 应该说吗?还是应该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如果说了,太夫人那一头会饶了自己吗?如果不说,如今的阵势他也算看出来了,老祖宗是有心扶植夫人上位,偌大个侯府,说了算的,毕竟还是老祖宗。到时候老祖宗一心偏坦夫人,遭罪的依旧是自己。可自己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大不了就这一条命,被乱棍打死或者发卖边疆都是无所谓的。但是自己的家中还有三个小子和一个闺女,若是这些孩子们也都被打死,或者把他们卖掉,那自己这辈子拼命去熬合拼命去争的,又都有何意义? 眼泪,顺着李全山的脸上流了下来,跟他的冷汗混合在一起,一滴滴,滴在地上。 “夫、夫人,”李全山踌躇着,终是说道,“如果小人全都招了,能否请夫人放过我一家老小?我的孩子们都还小,请夫人千万不要把他们发卖掉啊!” 说罢,己然是嚎啕大哭。 紫苏面色凝重地看着李全山,郑重其事地道:“你放心,我知道你身为下人,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但是,若你能够把握现在的机会,挽回侯府的损失,不仅会给你最轻的责罚,也会确保你一家老小的安全。” 李全山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紫苏,但见这位世子夫人眉目之间写满从容与清明,没有龌龊没有私心没有倚仗主子身份而对下人产生的轻蔑。 有的,只是坦荡。 这一瞬间,李全山竟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先前他不是没感觉到害怕,不是不担心,谁都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一个冒险的事。若是事情查不出来,那就皆大欢喜,可若是一旦东窗事发,主子们最多不过是受几句苛责,但是他们这些下人可就性命堪忧了。 第482章 以儆效尤(中) 李全山是家生子,从父亲那一代就在威远侯府做事。他自幼便生长在侯府,吃穿用度全靠侯府供给,娶的妻子也是家里的管事娘子。 后来,梁氏嫁了进来。这位新夫人与上一个精明睿智的可不一样,不仅十分难说话,而且还相当的不好伺候。梁氏喜怒无常,经常苛责和惩罚下人,她刚嫁进来的那一年,为了立规矩斗威风,打死、发卖了多少小厮丫头!弄得府里的下人们一个个的提心吊胆,看到梁氏,就像看到了阎王爷似的,战战兢兢的。 最后,能够留在侯府里的家生子,已经很少了,上一位夫人重用的管事们基本上都死的死,发卖得发卖,少数几个留下来的,无一不对梁氏俯首帖耳,无所不从。 在那个连留下来都是一件奢望的时候,李全山怎么可能说得出拒绝的话? 事情就这么来了,而且摊在了李全山的身上,若是当时他断然拒绝,那是绝没有好果子吃的!那么多个例子摆在前面,除非李全山不顾及自己的父母和家人,想要整家都被赶出侯府去。 除了随波逐流,李全山确实不知道自己还应该怎么办。于是,他妥协了,那时候他还不过是一个库房的小跑腿,就像如今的袁二。然而自从他依靠上了夫人梁氏,仅仅一两年之内他就成为了管事。这一做,就是近二十年。 二十年,他提心吊胆地过了这么多个年头,一颗心就像是戴着枷锁,沉得他透不过气来。如今倒是好了,若是夫人能够如她所言,保住自己一家老小,那他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索性一股脑儿地都说出来,图个痛快! 李全山把心一横,自是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夫人,我全说!” 紫苏那凝重的眉头,缓缓地松了开来。 *** “你说什么?”梁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猛地站了起来。 “你说百里紫苏方才去库房了?”梁氏紧紧地盯着一个婆子,厉声问道。 “是,太夫人,”婆子点头,道,“刚儿我路过库房的时候,就见大门紧紧的关着。我就觉得奇怪,太夫人先前明明是说过的,库房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关大门,可是今儿怎么就这么稀奇,把门儿给关上了呢?于是老奴就快行了几步,跑到门口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夫人在大骂李管事。哎呦,骂得那叫一个凶哟……您说这夫人怎么年纪轻轻的,脾气就大呀?跟太夫人您差得太远了,想当年您的风采,那是……” “行了!”梁氏哪里有这个耐心听这个婆子在这里拍马屁?她当即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婆子,然后皱着眉道,“去领你的银子,下去吧。” “是,多谢太夫人。”婆子喜不自禁地道着谢,这边施嬷嬷已然拿过了一个荷包,给了婆子,婆子接过来,便乐呵呵地转身走了。 待到走出了启云苑,婆子便兴冲冲地打开荷包,一张满是笑容的表情顿时变得悻悻的。她将荷包用力地一甩,自是啐道:“呸!亏得我巴巴的赶过来告诉她这么大的消息,还给她说了半天的好话,谁成想竟是个这么抠门儿的,才给这么点。上回商嬷嬷只给夫人去传了个信儿,赏的都比这个多。怪不得连老祖宗都疼这个孙媳妇,就这么个小气巴拉的媳妇,换我我都不待见!” 说着,又转头翻了一记白眼,道:“什么东西!” 婆子自是把一小块碎银子揣进了怀里,扭着屁股愤愤地去了。这边梁氏和施嬷嬷则都是一脸的凝重,梁氏更是烦乱,整个人就像是踩在火盆上,让她连站都站个不住,只是来回来回地走着。 “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小贱人!竟然真的敢动我的人,小贱人真是活得腻了!”梁氏咬牙切齿地说着,扬手便将桌子上的茶杯掷在地上。 茶杯掉在地上,立刻碎成数片,发出刺耳的声响。 施嬷嬷唬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在意识到这样做不妥之后,又急忙将手放下来,劝解梁氏道:“太夫人不必这样生气,她百里紫苏再蹦跶又能有什么用?您毕竟是她的婆婆,她再怎么着,也不敢把您怎么样。” “她是不敢把本夫人怎么样!”梁氏这会子已然是急火攻心,连半分理智都不剩了。平素里她虽然专横跋扈,但至少不会跟施嬷嬷用这么恶劣的语气说话。但是这会子,乱了分寸失了理智的她,却已然是不管不顾地朝着施嬷嬷大吼大叫道:“可是她可以把李全山捆起来,重重地打上几十个板子,逼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出来!到时候,百福园的那个老不死会怎么样?她会把后宅所有的事情都交给那个百里紫苏!” 梁氏越说越生气,索性扬起手便将整张桌子上的东西都抡到了地上。 这乒乒乓乓的声响唬得施嬷嬷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她毕竟是一路伺候梁氏走到今天的,自家的主子遇到了这等困境,她这个做奴婢的不可能袖手旁观。于是她便耐下心来,说道:“太夫人,事情毕竟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要知道,您还有最后一步棋可以走的。” “哦?”梁氏闻听施嬷嬷这样说,神色便是一动,她立刻转过头来盯住了施嬷嬷,问“哪一步?” 施嬷嬷也看着梁氏,一张老脸上满是阴鸷与恶毒。她一字一句地道:“丢卒保帅。” 梁氏怔了一怔:“丢卒保帅?” “没错,”施嬷嬷点头,道,“太夫人难道您忘了吗?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由您亲自出面的,如果老祖宗查下来,那么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那两个的身上,不就得了?不过,这是最坏的打算,最好是能让李全山这个小棋子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承担下来。这,才是上上之策。” 梁氏的表情阴晴不定,一双阴冷的眼睛更是忽明忽暗,她略略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扬声道:“现在就去库房,走!” 第483章 梁家 终于明白了吗? 紫苏的朱唇微微地扬了一扬,朝着梁氏深施了一礼,道:“是,母亲。” 话说完了,紫苏却并没有走,而是微微地侧了侧身子,然后微侧过头去,瞄了一眼薛安。 薛安是何等聪明的人?当即便明白了紫苏的意思,他迅速地朝着薛云和薛礼一摆手,几个人押着李全山和袁二一并从紫苏的身边走了出去。 梁氏眼睁睁地看着李全山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去,自此,李全山再没有看梁氏一眼。 梁氏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指甲深陷入手心,她却丝毫都没有感觉到疼。 她的眼睛像是噙了血一般殷红,恨恨地瞪着紫苏。 紫苏却像压根没有意识到梁氏那愤恨的眼神,举步,绕过梁氏走出了大门。 “你这个蠢妞跟梁氏一比,还真的聪明得太多了!”走出库房,丁春秋不禁啧啧地说道。 “别拿我和她比,她实在是太没脑子,”紫苏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丁春秋一眼,道,“不过,梁氏蠢,那个施嬷嬷可不见得就是蠢。她可比梁氏精明得太多,我想她一定会给梁氏出谋划策。我们要多加防范,把李全山和袁二关到妥善的地方,绝不能让梁氏有机会接触到他们两个。” 丁春秋点头。 紫苏想了想,举步朝着百福园走了过去。 且说梁氏眼瞧着紫苏走远,正想要问施嬷嬷为何拦着自己,却被施嬷嬷制止了。 “太夫人,暮秋风大,我们走吧。”施嬷嬷说着,扶起了梁氏就往回走。 梁氏皱眉回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身后,看到那些先前朝着自己谄媚讨好的下人们早就远远地藏了起来,竟没有一个敢上前向自己请安、说话的。 这些个吃里扒外势利眼的东西! 梁氏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被施嬷嬷拉着,恐怕早就将这些个下人大骂一通,然后再赏顿板子,活活打死了。 “夫人,走罢。”施嬷嬷劝解着。 梁氏虽心有不甘,但,到底还是满面怒意地被施嬷嬷拉走了。 “你为何要拦着我,”回到了启云苑,梁氏便怒气冲冲地朝着施嬷嬷嚷,“方才我就应该给百里紫苏那个小贱人一点颜色看看,也使得她这般狐假虎威,有胆子跟我作对?!” “太夫人,难道您还没看清楚形势吗?”施嬷嬷感觉到一阵头疼,她如今是越来越理解不了自己的主子了,想当初,她虽然做事急躁,但却也听得住劝。但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梁氏是越来越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了。 跟皇家血亲不一样,端王梁渊年轻的时候不过是个商户。虽是商户,但因为端王的老家地处江淮一代,祖上三代行商,积累下来了十分丰厚的家产,甚至可以说是富可敌国。 梁渊并非嫡子,但生就一颗精明阴毒之心,不仅极会趋炎附势,而且相当的擅长算计。当时梁渊进京买办之时,偶然经人引荐,结识了尚且还是皇子的莫衍。一个商户能够结交皇子,那是祖上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梁渊乐得大牙都快要掉了,却殊不知莫衍其实也在暗中寻找着能够用财力支持自己的商人。 一个并不受宠的皇子却偏偏有了一颗不甘于命的野心,能够做的,就只有谋划权位这一件事情。 然而,想要拉拢人心,圈养属于自己的势利和军事力量,没有钱,是绝不可能的。所以莫衍需要寻找到一个有钱、有野心,同时胆子极大的商人。梁渊正是具备这三点,而且相当的狡猾,手也特别的黑,多大的事情都敢做,只要未来的荣华富贵是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原因不外乎是,梁家的产业迟早是人家嫡子的,而且梁家的嫡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一个庶子,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多少会疼惜着点他,照顾着点他,起码能有他一口饭吃。但只要老爷子一死,他梁渊立刻就会被扫地出门,到时候他能干什么去?喝西北风去? 白手起家这种事情,从来就不是梁渊愿意做的事,但,鸠占鹊巢的事情他倒是很乐意做上一做。 于是梁渊表明了态度,誓要与皇子莫衍共谋大业,他日以富贵相见。 梁渊的鼎力支持加上莫衍的心狠手辣,很快,其他几位皇子都被莫衍排挤在继承名单之外。而莫衍亦言行必果,他如愿坐上皇位的那一天,直接赐了梁渊一个亲王的位子。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梁渊荣获封地和亲王之位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衣锦还乡,而是把屠刀朝着自家的族人们举了起来。 原因是什么? 出身。 梁渊是永远不可能让后人指着自己的脊梁骨,说自己是由商户而被封王的,否则,他的子孙后代将永远背负着一个堪称笑柄的名声。 于是他给自己捏合了另外的一个出身,而把谋逆乱党的大帽子扣在了梁家的人身上。梁家,江淮一代的首富,就这样垮了。梁家人死的死,亡的亡,而负责抄家的,正是梁渊。 梁渊借这个机会,把梁家所有的财物都侵吞进了自己的腰包,这一次,他再不用顾及任何人的眼光,不用再因为自己的庶子身份而低三下四讨好别人。 他就这样名正言顺地而又堂而皇之地,拥有了钱家所有的产业。 梁氏,正是出生在这样的一户人家,她的品性至少随了梁渊的八成,但狡猾的程度却只随了两成。 而施嬷嬷则是梁渊之妻米氏的近身丫头,若不是米氏当年早逝,在临离世前捉着施嬷嬷的手,求她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施嬷嬷怎么会这般尽心尽力地照顾这样一个心比天高,眼比手低的主儿? 可是,想到米氏曾对自己恩重如山,自己又在她临终前郑重许下了诺言,施嬷嬷心里便是有再多的怒意,终也是发泄不出来了。 于是她只好耐着性子,对梁氏道:“太夫人啊,百里紫苏那条小狐狸已经是在暗示您,她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她自己的本意,而是因为那个老的。” 第484章 下手要快 “你是说,因为老祖宗?”梁氏的心中立刻一凛,她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在库房门口的时候,紫苏就已然告诉自己,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让老祖宗觉得她并非办事不利…… “这么说起来,难道是老东西有所察觉了!”梁氏紧声惊道。 其实梁氏自己心里很清楚,自从梁氏嫁进侯府之后,老祖宗李氏对她极为信任,从不插手府里的内务。不管梁氏做事如何嚣张古怪,李氏都不闻不问,即便是做得过火了,李氏也从来没多言过一句。这么一来,梁氏的胆子便越来越大,行为便越来越乖张,到现在已然达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既然已经无法控制,突如其来查了这么一道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梁氏的脸色微微的有些变了,她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道:“这个老东西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她真的想要插手侯府的内务,为什么早不管,晚不管,偏偏这个时候管起来了?还指派什么百里紫苏去查库房,难不成,真的是冲着我来的吗?” 施嬷嬷瞧着梁氏,目光也是忽明忽暗,阴晴不定的。 李氏这个老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手,这确实是一个让人难以心安的事情。 “或许……她并非是真的冲着夫人来的,”施嬷嬷沉吟着说道。 “那她又冲着谁呢?这么大张旗鼓的,又让薛安跟着那个百里紫苏去做事。你方才难道还没有看到吗,老东西竟然把薛林和薛云、薛礼全都给调回来了!这是要干什么?这是叫他们都回来给百里紫苏这个小妖精助阵哪!这三个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还要硬。当年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三个给搬走,如今他们却又回来了,这一回,又如何能再搬得动了?到时候还不得处处跟我做对!”梁氏越说越气,有心想要伸手去扔桌子上的茶杯,施嬷嬷却抢先一步过去,将梁氏桌案旁边的茶杯给挪开了。 “夫人切务急躁,依老奴之见,老祖宗恐怕真正想要对付的,是那两个。” “那两个?哪两个?”梁氏狐疑地思忖着,忽然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惊声问道,“难道是念真和邵昶?” “恐怕是这样,”施嬷嬷点了点头,道,“要怪,就怪这两位太过心急,不肯按照太夫人您为他们设计好的计谋一步一步来。才不过一次没有勾上薛绍白,也不是下次就没机会了。赶在哪一次薛绍白单独在家的时候下一记猛药,还是有空子可以钻的。到时候只要爬了床,成了贵妾,就有机会除掉薛绍白和百里紫苏这两个,二少爷还不是稳稳的继承世子位?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怎么着也算是有功的,还能短了他们的吃穿?莫说是吃穿,就连表小姐也是另寻个高门大户再嫁的!到时候,可就是正室发妻了。可谁成想他们却非要巴巴的去勾三少爷。三少爷虽然看上去平庸,但骨子可有着温姨娘的钻营,怎么能把她当成一回事?凭白无故的遭了老祖宗的嫌弃,倒连带着太夫人您跟着受累。” 施嬷嬷想起梁念真和邵昶就恨得牙根痒痒,梁氏更是一股怒意直涌上来,气得她的头疼病又犯了。 她一脸痛苦地揉着太阳穴,虚弱地道:“若是老东西真的有心想要料理这两个傻子,恐怕我也保他们不住。按照你分析的情形,老东西还没有把矛头指向我是不是?” “老祖宗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如果她把矛头指向太夫人的话,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太夫人也不必焦急,只要把李全山和袁二这两个处理干净,其他的,就算是百里紫苏收集到了什么证据,也不会贸然地往太夫人的身上泼脏水,除非她这个儿媳妇是真的不想当了。”施嬷嬷道,“退一万步讲,如果老祖宗真的想要赶那两个走,太夫人您也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要出手去救那两个,否则,极易引火烧身哪。” 梁氏的心猛地一沉,她抬起头来看着施嬷嬷,终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梁氏目光阴冷地道,“现在就处理李全山和袁二,动作要快!” “是。”施嬷嬷点头称是。 李全山和袁二被关的消息就像是一阵疾风,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整个威远侯府刮过。第一个感觉到害怕的便是邵昶,他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嘴巴里面一个劲地念叨着:“倒霉,倒霉,真他‘妈的倒霉!” “我说你有完没完?在这念叨什么倒霉咒呢?”梁念真心里也急得跟什么似的,再加上这几天为了邵姗姗的事情没少跟温氏吵架,急火攻心的她这会子嘴上起了好几个火泡,疼得她连张口都吃力。但看到邵昶这副根本指望不上的德行,梁念真真是恨得牙根都痒痒,恨不能上前揍上他两巴掌。 “这好端端的,百里紫苏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你说不是倒霉?”邵昶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猛地拍了下大腿,忿忿道,“不是倒霉就见了鬼了!” “百里紫苏真是好狠的手段,”梁念真紧紧地攥着帕子,一双眼睛快要冒出火来了,“趁着我们这边忙活着给姗姗置办婚事的时候,就敢下这样的狠手,这日后若是她真的得了势,我们还了得?做事不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腿,哼,小贱人真个儿是不想活了!” 说着,梁念真狠狠地啐了一口,却一不小心扯到了嘴边的泡,疼得她叫出了声来。 “这件事情,要不要跟你姐商量一下?”邵昶突然抬起头来问。 “还商量个什么劲,”梁念真嗤笑着扫了邵昶一眼,道,“你当她真的是能给咱们俩拿主意的?恐怕她现在早就做好了摆脱咱们俩个的准备,到时候李全山若真的交待出来了什么,那第一个遭罪的就是咱们俩。”他们的吃穿?莫说是吃穿,就连表小姐也是另寻个高门大户再嫁的!到时候,可就是正室发妻了。可谁成想他们却非要巴巴的去勾三少爷。三少爷虽然看上去平庸,但骨子可有着温姨娘的钻营,怎么能把她当成一回事?凭白无故的遭了老祖宗的嫌弃,倒连带着太夫人您跟着受累。” 施嬷嬷想起梁念真和邵昶就恨得牙根痒痒,梁氏更是一股怒意直涌上来,气得她的头疼病又犯了。 她一脸痛苦地揉着太阳穴,虚弱地道:“若是老东西真的有心想要料理这两个傻子,恐怕我也保他们不住。按照你分析的情形,老东西还没有把矛头指向我是不是?” “老祖宗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如果她把矛头指向太夫人的话,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太夫人也不必焦急,只要把李全山和袁二这两个处理干净,其他的,就算是百里紫苏收集到了什么证据,也不会贸然地往太夫人的身上泼脏水,除非她这个儿媳妇是真的不想当了。”施嬷嬷道,“退一万步讲,如果老祖宗真的想要赶那两个走,太夫人您也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要出手去救那两个,否则,极易引火烧身哪。” 梁氏的心猛地一沉,她抬起头来看着施嬷嬷,终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梁氏目光阴冷地道,“现在就处理李全山和袁二,动作要快!” “是。”施嬷嬷点头称是。 李全山和袁二被关的消息就像是一阵疾风,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整个威远侯府刮过。第一个感觉到害怕的便是邵昶,他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嘴巴里面一个劲地念叨着:“倒霉,倒霉,真他‘妈的倒霉!” “我说你有完没完?在这念叨什么倒霉咒呢?”梁念真心里也急得跟什么似的,再加上这几天为了邵姗姗的事情没少跟温氏吵架,急火攻心的她这会子嘴上起了好几个火泡,疼得她连张口都吃力。但看到邵昶这副根本指望不上的德行,梁念真真是恨得牙根都痒痒,恨不能上前揍上他两巴掌。 “这好端端的,百里紫苏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你说不是倒霉?”邵昶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猛地拍了下大腿,忿忿道,“不是倒霉就见了鬼了!” “百里紫苏真是好狠的手段,”梁念真紧紧地攥着帕子,一双眼睛快要冒出火来了,“趁着我们这边忙活着给姗姗置办婚事的时候,就敢下这样的狠手,这日后若是她真的得了势,我们还了得?做事不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腿,哼,小贱人真个儿是不想活了!” 说着,梁念真狠狠地啐了一口,却一不小心扯到了嘴边的泡,疼得她叫出了声来。 “这件事情,要不要跟你姐商量一下?”邵昶突然抬起头来问。 “还商量个什么劲,”梁念真嗤笑着扫了邵昶一眼,道,“你当她真的是能给咱们俩拿主意的?恐怕她现在早就做好了摆脱咱们俩个的准备,到时候李全山若真的交待出来了什么,那第一个遭罪的就是咱们俩。” 第485章 以儆效尤(下)【补】 梁氏到的时候,人已经都散了。 她愤怒地推开库房的大门,瞧见的,却是在众人簇拥下朝着门口走过来的紫苏。 而其他的人,则早已然三三俩俩的散了。 散了? 梁氏的一颗心突然就这么悬了起来,她圆睁着一双眼睛四处寻找着,赫然看到了站在紫苏身后的李全山。 李全山这会子已然被捆得像个粽子,被薛礼拎着,拉耸着脑袋,就像是打了蔫的茄子。而素来滑头滑脑的袁二则被薛云扛在肩头,一只眼眶已然淤青,看样子是被打得晕了过去。 完了。 自己来迟了。 梁氏只觉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响,几乎就要站个不稳跌倒在地上。幸而施嬷嬷及时扶住了梁氏,才没让她失态。 “母亲,您来了。” 紫苏知道梁氏会来,只是没想到她会这般急切。 梁氏的脸上已然没有了平素里的嚣张跋扈和高高在上的姿态,取而代之的是惊慌,是忐忑,是恐惧。 她牢牢地瞪着李全山,看样子,像是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把李全山给生吞活剥了。 然而,李全山由始至终都低着头,他连看都没有去看梁氏一眼。李全山不看她,梁氏便是想要使个眼色,问句什么,都无从着手,这就让梁氏心里的火烧得愈发的旺了。 她恨恨地看着紫苏,咬着牙问:“你竟然私自到库房来,还背着我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百里紫苏,你想干什么?” 紫苏微微的一笑,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紫苏清查库房,也是份内之事,如何就是背着母亲了?” “份内之事!”梁氏“嗷”地一声尖叫了起来,她上前一步,用她那尖得有如锥子般的鼻尖对准了紫苏,尖叫道,“你竟跟我说什么份内之事?你嫁进来才几天?就跟我提份内之事?百里紫苏,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不是?你还想干什么,啊?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在侯府你才甘心!” 紫苏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冰冷之芒。 这个梁氏还真是难缠得紧。 你若说她是大家闺秀,她行事却常常都是这般小家子气,动不动就开始大吼大叫的吓唬人。可你若说她是市井泼妇吧……她却还有着那样的一种家世傍身,这真是让紫苏真心无力吐槽了。 而最为让紫苏头疼的是,梁氏再惹人厌,她到底是紫苏的婆婆,紫苏怎么也不能明着跟她对着干,否则就是不孝,就会授人话柄,就会拖累到薛绍白的名声。喵的,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坑人不浅! 于是紫苏尽量控制住内心深处翻涌着的、想要怒骂梁氏的冲动,尽力让自己表现得恭敬。 “母亲言重了,母亲这般豁达慈善,紫苏好好孝顺您还来不及,怎么会想要把您气死呢。母亲您贵为郡主,又是侯爷夫人,身份地位如此尊贵,可千万不要因一时生紫苏的气而说出这样的话来,仔细传出去,被御使们抓住话柄,说咱们威远侯府婆媳不和,到时候可就让别人看咱们威远侯府的笑话了。” 紫苏的这番话可是快要把梁氏气得吐血了,这个小妖精里里外外的都在拿话堵自己,还把御使给搬出来了,这绝对是想要把自己气死的节奏,她居然还不承认! “你少在这里说这些鬼话,”梁氏不耐烦地吼道,“库房是怎么回事,李全山怎么会被绳子绑上?” 李全山闻听梁氏的语气如此霸道生硬,气势如此强横,不禁吓得浑身震了一震,这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看向了梁氏。 梁氏正用足以杀死人的目光看着李全山,那阴冷冷的目光让李全山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好不容易已经干透的冷汗再一次流了下来。 就在李全山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的时候,紫苏若有意,似无意地缓缓动了一动,挡住了梁氏投在李全山身上的、刀子般的目光。 李全山颇有些意外,他转过头去看向了紫苏。这位新嫁进门儿来的世子夫人面带笑容,不急不躁,仿佛根本没把梁氏这个刻薄的女煞神放在眼里。她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眉眼之间写满了从容淡定。明明是个纤弱的女儿身,却为何有着如此令人心安的强大力量? 这位世子夫人……她真的只是看上去这么年轻而又单薄吗? 而她,真的会是梁氏的对手吗? 紫苏自然不知道李全山这会子是怎么想的,她只是微笑着看着梁氏,道:“母亲,如今已经是暮秋了,天可是冷得紧,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罢,仔细被风吹着了头疼。” 梁氏恨恨地瞪着紫苏,这个小贱人就像聋了似的,自己刚才那么大声的质问她,那么严厉地骂她吼她,她就像没听到似的。 小贱人,她这是在跟自己装傻吗? “百里紫苏,你少跟我装傻,别以为老祖宗让你管了点事,你就可以无法无天。”梁氏鄙夷地扫了紫苏一眼,冷冷道:“说,怎么回事?” 梁氏,你还真是不识敬啊…… 紫苏眼中的笑意缓缓地凝固下去。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在客气的对待梁氏,暗示她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但是这个梁氏,为什么她就不明白她自己的处境,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她最应该低调本分吗? 紫苏冷冰冰地看着梁氏,道:“母亲刚才也说了,是老祖宗让紫苏接管库房的,若是紫苏没点动作,恐怕老祖宗也会责怪我这个孙媳办事不利呢。” “什么?你!”梁氏只觉一股火从自己的心底冒了出来,她正欲上前一步责骂紫苏,袖子却被施嬷嬷悄悄地拉住了。 梁氏转过头,瞧见施嬷嬷朝着自己摇了摇头,她的心头一动,略略地思索了片刻,终是忿忿地道:“日后若有什么事,先打声招呼再做,免得有些事情你自己拿捏不好分寸,衡量不了利弊,没的让人指责你没规矩。” 话说得虽难听,但紫苏已经听明白了梁氏话里话外所影射的含义:她让步了。 第486章 双管齐下(上) 梁念真认真地思量了一番,然后斩钉截铁地道:“我猜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的目的,是想把咱们两个给除掉。” “她竟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黑的心!”邵昶倒吸了一口中冷气。他们一家子在侯府赖了至少有十年了,从来就没想过要离开,也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有人赶他们离开。 邵昶是庶子,在邵府原本便不受待见,他这辈子也没干过什么好事,而且又相当的好吃懒作,所以也寻不到什么好的出路。而梁念真虽然是端王府的庶女,但因为家族基因在那摆着,所以一嫁进邵府就开始找各种机会敛金敛财,很快便被邵家人发现,将这两个一起赶出了邵家。 幸而梁念真从小就跟梁氏的屁股后面讨好谄媚,两个人相处得还算得上好,所以从邵家出来之后,梁念真便直接找上了梁氏哭诉自己的遭遇。因为梁念真把在邵家坑来的钱都投到了自己的钱庄子上,而且侯府也正好是需要人手来帮忙打理的时候,所以梁氏便毫不犹豫地让邵昶和梁念真来到了威远侯府,并且向他们保证,只要她在威远侯府一天,就断然不会让他们离开侯府。 梁氏是亲王嫡女,又是御封的郡主,有她坐镇,还有什么是不放心的? 所以邵昶和梁念真是真的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会衣食无忧,从现在到老死都会待在这里,绝然不会离开。 谁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出来了这么一个百里紫苏! “如果百里紫苏真的想要除掉咱们俩,而你姐又真的不管我们,那可如何是好!难道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被赶出威远侯府吗?”邵昶惨白着一张脸道。 “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梁念真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她沉吟着,一字一句地道,“百里紫苏才多大点道行,想要赶我走,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她站起身来,对邵昶道:“你现在就叫人去阮婆子那里一趟,让她把姗姗跟薛平安的事情四处张扬出去。就说所有的人都看到,威远侯府的三少爷跟表小姐邵姗姗在院子里行苟且之事,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两个人早有奸‘情,邵姗姗如今早已然怀了六个月的身孕了。” “啊?”邵昶顿时傻了,他瞠目结舌了半晌方反应过来,便猛地站起身来问他的老婆道:“你这是……你这是要把姗姗往火坑里推呀!你知道阮婆子那个老贱妇平素里最为邪性,最爱嚼人家大富人家的舌根,最遭人记恨。这些大户人家的人躲她都躲不及,你竟然还想要主动去找她?哎呦我的夫人,你是不是疯了呀,啊?你还要把自家女儿的事情编成这个样子,你让别人怎么笑话她,啊?你还让他要不要出门,要不要做人了?” “她不出门,岂不是更好?”梁念真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用袖子遮住自己那满是大泡的嘴巴,笑道,“不仅她不要出门,我们也不要出门,就在这里好好儿地坐着等着。” 邵昶有些懵了,他不明白梁念真这是在说什么。“在这里等什么?你要等谁?” “当林府的人上门,”梁念真得意地扫了一眼邵昶,道,“你是真笨还是假笨?我且问你,换成你是林大人,知道自家的女儿还没嫁到婆家之前,女婿就已经跟自己的表妹在众目睽睽之下行上这等苟且之事了,而且对方还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呵呵呵,你笨想也知道,林老爷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林老爷,那可是朝廷命官,堂堂的四品大元,如何能够唵得下这口气?所以,这个门,他必然是要亲自来登的。不仅亲自来登,他还得退亲。” 邵昶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他目光烁烁地盯住梁念真,喜道:“这样一来,就算是温氏不想退亲,这个亲,也是必须得退的了!” “不错。”梁念真连连点头。 “好!”邵昶一拍大腿,乐道,“太好了!不过……如果温氏还是不同意姗姗做正妻,那可如何是好?那女人凶得跟个母老虎似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说服的。” “那得看是谁来说服她,”梁念真说到这,一双眼睛便透出了一股子得意之色,“若是她儿子薛平安自己一门心思地想要娶姗姗做正妻,那可就另当别论了。只要她成为了薛平安的正妻,就算是百里紫苏再想要赶咱们两个走,那都是不可能的。” 梁念真越说越得意,说到最后,又用眼睛瞄了一眼邵昶,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庶女在老家吗?那个小贱人的种,叫什么苏黍的?” “哎,夫人好端端的提起那个来做什么,”邵昶的脸上顿时一片尴尬之色。梁念真所说的庶女,乃是邵昶年轻回老家祭祀之时,被几个同乡拉着前往酒楼喝酒。那酒楼里为了招揽客人,也是会养几个抚琴侍酒的女子的,只是大多数都属于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一般都不会跟客人乱来。 谁想那一天邵昶一时酒醉,被人扶到楼上的单间前去休息。谁知他酒后乱xing,扯过来一个路过的清倌,不由分说地就把对方骑在了身子底下。那清倌也是个相当有颜色的,人也不傻,她早就知道邵昶乃是当地望族邵家的公子爷,见对方对自己有意,自然百般伺候,娇啼婉转,把个邵昶哄得心花怒放,除了那最为坚硬的一处,浑身上下的每一节骨头都酥成了渣滓。听说那一天邵昶提枪上马,把个清倌骑得先笑后哭,几乎快一夜没得闲,吵得所有酒楼的人都恨不能捂上耳朵,更有甚者委实忍受不住,直接就奔向青楼骑姑娘去了。 那个庶女,就这样怀上的。 邵昶做了件这么丢人的事,弄得整个老家的人人尽皆知。邵家乃是当地极具名望的大户,自然不可能任由这件事情就这样下去,败坏了自家的名声,只得一顶轿子,抬着那清倌儿进了邵家的小门儿。 “她不出门,岂不是更好?”梁念真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用袖子遮住自己那满是大泡的嘴巴,笑道,“不仅她不要出门,我们也不要出门,就在这里好好儿地坐着等着。” 邵昶有些懵了,他不明白梁念真这是在说什么。“在这里等什么?你要等谁?” “当林府的人上门,”梁念真得意地扫了一眼邵昶,道,“你是真笨还是假笨?我且问你,换成你是林大人,知道自家的女儿还没嫁到婆家之前,女婿就已经跟自己的表妹在众目睽睽之下行上这等苟且之事了,而且对方还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呵呵呵,你笨想也知道,林老爷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林老爷,那可是朝廷命官,堂堂的四品大元,如何能够唵得下这口气?所以,这个门,他必然是要亲自来登的。不仅亲自来登,他还得退亲。” 邵昶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他目光烁烁地盯住梁念真,喜道:“这样一来,就算是温氏不想退亲,这个亲,也是必须得退的了!” “不错。”梁念真连连点头。 “好!”邵昶一拍大腿,乐道,“太好了!不过……如果温氏还是不同意姗姗做正妻,那可如何是好?那女人凶得跟个母老虎似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说服的。” “那得看是谁来说服她,”梁念真说到这,一双眼睛便透出了一股子得意之色,“若是她儿子薛平安自己一门心思地想要娶姗姗做正妻,那可就另当别论了。只要她成为了薛平安的正妻,就算是百里紫苏再想要赶咱们两个走,那都是不可能的。” 梁念真越说越得意,说到最后,又用眼睛瞄了一眼邵昶,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庶女在老家吗?那个小贱人的种,叫什么苏黍的?” “哎,夫人好端端的提起那个来做什么,”邵昶的脸上顿时一片尴尬之色。梁念真所说的庶女,乃是邵昶年轻回老家祭祀之时,被几个同乡拉着前往酒楼喝酒。那酒楼里为了招揽客人,也是会养几个抚琴侍酒的女子的,只是大多数都属于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一般都不会跟客人乱来。 谁想那一天邵昶一时酒醉,被人扶到楼上的单间前去休息。谁知他酒后乱xing,扯过来一个路过的清倌,不由分说地就把对方骑在了身子底下。那清倌也是个相当有颜色的,人也不傻,她早就知道邵昶乃是当地望族邵家的公子爷,见对方对自己有意,自然百般伺候,娇啼婉转,把个邵昶哄得心花怒放,除了那最为坚硬的一处,浑身上下的每一节骨头都酥成了渣滓。听说那一天邵昶提枪上马,把个清倌骑得先笑后哭,几乎快一夜没得闲,吵得所有酒楼的人都恨不能捂上耳朵,更有甚者委实忍受不住,直接就奔向青楼骑姑娘去了。 那个庶女,就这样怀上的。 邵昶做了件这么丢人的事,弄得整个老家的人人尽皆知。邵家乃是当地极具名望的大户,自然不可能任由这件事情就这样下去,败坏了自家的名声,只得一顶轿子,抬着那清倌儿进了邵家的小门儿。 第487章 双管齐下(中) 清倌儿嫁进了门,倒是极尽温柔之能事,把个邵昶伺候得简直跟皇帝一般,让邵昶乐不思蜀,竟然就生出了几许不想要回京城的意思。 远在京城的梁念真左盼不见人归,右盼不闻消息,早就生出了疑惑,她托人一打听,这才听说了邵昶纳妾的事情,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闻听邵昶瞒着自己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成了整个邵家老家的最大笑柄,还把个清倌娶进了门来,简直是要活活把梁念真气死的节奏。 更何况,前来传消息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邵昶骑了那个贱人整整一夜,整整一夜不曾得闲啊!这得要多大的体力?梁念真嫁给邵昶好几年了,每次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邵昶就歇菜,回回都让梁念真恨不能把他给咔‘嚓了。梁念真本来以为邵昶身子骨是有问题的,还曾经找郎中给邵昶抓过药。但是没曾想,这个混蛋跟自己不行,跟别人倒是生龙活龙的,竟然还可以骑整整一夜。 整整一夜啊! 这才是让梁念真最为吐血的。 她梁念真就算再不济,那也是端王府的女儿,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梁念真气得整整一夜没睡,紧接着第二天就下了一张和离的文书,托人快马加鞭带到了邵昶的老家。 邵昶看到这和离的文书之后吓得连魂都没了,他再不敢看新娶的娇美小妾一眼,立刻收拾包袱,屁滚尿流地跑回了京城。 起初那清倌儿还纳闷自家的老爷到底看到了什么被吓成这样,待她看到竟然是一纸和离文书之后,不禁气得花枝乱颤。天知道她为了给自己谋划一个将来废了多大的力气去讨好邵昶,依邵昶这纸糊的身子,若不是自己给他下了药,他哪里来得这么多的力气来折腾自己?可叹邵昶又傻又痴,不知道这是药力的作用,还傻呼呼的以为他变身成了天神,一天自鸣得意得紧。每每行房的时候,都会大喊大叫着让她求饶,誓要让她死去活来,但其实这清倌儿先前就曾经历过人事。在遇见邵昶之前,她也是年轻丧夫的,虽然嫁人的时间短,但被开发的程度远比邵昶给的要强出太多。所以每一次看到邵昶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清倌儿都是哭笑不得的。 其实那清倌对邵昶这个人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看不上。但为了自己的未来,她却不得不用尽一切手段这么做。而她真正的目的正是希望邵昶能忘了远在京城的那个黄脸婆子,陶醉在自己的温柔乡里。起初的时候这一招也是十分好用的,邵昶完全陶醉在清倌儿给他编织的美梦里,对清倌儿百般疼爱,其实已然产生了不愿意再回京城的念头,只想守着清倌儿在老家过这种安逸的小日子。 但是没有想到,一纸和离的文书让邵昶一下子从美梦里清醒了过来,竟是连话也不敢多跟清倌儿说一句,收拾东西就回了京城,把个清倌弄得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 邵昶回到了京城,本以为梁念真会大哭大闹,跟他打上一架。没想到梁念真不仅不哭不闹,而且连骂都没有骂他一句。 而且,那一天的梁念真涂脂抹粉,穿着平素里都不怎么穿的艳色衣裳,就连头上戴的簪子首饰也华丽异常。 邵昶呆呆地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梁念真,一时之间错以为自己眼花了。然而梁念真却只是拢了拢头发,对邵昶道:“我们今儿就去衙门把和离的手续办了罢,从今以后,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邵昶顿时懵了,他呆在那里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径自揽住了梁念真的大腿,开始号啕痛哭起来。 “夫人,夫人啊!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啊!是那个小贱人设计我的,是她故意在我的酒里下了东西,缠上我的。这里根本就没有我什么事啊!”邵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 一抹戾气顿时从梁念真的脸上闪过,然而她终是按捺住了心头的怒火,冷静着想要从邵昶的搂抱之中挣脱。但邵昶就是死死地抱住梁念真的大腿不放,生恐自己这么一松手,梁念真就真的跑了。 梁念真挣不开邵昶,也就没有再挣扎,她用鄙夷的目光瞧了邵昶一眼,道:“你睡了也就睡了,不过是个清倌儿而已,还用轿子抬回去当了姨娘?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你倒是真的能做主了啊?连姨娘都敢自己娶上了。” 邵昶唬得全身一震,他转了转眼珠子,立刻苦着脸道:“夫人明鉴啊,娶那个小贱人也是宗族长老的意思,我哪里能违背得了?你也是知道的,邵家在当地也是个名门望族,虽说我是被那个小贱人给设计的,可是到底还是名声受损。族长说,也只有把她娶进来才能让邵家的名声显得好听些。夫人啊!我怎么使得就敢自己娶那样的一个女人!夫人你是最懂我的,你要明鉴啊!” “我明鉴?”梁念真果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她扬手便给了邵昶一记耳光,怒骂道,“你说是那个小贱人给你酒里下了药,迷惑你的,好,我相信你。你说是邵家逼着你娶那个小贱人的,好,我也相信你。可是你算一算你回到老家去已经多长时间了?三个月!三个月你没有一点消息,没有写一封信回来,若不是有人告诉我你在老家纳了个妾,我都当是你已经死在了老家了!” 邵昶的心头便是一凛。三个月,他竟然已经在老家待了整整三个月!看起来果真是温柔乡里最醉人,唯有牡丹花下美啊…… “你给我起来!” 还不待邵昶回忆起清倌儿那柔软的身子,和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梁念真便一把拎起了邵昶,将他推向了卧房。 “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整整一夜征战不休的!我倒要领教一下,你是怎么骑得那个小贱蹄子让整个老家的人都听见她叫的!”梁念真说着,猛地将邵昶压倒在了床塌之上。 第488章 双管齐下(下) 邵昶简直傻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梁念真这个平素里刻板得跟个木头般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和这么疯狂的时候。她像是一匹烈马似的跨在自己的身上,胡乱地扯着自己的衣裳,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指甲的划痕。 跟清倌儿那娇滴滴的莺啼和勾魂摄魄的眼睛一点都不一样,清倌儿像水一样,一点一滴渗透进邵昶的骨头里,荡漾到他的魂儿里,让他自己也变成了水。只想被那个小浪蹄子引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但是梁念真,他邵昶的婆娘,这个只会刻薄地骂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时候还会抽打自己的婆娘,竟然会有这么生龙活虎的一面,真个儿是让邵昶整个人都傻得不要不要的。 虽然傻了,但回过神来的他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之感。 向来只有他骑人,却还没有被人骑过,邵昶兴奋坏了,一边大喊大叫着梁念真的名字,一边跟着梁念真一起疯了起来。 这次的时间依旧不长,但是邵昶却觉得整个人都好像死了千百个来回,比起清倌儿那只会承受的小身子,自家老婆突然呈现出的凶悍相却让他倍感疯狂。当梁念真气喘吁吁地躺下来,邵昶却一把伸出手把梁念真重新给捞了起来。然后扶着她的腰,不由分说地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又来了第二次。 梁念真又惊又喜,她自从嫁给了邵昶之后,从来都是顺承邵昶的意思来进行夫妻之事。受自家端王府教导嬷嬷的管教,在行事的时候,梁念真也不敢动,也不敢叫,心时虽然受用得紧,但脸上却只恐表现出来嫌夫家嫌弃。若不是今儿被那个小清倌儿给惹得恼了,也断然不会想起来去骑邵昶。但也幸而是有那个小清倌儿这么一遭,让梁念真明白了,自己先前那些年算是白活白嫁了。身为女人,就应该这么活才对! 虽然已然累得浑身酸痛,但梁念真还是兴致勃勃地把邵昶骑了一回又一回,这对夫妻成亲了好几年,今儿才算是真正享受了鱼水之欢。 事后,邵昶不是没想过要回老家见见那清倌儿,但怎奈自己做不了夫人梁念真的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清倌儿派人送来了无数封的信,但全都被消息灵通的梁念真给扣下来,邵昶连看都没看到过一眼。看着老婆那满是戾气的脸,邵昶也认怂,不给看,就不看了,信自然也是没得回。 后来,身怀六甲的清倌儿终于捱不住,自己来到京城,私下里求见了邵昶,求他跟自己回老家去。邵昶也曾经犹豫过,不回京城,在老家消消停停的过小日子,或许清贫,但也短不了吃喝,也不用在威远侯府做狗腿下人般的谄媚之事,端的窝囊。 眼前是一张凄凄切切美丽的脸,即便是身怀六甲,仍然能让邵昶血脉贲张,仅用嘴巴就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然而,当激情一过,邵昶的眼前就浮现出了梁念真的脸。这个没有什么姿色又蛮不讲理醋意横生的醋坛子婆娘,邵昶其实早就受得够够的。然而让他跟梁念真和离……他还真的是没想过。 邵昶自幼懦弱,一事无成,家里家外全都是梁念真在打理照料,甚至就连他现在的容身之所,也都是在梁念真的姐姐家。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邵昶又算不上聪明,所以一家人的生计全靠梁念真的钻营和算计。说实话,梁念真在算计起来的时候,那副嘴脸简直让人想要骂娘。但如今邵昶思及起来,却只觉心疼和怜惜。 邵昶虽蠢,却也不傻,他很清楚,这一切说到底,也是他邵昶的无能。天底下的女人生来都是柔弱的,没有谁愿意变成泼妇,但能够为了一个男人甘愿变成泼妇的,定然是最爱他的那一个。梁念真做到了,可这个清倌儿,她会做到吗? 邵昶看着这清倌儿,看着她如柔嫩的花瓣一般的容颜,和凄楚的、等待着自己去保护和疼惜的模样。这一刻邵昶很清楚,这个女人,她想要的跟他邵昶想要的,绝然不是同样的一个天长地久。 于是邵昶愧疚地摇头,他告诉清倌,让他邵昶跟梁念真和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清倌儿失声痛哭,她苦苦地哀求邵昶,称自己甘愿当牛做马,求邵昶把她接到京城,让她和孩子能守在邵昶的身边。 这一次,邵昶犹豫了,他向梁念真提出了这个要求,却不料被梁念真暴骂一顿,还带着人怒气冲冲地找到清倌儿,狠狠的掴了她几记耳光,给了她指了两条明路:一,回邵家老家,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本本分分的守着老家过日子,至少可保衣食无忧。二,打掉孩子,滚出邵家。 眼前的正室这般凶悍,清倌儿自然没得选,只得哭哭啼啼地走了。从她来,到她走,邵昶由始至终没敢替她说一句话,只是用充满了愧疚的眼神看着她。 清倌儿含泪而去,回到邵家便产下了一个女孩。 不过是个庶女,梁念真也算是放了心,她原是想,若真生了儿子,就必定不会让那孩子活着的。如今是个庶女,倒也可以为将来家族铺路做个筹码。 梁念真很高兴,当即便给女孩取名为“苏黎”,又差人送了些银两的礼物,只是绝对不允许邵昶前往老家,可怜那清倌儿以为自己遇到了个老实本分好拿捏的,却在梁念真的手里一败涂地。 一晃,过了这么多年,苏黎应该已经十五岁了,可叹邵昶连自己的亲闺女一面都没有见过。邵昶已经认了命,却不想梁念真突然要把苏黎接到京城,这却是为了什么,邵昶真正糊涂了。 “为了双管齐下,”梁念真咯咯地笑着,瞄了邵昶一眼,嗤笑道,“那个小贱人的女儿,自然也是个会降伏男人的。让姗姗先把薛平安的正妻拿下,再让苏黎把薛绍白给我迷住,这威远侯府,自然不愁待不下去。” 第489章 若爱请深爱(上) 梁念真的话让邵昶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一跃而起,兴奋地捉住了梁念真的手臂,激动地嚷起来:“我的好夫人,还是你最聪明!这办法想得甚妙,甚妙啊!” “那还用说,”梁念真得意洋洋地道,“我是谁?只要我想办到的事情,就绝然没有办不到的。更何况……” 她拖着长音,脸上闪过了一抹阴冷之色:“谁教姐姐只顾着她自己,我们为她效力了这么多年,替她做了多少违背良心的事?可是她呢,竟半点体恤照拂我们的心意都没有。她不体恤势必我们,我们便只好自己照拂自己了。到时候,也莫要怪我们不替她谋划。” 说着,又咯咯地笑起来,道:“温氏那个贱人,若是她识相,我也不至于这般糟蹋平安和姗姗的名声。不过,为了姗姗以后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也只得先委屈她了。” “好夫人,咱们家多亏了你的谋划,”邵昶最喜欢的就是梁念真这份豪爽劲和运筹帷幄的模样,每每瞧到她这样子,邵昶就激动感动得浑身直颤抖。他紧紧地拉着梁念真的手,颤声连叫了好几声夫人,方道:“夫人你放心,姗姗她一定能体会你的一片苦心的。你也都是为了她,为了咱们家好。” 梁念真看着邵昶,这个自己又恨又怨的男人,此刻正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满面尽是激动之意。她嫁给他二十多年了,几乎把一辈子的时间都搭在这个窝囊废的身上,有多少次,梁念真又气又恨,真的想跟他和离,另谋良人。但每每看到他拉着自己的手,用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梁念真的一颗心就会软了下去。 每一次都恨得想要走,却每一次都会心软,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担子全都扛在自己的身上,梁念真真不知道自己为了邵昶这样一个男人这样做,到底值得不值得。 “夫人,夜凉了,我们休息吧。”邵昶那只胖手将梁念真的手捏了又捏,其意思再明了不过。梁念真心里复杂的情愫刹那间化为了心跳,她面红耳赤地瞪了邵昶一眼,道:“老不正经的,都一把年纪了还想着那些坏事。” “这怎么能是坏事,夫人,你不知道,我最喜欢夫人这指点江山的样子。夫人只要一挥手,那真就是巾帼英雄,气势非凡,令我心动得不行。”邵昶说着,拉着梁念真便急火火地奔进了卧房。 梁念真有心想要推开邵昶,但怎奈手被邵昶紧紧地拉着,从那满是肥肉的手上传来的一阵阵热度让她自己也开始眩晕起来。 “夫人,夫人……”邵昶把梁念真推进卧房,直接便将门关上了。 且说紫苏先后跟李全山和袁二说了半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上知道了个大概,又将李全山和袁二签字画押的东西都看过了几遍,这才回到了房间。 天已然晚了,自然没法子再去打扰老祖宗李氏,再者说,紫苏也要静一静,想一想要怎么周全的去回李氏。这里面涉及到的人和事,恐怕老祖宗心里也是有数的。但有数是一方面,真的看到证据和事实则是另外的一回事。 以李氏现在的身子骨,她能承受得住真相的打击吗? 紫苏的面色十分浓重,心情也是说不出的难过。当她推开房门的时候,却发现薛绍白已经回来了。 此刻,薛绍白正坐在桌案边看兵书,温暖的烛火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的俊面焕发出难言的俊美与暖意。 看到紫苏走进来,薛绍白便放下手里的兵书,向她伸出了手。 这个动作做得十分的不经意,但却又有着一股子莫名的默契和体贴,让紫苏的心头顿时一暖。她噘着嘴巴走过去,偎进了薛绍白的怀里。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薛绍白用他的脸轻轻地贴着紫苏,低声问。 他问话的时候,声音在喉咙间低鸣,产生了轻轻的颤抖,让紫苏那颗焦躁的心情都跟着他的声音一起变得低沉而充满了平和。 “我今天清查了库房,审出了一些东西。原来府里许多的账都是有问题的,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人正是……” “是梁氏。”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薛绍白就打断了她。这倒是让紫苏惊讶起来:“你怎么知道?” 薛绍白倒是笑了起来:“除了她,还能有什么人。” “那倒是,”紫苏也笑了起来,但紧接着,她便一脸迷惑地问,“我倒是不明白了,梁氏好歹也是端王府的女儿,堂堂一个郡主,什么金银珠宝没见过,为什么连这么下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况且,这也是她的夫家,这般搜刮夫家的钱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巴不得威远侯府快点空了?可是威远侯府空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她可是堂堂的威远侯夫人呀!” 薛绍白看着紫苏那一本正经的小脸儿,不禁愈发的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将紫苏揽在怀里,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发,道:“若是她也像我家小妖这般乖巧听话,威远侯府又何曾需要乱成这样?恐怕就连老祖宗也少****不少的心。” 紫苏把脑袋埋在薛绍白的肩膀间,嗅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的气息,疑惑地问:“难道公爹不知道她做的这些事情吗?” 闻听紫苏这样说,薛绍白竟是久久地不发一言。紫苏奇怪地直起身子,瞧向薛绍白,却发现薛绍白的表情,有着一股子她难以理解的悲凉。 “爹是觉得……对梁氏不公,”薛绍白见紫苏正用一双烁烁生辉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便不由得收敛起了笑意,缓缓说道,“他觉得他先娶过妻,而梁氏是一个大家闺秀,嫁到这里来,连儿子应该承继的嫡子这名和世子之位都不能有,所以亏欠了她罢……” 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受伤的神情,虽然转瞬即逝,但却还是被紫苏捕捉到了。薛绍白的俊面之上浮现出自嘲的笑意,紫苏的心,却已然疼到难过。 第490章 若爱请深爱(下) 紫苏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薛绍白,柔声道:“这世上哪里有公与不公,若真的深爱着,这天底下就断然没有不公,是不是?” 薛绍白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他抬起头来看着紫苏,黑眸里竟有光华潋滟,好似银河群星振动齐齐落入他的眼中,于那深邃的、幽深的暗夜般的眸中汹涌翻腾,夺目无比。 他紧紧地拥住了紫苏,在她桃瓣一般的唇上落下深深的吻。 他吻得那样深情,那样沉醉,让紫苏都感觉到了他炽热的情感。像海面汹涌的波涛呼啸而至,将紫苏团团包围,让她透不过气来,更让她沉迷于其中,不愿醒来。 “唔。” 薛绍白的吻,愈吻愈疾,他的气息愈来愈炽热,已然烧灼了紫苏的脸颊,令她的玉面一片绯红。他的大手也开始不老实地上下游走起来,撩拨着紫苏的情愫与体内隐秘的渴求。 “等,等等。”紫苏好不容易捉住了薛绍白的手,这家伙却极不乖地想要挣开紫苏的手,继续攻城掠地。 “听我说,你这个大yin魔!”紫苏废了好大的劲儿才重新将薛绍白的手按住了,一张脸红却已然红得好似红苹果了。由于刚才薛绍白的痴缠,紫苏的气息都已然不稳了,她努力地调整着呼吸,板起脸儿正色道:“你倒是给我说说看,这件事情,我要怎么办才好。要跟老祖宗明说吗,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真的是梁氏……还是我先迂回一下,不要挑明了?” 薛绍白只是略略地皱了皱眉,紧接着便不以为然地哼道:“还不是都一样。” 说话的工夫,便再次缠了过来。 “stop!”紫苏举手便挡住了薛绍白亲过来的嘴巴,然后隔着自己的手心,凑到他的面前,道:“这可压根就不一样,老祖宗心里恐怕早就知道事情是梁氏在背后主使,但是知道跟证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如果我拿着真凭实据跑到老祖宗那里,把梁氏给推出来,到时候恐怕难堪的不仅是老祖宗,还有公爹啊……” 紫苏的话,让薛绍白眼中炽热的激情微微地滞了一滞。他思量了一下,终是笑着揽过了紫苏,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那就如你所想,暂时先点到为止,若老祖宗想要继续查下去,自然就会追查。若她不想,想要成全梁氏的脸面,也都由着她就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闻听薛绍白跟自己的想法一样,紫苏也松了口气,她欣喜地揽住薛绍白的脖子,笑道,“我本以为你会恨梁氏恨得牙根痒痒,一门心思地想要把她逐出威远侯府呢……” “说得什么话,”本该是充人心情不悦的话题,但到了紫苏这个小妖的嘴里,却有着浓浓的调皮意味,让薛绍白禁不住笑了出来,“不管她做错什么,她终究是沐风的娘,是父亲的妻子。只要她不伤害到你,不威胁到你,我就可以暂时留她一条命在。否则……” 薛绍白的话并没有往下说,但是他的眼中却闪过了一道戾芒,整张脸的表情也变得冰冷肃杀。杀气呼啸而出,连跟薛绍白这般亲密的紫苏都情不自禁地感觉到了战栗。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方才还是一脸yin荡模样的大yin魔,这会子却眨眼间变成了一座大冰山。他那么冷,那么冰,那么令人难以亲近,却又那么的……让人心疼。 紫苏慢慢地凑近薛绍白,将她的脸轻轻地贴在了薛绍白的脸上。 薛绍白的身形震了一震,他黑眸轻移,看向了紫苏,但见紫苏正用她那张粉嫩的小脸儿轻轻地贴合着自己的,她的眉眼之间充满了柔软和心疼,这温柔的神色让薛绍白满心的冰封刹那间化为柔肠。 他紧紧地拥住了紫苏,紧紧地拥着她,深深地嗅着发自她身体之上的清香,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和温暖,半世颠狂,一世狂傲,在这一瞬间,在这个小东西的面前,尽数化为娟娟细流,将他与她轻轻地围绕在其中。 “紫苏,我爱你。” 薛绍白突然俯在紫苏的耳畔说道。 “你说……什么?”紫苏怔住了。 “我说,我爱你。”薛绍白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紫苏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是有多久了,她成为了薛绍白的妻子,成为了薛绍白的女人……仿佛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也从来都没有思考过她与薛绍白之间真正的感情。 是……爱吗? 真的,会是爱吗? 紫苏将她的目光落在薛绍白的脸上,看着他那充满了深情的黑眸里丝毫没有掩饰的爱意,一颗心,微微地颤了起来。 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不管你心底藏了多少秘密,那双眼睛,都会将你的一切心意泄露出去。这就是一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在自己真爱面前隐藏起心事的原因,想要确定那个人爱不爱你,就看他的眼睛吧。 紫苏慢慢地伸出手捧住了薛绍白的脸,然后轻轻地吻了吻他的眼睛,问他:“真的爱我吗?” “爱你。”薛绍白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 心,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疼起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簇簇地往下落。 如果有人爱你的话,应该高兴啊? 可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呢? 是因为这一句“爱你”来得及迟,迟了整整一辈子?还是因为这一句“爱你”来得太早,早了紫苏出生的那个年代好几千年……而为了听到这句话,她只能穿越千年来到他的身边…… “再说。”紫苏闭着眼睛,轻声的命令。 “我爱你,百里紫苏,我薛绍白爱你,今生今世,只爱你。”薛绍白捧起紫苏的脸,吻着她的泪痕,一字一句地说。 “再说。”紫苏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泪的睫毛有如羽翼上沾着露珠的蝴蝶,轻轻地缝合着翅膀。 “我爱你,百里紫苏,我会一直一直爱着你,今生爱不完,来世再继续,生生世世,永远都只爱你一个人。永远永远,都只爱你。”薛绍白说着,将他的吻轻轻地洒在紫苏的脸上、眉上、眼上、唇上,他轻轻地抚摸着她,像是在抚摸世上最为珍贵的珍宝。 是的,她是他的珍宝,此生此世,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第491章 大婚请帖 第二日一早,薛绍白早早地便起了床去上朝,紫苏收拾妥当之后,带着李全山和袁二所签字画押的凭据,走出了祥槿园。 紫苏刚刚来到百福园,便看到彩云和彩月两个大丫头守在李氏的房门外,神色充满了紧张与慌乱。 怎么好端端的这么一大早就派人守在房门外,神经还这么紧张? 紫苏心下突然间开始疑惑起来,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夫人。”见紫苏走过来,彩云和彩月的神色便是一凛,她们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便匆匆地迎上来,朝着紫苏行了一礼。 “彩云彩月见过夫人。”两个人嘴上说得恭敬客气,但是神色里的异样却仍未逃得过紫苏的眼睛。 “你怎么看起来这般慌乱,可是老祖宗有什么不舒服?”紫苏急切地问。 “这……”彩云彩月对视了一眼,终是咬着下唇,没敢言语。 “两位姐姐,若是老祖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倒可以让夫人前去瞧瞧的。我们夫人的医术甚是了得,许要比一般的郎中都要高超呢。”慕斯见彩云和彩月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急忙说道。 彩云彩月先是迟疑了一下,彩云看起来有几分动容,但彩月却朝着彩云摇了摇头,紧接着又对紫苏笑道:“老祖宗没有什么事的,只是今儿早上起来主产身子骨有些乏,所以就多睡会。夫人不必担忧,许是一会子就睡好了。” 紫苏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来彩云彩月是在敷衍自己?慕斯身为紫苏的大丫头,自然也是会察颜观色的,于是她便再次劝道:“姐姐们不必犹豫,若是延误了,让老祖宗的身子骨儿受累可就不好了。” 彩云和彩月乃是李氏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在整个侯府里,其身价地位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这种话,换成是一般的下人来说,必定要遭彩云和彩月一通喝斥,但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慕斯是紫苏的大丫头,而老祖宗李氏对紫苏又这般倚重,两个大丫头自然也没有表现出苛责之意,只是微微地点头,道:“我们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老祖宗有令,不见任何人。夫人,还请您回去罢。等老祖宗睡醒了,必定会派奴婢前去请您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就再没有了坚持的必要。紫苏点了点头,只说了几句客气的话,便带着慕斯一并离开了。 “夫人,老祖宗这是怎么了?”走出百福园,慕斯便好奇地问,“若是真的身子骨有些不适,也该让夫人您替她看看才是。您的医术,不知道要比那些郎中高上多少倍,有您帮老祖宗调理,难道还不比去外面请的郎中强?” “先前才夸你聪明,怎么这就笨起来了?”丁春秋在一旁笑道,“你以为整个威远侯府里就只有夫人一个关心老祖宗?那些明里暗里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老祖宗的身子骨!若老祖宗有半分表现出孱弱,恐怕早就有有心人趁机作乱,掀起不知道多少风浪来了!” “就你聪明。”紫苏笑着扫了丁春秋一眼。不可否认,丁春秋说的话是对的。梁氏、梁念真、邵昶、江氏,甚至是温氏,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瞄着这位镇在宅子里的老祖宗。若有谁知道老祖宗的身子骨这般孱弱,那必定是要趁机做乱的。 威远侯府,这若大的产业若大的家族……若是真的落到了梁氏那个女人的手里,前程将是多么的堪忧呵…… 紫苏抬起头来,看向了这雕梁画栋的奢华府邸,都道是侯门大户家大业大,却不知内里藏了多少的风浪暗涌! 家族,家族。 这两个字压在肩膀上,得承受多少压力,付出多少心血! “夫人,夫人,方才门房送来一个贴子。”正在紫苏想得出神的时候,布丁匆匆地奔了过来,将一个贴子递到了紫苏的手里。 紫苏将这贴子打开,看到了里面是一个烫金的大红喜帖。 “是了,”紫苏脸上的愁云这才略略地散了去,笑容绽放在她的脸上,“后天是萤萱大婚的日子,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夫人,老祖宗这是怎么了?”走出百福园,慕斯便好奇地问,“若是真的身子骨有些不适,也该让夫人您替她看看才是。您的医术,不知道要比那些郎中高上多少倍,有您帮老祖宗调理,难道还不比去外面请的郎中强?” “先前才夸你聪明,怎么这就笨起来了?”丁春秋在一旁笑道,“你以为整个威远侯府里就只有夫人一个关心老祖宗?那些明里暗里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老祖宗的身子骨!若老祖宗有半分表现出孱弱,恐怕早就有有心人趁机作乱,掀起不知道多少风浪来了!” “就你聪明。”紫苏笑着扫了丁春秋一眼。不可否认,丁春秋说的话是对的。梁氏、梁念真、邵昶、江氏,甚至是温氏,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瞄着这位镇在宅子里的老祖宗。若有谁知道老祖宗的身子骨这般孱弱,那必定是要趁机做乱的。 威远侯府,这若大的产业若大的家族……若是真的落到了梁氏那个女人的手里,前程将是多么的堪忧呵…… 紫苏抬起头来,看向了这雕梁画栋的奢华府邸,都道是侯门大户家大业大,却不知内里藏了多少的风浪暗涌! 家族,家族。 这两个字压在肩膀上,得承受多少压力,付出多少心血! “夫人,夫人,方才门房送来一个贴子。”正在紫苏想得出神的时候,布丁匆匆地奔了过来,将一个贴子递到了紫苏的手里。 紫苏将这贴子打开,看到了里面是一个烫金的大红喜帖。 “是了,”紫苏脸上的愁云这才略略地散了去,笑容绽放在她的脸上,“明儿是李萤萱大婚的日子,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想起当初认识李萤萱的时候,还真的是超级乌龙超级搞笑的,那时候紫苏和李萤萱都是一对又傻又二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如今才不过是短短几年的时间,她们两个,都已然嫁作人妇了。 第492章 缓兵之计(上) 紫苏收好了帖子,便在众丫头的簇拥下回往祥槿园去了。 且说早有婆子在百福园边儿上瞄着紫苏的一举一动,见紫苏走了,婆子便也急匆匆地赶往梁氏那里去报信儿去了。 “你看清楚了,老祖宗真的连门儿都没让百里紫苏进?”梁氏冷声问婆子。 “回太夫人的话,老奴看得清清楚楚,不会有半分走眼!”婆子斩钉截铁地道,“老祖宗确实没让夫人进门儿,然后夫人直接就走了,还接了个贴子,说是什么人大婚……只是离得太远,老奴没太听清是什么人,好像说着是后天。” “后天。”梁氏的脸色便是一宽,紧接着便挥了挥手,对婆子道,“好,下去罢。” 婆子点头,立刻退下去领她的赏银了。只有梁氏坐在那里,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同在屋子里的,还有梁念真。自从李全山的事情出了以后,这还是两个姐妹第一次坐在一块儿。虽然两个人还维系着表面上的情谊,但是其实全都各怀心事,各有所谋。 梁念真瞧着梁氏的样子,想着先前自己刚坐下的时候,梁氏那言不由衷,没说几句便想要打发自己走的冷酷,心里便不禁产生了几许恨意与鄙夷。 若不是自己方才就表露出了,愿意替梁氏担当这场劫难的意思,梁氏说不定还真的会把自己赶出去。 其实,梁念真心里很清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和邵昶都是必走无疑的。梁氏毕竟是威远侯爷薛蛟的发妻,再怎么着,老祖宗和薛蛟都不会拿梁氏怎么样。这首当其冲担责任的,只有梁念真和邵昶。 其实,梁氏、梁念真和邵昶三个人里,最贪最黑最狠的一个,绝对非梁氏莫属。 这个女人真不愧是梁渊的嫡女,那贪婪的本性妥妥的随了她的老爹。不仅如此,她的阴毒与心狠手辣也完全与梁渊如出一辙,在这样的一个人手下谋事,若是没有被扔出去当炮灰的觉悟,那就只能说是梁念真太蠢了。 但事实上,梁念真并不蠢,在很多的时候,她还是要比梁氏要聪明得多得多。 梁氏谋事尚且需要一个施嬷嬷,但梁念真,只靠她自己。 先前她和施嬷嬷一左一右,可以保梁氏做事处处滴水不漏,如今梁氏只剩下了施嬷嬷,还想要把自己一脚踢下水,这种美梦,恐怕也只有她梁氏能做得出来。 梁念真的唇边绽出了一抹冷笑,她悄然瞄了一眼施嬷嬷,见施嬷嬷正用一双滚圆的眼睛盯着自己,就像是守在主子身边的一条忠实的护主犬,随时提防着梁念真跳起来咬她主子一口。 真是天真。 梁念真心中暗暗笑道,就凭你这个老蠢妇,也敢当我的对手。哼,看咱们谁笑到最后。 心里这般想着,梁念真的脸上却流露出无比担忧的神色,她对梁氏道:“姐姐,老祖宗这又是演的哪一出?若是她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对姐姐产生了什么嫌隙,那可如何是好!” 说着,她便站起来,假装真诚地道:“不如我这会子就去百福园,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老祖宗,就说是我自己财迷心窍,才胁迫李全山做下那样的事情。料想老祖宗仁慈,不会苛罚于我和邵昶。到时候我们带罪搬出侯府,便可保姐姐无忧。” 梁念真顿了一顿,紧接着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举步便要走着外面走,还边走边道:“我这就去!” 梁氏倒是被梁念真唬了一跳,急忙扬起手用力地摆了一摆:“等等,你给我回来!” 梁念真原本已然走到了门口,却是被梁氏身边的大丫头彩文给拦了回来。 “你怎么又开始急了?”梁氏嗔道,“这还没怎么样呢,你又开始坐不住了,怎么就这么不禁事?” 梁念真一副委屈的模样,两眼含泪道:“姐姐,我只恐你会因我和邵昶而受累。你这几年在威远侯府吃了多少苦!这些委屈又能跟谁说去?当年收容我们两个原本就顶着各种流言蜚语各色眼光,这份恩情我们报答都报答不完。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必须要尽快让老祖宗明白事情是我和邵昶做下的,怎么也不能连着姐姐一起跟着受累呀!” 梁念真的戏演得是要多真有多真,弄得梁氏也情不自禁地感动了几分。她叹息一声,起身走上前来拉着梁念真的手,道:“唉,想必你也应该知道,这场风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轻松地过去的。老东西今儿虽闭门不见客,但是天才知道她是不是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想起李氏近来对自己那冷冰冰的态度,和看着自己时那冰冷的眼神,梁氏就禁不住脊背发凉。 关于李氏年轻时候的种种传奇经历,梁氏可都是听说了的。先前她只知道李氏十分的信任宠爱自己,所以便也没觉得李氏是有多厉害,只当是外面人传的流言。可如今看看老东西做的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让梁氏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毛骨悚然。 梁氏再蠢笨,也能嗅得出如今形式的不一样。她已然可以断定,若是李氏真心想要折断了自己的翅膀,那是绝不会有丝毫留情的! 老东西,竟然扮猪吃老虎扮了这么多年,让梁氏竟放松了对她的警惕。如今突然翻脸,已然习惯了顺境的梁氏竟然连反击的准备都没有。 这怎么能不让梁氏感觉到恐惧? “哼,这个老不死,活了这么多年,身子骨竟是没有半点异样。若是她一命呜呼了,我还能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儿?偏偏好死不死的又来了个百里紫苏充当她的爪牙,这局势对我们是越来越不利。” 梁氏这一回,倒是真的真情流露。梁念真也不得不承认,梁氏说的是对的。眼下的局势,确实他们太被动。 但也不过是眼下而已,很快,她梁念真就可以扳回一局,处于不败之地了。 而这一局,是她梁念真扳回来的,而不是梁氏。 第493章 缓兵之计(下) 而笑到最后的人,也只能是她梁念真,不是梁氏。 没办法,谁叫你蠢。 心里虽然冷笑,但梁念真的脸上,却是十分体贴关切的表情。她轻轻地拍了拍梁氏的手,道:“姐姐千万莫要生气,恐伤了身子。说来说去,都是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太过钻营算计,让我们都着了她的道。不过,如今老祖宗这会子是信任她,我们这会子若是反应太过激烈,只怕会遭老祖宗的嫌弃,所以,只能避其锋芒,顺其自然。” 说着,梁念真叹了口气,极为动情地道:“姐姐,这件事情你千万莫要与百里紫苏那个小贱人碰硬,免得给那个小贱人留下把柄,徒遭老祖宗猜疑。待我与邵昶走了之后,姐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对百里紫苏那个小贱人一定要多加提防,千万,千万不要再中了她的计谋,让她算计了姐姐。” 梁氏倒是万万没有想到,梁念真是真的要主动跟邵昶离开,先前梁念真来的时候提了这么一句,梁氏心中虽然略略地宽慰了些,但到底还是将信将疑,谁想这会子瞧梁念真的模样,倒是真的要主动担这责任了。 这样也好,省了梁氏的好多事情,更不用苦苦思量要怎样才能够把梁念真和邵昶这对替罪羊弄走。 而看着梁念真那满目的真诚,梁氏有那么一瞬间真的相信梁念真是真的关心自己,为自己着想的。 “我的好妹妹,”梁氏紧紧地握住了梁念真的手,感动地道,“你放心,这次虽委屈了你,但待那老东西死了,我必定会很快接你进侯府!” “多谢姐姐。”梁念真对梁氏的承诺报以十二分的感激与感动,此时此刻,这对姐妹的深厚情谊竟是连站在一旁的施嬷嬷都快要掉眼泪了。 然而这所谓的真情,在梁念真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之后,就瞬间冷却了下来。 梁氏脸上的温情与感动刹那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酷与怀疑。 “你说,她真的会老老实实的离开侯府吗?”梁氏问施嬷嬷。 施嬷嬷思忖了几番,然后略略地点了点头:“邵夫人是个聪明人,眼前的形势对她来说是相当的不利,离开侯府乃是最好的选择。若是真的待到老祖宗查出了端倪,太夫人您再对她下逐客令,她的处境和立场可就是被动得很了。现在这般主动的提出要走,不仅自己颜面上好看,太夫人您也记下了她的一份人情,到时候也能在表小姐和三少爷成亲之后,多替表小姐担待几分。” 梁氏想了想,觉得施嬷嬷说得甚是有道理,当下的心情便宽慰了起来。 “如此说来,他们倒也是筹划得周全。待到姗姗大婚之时,我多给她些添妆,日后她与平安有什么事情,本夫人也会对姗姗多加关照的。” 话说完了,梁氏的心也就放下了。唯今之计,就是想办法趁百里紫苏不在的时候,对李全山和袁二下手了。 梁氏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老祖宗李氏这一闭门不见人,就是整整三天。 整整三天,她既不见人,也不出屋,连吃饭都唤人把饭端进屋子里去。这就让人忍不住开始担心猜疑了。 紫苏自然是担心,而梁氏等人,则更多的是猜疑。不过任凭这些人怎么猜疑,怎么前往百福园里去请安问候,李氏都铁了心的不见人。就连薛绍白前去问候李氏都不见。 “这可如何是好,老祖宗该不会身子真的有什么不舒服吧?”紫苏开始担心起来,她拉住薛绍白道,“走,我们硬闯进百福园去,瞧瞧老祖宗到底怎么了。若是她身子骨不舒服,我好歹也能给她看看。” “硬闯?”薛绍白笑了起来,“你这个小东西,竟还有硬闯的胆子。” 说话间他拉过紫苏,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放心,老祖宗经历过的事情多得很,她这样不见人,自然是有她的道理。莫说老祖宗是没事,就算她真的有事,这样故意关起门来不见人,也是为了不想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你若是硬闯进去,岂不是打乱了老祖宗的安排,让她难做?” 紫苏想了想,觉得薛绍白所说的倒真的是有几分道理,只好叹息一声,乖乖的坐了下来,只是神情里还是有着说不出的担忧和委屈。 薛绍白看到紫苏这个样子,不禁宠溺的笑着抱住了她。 “明儿是李萤萱大婚的日子,我恐怕不能一大早就陪你去。这段时间骁骑营的事情太多,我会尽量快些处理,然后去接你。”薛绍白对紫苏道。 紫苏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段时间薛绍白都很忙,每天早出晚归,而且时常回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怒气。紫苏知道,这是因为薛绍白在奉皇上之命整顿兵部,但因为他还太年轻,不能够让那些兵部的老油条们服气。而薛绍白多年征战沙场的戾气也让他根本没有这个耐心跟那些老狐狸玩你猜我猜大家猜,你推我推大家推的游戏,所以让他得罪了很多人。想想也是,逼着英雄去跟玩惯了心眼的老油条玩捉迷藏,还不如让薛绍白提着长枪前去上阵杀敌呢。 不过,紫苏知道,薛绍白之所以愿意协助皇上打理兵部,也不过是因为想要留在京城,留在自己的身边罢了。 他从来不说,但他却一直在做。 紫苏捧住薛绍白的脸,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吻。 “你很乖。”紫苏笑嘻嘻地道。 薛绍白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他捞过紫苏,也在她的唇上印上深深的一吻,然后道:“虽然不能赶早跟你一起去锦城,不过,我托人寻了样好东西,你可以送给你的朋友。” 说着,他便扬声道:“拿进来。” 拿进来。这三个字基本上是薛绍白送礼物时的开场白,紫苏都习惯了。旗开和得胜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将它放在了地上,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紫苏好奇地走过去打开了箱子,待她看清箱子里所装之物时,一张脸顿时红到了耳朵根。 第494章 大婚之礼 箱子里的,是一块红布盖着的玉石。紫苏掀开红布,发现红布下是一块半米见方的一块玉石,玉石呈淡青色,通体晶莹,上面雕刻着的,是一男一女相互纠缠着的画面。虽然这时代的雕刻手法并不如现代那么成熟细致,但两个人正在做的爱做的事,却也看得个清清楚楚。 紫苏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她立刻将那红布盖上,气咻咻地转过头去瞪薛绍白。 “你这个yin魔!这种东西怎么能送人?你在家里这般放肆还不够,竟然都放肆到外人面前去了!你这个yin魔,yin魔!”紫苏一边说,一边扬起小拳头去打薛绍白。 薛绍白哈哈大笑,他捉住紫苏的一对小手,笑道:“这怎么就不能送人?他们也是成亲的人,还会顾忌这个吗?你当这天底下的人都如你这般动不动就害羞脸红的吗?” “你说什么?”紫苏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她伸出手直接捏住了薛绍白的脸,怒道,“你以为这天底下的人也都跟你似的,这么yin荡,这么不要脸吗?你送这种东西出去,别人会怎么想我们,怎么看我啊?他们说不定都会认为我跟你一样yin荡呢!你这个大yin魔!” “哈哈哈哈!”薛绍白笑得几乎停不下来,他的大手一托,直接托住了紫苏的小pp,让她直接坐在了自己的腿上,骑在自己的身上。 “你这个傻丫头,成了亲的人,自然要与夫君享受鱼水之欢。再说,我是跟我的夫人这般如胶似漆,传出去都是一段佳话,又如何会遭人耻笑?难道你没听说过‘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的佳话吗?”薛绍白说着,将紫苏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微笑道,“况且这个玉雕也不是普通的玉雕,而是西凉秘藏的福雕,乃是由西凉一位法王加持过的,可保夫妻感情浑厚,子孙祝寿绵长。这也是贵族们相互馈赠的佳品,更是千金难求的宝物。” 紫苏听着薛绍白所言,顿时想到,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是知道的,有一些民族是十分崇拜人性的自由与释放,对夫妻情谊也是十分看重的。像这种亲密之举,在一些国家是倍受推崇的,显然与大商的贸易往来最为亲密的西凉正是如此。 “那,我把这东西送给李萤萱,不会遭她笑话喽?”紫苏呆呆地问。 “那是自然,不仅不会笑话你,她还会十分的感激你。”薛绍白说着,又俯在紫苏的耳畔低声道,“而且在这个玉雕的后面,还雕着夫妻十八式,每天照着它练练,长夜也不会漫长。” 说着,他伸手捉着紫苏的小手,让紫苏去抚摸那玉雕的背面。 玉雕背面有着清晰的雕刻痕迹,随着上面纹路的起起伏伏,紫苏自然可以感觉得到那上面雕刻的纹路乃是两个人形。虽然她看不到,但是抚摸完了这一个,又去抚摸下一个,就能够很清楚的分辨出这是一双男女正以不同的姿势做着爱做的事。 紫苏的脸更红了,她像是碰到了烫手山芋般的缩回手,然后生气地去推薛绍白。 “薛绍白你真是色透了!你这个满脑子都是精‘虫的家伙,真是受不了你!” 薛绍白自然不懂紫苏说的什么是精‘虫,但料想也定然是骂自己的话。于是他哈哈大笑着,一把将紫苏揽进怀里,笑道:“你夫君这般爱你,你当高兴才是,竟会追着骂你夫君。你这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妖精,看夫君要怎么收拾你。” 说罢,不顾紫苏的挣扎,径自将她揽过来,压在了桌子上。 紫苏乃是呈趴着的姿势被压到桌子上,她又气又恼,奋力地挣扎,想要摆脱薛绍白的禁锢,然而她那点喵样的力气,又哪里是薛绍白的对手?自然是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挣扎不开。 “放开我,薛绍白,我生气了!”紫苏转过头来瞪薛绍白,红着脸嗔道。 “嘘,别闹。”薛绍白只是用伸长的手指竖在唇边,示意紫苏别闹,紧接着,便将他的大手绕到前面,伸进了紫苏的衣裳里。 背后,是薛绍白温暖宽阔的胸膛,身前,是薛绍白紧紧的拥抱。桌上的蜡烛在轻轻的摇着,将满室的旖旎映得温柔。 “啊……” 紫苏终于缓缓地合上双眼,发出了一声低喃,这温暖的烛光,这温暖的拥抱,这如烈火般的情感,就这样沉迷吧…… 先天一早,紫苏险些就没有起来。若不是薛绍白悄悄穿衣裳的声音惊醒了紫苏,紫苏说不定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去。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不叫我!?”紫苏一跃而起,生气地责怪薛绍白,“今儿是李萤萱大婚的日子,到锦城还要近一个时辰的车程呢,不早些走会赶不及的!” “我还不是怕你辛苦,”尽管前的小东西张牙舞爪的像只发怒的小喵,薛绍白还是免不了宠溺地亲了亲紫苏的额头,“从京城到锦城那么远的路程,不如你直接等在京城,前往邵家参加婚礼,不是也一样?何必从京城追到锦城,再跟着李萤萱一起往京城回?” “我当然要跟李萤萱一起!”紫苏一边慌乱的穿着衣裳,一边郑重其事道,“李萤萱的娘走得早,娘家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若我不去陪她,她心里得我朋难过啊!” 紫苏是真心想要去陪李萤萱的,先前李萤萱就曾经一遍遍地问紫苏,可不可以去锦城作为娘家人陪她出嫁,至少可以在送亲的路上陪她一程。虽然两个人在从锦城到京城的路上也不会说什么话,但是这种默默的陪伴对于自幼便没有娘亲的李萤萱来说,是有多么重要啊! 紫苏上辈子经历了无数孤独的日子,最能体会到渴望陪伴的滋味,所以这一世,只要她能够为朋友和亲人做到的,就一定会去做,不管有多么困难。 薛绍白倒是没有想到紫苏是这样想的,他颇有些意外地瞧着紫苏,随即,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第495章 李萤萱大婚(上) 薛绍白闻听紫苏的话露出了笑容,他伸出手臂来,紧紧地拥抱住了紫苏,在她的耳畔低声道:“我的小妖,你一定会是一个最好的娘亲。” 最好的……娘亲吗? 紫苏的心底猛地颤了一颤,她伸出手来环抱着薛绍白的手臂,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这一世真的可以有这个幸运,我愿意做一个好娘亲呢……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舍弃我的宝宝,不管有多少困难也要把他带在身边的……我的宝宝…… 紫苏的唇颤抖着,眼中似有群星颤动,心里涌起的,亦是一阵阵的汹涌情愫。 “薛绍白,你也愿意做一个好爹爹吗?”紫苏喃喃地问。 “我愿意。”薛绍白斩钉截铁地回答。 紫苏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薛绍白,这个男人,她面前的男人,她的男人,与她一样有着内心最为痛苦的过往和最不堪回首的童年的男人,她是应该相信他会给她一个天长地久和幸福平稳的,不是吗? *** 李萤萱这会子已经快要疯掉了。 她在自己的闺房里大呼小叫的,一会嫌给她扑的粉太厚了,一会又嫌眉毛画得太粗,一惊一乍横眉竖眼的,把个那些伺候她的婆子和丫头都骂得战战兢兢,谁也不敢靠近她了。 “还都愣着干什么哪!还不快过来帮我梳头?!”李萤萱见这些丫头婆子都躲自己躲得远远的,气得猛地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吼,“你们都是木头怎么着?这时辰都快到了一个个的还在那杵着!你们是想挨板子是怎么着?误了时辰,看不把你们都发卖到边疆去喝西北风!” 丫头婆子瞧见李萤萱这副瞪眼睛竖眉毛的样子,哪里还敢靠前?自是吓得一个个畏畏缩缩地后退了数步,谁也不敢走过去。 “你们是真想挨板子还是怎么的!”李萤萱气得脑袋上直冒烟,扬起手便将手里的梳子朝着一个丫头掷了过去。 那丫头唬得急忙倒退,梳子顿时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所有人也都随着那声音吓得浑身一凛,纷纷低下头去,竟是半晌不敢说出话来。 屋子里静得简直可以听见绣花针掉落地上的声音,火盆里里的炭火烧得正盛,发出“啪”的一声响,都足以教那些丫头婆子惊心。 正在这时,一只手捡起了地上的那枚梳子,紧接着,便响起了一个清清爽爽的声音。 “这是干什么?明明都是要嫁人的新娘子,这会子却成了个喷火的龙王,你是想怕你们家邵公子冷是怎么的?” 这声音…… “紫苏!”李萤萱立刻转过身朝着说话的声音看去,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确实是紫苏。 这会子的紫苏披着白狐绣有碧色麒麟图腾的长氅,一头青丝高挽成涵烟芙蓉髻,戴着千叶攒金牡丹头面,发髻上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耳边坠着红翡翠滴珠耳环鲜红欲滴。她修长的脖子上戴着赤金盘螭巊珞圈,纤纤玉手被一对赤金缠丝手镯衬着,说不出的白皙晶莹。这双手一只捧着手炉,另一只则拿着一把木梳,还在轻轻地摇着。 “你怎么才来!”李萤萱半是恼火半是高兴地跺脚,气道,“不是说会早点到的吗,怎么就拖拖拉拉的到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紧张啊!烦死你了!” 紫苏瞧着李萤萱这披头散发而又满脸恼火幽怨的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呀,有什么可紧张的?嫁个人就把你紧张成这样,那将来生孩子的时候你得什么样儿?”紫苏嗤笑道。 “可不是,先前还笑话这个怂笑话那个怂的,现在你倒是说说看,到底谁最怂?”说话的,是刚刚从门外走进来的百里林霜。 紫苏转过头朝着百里林霜看过去,但见百里林霜比先前愈发的丰满圆润了些,她披着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露出缀着碧玉滕花玉佩的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看上去丰腴神朗,明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你们两个!”李萤萱气得再次跺起脚来,眼泪几乎都是快要掉下来的模样,怒道,“你们非要这样子气我是不是?我都急成什么样了,你们还气我!” 说着,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巴一扁就要开始哭。 紫苏和百里林霜对视一眼,彼此都从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笑意。两个人齐齐上前,一左一右地拉住了李萤萱。 紫苏笑着哄李萤萱道:“好啦好啦,都是我们不好,我们不该逗你。” “就算逗你,也不能一下子这么生气啊,还要哭,哪有大喜的日子掉眼泪的!”百里林霜还是那个脾气,好话非要呛着说,把个李萤萱气得伸手就去捏百里林霜的脸。 三个人笑成了一团,紫苏不经意地抬头,瞧见百里林霜也在笑着看自己,她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愧疚,更带着一种欣慰。那是看到紫苏还能像从前那样对自己全无芥蒂的欣慰与感动。 “紫苏,谢谢你不怪我。我之前……” “好啦,还说这些话干什么,”百里林霜还没说完,紫苏便打断了她,“我们不仅是好姐妹,也是好朋友啊。” 说着,紫苏伸手拉住了百里林霜的手。 百里林霜的心头一暖,眼圈便略略的红了。先前她被王秋华给笼蒙骗住,认定了是紫苏不想帮自己,所以对紫苏心中十分的不满的愤忿,而如今过了这么久,冷静下来的百里林霜细细想来,方才醒悟过来,自己是太为难紫苏了。 她也不过是一个新嫁进门的媳妇,为了一个外人那样为难……而自己却不能理解她,着实是自己的不对。 如今看到紫苏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埋怨自己,心头便也立刻宽解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拉着手,相互会心地笑着,一切尴尬与芥蒂都在这会子不见了踪影。而李萤萱却愤然伸手,“啪”地拍开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生气地嚷了起来。 第496章 李萤萱大婚(下) 李萤萱愤愤地瞪着紫苏和百里林霜,嚷道:“你们还有完没完?要叙旧到一边叙去!今儿到底谁是主角,你们到底要帮谁出嫁,啊?你们到底管不管我?!” 紫苏和百里林霜瞧着李萤萱这发飙的模样,不禁大笑出声。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今儿你是主角,我们都管你,只管你!”紫苏拉过李萤萱,让她坐下来,笑着说道,“来,乖乖坐下,让我姑姑给你梳头。” 紫苏的话让李萤萱一怔,她顺着紫苏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但见门口出现的,正是紫苏的姑姑,百里文秀。 百里文秀不仅是紫苏的姑姑,更是李萤萱的父亲李松明心中最爱的人。他们年轻的时候曾经爱得很深,也发下此生非你不嫁,非你不娶的誓言。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李松明决定向自己的父亲李老太爷提出向百里家提亲的事情时,李家和百里家这当地的两大家族就因为争夺地盘而打将起来。那时候锦城的民风都极为彪悍得紧,百里家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怂,家丁个一个个如生龙活虎似的,在百里武尚的带领下乒乓乒乓一通神打,竟然将李家的老太爷打成重伤,最后不治身亡了。两家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百里文秀跟李松明的婚事也成为了泡影。百里文秀曾为了两个人的婚事努力过,甚至为了能够嫁给李松明寻过死,但身为嫡子少东的李松明却为了家族而迎娶了别人。心怀愤恨的百里文秀就这样远嫁到了玉城,成为了商人之妻。 李萤萱从小就知道父亲的心里还有另一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所以父亲从来就没有在娘的身边待过超过两天,同时也一直让娘十分的憎恨父亲。李萤萱一直不知道藏在父亲心里的那个女人是谁,直到百里文秀出现在李萤萱的面前,直到李松明用那样一种像着了火一般的眼睛在看向百里文秀的时候,李萤萱几乎可以立刻肯定,藏在李松明心里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百里文秀。 面对百里文秀,李萤萱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先前,因为她恨百里紫苏,所以也很恨百里文秀。她认定百里紫苏抢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冯子明,而百里文秀则从自己的母亲那里,抢走了自己的父亲。 然而当时光流逝,紫苏成为了李萤萱的好朋友,李萤萱也逐渐发现自己所喜欢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那么值得她去付出自己的感情时,才真正明白,原来爱情这种东西,不是跟谁都有的。 只有当那个人出现了,你的感觉才会升腾而起,才会无可替代,才会永恒而隽永。 而面对为了爱情无怨无悔地付出过,并且最终嫁给了自己不爱之人的百里文秀,李萤萱发现,她竟恨不起来了。 因为这几年里,她完全能够感受得到父亲的变化,他从一个阴沉沉冷冰冰,对一切都不关注不在乎不喜欢的人,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看着李萤萱时的眼睛也有了神采,就连走路也带着一股子劲风。 从前,他是像一个木头人一般活着的啊!仿佛仅仅是因为活而着活着,仿佛只是为了等待死亡而麻木的活着。如今,他却开始焕发也对于生活的期待与热情,开始关注身边的人,开始有了颜色。 李萤萱真正明白了,父亲不是木头,也不是不会爱。而是因为让他燃烧的人没有来,让他倾其所有去爱的人没有来到他的身边。 如今那个人来了,父亲,便活了。 李萤萱确实恨不起来了,因为她已然明白了,只有对的人才能成就对的事,而当年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这对可怜的恋人无能为力的。 他们因相爱而痛苦,因相爱而相互憎恨,因相爱而相爱相杀,却也因相爱而永远依恋着对方,不曾,也不会忘记。 李萤萱没有娘亲,如今冯家的声势一年不如一年,冯家人都恨不能与冯子明一家撇开关系,个个都巴不得把姓氏都改了。李萤萱便是想找到一个冯家人来给自己张罗亲事都没的,在这个时候,李松明便找到了百里文秀。 虽然百里文秀对李松明一直是横眉竖眼的,每次一见到李松明也是非打即骂。但这并不能阻止李松明对百里文秀的追求和示爱,这个曾经脸上一直像笼罩着一股子阴风的男人,独独会对百里文秀这个半老徐娘展露出他狂热的一面。为了讨好百里文秀,李松明可谓是下尽了工夫,不仅每天差人给百里文秀送去不少的好东西,还经常会给远在就城的钱逸轩送东送西的。而且,他送给百里文秀的胭脂水粉和其他的小玩意儿,就连许多年轻的姑娘们都爱不释手,一个劲儿地羡慕百里文秀,替李松明说好话。 百里文秀心头虽恨李松明,但看着李松明对自己的感情还像从前那般浓烈,心头的恨也慢慢地变成了一股暖流,慢慢的也就对李松明的态度有所缓和。 李松明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看到百里文秀的态度缓和下来,他就知道自己只要再努力一把,就可以抱得心上人归了,于是他便央求百里文秀帮他张罗女儿的亲事。 按说,张罗亲事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家中的女眷来张罗的。但是李松明的妻子死了,他也一直都没有纳妾,家里只有他一根独苗,没有其他人,所以也就求不到人来帮忙。百里文秀也知道李松明是故意想让自己来做这件事情,以示亲近,她原是想要顾及自己的名节拒绝的。然而李松明哪里能放过这么好的时机?自是乘胜追击,天天缠着百里文秀,惹得百里文秀着实没了办法,只好答应了他的请求。 如今,倒可以说,李萤萱的婚事,全都是由百里文秀来张罗的,就连她身上的嫁衣,也是百里文秀和百里林霜一起帮李萤萱置办的。 李萤萱就算再铁石心肠,也不会不感动。 第497章 白头携老 新娘子在出嫁的当天,要由一位女性长辈为其梳头,并且送上祝词。 李萤萱没有女性长辈,所以李松明就做主,让百里文秀来为李萤萱梳头。 起初,百里文秀是不同意的,她相信,不仅是自己不同意,就连李萤萱也一定不会愿意让自己为她梳头。 一则,百里文秀并非与李萤萱有亲属关系;二则,百里文秀乃是一个寡妇,她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去惹人嫌弃;三则,百里文秀知道,李萤萱已经知道了李松明真正爱的人是自己,所以一直非常憎恨自己。 然而李松明非常坚持,还特意亲自跟肖氏打了招呼。肖氏当年也是见证着这对欢喜冤家情感的人,自然知道他们两个爱得有多深沉。况且,肖氏又是一个极为文艺范儿的女人,何曾将这种所谓的俗礼看在眼里?她自然是十二分的支持李松明,努力说服百里文秀去帮李萤萱梳头。不仅肖氏支持百里文秀这样做,就连百里文英都出声表示支持,甚至还让紫苏写信去劝百里文秀。 百里文秀倒是万万没有想到李松明竟然这么狡猾,把自己娘家人全都说动了,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还在后面。钱逸轩竟然千里迢迢地从京城回来,特地来说服她答应李松明。原因很简单,钱逸轩两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没有享过什么福,更没有感受过任何的呵护。李松明虽然看起来长得不怎么样,但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对百里文秀的爱。只要有爱,人就愿意为对方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李松明做得足够多,多到连钱逸轩都感动了。 百里文秀虽然拗得过其他人,却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她最终同意了。 但其实所有的人都知道,百里文秀若答应到了这一步,也就等于变相接纳了李松明。而如果李萤萱接受了百里文秀为她梳头,也就等于变相接纳了百里文秀。 李松明的算盘打得极精,然而这一次,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地希望他的算盘能够达成的。 就连紫苏也十分的期待。 李萤萱看着穿着一袭朱红色四喜如意云纹锦服的百里文秀,这个已然年近四十的女人与平素里精明果断的模样完全不同。她的脸上带着几分羞涩与尴尬,活像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少女。而在她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也是只有沉浸在恋爱中的女人才有的幸福与忐忑。 李萤萱看向了紫苏。 紫苏微笑着朝着李萤萱点了点头,李萤萱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安静地坐了下来。 “有劳了,文秀姨。” 这一声“文秀姨”让百里文秀浑身一震,她抬起头来看向了李萤萱,但见李萤萱正用带着笑意的眼看着自己,目光里充满了信任与亲昵。 百里文秀心里所有的不安与尴尬全都消失殆尽,她举步走了过来,拿起了梳妆台上的梳子。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这吉祥的话从百里文秀的口中说出,李萤萱竟湿润了眼睛。 紫苏拿起胭脂红纸,放在李萤萱的唇边。李萤萱轻轻地张口,将那胭脂红纸轻轻地抿了一抿,嘴唇便印上了一抹朱红。 “吉时己到,盖盖头!” 喜婆在外面扬声叫起,百里林霜拿起盖头,轻轻地盖在了李萤萱的头上。 “来,上轿吧。”百里文秀说着,后退了一步。 然而李萤萱却伸出手,紧紧地捉住了百里文秀的手。 “文秀姨,”隔着大红的盖头,李萤萱的眼睛灼亮的有如星火,她定定地看着百里文秀,道,“文秀姨,我就将我爹,交给你了。” 百里文秀怔住了。 李萤萱则继续道:“文秀姨,你和我爹……这么多年不容易,我爹一个人像游魂一样活了那么多年,我看得出,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 李萤萱说着,上前一步,凑在百里文秀的耳畔道:“我也希望文秀姨你跟我爹可以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吗…… 泪水,在百里文秀的眼中打着转,在泪眼迷蒙中,她看到李萤萱举步走了出去。 紫苏看着自己的姑姑,心中倍感欣慰。 这世上也许有很多的仇恨和很多的不公与不甘,但能够抚平这一切的,只有爱。 “哎,李萤萱!”百里林霜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李萤萱。 “怎么了?”李萤萱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百里林霜这样喊她,不免奇怪地转过头来瞧向了百里林霜。 “别忘了咱们的赌约!”百里林霜坏心眼地提醒。 百里林霜的话让紫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萤萱的脸也“腾”地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 这是只有她们三个闺蜜才知道的秘密,她们之前打过赌,赌在李萤萱的新婚之夜,到底是李萤萱主动,还是李萤萱的夫君邵冠宇主动。结果紫苏和百里林霜全都把宝押在了李萤萱主动上,让李萤萱气得半死。最后,三个人约定,如果是李萤萱主动,就由李萤萱自己主动买上三套专门制作情‘趣裙装的“玉华坊”的衣裳,而如果是邵冠宇主动,那么就由紫苏和百里林霜两个合钱买上三套。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衣裳是妥妥的要买了,只看今儿晚上到底是由谁先主动。 “很值得期待哟。”紫苏掩住了嘴巴,笑了起来。 李萤萱的脸更红了,她愤愤地瞪着紫苏和百里林霜,气道:“你们两个,是存心想要气我是不是?偏偏赶着我要出门儿的时候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故意惹我生气?” “没没没,怎么会呢。”紫苏笑嘻嘻地凑过去,然后轻轻地伏在李萤萱的耳畔,道:“我给你说,我送你的那个礼物……” 第498章 秘密武器 “送我的东西?”李萤萱怔了怔。方才紫苏进来的时候,也没见她拿什么东西呀,哪儿来的东西呢? 看到李萤萱这呆头呆脑的模样,紫苏便气得推了她一下,道:“东西自然是送到你的新房子那边,怎么可能会放在这边呢!” “哦!是哦。”李萤萱这才反应过来。是哦,她现在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就算是有礼物,也不可能巴巴的送到娘家来,再从娘家抬到京城,那岂不是反反复复的在做多余的事情嘛! “我忘了我今儿要出嫁了,晚上……就不能回到娘家了。”说罢这句话,李萤萱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伤感,她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去。 李萤萱的样子让紫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自是继续伏在李萤萱的耳畔,道:“我给你说,那件东西,可是件了不得的宝贝。是我家薛绍白从西凉那边寻到的!” “真的?”李萤萱的眼睛顿时一亮,雀跃道:“莫不是什么好吃的吗?” “你就知道吃!”紫苏气得捏了李萤萱一把,但随即便又笑了出来,“说起吃,倒也是有吃的作用。不过,不是让你吃,而是用来让你被人吃。” “啊?”李萤萱被吓了一跳,她一把挑起盖头,惊悚地瞪着紫苏,仿佛在看一个活生生的电锯杀人狂魔。 “笨死了你!”紫苏真是很想敲一敲李萤萱的脑袋给她开开窍,看起来暗示这种东西是根本没法子用在李萤萱的身上了,于是她只好明说。 “你晚上,把我送你的东西摆在洞房里。要是你们家邵冠宇不好意思,你就把那东西拿出来让他看,包管他看上一小会就会受不了的扑倒你,到时候,水道渠成,神马问题都没有了哟!” “真的?!”李萤萱的眼睛顿时一亮,又惊又喜地看着紫苏。 “如假包换。”紫苏朝着李萤萱眨了眨眼睛。 “太好了!”李萤萱欢呼一声,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紫苏,然后便欢天喜地地奔出了屋子。 “你跟她说什么了,她怎么高兴成这样?”百里林霜好奇地走过来,问。 “我跟她说,让她去扑倒邵冠宇。”紫苏笑着说道。 “噗,”百里林霜立刻笑出了声,她推了紫苏一把,道,“胡扯,你当我信你?怕是你跟我一样,都准备好了银子买那三套‘玉华坊’的衣裳了罢?” “就你聪明。”紫苏笑着,挽住了百里林霜的手,道,“我们也走罢。” “走罢。”百里林霜点了点头,与紫苏手挽着手一起,走出了屋子。 都嫁出去了,这些曾经还是小不点的小家伙们。 百里文秀看着走出屋子的、这些晚辈们婀娜的身影,不由得感觉到了一阵感慨。 最美便是盛开时呵…… 还有什么能美过一朵花的盛开呢? 她转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前笑望着自己的李松明。 他还像多年前那样,负手而立,用一双深情的眼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仿佛在他的眼睛里只有一个自己,唯一的自己。 趁着那赏花的人还在,努力盛开吧。 百里文秀也举步走了出去,走向了那赏花的人。 薛绍白是直接去到邵家的,邵家原本便是京城的仕官之家,家中有好几个儿郎都在朝中任职,所以邵家的喜宴自然是宾客满棚,满座衣冠。觥筹交错之间,气氛倒是愈来愈热闹。 紫苏与女眷们都在内院,虽然大商民风开放,但是由于来的人多有朝廷命官,甚至是皇子王爷,所以为怕真的传出什么风流韵事,给御使们真的抓住什么供他们大肆讨伐的把柄,所以男子便与女眷们分开安置。 其实话是这样说,但大家都明白,真正有心想要留下一段风流韵事的,根本不会被这分开的内、外院限制,邵家那么大,想要找个私密之地幽会,根本就不在话下。况且,邵家的人之所以在朝廷稳扎稳打这么多年,自然是不会把事情做得太过严谨。在内院和外院之间,就有多个小厢房已然收拾得好了,有些王爷皇子不方便在宫里幽会的红颜知己,都会提前接到这里来安置。然后各走各门,各会各友,各盖各被,谁也不会打扰到谁。 这些事情,紫苏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因是新被皇太后和皇贵妃秦凤仪赏识的新贵,所以格外受这些贵妇和官太太们追捧,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缠着。因多吃了几杯酒,紫苏的头便开始有些发晕,脸也红得要命。她知道,自己若在这里待上再久一点,准会再被人敬酒,还不如装醉跑路,至少能透透气。混在这里惯会说奉承话的女人们中间,紫苏真心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干什么去?”一直跟在紫苏身边的丁春秋立刻揪住了想要开溜的紫苏,问她。 “我好热,出去透透气!”紫苏说话的工夫,已然看到有一个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而那个人好死不死的正是邵家的一个媳妇子,先前在皇宫里缠着自己的李美凤。 李美凤这个人的难缠是紫苏领教过的,若是这会子再被她缠上,紫苏可就更加没有办法脱身了。她今儿已经被缠得快要shi了,真心不愿意再应付这些人。 于是她捉住李春秋的手臂,低声对她说:“快,帮我拦住李美风,我去透口气。我保证,半盏茶的工夫我就回来,绝对不会给你惹祸!” 丁春秋其实也十分讨厌李美凤,但是她方才也瞧见了紫苏脸蛋红红而又烦不胜烦的样子,知道这会子若是自己再不替紫苏挡挡,紫苏恐怕就真的要被这些彪悍的女人们灌吐了。 “你自己说的话可要算数,绝对不能惹祸。”丁春秋低声嘱咐。 “放心放心。”紫苏说着,低下身来,让丁春秋挡住自己,然后慢慢地后退,混在人群里溜出了会客堂。 “果然,一到外面就舒服多了。”紫苏站在院子里,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身上的酒气顿时散去了不少。 第499章 秘会之所 沉甸甸的脑袋一下子轻松了起来,紫苏顿时觉得胸也不闷了,眼睛也不发胀了,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啊,还是晚点回去得好。最好是等我回去他们的宴席也散了,嘿嘿。”紫苏得意地笑着,举步在院子里散起步来。 穿过假山,她信步走在花园里,却隐隐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阵阵诡异声响。 像是木板之间相互碰撞的声音耶,真是好奇怪。 是什么声音啊? 紫苏觉得奇怪,上前走了几步,发现那声音乃是从一个小厢房里传出来的。这可就更加让紫苏觉得奇怪了,按说今儿是邵家的大喜事,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去动工装修神马的呢。 莫不是,这邵家藏了什么秘密? 这样想着,紫苏便走到了那小厢房边,从门缝里往里面看。然而这一看之下,紫苏倒是被惊得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原来小厢房里正在进行的,乃是一场激战,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激战。 一个男人赤‘裸着身体背对着自己,他的身体更在激烈地向前挺进,而在他的身前则是一个趴在床上的女人。女人的衣襟大敞,层层叠叠的裙子被高高的挽起,露出白皙而又丰满的tun。男人的腰部用力,小腹一下下撞击在女人的tun上,惹得女人娇喘习习,却又不敢大声的喊出来,只得咬着朱红的下唇忍着。然而男人却偏偏邪恶的停了一停,女人正在得趣之时,哪里使得男人停下来?自是咬着下唇微侧过头来幽怨地瞪那男人,嗔道:“讨厌,怎么就停了?快呀!” 话音一落,男人便猛地挺进,惹得女人惊叫一声,险些大喊出声。 “死鬼!”女人转身娇斥。 女人一转身的工夫,紫苏便径自地瞧见了她的脸。 宛如一道闪电在脑海上方炸响,紫苏惊得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这个女人,这个青丝散乱,衣襟凌乱女人,不是睿王妃又是何人! 紫苏曾经在皇宫卦宴的时候见过睿王妃,睿王妃乃是睿亲王之妻,其夫君掌管肃啸军三十万军马,其弟乃是平国将军,旗下十五万平国大军,可谓家世显赫。只是紫苏不明白,为什么睿王妃会选择在这里……在这里……呃,偷‘情? 就算是睿王爷不能满足她,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方吧…… 但是,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些都不关紫苏的事,她就算是再白痴,也知道这种地方是她万万待不得的,所以得立刻马上麻利的离开。 于是紫苏便急急地后退,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撤离。谁想她这么一急着后退,脚便踩到了自己的裙子,险些从台阶上跌下去。 “呀……”紫苏刚发出半个音节便急忙捂住了嘴巴,料想那两个正在得趣的人是应该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现在要做的,就是快溜,快溜! 紫苏想着,转身便要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却突然间开了,一张妖孽至极的脸顿时映入眼帘。 原本想要玩命逃走的紫苏顿时怔住了。 看到来的人是紫苏,那个人也怔住了,一张美艳如妖的脸上先是杀机顿起,紧接着,便流露出震惊与意外。 这妖孽的脸呵! 这若远山般斜飞入鬓的眉,这若蕴含了盈盈秋水般的眼,这若被雕刻而出的、大理石像一般的鼻,那若一笔丹青浅浅涂于白瓷之上的唇……不是妖孽王爷莫少离又是谁? “莫……”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莫少离一把捂住了嘴巴。 “是谁?”屋子里的睿王妃厉声喝问,莫少离迅速地转过头去,扬手,便有一道劲风袭向睿王妃,只听得“扑通”一声响,睿王妃一头栽倒在地上,竟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莫少离捂着紫苏的嘴巴,将她整个人迅速扯进了屋子里,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从莫少离手上传来的阵阵冰冷让紫苏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一把推开莫少离,然后快步后退,就要奔出门去。然而莫少离的长手一伸,直接按住了门,断住了紫苏的退路。 身后,传来莫少离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麝香,室内的旖旎温度还没有散去,令紫苏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她像木头一般地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怎么,威远侯世子夫人在害羞吗?”莫少离用他低沉的声音说着,慢慢地凑近了紫苏,俯在她的耳畔,笑道,“难不成你身为人妻之后,还会对这种事情感觉到害羞?” 那只冰冷的手,慢慢地抚上了紫苏的脖颈,在她白皙纤细的脖子上轻轻的摩挲。 “难道是因为威远侯世子的心里还有别人,所以不愿意碰你吗?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开发你,让你感受到这其中的妙处?” “闭上你的嘴!”怒火“腾”地一声从紫苏的心底升起,她猛地推开莫少离,转过身愤怒地瞪着他,“我们怎么做,那是我们的事。我害羞,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不知廉耻的男人会在别人办亲事的时候,与有夫之妇做这等令人不耻的事情!” “你吃醋了?”莫少离双臂环胸,抱着双肩笑望着紫苏,一双桃花眼有如被春风吹起,层层掀起香华,勾魂摄魄。 紫苏挑起眉来冷笑:“你在做梦。” “哦?”莫少离亦学着紫苏的样子挑起眉来,一步步逼近紫苏。他现在只披了一件轻薄的衣衫,衣衫敞开,露出光洁而又匀称的前胸,那覆着一层细细密密汗珠的肌肤有如玉石,而他那看似消瘦实则结实无比的肌肉则带着男人特有的气息,让紫苏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紧张。 紫苏缓缓后退,却一头撞在了门上。莫少离的唇边噙着似笑非笑的神态,一点点地靠近了紫苏。 他的前胸贴在了紫苏的身上,冰冷的温度直接从衣服上穿透而过,包围住了紫苏。 紫苏真的很难想象,睿王妃是怎么能够忍受跟莫少离这样的冰人做的,难道冰冷冷的一样东西嵌入体内会是一种极好的感受吗?还是睿王妃原本就是喜欢跟冰人做的感觉? 第500章 是我杀了她 “在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一丝对我的思念吗?”莫少离的手,托住了紫苏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没有。”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冷的、美丽的脸,从她的眉眼上散发出来的,不是跟其他女人看到自己时的那种疯狂和热情,更不是想要跟自己产生一些旖旎之情的渴望与诉求。而是一种冰冷,一种厌恶,一种避之无不及的冷漠。 莫少离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愤怒,他伸出手直接将紫苏按在门上,径自吻上了她的唇。 冰冷的吻,寒冷的触感让紫苏打起了寒战,她用力地去推莫少离,但却根本推不开。莫少离紧紧地拥住她,吻着她,他的喘息愈来愈急促,冰冷的手已然探进了紫苏的衣襟,捉住了那一团柔软。 冰冷的手碰触到火热的柔软,这种极致的感觉让紫苏战栗不己,而莫少离的手指像有魔力一般,挑‘逗着紫苏那最隐秘的渴求。汹涌而来的欲’望刹那间将紫苏包围,这来之汹涌的感觉让紫苏感觉到了恐惧。 “住手!”紫苏用力地咬住了莫少离的嘴唇,她用得十分用力,饶是莫少离这般愤怒地想要不顾一切地拥有紫苏,却依旧还是因这疼痛而松开了她。 莫少离那橘色的唇已然渗出了殷红的鲜红,那是紫苏用力咬下去的结果。 紫苏的口齿之间,更是充斥着鲜血的味道,她将莫少离的血啐到地面,然后用一双愤怒的眼怒视着莫少离,冷冷地说:“莫少离,我老实对你说吧,我不是你钟情的那个人。我不是真正的百里紫苏,所以,请你不要把你这种令人害怕的感情用在我的身上,你给错对象了。” 莫少离看着紫苏,浅灰色的眼睛流光溢彩,不见半分波澜。 这绝不是听到真相之后的反应,对于一个知道了只有皮囊是自己喜欢对象的男人而言,这种反应,会不会是太过冷静? 难道……是他没有听懂吗? 紫苏这样想着,便继续沉声解释道:“也许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你一时接受不了。但事情就是这样的,现在你看到的,只是一副百里紫苏的皮囊,而这身体里真正的人,并不是你喜欢的百里紫苏,而是另外的一个人……” “呵呵,呵呵呵呵……” 莫少离突然笑了起来,他仰起头来,修长的脖子线条结实流畅,竟是有一种异样的美感。他的长发随着他的大笑而滑向两侧,露出精致的锁骨,他缓缓地后退了半步,这就让他的整个身体更多的映入了紫苏的视线。他的八块腹肌饱满好看,人鱼线精致引人入胜,紫苏全靠强大的意念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去看那最为引人犯罪的地方。 她得承认,如果是在现代社会,紫苏就算不立马推倒眼前的这个妖孽,至少也得过个眼瘾。但是现在是古代,她已为人妻,既然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大铁塔,她就没有必须再去留恋外面的白玉塔…… 咳。 只是这货这样鬼叫鬼笑的到底是在干什么,他到底是不是已经疯了?还是被吓傻了? 紫苏小心翼翼地瞧着莫少离,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莫少离的眼前晃了一晃。 “喂,喂!莫少离,你是不是已经被吓傻了?你要是傻了我就先走了,你虽然是个代罪的亲王,但吓傻亲王的罪名我也是担不起的。我们威远侯府小门小户的,你就不要讹我了哈……”说着,紫苏便将手伸到身后,准备去开门。 然而莫少离岂容她离开?自是猛地欺身上前,将手拍在了门上。 因为刚才的狂笑,他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脸侧,这就愈发给了他一种狂野的妖媚。有时候人的美也会释放出一种令人恐惧的压迫之感,这种恐惧跟薛绍白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完全不同。薛绍白身上的杀气是强大的、野性的,足以秒杀一切,将万物摧毁。但莫少离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之感却是阴森的,捉摸不透的,你永远也猜不出来这朵妖艳至极的花下一秒会变成什么。也许是迷惑你入骨髓的妖精,也许……是一口吞噬你的恶魔。 紫苏警惕地盯着莫少离,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她不知道莫少离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在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百里紫苏之后,怒极生恨,想要给他心爱的女人报仇吗? “咳,那什么,莫少离。虽然我现在是鸠占鹊巢,但我也不是故意的。不对,应该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会附到百里紫苏的身上,我可没有杀她哦……你不要找我报仇……” “本王当然知道你没有杀她,”莫少离的心情似乎是相当的好,他拿起紫苏的一缕头发,放在手中轻轻地把玩,然后抬起眼来,笑眯眯地望着紫苏,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是本王杀了她。” “说你……什么?” 紫苏只觉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响,整个人都在这一瞬间化为了石像。 他杀了她,他杀了她! 是莫少离杀了百里紫苏! 莫少离杀死了真正的百里紫苏! “你……你疯了吗,你疯了吗莫少离!”紫苏一把揪住莫少离的衣衫,愤怒地瞪着他,怒斥,“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附身到百里紫苏身上的时候,她才十四岁啊!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就惹到你了,啊?她怎么就能让你这般对她痛下杀手?!” 莫少离这会子,可是被紫苏逼着步步后退的,但他却一点都不生气,他甚至也不在意,只用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紫苏,道:“她没有什么得罪本王的地方,本王只是……看她不顺眼而已。” “你说什么?看她不顺眼,所以你就要杀了她?”紫苏已然完全震惊了,她实在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一个人,仅仅是因为看不顺眼一个少女,就要杀了她。 “莫少离,你告诉我,你还是人吗?” 第501章 当然不是人 面对着紫苏像看妖孽一般的眼睛,莫少离笑得妖艳至极。 他垂下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张精致粉嫩得有如玫瑰花瓣一般的脸庞,好整以暇地笑道:“本王当然不是人,因为本王早在二十年前的时候,就被扔到了人间地狱。本王……是从地狱里一步步爬出来的……魔啊……” 说着,他伸手抚住了紫苏的脸庞,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吻向了紫苏的唇。 然而,莫少离的唇刚刚碰到紫苏的那片柔软,紫苏便迅速地后退,与莫少离拉开了安全距离。她警惕地瞪着莫少离,厉声问:“真正的百里紫苏是怎么死的?别说你只是看她不顺眼,你以为我会傻到相信你的话吗?” “你当然不傻,所以本王也没打算瞒你多久。”莫少离微微一笑,然后他转过身来,看着躺在地上的睿王妃。 此时的睿王妃全身赤‘裸,一头青丝散落,面色绯红,眼角眉梢尽是欲’望难平之意,使得平素里那张高贵得不可一世的五官都有些扭曲,哪里还有半分贵族的尊贵? 莫少离,这个方才还与她欢爱,一起踏上欲‘望颠峰的男人,此时此刻却轻抬起穿着云纹高靴的脚,将脚尖轻轻地抵在了睿王妃的下巴上,将她的脸轻轻地挑起来,令她的脸正面朝向自己。 “真正的百里紫苏本来可以不用去死的,可是,她却犯了一个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天下女人都会猛的错误? “那是什么?”紫苏自己也是女人,可是她却没有觉得天下女人都会犯哪种同样的错误。正常女人的共性,无非也就是吃喝拉撒睡,外加一个大姨妈。还有其他的吗? “天下的女人怎么可能都会犯同样的错误?你在开玩笑,莫少离。” “本王当然没有在开玩笑,”莫少离微侧过头来看着紫苏,唇边,绽出妖冶微笑,“她犯下的错误正是……她像这些蠢女人一样,不可自拔的爱上了本王。” “你说……什么?”紫苏只觉一记惊雷,炸响在她的头脑上方,让她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百里紫苏她……怎么会爱上莫少离呢? “不可能……你这么人渣,她怎么会爱上你?”紫苏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应有的礼仪,直接就说出了心中所想。而莫少离闻听“人渣”二字,则放声大笑起来。 “人渣,这真是个有趣的称呼,恐怕这全天下,就只有你才敢用这两个字来称呼本王。”莫少离说着,上前一步,扼住了紫苏的脖子。 “可是你知道吗,在整个大商,有多少个女人哭着喊着跪着,只求本王的垂怜。甚至,只要能看她们一眼,她们就会觉得此生足矣,恨不能自己去死。” “所以你就让百里紫苏去死了?”紫苏冷冷地回望着莫少离,道,“我不能理解,一个人的心是有多硬,才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你不需要理解,你只需要知道,本王,是没有心的。”莫少离浅灰色的眼睛映着紫苏那愤怒的脸庞,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百里文英乃是朝廷文臣之首,座下多少弟子?整个大商的文人墨客无不以他为楷模,简直奉他若神明。而威远侯爷则是众武将之首,旗下四十万大军,只听命于其麾下。薛绍白虽然像块木头,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一旦百里紫苏与威远侯府联姻,太子的地位就会固若金汤,本王想要除掉他,那就太难了。所以,唯一的计策,就是让百里紫苏自己放弃这门亲事。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让她爱上本王,退掉跟薛绍白的婚事,并不难。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她倒是一个玩不起游戏的蠢女人。” “你的意思是,你利用了百里紫苏爱慕你的心情,让她退婚,却不想她爱你爱得太深,一心只想跟你在一起。而你……为了摆脱她,做出了极为伤害她的事情,所以导致她自杀了,是吗?” “没错,”莫少离哈哈大笑,“百里紫苏既然不愿意放手,那就只有去死了。反正只要她能让百里家跟威元侯府不再联姻,是死还是活,都并不重要。” “你好卑鄙!”紫苏“呸”的一口啐在莫少离的脸上,鄙夷地道,“你们真是小人之心!我们百里家从来就没有打算归顺太子!”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对于一个想要掌控天下的人来说,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莫少离说着,扼住紫苏脖子的手紧了又紧。 “只可惜的是,本王当时真的以为百里紫苏死了,却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占据了她的身体,代替她活了下来。而且……”莫少离顿了顿,冷冷地笑道,“而且,你犯了一个比真正的百里紫苏更严重的错误。” “更严重的错误?”紫苏迷惑了,紧接着,她又嗤笑出声,“你不会是以为我爱上你了吧,莫少离?” “恰恰相反。”莫少离微笑着,道,“你让我爱上你了。” 那双眼睛,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耀着的,是如嗜血之蛇一般危险和阴冷的笑意,它让紫苏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从来就没有哪一种爱情是会以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来开始的,更不会用这种令人感觉到恐怖的方式来表达。紫苏永远不相信莫少离这个家伙会真的爱上什么人,更不相信他口中所说——那个他爱的人,是自己。 “如果你又想要利用我做什么,那你就打错算盘了,莫少离。”紫苏冷冷地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傻瓜。我是绝对不会跟你产生任何感情的,更加不会任由你左右我的感情,成为你的棋子。我奉劝你,适可而止。” “本王,从来就不懂得适可而止,在本王的字典里,永远都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八个字。而你,最好记得本王说过的话:只要本王想要得到的,就没有得不到。”莫少离说着,俯下身,狠狠地吻了下去。 冰冷的吻,充满了占有欲‘望的吻,像冰冷的暴风雪,将紫苏紧紧地禁锢其中。 紫苏用力地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莫少离的禁锢。而就在她感觉到慌乱之际,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紫苏,你在哪里?” 是薛绍白! 第502章 小三入侵(上) 听到薛绍白的声音,紫苏的心中便是一喜,她立刻伸手去推莫少离。然而莫 少离却丝毫没有松开紫苏的意思,他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扼住的力道更大了。 “放开!”紫苏一面挣扎着,一面愤怒地低声喝斥,“我告诉你,莫少离,你现在虽然没有被朝廷逮住,但毕竟还是带罪之身。而且你又做出了与王妃私通的事情,如果你不想现在就被薛绍白逮住,就给我放手。” 眼前的这张脸上满是愤怒、戒备与敌意,没有一丝留恋,没有一丝温暖。而她现在……是在威胁自己吗? 莫少离笑了,他的手,在紫苏的脸庞上留恋的抚了一抚,然后俯在她的耳畔低语道:“你以为我会真的怕薛绍白吗?百里紫苏,你给本王听清楚,这天下,这大商王朝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条河流每一幢房子,乃至站在本王面前的你,都注定是本王的,也只能是本王的。一切的结束,都是开始。百里紫苏,你走出这间屋子,就等于推动了命运的齿轮,它每一次的转动,就是为了把你推向本王,并且,把薛绍白推向死亡。” 莫少离的话让紫苏有如坠入了寒冰地窖,她全身颤抖着,抬起头来看着莫少离。这双浅灰色的眼睛,它像是有一种可怕的魔力,将邪恶的诅咒施在紫苏的身上,而这双眼,却满是笑意。 魔鬼。 紫苏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个词。 “莫少离,你真的是一个魔鬼,你就应该回到地狱,回到属于你的地方,跟死尸和妖魔待在一起!” 说着,紫苏一把推开莫少离,转身奔出了屋子。 清冷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紫苏却并没有感觉到冷。刚才虽然是在屋子里,可莫少离却显然比隆冬的寒冷天气还要阴冷。 此时的薛绍白已经走向了通往外院的长廊,他的背影是那样的挺拔,白虎皮绣碧色麒麟图腾的大氅随风而舞,让他有如立于天地之间伟岸的神祗,集世间正气于一身,却偏偏为了一人独留心中柔软。 “柿子!”紫苏的呼唤,让薛绍白的脚步立刻停顿下来,他转过头,看向紫苏,然后微笑着朝着她伸出了双臂。 对所有人都是一张冷脸的他,只有在看到她的时候,会露出这种宠溺而温暖的笑容呢…… “柿子!”紫苏朝着薛绍白飞奔而去,像燕子一般,一头扎进薛绍白的怀里,紧紧地拥住了他。 “怎么了,小妖?你可是想我了?”薛绍白微笑着,将紫苏拥在怀中,又像哄小孩那样轻轻地拍着她。 “嗯!”紫苏把脸埋在薛绍白的怀抱之中,重重地点头,她的声音有些闷,鼻子有些堵,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这就是她所要的温暖,不会被任何人所替代,也不会掺杂任何杂质。 就是这样单纯的、专一的爱着,深深的爱着。 “我们回家吧,绍白。”紫苏轻声说道。 “好。”薛绍白点头,紧接着,长臂一伸,便将紫苏横抱起来。 紫苏发出一声惊呼,脸顿时红到了耳根。 “这是干什么,快放我下来!”紫苏红着脸嗔道。 “夫人既然都是这般想夫君的,又何必再扭扭捏捏?反正我也想夫人了,我们快些回去,一解相思之苦。”说着,薛绍白便迈开他的大长腿,直接奔向了门外的马车。 紫苏的脸更红了,她伸出手臂,揽在薛绍白的脖子上,温顺地贴着他的脸。 她能够感觉到,薛绍白的身子更热了。 赶回威远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然晚了。 街道两旁已然没有什么人在街,所以马车一路行得飞快,正如薛绍白那急切的心情,恨不能插上一对翅膀立刻回到威远侯府。 然而就在马车即将奔至威远侯府大门前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了一顶小轿,抬着小轿的两名轿夫走得飞快,竟是直朝着马车冲了过来。 威远侯府的马乃是退役的战马,那都是自幼便得到过调教的,它们在战场上见惯了腥风血雨,脚力与心智都绝非一般的马匹所能匹敌,所以并不容易受惊。但是这会子却不知怎的,个个儿惊慌失措,竖起前蹄来大声的嘶鸣。 那两个轿夫吓得“妈呀”大叫,竟是扔了轿子,跌坐在地上。轿子这么剧烈的摇晃一下,竟跌出一个人来。 “吁!吁!”薛绍白一个箭步冲出来,双手一边一个,将马匹的缰绳尽数攥在手里,用力一勒。 清风吹起薛绍白的白虎皮大氅,他的黑发翻飞,强大的气场呼啸而至,有如三军压境,令人透不过气来。 况且万军首领的力量也不是闹着玩的,这么一攥,两匹战马便瞬间老实下来,薛绍白见马安静下来,便立刻回头对紫苏道:“小妖,你没事吧?” “我没事,”紫苏掀开门帘,对薛绍白道,“不用担心我。” 薛绍白微微点了下头,便跃下马车,朝着那轿子里跌出的人走过去。 从轿子里跌下来的人趴在地上,不知道是吓得呆了,还是晕了过去。但看其所穿的衣裳,倒是个书生打扮的人。 见是男人,薛绍白也没有多想,便走过去,哪知刚走到近前,那人便猛地抬起头,然后直朝着薛绍白扑了上来。 “表哥!” 脆生生,娇滴滴,有如黄莺出谷,又似奶猫无力的呻吟,忒地销魂入骨。 薛绍白一怔,那人却已然抱住了薛绍白,将自己的脸贴在了薛绍白的胸口,娇声道:“表哥,苏黎好怕。” 表哥? 苏黎? 紫苏怔住了,待她再细细看去,却眼那抱住薛绍白的,哪里是什么书生?分明是一个打扮成书生模样的女子! 那女子大约十六岁年纪,生得娇小玲珑,一张脸只有巴掌大小,一双春水盈盈的眼睛里泪光闪耀,一张樱桃小口有如涂了胭脂般红润欲滴。她的脸色苍白,果真如受到了惊吓般,连站都站不稳了,整个人都依偎在薛绍白的身上,双手抱着薛绍白,紧紧的,似是想松,都松不开。 第503章 小三入侵(下) 紫苏的目光,缓缓地深沉下去。 她就算是再傻,也看得出来这会子这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 怎么就会那么巧,在他们的马车往回赶的时候,遇到了一顶轿子。而这顶轿子又那么会赶,不早也不晚,偏偏赶在他们即将踏进威远侯府大门的时候出现,而且一出现就闷头撞向马车,说他们没有所图,恐怕,就连傻子也会不信的。 尤其这会子,这个自称是薛绍白表妹的女子又是这般的粘人,恨不能整个人都贴到薛绍白的身上去了。说这不过只是一场意外,谁信? 大概是感觉到了紫苏的目光,苏黎亦抬起头来瞧向了紫苏,一张脸顿时涨得红了。她急忙推开薛绍白,扭捏地说了一声:“失礼了。” 谁想才一推开,脚下一软,整个人便又倒向了薛绍白。这一次,她是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粘在了薛绍白的前胸。 胸前那两团呼之欲出的白兔就这么贴了上来,一双眼睛似有情若无意地瞧着薛绍白,两颊绯红,忒的撩人。 薛绍白的眉,紧紧地皱在了一处。他长臂一伸,径直将苏黎推开,然后整个人都向后退去。 “来人!”薛绍白冷声厉喝。 旗开和得胜方才已然被这一幕惊得呆住了,待到薛绍白的虎啸声响起,方才回过神,飞身上前,挡在了薛绍白和苏黎之间。 苏黎万万没有想到,薛绍白竟会这样粗鲁地将自己推开,一时之间,不由得怔在了那里。她抬起头瞧见薛绍白,见薛绍白的脸色冷若冰霜,看着自己的眼神冰冷得有如深井幽潭,竟是让她没有来由的打了一个冷战。 怎么会是这样? 在这一刹那间,苏黎只觉自己像是被掷入了冰寒地狱,浑身上下都冷得发颤。 而她再转头瞧向紫苏的时候,却赫然发现那个女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妨意横生,恼火至极。这个百里紫苏,她连马车都没有下,而是神闲定气地坐在那进而,看着自己的一双眼睛,也平静到波澜不惊。 怎么……会是这样呢? 苏黎怔住了。 薛绍白连看都没有再看苏黎一眼,转身便奔向了马车,然后纵身一跃便上了马车,伸手便将紫苏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你可曾吓到了?”薛绍白低声问道。 紫苏转头,看到薛绍白的眼中溢满了浓浓的温情与关切,竟是那样的温暖,温暖到令紫苏那颗已然激起了怒火的心,都慢慢的变得柔软和甜蜜下去。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了跌倒在地的苏黎。 苏黎这会子正瞪圆了眼睛瞧着紫苏和薛绍白,那神情,让紫苏想笑。 心,微微地动了一动,紫苏假装害怕地,扁着嘴巴道:“怎么会不害怕?刚才马儿惊起的时候,我都吓坏了。” 说着,眼圈一红,便要落下泪来。 薛绍白的心中大痛,他也顾不得其他,伸手便将紫苏揽进了怀里,柔声道:“傻丫头,有我在,怕什么。” 真的……不用怕吗? 紫苏紧紧地捉住了薛绍白的衣襟,从他的身上传来他持有的温暖气息,他的怀抱很紧,让紫苏感觉到踏实,更感觉到幸福。 苏黎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双拳,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她万没有想到,薛绍白对自己不屑一顾,却在看百里紫苏的时候,流露出那样深情的表情。 难道,他是嫌自己不够美吗? 哼……苏黎的眼中闪过了一抹阴鸷,她在心中暗暗冷笑。 好你个薛绍白,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假正经。本姑娘就不相信,你真的能够做到对我无动于衷。恐怕,只是当着自己老婆的面不敢流露出对自己的轻薄之意吧? 别看现在本姑娘没有得手,但只要我住进威远侯府,就不愁近不了你的身。到时候……恐怕就算这个百里紫苏再怎么阻拦怎么闹,也挡不住你想要亲近我的欲望呢。 苏黎的唇边,绽出阴冷的笑意,这笑意转瞬即逝,紧接着,她便双眼一闭,径自晕倒在了地上。 “世子,夫人,这姑娘晕过去了。”旗开转头对紫苏和薛绍白道。 为会子的薛绍白正抱着紫苏,像哄小孩一般柔声的哄着。这种亲密之举,恐怕是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腻歪和受不了的。然而旗开和得胜到底是常随,早就对这二位的起腻见怪不怪了,所以也没有觉得有多难为情。 薛绍白闻听旗开这样说,一张脸顿时冷了下去。 “把她扔在这,说不定是哪里派来的细作。哼,竟然让本世子大意了,也真是该死。” 想到方才那一幕,薛绍白便怒发冲冠。他英明一世,从来不会中这种恶毒之计。只是方才跟紫苏在一起,他太过心猿意马,又是在自家门口,所以便大意了。但像这种耍此等奸毒伎俩的女人,恐怕活着就是个祸害,把她扔在这里,生死由她罢了。 紫苏闻听薛绍白这样说,又瞧见他那张因为愤恨而青筋暴起的脸,不禁嗤笑出声。 “你呀,别个男人都巴不得有人对他投怀送抱呢,你倒好,有个投怀送抱的,你还巴不得她死。” “你胡说八道个什么劲!”薛绍白顿时板着脸开始训起紫苏来,“投什么怀,送什么抱?一个姑娘家,连自己的名节都不顾,使出这等卑劣的手段来,还不如死了。” “噗,哈哈哈,薛绍白,你真是太可爱了。”紫苏实在受不了薛绍白这板着脸训人的样子,真的是萌到家了。 她揽住薛绍白的脖子,在他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道:“好乖,回头给你奖励。” “真的?”薛绍白顿时高兴起来,刚才还冰冷到了极点的眼睛里,立刻焕发出火焰般的炽烈光芒。 “什么奖励,快说给我听。” 紫苏的脸顿时红了,她悄悄地凑近薛绍白的耳畔,轻声道:“回房再告诉你。” 薛绍白的心头一热,立刻伸手将紫苏揽进了怀里。 “咳,”旗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禁出声咳了一声,道,“世子,夫人,这位姑娘真的不用管了吗?” 对哦,还有外人在呢! 紫苏的脸愈发绯红,她推开薛绍白,正欲说些什么,便赫然看到从威远侯府的大门里冲出来了几个人。 第504章 负你得负责! 冲出来的这些人里,为首的一个,就是邵昶。 “哎呀,哎呀我的女儿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邵昶一个箭步冲过来。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苏黎,扯开大嗓门哭道:“哎呦,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害了我女儿哟!” 紫苏的眉一跳,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苏黎,是邵昶的女儿。怪不得她会把时间算计得这样正好,也怪不得她知道薛绍白会从哪路回来,会在什么时候不设防地前去看倒在地上的她。这千般算计,原来也不过是为了想近薛绍白的身,以图在威远侯府里留下来,继续赖着。 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薛绍白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紧皱着眉头,对紫苏道:“走,咱们先回祥槿园。” 紫苏点了点头,马车便跃过邵昶,径正驶进了大门。 邵昶一面干嚎,一面眯起眼睛来留意着薛绍白和紫苏的动静,谁想这两个人竟然连马车都不下,直接就进了大门,不禁气得七窍生烟。 “这是怎么回事,计划不是天衣无缝吗?”薛绍白和紫苏一走,邵昶就立刻流露出他的狰狞面目,朝着苏黎瞪起了眼珠子。 苏黎这会子也不晕了,她睁开眼睛,一脸委屈地对邵昶道:“爹,不是女儿没计划好,实在是这个百里紫苏太过狡猾,捂薛绍白捂得跟什么似的,让薛绍白根本近不得女儿的身。” 邵昶一张脸气得都快要扭曲了,眼看着薛绍白和紫苏的马车已经驶进了院子,邵昶不免急了。他恶狠狠地对苏黎道:“赶紧滚进去,若不趁着这次把薛绍白攀住,你就别想留在京城。” 说罢,他一把推开苏黎,朝着院子里追了进去。 且说紫苏的马车刚驶进院子,这边刚有小厮走过来接过马夫的缰绳牵住马儿,薛绍白便从马车上跃下,朝着紫苏伸出了手。 紫苏微微一笑,握住薛绍白的手走下了马车。两个人正欲离开,却不料邵昶已然急火火地奔了过来。 “薛绍白,我且问你,为何我女儿会倒在地上?而且就倒在你们马车之前?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手脚,还是你见她貌美如花,动了什么歪心思?” 邵昶是真的急了,他和梁念真筹划了好几天的计谋,就这么泡了汤,谁会甘心?而且他可是大老远的把苏黎接回京城的,就是为了把她当成一个秘密武器,用来对付百里紫苏和薛绍白。若是薛绍白就这么走了,他岂不是把自己的两个女儿都赔进去了? “姨丈,你这是在说什么?”薛绍白的眉立刻就皱了起来,他冷冷地看着邵昶,用他冷漠有如寒冰般的声音道,“我与夫人刚刚回府,怎么就是对你的女儿起了歪心思?姨丈你说话可万不要这般轻率,若是被人听了,笑话的可是我威远侯府。” 薛绍白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险些把邵昶压得透不过气来。不过,天大地大,利益最大,他邵昶今天就是赖,也要把女儿赖到薛绍白的身上! “你少在这里乱给我扣帽子,说这种没用的话!”邵昶嘿嘿一笑,道,“我女儿国色天香,又年幼无知,不可能好端端的就躺在外面了。薛绍白,你能说你一点都不知情,什么都不知道吗?” 国色天香? 年幼无知? 紫苏简直要笑出来了有没有! 那种长相,充其量也就是个长得漂亮,跟“国色天香”四个字比,还差得远吧? 再说说他所谓的“年幼无知”,能够一见面就对男人又粘又贴又扑又抱的,恨不能一秒钟之内把自己的十八般武艺都演上一遍,要是这也能叫“年幼无知”,那紫苏真的可以去到幼儿园去读大班了好吗? 薛绍白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他被苏黎算计,上演了又缠又抱的一出戏码,早就已经失去了耐性,这会子邵昶还缠着他问东问西,说这些戳他肺管子的屁话,薛绍白的怒火大起,一双黑眸登时变得凌厉。 薛绍白原本便是一座冰山,只不过是因为遇到了紫苏,所以才变得有了几分温度。这会子的他板起脸来,有如凭地升起一股强劲冷风呼啸而至,唬得邵昶脸色大变,竟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爹。”从邵昶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怯怯的声音,那声音又软又柔,像是一只战战兢兢的小鸟发出的一声啼叫。 邵昶转过头,看到说话的人,正是苏黎。 此时的苏黎已然被一个丫头扶着,站在了门口。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一双大眼睛里更是含着泪光,楚楚可怜地看着薛绍白,幽怨地道:“这件事情不怪表哥,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那洁白的皓齿轻轻地咬着樱桃小口,一副欲言又止,哀怨凄婉的模样,恐怕,是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的。 薛绍白的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苏黎见状,又急忙对紫苏道:“表嫂也千万不要在意刚才的事情,刚才……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 意外你妹啊意外! 紫苏的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火来,这种当面勾自己老公还敢在众人面前充当小白花,她的脑回路里是不是都塞满了水? 心里虽然有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但紫苏的脸上,却绽出了一抹浅笑。她连看都没有看苏黎一眼,而是伸出手挽住了薛绍白的手臂,道:“绍白,我们回房罢。” 说着,她的手隔着衣服轻轻地抚了抚薛绍白的手臂。 薛绍白这才想起,他原就是要抱紫苏快些回房,以解相思之苦的。于是他只是冷冷地瞧了邵昶一眼,由着紫苏挽着他,走了。 竟是……连句话都不屑与我说吗? 苏黎那张楚楚可怜的脸,顿时变得扭曲起来。她的双拳紧握,一双眼睛如若噙血,溢满了恨意。 是的,她恨,她最恨这些因为自己是正室,就对别人不屑一顾的女人!从梁念真,到眼前这个百里紫苏,她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配拥有这样高高在上的身份和地位,更不配得到男人的关注与体贴。 百里紫苏……我一定要挫败你! 第由505章 由不得你(上) “啪!” 一声脆响,让屋子里所有的人全身都禁不住颤了一颤,所有的丫头都战战兢兢地瞧着那站在最上首的主子,脸上无不流露出惊恐的表情。 而她们的主子,则瞪着跪在她面前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苏黎。 苏黎已然跪了大半个时辰了,她的手臂和后背,已然被梁念真狠狠地掐了无数下,露在袖子外面的半截手臂,已然看出了几道淤青。 而方才梁念真的那一巴掌,亦掴在苏黎的脸上,让她那张不过才有巴掌大小的脸上顿时现出一道火红的掌印,脸也红肿了起来。 丫头们看着这一幕,全都对苏黎报以同情的目光,但,谁也不敢出声。因为谁都知道这个苏黎的身份,不过是一个想要上位的清倌儿给自家的老爷下了药,然后硬缠上老爷而诞下的这么个孽种,论地位,恐怕都比不得一个身世清白的婢女来得高贵。就这么一个轻贱的出身,也合该她受这样的罪。 “你个小贱人,你不是有个能勾引男人的娘吗?怎么了,怎么到这儿就不好使了?合着你娘传给你的那点本事,就只能用来勾引勾引邵昶那个王八蛋吗?”不提起当年还好,只要一想起从前,梁念真就恨得牙根痒痒。 这么多年了,她心里埋着的怨气都已然积压了这么多年,天知道她每次想起来都有多恶心,多想亲手撕了那个清倌儿,那个贱人!还有这个小贱种,她竟然也有这个脸长成这副狐媚子样! 梁念真越想越气,索性扬起手又一巴掌打在苏黎的脸上。 苏黎被打得扑倒在地,浑身颤抖得有如一片落地的秋叶。然而,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任由梁念真这样打着、骂着,发泄着她心中的不满。 直到梁念真打得累了,她方才轻轻地唤道:“母亲……” “别叫我母亲!”梁念真“嗷”地一声喊了出来,那模样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她立着眼睛愤怒地瞪着苏黎,厉声叫道:“你这贱种没有资格叫我母亲!你这贱种,贱种!” 梁念真作势又要上前,门却一下子开了,邵昶奔进来,一把抱住了梁念真。 “夫人!夫人,别打了,别打了……” 这是苏黎第一次看到邵昶替自己出头,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闪耀着感动的光芒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从来都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的男人,眼中,竟是已然溢满了泪水。 梁念真看到邵昶竟然来劝自己,不禁气得火冒三丈。 “怎么,我打那个贱人的女儿,你舍不得了?”说着,她用力地推开邵昶,就要去撕打苏黎。 “夫人,不是!夫人!”邵昶急忙解释,“我是怕夫人怒极了伤到自己的身体!夫人啊,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把她叫过来,那是有目的的。还得她给我们做事不是?可是眼下若是夫人一气之下打伤了她的脸,那她要怎么勾引薛绍白?你仔细看看,她不是就这张脸和这身子最有利用价值吗……” 只有……这张脸,和这身体……才最有利用价值吗…… 苏黎眼中的光芒渐渐地黯淡了下去,她低下头,朱红的唇,绽出一抹凄凉而自嘲的笑意。 梁念真闻听邵昶这样说,这才略略地冷静了下来,但依旧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 “都说是这张狐狸精的脸有利用价值,但你倒是给我把薛绍白迷住啊!这可倒好,所有的戏都演了全套,但是人家薛绍白就是不上勾!呵,我把你从老家接到京城,你就这点本事?” 面对梁念真的指责,苏黎却只是沉默。 站在一旁瞧着的邵昶倒是急了,他低声的喝斥:“你傻了,还是聋了,听不到夫人的问话?你倒是说话呀!” 邵昶的语气很急,却难掩关切。苏黎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懦弱而又无能的父亲,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夫人的大恩,将苏黎从穷乡僻壤之地接到了京城,苏黎怎么会不感念夫人的恩情?只是,今日一见,方知,不仅是这个薛绍白,就连那个百里紫苏,都不是好对付的。所以,我们便不能只是从内力上下手,还得借助外力。” “外力?” 梁念真和邵昶都不禁怔住了。 “对,外力。”苏黎点了点头,道,“父亲,您虽然并未在朝中为官,但是,至少也能跟某位御使说上话吧?” “御使?”邵昶愈发疑惑了,他紧紧地皱着眉头,盯住了苏黎。 “你想玩什么花样?”梁念真瞪着苏黎,一脸提防地问道,“我可警告你,若是没有把握的事情,你就不要大放獗词。否则,本夫人可是不会给你好看的。” “放心吧,夫人,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苏黎是绝对不会这样说的。”说着,苏黎的脸上便绽出了一抹妖娆的笑容。 这笑容,若是看在男人的眼里,准会是一番别样风情,但看在梁念真眼里,却让她像吞了一万只苍蝇那样恶心。 她的眼睛微微地眯了眯,然后冷笑道:“最好如此,这样,也不妄你娘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罪……” “我娘?”梁念真的话让苏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她立刻紧张起来,一双妩媚的眼睛瞪得圆了,一瞬不瞬地望着梁念真,问,“怎么了,夫人,我娘她怎么了?” 她从老家出发到现在,不过七天的时间。这七天,马车都在日夜兼程,一刻不曾得歇,也一刻不敢得歇,为的,就是想要紧紧地抓住这次机会,让梁念真能够放她们母女一马,念在苏黎可以替她效力办事的份上,把那个清倌儿接到京城来。好歹,让她那可悲的一生,有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结局。 可是…… 可是难道梁念真连这最后一个念想最后一个期盼最后一个机会……都如此吝啬于给她们母女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506章 由6不得你(下) “夫人,我娘怎么了,我娘她怎么了?” 提起自己的母亲,苏黎便感觉到了一阵慌乱,她双膝跪在地上前行着,来到梁念真的身边,急切地问:“求夫人明示,是不是我娘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她……” 看到苏黎这般慌张的模样,梁念真这才满意地笑了出来,她转过头,瞧向了邵昶,挑眉问:“怎么,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小贱人怎么样了吗?” “我……”邵昶有心想点头,但瞧见梁念真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便立刻吓得住了口,再不敢说什么。 梁念真冷冷一笑,转身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小贱人没事,只不过,她身上的罪孽太重,最近我们邵家又流年不利,正好就派她去山上寺院的庵堂里做些事情,消消身上的业障。” 说什么去庵堂里做事消业障,其实就等于变相把人塞到尼姑庵里做苦役。有很多大户人家的小妾或者是犯了错的奴婢,甚至是不得当家主母待见的庶女都会被送到庵堂里去。 其实,说那是庵堂,还不如说根本就是一个做苦役的地方。那里面没有真正的修行尼姑,有的只是假借此身份来奴役女人们的粗使婆子。 在那里,没有人会善待他们。有些人会被逼着去做洗衣服、劈柴、喂猪、挑粪之类的活,有些姿色的,甚至会变卖给青楼或者是极为穷苦的人家去当媳妇子。不会有人替她们出头,反正也不过是些被当家主母嫌弃,又没法子苛待、虐待的人才会被弄来这里。所以即便她们被打、被骂,被欺负都没有关系,即便是死了,也只是一铺草席,草草葬了了事。 苏黎再孤陋寡闻,也知道那种庵堂的猫腻,闻听母亲去了那里,不禁吓得脸色苍白,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夫人,苏黎求求您,千万不要把我娘送到那个地方去。苏黎求求您了!您想让苏黎做什么,苏黎都随您,只求您千万放过我娘啊!”苏黎越说越害怕,眼泪簇簇地掉个不停。 梁念真只是冷眼看着,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坦。 邵昶看着哭成一个泪人儿的苏黎,想着那清倌儿当年的温声软语和她那柔软馨香的小身子,不禁心里生出了几许不忍。 “夫人……要不然……” 邵昶刚张口,就立刻被梁念真打断了。 “你给我住口!”梁念真怒视着邵昶,果真就叫邵昶住了口。 “苏黎,只要你嫁给薛绍白,我就立刻让你娘回来。所以,你娘什么时候回来,那就看你的了。”梁念真笑着对苏黎道。 苏黎打了个冷战,此时此刻,她已经知道,梁念真这个女人是绝对不可能对自己和母亲心慈手软的,于是她便将目光落在了邵昶的身上,她充满了哀求地看着邵昶,只求邵昶能够替她娘说上至少一句好话。 然而邵昶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低下头,像是一只只会把脑袋埋在土里的鸵鸟。 苏黎终于感觉到了绝望,她眼中的泪,竟也渐渐地干了。 这一夜,紫苏的心里始终是憋着一口气,想要舒展,却总是舒展不开。 薛绍白看到紫苏板着一张脸坐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理自己,就知道她准是在生气。 “怎么啦,我的小妖生气了?”薛绍白把紫苏拉到自己的怀里,轻声问。 紫苏看了一眼薛绍白,有心想说什么,终还是扭过头,扁着嘴巴,不理他。 “到底是生气了,还是吃醋了?”薛绍白说着,伸出手捏住紫苏的下巴,让她看向他。 紫苏瞪着薛绍白,鼓着小腮帮,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薛绍白不禁笑了出来,他摊开手,用整个大手包住紫苏的小脸儿,然后这么一捏。 紫苏终是撑不住,竟然发出了“噗”的一声,腮帮里的气都吐了出去。 “薛绍白,你好恶心!”紫苏气得大叫出声,伸手便拍开了薛绍白的手。 薛绍白哈哈大笑,他紧紧报抱住紫苏,用他带着胡茬的脸蹭了蹭紫苏的脸庞,笑着说道:“我的夫人不理我,我就只能想想办法让她理我喽。” “讨厌啦,你!”紫苏用力地推了推薛绍白,却没有推开他,只能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 “你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紫苏生气地问,“你好歹也算是个习武之人,难道你就看不出那个苏黎其实根本就是个女扮男装的?” 薛绍白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瞧紫苏。那副神情,真是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紫苏气坏了,索性用力地伸手去推薛绍白:“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去占她的便宜,想要被人家搂被人家亲被人家抱!薛绍白,你恶心死了,你这个大色狼,大yin魔,大坏蛋!” 薛绍白皱着眉头,竟是一本正经地听着紫苏对他的责备,然后重重地点头:“照夫人这样分析,还真是有道理。本世子还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大色狼大yin魔啊……” “薛绍白!”紫苏气得一张脸都涨得通红,她有心想要推开薛绍白,却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开。薛绍白紧紧地抱着她,一张脸紧紧地贴着她的小脸儿,可是乐得紧。紫苏真是快要气冒烟儿了,她越挣扎越生气,越生气越挣扎不开,折腾得额头都渗出了汗珠。 而薛绍白则突然抱起紫苏,便大步走向了床塌。 “放开我,薛绍白!我让你把我放下来!啊啊啊啊啊啊!”紫苏用力的、拼字的挣扎,却还是没有逃过薛绍白把她扔在床上的命运。 好痛! 身体撞在床板上,疼得紫苏的嘴巴都咧开了,她刚想跳起来,薛绍白却一下子俯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不许动。”薛绍白低声地说着,吻住了紫苏的唇。 “我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更不会对任何女人动情,紫苏,今生今世,我的爱,只为你一个人。”说着,他便将他的炽热,全部都传递给了她。 薛绍白,就像是一把火,将紫苏整个人都点燃。 不第507章 不得不娶 整整一夜,薛绍白都没怎么让紫苏睡,这就导致了紫苏几乎快睡到中午才醒。 “真是折腾人的大yin魔。”紫苏揉着发疼的身子坐起身来,却赫然看到丁春秋正坐在床边,目光凝重地看着自己。 “我的天,你这是干什么?”紫苏被丁春秋吓了一跳,不禁拍着胸口喘息。 而丁春秋瞧着紫苏的眼神,则带了几分心事重重。 “今天一早,就有御使弹劾你家薛绍白。”丁春秋的一句话让紫苏瞬间怔住了,她一点都不意外丁春秋能这么快知晓朝堂之上的事情。丁春秋的身份特殊,但是,她手上的资源和信息的迅速和准确程度却是不容置疑。 “薛绍白有什么好弹劾的,”紫苏压根也没把这个当成一回事,她伸出手拢了拢垂在腰间的长发,将它们挽成了一个髻。紫苏并不在意在丁春秋面前展露自己的身体,反正这个死丫头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生冷不忌的样子,想必,早就见惯了大世面。 “薛绍白一不贪,二不黑,他现在的战功都是自己一个人打下来的。那帮御使是吃饱了没事做怎么着,偏偏惹我们家薛柿子干什么?”紫苏几乎都可以想象,以薛绍白那臭脾气,完全有可能在金銮殿上一巴掌拍过去,直接把御使拍扁在地上。 “他是不贪也不黑,没有什么让御使好弹劾的。可是就因为他太正了,才会让好不容易抓住他一点把柄的御使们一窝蜂似的往上涌……” 丁春秋的话让紫苏感觉到了不对头,她转头盯住李春秋,问:“他们弹劾他什么?” “弹劾他……行为不端,在大厅广众之下与表妹大肆搂抱,有伤风化……而且……”丁春秋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言道,“而且还说他跟你,还有表妹一起在人前共yin乐……” “我呸!”紫苏气得捉起一个枕头便掷在了地上。 “这些王八蛋,亏他们也张得开这个口!不是个个号称自己是文人逸士吗?竟然不管正事,满脑子尽是这些yin秽之事,他们还要不要脸?!” 话是这样骂,心里也是气得要shi要shi的,但紫苏很快冷静下来便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第一,昨天晚上明明夜那么深,路上又没见有什么人,那些御使又怎么就会有这么灵通的消息,知道昨天晚上苏黎硬扑薛绍白的事情? 第二,怎么会这么巧,这帮御使会一窝蜂似的全部都去弹劾薛绍白?难道这里面有人在背后指使? 还是……从一开始,这里面就有更不为人知的可怕内幕,是紫苏始料未及 的? 正在紫苏疑惑地思量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彩文和慕斯的声音。 “夫人,彩文姐姐说……” 慕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彩文便抢言道:“夫人,夫人,您快去看看罢,正堂 闹起来了!” 正堂? 正堂怎么会闹起来? 紫苏一怔,立刻从床上跃起,一边让丁春秋为自己更衣,一边问:“怎么就闹起来了?” “可是太夫人那边又有什么事惹到老祖宗了吗?” “不是的,”彩文听上去十分的焦急,连声音都有些发颤,“是林大人来了,吵着要跟三少爷退亲。可温姨娘就是不同意,这才闹到了一处。按说,若单只是这一件也就罢了,偏偏林老爷拿世子爷说事,说是现在整个朝堂上都知道,咱们威远侯府家风不正,从上到下都是始乱终弃的……” 彩文说到这里,已然是不敢再往下说了。 只听得卧房的门“砰”地一声响,紫苏那带着不悦神色的脸庞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彩文可从来没有见夫人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自是唬得低下头,再不敢声张。 “彩文,你好歹也是老祖宗跟前的人,怎么说起话来也这般随意了?”丁春秋皱着眉头,责备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外人一样编派自家的不是?” “对不起,夫人。”彩文唬得急忙跪倒在地上,眼泪便掉了下来,“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那边闹得太厉害,老祖宗的身子这几日本就不好,奴婢实在是担心……” 不用彩文说,紫苏也知道这段时间李氏一直都不肯见自己的原因,恰恰就是因为她的宿疾又犯了。 想起李氏曾经对自己的嘱托,又思及李氏那已然病重的状态,紫苏终是深深地吸了口气,举步朝着正堂的方向走去。 慕斯她们都还不知道薛绍白被御使弹劾的事情,这会子听彩文这么一说,不禁一个个都唬得脸色大变,怔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快把夫人的手炉拿来,还有披风!”在丁春秋的命令下,慕斯和布丁几个这才回过神来,拿着披风和手炉奔向了紫苏。 “要我说,打铁需趁热,趁着苏黎那个小贱人还没把事情作大,一刀结果了她。”丁春秋走在紫苏的身边,道,“你放心,我会做得干净利落,让谁也查不出她的死因。” 紫苏的面色极为凝重,她相信丁春秋完全可以做得毫无痕迹,可是…… “就算她的死毫无痕迹,但你以为那些御使都是傻子吗?你这么做,无非又是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大肆攻击薛绍白的理由。到时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会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之前犯下的,哪怕是半点都不起眼的小事都挖出来,扣上一个大帽子。然后小事就会变成大事,越来越多的罪名都会扣在他的身上。” 丁春秋得承认,紫苏的话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最怕的,就是那些墙头草顺风倒的人,一旦看到火力都集中到谁那里,他们就会众起而攻之,以求在皇上的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把薛绍白整垮,那些借机上位的人自然不会亏待跳出去狂吠的狗。但是,整个威远侯府可就要跟着受连带了。 紫苏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到底是谁想出了这么毒的一条计策? 又是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哼,早知道我昨天晚上就把那个小贱人给作了。”丁春秋咬牙切齿地道。 “依我看……”紫苏面色沉重地、一字一句地道,“这个苏黎,或许……不得不娶了。” 第508章 渔翁得利(上) “百里紫苏,你是不是疯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丁春秋叫了起来,她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紫苏,叫道,“像苏黎这样的贱人娶进门,那根本就是个搅家精,日子能过得好就出了鬼了!” 紫苏淡淡地看了丁春秋一眼,然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只怕事情都没有你我想象中的那般简单。走吧,去老祖宗那里看看就知道了。” 正堂上,像是刚刚刮过一阵暴风雨,虽然已然呈现出片刻的宁静,但暴风雨所造成的狼藉之象却让人倍感压抑。 薛平安战战兢兢地坐在最下首,温氏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而薛绍白则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脸上已然是青筋暴起,看样子,他随时都有可能发飙揍人。而林大人就坐在薛绍白的对面,他梗着脖子,一脸的浩然正色,仿佛他就是。却孰不知他们林家的事情,早就在京城传得街头巷尾全都知道了。 林大人一共有五个老婆,一妻子四妾。其中的一个妾是他正妻的表妹,而另一个,则是他正妻的外甥女。就这么一门乱糟糟的后宅账,也好意思找上门来指责威远侯府家风不正。 这位自家的风流韵事已然花边得不能再花边,还聒着脸要求别人家清白的人,根本就是自己脸上有粪还说别人的货色,若是在现代,那妥妥是要被上交给国家好好改造的。 尽管温氏这般激动,气氛这般压抑。梁氏这个当家主母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不仅没有半点着急的样子,反而神态格外的悠然自得,甚至可以在她的眼角眉梢看到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邵昶和梁念真这对始作俑者也在,只是神态里有着跟梁氏一样的笑意,而且,还有着几分洋洋的得意。 李氏,坐在最上首,她的面色是相当的凝重,旧疾复发的病痛让她的脸色极为苍白,紫苏完全可以看得出,她是在硬撑着。 “咳,咳咳。”李氏用手帕遮着嘴巴咳了一会子,在拿开手帕的时候,她悄眼瞧了瞧手帕,然后将它叠好,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而站在李氏旁边伺候的何嬷嬷则一脸的担忧,她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李氏用眼神制止了。 这一个细节自然被紫苏看在眼里,她立刻快行了几步,朝着正堂走了过去。 “夫人来了!”何嬷嬷是第一个看到紫苏的,她的神态立刻便是一松,而梁氏的眉头却立刻皱了起来。 “你来得还真是及时啊,这侯府里的大事小情,什么时候还都得你到场了?”梁氏瞧着走进来的紫苏,冷哼。 紫苏假装没有听懂梁氏的冷嘲热讽,她朝着李氏深深地行了一礼,道:“老祖宗。” 李氏方才是被林大人和温氏气得不轻,这会子瞧见紫苏来了,紧锁的眉头便略略地松解开了些。 “冬风冷,又有贵客到,怎么不在火盆子里多加点碳?”紫苏一面说,一面走到李氏的面前,将手里的火炉塞进了李氏的手里,笑道,“老祖宗还是这么不爱带手炉,这习惯可不好。” 说话的工夫,紫苏伸出手来悄悄地在李氏手腕的穴位上按了一按。就这么一揉一按间,李氏便感觉到胸口略略地舒解了些,她的眉头微动,迅速地瞧了紫苏一眼,然后不着痕迹捧住了手炉。 “说得也是,明儿也该命她们备着。”李氏笑着点了点头,对林大人道:“林大人,这是绍白的媳妇,紫苏。” 又指着林大人对紫苏道,“紫苏,这位是林大人。” 紫苏闻言,立刻朝着林大人行了一礼:“紫苏见过林大人。” 听说紫苏是薛绍白的妻子,林大人的脸色便微微地动了一动,但却也只是神色僵硬地朝着紫苏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紫苏,你且先回去歇着,这里没你的事。”薛绍白今儿在朝堂之上被御使参了一本,心里可谓是相当的恼火。才刚到家,林大人就像是一条追着他咬的狗似的,追进了家门,明明是说老三的事,还处处都逮着他不放,真个儿是要把他气晕了。偏偏这会子紫苏又来了,他是真心快要发飙了。他最不愿,也不想让别人在紫苏的面前提起苏黎的那档子事。 紫苏朝着薛绍白微微地一笑,道:“世子不必担心我,我加了件披风,可是耐寒得紧。再说丫头们也在火盆子里加了碳,暖着呢。” 薛绍白正欲说些什么,但却瞧见紫苏的眼神里有着浓浓的信任与宽慰,心中的恼意便滞了一滞。 林大人可没有这个心情看紫苏和薛绍白这对夫妻俩眉来眼去,他今儿是来退亲的,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婚,是一定要退的!”林大人重重地一拍桌子,怒道,“不要以为你们威远侯府握有重兵,就可以一手遮天!你们在朝廷上有多少势力我不管,但是让我的女儿嫁进你们这等声名狼藉的人家来受罪,我这张老脸可丢不起这个人!” “林大人,你也该注意你的措词,我威远侯府历经三朝,满门英烈,何曾有人胆敢说我威远侯府声名狼藉?你方才七七八八地说了一大堆,本世子都没有与你一般见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大放獗词。林大人,你是何等居心?”薛绍白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他扬起手,猛地一击桌子,那桌子竟发出一阵震动声响,木头的接阜之处竟都开始嘎吱作响,连同桌上的茶盏都跟着发出乒乓之声。 林大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一变。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像林大人这种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人遇到拿枪杀人的将军,若是对方真的动了真格的,他也只有被吓死的份。 “怎么,世子,你莫不是想不讲理吗?都说买东西都没有强买强卖,这亲事,也没有强结的道理。”林大人虽怕,但终是牙关一咬,梗着脖子道。 “敢问林大人,您如今最为介意的事情,到底是令爱的退亲,还是世子今日在朝堂之上被人弹劾之事?”紫苏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地望住了林大人。 第505章 由不得你(得上) “啪!” 一声脆响,让屋子里所有的人全身都禁不住颤了一颤,所有的丫头都战战兢兢地瞧着那站在最上首的主子,脸上无不流露出惊恐的表情。 而她们的主子,则瞪着跪在她面前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苏黎。 苏黎已然跪了大半个时辰了,她的手臂和后背,已然被梁念真狠狠地掐了无数下,露在袖子外面的半截手臂,已然看出了几道淤青。 而方才梁念真的那一巴掌,亦掴在苏黎的脸上,让她那张不过才有巴掌大小的脸上顿时现出一道火红的掌印,脸也红肿了起来。 丫头们看着这一幕,全都对苏黎报以同情的目光,但,谁也不敢出声。因为谁都知道这个苏黎的身份,不过是一个想要上位的清倌儿给自家的老爷下了药,然后硬缠上老爷而诞下的这么个孽种,论地位,恐怕都比不得一个身世清白的婢女来得高贵。就这么一个轻贱的出身,也合该她受这样的罪。 “你个小贱人,你不是有个能勾引男人的娘吗?怎么了,怎么到这儿就不好使了?合着你娘传给你的那点本事,就只能用来勾引勾引邵昶那个王八蛋吗?”不提起当年还好,只要一想起从前,梁念真就恨得牙根痒痒。 这么多年了,她心里埋着的怨气都已然积压了这么多年,天知道她每次想起来都有多恶心,多想亲手撕了那个清倌儿,那个贱人!还有这个小贱种,她竟然也有这个脸长成这副狐媚子样! 梁念真越想越气,索性扬起手又一巴掌打在苏黎的脸上。 苏黎被打得扑倒在地,浑身颤抖得有如一片落地的秋叶。然而,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任由梁念真这样打着、骂着,发泄着她心中的不满。 直到梁念真打得累了,她方才轻轻地唤道:“母亲……” “别叫我母亲!”梁念真“嗷”地一声喊了出来,那模样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她立着眼睛愤怒地瞪着苏黎,厉声叫道:“你这贱种没有资格叫我母亲!你这贱种,贱种!” 梁念真作势又要上前,门却一下子开了,邵昶奔进来,一把抱住了梁念真。 “夫人!夫人,别打了,别打了……” 这是苏黎第一次看到邵昶替自己出头,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闪耀着感动的光芒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从来都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的男人,眼中,竟是已然溢满了泪水。 梁念真看到邵昶竟然来劝自己,不禁气得火冒三丈。 “怎么,我打那个贱人的女儿,你舍不得了?”说着,她用力地推开邵昶,就要去撕打苏黎。 “夫人,不是!夫人!”邵昶急忙解释,“我是怕夫人怒极了伤到自己的身体!夫人啊,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把她叫过来,那是有目的的。还得她给我们做事不是?可是眼下若是夫人一气之下打伤了她的脸,那她要怎么勾引薛绍白?你仔细看看,她不是就这张脸和这身子最有利用价值吗……” 只有……这张脸,和这身体……才最有利用价值吗…… 苏黎眼中的光芒渐渐地黯淡了下去,她低下头,朱红的唇,绽出一抹凄凉而自嘲的笑意。 梁念真闻听邵昶这样说,这才略略地冷静了下来,但依旧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 “都说是这张狐狸精的脸有利用价值,但你倒是给我把薛绍白迷住啊!这可倒好,所有的戏都演了全套,但是人家薛绍白就是不上勾!呵,我把你从老家接到京城,你就这点本事?” 面对梁念真的指责,苏黎却只是沉默。 站在一旁瞧着的邵昶倒是急了,他低声的喝斥:“你傻了,还是聋了,听不到夫人的问话?你倒是说话呀!” 邵昶的语气很急,却难掩关切。苏黎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懦弱而又无能的父亲,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夫人的大恩,将苏黎从穷乡僻壤之地接到了京城,苏黎怎么会不感念夫人的恩情?只是,今日一见,方知,不仅是这个薛绍白,就连那个百里紫苏,都不是好对付的。所以,我们便不能只是从内力上下手,还得借助外力。” “外力?” 梁念真和邵昶都不禁怔住了。 “对,外力。”苏黎点了点头,道,“父亲,您虽然并未在朝中为官,但是,至少也能跟某位御使说上话吧?” “御使?”邵昶愈发疑惑了,他紧紧地皱着眉头,盯住了苏黎。 “你想玩什么花样?”梁念真瞪着苏黎,一脸提防地问道,“我可警告你,若是没有把握的事情,你就不要大放獗词。否则,本夫人可是不会给你好看的。” “放心吧,夫人,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苏黎是绝对不会这样说的。”说着,苏黎的脸上便绽出了一抹妖娆的笑容。 这笑容,若是看在男人的眼里,准会是一番别样风情,但看在梁念真眼里,却让她像吞了一万只苍蝇那样恶心。 她的眼睛微微地眯了眯,然后冷笑道:“最好如此,这样,也不妄你娘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罪……” “我娘?”梁念真的话让苏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她立刻紧张起来,一双妩媚的眼睛瞪得圆了,一瞬不瞬地望着梁念真,问,“怎么了,夫人,我娘她怎么了?” 她从老家出发到现在,不过七天的时间。这七天,马车都在日夜兼程,一刻不曾得歇,也一刻不敢得歇,为的,就是想要紧紧地抓住这次机会,让梁念真能够放她们母女一马,念在苏黎可以替她效力办事的份上,把那个清倌儿接到京城来。好歹,让她那可悲的一生,有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结局。 可是…… 可是难道梁念真连这最后一个念想最后一个期盼最后一个机会……都如此吝啬于给她们母女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506章不 由不得你(下) “夫人,我娘怎么了,我娘她怎么了?” 提起自己的母亲,苏黎便感觉到了一阵慌乱,她双膝跪在地上前行着,来到梁念真的身边,急切地问:“求夫人明示,是不是我娘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她……” 看到苏黎这般慌张的模样,梁念真这才满意地笑了出来,她转过头,瞧向了邵昶,挑眉问:“怎么,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小贱人怎么样了吗?” “我……”邵昶有心想点头,但瞧见梁念真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便立刻吓得住了口,再不敢说什么。 梁念真冷冷一笑,转身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小贱人没事,只不过,她身上的罪孽太重,最近我们邵家又流年不利,正好就派她去山上寺院的庵堂里做些事情,消消身上的业障。” 说什么去庵堂里做事消业障,其实就等于变相把人塞到尼姑庵里做苦役。有很多大户人家的小妾或者是犯了错的奴婢,甚至是不得当家主母待见的庶女都会被送到庵堂里去。 其实,说那是庵堂,还不如说根本就是一个做苦役的地方。那里面没有真正的修行尼姑,有的只是假借此身份来奴役女人们的粗使婆子。 在那里,没有人会善待他们。有些人会被逼着去做洗衣服、劈柴、喂猪、挑粪之类的活,有些姿色的,甚至会变卖给青楼或者是极为穷苦的人家去当媳妇子。不会有人替她们出头,反正也不过是些被当家主母嫌弃,又没法子苛待、虐待的人才会被弄来这里。所以即便她们被打、被骂,被欺负都没有关系,即便是死了,也只是一铺草席,草草葬了了事。 苏黎再孤陋寡闻,也知道那种庵堂的猫腻,闻听母亲去了那里,不禁吓得脸色苍白,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夫人,苏黎求求您,千万不要把我娘送到那个地方去。苏黎求求您了!您想让苏黎做什么,苏黎都随您,只求您千万放过我娘啊!”苏黎越说越害怕,眼泪簇簇地掉个不停。 梁念真只是冷眼看着,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坦。 邵昶看着哭成一个泪人儿的苏黎,想着那清倌儿当年的温声软语和她那柔软馨香的小身子,不禁心里生出了几许不忍。 “夫人……要不然……” 邵昶刚张口,就立刻被梁念真打断了。 “你给我住口!”梁念真怒视着邵昶,果真就叫邵昶住了口。 “苏黎,只要你嫁给薛绍白,我就立刻让你娘回来。所以,你娘什么时候回来,那就看你的了。”梁念真笑着对苏黎道。 苏黎打了个冷战,此时此刻,她已经知道,梁念真这个女人是绝对不可能对自己和母亲心慈手软的,于是她便将目光落在了邵昶的身上,她充满了哀求地看着邵昶,只求邵昶能够替她娘说上至少一句好话。 然而邵昶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低下头,像是一只只会把脑袋埋在土里的鸵鸟。 苏黎终于感觉到了绝望,她眼中的泪,竟也渐渐地干了。 这一夜,紫苏的心里始终是憋着一口气,想要舒展,却总是舒展不开。 薛绍白看到紫苏板着一张脸坐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理自己,就知道她准是在生气。 “怎么啦,我的小妖生气了?”薛绍白把紫苏拉到自己的怀里,轻声问。 紫苏看了一眼薛绍白,有心想说什么,终还是扭过头,扁着嘴巴,不理他。 “到底是生气了,还是吃醋了?”薛绍白说着,伸出手捏住紫苏的下巴,让她看向他。 紫苏瞪着薛绍白,鼓着小腮帮,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薛绍白不禁笑了出来,他摊开手,用整个大手包住紫苏的小脸儿,然后这么一捏。 紫苏终是撑不住,竟然发出了“噗”的一声,腮帮里的气都吐了出去。 “薛绍白,你好恶心!”紫苏气得大叫出声,伸手便拍开了薛绍白的手。 薛绍白哈哈大笑,他紧紧报抱住紫苏,用他带着胡茬的脸蹭了蹭紫苏的脸庞,笑着说道:“我的夫人不理我,我就只能想想办法让她理我喽。” “讨厌啦,你!”紫苏用力地推了推薛绍白,却没有推开他,只能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 “你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紫苏生气地问,“你好歹也算是个习武之人,难道你就看不出那个苏黎其实根本就是个女扮男装的?” 薛绍白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瞧紫苏。那副神情,真是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紫苏气坏了,索性用力地伸手去推薛绍白:“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去占她的便宜,想要被人家搂被人家亲被人家抱!薛绍白,你恶心死了,你这个大色狼,大yin魔,大坏蛋!” 薛绍白皱着眉头,竟是一本正经地听着紫苏对他的责备,然后重重地点头:“照夫人这样分析,还真是有道理。本世子还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大色狼大yin魔啊……” “薛绍白!”紫苏气得一张脸都涨得通红,她有心想要推开薛绍白,却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开。薛绍白紧紧地抱着她,一张脸紧紧地贴着她的小脸儿,可是乐得紧。紫苏真是快要气冒烟儿了,她越挣扎越生气,越生气越挣扎不开,折腾得额头都渗出了汗珠。 而薛绍白则突然抱起紫苏,便大步走向了床塌。 “放开我,薛绍白!我让你把我放下来!啊啊啊啊啊啊!”紫苏用力的、拼字的挣扎,却还是没有逃过薛绍白把她扔在床上的命运。 好痛! 身体撞在床板上,疼得紫苏的嘴巴都咧开了,她刚想跳起来,薛绍白却一下子俯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不许动。”薛绍白低声地说着,吻住了紫苏的唇。 “我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更不会对任何女人动情,紫苏,今生今世,我的爱,只为你一个人。”说着,他便将他的炽热,全部都传递给了她。 薛绍白,就像是一把火,将紫苏整个人都点燃。 第507章 不得不0娶 整整一夜,薛绍白都没怎么让紫苏睡,这就导致了紫苏几乎快睡到中午才醒。 “真是折腾人的大yin魔。”紫苏揉着发疼的身子坐起身来,却赫然看到丁春秋正坐在床边,目光凝重地看着自己。 “我的天,你这是干什么?”紫苏被丁春秋吓了一跳,不禁拍着胸口喘息。 而丁春秋瞧着紫苏的眼神,则带了几分心事重重。 “今天一早,就有御使弹劾你家薛绍白。”丁春秋的一句话让紫苏瞬间怔住了,她一点都不意外丁春秋能这么快知晓朝堂之上的事情。丁春秋的身份特殊,但是,她手上的资源和信息的迅速和准确程度却是不容置疑。 “薛绍白有什么好弹劾的,”紫苏压根也没把这个当成一回事,她伸出手拢了拢垂在腰间的长发,将它们挽成了一个髻。紫苏并不在意在丁春秋面前展露自己的身体,反正这个死丫头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生冷不忌的样子,想必,早就见惯了大世面。 “薛绍白一不贪,二不黑,他现在的战功都是自己一个人打下来的。那帮御使是吃饱了没事做怎么着,偏偏惹我们家薛柿子干什么?”紫苏几乎都可以想象,以薛绍白那臭脾气,完全有可能在金銮殿上一巴掌拍过去,直接把御使拍扁在地上。 “他是不贪也不黑,没有什么让御使好弹劾的。可是就因为他太正了,才会让好不容易抓住他一点把柄的御使们一窝蜂似的往上涌……” 丁春秋的话让紫苏感觉到了不对头,她转头盯住李春秋,问:“他们弹劾他什么?” “弹劾他……行为不端,在大厅广众之下与表妹大肆搂抱,有伤风化……而且……”丁春秋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言道,“而且还说他跟你,还有表妹一起在人前共yin乐……” “我呸!”紫苏气得捉起一个枕头便掷在了地上。 “这些王八蛋,亏他们也张得开这个口!不是个个号称自己是文人逸士吗?竟然不管正事,满脑子尽是这些yin秽之事,他们还要不要脸?!” 话是这样骂,心里也是气得要shi要shi的,但紫苏很快冷静下来便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第一,昨天晚上明明夜那么深,路上又没见有什么人,那些御使又怎么就会有这么灵通的消息,知道昨天晚上苏黎硬扑薛绍白的事情? 第二,怎么会这么巧,这帮御使会一窝蜂似的全部都去弹劾薛绍白?难道这里面有人在背后指使? 还是……从一开始,这里面就有更不为人知的可怕内幕,是紫苏始料未及 的? 正在紫苏疑惑地思量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彩文和慕斯的声音。 “夫人,彩文姐姐说……” 慕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彩文便抢言道:“夫人,夫人,您快去看看罢,正堂 闹起来了!” 正堂? 正堂怎么会闹起来? 紫苏一怔,立刻从床上跃起,一边让丁春秋为自己更衣,一边问:“怎么就闹起来了?” “可是太夫人那边又有什么事惹到老祖宗了吗?” “不是的,”彩文听上去十分的焦急,连声音都有些发颤,“是林大人来了,吵着要跟三少爷退亲。可温姨娘就是不同意,这才闹到了一处。按说,若单只是这一件也就罢了,偏偏林老爷拿世子爷说事,说是现在整个朝堂上都知道,咱们威远侯府家风不正,从上到下都是始乱终弃的……” 彩文说到这里,已然是不敢再往下说了。 只听得卧房的门“砰”地一声响,紫苏那带着不悦神色的脸庞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彩文可从来没有见夫人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自是唬得低下头,再不敢声张。 “彩文,你好歹也是老祖宗跟前的人,怎么说起话来也这般随意了?”丁春秋皱着眉头,责备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外人一样编派自家的不是?” “对不起,夫人。”彩文唬得急忙跪倒在地上,眼泪便掉了下来,“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那边闹得太厉害,老祖宗的身子这几日本就不好,奴婢实在是担心……” 不用彩文说,紫苏也知道这段时间李氏一直都不肯见自己的原因,恰恰就是因为她的宿疾又犯了。 想起李氏曾经对自己的嘱托,又思及李氏那已然病重的状态,紫苏终是深深地吸了口气,举步朝着正堂的方向走去。 慕斯她们都还不知道薛绍白被御使弹劾的事情,这会子听彩文这么一说,不禁一个个都唬得脸色大变,怔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快把夫人的手炉拿来,还有披风!”在丁春秋的命令下,慕斯和布丁几个这才回过神来,拿着披风和手炉奔向了紫苏。 “要我说,打铁需趁热,趁着苏黎那个小贱人还没把事情作大,一刀结果了她。”丁春秋走在紫苏的身边,道,“你放心,我会做得干净利落,让谁也查不出她的死因。” 紫苏的面色极为凝重,她相信丁春秋完全可以做得毫无痕迹,可是…… “就算她的死毫无痕迹,但你以为那些御使都是傻子吗?你这么做,无非又是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大肆攻击薛绍白的理由。到时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会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之前犯下的,哪怕是半点都不起眼的小事都挖出来,扣上一个大帽子。然后小事就会变成大事,越来越多的罪名都会扣在他的身上。” 丁春秋得承认,紫苏的话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最怕的,就是那些墙头草顺风倒的人,一旦看到火力都集中到谁那里,他们就会众起而攻之,以求在皇上的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把薛绍白整垮,那些借机上位的人自然不会亏待跳出去狂吠的狗。但是,整个威远侯府可就要跟着受连带了。 紫苏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到底是谁想出了这么毒的一条计策? 又是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哼,早知道我昨天晚上就把那个小贱人给作了。”丁春秋咬牙切齿地道。 “依我看……”紫苏面色沉重地、一字一句地道,“这个苏黎,或许……不得不娶了。” 第508章第 渔翁得利(上) “百里紫苏,你是不是疯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丁春秋叫了起来,她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紫苏,叫道,“像苏黎这样的贱人娶进门,那根本就是个搅家精,日子能过得好就出了鬼了!” 紫苏淡淡地看了丁春秋一眼,然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只怕事情都没有你我想象中的那般简单。走吧,去老祖宗那里看看就知道了。” 正堂上,像是刚刚刮过一阵暴风雨,虽然已然呈现出片刻的宁静,但暴风雨所造成的狼藉之象却让人倍感压抑。 薛平安战战兢兢地坐在最下首,温氏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而薛绍白则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脸上已然是青筋暴起,看样子,他随时都有可能发飙揍人。而林大人就坐在薛绍白的对面,他梗着脖子,一脸的浩然正色,仿佛他就是。却孰不知他们林家的事情,早就在京城传得街头巷尾全都知道了。 林大人一共有五个老婆,一妻子四妾。其中的一个妾是他正妻的表妹,而另一个,则是他正妻的外甥女。就这么一门乱糟糟的后宅账,也好意思找上门来指责威远侯府家风不正。 这位自家的风流韵事已然花边得不能再花边,还聒着脸要求别人家清白的人,根本就是自己脸上有粪还说别人的货色,若是在现代,那妥妥是要被上交给国家好好改造的。 尽管温氏这般激动,气氛这般压抑。梁氏这个当家主母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不仅没有半点着急的样子,反而神态格外的悠然自得,甚至可以在她的眼角眉梢看到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邵昶和梁念真这对始作俑者也在,只是神态里有着跟梁氏一样的笑意,而且,还有着几分洋洋的得意。 李氏,坐在最上首,她的面色是相当的凝重,旧疾复发的病痛让她的脸色极为苍白,紫苏完全可以看得出,她是在硬撑着。 “咳,咳咳。”李氏用手帕遮着嘴巴咳了一会子,在拿开手帕的时候,她悄眼瞧了瞧手帕,然后将它叠好,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而站在李氏旁边伺候的何嬷嬷则一脸的担忧,她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李氏用眼神制止了。 这一个细节自然被紫苏看在眼里,她立刻快行了几步,朝着正堂走了过去。 “夫人来了!”何嬷嬷是第一个看到紫苏的,她的神态立刻便是一松,而梁氏的眉头却立刻皱了起来。 “你来得还真是及时啊,这侯府里的大事小情,什么时候还都得你到场了?”梁氏瞧着走进来的紫苏,冷哼。 紫苏假装没有听懂梁氏的冷嘲热讽,她朝着李氏深深地行了一礼,道:“老祖宗。” 李氏方才是被林大人和温氏气得不轻,这会子瞧见紫苏来了,紧锁的眉头便略略地松解开了些。 “冬风冷,又有贵客到,怎么不在火盆子里多加点碳?”紫苏一面说,一面走到李氏的面前,将手里的火炉塞进了李氏的手里,笑道,“老祖宗还是这么不爱带手炉,这习惯可不好。” 说话的工夫,紫苏伸出手来悄悄地在李氏手腕的穴位上按了一按。就这么一揉一按间,李氏便感觉到胸口略略地舒解了些,她的眉头微动,迅速地瞧了紫苏一眼,然后不着痕迹捧住了手炉。 “说得也是,明儿也该命她们备着。”李氏笑着点了点头,对林大人道:“林大人,这是绍白的媳妇,紫苏。” 又指着林大人对紫苏道,“紫苏,这位是林大人。” 紫苏闻言,立刻朝着林大人行了一礼:“紫苏见过林大人。” 听说紫苏是薛绍白的妻子,林大人的脸色便微微地动了一动,但却也只是神色僵硬地朝着紫苏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紫苏,你且先回去歇着,这里没你的事。”薛绍白今儿在朝堂之上被御使参了一本,心里可谓是相当的恼火。才刚到家,林大人就像是一条追着他咬的狗似的,追进了家门,明明是说老三的事,还处处都逮着他不放,真个儿是要把他气晕了。偏偏这会子紫苏又来了,他是真心快要发飙了。他最不愿,也不想让别人在紫苏的面前提起苏黎的那档子事。 紫苏朝着薛绍白微微地一笑,道:“世子不必担心我,我加了件披风,可是耐寒得紧。再说丫头们也在火盆子里加了碳,暖着呢。” 薛绍白正欲说些什么,但却瞧见紫苏的眼神里有着浓浓的信任与宽慰,心中的恼意便滞了一滞。 林大人可没有这个心情看紫苏和薛绍白这对夫妻俩眉来眼去,他今儿是来退亲的,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婚,是一定要退的!”林大人重重地一拍桌子,怒道,“不要以为你们威远侯府握有重兵,就可以一手遮天!你们在朝廷上有多少势力我不管,但是让我的女儿嫁进你们这等声名狼藉的人家来受罪,我这张老脸可丢不起这个人!” “林大人,你也该注意你的措词,我威远侯府历经三朝,满门英烈,何曾有人胆敢说我威远侯府声名狼藉?你方才七七八八地说了一大堆,本世子都没有与你一般见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大放獗词。林大人,你是何等居心?”薛绍白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他扬起手,猛地一击桌子,那桌子竟发出一阵震动声响,木头的接阜之处竟都开始嘎吱作响,连同桌上的茶盏都跟着发出乒乓之声。 林大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一变。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像林大人这种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人遇到拿枪杀人的将军,若是对方真的动了真格的,他也只有被吓死的份。 “怎么,世子,你莫不是想不讲理吗?都说买东西都没有强买强卖,这亲事,也没有强结的道理。”林大人虽怕,但终是牙关一咬,梗着脖子道。 “敢问林大人,您如今最为介意的事情,到底是令爱的退亲,还是世子今日在朝堂之上被人弹劾之事?”紫苏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地望住了林大人。 第509章 渔翁得利(中) 紫苏此言一出,令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林大人的身上。 林大人的表情出现了那么一两秒的尴尬,紧接着,便冷哼一声,道:“当然是退亲。” “这亲是万万退不得的。”温氏猛地站起来,道,“林大人,林姑娘跟平安可谓是青梅竹马,两个孩子情真意切,怎么能说退亲就退亲呢?” 说着,便给薛平安使了个眼色。 温氏从一开始就明示暗示了薛平安大半天,但薛平安一直没有表态,也没有站出来说半句话。但是这会子温氏却已然没法子再暗示了,见薛平安还是犹豫着不动弹,索性伸手便揪住了薛平安的耳朵,厉声道:“你这孽子,平时跟林姑娘也没少书信往来,不是还相约着去河边游过船吗?怎么这会子林家要退亲,你连句舍不得的话都不敢说了?” 薛平安被拎着耳朵,一面“哎呦哎呦”地叫着,一面站了起来。正欲说些什么,林大人却一脸厌恶地道:“说什么相约着游船的话!当我们林家是跟你们威远侯府一样,还没成亲,就尽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吗?” 说着,又瞥了薛绍白一眼,道:“哼,当长兄的这般龌龊,也难怪底下的庶弟能在成亲之前做出来这些不像话的事情来!” “林大人……”紫苏微笑着,刚要张口说话,便突然听到梁氏笑了一声,道:“林大人,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我们侯府,还真没有您所谓的鸡鸣狗盗之事。我知道,今儿是您听说了朝堂之上御使们弹劾世子的事情,那是他们都不知道,昨儿晚上世子之所以会将跌倒在地的表妹抱起来,实在是因为那苏黎,是绍白要娶进门的……” 神!马!? 紫苏的心头一凛。这个梁氏,弄了半天,她是故意在等自己来,然后在这里算计自己吗? 赶情她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目的竟然是这个。 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攥了起来,紫苏的眼中,便闪过一抹冰冷之芒。然而,还不待紫苏说话,薛绍白便先翻了脸。 “太夫人!”薛绍白一声虎啸震耳欲聋,把个在场的人都唬得浑身都震了一震,梁氏更是吓得脸色都白了一白。然而,梁氏毕竟是梁氏,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笑着对薛绍白道:“世子,你何必不好意思呢,左右,都是你自己后院里的事。你说是吧,紫苏?” 梁氏笑着看向了紫苏。 紫苏的唇边,绽出了一抹浅笑。 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薛绍白却上前一步,将紫苏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太夫人,三弟的事情,就不要扯上我了。既然这婚不退,诸位慢聊,我们先回房了。” 说着,他一把拉过紫苏,便朝着门口走出去。 “那就这样罢,”李氏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了起来,薛绍白的脚步微微一顿,便听到李氏道,“择个吉日,把苏黎和姗姗都先安置进各院。宴席就等林姑娘跟平安大婚之后再办,就这么定了罢。” 什么?! 紫苏的身形猛地一震,她转过头,看向了李氏。 李氏也在看着她。 李氏那双饱含了沧桑见惯了悲欢的眼睛,烁烁有神地望住了紫苏,让紫苏涌上嘴边的话,都冻结住了。 冻结住的不仅是紫苏要说的话,还有她的心和她全身的血液。紫苏有如整个人都置身于冰封之中,全身寒冷,寒冷到让她禁不住瑟瑟发抖。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紫苏的手。 那是薛绍白的手,他的掌心炽热,手掌坚定而有力。他看了一眼紫苏,冷冷地对李氏道:“老祖宗,孙儿的事,就不劳老祖宗操心了。” “我说过了,择个吉日,把苏黎和姗姗都先安置进各院。你们都下去吧。”李氏淡漠地瞧了薛绍白一眼,又转头对林大人道:“林大人,关于婚事的诸多事宜,侯府会派人到府上商议的。老身这几日风寒,就不久陪了。” “如此,我也就不打扰了。”林大人说着,站起身来,朝着李氏行了一礼,转身便大步走了。 “林大人慢走。”温氏见状,便知道薛平安的这桩亲事可算是保下了,便立刻站起身来恭送林大人。 而李氏,则连看都不看薛绍白和紫苏一眼,起身走向了内堂。 “老祖宗。”薛绍白沉声说着,举步便要去追李氏,但紫苏却拉住了他。 “不要去了,老祖宗这样安排,必定是有她的道理的。”嘴里这样说,紫苏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难过滋味。 她知道古代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可是……她还是没有准备好去跟别人分享自己的老公。 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处心积虑,靠算计自己上位的女人。 紫苏的小手,紧紧地握着薛绍白的,她虽然早就知道这次的事情必定会以一个她接受不了的方式作为结局,却没有想到它真的发生的时候,自己还是做不到心平静气地接受。 她的眼中,有泪,但她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薛绍白心疼地看着紫苏,终是握紧了她的手,与她一起走出了正堂。 谁知刚走出正堂,便瞧见了站在正堂门口的苏黎。 这会子的苏黎正由丫头扶着,凄凄楚楚地看着紫苏和薛绍白,怯怯地道:“表兄,表嫂,对不起,苏黎给你们惹下麻烦了。” 说着,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瞧向了薛绍白。 似是有千言万语在她的眼睛里打着转,只要薛绍白肯走近她,她肯会将百转柔肠全部倾诉给他一般。苏黎就这样望着薛绍白,简直把紫苏当成了空气。 小三当到这个份上,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这还真是拿豆包不当干粮啊!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按住心头的怒火,然后抬眼去看薛绍白。 她本以为薛绍白会被这双勾魂的眼睛给迷住,却不料他只冷冷地扫了苏黎一眼,便伸出手将紫苏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能嫁进我威远侯府的门,就大错特错。” 第不507章 不得不娶 整整一夜,薛绍白都没怎么让紫苏睡,这就导致了紫苏几乎快睡到中午才醒。 “真是折腾人的大yin魔。”紫苏揉着发疼的身子坐起身来,却赫然看到丁春秋正坐在床边,目光凝重地看着自己。 “我的天,你这是干什么?”紫苏被丁春秋吓了一跳,不禁拍着胸口喘息。 而丁春秋瞧着紫苏的眼神,则带了几分心事重重。 “今天一早,就有御使弹劾你家薛绍白。”丁春秋的一句话让紫苏瞬间怔住了,她一点都不意外丁春秋能这么快知晓朝堂之上的事情。丁春秋的身份特殊,但是,她手上的资源和信息的迅速和准确程度却是不容置疑。 “薛绍白有什么好弹劾的,”紫苏压根也没把这个当成一回事,她伸出手拢了拢垂在腰间的长发,将它们挽成了一个髻。紫苏并不在意在丁春秋面前展露自己的身体,反正这个死丫头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生冷不忌的样子,想必,早就见惯了大世面。 “薛绍白一不贪,二不黑,他现在的战功都是自己一个人打下来的。那帮御使是吃饱了没事做怎么着,偏偏惹我们家薛柿子干什么?”紫苏几乎都可以想象,以薛绍白那臭脾气,完全有可能在金銮殿上一巴掌拍过去,直接把御使拍扁在地上。 “他是不贪也不黑,没有什么让御使好弹劾的。可是就因为他太正了,才会让好不容易抓住他一点把柄的御使们一窝蜂似的往上涌……” 丁春秋的话让紫苏感觉到了不对头,她转头盯住李春秋,问:“他们弹劾他什么?” “弹劾他……行为不端,在大厅广众之下与表妹大肆搂抱,有伤风化……而且……”丁春秋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言道,“而且还说他跟你,还有表妹一起在人前共yin乐……” “我呸!”紫苏气得捉起一个枕头便掷在了地上。 “这些王八蛋,亏他们也张得开这个口!不是个个号称自己是文人逸士吗?竟然不管正事,满脑子尽是这些yin秽之事,他们还要不要脸?!” 话是这样骂,心里也是气得要shi要shi的,但紫苏很快冷静下来便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第一,昨天晚上明明夜那么深,路上又没见有什么人,那些御使又怎么就会有这么灵通的消息,知道昨天晚上苏黎硬扑薛绍白的事情? 第二,怎么会这么巧,这帮御使会一窝蜂似的全部都去弹劾薛绍白?难道这里面有人在背后指使? 还是……从一开始,这里面就有更不为人知的可怕内幕,是紫苏始料未及 的? 正在紫苏疑惑地思量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彩文和慕斯的声音。 “夫人,彩文姐姐说……” 慕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彩文便抢言道:“夫人,夫人,您快去看看罢,正堂 闹起来了!” 正堂? 正堂怎么会闹起来? 紫苏一怔,立刻从床上跃起,一边让丁春秋为自己更衣,一边问:“怎么就闹起来了?” “可是太夫人那边又有什么事惹到老祖宗了吗?” “不是的,”彩文听上去十分的焦急,连声音都有些发颤,“是林大人来了,吵着要跟三少爷退亲。可温姨娘就是不同意,这才闹到了一处。按说,若单只是这一件也就罢了,偏偏林老爷拿世子爷说事,说是现在整个朝堂上都知道,咱们威远侯府家风不正,从上到下都是始乱终弃的……” 彩文说到这里,已然是不敢再往下说了。 只听得卧房的门“砰”地一声响,紫苏那带着不悦神色的脸庞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彩文可从来没有见夫人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自是唬得低下头,再不敢声张。 “彩文,你好歹也是老祖宗跟前的人,怎么说起话来也这般随意了?”丁春秋皱着眉头,责备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外人一样编派自家的不是?” “对不起,夫人。”彩文唬得急忙跪倒在地上,眼泪便掉了下来,“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那边闹得太厉害,老祖宗的身子这几日本就不好,奴婢实在是担心……” 不用彩文说,紫苏也知道这段时间李氏一直都不肯见自己的原因,恰恰就是因为她的宿疾又犯了。 想起李氏曾经对自己的嘱托,又思及李氏那已然病重的状态,紫苏终是深深地吸了口气,举步朝着正堂的方向走去。 慕斯她们都还不知道薛绍白被御使弹劾的事情,这会子听彩文这么一说,不禁一个个都唬得脸色大变,怔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快把夫人的手炉拿来,还有披风!”在丁春秋的命令下,慕斯和布丁几个这才回过神来,拿着披风和手炉奔向了紫苏。 “要我说,打铁需趁热,趁着苏黎那个小贱人还没把事情作大,一刀结果了她。”丁春秋走在紫苏的身边,道,“你放心,我会做得干净利落,让谁也查不出她的死因。” 紫苏的面色极为凝重,她相信丁春秋完全可以做得毫无痕迹,可是…… “就算她的死毫无痕迹,但你以为那些御使都是傻子吗?你这么做,无非又是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大肆攻击薛绍白的理由。到时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会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之前犯下的,哪怕是半点都不起眼的小事都挖出来,扣上一个大帽子。然后小事就会变成大事,越来越多的罪名都会扣在他的身上。” 丁春秋得承认,紫苏的话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最怕的,就是那些墙头草顺风倒的人,一旦看到火力都集中到谁那里,他们就会众起而攻之,以求在皇上的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把薛绍白整垮,那些借机上位的人自然不会亏待跳出去狂吠的狗。但是,整个威远侯府可就要跟着受连带了。 紫苏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到底是谁想出了这么毒的一条计策? 又是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哼,早知道我昨天晚上就把那个小贱人给作了。”丁春秋咬牙切齿地道。 “依我看……”紫苏面色沉重地、一字一句地道,“这个苏黎,或许……不得不娶了。” 第508章 渔翁0得利(上) “百里紫苏,你是不是疯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丁春秋叫了起来,她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紫苏,叫道,“像苏黎这样的贱人娶进门,那根本就是个搅家精,日子能过得好就出了鬼了!” 紫苏淡淡地看了丁春秋一眼,然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只怕事情都没有你我想象中的那般简单。走吧,去老祖宗那里看看就知道了。” 正堂上,像是刚刚刮过一阵暴风雨,虽然已然呈现出片刻的宁静,但暴风雨所造成的狼藉之象却让人倍感压抑。 薛平安战战兢兢地坐在最下首,温氏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而薛绍白则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脸上已然是青筋暴起,看样子,他随时都有可能发飙揍人。而林大人就坐在薛绍白的对面,他梗着脖子,一脸的浩然正色,仿佛他就是。却孰不知他们林家的事情,早就在京城传得街头巷尾全都知道了。 林大人一共有五个老婆,一妻子四妾。其中的一个妾是他正妻的表妹,而另一个,则是他正妻的外甥女。就这么一门乱糟糟的后宅账,也好意思找上门来指责威远侯府家风不正。 这位自家的风流韵事已然花边得不能再花边,还聒着脸要求别人家清白的人,根本就是自己脸上有粪还说别人的货色,若是在现代,那妥妥是要被上交给国家好好改造的。 尽管温氏这般激动,气氛这般压抑。梁氏这个当家主母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不仅没有半点着急的样子,反而神态格外的悠然自得,甚至可以在她的眼角眉梢看到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邵昶和梁念真这对始作俑者也在,只是神态里有着跟梁氏一样的笑意,而且,还有着几分洋洋的得意。 李氏,坐在最上首,她的面色是相当的凝重,旧疾复发的病痛让她的脸色极为苍白,紫苏完全可以看得出,她是在硬撑着。 “咳,咳咳。”李氏用手帕遮着嘴巴咳了一会子,在拿开手帕的时候,她悄眼瞧了瞧手帕,然后将它叠好,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而站在李氏旁边伺候的何嬷嬷则一脸的担忧,她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李氏用眼神制止了。 这一个细节自然被紫苏看在眼里,她立刻快行了几步,朝着正堂走了过去。 “夫人来了!”何嬷嬷是第一个看到紫苏的,她的神态立刻便是一松,而梁氏的眉头却立刻皱了起来。 “你来得还真是及时啊,这侯府里的大事小情,什么时候还都得你到场了?”梁氏瞧着走进来的紫苏,冷哼。 紫苏假装没有听懂梁氏的冷嘲热讽,她朝着李氏深深地行了一礼,道:“老祖宗。” 李氏方才是被林大人和温氏气得不轻,这会子瞧见紫苏来了,紧锁的眉头便略略地松解开了些。 “冬风冷,又有贵客到,怎么不在火盆子里多加点碳?”紫苏一面说,一面走到李氏的面前,将手里的火炉塞进了李氏的手里,笑道,“老祖宗还是这么不爱带手炉,这习惯可不好。” 说话的工夫,紫苏伸出手来悄悄地在李氏手腕的穴位上按了一按。就这么一揉一按间,李氏便感觉到胸口略略地舒解了些,她的眉头微动,迅速地瞧了紫苏一眼,然后不着痕迹捧住了手炉。 “说得也是,明儿也该命她们备着。”李氏笑着点了点头,对林大人道:“林大人,这是绍白的媳妇,紫苏。” 又指着林大人对紫苏道,“紫苏,这位是林大人。” 紫苏闻言,立刻朝着林大人行了一礼:“紫苏见过林大人。” 听说紫苏是薛绍白的妻子,林大人的脸色便微微地动了一动,但却也只是神色僵硬地朝着紫苏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紫苏,你且先回去歇着,这里没你的事。”薛绍白今儿在朝堂之上被御使参了一本,心里可谓是相当的恼火。才刚到家,林大人就像是一条追着他咬的狗似的,追进了家门,明明是说老三的事,还处处都逮着他不放,真个儿是要把他气晕了。偏偏这会子紫苏又来了,他是真心快要发飙了。他最不愿,也不想让别人在紫苏的面前提起苏黎的那档子事。 紫苏朝着薛绍白微微地一笑,道:“世子不必担心我,我加了件披风,可是耐寒得紧。再说丫头们也在火盆子里加了碳,暖着呢。” 薛绍白正欲说些什么,但却瞧见紫苏的眼神里有着浓浓的信任与宽慰,心中的恼意便滞了一滞。 林大人可没有这个心情看紫苏和薛绍白这对夫妻俩眉来眼去,他今儿是来退亲的,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婚,是一定要退的!”林大人重重地一拍桌子,怒道,“不要以为你们威远侯府握有重兵,就可以一手遮天!你们在朝廷上有多少势力我不管,但是让我的女儿嫁进你们这等声名狼藉的人家来受罪,我这张老脸可丢不起这个人!” “林大人,你也该注意你的措词,我威远侯府历经三朝,满门英烈,何曾有人胆敢说我威远侯府声名狼藉?你方才七七八八地说了一大堆,本世子都没有与你一般见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大放獗词。林大人,你是何等居心?”薛绍白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他扬起手,猛地一击桌子,那桌子竟发出一阵震动声响,木头的接阜之处竟都开始嘎吱作响,连同桌上的茶盏都跟着发出乒乓之声。 林大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一变。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像林大人这种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人遇到拿枪杀人的将军,若是对方真的动了真格的,他也只有被吓死的份。 “怎么,世子,你莫不是想不讲理吗?都说买东西都没有强买强卖,这亲事,也没有强结的道理。”林大人虽怕,但终是牙关一咬,梗着脖子道。 “敢问林大人,您如今最为介意的事情,到底是令爱的退亲,还是世子今日在朝堂之上被人弹劾之事?”紫苏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地望住了林大人。 第5渔09章 渔翁得利(中) 紫苏此言一出,令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林大人的身上。 林大人的表情出现了那么一两秒的尴尬,紧接着,便冷哼一声,道:“当然是退亲。” “这亲是万万退不得的。”温氏猛地站起来,道,“林大人,林姑娘跟平安可谓是青梅竹马,两个孩子情真意切,怎么能说退亲就退亲呢?” 说着,便给薛平安使了个眼色。 温氏从一开始就明示暗示了薛平安大半天,但薛平安一直没有表态,也没有站出来说半句话。但是这会子温氏却已然没法子再暗示了,见薛平安还是犹豫着不动弹,索性伸手便揪住了薛平安的耳朵,厉声道:“你这孽子,平时跟林姑娘也没少书信往来,不是还相约着去河边游过船吗?怎么这会子林家要退亲,你连句舍不得的话都不敢说了?” 薛平安被拎着耳朵,一面“哎呦哎呦”地叫着,一面站了起来。正欲说些什么,林大人却一脸厌恶地道:“说什么相约着游船的话!当我们林家是跟你们威远侯府一样,还没成亲,就尽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吗?” 说着,又瞥了薛绍白一眼,道:“哼,当长兄的这般龌龊,也难怪底下的庶弟能在成亲之前做出来这些不像话的事情来!” “林大人……”紫苏微笑着,刚要张口说话,便突然听到梁氏笑了一声,道:“林大人,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我们侯府,还真没有您所谓的鸡鸣狗盗之事。我知道,今儿是您听说了朝堂之上御使们弹劾世子的事情,那是他们都不知道,昨儿晚上世子之所以会将跌倒在地的表妹抱起来,实在是因为那苏黎,是绍白要娶进门的……” 神!马!? 紫苏的心头一凛。这个梁氏,弄了半天,她是故意在等自己来,然后在这里算计自己吗? 赶情她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目的竟然是这个。 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攥了起来,紫苏的眼中,便闪过一抹冰冷之芒。然而,还不待紫苏说话,薛绍白便先翻了脸。 “太夫人!”薛绍白一声虎啸震耳欲聋,把个在场的人都唬得浑身都震了一震,梁氏更是吓得脸色都白了一白。然而,梁氏毕竟是梁氏,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笑着对薛绍白道:“世子,你何必不好意思呢,左右,都是你自己后院里的事。你说是吧,紫苏?” 梁氏笑着看向了紫苏。 紫苏的唇边,绽出了一抹浅笑。 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薛绍白却上前一步,将紫苏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太夫人,三弟的事情,就不要扯上我了。既然这婚不退,诸位慢聊,我们先回房了。” 说着,他一把拉过紫苏,便朝着门口走出去。 “那就这样罢,”李氏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了起来,薛绍白的脚步微微一顿,便听到李氏道,“择个吉日,把苏黎和姗姗都先安置进各院。宴席就等林姑娘跟平安大婚之后再办,就这么定了罢。” 什么?! 紫苏的身形猛地一震,她转过头,看向了李氏。 李氏也在看着她。 李氏那双饱含了沧桑见惯了悲欢的眼睛,烁烁有神地望住了紫苏,让紫苏涌上嘴边的话,都冻结住了。 冻结住的不仅是紫苏要说的话,还有她的心和她全身的血液。紫苏有如整个人都置身于冰封之中,全身寒冷,寒冷到让她禁不住瑟瑟发抖。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紫苏的手。 那是薛绍白的手,他的掌心炽热,手掌坚定而有力。他看了一眼紫苏,冷冷地对李氏道:“老祖宗,孙儿的事,就不劳老祖宗操心了。” “我说过了,择个吉日,把苏黎和姗姗都先安置进各院。你们都下去吧。”李氏淡漠地瞧了薛绍白一眼,又转头对林大人道:“林大人,关于婚事的诸多事宜,侯府会派人到府上商议的。老身这几日风寒,就不久陪了。” “如此,我也就不打扰了。”林大人说着,站起身来,朝着李氏行了一礼,转身便大步走了。 “林大人慢走。”温氏见状,便知道薛平安的这桩亲事可算是保下了,便立刻站起身来恭送林大人。 而李氏,则连看都不看薛绍白和紫苏一眼,起身走向了内堂。 “老祖宗。”薛绍白沉声说着,举步便要去追李氏,但紫苏却拉住了他。 “不要去了,老祖宗这样安排,必定是有她的道理的。”嘴里这样说,紫苏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难过滋味。 她知道古代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可是……她还是没有准备好去跟别人分享自己的老公。 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处心积虑,靠算计自己上位的女人。 紫苏的小手,紧紧地握着薛绍白的,她虽然早就知道这次的事情必定会以一个她接受不了的方式作为结局,却没有想到它真的发生的时候,自己还是做不到心平静气地接受。 她的眼中,有泪,但她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薛绍白心疼地看着紫苏,终是握紧了她的手,与她一起走出了正堂。 谁知刚走出正堂,便瞧见了站在正堂门口的苏黎。 这会子的苏黎正由丫头扶着,凄凄楚楚地看着紫苏和薛绍白,怯怯地道:“表兄,表嫂,对不起,苏黎给你们惹下麻烦了。” 说着,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瞧向了薛绍白。 似是有千言万语在她的眼睛里打着转,只要薛绍白肯走近她,她肯会将百转柔肠全部倾诉给他一般。苏黎就这样望着薛绍白,简直把紫苏当成了空气。 小三当到这个份上,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这还真是拿豆包不当干粮啊!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按住心头的怒火,然后抬眼去看薛绍白。 她本以为薛绍白会被这双勾魂的眼睛给迷住,却不料他只冷冷地扫了苏黎一眼,便伸出手将紫苏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能嫁进我威远侯府的门,就大错特错。” 第510章 渔翁翁得利(下) 薛绍白的话让苏黎的身形震了一震。她瞧着薛绍白的眼神里,便带了几许错愕。 薛绍白冷冷地道,“这个世界上,我薛绍白只宠爱我的发妻百里紫苏一人。若你识相,趁早另觅良人,若你一门心思不明是非不听人劝,哼,后果自负。” 说罢,薛绍白转头便拉着紫苏走了。 苏黎浑身的力量像是被抽走了似的,整个人都晃了一晃,若不是被丫头浅杏扶着,几乎险些跌倒在地上。 “你以为你那些狐媚子的工夫还真能使到绍白哥哥那里?”一声嗤笑从苏黎的身后响起。苏黎转头,瞧见了站在她身后的邵姗姗。 邵姗姗如今已然是尽了人事,沾了雨露的人,她的山峰愈发的饱满,腰枝也像杨柳一般,柔软得每走一步都摇上一摇。 她缓步走到苏黎的面前,像打量着一个世间最为廉价的衣裳般瞧着她,鄙夷道:“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工夫,这副下作的样子,也敢往绍白哥哥的身上粘,我倒是想问问你哪来的自信。” 苏黎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但紧接着,她便笑了起来。 “姐姐这话说得可是有趣,姐姐说我对表哥用狐媚子的工夫,可是我却听说,就连姐姐你也对表哥做了投怀送抱的事情,只可惜没能成功,所以只好转而求其次去勾引三表兄了,不是吗?”苏黎的话让邵姗姗顿时暴跳如雷,她瞪着苏黎,但见苏黎的脸上根本就没有半分惧意,反而笑意盈盈地瞧着她,这不禁让邵姗姗愈发愤怒。 邵姗姗大步上前,扬手便打向苏黎,谁想苏黎伸手便将邵姗姗的手给捉住了。 “想跟我摆你的大小姐架子?我劝你趁早还是好好给我收敛下去!这场游戏,咱们谁都不是赢家。真正渔翁得利的人,是你爹还有你娘。而且,你最好给我认清形势,我苏黎再不济,如今也是老祖宗下令要进到祥槿园的人。同样都是妾,可我是威远侯世子的妾,你呢?你算什么?纵然你是嫡女,可终究沦为了一个庶子的妾!” 邵姗姗怔住了,她瞧着这个满脸恶毒之色的苏黎,简直没法子把她和平素里那个哭哭泣泣,即便挨了梁念真的打也不敢出一口大气的庶女联系在一起。 而苏黎则扬起唇来,恶狠狠地道:“奉劝你还是对我有几分客气,否则,不会有你好日子过。” 说罢,她便一转身,兀自婷婷袅袅地走了,只留得邵姗姗站在这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 “这个苏黎,看样子,可不是个普通的角色。”紫苏将披风解下来丢在床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方才在正堂上才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她竟觉得像是过了一天那样久,浑身上下都感觉到一股子酸疼,连头也跟着疼起来。 “哼,任她再普通,想要进祥槿园的门,也是做梦。”薛绍白的眉头拧得像是一个大疙瘩,他像是一尊大铁塔,在紫苏的身边坐下来,伸手去揽紫苏。 紫苏,却朝着旁边挪了一挪,让薛绍白的手落了个空。 “小妖精,又干什么?”薛绍白原本心情就不好,这会子看紫苏又离他那样远,脸色就更臭了。 薛绍白伸手又朝着紫苏揽了过去。 “你终是要当新郎官的人,还是留着点你的粮食,给你的小妾吧。”紫苏说着,推开了薛绍白,“常言道,妻不如妾,你啊,蓄着点你的力气好好的跟你的妾风流快活吧。” 原本是想要糗薛绍白的,但不知怎么,说着说着,紫苏的心里便开始不好受了。她的鼻子像是堵住了什么似的,眼圈也渐渐的红了,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迷蒙了视线。她不愿意被薛绍白看到她这没出息的样子,所以便迅速地站起来,想要逃出去,却被薛绍白一把拉住了。 “紫苏,我问你,如果我真的娶了另一个女人,要把我的身体和感情都分给她一部分。你能做到全不在意吗,并且坦然接受吗?”薛绍白低声问紫苏。 紫苏的身子微微地颤了颤。 是啊……像所有古代的女人一样,任由自己的男人处处留情,娶不同的女人,睡不同的女人,而自己夜夜独守空房不说,还要跟其他的女人姐姐妹妹地相互称呼着,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做些逢场作戏的事。 这些,她能做到吗? “做不到。”紫苏深深地低下头,眼泪,就这么簇簇地流了下来。 “对不起,薛绍白,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紫苏难过地哭了出来。 是的,到这一刻,她已经不想再伪装,更不想要假装坚强了。 要她怎么做得到呢?把她自己心爱的男人推出去给别的女人! “那,是在成亲之前说,一旦我娶到别的女人,她就要离开,去进行她的云淡风清呢?”薛绍白双手握住紫苏的手,笑着问她。 “这……” 紫苏一时语迟,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应该怎样反驳这个魂淡薛绍白,索性也不想了,自是哭道:“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把我自己爱的男人推出去给别的女人,那是傻子才做的事!薛绍白,薛绍白,我讨厌死你了,呜!” 真是又没骨气,又不争气。 怎么就做不到豁达呢? 怎么就做不到冷静? 可是别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娘亲肖氏也能容忍刘氏在百里家嚣张了这么多年,她们,到底都是怎么做到的呢? 紫苏难过地哭着,薛绍白静静地看着她,终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将紫苏紧紧地揽进了怀里。 “你这个小傻瓜啊……你没法子去跟别的女人分享心爱的男人。难道身为你深爱的男人,会舍得伤害你吗?傻瓜,真是个傻瓜。” 从薛绍白的怀里传来了一阵阵让紫苏心安的温暖,她的泪,依旧在流着,可是心却早已然暖了。 是谁曾经说过来着?让你流泪的人,都不是真正爱你的人。而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让你流泪的。 因为他……舍不得最爱的你受一丁点的委屈啊! 而那些让你痛苦、让你受伤、让你委屈的,都不是爱。 不是爱。 第511章 我信你我等你 “夫人,老祖宗叫您过去。” 正在紫苏跟薛绍白耳鬓厮磨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何嬷嬷的声音。 紫苏的身形微微地震了震,她很清楚,如果只是一般的事情,老祖宗是绝对不会差何嬷嬷前来的。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在这会子低落了下去,紫苏的眉,便微微地颦了起来。 “我去。”看到紫苏的样子,薛绍白便站起了身来,“我去老祖宗那跟她说清楚,不管是哪个女人,我都不会娶。” 说着,他举步便朝着门口走去。 “等等,绍白。”紫苏拉住了薛绍白,她想了想,然后微笑着对他道,“还是我去,老祖宗找的是我,怎么能让你去呢。” “可是你明明知道,老祖宗的目的是什么。而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薛绍白的表情变得冰冷而肃杀,他也不跟紫苏多说,大步便走向门口。 “绍白!”紫苏伸出手,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薛绍白。 “不要去……”紫苏感受着薛绍白强而有力的心跳,柔声说,“我知道你的心。但是,我是你的妻子,我必须跟你共同承担风雨。绍白,我相信你,你是不会负我的……” 会吗? 他真的不会像其他的男人那样在别个女人的温柔乡里沉醉,然后遗忘自己的吗? 紫苏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可是,当她感受着薛绍白那炽热的体温,看着他因为愤怒和担忧而灼亮的黑眸的时候,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是的,她信他。 她相信她定不会负自己,不管是娶了苏黎,还是不娶,若他的心在你身上,那么他就绝对不会远离。 紫苏踮起脚尖,轻轻地,轻轻地将她的唇印上了薛绍白的。 “等我。”紫苏轻声地说。 这一吻,如此温柔,充满柔情。让薛绍白整个人都沉醉在这柔情之中,然而,还不待他想要再留恋这吻久一点,那柔软的唇便离开了他的。 “要乖哦。”紫苏调皮地朝着薛绍白眨了眨眼睛,便披上披风,走出了屋子。 薛绍白眼中的迷情与欲‘望渐渐地深沉下去,那双黑眸亦随即冰冷了下来。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吗?”一个调侃的声音响了起来,薛绍白的黑眸一转,瞧向了立在窗边的人影。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脸笑意的丁春秋。 “你倒是将这热闹看得有趣。”薛绍白冷哼一声,扬起手便将桌子上的砚台丢向丁春秋。 丁春秋一闪,便稳稳地接住了这砚台,然后将它放到了窗台上。 “我有什么办法,是你们家小妖精命令我不得插手的,否则,哪里容得下苏黎那个小贱人上窜下跳的?”丁春秋一脸无奈地道,“要怪,只能怪你们家小妖精的心肠太软,总是说什么绝对不会害人性命的话。啧啧,不过,若你一声令下,我便可以插手,包管永绝后患,如何?” 薛绍白扫了丁春秋一眼,道:“你倒是狡猾,不过,这件事情不用你插手。若是他们梁家的人以为就此可以把持左右我威远侯府的后宅,那就大错特错了。我薛绍白征战沙场多年,杀人无数,岂能让他们如愿?” 第5渔08章 渔翁得利(上) “百里紫苏,你是不是疯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丁春秋叫了起来,她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紫苏,叫道,“像苏黎这样的贱人娶进门,那根本就是个搅家精,日子能过得好就出了鬼了!” 紫苏淡淡地看了丁春秋一眼,然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只怕事情都没有你我想象中的那般简单。走吧,去老祖宗那里看看就知道了。” 正堂上,像是刚刚刮过一阵暴风雨,虽然已然呈现出片刻的宁静,但暴风雨所造成的狼藉之象却让人倍感压抑。 薛平安战战兢兢地坐在最下首,温氏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而薛绍白则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脸上已然是青筋暴起,看样子,他随时都有可能发飙揍人。而林大人就坐在薛绍白的对面,他梗着脖子,一脸的浩然正色,仿佛他就是。却孰不知他们林家的事情,早就在京城传得街头巷尾全都知道了。 林大人一共有五个老婆,一妻子四妾。其中的一个妾是他正妻的表妹,而另一个,则是他正妻的外甥女。就这么一门乱糟糟的后宅账,也好意思找上门来指责威远侯府家风不正。 这位自家的风流韵事已然花边得不能再花边,还聒着脸要求别人家清白的人,根本就是自己脸上有粪还说别人的货色,若是在现代,那妥妥是要被上交给国家好好改造的。 尽管温氏这般激动,气氛这般压抑。梁氏这个当家主母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不仅没有半点着急的样子,反而神态格外的悠然自得,甚至可以在她的眼角眉梢看到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邵昶和梁念真这对始作俑者也在,只是神态里有着跟梁氏一样的笑意,而且,还有着几分洋洋的得意。 李氏,坐在最上首,她的面色是相当的凝重,旧疾复发的病痛让她的脸色极为苍白,紫苏完全可以看得出,她是在硬撑着。 “咳,咳咳。”李氏用手帕遮着嘴巴咳了一会子,在拿开手帕的时候,她悄眼瞧了瞧手帕,然后将它叠好,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而站在李氏旁边伺候的何嬷嬷则一脸的担忧,她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李氏用眼神制止了。 这一个细节自然被紫苏看在眼里,她立刻快行了几步,朝着正堂走了过去。 “夫人来了!”何嬷嬷是第一个看到紫苏的,她的神态立刻便是一松,而梁氏的眉头却立刻皱了起来。 “你来得还真是及时啊,这侯府里的大事小情,什么时候还都得你到场了?”梁氏瞧着走进来的紫苏,冷哼。 紫苏假装没有听懂梁氏的冷嘲热讽,她朝着李氏深深地行了一礼,道:“老祖宗。” 李氏方才是被林大人和温氏气得不轻,这会子瞧见紫苏来了,紧锁的眉头便略略地松解开了些。 “冬风冷,又有贵客到,怎么不在火盆子里多加点碳?”紫苏一面说,一面走到李氏的面前,将手里的火炉塞进了李氏的手里,笑道,“老祖宗还是这么不爱带手炉,这习惯可不好。” 说话的工夫,紫苏伸出手来悄悄地在李氏手腕的穴位上按了一按。就这么一揉一按间,李氏便感觉到胸口略略地舒解了些,她的眉头微动,迅速地瞧了紫苏一眼,然后不着痕迹捧住了手炉。 “说得也是,明儿也该命她们备着。”李氏笑着点了点头,对林大人道:“林大人,这是绍白的媳妇,紫苏。” 又指着林大人对紫苏道,“紫苏,这位是林大人。” 紫苏闻言,立刻朝着林大人行了一礼:“紫苏见过林大人。” 听说紫苏是薛绍白的妻子,林大人的脸色便微微地动了一动,但却也只是神色僵硬地朝着紫苏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紫苏,你且先回去歇着,这里没你的事。”薛绍白今儿在朝堂之上被御使参了一本,心里可谓是相当的恼火。才刚到家,林大人就像是一条追着他咬的狗似的,追进了家门,明明是说老三的事,还处处都逮着他不放,真个儿是要把他气晕了。偏偏这会子紫苏又来了,他是真心快要发飙了。他最不愿,也不想让别人在紫苏的面前提起苏黎的那档子事。 紫苏朝着薛绍白微微地一笑,道:“世子不必担心我,我加了件披风,可是耐寒得紧。再说丫头们也在火盆子里加了碳,暖着呢。” 薛绍白正欲说些什么,但却瞧见紫苏的眼神里有着浓浓的信任与宽慰,心中的恼意便滞了一滞。 林大人可没有这个心情看紫苏和薛绍白这对夫妻俩眉来眼去,他今儿是来退亲的,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婚,是一定要退的!”林大人重重地一拍桌子,怒道,“不要以为你们威远侯府握有重兵,就可以一手遮天!你们在朝廷上有多少势力我不管,但是让我的女儿嫁进你们这等声名狼藉的人家来受罪,我这张老脸可丢不起这个人!” “林大人,你也该注意你的措词,我威远侯府历经三朝,满门英烈,何曾有人胆敢说我威远侯府声名狼藉?你方才七七八八地说了一大堆,本世子都没有与你一般见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大放獗词。林大人,你是何等居心?”薛绍白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他扬起手,猛地一击桌子,那桌子竟发出一阵震动声响,木头的接阜之处竟都开始嘎吱作响,连同桌上的茶盏都跟着发出乒乓之声。 林大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一变。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像林大人这种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人遇到拿枪杀人的将军,若是对方真的动了真格的,他也只有被吓死的份。 “怎么,世子,你莫不是想不讲理吗?都说买东西都没有强买强卖,这亲事,也没有强结的道理。”林大人虽怕,但终是牙关一咬,梗着脖子道。 “敢问林大人,您如今最为介意的事情,到底是令爱的退亲,还是世子今日在朝堂之上被人弹劾之事?”紫苏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地望住了林大人。 第509章 渔翁得利(中利) 紫苏此言一出,令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林大人的身上。 林大人的表情出现了那么一两秒的尴尬,紧接着,便冷哼一声,道:“当然是退亲。” “这亲是万万退不得的。”温氏猛地站起来,道,“林大人,林姑娘跟平安可谓是青梅竹马,两个孩子情真意切,怎么能说退亲就退亲呢?” 说着,便给薛平安使了个眼色。 温氏从一开始就明示暗示了薛平安大半天,但薛平安一直没有表态,也没有站出来说半句话。但是这会子温氏却已然没法子再暗示了,见薛平安还是犹豫着不动弹,索性伸手便揪住了薛平安的耳朵,厉声道:“你这孽子,平时跟林姑娘也没少书信往来,不是还相约着去河边游过船吗?怎么这会子林家要退亲,你连句舍不得的话都不敢说了?” 薛平安被拎着耳朵,一面“哎呦哎呦”地叫着,一面站了起来。正欲说些什么,林大人却一脸厌恶地道:“说什么相约着游船的话!当我们林家是跟你们威远侯府一样,还没成亲,就尽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吗?” 说着,又瞥了薛绍白一眼,道:“哼,当长兄的这般龌龊,也难怪底下的庶弟能在成亲之前做出来这些不像话的事情来!” “林大人……”紫苏微笑着,刚要张口说话,便突然听到梁氏笑了一声,道:“林大人,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我们侯府,还真没有您所谓的鸡鸣狗盗之事。我知道,今儿是您听说了朝堂之上御使们弹劾世子的事情,那是他们都不知道,昨儿晚上世子之所以会将跌倒在地的表妹抱起来,实在是因为那苏黎,是绍白要娶进门的……” 神!马!? 紫苏的心头一凛。这个梁氏,弄了半天,她是故意在等自己来,然后在这里算计自己吗? 赶情她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目的竟然是这个。 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攥了起来,紫苏的眼中,便闪过一抹冰冷之芒。然而,还不待紫苏说话,薛绍白便先翻了脸。 “太夫人!”薛绍白一声虎啸震耳欲聋,把个在场的人都唬得浑身都震了一震,梁氏更是吓得脸色都白了一白。然而,梁氏毕竟是梁氏,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笑着对薛绍白道:“世子,你何必不好意思呢,左右,都是你自己后院里的事。你说是吧,紫苏?” 梁氏笑着看向了紫苏。 紫苏的唇边,绽出了一抹浅笑。 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薛绍白却上前一步,将紫苏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太夫人,三弟的事情,就不要扯上我了。既然这婚不退,诸位慢聊,我们先回房了。” 说着,他一把拉过紫苏,便朝着门口走出去。 “那就这样罢,”李氏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了起来,薛绍白的脚步微微一顿,便听到李氏道,“择个吉日,把苏黎和姗姗都先安置进各院。宴席就等林姑娘跟平安大婚之后再办,就这么定了罢。” 什么?! 紫苏的身形猛地一震,她转过头,看向了李氏。 李氏也在看着她。 李氏那双饱含了沧桑见惯了悲欢的眼睛,烁烁有神地望住了紫苏,让紫苏涌上嘴边的话,都冻结住了。 冻结住的不仅是紫苏要说的话,还有她的心和她全身的血液。紫苏有如整个人都置身于冰封之中,全身寒冷,寒冷到让她禁不住瑟瑟发抖。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紫苏的手。 那是薛绍白的手,他的掌心炽热,手掌坚定而有力。他看了一眼紫苏,冷冷地对李氏道:“老祖宗,孙儿的事,就不劳老祖宗操心了。” “我说过了,择个吉日,把苏黎和姗姗都先安置进各院。你们都下去吧。”李氏淡漠地瞧了薛绍白一眼,又转头对林大人道:“林大人,关于婚事的诸多事宜,侯府会派人到府上商议的。老身这几日风寒,就不久陪了。” “如此,我也就不打扰了。”林大人说着,站起身来,朝着李氏行了一礼,转身便大步走了。 “林大人慢走。”温氏见状,便知道薛平安的这桩亲事可算是保下了,便立刻站起身来恭送林大人。 而李氏,则连看都不看薛绍白和紫苏一眼,起身走向了内堂。 “老祖宗。”薛绍白沉声说着,举步便要去追李氏,但紫苏却拉住了他。 “不要去了,老祖宗这样安排,必定是有她的道理的。”嘴里这样说,紫苏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难过滋味。 她知道古代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可是……她还是没有准备好去跟别人分享自己的老公。 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处心积虑,靠算计自己上位的女人。 紫苏的小手,紧紧地握着薛绍白的,她虽然早就知道这次的事情必定会以一个她接受不了的方式作为结局,却没有想到它真的发生的时候,自己还是做不到心平静气地接受。 她的眼中,有泪,但她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薛绍白心疼地看着紫苏,终是握紧了她的手,与她一起走出了正堂。 谁知刚走出正堂,便瞧见了站在正堂门口的苏黎。 这会子的苏黎正由丫头扶着,凄凄楚楚地看着紫苏和薛绍白,怯怯地道:“表兄,表嫂,对不起,苏黎给你们惹下麻烦了。” 说着,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瞧向了薛绍白。 似是有千言万语在她的眼睛里打着转,只要薛绍白肯走近她,她肯会将百转柔肠全部倾诉给他一般。苏黎就这样望着薛绍白,简直把紫苏当成了空气。 小三当到这个份上,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这还真是拿豆包不当干粮啊!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按住心头的怒火,然后抬眼去看薛绍白。 她本以为薛绍白会被这双勾魂的眼睛给迷住,却不料他只冷冷地扫了苏黎一眼,便伸出手将紫苏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能嫁进我威远侯府的门,就大错特错。” 第51得0章 渔翁得利(下) 薛绍白的话让苏黎的身形震了一震。她瞧着薛绍白的眼神里,便带了几许错愕。 薛绍白冷冷地道,“这个世界上,我薛绍白只宠爱我的发妻百里紫苏一人。若你识相,趁早另觅良人,若你一门心思不明是非不听人劝,哼,后果自负。” 说罢,薛绍白转头便拉着紫苏走了。 苏黎浑身的力量像是被抽走了似的,整个人都晃了一晃,若不是被丫头浅杏扶着,几乎险些跌倒在地上。 “你以为你那些狐媚子的工夫还真能使到绍白哥哥那里?”一声嗤笑从苏黎的身后响起。苏黎转头,瞧见了站在她身后的邵姗姗。 邵姗姗如今已然是尽了人事,沾了雨露的人,她的山峰愈发的饱满,腰枝也像杨柳一般,柔软得每走一步都摇上一摇。 她缓步走到苏黎的面前,像打量着一个世间最为廉价的衣裳般瞧着她,鄙夷道:“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工夫,这副下作的样子,也敢往绍白哥哥的身上粘,我倒是想问问你哪来的自信。” 苏黎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但紧接着,她便笑了起来。 “姐姐这话说得可是有趣,姐姐说我对表哥用狐媚子的工夫,可是我却听说,就连姐姐你也对表哥做了投怀送抱的事情,只可惜没能成功,所以只好转而求其次去勾引三表兄了,不是吗?”苏黎的话让邵姗姗顿时暴跳如雷,她瞪着苏黎,但见苏黎的脸上根本就没有半分惧意,反而笑意盈盈地瞧着她,这不禁让邵姗姗愈发愤怒。 邵姗姗大步上前,扬手便打向苏黎,谁想苏黎伸手便将邵姗姗的手给捉住了。 “想跟我摆你的大小姐架子?我劝你趁早还是好好给我收敛下去!这场游戏,咱们谁都不是赢家。真正渔翁得利的人,是你爹还有你娘。而且,你最好给我认清形势,我苏黎再不济,如今也是老祖宗下令要进到祥槿园的人。同样都是妾,可我是威远侯世子的妾,你呢?你算什么?纵然你是嫡女,可终究沦为了一个庶子的妾!” 邵姗姗怔住了,她瞧着这个满脸恶毒之色的苏黎,简直没法子把她和平素里那个哭哭泣泣,即便挨了梁念真的打也不敢出一口大气的庶女联系在一起。 而苏黎则扬起唇来,恶狠狠地道:“奉劝你还是对我有几分客气,否则,不会有你好日子过。” 说罢,她便一转身,兀自婷婷袅袅地走了,只留得邵姗姗站在这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 “这个苏黎,看样子,可不是个普通的角色。”紫苏将披风解下来丢在床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方才在正堂上才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她竟觉得像是过了一天那样久,浑身上下都感觉到一股子酸疼,连头也跟着疼起来。 “哼,任她再普通,想要进祥槿园的门,也是做梦。”薛绍白的眉头拧得像是一个大疙瘩,他像是一尊大铁塔,在紫苏的身边坐下来,伸手去揽紫苏。 紫苏,却朝着旁边挪了一挪,让薛绍白的手落了个空。 “小妖精,又干什么?”薛绍白原本心情就不好,这会子看紫苏又离他那样远,脸色就更臭了。 薛绍白伸手又朝着紫苏揽了过去。 “你终是要当新郎官的人,还是留着点你的粮食,给你的小妾吧。”紫苏说着,推开了薛绍白,“常言道,妻不如妾,你啊,蓄着点你的力气好好的跟你的妾风流快活吧。” 原本是想要糗薛绍白的,但不知怎么,说着说着,紫苏的心里便开始不好受了。她的鼻子像是堵住了什么似的,眼圈也渐渐的红了,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迷蒙了视线。她不愿意被薛绍白看到她这没出息的样子,所以便迅速地站起来,想要逃出去,却被薛绍白一把拉住了。 “紫苏,我问你,如果我真的娶了另一个女人,要把我的身体和感情都分给她一部分。你能做到全不在意吗,并且坦然接受吗?”薛绍白低声问紫苏。 紫苏的身子微微地颤了颤。 是啊……像所有古代的女人一样,任由自己的男人处处留情,娶不同的女人,睡不同的女人,而自己夜夜独守空房不说,还要跟其他的女人姐姐妹妹地相互称呼着,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做些逢场作戏的事。 这些,她能做到吗? “做不到。”紫苏深深地低下头,眼泪,就这么簇簇地流了下来。 “对不起,薛绍白,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紫苏难过地哭了出来。 是的,到这一刻,她已经不想再伪装,更不想要假装坚强了。 要她怎么做得到呢?把她自己心爱的男人推出去给别的女人! “那,是在成亲之前说,一旦我娶到别的女人,她就要离开,去进行她的云淡风清呢?”薛绍白双手握住紫苏的手,笑着问她。 “这……” 紫苏一时语迟,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应该怎样反驳这个魂淡薛绍白,索性也不想了,自是哭道:“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把我自己爱的男人推出去给别的女人,那是傻子才做的事!薛绍白,薛绍白,我讨厌死你了,呜!” 真是又没骨气,又不争气。 怎么就做不到豁达呢? 怎么就做不到冷静? 可是别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娘亲肖氏也能容忍刘氏在百里家嚣张了这么多年,她们,到底都是怎么做到的呢? 紫苏难过地哭着,薛绍白静静地看着她,终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将紫苏紧紧地揽进了怀里。 “你这个小傻瓜啊……你没法子去跟别的女人分享心爱的男人。难道身为你深爱的男人,会舍得伤害你吗?傻瓜,真是个傻瓜。” 从薛绍白的怀里传来了一阵阵让紫苏心安的温暖,她的泪,依旧在流着,可是心却早已然暖了。 是谁曾经说过来着?让你流泪的人,都不是真正爱你的人。而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让你流泪的。 因为他……舍不得最爱的你受一丁点的委屈啊! 而那些让你痛苦、让你受伤、让你委屈的,都不是爱。 不是爱。 第511章 我信你等我等你 “夫人,老祖宗叫您过去。” 正在紫苏跟薛绍白耳鬓厮磨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何嬷嬷的声音。 紫苏的身形微微地震了震,她很清楚,如果只是一般的事情,老祖宗是绝对不会差何嬷嬷前来的。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在这会子低落了下去,紫苏的眉,便微微地颦了起来。 “我去。”看到紫苏的样子,薛绍白便站起了身来,“我去老祖宗那跟她说清楚,不管是哪个女人,我都不会娶。” 说着,他举步便朝着门口走去。 “等等,绍白。”紫苏拉住了薛绍白,她想了想,然后微笑着对他道,“还是我去,老祖宗找的是我,怎么能让你去呢。” “可是你明明知道,老祖宗的目的是什么。而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薛绍白的表情变得冰冷而肃杀,他也不跟紫苏多说,大步便走向门口。 “绍白!”紫苏伸出手,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薛绍白。 “不要去……”紫苏感受着薛绍白强而有力的心跳,柔声说,“我知道你的心。但是,我是你的妻子,我必须跟你共同承担风雨。绍白,我相信你,你是不会负我的……” 会吗? 他真的不会像其他的男人那样在别个女人的温柔乡里沉醉,然后遗忘自己的吗? 紫苏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可是,当她感受着薛绍白那炽热的体温,看着他因为愤怒和担忧而灼亮的黑眸的时候,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是的,她信他。 她相信她定不会负自己,不管是娶了苏黎,还是不娶,若他的心在你身上,那么他就绝对不会远离。 紫苏踮起脚尖,轻轻地,轻轻地将她的唇印上了薛绍白的。 “等我。”紫苏轻声地说。 这一吻,如此温柔,充满柔情。让薛绍白整个人都沉醉在这柔情之中,然而,还不待他想要再留恋这吻久一点,那柔软的唇便离开了他的。 “要乖哦。”紫苏调皮地朝着薛绍白眨了眨眼睛,便披上披风,走出了屋子。 薛绍白眼中的迷情与欲‘望渐渐地深沉下去,那双黑眸亦随即冰冷了下来。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吗?”一个调侃的声音响了起来,薛绍白的黑眸一转,瞧向了立在窗边的人影。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脸笑意的丁春秋。 “你倒是将这热闹看得有趣。”薛绍白冷哼一声,扬起手便将桌子上的砚台丢向丁春秋。 丁春秋一闪,便稳稳地接住了这砚台,然后将它放到了窗台上。 “我有什么办法,是你们家小妖精命令我不得插手的,否则,哪里容得下苏黎那个小贱人上窜下跳的?”丁春秋一脸无奈地道,“要怪,只能怪你们家小妖精的心肠太软,总是说什么绝对不会害人性命的话。啧啧,不过,若你一声令下,我便可以插手,包管永绝后患,如何?” 薛绍白扫了丁春秋一眼,道:“你倒是狡猾,不过,这件事情不用你插手。若是他们梁家的人以为就此可以把持左右我威远侯府的后宅,那就大错特错了。我薛绍白征战沙场多年,杀人无数,岂能让他们如愿?” 第512章 家族为重 紫苏知道,李氏必然是会找自己的,而且她也知道李氏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这会子的李氏斜倚在床塌之上,她的额头上勒着抹额,正在吃药。 李氏的煮罐子就放在她屋子里的角落之处,浓郁的中药气息飘了满屋。紫苏知道,李氏是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她每天都要药中药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李氏喝了药,便转头瞧向了紫苏。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李氏问。 紫苏略略地迟疑了一下,终是摇了摇头。 “紫苏知道,老祖宗都是为了顾全大局,方才如此决定。” 李氏目光烁烁地看着紫苏,像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研究出她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然而,她从紫苏脸上看到的,只有真诚,当然,也有难过。 李氏微微地点了点头,她朝着紫苏招了招手,道:“来,过来。” 紫苏依言走过去,在李氏的身边坐了下来。李氏握着紫苏的手,她重重地叹息一声,道:“紫苏,我也是这么走过来的。身为女人,很多时候,都得学会让步。要为丈夫的前程让步,要为儿孙的未来让步,要为了整个家族的利益让步。我知道,我让苏黎进到祥槿园很让你为难。但是,想必你也很清楚,一个家族想要扎稳根基,并不容易。正是因为梁氏的善妒,我们威远侯府近几年来男丁稀少,女儿家更少。除了绍白,后面的几个庶子没有一个可以倚仗得上。你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若有朝一日薛家真的遭了难,若没有广厚的人脉与根基来保护,那么,想要安然地度过去,是绝不可能的。如今朝中太子未立,朝中的势利分成各派争锋。那个林大人之所以胆敢跟我们威远侯府叫板,实在是因为他如今乃是皇后娘娘的心腹。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不各已然有多年,太子之位即将在晋王和祥王之间产生,但传说皇上已经有想要立祥王的意愿了,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胆放肆。你,明白吗?” 紫苏微微地怔了怔,她这才明白为什么林大人会死死地揪住薛绍白的事情不放,原来,不过是想要给威远侯府一个下马威,一方面图日后自己的女儿嫁进来受到重视,而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受祥王所托,故意给薛绍白施压,让他早点认清形势,转投入祥王的阵营…… “紫苏,你是一个好媳妇,但你必须要明白两件事情:第一,要多诞子嗣。第二……该狠下心来,也要狠。我虽不希望你能像梁氏那样因妒生恶,但女人为了保护自己,也不可心慈手软。”李氏握着紫苏的手,紧了又紧。 紫苏错愕地看着李氏,竟发现李氏那满是疲态的脸上,此时满是坚决与冷酷。 “记着,子嗣可留,威胁地位的女人,不能留。” 紫苏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她知道李氏能够对她说这番话,已然是对她极为信任,否则,不会如此推心置腹。可是……她真的要如此吗? 为了家族,为了守住她的婚姻,要变成像李氏和梁氏这样狠毒且残忍的人吗? 她……能做到吗? 第510章章 渔翁得利(下) 薛绍白的话让苏黎的身形震了一震。她瞧着薛绍白的眼神里,便带了几许错愕。 薛绍白冷冷地道,“这个世界上,我薛绍白只宠爱我的发妻百里紫苏一人。若你识相,趁早另觅良人,若你一门心思不明是非不听人劝,哼,后果自负。” 说罢,薛绍白转头便拉着紫苏走了。 苏黎浑身的力量像是被抽走了似的,整个人都晃了一晃,若不是被丫头浅杏扶着,几乎险些跌倒在地上。 “你以为你那些狐媚子的工夫还真能使到绍白哥哥那里?”一声嗤笑从苏黎的身后响起。苏黎转头,瞧见了站在她身后的邵姗姗。 邵姗姗如今已然是尽了人事,沾了雨露的人,她的山峰愈发的饱满,腰枝也像杨柳一般,柔软得每走一步都摇上一摇。 她缓步走到苏黎的面前,像打量着一个世间最为廉价的衣裳般瞧着她,鄙夷道:“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工夫,这副下作的样子,也敢往绍白哥哥的身上粘,我倒是想问问你哪来的自信。” 苏黎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但紧接着,她便笑了起来。 “姐姐这话说得可是有趣,姐姐说我对表哥用狐媚子的工夫,可是我却听说,就连姐姐你也对表哥做了投怀送抱的事情,只可惜没能成功,所以只好转而求其次去勾引三表兄了,不是吗?”苏黎的话让邵姗姗顿时暴跳如雷,她瞪着苏黎,但见苏黎的脸上根本就没有半分惧意,反而笑意盈盈地瞧着她,这不禁让邵姗姗愈发愤怒。 邵姗姗大步上前,扬手便打向苏黎,谁想苏黎伸手便将邵姗姗的手给捉住了。 “想跟我摆你的大小姐架子?我劝你趁早还是好好给我收敛下去!这场游戏,咱们谁都不是赢家。真正渔翁得利的人,是你爹还有你娘。而且,你最好给我认清形势,我苏黎再不济,如今也是老祖宗下令要进到祥槿园的人。同样都是妾,可我是威远侯世子的妾,你呢?你算什么?纵然你是嫡女,可终究沦为了一个庶子的妾!” 邵姗姗怔住了,她瞧着这个满脸恶毒之色的苏黎,简直没法子把她和平素里那个哭哭泣泣,即便挨了梁念真的打也不敢出一口大气的庶女联系在一起。 而苏黎则扬起唇来,恶狠狠地道:“奉劝你还是对我有几分客气,否则,不会有你好日子过。” 说罢,她便一转身,兀自婷婷袅袅地走了,只留得邵姗姗站在这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 “这个苏黎,看样子,可不是个普通的角色。”紫苏将披风解下来丢在床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方才在正堂上才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她竟觉得像是过了一天那样久,浑身上下都感觉到一股子酸疼,连头也跟着疼起来。 “哼,任她再普通,想要进祥槿园的门,也是做梦。”薛绍白的眉头拧得像是一个大疙瘩,他像是一尊大铁塔,在紫苏的身边坐下来,伸手去揽紫苏。 紫苏,却朝着旁边挪了一挪,让薛绍白的手落了个空。 “小妖精,又干什么?”薛绍白原本心情就不好,这会子看紫苏又离他那样远,脸色就更臭了。 薛绍白伸手又朝着紫苏揽了过去。 “你终是要当新郎官的人,还是留着点你的粮食,给你的小妾吧。”紫苏说着,推开了薛绍白,“常言道,妻不如妾,你啊,蓄着点你的力气好好的跟你的妾风流快活吧。” 原本是想要糗薛绍白的,但不知怎么,说着说着,紫苏的心里便开始不好受了。她的鼻子像是堵住了什么似的,眼圈也渐渐的红了,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迷蒙了视线。她不愿意被薛绍白看到她这没出息的样子,所以便迅速地站起来,想要逃出去,却被薛绍白一把拉住了。 “紫苏,我问你,如果我真的娶了另一个女人,要把我的身体和感情都分给她一部分。你能做到全不在意吗,并且坦然接受吗?”薛绍白低声问紫苏。 紫苏的身子微微地颤了颤。 是啊……像所有古代的女人一样,任由自己的男人处处留情,娶不同的女人,睡不同的女人,而自己夜夜独守空房不说,还要跟其他的女人姐姐妹妹地相互称呼着,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做些逢场作戏的事。 这些,她能做到吗? “做不到。”紫苏深深地低下头,眼泪,就这么簇簇地流了下来。 “对不起,薛绍白,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紫苏难过地哭了出来。 是的,到这一刻,她已经不想再伪装,更不想要假装坚强了。 要她怎么做得到呢?把她自己心爱的男人推出去给别的女人! “那,是在成亲之前说,一旦我娶到别的女人,她就要离开,去进行她的云淡风清呢?”薛绍白双手握住紫苏的手,笑着问她。 “这……” 紫苏一时语迟,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应该怎样反驳这个魂淡薛绍白,索性也不想了,自是哭道:“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把我自己爱的男人推出去给别的女人,那是傻子才做的事!薛绍白,薛绍白,我讨厌死你了,呜!” 真是又没骨气,又不争气。 怎么就做不到豁达呢? 怎么就做不到冷静? 可是别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娘亲肖氏也能容忍刘氏在百里家嚣张了这么多年,她们,到底都是怎么做到的呢? 紫苏难过地哭着,薛绍白静静地看着她,终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将紫苏紧紧地揽进了怀里。 “你这个小傻瓜啊……你没法子去跟别的女人分享心爱的男人。难道身为你深爱的男人,会舍得伤害你吗?傻瓜,真是个傻瓜。” 从薛绍白的怀里传来了一阵阵让紫苏心安的温暖,她的泪,依旧在流着,可是心却早已然暖了。 是谁曾经说过来着?让你流泪的人,都不是真正爱你的人。而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让你流泪的。 因为他……舍不得最爱的你受一丁点的委屈啊! 而那些让你痛苦、让你受伤、让你委屈的,都不是爱。 不是爱。 第513章 苏黎进门 自从紫苏进了正堂的门,苏黎便开始频频地朝着屋子里张望。 她方才便被老祖宗吩咐来到百福园,可是百里紫苏都进到老祖宗屋里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出来,她便只能站在门外等。 为什么要她来百福园,其实苏黎的心里很清楚,这让她雀跃和欣喜。 她没有想到事情进展的比她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想着自己的母亲很快就能从庵堂里出来,她就禁不住一阵欢喜。而想到薛绍白那俊美而威武的神采,苏黎又禁不住的一阵心荡神驰。 先前邵昶让她来到京城的时候,苏黎原以为薛绍白不过是个像邵昶一般臃肿而平庸的货色,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薛绍白竟是有如战神一般英明神武的存在。 他是那样的俊美,那样的威猛,深深地吸引着苏黎,让苏黎只看了他一眼,便深深地爱上了。 她自幼便从母亲那里学来了如何驾驭男人的本事,所以,她自认为想要迷住薛绍白绝不在话下。而那个百里紫苏,纵然她有几分姿色,但是跟深谙男女情事,又懂得如何取悦男人的自己来说,她根本就不是对手。 只要自己嫁进门,使出手段降服薛绍白,不肖几个月就可以让这个百里紫苏滚出威远侯府。到时候,正妻的位子,必定就是自己的。 苏黎越想便愈发的欣喜,站在走廊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喜色。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李氏把紫苏叫来,两个人竟然说了那么久,丝毫没有顾及到她在门外已经站了那么久。 天这么冷,她只披着披风,丫头秀儿不断地为苏黎搓着手,以免她冻得坏了。苏黎冷得浑身都禁不住地发起抖,却仍不见紫苏出来,心下不免有些急了。 “赶问……夫人已然进老祖宗房里这么久了,要何时才能出来?”苏黎着实已然等不下去了,便转头去问那守在门口的彩文和彩月。 彩文和彩月文才就瞧到了苏黎脸上漾出的得意之色,心里早就各应得紧,这会子又闻听她这般没见识的问,自是愈发的看不上了。 彩文素来说话不饶人,她瞥了苏黎一眼,道:“夫人要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你只要在这里候着就是。” 苏黎的脸色僵了一僵,还不待她说话,丫头秀儿却早已然按捺不住,嚷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跟我家姑娘说话?有话好好说便是,这般阴阳怪气的做甚么?” “我阴阳怪气?”彩文早就看这对主仆不顺眼,正愁找不到机会发难,这会子闻听秀儿这般说,立刻扬起声音叫道,“哎呦哟,话说得可是大着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身份,还没搬到祥槿园呢,竟唆使丫头这般骂老祖宗房里的人。这可是刚进威远侯府的门儿,莫不是就连老祖宗都不放在眼里了?这日后,可要如何了得!” 彩文这么一嚷,苏黎的脸色顿时大变,但秀儿却仗着苏黎已然快是薛绍白的人,挺直了腰杆,上前一步叫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倒是一人一个手炉,可是我家姑娘在这里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冻得全身瑟瑟发抖,你们都不管!” 第我511章 我信你我等你 “夫人,老祖宗叫您过去。” 正在紫苏跟薛绍白耳鬓厮磨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何嬷嬷的声音。 紫苏的身形微微地震了震,她很清楚,如果只是一般的事情,老祖宗是绝对不会差何嬷嬷前来的。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在这会子低落了下去,紫苏的眉,便微微地颦了起来。 “我去。”看到紫苏的样子,薛绍白便站起了身来,“我去老祖宗那跟她说清楚,不管是哪个女人,我都不会娶。” 说着,他举步便朝着门口走去。 “等等,绍白。”紫苏拉住了薛绍白,她想了想,然后微笑着对他道,“还是我去,老祖宗找的是我,怎么能让你去呢。” “可是你明明知道,老祖宗的目的是什么。而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薛绍白的表情变得冰冷而肃杀,他也不跟紫苏多说,大步便走向门口。 “绍白!”紫苏伸出手,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薛绍白。 “不要去……”紫苏感受着薛绍白强而有力的心跳,柔声说,“我知道你的心。但是,我是你的妻子,我必须跟你共同承担风雨。绍白,我相信你,你是不会负我的……” 会吗? 他真的不会像其他的男人那样在别个女人的温柔乡里沉醉,然后遗忘自己的吗? 紫苏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可是,当她感受着薛绍白那炽热的体温,看着他因为愤怒和担忧而灼亮的黑眸的时候,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是的,她信他。 她相信她定不会负自己,不管是娶了苏黎,还是不娶,若他的心在你身上,那么他就绝对不会远离。 紫苏踮起脚尖,轻轻地,轻轻地将她的唇印上了薛绍白的。 “等我。”紫苏轻声地说。 这一吻,如此温柔,充满柔情。让薛绍白整个人都沉醉在这柔情之中,然而,还不待他想要再留恋这吻久一点,那柔软的唇便离开了他的。 “要乖哦。”紫苏调皮地朝着薛绍白眨了眨眼睛,便披上披风,走出了屋子。 薛绍白眼中的迷情与欲‘望渐渐地深沉下去,那双黑眸亦随即冰冷了下来。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吗?”一个调侃的声音响了起来,薛绍白的黑眸一转,瞧向了立在窗边的人影。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脸笑意的丁春秋。 “你倒是将这热闹看得有趣。”薛绍白冷哼一声,扬起手便将桌子上的砚台丢向丁春秋。 丁春秋一闪,便稳稳地接住了这砚台,然后将它放到了窗台上。 “我有什么办法,是你们家小妖精命令我不得插手的,否则,哪里容得下苏黎那个小贱人上窜下跳的?”丁春秋一脸无奈地道,“要怪,只能怪你们家小妖精的心肠太软,总是说什么绝对不会害人性命的话。啧啧,不过,若你一声令下,我便可以插手,包管永绝后患,如何?” 薛绍白扫了丁春秋一眼,道:“你倒是狡猾,不过,这件事情不用你插手。若是他们梁家的人以为就此可以把持左右我威远侯府的后宅,那就大错特错了。我薛绍白征战沙场多年,杀人无数,岂能让他们如愿?” 第514章 主母之风(上) “哟,我们管?” 彩月素来是个不爱出言顶撞人的,但是,不爱顶撞,不代表就是个软柿子。换而言之,若是老祖宗房里都出了软柿子,那整个威远侯府的后宅离乱套也就不远了。 彩月斜着眼睛,用眼角的余光扫了苏黎一眼,自是笑道:“我们百福园的人,素来只管老祖宗,何曾管过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 秀儿的肺几乎都快要气炸了,她指着彩月的鼻子骂道:“你说谁阿猫阿狗?不过是个奴才,也敢在我家姑娘面前叫嚣摆谱?” 彩月的面色一寒,看着秀儿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杀机。 苏黎被彩月一个下人这般说,脸上早已然过不去了,她正想出言说上几句,谁想却从彩月的眼神里看到了这般戾色,不禁心下一颤。 她到底是个聪明人,自然很快便意识到眼前的形势已然不对劲,便立刻上前拉了秀儿,责备道:“秀儿,不得乱语。” “姑娘!”秀儿一心只替自家主子感觉到不公,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自是跺着脚道,“姑娘,这欺负人都欺负到这样了,如何还能由着她们?怕是日后姑娘嫁给了世子爷,都镇这帮人不住,这侯府,岂不乱套了!” 这边正在嚷着,声音却早已然传到了李氏的耳朵里。 对于自己手底下调教的丫头,李氏自然比谁都了解。这必定是那彩文瞧苏黎不上眼,想要借个由头去整治一番。 李氏从来不会过于约束手底下的丫头们,第一,是因为她们都是经自己手调教出来的,多少知晓分寸。第二,便是她们故意刁难些许下人,即便看见,李氏也会装做看不见,为的,乃是给百福园树立威信。若是她不替这些丫头婆子们撑腰,那日后百福园的人想要管事,可就没人服了。就这样,时间久了,丫头婆子们也是越来越横,像彩文彩月这等大丫头,就算是连柳姨娘和温氏见了,都要客气上三分,谁也不敢惹的。可是这会子苏黎却生得好大的胆子,前来招惹这两位姑奶奶,彩月和彩文能饶了她,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要说的话,也都说完了。这人虽然是要入到祥槿园里,但如何调教,可就是你的事了。”李氏意味深长地看着紫苏,道,“如何驭下,你娘在百里家的做法可是行不通的,还得照着我教你的来。紫苏,若是连你自己的后宅都管不好,这整个威远侯府的未来,可就堪忧了。整个侯府都在看着呢,你也该知道要怎么做才行。” 紫苏的面色凝重下去,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还有,把齐欣和墨怜都接回来罢。先前梁氏打理侯府还算尽力,为了维护她,让这两个孩子都吃了不少的苦,如今……她们也大了,都到了适婚的年龄,侯府欠她们的,也都该还了。”李氏说着,那冷静深沉的脸上,竟流露出了些许的愧疚与难过。 “我知道的,老祖宗,您放心。一切都由我来安排。”紫苏说着,握住了李氏的手。 第513章 苏黎进3门 自从紫苏进了正堂的门,苏黎便开始频频地朝着屋子里张望。 她方才便被老祖宗吩咐来到百福园,可是百里紫苏都进到老祖宗屋里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出来,她便只能站在门外等。 为什么要她来百福园,其实苏黎的心里很清楚,这让她雀跃和欣喜。 她没有想到事情进展的比她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想着自己的母亲很快就能从庵堂里出来,她就禁不住一阵欢喜。而想到薛绍白那俊美而威武的神采,苏黎又禁不住的一阵心荡神驰。 先前邵昶让她来到京城的时候,苏黎原以为薛绍白不过是个像邵昶一般臃肿而平庸的货色,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薛绍白竟是有如战神一般英明神武的存在。 他是那样的俊美,那样的威猛,深深地吸引着苏黎,让苏黎只看了他一眼,便深深地爱上了。 她自幼便从母亲那里学来了如何驾驭男人的本事,所以,她自认为想要迷住薛绍白绝不在话下。而那个百里紫苏,纵然她有几分姿色,但是跟深谙男女情事,又懂得如何取悦男人的自己来说,她根本就不是对手。 只要自己嫁进门,使出手段降服薛绍白,不肖几个月就可以让这个百里紫苏滚出威远侯府。到时候,正妻的位子,必定就是自己的。 苏黎越想便愈发的欣喜,站在走廊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喜色。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李氏把紫苏叫来,两个人竟然说了那么久,丝毫没有顾及到她在门外已经站了那么久。 天这么冷,她只披着披风,丫头秀儿不断地为苏黎搓着手,以免她冻得坏了。苏黎冷得浑身都禁不住地发起抖,却仍不见紫苏出来,心下不免有些急了。 “赶问……夫人已然进老祖宗房里这么久了,要何时才能出来?”苏黎着实已然等不下去了,便转头去问那守在门口的彩文和彩月。 彩文和彩月文才就瞧到了苏黎脸上漾出的得意之色,心里早就各应得紧,这会子又闻听她这般没见识的问,自是愈发的看不上了。 彩文素来说话不饶人,她瞥了苏黎一眼,道:“夫人要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你只要在这里候着就是。” 苏黎的脸色僵了一僵,还不待她说话,丫头秀儿却早已然按捺不住,嚷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跟我家姑娘说话?有话好好说便是,这般阴阳怪气的做甚么?” “我阴阳怪气?”彩文早就看这对主仆不顺眼,正愁找不到机会发难,这会子闻听秀儿这般说,立刻扬起声音叫道,“哎呦哟,话说得可是大着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身份,还没搬到祥槿园呢,竟唆使丫头这般骂老祖宗房里的人。这可是刚进威远侯府的门儿,莫不是就连老祖宗都不放在眼里了?这日后,可要如何了得!” 彩文这么一嚷,苏黎的脸色顿时大变,但秀儿却仗着苏黎已然快是薛绍白的人,挺直了腰杆,上前一步叫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倒是一人一个手炉,可是我家姑娘在这里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冻得全身瑟瑟发抖,你们都不管!” 主第515章 主母风范(中) 这只手,如此白嫩,却并不像其他女子的手那般柔弱无力,李氏感受着从紫苏手上传来的果断与勇气,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紫苏,不要让我失望。”李氏反手握了握紫苏的手,看着她的眼神,凝重、信任,一如往常。 紫苏知道,为了不负李氏的信任,她或许在未来要承受得更多,付出得更多。可是,如果这是她重生而来的使命,她又有何理由去辜负? 一抹微笑出现在紫苏的唇角,她朝着李氏点了点头,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彩文和彩月还在与苏黎对峙。 苏黎并不傻,从方才到现在,彩文和彩月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态度已经让她明白,饶是自己已经是薛绍白院子里的人,也未见得能跟这两个大丫头叫板。否则,她们也不会有这么足的底气来轻贱自己。况且她现在只能算是一只脚踏进祥槿园的门里,脚跟没站稳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生事。 “秀儿!这里不像江南,不要再在这里放肆。”苏黎见秀儿毫不示弱,不禁也有些急了,急忙用力地捏了秀儿一把。 只可惜,她回过神来的时间可是晚了些。彩文彩月那是什么角色?那都是打小就在李氏的身边伺候着,满威远侯府都敢横着走,连梁氏手底下的施嬷嬷在她们的面前气焰都得低上三分。这会子她苏黎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她们在这里鬼叫鬼叫的,若是不给她几分颜色看看,还真拿自己当成娘娘了。 彩文自是笑道:“这么说起来,也是在江南放肆惯了的。可见从前也是没规矩的,还真是什么人调教出什么奴才,指不定哪天连奴才都扑到主子身上去了。” “你说什么?”彩文这话,可是真真儿的撕破了苏黎的最后一张脸皮,苏黎一股火气直冲上脑门,秀儿更是“呸”地一声啐,直接就朝着彩文扑过去了。 “你敢侮辱我家姑娘,我定不饶你!”秀儿骂着,上去就去抓彩文的脸。 彩文岂是那么好欺负的?况且威远侯府的丫头媳妇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习了点武、调教了几下拳脚才被放到主子身边伺候的?看到秀儿扑过来,彩文当即便是一闪,然后抬脚便踢向了秀儿,把个秀儿踢得扑倒在地,大叫出声。 苏黎吓坏了,正欲去扶秀儿,秀儿地跳起来,拔出头发上的簪子便朝着彩文刺了过去。 彩文的眼中闪过一抹戾色,原是想下狠手教训下秀儿,身边的彩月却轻轻地咳了一声。彩文心下一动,抬眼,便瞧见了从老祖宗房里走出来的紫苏,当即便扬了扬唇角,连动也不动地,由着秀儿朝着自己扑过来。 秀儿已然扑到了近前,彩文却只是轻轻一闪,那簪子擦着彩文的手臂便刺过去,竟是将彩文的衣裳刺破,连同那皮肤都刺破了一道,鲜血顿时就流了下来。 “放肆!” 一声怒叱响起,让在场之人立刻浑身一颤。 主第516章 主母风范(下) 宛若一道清冷寒风刮过,苏黎只觉浑身上下都被寒意笼罩。 而秀儿亦立刻回过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唬得一张脸白得像纸,手里的簪子也“当”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紫苏大步走了过来,她冷眼环视四处,沉声问:“怎么回事?” 苏黎略加迟疑了一下,立刻摆出一副哀怨表情,张口道:“表嫂……” “住口!”这喝斥出声的人,乃是何嬷嬷,她站在紫苏的身边,一双精明的眼凌厉地看着苏黎,“邵姨娘,你该称呼世子夫人为‘夫人’,从今以后,夫人是妻,你是妾,夫人是主,你是奴。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识不明自己的地位,可是身为妾室的大忌。” 苏黎的脸,立刻就白了。连同秀儿也在刹那间清醒了过来,说是清醒,倒不如说是慌了神。 彩文的唇角微微扬了扬,她几步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紫苏的面前,哭道:“夫人,夫人给奴婢做主!方才邵姨娘质问奴婢,为什么夫人不出来,又派这个丫头来骂奴婢,嫌奴婢不给邵姨娘手炉。可是夫人,奴婢哪里来的手炉?这整个威远侯府的供给都是有定额的,我们做奴婢的,哪里就有用手炉的资格?这丫头见我说没有,便指着奴婢的鼻子骂,还……还用簪子刺奴婢!夫人!奴婢跟在老祖宗的身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若是连这么个刚入侯府的丫头都敢这般对待奴婢,那百福园的威信又要往哪里放?日后,如何服从?老祖宗的威严又要往哪里摆?夫人……” 彩文越说越悲戚,自是呜呜地哭个不住。 紫苏瞧了彩文一眼,表情虽没有半分波澜,心里可是对彩文的演技无语得紧。但是,紫苏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彩文是故意打压苏黎,当然,也是在间接为自己出气。 老祖宗说得对,自己乃是刚嫁进侯府没有多久的新媳妇,刚进门儿,便被苏黎这个小三摆了一道,全侯府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怎么做。要是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半分的包子,那恐怕以后自己在侯府的处境可就是堪忧了。 好,既然你们都在帮我,那我百里紫苏也就承你们一个人情,好好的立立规矩。 紫苏的唇角微微地扬了一扬,她转过头冷冷瞧向了苏黎。 “在老祖宗的院子里伤人,你这做主子的,就是这么教下人的?” “夫、夫人……”苏黎整个人都懵了,身子亦是瑟瑟的抖个不住。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乃是她做梦都想象不到的。苏黎气恼地朝着秀儿看了过去,心里这个气。 要不是秀儿这个蠢货这般没见识,又不听劝,哪里能被百里紫苏抓住把柄? 但事到如今,再埋怨也是没有用的,所以苏黎便脸色一垮,径自哭了起来。 “夫人,一切都是苏黎不好,都是苏黎的错,求夫人从严处置苏黎罢。”说着,便款款地跪了下来,泪眼婆娑地瞧着紫苏,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第517章 下马威一式 小白花当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集天下之大成,云极品于一身了。 紫苏垂下眼帘,看着跪倒在地的苏黎,眸中精华潋滟,脸上却不现半点波澜。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 苏黎的心里怄着一口气,对这个百里紫苏,她是一百个不服气。饶是她现在这般威风,也不过是因为她的出身比自己好一点而已。但凭相貌,凭性情,凭如何驾驭男人,苏黎敢说,自己定是超出百里紫苏百倍还要多。 所以尽管脸上的表情那般楚楚可怜,但眼中,却是难掩不服。 她的神色和心事,哪里逃得出紫苏的眼睛? 紫苏上辈子也是见天儿与办公室的小贱人们斗法的“白骨精”,若是连苏黎这么点浅显的心事和把戏都看不出来,那就太挫了有没有? 一抹笑意浮现在紫苏的脸上,她伸出手,将苏黎扶了起来。 “妹妹这话叫怎么说的,我怎么会罚你呢。” 紫苏的笑,笑得情真意切,紫苏的话,说得悦耳动听,竟让苏黎无端的感觉到一阵诧异。 不仅是苏黎,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紫苏的表现弄得怔在了那里。彩文和彩月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慕斯和布丁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布丁素来性子烈,这会子已然看不下去,就要上去教训苏黎,但却被慕斯给按住了。 “夫人做事素来有分寸,你不要冒进。”慕斯凑在布丁的耳畔,轻声说。 布丁心中虽不情愿,但也只好按捺心头怒火,瞧向了自己的主子。 但见紫苏伸出手,帮着苏黎理了理她的披风,道:“妹妹知书答理,又温雅端庄,怎么会犯下这等低级的错误。若真说有错,那也是下人的错。有些下人就是这样,你稍微不留意,她们就会作怪,也不管会不会给主子惹来天大的麻烦。要不怎么说……好主易找,忠仆难寻呢。这古往今来,被奴才害死的主子,可是多了去。” “妹妹呀,姐姐知道你初来侯府,有很多事情很多规矩不知道,不过,这在老祖宗院子里撒泼伤人的下人,可是要不得的。我们总要给老祖宗一个交待,你说呢?” 紫苏笑眯眯地看着苏黎,问道。 苏黎浑身一震,她抬起头来看向紫苏。 眼前的分明是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却不知为何有着一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让苏黎的背上袭上冰冷寒意,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几乎只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紫苏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她面色一冷,厉声道:“来人,把这个不知分寸不懂规矩的下人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发卖边疆。” 此言一出,便如寒风呼啸席卷四处。 秀儿当场便瘫倒在地,“哇”地一声哭出来。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秀儿一面哭着,一面不断地叩头,又对苏黎道:“姑娘,姑娘救我!姑娘!” 苏黎面色苍白地看着秀儿,浑身抖得有如筛子。 第514章 主母之风第(上) “哟,我们管?” 彩月素来是个不爱出言顶撞人的,但是,不爱顶撞,不代表就是个软柿子。换而言之,若是老祖宗房里都出了软柿子,那整个威远侯府的后宅离乱套也就不远了。 彩月斜着眼睛,用眼角的余光扫了苏黎一眼,自是笑道:“我们百福园的人,素来只管老祖宗,何曾管过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 秀儿的肺几乎都快要气炸了,她指着彩月的鼻子骂道:“你说谁阿猫阿狗?不过是个奴才,也敢在我家姑娘面前叫嚣摆谱?” 彩月的面色一寒,看着秀儿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杀机。 苏黎被彩月一个下人这般说,脸上早已然过不去了,她正想出言说上几句,谁想却从彩月的眼神里看到了这般戾色,不禁心下一颤。 她到底是个聪明人,自然很快便意识到眼前的形势已然不对劲,便立刻上前拉了秀儿,责备道:“秀儿,不得乱语。” “姑娘!”秀儿一心只替自家主子感觉到不公,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自是跺着脚道,“姑娘,这欺负人都欺负到这样了,如何还能由着她们?怕是日后姑娘嫁给了世子爷,都镇这帮人不住,这侯府,岂不乱套了!” 这边正在嚷着,声音却早已然传到了李氏的耳朵里。 对于自己手底下调教的丫头,李氏自然比谁都了解。这必定是那彩文瞧苏黎不上眼,想要借个由头去整治一番。 李氏从来不会过于约束手底下的丫头们,第一,是因为她们都是经自己手调教出来的,多少知晓分寸。第二,便是她们故意刁难些许下人,即便看见,李氏也会装做看不见,为的,乃是给百福园树立威信。若是她不替这些丫头婆子们撑腰,那日后百福园的人想要管事,可就没人服了。就这样,时间久了,丫头婆子们也是越来越横,像彩文彩月这等大丫头,就算是连柳姨娘和温氏见了,都要客气上三分,谁也不敢惹的。可是这会子苏黎却生得好大的胆子,前来招惹这两位姑奶奶,彩月和彩文能饶了她,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要说的话,也都说完了。这人虽然是要入到祥槿园里,但如何调教,可就是你的事了。”李氏意味深长地看着紫苏,道,“如何驭下,你娘在百里家的做法可是行不通的,还得照着我教你的来。紫苏,若是连你自己的后宅都管不好,这整个威远侯府的未来,可就堪忧了。整个侯府都在看着呢,你也该知道要怎么做才行。” 紫苏的面色凝重下去,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还有,把齐欣和墨怜都接回来罢。先前梁氏打理侯府还算尽力,为了维护她,让这两个孩子都吃了不少的苦,如今……她们也大了,都到了适婚的年龄,侯府欠她们的,也都该还了。”李氏说着,那冷静深沉的脸上,竟流露出了些许的愧疚与难过。 “我知道的,老祖宗,您放心。一切都由我来安排。”紫苏说着,握住了李氏的手。 第516章 主母风范第(下) 宛若一道清冷寒风刮过,苏黎只觉浑身上下都被寒意笼罩。 而秀儿亦立刻回过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唬得一张脸白得像纸,手里的簪子也“当”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紫苏大步走了过来,她冷眼环视四处,沉声问:“怎么回事?” 苏黎略加迟疑了一下,立刻摆出一副哀怨表情,张口道:“表嫂……” “住口!”这喝斥出声的人,乃是何嬷嬷,她站在紫苏的身边,一双精明的眼凌厉地看着苏黎,“邵姨娘,你该称呼世子夫人为‘夫人’,从今以后,夫人是妻,你是妾,夫人是主,你是奴。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识不明自己的地位,可是身为妾室的大忌。” 苏黎的脸,立刻就白了。连同秀儿也在刹那间清醒了过来,说是清醒,倒不如说是慌了神。 彩文的唇角微微扬了扬,她几步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紫苏的面前,哭道:“夫人,夫人给奴婢做主!方才邵姨娘质问奴婢,为什么夫人不出来,又派这个丫头来骂奴婢,嫌奴婢不给邵姨娘手炉。可是夫人,奴婢哪里来的手炉?这整个威远侯府的供给都是有定额的,我们做奴婢的,哪里就有用手炉的资格?这丫头见我说没有,便指着奴婢的鼻子骂,还……还用簪子刺奴婢!夫人!奴婢跟在老祖宗的身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若是连这么个刚入侯府的丫头都敢这般对待奴婢,那百福园的威信又要往哪里放?日后,如何服从?老祖宗的威严又要往哪里摆?夫人……” 彩文越说越悲戚,自是呜呜地哭个不住。 紫苏瞧了彩文一眼,表情虽没有半分波澜,心里可是对彩文的演技无语得紧。但是,紫苏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彩文是故意打压苏黎,当然,也是在间接为自己出气。 老祖宗说得对,自己乃是刚嫁进侯府没有多久的新媳妇,刚进门儿,便被苏黎这个小三摆了一道,全侯府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怎么做。要是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半分的包子,那恐怕以后自己在侯府的处境可就是堪忧了。 好,既然你们都在帮我,那我百里紫苏也就承你们一个人情,好好的立立规矩。 紫苏的唇角微微地扬了一扬,她转过头冷冷瞧向了苏黎。 “在老祖宗的院子里伤人,你这做主子的,就是这么教下人的?” “夫、夫人……”苏黎整个人都懵了,身子亦是瑟瑟的抖个不住。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乃是她做梦都想象不到的。苏黎气恼地朝着秀儿看了过去,心里这个气。 要不是秀儿这个蠢货这般没见识,又不听劝,哪里能被百里紫苏抓住把柄? 但事到如今,再埋怨也是没有用的,所以苏黎便脸色一垮,径自哭了起来。 “夫人,一切都是苏黎不好,都是苏黎的错,求夫人从严处置苏黎罢。”说着,便款款地跪了下来,泪眼婆娑地瞧着紫苏,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第5717章 下马威一式 小白花当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集天下之大成,云极品于一身了。 紫苏垂下眼帘,看着跪倒在地的苏黎,眸中精华潋滟,脸上却不现半点波澜。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 苏黎的心里怄着一口气,对这个百里紫苏,她是一百个不服气。饶是她现在这般威风,也不过是因为她的出身比自己好一点而已。但凭相貌,凭性情,凭如何驾驭男人,苏黎敢说,自己定是超出百里紫苏百倍还要多。 所以尽管脸上的表情那般楚楚可怜,但眼中,却是难掩不服。 她的神色和心事,哪里逃得出紫苏的眼睛? 紫苏上辈子也是见天儿与办公室的小贱人们斗法的“白骨精”,若是连苏黎这么点浅显的心事和把戏都看不出来,那就太挫了有没有? 一抹笑意浮现在紫苏的脸上,她伸出手,将苏黎扶了起来。 “妹妹这话叫怎么说的,我怎么会罚你呢。” 紫苏的笑,笑得情真意切,紫苏的话,说得悦耳动听,竟让苏黎无端的感觉到一阵诧异。 不仅是苏黎,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紫苏的表现弄得怔在了那里。彩文和彩月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慕斯和布丁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布丁素来性子烈,这会子已然看不下去,就要上去教训苏黎,但却被慕斯给按住了。 “夫人做事素来有分寸,你不要冒进。”慕斯凑在布丁的耳畔,轻声说。 布丁心中虽不情愿,但也只好按捺心头怒火,瞧向了自己的主子。 但见紫苏伸出手,帮着苏黎理了理她的披风,道:“妹妹知书答理,又温雅端庄,怎么会犯下这等低级的错误。若真说有错,那也是下人的错。有些下人就是这样,你稍微不留意,她们就会作怪,也不管会不会给主子惹来天大的麻烦。要不怎么说……好主易找,忠仆难寻呢。这古往今来,被奴才害死的主子,可是多了去。” “妹妹呀,姐姐知道你初来侯府,有很多事情很多规矩不知道,不过,这在老祖宗院子里撒泼伤人的下人,可是要不得的。我们总要给老祖宗一个交待,你说呢?” 紫苏笑眯眯地看着苏黎,问道。 苏黎浑身一震,她抬起头来看向紫苏。 眼前的分明是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却不知为何有着一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让苏黎的背上袭上冰冷寒意,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几乎只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紫苏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她面色一冷,厉声道:“来人,把这个不知分寸不懂规矩的下人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发卖边疆。” 此言一出,便如寒风呼啸席卷四处。 秀儿当场便瘫倒在地,“哇”地一声哭出来。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秀儿一面哭着,一面不断地叩头,又对苏黎道:“姑娘,姑娘救我!姑娘!” 苏黎面色苍白地看着秀儿,浑身抖得有如筛子。 第518章 胜券在握 苏黎在江南,邵昶的老家,虽不是嫡女,但因为娘亲素来会讨巧,所以上上下下还都是宠着她的。况且邵家乃是书香门第,行事素来绵软怯懦,哪里就似威远侯府一般,但凡是个人说话就得呛着说,连个丫头她都治不服。 况且,她只以为自己这般绵里藏针的行事方式,这个百里紫苏定然是拿自己没有办法的。谁想紫苏竟是如此难缠,嘴上说得体贴入微,行事却是这般强势? 这还没进祥槿园,她就先把自己的贴身丫头给处置了,以后,岂不是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个人,孤掌难鸣?恐怕,便是连个体己能说话的人都没了! “夫人,还求夫人体谅,秀儿再不济,也是自幼伺候奴家的。还请夫人饶过她这一次罢。”苏黎乞求道。 “妹妹放心,府里懂规矩又行事稳妥的家生子多得是,到时候我再给妹妹选一个衬手的来用就是。”话说得亲热,但紫苏的神情却是淡淡的。 “姑娘,姑娘救我!”两个管事婆子已然奔过来拉起秀儿,但秀儿却用力地挣脱,朝着苏黎奔了过来。 “不识抬举!”一个管事婆子啐着,扬手狠狠地甩了秀儿几个耳光,然后一把捞住她的头发,拖着就往下走。 “姑娘!”秀儿悲戚地大喊一声,两眼一黑便晕倒在地。 苏黎看着秀儿被不由分说地拖下去,整个人如坠冰窖,感觉到一阵冰冷与恐惧。 这……这就是娘亲心心念系,想要搬进的威远侯府吗?这就是她自幼娘便向她念叨的、天堂一般的京城吗? 不,这不是天堂,这是地狱啊! 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何嬷嬷,不禁微微地点了点头。 紫苏转头对彩文道:“你的伤,一会子叫郎中来看看,银两就从祥槿园的账上走。” 彩文心里喜不自禁,自是点头称谢。处理好了这一切,紫苏便连看都不看苏黎一眼,举步朝着大门外走去。 苏黎还处在方才的惊骇之中,待她回过神,却已然发现紫苏早就走出了大门。 如今的她已然连个傍身的丫头都没有,只能快步跟在紫苏的身后,走向祥槿园。 一路上,苏黎心思犹疑不定,但,在路过启云苑的时候,却瞧见站在院子门口的施嬷嬷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看到施嬷嬷,苏黎的心也就安下了一半。看起来,梁念真已然跟太夫人梁氏达成了统一的战线,将矛头一齐对准了百里紫苏。这样一来,自己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 是了,损失了一个秀儿算什么,只要她能把百里紫苏从威远侯府连根拔起来,那还愁她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吗? 一抹得意的笑容,慢慢地出现在了苏黎的唇角,她眯起眼睛瞧向了走在自己前方的紫苏,暗暗笑道:百里紫苏,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待我入了祥槿园的门,便是世子爷彻底厌恶了你的时候。你就擦亮眼睛等着吧,看谁会笑到最后。 苏黎越想,心情就越是大好,脚步也跟着轻盈了起来。 第515章 主母风范(风中) 这只手,如此白嫩,却并不像其他女子的手那般柔弱无力,李氏感受着从紫苏手上传来的果断与勇气,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紫苏,不要让我失望。”李氏反手握了握紫苏的手,看着她的眼神,凝重、信任,一如往常。 紫苏知道,为了不负李氏的信任,她或许在未来要承受得更多,付出得更多。可是,如果这是她重生而来的使命,她又有何理由去辜负? 一抹微笑出现在紫苏的唇角,她朝着李氏点了点头,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彩文和彩月还在与苏黎对峙。 苏黎并不傻,从方才到现在,彩文和彩月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态度已经让她明白,饶是自己已经是薛绍白院子里的人,也未见得能跟这两个大丫头叫板。否则,她们也不会有这么足的底气来轻贱自己。况且她现在只能算是一只脚踏进祥槿园的门里,脚跟没站稳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生事。 “秀儿!这里不像江南,不要再在这里放肆。”苏黎见秀儿毫不示弱,不禁也有些急了,急忙用力地捏了秀儿一把。 只可惜,她回过神来的时间可是晚了些。彩文彩月那是什么角色?那都是打小就在李氏的身边伺候着,满威远侯府都敢横着走,连梁氏手底下的施嬷嬷在她们的面前气焰都得低上三分。这会子她苏黎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她们在这里鬼叫鬼叫的,若是不给她几分颜色看看,还真拿自己当成娘娘了。 彩文自是笑道:“这么说起来,也是在江南放肆惯了的。可见从前也是没规矩的,还真是什么人调教出什么奴才,指不定哪天连奴才都扑到主子身上去了。” “你说什么?”彩文这话,可是真真儿的撕破了苏黎的最后一张脸皮,苏黎一股火气直冲上脑门,秀儿更是“呸”地一声啐,直接就朝着彩文扑过去了。 “你敢侮辱我家姑娘,我定不饶你!”秀儿骂着,上去就去抓彩文的脸。 彩文岂是那么好欺负的?况且威远侯府的丫头媳妇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习了点武、调教了几下拳脚才被放到主子身边伺候的?看到秀儿扑过来,彩文当即便是一闪,然后抬脚便踢向了秀儿,把个秀儿踢得扑倒在地,大叫出声。 苏黎吓坏了,正欲去扶秀儿,秀儿地跳起来,拔出头发上的簪子便朝着彩文刺了过去。 彩文的眼中闪过一抹戾色,原是想下狠手教训下秀儿,身边的彩月却轻轻地咳了一声。彩文心下一动,抬眼,便瞧见了从老祖宗房里走出来的紫苏,当即便扬了扬唇角,连动也不动地,由着秀儿朝着自己扑过来。 秀儿已然扑到了近前,彩文却只是轻轻一闪,那簪子擦着彩文的手臂便刺过去,竟是将彩文的衣裳刺破,连同那皮肤都刺破了一道,鲜血顿时就流了下来。 “放肆!” 一声怒叱响起,让在场之人立刻浑身一颤。 第5下16章 主母风范(下) 宛若一道清冷寒风刮过,苏黎只觉浑身上下都被寒意笼罩。 而秀儿亦立刻回过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唬得一张脸白得像纸,手里的簪子也“当”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紫苏大步走了过来,她冷眼环视四处,沉声问:“怎么回事?” 苏黎略加迟疑了一下,立刻摆出一副哀怨表情,张口道:“表嫂……” “住口!”这喝斥出声的人,乃是何嬷嬷,她站在紫苏的身边,一双精明的眼凌厉地看着苏黎,“邵姨娘,你该称呼世子夫人为‘夫人’,从今以后,夫人是妻,你是妾,夫人是主,你是奴。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识不明自己的地位,可是身为妾室的大忌。” 苏黎的脸,立刻就白了。连同秀儿也在刹那间清醒了过来,说是清醒,倒不如说是慌了神。 彩文的唇角微微扬了扬,她几步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紫苏的面前,哭道:“夫人,夫人给奴婢做主!方才邵姨娘质问奴婢,为什么夫人不出来,又派这个丫头来骂奴婢,嫌奴婢不给邵姨娘手炉。可是夫人,奴婢哪里来的手炉?这整个威远侯府的供给都是有定额的,我们做奴婢的,哪里就有用手炉的资格?这丫头见我说没有,便指着奴婢的鼻子骂,还……还用簪子刺奴婢!夫人!奴婢跟在老祖宗的身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若是连这么个刚入侯府的丫头都敢这般对待奴婢,那百福园的威信又要往哪里放?日后,如何服从?老祖宗的威严又要往哪里摆?夫人……” 彩文越说越悲戚,自是呜呜地哭个不住。 紫苏瞧了彩文一眼,表情虽没有半分波澜,心里可是对彩文的演技无语得紧。但是,紫苏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彩文是故意打压苏黎,当然,也是在间接为自己出气。 老祖宗说得对,自己乃是刚嫁进侯府没有多久的新媳妇,刚进门儿,便被苏黎这个小三摆了一道,全侯府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怎么做。要是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半分的包子,那恐怕以后自己在侯府的处境可就是堪忧了。 好,既然你们都在帮我,那我百里紫苏也就承你们一个人情,好好的立立规矩。 紫苏的唇角微微地扬了一扬,她转过头冷冷瞧向了苏黎。 “在老祖宗的院子里伤人,你这做主子的,就是这么教下人的?” “夫、夫人……”苏黎整个人都懵了,身子亦是瑟瑟的抖个不住。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乃是她做梦都想象不到的。苏黎气恼地朝着秀儿看了过去,心里这个气。 要不是秀儿这个蠢货这般没见识,又不听劝,哪里能被百里紫苏抓住把柄? 但事到如今,再埋怨也是没有用的,所以苏黎便脸色一垮,径自哭了起来。 “夫人,一切都是苏黎不好,都是苏黎的错,求夫人从严处置苏黎罢。”说着,便款款地跪了下来,泪眼婆娑地瞧着紫苏,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第517章 下下马威一式 小白花当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集天下之大成,云极品于一身了。 紫苏垂下眼帘,看着跪倒在地的苏黎,眸中精华潋滟,脸上却不现半点波澜。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 苏黎的心里怄着一口气,对这个百里紫苏,她是一百个不服气。饶是她现在这般威风,也不过是因为她的出身比自己好一点而已。但凭相貌,凭性情,凭如何驾驭男人,苏黎敢说,自己定是超出百里紫苏百倍还要多。 所以尽管脸上的表情那般楚楚可怜,但眼中,却是难掩不服。 她的神色和心事,哪里逃得出紫苏的眼睛? 紫苏上辈子也是见天儿与办公室的小贱人们斗法的“白骨精”,若是连苏黎这么点浅显的心事和把戏都看不出来,那就太挫了有没有? 一抹笑意浮现在紫苏的脸上,她伸出手,将苏黎扶了起来。 “妹妹这话叫怎么说的,我怎么会罚你呢。” 紫苏的笑,笑得情真意切,紫苏的话,说得悦耳动听,竟让苏黎无端的感觉到一阵诧异。 不仅是苏黎,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紫苏的表现弄得怔在了那里。彩文和彩月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慕斯和布丁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布丁素来性子烈,这会子已然看不下去,就要上去教训苏黎,但却被慕斯给按住了。 “夫人做事素来有分寸,你不要冒进。”慕斯凑在布丁的耳畔,轻声说。 布丁心中虽不情愿,但也只好按捺心头怒火,瞧向了自己的主子。 但见紫苏伸出手,帮着苏黎理了理她的披风,道:“妹妹知书答理,又温雅端庄,怎么会犯下这等低级的错误。若真说有错,那也是下人的错。有些下人就是这样,你稍微不留意,她们就会作怪,也不管会不会给主子惹来天大的麻烦。要不怎么说……好主易找,忠仆难寻呢。这古往今来,被奴才害死的主子,可是多了去。” “妹妹呀,姐姐知道你初来侯府,有很多事情很多规矩不知道,不过,这在老祖宗院子里撒泼伤人的下人,可是要不得的。我们总要给老祖宗一个交待,你说呢?” 紫苏笑眯眯地看着苏黎,问道。 苏黎浑身一震,她抬起头来看向紫苏。 眼前的分明是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却不知为何有着一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让苏黎的背上袭上冰冷寒意,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几乎只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紫苏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她面色一冷,厉声道:“来人,把这个不知分寸不懂规矩的下人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发卖边疆。” 此言一出,便如寒风呼啸席卷四处。 秀儿当场便瘫倒在地,“哇”地一声哭出来。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秀儿一面哭着,一面不断地叩头,又对苏黎道:“姑娘,姑娘救我!姑娘!” 苏黎面色苍白地看着秀儿,浑身抖得有如筛子。 第在518章 胜券在握 苏黎在江南,邵昶的老家,虽不是嫡女,但因为娘亲素来会讨巧,所以上上下下还都是宠着她的。况且邵家乃是书香门第,行事素来绵软怯懦,哪里就似威远侯府一般,但凡是个人说话就得呛着说,连个丫头她都治不服。 况且,她只以为自己这般绵里藏针的行事方式,这个百里紫苏定然是拿自己没有办法的。谁想紫苏竟是如此难缠,嘴上说得体贴入微,行事却是这般强势? 这还没进祥槿园,她就先把自己的贴身丫头给处置了,以后,岂不是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个人,孤掌难鸣?恐怕,便是连个体己能说话的人都没了! “夫人,还求夫人体谅,秀儿再不济,也是自幼伺候奴家的。还请夫人饶过她这一次罢。”苏黎乞求道。 “妹妹放心,府里懂规矩又行事稳妥的家生子多得是,到时候我再给妹妹选一个衬手的来用就是。”话说得亲热,但紫苏的神情却是淡淡的。 “姑娘,姑娘救我!”两个管事婆子已然奔过来拉起秀儿,但秀儿却用力地挣脱,朝着苏黎奔了过来。 “不识抬举!”一个管事婆子啐着,扬手狠狠地甩了秀儿几个耳光,然后一把捞住她的头发,拖着就往下走。 “姑娘!”秀儿悲戚地大喊一声,两眼一黑便晕倒在地。 苏黎看着秀儿被不由分说地拖下去,整个人如坠冰窖,感觉到一阵冰冷与恐惧。 这……这就是娘亲心心念系,想要搬进的威远侯府吗?这就是她自幼娘便向她念叨的、天堂一般的京城吗? 不,这不是天堂,这是地狱啊! 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何嬷嬷,不禁微微地点了点头。 紫苏转头对彩文道:“你的伤,一会子叫郎中来看看,银两就从祥槿园的账上走。” 彩文心里喜不自禁,自是点头称谢。处理好了这一切,紫苏便连看都不看苏黎一眼,举步朝着大门外走去。 苏黎还处在方才的惊骇之中,待她回过神,却已然发现紫苏早就走出了大门。 如今的她已然连个傍身的丫头都没有,只能快步跟在紫苏的身后,走向祥槿园。 一路上,苏黎心思犹疑不定,但,在路过启云苑的时候,却瞧见站在院子门口的施嬷嬷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看到施嬷嬷,苏黎的心也就安下了一半。看起来,梁念真已然跟太夫人梁氏达成了统一的战线,将矛头一齐对准了百里紫苏。这样一来,自己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 是了,损失了一个秀儿算什么,只要她能把百里紫苏从威远侯府连根拔起来,那还愁她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吗? 一抹得意的笑容,慢慢地出现在了苏黎的唇角,她眯起眼睛瞧向了走在自己前方的紫苏,暗暗笑道:百里紫苏,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待我入了祥槿园的门,便是世子爷彻底厌恶了你的时候。你就擦亮眼睛等着吧,看谁会笑到最后。 苏黎越想,心情就越是大好,脚步也跟着轻盈了起来。 第519章 下马威二式(上) “哼,这个苏黎倒是不怕死得紧,这才多大会的工夫,就又得意起来了。”布丁悄然转头瞄了一眼苏黎,轻声道。 “亏得她口口声声说那秀儿是一直伺候她的,才不过一眨眼,脸上就半点悲戚神色都没有了。可见也是个心肠冷的。”慕斯极少说人坏话,但也着实看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都安静点。”紫苏又好气又好笑地扫了慕斯和布丁一眼,道,“这才哪到哪,你们就这般的稳不住神了?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你们还得随本夫人经历无数大风大浪,就这么点城府可不成。” 闻听紫苏这般说,慕斯和布丁的脸上便纷纷流露出悔意,自是不再说什么了。 方才施嬷嬷一直站在启云苑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紫苏不是没看到。这也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个苏黎,果真就是梁氏一门故意安排的。既然苏黎自己本人也把自己当成棋子,那就不要怪紫苏不客气了。 一抹浅笑浮现在紫苏的唇角。 祥槿园近在眼前,苏黎瞧着那苍劲有力的“祥槿园”三个大字便欣喜得两眼烁烁放光。 前面早有丫头将门打开,紫苏举步走了进去,苏黎见状,便也快步跟上,她才前脚刚迈进祥槿园的大门,便忽觉一盆冷水迎面沷了过来。 苏黎尖叫了一声,想躲,却根本躲不及。隆冬之季,沷的又是凉水,那凉水顺着苏黎的身上、头发上、脸上滴下来,带走了她身体上原本便不多的温度。 苏黎整个人都似被冻住了一般,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竟是连动也不敢动。 “哎呦,我怎么没发现,这儿还站着一个大活人哪!” 说话的,乃是久违的翠兰。 翠兰自从屁股被梁氏打开花以后,自称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所以每天也不出门,就宅在祥槿园里吃吃喝喝转一转。先头里,她是日益圆润,就连薛绍白偶尔见了都忍不住要皱眉,直言他们祥槿园里养着一****月亮,还是一****满月。听到这番话,饶翠兰不以为然,紫苏可受不了。她决意改造翠兰,反正翠兰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被紫苏捉来练针试药。紫苏的银针每天都在翠兰的身上游走,各种中药调着样的给她喂着吃,时不时还把她放在药罐里泡一泡,把个翠兰折磨得苦不堪言,直想逃回百里府上去。但几个月下来,翠兰赫然发现自己的圆下巴没了,十几年不曾见过的腰也突显了出来,整个人变得轻盈好看,翠兰这个喜,拉着紫苏没完没了的道谢。 这不,如今苏黎瞧见的,便是一个已然变了模样换了个人似的翠兰。 但见眼前的这个丫头穿着对襟藕香荷袄,碧色的裙子上系着浅葱色的双穗丝绦,头上戴着梅英采胜簪,就连手上都带着一对碧玉镯子,这般气派,竟是连自己身上所戴所穿都给比了下去,她心头便袭上一股子不祥。 莫不是,这女子也是薛绍白的妾室吗?难道这位素来只疼老婆的威远侯世子爷对外宣称自己不纳妾,内里,却养得这么多的女眷小妾吗? 第520章 下马威二式(下) 一阵寒风袭来,冻得苏黎瑟瑟发抖。 紫苏瞧着翠兰,脸上险些绷不住笑出来。她瞪了翠兰一眼,嗔道:“好端端的怎么往别人的身上沷水?还不快些给邵姨娘赔不是?” 翠兰撇了撇嘴,道:“夫人,您从来都是自己来自己去,谁想今儿后面就能跟了个莫名其妙的人。她又无声无息的,奴婢没瞧见又有甚么稀奇?” 慕斯也是忍俊不禁:“翠兰姐,这位是邵姨娘,日后,也要住在我们院子里的。” “住我们院儿?邵姨娘?那是谁的姨娘?”翠兰继续装傻,“这又没有花轿又没有名分的,我们祥槿园里怎么就多出来了个姨娘?” 这番话说得可谓打脸,苏黎身上原本是冷的,这会子听了这话,脸上却又发起烧来。 “好了好了,都别愣着,赶紧把邵姨娘请到东厢去,让小厨房熬上一碗姜汤给邵姨娘送过去。”人刚进门,饶是玩笑也不能开得过头,紫苏叫来奶昔,让她先扶着苏黎去到东厢房去了。 “夫人,那东厢乃是我们祥槿园最大一间房,怎么就给了她?”翠兰不悦地道。 自从瘦下来以后,翠兰也比以前爱活动了。但因为她一直是紫苏最为亲近的人,所以未免比别个更受纵容,每天不用怎么做事。若不是听说了苏黎的这档子事,翠兰其实还是乐意懒洋洋的混日子的。可是眼下这贱人都欺负到夫人头上去了,她若再不站出来替夫人畴谋,梁氏那边的贱人们还指不定得怎么蹦跶。 “好了,不要再说了,随我进屋。”紫苏说着,朝着翠兰招了招手。 翠兰心里不情愿,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朝着东厢的方向啐了一口,随着紫苏进房了。 “这一盆水,沷得好。” 才一进屋,就听见丁春秋乐哈哈的声音。紫苏真个儿是要无奈了:“准是你怂恿的,这人才进门园子,就被你们这通整治,传出去怎么也不好听。” 丁春秋也是在紫苏面前放肆惯了的,她拿起一个苹果削了削,递给紫苏,自是笑道:“怕什么,事情都是丫头们做的,跟你这主子也没关系。再者说,她若是个懂事的,也不会在百福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好好地治治她,没坏处。” 紫苏自然知道跟这些小妖精们讲道理也是没用,便坐下来吃了口苹果,问:“世子呢?” “你们家薛绍白听说老祖宗要塞人进园子,气得走了。说是暂时住在骁骑营……” 紫苏也是彻底无语了。不过,料想以薛绍白的性子,没当场发飙,把苏黎一巴掌拍死已经算是给老祖宗面子,便也只是笑笑罢了。 她才要咬苹果来吃,便听到外面有管事婆子来报,说梁氏派人来了。 “这才刚进门,就派人来,咬人的狗也没盯这么紧的。”丁春秋可是掐半个眼睛都看不上梁氏的,这会子闻听梁氏派人来,自是一张脸就沉了下来。 “说的什么话,”紫苏嗔了一声,放下苹果,道:“让她们进来。” 第518章 胜券8在握 苏黎在江南,邵昶的老家,虽不是嫡女,但因为娘亲素来会讨巧,所以上上下下还都是宠着她的。况且邵家乃是书香门第,行事素来绵软怯懦,哪里就似威远侯府一般,但凡是个人说话就得呛着说,连个丫头她都治不服。 况且,她只以为自己这般绵里藏针的行事方式,这个百里紫苏定然是拿自己没有办法的。谁想紫苏竟是如此难缠,嘴上说得体贴入微,行事却是这般强势? 这还没进祥槿园,她就先把自己的贴身丫头给处置了,以后,岂不是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个人,孤掌难鸣?恐怕,便是连个体己能说话的人都没了! “夫人,还求夫人体谅,秀儿再不济,也是自幼伺候奴家的。还请夫人饶过她这一次罢。”苏黎乞求道。 “妹妹放心,府里懂规矩又行事稳妥的家生子多得是,到时候我再给妹妹选一个衬手的来用就是。”话说得亲热,但紫苏的神情却是淡淡的。 “姑娘,姑娘救我!”两个管事婆子已然奔过来拉起秀儿,但秀儿却用力地挣脱,朝着苏黎奔了过来。 “不识抬举!”一个管事婆子啐着,扬手狠狠地甩了秀儿几个耳光,然后一把捞住她的头发,拖着就往下走。 “姑娘!”秀儿悲戚地大喊一声,两眼一黑便晕倒在地。 苏黎看着秀儿被不由分说地拖下去,整个人如坠冰窖,感觉到一阵冰冷与恐惧。 这……这就是娘亲心心念系,想要搬进的威远侯府吗?这就是她自幼娘便向她念叨的、天堂一般的京城吗? 不,这不是天堂,这是地狱啊! 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何嬷嬷,不禁微微地点了点头。 紫苏转头对彩文道:“你的伤,一会子叫郎中来看看,银两就从祥槿园的账上走。” 彩文心里喜不自禁,自是点头称谢。处理好了这一切,紫苏便连看都不看苏黎一眼,举步朝着大门外走去。 苏黎还处在方才的惊骇之中,待她回过神,却已然发现紫苏早就走出了大门。 如今的她已然连个傍身的丫头都没有,只能快步跟在紫苏的身后,走向祥槿园。 一路上,苏黎心思犹疑不定,但,在路过启云苑的时候,却瞧见站在院子门口的施嬷嬷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看到施嬷嬷,苏黎的心也就安下了一半。看起来,梁念真已然跟太夫人梁氏达成了统一的战线,将矛头一齐对准了百里紫苏。这样一来,自己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 是了,损失了一个秀儿算什么,只要她能把百里紫苏从威远侯府连根拔起来,那还愁她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吗? 一抹得意的笑容,慢慢地出现在了苏黎的唇角,她眯起眼睛瞧向了走在自己前方的紫苏,暗暗笑道:百里紫苏,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待我入了祥槿园的门,便是世子爷彻底厌恶了你的时候。你就擦亮眼睛等着吧,看谁会笑到最后。 苏黎越想,心情就越是大好,脚步也跟着轻盈了起来。 第519章 下马威二式式(上) “哼,这个苏黎倒是不怕死得紧,这才多大会的工夫,就又得意起来了。”布丁悄然转头瞄了一眼苏黎,轻声道。 “亏得她口口声声说那秀儿是一直伺候她的,才不过一眨眼,脸上就半点悲戚神色都没有了。可见也是个心肠冷的。”慕斯极少说人坏话,但也着实看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都安静点。”紫苏又好气又好笑地扫了慕斯和布丁一眼,道,“这才哪到哪,你们就这般的稳不住神了?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你们还得随本夫人经历无数大风大浪,就这么点城府可不成。” 闻听紫苏这般说,慕斯和布丁的脸上便纷纷流露出悔意,自是不再说什么了。 方才施嬷嬷一直站在启云苑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紫苏不是没看到。这也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个苏黎,果真就是梁氏一门故意安排的。既然苏黎自己本人也把自己当成棋子,那就不要怪紫苏不客气了。 一抹浅笑浮现在紫苏的唇角。 祥槿园近在眼前,苏黎瞧着那苍劲有力的“祥槿园”三个大字便欣喜得两眼烁烁放光。 前面早有丫头将门打开,紫苏举步走了进去,苏黎见状,便也快步跟上,她才前脚刚迈进祥槿园的大门,便忽觉一盆冷水迎面沷了过来。 苏黎尖叫了一声,想躲,却根本躲不及。隆冬之季,沷的又是凉水,那凉水顺着苏黎的身上、头发上、脸上滴下来,带走了她身体上原本便不多的温度。 苏黎整个人都似被冻住了一般,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竟是连动也不敢动。 “哎呦,我怎么没发现,这儿还站着一个大活人哪!” 说话的,乃是久违的翠兰。 翠兰自从屁股被梁氏打开花以后,自称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所以每天也不出门,就宅在祥槿园里吃吃喝喝转一转。先头里,她是日益圆润,就连薛绍白偶尔见了都忍不住要皱眉,直言他们祥槿园里养着一****月亮,还是一****满月。听到这番话,饶翠兰不以为然,紫苏可受不了。她决意改造翠兰,反正翠兰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被紫苏捉来练针试药。紫苏的银针每天都在翠兰的身上游走,各种中药调着样的给她喂着吃,时不时还把她放在药罐里泡一泡,把个翠兰折磨得苦不堪言,直想逃回百里府上去。但几个月下来,翠兰赫然发现自己的圆下巴没了,十几年不曾见过的腰也突显了出来,整个人变得轻盈好看,翠兰这个喜,拉着紫苏没完没了的道谢。 这不,如今苏黎瞧见的,便是一个已然变了模样换了个人似的翠兰。 但见眼前的这个丫头穿着对襟藕香荷袄,碧色的裙子上系着浅葱色的双穗丝绦,头上戴着梅英采胜簪,就连手上都带着一对碧玉镯子,这般气派,竟是连自己身上所戴所穿都给比了下去,她心头便袭上一股子不祥。 莫不是,这女子也是薛绍白的妾室吗?难道这位素来只疼老婆的威远侯世子爷对外宣称自己不纳妾,内里,却养得这么多的女眷小妾吗? 第520章 下马威二式式(下) 一阵寒风袭来,冻得苏黎瑟瑟发抖。 紫苏瞧着翠兰,脸上险些绷不住笑出来。她瞪了翠兰一眼,嗔道:“好端端的怎么往别人的身上沷水?还不快些给邵姨娘赔不是?” 翠兰撇了撇嘴,道:“夫人,您从来都是自己来自己去,谁想今儿后面就能跟了个莫名其妙的人。她又无声无息的,奴婢没瞧见又有甚么稀奇?” 慕斯也是忍俊不禁:“翠兰姐,这位是邵姨娘,日后,也要住在我们院子里的。” “住我们院儿?邵姨娘?那是谁的姨娘?”翠兰继续装傻,“这又没有花轿又没有名分的,我们祥槿园里怎么就多出来了个姨娘?” 这番话说得可谓打脸,苏黎身上原本是冷的,这会子听了这话,脸上却又发起烧来。 “好了好了,都别愣着,赶紧把邵姨娘请到东厢去,让小厨房熬上一碗姜汤给邵姨娘送过去。”人刚进门,饶是玩笑也不能开得过头,紫苏叫来奶昔,让她先扶着苏黎去到东厢房去了。 “夫人,那东厢乃是我们祥槿园最大一间房,怎么就给了她?”翠兰不悦地道。 自从瘦下来以后,翠兰也比以前爱活动了。但因为她一直是紫苏最为亲近的人,所以未免比别个更受纵容,每天不用怎么做事。若不是听说了苏黎的这档子事,翠兰其实还是乐意懒洋洋的混日子的。可是眼下这贱人都欺负到夫人头上去了,她若再不站出来替夫人畴谋,梁氏那边的贱人们还指不定得怎么蹦跶。 “好了,不要再说了,随我进屋。”紫苏说着,朝着翠兰招了招手。 翠兰心里不情愿,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朝着东厢的方向啐了一口,随着紫苏进房了。 “这一盆水,沷得好。” 才一进屋,就听见丁春秋乐哈哈的声音。紫苏真个儿是要无奈了:“准是你怂恿的,这人才进门园子,就被你们这通整治,传出去怎么也不好听。” 丁春秋也是在紫苏面前放肆惯了的,她拿起一个苹果削了削,递给紫苏,自是笑道:“怕什么,事情都是丫头们做的,跟你这主子也没关系。再者说,她若是个懂事的,也不会在百福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好好地治治她,没坏处。” 紫苏自然知道跟这些小妖精们讲道理也是没用,便坐下来吃了口苹果,问:“世子呢?” “你们家薛绍白听说老祖宗要塞人进园子,气得走了。说是暂时住在骁骑营……” 紫苏也是彻底无语了。不过,料想以薛绍白的性子,没当场发飙,把苏黎一巴掌拍死已经算是给老祖宗面子,便也只是笑笑罢了。 她才要咬苹果来吃,便听到外面有管事婆子来报,说梁氏派人来了。 “这才刚进门,就派人来,咬人的狗也没盯这么紧的。”丁春秋可是掐半个眼睛都看不上梁氏的,这会子闻听梁氏派人来,自是一张脸就沉了下来。 “说的什么话,”紫苏嗔了一声,放下苹果,道:“让她们进来。” 第521章 谋划之略 不多时,便见施嬷嬷领着一个嬷嬷和一个丫头走了进来。 紫苏一打眼,就知道施嬷嬷想要做什么,她也不恼,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施嬷嬷,问:“怎么,施嬷嬷可有何事?” “回夫人的话,太夫人知道您每天打理的事情众多,所以特地让老奴派刘嬷嬷和丫头代梅来伺候邵姨娘,也省得夫人您还得替邵姨娘操心去挑丫头。”施嬷嬷一双牛眼大的眼睛微眯,打量着紫苏,斟字酌句地道,“太夫人体恤夫人的一片真心,还望夫人您千万不要辜负了。” 紫苏点头,脸上的笑容看不出半点异样。 “那是自然,母亲如此体恤于我,紫苏又怎能辜负母亲呢。”紫苏说着,对慕斯道:“把她们两个带去邵姨娘那里罢。” 慕斯点头,直接引着施嬷嬷和代梅下去了。施嬷嬷对紫苏这般好脾气不禁十分的意外,她左瞧右瞧,却不见紫苏流露出半分的扭捏之态,这般大方,倒让施嬷嬷彻底感觉到了狐疑。 紫苏也不理她,吩咐慕斯带人出去之后,便拿起桌案之上的账本子瞧了起来。 “施嬷嬷,您还有什么事?”翠兰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心里就堵着一口气,只想什么时候逮到机会好好地治这施嬷嬷一回,所以语气里也带着不善。 施嬷嬷恍然回过神来,她转了转眼珠子,干笑道:“哦,没什么,只是平素里这时辰世子也该回来了,怎么这会子却不见人。” “施嬷嬷,”紫苏连眼睛都没有抬,冷冷地道,“世子是朝廷重臣,更是骁骑营统领,他该什么时候回,回不回,都是他的事,连我都管不了,竟也是施嬷嬷能问的吗?” 紫苏的一席话让施嬷嬷的脸色顿时白了一白,她立刻施了一礼,道:“夫人教训得是,是老奴造次了。老奴告退。” 说话间,施嬷嬷已然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紫苏抬眼冷冷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将账本子放下了。 “夫人,这个梁氏分明就是在跟您叫板呢。这才把那个秀儿逐出去,她立马巴巴的送了两个下人进来。先头里夫人房里缺人,也没见她这么积极过!”布丁气愤地说,“依我看,夫人根本就不要收这两个,直接打发走了省事。” “只一个苏黎,还不至于这般防着。你们都稍安勿躁,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紫苏挥了挥手,继而站起来,道,“收拾收拾就睡吧,今儿也累了。” 今天这一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苏黎的事情闹腾得,紫苏确实感觉到很累。她只略略的吃了一点饭,便洗漱睡下了。 谁想才睡到半夜,突然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人还伸出手来,毛手毛脚地摸向自己。 紫苏心里一紧。 自从重生在古代,她已经被人暗算了无数道。苏黎前脚刚搬进祥槿园,后脚就有人潜进了自己的卧房,这里面说没问题,谁会信? 紫苏悄然伸手摸向枕头下面,在那里,一直藏着七叔曾送给她的那把匕首。 第518章 胜1券在握 苏黎在江南,邵昶的老家,虽不是嫡女,但因为娘亲素来会讨巧,所以上上下下还都是宠着她的。况且邵家乃是书香门第,行事素来绵软怯懦,哪里就似威远侯府一般,但凡是个人说话就得呛着说,连个丫头她都治不服。 况且,她只以为自己这般绵里藏针的行事方式,这个百里紫苏定然是拿自己没有办法的。谁想紫苏竟是如此难缠,嘴上说得体贴入微,行事却是这般强势? 这还没进祥槿园,她就先把自己的贴身丫头给处置了,以后,岂不是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个人,孤掌难鸣?恐怕,便是连个体己能说话的人都没了! “夫人,还求夫人体谅,秀儿再不济,也是自幼伺候奴家的。还请夫人饶过她这一次罢。”苏黎乞求道。 “妹妹放心,府里懂规矩又行事稳妥的家生子多得是,到时候我再给妹妹选一个衬手的来用就是。”话说得亲热,但紫苏的神情却是淡淡的。 “姑娘,姑娘救我!”两个管事婆子已然奔过来拉起秀儿,但秀儿却用力地挣脱,朝着苏黎奔了过来。 “不识抬举!”一个管事婆子啐着,扬手狠狠地甩了秀儿几个耳光,然后一把捞住她的头发,拖着就往下走。 “姑娘!”秀儿悲戚地大喊一声,两眼一黑便晕倒在地。 苏黎看着秀儿被不由分说地拖下去,整个人如坠冰窖,感觉到一阵冰冷与恐惧。 这……这就是娘亲心心念系,想要搬进的威远侯府吗?这就是她自幼娘便向她念叨的、天堂一般的京城吗? 不,这不是天堂,这是地狱啊! 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何嬷嬷,不禁微微地点了点头。 紫苏转头对彩文道:“你的伤,一会子叫郎中来看看,银两就从祥槿园的账上走。” 彩文心里喜不自禁,自是点头称谢。处理好了这一切,紫苏便连看都不看苏黎一眼,举步朝着大门外走去。 苏黎还处在方才的惊骇之中,待她回过神,却已然发现紫苏早就走出了大门。 如今的她已然连个傍身的丫头都没有,只能快步跟在紫苏的身后,走向祥槿园。 一路上,苏黎心思犹疑不定,但,在路过启云苑的时候,却瞧见站在院子门口的施嬷嬷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看到施嬷嬷,苏黎的心也就安下了一半。看起来,梁念真已然跟太夫人梁氏达成了统一的战线,将矛头一齐对准了百里紫苏。这样一来,自己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 是了,损失了一个秀儿算什么,只要她能把百里紫苏从威远侯府连根拔起来,那还愁她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吗? 一抹得意的笑容,慢慢地出现在了苏黎的唇角,她眯起眼睛瞧向了走在自己前方的紫苏,暗暗笑道:百里紫苏,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待我入了祥槿园的门,便是世子爷彻底厌恶了你的时候。你就擦亮眼睛等着吧,看谁会笑到最后。 苏黎越想,心情就越是大好,脚步也跟着轻盈了起来。 第5119章 下马威二式(上) “哼,这个苏黎倒是不怕死得紧,这才多大会的工夫,就又得意起来了。”布丁悄然转头瞄了一眼苏黎,轻声道。 “亏得她口口声声说那秀儿是一直伺候她的,才不过一眨眼,脸上就半点悲戚神色都没有了。可见也是个心肠冷的。”慕斯极少说人坏话,但也着实看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都安静点。”紫苏又好气又好笑地扫了慕斯和布丁一眼,道,“这才哪到哪,你们就这般的稳不住神了?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你们还得随本夫人经历无数大风大浪,就这么点城府可不成。” 闻听紫苏这般说,慕斯和布丁的脸上便纷纷流露出悔意,自是不再说什么了。 方才施嬷嬷一直站在启云苑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紫苏不是没看到。这也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个苏黎,果真就是梁氏一门故意安排的。既然苏黎自己本人也把自己当成棋子,那就不要怪紫苏不客气了。 一抹浅笑浮现在紫苏的唇角。 祥槿园近在眼前,苏黎瞧着那苍劲有力的“祥槿园”三个大字便欣喜得两眼烁烁放光。 前面早有丫头将门打开,紫苏举步走了进去,苏黎见状,便也快步跟上,她才前脚刚迈进祥槿园的大门,便忽觉一盆冷水迎面沷了过来。 苏黎尖叫了一声,想躲,却根本躲不及。隆冬之季,沷的又是凉水,那凉水顺着苏黎的身上、头发上、脸上滴下来,带走了她身体上原本便不多的温度。 苏黎整个人都似被冻住了一般,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竟是连动也不敢动。 “哎呦,我怎么没发现,这儿还站着一个大活人哪!” 说话的,乃是久违的翠兰。 翠兰自从屁股被梁氏打开花以后,自称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所以每天也不出门,就宅在祥槿园里吃吃喝喝转一转。先头里,她是日益圆润,就连薛绍白偶尔见了都忍不住要皱眉,直言他们祥槿园里养着一****月亮,还是一****满月。听到这番话,饶翠兰不以为然,紫苏可受不了。她决意改造翠兰,反正翠兰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被紫苏捉来练针试药。紫苏的银针每天都在翠兰的身上游走,各种中药调着样的给她喂着吃,时不时还把她放在药罐里泡一泡,把个翠兰折磨得苦不堪言,直想逃回百里府上去。但几个月下来,翠兰赫然发现自己的圆下巴没了,十几年不曾见过的腰也突显了出来,整个人变得轻盈好看,翠兰这个喜,拉着紫苏没完没了的道谢。 这不,如今苏黎瞧见的,便是一个已然变了模样换了个人似的翠兰。 但见眼前的这个丫头穿着对襟藕香荷袄,碧色的裙子上系着浅葱色的双穗丝绦,头上戴着梅英采胜簪,就连手上都带着一对碧玉镯子,这般气派,竟是连自己身上所戴所穿都给比了下去,她心头便袭上一股子不祥。 莫不是,这女子也是薛绍白的妾室吗?难道这位素来只疼老婆的威远侯世子爷对外宣称自己不纳妾,内里,却养得这么多的女眷小妾吗? 第5220章 下马威二式(下) 一阵寒风袭来,冻得苏黎瑟瑟发抖。 紫苏瞧着翠兰,脸上险些绷不住笑出来。她瞪了翠兰一眼,嗔道:“好端端的怎么往别人的身上沷水?还不快些给邵姨娘赔不是?” 翠兰撇了撇嘴,道:“夫人,您从来都是自己来自己去,谁想今儿后面就能跟了个莫名其妙的人。她又无声无息的,奴婢没瞧见又有甚么稀奇?” 慕斯也是忍俊不禁:“翠兰姐,这位是邵姨娘,日后,也要住在我们院子里的。” “住我们院儿?邵姨娘?那是谁的姨娘?”翠兰继续装傻,“这又没有花轿又没有名分的,我们祥槿园里怎么就多出来了个姨娘?” 这番话说得可谓打脸,苏黎身上原本是冷的,这会子听了这话,脸上却又发起烧来。 “好了好了,都别愣着,赶紧把邵姨娘请到东厢去,让小厨房熬上一碗姜汤给邵姨娘送过去。”人刚进门,饶是玩笑也不能开得过头,紫苏叫来奶昔,让她先扶着苏黎去到东厢房去了。 “夫人,那东厢乃是我们祥槿园最大一间房,怎么就给了她?”翠兰不悦地道。 自从瘦下来以后,翠兰也比以前爱活动了。但因为她一直是紫苏最为亲近的人,所以未免比别个更受纵容,每天不用怎么做事。若不是听说了苏黎的这档子事,翠兰其实还是乐意懒洋洋的混日子的。可是眼下这贱人都欺负到夫人头上去了,她若再不站出来替夫人畴谋,梁氏那边的贱人们还指不定得怎么蹦跶。 “好了,不要再说了,随我进屋。”紫苏说着,朝着翠兰招了招手。 翠兰心里不情愿,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朝着东厢的方向啐了一口,随着紫苏进房了。 “这一盆水,沷得好。” 才一进屋,就听见丁春秋乐哈哈的声音。紫苏真个儿是要无奈了:“准是你怂恿的,这人才进门园子,就被你们这通整治,传出去怎么也不好听。” 丁春秋也是在紫苏面前放肆惯了的,她拿起一个苹果削了削,递给紫苏,自是笑道:“怕什么,事情都是丫头们做的,跟你这主子也没关系。再者说,她若是个懂事的,也不会在百福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好好地治治她,没坏处。” 紫苏自然知道跟这些小妖精们讲道理也是没用,便坐下来吃了口苹果,问:“世子呢?” “你们家薛绍白听说老祖宗要塞人进园子,气得走了。说是暂时住在骁骑营……” 紫苏也是彻底无语了。不过,料想以薛绍白的性子,没当场发飙,把苏黎一巴掌拍死已经算是给老祖宗面子,便也只是笑笑罢了。 她才要咬苹果来吃,便听到外面有管事婆子来报,说梁氏派人来了。 “这才刚进门,就派人来,咬人的狗也没盯这么紧的。”丁春秋可是掐半个眼睛都看不上梁氏的,这会子闻听梁氏派人来,自是一张脸就沉了下来。 “说的什么话,”紫苏嗔了一声,放下苹果,道:“让她们进来。” 第522章 妾不如偷 当紫苏的手摸到匕首的刹那,她亦厉喝出声:“什么人?” 说话间紫苏紧攥着匕首的手已然朝着那人刺了过去,然而她才出手,那人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低声道:“是我。” “绍白?” 紫苏怔住了。 借着从窗帘透过来的朦胧月光,紫苏赫然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薛绍白。 “嘘。”薛绍白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了紫苏的唇边,示意她小声。 “你不是说今天住在骁骑营吗?怎么又突然回来?”紫苏知道薛绍白的意思,只好压低了声音问。 “本世子怎么舍得夫人自己独守空房。”薛绍白的手指在紫苏柔软小巧的唇上来回游移,夜色朦胧,那双黑眸却亮得灼人。他的身子一动,直接便将紫苏压在了身下。 “你这个大yin魔。”紫苏的脸瞬间就红了,她伸出手捶着薛绍白的胸膛,嗔道,“你那东厢还藏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妾呢,你怎么不去睡?单单大半夜的溜到房里来吓我!” “你是说妻不如妾?”薛绍白眯起眼睛问。 “难道不是?”话虽然是自己说的,但紫苏还是噘起了嘴巴。 “后面不是还有一句叫‘妾不如偷’?”薛绍白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大手一促,便探进了紫苏的衣襟里。 紫苏轻呼一声,然后伸手便去拍开薛绍白的咸猪手。 “快放开,若是被人听见了去,还不以为我不守妇道,做出令人不耻的事情来!” “怎么会。”薛绍白从在百里府上的时候就一直忍着,忍到现在,已然是苦得要命,哪里还能容得紫苏拒绝她? 他那铁塔般的身子向上压了压,手在他最喜欢的那对小白兔上揉了又揉,沙哑着声音道:“你小点声,别让他们听见不就得了。” “你……讨厌不讨厌!啊!”紫苏的脸羞得红得不能再红,她有心想要推开薛绍白,薛绍白却低下头,含住了一颗甜美的糖果。身子上传来的战栗让紫苏的理智瞬间便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她正欲推开薛绍白的手,却转而紧紧地抱住了他。 薛绍白的吻,洒在紫苏的脸庞和颈间,在他最爱不释手的白玉上游走,他滚烫的身子紧紧地贴着紫苏的,烧灼得紫苏想要躲,却又躲不得。 “你真是色胆包天……”紫苏努力地让自己清醒,她张口便咬在了薛绍白的肩膀上,薛绍白吃疼,压住紫苏的力道便轻了几分。紫苏借机合拢了腿,侧着身子扭向了一边。 “小妖精,又作甚么?”薛绍白的兴致这会子已经高涨到只想宣泄一番的地步,瞧见紫苏又躲他,恨得牙根痒痒。 “你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叫做‘偷不如偷不着吗’?”虽然尚且喘息不止,但紫苏还是揶揄。 薛绍白倒吸了一口冷气,从牙缝里挤出来个“小妖精”,便长腿一伸,强行将紫苏的腿分开,整个人挺了进去。 “呀!”紫苏轻叫了一声,却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然而薛绍白却像是一只强而有力的豹子,把紫苏压在身下辗压拥吻。这欲语还羞欲迎还拒,这明明热情到了极点却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的夜晚,竟让两个人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激情。 第5下20章 下马威二式(下) 一阵寒风袭来,冻得苏黎瑟瑟发抖。 紫苏瞧着翠兰,脸上险些绷不住笑出来。她瞪了翠兰一眼,嗔道:“好端端的怎么往别人的身上沷水?还不快些给邵姨娘赔不是?” 翠兰撇了撇嘴,道:“夫人,您从来都是自己来自己去,谁想今儿后面就能跟了个莫名其妙的人。她又无声无息的,奴婢没瞧见又有甚么稀奇?” 慕斯也是忍俊不禁:“翠兰姐,这位是邵姨娘,日后,也要住在我们院子里的。” “住我们院儿?邵姨娘?那是谁的姨娘?”翠兰继续装傻,“这又没有花轿又没有名分的,我们祥槿园里怎么就多出来了个姨娘?” 这番话说得可谓打脸,苏黎身上原本是冷的,这会子听了这话,脸上却又发起烧来。 “好了好了,都别愣着,赶紧把邵姨娘请到东厢去,让小厨房熬上一碗姜汤给邵姨娘送过去。”人刚进门,饶是玩笑也不能开得过头,紫苏叫来奶昔,让她先扶着苏黎去到东厢房去了。 “夫人,那东厢乃是我们祥槿园最大一间房,怎么就给了她?”翠兰不悦地道。 自从瘦下来以后,翠兰也比以前爱活动了。但因为她一直是紫苏最为亲近的人,所以未免比别个更受纵容,每天不用怎么做事。若不是听说了苏黎的这档子事,翠兰其实还是乐意懒洋洋的混日子的。可是眼下这贱人都欺负到夫人头上去了,她若再不站出来替夫人畴谋,梁氏那边的贱人们还指不定得怎么蹦跶。 “好了,不要再说了,随我进屋。”紫苏说着,朝着翠兰招了招手。 翠兰心里不情愿,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朝着东厢的方向啐了一口,随着紫苏进房了。 “这一盆水,沷得好。” 才一进屋,就听见丁春秋乐哈哈的声音。紫苏真个儿是要无奈了:“准是你怂恿的,这人才进门园子,就被你们这通整治,传出去怎么也不好听。” 丁春秋也是在紫苏面前放肆惯了的,她拿起一个苹果削了削,递给紫苏,自是笑道:“怕什么,事情都是丫头们做的,跟你这主子也没关系。再者说,她若是个懂事的,也不会在百福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好好地治治她,没坏处。” 紫苏自然知道跟这些小妖精们讲道理也是没用,便坐下来吃了口苹果,问:“世子呢?” “你们家薛绍白听说老祖宗要塞人进园子,气得走了。说是暂时住在骁骑营……” 紫苏也是彻底无语了。不过,料想以薛绍白的性子,没当场发飙,把苏黎一巴掌拍死已经算是给老祖宗面子,便也只是笑笑罢了。 她才要咬苹果来吃,便听到外面有管事婆子来报,说梁氏派人来了。 “这才刚进门,就派人来,咬人的狗也没盯这么紧的。”丁春秋可是掐半个眼睛都看不上梁氏的,这会子闻听梁氏派人来,自是一张脸就沉了下来。 “说的什么话,”紫苏嗔了一声,放下苹果,道:“让她们进来。” 第如522章 妾不如偷 当紫苏的手摸到匕首的刹那,她亦厉喝出声:“什么人?” 说话间紫苏紧攥着匕首的手已然朝着那人刺了过去,然而她才出手,那人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低声道:“是我。” “绍白?” 紫苏怔住了。 借着从窗帘透过来的朦胧月光,紫苏赫然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薛绍白。 “嘘。”薛绍白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了紫苏的唇边,示意她小声。 “你不是说今天住在骁骑营吗?怎么又突然回来?”紫苏知道薛绍白的意思,只好压低了声音问。 “本世子怎么舍得夫人自己独守空房。”薛绍白的手指在紫苏柔软小巧的唇上来回游移,夜色朦胧,那双黑眸却亮得灼人。他的身子一动,直接便将紫苏压在了身下。 “你这个大yin魔。”紫苏的脸瞬间就红了,她伸出手捶着薛绍白的胸膛,嗔道,“你那东厢还藏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妾呢,你怎么不去睡?单单大半夜的溜到房里来吓我!” “你是说妻不如妾?”薛绍白眯起眼睛问。 “难道不是?”话虽然是自己说的,但紫苏还是噘起了嘴巴。 “后面不是还有一句叫‘妾不如偷’?”薛绍白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大手一促,便探进了紫苏的衣襟里。 紫苏轻呼一声,然后伸手便去拍开薛绍白的咸猪手。 “快放开,若是被人听见了去,还不以为我不守妇道,做出令人不耻的事情来!” “怎么会。”薛绍白从在百里府上的时候就一直忍着,忍到现在,已然是苦得要命,哪里还能容得紫苏拒绝她? 他那铁塔般的身子向上压了压,手在他最喜欢的那对小白兔上揉了又揉,沙哑着声音道:“你小点声,别让他们听见不就得了。” “你……讨厌不讨厌!啊!”紫苏的脸羞得红得不能再红,她有心想要推开薛绍白,薛绍白却低下头,含住了一颗甜美的糖果。身子上传来的战栗让紫苏的理智瞬间便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她正欲推开薛绍白的手,却转而紧紧地抱住了他。 薛绍白的吻,洒在紫苏的脸庞和颈间,在他最爱不释手的白玉上游走,他滚烫的身子紧紧地贴着紫苏的,烧灼得紫苏想要躲,却又躲不得。 “你真是色胆包天……”紫苏努力地让自己清醒,她张口便咬在了薛绍白的肩膀上,薛绍白吃疼,压住紫苏的力道便轻了几分。紫苏借机合拢了腿,侧着身子扭向了一边。 “小妖精,又作甚么?”薛绍白的兴致这会子已经高涨到只想宣泄一番的地步,瞧见紫苏又躲他,恨得牙根痒痒。 “你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叫做‘偷不如偷不着吗’?”虽然尚且喘息不止,但紫苏还是揶揄。 薛绍白倒吸了一口冷气,从牙缝里挤出来个“小妖精”,便长腿一伸,强行将紫苏的腿分开,整个人挺了进去。 “呀!”紫苏轻叫了一声,却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然而薛绍白却像是一只强而有力的豹子,把紫苏压在身下辗压拥吻。这欲语还羞欲迎还拒,这明明热情到了极点却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的夜晚,竟让两个人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激情。 第523章章 试探 “哟,今儿气色不错啊。” 紫苏刚睁开眼睛,便听到一阵嘻笑之声,睁开眼睛,便瞧见坐在床边笑意盈盈的丁春秋。 这丁春秋的耳力素来敏于常人,所以不用猜也知道昨儿晚上的动静全都被她听了去。紫苏的脸略略地红了红,又坐起身来瞪了她一眼,道:“要你多事!” 丁春秋嘿嘿一笑,探手便将紫苏的衣裳拿来,伺候她穿上了。 “看起来这个姨娘还真起到了点作用,起码给你们俩都找了点乐子。”丁春秋的嘴上依旧不饶人,紫苏被她气得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夫人,邵姨娘来了,在门口说是要给您请安呢。”正在紫苏梳洗的工夫,慕斯站在门外,恭敬地说道。 这么早就来请安? 紫苏的眉略略地扬了扬,然后道:“让她进来罢。” 说话的工夫,苏黎已经走进来了。 “苏黎给夫人问好。” 苏黎彬彬有礼地说着,给紫苏行了一礼。 “夫人昨天睡得可好?”苏黎虽是在问候紫苏,眼睛却在屋子里四处瞧着,像是在找着什么。 布丁和奶昔两个丫头正在叠被子,瞧到床上的被子如此凌乱,苏黎的眼睛便闪了一闪。 紫苏用眼角的余光瞄了苏黎一眼,自是道:“我自然是睡得还好,倒是你,新换了地方可曾睡得习惯?” “谢谢夫人惦念,苏黎睡得还好。” 那床铺明明不似一个人睡得那般平整,可是自己昨儿晚上也一直都有留意这正房里的动静,薛绍白明明没有回来呀,为何屋子里会有合欢过后的痕迹? 苏黎的眉微微地皱了皱,但只是一瞬,她便藏起了心事,对紫苏道:“夫人可是要梳妆了?不如苏黎来伺候您。” 说完,也不待紫苏同意,便走上前来。 替紫苏梳头的乃是翠兰,这会子的翠兰刚把首饰盒子打开,在给紫苏选头饰,苏黎凑过来,便将那首饰盒子里的东西看了个一清二楚,脸色顿时就僵了一僵。 但见那首饰盒子共分三层,每一次都装着珠翠金银,各色的簪子和钗,各种的珠花和耳坠,晃得苏黎几乎睁不开眼睛。 在江南,清倌儿年轻的时候也算是颇得客人们恩宠的,私下里倒也有些存货,可哪里有紫苏的这般排场!只这么看着,苏黎便觉心都扑通扑通地跳着,眼睛都跟着发热了。 “夫人真是大手笔,这些金银首饰如此精美,恐怕宫里的东西也不过如此了。”苏黎笑着说道。 “这才哪到哪,”翠兰鄙夷地瞥了苏黎一眼,道,“世子爷给夫人的好东西多了去,这才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翠兰。”紫苏嗔怪地瞪了翠兰一眼,道,“不要乱说话。” 苏黎脸上虽挂着笑意,但心里却是悻悻的。原来这些东西都是薛绍白送给百里紫苏的,想来,这薛绍白对于自己的女人还是极疼爱的,只要自己乖巧懂事,赢得薛绍白的喜欢,想来这些东西也是不会缺的罢? 这样想着,苏黎便试探地道:“夫人,世子平时都是不常回来的吗?” 第524章 膏药缠身 紫苏的心里微微地一动,她转头,瞧向了苏黎。 但见苏黎瞧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试探,心中便涌起一股子不爽。 见紫苏没有回应自己,苏黎便不好意思地笑笑,羞涩地道:“也不是苏黎非要盯着问夫人,可按说昨儿该是苏黎与世子的洞房之夜……苏黎整整一夜独守空房,着实……让人笑话。” 这话说得如此软糯羞涩,怕是让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会心生不忍,恨不能即刻与之洞房安慰一番。但说在这诸多女眷面前,却让在场之人的脸色都未免有些不好看了。 她的洞房花烛夜! 一个妾室,竟然跑到正房夫人的面前来提她的什么狗屁洞房之夜,这跟偷了人家的衣裳又穿来炫耀有什么区别? 翠兰的脸色陡然地变得冰冷,她冷哼一声,道:“邵姨娘,若不是为了维护威远侯府的颜面,老祖宗如何能教你搬到祥槿园来?可你也该好好想想,你既不是世子爷用轿子抬进来的,也不是威远侯府正式下了聘书娶回来的,还说甚么洞房之夜?可莫要再说这样的笑话,仔细传出去叫人耻笑。” “你……”苏黎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这个翠兰不管说什么都专挑那些戳人肺管子的话说,而且根本就是个专门撕脸皮的专业户,专注撕脸皮十七年,专业无比,片角不留,气得苏黎肠子直打结,却说不出话来。 “这位姐姐这话说得可就不好听了,不管怎么说,邵姨娘总归是世子的姨娘,既然姨娘过了门,就不该有独守空房的道理。不然的话,外面还指不定怎么编派夫人,说夫人故意不让世子近邵姨娘的身呢。” 说话的,正是跟在苏黎身边的刘嬷嬷,这个刘嬷嬷长着一双三角眼,看人从来都是竖着眼睛看的,让人一见便生厌恶之情。这会子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瞄着紫苏,话里话外,全都是说给紫苏听的。 “哟,这位嬷嬷说话可是好听,赶情世子昨儿没回来,还跟夫人有关了。嬷嬷,你可要知道,世子归根结底是皇上的臣子。世子有事在忙,那必然是为皇上操劳。可照你的意思,这邵姨娘都大过皇上去了,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得围着邵姨娘转了是不是?”刘嬷嬷会瞪眼睛,她翠兰也会,而且自从瘦下来,翠兰的眼睛还比先头里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把个刘嬷嬷呛白得哑口无言,瞪得她一个劲儿地眨眼睛,竟是半天反驳不出话来。 紫苏由着翠兰在这里过足了嘴瘾,她也不阻止,只是笑着,慢慢地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去用早饭罢。” 说着,她便走向了门口。 “夫人难道不吃早饭吗?”苏黎急忙问道。 紫苏略略一迟疑,然后道:“我要去老祖宗那里。” “那让苏黎伺候夫人去罢。”一听说要去老祖宗李氏那,苏黎立刻跟了上来,“天气又冷,时候又早,怎么能使得夫人自己去呢?苏黎陪着夫人去,路上也能说说话儿。” 第52妾2章 妾不如偷 当紫苏的手摸到匕首的刹那,她亦厉喝出声:“什么人?” 说话间紫苏紧攥着匕首的手已然朝着那人刺了过去,然而她才出手,那人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低声道:“是我。” “绍白?” 紫苏怔住了。 借着从窗帘透过来的朦胧月光,紫苏赫然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薛绍白。 “嘘。”薛绍白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了紫苏的唇边,示意她小声。 “你不是说今天住在骁骑营吗?怎么又突然回来?”紫苏知道薛绍白的意思,只好压低了声音问。 “本世子怎么舍得夫人自己独守空房。”薛绍白的手指在紫苏柔软小巧的唇上来回游移,夜色朦胧,那双黑眸却亮得灼人。他的身子一动,直接便将紫苏压在了身下。 “你这个大yin魔。”紫苏的脸瞬间就红了,她伸出手捶着薛绍白的胸膛,嗔道,“你那东厢还藏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妾呢,你怎么不去睡?单单大半夜的溜到房里来吓我!” “你是说妻不如妾?”薛绍白眯起眼睛问。 “难道不是?”话虽然是自己说的,但紫苏还是噘起了嘴巴。 “后面不是还有一句叫‘妾不如偷’?”薛绍白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大手一促,便探进了紫苏的衣襟里。 紫苏轻呼一声,然后伸手便去拍开薛绍白的咸猪手。 “快放开,若是被人听见了去,还不以为我不守妇道,做出令人不耻的事情来!” “怎么会。”薛绍白从在百里府上的时候就一直忍着,忍到现在,已然是苦得要命,哪里还能容得紫苏拒绝她? 他那铁塔般的身子向上压了压,手在他最喜欢的那对小白兔上揉了又揉,沙哑着声音道:“你小点声,别让他们听见不就得了。” “你……讨厌不讨厌!啊!”紫苏的脸羞得红得不能再红,她有心想要推开薛绍白,薛绍白却低下头,含住了一颗甜美的糖果。身子上传来的战栗让紫苏的理智瞬间便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她正欲推开薛绍白的手,却转而紧紧地抱住了他。 薛绍白的吻,洒在紫苏的脸庞和颈间,在他最爱不释手的白玉上游走,他滚烫的身子紧紧地贴着紫苏的,烧灼得紫苏想要躲,却又躲不得。 “你真是色胆包天……”紫苏努力地让自己清醒,她张口便咬在了薛绍白的肩膀上,薛绍白吃疼,压住紫苏的力道便轻了几分。紫苏借机合拢了腿,侧着身子扭向了一边。 “小妖精,又作甚么?”薛绍白的兴致这会子已经高涨到只想宣泄一番的地步,瞧见紫苏又躲他,恨得牙根痒痒。 “你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叫做‘偷不如偷不着吗’?”虽然尚且喘息不止,但紫苏还是揶揄。 薛绍白倒吸了一口冷气,从牙缝里挤出来个“小妖精”,便长腿一伸,强行将紫苏的腿分开,整个人挺了进去。 “呀!”紫苏轻叫了一声,却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然而薛绍白却像是一只强而有力的豹子,把紫苏压在身下辗压拥吻。这欲语还羞欲迎还拒,这明明热情到了极点却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的夜晚,竟让两个人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激情。 第5254章 膏药缠身 紫苏的心里微微地一动,她转头,瞧向了苏黎。 但见苏黎瞧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试探,心中便涌起一股子不爽。 见紫苏没有回应自己,苏黎便不好意思地笑笑,羞涩地道:“也不是苏黎非要盯着问夫人,可按说昨儿该是苏黎与世子的洞房之夜……苏黎整整一夜独守空房,着实……让人笑话。” 这话说得如此软糯羞涩,怕是让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会心生不忍,恨不能即刻与之洞房安慰一番。但说在这诸多女眷面前,却让在场之人的脸色都未免有些不好看了。 她的洞房花烛夜! 一个妾室,竟然跑到正房夫人的面前来提她的什么狗屁洞房之夜,这跟偷了人家的衣裳又穿来炫耀有什么区别? 翠兰的脸色陡然地变得冰冷,她冷哼一声,道:“邵姨娘,若不是为了维护威远侯府的颜面,老祖宗如何能教你搬到祥槿园来?可你也该好好想想,你既不是世子爷用轿子抬进来的,也不是威远侯府正式下了聘书娶回来的,还说甚么洞房之夜?可莫要再说这样的笑话,仔细传出去叫人耻笑。” “你……”苏黎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这个翠兰不管说什么都专挑那些戳人肺管子的话说,而且根本就是个专门撕脸皮的专业户,专注撕脸皮十七年,专业无比,片角不留,气得苏黎肠子直打结,却说不出话来。 “这位姐姐这话说得可就不好听了,不管怎么说,邵姨娘总归是世子的姨娘,既然姨娘过了门,就不该有独守空房的道理。不然的话,外面还指不定怎么编派夫人,说夫人故意不让世子近邵姨娘的身呢。” 说话的,正是跟在苏黎身边的刘嬷嬷,这个刘嬷嬷长着一双三角眼,看人从来都是竖着眼睛看的,让人一见便生厌恶之情。这会子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瞄着紫苏,话里话外,全都是说给紫苏听的。 “哟,这位嬷嬷说话可是好听,赶情世子昨儿没回来,还跟夫人有关了。嬷嬷,你可要知道,世子归根结底是皇上的臣子。世子有事在忙,那必然是为皇上操劳。可照你的意思,这邵姨娘都大过皇上去了,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得围着邵姨娘转了是不是?”刘嬷嬷会瞪眼睛,她翠兰也会,而且自从瘦下来,翠兰的眼睛还比先头里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把个刘嬷嬷呛白得哑口无言,瞪得她一个劲儿地眨眼睛,竟是半天反驳不出话来。 紫苏由着翠兰在这里过足了嘴瘾,她也不阻止,只是笑着,慢慢地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去用早饭罢。” 说着,她便走向了门口。 “夫人难道不吃早饭吗?”苏黎急忙问道。 紫苏略略一迟疑,然后道:“我要去老祖宗那里。” “那让苏黎伺候夫人去罢。”一听说要去老祖宗李氏那,苏黎立刻跟了上来,“天气又冷,时候又早,怎么能使得夫人自己去呢?苏黎陪着夫人去,路上也能说说话儿。” 第525章 好事多磨 紫苏前脚刚要走出门,苏黎便像膏药一样地粘了上来,还亲昵无比地挽住了紫苏的手臂。 紫苏的眉头微微地皱了皱,不仅是紫苏,屋子里的其他人脸上都流露出不悦神色。就连一直站在旁边默不做声的丁春秋,也皱起了眉头。 有心想要甩开苏黎的手,但紫苏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她悄然转头看向了丁春秋。 虽然是无声的眼神交流,但主仆连心,丁春秋瞬间领会了紫苏的意思,便朝着紫苏微微地颌了颌首。紫苏也不说话,直接就走出了屋子。苏黎见紫苏没有喝斥自己,不禁心里大喜,自是挽着紫苏缓步走出了祥槿园。 昨儿是苏黎刚进祥槿园大门儿的第一天,所以倒是有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紫苏这边的动静。谁都知道昨天薛绍白没回来,苏黎便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可是第二天早上,苏黎便挽着紫苏一起走出了祥槿园,这倒是让众人都感觉到稀罕。这个百里紫苏可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竟然能跟苏黎这般亲近,倒也是奇事一桩。 “夫人,还请问夫人,世子爷平素里都爱吃什么?”才没走几步,苏黎便开始了对紫苏的狂轰乱炸。 “水果也爱吃吗?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酒也爱喝吗?可喜欢吃面食?” 饶是紫苏再有耐心,也难免被苏黎的问题问得心烦意乱起来。偏偏苏黎越问越起劲儿,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眼看着百福园越来越近了,苏黎的身子突然间颤了一颤,紧接着,脸色便开始变得愈发的苍白下去。 “你怎么了?”紫苏察觉到苏黎的模样有些不对劲,便问她。 “回、回夫人……妾身只是感觉……有些腹痛……”话音一落,苏黎便疼得躬下了身去,竟是连站,都站不直了。 “这叫怎么话说的,你若是身子骨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还硬撑着走了这么远。”紫苏一面说,一面对刘嬷嬷和代梅道:“还不快扶姨娘回去?” 施嬷嬷和代梅虽受了梁氏的命令,要看着苏黎尽快讨得老祖宗和薛绍白的欢心,但这会子看到苏黎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也知道她是绝然撑不下去的,不禁恼火地扶住了她,辞别紫苏往回走。 “瞧瞧,走得这样快,就不怕伤着她们的主子。”丁春秋瞧着刘嬷嬷和代梅那急促的脚步,不禁嗤笑。 “是你下的手罢?”紫苏笑望了丁春秋一眼,道,“希望你没下太重的手伤着她。” “就你心软。”丁春秋扫了紫苏一眼,道,“伤是伤不着,只是让她的月事提前来了而已。常言道,好事多磨。她那么想洞房,就干脆延迟她个十天半个月的好了。” 紫苏闻听,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够坏的。” “这还坏?”丁春秋不禁瞪大了眼睛,“这还是顾及到你的,若真由着我来,就算不弄死她,也得叫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来。” 第522章 妾妾不如偷 当紫苏的手摸到匕首的刹那,她亦厉喝出声:“什么人?” 说话间紫苏紧攥着匕首的手已然朝着那人刺了过去,然而她才出手,那人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低声道:“是我。” “绍白?” 紫苏怔住了。 借着从窗帘透过来的朦胧月光,紫苏赫然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薛绍白。 “嘘。”薛绍白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了紫苏的唇边,示意她小声。 “你不是说今天住在骁骑营吗?怎么又突然回来?”紫苏知道薛绍白的意思,只好压低了声音问。 “本世子怎么舍得夫人自己独守空房。”薛绍白的手指在紫苏柔软小巧的唇上来回游移,夜色朦胧,那双黑眸却亮得灼人。他的身子一动,直接便将紫苏压在了身下。 “你这个大yin魔。”紫苏的脸瞬间就红了,她伸出手捶着薛绍白的胸膛,嗔道,“你那东厢还藏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妾呢,你怎么不去睡?单单大半夜的溜到房里来吓我!” “你是说妻不如妾?”薛绍白眯起眼睛问。 “难道不是?”话虽然是自己说的,但紫苏还是噘起了嘴巴。 “后面不是还有一句叫‘妾不如偷’?”薛绍白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大手一促,便探进了紫苏的衣襟里。 紫苏轻呼一声,然后伸手便去拍开薛绍白的咸猪手。 “快放开,若是被人听见了去,还不以为我不守妇道,做出令人不耻的事情来!” “怎么会。”薛绍白从在百里府上的时候就一直忍着,忍到现在,已然是苦得要命,哪里还能容得紫苏拒绝她? 他那铁塔般的身子向上压了压,手在他最喜欢的那对小白兔上揉了又揉,沙哑着声音道:“你小点声,别让他们听见不就得了。” “你……讨厌不讨厌!啊!”紫苏的脸羞得红得不能再红,她有心想要推开薛绍白,薛绍白却低下头,含住了一颗甜美的糖果。身子上传来的战栗让紫苏的理智瞬间便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她正欲推开薛绍白的手,却转而紧紧地抱住了他。 薛绍白的吻,洒在紫苏的脸庞和颈间,在他最爱不释手的白玉上游走,他滚烫的身子紧紧地贴着紫苏的,烧灼得紫苏想要躲,却又躲不得。 “你真是色胆包天……”紫苏努力地让自己清醒,她张口便咬在了薛绍白的肩膀上,薛绍白吃疼,压住紫苏的力道便轻了几分。紫苏借机合拢了腿,侧着身子扭向了一边。 “小妖精,又作甚么?”薛绍白的兴致这会子已经高涨到只想宣泄一番的地步,瞧见紫苏又躲他,恨得牙根痒痒。 “你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叫做‘偷不如偷不着吗’?”虽然尚且喘息不止,但紫苏还是揶揄。 薛绍白倒吸了一口冷气,从牙缝里挤出来个“小妖精”,便长腿一伸,强行将紫苏的腿分开,整个人挺了进去。 “呀!”紫苏轻叫了一声,却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然而薛绍白却像是一只强而有力的豹子,把紫苏压在身下辗压拥吻。这欲语还羞欲迎还拒,这明明热情到了极点却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的夜晚,竟让两个人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激情。 第524章 膏膏药缠身 紫苏的心里微微地一动,她转头,瞧向了苏黎。 但见苏黎瞧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试探,心中便涌起一股子不爽。 见紫苏没有回应自己,苏黎便不好意思地笑笑,羞涩地道:“也不是苏黎非要盯着问夫人,可按说昨儿该是苏黎与世子的洞房之夜……苏黎整整一夜独守空房,着实……让人笑话。” 这话说得如此软糯羞涩,怕是让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会心生不忍,恨不能即刻与之洞房安慰一番。但说在这诸多女眷面前,却让在场之人的脸色都未免有些不好看了。 她的洞房花烛夜! 一个妾室,竟然跑到正房夫人的面前来提她的什么狗屁洞房之夜,这跟偷了人家的衣裳又穿来炫耀有什么区别? 翠兰的脸色陡然地变得冰冷,她冷哼一声,道:“邵姨娘,若不是为了维护威远侯府的颜面,老祖宗如何能教你搬到祥槿园来?可你也该好好想想,你既不是世子爷用轿子抬进来的,也不是威远侯府正式下了聘书娶回来的,还说甚么洞房之夜?可莫要再说这样的笑话,仔细传出去叫人耻笑。” “你……”苏黎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这个翠兰不管说什么都专挑那些戳人肺管子的话说,而且根本就是个专门撕脸皮的专业户,专注撕脸皮十七年,专业无比,片角不留,气得苏黎肠子直打结,却说不出话来。 “这位姐姐这话说得可就不好听了,不管怎么说,邵姨娘总归是世子的姨娘,既然姨娘过了门,就不该有独守空房的道理。不然的话,外面还指不定怎么编派夫人,说夫人故意不让世子近邵姨娘的身呢。” 说话的,正是跟在苏黎身边的刘嬷嬷,这个刘嬷嬷长着一双三角眼,看人从来都是竖着眼睛看的,让人一见便生厌恶之情。这会子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瞄着紫苏,话里话外,全都是说给紫苏听的。 “哟,这位嬷嬷说话可是好听,赶情世子昨儿没回来,还跟夫人有关了。嬷嬷,你可要知道,世子归根结底是皇上的臣子。世子有事在忙,那必然是为皇上操劳。可照你的意思,这邵姨娘都大过皇上去了,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得围着邵姨娘转了是不是?”刘嬷嬷会瞪眼睛,她翠兰也会,而且自从瘦下来,翠兰的眼睛还比先头里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把个刘嬷嬷呛白得哑口无言,瞪得她一个劲儿地眨眼睛,竟是半天反驳不出话来。 紫苏由着翠兰在这里过足了嘴瘾,她也不阻止,只是笑着,慢慢地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去用早饭罢。” 说着,她便走向了门口。 “夫人难道不吃早饭吗?”苏黎急忙问道。 紫苏略略一迟疑,然后道:“我要去老祖宗那里。” “那让苏黎伺候夫人去罢。”一听说要去老祖宗李氏那,苏黎立刻跟了上来,“天气又冷,时候又早,怎么能使得夫人自己去呢?苏黎陪着夫人去,路上也能说说话儿。” 第525章 好好事多磨 紫苏前脚刚要走出门,苏黎便像膏药一样地粘了上来,还亲昵无比地挽住了紫苏的手臂。 紫苏的眉头微微地皱了皱,不仅是紫苏,屋子里的其他人脸上都流露出不悦神色。就连一直站在旁边默不做声的丁春秋,也皱起了眉头。 有心想要甩开苏黎的手,但紫苏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她悄然转头看向了丁春秋。 虽然是无声的眼神交流,但主仆连心,丁春秋瞬间领会了紫苏的意思,便朝着紫苏微微地颌了颌首。紫苏也不说话,直接就走出了屋子。苏黎见紫苏没有喝斥自己,不禁心里大喜,自是挽着紫苏缓步走出了祥槿园。 昨儿是苏黎刚进祥槿园大门儿的第一天,所以倒是有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紫苏这边的动静。谁都知道昨天薛绍白没回来,苏黎便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可是第二天早上,苏黎便挽着紫苏一起走出了祥槿园,这倒是让众人都感觉到稀罕。这个百里紫苏可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竟然能跟苏黎这般亲近,倒也是奇事一桩。 “夫人,还请问夫人,世子爷平素里都爱吃什么?”才没走几步,苏黎便开始了对紫苏的狂轰乱炸。 “水果也爱吃吗?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酒也爱喝吗?可喜欢吃面食?” 饶是紫苏再有耐心,也难免被苏黎的问题问得心烦意乱起来。偏偏苏黎越问越起劲儿,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眼看着百福园越来越近了,苏黎的身子突然间颤了一颤,紧接着,脸色便开始变得愈发的苍白下去。 “你怎么了?”紫苏察觉到苏黎的模样有些不对劲,便问她。 “回、回夫人……妾身只是感觉……有些腹痛……”话音一落,苏黎便疼得躬下了身去,竟是连站,都站不直了。 “这叫怎么话说的,你若是身子骨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还硬撑着走了这么远。”紫苏一面说,一面对刘嬷嬷和代梅道:“还不快扶姨娘回去?” 施嬷嬷和代梅虽受了梁氏的命令,要看着苏黎尽快讨得老祖宗和薛绍白的欢心,但这会子看到苏黎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也知道她是绝然撑不下去的,不禁恼火地扶住了她,辞别紫苏往回走。 “瞧瞧,走得这样快,就不怕伤着她们的主子。”丁春秋瞧着刘嬷嬷和代梅那急促的脚步,不禁嗤笑。 “是你下的手罢?”紫苏笑望了丁春秋一眼,道,“希望你没下太重的手伤着她。” “就你心软。”丁春秋扫了紫苏一眼,道,“伤是伤不着,只是让她的月事提前来了而已。常言道,好事多磨。她那么想洞房,就干脆延迟她个十天半个月的好了。” 紫苏闻听,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够坏的。” “这还坏?”丁春秋不禁瞪大了眼睛,“这还是顾及到你的,若真由着我来,就算不弄死她,也得叫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来。” 第526章 睿王府请柬(上) 紫苏对于丁春秋的心狠手辣可是半点招都没有,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转头走向百福园。 因为昨天紫苏给李氏开了几副药方,所以李氏今儿的气色还算不错。看到紫苏走进来,李氏不禁笑道:“才说到你,你就来了,真是比曹操还灵。” 紫苏也笑了:“老祖宗念叨孙媳,孙媳怎么敢不来呢。” 说着,便亲昵地走到李氏的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我听说绍白昨儿晚上没回来?”李氏问。 紫苏略略地迟疑了一下,这会子,正逢何嬷嬷端来了参茶,紫苏便接了参茶,没回应。 “哼,你也不用瞒我。绍白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还能不知道他?”李氏见紫苏笑而不语,也不生气,只是哼了一声,“他从就是这副臭脾气,我早就料到他不会回来。” 紫苏的心念一动。 “这么说,老祖宗您也是知道绍白是不会对这个苏黎做什么的?” “若是他真有这个心思,不用我给他往房里塞人,他自己也会招。”李氏笑着,拍了拍紫苏,嗔道,“他在关外那么多年,若真是个不安分的,恐怕早就不知道纳了多少个妾了。” 闻听李氏这般说,紫苏也不禁笑了。想来也是,薛绍白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又是一个威猛的角色,若是他想,那些边疆的女人不说趋之若鹜也差不多了。但他却一直没有过什么绯闻,也难怪阮三他们背地里会打趣薛绍白有断袖之癖。 “不过……”李氏的目光渐渐地深沉下去,她沉吟道,“这个苏黎,似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要看紧她一点,毕竟是跟梁家沾边的人,若是由得她作怪,先前做的一切也都全白废工夫了。” 紫苏点了点头,又道:“对了,老祖宗,已经找到霍姨娘和冯姨娘了,她们两个日子过得都不是很好,齐欣和墨伶如今一个十四,一个十六,还都没有说上人家。不过,这两位姨娘对两位妹妹的教育倒是极好的,听说都出落得十分俊秀。想来,接她们的人也快回来了,用不了几日,老祖宗就能见到了。” 闻听紫苏事情办得这么快,李氏更是一脸的欣慰,不禁连连点头。 “我也派人给侯爷写了信,这个糊涂虫倒是高兴得很,一切就都由你看着办罢。” 紫苏点了点头,忽又问道:“老祖宗,事情毕竟没有经过太夫人,若是太夫人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她?”李氏嗤笑一声,道,“她这会子正忙处理侯爷的外室,哪里有心思去管府里的事?” 李氏所说的这个外室,恰恰正是威远侯爷薛蛟刚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女子。传闻那女子最擅歌舞,弹得一手好琵琶,而且人又极谙风月,把个薛蛟伺候得天天如同神仙一般,根本乐不思蜀。薛蛟得到********,哪里舍得弃之边关?索性直接就带回到了京城,怕梁氏这个醋坛子为难美人,所以就在外面购置了宅子,把美人安置在那里。 第5试23章 试探 “哟,今儿气色不错啊。” 紫苏刚睁开眼睛,便听到一阵嘻笑之声,睁开眼睛,便瞧见坐在床边笑意盈盈的丁春秋。 这丁春秋的耳力素来敏于常人,所以不用猜也知道昨儿晚上的动静全都被她听了去。紫苏的脸略略地红了红,又坐起身来瞪了她一眼,道:“要你多事!” 丁春秋嘿嘿一笑,探手便将紫苏的衣裳拿来,伺候她穿上了。 “看起来这个姨娘还真起到了点作用,起码给你们俩都找了点乐子。”丁春秋的嘴上依旧不饶人,紫苏被她气得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夫人,邵姨娘来了,在门口说是要给您请安呢。”正在紫苏梳洗的工夫,慕斯站在门外,恭敬地说道。 这么早就来请安? 紫苏的眉略略地扬了扬,然后道:“让她进来罢。” 说话的工夫,苏黎已经走进来了。 “苏黎给夫人问好。” 苏黎彬彬有礼地说着,给紫苏行了一礼。 “夫人昨天睡得可好?”苏黎虽是在问候紫苏,眼睛却在屋子里四处瞧着,像是在找着什么。 布丁和奶昔两个丫头正在叠被子,瞧到床上的被子如此凌乱,苏黎的眼睛便闪了一闪。 紫苏用眼角的余光瞄了苏黎一眼,自是道:“我自然是睡得还好,倒是你,新换了地方可曾睡得习惯?” “谢谢夫人惦念,苏黎睡得还好。” 那床铺明明不似一个人睡得那般平整,可是自己昨儿晚上也一直都有留意这正房里的动静,薛绍白明明没有回来呀,为何屋子里会有合欢过后的痕迹? 苏黎的眉微微地皱了皱,但只是一瞬,她便藏起了心事,对紫苏道:“夫人可是要梳妆了?不如苏黎来伺候您。” 说完,也不待紫苏同意,便走上前来。 替紫苏梳头的乃是翠兰,这会子的翠兰刚把首饰盒子打开,在给紫苏选头饰,苏黎凑过来,便将那首饰盒子里的东西看了个一清二楚,脸色顿时就僵了一僵。 但见那首饰盒子共分三层,每一次都装着珠翠金银,各色的簪子和钗,各种的珠花和耳坠,晃得苏黎几乎睁不开眼睛。 在江南,清倌儿年轻的时候也算是颇得客人们恩宠的,私下里倒也有些存货,可哪里有紫苏的这般排场!只这么看着,苏黎便觉心都扑通扑通地跳着,眼睛都跟着发热了。 “夫人真是大手笔,这些金银首饰如此精美,恐怕宫里的东西也不过如此了。”苏黎笑着说道。 “这才哪到哪,”翠兰鄙夷地瞥了苏黎一眼,道,“世子爷给夫人的好东西多了去,这才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翠兰。”紫苏嗔怪地瞪了翠兰一眼,道,“不要乱说话。” 苏黎脸上虽挂着笑意,但心里却是悻悻的。原来这些东西都是薛绍白送给百里紫苏的,想来,这薛绍白对于自己的女人还是极疼爱的,只要自己乖巧懂事,赢得薛绍白的喜欢,想来这些东西也是不会缺的罢? 这样想着,苏黎便试探地道:“夫人,世子平时都是不常回来的吗?” 第526章 5睿王府请柬(上) 紫苏对于丁春秋的心狠手辣可是半点招都没有,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转头走向百福园。 因为昨天紫苏给李氏开了几副药方,所以李氏今儿的气色还算不错。看到紫苏走进来,李氏不禁笑道:“才说到你,你就来了,真是比曹操还灵。” 紫苏也笑了:“老祖宗念叨孙媳,孙媳怎么敢不来呢。” 说着,便亲昵地走到李氏的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我听说绍白昨儿晚上没回来?”李氏问。 紫苏略略地迟疑了一下,这会子,正逢何嬷嬷端来了参茶,紫苏便接了参茶,没回应。 “哼,你也不用瞒我。绍白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还能不知道他?”李氏见紫苏笑而不语,也不生气,只是哼了一声,“他从就是这副臭脾气,我早就料到他不会回来。” 紫苏的心念一动。 “这么说,老祖宗您也是知道绍白是不会对这个苏黎做什么的?” “若是他真有这个心思,不用我给他往房里塞人,他自己也会招。”李氏笑着,拍了拍紫苏,嗔道,“他在关外那么多年,若真是个不安分的,恐怕早就不知道纳了多少个妾了。” 闻听李氏这般说,紫苏也不禁笑了。想来也是,薛绍白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又是一个威猛的角色,若是他想,那些边疆的女人不说趋之若鹜也差不多了。但他却一直没有过什么绯闻,也难怪阮三他们背地里会打趣薛绍白有断袖之癖。 “不过……”李氏的目光渐渐地深沉下去,她沉吟道,“这个苏黎,似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要看紧她一点,毕竟是跟梁家沾边的人,若是由得她作怪,先前做的一切也都全白废工夫了。” 紫苏点了点头,又道:“对了,老祖宗,已经找到霍姨娘和冯姨娘了,她们两个日子过得都不是很好,齐欣和墨伶如今一个十四,一个十六,还都没有说上人家。不过,这两位姨娘对两位妹妹的教育倒是极好的,听说都出落得十分俊秀。想来,接她们的人也快回来了,用不了几日,老祖宗就能见到了。” 闻听紫苏事情办得这么快,李氏更是一脸的欣慰,不禁连连点头。 “我也派人给侯爷写了信,这个糊涂虫倒是高兴得很,一切就都由你看着办罢。” 紫苏点了点头,忽又问道:“老祖宗,事情毕竟没有经过太夫人,若是太夫人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她?”李氏嗤笑一声,道,“她这会子正忙处理侯爷的外室,哪里有心思去管府里的事?” 李氏所说的这个外室,恰恰正是威远侯爷薛蛟刚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女子。传闻那女子最擅歌舞,弹得一手好琵琶,而且人又极谙风月,把个薛蛟伺候得天天如同神仙一般,根本乐不思蜀。薛蛟得到********,哪里舍得弃之边关?索性直接就带回到了京城,怕梁氏这个醋坛子为难美人,所以就在外面购置了宅子,把美人安置在那里。 第527章 睿王府请柬(下) 想来,薛蛟已经回到京城十多天了,也不往威远侯府回,天天下了朝就待在外宅,与美人一起饮酒作乐,夜夜笙歌,把个梁氏气得牙根痒痒,寻着方法去找那个外宅所在之地。 但是薛蛟这么多年跟梁氏玩这种躲猫猫的游戏,早就熟知了梁氏的套路,任凭梁氏如何找,他就是来个不露面。梁氏又气又恨,就像是一个暴走的刺猬,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紫苏这边的事情? 况且,梁念真安插了苏黎在紫苏的身边,倒是让梁氏颇觉舒坦,也不大搭理紫苏这边的事情。所以,在这个时候做事,可是异常的方便。 紫苏正跟李氏商量着事情,彩文自外面走了进来。 “老祖宗,夫人,睿王府递了帖子过来。”彩文说着,将一个大红的烫金帖子递了过来。 何嬷嬷接过来,将它递给了李氏。 “是华老夫人的生辰,睿王妃邀我们去热闹热闹。”李氏笑着,将帖子递给了紫苏。 紫苏在听到“睿王妃”这三个字的时候,径直想到了那天在李萤萱大婚之时所看到的一幕。狭小的厢房,正在交战的男人和女人,明明看起来端庄文雅的睿王妃被妖孽一般的莫少离骑在身下,全无半点高贵模样,只像是一个渴望着欢‘爱的dang妇一般,让紫苏的心里涌上了一股子难言的别扭之感。 “我最近身子骨欠佳,你若得空,去寻一寻可以给华老夫人的礼物,初八的时候送过去罢。你们年轻人应该趁这时候多热闹热闹,到时候,带着含玉和墨伶、齐欣她们去。” 紫苏闻听,心念不禁动了一动。她这才想起,每逢这种宴会,便是各家的主母替自家的兄弟或是子女寻觅良缘佳偶的时候。先头里她回百里府上,还被母亲肖氏和姑姑百里文秀委托着替她们寻找优秀的女儿家,这一回去,倒是可以好好地瞧一瞧肖氏曾经跟自己提过的两个女孩。 不过…… 一想到睿王妃和莫少离,紫苏的心里还是会觉得颇有些介意。但若说不去,也是不可能的,只希望在睿王府不要再看到莫少离那个家伙罢…… 心里这样想着,紫苏的脸上却是没有流露出半分,只是笑着点头道:“老祖宗放心,给华老夫人的寿礼,我会好好选的。到时候先拿到您这里来,给您过过目。” “过目就免了,你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说完,李氏便朝着何嬷嬷递了个眼色。何嬷嬷会意,立刻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托盘,朝着紫苏走了过来。 “夫人,这是太后娘娘差人送来的,是华元寺鉴光大师亲自开光的符咒,专门求子的。” 求……求子符…… 紫苏的脸顿时就红了,瞧着那托盘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李氏见状,便打开托盘,径自将那护身符取过来替紫苏戴在了脖子上。 “戴着,这都成亲这么久了,也该有动静了。”李氏嗔道,“你自己也精通玄黄之术,该早些为威远侯府添枝加叶才是。” 紫苏瞧着脖子上的求子符,红着脸应了声“是”。 第524章 膏5药缠身 紫苏的心里微微地一动,她转头,瞧向了苏黎。 但见苏黎瞧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试探,心中便涌起一股子不爽。 见紫苏没有回应自己,苏黎便不好意思地笑笑,羞涩地道:“也不是苏黎非要盯着问夫人,可按说昨儿该是苏黎与世子的洞房之夜……苏黎整整一夜独守空房,着实……让人笑话。” 这话说得如此软糯羞涩,怕是让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会心生不忍,恨不能即刻与之洞房安慰一番。但说在这诸多女眷面前,却让在场之人的脸色都未免有些不好看了。 她的洞房花烛夜! 一个妾室,竟然跑到正房夫人的面前来提她的什么狗屁洞房之夜,这跟偷了人家的衣裳又穿来炫耀有什么区别? 翠兰的脸色陡然地变得冰冷,她冷哼一声,道:“邵姨娘,若不是为了维护威远侯府的颜面,老祖宗如何能教你搬到祥槿园来?可你也该好好想想,你既不是世子爷用轿子抬进来的,也不是威远侯府正式下了聘书娶回来的,还说甚么洞房之夜?可莫要再说这样的笑话,仔细传出去叫人耻笑。” “你……”苏黎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这个翠兰不管说什么都专挑那些戳人肺管子的话说,而且根本就是个专门撕脸皮的专业户,专注撕脸皮十七年,专业无比,片角不留,气得苏黎肠子直打结,却说不出话来。 “这位姐姐这话说得可就不好听了,不管怎么说,邵姨娘总归是世子的姨娘,既然姨娘过了门,就不该有独守空房的道理。不然的话,外面还指不定怎么编派夫人,说夫人故意不让世子近邵姨娘的身呢。” 说话的,正是跟在苏黎身边的刘嬷嬷,这个刘嬷嬷长着一双三角眼,看人从来都是竖着眼睛看的,让人一见便生厌恶之情。这会子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瞄着紫苏,话里话外,全都是说给紫苏听的。 “哟,这位嬷嬷说话可是好听,赶情世子昨儿没回来,还跟夫人有关了。嬷嬷,你可要知道,世子归根结底是皇上的臣子。世子有事在忙,那必然是为皇上操劳。可照你的意思,这邵姨娘都大过皇上去了,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得围着邵姨娘转了是不是?”刘嬷嬷会瞪眼睛,她翠兰也会,而且自从瘦下来,翠兰的眼睛还比先头里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把个刘嬷嬷呛白得哑口无言,瞪得她一个劲儿地眨眼睛,竟是半天反驳不出话来。 紫苏由着翠兰在这里过足了嘴瘾,她也不阻止,只是笑着,慢慢地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去用早饭罢。” 说着,她便走向了门口。 “夫人难道不吃早饭吗?”苏黎急忙问道。 紫苏略略一迟疑,然后道:“我要去老祖宗那里。” “那让苏黎伺候夫人去罢。”一听说要去老祖宗李氏那,苏黎立刻跟了上来,“天气又冷,时候又早,怎么能使得夫人自己去呢?苏黎陪着夫人去,路上也能说说话儿。” 第525章 好5事多磨 紫苏前脚刚要走出门,苏黎便像膏药一样地粘了上来,还亲昵无比地挽住了紫苏的手臂。 紫苏的眉头微微地皱了皱,不仅是紫苏,屋子里的其他人脸上都流露出不悦神色。就连一直站在旁边默不做声的丁春秋,也皱起了眉头。 有心想要甩开苏黎的手,但紫苏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她悄然转头看向了丁春秋。 虽然是无声的眼神交流,但主仆连心,丁春秋瞬间领会了紫苏的意思,便朝着紫苏微微地颌了颌首。紫苏也不说话,直接就走出了屋子。苏黎见紫苏没有喝斥自己,不禁心里大喜,自是挽着紫苏缓步走出了祥槿园。 昨儿是苏黎刚进祥槿园大门儿的第一天,所以倒是有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紫苏这边的动静。谁都知道昨天薛绍白没回来,苏黎便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可是第二天早上,苏黎便挽着紫苏一起走出了祥槿园,这倒是让众人都感觉到稀罕。这个百里紫苏可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竟然能跟苏黎这般亲近,倒也是奇事一桩。 “夫人,还请问夫人,世子爷平素里都爱吃什么?”才没走几步,苏黎便开始了对紫苏的狂轰乱炸。 “水果也爱吃吗?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酒也爱喝吗?可喜欢吃面食?” 饶是紫苏再有耐心,也难免被苏黎的问题问得心烦意乱起来。偏偏苏黎越问越起劲儿,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眼看着百福园越来越近了,苏黎的身子突然间颤了一颤,紧接着,脸色便开始变得愈发的苍白下去。 “你怎么了?”紫苏察觉到苏黎的模样有些不对劲,便问她。 “回、回夫人……妾身只是感觉……有些腹痛……”话音一落,苏黎便疼得躬下了身去,竟是连站,都站不直了。 “这叫怎么话说的,你若是身子骨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还硬撑着走了这么远。”紫苏一面说,一面对刘嬷嬷和代梅道:“还不快扶姨娘回去?” 施嬷嬷和代梅虽受了梁氏的命令,要看着苏黎尽快讨得老祖宗和薛绍白的欢心,但这会子看到苏黎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也知道她是绝然撑不下去的,不禁恼火地扶住了她,辞别紫苏往回走。 “瞧瞧,走得这样快,就不怕伤着她们的主子。”丁春秋瞧着刘嬷嬷和代梅那急促的脚步,不禁嗤笑。 “是你下的手罢?”紫苏笑望了丁春秋一眼,道,“希望你没下太重的手伤着她。” “就你心软。”丁春秋扫了紫苏一眼,道,“伤是伤不着,只是让她的月事提前来了而已。常言道,好事多磨。她那么想洞房,就干脆延迟她个十天半个月的好了。” 紫苏闻听,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够坏的。” “这还坏?”丁春秋不禁瞪大了眼睛,“这还是顾及到你的,若真由着我来,就算不弄死她,也得叫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来。” 第526章 睿王府请睿柬(上) 紫苏对于丁春秋的心狠手辣可是半点招都没有,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转头走向百福园。 因为昨天紫苏给李氏开了几副药方,所以李氏今儿的气色还算不错。看到紫苏走进来,李氏不禁笑道:“才说到你,你就来了,真是比曹操还灵。” 紫苏也笑了:“老祖宗念叨孙媳,孙媳怎么敢不来呢。” 说着,便亲昵地走到李氏的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我听说绍白昨儿晚上没回来?”李氏问。 紫苏略略地迟疑了一下,这会子,正逢何嬷嬷端来了参茶,紫苏便接了参茶,没回应。 “哼,你也不用瞒我。绍白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还能不知道他?”李氏见紫苏笑而不语,也不生气,只是哼了一声,“他从就是这副臭脾气,我早就料到他不会回来。” 紫苏的心念一动。 “这么说,老祖宗您也是知道绍白是不会对这个苏黎做什么的?” “若是他真有这个心思,不用我给他往房里塞人,他自己也会招。”李氏笑着,拍了拍紫苏,嗔道,“他在关外那么多年,若真是个不安分的,恐怕早就不知道纳了多少个妾了。” 闻听李氏这般说,紫苏也不禁笑了。想来也是,薛绍白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又是一个威猛的角色,若是他想,那些边疆的女人不说趋之若鹜也差不多了。但他却一直没有过什么绯闻,也难怪阮三他们背地里会打趣薛绍白有断袖之癖。 “不过……”李氏的目光渐渐地深沉下去,她沉吟道,“这个苏黎,似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要看紧她一点,毕竟是跟梁家沾边的人,若是由得她作怪,先前做的一切也都全白废工夫了。” 紫苏点了点头,又道:“对了,老祖宗,已经找到霍姨娘和冯姨娘了,她们两个日子过得都不是很好,齐欣和墨伶如今一个十四,一个十六,还都没有说上人家。不过,这两位姨娘对两位妹妹的教育倒是极好的,听说都出落得十分俊秀。想来,接她们的人也快回来了,用不了几日,老祖宗就能见到了。” 闻听紫苏事情办得这么快,李氏更是一脸的欣慰,不禁连连点头。 “我也派人给侯爷写了信,这个糊涂虫倒是高兴得很,一切就都由你看着办罢。” 紫苏点了点头,忽又问道:“老祖宗,事情毕竟没有经过太夫人,若是太夫人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她?”李氏嗤笑一声,道,“她这会子正忙处理侯爷的外室,哪里有心思去管府里的事?” 李氏所说的这个外室,恰恰正是威远侯爷薛蛟刚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女子。传闻那女子最擅歌舞,弹得一手好琵琶,而且人又极谙风月,把个薛蛟伺候得天天如同神仙一般,根本乐不思蜀。薛蛟得到********,哪里舍得弃之边关?索性直接就带回到了京城,怕梁氏这个醋坛子为难美人,所以就在外面购置了宅子,把美人安置在那里。 第527章 睿王府请睿柬(下) 想来,薛蛟已经回到京城十多天了,也不往威远侯府回,天天下了朝就待在外宅,与美人一起饮酒作乐,夜夜笙歌,把个梁氏气得牙根痒痒,寻着方法去找那个外宅所在之地。 但是薛蛟这么多年跟梁氏玩这种躲猫猫的游戏,早就熟知了梁氏的套路,任凭梁氏如何找,他就是来个不露面。梁氏又气又恨,就像是一个暴走的刺猬,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紫苏这边的事情? 况且,梁念真安插了苏黎在紫苏的身边,倒是让梁氏颇觉舒坦,也不大搭理紫苏这边的事情。所以,在这个时候做事,可是异常的方便。 紫苏正跟李氏商量着事情,彩文自外面走了进来。 “老祖宗,夫人,睿王府递了帖子过来。”彩文说着,将一个大红的烫金帖子递了过来。 何嬷嬷接过来,将它递给了李氏。 “是华老夫人的生辰,睿王妃邀我们去热闹热闹。”李氏笑着,将帖子递给了紫苏。 紫苏在听到“睿王妃”这三个字的时候,径直想到了那天在李萤萱大婚之时所看到的一幕。狭小的厢房,正在交战的男人和女人,明明看起来端庄文雅的睿王妃被妖孽一般的莫少离骑在身下,全无半点高贵模样,只像是一个渴望着欢‘爱的dang妇一般,让紫苏的心里涌上了一股子难言的别扭之感。 “我最近身子骨欠佳,你若得空,去寻一寻可以给华老夫人的礼物,初八的时候送过去罢。你们年轻人应该趁这时候多热闹热闹,到时候,带着含玉和墨伶、齐欣她们去。” 紫苏闻听,心念不禁动了一动。她这才想起,每逢这种宴会,便是各家的主母替自家的兄弟或是子女寻觅良缘佳偶的时候。先头里她回百里府上,还被母亲肖氏和姑姑百里文秀委托着替她们寻找优秀的女儿家,这一回去,倒是可以好好地瞧一瞧肖氏曾经跟自己提过的两个女孩。 不过…… 一想到睿王妃和莫少离,紫苏的心里还是会觉得颇有些介意。但若说不去,也是不可能的,只希望在睿王府不要再看到莫少离那个家伙罢…… 心里这样想着,紫苏的脸上却是没有流露出半分,只是笑着点头道:“老祖宗放心,给华老夫人的寿礼,我会好好选的。到时候先拿到您这里来,给您过过目。” “过目就免了,你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说完,李氏便朝着何嬷嬷递了个眼色。何嬷嬷会意,立刻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托盘,朝着紫苏走了过来。 “夫人,这是太后娘娘差人送来的,是华元寺鉴光大师亲自开光的符咒,专门求子的。” 求……求子符…… 紫苏的脸顿时就红了,瞧着那托盘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李氏见状,便打开托盘,径自将那护身符取过来替紫苏戴在了脖子上。 “戴着,这都成亲这么久了,也该有动静了。”李氏嗔道,“你自己也精通玄黄之术,该早些为威远侯府添枝加叶才是。” 紫苏瞧着脖子上的求子符,红着脸应了声“是”。 第528章 苏黎出招(上) “怎么好端端的,就来了月事?” 梁念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那桌子上的杯子震了又震。 苏黎这会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中犹有泪光。刘娘娘端来了姜茶,已然给苏黎灌下了两大碗,可是腹部还是疼得紧。 “这月事来得倒甚是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也不会就这么巧,这么快。”刘娘娘的眼珠子转了又转,道,“先头里还跟夫人亲亲热热地往老祖宗那里走,突然间就疼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梁念真的心头一动,立刻问:“苏黎,你这个月的月事来过没有?” 苏黎想了想,然后点头:“来过的,就在入府的七天前。到今日也才不过半月,怎么也不可能会突然在今日来的。” 梁念真的脸阴沉得像是能下雨,她思量了一番,道:“我看,极有可能是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下的手。都说她精通玄黄之术,看起来她准是不想你跟着她去老祖宗那,才下这么狠的手。” 苏黎闻听,一张脸愈发的白了。她先前想过百里紫苏有可能会善妒,或者是脾气暴躁,但就是没有想过她会玄黄之术。若是一个小妾知晓玄黄之术,或可以保命,但若是当家的主母精通此术,那可就是妾室们的灾难了。 “夫人,那可如何是好?这个百里紫苏,不会害我吧?”苏黎颤声问。 梁念真瞄了苏黎一眼,突然间开始感觉到庆幸。的确,她是该庆幸嫁进薛绍白园子里的是苏黎,而不是她的亲生女儿邵姗姗。薛平安那个色胚,只要邵姗姗用点手段,在床上使些媚术就能把他迷得团团直转,什么事都依着邵姗姗。 先头里,若不是林大人那个老东西找上门来,薛平安跟林府的亲说不定就退了。那样的话,邵姗姗只要先生下一儿半女,就可能被扶正。可是如今,却还是得屈居人下。不过,当薛平安的平妻,还真好过当薛绍白的贵妾。眼下苏黎这副样子,说不定没跟百里紫苏斗上几个回合就被弄死了…… 但话又说回来,在百里紫苏还没有对苏黎痛下杀手之前,她必须得快些想办法让苏黎出招,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大的收获。就算百里紫苏反应过来,对苏黎怎么样,那也不关自己的事。 一抹微笑出现在梁念真的唇边,她阴恻恻地瞄了苏黎一眼,道:“依我看,你就不要总想着在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的身上打开局面了。擒贼先擒王,要突破现状,还得从薛绍白的身上下手。” 从薛绍白的身上下手! 苏黎的眼睛一亮,但随即便又黯淡下去:“夫人说得倒是容易得紧,但是世子这段时间连家都不回,妾身看不到他,如何能从他的身上下手呢?” “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子又傻了?”梁念真嗤笑一声,鄙夷地瞧着苏黎,道,“你是没法子吸引薛绍白的注意了,但是有人会。” “谁?”苏黎疑惑地问。 “百里紫苏。”梁念真笑得邪恶而又阴鸷。 第5262章 睿王府请柬(上) 紫苏对于丁春秋的心狠手辣可是半点招都没有,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转头走向百福园。 因为昨天紫苏给李氏开了几副药方,所以李氏今儿的气色还算不错。看到紫苏走进来,李氏不禁笑道:“才说到你,你就来了,真是比曹操还灵。” 紫苏也笑了:“老祖宗念叨孙媳,孙媳怎么敢不来呢。” 说着,便亲昵地走到李氏的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我听说绍白昨儿晚上没回来?”李氏问。 紫苏略略地迟疑了一下,这会子,正逢何嬷嬷端来了参茶,紫苏便接了参茶,没回应。 “哼,你也不用瞒我。绍白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还能不知道他?”李氏见紫苏笑而不语,也不生气,只是哼了一声,“他从就是这副臭脾气,我早就料到他不会回来。” 紫苏的心念一动。 “这么说,老祖宗您也是知道绍白是不会对这个苏黎做什么的?” “若是他真有这个心思,不用我给他往房里塞人,他自己也会招。”李氏笑着,拍了拍紫苏,嗔道,“他在关外那么多年,若真是个不安分的,恐怕早就不知道纳了多少个妾了。” 闻听李氏这般说,紫苏也不禁笑了。想来也是,薛绍白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又是一个威猛的角色,若是他想,那些边疆的女人不说趋之若鹜也差不多了。但他却一直没有过什么绯闻,也难怪阮三他们背地里会打趣薛绍白有断袖之癖。 “不过……”李氏的目光渐渐地深沉下去,她沉吟道,“这个苏黎,似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要看紧她一点,毕竟是跟梁家沾边的人,若是由得她作怪,先前做的一切也都全白废工夫了。” 紫苏点了点头,又道:“对了,老祖宗,已经找到霍姨娘和冯姨娘了,她们两个日子过得都不是很好,齐欣和墨伶如今一个十四,一个十六,还都没有说上人家。不过,这两位姨娘对两位妹妹的教育倒是极好的,听说都出落得十分俊秀。想来,接她们的人也快回来了,用不了几日,老祖宗就能见到了。” 闻听紫苏事情办得这么快,李氏更是一脸的欣慰,不禁连连点头。 “我也派人给侯爷写了信,这个糊涂虫倒是高兴得很,一切就都由你看着办罢。” 紫苏点了点头,忽又问道:“老祖宗,事情毕竟没有经过太夫人,若是太夫人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她?”李氏嗤笑一声,道,“她这会子正忙处理侯爷的外室,哪里有心思去管府里的事?” 李氏所说的这个外室,恰恰正是威远侯爷薛蛟刚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女子。传闻那女子最擅歌舞,弹得一手好琵琶,而且人又极谙风月,把个薛蛟伺候得天天如同神仙一般,根本乐不思蜀。薛蛟得到********,哪里舍得弃之边关?索性直接就带回到了京城,怕梁氏这个醋坛子为难美人,所以就在外面购置了宅子,把美人安置在那里。 第527章 睿王府请下柬(下) 想来,薛蛟已经回到京城十多天了,也不往威远侯府回,天天下了朝就待在外宅,与美人一起饮酒作乐,夜夜笙歌,把个梁氏气得牙根痒痒,寻着方法去找那个外宅所在之地。 但是薛蛟这么多年跟梁氏玩这种躲猫猫的游戏,早就熟知了梁氏的套路,任凭梁氏如何找,他就是来个不露面。梁氏又气又恨,就像是一个暴走的刺猬,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紫苏这边的事情? 况且,梁念真安插了苏黎在紫苏的身边,倒是让梁氏颇觉舒坦,也不大搭理紫苏这边的事情。所以,在这个时候做事,可是异常的方便。 紫苏正跟李氏商量着事情,彩文自外面走了进来。 “老祖宗,夫人,睿王府递了帖子过来。”彩文说着,将一个大红的烫金帖子递了过来。 何嬷嬷接过来,将它递给了李氏。 “是华老夫人的生辰,睿王妃邀我们去热闹热闹。”李氏笑着,将帖子递给了紫苏。 紫苏在听到“睿王妃”这三个字的时候,径直想到了那天在李萤萱大婚之时所看到的一幕。狭小的厢房,正在交战的男人和女人,明明看起来端庄文雅的睿王妃被妖孽一般的莫少离骑在身下,全无半点高贵模样,只像是一个渴望着欢‘爱的dang妇一般,让紫苏的心里涌上了一股子难言的别扭之感。 “我最近身子骨欠佳,你若得空,去寻一寻可以给华老夫人的礼物,初八的时候送过去罢。你们年轻人应该趁这时候多热闹热闹,到时候,带着含玉和墨伶、齐欣她们去。” 紫苏闻听,心念不禁动了一动。她这才想起,每逢这种宴会,便是各家的主母替自家的兄弟或是子女寻觅良缘佳偶的时候。先头里她回百里府上,还被母亲肖氏和姑姑百里文秀委托着替她们寻找优秀的女儿家,这一回去,倒是可以好好地瞧一瞧肖氏曾经跟自己提过的两个女孩。 不过…… 一想到睿王妃和莫少离,紫苏的心里还是会觉得颇有些介意。但若说不去,也是不可能的,只希望在睿王府不要再看到莫少离那个家伙罢…… 心里这样想着,紫苏的脸上却是没有流露出半分,只是笑着点头道:“老祖宗放心,给华老夫人的寿礼,我会好好选的。到时候先拿到您这里来,给您过过目。” “过目就免了,你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说完,李氏便朝着何嬷嬷递了个眼色。何嬷嬷会意,立刻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托盘,朝着紫苏走了过来。 “夫人,这是太后娘娘差人送来的,是华元寺鉴光大师亲自开光的符咒,专门求子的。” 求……求子符…… 紫苏的脸顿时就红了,瞧着那托盘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李氏见状,便打开托盘,径自将那护身符取过来替紫苏戴在了脖子上。 “戴着,这都成亲这么久了,也该有动静了。”李氏嗔道,“你自己也精通玄黄之术,该早些为威远侯府添枝加叶才是。” 紫苏瞧着脖子上的求子符,红着脸应了声“是”。 第528招章 苏黎出招(上) “怎么好端端的,就来了月事?” 梁念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那桌子上的杯子震了又震。 苏黎这会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中犹有泪光。刘娘娘端来了姜茶,已然给苏黎灌下了两大碗,可是腹部还是疼得紧。 “这月事来得倒甚是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也不会就这么巧,这么快。”刘娘娘的眼珠子转了又转,道,“先头里还跟夫人亲亲热热地往老祖宗那里走,突然间就疼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梁念真的心头一动,立刻问:“苏黎,你这个月的月事来过没有?” 苏黎想了想,然后点头:“来过的,就在入府的七天前。到今日也才不过半月,怎么也不可能会突然在今日来的。” 梁念真的脸阴沉得像是能下雨,她思量了一番,道:“我看,极有可能是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下的手。都说她精通玄黄之术,看起来她准是不想你跟着她去老祖宗那,才下这么狠的手。” 苏黎闻听,一张脸愈发的白了。她先前想过百里紫苏有可能会善妒,或者是脾气暴躁,但就是没有想过她会玄黄之术。若是一个小妾知晓玄黄之术,或可以保命,但若是当家的主母精通此术,那可就是妾室们的灾难了。 “夫人,那可如何是好?这个百里紫苏,不会害我吧?”苏黎颤声问。 梁念真瞄了苏黎一眼,突然间开始感觉到庆幸。的确,她是该庆幸嫁进薛绍白园子里的是苏黎,而不是她的亲生女儿邵姗姗。薛平安那个色胚,只要邵姗姗用点手段,在床上使些媚术就能把他迷得团团直转,什么事都依着邵姗姗。 先头里,若不是林大人那个老东西找上门来,薛平安跟林府的亲说不定就退了。那样的话,邵姗姗只要先生下一儿半女,就可能被扶正。可是如今,却还是得屈居人下。不过,当薛平安的平妻,还真好过当薛绍白的贵妾。眼下苏黎这副样子,说不定没跟百里紫苏斗上几个回合就被弄死了…… 但话又说回来,在百里紫苏还没有对苏黎痛下杀手之前,她必须得快些想办法让苏黎出招,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大的收获。就算百里紫苏反应过来,对苏黎怎么样,那也不关自己的事。 一抹微笑出现在梁念真的唇边,她阴恻恻地瞄了苏黎一眼,道:“依我看,你就不要总想着在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的身上打开局面了。擒贼先擒王,要突破现状,还得从薛绍白的身上下手。” 从薛绍白的身上下手! 苏黎的眼睛一亮,但随即便又黯淡下去:“夫人说得倒是容易得紧,但是世子这段时间连家都不回,妾身看不到他,如何能从他的身上下手呢?” “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子又傻了?”梁念真嗤笑一声,鄙夷地瞧着苏黎,道,“你是没法子吸引薛绍白的注意了,但是有人会。” “谁?”苏黎疑惑地问。 “百里紫苏。”梁念真笑得邪恶而又阴鸷。 第529章 苏黎出招(中) 入了冬,天似乎就冷得让人受不住。饶是紫苏穿得再厚,也仍是禁不住浑身瑟瑟的发抖。 “我怎么觉得你近来是越来越受不得冻了?”丁春秋只穿了件秋香色的长袄,不戴手炉也不穿披风,走样走得虎虎生风。相比之下,紫苏却是捂得像个棉花球,走起路来跟企鹅似的慢慢吞吞。 “许是屋子里太热,走出来就冷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走一走,一会就不冷了。”紫苏把脸往狐皮围巾里藏了藏,反驳。 丁春秋只是耸了耸肩,也没有理紫苏,一行人就这么着往祥槿园的方向走。 没想到才走到祥槿园,便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一阵笑声。 “是什么人来了?”紫苏不免觉得奇怪。按说,平日里来祥槿园的人本就没有,威远侯府虽然大,但人丁却稀少得很,自己不在祥槿园,就更加没有人会到这里来,何况还这么欢声笑语的。 “哼,恐怕是那个邵苏黎又在作怪了。”丁春秋嗤笑一声,道,“从她进了这个门儿,就没一刻消停过。” 紫苏无奈地摇了摇头,举步走进了祥槿园。 但见院子里摆着几个斗大的花盆,花盆里的,是几株盆栽梅花,红艳艳得红了满树,分外的讨喜,紫苏才进门,便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可是好闻得紧。 而这会子正堂的门也敞着,薛含玉和邵姗姗,还有苏黎三人正坐在正堂的窗前赏花。看到紫苏回来,苏黎立刻站起身迎了上来。 “夫人,您回来了。”苏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方才三姑娘和姐姐送了梅花过来,见您不在,苏黎便替您招待了,还望夫人莫怪。” 这一番话说得倒是谦和恭敬,紫苏扫了苏黎一眼,只道了声“有劳”,便转身朝着正堂走了过去。 “表嫂你可回来了。”薛含玉笑着站起身,拉住了紫苏的手,亲昵地道,“刚刚我外公送进府里来的梅花,花得才叫好。我娘给老祖宗那边送了两株,我瞧这花得正好,心里也喜欢得紧,便给你送了两株过来。你看看,好看不好看?” 原来是这样,想必自己才刚从百福园离开,江氏就送花过去了。紫苏点着头,笑着说:“含玉妹妹送的,怎么会不好看?我闻老远就闻到花香了,真是谢谢你。” 薛含玉笑得脸蛋绯红,她自从听了紫苏所言,每天都在衣食住行上调整自己的身子,所以一天比一天恢复得更好。这才没有多长时间,人已经胖了许多,气色也愈发的好了。 “大嫂的鼻子忒的灵敏,我怎么就闻不到花香?”说话的,是邵姗姗。自从她算计薛绍白不成,而嫁给了薛平安之后,倒是极少给紫苏添麻烦。这会子说话也说得中听,所以紫苏便也没有去介意从前的事情,只是笑道:“你们在屋子里,我在外面,自然是我闻得到这香气更浓。”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也出去走走,闻闻花香罢。”苏黎见状,立刻提议。 第526章 睿王府请柬(上王) 紫苏对于丁春秋的心狠手辣可是半点招都没有,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转头走向百福园。 因为昨天紫苏给李氏开了几副药方,所以李氏今儿的气色还算不错。看到紫苏走进来,李氏不禁笑道:“才说到你,你就来了,真是比曹操还灵。” 紫苏也笑了:“老祖宗念叨孙媳,孙媳怎么敢不来呢。” 说着,便亲昵地走到李氏的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我听说绍白昨儿晚上没回来?”李氏问。 紫苏略略地迟疑了一下,这会子,正逢何嬷嬷端来了参茶,紫苏便接了参茶,没回应。 “哼,你也不用瞒我。绍白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还能不知道他?”李氏见紫苏笑而不语,也不生气,只是哼了一声,“他从就是这副臭脾气,我早就料到他不会回来。” 紫苏的心念一动。 “这么说,老祖宗您也是知道绍白是不会对这个苏黎做什么的?” “若是他真有这个心思,不用我给他往房里塞人,他自己也会招。”李氏笑着,拍了拍紫苏,嗔道,“他在关外那么多年,若真是个不安分的,恐怕早就不知道纳了多少个妾了。” 闻听李氏这般说,紫苏也不禁笑了。想来也是,薛绍白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又是一个威猛的角色,若是他想,那些边疆的女人不说趋之若鹜也差不多了。但他却一直没有过什么绯闻,也难怪阮三他们背地里会打趣薛绍白有断袖之癖。 “不过……”李氏的目光渐渐地深沉下去,她沉吟道,“这个苏黎,似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要看紧她一点,毕竟是跟梁家沾边的人,若是由得她作怪,先前做的一切也都全白废工夫了。” 紫苏点了点头,又道:“对了,老祖宗,已经找到霍姨娘和冯姨娘了,她们两个日子过得都不是很好,齐欣和墨伶如今一个十四,一个十六,还都没有说上人家。不过,这两位姨娘对两位妹妹的教育倒是极好的,听说都出落得十分俊秀。想来,接她们的人也快回来了,用不了几日,老祖宗就能见到了。” 闻听紫苏事情办得这么快,李氏更是一脸的欣慰,不禁连连点头。 “我也派人给侯爷写了信,这个糊涂虫倒是高兴得很,一切就都由你看着办罢。” 紫苏点了点头,忽又问道:“老祖宗,事情毕竟没有经过太夫人,若是太夫人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她?”李氏嗤笑一声,道,“她这会子正忙处理侯爷的外室,哪里有心思去管府里的事?” 李氏所说的这个外室,恰恰正是威远侯爷薛蛟刚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女子。传闻那女子最擅歌舞,弹得一手好琵琶,而且人又极谙风月,把个薛蛟伺候得天天如同神仙一般,根本乐不思蜀。薛蛟得到********,哪里舍得弃之边关?索性直接就带回到了京城,怕梁氏这个醋坛子为难美人,所以就在外面购置了宅子,把美人安置在那里。 第527章 7睿王府请柬(下) 想来,薛蛟已经回到京城十多天了,也不往威远侯府回,天天下了朝就待在外宅,与美人一起饮酒作乐,夜夜笙歌,把个梁氏气得牙根痒痒,寻着方法去找那个外宅所在之地。 但是薛蛟这么多年跟梁氏玩这种躲猫猫的游戏,早就熟知了梁氏的套路,任凭梁氏如何找,他就是来个不露面。梁氏又气又恨,就像是一个暴走的刺猬,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紫苏这边的事情? 况且,梁念真安插了苏黎在紫苏的身边,倒是让梁氏颇觉舒坦,也不大搭理紫苏这边的事情。所以,在这个时候做事,可是异常的方便。 紫苏正跟李氏商量着事情,彩文自外面走了进来。 “老祖宗,夫人,睿王府递了帖子过来。”彩文说着,将一个大红的烫金帖子递了过来。 何嬷嬷接过来,将它递给了李氏。 “是华老夫人的生辰,睿王妃邀我们去热闹热闹。”李氏笑着,将帖子递给了紫苏。 紫苏在听到“睿王妃”这三个字的时候,径直想到了那天在李萤萱大婚之时所看到的一幕。狭小的厢房,正在交战的男人和女人,明明看起来端庄文雅的睿王妃被妖孽一般的莫少离骑在身下,全无半点高贵模样,只像是一个渴望着欢‘爱的dang妇一般,让紫苏的心里涌上了一股子难言的别扭之感。 “我最近身子骨欠佳,你若得空,去寻一寻可以给华老夫人的礼物,初八的时候送过去罢。你们年轻人应该趁这时候多热闹热闹,到时候,带着含玉和墨伶、齐欣她们去。” 紫苏闻听,心念不禁动了一动。她这才想起,每逢这种宴会,便是各家的主母替自家的兄弟或是子女寻觅良缘佳偶的时候。先头里她回百里府上,还被母亲肖氏和姑姑百里文秀委托着替她们寻找优秀的女儿家,这一回去,倒是可以好好地瞧一瞧肖氏曾经跟自己提过的两个女孩。 不过…… 一想到睿王妃和莫少离,紫苏的心里还是会觉得颇有些介意。但若说不去,也是不可能的,只希望在睿王府不要再看到莫少离那个家伙罢…… 心里这样想着,紫苏的脸上却是没有流露出半分,只是笑着点头道:“老祖宗放心,给华老夫人的寿礼,我会好好选的。到时候先拿到您这里来,给您过过目。” “过目就免了,你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说完,李氏便朝着何嬷嬷递了个眼色。何嬷嬷会意,立刻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托盘,朝着紫苏走了过来。 “夫人,这是太后娘娘差人送来的,是华元寺鉴光大师亲自开光的符咒,专门求子的。” 求……求子符…… 紫苏的脸顿时就红了,瞧着那托盘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李氏见状,便打开托盘,径自将那护身符取过来替紫苏戴在了脖子上。 “戴着,这都成亲这么久了,也该有动静了。”李氏嗔道,“你自己也精通玄黄之术,该早些为威远侯府添枝加叶才是。” 紫苏瞧着脖子上的求子符,红着脸应了声“是”。 第528章 苏黎出招(上上) “怎么好端端的,就来了月事?” 梁念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那桌子上的杯子震了又震。 苏黎这会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中犹有泪光。刘娘娘端来了姜茶,已然给苏黎灌下了两大碗,可是腹部还是疼得紧。 “这月事来得倒甚是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也不会就这么巧,这么快。”刘娘娘的眼珠子转了又转,道,“先头里还跟夫人亲亲热热地往老祖宗那里走,突然间就疼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梁念真的心头一动,立刻问:“苏黎,你这个月的月事来过没有?” 苏黎想了想,然后点头:“来过的,就在入府的七天前。到今日也才不过半月,怎么也不可能会突然在今日来的。” 梁念真的脸阴沉得像是能下雨,她思量了一番,道:“我看,极有可能是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下的手。都说她精通玄黄之术,看起来她准是不想你跟着她去老祖宗那,才下这么狠的手。” 苏黎闻听,一张脸愈发的白了。她先前想过百里紫苏有可能会善妒,或者是脾气暴躁,但就是没有想过她会玄黄之术。若是一个小妾知晓玄黄之术,或可以保命,但若是当家的主母精通此术,那可就是妾室们的灾难了。 “夫人,那可如何是好?这个百里紫苏,不会害我吧?”苏黎颤声问。 梁念真瞄了苏黎一眼,突然间开始感觉到庆幸。的确,她是该庆幸嫁进薛绍白园子里的是苏黎,而不是她的亲生女儿邵姗姗。薛平安那个色胚,只要邵姗姗用点手段,在床上使些媚术就能把他迷得团团直转,什么事都依着邵姗姗。 先头里,若不是林大人那个老东西找上门来,薛平安跟林府的亲说不定就退了。那样的话,邵姗姗只要先生下一儿半女,就可能被扶正。可是如今,却还是得屈居人下。不过,当薛平安的平妻,还真好过当薛绍白的贵妾。眼下苏黎这副样子,说不定没跟百里紫苏斗上几个回合就被弄死了…… 但话又说回来,在百里紫苏还没有对苏黎痛下杀手之前,她必须得快些想办法让苏黎出招,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大的收获。就算百里紫苏反应过来,对苏黎怎么样,那也不关自己的事。 一抹微笑出现在梁念真的唇边,她阴恻恻地瞄了苏黎一眼,道:“依我看,你就不要总想着在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的身上打开局面了。擒贼先擒王,要突破现状,还得从薛绍白的身上下手。” 从薛绍白的身上下手! 苏黎的眼睛一亮,但随即便又黯淡下去:“夫人说得倒是容易得紧,但是世子这段时间连家都不回,妾身看不到他,如何能从他的身上下手呢?” “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子又傻了?”梁念真嗤笑一声,鄙夷地瞧着苏黎,道,“你是没法子吸引薛绍白的注意了,但是有人会。” “谁?”苏黎疑惑地问。 “百里紫苏。”梁念真笑得邪恶而又阴鸷。 第529章出 苏黎出招(中) 入了冬,天似乎就冷得让人受不住。饶是紫苏穿得再厚,也仍是禁不住浑身瑟瑟的发抖。 “我怎么觉得你近来是越来越受不得冻了?”丁春秋只穿了件秋香色的长袄,不戴手炉也不穿披风,走样走得虎虎生风。相比之下,紫苏却是捂得像个棉花球,走起路来跟企鹅似的慢慢吞吞。 “许是屋子里太热,走出来就冷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走一走,一会就不冷了。”紫苏把脸往狐皮围巾里藏了藏,反驳。 丁春秋只是耸了耸肩,也没有理紫苏,一行人就这么着往祥槿园的方向走。 没想到才走到祥槿园,便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一阵笑声。 “是什么人来了?”紫苏不免觉得奇怪。按说,平日里来祥槿园的人本就没有,威远侯府虽然大,但人丁却稀少得很,自己不在祥槿园,就更加没有人会到这里来,何况还这么欢声笑语的。 “哼,恐怕是那个邵苏黎又在作怪了。”丁春秋嗤笑一声,道,“从她进了这个门儿,就没一刻消停过。” 紫苏无奈地摇了摇头,举步走进了祥槿园。 但见院子里摆着几个斗大的花盆,花盆里的,是几株盆栽梅花,红艳艳得红了满树,分外的讨喜,紫苏才进门,便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可是好闻得紧。 而这会子正堂的门也敞着,薛含玉和邵姗姗,还有苏黎三人正坐在正堂的窗前赏花。看到紫苏回来,苏黎立刻站起身迎了上来。 “夫人,您回来了。”苏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方才三姑娘和姐姐送了梅花过来,见您不在,苏黎便替您招待了,还望夫人莫怪。” 这一番话说得倒是谦和恭敬,紫苏扫了苏黎一眼,只道了声“有劳”,便转身朝着正堂走了过去。 “表嫂你可回来了。”薛含玉笑着站起身,拉住了紫苏的手,亲昵地道,“刚刚我外公送进府里来的梅花,花得才叫好。我娘给老祖宗那边送了两株,我瞧这花得正好,心里也喜欢得紧,便给你送了两株过来。你看看,好看不好看?” 原来是这样,想必自己才刚从百福园离开,江氏就送花过去了。紫苏点着头,笑着说:“含玉妹妹送的,怎么会不好看?我闻老远就闻到花香了,真是谢谢你。” 薛含玉笑得脸蛋绯红,她自从听了紫苏所言,每天都在衣食住行上调整自己的身子,所以一天比一天恢复得更好。这才没有多长时间,人已经胖了许多,气色也愈发的好了。 “大嫂的鼻子忒的灵敏,我怎么就闻不到花香?”说话的,是邵姗姗。自从她算计薛绍白不成,而嫁给了薛平安之后,倒是极少给紫苏添麻烦。这会子说话也说得中听,所以紫苏便也没有去介意从前的事情,只是笑道:“你们在屋子里,我在外面,自然是我闻得到这香气更浓。”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也出去走走,闻闻花香罢。”苏黎见状,立刻提议。 第530章 苏黎出招(下) “到外面去赏花倒是好,但是也会很冷。”紫苏一听说要出去,不禁摇了摇头,道,“外面可是冷得紧,含玉的身子骨也单薄,若受了风寒,总是不好。” 虽然是在说含玉,但其实紫苏刚从外面回来,可是被冻得不轻,她才不想又出去挨冻。要说这个苏黎也真是惯会做这些表面工夫,见到侯府的人,不管是谁,都极尽讨好之能事,真个儿让人无语。 “大嫂若是嫌冷,不如让丫头们多抬几个火盆子放在外面,我们也不过只是瞧一瞧就回来。离这样远远的看着,总是看不清,少了不少的韵味。”邵姗姗说着,不等紫苏同意,就开始命令下人们:“快,把碳火多加些,摆到外面的院子里去。”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皱,正欲说些什么,却闻得苏黎道:“夫人,不如用这个手炉,我新让人暖的,比夫人那个已然冷了的要好些。” 说着,便体贴地将手炉递了过来。 紫苏略略地迟疑了一下,终是摇头笑道:“你自己拿着罢,我不冷。” 说着,又对薛含玉和邵姗姗道:“既然你们两个都想去,那就去罢。不过,可是要多穿着点,万不能感染了风寒。” 薛含玉连连点头,她虽然年纪比紫苏大上一岁,但心性却仍像个孩子。当下便挽了紫苏,两个人先行走向了院子。 旁边早有粗使的丫头把火盆子搬到了院子里的梅花下面,邵姗姗和苏黎对望了一下,然后便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初八睿王府的寿宴,老祖宗可是嘱咐我要带着你去的。看到时候让二娘给你裁两件新衣裳,打扮得美美的参加寿宴,说不定,还能遇上你的如意郎君。”紫苏悄然凑到薛含玉的身边,道。 薛含玉的脸立刻便涨得红了,她羞涩地瞪了紫苏一眼,道:“说什么呢,大嫂,羞死人了!” 说罢,便扭过头去不理紫苏了。 紫苏只是浅笑,说话间几个人已经来到了梅花边。由于是盆栽,所以梅花并不高,只要伸手便可以抚到梅花。 薛含玉喜欢这梅树的红艳,伸手便拉过一条树枝,凑至近前嗅了嗅,然后笑着对紫苏道:“大嫂,你闻,这样近处一闻,更觉得清香呢。” 紫苏闻听,便也走过去,伸手执着那梅花至鼻前去嗅。哪知这一嗅之下,只觉这清香格外的刺鼻,使得她胃部一阵翻涌,便有了几许呕意。 为了避免尴尬,紫苏便急忙转过身,刚拿出手帕准备遮住嘴巴,便突然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朝着旁边放着的火盆子跌了过去。 “大嫂!”薛含玉惊叫起来,她急忙伸手去拉紫苏,不想自己脚底下也是一滑,竟然跟紫苏一起倒向了那火盆。 “夫人小心!”苏黎惊叫着,立刻扑过来,然而她毕竟是离薛含玉更近,所以只来得及捉住薛含玉,紫苏,就这样倒向了那火盆。 “夫人!”丁春秋先前看到紫苏都是跟薛含玉在一起,所以便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意外,自是惊叫着,迅速地冲向紫苏。 第528章 苏黎出8招(上) “怎么好端端的,就来了月事?” 梁念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那桌子上的杯子震了又震。 苏黎这会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中犹有泪光。刘娘娘端来了姜茶,已然给苏黎灌下了两大碗,可是腹部还是疼得紧。 “这月事来得倒甚是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也不会就这么巧,这么快。”刘娘娘的眼珠子转了又转,道,“先头里还跟夫人亲亲热热地往老祖宗那里走,突然间就疼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梁念真的心头一动,立刻问:“苏黎,你这个月的月事来过没有?” 苏黎想了想,然后点头:“来过的,就在入府的七天前。到今日也才不过半月,怎么也不可能会突然在今日来的。” 梁念真的脸阴沉得像是能下雨,她思量了一番,道:“我看,极有可能是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下的手。都说她精通玄黄之术,看起来她准是不想你跟着她去老祖宗那,才下这么狠的手。” 苏黎闻听,一张脸愈发的白了。她先前想过百里紫苏有可能会善妒,或者是脾气暴躁,但就是没有想过她会玄黄之术。若是一个小妾知晓玄黄之术,或可以保命,但若是当家的主母精通此术,那可就是妾室们的灾难了。 “夫人,那可如何是好?这个百里紫苏,不会害我吧?”苏黎颤声问。 梁念真瞄了苏黎一眼,突然间开始感觉到庆幸。的确,她是该庆幸嫁进薛绍白园子里的是苏黎,而不是她的亲生女儿邵姗姗。薛平安那个色胚,只要邵姗姗用点手段,在床上使些媚术就能把他迷得团团直转,什么事都依着邵姗姗。 先头里,若不是林大人那个老东西找上门来,薛平安跟林府的亲说不定就退了。那样的话,邵姗姗只要先生下一儿半女,就可能被扶正。可是如今,却还是得屈居人下。不过,当薛平安的平妻,还真好过当薛绍白的贵妾。眼下苏黎这副样子,说不定没跟百里紫苏斗上几个回合就被弄死了…… 但话又说回来,在百里紫苏还没有对苏黎痛下杀手之前,她必须得快些想办法让苏黎出招,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大的收获。就算百里紫苏反应过来,对苏黎怎么样,那也不关自己的事。 一抹微笑出现在梁念真的唇边,她阴恻恻地瞄了苏黎一眼,道:“依我看,你就不要总想着在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的身上打开局面了。擒贼先擒王,要突破现状,还得从薛绍白的身上下手。” 从薛绍白的身上下手! 苏黎的眼睛一亮,但随即便又黯淡下去:“夫人说得倒是容易得紧,但是世子这段时间连家都不回,妾身看不到他,如何能从他的身上下手呢?” “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子又傻了?”梁念真嗤笑一声,鄙夷地瞧着苏黎,道,“你是没法子吸引薛绍白的注意了,但是有人会。” “谁?”苏黎疑惑地问。 “百里紫苏。”梁念真笑得邪恶而又阴鸷。 第529章 苏黎出9招(中) 入了冬,天似乎就冷得让人受不住。饶是紫苏穿得再厚,也仍是禁不住浑身瑟瑟的发抖。 “我怎么觉得你近来是越来越受不得冻了?”丁春秋只穿了件秋香色的长袄,不戴手炉也不穿披风,走样走得虎虎生风。相比之下,紫苏却是捂得像个棉花球,走起路来跟企鹅似的慢慢吞吞。 “许是屋子里太热,走出来就冷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走一走,一会就不冷了。”紫苏把脸往狐皮围巾里藏了藏,反驳。 丁春秋只是耸了耸肩,也没有理紫苏,一行人就这么着往祥槿园的方向走。 没想到才走到祥槿园,便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一阵笑声。 “是什么人来了?”紫苏不免觉得奇怪。按说,平日里来祥槿园的人本就没有,威远侯府虽然大,但人丁却稀少得很,自己不在祥槿园,就更加没有人会到这里来,何况还这么欢声笑语的。 “哼,恐怕是那个邵苏黎又在作怪了。”丁春秋嗤笑一声,道,“从她进了这个门儿,就没一刻消停过。” 紫苏无奈地摇了摇头,举步走进了祥槿园。 但见院子里摆着几个斗大的花盆,花盆里的,是几株盆栽梅花,红艳艳得红了满树,分外的讨喜,紫苏才进门,便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可是好闻得紧。 而这会子正堂的门也敞着,薛含玉和邵姗姗,还有苏黎三人正坐在正堂的窗前赏花。看到紫苏回来,苏黎立刻站起身迎了上来。 “夫人,您回来了。”苏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方才三姑娘和姐姐送了梅花过来,见您不在,苏黎便替您招待了,还望夫人莫怪。” 这一番话说得倒是谦和恭敬,紫苏扫了苏黎一眼,只道了声“有劳”,便转身朝着正堂走了过去。 “表嫂你可回来了。”薛含玉笑着站起身,拉住了紫苏的手,亲昵地道,“刚刚我外公送进府里来的梅花,花得才叫好。我娘给老祖宗那边送了两株,我瞧这花得正好,心里也喜欢得紧,便给你送了两株过来。你看看,好看不好看?” 原来是这样,想必自己才刚从百福园离开,江氏就送花过去了。紫苏点着头,笑着说:“含玉妹妹送的,怎么会不好看?我闻老远就闻到花香了,真是谢谢你。” 薛含玉笑得脸蛋绯红,她自从听了紫苏所言,每天都在衣食住行上调整自己的身子,所以一天比一天恢复得更好。这才没有多长时间,人已经胖了许多,气色也愈发的好了。 “大嫂的鼻子忒的灵敏,我怎么就闻不到花香?”说话的,是邵姗姗。自从她算计薛绍白不成,而嫁给了薛平安之后,倒是极少给紫苏添麻烦。这会子说话也说得中听,所以紫苏便也没有去介意从前的事情,只是笑道:“你们在屋子里,我在外面,自然是我闻得到这香气更浓。”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也出去走走,闻闻花香罢。”苏黎见状,立刻提议。 第530章 苏黎出0招(下) “到外面去赏花倒是好,但是也会很冷。”紫苏一听说要出去,不禁摇了摇头,道,“外面可是冷得紧,含玉的身子骨也单薄,若受了风寒,总是不好。” 虽然是在说含玉,但其实紫苏刚从外面回来,可是被冻得不轻,她才不想又出去挨冻。要说这个苏黎也真是惯会做这些表面工夫,见到侯府的人,不管是谁,都极尽讨好之能事,真个儿让人无语。 “大嫂若是嫌冷,不如让丫头们多抬几个火盆子放在外面,我们也不过只是瞧一瞧就回来。离这样远远的看着,总是看不清,少了不少的韵味。”邵姗姗说着,不等紫苏同意,就开始命令下人们:“快,把碳火多加些,摆到外面的院子里去。”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皱,正欲说些什么,却闻得苏黎道:“夫人,不如用这个手炉,我新让人暖的,比夫人那个已然冷了的要好些。” 说着,便体贴地将手炉递了过来。 紫苏略略地迟疑了一下,终是摇头笑道:“你自己拿着罢,我不冷。” 说着,又对薛含玉和邵姗姗道:“既然你们两个都想去,那就去罢。不过,可是要多穿着点,万不能感染了风寒。” 薛含玉连连点头,她虽然年纪比紫苏大上一岁,但心性却仍像个孩子。当下便挽了紫苏,两个人先行走向了院子。 旁边早有粗使的丫头把火盆子搬到了院子里的梅花下面,邵姗姗和苏黎对望了一下,然后便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初八睿王府的寿宴,老祖宗可是嘱咐我要带着你去的。看到时候让二娘给你裁两件新衣裳,打扮得美美的参加寿宴,说不定,还能遇上你的如意郎君。”紫苏悄然凑到薛含玉的身边,道。 薛含玉的脸立刻便涨得红了,她羞涩地瞪了紫苏一眼,道:“说什么呢,大嫂,羞死人了!” 说罢,便扭过头去不理紫苏了。 紫苏只是浅笑,说话间几个人已经来到了梅花边。由于是盆栽,所以梅花并不高,只要伸手便可以抚到梅花。 薛含玉喜欢这梅树的红艳,伸手便拉过一条树枝,凑至近前嗅了嗅,然后笑着对紫苏道:“大嫂,你闻,这样近处一闻,更觉得清香呢。” 紫苏闻听,便也走过去,伸手执着那梅花至鼻前去嗅。哪知这一嗅之下,只觉这清香格外的刺鼻,使得她胃部一阵翻涌,便有了几许呕意。 为了避免尴尬,紫苏便急忙转过身,刚拿出手帕准备遮住嘴巴,便突然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朝着旁边放着的火盆子跌了过去。 “大嫂!”薛含玉惊叫起来,她急忙伸手去拉紫苏,不想自己脚底下也是一滑,竟然跟紫苏一起倒向了那火盆。 “夫人小心!”苏黎惊叫着,立刻扑过来,然而她毕竟是离薛含玉更近,所以只来得及捉住薛含玉,紫苏,就这样倒向了那火盆。 “夫人!”丁春秋先前看到紫苏都是跟薛含玉在一起,所以便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意外,自是惊叫着,迅速地冲向紫苏。 第531章 世子发1威(上) 丁春秋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迅速地朝着紫苏冲过去,却没想到邵姗姗早就瞄准了她,堪堪的将身子一横,便挡在了丁春秋的身前。 “滚开。”丁春秋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自是一扬手,一巴掌便拍在了邵姗姗的后背上。 “哎呦!”邵姗姗惨叫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而丁春秋则旋身来到紫苏身边,伸手捉住了紫苏的手臂。 此时的紫苏上身前倾,与火盆的距离几乎只有半米不到。若是丁春秋这一下子接得迟了些,说不定紫苏的脸,便要挨到火盆,那么后果必定是不堪设想。 “大嫂!” 薛含玉吓得魂都没了,她立刻推开苏黎便扑过去,将紫苏扶得住了。 “你们都怔着干什么?还不快些把火盆移走?”丁春秋眼睛一瞪,那些个站在旁边傻了眼的粗使丫头们立刻奔上来,七手八脚地抬起了火盆子,挪到一边。 “夫人你没事吧?”丁春秋看到紫苏的脸色竟是异常的苍白,不禁感觉到一阵不安。 紫苏,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她缓缓地抬眼,看向丁春秋,颤声道:“春秋,我……我的肚子好痛……” 说罢,竟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大嫂!”薛含玉吓得惊叫出声,忙不迭扶住了紫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翠兰的尖叫声响了起来:“血!血!夫人流血了,夫人流血了!” 众人顿时大骇,但见紫苏的裙下,竟有点点的血迹滴下,使得那洁白的雪地上绽出数滴艳红斑点,如梅似火,却触目惊心。 “夫人!” “大嫂!” 所有的人都慌了神,苏黎更是唬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整个人都傻了一般。 “快,把夫人扶到屋子里,快去请郎中,去找世子回来!”丁春秋最先反应过来,她顾不得其他,立刻扬声命令。慌成一团的下人们纷纷回过神来,慕斯和翠兰扶住紫苏,其他人请郎中的请郎中,布丁不顾一切地奔向院外,找人去请薛绍白。 刚才还热闹得满是欢喜气氛的院子,眨眼之间便冷清了下来。 冷,好冷。 紫苏打了一个哆嗦,不禁抱紧了自己。 “紫苏,别怕,我在这。我在这。”薛绍白熟悉的声音响起,紫苏觉得自己被抱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这怀抱让她感觉到安心,更让她感觉到踏实。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好累,好倦,倦得只想要睡。 迷迷糊糊中,紫苏听到有人在说:“世子放心,没有什么大碍。不过……” 这声音,似乎是张郎中的。 “不过什么?”薛绍白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令人闻之遍体生寒。 张郎中从祖上开始,便替威远侯府的人诊脉治病,也算得上是家庭医生了。所以这会子即便是听到薛绍白的声音里透着骇人的杀意,张郎中也不怕,只是嘿嘿一笑。 “不过,世子夫人动了胎气,恐怕,是要卧床一阵子了。” 胎气! 薛绍白全身的肌肉立刻紧绷了起来。 第531章 世子发威(上) 丁春秋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迅速地朝着紫苏冲过去,却没想到邵姗姗早就瞄准了她,堪堪的将身子一横,便挡在了丁春秋的身前。 “滚开。”丁春秋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自是一扬手,一巴掌便拍在了邵姗姗的后背上。 “哎呦!”邵姗姗惨叫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而丁春秋则旋身来到紫苏身边,伸手捉住了紫苏的手臂。 此时的紫苏上身前倾,与火盆的距离几乎只有半米不到。若是丁春秋这一下子接得迟了些,说不定紫苏的脸,便要挨到火盆,那么后果必定是不堪设想。 “大嫂!” 薛含玉吓得魂都没了,她立刻推开苏黎便扑过去,将紫苏扶得住了。 “你们都怔着干什么?还不快些把火盆移走?”丁春秋眼睛一瞪,那些个站在旁边傻了眼的粗使丫头们立刻奔上来,七手八脚地抬起了火盆子,挪到一边。 “夫人你没事吧?”丁春秋看到紫苏的脸色竟是异常的苍白,不禁感觉到一阵不安。 紫苏,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她缓缓地抬眼,看向丁春秋,颤声道:“春秋,我……我的肚子好痛……” 说罢,竟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大嫂!”薛含玉吓得惊叫出声,忙不迭扶住了紫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翠兰的尖叫声响了起来:“血!血!夫人流血了,夫人流血了!” 众人顿时大骇,但见紫苏的裙下,竟有点点的血迹滴下,使得那洁白的雪地上绽出数滴艳红斑点,如梅似火,却触目惊心。 “夫人!” “大嫂!” 所有的人都慌了神,苏黎更是唬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整个人都傻了一般。 “快,把夫人扶到屋子里,快去请郎中,去找世子回来!”丁春秋最先反应过来,她顾不得其他,立刻扬声命令。慌成一团的下人们纷纷回过神来,慕斯和翠兰扶住紫苏,其他人请郎中的请郎中,布丁不顾一切地奔向院外,找人去请薛绍白。 刚才还热闹得满是欢喜气氛的院子,眨眼之间便冷清了下来。 冷,好冷。 紫苏打了一个哆嗦,不禁抱紧了自己。 “紫苏,别怕,我在这。我在这。”薛绍白熟悉的声音响起,紫苏觉得自己被抱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这怀抱让她感觉到安心,更让她感觉到踏实。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好累,好倦,倦得只想要睡。 迷迷糊糊中,紫苏听到有人在说:“世子放心,没有什么大碍。不过……” 这声音,似乎是张郎中的。 “不过什么?”薛绍白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令人闻之遍体生寒。 张郎中从祖上开始,便替威远侯府的人诊脉治病,也算得上是家庭医生了。所以这会子即便是听到薛绍白的声音里透着骇人的杀意,张郎中也不怕,只是嘿嘿一笑。 “不过,世子夫人动了胎气,恐怕,是要卧床一阵子了。” 胎气! 薛绍白全身的肌肉立刻紧绷了起来。 第530章 苏黎出招(第下) “到外面去赏花倒是好,但是也会很冷。”紫苏一听说要出去,不禁摇了摇头,道,“外面可是冷得紧,含玉的身子骨也单薄,若受了风寒,总是不好。” 虽然是在说含玉,但其实紫苏刚从外面回来,可是被冻得不轻,她才不想又出去挨冻。要说这个苏黎也真是惯会做这些表面工夫,见到侯府的人,不管是谁,都极尽讨好之能事,真个儿让人无语。 “大嫂若是嫌冷,不如让丫头们多抬几个火盆子放在外面,我们也不过只是瞧一瞧就回来。离这样远远的看着,总是看不清,少了不少的韵味。”邵姗姗说着,不等紫苏同意,就开始命令下人们:“快,把碳火多加些,摆到外面的院子里去。”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皱,正欲说些什么,却闻得苏黎道:“夫人,不如用这个手炉,我新让人暖的,比夫人那个已然冷了的要好些。” 说着,便体贴地将手炉递了过来。 紫苏略略地迟疑了一下,终是摇头笑道:“你自己拿着罢,我不冷。” 说着,又对薛含玉和邵姗姗道:“既然你们两个都想去,那就去罢。不过,可是要多穿着点,万不能感染了风寒。” 薛含玉连连点头,她虽然年纪比紫苏大上一岁,但心性却仍像个孩子。当下便挽了紫苏,两个人先行走向了院子。 旁边早有粗使的丫头把火盆子搬到了院子里的梅花下面,邵姗姗和苏黎对望了一下,然后便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初八睿王府的寿宴,老祖宗可是嘱咐我要带着你去的。看到时候让二娘给你裁两件新衣裳,打扮得美美的参加寿宴,说不定,还能遇上你的如意郎君。”紫苏悄然凑到薛含玉的身边,道。 薛含玉的脸立刻便涨得红了,她羞涩地瞪了紫苏一眼,道:“说什么呢,大嫂,羞死人了!” 说罢,便扭过头去不理紫苏了。 紫苏只是浅笑,说话间几个人已经来到了梅花边。由于是盆栽,所以梅花并不高,只要伸手便可以抚到梅花。 薛含玉喜欢这梅树的红艳,伸手便拉过一条树枝,凑至近前嗅了嗅,然后笑着对紫苏道:“大嫂,你闻,这样近处一闻,更觉得清香呢。” 紫苏闻听,便也走过去,伸手执着那梅花至鼻前去嗅。哪知这一嗅之下,只觉这清香格外的刺鼻,使得她胃部一阵翻涌,便有了几许呕意。 为了避免尴尬,紫苏便急忙转过身,刚拿出手帕准备遮住嘴巴,便突然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朝着旁边放着的火盆子跌了过去。 “大嫂!”薛含玉惊叫起来,她急忙伸手去拉紫苏,不想自己脚底下也是一滑,竟然跟紫苏一起倒向了那火盆。 “夫人小心!”苏黎惊叫着,立刻扑过来,然而她毕竟是离薛含玉更近,所以只来得及捉住薛含玉,紫苏,就这样倒向了那火盆。 “夫人!”丁春秋先前看到紫苏都是跟薛含玉在一起,所以便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意外,自是惊叫着,迅速地冲向紫苏。 第531章 世子发威(第上) 丁春秋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迅速地朝着紫苏冲过去,却没想到邵姗姗早就瞄准了她,堪堪的将身子一横,便挡在了丁春秋的身前。 “滚开。”丁春秋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自是一扬手,一巴掌便拍在了邵姗姗的后背上。 “哎呦!”邵姗姗惨叫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而丁春秋则旋身来到紫苏身边,伸手捉住了紫苏的手臂。 此时的紫苏上身前倾,与火盆的距离几乎只有半米不到。若是丁春秋这一下子接得迟了些,说不定紫苏的脸,便要挨到火盆,那么后果必定是不堪设想。 “大嫂!” 薛含玉吓得魂都没了,她立刻推开苏黎便扑过去,将紫苏扶得住了。 “你们都怔着干什么?还不快些把火盆移走?”丁春秋眼睛一瞪,那些个站在旁边傻了眼的粗使丫头们立刻奔上来,七手八脚地抬起了火盆子,挪到一边。 “夫人你没事吧?”丁春秋看到紫苏的脸色竟是异常的苍白,不禁感觉到一阵不安。 紫苏,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她缓缓地抬眼,看向丁春秋,颤声道:“春秋,我……我的肚子好痛……” 说罢,竟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大嫂!”薛含玉吓得惊叫出声,忙不迭扶住了紫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翠兰的尖叫声响了起来:“血!血!夫人流血了,夫人流血了!” 众人顿时大骇,但见紫苏的裙下,竟有点点的血迹滴下,使得那洁白的雪地上绽出数滴艳红斑点,如梅似火,却触目惊心。 “夫人!” “大嫂!” 所有的人都慌了神,苏黎更是唬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整个人都傻了一般。 “快,把夫人扶到屋子里,快去请郎中,去找世子回来!”丁春秋最先反应过来,她顾不得其他,立刻扬声命令。慌成一团的下人们纷纷回过神来,慕斯和翠兰扶住紫苏,其他人请郎中的请郎中,布丁不顾一切地奔向院外,找人去请薛绍白。 刚才还热闹得满是欢喜气氛的院子,眨眼之间便冷清了下来。 冷,好冷。 紫苏打了一个哆嗦,不禁抱紧了自己。 “紫苏,别怕,我在这。我在这。”薛绍白熟悉的声音响起,紫苏觉得自己被抱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这怀抱让她感觉到安心,更让她感觉到踏实。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好累,好倦,倦得只想要睡。 迷迷糊糊中,紫苏听到有人在说:“世子放心,没有什么大碍。不过……” 这声音,似乎是张郎中的。 “不过什么?”薛绍白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令人闻之遍体生寒。 张郎中从祖上开始,便替威远侯府的人诊脉治病,也算得上是家庭医生了。所以这会子即便是听到薛绍白的声音里透着骇人的杀意,张郎中也不怕,只是嘿嘿一笑。 “不过,世子夫人动了胎气,恐怕,是要卧床一阵子了。” 胎气! 薛绍白全身的肌肉立刻紧绷了起来。 第531章 世子发威1(上) 丁春秋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迅速地朝着紫苏冲过去,却没想到邵姗姗早就瞄准了她,堪堪的将身子一横,便挡在了丁春秋的身前。 “滚开。”丁春秋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自是一扬手,一巴掌便拍在了邵姗姗的后背上。 “哎呦!”邵姗姗惨叫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而丁春秋则旋身来到紫苏身边,伸手捉住了紫苏的手臂。 此时的紫苏上身前倾,与火盆的距离几乎只有半米不到。若是丁春秋这一下子接得迟了些,说不定紫苏的脸,便要挨到火盆,那么后果必定是不堪设想。 “大嫂!” 薛含玉吓得魂都没了,她立刻推开苏黎便扑过去,将紫苏扶得住了。 “你们都怔着干什么?还不快些把火盆移走?”丁春秋眼睛一瞪,那些个站在旁边傻了眼的粗使丫头们立刻奔上来,七手八脚地抬起了火盆子,挪到一边。 “夫人你没事吧?”丁春秋看到紫苏的脸色竟是异常的苍白,不禁感觉到一阵不安。 紫苏,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她缓缓地抬眼,看向丁春秋,颤声道:“春秋,我……我的肚子好痛……” 说罢,竟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大嫂!”薛含玉吓得惊叫出声,忙不迭扶住了紫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翠兰的尖叫声响了起来:“血!血!夫人流血了,夫人流血了!” 众人顿时大骇,但见紫苏的裙下,竟有点点的血迹滴下,使得那洁白的雪地上绽出数滴艳红斑点,如梅似火,却触目惊心。 “夫人!” “大嫂!” 所有的人都慌了神,苏黎更是唬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整个人都傻了一般。 “快,把夫人扶到屋子里,快去请郎中,去找世子回来!”丁春秋最先反应过来,她顾不得其他,立刻扬声命令。慌成一团的下人们纷纷回过神来,慕斯和翠兰扶住紫苏,其他人请郎中的请郎中,布丁不顾一切地奔向院外,找人去请薛绍白。 刚才还热闹得满是欢喜气氛的院子,眨眼之间便冷清了下来。 冷,好冷。 紫苏打了一个哆嗦,不禁抱紧了自己。 “紫苏,别怕,我在这。我在这。”薛绍白熟悉的声音响起,紫苏觉得自己被抱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这怀抱让她感觉到安心,更让她感觉到踏实。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好累,好倦,倦得只想要睡。 迷迷糊糊中,紫苏听到有人在说:“世子放心,没有什么大碍。不过……” 这声音,似乎是张郎中的。 “不过什么?”薛绍白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令人闻之遍体生寒。 张郎中从祖上开始,便替威远侯府的人诊脉治病,也算得上是家庭医生了。所以这会子即便是听到薛绍白的声音里透着骇人的杀意,张郎中也不怕,只是嘿嘿一笑。 “不过,世子夫人动了胎气,恐怕,是要卧床一阵子了。” 胎气! 薛绍白全身的肌肉立刻紧绷了起来。 第532章 世子发威(中) “你说什么?”薛绍白厉声喝道,“你是说,夫人她动了胎气?难道夫人她……” “不错,”张郎中乐呵呵地点头,“夫人她身怀有孕已然近两个月有余,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 有孕了! 紫苏有孕了! 薛绍白被这个消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朝着薛绍白道喜,他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你没诊错,夫人她真的有孕了?”薛绍白喃喃地问。 张郎中这回是真的乐出声了,他捻着胡子,哈哈大笑着点头:“世子爷,下在什么时候诊断失过误?再者说,就算是天大的事情能出差错,夫人有喜的事情也绝然不会出错呀。” “是了,”薛绍白一张冷峻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他紧紧地抱住了紫苏,大手捧住紫苏的脸,大笑:“小丫头,立大功了你。本世子要当爹了!本世子要当爹了!” 紫苏被薛绍白揽得透不过气,又被他又摇又喊的,自是烦得紧,她伸手去推薛绍白,嘴巴里还不满地嘀咕:“好吵,让我睡会……” “睡,好,睡睡睡。”薛绍白这会子整个人都好像在云彩上飘着,他急忙把紫苏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替她盖上被子。 “快,去取赏银。张郎中,多谢多谢。”薛绍白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张郎中也是乐呵呵的,他接过了赏银,又道:“世子,夫人有喜虽是好事。但是由于夫人近来忧思过度,方才受到惊吓,又扭伤了身子,以至动了胎气,所以还是得需要静养。在下这就开些保胎之药和调理养生的方子,这段时日,世子要注意,千万不能让夫人动气。切记,切记。” 提起紫苏今日受伤之事,薛绍白脸上的笑容立刻冰冷下去。一双黑亮的眼眸也刹那间溢满了杀气,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嘴唇紧紧地抿在了一处。 张郎中是何许人也?他自然早就看出了紫苏这次所受的伤,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所以便在言语之中对薛绍白有所暗示。他开了方子,将方子交给了薛绍白,道:“夫人的药,每天都要煎服,世子,夫人体弱,这又是第一胎,可要派人精心伺候。” 薛绍白的神色一动,立刻点了点头。 这边早有人拿了一个大红包递给了张郎中,旗开和得胜亲自送张郎中离开。薛绍白坐在屋子里,脸色阴晴不定。 “张郎中的话你都听到了,所以这方子只能给你。”薛绍白说着,将手中的药方子递给了丁春秋。 丁春秋瞄了一眼那药方子,却并没有接,只是冷哼:“你倒是信得过我,难道不知道居心叵测的人往往都是离你们最亲近的人吗?” 薛绍白没有回答,只是淡然地反问:“若夫人一会醒来,你觉得她会把这方子给谁?” 丁春秋一时语迟,她思量了一两秒,终还是悻悻地接了过来,抱怨道:“怕了你们夫妻俩了,一个赛一个的狡猾。” 薛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的笑意,他冷冷地看着床边那燃烧着的碳火盘子,沉声问:“这件事情,你觉得如何?” 第530章3 苏黎出招(下) “到外面去赏花倒是好,但是也会很冷。”紫苏一听说要出去,不禁摇了摇头,道,“外面可是冷得紧,含玉的身子骨也单薄,若受了风寒,总是不好。” 虽然是在说含玉,但其实紫苏刚从外面回来,可是被冻得不轻,她才不想又出去挨冻。要说这个苏黎也真是惯会做这些表面工夫,见到侯府的人,不管是谁,都极尽讨好之能事,真个儿让人无语。 “大嫂若是嫌冷,不如让丫头们多抬几个火盆子放在外面,我们也不过只是瞧一瞧就回来。离这样远远的看着,总是看不清,少了不少的韵味。”邵姗姗说着,不等紫苏同意,就开始命令下人们:“快,把碳火多加些,摆到外面的院子里去。”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皱,正欲说些什么,却闻得苏黎道:“夫人,不如用这个手炉,我新让人暖的,比夫人那个已然冷了的要好些。” 说着,便体贴地将手炉递了过来。 紫苏略略地迟疑了一下,终是摇头笑道:“你自己拿着罢,我不冷。” 说着,又对薛含玉和邵姗姗道:“既然你们两个都想去,那就去罢。不过,可是要多穿着点,万不能感染了风寒。” 薛含玉连连点头,她虽然年纪比紫苏大上一岁,但心性却仍像个孩子。当下便挽了紫苏,两个人先行走向了院子。 旁边早有粗使的丫头把火盆子搬到了院子里的梅花下面,邵姗姗和苏黎对望了一下,然后便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初八睿王府的寿宴,老祖宗可是嘱咐我要带着你去的。看到时候让二娘给你裁两件新衣裳,打扮得美美的参加寿宴,说不定,还能遇上你的如意郎君。”紫苏悄然凑到薛含玉的身边,道。 薛含玉的脸立刻便涨得红了,她羞涩地瞪了紫苏一眼,道:“说什么呢,大嫂,羞死人了!” 说罢,便扭过头去不理紫苏了。 紫苏只是浅笑,说话间几个人已经来到了梅花边。由于是盆栽,所以梅花并不高,只要伸手便可以抚到梅花。 薛含玉喜欢这梅树的红艳,伸手便拉过一条树枝,凑至近前嗅了嗅,然后笑着对紫苏道:“大嫂,你闻,这样近处一闻,更觉得清香呢。” 紫苏闻听,便也走过去,伸手执着那梅花至鼻前去嗅。哪知这一嗅之下,只觉这清香格外的刺鼻,使得她胃部一阵翻涌,便有了几许呕意。 为了避免尴尬,紫苏便急忙转过身,刚拿出手帕准备遮住嘴巴,便突然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朝着旁边放着的火盆子跌了过去。 “大嫂!”薛含玉惊叫起来,她急忙伸手去拉紫苏,不想自己脚底下也是一滑,竟然跟紫苏一起倒向了那火盆。 “夫人小心!”苏黎惊叫着,立刻扑过来,然而她毕竟是离薛含玉更近,所以只来得及捉住薛含玉,紫苏,就这样倒向了那火盆。 “夫人!”丁春秋先前看到紫苏都是跟薛含玉在一起,所以便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意外,自是惊叫着,迅速地冲向紫苏。 第531章 世子发威(上世) 丁春秋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迅速地朝着紫苏冲过去,却没想到邵姗姗早就瞄准了她,堪堪的将身子一横,便挡在了丁春秋的身前。 “滚开。”丁春秋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自是一扬手,一巴掌便拍在了邵姗姗的后背上。 “哎呦!”邵姗姗惨叫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而丁春秋则旋身来到紫苏身边,伸手捉住了紫苏的手臂。 此时的紫苏上身前倾,与火盆的距离几乎只有半米不到。若是丁春秋这一下子接得迟了些,说不定紫苏的脸,便要挨到火盆,那么后果必定是不堪设想。 “大嫂!” 薛含玉吓得魂都没了,她立刻推开苏黎便扑过去,将紫苏扶得住了。 “你们都怔着干什么?还不快些把火盆移走?”丁春秋眼睛一瞪,那些个站在旁边傻了眼的粗使丫头们立刻奔上来,七手八脚地抬起了火盆子,挪到一边。 “夫人你没事吧?”丁春秋看到紫苏的脸色竟是异常的苍白,不禁感觉到一阵不安。 紫苏,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她缓缓地抬眼,看向丁春秋,颤声道:“春秋,我……我的肚子好痛……” 说罢,竟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大嫂!”薛含玉吓得惊叫出声,忙不迭扶住了紫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翠兰的尖叫声响了起来:“血!血!夫人流血了,夫人流血了!” 众人顿时大骇,但见紫苏的裙下,竟有点点的血迹滴下,使得那洁白的雪地上绽出数滴艳红斑点,如梅似火,却触目惊心。 “夫人!” “大嫂!” 所有的人都慌了神,苏黎更是唬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整个人都傻了一般。 “快,把夫人扶到屋子里,快去请郎中,去找世子回来!”丁春秋最先反应过来,她顾不得其他,立刻扬声命令。慌成一团的下人们纷纷回过神来,慕斯和翠兰扶住紫苏,其他人请郎中的请郎中,布丁不顾一切地奔向院外,找人去请薛绍白。 刚才还热闹得满是欢喜气氛的院子,眨眼之间便冷清了下来。 冷,好冷。 紫苏打了一个哆嗦,不禁抱紧了自己。 “紫苏,别怕,我在这。我在这。”薛绍白熟悉的声音响起,紫苏觉得自己被抱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这怀抱让她感觉到安心,更让她感觉到踏实。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好累,好倦,倦得只想要睡。 迷迷糊糊中,紫苏听到有人在说:“世子放心,没有什么大碍。不过……” 这声音,似乎是张郎中的。 “不过什么?”薛绍白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令人闻之遍体生寒。 张郎中从祖上开始,便替威远侯府的人诊脉治病,也算得上是家庭医生了。所以这会子即便是听到薛绍白的声音里透着骇人的杀意,张郎中也不怕,只是嘿嘿一笑。 “不过,世子夫人动了胎气,恐怕,是要卧床一阵子了。” 胎气! 薛绍白全身的肌肉立刻紧绷了起来。 第531子章 世子发威(上) 丁春秋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迅速地朝着紫苏冲过去,却没想到邵姗姗早就瞄准了她,堪堪的将身子一横,便挡在了丁春秋的身前。 “滚开。”丁春秋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自是一扬手,一巴掌便拍在了邵姗姗的后背上。 “哎呦!”邵姗姗惨叫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而丁春秋则旋身来到紫苏身边,伸手捉住了紫苏的手臂。 此时的紫苏上身前倾,与火盆的距离几乎只有半米不到。若是丁春秋这一下子接得迟了些,说不定紫苏的脸,便要挨到火盆,那么后果必定是不堪设想。 “大嫂!” 薛含玉吓得魂都没了,她立刻推开苏黎便扑过去,将紫苏扶得住了。 “你们都怔着干什么?还不快些把火盆移走?”丁春秋眼睛一瞪,那些个站在旁边傻了眼的粗使丫头们立刻奔上来,七手八脚地抬起了火盆子,挪到一边。 “夫人你没事吧?”丁春秋看到紫苏的脸色竟是异常的苍白,不禁感觉到一阵不安。 紫苏,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她缓缓地抬眼,看向丁春秋,颤声道:“春秋,我……我的肚子好痛……” 说罢,竟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大嫂!”薛含玉吓得惊叫出声,忙不迭扶住了紫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翠兰的尖叫声响了起来:“血!血!夫人流血了,夫人流血了!” 众人顿时大骇,但见紫苏的裙下,竟有点点的血迹滴下,使得那洁白的雪地上绽出数滴艳红斑点,如梅似火,却触目惊心。 “夫人!” “大嫂!” 所有的人都慌了神,苏黎更是唬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整个人都傻了一般。 “快,把夫人扶到屋子里,快去请郎中,去找世子回来!”丁春秋最先反应过来,她顾不得其他,立刻扬声命令。慌成一团的下人们纷纷回过神来,慕斯和翠兰扶住紫苏,其他人请郎中的请郎中,布丁不顾一切地奔向院外,找人去请薛绍白。 刚才还热闹得满是欢喜气氛的院子,眨眼之间便冷清了下来。 冷,好冷。 紫苏打了一个哆嗦,不禁抱紧了自己。 “紫苏,别怕,我在这。我在这。”薛绍白熟悉的声音响起,紫苏觉得自己被抱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这怀抱让她感觉到安心,更让她感觉到踏实。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好累,好倦,倦得只想要睡。 迷迷糊糊中,紫苏听到有人在说:“世子放心,没有什么大碍。不过……” 这声音,似乎是张郎中的。 “不过什么?”薛绍白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令人闻之遍体生寒。 张郎中从祖上开始,便替威远侯府的人诊脉治病,也算得上是家庭医生了。所以这会子即便是听到薛绍白的声音里透着骇人的杀意,张郎中也不怕,只是嘿嘿一笑。 “不过,世子夫人动了胎气,恐怕,是要卧床一阵子了。” 胎气! 薛绍白全身的肌肉立刻紧绷了起来。 第532章 世子发威中(中) “你说什么?”薛绍白厉声喝道,“你是说,夫人她动了胎气?难道夫人她……” “不错,”张郎中乐呵呵地点头,“夫人她身怀有孕已然近两个月有余,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 有孕了! 紫苏有孕了! 薛绍白被这个消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朝着薛绍白道喜,他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你没诊错,夫人她真的有孕了?”薛绍白喃喃地问。 张郎中这回是真的乐出声了,他捻着胡子,哈哈大笑着点头:“世子爷,下在什么时候诊断失过误?再者说,就算是天大的事情能出差错,夫人有喜的事情也绝然不会出错呀。” “是了,”薛绍白一张冷峻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他紧紧地抱住了紫苏,大手捧住紫苏的脸,大笑:“小丫头,立大功了你。本世子要当爹了!本世子要当爹了!” 紫苏被薛绍白揽得透不过气,又被他又摇又喊的,自是烦得紧,她伸手去推薛绍白,嘴巴里还不满地嘀咕:“好吵,让我睡会……” “睡,好,睡睡睡。”薛绍白这会子整个人都好像在云彩上飘着,他急忙把紫苏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替她盖上被子。 “快,去取赏银。张郎中,多谢多谢。”薛绍白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张郎中也是乐呵呵的,他接过了赏银,又道:“世子,夫人有喜虽是好事。但是由于夫人近来忧思过度,方才受到惊吓,又扭伤了身子,以至动了胎气,所以还是得需要静养。在下这就开些保胎之药和调理养生的方子,这段时日,世子要注意,千万不能让夫人动气。切记,切记。” 提起紫苏今日受伤之事,薛绍白脸上的笑容立刻冰冷下去。一双黑亮的眼眸也刹那间溢满了杀气,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嘴唇紧紧地抿在了一处。 张郎中是何许人也?他自然早就看出了紫苏这次所受的伤,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所以便在言语之中对薛绍白有所暗示。他开了方子,将方子交给了薛绍白,道:“夫人的药,每天都要煎服,世子,夫人体弱,这又是第一胎,可要派人精心伺候。” 薛绍白的神色一动,立刻点了点头。 这边早有人拿了一个大红包递给了张郎中,旗开和得胜亲自送张郎中离开。薛绍白坐在屋子里,脸色阴晴不定。 “张郎中的话你都听到了,所以这方子只能给你。”薛绍白说着,将手中的药方子递给了丁春秋。 丁春秋瞄了一眼那药方子,却并没有接,只是冷哼:“你倒是信得过我,难道不知道居心叵测的人往往都是离你们最亲近的人吗?” 薛绍白没有回答,只是淡然地反问:“若夫人一会醒来,你觉得她会把这方子给谁?” 丁春秋一时语迟,她思量了一两秒,终还是悻悻地接了过来,抱怨道:“怕了你们夫妻俩了,一个赛一个的狡猾。” 薛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的笑意,他冷冷地看着床边那燃烧着的碳火盘子,沉声问:“这件事情,你觉得如何?” 第533章 世子发威(下) 闻听薛绍白这样问自己,丁春秋不禁笑了起来。 “还能如何?含玉姑娘送梅花来,乃是好心。可是怎么就能这么巧,邵姗姗也跟着来了?她们几个窝在正堂里赏花赏了近半个时辰,怎么就没想起来要到院子里去瞧瞧那株梅花树,偏偏等你们家蠢妞回来了,才提议要到院子里去?我只当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你们家蠢妞笨,却原来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当她是个笨的,能这么轻易就上钩被人害。” 说到这,丁春秋又禁不住摇头叹息:“要我说,你们家的小妖精哪都好,就是一颗心太善。明明是个精明的,却被这心软心善给害了。” 薛绍白的眼中,犹有精芒在转动闪耀。 他跟梁氏一行人等过了二十几年的招,自然深知这些人的狡猾与阴狠。想自己这么多年跟梁氏等人斗,也不过能勉强让自己不被他们所算计。而紫苏不过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小丫头,如何就能看穿梁氏等人的阴谋诡计? “说起来,都是本世子的错,没能好好照顾她,却只让她跟我一起受累。”薛绍白说着,心疼地握住了紫苏的手。 丁春秋原是想要揶揄薛绍白几句“肉麻”之类的话,但看到薛绍白望着紫苏那柔软的眼神,表情便不由得变得柔软起来。 “那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做?”丁春秋问。 几乎只有一秒钟,薛绍白的脸色便陡然沉了下去。 “那个女人呢?” 薛绍白问的,不用猜,就是苏黎。 “还在院子里跪着,也跪了大半个时辰了,还真是挺有毅力。”丁春秋说着,笑嘻嘻地走到了窗边,轻推开窗子,看向了外面。 外面此时已然下起了大雪,于这大雪纷飞中,苏黎正跪在院子里。雪花在她的头发上、身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她的脸已经冻得红了,冷得浑身瑟瑟发抖,却依旧没有起来,只是那样面带悲戚之色的跪着,看表情,倒是极为愧疚与悔恨的。 “这般样子,果真是让人怜惜啊。模样也是个漂亮的,这般跪在雪里,简直就像是个雪娘子,恐怕换成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得被她迷住了。”丁春秋咂着嘴巴啧啧地道。 薛绍白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他起身,大步走出了屋子。 苏黎已经在地上跪了近一个时辰了,丫头代梅和刘嬷嬷一直在催促她快些回房,别跟这傻呆呆的干冻着,但苏黎就是不肯。 自从她方才知道了紫苏已然身怀有孕之后,就开始后悔自己今日贸进了。早知道百里紫苏有了喜,她干什么非要做这种蠢事?如果她尽量放低姿态,尽一个妾室的本分,好好照顾紫苏,那么不能尽人事的紫苏,必定是不会跟自己争的。薛绍白正值年轻火力旺盛之时,也必定会忍不住地与自己享尽鱼水之欢,那样的话,还愁把握不住他的心吗? 该死! 都怪那个该死的梁念真,这般的没有脑子,坏了自己的好事! 苏黎越想越气,恨不能现在就狠狠的给梁念真几个耳刮子。 第531章 世子发威(5上) 丁春秋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迅速地朝着紫苏冲过去,却没想到邵姗姗早就瞄准了她,堪堪的将身子一横,便挡在了丁春秋的身前。 “滚开。”丁春秋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自是一扬手,一巴掌便拍在了邵姗姗的后背上。 “哎呦!”邵姗姗惨叫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而丁春秋则旋身来到紫苏身边,伸手捉住了紫苏的手臂。 此时的紫苏上身前倾,与火盆的距离几乎只有半米不到。若是丁春秋这一下子接得迟了些,说不定紫苏的脸,便要挨到火盆,那么后果必定是不堪设想。 “大嫂!” 薛含玉吓得魂都没了,她立刻推开苏黎便扑过去,将紫苏扶得住了。 “你们都怔着干什么?还不快些把火盆移走?”丁春秋眼睛一瞪,那些个站在旁边傻了眼的粗使丫头们立刻奔上来,七手八脚地抬起了火盆子,挪到一边。 “夫人你没事吧?”丁春秋看到紫苏的脸色竟是异常的苍白,不禁感觉到一阵不安。 紫苏,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她缓缓地抬眼,看向丁春秋,颤声道:“春秋,我……我的肚子好痛……” 说罢,竟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大嫂!”薛含玉吓得惊叫出声,忙不迭扶住了紫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翠兰的尖叫声响了起来:“血!血!夫人流血了,夫人流血了!” 众人顿时大骇,但见紫苏的裙下,竟有点点的血迹滴下,使得那洁白的雪地上绽出数滴艳红斑点,如梅似火,却触目惊心。 “夫人!” “大嫂!” 所有的人都慌了神,苏黎更是唬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整个人都傻了一般。 “快,把夫人扶到屋子里,快去请郎中,去找世子回来!”丁春秋最先反应过来,她顾不得其他,立刻扬声命令。慌成一团的下人们纷纷回过神来,慕斯和翠兰扶住紫苏,其他人请郎中的请郎中,布丁不顾一切地奔向院外,找人去请薛绍白。 刚才还热闹得满是欢喜气氛的院子,眨眼之间便冷清了下来。 冷,好冷。 紫苏打了一个哆嗦,不禁抱紧了自己。 “紫苏,别怕,我在这。我在这。”薛绍白熟悉的声音响起,紫苏觉得自己被抱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这怀抱让她感觉到安心,更让她感觉到踏实。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好累,好倦,倦得只想要睡。 迷迷糊糊中,紫苏听到有人在说:“世子放心,没有什么大碍。不过……” 这声音,似乎是张郎中的。 “不过什么?”薛绍白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令人闻之遍体生寒。 张郎中从祖上开始,便替威远侯府的人诊脉治病,也算得上是家庭医生了。所以这会子即便是听到薛绍白的声音里透着骇人的杀意,张郎中也不怕,只是嘿嘿一笑。 “不过,世子夫人动了胎气,恐怕,是要卧床一阵子了。” 胎气! 薛绍白全身的肌肉立刻紧绷了起来。 第531章 世子发威(上发) 丁春秋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迅速地朝着紫苏冲过去,却没想到邵姗姗早就瞄准了她,堪堪的将身子一横,便挡在了丁春秋的身前。 “滚开。”丁春秋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自是一扬手,一巴掌便拍在了邵姗姗的后背上。 “哎呦!”邵姗姗惨叫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而丁春秋则旋身来到紫苏身边,伸手捉住了紫苏的手臂。 此时的紫苏上身前倾,与火盆的距离几乎只有半米不到。若是丁春秋这一下子接得迟了些,说不定紫苏的脸,便要挨到火盆,那么后果必定是不堪设想。 “大嫂!” 薛含玉吓得魂都没了,她立刻推开苏黎便扑过去,将紫苏扶得住了。 “你们都怔着干什么?还不快些把火盆移走?”丁春秋眼睛一瞪,那些个站在旁边傻了眼的粗使丫头们立刻奔上来,七手八脚地抬起了火盆子,挪到一边。 “夫人你没事吧?”丁春秋看到紫苏的脸色竟是异常的苍白,不禁感觉到一阵不安。 紫苏,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她缓缓地抬眼,看向丁春秋,颤声道:“春秋,我……我的肚子好痛……” 说罢,竟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大嫂!”薛含玉吓得惊叫出声,忙不迭扶住了紫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翠兰的尖叫声响了起来:“血!血!夫人流血了,夫人流血了!” 众人顿时大骇,但见紫苏的裙下,竟有点点的血迹滴下,使得那洁白的雪地上绽出数滴艳红斑点,如梅似火,却触目惊心。 “夫人!” “大嫂!” 所有的人都慌了神,苏黎更是唬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整个人都傻了一般。 “快,把夫人扶到屋子里,快去请郎中,去找世子回来!”丁春秋最先反应过来,她顾不得其他,立刻扬声命令。慌成一团的下人们纷纷回过神来,慕斯和翠兰扶住紫苏,其他人请郎中的请郎中,布丁不顾一切地奔向院外,找人去请薛绍白。 刚才还热闹得满是欢喜气氛的院子,眨眼之间便冷清了下来。 冷,好冷。 紫苏打了一个哆嗦,不禁抱紧了自己。 “紫苏,别怕,我在这。我在这。”薛绍白熟悉的声音响起,紫苏觉得自己被抱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这怀抱让她感觉到安心,更让她感觉到踏实。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好累,好倦,倦得只想要睡。 迷迷糊糊中,紫苏听到有人在说:“世子放心,没有什么大碍。不过……” 这声音,似乎是张郎中的。 “不过什么?”薛绍白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令人闻之遍体生寒。 张郎中从祖上开始,便替威远侯府的人诊脉治病,也算得上是家庭医生了。所以这会子即便是听到薛绍白的声音里透着骇人的杀意,张郎中也不怕,只是嘿嘿一笑。 “不过,世子夫人动了胎气,恐怕,是要卧床一阵子了。” 胎气! 薛绍白全身的肌肉立刻紧绷了起来。 第53世2章 世子发威(中) “你说什么?”薛绍白厉声喝道,“你是说,夫人她动了胎气?难道夫人她……” “不错,”张郎中乐呵呵地点头,“夫人她身怀有孕已然近两个月有余,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 有孕了! 紫苏有孕了! 薛绍白被这个消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朝着薛绍白道喜,他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你没诊错,夫人她真的有孕了?”薛绍白喃喃地问。 张郎中这回是真的乐出声了,他捻着胡子,哈哈大笑着点头:“世子爷,下在什么时候诊断失过误?再者说,就算是天大的事情能出差错,夫人有喜的事情也绝然不会出错呀。” “是了,”薛绍白一张冷峻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他紧紧地抱住了紫苏,大手捧住紫苏的脸,大笑:“小丫头,立大功了你。本世子要当爹了!本世子要当爹了!” 紫苏被薛绍白揽得透不过气,又被他又摇又喊的,自是烦得紧,她伸手去推薛绍白,嘴巴里还不满地嘀咕:“好吵,让我睡会……” “睡,好,睡睡睡。”薛绍白这会子整个人都好像在云彩上飘着,他急忙把紫苏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替她盖上被子。 “快,去取赏银。张郎中,多谢多谢。”薛绍白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张郎中也是乐呵呵的,他接过了赏银,又道:“世子,夫人有喜虽是好事。但是由于夫人近来忧思过度,方才受到惊吓,又扭伤了身子,以至动了胎气,所以还是得需要静养。在下这就开些保胎之药和调理养生的方子,这段时日,世子要注意,千万不能让夫人动气。切记,切记。” 提起紫苏今日受伤之事,薛绍白脸上的笑容立刻冰冷下去。一双黑亮的眼眸也刹那间溢满了杀气,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嘴唇紧紧地抿在了一处。 张郎中是何许人也?他自然早就看出了紫苏这次所受的伤,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所以便在言语之中对薛绍白有所暗示。他开了方子,将方子交给了薛绍白,道:“夫人的药,每天都要煎服,世子,夫人体弱,这又是第一胎,可要派人精心伺候。” 薛绍白的神色一动,立刻点了点头。 这边早有人拿了一个大红包递给了张郎中,旗开和得胜亲自送张郎中离开。薛绍白坐在屋子里,脸色阴晴不定。 “张郎中的话你都听到了,所以这方子只能给你。”薛绍白说着,将手中的药方子递给了丁春秋。 丁春秋瞄了一眼那药方子,却并没有接,只是冷哼:“你倒是信得过我,难道不知道居心叵测的人往往都是离你们最亲近的人吗?” 薛绍白没有回答,只是淡然地反问:“若夫人一会醒来,你觉得她会把这方子给谁?” 丁春秋一时语迟,她思量了一两秒,终还是悻悻地接了过来,抱怨道:“怕了你们夫妻俩了,一个赛一个的狡猾。” 薛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的笑意,他冷冷地看着床边那燃烧着的碳火盘子,沉声问:“这件事情,你觉得如何?” 第5353章 世子发威(下) 闻听薛绍白这样问自己,丁春秋不禁笑了起来。 “还能如何?含玉姑娘送梅花来,乃是好心。可是怎么就能这么巧,邵姗姗也跟着来了?她们几个窝在正堂里赏花赏了近半个时辰,怎么就没想起来要到院子里去瞧瞧那株梅花树,偏偏等你们家蠢妞回来了,才提议要到院子里去?我只当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你们家蠢妞笨,却原来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当她是个笨的,能这么轻易就上钩被人害。” 说到这,丁春秋又禁不住摇头叹息:“要我说,你们家的小妖精哪都好,就是一颗心太善。明明是个精明的,却被这心软心善给害了。” 薛绍白的眼中,犹有精芒在转动闪耀。 他跟梁氏一行人等过了二十几年的招,自然深知这些人的狡猾与阴狠。想自己这么多年跟梁氏等人斗,也不过能勉强让自己不被他们所算计。而紫苏不过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小丫头,如何就能看穿梁氏等人的阴谋诡计? “说起来,都是本世子的错,没能好好照顾她,却只让她跟我一起受累。”薛绍白说着,心疼地握住了紫苏的手。 丁春秋原是想要揶揄薛绍白几句“肉麻”之类的话,但看到薛绍白望着紫苏那柔软的眼神,表情便不由得变得柔软起来。 “那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做?”丁春秋问。 几乎只有一秒钟,薛绍白的脸色便陡然沉了下去。 “那个女人呢?” 薛绍白问的,不用猜,就是苏黎。 “还在院子里跪着,也跪了大半个时辰了,还真是挺有毅力。”丁春秋说着,笑嘻嘻地走到了窗边,轻推开窗子,看向了外面。 外面此时已然下起了大雪,于这大雪纷飞中,苏黎正跪在院子里。雪花在她的头发上、身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她的脸已经冻得红了,冷得浑身瑟瑟发抖,却依旧没有起来,只是那样面带悲戚之色的跪着,看表情,倒是极为愧疚与悔恨的。 “这般样子,果真是让人怜惜啊。模样也是个漂亮的,这般跪在雪里,简直就像是个雪娘子,恐怕换成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得被她迷住了。”丁春秋咂着嘴巴啧啧地道。 薛绍白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他起身,大步走出了屋子。 苏黎已经在地上跪了近一个时辰了,丫头代梅和刘嬷嬷一直在催促她快些回房,别跟这傻呆呆的干冻着,但苏黎就是不肯。 自从她方才知道了紫苏已然身怀有孕之后,就开始后悔自己今日贸进了。早知道百里紫苏有了喜,她干什么非要做这种蠢事?如果她尽量放低姿态,尽一个妾室的本分,好好照顾紫苏,那么不能尽人事的紫苏,必定是不会跟自己争的。薛绍白正值年轻火力旺盛之时,也必定会忍不住地与自己享尽鱼水之欢,那样的话,还愁把握不住他的心吗? 该死! 都怪那个该死的梁念真,这般的没有脑子,坏了自己的好事! 苏黎越想越气,恨不能现在就狠狠的给梁念真几个耳刮子。 第534章 死赖不走 可是依现在的这种情势,再埋怨也是没用的,所以苏黎就只能这般摆出谦卑的姿态来,只求薛绍白能够看在自己这个刚进门儿、还没有沾到身的份上,别与她强求。 自古男儿皆薄幸。饶是百里紫苏怀了他薛绍白的骨肉,可到底还是不能尽人事的孕妇。自己虽比百里紫苏年轻不了多少,但毕竟在容貌和身段儿上还是胜百里紫苏一头的。娘亲常说,男人最能看出女人内里隐藏着的风情。自己这段柔软的腰枝和勾人儿的眼睛,身为男人的薛绍白不可能看不出来。 苏黎知道,只要薛绍白沾了自己的身,就绝然戒不掉对自己的瘾。所以她人虽跪在这里,但心里的期待还是满满的。 这会子看到薛绍白从屋子里走出来,苏黎的心下便是一喜。她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双眼含泪地看向了薛绍白。 飞雪迷蒙,美人跪在面前,如花的脸庞被风雪吹得绯红,被水蓝色的披风衬着,忒的惹人心怜。 然而,薛绍白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的怜惜。不仅是怜惜,就连半分的情绪,都没有办法从薛绍白的脸上看出来。 他的脸,冷得像冰。他的眼睛,恰如深不见底的幽潭。唯一能够从他身上感觉到的,是像这冰冷的冬雪一般的寒冷,和刀子一样彻骨的寒风之怒。 怒? 莫不是,他真的在生气吗? 可是……不是说百里紫苏只是动了胎气,并未有半分流产的征兆吗,为何他还要如此气自己? “世子……”苏黎怯怯地张了口,还没说话,眼泪便先落了下来。晶莹的泪挂在绯红的脸上,如海棠带雨,却被风雪所摧,让人观之不忍。 “世子,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不好。若是妾身多警醒些,必定能保护夫人的。可是当时妾身离夫人太远了,妾身有心想要拉住夫人,却仍是来不及,只好拉住了三姑娘不至跌倒。结果却害得夫人动了胎气……”苏黎越说便愈是伤心,眼泪更是越来越多,她掩着面,抽泣道,“幸好夫人只是动了胎气,而没有伤到,如若不然,妾身就算是万死也不足惜……” 表面看上去尽是责备自己的话,但听到最后,却都成了推诿,这让跟在薛绍白身后的翠兰不禁气得七窍生烟。 翠兰原是不放心薛绍白才跟出来的,她最担心的就是苏黎这副白莲花的嘴脸。看起来柔柔弱弱又善良无公害似的,其实内心里一肚子坏水。听她说的这些话就能听得出来,不仅把紫苏受伤说得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把自己救了薛含玉的事抬出来,表明她是多么的有用,多么手疾,而一切的一切,都是紫苏自己倒霉。 临到最后,还特意暗示薛绍白紫苏一点事情都没有。那她跟这跪什么?就特么的为了勾搭薛绍白吗? 翠兰恨得牙根痒痒,真想上来狠狠抽苏黎几个耳刮子。 而薛绍白却一直沉默着,沉默到翠兰都开始以为他被苏黎这小贱人迷惑了。 第532章 中世子发威(中) “你说什么?”薛绍白厉声喝道,“你是说,夫人她动了胎气?难道夫人她……” “不错,”张郎中乐呵呵地点头,“夫人她身怀有孕已然近两个月有余,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 有孕了! 紫苏有孕了! 薛绍白被这个消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朝着薛绍白道喜,他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你没诊错,夫人她真的有孕了?”薛绍白喃喃地问。 张郎中这回是真的乐出声了,他捻着胡子,哈哈大笑着点头:“世子爷,下在什么时候诊断失过误?再者说,就算是天大的事情能出差错,夫人有喜的事情也绝然不会出错呀。” “是了,”薛绍白一张冷峻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他紧紧地抱住了紫苏,大手捧住紫苏的脸,大笑:“小丫头,立大功了你。本世子要当爹了!本世子要当爹了!” 紫苏被薛绍白揽得透不过气,又被他又摇又喊的,自是烦得紧,她伸手去推薛绍白,嘴巴里还不满地嘀咕:“好吵,让我睡会……” “睡,好,睡睡睡。”薛绍白这会子整个人都好像在云彩上飘着,他急忙把紫苏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替她盖上被子。 “快,去取赏银。张郎中,多谢多谢。”薛绍白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张郎中也是乐呵呵的,他接过了赏银,又道:“世子,夫人有喜虽是好事。但是由于夫人近来忧思过度,方才受到惊吓,又扭伤了身子,以至动了胎气,所以还是得需要静养。在下这就开些保胎之药和调理养生的方子,这段时日,世子要注意,千万不能让夫人动气。切记,切记。” 提起紫苏今日受伤之事,薛绍白脸上的笑容立刻冰冷下去。一双黑亮的眼眸也刹那间溢满了杀气,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嘴唇紧紧地抿在了一处。 张郎中是何许人也?他自然早就看出了紫苏这次所受的伤,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所以便在言语之中对薛绍白有所暗示。他开了方子,将方子交给了薛绍白,道:“夫人的药,每天都要煎服,世子,夫人体弱,这又是第一胎,可要派人精心伺候。” 薛绍白的神色一动,立刻点了点头。 这边早有人拿了一个大红包递给了张郎中,旗开和得胜亲自送张郎中离开。薛绍白坐在屋子里,脸色阴晴不定。 “张郎中的话你都听到了,所以这方子只能给你。”薛绍白说着,将手中的药方子递给了丁春秋。 丁春秋瞄了一眼那药方子,却并没有接,只是冷哼:“你倒是信得过我,难道不知道居心叵测的人往往都是离你们最亲近的人吗?” 薛绍白没有回答,只是淡然地反问:“若夫人一会醒来,你觉得她会把这方子给谁?” 丁春秋一时语迟,她思量了一两秒,终还是悻悻地接了过来,抱怨道:“怕了你们夫妻俩了,一个赛一个的狡猾。” 薛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的笑意,他冷冷地看着床边那燃烧着的碳火盘子,沉声问:“这件事情,你觉得如何?” 第533章 世子发威(第下) 闻听薛绍白这样问自己,丁春秋不禁笑了起来。 “还能如何?含玉姑娘送梅花来,乃是好心。可是怎么就能这么巧,邵姗姗也跟着来了?她们几个窝在正堂里赏花赏了近半个时辰,怎么就没想起来要到院子里去瞧瞧那株梅花树,偏偏等你们家蠢妞回来了,才提议要到院子里去?我只当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你们家蠢妞笨,却原来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当她是个笨的,能这么轻易就上钩被人害。” 说到这,丁春秋又禁不住摇头叹息:“要我说,你们家的小妖精哪都好,就是一颗心太善。明明是个精明的,却被这心软心善给害了。” 薛绍白的眼中,犹有精芒在转动闪耀。 他跟梁氏一行人等过了二十几年的招,自然深知这些人的狡猾与阴狠。想自己这么多年跟梁氏等人斗,也不过能勉强让自己不被他们所算计。而紫苏不过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小丫头,如何就能看穿梁氏等人的阴谋诡计? “说起来,都是本世子的错,没能好好照顾她,却只让她跟我一起受累。”薛绍白说着,心疼地握住了紫苏的手。 丁春秋原是想要揶揄薛绍白几句“肉麻”之类的话,但看到薛绍白望着紫苏那柔软的眼神,表情便不由得变得柔软起来。 “那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做?”丁春秋问。 几乎只有一秒钟,薛绍白的脸色便陡然沉了下去。 “那个女人呢?” 薛绍白问的,不用猜,就是苏黎。 “还在院子里跪着,也跪了大半个时辰了,还真是挺有毅力。”丁春秋说着,笑嘻嘻地走到了窗边,轻推开窗子,看向了外面。 外面此时已然下起了大雪,于这大雪纷飞中,苏黎正跪在院子里。雪花在她的头发上、身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她的脸已经冻得红了,冷得浑身瑟瑟发抖,却依旧没有起来,只是那样面带悲戚之色的跪着,看表情,倒是极为愧疚与悔恨的。 “这般样子,果真是让人怜惜啊。模样也是个漂亮的,这般跪在雪里,简直就像是个雪娘子,恐怕换成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得被她迷住了。”丁春秋咂着嘴巴啧啧地道。 薛绍白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他起身,大步走出了屋子。 苏黎已经在地上跪了近一个时辰了,丫头代梅和刘嬷嬷一直在催促她快些回房,别跟这傻呆呆的干冻着,但苏黎就是不肯。 自从她方才知道了紫苏已然身怀有孕之后,就开始后悔自己今日贸进了。早知道百里紫苏有了喜,她干什么非要做这种蠢事?如果她尽量放低姿态,尽一个妾室的本分,好好照顾紫苏,那么不能尽人事的紫苏,必定是不会跟自己争的。薛绍白正值年轻火力旺盛之时,也必定会忍不住地与自己享尽鱼水之欢,那样的话,还愁把握不住他的心吗? 该死! 都怪那个该死的梁念真,这般的没有脑子,坏了自己的好事! 苏黎越想越气,恨不能现在就狠狠的给梁念真几个耳刮子。 第5344章 死赖不走 可是依现在的这种情势,再埋怨也是没用的,所以苏黎就只能这般摆出谦卑的姿态来,只求薛绍白能够看在自己这个刚进门儿、还没有沾到身的份上,别与她强求。 自古男儿皆薄幸。饶是百里紫苏怀了他薛绍白的骨肉,可到底还是不能尽人事的孕妇。自己虽比百里紫苏年轻不了多少,但毕竟在容貌和身段儿上还是胜百里紫苏一头的。娘亲常说,男人最能看出女人内里隐藏着的风情。自己这段柔软的腰枝和勾人儿的眼睛,身为男人的薛绍白不可能看不出来。 苏黎知道,只要薛绍白沾了自己的身,就绝然戒不掉对自己的瘾。所以她人虽跪在这里,但心里的期待还是满满的。 这会子看到薛绍白从屋子里走出来,苏黎的心下便是一喜。她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双眼含泪地看向了薛绍白。 飞雪迷蒙,美人跪在面前,如花的脸庞被风雪吹得绯红,被水蓝色的披风衬着,忒的惹人心怜。 然而,薛绍白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的怜惜。不仅是怜惜,就连半分的情绪,都没有办法从薛绍白的脸上看出来。 他的脸,冷得像冰。他的眼睛,恰如深不见底的幽潭。唯一能够从他身上感觉到的,是像这冰冷的冬雪一般的寒冷,和刀子一样彻骨的寒风之怒。 怒? 莫不是,他真的在生气吗? 可是……不是说百里紫苏只是动了胎气,并未有半分流产的征兆吗,为何他还要如此气自己? “世子……”苏黎怯怯地张了口,还没说话,眼泪便先落了下来。晶莹的泪挂在绯红的脸上,如海棠带雨,却被风雪所摧,让人观之不忍。 “世子,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不好。若是妾身多警醒些,必定能保护夫人的。可是当时妾身离夫人太远了,妾身有心想要拉住夫人,却仍是来不及,只好拉住了三姑娘不至跌倒。结果却害得夫人动了胎气……”苏黎越说便愈是伤心,眼泪更是越来越多,她掩着面,抽泣道,“幸好夫人只是动了胎气,而没有伤到,如若不然,妾身就算是万死也不足惜……” 表面看上去尽是责备自己的话,但听到最后,却都成了推诿,这让跟在薛绍白身后的翠兰不禁气得七窍生烟。 翠兰原是不放心薛绍白才跟出来的,她最担心的就是苏黎这副白莲花的嘴脸。看起来柔柔弱弱又善良无公害似的,其实内心里一肚子坏水。听她说的这些话就能听得出来,不仅把紫苏受伤说得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把自己救了薛含玉的事抬出来,表明她是多么的有用,多么手疾,而一切的一切,都是紫苏自己倒霉。 临到最后,还特意暗示薛绍白紫苏一点事情都没有。那她跟这跪什么?就特么的为了勾搭薛绍白吗? 翠兰恨得牙根痒痒,真想上来狠狠抽苏黎几个耳刮子。 而薛绍白却一直沉默着,沉默到翠兰都开始以为他被苏黎这小贱人迷惑了。 第535章 5滚 薛绍白久久不语,不仅是翠兰感觉到疑惑,就连苏黎也开始迷惑起来。 按理说,苏黎的这场苦肉计演得算是下了血本了,她挨了这么久的冻,膝盖都冰得好似粘到雪地上一般,流的这些个泪水都快要挂在脸上了。若是薛绍白有心想要宠爱自己,恐怕早就上前来把自己扶起来,再不济,也得安慰自己几句吧? 可是这什么都不说,又算什么呢? 心里狐疑,苏黎也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薛绍白。 当苏黎的目光遇上薛绍白的,不禁被他眼中的冷意唬得浑身一哆嗦。 薛绍白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苏黎,终于张了口,不过,也只有一个字:“滚。” 滚? 苏黎的身子一震,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她听错了吗?薛绍白竟然让她……滚? “滚,”薛绍白没有让苏黎迷惑得太久,他重复了那个字,然后转身便返回了屋子里,像是多看苏黎一眼都觉得多余。 “苏黎和邵昶夫妇都滚出威远侯府,永远不得入府。否则,杀无赦。”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杀意,透着杀机,让苏黎如同直接坠入冰寒地狱一般,脸色一片死灰。 “不!世子!”苏黎凄厉地哭喊着,“世子,你怎可如此对妾身?妾身自从见了世子之后,一颗心里就只有世子。只要世子肯给妾身一点,哪怕是一点的垂怜,妾身都愿意一辈子诚意伺候世子和夫人。世子,不要赶苏黎走,不要啊!” 苏黎哭着,就要起身扑上来。 薛绍白感觉到身后的异动,眉头猛地一皱,他微侧过头,冷喝一声:“旗开。” 作为薛绍白的常随近侍,旗开表示,每次都用他来挡女人,真的很无奈。但是,世子既然点了他的名,旗开也只好硬着头皮来当煞神。他的身形一跃,便挡在了苏黎的面前。 “这位将军,你让我过去,我求求你,让我过去罢。我不能离开世子,我不能离开他啊!”苏黎哭得梨花带雨,原本便娇弱的身子这会子抖得如同被强风吹起的柳枝。她扶着旗开的手臂,就要越过他去找薛绍白。 旗开有心想要推开苏黎,却终是迟疑了一下。然而得胜的声音却不咸不淡地响了起来:“世子有令,若在威远侯府纠缠不休者,杀无赦。” 这个家伙! 旗开心里这个气,索性手臂稍加用力,便将苏黎整个人都甩得后退了数步。 然而苏黎又岂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她稳住身形便又要上前,哪知旗开的面色一冷,一只手放在剑鞘之上,手按镚簧,但听得“咔”的一声响,宝剑出鞘,寒光凛凛,杀气扑面而来,让苏黎心惊胆寒,险些连魂儿都被吓没了。 “从今日起,祥槿园再无姨娘。” 薛绍白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苏黎眼睁睁地看着正屋里的门,就这样无情的关上了。 关……上了…… 苏黎虚脱般地跌坐在地上,终是两眼一黑,整个人晕倒在了地上。 第534章 死赖不第走 可是依现在的这种情势,再埋怨也是没用的,所以苏黎就只能这般摆出谦卑的姿态来,只求薛绍白能够看在自己这个刚进门儿、还没有沾到身的份上,别与她强求。 自古男儿皆薄幸。饶是百里紫苏怀了他薛绍白的骨肉,可到底还是不能尽人事的孕妇。自己虽比百里紫苏年轻不了多少,但毕竟在容貌和身段儿上还是胜百里紫苏一头的。娘亲常说,男人最能看出女人内里隐藏着的风情。自己这段柔软的腰枝和勾人儿的眼睛,身为男人的薛绍白不可能看不出来。 苏黎知道,只要薛绍白沾了自己的身,就绝然戒不掉对自己的瘾。所以她人虽跪在这里,但心里的期待还是满满的。 这会子看到薛绍白从屋子里走出来,苏黎的心下便是一喜。她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双眼含泪地看向了薛绍白。 飞雪迷蒙,美人跪在面前,如花的脸庞被风雪吹得绯红,被水蓝色的披风衬着,忒的惹人心怜。 然而,薛绍白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的怜惜。不仅是怜惜,就连半分的情绪,都没有办法从薛绍白的脸上看出来。 他的脸,冷得像冰。他的眼睛,恰如深不见底的幽潭。唯一能够从他身上感觉到的,是像这冰冷的冬雪一般的寒冷,和刀子一样彻骨的寒风之怒。 怒? 莫不是,他真的在生气吗? 可是……不是说百里紫苏只是动了胎气,并未有半分流产的征兆吗,为何他还要如此气自己? “世子……”苏黎怯怯地张了口,还没说话,眼泪便先落了下来。晶莹的泪挂在绯红的脸上,如海棠带雨,却被风雪所摧,让人观之不忍。 “世子,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不好。若是妾身多警醒些,必定能保护夫人的。可是当时妾身离夫人太远了,妾身有心想要拉住夫人,却仍是来不及,只好拉住了三姑娘不至跌倒。结果却害得夫人动了胎气……”苏黎越说便愈是伤心,眼泪更是越来越多,她掩着面,抽泣道,“幸好夫人只是动了胎气,而没有伤到,如若不然,妾身就算是万死也不足惜……” 表面看上去尽是责备自己的话,但听到最后,却都成了推诿,这让跟在薛绍白身后的翠兰不禁气得七窍生烟。 翠兰原是不放心薛绍白才跟出来的,她最担心的就是苏黎这副白莲花的嘴脸。看起来柔柔弱弱又善良无公害似的,其实内心里一肚子坏水。听她说的这些话就能听得出来,不仅把紫苏受伤说得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把自己救了薛含玉的事抬出来,表明她是多么的有用,多么手疾,而一切的一切,都是紫苏自己倒霉。 临到最后,还特意暗示薛绍白紫苏一点事情都没有。那她跟这跪什么?就特么的为了勾搭薛绍白吗? 翠兰恨得牙根痒痒,真想上来狠狠抽苏黎几个耳刮子。 而薛绍白却一直沉默着,沉默到翠兰都开始以为他被苏黎这小贱人迷惑了。 第536章 章我当娘了 紫苏这一觉,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待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薛绍白抱在怀里。 屋子里很暗,在朦胧的光线下,紫苏看到薛绍白的眼睛微颌,像是也在睡着。但这货很搞笑的正一下接一下地拍着自己,那模样简直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睡觉。 “喂,薛绍白,你这样子也睡得着吗?”紫苏笑嘻嘻地捅了捅薛绍白,薛绍白的身形一震,立刻睁开了眼睛。 “怎么,可是口渴了,想要喝水吗?”薛绍白一边问,一边伸手拿出火折,把蜡烛点亮了。 “渴倒是不渴,不过,我怎么会睡在床上?”记忆一点点的恢复,紫苏这才想起,先前在院子里,自己是被苏黎和邵姗姗硬拉着去院子里赏梅花,结果险些害得含玉跟自己一起跌倒的事情。 “含玉呢?”紫苏立刻问。 “你自己都受了伤,还顾得上去惦念别人吗?”薛绍白的眉心都快要结成一个结了。他一把揽过紫苏,低声道:“以后不准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知道了吗?若是害得咱们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 儿子? 紫苏便是一怔,她这才恍惚记起,在自己迷迷糊糊之时,曾听到的那段对话。 “薛绍白,难不成……” “没错,你有了。我要当爹了!”提起这个,刚才还臭着一张脸的薛绍白立刻咧开了嘴,他捧着紫苏的脸,亲了又亲,又用他的脸来回地蹭着紫苏的脸庞。 “小妖精,你要当娘了!我们要有儿子了!” “等,等一下!”紫苏简直要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怀孕! “你是说,我有了?我有孩子了?”紫苏推开薛绍白,紧紧地盯着他,问。 “有了,你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薛绍白幸福得简直不要不要的。 紫苏,却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上下两辈子,紫苏从来就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当母亲。可是事情总是来得这样措手不及,她每天都听到各路人士的催子之声,但却没有想到这一天说来就来了。 紫苏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腹部,在那里,静静地睡着一个有着她和薛绍白血脉的小种子,这个小东西正在发芽,正在长成,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得一个活生生的人,从紫苏的身体里来到这个世界。 他……会喊自己“娘”呢…… 泪水,就这样从紫苏的眼中涌了出来,她抬起泪眼,静静地望着薛绍白,声音颤抖地说:“绍白,你是说,我要当娘了?” 这个问题,薛绍白都回答了紫苏好几遍了,但是看到紫苏的这个样子,薛绍白还是笑着,耐心地点头:“是,我的小妖,你要当娘了。你要成为我们孩子的娘了。” 说着,薛绍白伸出手,替紫苏拭了拭眼泪,柔声道:“傻丫头,哭什么。当娘又不是很可怕的事……” 那只手上满是硬茧,粗砺而又有力。 第5334章 死赖不走 可是依现在的这种情势,再埋怨也是没用的,所以苏黎就只能这般摆出谦卑的姿态来,只求薛绍白能够看在自己这个刚进门儿、还没有沾到身的份上,别与她强求。 自古男儿皆薄幸。饶是百里紫苏怀了他薛绍白的骨肉,可到底还是不能尽人事的孕妇。自己虽比百里紫苏年轻不了多少,但毕竟在容貌和身段儿上还是胜百里紫苏一头的。娘亲常说,男人最能看出女人内里隐藏着的风情。自己这段柔软的腰枝和勾人儿的眼睛,身为男人的薛绍白不可能看不出来。 苏黎知道,只要薛绍白沾了自己的身,就绝然戒不掉对自己的瘾。所以她人虽跪在这里,但心里的期待还是满满的。 这会子看到薛绍白从屋子里走出来,苏黎的心下便是一喜。她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双眼含泪地看向了薛绍白。 飞雪迷蒙,美人跪在面前,如花的脸庞被风雪吹得绯红,被水蓝色的披风衬着,忒的惹人心怜。 然而,薛绍白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的怜惜。不仅是怜惜,就连半分的情绪,都没有办法从薛绍白的脸上看出来。 他的脸,冷得像冰。他的眼睛,恰如深不见底的幽潭。唯一能够从他身上感觉到的,是像这冰冷的冬雪一般的寒冷,和刀子一样彻骨的寒风之怒。 怒? 莫不是,他真的在生气吗? 可是……不是说百里紫苏只是动了胎气,并未有半分流产的征兆吗,为何他还要如此气自己? “世子……”苏黎怯怯地张了口,还没说话,眼泪便先落了下来。晶莹的泪挂在绯红的脸上,如海棠带雨,却被风雪所摧,让人观之不忍。 “世子,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不好。若是妾身多警醒些,必定能保护夫人的。可是当时妾身离夫人太远了,妾身有心想要拉住夫人,却仍是来不及,只好拉住了三姑娘不至跌倒。结果却害得夫人动了胎气……”苏黎越说便愈是伤心,眼泪更是越来越多,她掩着面,抽泣道,“幸好夫人只是动了胎气,而没有伤到,如若不然,妾身就算是万死也不足惜……” 表面看上去尽是责备自己的话,但听到最后,却都成了推诿,这让跟在薛绍白身后的翠兰不禁气得七窍生烟。 翠兰原是不放心薛绍白才跟出来的,她最担心的就是苏黎这副白莲花的嘴脸。看起来柔柔弱弱又善良无公害似的,其实内心里一肚子坏水。听她说的这些话就能听得出来,不仅把紫苏受伤说得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把自己救了薛含玉的事抬出来,表明她是多么的有用,多么手疾,而一切的一切,都是紫苏自己倒霉。 临到最后,还特意暗示薛绍白紫苏一点事情都没有。那她跟这跪什么?就特么的为了勾搭薛绍白吗? 翠兰恨得牙根痒痒,真想上来狠狠抽苏黎几个耳刮子。 而薛绍白却一直沉默着,沉默到翠兰都开始以为他被苏黎这小贱人迷惑了。 第535章 第滚 薛绍白久久不语,不仅是翠兰感觉到疑惑,就连苏黎也开始迷惑起来。 按理说,苏黎的这场苦肉计演得算是下了血本了,她挨了这么久的冻,膝盖都冰得好似粘到雪地上一般,流的这些个泪水都快要挂在脸上了。若是薛绍白有心想要宠爱自己,恐怕早就上前来把自己扶起来,再不济,也得安慰自己几句吧? 可是这什么都不说,又算什么呢? 心里狐疑,苏黎也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薛绍白。 当苏黎的目光遇上薛绍白的,不禁被他眼中的冷意唬得浑身一哆嗦。 薛绍白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苏黎,终于张了口,不过,也只有一个字:“滚。” 滚? 苏黎的身子一震,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她听错了吗?薛绍白竟然让她……滚? “滚,”薛绍白没有让苏黎迷惑得太久,他重复了那个字,然后转身便返回了屋子里,像是多看苏黎一眼都觉得多余。 “苏黎和邵昶夫妇都滚出威远侯府,永远不得入府。否则,杀无赦。”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杀意,透着杀机,让苏黎如同直接坠入冰寒地狱一般,脸色一片死灰。 “不!世子!”苏黎凄厉地哭喊着,“世子,你怎可如此对妾身?妾身自从见了世子之后,一颗心里就只有世子。只要世子肯给妾身一点,哪怕是一点的垂怜,妾身都愿意一辈子诚意伺候世子和夫人。世子,不要赶苏黎走,不要啊!” 苏黎哭着,就要起身扑上来。 薛绍白感觉到身后的异动,眉头猛地一皱,他微侧过头,冷喝一声:“旗开。” 作为薛绍白的常随近侍,旗开表示,每次都用他来挡女人,真的很无奈。但是,世子既然点了他的名,旗开也只好硬着头皮来当煞神。他的身形一跃,便挡在了苏黎的面前。 “这位将军,你让我过去,我求求你,让我过去罢。我不能离开世子,我不能离开他啊!”苏黎哭得梨花带雨,原本便娇弱的身子这会子抖得如同被强风吹起的柳枝。她扶着旗开的手臂,就要越过他去找薛绍白。 旗开有心想要推开苏黎,却终是迟疑了一下。然而得胜的声音却不咸不淡地响了起来:“世子有令,若在威远侯府纠缠不休者,杀无赦。” 这个家伙! 旗开心里这个气,索性手臂稍加用力,便将苏黎整个人都甩得后退了数步。 然而苏黎又岂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她稳住身形便又要上前,哪知旗开的面色一冷,一只手放在剑鞘之上,手按镚簧,但听得“咔”的一声响,宝剑出鞘,寒光凛凛,杀气扑面而来,让苏黎心惊胆寒,险些连魂儿都被吓没了。 “从今日起,祥槿园再无姨娘。” 薛绍白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苏黎眼睁睁地看着正屋里的门,就这样无情的关上了。 关……上了…… 苏黎虚脱般地跌坐在地上,终是两眼一黑,整个人晕倒在了地上。 第537章 邵家被逐 然而,替紫苏拭泪的指尖,却又是那么的温柔,仿佛生恐稍加用力就会伤到紫苏一般。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张开双臂,紧紧地拥住了薛绍白。 “绍白,你爱我吗?”紫苏喃喃地问。 “爱你,爱我们的孩子,爱你们两个,最爱最爱。”薛绍白也展开双臂拥住了紫苏,他用他的大手,轻轻地拍着紫苏的背,给她他所有的温暖与爱意。 明明想要止住的泪水,就这样肆意的流成了河,紫苏抬起泪眼,望向了映在窗棂上的月影。 “如果这一刻能是永远就好了,如果我们的爱,可以永远永远都这么美好,就好了。”紫苏喃喃地说。 “会的,会永远。”薛绍白斩钉截铁地说,“我会永远守护着我们的爱,若是有谁胆敢破坏,必定神来斩神,魔来屠魔!” 薛绍白的眼中迸发出浓浓杀机,那杀伐果断的暴戾之气怕是让任何一个瞧见的人都为之而胆寒。 但,这却是紫苏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世子……” 窗外,传来了翠兰呼唤的声音,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到紫苏一般。紫苏笑了笑,道:“进来罢,我醒了。” 话音一落,便听得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翠兰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先是给紫苏施了一礼,笑意盈盈地道:“奴婢恭喜夫人了。” “少在这里假惺惺,”紫苏忍俊不禁,又问:“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紫苏目前还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从天色来判断,应该也是半夜。这大半夜的,翠兰还前来,那必定是有什么事情了罢。 翠兰脸上的笑容滞了一滞,她抬起头来看了薛绍白一眼。 薛绍白迟疑了一点,终是点头:“说吧。” 翠兰这才说道:“禀世子、夫人,是邵昶一家,这会子正在老祖宗那里闹呢,说什么也不走。真个儿是粘人的紧,做了这等恶事,居然还想赖在侯府。” 翠兰在说的时候,都恨得牙根直痒痒。只要一想到苏黎那张狐狸似的脸,翠兰就恨不能想上去抽打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恼人的一家子?父母像块麦芽糖似的,粘上就弄不掉,结果生的女儿也是这副样子,真个儿要烦死人了! 紫苏略略的怔了怔,问:“邵昶一家怎么要走呢?是老祖宗发的话,要他们走的吗?” 按理,应该不会是这样。犹记上一次,李氏让紫苏去清查库房,结果查出问题了,老祖宗却仍是没有狠下这个心来赶他们一家子走。后来,邵昶到底是个猴儿精的,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全都送到侯府来当妾,到底是重新粘住侯府,勉强留了下来。这会子又要走,是何道理? “不是老祖宗发的话,”薛绍白道,“是我,是我下了令,让他们滚出侯府。” 什么? 紫苏顿时怔住了。 “你?你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赶他们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紫苏问。 “你真是……傻到家的傻丫头。”薛绍白又好气又好笑的,捏住了紫苏的脸。 第5355章 滚 薛绍白久久不语,不仅是翠兰感觉到疑惑,就连苏黎也开始迷惑起来。 按理说,苏黎的这场苦肉计演得算是下了血本了,她挨了这么久的冻,膝盖都冰得好似粘到雪地上一般,流的这些个泪水都快要挂在脸上了。若是薛绍白有心想要宠爱自己,恐怕早就上前来把自己扶起来,再不济,也得安慰自己几句吧? 可是这什么都不说,又算什么呢? 心里狐疑,苏黎也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薛绍白。 当苏黎的目光遇上薛绍白的,不禁被他眼中的冷意唬得浑身一哆嗦。 薛绍白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苏黎,终于张了口,不过,也只有一个字:“滚。” 滚? 苏黎的身子一震,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她听错了吗?薛绍白竟然让她……滚? “滚,”薛绍白没有让苏黎迷惑得太久,他重复了那个字,然后转身便返回了屋子里,像是多看苏黎一眼都觉得多余。 “苏黎和邵昶夫妇都滚出威远侯府,永远不得入府。否则,杀无赦。”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杀意,透着杀机,让苏黎如同直接坠入冰寒地狱一般,脸色一片死灰。 “不!世子!”苏黎凄厉地哭喊着,“世子,你怎可如此对妾身?妾身自从见了世子之后,一颗心里就只有世子。只要世子肯给妾身一点,哪怕是一点的垂怜,妾身都愿意一辈子诚意伺候世子和夫人。世子,不要赶苏黎走,不要啊!” 苏黎哭着,就要起身扑上来。 薛绍白感觉到身后的异动,眉头猛地一皱,他微侧过头,冷喝一声:“旗开。” 作为薛绍白的常随近侍,旗开表示,每次都用他来挡女人,真的很无奈。但是,世子既然点了他的名,旗开也只好硬着头皮来当煞神。他的身形一跃,便挡在了苏黎的面前。 “这位将军,你让我过去,我求求你,让我过去罢。我不能离开世子,我不能离开他啊!”苏黎哭得梨花带雨,原本便娇弱的身子这会子抖得如同被强风吹起的柳枝。她扶着旗开的手臂,就要越过他去找薛绍白。 旗开有心想要推开苏黎,却终是迟疑了一下。然而得胜的声音却不咸不淡地响了起来:“世子有令,若在威远侯府纠缠不休者,杀无赦。” 这个家伙! 旗开心里这个气,索性手臂稍加用力,便将苏黎整个人都甩得后退了数步。 然而苏黎又岂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她稳住身形便又要上前,哪知旗开的面色一冷,一只手放在剑鞘之上,手按镚簧,但听得“咔”的一声响,宝剑出鞘,寒光凛凛,杀气扑面而来,让苏黎心惊胆寒,险些连魂儿都被吓没了。 “从今日起,祥槿园再无姨娘。” 薛绍白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苏黎眼睁睁地看着正屋里的门,就这样无情的关上了。 关……上了…… 苏黎虚脱般地跌坐在地上,终是两眼一黑,整个人晕倒在了地上。 第536娘章 我当娘了 紫苏这一觉,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待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薛绍白抱在怀里。 屋子里很暗,在朦胧的光线下,紫苏看到薛绍白的眼睛微颌,像是也在睡着。但这货很搞笑的正一下接一下地拍着自己,那模样简直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睡觉。 “喂,薛绍白,你这样子也睡得着吗?”紫苏笑嘻嘻地捅了捅薛绍白,薛绍白的身形一震,立刻睁开了眼睛。 “怎么,可是口渴了,想要喝水吗?”薛绍白一边问,一边伸手拿出火折,把蜡烛点亮了。 “渴倒是不渴,不过,我怎么会睡在床上?”记忆一点点的恢复,紫苏这才想起,先前在院子里,自己是被苏黎和邵姗姗硬拉着去院子里赏梅花,结果险些害得含玉跟自己一起跌倒的事情。 “含玉呢?”紫苏立刻问。 “你自己都受了伤,还顾得上去惦念别人吗?”薛绍白的眉心都快要结成一个结了。他一把揽过紫苏,低声道:“以后不准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知道了吗?若是害得咱们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 儿子? 紫苏便是一怔,她这才恍惚记起,在自己迷迷糊糊之时,曾听到的那段对话。 “薛绍白,难不成……” “没错,你有了。我要当爹了!”提起这个,刚才还臭着一张脸的薛绍白立刻咧开了嘴,他捧着紫苏的脸,亲了又亲,又用他的脸来回地蹭着紫苏的脸庞。 “小妖精,你要当娘了!我们要有儿子了!” “等,等一下!”紫苏简直要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怀孕! “你是说,我有了?我有孩子了?”紫苏推开薛绍白,紧紧地盯着他,问。 “有了,你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薛绍白幸福得简直不要不要的。 紫苏,却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上下两辈子,紫苏从来就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当母亲。可是事情总是来得这样措手不及,她每天都听到各路人士的催子之声,但却没有想到这一天说来就来了。 紫苏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腹部,在那里,静静地睡着一个有着她和薛绍白血脉的小种子,这个小东西正在发芽,正在长成,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得一个活生生的人,从紫苏的身体里来到这个世界。 他……会喊自己“娘”呢…… 泪水,就这样从紫苏的眼中涌了出来,她抬起泪眼,静静地望着薛绍白,声音颤抖地说:“绍白,你是说,我要当娘了?” 这个问题,薛绍白都回答了紫苏好几遍了,但是看到紫苏的这个样子,薛绍白还是笑着,耐心地点头:“是,我的小妖,你要当娘了。你要成为我们孩子的娘了。” 说着,薛绍白伸出手,替紫苏拭了拭眼泪,柔声道:“傻丫头,哭什么。当娘又不是很可怕的事……” 那只手上满是硬茧,粗砺而又有力。 第537被章 邵家被逐 然而,替紫苏拭泪的指尖,却又是那么的温柔,仿佛生恐稍加用力就会伤到紫苏一般。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张开双臂,紧紧地拥住了薛绍白。 “绍白,你爱我吗?”紫苏喃喃地问。 “爱你,爱我们的孩子,爱你们两个,最爱最爱。”薛绍白也展开双臂拥住了紫苏,他用他的大手,轻轻地拍着紫苏的背,给她他所有的温暖与爱意。 明明想要止住的泪水,就这样肆意的流成了河,紫苏抬起泪眼,望向了映在窗棂上的月影。 “如果这一刻能是永远就好了,如果我们的爱,可以永远永远都这么美好,就好了。”紫苏喃喃地说。 “会的,会永远。”薛绍白斩钉截铁地说,“我会永远守护着我们的爱,若是有谁胆敢破坏,必定神来斩神,魔来屠魔!” 薛绍白的眼中迸发出浓浓杀机,那杀伐果断的暴戾之气怕是让任何一个瞧见的人都为之而胆寒。 但,这却是紫苏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世子……” 窗外,传来了翠兰呼唤的声音,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到紫苏一般。紫苏笑了笑,道:“进来罢,我醒了。” 话音一落,便听得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翠兰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先是给紫苏施了一礼,笑意盈盈地道:“奴婢恭喜夫人了。” “少在这里假惺惺,”紫苏忍俊不禁,又问:“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紫苏目前还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从天色来判断,应该也是半夜。这大半夜的,翠兰还前来,那必定是有什么事情了罢。 翠兰脸上的笑容滞了一滞,她抬起头来看了薛绍白一眼。 薛绍白迟疑了一点,终是点头:“说吧。” 翠兰这才说道:“禀世子、夫人,是邵昶一家,这会子正在老祖宗那里闹呢,说什么也不走。真个儿是粘人的紧,做了这等恶事,居然还想赖在侯府。” 翠兰在说的时候,都恨得牙根直痒痒。只要一想到苏黎那张狐狸似的脸,翠兰就恨不能想上去抽打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恼人的一家子?父母像块麦芽糖似的,粘上就弄不掉,结果生的女儿也是这副样子,真个儿要烦死人了! 紫苏略略的怔了怔,问:“邵昶一家怎么要走呢?是老祖宗发的话,要他们走的吗?” 按理,应该不会是这样。犹记上一次,李氏让紫苏去清查库房,结果查出问题了,老祖宗却仍是没有狠下这个心来赶他们一家子走。后来,邵昶到底是个猴儿精的,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全都送到侯府来当妾,到底是重新粘住侯府,勉强留了下来。这会子又要走,是何道理? “不是老祖宗发的话,”薛绍白道,“是我,是我下了令,让他们滚出侯府。” 什么? 紫苏顿时怔住了。 “你?你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赶他们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紫苏问。 “你真是……傻到家的傻丫头。”薛绍白又好气又好笑的,捏住了紫苏的脸。 第538章 要么滚要么死(一) “你难道不知道,这次你跌倒的事情,他们邵家,乃是罪魁祸首吗?”薛绍白挑着眉毛问紫苏,“我怎么觉得你自从有孕了之后,变得更笨了?” “讨厌啦!”紫苏气得拍开了薛绍白的手,嗔道,“那还不都是你害的?没听说过一孕傻三年吗?” 一孕傻三年…… 薛绍白怔住了,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若是生了老大,再要老二和老三……夫人岂不是要一直傻下去了?那可如何是好?” “讨厌!薛绍白!”紫苏气坏了,举手便去捏薛绍白的脸。可是这货的骨头太硬,浑身的肌肉又太紧,捏了半天也没捏出半点肉肉,这让紫苏愈发的生气了。她扬起拳头捶了薛绍白一下,气道:“真是讨厌死了!连肉都没有,你是不是大木头变的?” 薛绍白哈哈大笑,他揽了一揽紫苏,道:“乖,你乖乖的,我叫厨房做些好吃的给你。现在,我去老祖宗那里瞧瞧邵昶那些人,想来,他们是定然不会走的,连同梁氏恐怕也会借题发挥来作怪。” 听薛绍白这么一说,紫苏立刻开始担心起来,她想了想,摇头道:“不行,老祖宗的身子骨原本就不好,邵昶他们为了赖下去可是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的。若是把老祖宗给气到了,可是得不偿失,还是我跟你一起去,万一老祖宗有什么不舒服的,也好有个照应。” 紫苏说着,便想要站起来。然而她才起身,便被薛绍白给按回去了。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去出面,乖乖的待在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薛绍白俯下身子,平视着紫苏,温柔地说。 他黑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关切,让紫苏那满是担忧的心,竟渐渐地踏实了下去。 “可是……我担心他们会为难你……”紫苏说着,握住了薛绍白的手。 “他们不会,”薛绍白笑了,他用他粗砺的大手轻轻地摩挲着紫苏的小手,道,“因为他们不敢。”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面却暗藏着杀机,就连紫苏也不禁被薛绍白的话弄得寒意顿生。 “万不可起冲突呀,”紫苏不放心地叮嘱,“好歹他们是太夫人的娘家人,做得太过,也是不合适的……” “娘家人?”薛绍白冷笑,“这里是威远侯府,可不是他们梁家。先前她在府里下蹿下跳,本世子也不过是看在她是父亲选的人的份儿上由着她,便是她处处与我过不去,也不与她计较。可是,她现在竟敢动我薛绍白的女人,我岂能容她?” 一抹戾色从他的黑眸里闪过,薛绍白的周身,再一次被肃杀之气笼罩,仿佛只有一秒钟,他便有如嗜血的修罗一般,满面杀气,双眸噙血。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薛绍白的这副样子,紫苏便感觉到一阵心疼。 是的,她知道的,她都知道,薛绍白所度过的这二十几个年头里,处处都是生死攸关的危机,从没有一刻平稳过。 第53当6章 我当娘了 紫苏这一觉,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待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薛绍白抱在怀里。 屋子里很暗,在朦胧的光线下,紫苏看到薛绍白的眼睛微颌,像是也在睡着。但这货很搞笑的正一下接一下地拍着自己,那模样简直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睡觉。 “喂,薛绍白,你这样子也睡得着吗?”紫苏笑嘻嘻地捅了捅薛绍白,薛绍白的身形一震,立刻睁开了眼睛。 “怎么,可是口渴了,想要喝水吗?”薛绍白一边问,一边伸手拿出火折,把蜡烛点亮了。 “渴倒是不渴,不过,我怎么会睡在床上?”记忆一点点的恢复,紫苏这才想起,先前在院子里,自己是被苏黎和邵姗姗硬拉着去院子里赏梅花,结果险些害得含玉跟自己一起跌倒的事情。 “含玉呢?”紫苏立刻问。 “你自己都受了伤,还顾得上去惦念别人吗?”薛绍白的眉心都快要结成一个结了。他一把揽过紫苏,低声道:“以后不准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知道了吗?若是害得咱们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 儿子? 紫苏便是一怔,她这才恍惚记起,在自己迷迷糊糊之时,曾听到的那段对话。 “薛绍白,难不成……” “没错,你有了。我要当爹了!”提起这个,刚才还臭着一张脸的薛绍白立刻咧开了嘴,他捧着紫苏的脸,亲了又亲,又用他的脸来回地蹭着紫苏的脸庞。 “小妖精,你要当娘了!我们要有儿子了!” “等,等一下!”紫苏简直要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怀孕! “你是说,我有了?我有孩子了?”紫苏推开薛绍白,紧紧地盯着他,问。 “有了,你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薛绍白幸福得简直不要不要的。 紫苏,却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上下两辈子,紫苏从来就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当母亲。可是事情总是来得这样措手不及,她每天都听到各路人士的催子之声,但却没有想到这一天说来就来了。 紫苏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腹部,在那里,静静地睡着一个有着她和薛绍白血脉的小种子,这个小东西正在发芽,正在长成,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得一个活生生的人,从紫苏的身体里来到这个世界。 他……会喊自己“娘”呢…… 泪水,就这样从紫苏的眼中涌了出来,她抬起泪眼,静静地望着薛绍白,声音颤抖地说:“绍白,你是说,我要当娘了?” 这个问题,薛绍白都回答了紫苏好几遍了,但是看到紫苏的这个样子,薛绍白还是笑着,耐心地点头:“是,我的小妖,你要当娘了。你要成为我们孩子的娘了。” 说着,薛绍白伸出手,替紫苏拭了拭眼泪,柔声道:“傻丫头,哭什么。当娘又不是很可怕的事……” 那只手上满是硬茧,粗砺而又有力。 第53家7章 邵家被逐 然而,替紫苏拭泪的指尖,却又是那么的温柔,仿佛生恐稍加用力就会伤到紫苏一般。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张开双臂,紧紧地拥住了薛绍白。 “绍白,你爱我吗?”紫苏喃喃地问。 “爱你,爱我们的孩子,爱你们两个,最爱最爱。”薛绍白也展开双臂拥住了紫苏,他用他的大手,轻轻地拍着紫苏的背,给她他所有的温暖与爱意。 明明想要止住的泪水,就这样肆意的流成了河,紫苏抬起泪眼,望向了映在窗棂上的月影。 “如果这一刻能是永远就好了,如果我们的爱,可以永远永远都这么美好,就好了。”紫苏喃喃地说。 “会的,会永远。”薛绍白斩钉截铁地说,“我会永远守护着我们的爱,若是有谁胆敢破坏,必定神来斩神,魔来屠魔!” 薛绍白的眼中迸发出浓浓杀机,那杀伐果断的暴戾之气怕是让任何一个瞧见的人都为之而胆寒。 但,这却是紫苏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世子……” 窗外,传来了翠兰呼唤的声音,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到紫苏一般。紫苏笑了笑,道:“进来罢,我醒了。” 话音一落,便听得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翠兰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先是给紫苏施了一礼,笑意盈盈地道:“奴婢恭喜夫人了。” “少在这里假惺惺,”紫苏忍俊不禁,又问:“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紫苏目前还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从天色来判断,应该也是半夜。这大半夜的,翠兰还前来,那必定是有什么事情了罢。 翠兰脸上的笑容滞了一滞,她抬起头来看了薛绍白一眼。 薛绍白迟疑了一点,终是点头:“说吧。” 翠兰这才说道:“禀世子、夫人,是邵昶一家,这会子正在老祖宗那里闹呢,说什么也不走。真个儿是粘人的紧,做了这等恶事,居然还想赖在侯府。” 翠兰在说的时候,都恨得牙根直痒痒。只要一想到苏黎那张狐狸似的脸,翠兰就恨不能想上去抽打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恼人的一家子?父母像块麦芽糖似的,粘上就弄不掉,结果生的女儿也是这副样子,真个儿要烦死人了! 紫苏略略的怔了怔,问:“邵昶一家怎么要走呢?是老祖宗发的话,要他们走的吗?” 按理,应该不会是这样。犹记上一次,李氏让紫苏去清查库房,结果查出问题了,老祖宗却仍是没有狠下这个心来赶他们一家子走。后来,邵昶到底是个猴儿精的,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全都送到侯府来当妾,到底是重新粘住侯府,勉强留了下来。这会子又要走,是何道理? “不是老祖宗发的话,”薛绍白道,“是我,是我下了令,让他们滚出侯府。” 什么? 紫苏顿时怔住了。 “你?你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赶他们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紫苏问。 “你真是……傻到家的傻丫头。”薛绍白又好气又好笑的,捏住了紫苏的脸。 第5要38章 要么滚要么死(一) “你难道不知道,这次你跌倒的事情,他们邵家,乃是罪魁祸首吗?”薛绍白挑着眉毛问紫苏,“我怎么觉得你自从有孕了之后,变得更笨了?” “讨厌啦!”紫苏气得拍开了薛绍白的手,嗔道,“那还不都是你害的?没听说过一孕傻三年吗?” 一孕傻三年…… 薛绍白怔住了,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若是生了老大,再要老二和老三……夫人岂不是要一直傻下去了?那可如何是好?” “讨厌!薛绍白!”紫苏气坏了,举手便去捏薛绍白的脸。可是这货的骨头太硬,浑身的肌肉又太紧,捏了半天也没捏出半点肉肉,这让紫苏愈发的生气了。她扬起拳头捶了薛绍白一下,气道:“真是讨厌死了!连肉都没有,你是不是大木头变的?” 薛绍白哈哈大笑,他揽了一揽紫苏,道:“乖,你乖乖的,我叫厨房做些好吃的给你。现在,我去老祖宗那里瞧瞧邵昶那些人,想来,他们是定然不会走的,连同梁氏恐怕也会借题发挥来作怪。” 听薛绍白这么一说,紫苏立刻开始担心起来,她想了想,摇头道:“不行,老祖宗的身子骨原本就不好,邵昶他们为了赖下去可是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的。若是把老祖宗给气到了,可是得不偿失,还是我跟你一起去,万一老祖宗有什么不舒服的,也好有个照应。” 紫苏说着,便想要站起来。然而她才起身,便被薛绍白给按回去了。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去出面,乖乖的待在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薛绍白俯下身子,平视着紫苏,温柔地说。 他黑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关切,让紫苏那满是担忧的心,竟渐渐地踏实了下去。 “可是……我担心他们会为难你……”紫苏说着,握住了薛绍白的手。 “他们不会,”薛绍白笑了,他用他粗砺的大手轻轻地摩挲着紫苏的小手,道,“因为他们不敢。”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面却暗藏着杀机,就连紫苏也不禁被薛绍白的话弄得寒意顿生。 “万不可起冲突呀,”紫苏不放心地叮嘱,“好歹他们是太夫人的娘家人,做得太过,也是不合适的……” “娘家人?”薛绍白冷笑,“这里是威远侯府,可不是他们梁家。先前她在府里下蹿下跳,本世子也不过是看在她是父亲选的人的份儿上由着她,便是她处处与我过不去,也不与她计较。可是,她现在竟敢动我薛绍白的女人,我岂能容她?” 一抹戾色从他的黑眸里闪过,薛绍白的周身,再一次被肃杀之气笼罩,仿佛只有一秒钟,他便有如嗜血的修罗一般,满面杀气,双眸噙血。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薛绍白的这副样子,紫苏便感觉到一阵心疼。 是的,她知道的,她都知道,薛绍白所度过的这二十几个年头里,处处都是生死攸关的危机,从没有一刻平稳过。 第539章 要么滚要么死(二) 紫苏突然想起先前丁春秋问过自己的话。 她说:“若是有一天,那些人威胁到了你最为亲近之人的安危,你还会像现在这样选择善良和忍让吗?” 看着薛绍白满面的戾色,想着自己腹中那正在孕育着的小小的生命,紫苏突然意识到,若是她和薛绍白都不强势起来,那么他们的孩子便很有可能会遭到梁氏的毒手。 当年薛绍白也不过只是个孩子,但梁氏竟也能那么狠的心,对年幼的薛绍白下毒手,可见她是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这样一想,紫苏便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薛绍白此时会是这般愤怒。想来……必定是想起了曾经的过往,所以才会如此罢? 紫苏拥住了薛绍白,用她软软而又暖暖的小身子贴着他的,轻声地道:“我们一起来,我们一起守护着我们的宝宝,绝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好不好?” 薛绍白的身形微微地顿了顿,脸上的暴戾,终是被柔软所替代。 “好。”他说。 翠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忽觉鼻子好酸,不由得扭过身去瞧向了外面。 曾几何时,她也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可是父母去世得太早,她的记忆里怎么找,也找不见关于父母的一丁点影子。对于父母,她先前是恨的,恨他们那样早的离开自己,使得自己的叔父和婶子早早地把自己卖掉。可是如今看了紫苏和薛绍白,才惊觉,或许他们是迫不得已呢?或许他们当年在孕育自己的时候……也曾这般幸福的紧紧相拥罢? “翠兰,你照顾夫人,我去去就回。”薛绍白的话让翠兰立刻从失神之中惊醒,她急忙抹了把湿润的眼睛,回过身来应了一声:“是。” 薛绍白看了眼翠兰眼中的泪,没有说什么,便走出了屋子。 “翠兰!我决定了!”紫苏目光坚定地看着翠兰,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那表情一本正经的让翠兰禁不住心中一凛。 “夫人,您决定什么了?您可不要吓我,您现在身怀有孕,可使不得去跟梁氏他们斗法,张郎中说了,您不能动气!”翠兰唬得心直发慌,一个劲地劝解。 然而还不待她说话,紫苏便打断了她。 “我决定多吃多睡,用铁打的身子来保护我的宝宝!”紫苏攥紧了拳头,一脸坚决地说。 “呃……”翠兰脸上的肌肉抽了一抽,终是败给了紫苏。 偏偏紫苏正是这种说做就做的性子,她潇洒地一挥手,命令道:“去,叫厨房给我做桂花香元子和红烧鱼来,哦,还要两样素小菜和白米粥,这样营养才够均衡。对了,你告诉他们,明儿我会给他们写一个食谱单子,以后我的饭菜都要按照食谱单子上来的!好,就这样,去吧!” 说罢,紫苏的身子往下偎了一偎,盖上被子猪一般缩成了一团。 “夫人……您这样真的好吗?不要变胖了才好啊……”翠兰欲哭无泪地道。 且说薛绍白来到了正堂,但见正堂上已然闹成了一团。 第540章 要么滚要么死(三) 这一回,梁念真和邵昶是真的下了狠心,用绳命在闹事了。 老祖宗李氏坐在最上首,已然没有了平素里的疲惫,更没有了先前长辈式的慈爱。她一张脸冷冷的,目光冰冷地看着堂下闹着的梁念真一家,还有怒气冲冲的梁氏,不发一言。 她的神情和目光,让梁氏直接想到了薛绍白,这便令她愈发的恼火了。 都是一丘之貉,都是些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梁氏紧紧地攥着袖子,目光里的怨恨与恼火毫不加掩饰,与平素里以温婉娴淑形象于李氏面前的她判若两人。 梁念真和邵昶还在闹,梁念真哭,邵昶骂,而苏黎则跪在地上凄凄艾艾地哭。 “你这个孽女,好端端的,做甚到非要接着夫人去园子里赏花?在屋子里看看也就是了,干甚么非要跑到园子里去?害得夫人动了胎气,世子大发脾气,非要把咱们全家赶出侯府,你就觉得满意了?” “父亲,都是苏黎的错,一切都是苏黎的错,还请父亲责罚!”苏黎哭着,跪倒在地,叩起头来。 “要依着我罚,打死你都不为过!”邵昶骂着,眼睛朝着李氏的方向使了个眼色。苏黎会意,立刻跪着前行到李氏的面前,哭道:“老祖宗,求老祖宗责罚!老祖宗您如何责罚苏黎,苏黎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求老祖宗不要赶苏黎走,不要赶我爹和我母亲走呀!” 苏黎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抽泣,那副模样,真个儿是哀感顽艳,凄丽动人。 “老祖宗,苏黎刚刚嫁进府里,一直恪守本分,连与世子的洞房礼都未曾行过,怎么可能去害夫人?夫人为人和善,待苏黎又是这般好,苏黎敬重夫人还来不及,哪里就能去害夫人?还望老祖宗明鉴,还望老祖宗明鉴呀!” 苏黎越说越难过,越说,声音便愈是哽咽。 然而李氏却只是挑着眉冷冷地看着她,表情里,丝毫没有所动。 苏黎见状,心里便是一沉。既然这个老东西不愿意替自己求情,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先保住那两个老的,自己再做谋划了。只要梁念真和邵昶不离开侯府,自己就总有一天能回得来。 主意己定,苏黎便继续哭道:“老祖宗,就算是世子一怒之下将苏黎赶出侯府,苏黎也不会埋怨。可是,父母如今已然不再年轻,父亲的身体又不好,他们这几年为侯府效力可谓是倾尽全力,如今让他们再出侯府,又能去哪里呢?老祖宗……” 苏黎的话,让梁氏终是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一脸不快地对李氏道:“不过只是一场意外,怎么就到了赶人走的地步了?不过就是动了点胎气,又没有什么大事。谁当年在怀孕的时候没有个闪失?当年我怀沐风的时候,还跌了一跤呢,这不也把沐风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了吗?怎么就偏到她那里这么娇气,只闪了一下就要死要活的,还要赶人走了?依我看,这根本就是借题发挥,妒忌苏黎得宠,全无半点容人之量!这样的人,怎么配嫁进我威远侯府?” 第541章 要么滚要么死(四) “太夫人可是在讨论女人的容人之量?” 一声冷笑之声响起,恰如东风呼啸而至,令所有在场之人无不冷得打了个哆嗦。众人回头,但见薛绍白正站在门口,怒视着梁氏。他穿着一袭月白袍子,衣袂在夜风里飞扬,手中,赫然持着一把九曲蛇头枪,枪头在红色缨络的映衬下散发着凛凛寒光,像是一条嗜血的蛇,正涨开血盆大口,吐着蛇子牢牢地盯着仇人,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会扑过去疯狂嘶咬。 邵昶只觉一股凉意从脖颈处升起,蛇一样蜿蜒盘踞在他的身上,让他连头皮都跟着麻了。 梁氏的心里,也袭上了强烈的不安。 谁都知道,威远侯世子薛绍白一柄九曲蛇头枪舞尽天下英气,战场上取了多少敌人性命,斩杀多少人头?他是杀人的将军,是双手沾满鲜血的魔头,是脚踩尸体一步一步趟过血海地狱的修罗。这样的人,岂是会将杀人放在眼里的? 刚才还叫嚣哭闹的梁念真和苏黎顿时全都傻在了那里,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世子,你这是干什么?想要在老祖宗的面前耍威风、动武吗?”梁氏终究还是了解薛绍白的。他在战场上虽杀人无数,但在家里,他始终是以和为贵,不管梁氏做出如何伤害他的事情,他都会为了家庭的和睦选择沉默。 所以这会子的薛绍白纵然看起来有些唬人,但梁氏笃定他是绝对不会做任何冲动之事的。 再不济,她也是看着薛绍白长大的,也恰恰是因为如此,才让梁氏因为对薛绍白的了解而肆无忌惮。 “你来了正好,”梁氏扬起头瞧着薛绍白,趾高气昂地道,“正好给老祖宗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就是你媳妇自己跌了一跤,怎么就赖到人家小妾身上去了?好,就算是她们妻妾之间有矛盾,你调节一下,该谁的错打打骂骂也就算了,怎么就闹到老祖宗这里来?还要赶邵昶一家子离开侯府。你是不是也闹得太大了些?你以为你多大?还是小孩子吗?” 梁氏这一番咄咄逼人而又喋喋不休的指责像连珠炮一般,直奔薛绍白而去,让梁念真和邵昶两个也恍然回过神来。他们对视了一眼,继而道:“是了,世子。所谓城门之祸不可殃及鱼池,你这么做……真是太孩子气了……” 苏黎见状,眼泪就又下来了:“世子,一切都是苏黎的错,是苏黎不好,求世子严惩,只要不将苏黎赶出府,怎样都行。哪怕是从此吃斋念佛,为世子和夫人祈福……” 几个人说得热闹,薛绍白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许久才扔出一句话:“要么滚出侯府,要么死在这里。” “什么?”邵昶的脸色立刻白了一白。 他毕竟是个男人,不像梁氏那般妇人之见,危机到了眼前还按照惯性来分析事情,以为一切都还是像从前那样屁事没有。 邵昶当即便后退了数步,一双小眼睛转了又转,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542章 4要么滚要么死(五) 邵昶这一乐,倒是把梁念真给唬了一跳。 按说,邵昶这个人,生得伟大,活得……倒是够憋屈的。在邵家,他是庶子,生来便不受待见。邵昶的娘是邵家正妻的近侍丫头,生得相貌平庸,且为人敦厚老实。说实话,以邵昶娘的相貌和智商,能够成为自家老爷的妾室,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但是,老爷不喜欢这样的妾室,夫人却喜欢。反正都是要纳妾的,纲谁不是纳?与其纳个长相妖妖娆娆能迷惑人心的,还不如纳个像邵昶娘这样的,要模样没模样,要智商没智商,但就胜在两个字:“听话”。 邵昶娘虽憨,但倒也争气,才被老爷纳进房不到三个月就有了,十月怀胎就生了个儿子,这下在邵家的根基就扎得稳稳的。邵昶从小智商就不高,因着他娘的原故,邵昶窝囊,小时候没少挨人家嫡子嫡女的欺负。后来,他大了一些,自己摸索出来了一条处事经验,那就是抱大腿。 嫡子得势,就抱嫡子的大腿。邵老夫人能撑场子,他就抱邵老夫人的大腿。就这么着抱来抱去,倒给他拣了个大便宜,娶了端王府的庶女梁念真。 梁念真虽泼辣,可是远比邵昶要聪明。邵老夫人去世之后,夫妻两个人虽遭在邵府混不下去,但跑到威远侯府,在梁念真的筹谋下倒也混得风声水起。所以,邵昶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抱着自己老婆的大腿,也不用他动脑子,一切就只有唯唯诺诺地听老婆的话就好。 如今来这么一场大笑,还真是相当的唬人。梁念真以为邵昶受了刺激,唬得急忙上前去扶他。但邵昶却摆了摆手,示意梁念真别担心,他心里有底。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啊!” 邵昶大笑过后,抬起他一双混浊的眼睛,看向了薛绍白。 “怎么,世子,你莫不是也想学古人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吗?” 邵昶的问话,不仅让薛绍白的眉紧紧地皱起来,更让梁氏的脸色大变。 就连端坐在最上首的李氏,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老爷!”梁念真见邵昶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吓得头皮都发麻,她快步走上来拉住邵昶,低声警告,“老爷,有些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还有什么说不得的!”邵昶猛地甩开梁念真,他的嗓门倒是比平素里全都洪亮,眼睛也是烁烁放光,像是把窝囊了这么多年的傻缺形象一股脑地撕了个稀烂。 “没看到人家都要赶我们走了吗?他们不顾及这么多年的情分,你还顾及个什么?这么多年了,为了保住他们的颜面,为了保住他们一双手的干净,我们背地里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龌龊事?!结果呢?结果人家何曾将我们所付出的这些放在心上?‘滚出侯府’,哈哈,这话说得可是够干脆,够威风,够魄力!”邵昶吼着,抬起手来指向了薛绍白,愤怒地咆哮,“薛绍白,你这黄口小儿,你拍拍你的良心! 第5435章 别杀我! 邵昶看着薛绍白,看着这正堂之上的每一个人,大声笑道:“你们侯府如今的荣华富贵,你们侯府如今的荣光和大好的名声,哪一个不是我们身先士卒,用我们干的那些个肮脏龌龊的买卖换来的?你敢说这些事情你一点都不知情吗?你敢说你是清白无圬吗?你敢在皇上面前、在天下的百姓面前说你自己是多么的大公无私正义清廉吗?” 薛绍白冷冷地看着邵昶,瞳孔渐渐地收缩。 而邵昶,则仰天大笑。他伸出手来指向天空,像是要拥抱他所犯下的种种罪孽。 梁念真脸色苍白地看着邵昶,连魂都被吓没了,她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自己的男人,像是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 而苏黎的脸色完全可以用“面如死灰”四个字来形容,她和她娘先前都当是邵昶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在威远侯府吃香的喝辣的,谁成想,竟是像条狗一样给威远侯府卖命。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做了不少坏事! 这京城乃是天子脚下,随便拎出来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皇亲国戚,自己的这个没脑子的爹……莫不是也干了什么能掉脑袋的事吧? 这么一想,苏黎的脑袋便是“嗡嗡”作响,让她这会子便是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邵昶笑得极为得意,可惜他才不过笑了几秒钟,便觉一股子冷风直冲着他袭来,但听得“嗖”的一声响,宛若利刃刺竹破空而来,直袭向邵昶。邵昶下意识地朝着那寒风看过去,他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三魂顿时被吓得丢了七魄。 原来,那声音,乃是一柄枪发出来的。 薛绍白的九曲蛇头枪。 那枪呼啸着直刺向邵昶,带着夺他性命的必然之势,眼看便要刺进邵昶的心窝。邵昶唬得“妈呀”一声大叫起来,步步后退,那速度快得堪比雷神中的雷战机,闪电侠中的快闪侠,八成用上了邵昶这辈子连同下辈子最快的速度。 “砰”! 算邵昶走了狗‘屎运九曲蛇头枪斜斜刺入地面,只距离他脚尖五厘米不到。那寒光凛凛的枪头嵌入地面,竟是刺入了足有一寸之多!耀目的红色缨络随着枪身的震动而摇曳,竟如一滩鲜血,硬生生刺得邵昶连眼睛都睁不开。 邵昶足足用了近一分钟才意识到自己没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冷汗像是打开水龙头的水,迅速地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老爷!”梁念真悲鸣一声,立刻飞身上前,抱住了邵昶。 “哼,”薛绍白冷冷地哼了一声,方才他掷出九曲蛇头枪的时候,就早已然料定邵昶会是这副怂样,所以根本就没觉得有多奇怪。他举步,缓缓走进了正堂,每一步,都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压迫之力。 “你若不提醒,本世子还忘了,像你这样知道得太多的人,确实不能离开侯府。”薛绍白的话让邵昶和梁念真都怔了一怔,就连梁氏,也感觉到了意外。他们都抬起头看向了薛绍白,而李氏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隐隐的笑容。 第544章! 别杀我!(下) 如果说刚才李氏的脸色,可以用“凝重”二字来形容的话,那么这会子,她倒是一脸的轻松。李氏端起了何嬷嬷刚刚端来的参茶,浅浅地饮了一口,然后好整以暇地看向了邵昶等人,像是在等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薛绍白的那句话,让整个正堂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薛绍白。 “世子的意思……是要我们留下来?”梁念真小心翼翼地问。 “不错,”薛绍白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道,“留下来,变成死尸。” 这一回,跌倒在地上的,是梁念真了。 薛绍白的眼睛,如雪似冰,他一步步地逼近邵昶和梁念真,冷冷地道:“最安静,最不会惹出事端的,难道不是尸体吗?” 说着,他猛地伸出手,拔出了地上的九曲蛇头枪。 九曲蛇头枪一阵筝鸣,有如龙吟,径直朝着邵昶刺去,唬得那邵昶紧紧地闭上眼睛,大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梁念真也唬得得全身都瘫软下去,她紧紧地抱住了邵昶,突然间开始嚎啕大哭。 “不要啊!世子,我求你不要杀我们啊啊啊啊!我们保证闭严我们的嘴巴,万不敢乱说乱讲,万万不敢啊!” 这一对赖在侯府了十几年的夫妻,十几年的狐假虎威,十几年的耀武扬威,十几年的威风凛凛,在这一刻,全都不见了踪影。他们抱头痛哭,像是一对在雄狮口下战栗的仓鼠。 梁氏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竟然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若是平时,她早就跳起来叫嚣,怒叱薛绍白一通了。然而这会子她却像傻了似的,站在那里一动都动不了。 不,不是站在那里,梁氏其实这会子连站都站不住了,她的腿在打着颤,身体也在瑟瑟的发着抖。她从来就不知道,薛绍白的心竟然这么硬,出手这么狠。说杀……竟然就要杀吗? 可问题是,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她竟然完全没有扑上去阻止的勇气。别说是没有勇气阻止,梁氏就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以为薛绍白是一匹藏匿在角落里独自舔拭伤口的孤狼,却万没有想到他亮出獠牙来的模样竟是这般的凶残可怕! 梁氏甚至觉得,假若这会子她自己冲过去,那么薛绍白极有可能把自己也杀了。她还哪里敢动? 说时迟,那时快,薛绍白的枪尖已然逼近了邵昶。 “住手!给我住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凄厉的尖叫之声响起,一个人影赫然冲到了梁念真的身前。 那人张开双臂,将梁念真和邵昶挡在身后,任由薛绍白的枪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九曲蛇头枪在即将刺入的时候,陡然间顿住了。 枪头的凌厉之势已然将此人垂在肩头的头发吹得翻飞而起,浓重的杀意逼得那人的身形不住地晃动,险些跌倒在地。 而那人,却始终还是没有倒下。 泪水,簇簇地从那人的脸上滴落下来,一滴一滴,滴落在薛绍白的九曲蛇头枪上,晶莹而绝望。 第545来章 我来赎罪 “姗姗?”梁念真怔怔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半晌,才反应过来站在自己身前的,乃是自己的女儿邵姗姗。 “姗姗!”梁念真悲呼一声,紧紧地抱住了邵姗姗,哭道,“你这傻孩子,你怎么会做这种傻事?你怎么会这么傻!” 梁念真一边哭,一边摇晃着邵姗姗,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邵姗姗任由梁念真摇晃着自己,此时的她,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短袄,一头青丝来不及梳理,脸色苍白憔悴得令人不忍去看。这与平素里容光焕发的邵姗姗判若两人,而她自己却根本不以为意。 邵姗姗抽泣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悲戚,连声音都透着哽咽。 “娘,不要再继续了……够了!够了!”邵姗姗悲切地哭道,“不要再继续做这样的事了,难道你们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吗?值得吗?赔进去所有的良知,赔进去所有的自尊与廉耻,就只是为了傍住威远侯府的这棵大树吗?不要再这样了!难道我们失去的还不够多吗……” 梁念真怔怔地看着邵姗姗,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姗姗……娘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家……” “你不是为了这个家,也不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你的荣华富贵,为了能享受跟端王府一样的锦衣玉食!可是那些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一家三口,难道粗茶淡饭就不能活吗?难道平平淡淡地守在一起,就不是好日子吗?” 邵姗姗的话,让梁念真震惊,眼前的闺女让她觉得陌生。她为了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处处小心,步步为营,可是她自己亲生的女儿竟这般的不领情。难道……她为了他们的未来谋划,还错了吗? 邵姗姗转过头来,缓缓地,跪倒在薛绍白的面前。 “表哥,是我们的错,是我们邵家对不起你,对不起紫苏。但……我父亲和母亲在侯府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表哥给他们留一条生路,让他们活命罢……” 说着,邵姗姗匍匐在地,悲切地哭道:“他们所有犯下的罪,就都由姗姗来承担罢!我来赎罪,用一辈子赎,用下辈子赎,直到赎清为止!表哥!” 邵姗姗猛地抬起头来,用她的一双泪眼望住了薛绍白,凄切地道:“从前,是姗姗做了太多对不起表哥和表嫂的事情,是姗姗被利欲迷住了心!可是以后,再不会了,再不会了!” 说罢,邵姗姗便用力地叩起头来。 “砰、砰、砰”,她一下接一下地叩头,声响令整个正堂均有可闻,鲜血,从她的额头渗出来,在她苍白的脸上缓缓流淌。 “姗姗!”梁念真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她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姗姗。 “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啊!”梁念真痛苦地哭泣起来。 “娘,姗姗不是傻,姗姗只是想你和我爹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好下半辈子,不要再算计,不要再做恶事了啊……”邵姗姗说着,无力地牵动了嘴唇,她的笑,竟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悲凉。 “姗姗!你才小产,怎么就跑出来了!”一声厉喝,从门外响起,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第546章 薛绍白,我跟你誓不两立 小产? 梁念真几乎像木头似的怔那里,那一刹那,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产?谁……小产?”梁念真喃喃地问,甚至没有去看门外走进之人。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儿,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厉声问:“你小产了?你怎么会小产?” “她当然小产了,都是因为你们做得这些蠢事!” 说话的,正是刚刚奔进来的薛平安。 薛平安一脸的怒气,双眼亦是血红,他看着梁念真的邵昶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恨意。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的错!一步一步的逼她,把她逼得不得不用尽下三滥的手段去做那些她根本不愿意做的事情。还让她去害人!你们自己害人还不够,为什么非要搭上姗姗!”薛平安越说越怒,不禁伸出手来指着梁念真的鼻子大骂道:“你们脏了自己的手,也脏了姗姗的手,连同我们的孩子……连同我们的孩子也都被你们害死了!你们这些杀人的凶手,凶手!” 梁念真被薛平安骂得面色一片死灰,她转头看向了邵姗姗,但见邵姗姗的脸色惨白,眼泪无声的掉落,将衣襟都染得湿了。 是了,是了!她怎么就没发现呢,她的闺女,这会子不仅脸色一点血色都没有,就连嘴唇都是惨白的……这什么她会是这般憔悴无依的模样赶来,平素里,她的女儿是最爱美的呀! 是了,是了!她先前早就听说了,姗姗在去挡前去救百里紫苏的丁春秋时,被丁春秋推得跌倒在地上,疼得她当场就晕了过去。明明应该好好地看看自己的闺女的啊!可为什么,她连理都没有理,一心只在着如何应对百里紫苏和薛绍白的对策……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粗心,为什么会这么冷漠,为什么会这么势利? 为什么! “姗姗!”梁念真一把抱住邵姗姗,痛哭失声,“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啊!” 说着,她也顾不上其他,脱下自己的罩衫就往邵姗姗的身上盖,又用自己的外套把邵姗姗的头发包起来。 “你怎么能就这样往外跑呢?你还在做小月子啊!风吹到你的头发,会作病的呀!那是一辈子的事呀!” 邵姗姗的嘴唇颤抖着,她任由梁念真替她包着头发,凄切地道:“娘,我不怪你,你也是为了我的前程。可是……这一次,失去了我的孩子,我突然明白,我们再挣,也挣不过命。得到了的那些,无非都是虚的。娘啊……最珍贵的,是永远挣不到的啊……” 说着,她深深地、看了薛绍白一眼,眼中满是苦涩。 梁念真点头,又点头,想要说什么,却终是说不出来,只剩下痛哭。 “挣什么?你如今还想挣什么?”薛平安冷笑一声,伸手指向了薛绍白,“你想挣他?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一直都想嫁给他!为了这,你等了多少年了吧?结果呢,现在还惦记着他?把我儿子都给惦记没了!” 薛平安说着,转过头,一双血眼怒视着薛绍白,吼道:“薛绍白!从小你就抢我的东西,占我的东西!如今抢了我女人的心不够,还把我儿子害死了!薛绍白,我薛平安跟你势不两立!” 第546章 薛绍白,我跟6你誓不两立 小产? 梁念真几乎像木头似的怔那里,那一刹那,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产?谁……小产?”梁念真喃喃地问,甚至没有去看门外走进之人。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儿,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厉声问:“你小产了?你怎么会小产?” “她当然小产了,都是因为你们做得这些蠢事!” 说话的,正是刚刚奔进来的薛平安。 薛平安一脸的怒气,双眼亦是血红,他看着梁念真的邵昶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恨意。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的错!一步一步的逼她,把她逼得不得不用尽下三滥的手段去做那些她根本不愿意做的事情。还让她去害人!你们自己害人还不够,为什么非要搭上姗姗!”薛平安越说越怒,不禁伸出手来指着梁念真的鼻子大骂道:“你们脏了自己的手,也脏了姗姗的手,连同我们的孩子……连同我们的孩子也都被你们害死了!你们这些杀人的凶手,凶手!” 梁念真被薛平安骂得面色一片死灰,她转头看向了邵姗姗,但见邵姗姗的脸色惨白,眼泪无声的掉落,将衣襟都染得湿了。 是了,是了!她怎么就没发现呢,她的闺女,这会子不仅脸色一点血色都没有,就连嘴唇都是惨白的……这什么她会是这般憔悴无依的模样赶来,平素里,她的女儿是最爱美的呀! 是了,是了!她先前早就听说了,姗姗在去挡前去救百里紫苏的丁春秋时,被丁春秋推得跌倒在地上,疼得她当场就晕了过去。明明应该好好地看看自己的闺女的啊!可为什么,她连理都没有理,一心只在着如何应对百里紫苏和薛绍白的对策……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粗心,为什么会这么冷漠,为什么会这么势利? 为什么! “姗姗!”梁念真一把抱住邵姗姗,痛哭失声,“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啊!” 说着,她也顾不上其他,脱下自己的罩衫就往邵姗姗的身上盖,又用自己的外套把邵姗姗的头发包起来。 “你怎么能就这样往外跑呢?你还在做小月子啊!风吹到你的头发,会作病的呀!那是一辈子的事呀!” 邵姗姗的嘴唇颤抖着,她任由梁念真替她包着头发,凄切地道:“娘,我不怪你,你也是为了我的前程。可是……这一次,失去了我的孩子,我突然明白,我们再挣,也挣不过命。得到了的那些,无非都是虚的。娘啊……最珍贵的,是永远挣不到的啊……” 说着,她深深地、看了薛绍白一眼,眼中满是苦涩。 梁念真点头,又点头,想要说什么,却终是说不出来,只剩下痛哭。 “挣什么?你如今还想挣什么?”薛平安冷笑一声,伸手指向了薛绍白,“你想挣他?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一直都想嫁给他!为了这,你等了多少年了吧?结果呢,现在还惦记着他?把我儿子都给惦记没了!” 薛平安说着,转过头,一双血眼怒视着薛绍白,吼道:“薛绍白!从小你就抢我的东西,占我的东西!如今抢了我女人的心不够,还把我儿子害死了!薛绍白,我薛平安跟你势不两立!” 第5的47章 叫板的资格 “平安!你怎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说话的,是匆匆赶来的温姨娘,先头里她在院子里死拉活拽,拦着薛平安往外跑,又劝了薛平安好久,好不容易劝得他同意让温姨娘前来拎回邵姗姗,却万没有想到自己才抬腿迈出门,薛平安便从后面走出来,奔向了正堂。 薛平安的腿自然比温姨娘的快,所以当温姨娘匆匆地奔到正堂的时候,薛平安已然开始闹上了。 温氏吓得魂儿都没了,要知道这威远侯府,迟早还是薛绍白当家的。自古以来嫡子将庶子赶出府去的事还少吗?那邵昶就是个例子! 薛平安一没本事二没能耐,书读不好,从军又贪生怕死,若是将来真的被赶出府,那生计都是个问题! “平安,咱回去罢,啊。”温姨娘好声哄着,就要拉薛平安离开。 “我不走!”薛平安愤然甩开温姨娘,转头怒视薛绍白,“今儿若不是给我个交待,定然不会作罢!” 薛平安说着,用力地甩开了温姨娘的手。 薛平安是昨儿晚上才知道邵姗姗已然有孕了的,不仅是薛平安,就连邵姗姗自己也才刚刚知道。她在祥槿园里被丁春秋一掌拍倒在地,先前只是晕过去,被抬回了院子里,直到晚上,才感觉到腹中的阵阵疼痛,疼得邵姗姗几乎晕死过去。 屋里的妈妈慌了神,跑去请张郎中,谁想人还没来,邵姗姗便已然流了血。 同样是流血,可是人家百里紫苏已然怀孕近三个月,胎象已然稳了。邵姗姗却只有一个多月,正是极易落胎的月份。再者,人家紫苏被扶回房的时间早,张郎中也来得及时,所以只是虚惊一场。但也正是在邵姗姗跌倒在地的时候,众人都在忙着救紫苏,没人搭理她,以至于在雪里的时间过长,寒气入骨,使得胎位愈发的不稳,乃至小产。 这是薛平安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让他怎么能接受? 然而面对薛平安的指责,薛绍白却只是冷颜以对。 他举步上前,走向薛平安。 薛绍白这么一走,薛绍白便唬得立刻后退,但又顾及着自己方才的气势如此之强,只得硬着头皮杵在那,瞪着薛绍白。 薛绍白缓缓张了口:“你要怎么做?与我决一死战,还是搬出侯府?” “这……”薛平安顿时傻了。他的嘴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脑残,胆敢到薛绍白的面前来叫板! 是啊,他能怎么跟人家势不两立?决战?人家一枪就把自己给挑死了,莫说是用枪,便是人家赤手空拳,想要摞倒自己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要说搬出侯府……薛平安自己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莫说搬出去自己独立,只要他前脚一离开侯府,兵部的那些老东西立刻就会涌上来,把自己揪回到战场上去。 他可是借着薛绍白的力,从战场上逃回来的…… 第548章 适宜时机 薛平安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温氏远比薛平安的反应快得多,见此情形,她立刻上前,给薛绍白深深地施了一礼,眼圈一红眼泪顿时就掉下来了:“世子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平安只是一时气晕了头。请世子念在他刚经历丧之痛的份上饶过他罢!” 说着,一面拉上薛平安,一面又去拉邵姗姗,道:“平安啊,我们回吧,你不冷,姗姗还冷呀!你得体恤姗姗的身子骨,知道吗?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可人若是被冻坏了,那可是使不得的。” 薛平安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娘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当即便被温姨娘拉着,动了动身子。 然而邵姗姗却一动,都没有动。 “姗姗,走,一起回去,你还在坐小月子,可使不得冻到,啊。”温氏用像哄小孩的声音哄着邵姗姗,心里只盼着邵姗姗能够跟她回去。 但邵姗姗却摇了摇头,她凄切地道:“母亲,我爹和娘如今性命堪忧,我怎能独自离开呢?” 说着,她抬起泪眼,对薛绍白乞求:“表哥,我知道你是战场上杀人的将军,杀人从不会手软,但……求你看在我父母年迈的份儿上,放过他们罢。他们会远离京城,绝不会给侯府添麻烦的。” 薛绍白低下头看着邵姗姗,浓眉紧皱,不发一言。 梁念真轻声地抽泣着,邵昶,亦是一脸颓然地跌坐在地,先前闹事的劲头,倒是一点都没有了。 梁氏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眼前的形势似乎已经超乎了她的掌控。先前她一直没有意识到,梁念真和邵昶的离开,该会是她多大的一个隐患,还曾想过让他们为了替自己担下中饱私囊的罪过而离开侯府。亏她还自诩是个精明的,竟不如一个薛绍白明白杀人灭口的道理! 在这一刻,梁念真倒是突然有点想让薛绍白杀了邵昶夫妇了……薛绍白方才其实说得没错,只有死人才不会张口四处乱说。 梁氏眼中的杀意,被苏黎看了个一清二楚,这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都道是大户人家是非多,苏黎先前还以为只要是把握住男人的心,就能保住自己的地位,一辈子衣食无忧。可是如今看起来,大户人家的这些是是非非,这些勾心斗角和利益的错综复杂,哪里是自己能够掌控的? 原来……都是娘她之前想得太简单,太简单了啊! 这么一想,苏黎便禁不住地感觉到悲哀,如果可以选择,她多么希望自己还在江南,还在母亲的身边,而不是为了这场虚无的荣华富贵,把自己清白的名声和未来的幸福赔进去。更何况,母亲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里…… 就在苏黎感觉到悲戚难言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一个清澈而又温和的声音。 “世子,就饶过他们罢。” 这声音,像是一道春风,将薛绍白心头的烦懑与犹疑都吹得不见了,更让他的眉头微微地松了一松。 “紫苏?”薛绍白抬眼望向了站在门口的紫苏,神态之中既有释然,也有嗔怪,“不是告诉你好好休息吗,怎么这么冷的天跑来?” 第549章 配合得当(上) 紫苏朝着薛绍白微微地一笑,她伸手拉了拉自己裹着的那件白狐皮的大氅,笑道:“我才吃得饱饱的,又穿得这样厚,所以不用担心我的。” 说着,她又抬头瞧向了李氏。 自从薛绍白来了之后,李氏就一直坐在椅子上假装打盹,这会子听到紫苏来了,却也不再装了,她朝着紫苏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然后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道:“先头里说动了胎气,就不要乱走,若是再不舒服,那可如何是好。” 先头里邵姗姗小产,这该死的老东西窝在椅子里假装打盹,这会子百里紫苏来了,竟是这般的关切,好似来的是她的亲孙女! 温氏的一张脸,可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梁氏的脸色也略略地阴沉下去,先前薛沐风在的时候,老祖宗李氏从来都是偏爱薛沐风的,倒是对薛绍白,素来格外严厉,且要求甚高,稍有不满意便责备,甚至施以家法。那时候梁氏一直以为李氏是喜欢自己儿子的,若有一天,她把薛绍白踩下去,李氏是可以点头同意薛沐风继承威远侯世子位的。 然而……从这个老东西近段时日对这个百里紫苏的态度上,梁氏已然看出来了,到底什么是嫡庶有别。原来在这个老不死的内心里,压根就没有把薛沐风当成嫡子来看!如今,梁氏才真正明白,嫡子,乃是将来要挑起整个家族兴衰荣辱的大梁的,所以她才会那般的严厉要求薛绍白。而庶子,只肖吃吃喝喝讨人喜欢就行了,何苦去要求那么多…… 梁氏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看着紫苏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愤恨。 而苏黎,则从老祖宗对待紫苏的亲厚和薛绍白看着紫苏那深情的目光里明白了,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去争的。 而有一种感情,也不是因为另一个人的美貌和风情就能够转移的…… “老祖宗不用担心,孙媳的身子骨可是结实得很,哪能就会被这点小闪失伤到。”紫苏说着,转眼看向了邵昶一家人。 看到紫苏,温氏和梁念真都开始紧张了起来。她们两个,有一个算一个,都泼辣市侩得紧,在侯府里也是个人人都绕着走的麻烦。但,饶是她们如此难缠,也从来没有在紫苏的面前讨过半分的便宜。人都道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是个脾气好,好相与的,但其实骨子里的精明和狠辣,却足以教这两个畏惧。 所以这会子,两个人都害怕会从紫苏的嘴巴里说出让她们陷入危险的话来。 这个百里紫苏……她该不会是来报复的吧? “世子,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得呆了,他们纷纷将视线集中在紫苏的身上,就连李氏,都略略地怔了一怔。 薛绍白看着紫苏,目光有几分复杂。 紫苏却似了解薛绍白的心意一般,微笑着说道:“世子,想紫苏这次可以化险为夷,也是我威远侯府的福泽所至。我威远侯府历经三代,积累了几世福德,世子在战场上为国效力,更是深受皇恩庇佑。既是如此,我们便更要与人为善,为后代子孙积累福德。” 说着,紫苏将视线落在了梁念真的身上。 第5474章 叫板的资格 “平安!你怎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说话的,是匆匆赶来的温姨娘,先头里她在院子里死拉活拽,拦着薛平安往外跑,又劝了薛平安好久,好不容易劝得他同意让温姨娘前来拎回邵姗姗,却万没有想到自己才抬腿迈出门,薛平安便从后面走出来,奔向了正堂。 薛平安的腿自然比温姨娘的快,所以当温姨娘匆匆地奔到正堂的时候,薛平安已然开始闹上了。 温氏吓得魂儿都没了,要知道这威远侯府,迟早还是薛绍白当家的。自古以来嫡子将庶子赶出府去的事还少吗?那邵昶就是个例子! 薛平安一没本事二没能耐,书读不好,从军又贪生怕死,若是将来真的被赶出府,那生计都是个问题! “平安,咱回去罢,啊。”温姨娘好声哄着,就要拉薛平安离开。 “我不走!”薛平安愤然甩开温姨娘,转头怒视薛绍白,“今儿若不是给我个交待,定然不会作罢!” 薛平安说着,用力地甩开了温姨娘的手。 薛平安是昨儿晚上才知道邵姗姗已然有孕了的,不仅是薛平安,就连邵姗姗自己也才刚刚知道。她在祥槿园里被丁春秋一掌拍倒在地,先前只是晕过去,被抬回了院子里,直到晚上,才感觉到腹中的阵阵疼痛,疼得邵姗姗几乎晕死过去。 屋里的妈妈慌了神,跑去请张郎中,谁想人还没来,邵姗姗便已然流了血。 同样是流血,可是人家百里紫苏已然怀孕近三个月,胎象已然稳了。邵姗姗却只有一个多月,正是极易落胎的月份。再者,人家紫苏被扶回房的时间早,张郎中也来得及时,所以只是虚惊一场。但也正是在邵姗姗跌倒在地的时候,众人都在忙着救紫苏,没人搭理她,以至于在雪里的时间过长,寒气入骨,使得胎位愈发的不稳,乃至小产。 这是薛平安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让他怎么能接受? 然而面对薛平安的指责,薛绍白却只是冷颜以对。 他举步上前,走向薛平安。 薛绍白这么一走,薛绍白便唬得立刻后退,但又顾及着自己方才的气势如此之强,只得硬着头皮杵在那,瞪着薛绍白。 薛绍白缓缓张了口:“你要怎么做?与我决一死战,还是搬出侯府?” “这……”薛平安顿时傻了。他的嘴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脑残,胆敢到薛绍白的面前来叫板! 是啊,他能怎么跟人家势不两立?决战?人家一枪就把自己给挑死了,莫说是用枪,便是人家赤手空拳,想要摞倒自己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要说搬出侯府……薛平安自己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莫说搬出去自己独立,只要他前脚一离开侯府,兵部的那些老东西立刻就会涌上来,把自己揪回到战场上去。 他可是借着薛绍白的力,从战场上逃回来的…… 第550章 配合得当(下) 梁念真虽听得紫苏这样说,但一颗心还是悬着,生恐下一秒紫苏便会说出让她空欢喜一场的话来。然而紫苏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了梁氏。 “母亲,您觉得呢?” 梁氏的心里就是一凛。 百里紫苏,你这个小贱人,竟然把球踢给我了! 梁氏气不打一处来,若是之前薛绍白没来的时候,她倒是有心想要替梁念真求情的。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自打她发现梁念真远比自己能给紫苏添堵,老祖宗又不追究库房之事了以后,梁氏就想要留下梁念真了。不过,方才邵昶突然发发风,也让梁氏感觉到惊悚。万一他们又受了什么刺激,得了失心疯,岂不是自己做过的所有事都会被公布于众? 可是她心里这样想,却不能说出来。毕竟梁念真夫妻两个是她弄进侯府里来的,如今却大张旗鼓的弄死他们,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梁念真自然察觉到了梁氏的犹豫,一颗心顿时跌入了谷底。此时的她已然彻底感觉到了绝望,如果薛绍白要杀他们,梁念真倒相信百里紫苏可以阻止。可是若梁氏起了杀念,那他们一家,可真的就危险了…… 见梁氏骑虎难下,紫苏便是微微一笑,道:“我知晓母亲的心意,姨母乃是母亲的姐妹,母亲哪里会忍心伤着他们呢。” 梁氏的面色一寒,看着紫苏的眼神便愈发透着不善。 紫苏却微微一笑,对薛绍白道:“世子,就看在他们为侯府效力多年的份上,饶恕他们一时糊涂罢,好吗?” 薛绍白的黑眸微眯,他已然捕捉到了紫苏眼中一闪而过的精芒,心念便是一动。于是他冷着一张脸,冷哼:“本世子方才已经说了,要么,滚出侯府,要么死在这里。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出而反尔?” 冷汗,从梁念真的额头上滴了下来。她这会子也是骑虎难下,若说要离开侯府,可她真怕自己前脚刚出府,姐姐梁氏派来的杀手就到了。在侯府里,梁氏便不会担心他们会四处乱说而杀他们……可是若不走,这个薛绍白又怎么能放过自己? “那,不如这样罢。我们府上的庄子里正要人打理,不如姨母和姨父就先过去,那边虽不如侯府富贵,但吃穿用度起码一应俱全。如今姗姗小产,正是需要调养身体,若忧心伤神,终是对身子骨不好。方才我也听见姗姗所言,她既已有悔改之意,不如就看在姗姗的份上,妥善安置姨母一家,你看可好?” 紫苏此言一出,梁念真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感动。她转头感激地看着紫苏,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泣不成声。 薛绍白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然而这笑意很快便隐匿下去。他转过头,冷冷地看向了邵昶和梁念真。 一直处于呆傻状态的邵昶这会子终是回过了神来,他立刻跪倒在地,朗声道:“多谢世子!多谢世子夫人!多谢世子夫人!” 邵姗姗在闻得自己的父母终是被薛绍白放过,一颗心,方才放下来,顿觉眼前一片金星乱舞,整个人跌倒在地。 第552章 挖坑来跳 “薛云,薛礼,你们带姨父和姨母下去罢,莫要为难他们。” 紫苏的声音响了起来,梁念真和邵昶自知这已然是给他们最大的恩泽,也不多言,自是行了一礼,与薛云薛礼一起走了。 梁氏不甘地看着这两个被带走的人,心里恨意滔天。 她恶狠狠地瞪着紫苏,在心里恨不能把这个百里紫苏立刻抽筋扒皮,挫骨扬灰。都是因为她,自己的权利被一点点的夺走,就连老祖宗的信赖也都没有了! 梁氏心中虽恨,但李氏却是十分的欣慰。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惊喜还在后面,却见紫苏转过头来看向梁氏,笑决盈盈地道:“母亲,您放心,我会好好地照顾姨母和姨父的,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梁氏的脸都扭曲了,但是表面上却依然要做出满意的表情,僵硬地点头道:“如此,便有劳你。” “身为儿媳替母亲分忧乃是份内之事,紫苏何敢承母亲的称赞。”说着,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道,“说起分忧,我这才想起来了,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老祖宗成全。” 紫苏一张口,梁氏像如同受了惊的猫,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充满了警惕地瞪着紫苏,生恐这个死丫头又要起什么妖蛾子。紫苏明知道梁氏正在瞪自己,却仍泰然自若地道:“老祖宗,如今姨母和姨父一离开侯府,府上的诸多事宜必定要用人打理。可是如今紫苏已然怀有身孕,恐自己无法为母亲分忧,而含玉妹妹的身体又孱弱。先前因世子从边疆带回了墨伶和齐欣两位妹妹的消息,正感慨两位妹妹如今也大了,却从来都没见过一面。如今看起来,何不趁机把两位妹妹接回来,既替母亲分忧,又使得我们威远侯府一家团圆,岂不是皆大欢喜,好事一桩?” 薛绍白听闻紫苏把自己抬出来,不禁怔了一怔。他什么时候对紫苏说过齐欣和墨伶的事情了?而且……他连齐欣和墨伶是谁都不知道,这两个,到底是谁,是干嘛的? 心中虽迷惑,但看到紫苏和李氏都是一副心有灵犀的样子,便随即明白了。当下便沉默着站在紫苏的身边,如守护神一般用行动支持着自己的萌妻。 而紫苏的话,让梁氏险些一口老血吐将出来。 好……好你个死丫头!你绕了这么半天的弯子,又一个劲地向我讨人情,原来是早挖好了坑在等我跳呢! 梁氏气得心头发堵,身子都跟着颤了起来。还不待李氏说话,她便上前一步,厉声断喝:“不行!” 紫苏诧异地看向了梁氏,仿佛很是意外梁氏会持反对意见一般。 梁氏可管不了这么多,她方才一直被紫苏压制着,这会子已然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再由着百里紫苏牵着鼻子走。否则,这侯府岂不就是她百里紫苏的家天下了! “我们侯府的事情,绝对不能容得不相干的人染指!难道随便来个阿猫阿狗的,就想到侯府来管事,那侯府岂不是要乱套了吗?” 第553章 墨伶和齐欣 梁氏的态度可谓恶劣至极,但紫苏却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笑着对梁氏解释道:“原来母亲担心的是这个,您放心,母亲,墨伶和齐欣并非外人。她们乃是赵姨娘和米姨娘的女儿……” 赵姨娘和米姨娘乃是威远侯薛蛟先前的妾室,在梁氏过门之前,薛蛟为了对梁氏表示尊重,特意遣散了诸多姨娘,赵姨娘和米姨娘便是其中的两位。 “是那两个的女儿又怎么样?”梁氏厉声喝斥,一双眼睛瞪得简直圆如铜铃一般,“她们两个离开侯府的时候都没有孩子,谁知道是不是跟哪个野男人生的孽种,到这里冒充我侯府的血脉!” 梁氏的话一出口,屋子里的人便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紫苏更是深感意外,她知道梁氏一向泼惯了,但却没有想到梁氏会泼到当着长辈和小辈的面,说出这样粗俗难听的话来。 薛绍白的脸色更是沉了下来,一双黑眸里早已然闪出不耐烦的精芒,眼看薛绍白便要爆怒,紫苏立刻悄悄地拉了拉薛绍白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时候,李氏缓缓地张了口。 “念卿,当年赵氏和米氏在离府的时候,确实是怀有身孕的,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什么? 梁氏浑身一震,立刻转头看向李氏。 她在嫁过来之前,就怕那些姨娘之中会有怀孕的。所以她早就在侯府安插了人手,趁着那些姨娘没走之前,不管她们有孕没孕,挨个给她们灌落子汤。像王慕容那样身怀有孕又暗地里做了手脚的妾室,只要她能查出来的,全都清理得一干二净。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两个漏网之鱼。而且……现在看起来她们之所以能够落网,并非是因为她们自己多有本事,而是因为她们的背后,还站着一个老不死。 梁氏气得浑身瑟瑟发抖,亏得她先前还以为李氏这个老东西是信任自己、宠爱自己的。真是想不到啊……她根本就是处处防着自己,处处在留着后手。 “老祖宗,您又如何肯定那两个就是她们怀的,而不是后来她们又找人顶替的?”梁氏看着李氏,咄咄逼人的问。她就是想知道,这个老东西,是不是一直都在私下里接济那两个贱人。 李氏定定地看着梁氏,她经历过人生的大风和大浪,见惯了世态炎凉勾心斗角,自然知道梁氏这会子,乃是在逼问自己。她也不恼,只是冷冷地、淡淡地说道:“不错,我是知道,因为是我安置的她们。” 此言一出,梁氏便觉一声惊雷炸响在自己的头顶,击得她摇摇欲坠,几近跌倒。 “太夫人!”施嬷嬷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自己的主子,又俯在她的耳畔轻声而又快速地道:“太夫人什么都不要说。走,我们先回房。” “不……”梁氏说着,便要挣开施嬷嬷。她要冲过去质问李氏,要好好的问清楚,为什么要这样骗她,为什么要这样瞒着她! 第554章 如何处置苏黎? 梁氏挣了一挣,却没有挣开施嬷嬷。 施嬷嬷捉着梁氏的手十分有力,甚至捏得梁氏生疼。 “太夫人一定要沉住气,她们早有预谋,万不可中计。” 施嬷嬷的话让梁氏怔了一怔,手上传来的一阵阵痛楚也让她恢复了些许的理智。 是了,这个百里紫苏若不是跟李氏早就合计好了,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要接两个小贱人回府。 她们若真的早有预谋,那么自己便是再反对,也是没有用的。 梁氏虽心有不甘,但这会子的她只觉气血在胸中翻涌,脑子里更是一片混乱。料想若是再留在这里,准会被李氏这个老不死和百里紫苏这只小狐狸给气死,还不如快些回房,以想对策。 “我的心口有些难受,先告退。”梁氏只略略地朝着李氏躬了躬身,便由着施嬷嬷扶着走了。 就这么走了? 紫苏倒是没有想到梁氏会这么容易就善罢干休,当下还颇觉稀罕地转头瞧了瞧李氏。 李氏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眼紫苏,正欲说些什么,眼睛却瞥到了一个角落。 在那个角落里,正跪着一个人。 一个面如死灰,表情绝望的女人。 苏黎。 才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苏黎便已然从这些发生的事情里看到了侯府的风云变幻,只觉眼前的一切有如演戏,演尽了她一生都遇不到的大起大落的变幻不定。 先前,她以为自己可以击败百里紫苏。但此刻,她却发现自己连百里紫苏的一半都不如;她以为自己可以降服薛绍白,可薛绍白由始至终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先前,她以为梁念真是可以掌控她们母女两个生死的主宰,但现在才发现,梁念真连她自己的生死都主宰不了。 这是多么可笑! 而那个连梁念真都唯唯诺诺不敢招惹的威远侯之妻梁氏,甚至都被这个百里紫苏逼得步步后退,直至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这样的一个女人,自己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对手?而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在身边,他薛绍白又怎么可能会看自己一眼呢? 这一刻,苏黎感觉到了由衷的悲哀,更感觉到了由衷的恐惧。 她不知道,在处理了梁念真和邵昶之后,百里紫苏要怎么对付自己。 自己……可是企图夺她丈夫,害她孩子的凶手啊! 紫苏顺着李氏的目光看向苏黎,但见苏黎瞧见自己的目光之时,唬得一惊,立刻俯身向自己叩起首来。 “夫人!”苏黎悲戚地哭道,“苏黎有罪,不敢替自己辩解,只求夫人大人大量,让苏黎回到江南老家去罢!” 紫苏静静地看着苏黎,并没有说话。 这短暂的沉默不仅让苏黎感觉到惶恐,更让薛绍白感觉到疑惑。 他转头看向紫苏,却发现紫苏正在看着自己,目光里,倒有几分征询的意味。 薛绍白顿时恼火起来。 “你盯着我看什么?后宅原本就归你管,你倒盯起我来了,难不成也要本世子去管后宅吗?你就不怕明天御使再上一道折子,弹劾本世子愈来愈娘娘腔,连后宅都替夫人管了?” 第555章 弃妇之名 薛绍白的话让紫苏忍俊不禁,就连李氏也笑了起来。 “行了,你们两个小两口也别在这里斗嘴了。她毕竟是你们祥槿园的人,你们自己后宅的事,你们自己处理罢。我这把老骨头可教他们折腾得快要散架了,得先回去歇歇,紫苏,你也早些回去,刚有身孕,可使不得劳累。” 李氏说着,起身由何嬷嬷扶着走了。 紫苏恭敬地朝着李氏行了一礼,然后嗔笑着看了薛绍白一眼,道:“瞧你说的,当着老祖宗的面也像个孩子似的。” 薛绍白伸手捏了捏紫苏的脸,道:“你也听到了,老祖宗说了,这件事情就由你来作主。你说罢。” 紫苏略加迟疑了一下,又问:“不管我怎么做,你真的都同意?” 薛绍白点头,眼中,无半分不舍。紫苏的心里便有了一丝喜悦,她当即转过头来看向了苏黎。 苏黎心头一凛,她不敢直视紫苏,只得低下头来,沉默着不敢发一言。 “苏黎,我且问你真的想回江南吗?” 紫苏的话让苏黎怔住了。先有薛绍白为紫苏出头,后有李氏让紫苏自己做主。所以,苏黎以为紫苏会对自己大加苛责,甚至奚落打骂,但万万没有想到,紫苏会这样问自己。 苏黎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紫苏,但见紫苏的脸上没有一点的矫揉造作,她迟疑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道:“夫人,如今苏黎已然知道,世子的心是再容不下第二个女人的。世子已经说了,从此祥槿园再无姨娘……苏黎又怎能厚着脸皮留在府上?” 紫苏倒是没有想到薛绍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转头瞧了眼薛绍白,眸光神驰,粉面含笑,倒是让薛绍白的心头一热,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紫苏的。 不害臊! 紫苏瞪了薛绍白一眼,却并没有甩开他的手,而是柔声对苏黎道:“苏黎,你可知,你在威远侯府门前拥住世子,已然被御使写成折子上报给了朝廷。这件事情弄得满城风雨,若是你回江南……那江南乃是书香之地,最重名节,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后半辈子要怎么过?” 苏黎浑身一震。 她怎么能不知道御使弹劾的事情!这正是她一手导演的,只是她万没有想到她搬了一块大石头想成为自己向上爬的垫脚石,到头来却砸在了自己的脚上。百里紫苏说得没错,江南乃是书香之地,历代多少文人墨客才子佳人均以江南为首。盛产读书人的地方必定是认死理的,否则,当年她娘也不会因为跟邵昶睡了一晚,就被邵家的一顶轿子抬进了府去。可是她娘进府,是嫁作人妾。而自己回去……可是被逐出府的下堂之妇,坏了名节,又有谁会娶她?怕是十里八乡的唾沫都能淹死她! 而且……自己谋划了山路十八弯,到被逐出府还是姑娘之身。明明是姑娘家,可算找到有缘人,也是顶着个弃妇的名头嫁的。这种哑巴亏,她苏黎就算是怄尽了气血,也是挣不回来的。 第556章 另许他人 苏黎很后悔,也很痛苦,她低下头去,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流下来,滴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浅圆。 紫苏看着她,她是那样的年轻,又是那样的漂亮,可惜,却又如此无知。 “苏黎,不妨我指给你一条明路罢。”紫苏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你若愿意,我就把你许配给世子的属下。武将虽不似江南文人那般儒雅,但胜在内心敦厚,思想单纯。大多数的武将都会对自己的女人很是爱护,若你真的能静下心来好好过日子,此生不仅可以衣食无忧,而且会过得很幸福。” 苏黎一怔,她意外地看着紫苏,神态是说不出的震惊。 紫苏也在看着她,目光沉稳,神色冷静。 “我说的这个人,早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年方八岁。你嫁过去,虽是续弦,却是正妻。上面没有嫡子,你将来绝不会受气。而且此人品性纯良,做事沉稳,你嫁过去,不仅可以过得舒心,就连你娘,也可以跟你在身边,享享清福。” 我娘…… 提起自己的娘,苏黎的心,便猛地一揪。 她先前只当是紫苏是个看似单纯又傻乎乎的正妻,却万没有想到,紫苏连她娘的事情都知道了! “夫人您……是怎么知道我娘……” “夫人当然知道,否则,你以为她如何会留你活到现在?”说话的,乃是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丁春秋。 先前在苏黎入府的时候,丁春秋便动用自己的人脉查清了苏黎的全部家底,甚至连她从小到大有什么不足之症和搞笑的糗事都没有放过。紫苏在得知苏黎的娘被梁念真送到了庵堂之后,便对苏黎有了几分悲悯。这便是丁春秋有好几次想要对苏黎出手,紫苏都一直拦着的原因。 自从紫苏动了胎气之后,丁春秋便气得在屋子里团团直转,恨不能提起剑一剑结果了邵姗姗和苏黎这个小贱人。若不是翠兰和慕斯拦着,丁春秋必定一巴掌把苏黎拍死了。然而,当紫苏醒过来,丁春秋便开始跟紫苏怄气,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虽然不说话,但却并不妨碍丁春秋寸步不离地守着紫苏。这会子瞧到苏黎竟是这副蠢样,丁春秋心头的怒火便又燃起来了。 紫苏嗔怪的扫了丁春秋一眼,这个不让她杀人就不爽的女人,紫苏也真是拿她没办法。不过,也亏得是她,才让自己知道了苏黎的身世,否则,许是会错伤于她罢…… “苏黎,我劝你想想清楚自己的处境和未来,给我一个答复。你其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你恐怕也做不到别人要求你做的那些事。若你听得进我的劝,只希望你以后远离这种靠钻营与算计的日子,好好的过好你的小日子。安心的生活,不要再去过那种颠沛流离、寄人于篱下的日子了。” “夫人……”苏黎的心,颤抖着,不仅是她的心,她的身体和她的人都在颤抖,连声音,都哽咽。 “夫人!”苏黎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失声痛哭。 第557章 天上掉美人 “你要把她许的人,是我的属下?” 苏黎哭得感动至极,却把薛绍白烦得要命。他皱了皱眉,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紫苏。 紫苏笑了出来:“自然就是你的属下呀。你忘了,那天你不是跟我提起有个人早年丧妻,一个人拉扯着孩子不容易吗?” 经紫苏这么一说,薛绍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前天可不是在跟紫苏聊天的时候,提起了一个人嘛! “我倒好像真的说过一个人,那家伙自从妻子走后也没有再娶,年近三十的人了,除了在战场上厮杀,回到京城便专心照顾自己的女儿。多少人都劝他哪怕是纳个小妾,他也不肯,为的,就是怕他不在的时候,小妾会对他的女儿不好,到时候黄泉底下对不起自己的妻子。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确实不可多得。” 薛绍白自顾自的说着,竟是笑了起来。 “原来你说的是他!”薛绍白哈哈大笑,继而转头喝道:“旗开!” 这一回,世子又唤了旗开的名字。 旗开彻底懵了。 他一直站在正堂门口等候着薛绍白的召唤,自然也是听得见正堂里的说话之声的。先前听紫苏说薛绍白的手下有一个丧妻又自己拉扯女儿的,他就觉得听着耳熟,哪成想这会子世子就点了他的名。 这、不会吧…… 旗开瞪圆了眼睛,杵在那里竟是一动都不会动了。 “哎,你傻了,世子叫你呢!”得胜抬腿便踢了旗开一脚。旗开一惊,这才回过神来。但见得胜正一脸坏笑地朝着他使着眼色,旗开便觉全身的血都“轰”地一下涌上了脸。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正堂的,连怎么给世子和世子夫人行的礼都不知道了。 “旗开,刚才我们说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你当知道,苏黎虽做了错事,但都是因为她的母亲被梁念真所困,方才进行的无奈之举。但常言道:‘不吃得苦处,不知晓蜜甜’。相信她以后有了安定的家,会好好跟你过一辈子的。若你愿意,这件事情我就做主了。” 紫苏的话让旗开的脸涨得更红了,他竟是连头也不敢抬,杵在那里像个木头似的立了半晌,方傻傻的应了一声:“是。” 苏黎见旗开走过来,便悄悄地抬起头来看他。见这个人正是先前阻拦自己的那个副将,人生得高大威猛,虽不及薛绍白英俊,但却自有一股浩然正气。又闻得薛绍白方才说,他为了照顾女儿,宁愿不娶妻,也不纳妾,却是个世间难得的好男人。思及自己的父亲,是那般的窝囊,把自己的母亲扔在老家,十几年来不闻不问。连自己生病吃药躺在床上快要死掉,他都没来过一封书信问候。哪里及得这旗开一半? 心里这样想,苏黎便觉这并不英俊的旗开,也多了几分耐看之处。 紫苏自然瞧见了这两个人表情的微妙变化,自是笑了起来:“那就这么定了,过几日择个好日子,你们就把喜事办一下罢。旗开,你年岁比苏黎大,可要好好待她。” 旗开心头早已然涌上狂喜,然而习武之人多半不善表达,所以便只是点头,再说不出其他。 第55 8章 不许停 紫苏回到祥槿园的时候,只觉浑身酸痛,一个劲地嚷着累。 薛绍白心疼得紧,有心想要责备,但看着紫苏那一张小脸儿因为疲惫而苍白的模样,哪里还能说出半句责备的话来? 所以他便急忙把紫苏拉过来坐在床边,他自己用一双粗糙的大手来替紫苏捏肩膀。 “哎呀,别说,你捏起肩膀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耶,很舒服。”紫苏笑嘻嘻地称赞道。 “那是自然,本世子但凡想要做的事情都会做得有模有样。”紫苏这一表扬,薛绍白便骄傲起来,紫苏笑得伸手便去呵薛绍白的痒,却被薛绍白一把捉住手腕,将她揽进了怀里。 吻,就这样落了下来,如此温柔,如此深情,让紫苏有心想要挣扎,却终是沉浸在这吻里,缠绵绻缱。 “这是奖励你的,”薛绍白一面吻着紫苏,一面低声道,“奖励你今天办事圆滑,把齐欣她们的事,和苏黎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的小妻子,竟然这么能干,从前我以为你只会吃吃睡睡。” “什么嘛,讨厌!”紫苏原本是沉浸在这个温柔的吻里,谁想薛绍白却来了这么一句,让她顿时噘起了嘴巴,“我本来就很能干嘛,从前的百里祖宅还不是在我手下被打理得好好的……” “嗯,小妖好乖……” 紫苏接下来的话,全部被薛绍白的吻吞了下去。他紧紧地抱着她,香舌互缠,玉泽互泽。薛绍白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也愈发的不安分起来。 紫苏的身体也热了,她抱着他,与他越来越狂热亲密。 “不行!”薛绍白突然停了下来,尽管他的嗓音因为渴望而沙哑,脸也微微的红着,但是却仍是住了手。 “怎么了?”紫苏这会子也是意乱‘情迷的,不禁问他。 “孩子……”薛绍白伸手摸向了紫苏的腹部,一脸苦恼地说,“为了我儿子,我这个当爹的恐怕还得忍一阵。” 紫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拉着薛绍白,说:“你真是个笨的,只有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是比较危险的,中间的三个月是怀胎最为稳定的时候,可以为所欲为呢。” 说着,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又凑近薛绍白的耳边道:“而且,还不用避孕,你说是不是很畅快?” 薛绍白只觉自己全身的血液“轰”的一声,全部都涌向了自己的脑门。 先前,紫苏总说她没有做好当娘的准备,不想那么早要宝宝,所以都会要求薛绍白控制最后关头的发射。后来,因为两个人商量好了想要孩子,才没有了顾忌。薛绍白还以为自己要一住当苦行僧当满十个月,谁想紫苏竟说,三个月后足足有三个月的好日子,岂不是让他兴奋? “可是……”才刚高兴,薛绍白又扫兴地道,“你如今还没满三个月,我还是得忍一下。” 说罢,便指了指自己被顶起的帐篷,恼火地命令道:“快下去!” 紫苏笑得不行,她拍开薛绍白的手,道:“你不知道,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吗?” “另外一种方式?”薛绍白疑惑地看着紫苏。 紫苏却一脸神秘的笑容,俯下了身去。 当紫苏的唇碰触到那条小龙的时候,薛绍白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僵直了起来。 “怎么样?”紫苏狡黠地问薛绍白。 薛绍白的脸,涨得红了,他狠狠地瞪了紫苏一眼,怒道:“不许停。” 第559章 章此剑立斩 紫苏做主,苏黎的亲事,订在下月初六,这是个好日子,苏黎感激不尽,这段时间住在威远侯府,出嫁之前帮衬着紫苏打理一些事务,表现得倒是十分得体,倒是让整个祥槿园上上下下对她的厌恶之意少了几分。 从那天起,薛绍白在祥槿园的正堂上挂了一把宝剑,并且放话出去,谁若再敢爬他的床,给他弄个什么小妾,就以此剑立斩。 麒麟将军发威,谁敢不听?兵部那些想要把自家女儿塞给薛绍白的老家伙个个儿都不敢再提自己的女儿,而那些弹劾过薛绍白的御使,自然知道薛绍白是冲着他们去的,气得搜肠刮肚想了好几条弹劾薛绍白的折子递上去,但皇上都只当是笑话似的不仅自己看,还给后宫的一些嫔妃看了,弄得整个后宫都知道御使天天待着没事做,尽管官员家事,一时之间成为笑谈,让那些愣头青的御使们气到吐血。 秀才遇到兵,根本就是白费唇舌,后来御使们骂累了,这件事情,慢慢的也就过去了。 自从紫苏怀有身孕的消息传到百里府上,肖氏和百里文英就乐得不行,一个劲地派人往府里送补品。就连这段时间一直消失不见的威远侯薛蛟,也派人送来了大礼。梁氏气得差人暗地里跟着送礼的人,以求抓到薛蛟的影子,谁知薛蛟派来那个乃是个中高手,没转内上弯就没了踪迹,把个梁氏气得鼻子都歪了。 百里文英忙于公务脱不开身,肖氏便与百里文秀有事没事就来府里看看,这倒让紫苏很是高兴。 肖氏是后来才知道苏黎的事情的,先头里乃是百里文英为了怕她瞎担心,所以一直瞒着她。当她知道薛绍白为了紫苏,在堂上挂了一把宝剑,不禁连声笑称自己的女儿有福气,当初幸好她没拦着紫苏嫁过来,否则,真是错失了一门好姻缘。 “依我看,睿王府的寿宴,你就不要去了,免得再动了胎气。”肖氏忧心重重地道。上回紫苏动胎气的事,肖氏听着就觉得害怕,“寿宴上人又多,万一有个冲撞,那怎么得了。” “你不用担心,娘。”紫苏笑道,“满三个月就到了稳定的时期,不会有事的,我自己也会小心行事。此次寿宴是睿王妃亲自下的贴子,老祖宗身子有恙不能去,我若再缺席,总是不好。再说,我还惦记着锦鳞和逸轩的亲事,总要去看看各家的姑娘才好回来商议。” 闻听紫苏这般惦念锦鳞和逸轩,百里文秀也很感动,她到底是商户之妻,无法登睿王府的门,又着实信不过肖氏这个糊涂虫,只好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在紫苏的身上。她拉着紫苏的手嘱咐了又嘱咐,方命人把给紫苏备好的各种补品和礼物抬起来。 自己的这个姑姑一向土豪得很,紫苏虽什么都不缺,但却也知道百里文秀的这份心意是拗不得的,只好收下。 眼看寿宴将近,紫苏决定趁着这几日身体不乏了,去“大元铺”瞧瞧。 第560章 新 鲜好玩的 紫苏这段时间没有去置办寿礼,也是有原因的。 她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身体总是乏,嗜睡得紧。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知道知道这位华老夫人的嗜好。 老祖宗李氏先前是认识华老夫人的,但这位华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就跟李氏不对付,两个人常闹别扭。所以问及华老夫人的嗜好,李氏只说爱美,爱臭美,便再不提其他。紫苏没有办法,只好派人去打听。 打听回来的结果是,华老夫人不仅爱美,还特别爱玩,尤其喜欢新鲜刺激的东西,越是时下小姑娘们喜欢的新鲜玩意儿,她就越是喜欢。这么个性子,倒是让紫苏觉得有趣。 放眼京城,新鲜玩意儿最多的地方,就是“大元铺”。“大元铺”的掌柜也是个顽童,虽然从来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但仅凭着他店里搜罗来的那些个新鲜有趣的物什,便可以猜测得出他是有多爱玩儿的一个人。 都说是“南来的北往的,哪儿也不及大元的”。这整个大商也只有“大元铺”可以用“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来形容,不仅是大商,就连周边的很多小国,也都会到“大元铺”来采买好玩的,甚至不惜一掷千金去购进新鲜有趣之物。所以紫苏猜测,去到“大元铺”,肯定能买到她中意的东西。 “苏黎,你也跟我一起罢。”出发前,紫苏对苏黎这样说。 苏黎惊讶的看着紫苏,但见紫苏朝着她笑了笑,道:“离你成亲的日子也不远了,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总要有几件像样的衣裳。侯府里我虽然主事,但大多数的事情还都是太夫人在掌管,公然叫裁缝上门总是不好,就去买几件罢。” “夫人……”苏黎便是做梦也不会想到紫苏会给自己裁衣裳,其实苏黎在江南那边过得是十分清苦的日子。他们虽然住在邵家的老家,但毕竟是寄人篱下,人家不会缺你一口吃食,但是想跟人家的孩子那样有一样的吃穿,根本就是不可能。邵昶不管她们娘俩,所有的穿用都是清倌儿替人刺绣和誊写书信获得。但又恐别人发现,传出去会人笑话邵家短了她们娘俩的穿用,所以清倌儿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去赚钱,只能私下里拿出去一两样贩卖,这几年,苏黎和清倌生活可谓苦得很。所以饶是苏黎来到威远侯府是带着勾搭薛绍白的使命来的,她也不过是反反复复在穿那几件旧衣裳。 苏黎没想到这些全都被紫苏看在眼里,一时之间,愧疚、难过与感激一齐涌上来,竟是让她又有哭的冲动。 “好了,可没有时间掉眼泪。我们快些走罢。”紫苏说着,披上披风便朝着门外走去。 苏黎见状,立刻抹了把脸,披上她那一件早已然洗得泛白的水蓝色锦布披风,跟在了紫苏的身后。 “大元铺”就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地点好,人气又旺,所以形容它是“门庭若市”绝不夸张。 第561章 掌掴小三(上5) 铺子地点好,人也多,“大元铺”的老板又忒会做生意,允许顾客们动手把玩这些新鲜物件,这就让一群人玩得像是发了狂,眨眼间白胡子老头都成了孩子。 一进去,翠兰、慕斯和布丁她们的眼睛顿时都瞪得圆了,恨不能自己多生出两只眼睛八只手来,把这些好玩的都试上一遍。 紫苏站在大堂左右瞧了瞧,却只是皱着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哟,这位夫人,您可是没看上我们铺子里的东西?”掌柜到底眼尖,一眼就看出来紫苏与这些没见过新鲜物什的人不一样,所以便急忙奔过来,一脸笑容地问。 紫苏微微一笑,道:“这些新鲜好玩的玩意儿倒是稀奇,但新鲜有余,珍贵不足。” 掌柜闻听,眼睛便是一亮。 “赶情夫人是来找珍贵之物的?” “不仅要珍贵,还要好玩。”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通,掌柜乐得脸上都快要开花了。他就是喜欢这种又有钱又爱玩的,这样,就可以卖上大价钱。 “这位夫人,若肯赏光,请到我们铺子的二楼看看?” “二楼?”紫苏略略思量了一下,然后笑道,“可有三楼?” 掌柜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他把脑袋点得像个波浪鼓,一个劲地道:“有有有有,夫人这边请。” 紫苏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瞧向了自己的这些个侍女们。丁春秋虽然觉得这些东西稀奇,但到底能控制住自己,只是随便看看,其他的几个都已经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的玩开了,真个叫紫苏无奈。 “夫人,我跟您去。”苏黎到底是个懂得感恩的,见紫苏要上楼,立刻跟了上来。 紫苏也不忍心去打扰其他几个丫头的兴致,想她们平素里为了照顾自己,也没有什么玩的时间,索性就由着她们玩去了。当下便带着丁春秋和苏黎,一并走上了三楼。 如紫苏所料,三楼是最为珍贵之物的陈设地。跟许多卖东西的铺子一样,最便宜和大众的都摆在一楼,只有最昂贵、最需要保护的才设在楼层高的地方。这样省得人多手杂,也方便多加派人手保护。 才走到三楼,便可以闻得到阵阵香气,引人陶醉。 “这可是上等的沉香?”紫苏问。 “夫人识货,正是从南湘国运来的上等沉香,这香在咱们大商最便宜也要百两纹银一两,想不到夫人如此识货,真教在下佩服。”紫苏越识货,掌柜的话就越说得恭敬。他们是见惯了小人物,也见惯了大人物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该随便,什么样的人不得随便。 紫苏只是笑而不语。 “您这边请。”掌柜伸手指向正前方,紫苏点头,随着掌柜上走向他指引的堂室。但见这堂室之中又有单间,想必是为了给一些不能被人看到脸的人士准备的。 紫苏走在最前面,丁春秋在后,最后是苏黎。 紫苏正被堂屋陈设着的一个半人高的雕像吸引视线之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哎呀”一声惊叫。 第562章 掌掴小三(中) 紫苏一惊,便紧接着又听到“哗啦”一声,似有瓷器掉落在地破碎之声。待她回过头来,却赫然看到苏黎与一个女子站得很近,显然是刚刚撞在一起又迅速分开的模样。而那个女子正面色惊愕地看着脚下。在她的脚下,是一个破碎了的瓷器。 “你这贱民!”还不待紫苏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女人扬手便是一记耳朵,狠狠地打在了苏黎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又狠又用力,苏黎原本正在怔着,哪里能想到对方会突然对自己动手?当即便被打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被地上的瓷器碎片划伤,汩汩地流出血来。 “好大的胆子,连我你都敢撞,是不是活拧歪了?”女子厉声骂着,扬手便要再次上前来打苏黎,她的手,却被人捉住了。 女子猛地转过头看向来人,但见这人披着白狐绣碧色麒麟图腾的披风,面色红润,形容秀丽,一双眼睛灵气四溢,却又灼亮犀利。她的打扮一见便知其高贵身份,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使得在她近前的人均不敢造次。 “你……是你?”女子惊叫了起来,“百里紫苏?”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眼前的女子鹅蛋脸微黄,柳叶眉上扬,一见便知其嚣张跋扈的性子。她的穿着虽看似富贵,但仍可看出其奴婢的身份。而这个人,紫苏确实是见过的。 “雪柳?”紫苏疑惑道。 这个人,正是冯如雪的近身宫女雪柳。既然雪柳在这里,那么,难道说…… “哎呦,我说是谁呢,这么没有涵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威远侯世子夫人啊。”一声娇笑之声响起,甜腻腻的足以令人心生厌恶。紫苏看到旁边的一间单间开了门,门帘一挑,便走出来一个女子。 这女子已然年近三十,但保养得却是十分好。不仅肌肤晶莹润泽,身材更是火辣,一对玉峰傲人至极,似乎比紫苏先前看到的又大了一个罩杯。她穿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衬得她明艳无比。头上珠翠堆砌,明晃晃的快要把人的眼睛给晃瞎了。 阴魂不散冯如雪,还真是让自己给说着了,难怪有句话说“冤家路窄”,看来古人诚不欺我! “是你啊。”紫苏瞧着冯如雪,不禁笑了笑,伸手,用力地甩开了雪柳的手,道:“难不成你也到这里来买东西啊,我以为里面什么都有呢。” 不知道这间店的掌柜知不知道冯如雪的身份,但紫苏毕竟是朝臣之妻,所以只能替冯如雪隐瞒,并没有提及她的身份,也没在“里面”前加上“宫”字。 冯如雪挑了挑眉,她转头瞧向了一脸忐忑的掌柜,笑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下去。” 冯如雪的语气如此之横,横到掌柜立刻意识到自己是断不能在这里待着了,便立刻一溜烟地跑了。 看到掌柜跑了,冯如雪便将紫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笑道:“看样子,你过得不错。” 说着,又将视线落在了苏黎的身上。 第558章 不许停 紫苏回到祥槿园的时候,只觉浑身酸痛,一个劲地嚷着累。 薛绍白心疼得紧,有心想要责备,但看着紫苏那一张小脸儿因为疲惫而苍白的模样,哪里还能说出半句责备的话来? 所以他便急忙把紫苏拉过来坐在床边,他自己用一双粗糙的大手来替紫苏捏肩膀。 “哎呀,别说,你捏起肩膀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耶,很舒服。”紫苏笑嘻嘻地称赞道。 “那是自然,本世子但凡想要做的事情都会做得有模有样。”紫苏这一表扬,薛绍白便骄傲起来,紫苏笑得伸手便去呵薛绍白的痒,却被薛绍白一把捉住手腕,将她揽进了怀里。 吻,就这样落了下来,如此温柔,如此深情,让紫苏有心想要挣扎,却终是沉浸在这吻里,缠绵绻缱。 “这是奖励你的,”薛绍白一面吻着紫苏,一面低声道,“奖励你今天办事圆滑,把齐欣她们的事,和苏黎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的小妻子,竟然这么能干,从前我以为你只会吃吃睡睡。” “什么嘛,讨厌!”紫苏原本是沉浸在这个温柔的吻里,谁想薛绍白却来了这么一句,让她顿时噘起了嘴巴,“我本来就很能干嘛,从前的百里祖宅还不是在我手下被打理得好好的……” “嗯,小妖好乖……” 紫苏接下来的话,全部被薛绍白的吻吞了下去。他紧紧地抱着她,香舌互缠,玉泽互泽。薛绍白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也愈发的不安分起来。 紫苏的身体也热了,她抱着他,与他越来越狂热亲密。 “不行!”薛绍白突然停了下来,尽管他的嗓音因为渴望而沙哑,脸也微微的红着,但是却仍是住了手。 “怎么了?”紫苏这会子也是意乱‘情迷的,不禁问他。 “孩子……”薛绍白伸手摸向了紫苏的腹部,一脸苦恼地说,“为了我儿子,我这个当爹的恐怕还得忍一阵。” 紫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拉着薛绍白,说:“你真是个笨的,只有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是比较危险的,中间的三个月是怀胎最为稳定的时候,可以为所欲为呢。” 说着,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又凑近薛绍白的耳边道:“而且,还不用避孕,你说是不是很畅快?” 薛绍白只觉自己全身的血液“轰”的一声,全部都涌向了自己的脑门。 先前,紫苏总说她没有做好当娘的准备,不想那么早要宝宝,所以都会要求薛绍白控制最后关头的发射。后来,因为两个人商量好了想要孩子,才没有了顾忌。薛绍白还以为自己要一住当苦行僧当满十个月,谁想紫苏竟说,三个月后足足有三个月的好日子,岂不是让他兴奋? “可是……”才刚高兴,薛绍白又扫兴地道,“你如今还没满三个月,我还是得忍一下。” 说罢,便指了指自己被顶起的帐篷,恼火地命令道:“快下去!” 紫苏笑得不行,她拍开薛绍白的手,道:“你不知道,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吗?” “另外一种方式?”薛绍白疑惑地看着紫苏。 紫苏却一脸神秘的笑容,俯下了身去。 当紫苏的唇碰触到那条小龙的时候,薛绍白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僵直了起来。 “怎么样?”紫苏狡黠地问薛绍白。 薛绍白的脸,涨得红了,他狠狠地瞪了紫苏一眼,怒道:“不许停。” 第剑559章 此剑立斩 紫苏做主,苏黎的亲事,订在下月初六,这是个好日子,苏黎感激不尽,这段时间住在威远侯府,出嫁之前帮衬着紫苏打理一些事务,表现得倒是十分得体,倒是让整个祥槿园上上下下对她的厌恶之意少了几分。 从那天起,薛绍白在祥槿园的正堂上挂了一把宝剑,并且放话出去,谁若再敢爬他的床,给他弄个什么小妾,就以此剑立斩。 麒麟将军发威,谁敢不听?兵部那些想要把自家女儿塞给薛绍白的老家伙个个儿都不敢再提自己的女儿,而那些弹劾过薛绍白的御使,自然知道薛绍白是冲着他们去的,气得搜肠刮肚想了好几条弹劾薛绍白的折子递上去,但皇上都只当是笑话似的不仅自己看,还给后宫的一些嫔妃看了,弄得整个后宫都知道御使天天待着没事做,尽管官员家事,一时之间成为笑谈,让那些愣头青的御使们气到吐血。 秀才遇到兵,根本就是白费唇舌,后来御使们骂累了,这件事情,慢慢的也就过去了。 自从紫苏怀有身孕的消息传到百里府上,肖氏和百里文英就乐得不行,一个劲地派人往府里送补品。就连这段时间一直消失不见的威远侯薛蛟,也派人送来了大礼。梁氏气得差人暗地里跟着送礼的人,以求抓到薛蛟的影子,谁知薛蛟派来那个乃是个中高手,没转内上弯就没了踪迹,把个梁氏气得鼻子都歪了。 百里文英忙于公务脱不开身,肖氏便与百里文秀有事没事就来府里看看,这倒让紫苏很是高兴。 肖氏是后来才知道苏黎的事情的,先头里乃是百里文英为了怕她瞎担心,所以一直瞒着她。当她知道薛绍白为了紫苏,在堂上挂了一把宝剑,不禁连声笑称自己的女儿有福气,当初幸好她没拦着紫苏嫁过来,否则,真是错失了一门好姻缘。 “依我看,睿王府的寿宴,你就不要去了,免得再动了胎气。”肖氏忧心重重地道。上回紫苏动胎气的事,肖氏听着就觉得害怕,“寿宴上人又多,万一有个冲撞,那怎么得了。” “你不用担心,娘。”紫苏笑道,“满三个月就到了稳定的时期,不会有事的,我自己也会小心行事。此次寿宴是睿王妃亲自下的贴子,老祖宗身子有恙不能去,我若再缺席,总是不好。再说,我还惦记着锦鳞和逸轩的亲事,总要去看看各家的姑娘才好回来商议。” 闻听紫苏这般惦念锦鳞和逸轩,百里文秀也很感动,她到底是商户之妻,无法登睿王府的门,又着实信不过肖氏这个糊涂虫,只好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在紫苏的身上。她拉着紫苏的手嘱咐了又嘱咐,方命人把给紫苏备好的各种补品和礼物抬起来。 自己的这个姑姑一向土豪得很,紫苏虽什么都不缺,但却也知道百里文秀的这份心意是拗不得的,只好收下。 眼看寿宴将近,紫苏决定趁着这几日身体不乏了,去“大元铺”瞧瞧。 第560章 新5鲜好玩的 紫苏这段时间没有去置办寿礼,也是有原因的。 她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身体总是乏,嗜睡得紧。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知道知道这位华老夫人的嗜好。 老祖宗李氏先前是认识华老夫人的,但这位华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就跟李氏不对付,两个人常闹别扭。所以问及华老夫人的嗜好,李氏只说爱美,爱臭美,便再不提其他。紫苏没有办法,只好派人去打听。 打听回来的结果是,华老夫人不仅爱美,还特别爱玩,尤其喜欢新鲜刺激的东西,越是时下小姑娘们喜欢的新鲜玩意儿,她就越是喜欢。这么个性子,倒是让紫苏觉得有趣。 放眼京城,新鲜玩意儿最多的地方,就是“大元铺”。“大元铺”的掌柜也是个顽童,虽然从来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但仅凭着他店里搜罗来的那些个新鲜有趣的物什,便可以猜测得出他是有多爱玩儿的一个人。 都说是“南来的北往的,哪儿也不及大元的”。这整个大商也只有“大元铺”可以用“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来形容,不仅是大商,就连周边的很多小国,也都会到“大元铺”来采买好玩的,甚至不惜一掷千金去购进新鲜有趣之物。所以紫苏猜测,去到“大元铺”,肯定能买到她中意的东西。 “苏黎,你也跟我一起罢。”出发前,紫苏对苏黎这样说。 苏黎惊讶的看着紫苏,但见紫苏朝着她笑了笑,道:“离你成亲的日子也不远了,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总要有几件像样的衣裳。侯府里我虽然主事,但大多数的事情还都是太夫人在掌管,公然叫裁缝上门总是不好,就去买几件罢。” “夫人……”苏黎便是做梦也不会想到紫苏会给自己裁衣裳,其实苏黎在江南那边过得是十分清苦的日子。他们虽然住在邵家的老家,但毕竟是寄人篱下,人家不会缺你一口吃食,但是想跟人家的孩子那样有一样的吃穿,根本就是不可能。邵昶不管她们娘俩,所有的穿用都是清倌儿替人刺绣和誊写书信获得。但又恐别人发现,传出去会人笑话邵家短了她们娘俩的穿用,所以清倌儿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去赚钱,只能私下里拿出去一两样贩卖,这几年,苏黎和清倌生活可谓苦得很。所以饶是苏黎来到威远侯府是带着勾搭薛绍白的使命来的,她也不过是反反复复在穿那几件旧衣裳。 苏黎没想到这些全都被紫苏看在眼里,一时之间,愧疚、难过与感激一齐涌上来,竟是让她又有哭的冲动。 “好了,可没有时间掉眼泪。我们快些走罢。”紫苏说着,披上披风便朝着门外走去。 苏黎见状,立刻抹了把脸,披上她那一件早已然洗得泛白的水蓝色锦布披风,跟在了紫苏的身后。 “大元铺”就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地点好,人气又旺,所以形容它是“门庭若市”绝不夸张。 第1561章 掌掴小三(上) 铺子地点好,人也多,“大元铺”的老板又忒会做生意,允许顾客们动手把玩这些新鲜物件,这就让一群人玩得像是发了狂,眨眼间白胡子老头都成了孩子。 一进去,翠兰、慕斯和布丁她们的眼睛顿时都瞪得圆了,恨不能自己多生出两只眼睛八只手来,把这些好玩的都试上一遍。 紫苏站在大堂左右瞧了瞧,却只是皱着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哟,这位夫人,您可是没看上我们铺子里的东西?”掌柜到底眼尖,一眼就看出来紫苏与这些没见过新鲜物什的人不一样,所以便急忙奔过来,一脸笑容地问。 紫苏微微一笑,道:“这些新鲜好玩的玩意儿倒是稀奇,但新鲜有余,珍贵不足。” 掌柜闻听,眼睛便是一亮。 “赶情夫人是来找珍贵之物的?” “不仅要珍贵,还要好玩。”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通,掌柜乐得脸上都快要开花了。他就是喜欢这种又有钱又爱玩的,这样,就可以卖上大价钱。 “这位夫人,若肯赏光,请到我们铺子的二楼看看?” “二楼?”紫苏略略思量了一下,然后笑道,“可有三楼?” 掌柜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他把脑袋点得像个波浪鼓,一个劲地道:“有有有有,夫人这边请。” 紫苏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瞧向了自己的这些个侍女们。丁春秋虽然觉得这些东西稀奇,但到底能控制住自己,只是随便看看,其他的几个都已经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的玩开了,真个叫紫苏无奈。 “夫人,我跟您去。”苏黎到底是个懂得感恩的,见紫苏要上楼,立刻跟了上来。 紫苏也不忍心去打扰其他几个丫头的兴致,想她们平素里为了照顾自己,也没有什么玩的时间,索性就由着她们玩去了。当下便带着丁春秋和苏黎,一并走上了三楼。 如紫苏所料,三楼是最为珍贵之物的陈设地。跟许多卖东西的铺子一样,最便宜和大众的都摆在一楼,只有最昂贵、最需要保护的才设在楼层高的地方。这样省得人多手杂,也方便多加派人手保护。 才走到三楼,便可以闻得到阵阵香气,引人陶醉。 “这可是上等的沉香?”紫苏问。 “夫人识货,正是从南湘国运来的上等沉香,这香在咱们大商最便宜也要百两纹银一两,想不到夫人如此识货,真教在下佩服。”紫苏越识货,掌柜的话就越说得恭敬。他们是见惯了小人物,也见惯了大人物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该随便,什么样的人不得随便。 紫苏只是笑而不语。 “您这边请。”掌柜伸手指向正前方,紫苏点头,随着掌柜上走向他指引的堂室。但见这堂室之中又有单间,想必是为了给一些不能被人看到脸的人士准备的。 紫苏走在最前面,丁春秋在后,最后是苏黎。 紫苏正被堂屋陈设着的一个半人高的雕像吸引视线之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哎呀”一声惊叫。 第562章 掌掴掌小三(中) 紫苏一惊,便紧接着又听到“哗啦”一声,似有瓷器掉落在地破碎之声。待她回过头来,却赫然看到苏黎与一个女子站得很近,显然是刚刚撞在一起又迅速分开的模样。而那个女子正面色惊愕地看着脚下。在她的脚下,是一个破碎了的瓷器。 “你这贱民!”还不待紫苏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女人扬手便是一记耳朵,狠狠地打在了苏黎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又狠又用力,苏黎原本正在怔着,哪里能想到对方会突然对自己动手?当即便被打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被地上的瓷器碎片划伤,汩汩地流出血来。 “好大的胆子,连我你都敢撞,是不是活拧歪了?”女子厉声骂着,扬手便要再次上前来打苏黎,她的手,却被人捉住了。 女子猛地转过头看向来人,但见这人披着白狐绣碧色麒麟图腾的披风,面色红润,形容秀丽,一双眼睛灵气四溢,却又灼亮犀利。她的打扮一见便知其高贵身份,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使得在她近前的人均不敢造次。 “你……是你?”女子惊叫了起来,“百里紫苏?”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眼前的女子鹅蛋脸微黄,柳叶眉上扬,一见便知其嚣张跋扈的性子。她的穿着虽看似富贵,但仍可看出其奴婢的身份。而这个人,紫苏确实是见过的。 “雪柳?”紫苏疑惑道。 这个人,正是冯如雪的近身宫女雪柳。既然雪柳在这里,那么,难道说…… “哎呦,我说是谁呢,这么没有涵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威远侯世子夫人啊。”一声娇笑之声响起,甜腻腻的足以令人心生厌恶。紫苏看到旁边的一间单间开了门,门帘一挑,便走出来一个女子。 这女子已然年近三十,但保养得却是十分好。不仅肌肤晶莹润泽,身材更是火辣,一对玉峰傲人至极,似乎比紫苏先前看到的又大了一个罩杯。她穿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衬得她明艳无比。头上珠翠堆砌,明晃晃的快要把人的眼睛给晃瞎了。 阴魂不散冯如雪,还真是让自己给说着了,难怪有句话说“冤家路窄”,看来古人诚不欺我! “是你啊。”紫苏瞧着冯如雪,不禁笑了笑,伸手,用力地甩开了雪柳的手,道:“难不成你也到这里来买东西啊,我以为里面什么都有呢。” 不知道这间店的掌柜知不知道冯如雪的身份,但紫苏毕竟是朝臣之妻,所以只能替冯如雪隐瞒,并没有提及她的身份,也没在“里面”前加上“宫”字。 冯如雪挑了挑眉,她转头瞧向了一脸忐忑的掌柜,笑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下去。” 冯如雪的语气如此之横,横到掌柜立刻意识到自己是断不能在这里待着了,便立刻一溜烟地跑了。 看到掌柜跑了,冯如雪便将紫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笑道:“看样子,你过得不错。” 说着,又将视线落在了苏黎的身上。 第(563章 掌掴小三(下) “你就是那个被御使弹劾的女人吗?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威远侯府门前,就那样扑上去抱了威远侯世子薛绍白,是吗?” 苏黎浑身一震,她抬起头来看向那女子。但见那女子的眼里闪着阴冷讥讽的眸光,两道柳眉高高挑起,一张朱红的唇微含笑意,那笑意,也颇令人毛骨悚然。 打扮得这样华丽,又能在“大元铺”的三楼,这个女人必定是自己惹不起的角色。更何况紫苏在她的面前都尚且隐忍,那么自己便更不能惹她。 苏黎心里打定主意,也不敢说话,只是低下头沉默。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了?”冯如雪说着,将苏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终是笑了起来,“先前我还以为是有多国色天香聪明伶俐的人物,却不过是个乡下的土包子。百里紫苏,连这号货色都能踩到你的头上去,你这威远侯世子夫人当得也忒窝囊了呢。”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皱,心里虽愤怒,但紫苏却也明白,她现在最好是不要跟冯如雪对着干。这女人你越是跟她反着来她就越是起劲,以柔克刚,是最好的方法。 于是紫苏便淡然道:“我们威远侯府的家务事,就不劳您过问了。苏黎,起来,我们走。” “是。”苏黎如蒙大赦便要起身,谁想雪柳却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你别忘了,她打碎了我的瓷器,想就这么走了,怎么可能?”冯如雪嗤笑着看了苏黎一眼,道。 “需要赔多少我赔你就是。”紫苏的态度异常冰冷,倒教苏黎的身子震了震,顿时懊悔起来。早知道,她本不该跟着上楼才是,遇上这么个女人,还害夫人赔钱…… “我怎么会把钱放在眼里?我这个人呀,素来就看不惯那些倒贴男人的人,这般精于算计想往上爬的女人,你却还带她在身边。啧啧,可见你的脑子也是不灵光的。既然你不会教导这些个贱人,我来帮你。”说着,冯如雪细长的眼轻轻一挑,看向了雪柳。 雪柳如何不知主子的心意?当下便一把揪住苏黎的头发,扬手便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比方才打得还要响,苏黎只觉两耳“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金星乱舞,嘴角,立刻裂开流出了鲜血。 “冯如雪,你不要太过分!”紫苏冷声喝斥,就要上前阻止雪柳。然而这时,却从冯如雪的身后走过来两个丫头,拦住了紫苏。 “放肆!”冯如雪的面色顿时一寒,一双眼睛怒视着紫苏,怒道,“你是个什么身份,也敢在我面前说‘过分’二字?” 一股怒气直冲向紫苏的脑门,她正欲张口,却突然觉得肩膀一麻,整个人杵在那里,竟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那些想要吼出来的话,全都卡在紫苏的喉咙,说不出来了。 冯如雪见紫苏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的话震慑到了她,当即便笑着对雪柳道:“打,给我继续打。掌嘴五十,若哼一声,再加五下;若敢动一动,再加十下。” 第565章 梁王莫少琪 这少年,就是冯如雪的儿子,当朝皇子莫少琪? 莫少琪是所有皇子里封王最早的一个,听说是因为冯如雪得宠,又跟皇后和皇贵妃两位后宫首脑的关系都不是一般的好,所以莫少琪三岁的时候便被封了王。而且莫少琪是所有皇子中最为聪颖的一个,诗词歌赋样样在行,琴棋书画门门精通。只是,他向来孤僻,不喜欢问世事,甚至不爱说话,身体也相当的孱弱。这让他在强壮有力的诸多皇子之中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也正因为如此,身为宠妃之子的他才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没有出现过半点意外。 但见莫少琪走过来,用他那双冷静至极的眼睛淡淡地看向了紫苏。 两个人的视线相遇,紫苏顿时怔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个少年,紫苏的心就微微地沉了下去。如果就年龄来说,这少年并不大,但神情为何会有着如此难言的哀伤?而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的冷静早已然超出了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这却是怎么回事? 莫少琪走过来,突然伸出手替紫苏拢了拢几乎滑落肩头的白狐披风,神色淡然地道:“如此衣衫不整,实在不雅。” 紫苏的身形一震。 她感觉到了,自己方才被封住的穴道就这么被解开了! 被一个……十岁孩子给解开了吗? 紫苏的心头大骇,而莫少琪却像没有这回事似的,走到冯如雪面前,恭敬地喊了一声“娘”。 看起来,他们确实是微服出宫的,所以在外面都像平民那样称呼。 “该看的也看了,该定下来的也都定了,我们走罢?”冯如雪在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个慈母的温和,和一个女人应有的柔软。她对儿子的纵容,让她根本没有多想莫少琪方才替紫苏整理披风的举动。 莫少琪点了点头,转头便走向了楼梯。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倒在地上的苏黎一眼,却仍可以脚步优雅地绕开了苏黎溅在地上的血迹。 “等一下!”紫苏突然喊出声。 莫少琪是第一个停下脚步的,但他却没有回头。倒是冯如雪一脸不悦地瞪向紫苏:“怎么,你想干什么?” 紫苏看着冯如雪,眼中的怒意已然于此时消失不见,这让冯如雪不禁感觉到错愕。但见紫苏缓缓张口,道:“你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想过孩子的感受吗?” “你说什么?”冯如雪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厉声喝斥:“百里紫苏,难不成你还想教我怎么当娘吗?” 紫苏摇了摇头。 “父母都是儿女的一面镜子,不要以为你在作恶的时候孩子还小不懂。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通过孩子的眼睛映在孩子的心里,若他与你一般冷酷,那是你的造化。可是若他比你善良,你可知他会有多痛苦?” 紫苏的话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扎在冯如雪的心上,鲜血淋淋。她的一双眼睛顿时血红起来,看着紫苏的眼神,宛若仇敌。 而莫少琪则微微地侧过头来,看向了紫苏。 第560章 新鲜好玩的 紫苏这段时间没有去置办寿礼,也是有原因的。 她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身体总是乏,嗜睡得紧。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知道知道这位华老夫人的嗜好。 老祖宗李氏先前是认识华老夫人的,但这位华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就跟李氏不对付,两个人常闹别扭。所以问及华老夫人的嗜好,李氏只说爱美,爱臭美,便再不提其他。紫苏没有办法,只好派人去打听。 打听回来的结果是,华老夫人不仅爱美,还特别爱玩,尤其喜欢新鲜刺激的东西,越是时下小姑娘们喜欢的新鲜玩意儿,她就越是喜欢。这么个性子,倒是让紫苏觉得有趣。 放眼京城,新鲜玩意儿最多的地方,就是“大元铺”。“大元铺”的掌柜也是个顽童,虽然从来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但仅凭着他店里搜罗来的那些个新鲜有趣的物什,便可以猜测得出他是有多爱玩儿的一个人。 都说是“南来的北往的,哪儿也不及大元的”。这整个大商也只有“大元铺”可以用“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来形容,不仅是大商,就连周边的很多小国,也都会到“大元铺”来采买好玩的,甚至不惜一掷千金去购进新鲜有趣之物。所以紫苏猜测,去到“大元铺”,肯定能买到她中意的东西。 “苏黎,你也跟我一起罢。”出发前,紫苏对苏黎这样说。 苏黎惊讶的看着紫苏,但见紫苏朝着她笑了笑,道:“离你成亲的日子也不远了,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总要有几件像样的衣裳。侯府里我虽然主事,但大多数的事情还都是太夫人在掌管,公然叫裁缝上门总是不好,就去买几件罢。” “夫人……”苏黎便是做梦也不会想到紫苏会给自己裁衣裳,其实苏黎在江南那边过得是十分清苦的日子。他们虽然住在邵家的老家,但毕竟是寄人篱下,人家不会缺你一口吃食,但是想跟人家的孩子那样有一样的吃穿,根本就是不可能。邵昶不管她们娘俩,所有的穿用都是清倌儿替人刺绣和誊写书信获得。但又恐别人发现,传出去会人笑话邵家短了她们娘俩的穿用,所以清倌儿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去赚钱,只能私下里拿出去一两样贩卖,这几年,苏黎和清倌生活可谓苦得很。所以饶是苏黎来到威远侯府是带着勾搭薛绍白的使命来的,她也不过是反反复复在穿那几件旧衣裳。 苏黎没想到这些全都被紫苏看在眼里,一时之间,愧疚、难过与感激一齐涌上来,竟是让她又有哭的冲动。 “好了,可没有时间掉眼泪。我们快些走罢。”紫苏说着,披上披风便朝着门外走去。 苏黎见状,立刻抹了把脸,披上她那一件早已然洗得泛白的水蓝色锦布披风,跟在了紫苏的身后。 “大元铺”就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地点好,人气又旺,所以形容它是“门庭若市”绝不夸张。 第561章 5掌掴小三(上) 铺子地点好,人也多,“大元铺”的老板又忒会做生意,允许顾客们动手把玩这些新鲜物件,这就让一群人玩得像是发了狂,眨眼间白胡子老头都成了孩子。 一进去,翠兰、慕斯和布丁她们的眼睛顿时都瞪得圆了,恨不能自己多生出两只眼睛八只手来,把这些好玩的都试上一遍。 紫苏站在大堂左右瞧了瞧,却只是皱着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哟,这位夫人,您可是没看上我们铺子里的东西?”掌柜到底眼尖,一眼就看出来紫苏与这些没见过新鲜物什的人不一样,所以便急忙奔过来,一脸笑容地问。 紫苏微微一笑,道:“这些新鲜好玩的玩意儿倒是稀奇,但新鲜有余,珍贵不足。” 掌柜闻听,眼睛便是一亮。 “赶情夫人是来找珍贵之物的?” “不仅要珍贵,还要好玩。”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通,掌柜乐得脸上都快要开花了。他就是喜欢这种又有钱又爱玩的,这样,就可以卖上大价钱。 “这位夫人,若肯赏光,请到我们铺子的二楼看看?” “二楼?”紫苏略略思量了一下,然后笑道,“可有三楼?” 掌柜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他把脑袋点得像个波浪鼓,一个劲地道:“有有有有,夫人这边请。” 紫苏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瞧向了自己的这些个侍女们。丁春秋虽然觉得这些东西稀奇,但到底能控制住自己,只是随便看看,其他的几个都已经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的玩开了,真个叫紫苏无奈。 “夫人,我跟您去。”苏黎到底是个懂得感恩的,见紫苏要上楼,立刻跟了上来。 紫苏也不忍心去打扰其他几个丫头的兴致,想她们平素里为了照顾自己,也没有什么玩的时间,索性就由着她们玩去了。当下便带着丁春秋和苏黎,一并走上了三楼。 如紫苏所料,三楼是最为珍贵之物的陈设地。跟许多卖东西的铺子一样,最便宜和大众的都摆在一楼,只有最昂贵、最需要保护的才设在楼层高的地方。这样省得人多手杂,也方便多加派人手保护。 才走到三楼,便可以闻得到阵阵香气,引人陶醉。 “这可是上等的沉香?”紫苏问。 “夫人识货,正是从南湘国运来的上等沉香,这香在咱们大商最便宜也要百两纹银一两,想不到夫人如此识货,真教在下佩服。”紫苏越识货,掌柜的话就越说得恭敬。他们是见惯了小人物,也见惯了大人物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该随便,什么样的人不得随便。 紫苏只是笑而不语。 “您这边请。”掌柜伸手指向正前方,紫苏点头,随着掌柜上走向他指引的堂室。但见这堂室之中又有单间,想必是为了给一些不能被人看到脸的人士准备的。 紫苏走在最前面,丁春秋在后,最后是苏黎。 紫苏正被堂屋陈设着的一个半人高的雕像吸引视线之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哎呀”一声惊叫。 第562章 5掌掴小三(中) 紫苏一惊,便紧接着又听到“哗啦”一声,似有瓷器掉落在地破碎之声。待她回过头来,却赫然看到苏黎与一个女子站得很近,显然是刚刚撞在一起又迅速分开的模样。而那个女子正面色惊愕地看着脚下。在她的脚下,是一个破碎了的瓷器。 “你这贱民!”还不待紫苏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女人扬手便是一记耳朵,狠狠地打在了苏黎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又狠又用力,苏黎原本正在怔着,哪里能想到对方会突然对自己动手?当即便被打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被地上的瓷器碎片划伤,汩汩地流出血来。 “好大的胆子,连我你都敢撞,是不是活拧歪了?”女子厉声骂着,扬手便要再次上前来打苏黎,她的手,却被人捉住了。 女子猛地转过头看向来人,但见这人披着白狐绣碧色麒麟图腾的披风,面色红润,形容秀丽,一双眼睛灵气四溢,却又灼亮犀利。她的打扮一见便知其高贵身份,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使得在她近前的人均不敢造次。 “你……是你?”女子惊叫了起来,“百里紫苏?”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一皱。眼前的女子鹅蛋脸微黄,柳叶眉上扬,一见便知其嚣张跋扈的性子。她的穿着虽看似富贵,但仍可看出其奴婢的身份。而这个人,紫苏确实是见过的。 “雪柳?”紫苏疑惑道。 这个人,正是冯如雪的近身宫女雪柳。既然雪柳在这里,那么,难道说…… “哎呦,我说是谁呢,这么没有涵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威远侯世子夫人啊。”一声娇笑之声响起,甜腻腻的足以令人心生厌恶。紫苏看到旁边的一间单间开了门,门帘一挑,便走出来一个女子。 这女子已然年近三十,但保养得却是十分好。不仅肌肤晶莹润泽,身材更是火辣,一对玉峰傲人至极,似乎比紫苏先前看到的又大了一个罩杯。她穿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衬得她明艳无比。头上珠翠堆砌,明晃晃的快要把人的眼睛给晃瞎了。 阴魂不散冯如雪,还真是让自己给说着了,难怪有句话说“冤家路窄”,看来古人诚不欺我! “是你啊。”紫苏瞧着冯如雪,不禁笑了笑,伸手,用力地甩开了雪柳的手,道:“难不成你也到这里来买东西啊,我以为里面什么都有呢。” 不知道这间店的掌柜知不知道冯如雪的身份,但紫苏毕竟是朝臣之妻,所以只能替冯如雪隐瞒,并没有提及她的身份,也没在“里面”前加上“宫”字。 冯如雪挑了挑眉,她转头瞧向了一脸忐忑的掌柜,笑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下去。” 冯如雪的语气如此之横,横到掌柜立刻意识到自己是断不能在这里待着了,便立刻一溜烟地跑了。 看到掌柜跑了,冯如雪便将紫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笑道:“看样子,你过得不错。” 说着,又将视线落在了苏黎的身上。 6第564章 怎会让你好过? 冯如雪下了令,雪柳岂有不遵从之理?况且,这原本便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 “是!”雪柳的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子兴奋,她扬起手左右开弓,用力地掴起苏黎的耳光来。 苏黎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她已然什么也看不到了,耳朵里除了那接二连三响起的“啪”、“啪”声,就只剩下一片嗡嗡作响之音。她的脸很疼,但逐渐变得麻木,鲜血不仅从她的嘴边流下,甚至也从她的鼻子里流下来,滑进她的口中,很腥,混合着咸和甜的味道,让苏黎想要作呕。 然而她是呕不得的,那巴掌来得太快太狠太迅速,苏黎甚至发不出半个声音,只能任眼泪往下流。 怒意,在紫苏的心中燃烧。一双灵气四溢的眼睛里有如被点燃的火苗,燃烧着怒火。她感觉到如此愤怒却又如此无能为力,这感觉恰如先前在太子起兵谋反之时,眼亲看着那些官兵为所欲为的时候一样。 苏黎并非是紫苏的亲人,但,她至少懂得悔改。做错的事情可以修正,可是她冯如雪凭什么这般践踏别人的尊严?谁给她的权力?! “呵呵,呵呵呵呵,百里紫苏,你那是什么表情?”冯如雪得意洋洋地看着紫苏,笑得开心至极,“我这是在教你怎么做当家主母呀,难道你不该高兴吗?” 说罢,她便凑近了紫苏,一字一句地道:“你娘是个蠢的,你却比她还蠢。这种贱人怎么能让她活着?你这般愚蠢,如何能胜任威远侯府未来的女主人?告诉你,百里紫苏,所有惦念绍白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本宫都不会放过的……” 她的脸近在咫尺,妩媚的眼睛闪着恶毒的光,像是一只嗜血的蝙蝠正在打量着紫苏。 明明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眼下竟是这般的丑陋,真教人恶心。 看着紫苏眼里的恨意,冯如雪越来越开心,她眯起眼睛,冷笑:“就连你,本宫也不会让你好过。不要以为你怀有身孕,本宫就可以放过你。” 说着,她将手放在了紫苏的腹部。 紫苏的身子立刻绷紧,像是全副武装的猫一般,浑身的汗毛都直立起来。 “有孕前期最易滑胎,可要留神。” 说着,她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啪”! “啪”! “啪”! 清脆的耳光一声接着一声,终于打得完了,雪柳一把松开苏黎,狞笑着看苏黎栽头在地,眼中的狂热光芒令人心惊。 “贱人!”雪柳还嫌不过瘾,抬脚踢在苏黎的身上,看着她的身子绵软无力地动了一动,方才不屑地冷哼,转头向冯如雪复命。 “我们回罢。”冯如雪愉快地道。 “去请少琪出来。”她命令雪柳。 “是。”雪柳点头,正欲转身,便见那单间的帘子被再次挑起,一个少年缓步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他穿着天青色的直缀长衫,身姿欣长略显消瘦,面色苍白,五官清秀,但神情之中却有着说不出的阴郁忧伤。 第565章 梁王莫少梁琪 这少年,就是冯如雪的儿子,当朝皇子莫少琪? 莫少琪是所有皇子里封王最早的一个,听说是因为冯如雪得宠,又跟皇后和皇贵妃两位后宫首脑的关系都不是一般的好,所以莫少琪三岁的时候便被封了王。而且莫少琪是所有皇子中最为聪颖的一个,诗词歌赋样样在行,琴棋书画门门精通。只是,他向来孤僻,不喜欢问世事,甚至不爱说话,身体也相当的孱弱。这让他在强壮有力的诸多皇子之中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也正因为如此,身为宠妃之子的他才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没有出现过半点意外。 但见莫少琪走过来,用他那双冷静至极的眼睛淡淡地看向了紫苏。 两个人的视线相遇,紫苏顿时怔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个少年,紫苏的心就微微地沉了下去。如果就年龄来说,这少年并不大,但神情为何会有着如此难言的哀伤?而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的冷静早已然超出了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这却是怎么回事? 莫少琪走过来,突然伸出手替紫苏拢了拢几乎滑落肩头的白狐披风,神色淡然地道:“如此衣衫不整,实在不雅。” 紫苏的身形一震。 她感觉到了,自己方才被封住的穴道就这么被解开了! 被一个……十岁孩子给解开了吗? 紫苏的心头大骇,而莫少琪却像没有这回事似的,走到冯如雪面前,恭敬地喊了一声“娘”。 看起来,他们确实是微服出宫的,所以在外面都像平民那样称呼。 “该看的也看了,该定下来的也都定了,我们走罢?”冯如雪在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个慈母的温和,和一个女人应有的柔软。她对儿子的纵容,让她根本没有多想莫少琪方才替紫苏整理披风的举动。 莫少琪点了点头,转头便走向了楼梯。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倒在地上的苏黎一眼,却仍可以脚步优雅地绕开了苏黎溅在地上的血迹。 “等一下!”紫苏突然喊出声。 莫少琪是第一个停下脚步的,但他却没有回头。倒是冯如雪一脸不悦地瞪向紫苏:“怎么,你想干什么?” 紫苏看着冯如雪,眼中的怒意已然于此时消失不见,这让冯如雪不禁感觉到错愕。但见紫苏缓缓张口,道:“你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想过孩子的感受吗?” “你说什么?”冯如雪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厉声喝斥:“百里紫苏,难不成你还想教我怎么当娘吗?” 紫苏摇了摇头。 “父母都是儿女的一面镜子,不要以为你在作恶的时候孩子还小不懂。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通过孩子的眼睛映在孩子的心里,若他与你一般冷酷,那是你的造化。可是若他比你善良,你可知他会有多痛苦?” 紫苏的话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扎在冯如雪的心上,鲜血淋淋。她的一双眼睛顿时血红起来,看着紫苏的眼神,宛若仇敌。 而莫少琪则微微地侧过头来,看向了紫苏。 第566章 悲惨遭遇 虽然是在跟冯如雪说话,但紫苏的眼睛,却在看着莫少琪。这就使得她也看到了莫少琪在看着自己时的目光。 那是很复杂的一种目光,复杂到紫苏几乎不敢相信那是出自于孩子的眼神。然而,莫少琪只将目光在紫苏的身上停留了一两秒,便转身淡然地走向了楼梯。 两名侍卫跟在他的左右,有如影子一般地离开了。 紫苏的心头一片悲凉。 虽然看紫苏只有极为迅速的一眼,但紫苏却从莫少琪的眼睛里看到了震动。 没错,就是震动。 “百里紫苏,若我是你,就该先想想自己。毕竟你离当真正的娘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能不能顺利生下孩子都是个问题呢。等你顺顺当当地当上了娘,再来跟我谈论怎么教孩子。” 冯如雪说着,自是得意万分地笑着,转身婷婷袅袅地走了。 紫苏的脸顿时阴沉下去,她缓缓转过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丁春秋,不悦道:“为什么要点我的穴位?为什么不让我阻止她?” 面对紫苏的指责,丁春秋只是微微地掀动嘴唇,道:“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她,而不是让事情朝着越来越麻烦的地步演变?” 紫苏顿时语塞。 没错,饶是丁春秋没有点自己的穴位,她也不可能会阻止冯如雪。紫苏的阻拦,只会让冯如雪愈发来劲。那是个人来疯型的女人,没有办法用正常人的标准去衡量她,这真教紫苏感觉到无奈。 “我的责任是保护你,只要你没事,别的都与我无关。更何况,这女人强劲得很,死不了。” “说得什么话。”紫苏瞪了一眼丁春秋,急忙举步来到苏黎的身前。她没有轻易去扶苏黎,而是伸出手去摸向苏黎的手腕。 当她的手搭在苏黎的手腕之上时。方松了口气。 “虽然所幸没有大碍,但恐怕这皮肉之伤的罪是要受的了。”说着,紫苏扶起了苏黎,当她看到苏黎的脸,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先前还娇媚漂亮的一张脸,这会子已然青紫交加,鲜血从她的鼻孔、嘴巴耳朵里渗出,甚至连眼角都渗出了血丝。嘴角开裂得已然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那张脸更是令人不忍去看。 “冯如雪……”紫苏紧紧地攥住了双拳愤怒在她的内心深处燃烧,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怎么会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夫人!” “夫人!” 翠兰和慕斯她们的声音响了起来,几人匆匆地从楼下跑上来,瞧见苏黎的样子,竟都吓得失声惊叫起来。年纪最小的布丁更是“妈呀”一声大叫,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虽然苏黎很可怜,但对于翠兰来说,最惦念、最重要的还是紫苏。 紫苏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不过,你们怎么这么慢才上来?” “先头里就听到上面有喧闹之声了,我们要上来,但是几个人硬拦着不让我们上来。先头里我还以为是店里的伙计,正要发火,却瞧见店里根本一个伙计都没了!我们急得不行,那些人竟然亮了刀子,所以我们就只能暂且等着。” 第5怎64章 怎会让你好过? 冯如雪下了令,雪柳岂有不遵从之理?况且,这原本便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 “是!”雪柳的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子兴奋,她扬起手左右开弓,用力地掴起苏黎的耳光来。 苏黎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她已然什么也看不到了,耳朵里除了那接二连三响起的“啪”、“啪”声,就只剩下一片嗡嗡作响之音。她的脸很疼,但逐渐变得麻木,鲜血不仅从她的嘴边流下,甚至也从她的鼻子里流下来,滑进她的口中,很腥,混合着咸和甜的味道,让苏黎想要作呕。 然而她是呕不得的,那巴掌来得太快太狠太迅速,苏黎甚至发不出半个声音,只能任眼泪往下流。 怒意,在紫苏的心中燃烧。一双灵气四溢的眼睛里有如被点燃的火苗,燃烧着怒火。她感觉到如此愤怒却又如此无能为力,这感觉恰如先前在太子起兵谋反之时,眼亲看着那些官兵为所欲为的时候一样。 苏黎并非是紫苏的亲人,但,她至少懂得悔改。做错的事情可以修正,可是她冯如雪凭什么这般践踏别人的尊严?谁给她的权力?! “呵呵,呵呵呵呵,百里紫苏,你那是什么表情?”冯如雪得意洋洋地看着紫苏,笑得开心至极,“我这是在教你怎么做当家主母呀,难道你不该高兴吗?” 说罢,她便凑近了紫苏,一字一句地道:“你娘是个蠢的,你却比她还蠢。这种贱人怎么能让她活着?你这般愚蠢,如何能胜任威远侯府未来的女主人?告诉你,百里紫苏,所有惦念绍白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本宫都不会放过的……” 她的脸近在咫尺,妩媚的眼睛闪着恶毒的光,像是一只嗜血的蝙蝠正在打量着紫苏。 明明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眼下竟是这般的丑陋,真教人恶心。 看着紫苏眼里的恨意,冯如雪越来越开心,她眯起眼睛,冷笑:“就连你,本宫也不会让你好过。不要以为你怀有身孕,本宫就可以放过你。” 说着,她将手放在了紫苏的腹部。 紫苏的身子立刻绷紧,像是全副武装的猫一般,浑身的汗毛都直立起来。 “有孕前期最易滑胎,可要留神。” 说着,她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啪”! “啪”! “啪”! 清脆的耳光一声接着一声,终于打得完了,雪柳一把松开苏黎,狞笑着看苏黎栽头在地,眼中的狂热光芒令人心惊。 “贱人!”雪柳还嫌不过瘾,抬脚踢在苏黎的身上,看着她的身子绵软无力地动了一动,方才不屑地冷哼,转头向冯如雪复命。 “我们回罢。”冯如雪愉快地道。 “去请少琪出来。”她命令雪柳。 “是。”雪柳点头,正欲转身,便见那单间的帘子被再次挑起,一个少年缓步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他穿着天青色的直缀长衫,身姿欣长略显消瘦,面色苍白,五官清秀,但神情之中却有着说不出的阴郁忧伤。 第565章5 梁王莫少琪 这少年,就是冯如雪的儿子,当朝皇子莫少琪? 莫少琪是所有皇子里封王最早的一个,听说是因为冯如雪得宠,又跟皇后和皇贵妃两位后宫首脑的关系都不是一般的好,所以莫少琪三岁的时候便被封了王。而且莫少琪是所有皇子中最为聪颖的一个,诗词歌赋样样在行,琴棋书画门门精通。只是,他向来孤僻,不喜欢问世事,甚至不爱说话,身体也相当的孱弱。这让他在强壮有力的诸多皇子之中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也正因为如此,身为宠妃之子的他才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没有出现过半点意外。 但见莫少琪走过来,用他那双冷静至极的眼睛淡淡地看向了紫苏。 两个人的视线相遇,紫苏顿时怔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个少年,紫苏的心就微微地沉了下去。如果就年龄来说,这少年并不大,但神情为何会有着如此难言的哀伤?而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的冷静早已然超出了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这却是怎么回事? 莫少琪走过来,突然伸出手替紫苏拢了拢几乎滑落肩头的白狐披风,神色淡然地道:“如此衣衫不整,实在不雅。” 紫苏的身形一震。 她感觉到了,自己方才被封住的穴道就这么被解开了! 被一个……十岁孩子给解开了吗? 紫苏的心头大骇,而莫少琪却像没有这回事似的,走到冯如雪面前,恭敬地喊了一声“娘”。 看起来,他们确实是微服出宫的,所以在外面都像平民那样称呼。 “该看的也看了,该定下来的也都定了,我们走罢?”冯如雪在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个慈母的温和,和一个女人应有的柔软。她对儿子的纵容,让她根本没有多想莫少琪方才替紫苏整理披风的举动。 莫少琪点了点头,转头便走向了楼梯。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倒在地上的苏黎一眼,却仍可以脚步优雅地绕开了苏黎溅在地上的血迹。 “等一下!”紫苏突然喊出声。 莫少琪是第一个停下脚步的,但他却没有回头。倒是冯如雪一脸不悦地瞪向紫苏:“怎么,你想干什么?” 紫苏看着冯如雪,眼中的怒意已然于此时消失不见,这让冯如雪不禁感觉到错愕。但见紫苏缓缓张口,道:“你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想过孩子的感受吗?” “你说什么?”冯如雪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厉声喝斥:“百里紫苏,难不成你还想教我怎么当娘吗?” 紫苏摇了摇头。 “父母都是儿女的一面镜子,不要以为你在作恶的时候孩子还小不懂。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通过孩子的眼睛映在孩子的心里,若他与你一般冷酷,那是你的造化。可是若他比你善良,你可知他会有多痛苦?” 紫苏的话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扎在冯如雪的心上,鲜血淋淋。她的一双眼睛顿时血红起来,看着紫苏的眼神,宛若仇敌。 而莫少琪则微微地侧过头来,看向了紫苏。 第566章 悲惨遭第遇 虽然是在跟冯如雪说话,但紫苏的眼睛,却在看着莫少琪。这就使得她也看到了莫少琪在看着自己时的目光。 那是很复杂的一种目光,复杂到紫苏几乎不敢相信那是出自于孩子的眼神。然而,莫少琪只将目光在紫苏的身上停留了一两秒,便转身淡然地走向了楼梯。 两名侍卫跟在他的左右,有如影子一般地离开了。 紫苏的心头一片悲凉。 虽然看紫苏只有极为迅速的一眼,但紫苏却从莫少琪的眼睛里看到了震动。 没错,就是震动。 “百里紫苏,若我是你,就该先想想自己。毕竟你离当真正的娘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能不能顺利生下孩子都是个问题呢。等你顺顺当当地当上了娘,再来跟我谈论怎么教孩子。” 冯如雪说着,自是得意万分地笑着,转身婷婷袅袅地走了。 紫苏的脸顿时阴沉下去,她缓缓转过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丁春秋,不悦道:“为什么要点我的穴位?为什么不让我阻止她?” 面对紫苏的指责,丁春秋只是微微地掀动嘴唇,道:“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她,而不是让事情朝着越来越麻烦的地步演变?” 紫苏顿时语塞。 没错,饶是丁春秋没有点自己的穴位,她也不可能会阻止冯如雪。紫苏的阻拦,只会让冯如雪愈发来劲。那是个人来疯型的女人,没有办法用正常人的标准去衡量她,这真教紫苏感觉到无奈。 “我的责任是保护你,只要你没事,别的都与我无关。更何况,这女人强劲得很,死不了。” “说得什么话。”紫苏瞪了一眼丁春秋,急忙举步来到苏黎的身前。她没有轻易去扶苏黎,而是伸出手去摸向苏黎的手腕。 当她的手搭在苏黎的手腕之上时。方松了口气。 “虽然所幸没有大碍,但恐怕这皮肉之伤的罪是要受的了。”说着,紫苏扶起了苏黎,当她看到苏黎的脸,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先前还娇媚漂亮的一张脸,这会子已然青紫交加,鲜血从她的鼻孔、嘴巴耳朵里渗出,甚至连眼角都渗出了血丝。嘴角开裂得已然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那张脸更是令人不忍去看。 “冯如雪……”紫苏紧紧地攥住了双拳愤怒在她的内心深处燃烧,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怎么会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夫人!” “夫人!” 翠兰和慕斯她们的声音响了起来,几人匆匆地从楼下跑上来,瞧见苏黎的样子,竟都吓得失声惊叫起来。年纪最小的布丁更是“妈呀”一声大叫,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虽然苏黎很可怜,但对于翠兰来说,最惦念、最重要的还是紫苏。 紫苏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不过,你们怎么这么慢才上来?” “先头里就听到上面有喧闹之声了,我们要上来,但是几个人硬拦着不让我们上来。先头里我还以为是店里的伙计,正要发火,却瞧见店里根本一个伙计都没了!我们急得不行,那些人竟然亮了刀子,所以我们就只能暂且等着。” 第567章 危险的男人 说起这件事情,翠兰仍是怒极,“谁想一会子,竟然看到了冯如雪。这些人原来都是她的人!就这么着跟她走了!” 是冯如雪的人! 紫苏倒吸了一口冷气。冯如雪竟然在楼下安插了那么多的人手吗?可是自己当时上楼的时候怎么发现任何异常,难道是我自己疏忽了吗? 紫苏转头瞧向了丁春秋。 丁春秋的脸上,也同样有着一股子凝重之意。她虽不像薛绍白经历过千军万马,但对于这些埋伏机关等事乃是相当擅长。然而连她都没有发现,这里面必定大有蹊跷。 “夫人,怎么,这其中另有蹊跷?”翠兰见紫苏的脸色有异,急忙问。 “没有什么,我们走,带苏黎回府。”紫苏眼中闪过一抹精芒,立刻露出常态表情,她将苏黎披风上的帽子戴在了她的头上,然后扶起苏黎便迅速地走下楼。 这会子的大厅所剩下的人已然不多,方才三楼这么一番折腾,又有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剑在楼梯口对着翠兰她们晃,这些个顾客早就吓得纷纷逃了。所以紫苏便也很方便地进入到了马车之中。 且说冯如雪与莫少琪也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铺着绣花锦色华垫的座位上,已然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等着了。那是一个戴着银质面具的年轻男子,一袭紫色绣白玉兰图腾华袍衬着他白如美玉的肌肤,婉若天人。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清澈有如琉璃,更似妖孽。 见冯如雪母子二人上了马车,他浅桔色的唇轻轻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带有嘲讽意味的笑意。 “怎么,在百里紫苏的面前败下阵了?” 冯如雪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顿时“腾”地一声升了起来,她愤然瞪着他,阴沉地道:“莫不是靖王殿下很高兴本宫败了?” 原来这人正是靖王莫少离。 莫少离浅浅一笑,并不说话,冯如雪恨恨地咬牙:“不用她得意,今儿本宫既然能煞了她的威风,明日必定就能断了她的气焰。看着吧,收拾她的日子近在眼前!” “不要做得过了头,要知道,本王要的人,可是容不得半分闪失和差池的。”莫少离虽在笑,但话语里的警告却显而易见。 “真是想象不到,素有大商第一美男子之称的靖王殿下竟然会中意这样的女人,不仅为人妻还即将为人母。”冯如雪嗤笑,“靖王爷,你是怎么想的?” 莫少离的目光陡然阴冷下去,他冷冷地扫了冯如雪一眼,有如凤吟般的声音透出了隐隐的杀意:“婕妤娘娘,我们既然决定了要合作,各取所需便可。不该你过问的事情,问多了,可是会惹来大祸的。” 冯如雪的脸色青红一阵,她心里愤然,却知道这个莫少离乃是天底下最不能惹的危险男人。他前一秒钟可以笑得魅惑众生,后一秒钟便可直接要你的命。跟这样喜怒无常的人合作,最聪明的办法就是闭严了自己的嘴。 于是她忿忿地瞪了莫少离一眼,不再言语了。 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的莫少琪淡淡地看了眼自己的母亲,眼中,有一抹怜悯一闪而过。然而他终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转过头去,看向了外面的风景。 第568章 揪出揪内奸 苏黎的身子骨自来就弱,这会子又连惊带吓,所以一直在昏睡。 紫苏调好了膏药,将这些都敷在苏黎的脸上,看着她的样子,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要怪,也是怪她自己,谁教她好端端的非要做这样的事情!哼,跟她娘一样,以为硬扑强粘就能把男人给拢络住,这怎么可能?到头来,害得不还是她们自己?”翠兰是最瞧不惯像苏黎这样缠着男人的女子,死缠滥打外加厚脸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不害羞。 “这个呀,就叫因果轮回,也确实是她自己找的。怨不得别人。”就连慕斯她们也赞同翠兰的意见。 “好了,你们少说两句。”紫苏嗔怪地瞪了她们一眼,道,“难道那个冯如雪这么做,还做得对了?苏黎是有错,可她毕竟是被梁念真的邵昶胁迫。她先头里跟她娘吃了不少苦,又是一个女孩子,靠什么能让她娘过上好日子?她是身不由己,可是冯如雪呢?随随便便就这样暴打别人,你只见她如今打了苏黎,可她背地里打的骂的断然不止苏黎一个,难道其他的人也都活该吗?” 翠兰和慕斯等人面面相觑,自是纷纷低下了头。 紫苏挥了挥手:“好了,你们都出去,我跟春秋说几句话。” 众人见状,立刻退了出去。 “怎么,你倒是替她在鸣不平了?”丁春秋揶揄道,“她可是要抢你丈夫的人。” 紫苏又好气又好笑:“你少在这里找事,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话又说回来,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很是蹊跷吗?” 丁春秋脸上的坏笑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警醒。 “是很蹊跷。我们是昨儿晚上才定了去‘大元铺’的事,除了咱们祥槿园里的人,就再没有别个知道这消息的。可是冯如雪为什么会偏偏这么巧,就在‘大元铺’出现?如果说,这真的是巧合,那么为何她会在一楼派了那么多的人手守着?” “不错,肯定是出了内奸让冯如雪知道了我们的行程安排,”紫苏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就算那些侍卫是派来保护冯如雪和莫少琪的,按照一般的常理来说,三楼传出了那么大的声响,起码应该有侍卫冲上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由始至终,没有一个人上来。甚至就连莫少琪都在单间里坐得稳稳的,直到冯如雪要去‘请’他,他才出来。若是一般的人,在听到娘亲这边有了麻烦,必定会冲出来看,而不是那么镇定的坐在那里等吧?他毕竟才只有十岁。” 想到那个十岁的少年的那双冷静到了极点的眼睛,紫苏便感觉到心头一阵微颤。这样的眼睛,乃是经历痛苦与磨难,却无法去摆脱和倾诉之后沉淀而出的冷静。与其说是冷静,还不如说是看透。看透了那些压得足以令人透不过气的黑暗是绝不可能出现光明的绝望,这双眼睛,就像是自己上辈子最终得知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人出现给自己温暖和爱的时候一样。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啊! 紫苏轻轻地叹息一声,神色又变得凝重下去。 “不管怎么说,这个内奸,一定要找出来。” 第569章 此心此意此章生不变 这件事情,紫苏就算是想要瞒薛绍白,终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毕竟涉及到旗开这边,所以也要把消息告知旗开知晓。 傍晚时分,苏黎醒了过来,因为旗开的一再坚持和苏黎的同意,所以紫苏允许旗开去见了苏黎。 看到苏黎的模样,旗开自是怒火中烧,气得他扬起拳头便砸在了桌子上,震得那桌子轰鸣作响,几乎是要碎了。 “旗开哥,像我这样的女人,名声这般差,这回也许连容貌也未见得能保得住。是苏黎命薄,担不起这样大的福气。旗开哥,你还是另觅佳缘罢。”苏黎背对着旗开,眼泪簇簇地往下流,流到嘴边的伤口处,疼得她不禁轻叫出声,却又恐被旗开听到,只好用手帕一个劲地擦。 自紫苏作主把苏黎许配给旗开以来,两个人相处得可谓十分融洽。旗开还找了机会,把自己的女儿带到了威远侯府,让女儿见了见苏黎。 旗开的女儿自便丧母,起初十分的小心翼翼。然而苏黎毕竟是个相貌美的,处事也圆润,话说得更是中听,才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小姑娘便喜欢上了苏黎,经常缠着苏黎一起玩。紫苏原本便是现代人,没有那么多等级讲究,知道小姑娘该与苏黎多亲近,这样以后才相处得更好,便允许小姑娘没事常来府里,就这样一来二去,苏黎和旗开两个人的感情自然也是越来越深,旗开更是同意苏黎把娘亲接过来,如此也方便照顾苏黎的孩子。苏黎其实是打从心眼里喜欢旗开的,也相信旗开会给自己一生的幸福,也做好了准备要好好跟旗开过一辈子。而紫苏也从梁念真那里得到了苏黎娘的下落,派人去接了她。 原本指望着从此再不用过那寄人篱下,算计钻营的讨生活的日子,谁成想幸福近在眼前,却飞来劫难,让苏黎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 “找个好女人罢,旗开哥。”苏黎原是想说得轻松,却终是难掩心头的凄凉。 “说得哪里话来!”旗开急忙说道,“我生气,可不是因为你的容貌,只是气那个冯如雪太过嚣张狠毒。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哼,若有机会,我定亲手挖出她的心来,看看她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旗开哥……”苏黎看着旗开,想说些什么,嗓子却像被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苏黎,你放心,我会娶你的,也会一辈子待你好。此心此意,这辈子都不变!”旗开说着,便走上前来要握住苏黎的手。 “别过来!”苏黎惊得急忙伸手挡住自己的脸,“我这副样子定比恶鬼还不如,你就不要看了!” “傻丫头,”虽是个铮铮的铁汉,但旗开的声音却极尽温柔,他握住苏黎的手,道,“我这辈子戎马生涯,受过的伤看过的血比你不知道多多少倍。我受伤最重的时候,脑袋肿得像个猪头,也没像你这样。到底是个姑娘家!” 苏黎破涕为笑,她嗔怪地瞪了旗开一眼,道:“说什么猪头这样的话,真是粗鲁。” 旗开只是嘿嘿直笑。 且说在正房这边,丁春秋自外面回来,冷着一张脸道:“找到叛徒是谁了。” 第570章 背叛的下场章(上) 找到了? 紫苏的眉立刻皱了起来,她意识到,如果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丁春秋必然不会是这样的表情。难道……这个把自己行踪的消息走露出去的人,是自己的亲近之人吗? “怎么?”紫苏问。 丁春秋示意紫苏噤声,然后悄然打开门,左右瞧了瞧,方关上门走到紫苏身边,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竟然是她!?”紫苏怔住了。这个人,确实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人,因为紫苏实在想不到,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出卖自己。 “原因呢?”紫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但仍可看得出她的意外与难过。丁春秋看了看紫苏,只是道:“还是你自己问她罢。”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点头。 “你叫她进来。” 丁春秋依言走了出去,不多时,门开了,一个女子出现在门口,那正是紫苏的近身侍女奶昔。 奶昔瞧着紫苏脸上淡漠的神情,立刻便意识到了什么,她艰难地走过来,给紫苏行了一礼。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紫苏问。 奶昔心头一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是奶昔对不起夫人!” “奶昔,我问你,我可曾亏待过你?可曾为难过你?可曾对你说过一句重话?”紫苏问。 “没有,没有,没有!都是奶昔该死,都是奶昔的错,夫人待奶昔恩重如山,是奶昔的错!”奶昔泪如雨下,身子更是颤抖得有如被寒风吹拂的树枝。 “那你自己说罢,到底是为了什么?”紫苏这会子,是连生气的劲儿都没有了。 “亏得你有脸说这样的话,”丁春秋在一旁冷笑道,“若不是夫人叫你,你想瞒到什么时候?是不是以为不会事发,以后还能向冯如雪提供更多的消息?怕是过阵子人家给你一大笔钱,你连向夫人下毒手的胆子都有?” 丁春秋可不像紫苏那么好说话,这会子,她是半分颜面都不给奶昔留,一席话说得奶昔急忙哭着摇头:“不敢的!奶昔万万不敢的!” “亏你还有这个脸说你不敢!”丁春秋的眼睛顿时瞪起来了,她是从来不会像冯如雪那般只会打人耳光的,她要么不出手,出手必见血。所以她只是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奶昔,但那副模样,那气场却足以令人心惊胆寒。 “奶昔,你们四个里,就数你和布丁最小,所以平素里夫人和其他的丫头们都照顾着你们,夫人更是经常会多赏给你们两个多些好吃的好玩的。先头里你娘病了,夫人给了你五十两银子去看病。五十两!按说夫人给你们的鹏在整个威远侯府都是数一数二的,但至少也得一分不花地攒上三年才能满五十两吧?你自己说,夫人待你如何?冯如雪又是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出卖夫人的?说!” “说”字一出口,丁春秋便猛地站起来,一把扼住了奶昔的脖子。 饶是奶昔乃是武将世家出身,也不免被丁春秋眼中的杀机吓得瑟瑟发抖。 第571下章 背叛的下场(下) 眼泪不住地留下来,奶昔终是“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夫人,这都是奶昔的错!夫人先头里给奶昔的五十两,都被我大哥拿去赌了,输了个净光,还欠了一屁股外债。他拖欠了高额的印子钱,人家杀上门来,把我娘气得吐血,两个妹妹也都被捉了去,若是还不上这印子钱,我那两个妹妹就要被……卖到青楼去了!” 奶昔思及家里的遭遇,自是哭得肝肠寸断,泣不成声。 丁春秋厌恶地甩开手,任由奶昔扑倒在地上,哭个不住。 这回,门却是突然打开,布丁率先冲了进来。紧接着,便是一脸焦急的慕斯和芝士。 “布丁,别冲动,这里有夫人……”慕斯生恐布丁会在紫苏面前生事,立刻去拉她。然而布丁却甩开慕斯的手,上前便猛地推了一把奶昔。 “我把你个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亏我认你当我们的姐妹,你竟是这样回报夫人的?夫人待我们四个恩重如山,你竟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家里遭了难,跟我们几个说,怎么还凑不上个五十两?五十两就能让你出卖夫人?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龌龊事?你说,你说呀你!” 布丁性子最烈,行事也最冲动,这会子她对着奶昔又是打又是推的,奶昔也不躲,只是哭。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是不是冯如雪把你大哥给扣下了?” 奶昔身形一晃,她颤抖着抬起头来看向紫苏,继而又重新低下去了。 “夫人明鉴,是。”奶昔越说,就越是激动,愤怒、悔恨和痛苦让她痛哭得几乎瘫倒在地上。 “我恨死我大哥了!连给我娘治病的钱都敢抢,还拿去赌!偏我娘只疼他一个,不管我们几个怎么说着,全都没有用。这回,不仅害了我娘,还连累了我的两个妹妹。夫人,奶昔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出卖夫人,只是那个冯如雪派来的雪柳说,只要把夫人想要去哪儿,要做什么的事情跟她说一声,让她知道就好。她也有保证了,说绝对不会伤害夫人的……” “放屁!”布丁气得已经脑袋都要冒烟儿了,她上前就拧了奶昔一把,“她说的话你也能信?那母猪都能上树!这亏得是夫人没出什么事,若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第一个不饶你!” 奶昔也不敢回口,只是哭。 紫苏看着奶昔,终是叹息了一声,道:“奶昔,你在我身边的时间虽不长,但也不算短,应该知道,若你家里真出了什么事,我是不会弃你于不顾的。这件事情的重点在于,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你并没有想到信任我,而是选择了铤而走险……你应该知道,这行为饶是说得再好听,也脱不开‘背叛’二字。背主的下场,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 奶昔浑身一哆嗦,直接便脸色灰白地瘫倒在地上。 “把她先带下去罢,待一会子世子回来商议再说。”紫苏说完,便深深地看了奶昔一眼,然后别过了脸去。 布丁心里虽恨,但毕竟姐妹一场,看到奶昔这般模样,心里也终是难过。慕斯她们更是说不出话来。 第568章 揪出内奸 苏黎的身子骨自来就弱,这会子又连惊带吓,所以一直在昏睡。 紫苏调好了膏药,将这些都敷在苏黎的脸上,看着她的样子,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要怪,也是怪她自己,谁教她好端端的非要做这样的事情!哼,跟她娘一样,以为硬扑强粘就能把男人给拢络住,这怎么可能?到头来,害得不还是她们自己?”翠兰是最瞧不惯像苏黎这样缠着男人的女子,死缠滥打外加厚脸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不害羞。 “这个呀,就叫因果轮回,也确实是她自己找的。怨不得别人。”就连慕斯她们也赞同翠兰的意见。 “好了,你们少说两句。”紫苏嗔怪地瞪了她们一眼,道,“难道那个冯如雪这么做,还做得对了?苏黎是有错,可她毕竟是被梁念真的邵昶胁迫。她先头里跟她娘吃了不少苦,又是一个女孩子,靠什么能让她娘过上好日子?她是身不由己,可是冯如雪呢?随随便便就这样暴打别人,你只见她如今打了苏黎,可她背地里打的骂的断然不止苏黎一个,难道其他的人也都活该吗?” 翠兰和慕斯等人面面相觑,自是纷纷低下了头。 紫苏挥了挥手:“好了,你们都出去,我跟春秋说几句话。” 众人见状,立刻退了出去。 “怎么,你倒是替她在鸣不平了?”丁春秋揶揄道,“她可是要抢你丈夫的人。” 紫苏又好气又好笑:“你少在这里找事,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话又说回来,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很是蹊跷吗?” 丁春秋脸上的坏笑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警醒。 “是很蹊跷。我们是昨儿晚上才定了去‘大元铺’的事,除了咱们祥槿园里的人,就再没有别个知道这消息的。可是冯如雪为什么会偏偏这么巧,就在‘大元铺’出现?如果说,这真的是巧合,那么为何她会在一楼派了那么多的人手守着?” “不错,肯定是出了内奸让冯如雪知道了我们的行程安排,”紫苏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就算那些侍卫是派来保护冯如雪和莫少琪的,按照一般的常理来说,三楼传出了那么大的声响,起码应该有侍卫冲上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由始至终,没有一个人上来。甚至就连莫少琪都在单间里坐得稳稳的,直到冯如雪要去‘请’他,他才出来。若是一般的人,在听到娘亲这边有了麻烦,必定会冲出来看,而不是那么镇定的坐在那里等吧?他毕竟才只有十岁。” 想到那个十岁的少年的那双冷静到了极点的眼睛,紫苏便感觉到心头一阵微颤。这样的眼睛,乃是经历痛苦与磨难,却无法去摆脱和倾诉之后沉淀而出的冷静。与其说是冷静,还不如说是看透。看透了那些压得足以令人透不过气的黑暗是绝不可能出现光明的绝望,这双眼睛,就像是自己上辈子最终得知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人出现给自己温暖和爱的时候一样。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啊! 紫苏轻轻地叹息一声,神色又变得凝重下去。 “不管怎么说,这个内奸,一定要找出来。” 第5669章 此心此意此生不变 这件事情,紫苏就算是想要瞒薛绍白,终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毕竟涉及到旗开这边,所以也要把消息告知旗开知晓。 傍晚时分,苏黎醒了过来,因为旗开的一再坚持和苏黎的同意,所以紫苏允许旗开去见了苏黎。 看到苏黎的模样,旗开自是怒火中烧,气得他扬起拳头便砸在了桌子上,震得那桌子轰鸣作响,几乎是要碎了。 “旗开哥,像我这样的女人,名声这般差,这回也许连容貌也未见得能保得住。是苏黎命薄,担不起这样大的福气。旗开哥,你还是另觅佳缘罢。”苏黎背对着旗开,眼泪簇簇地往下流,流到嘴边的伤口处,疼得她不禁轻叫出声,却又恐被旗开听到,只好用手帕一个劲地擦。 自紫苏作主把苏黎许配给旗开以来,两个人相处得可谓十分融洽。旗开还找了机会,把自己的女儿带到了威远侯府,让女儿见了见苏黎。 旗开的女儿自便丧母,起初十分的小心翼翼。然而苏黎毕竟是个相貌美的,处事也圆润,话说得更是中听,才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小姑娘便喜欢上了苏黎,经常缠着苏黎一起玩。紫苏原本便是现代人,没有那么多等级讲究,知道小姑娘该与苏黎多亲近,这样以后才相处得更好,便允许小姑娘没事常来府里,就这样一来二去,苏黎和旗开两个人的感情自然也是越来越深,旗开更是同意苏黎把娘亲接过来,如此也方便照顾苏黎的孩子。苏黎其实是打从心眼里喜欢旗开的,也相信旗开会给自己一生的幸福,也做好了准备要好好跟旗开过一辈子。而紫苏也从梁念真那里得到了苏黎娘的下落,派人去接了她。 原本指望着从此再不用过那寄人篱下,算计钻营的讨生活的日子,谁成想幸福近在眼前,却飞来劫难,让苏黎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 “找个好女人罢,旗开哥。”苏黎原是想说得轻松,却终是难掩心头的凄凉。 “说得哪里话来!”旗开急忙说道,“我生气,可不是因为你的容貌,只是气那个冯如雪太过嚣张狠毒。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哼,若有机会,我定亲手挖出她的心来,看看她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旗开哥……”苏黎看着旗开,想说些什么,嗓子却像被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苏黎,你放心,我会娶你的,也会一辈子待你好。此心此意,这辈子都不变!”旗开说着,便走上前来要握住苏黎的手。 “别过来!”苏黎惊得急忙伸手挡住自己的脸,“我这副样子定比恶鬼还不如,你就不要看了!” “傻丫头,”虽是个铮铮的铁汉,但旗开的声音却极尽温柔,他握住苏黎的手,道,“我这辈子戎马生涯,受过的伤看过的血比你不知道多多少倍。我受伤最重的时候,脑袋肿得像个猪头,也没像你这样。到底是个姑娘家!” 苏黎破涕为笑,她嗔怪地瞪了旗开一眼,道:“说什么猪头这样的话,真是粗鲁。” 旗开只是嘿嘿直笑。 且说在正房这边,丁春秋自外面回来,冷着一张脸道:“找到叛徒是谁了。” 第5770章 背叛的下场(上) 找到了? 紫苏的眉立刻皱了起来,她意识到,如果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丁春秋必然不会是这样的表情。难道……这个把自己行踪的消息走露出去的人,是自己的亲近之人吗? “怎么?”紫苏问。 丁春秋示意紫苏噤声,然后悄然打开门,左右瞧了瞧,方关上门走到紫苏身边,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竟然是她!?”紫苏怔住了。这个人,确实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人,因为紫苏实在想不到,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出卖自己。 “原因呢?”紫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但仍可看得出她的意外与难过。丁春秋看了看紫苏,只是道:“还是你自己问她罢。” 紫苏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点头。 “你叫她进来。” 丁春秋依言走了出去,不多时,门开了,一个女子出现在门口,那正是紫苏的近身侍女奶昔。 奶昔瞧着紫苏脸上淡漠的神情,立刻便意识到了什么,她艰难地走过来,给紫苏行了一礼。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紫苏问。 奶昔心头一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是奶昔对不起夫人!” “奶昔,我问你,我可曾亏待过你?可曾为难过你?可曾对你说过一句重话?”紫苏问。 “没有,没有,没有!都是奶昔该死,都是奶昔的错,夫人待奶昔恩重如山,是奶昔的错!”奶昔泪如雨下,身子更是颤抖得有如被寒风吹拂的树枝。 “那你自己说罢,到底是为了什么?”紫苏这会子,是连生气的劲儿都没有了。 “亏得你有脸说这样的话,”丁春秋在一旁冷笑道,“若不是夫人叫你,你想瞒到什么时候?是不是以为不会事发,以后还能向冯如雪提供更多的消息?怕是过阵子人家给你一大笔钱,你连向夫人下毒手的胆子都有?” 丁春秋可不像紫苏那么好说话,这会子,她是半分颜面都不给奶昔留,一席话说得奶昔急忙哭着摇头:“不敢的!奶昔万万不敢的!” “亏你还有这个脸说你不敢!”丁春秋的眼睛顿时瞪起来了,她是从来不会像冯如雪那般只会打人耳光的,她要么不出手,出手必见血。所以她只是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奶昔,但那副模样,那气场却足以令人心惊胆寒。 “奶昔,你们四个里,就数你和布丁最小,所以平素里夫人和其他的丫头们都照顾着你们,夫人更是经常会多赏给你们两个多些好吃的好玩的。先头里你娘病了,夫人给了你五十两银子去看病。五十两!按说夫人给你们的鹏在整个威远侯府都是数一数二的,但至少也得一分不花地攒上三年才能满五十两吧?你自己说,夫人待你如何?冯如雪又是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出卖夫人的?说!” “说”字一出口,丁春秋便猛地站起来,一把扼住了奶昔的脖子。 饶是奶昔乃是武将世家出身,也不免被丁春秋眼中的杀机吓得瑟瑟发抖。 第572章 你走罢 晚些时候薛绍白回来,闻听此事,一张脸顿时冰冷了下去。 “把她带出来。”薛绍白只说了这么一句。 “绍白……”紫苏欲言又止,薛绍白却伸出手轻挥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他的脸色很浓重,眸光深沉,紫苏知道,薛绍白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插手后宅的事情的。像苏黎闹腾得那么厉害的事情,他都由着紫苏自己去办,连问都不问一句。如今既然他要管,紫苏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头,示意翠兰她们把人带上来。 不多时,奶昔便走进了门来。她毕竟是跟在紫苏身边的大丫头,顾及着最后丝情分,紫苏没让人用绳子绑她,这就更让慕斯觉得羞愧和难过。来到堂屋看到薛绍白的脸色,奶昔顿时心如死灰,自是“扑通”一声跪倒下来。 “奶昔,你爹跟着本世子出生入死,最后在一场战役里为国捐躬。本世子,乃是念及你爹一脉英魂,一腔热血,所以方才对你们全家照顾有加。若不是因为你爹,又如何能如此信任你,让你来照顾夫人?” 薛绍白的话让奶昔失声痛哭:“世子,夫人!奶昔辜负了世子和夫人的信任,奶昔对不起你们,奶昔该死,奶昔该死!” 奶昔重重地叩首,脑门立刻现出一片淤青。紫苏看着心里犹有不忍,薛绍白的一双黑眸却清冷如冰:“奶昔,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对不起的,是你爹,是你爹那刚正不阿的英魂。你可知道,他当年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宁死,也不降?” 奶昔浑身一震,那方才还认错的唇,除了颤抖,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念你爹的情分,本世子不会让你死。你走罢。”薛绍白说着,转头对紫苏说,“让她出府。” 出府! 就只是出府吗? 没有半分责罚,也没有打骂,可这处罚却像刀子一样,一片片地把奶昔的心割得血肉模糊。 奶昔怔怔地看着连看都没有再看自己一眼的薛绍白,顿时失声痛哭。 “世子!夫人!奶昔对不起你们给奶昔的信任,让我爹蒙羞,奶昔……奶昔无颜再活在这世上!” 说罢,便跃起身来便朝着墙面撞过去。 “你给我住手!”丁春秋是什么人?想在丁春秋的面前寻死,那也得看她乐意不乐意。只这么一探手,丁春秋便把奶昔给揪住了,当即便将她扔在地上。 “要死出了侯府大门再死,别在这里脏了夫人和世子的地方!”丁春秋冷哼。 奶昔方才想要撞墙,乃是蓄积全身的力量,这会子虽没撞成,力气却都消耗尽了,整个人倒在地上,竟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紫苏看着奶昔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叫翠兰带来了身契,递给奶昔,又让布丁的芝士扶奶昔出门。 布丁心里有气,连碰都不碰奶昔一下,最后只得芝士扶起奶昔,走出了门去。 “世子?”当所有人都走出去,紫苏便来到薛绍白的身边,轻轻地呼唤。 薛绍白抬眼看向紫苏,然后一伸手,便将紫苏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第5772章 你走罢 晚些时候薛绍白回来,闻听此事,一张脸顿时冰冷了下去。 “把她带出来。”薛绍白只说了这么一句。 “绍白……”紫苏欲言又止,薛绍白却伸出手轻挥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他的脸色很浓重,眸光深沉,紫苏知道,薛绍白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插手后宅的事情的。像苏黎闹腾得那么厉害的事情,他都由着紫苏自己去办,连问都不问一句。如今既然他要管,紫苏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头,示意翠兰她们把人带上来。 不多时,奶昔便走进了门来。她毕竟是跟在紫苏身边的大丫头,顾及着最后丝情分,紫苏没让人用绳子绑她,这就更让慕斯觉得羞愧和难过。来到堂屋看到薛绍白的脸色,奶昔顿时心如死灰,自是“扑通”一声跪倒下来。 “奶昔,你爹跟着本世子出生入死,最后在一场战役里为国捐躬。本世子,乃是念及你爹一脉英魂,一腔热血,所以方才对你们全家照顾有加。若不是因为你爹,又如何能如此信任你,让你来照顾夫人?” 薛绍白的话让奶昔失声痛哭:“世子,夫人!奶昔辜负了世子和夫人的信任,奶昔对不起你们,奶昔该死,奶昔该死!” 奶昔重重地叩首,脑门立刻现出一片淤青。紫苏看着心里犹有不忍,薛绍白的一双黑眸却清冷如冰:“奶昔,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对不起的,是你爹,是你爹那刚正不阿的英魂。你可知道,他当年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宁死,也不降?” 奶昔浑身一震,那方才还认错的唇,除了颤抖,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念你爹的情分,本世子不会让你死。你走罢。”薛绍白说着,转头对紫苏说,“让她出府。” 出府! 就只是出府吗? 没有半分责罚,也没有打骂,可这处罚却像刀子一样,一片片地把奶昔的心割得血肉模糊。 奶昔怔怔地看着连看都没有再看自己一眼的薛绍白,顿时失声痛哭。 “世子!夫人!奶昔对不起你们给奶昔的信任,让我爹蒙羞,奶昔……奶昔无颜再活在这世上!” 说罢,便跃起身来便朝着墙面撞过去。 “你给我住手!”丁春秋是什么人?想在丁春秋的面前寻死,那也得看她乐意不乐意。只这么一探手,丁春秋便把奶昔给揪住了,当即便将她扔在地上。 “要死出了侯府大门再死,别在这里脏了夫人和世子的地方!”丁春秋冷哼。 奶昔方才想要撞墙,乃是蓄积全身的力量,这会子虽没撞成,力气却都消耗尽了,整个人倒在地上,竟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紫苏看着奶昔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叫翠兰带来了身契,递给奶昔,又让布丁的芝士扶奶昔出门。 布丁心里有气,连碰都不碰奶昔一下,最后只得芝士扶起奶昔,走出了门去。 “世子?”当所有人都走出去,紫苏便来到薛绍白的身边,轻轻地呼唤。 薛绍白抬眼看向紫苏,然后一伸手,便将紫苏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第573章 还像上次那样 紫苏轻轻地拥着薛绍白,感受着他内心深处的波澜。 也许,在曾经他人生中无数个情绪波动的时刻,他都用沉默来面对的罢? 想到这里,紫苏便禁不住有些心疼。 “你可有生气吗?”薛绍白将头埋在紫苏的怀里,声音闷闷地问。 “生气?”紫苏怔了怔。 薛绍白迟疑了一下,终是道:“她,冯如雪。” 紫苏这才恍然大悟,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是从前,我会,但现在,我不会。” 薛绍白抬起头来意外地看向紫苏,一两秒之后,俊面上露出了笑意。 “是谁说本世子心里装着别人,没有她的位置的?还说……” “哎呀,好啦好啦!”紫苏的脸一红,立刻伸出手捂住了薛绍白的嘴巴,“你烦人不烦人!又提那时候的事,不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吗?” 紫苏的话让薛绍白笑了出来,思及刚成亲时的点点滴滴,薛绍白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他将紫苏抱在怀里,低声道:“曾经,我只当她是个单纯的小女孩,让她来承受这不公平的命运,总是为难她。然而却不曾想,她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连最起码的良知……都没有了……” 薛绍白的脸上流露出惋惜,这惋惜让紫苏的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便不禁噘了噘嘴巴。 感觉到紫苏的表情,薛绍白便在那张噘着小嘴上亲了一口,笑道:“怎么,吃醋了?” “有点,”紫苏噘着嘴巴,说,“不过呢,这毕竟是我认识你之前的事情了。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但你的未来呢,全都是我的。” 说着,紫苏也亲了亲薛绍白。 薛绍白眼中的冰冷在碰触到紫苏时瞬间烟消云散,像一缕阳光照进了他那伤痕累累的内心,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他轻轻地吻着紫苏,这吻,变得愈来愈炽热,薛绍白的身子也如火焰般燃烧起来。 “还像上次那样,小妖。”薛绍白俯在紫苏的耳畔,轻声低喃。 “哪样?”紫苏调皮地伸了伸舌头。 看到紫苏这个动作,薛绍白就愈发的忍不住了,他揽过紫苏,深深地吻住,将那调皮的小东西吮了又吮。 “快。”薛绍白喘息着,略显焦急,却又小心翼翼地将紫苏扶着,倒在了自己的腹部。 暂且不提祥槿园那满室的春风旖旎,且说梁氏这边,闻听祥槿园今儿发生的事情,又闻紫苏逐出了一个近身丫头,自是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合该百里紫苏这个死丫头气这么一回,哼,可惜伤的人是苏黎,不是她百里紫苏!”想起百里紫苏那天在百福园算计自己的模样,梁氏就恨得牙根痒痒。偏偏李氏这个老不死处处偏袒那丫头,使得自己愈发占了下风,每每想起自己的处境,梁氏就气得想要呕血。 “她自己作得不像话,出事是迟早的事。”施嬷嬷冷哼道。 “如今梁念真和邵昶都在她手里,我们可是越来越被动了,”梁氏看了一眼施嬷嬷,面色沉重地道。 第569章 此心此意此生不变 这件事情,紫苏就算是想要瞒薛绍白,终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毕竟涉及到旗开这边,所以也要把消息告知旗开知晓。 傍晚时分,苏黎醒了过来,因为旗开的一再坚持和苏黎的同意,所以紫苏允许旗开去见了苏黎。 看到苏黎的模样,旗开自是怒火中烧,气得他扬起拳头便砸在了桌子上,震得那桌子轰鸣作响,几乎是要碎了。 “旗开哥,像我这样的女人,名声这般差,这回也许连容貌也未见得能保得住。是苏黎命薄,担不起这样大的福气。旗开哥,你还是另觅佳缘罢。”苏黎背对着旗开,眼泪簇簇地往下流,流到嘴边的伤口处,疼得她不禁轻叫出声,却又恐被旗开听到,只好用手帕一个劲地擦。 自紫苏作主把苏黎许配给旗开以来,两个人相处得可谓十分融洽。旗开还找了机会,把自己的女儿带到了威远侯府,让女儿见了见苏黎。 旗开的女儿自便丧母,起初十分的小心翼翼。然而苏黎毕竟是个相貌美的,处事也圆润,话说得更是中听,才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小姑娘便喜欢上了苏黎,经常缠着苏黎一起玩。紫苏原本便是现代人,没有那么多等级讲究,知道小姑娘该与苏黎多亲近,这样以后才相处得更好,便允许小姑娘没事常来府里,就这样一来二去,苏黎和旗开两个人的感情自然也是越来越深,旗开更是同意苏黎把娘亲接过来,如此也方便照顾苏黎的孩子。苏黎其实是打从心眼里喜欢旗开的,也相信旗开会给自己一生的幸福,也做好了准备要好好跟旗开过一辈子。而紫苏也从梁念真那里得到了苏黎娘的下落,派人去接了她。 原本指望着从此再不用过那寄人篱下,算计钻营的讨生活的日子,谁成想幸福近在眼前,却飞来劫难,让苏黎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 “找个好女人罢,旗开哥。”苏黎原是想说得轻松,却终是难掩心头的凄凉。 “说得哪里话来!”旗开急忙说道,“我生气,可不是因为你的容貌,只是气那个冯如雪太过嚣张狠毒。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哼,若有机会,我定亲手挖出她的心来,看看她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旗开哥……”苏黎看着旗开,想说些什么,嗓子却像被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苏黎,你放心,我会娶你的,也会一辈子待你好。此心此意,这辈子都不变!”旗开说着,便走上前来要握住苏黎的手。 “别过来!”苏黎惊得急忙伸手挡住自己的脸,“我这副样子定比恶鬼还不如,你就不要看了!” “傻丫头,”虽是个铮铮的铁汉,但旗开的声音却极尽温柔,他握住苏黎的手,道,“我这辈子戎马生涯,受过的伤看过的血比你不知道多多少倍。我受伤最重的时候,脑袋肿得像个猪头,也没像你这样。到底是个姑娘家!” 苏黎破涕为笑,她嗔怪地瞪了旗开一眼,道:“说什么猪头这样的话,真是粗鲁。” 旗开只是嘿嘿直笑。 且说在正房这边,丁春秋自外面回来,冷着一张脸道:“找到叛徒是谁了。” 第576章 一大拔妹子入府(中5) 今早上给李氏请安的,只有紫苏一个,李氏说,梁氏昨儿晚上就说娘家有事,要回端王府一趟。梁氏好歹是端王的嫡女,李氏便是再不喜欢她,也终究不会为难她,自然是同意了。况且,今儿是齐欣和墨伶两个孩子回来的日子,梁氏不在,虽然说礼数上不好看,但终究气氛不会太尴尬,李氏倒也觉得是好事一桩。所以紫苏到了之后,便陪着李氏一起吃饭,聊天,商议一些府里的大小事宜。时间过去的,倒也蛮快。 大约巳时,齐欣的墨伶便到了。齐欣十七岁,身边只跟着一个丫头。她身材高挑,身上穿着半旧的雪青色撒花纯面披风,里面的如意云纹裙也是八成新。她一张鹅蛋形的脸温润秀气,眼似杏仁大而明亮,朱唇含笑,神态开朗,明艳秀丽。她只梳着一个简单的凌云髻,头上戴着一枚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所有的行李也仅是丫头手上的一个包裹。而墨伶比齐欣小一岁,身材相对娇小,肤色白皙,眼睛细长,神态柔弱。她穿着青翠色的缎锦披风,里面是绯色银线绣成的梅花纹纱袍。青丝挽成垂云髻,戴着一对银凤镂花长簪,和几枚银凤镂花珠花,耳朵上坠着的耳环和手腕上的镯子与它们应该是一对,倒是衬得那白皙的肌肤愈发的白净了。她带着一个嬷嬷和一个丫头,东西七七八八的也带了不少。布丁在外面指挥着小厮们将这些东西都搬到了“涵烟阁”。 “老祖宗,大嫂。”齐欣笑意盈盈地走进来,给李氏和紫苏行了个礼。 “老祖宗,大嫂。墨伶有礼了,”墨伶也急忙行了一礼,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李氏,眼中的泪,竟顷刻间涌了上来,“老祖宗,墨伶总算是见到您了……” 一席话让李氏顿时伤感起来,她伸手招呼着齐欣和墨伶过来,然后握着她们的手,将这两个孩子看了又看,垂泪道:“好孩子,苦了你们了。都是侯府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受委屈了……” 李氏的话让墨伶悲从中来,眼泪更是簇簇地流个不止。 齐欣也未免有些伤害,眼泪在她的眼睛里转了一转,却终是被她忍住了。 “多亏老祖宗的恩泽,让我们姐妹两个能回来认祖归宗。这几年多亏了大哥的照拂,这一路上,大嫂又派人好生的照顾,所以我们也没有吃多少苦。”齐欣说着,抬起头来朝着紫苏报以感激的一笑。 望着齐欣那清明的眼神,紫苏不禁心中对她萌生了几许好感。 “可说的是呢,你们不知道,多亏你们的大嫂安排,如若不然,你们回来还不知道得再多多少波折!” 李氏也露出了笑容,闻得她这样说,墨伶这才抬起泪眼,然后起身朝着紫苏行了一礼,哽咽道:“多谢大嫂!” “墨伶妹妹何必如此多礼,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以后更是要好好相处。妹妹与老祖宗虽是久别相逢,心中有诸多离情,但毕竟来日长方,以后,可都是在一起的时间了。”紫苏笑着,又道:“我已经叫人把‘涵烟阁’收拾出来了,那园子既清净又雅致,两位妹妹若是缺什么,可尽管对我说。” 正说着话,突然来人报,太夫人回来了。 第575章 一大拔妹子入府(上5) 布丁的话没说完,奶昔已经泣不成声。 “我如此对不起夫人,夫人还能这般待我,如此大恩,这辈子竟是不能报了!”奶昔说着,对布丁哭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求你日后好好服侍夫人,夫人……是个值得胆肝相照的好人!” 奶昔的话,让布丁那满是愤然的脸上,终是出现了些许的动容。 “好、好啦,你也别哭了,这么大的风,仔细吹坏了脸。喏,拿着,到了家,银票记得要藏好,对家里人就说你是被赶出来的,要装得像一点,知道了吗?还有,想办法给我们来信儿,也好教我们都知道你平安……” “布丁!”布丁的话没说完,奶昔便一把抱住了她,“谢谢你,谢谢你!” 奶昔的泪,滴进布丁的脖颈里,滚烫。布丁挣扎了一番,终是叹息一声,轻轻地拍了拍奶昔的肩膀,道:“我们虽没有血缘,但终究姐妹一场,日后有我们能帮到的,直接说,别再做这样的傻事。” 奶昔重重点头。 送走奶昔,薛绍白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翠兰的事,你怎么想?” “啊?”紫苏被薛绍白说得怔住了,她莫名其妙地看着薛绍白,问,“怎么,翠兰怎么了?她可是又偷吃东西了?” 自从瘦下来以后,紫苏见天儿地看着翠兰不让她多吃,使得翠兰常常都溜去小厨房偷吃,有时候被紫苏看到了,就是好一通罚,这简直快要成了祥槿园最大的一件乐事了。 闻听紫苏这样说,薛绍白便笑着摇头,道:“不是偷吃的事情,是翠兰的亲事。她也是个大姑娘了,先头里你刚知道有孕的时候,我就曾看到她偷偷的抹眼泪。你曾说过她自幼没有了爹娘,想来,也是想起了自己的未来罢?” 薛绍白这么一说,紫苏才突然意识到翠兰早就过了及笄之年,按照现代的标准来说,她都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耶!可是亲事还是没有着落,先前是因着她这一身的肉,如今却也是瘦下来了,自然也是该想想她的亲事了! “你不说,我都还没想到这么多。如此说来,还真的是该为她的未来筹划筹划了。”紫苏说着,轻吻了一下薛绍白的脸,道:“我们家柿子就是乖,知道替老婆分忧了呢。” “小东西。”薛绍白被紫苏说得笑了,也同样亲了亲她。 “对了,我还要早些去到老祖宗那儿,今儿墨伶和齐欣会回来。你下了朝也早些回来罢?”紫苏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道。 “好,”薛绍白虽然心疼自己的小萌妻每天起得这么早去辛苦,但好在两个妹妹马上要回府,多少能替百里紫苏分忧,也就没有说那么多,只是拥着紫苏再次亲了亲,道,“你自己也要多照顾自己,不能太过辛苦。” “我知道了哦。”紫苏像小猫一样在薛绍白的脸上蹭了蹭,然后跟薛绍白一齐走出了祥槿园。 第577章 一大拔妹子入府(下5) 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赶着这个时候回来?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墨伶和齐欣姐妹两个的脸色也是微微的一变,对于她们来说,梁氏是她们最为介怀的,也是她们最大的心理阴影。当年若不是因为梁氏,她们的母亲也不会被逐出侯府,她们也不至于如浮萍一样游荡了这么多年,连自己真正的家都不能回,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认。 见两个孩子这般的害怕,李氏不禁心中大痛,她将齐欣和墨伶的手紧紧地握住,然后沉声道:“让她进来。” 话音一落,梁氏便走了进来,然而她却不是一个人进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妙龄少女。 说这个是妙龄少女真的是一点都不牵强,这少女的姿容都在齐欣和墨伶之上,她的身材妙曼,容貌靓丽,一双眼睛大而娇媚,嫣红色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穿在她的身上,让她愈发的光彩照人。形容虽靓丽,所戴的首饰也甚是精巧,金海棠珠花步摇随着她的行走摇曳生姿,愈发的让她显得婀娜多姿。 这样的一个人物,却是何许人也? 紫苏悄然与丁春秋对视,两个人的神态里都多了几分鄙夷。莫不是梁氏又不知从哪里挖了个美人过来,想要强塞给薛绍白吗? “给老祖宗请安,”梁氏笑着,给李氏施了一礼,然后站起身笑道,“幸而我回来得及时,先头里还怕赶不上见这两个孩子呢。” 说着,将齐欣和墨伶看了一看,笑道:“出落得这般大了,可是我威远侯府的福气。你们的娘也真是的,当初若怀了身孕,若说与我知晓,哪里使得你们流落到民间去?这么多年了,招呼也不打一声,白白让你们受苦。” 这样的一席话说出来,让紫苏和李氏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照着梁氏的意思,所有的错还都是两个姨娘的了,就连私下里照顾这两个妹妹的薛绍白和李氏都背上了个“向侯府隐瞒”的罪名。里里外外,都是梁氏最无辜,错全是别人的,这责任撇得还真是干净。 见李氏的脸上流露出不悦神色,梁氏立刻转移话题,笑道:“第一次见,给你们两个都备了见面礼,来,拿着。” 说着,便给施嬷嬷使了个眼色。 施嬷嬷急忙拿出两个首饰盒子,分别递给了齐欣和墨伶。 齐欣和墨伶不知这礼物该接还是不该接,所以都将目光落在了李氏的身上。 李氏素来是他顾大局的人,见梁氏主动示好,便朝着两个人点了点头,道:“既是你们的母亲送你们的,就收着罢。” 姐妹两个收了东西,梁氏立刻接话道:“自从紫苏说你们要回来,我就每天都盼着。人都说生了儿子的人,就想要闺女,这话真是不假,这老了老了,就更想着能有闺女在身边陪着。所以你们能回来,我真是高兴。不过呢,又恐你们两个年轻人到了陌生的地方拘谨得很,正巧回王府看了拂柳。拂柳是我的侄女,年龄跟你们相仿,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多少是个伴儿,没事多玩玩,岂不是高兴?” 第578章 防男防女防梁氏 说话间,拂柳立刻走上前来,她先是给李氏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拂柳给老祖宗请安。先头里就常听姑姑说老祖宗是个喜欢晚辈,疼人的,如今见老祖宗这般亲厚两个姐姐,这般亲情真教拂柳感动。” 然后又转头对齐欣和墨伶道:“两个姐姐也真是好福气,有这么疼你们的祖母。想我祖母去得早,如今便是想要孝顺她,却是不能。也无怪乎古人常说,人间最悲之事,便是子欲孝而亲不待……” 说着,她竟转过头,悄悄地抹起泪来。 紫苏顿时感觉到一阵无语,但凡是跟梁氏有关的人,有一个算个,就没有演技差的。随便拎出来一个穿越到现代去,那都能秒杀奥斯卡的影后影帝。 不过,拂柳这番话说得可谓是应景,让李氏脸上的表情也微微的缓和了。 “既是客人,就暂且在侯府多住几日,这段时间空了,你们几个就多出去走走玩玩,都是年轻人,也有话说。” 老祖宗既然发了话,谁也没有反驳的道理,所以齐欣和墨伶都点头称是。见了礼,紫苏便带姐妹两个前去休息,其他的人便是午饭时才见了。 “对了,大嫂,怎么不见父亲?”墨伶心里一直念念系着的,便是父亲威远侯薛蛟,所以当紫苏将她们安置到涵烟阁要离开的时候,墨伶立刻叫住了紫苏,问。 齐欣也抬起明亮的眼睛,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了紫苏,看得出,她也很想知道薛蛟的事情,毕竟是她们的亲生父亲,想见,是理所当然。只是……紫苏的脸上浮现出了尴尬之意,她当然不能说“你们这个不靠谱的爹正跟美人在外面的宅子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所以没空回来看你们”这样的话,但却又不知应该如何来解释。 看到紫苏的脸上浮现出的神色,齐欣立刻意识到紫苏必然是有些话不方便说的,便笑着对墨伶道:“想来父亲近来是忙些,过段时日就能见了。” 墨伶的脸上现出迟疑神色,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微微地点头。 紫苏面带微笑地看了看齐欣,只是让她们好好休息,缺什么东西只管来说,便走出了涵烟阁。 “看起来这个墨伶姑娘也不是个精明的,”才走出来,翠兰就面色不悦地道,“才到老祖宗面前,就哭哭泣泣的,尽说些让人不开心的话。还缠着夫人问侯爷的事情,她怎么不问问世子呢?这么多年了,若不是世子照顾她们,哪里有她这般穿金戴银的打扮?” 紫苏笑着道:“她毕竟没见过侯爷,思父心切,问一声也在常理之中。若说穿戴,想来是米姨娘的娘家家境比较殷实,所以打扮上更讲究一些罢了。” “反正跟这个墨伶姑娘比起来,齐欣姑娘的性子可是要好得很多,想来,也会是个聪慧之人。”芝士在一旁道。 “说起聪慧,我倒是觉得那个拂柳姑娘心思过于伶俐了,总让人有种不安的感觉。夫人,她不会又是梁氏派来缠着世子的吧?”慕斯忧心重重地道。 第574章 梁氏的算计 想到自己被百里紫苏算计得这么透,输得这么惨,梁氏就气得肠子都直打结:“这个死丫头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得多,她如此这般把梁念真扣下,就等于把我们所有的秘密都扣在了她的手里。一方面可以要挟我们,另一方面还讨好了姗姗,而且,梁念真和邵昶这对傻子被她这么救下来,就等于只有这一条生路,必定会死心踏地跟着百里紫苏效力。这一石三鸟之计,也亏她想得出来!” 施嬷嬷的脸色比梁念真也好不到哪去,想起百里紫苏那看似平和温雅的模样,谁能想到她做起事情来手段竟是这般狠的?真是见一剑封喉,连半点喘息的余地都不给,吃人,都不吐骨头! “太夫人,绝对不能再任由这个百里紫苏再这般嚣张下去,否则,这个侯府,最后就全都听她的了!”施嬷嬷紧声道,“况且,上回我们找人潜去寻梁念真的邵昶的踪迹,竟连半点也寻不着!这哪里是送到庄子上,根本就是塞进了铁桶里!真个儿是不好对付!” “我又何尝不知道要早点把她清除掉?可是现在根本无从着手,念真走了,我连个帮手都没有,老东西还站在她那边,我该怎么办?”梁氏越想越气,不禁又犯起了头疼病,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突然,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道:“是了,前儿念南不是跟我说,拂柳也到了该见世面的时候吗?不如把她接过来,那孩子机灵聪明得紧,有她跟在我身边,怎么也能是个帮手。况且百里紫苏这回占了个大便宜,老东西怎么也不会拂我这个人情。你觉得如何?” 施嬷嬷的眼睛也是一亮,顿时点头,道:“拂柳姑娘倒是极聪慧的,说话干脆,行事也机敏,她一个定是能顶齐欣和墨伶那两个小贱人两个!到时候,我们尽快找到百里紫苏的把柄,在老祖宗那里告上她一状,不愁整不倒她。” “就这么办!”梁氏说着,顿时满面喜色。 奶昔离府的日子终是到了,天不亮众人便到小门边儿上,送奶昔出诊。 祥槿园的这几个大丫头里,丁春秋自是不会到场的,布丁更是天不亮便借口说有事,离开了府,不管别人怎么劝,她说什么也不去送奶昔。所以,便只有慕斯和芝士拿了一些衣服和吃食,还有一些散碎银两递与了奶昔。 奶昔望了望祥槿园,终是泪眼婆娑地离开了府。 走出了很远,在路过一道小路之时,却见一株挂着银霜的柳树下站着一个人。 “布丁?”奶昔很意外布丁能出现在这里,但见布丁朝着她虎虎生风地走了过来,然后将一个布包递给了她。 “给。”布丁板着一张脸,愤愤道,“这是夫人给你的,她说,冯如雪是个多疑的人,只有做到了这一步,她才相信你对她已经没有半点用,才会放了你大哥和你两个妹妹。这里有夫人给你的一百两银票,夫人让你自己经管着,万不要在你大哥面前露富,回去嫁个好人家,好好过完这辈子。” 第577章 一大7拔妹子入府(下) 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赶着这个时候回来? 紫苏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墨伶和齐欣姐妹两个的脸色也是微微的一变,对于她们来说,梁氏是她们最为介怀的,也是她们最大的心理阴影。当年若不是因为梁氏,她们的母亲也不会被逐出侯府,她们也不至于如浮萍一样游荡了这么多年,连自己真正的家都不能回,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认。 见两个孩子这般的害怕,李氏不禁心中大痛,她将齐欣和墨伶的手紧紧地握住,然后沉声道:“让她进来。” 话音一落,梁氏便走了进来,然而她却不是一个人进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妙龄少女。 说这个是妙龄少女真的是一点都不牵强,这少女的姿容都在齐欣和墨伶之上,她的身材妙曼,容貌靓丽,一双眼睛大而娇媚,嫣红色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穿在她的身上,让她愈发的光彩照人。形容虽靓丽,所戴的首饰也甚是精巧,金海棠珠花步摇随着她的行走摇曳生姿,愈发的让她显得婀娜多姿。 这样的一个人物,却是何许人也? 紫苏悄然与丁春秋对视,两个人的神态里都多了几分鄙夷。莫不是梁氏又不知从哪里挖了个美人过来,想要强塞给薛绍白吗? “给老祖宗请安,”梁氏笑着,给李氏施了一礼,然后站起身笑道,“幸而我回来得及时,先头里还怕赶不上见这两个孩子呢。” 说着,将齐欣和墨伶看了一看,笑道:“出落得这般大了,可是我威远侯府的福气。你们的娘也真是的,当初若怀了身孕,若说与我知晓,哪里使得你们流落到民间去?这么多年了,招呼也不打一声,白白让你们受苦。” 这样的一席话说出来,让紫苏和李氏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照着梁氏的意思,所有的错还都是两个姨娘的了,就连私下里照顾这两个妹妹的薛绍白和李氏都背上了个“向侯府隐瞒”的罪名。里里外外,都是梁氏最无辜,错全是别人的,这责任撇得还真是干净。 见李氏的脸上流露出不悦神色,梁氏立刻转移话题,笑道:“第一次见,给你们两个都备了见面礼,来,拿着。” 说着,便给施嬷嬷使了个眼色。 施嬷嬷急忙拿出两个首饰盒子,分别递给了齐欣和墨伶。 齐欣和墨伶不知这礼物该接还是不该接,所以都将目光落在了李氏的身上。 李氏素来是他顾大局的人,见梁氏主动示好,便朝着两个人点了点头,道:“既是你们的母亲送你们的,就收着罢。” 姐妹两个收了东西,梁氏立刻接话道:“自从紫苏说你们要回来,我就每天都盼着。人都说生了儿子的人,就想要闺女,这话真是不假,这老了老了,就更想着能有闺女在身边陪着。所以你们能回来,我真是高兴。不过呢,又恐你们两个年轻人到了陌生的地方拘谨得很,正巧回王府看了拂柳。拂柳是我的侄女,年龄跟你们相仿,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多少是个伴儿,没事多玩玩,岂不是高兴?” 第579章5 无利不起早 所有人如今都提防梁氏提防得不行,这倒是让紫苏笑了起来。 “应该还不至于,三番五次都用同样的手段,除非梁氏缺心眼。不过,这个拂柳倒确实不能小觑,你们都要警醒着点,看看梁氏又想要干什么。” 不用紫苏说,众人也都会留意梁氏的,自然纷纷点头,倒是丁春秋不屑一顾地嗤笑道:“能有多大点的事?胆作怪一刀下去就结果了,哪里还能容得她上窜下跳?” “你都快成了杀人狂魔了你,见谁不顺眼就是要砍一刀。”紫苏又好气又好笑地数落,众人自是笑成了一团。 刚到祥槿园,便有管事婆子来报,说二夫人江氏到了,已然坐在堂屋里等了紫苏半天了。 江氏?她却来做什么? 紫苏正感觉到疑惑,便看到江氏从堂屋里迎了出来。跟着江氏一起出来的还有薛含玉,薛含玉先前照着紫苏给她的方法调理身体,原本已经恢复得不错,谁想因着苏黎的事情让她又受了惊吓,回去就发起了高烧,调理了大半个月才好,这会子倒瞧着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脸色略显苍白。看到紫苏,薛含玉是第一个过来的,她拉住紫苏的手,便道:“大嫂,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回非要出去赏花的,谁想倒害了你……” 紫苏原本对江氏是没有好印象的,但是薛含玉却一直真心待自己,所以便也不好弄得太疏离,只是笑道:“那都是意外,再者说我也没有怎么样,过去的事情了妹妹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是呀,我也劝她不要思虑过度,待身体好起来过来看看你,你不会怪她的。可她就是不听,每天都在垂泪,倒使得明明能几天好的病拖了大半月。”江氏笑着走过来,道,“我带了一些上等的燕窝,还有前儿家父捎来的百年人参,大补的,回头你记得叫小厨房做来吃。这个时候最需要进补,可要多注意着些身子。” 江氏的话说得如此亲切,倒教紫苏有些意外。先前她指出薛含玉所吃的食物有些问题,又给薛含玉开了方子。可是江氏连登门道声谢的举动都没有,就连后来紫苏被梁氏各种刁难,她都不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而是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着藏着。这回倒是突然登门,还送了大礼,岂不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当然,江氏也没有让紫苏迷惑太久,刚被请到堂屋说了没几句话,江氏便提起了含玉的亲事。 “睿王府的寿宴,若是紫苏得空,也带含玉出去走走?托你的福,她近来的身子被调理得也是相当的好,品性相貌也不差。我思量着,不如让她出去走走,对身子也好,也能见见世面,每天在家里终是不得见人,也是孤独些。况且含玉也是到了婚龄,也该是时候找找合适的人家。就烦劳紫苏你多费费心,替二娘留意留意罢。” 江氏的话一说出口,紫苏虽还没说什么,翠兰和慕斯等人的脸色就未免有些不好看了。谁都不是傻子,像江氏这种行径,根本就是过河拆桥,兼现用现交,谁会稀罕搭理这样的人? (第580章 赴宴睿王府(上) 虽是个个儿的心里都有些看不上这个江氏,但大家伙儿毕竟都是丫头,饶是紫苏平素里再待她们亲如一家,但主子没表态,她们也终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不满,所以一个个的都低下头去,以掩饰脸上的鄙夷。 紫苏心中虽然微妙,但脸上却仍是笑着点头,道:“若是含玉妹妹的身子好了,我们一起去倒是无妨的,大家在一起终是热闹。” 江氏倒是没想到紫苏能答应的这么痛快,一时间又惊又喜,自是与紫苏又说笑了一番,又叮嘱紫苏孕期的注意事项许久,方才起身告辞。 “呸!” 江氏刚走,翠兰就重重地啐了一口,道:“什么东西,用得上我们夫人的时候巴巴的来,用不上了恨不能绕着走。平时我们家夫人需要帮忙的时候她藏着躲着的,用得着了跑到这来又是秧歌又是戏的,还真当谁好欺负呢,处处都得可着你!你是正宫娘娘还是怎么的?” 这边布丁也气得紧,直接就把江氏坐过的垫子扔在地上,啐道:“这垫子可坐不得了,拿出去叫婆子们都重新过去,茶杯子也得重新烫!脏死个人!” 瞧着这两个,紫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自是嗔道:“你们都给我差不多点,这般样子哪里还得了?个个都像春秋似的!” “嗬,可别往我身上赖!”丁春秋急忙撇得干净,她自拿起一枚桔子剥了一瓣扔进嘴里,嗤笑道,“你应该说,连这些小丫头都看到江氏这不地道的本性了,偏偏你这个老好人还答应她带薛含玉出去。你说说你是不是软柿子?” “胡闹!”紫苏拿起一个苹果就丢向丁春秋,气道:“江氏再怎么着,含玉也是个好的。再者说,她求到我的面前,我还能驳了她怎的?她的来意我也知道,不过就是看齐欣和墨伶回来了,生怕这两个抢了她闺女的风头。更怕我先紧着那两个张罗亲事,漏了她这一个。” “你那是重点吗?”丁春秋伸手便接了苹果,重重地咬了一口,自是笑道,“重点是,她是看清楚了,老祖宗已经有把权交到你手里的意思了。这个墙头草见风倒的娘们,哼。” 这粗鲁的言行被慕斯她们听了去,一个个的都捂着嘴巴开始笑开了。紫苏也是彻底的无语了。 时间过得飞快,自从墨伶和齐欣来了之后,紫苏便先慢慢地让她们熟悉侯府的规矩,然后试着教她们一些简单的后宅事务,两个人做得倒都还衬手。紫苏一时间清闲了不少,薛绍白看了,也是十分的满意。 转眼便到了前往睿王府赴宴的日子,这一天,薛绍白也是要去的,不过考虑到紫苏还得带着诸多的女眷,所以薛绍白便与薛平安先行骑马过去。 “给华老夫人的礼物准备好了吗?”薛绍白一面穿着衣裳,一面问紫苏。因为紫苏已然过了三个月胎象不稳的时候,所以昨儿晚上薛绍白缠着紫苏要了又要,紫苏不敢太过肆意,所以跟薛绍白疯了一回,又吃了他几回,可是彻底让这个大yin魔开了回斋。 第581章 赴宴睿王府(下) 这会子的薛绍白满面含春,一双眼睛都烁烁生辉,看着紫苏手指灵活地替自己穿戴着衣裳,不禁俯下身来,将紫苏亲了又亲。 然而亲了之后,又嫌不过瘾,这yin魔伸出双臂便又将紫苏揽进怀里,深深地吻了下去,手,更是不老实地探进了衣襟。 “唔!”紫苏虽也意乱情迷,却也少不得推开他,嗔道,“好了好了,一会还有正事呢,怎么就没完的!” 薛绍白嘿嘿一笑,只好依依不舍地亲了亲紫苏的小脸,然后松开了她。 “东西早就选好了,是大元铺亲自送上门儿来的。想来也是知道了我们的来历,生怕得罪于威远侯府,又不想错失一桩大生意,所以掌柜就亲自带来了,还提了好些水果点心。我见那东西还蛮合我心意,也就留下了,那掌柜也很是精明,直接就给便宜了八成。”紫苏笑着道。 薛绍白连连点头,道:“还是夫人聪慧,到底是本世子的贤内助啊。” 薛绍白这番话使得紫苏笑了出来,她伸手掂了掂他的胸膛,道:“你呀,假惺惺,快些收拾下出发了。” “是。”薛绍白又亲了一回紫苏,这才披上他的白虎皮大氅,大步走出了房间。 这一回,威远侯府的阵势倒是较先前大出了很多。男丁虽然不多,但女眷倒是不少。邵姗姗身子骨不适,所以没有去,薛含玉、齐欣和墨伶跟着紫苏乘一辆马车,梁氏那边自是带着梁拂柳乘一辆马车,就这么来到了睿王府。 先前紫苏倒是只觉威远侯府够气派,然而睿王府的气势,可比威远侯府富贵了不知多少倍。自打下了马车,紫苏这一路的所见都是极尽奢华,奢华到甚至让她怀疑这个睿王府到底有多少家底,经得起这般铺张奢侈? “大嫂你看,冬天竟也有花在开!”墨伶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先前她就觉得哪里都新鲜好玩,但碍着齐欣和薛含玉她们谁都没有出声,所以一直在忍着。这会子刚走到正堂门口,看到了几盆开得正盛的花,一时觉得新奇,自是出声叫了起来。 紫苏正要说话,便听得自己的身后有人嗤笑了一声,却是梁拂柳在笑道:“墨伶妹妹还真是有趣,难不成连耐冬花都不识得吗?” “耐冬花?”墨伶迷惑地看着梁拂柳,问。 “不错,耐冬花也要仙人袂,最喜隆冬时节开放。花开艳丽喜人,花香更是袭人呢。”梁拂柳笑着解释。 “好神奇的花,我从没见过。”墨伶惊叹。 “妹妹当然不曾见过,”梁拂柳又是一声嗤笑,神情里尽是不屑,“这花生长在南苏国,在大商国,一株花至少也是价值千两,能养得起这种花的,非富则贵,寻常百姓人家哪里得见?” 梁拂柳的一番话让墨伶顿时羞得面红耳赤,齐欣更是面露不悦。紫苏转头,淡淡地看了梁拂柳一眼,缓声道:“这么说起来,拂柳妹妹倒是见过不少了的?” 第582章 睿王妃的试探(上) 紫苏的目光冰冷无绪,但却摆明了是给墨伶撑腰,梁拂柳的脸色滞了一滞,只是干笑道:“也没有常见……” “怎么就没有常见,今年不是才有人送到端王府里两盆吗?”梁氏突然发了声,教梁拂柳脸上的畏惧瞬间不见了踪影,她立刻点头道:“可是了,瞧我,竟是忘了。这么稀罕的东西见过了还能忘,我这记性也真是……” “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物,只是老太君喜欢,所以太后娘娘便唤人从宫里搬了几盆送来。既是威远侯世子夫人喜欢,干脆搬上两盆回去玩。” 一声娇笑之声响起,众人转头,却见从正堂里款款走过来一个妇人。这妇人衣着华丽,满头珠翠,还未到近前,众人便可觉一股子华贵之气扑面而来,竟硬生生令人想要后退。她的柳眉有如远山飞斜入鬓,一双凤眼有如秋水,脉脉含情,却自又有一股子犀利之气蕴含其中,忒的令人心生敬畏。 这人,正是睿王妃佟雪。 佟雪乃是当朝太后张皇后的外甥女,祖上三代皆为朝廷重臣,其弟更是掌管十五万平国大军的平国将军,丈夫睿亲王虽与皇上是表亲,但因为当年也是拥护着庶皇子的皇上一步步登上皇位,又屡立战功,所以封了王,掌握肃啸军三十万军马,乃是朝廷为数不多的、可以与威远侯薛蛟一门抗衡的武将。而睿亲王与薛蛟素来不和,也是为众人所知晓的,若非不是像华老夫人寿宴这样的盛事,两个人基本上是不来往的,即便在朝堂之上,也是投不投机半句多,经常会吵将起来。 紫苏常常想,善于玩弄权术的老皇帝必定是因为两家以上那些原因才会大力扶植睿亲王的,这样,便可令两个手握兵权的重臣相互制衡。那么……这样说起来,莫少离正是看中了睿亲王和平国将军手中的兵权,才选了睿王妃做棋子的吗? 紫苏的脑中虽转得飞快,但脸上却露出笑容,朝着睿王妃深深地施了一礼,道:“参见睿王妃。睿王妃如此好意,臣妇哪里敢受?” “哪里就是什么上等了,”睿王妃笑着伸手扶住了紫苏,道,“你如今身子骨不适,还行什么大礼,都不是外人,快起身罢。” 见睿王妃待紫苏如此亲昵,而自己这个威远侯真正的当家主母却被晒在一边,梁氏的脸色是相当的难看。 “可是了,我家儿媳一向小儿心性,又是个懒的,哪里能照顾好花,没的糟蹋了这上等的花。”梁氏此言,教紫苏顿时感觉到了无语。 就算紫苏再怎么有不好的地方,也不该在外人的面前编派自家人的不是,说紫苏小儿心性倒还有几分长辈的语气,但当婆婆的在外面说自己的儿媳“懒”,这根本就是别有用心,故意放话出去让紫苏成为别人的话柄。 不仅是薛含玉和齐欣墨伶两姐妹,就连梁拂柳的脸色也颇有些尴尬。 第583章 睿王妃的试探(下) 谁都知道梁氏的险恶用心,她故意在睿王妃的面前这般说,紫苏便是心里不悦,也不可能当面反驳她,否则,便落得个顶撞婆婆的不孝罪名。 然而但凡是个人就会知道,自家的事情都关上门自己处理,哪怕是撕破脸皮打破头,在外面,也要装成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偏梁氏这个脑袋缺根弦的,非要在外人面前这般泼紫苏的脏水。 “这倒是威远侯夫人不知道了,如今的年轻人,哪有勤快的?莫说是别人,就说我自己,自从嫁进睿王府之后,被婆婆宠着,被王爷疼着,哪里还勤快得起来?再说这花,便是普通民间的大户人家都是下人来打理花花草草的,难不成威远侯府堂堂一品武将的府坻,连个花匠都没的?”睿王妃到底是精明的,当即便把话绕了个弯,说得圆满了。不仅圆满,还捎带着狠狠地数落了梁氏一通,把个梁氏闹了个没脸,一张脸顿时涨得红了。 拂柳尴尬地看了看梁氏,眼神中难掩嫌弃之意。但她到底是被她爹娘塞给梁氏的,即便觉得丢脸,也得跟着她,只好将头转向一边,假装看风景。 睿王妃很大,所以真正走到正堂之前,还得走过一个抄手小游廊。睿王妃挽着紫苏的手,模样便是极为亲密的。然而紫苏的一颗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心中满是警惕,丝毫不敢松懈。 每每面对睿王妃,紫苏都会想起莫少离和睿王妃躲在邵家的那个小房间里偷享鱼‘水之欢的一幕。她真的不能想象,如此高贵不可一世的女子,为何会行那种苟且之事,而且对象还是莫少离。 “这是我跟世子夫人第二次见吗?”睿王妃的声音将紫苏从失神里拉了回来,她笑意盈盈地道:“第一回想是在宫里太后娘娘的长寿宫罢?这是第二回?” 紫苏转头,瞧见睿王妃正用一双隐含笑意的眼睛目光烁烁地看着自己,眼中的意味深长与试探显而易见。 她在试探我! 紫苏的心里一紧,顿时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睿王妃对自己这般亲厚,果然是另有所图!原来她是想要试探自己有没有看到她跟莫少离幽会的事情! 想那天紫苏出现,睿王妃应该没有看到自己,因为莫少离及时将她击得晕了过去。可是,她这般试探,又必定是有什么线索让她对自己有所怀疑。自己,必须小心应对,万不能露出半分马脚。 “睿王妃想是忘了先前在邵府我们也曾见过的,便是邵家的三公子大婚之日。说起来也是缘分,邵公子娶的乃是我的闺中蜜友李萤萱,那天他们大婚,我还多吃了几杯,醉得连去挨了世子好几天的责备。” 睿王妃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精芒,她自是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自责道:“哎呀,可是我忘了这回事。可不是,这是我们见的第三面了,怪不得就觉得跟世子夫人有缘。瞧瞧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 第584章 一见钟情(上) “您是贵人多忘事。”紫苏笑着,与睿王妃一并走向了正堂。 可叹梁氏等人不明就里,看不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暗藏的风云暗涌,还以为紫苏与睿王妃一见如故,十分投缘。 到了正堂,紫苏才感慨这有钱人家玩的就是不一样。都道是大商民风开化,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太刻意将男宾与女宾分开,而华老夫人更是因着她好玩的本性,所以根本就等于是把所有的男女都请到了一处。而那正堂却又是如此之大,大得让紫苏不得不怀疑皇宫也不过如此。 但见正堂两边,各是两处看台,看台放置着数十张桌子,想来,是要分男女落座的。而两边的座位相隔得并不远,中间广阔的平台铺着南罗国进贡而来的上等锦花地毯,或许是做舞台之用。 华老夫人的桌宴,在两个看台之间的最上首。老夫人的身份高贵,辈份又最高,所以坐在最上首也是无人胆敢非议。只是男宾与女宾相隔得如此之近,倒有一些熟识的,在寿宴开始之前已然相互去到对方那边攀谈起来,气氛之热烈,让紫苏不禁有些意外,而齐欣和墨伶更加没有想到在睿王府可以这般开放,一副大开眼界的表情。 “还望世子夫人和几位姑娘不要见怪,这也是我们老太君的意思。她喜欢热闹,上了年岁的人了,眼里也容不下那些条条框框了。你们先慢慢坐,喝点热茶,我先失陪。”睿王妃客气地道。 作为女主人,睿王妃已然给了威远侯府足够大的面子,紫苏等人急忙行礼道谢,恭送睿王妃走远。 “姐!姐!” “表姐!” 这一声声的呼唤如此熟悉,让紫苏的心头顿时一热,转过身,果然就看到了锦鳞和钱逸轩、锦晖、周正人四人匆匆地走过来,除了周正人素来不形喜于色之外,锦鳞、钱逸轩和锦晖自是满面笑容,皆有喜色。 锦鳞和钱逸轩这两个少年原本便生得一副俊美皮囊,又是少年才俊,意气风发,加上饱读诗书,自是“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十分的风流抢眼。而两个人中,锦鳞喜低调,却怎奈相貌超群,气质飘逸出尘,一袭墨染青竹的月白衫子让他有如白玉琢成的天人年少;钱逸轩因出身商户,母亲百里文秀又是个爱高调的土豪,所以穿衣打扮十分的奢华炫目,倒更衬得他富贵逼人,气场强大。锦晖虽相貌普通,但因其气质谦和儒雅,自带一股潇洒之气。所以三个人往这边一走,自是吸引了无数女子的视线。 就连站在梁氏身边的梁拂柳也是浑身一震,自是呆呆地看着钱逸轩,一时之间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已然忘了。 而齐欣和墨伶两个,因从小便跟在赵姨娘和米姨娘两个身边,并未曾与哪个少年这般走得近过,自是纷纷红了脸,悄然后退到了紫苏的身后。薛含玉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三个人,又把目光落在了沉默着立于众人身后的周正人身上。 第585章 一见钟情情(下) 周正人经常都会离这三个贵公子远一些,按照他的想法,这种场合,他是不便来的。他自认为自己乃是一介布衣,母亲又是百里府上的下人,来这种地方会落得个攀富择贵的名声。但锦鳞却不依不饶,硬拉着他来。 先前紫苏曾跟肖氏商议,不如就收了周正人做义子,这小子的品性虽高傲,但却是个刚正纯良的孩子,认作义子,给了这孩子一个待在百里家的理由,他的自尊心便可过得去,也不会再因为自己的家境而刻意与锦鳞他们保持距离。况且四个人里,周正人的赏识算得上最好,只是性子左了些,但也正因为他的这性子,倒更得一些老学究的赏识。白鹿书院的秦先生对周正人赞不绝口,百里文英甚是欣赏周正人,每逢他在家,都要教训锦鳞、锦晖和钱逸轩多向周正人学习。 虽然已然是百里府上的养子,但行事依旧似从前一样,总是远远地避开风头,静立在一旁充当空气。 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阳刚正直之气,却也给他周正的五官更增加了几分沉稳与魄力。 这四个少年都欣喜地看着紫苏,竟是目不斜视,并没有去看紫苏身边的那些个姑娘。这一点,倒让紫苏很是欣慰。 “姐,我姐夫呢?”锦鳞这几年经医生指点,虽算不上文武全才,但在书生里,武功也当算得上上乘。近来他听说了自己姐夫薛绍白的丰功伟绩,就产生了想跟他比试比试的想法,不禁十分的盼望看到薛绍白。 “说是要先去趟骁骑营,想来一会也就到了。”紫苏说着,对这几个少年道:“这是威远侯夫人,你们过来见礼。” 闻听旁边之人是梁氏,锦鳞等人的脸色就有些变,但,毕竟都是深受严格家教教导出来的,锦鳞等人只得忍着心里的厌恶,与梁氏见礼。 梁氏虽不喜欢紫苏,但这几个少年郎看着倒让她赏心悦目,不禁难得的露出温和表情,点了点头。 “这几位公子却都是表嫂的兄弟吗?” 正当锦鳞等人与梁氏见过礼,想要转过身去之时,梁拂柳突然张口问道。 原本锦鳞等人是不愿去看这几个年轻女孩的,虽然大商相对开化,但未成亲的少年盯着女儿家看总是不好,所以在给梁氏见过礼后,便连眼睛都不抬。而梁拂柳这么一发声,众人便下意识地朝着她看了过去。 但见说话的这个,是个身姿婀娜,相貌靓丽的少女,最多不超过十六岁。她穿着一件海棠红的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配水绿色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整个人都像是立于花丛之中般甜美好看,更显得她肌肤晶莹,面如春桃,一双若含了春‘水的眼睛,正烁烁生辉地看着钱逸轩。 紫苏的眉头,立刻便皱了起来。 看到少年们都看向自己,梁拂柳自是脸微微一红,羞涩地低下了头去,却又像心有不舍般抬起头来,又看了一眼钱逸轩。 第58章6章 暗生杀机 梁拂柳生得好看,这一眼看过去更显小女儿心态,分外娇羞讨喜,倒显得站着的几个少年看了,都微微地怔了怔。 紫苏的眉,倒是皱得更深了。然而,梁拂柳已然把话说到这儿了,她便不好不做以介绍,只好扬声道:“这是我胞弟百里锦鳞和庶弟百里锦晖,这是我表弟钱逸轩。这位,是我义弟,周正人。” 既然是紫苏介绍到了众人那里,几个少年自是点头示意,只有周正人站得最远,只是敷衍般点了下头,眼睛连看都不往这边看地将脑袋扭向了一边。 “这是我的三位小姑:含玉、齐欣和墨伶,这位,是端王府的姑娘梁拂柳。” 闻听梁拂柳乃是端王府的人,锦鳞等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锦鳞平素里便被人当成天子骄子捧着,哪里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当时面色就冷了下来,钱逸轩自幼得了紫苏的大恩,自然也是对自己这位表姐推崇备至,心下早就对梁氏一家人厌恶至极。这会子却听说梁拂柳跟梁氏是一家,也是连看都不再多看她一眼,只是随便点了点头。锦晖相貌虽不及两个兄长,但机敏却是一等一的,见此情形只是淡淡而笑,却也没有表现出半分亲近之意,而是与墨伶和齐欣点了点头。四个少年就这样与紫苏说了几句话,便告辞而去。 梁拂柳哪里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站在这里,那几个蠢笨少年竟是连看都不再看自己一眼就这么走了?况且她也看出来了,自打他们知道自己姓梁,脸上的神色那叫一个冷漠厌恶,心里不禁更加的不是滋味,眼圈都微微地红了起来。 倒是梁氏,一眼就看穿了梁拂柳的小心计,当即便冷哼了一声,扭头朝着宴席走去。 紫苏瞧着梁氏和梁拂柳这对貌合神离的姑侄俩,不禁暗自发笑,便引着齐欣和墨伶也一度去到座位那边。虽是表面没有半分的表现,但紫苏却在暗中观察着两个女孩。 齐欣倒是没有什么,神情里没有半分扭捏和娇羞,然而墨伶的脸儿却是红红的,频频地朝着锦鳞的那边看去。 紫苏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精芒。 且不说紫苏在宴席附近看到了肖氏,母女二人是如何聊天的,但说睿王妃佟雪先前与紫苏告别,却并没有走得很远,而是站在柱子旁边挂着的重重帷幔后面,悄然观察着紫苏。 但见紫苏神态自如,举手投足都没有半点慌乱,面色不由得深沉下去。 “您确定会是她吗,王妃?”一个五官平凡的女子悄声问睿王妃,她的脸上有着一道浅浅的刀疤,这给她的神色里添了一抹冷傲。 “不好说,”睿王妃的眼中有精芒变幻不定,她沉吟道,“她倒是自己就提起了邵家大婚的事情……看样子,倒是好生的坦荡。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她,那她装的也就忒像了点……” 女子迟疑了一下,问:“莫非不是她?” 睿王妃细细地思量了一下,脸上掠过一抹阴狠。 第587章 秋8波暗送 “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儿戏的。若是真的传了出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所谓‘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鹦灵,等这次的寿宴结束后,你就寻一个机会除掉她。要尽快,要利落。”睿王妃冷冷地道。 鹦灵微微点了下头,像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看着鹦灵消失,一抹阴鸷笑容,便出现在了睿王妃的唇角。 华老夫人的寿宴,可谓热闹非凡,盛况空前。 紫苏这才知道什么是“满座衣冠胜雪”,什么是“歌舞升平”,什么是“眼花缭乱”。但见坐在最上首的华老夫人一袭锦服花团锦簇,珠翠鲜花插了满头,明明也是快要七十岁的人了,竟不输于一个年轻的姑娘,甚至,比年轻的姑娘还要爱打扮。 怪不得李氏会说华老夫人爱臭美,而且在说到华老夫人的时候,满脸都是嫌弃之意。 肖氏就坐在紫苏的身边,一脸笑意欣赏着歌舞,如今女儿怀有身孕,又过得这般好,儿子学业精进,深受夫子赏识,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通身都散发着欢喜之意。 梁氏依旧是一脸阴沉,即便是这欢喜的景致也不能让她拉长的脸短上几分,一看便知心中积压了不少的怨气。墨伶和齐欣两个,何曾见过这许多的热闹?自是看戏看得入神,满面皆是笑容。 薛含玉是见过热闹的人,她外公如今虽受朝廷的管制,但私下里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稀罕玩意儿,所以对热闹的兴趣并不大,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越过影影绰绰的人,望向了坐在男宾那边的周正人。 周正人显然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即便是眼前如此热闹,也是板着一张脸,眉头紧皱,满桌的珍馐连碰也不碰。 这模样让薛含玉觉得有趣,一时间看着勾起了唇,自是笑了一笑。 且说坐在梁氏身边的梁拂柳,一双眼睛先是在肖氏的身上转了又转,看了看梁氏。见自己的姑姑这般拉着个脸,一脸的丧气模样,便不禁满心的厌烦,却是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坐在对面的钱逸轩身上,眼睛亦是一瞬不瞬地系在他的身上,再不曾离去。 因着这几名少年的缘故,前来找紫苏和肖氏攀谈的人很多,各家的媳妇子和夫人争相把自家的妹子往紫苏的面前推。而有一些瞧着齐欣和墨伶眼生的,又上前来打招呼借以询问其身份,紫苏忙的倒是不亦乐乎,一顿饭的工夫,却已然觉得累了。 见女儿这般疲惫,肖氏自然心疼,只叫紫苏早些回去。紫苏自知现下自己的身子骨不能勉强,只好与梁氏说了。梁氏自是拉耸着嘴角,撇了一撇,也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只是拿一双眼睛瞧向歌舞,再不理紫苏,把个肖氏气得脸都红了。 紫苏知道梁氏是个没礼数的,自也不理她,只让肖氏莫要与这样的人动气,便起身要走。 第5888章 当年情事 这边齐欣急忙站起要与紫苏一起走,墨伶和薛含玉见状,也要陪着。紫苏哪里好意思要这几个人陪?只说自己有下人跟着不妨事,婉拒了。墨伶也不多让,便坐了下来,齐欣却说什么都要陪着,薛含玉也坚持要跟紫苏一起走,紫苏拗不过,只要要薛含玉跟自己一道回去,齐欣毕竟是刚来京城,还没见识这多的热闹,所以便被紫苏留下来跟墨伶一起。 紫苏和薛含玉两个一起离了席,前往华老夫人那里告别。 “你现下怀有身孕,能来,我就已经够高兴的了。”华老夫人执着紫苏的手,将紫苏看了又看,自是笑道,“嗯,模样好看,世子娶了这么个漂亮的媳妇,可是有福气。你这相貌可比你婆婆还要俊上几分,比起你们家的老祖宗,更是要漂亮百倍。” 紫苏知道华老夫人既是爱美,必定也是喜欢长得漂亮的人,但闻得她这般消遣李氏,不禁有些尴尬。 “哼,这老东西,我做寿也不来看我,可见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这个小气鬼。”华老夫人撇了撇嘴,如小孩子般气呼呼地对紫苏道,“你不知道罢,你们家的老祖宗,当年,可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嫁给老王爷哩!” 老王爷! 紫苏的眼睛立刻瞪得圆了。 买疙瘩,是不是真的啊?怪不得提起华老夫人来,李氏就一脸的厌恶,弄了半天,两个人曾经是情敌来的! “哼,算了,料想她也不会跟你提这档子事。你回去给她说,别以为我愿意嫁给那个死鬼,年纪轻轻就蹬腿走了,早知道还不如让她替我嫁了。这赶情是我替你们家那个老醋坛子守了几十年的活寡!” 看着华老夫人像赌气的小孩子,再思及李氏那严肃高傲的模样,紫苏简直没有办法想象多年前这段三角恋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形。 只是这样听起来,倒是很有趣的样子。 “行了老太君,您呀,跟紫苏说她老祖宗的事情,岂不是为难她一介晚辈嘛。”睿王妃笑着打个圆场,华老夫人不痛快地噘起了嘴,又赏了紫苏一大堆好玩儿的东西,方才放她走了。 紫苏不好推却,只好收下,自是行了礼,与薛含玉一起走向门口。 望着紫苏离开的身影,华老夫人咂着嘴巴,思量了又思量,然后叹息:“可惜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孩子,怎么就嫁到那样一个武夫的人家?这是他们薛家下手快了,如若不然,将她许给小阿七岂不是甚好?” “老太君,瞧您说得!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家都要生了,您才在这里想当初。快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仔细让人听了笑话!”睿王妃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华老夫人气恼地瞪了睿王妃一眼,自是端起酒杯,愤愤地喝了一口。 “大嫂,怎不见大哥来?”薛含玉倒是觉得稀罕,宴席都已经开始了,但是薛绍白却还没来,不仅薛绍白没来,平国将军和睿亲王也没有到,紫苏发现,在男宾那边,所有身居要职的官员都没到场。或许……是朝廷又有什么事情了吗? 第589章 紫苏遇第刺 心下虽存疑,但紫苏却只是笑道:“想来是有事耽误了,若是朝堂之上每个进言的大臣都多说几句,必定就会迟的。反正他们也是喝酒,不论几时来都是一样,我们累了就且自己回去便是。” 薛含玉点了点头,与紫苏一并上了马车。这边马车在睿王府下人的指引下走出了睿王府,一路轱辘着前行,奔向威远侯府。 紫苏如今的身子沉,已然颇有些累了,但想到薛含玉竟能舍弃那样大好的热闹不看而陪自己回去,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 “含玉,多谢你,还特意陪我回去。”紫苏一脸歉意地对薛含玉道。 “大嫂这是说得哪里话来,我们是一家人,我怎能让你独自回去?更何况我本来也不是个爱热闹的人。”薛含玉素来是极亲近紫苏的,所以这番话也说得是真心实意。见紫苏已经显出了疲惫之态,薛含玉立刻道:“大嫂,你也是累了,还是快些睡会,待到了府我叫你。” 紫苏有心想要多陪薛含玉说会话,怎奈眼皮愈来愈沉,自是颌上眼睛打起盹来。 似乎也才半柱香的工夫,紫苏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乃是薛含玉发出来的,声音充满了惊恐,让紫苏一个激灵,立刻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马车突然发出轰鸣之音,紧接着便停了下来。紫苏的身子被震了一震,却又立刻被薛含玉扶住了。 “大嫂,外面打起来了,有匪人!” 匪人? 紫苏的心便是一沉。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袭击自己?是梁氏派来的,还是……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紫苏神色一凛,立刻挑起车帘看向外面。 一伙蒙面黑衣人正手持利刃与威远侯府的家丁战在一处,兵器之声不绝于耳。因为是一品武侯的府坻,家丁也均是有些身手的,那些黑衣人一时之间竟不能讨到些许便宜。 “不要管会这些人,我们快走。”丁春秋将情势看了一看,然后冷静地道。 紫苏点头,拉住薛含玉,与丁春秋和慕斯、芝士几人一并逃出马车,迅速朝着威远侯府的方向而去。 然而令紫苏惊骇的是,她们才走出没多远,便又有一伙黑衣人出现,径直朝着紫苏攻击而来。 薛含玉吓得脸色发白,紧紧地牵着紫苏的手。紫苏知道薛含玉没有见过这等场面,也怕她惊恐,自是尽力将她藏在自己身后。 丁春秋并没有出手,慕斯和芝士纷纷上前,将紫苏和薛含玉挡在自己的身后。眼看黑衣人已然袭至近前,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响。 “夫人莫怕!” 一声厉喝响起,虽出自少年声音,却自有一股正气浩然。 紫苏转头看过去,但见一个少年策马飞奔而来。那少年衣着朴素,眉眼间却是气势英武。他双目如电,剑眉飞扬,却不是周正人又是何人? 周正人若一道闪电策马疾驰而来,“铮”地拔出腰中宝剑,飞身下马,与黑衣人战在一处。 第590章 年少英豪 周正人最不喜欢这种富人的宴会活动,他称那些歌舞乃是“靡靡之音”,看到满桌的珍馐也要叹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百里锦鳞和钱逸轩知道他童年过得凄苦,对这些富人这般行酒作乐的事情颇看不惯,所以也从不多说什么,更不敢笑他迂腐。先头里锦鳞曾这样说过周正人一次,结果却被周正人摆出一堆的大道理教训了半天,又气得足有半个月不理锦鳞,唬得锦鳞再不敢得罪于他。 本来锦鳞是听说睿王府请了大商最富盛名的戏班子“咏夜”来唱戏,所以便硬拉了周正人来。谁想周正人看了这穷尽奢华的睿王府,气得连饭也不吃,只是坐在那里皱个大眉头生气。若谁想要与他套套近乎,只会换来一车的白眼。锦鳞又不敢管他,糗得只好假装他是空气。 后来,紫苏离席,怕打扰了正在瞧乐子的锦鳞,便悄悄地走了。周正人却是发现了紫苏离开,知道她是不愿意让锦鳞担心。但思及这么半天了也没有瞧见薛绍白的影子,天色将晚,马车没有男子护送,便是只有几个家丁恐也不安全。于是便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他原是想要跟在马车后面,看紫苏回了府自己再回百里府上的,谁想还不到半个时辰,便遇到了匪人。 因紫苏要求锦鳞从小便学习一些拳脚,所以周正人小的时候,自也是跟着锦鳞一起跟医生学习武艺。因他身体的底子好,又比锦鳞和钱逸轩能吃苦,所以武艺上颇有精进。眼下提着宝剑杀过来,竟能以一当十,将那些个黑衣人逼得步步后退。 薛含玉怔怔地看着这个身材结实而又面目坚毅的少年,看着他矫健的身姿和杀伐果断的身手,一颗心竟怦怦地加速跳了起来。 而紫苏看到周正人能够这般细心地跟了过来,不禁大受感动。 “夫人,你先走!这里有我!”周正人一边与黑衣人交战,一面对紫苏道。 紫苏点头,拉住了薛含玉便走。薛含玉虽是害怕,但还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正人,方才与紫苏一并走了。 若以紫苏先前的暴走神速,恐怕就算不到了威远侯府,也至少会走到一半的路程。然而她现在真的是无力走得太晚,心下又担心腹中的胎儿,所以便是焦急,也走不快。加上薛含玉原本便是千金大小姐,身子又弱,哪里跑得?还没有走出多远,便已然气喘吁吁了。 “嗖”! 突然,一道冷风朝着紫苏袭了过来,紫苏一惊,眼看着一样东西直奔着自己面门而来,速度之快,便是她想要躲,都已然来不及。 “哼,雕虫小技。”一声冷笑之声响起,却是丁春秋突然出现在紫苏的面前,手中一柄软剑猛然挥舞,将那袭来之物击得掉落在地,发出“当”的一声响。 紫苏看到那是一枚四角的飞镖,通体漆黑,但若细看,便可看到它缝隙里所渗透进去的血迹,应该是沾了不少人血之后方才染得的。 8第586章 暗生杀机 梁拂柳生得好看,这一眼看过去更显小女儿心态,分外娇羞讨喜,倒显得站着的几个少年看了,都微微地怔了怔。 紫苏的眉,倒是皱得更深了。然而,梁拂柳已然把话说到这儿了,她便不好不做以介绍,只好扬声道:“这是我胞弟百里锦鳞和庶弟百里锦晖,这是我表弟钱逸轩。这位,是我义弟,周正人。” 既然是紫苏介绍到了众人那里,几个少年自是点头示意,只有周正人站得最远,只是敷衍般点了下头,眼睛连看都不往这边看地将脑袋扭向了一边。 “这是我的三位小姑:含玉、齐欣和墨伶,这位,是端王府的姑娘梁拂柳。” 闻听梁拂柳乃是端王府的人,锦鳞等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锦鳞平素里便被人当成天子骄子捧着,哪里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当时面色就冷了下来,钱逸轩自幼得了紫苏的大恩,自然也是对自己这位表姐推崇备至,心下早就对梁氏一家人厌恶至极。这会子却听说梁拂柳跟梁氏是一家,也是连看都不再多看她一眼,只是随便点了点头。锦晖相貌虽不及两个兄长,但机敏却是一等一的,见此情形只是淡淡而笑,却也没有表现出半分亲近之意,而是与墨伶和齐欣点了点头。四个少年就这样与紫苏说了几句话,便告辞而去。 梁拂柳哪里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站在这里,那几个蠢笨少年竟是连看都不再看自己一眼就这么走了?况且她也看出来了,自打他们知道自己姓梁,脸上的神色那叫一个冷漠厌恶,心里不禁更加的不是滋味,眼圈都微微地红了起来。 倒是梁氏,一眼就看穿了梁拂柳的小心计,当即便冷哼了一声,扭头朝着宴席走去。 紫苏瞧着梁氏和梁拂柳这对貌合神离的姑侄俩,不禁暗自发笑,便引着齐欣和墨伶也一度去到座位那边。虽是表面没有半分的表现,但紫苏却在暗中观察着两个女孩。 齐欣倒是没有什么,神情里没有半分扭捏和娇羞,然而墨伶的脸儿却是红红的,频频地朝着锦鳞的那边看去。 紫苏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精芒。 且不说紫苏在宴席附近看到了肖氏,母女二人是如何聊天的,但说睿王妃佟雪先前与紫苏告别,却并没有走得很远,而是站在柱子旁边挂着的重重帷幔后面,悄然观察着紫苏。 但见紫苏神态自如,举手投足都没有半点慌乱,面色不由得深沉下去。 “您确定会是她吗,王妃?”一个五官平凡的女子悄声问睿王妃,她的脸上有着一道浅浅的刀疤,这给她的神色里添了一抹冷傲。 “不好说,”睿王妃的眼中有精芒变幻不定,她沉吟道,“她倒是自己就提起了邵家大婚的事情……看样子,倒是好生的坦荡。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她,那她装的也就忒像了点……” 女子迟疑了一下,问:“莫非不是她?” 睿王妃细细地思量了一下,脸上掠过一抹阴狠。 第587第章 秋波暗送 “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儿戏的。若是真的传了出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所谓‘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鹦灵,等这次的寿宴结束后,你就寻一个机会除掉她。要尽快,要利落。”睿王妃冷冷地道。 鹦灵微微点了下头,像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看着鹦灵消失,一抹阴鸷笑容,便出现在了睿王妃的唇角。 华老夫人的寿宴,可谓热闹非凡,盛况空前。 紫苏这才知道什么是“满座衣冠胜雪”,什么是“歌舞升平”,什么是“眼花缭乱”。但见坐在最上首的华老夫人一袭锦服花团锦簇,珠翠鲜花插了满头,明明也是快要七十岁的人了,竟不输于一个年轻的姑娘,甚至,比年轻的姑娘还要爱打扮。 怪不得李氏会说华老夫人爱臭美,而且在说到华老夫人的时候,满脸都是嫌弃之意。 肖氏就坐在紫苏的身边,一脸笑意欣赏着歌舞,如今女儿怀有身孕,又过得这般好,儿子学业精进,深受夫子赏识,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通身都散发着欢喜之意。 梁氏依旧是一脸阴沉,即便是这欢喜的景致也不能让她拉长的脸短上几分,一看便知心中积压了不少的怨气。墨伶和齐欣两个,何曾见过这许多的热闹?自是看戏看得入神,满面皆是笑容。 薛含玉是见过热闹的人,她外公如今虽受朝廷的管制,但私下里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稀罕玩意儿,所以对热闹的兴趣并不大,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越过影影绰绰的人,望向了坐在男宾那边的周正人。 周正人显然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即便是眼前如此热闹,也是板着一张脸,眉头紧皱,满桌的珍馐连碰也不碰。 这模样让薛含玉觉得有趣,一时间看着勾起了唇,自是笑了一笑。 且说坐在梁氏身边的梁拂柳,一双眼睛先是在肖氏的身上转了又转,看了看梁氏。见自己的姑姑这般拉着个脸,一脸的丧气模样,便不禁满心的厌烦,却是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坐在对面的钱逸轩身上,眼睛亦是一瞬不瞬地系在他的身上,再不曾离去。 因着这几名少年的缘故,前来找紫苏和肖氏攀谈的人很多,各家的媳妇子和夫人争相把自家的妹子往紫苏的面前推。而有一些瞧着齐欣和墨伶眼生的,又上前来打招呼借以询问其身份,紫苏忙的倒是不亦乐乎,一顿饭的工夫,却已然觉得累了。 见女儿这般疲惫,肖氏自然心疼,只叫紫苏早些回去。紫苏自知现下自己的身子骨不能勉强,只好与梁氏说了。梁氏自是拉耸着嘴角,撇了一撇,也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只是拿一双眼睛瞧向歌舞,再不理紫苏,把个肖氏气得脸都红了。 紫苏知道梁氏是个没礼数的,自也不理她,只让肖氏莫要与这样的人动气,便起身要走。 第588章 当年情当事 这边齐欣急忙站起要与紫苏一起走,墨伶和薛含玉见状,也要陪着。紫苏哪里好意思要这几个人陪?只说自己有下人跟着不妨事,婉拒了。墨伶也不多让,便坐了下来,齐欣却说什么都要陪着,薛含玉也坚持要跟紫苏一起走,紫苏拗不过,只要要薛含玉跟自己一道回去,齐欣毕竟是刚来京城,还没见识这多的热闹,所以便被紫苏留下来跟墨伶一起。 紫苏和薛含玉两个一起离了席,前往华老夫人那里告别。 “你现下怀有身孕,能来,我就已经够高兴的了。”华老夫人执着紫苏的手,将紫苏看了又看,自是笑道,“嗯,模样好看,世子娶了这么个漂亮的媳妇,可是有福气。你这相貌可比你婆婆还要俊上几分,比起你们家的老祖宗,更是要漂亮百倍。” 紫苏知道华老夫人既是爱美,必定也是喜欢长得漂亮的人,但闻得她这般消遣李氏,不禁有些尴尬。 “哼,这老东西,我做寿也不来看我,可见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这个小气鬼。”华老夫人撇了撇嘴,如小孩子般气呼呼地对紫苏道,“你不知道罢,你们家的老祖宗,当年,可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嫁给老王爷哩!” 老王爷! 紫苏的眼睛立刻瞪得圆了。 买疙瘩,是不是真的啊?怪不得提起华老夫人来,李氏就一脸的厌恶,弄了半天,两个人曾经是情敌来的! “哼,算了,料想她也不会跟你提这档子事。你回去给她说,别以为我愿意嫁给那个死鬼,年纪轻轻就蹬腿走了,早知道还不如让她替我嫁了。这赶情是我替你们家那个老醋坛子守了几十年的活寡!” 看着华老夫人像赌气的小孩子,再思及李氏那严肃高傲的模样,紫苏简直没有办法想象多年前这段三角恋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形。 只是这样听起来,倒是很有趣的样子。 “行了老太君,您呀,跟紫苏说她老祖宗的事情,岂不是为难她一介晚辈嘛。”睿王妃笑着打个圆场,华老夫人不痛快地噘起了嘴,又赏了紫苏一大堆好玩儿的东西,方才放她走了。 紫苏不好推却,只好收下,自是行了礼,与薛含玉一起走向门口。 望着紫苏离开的身影,华老夫人咂着嘴巴,思量了又思量,然后叹息:“可惜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孩子,怎么就嫁到那样一个武夫的人家?这是他们薛家下手快了,如若不然,将她许给小阿七岂不是甚好?” “老太君,瞧您说得!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家都要生了,您才在这里想当初。快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仔细让人听了笑话!”睿王妃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华老夫人气恼地瞪了睿王妃一眼,自是端起酒杯,愤愤地喝了一口。 “大嫂,怎不见大哥来?”薛含玉倒是觉得稀罕,宴席都已经开始了,但是薛绍白却还没来,不仅薛绍白没来,平国将军和睿亲王也没有到,紫苏发现,在男宾那边,所有身居要职的官员都没到场。或许……是朝廷又有什么事情了吗? 第5899章 紫苏遇刺 心下虽存疑,但紫苏却只是笑道:“想来是有事耽误了,若是朝堂之上每个进言的大臣都多说几句,必定就会迟的。反正他们也是喝酒,不论几时来都是一样,我们累了就且自己回去便是。” 薛含玉点了点头,与紫苏一并上了马车。这边马车在睿王府下人的指引下走出了睿王府,一路轱辘着前行,奔向威远侯府。 紫苏如今的身子沉,已然颇有些累了,但想到薛含玉竟能舍弃那样大好的热闹不看而陪自己回去,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 “含玉,多谢你,还特意陪我回去。”紫苏一脸歉意地对薛含玉道。 “大嫂这是说得哪里话来,我们是一家人,我怎能让你独自回去?更何况我本来也不是个爱热闹的人。”薛含玉素来是极亲近紫苏的,所以这番话也说得是真心实意。见紫苏已经显出了疲惫之态,薛含玉立刻道:“大嫂,你也是累了,还是快些睡会,待到了府我叫你。” 紫苏有心想要多陪薛含玉说会话,怎奈眼皮愈来愈沉,自是颌上眼睛打起盹来。 似乎也才半柱香的工夫,紫苏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乃是薛含玉发出来的,声音充满了惊恐,让紫苏一个激灵,立刻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马车突然发出轰鸣之音,紧接着便停了下来。紫苏的身子被震了一震,却又立刻被薛含玉扶住了。 “大嫂,外面打起来了,有匪人!” 匪人? 紫苏的心便是一沉。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袭击自己?是梁氏派来的,还是……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紫苏神色一凛,立刻挑起车帘看向外面。 一伙蒙面黑衣人正手持利刃与威远侯府的家丁战在一处,兵器之声不绝于耳。因为是一品武侯的府坻,家丁也均是有些身手的,那些黑衣人一时之间竟不能讨到些许便宜。 “不要管会这些人,我们快走。”丁春秋将情势看了一看,然后冷静地道。 紫苏点头,拉住薛含玉,与丁春秋和慕斯、芝士几人一并逃出马车,迅速朝着威远侯府的方向而去。 然而令紫苏惊骇的是,她们才走出没多远,便又有一伙黑衣人出现,径直朝着紫苏攻击而来。 薛含玉吓得脸色发白,紧紧地牵着紫苏的手。紫苏知道薛含玉没有见过这等场面,也怕她惊恐,自是尽力将她藏在自己身后。 丁春秋并没有出手,慕斯和芝士纷纷上前,将紫苏和薛含玉挡在自己的身后。眼看黑衣人已然袭至近前,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响。 “夫人莫怕!” 一声厉喝响起,虽出自少年声音,却自有一股正气浩然。 紫苏转头看过去,但见一个少年策马飞奔而来。那少年衣着朴素,眉眼间却是气势英武。他双目如电,剑眉飞扬,却不是周正人又是何人? 周正人若一道闪电策马疾驰而来,“铮”地拔出腰中宝剑,飞身下马,与黑衣人战在一处。 第590章 年少英5豪 周正人最不喜欢这种富人的宴会活动,他称那些歌舞乃是“靡靡之音”,看到满桌的珍馐也要叹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百里锦鳞和钱逸轩知道他童年过得凄苦,对这些富人这般行酒作乐的事情颇看不惯,所以也从不多说什么,更不敢笑他迂腐。先头里锦鳞曾这样说过周正人一次,结果却被周正人摆出一堆的大道理教训了半天,又气得足有半个月不理锦鳞,唬得锦鳞再不敢得罪于他。 本来锦鳞是听说睿王府请了大商最富盛名的戏班子“咏夜”来唱戏,所以便硬拉了周正人来。谁想周正人看了这穷尽奢华的睿王府,气得连饭也不吃,只是坐在那里皱个大眉头生气。若谁想要与他套套近乎,只会换来一车的白眼。锦鳞又不敢管他,糗得只好假装他是空气。 后来,紫苏离席,怕打扰了正在瞧乐子的锦鳞,便悄悄地走了。周正人却是发现了紫苏离开,知道她是不愿意让锦鳞担心。但思及这么半天了也没有瞧见薛绍白的影子,天色将晚,马车没有男子护送,便是只有几个家丁恐也不安全。于是便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他原是想要跟在马车后面,看紫苏回了府自己再回百里府上的,谁想还不到半个时辰,便遇到了匪人。 因紫苏要求锦鳞从小便学习一些拳脚,所以周正人小的时候,自也是跟着锦鳞一起跟医生学习武艺。因他身体的底子好,又比锦鳞和钱逸轩能吃苦,所以武艺上颇有精进。眼下提着宝剑杀过来,竟能以一当十,将那些个黑衣人逼得步步后退。 薛含玉怔怔地看着这个身材结实而又面目坚毅的少年,看着他矫健的身姿和杀伐果断的身手,一颗心竟怦怦地加速跳了起来。 而紫苏看到周正人能够这般细心地跟了过来,不禁大受感动。 “夫人,你先走!这里有我!”周正人一边与黑衣人交战,一面对紫苏道。 紫苏点头,拉住了薛含玉便走。薛含玉虽是害怕,但还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正人,方才与紫苏一并走了。 若以紫苏先前的暴走神速,恐怕就算不到了威远侯府,也至少会走到一半的路程。然而她现在真的是无力走得太晚,心下又担心腹中的胎儿,所以便是焦急,也走不快。加上薛含玉原本便是千金大小姐,身子又弱,哪里跑得?还没有走出多远,便已然气喘吁吁了。 “嗖”! 突然,一道冷风朝着紫苏袭了过来,紫苏一惊,眼看着一样东西直奔着自己面门而来,速度之快,便是她想要躲,都已然来不及。 “哼,雕虫小技。”一声冷笑之声响起,却是丁春秋突然出现在紫苏的面前,手中一柄软剑猛然挥舞,将那袭来之物击得掉落在地,发出“当”的一声响。 紫苏看到那是一枚四角的飞镖,通体漆黑,但若细看,便可看到它缝隙里所渗透进去的血迹,应该是沾了不少人血之后方才染得的。 第607章 钱逸轩退亲(上) 所有的人,都没有再看梁拂柳一眼。 梁拂柳又气又怨又恨,她瞪了眼张翠柔,又恨恨地瞪了眼紫苏,终是掩面哭泣着离开。 “表姐,你还好吗?”钱逸轩关切地问。 紫苏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去看向了张翠柔,急忙问:“张姑娘,你可还好吗?” 经紫苏这么一说,钱逸轩才反应过来,也朝着张翠柔看过去,关切地问:“张姑娘,可有受伤?” 张翠柔的脸略略地红了一红,她只是匆匆地摇了摇头,便低下头道:“我没有事,先告辞。” 说罢,便要与丫头们一同离开。 “张姑娘,不如我们送你回去。”紫苏道,“不然张姑娘这模样回到府里,恐怕难以对张大人解释。” 张翠柔的身形微微地怔了怔,她原是因为收到了钱逸轩的信,才来到这里的。谁想那信,根本是梁拂柳假冒的。如今她已然知晓了事情的真相,又如何还能再留在这尴尬之地? 于是张翠柔便也不看钱逸轩,只是低着头,加快脚步走了。 紫苏先前听到了这两个人的谈话,自然也知道个一二。这会子瞧着张翠柔走了,转头再看钱逸轩。但见钱逸轩的脸上挂着犹豫与迟疑之色,他略略地想了想,终是上前半步,道:“张姑娘,要不,还是乘我们的马车,送你回去罢。” 张翠柔的脚步略略顿了顿,终是摇头,道:“多谢钱公子美意,我真的没有事,不必相送。” 说罢,便举步离开。 钱逸轩的眉头微皱,却再没有半分挽留或者相送的意思,只目送着张翠柔走了。 紫苏见状,便也只能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且说张翠柔回到了家,便将自己关进房里不肯出来。 母亲张夫人觉得奇怪,便来到张翠柔的闺房,见自己的女儿一脸泪痕,却是受了委屈的模样,不禁大骇,急忙询问。 张翠柔只是哭,半晌,方才将自己遭遇的事情逐一地说给了母亲听。 张夫人闻听梁拂柳竟是这般嚣张扈跋,气得浑身直哆嗦。 “这些梁家人真不愧是利字当头的,看上人家钱家的钱,竟能这般不顾廉耻的往上扑!哪里还有个女儿家的样子!今日他们梁家人这般对你,便是与我们张家过不去。纵然是我们家没有端王府显赫,可也受不得这样的委屈!我去找你爹去!” 张夫人说着便要起身,然而张翠柔却一把将母亲拉住了。 “娘,不要去了。这门亲,不结也罢。” “你说什么?”张夫人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先头里两家议亲的时候,女儿明明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张翠柔性格温和矜持,她嘴里虽然不说,但是张夫人看得出,她已然倾心于钱逸轩,满眼看的都是这位良婿。然而这会子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女儿呀,你可是被梁家人吓着了?你放心,只要你跟钱逸轩两情相悦,他们端王府的人就算是再霸道,娘也不会由着他们家拆散你们!” 第608章 钱逸轩退亲(下) 张夫人看到女儿一脸的悲伤,就恨不能现在就找到端王府去替女儿讨个公道。 “你也说了,娘,只要我跟钱公子两情相悦,才不会被拆散。可是……”张翠柔欲言又止,张夫人却从女儿的话里听出来了一丝蹊跷。 “难道说……钱公子对你……”张夫人不好再往下说了,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心里是有钱逸轩的。所以当张翠柔这般说,她便一下子就猜出来,问题是出在钱逸轩的身上的。 张翠柔迟疑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含着泪,道:“梁拂柳纵然可恶,可是娘你也知道,这段时间原本是该合八字的时候。但是钱家却迟迟没有将合八字的贴子送过来,若是钱公子没有半分犹豫,或许,这亲,也早就定了的。” 张夫人便是一怔,其实她之前也早就觉得奇怪,为何都这么多天了,八字还是没有合回来。按照正常来讲,也不该这么久没有回音的。可是思及自己家的女儿嫁给他们钱家,也是下嫁了,钱家人应该高兴才是。再者先头里见到百里文秀的时候,对方表现出来的积极,以及对张翠柔的喜欢却不是假装的……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今儿被梁拂柳欺负,多亏威远侯世子夫人替我出头。虽然钱公子后来赶到,可是我瞧着钱公子心心念系的,也都是世子夫人的安危。明明被人欺负的是我,但钱公子除了问候一声,却没有表现出半分的焦急……娘,若他心里有我,不该是这样的,是不是?”张翠柔虽柔弱,但心性却是极高傲的,她是想要说得轻松,却怎奈心底酸涩,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把个张夫人看得心里好一阵疼,直揽过自己的女儿,哭道:“我的儿,怎这般胡思乱想?兴许人家只是不好意思呢?” “不是的,娘。钱公子是个风流人物,女儿福薄,攀不上这门好亲,就算是真的硬嫁了,日后也必定不会过得幸福。若母亲为了孩儿的将来着想,就请母亲帮女儿拒了这门亲罢!孩儿拜求母亲了!”张翠柔说着,竟跪在张夫人面前,泪如雨下。 张夫人心中大痛,她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相貌平凡,并非世间儿郎都喜欢的那种美艳佳人?可是女儿自幼心性善良温婉,既孝顺又能持家,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却怎使得被外人这般欺负? 张夫人扶住自己的女儿,有心想要劝解,自己却已然泣不成声。 待到晚些时候张铎回来,闻听了女儿所言,自是沉吟了半晌,方点头道:“柔儿所言即是,若是那钱公子心里没有她,便是嫁了,以后也会生出诸多事端,不会幸福。况且又是下嫁,这门亲,不结也罢。好女儿又何愁没有好儿郎来娶?依我做主,这亲,拒了就是。” 当晚,张铎便一封信送到了钱家,钱逸轩的亲,就这么退了。 事情传到紫苏的耳中,倒是让紫苏为这位张翠柔姑娘叫了一声“好”。 第610章 牢狱之灾 梁氏说着,举起那茶杯猛地朝着地上掷了去。 梁拂柳自是吓得一哆嗦,但见那茶杯碎了一地,翠绿的茶叶宛若僵死之虫瘫了一地,自是整个人都骇得呆在那里,片刻动弹不得。 事情……如何会变成这样? 梁拂柳在心里喃喃地自问,她不过是想要求一桩好姻缘,缘何……被扭曲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夫人!夫人!” 薛绍白前脚刚去了上朝,慕斯便后脚奔了进来,面色惊慌地道:“夫人,刚儿百里府上派人来说,姑奶奶家的铺子,被官府给查封了!就连表少爷也被官府带走了!” 什么? 紫苏一惊,手中的参汤顿时掉落在地。 但听得“哗啦”一声响,那汤盅碎成了千万片,滚烫的参汤顿时洒在了紫苏的裙摆之上。 “做甚么这般慌张,不会待夫人坐得稳了再说?!”按资历,翠兰如今也当属管事级的大丫头。平素里她虽然对慕斯等人亲如姐妹,可这会子慕斯的慌张竟险些让紫苏烫得伤了,不禁气得她厉声喝斥起来。 “对不住,夫人,奴婢只是初听此消息,一时惊恐。”慕斯素来是个稳重的,这会子这般慌张,也确实是被惊得害怕了。 翠兰其实也很担心,她忙叫两个小丫头把地面上收拾得妥当,又赶紧找来一条裙子替紫苏换上,眼睛,却一直在充满担忧地瞧紫苏。 紫苏这会子的表情很是凝重,她虽没有说话,但脑子却在迅速地转着。 “来报信的人是谁?”紫苏沉声问。 “回夫人的话,是福伯。” “好,”紫苏点头,“叫他进来。” 慕斯这边应了,急匆匆地去了。 只在须臾之间,福伯便匆匆地走了进来。福伯如今也已经上了年岁,但身子骨却依旧是硬朗得紧。只是因为有事在心中介怀,所以神色难免沉重些。 “我娘和我姑姑怎么说?”紫苏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按说,如果单纯只是报信的话,完全可以差一个办事妥当的下人来办。但百里府上却派出了大管家福伯,这分明就是因为肖氏和百里文秀不方便出面,所以派福伯来商讨主意的。 福伯自然知道自家的大小姐是个人精,聪明人之间不必绕弯子,他也是直言道:“夫人,查封铺子的乃是黄晏黄大人,他素来是端王府的走狗,所以这一次,必定是端王府捣的鬼。” 果然不出所料! 紫苏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损失大不大?”紫苏问。 “姑奶奶说,幸亏夫人您料事如神,早就告诉姑奶奶把铺子里的货物和银两、账本都搬走了,所以损失并不大。只是表少爷他……”福伯的脸上充满了担忧。 紫苏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把铺子里的货物和银两、账本等物搬走,乃是紫苏给百里文秀出的主意,为的,就是提防梁渊和梁氏他们会来这一手。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商户最不愿得罪的,便是官府之人。若是被官府逮到机会,那简直就如黄鼠狼逮到鸡,哪怕是把遍身的肉都啃了个干净,骨头都舍不得吐出来。 第617章 死缠烂打(上) 看到然百里文秀和钱逸轩都表了态,薛绍白的神色稍霁,他微微地点了点头,道:“我如今能想出来能真正摆脱梁家的办法有一个,那就是从军。” 从军!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怔住了。 古往今来,唯一一个不计较门第,不计较出身也不会将人的起跑线划分为三六九等的,便是从军。 想要出人头地,来得最简直粗暴的,也是从军。 只是从军不是一般的苦,若是上前线杀敌,更是九死一生。窝在后面当胆小鬼的,一辈子别想出头不说,还会落得个被人嘲笑欺负的下场。但若是上了前线,那遍体鳞伤挨打受罪,自也是家常便饭。 钱逸轩他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少爷,如何能使得去从军? “我去!” 钱逸轩突然嚷了起来,竟一跃而起,从床上跳了下来。但见钱逸轩两眼烁烁放光,一张脸上散发着异彩,自是抱拳给薛绍白深深地行了一礼,道:“我去从军!表姐夫,实不相瞒,若非父亲早逝,要在家中孝顺母亲,我早想去从军了!上阵杀敌,金戈铁马,何等热血!” “我也去!”周正人突然道,他也上前一步,给薛绍白行了一个大礼,道,“好男儿当血洒疆土,我要为我大商国土安泰尽一份力。” “我也去!”锦鳞也上前一步,说道,“姐夫,让我也去!” 明明是那般愁云惨淡的事,这会子倒成了上前线的热血之歌,倒是令紫苏哭笑不得。 “得了,你们这几个,逸轩若是去到战场,也是被形势所逼,否则哪里舍得他前去从军?可是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好好的不读书,跑去什么边疆。”百里文秀笑着数落众人。 她转过头来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目光充满怜惜与不舍,许久,方深深地叹息一声,道:“从军虽苦,却也是好锤炼男儿的场所。出身商贾,着实是苦了我儿。若真的可以从军,不仅可以搏个前程,更可以摆脱梁家……世子,就这么办罢。” 说实话,紫苏也打心底觉得薛绍白的主意是非常好的。一家人坐下来商量了一番,便就这般定下来了。钱逸轩受的都是皮外伤,养上十天半月就好了,暂时先在威远侯府养着,待到伤好之后直接由阮三带他前往边疆,免得再横生事端。 “姑姑,如今被梁家人盯上,铺子暂时就先不要开了。先关上一段时日,然后还是租出去,银子虽是少赚了些,但少生是非。”紫苏对百里文秀道。百里文秀自是点头应允,利益虽重要,但眼前却不是图利益的时候。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皆离开了威远侯府,只是百里文秀这段时间常往府里跑跑,却也是都从侧门进来,由慕斯亲自带着,免得梁氏作死又来找麻烦。 然而,饶是紫苏将自己的表弟护的有如装在铁桶里一般,梁拂柳还是有这个本事,绕过了祥槿园的下人们,来到了钱逸轩的房间里。 第621章 一片痴心 一道精芒自紫苏的眼中闪过,她轻轻地抿了抿嘴巴,淡然道:“不用急,你们马上就能知道。” 说罢,便挥手将她们都遣了出去。 几个丫头都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自家夫人那般的神态,却与平素里的大不相同,让她们很是稀罕。又闻得翠兰说紫苏嫁人之前便是有大本事的,便纷纷缠住翠兰,求她讲夫人成亲前的事情。 翠兰如何洋洋得意地头从道来自不必提,单说紫苏与薛绍白商议,为避免夜长梦多,想让钱逸轩即刻启程。薛绍白自然也是同意,便吩咐阮三打点好一切,快些动身。 消息传到百里府上,百里文秀急忙收拾了东西,又装了银票与散碎银子等物托人带来。谁想周正人知道了,倔脾气大起,说什么也非要跟着去往边疆。郑妈妈劝个不住,自是与肖氏抱怨,哭了一场。肖氏因与百里文英都颇为欣赏周正人,所以商量了一下,最后遵从了百里文英的意见,让周正人去闯荡一番。 “正人是个耿直的孩子,他虽有才华,但这性子若是在官场,恐怕也是要吃苦头的。若是到边疆兴许还能成事,不如就由了他去,与逸轩也是做个伴来。” 百里文英说得有理,郑妈妈思量几番,也是想通了,便也匆匆的收拾了些东西,交给了周正人。 周正人正是兴高采烈,锦鳞却是不快了,噘着嘴也央求着要去边疆,倒是被众人训斥了一番,红着眼睛窝进书房生气去了。 好歹锦晖是个理智沉稳的,劝了锦鳞一会子,倒也把锦鳞说通了,苦着一张脸出来送别他的好友。就这样,周正人带着东西来到威远侯府,与钱逸轩一并出发。 周正人将自己一心要去边疆的事情说与紫苏听了,又再三请求薛绍白带自己前去。薛绍白上回便听说了周正人只身挡下刺客,救了紫苏的事情,对周正人更是颇具好感,当即便应允。一行人收拾妥当,正要出发,却有人来报,说薛含玉来了。 “含玉?”紫苏和薛绍白都怔了怔,随即便要下人请她进来。 薛含玉走上堂来,却是一张脸红扑扑的,面带羞涩,双眸含情,自是一副恋爱中女孩子的模样。 薛绍白看着莫名其妙,紫苏却分明看出了些门道,自是拉着薛含玉去到旁屋说了一会子话,然后差芝士回来,将周正人叫了过去。 周正人木头一样,满面疑惑神色,薛含玉先是看了看紫苏,见紫苏朝着她点了点头,方才红着脸走到周正人的面前,施了一礼,道:“望周公子莫怪含玉唐突,得知周公子要前往边疆,特地备了些衣物与干粮,请周公子带到身边。” 说着,双手托起一个包裹,然后红着脸低下了头。 周正人怔了一怔,他先是看了看紫苏,又看了看薛含玉,过了足足能有半分钟才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一张脸顿时涨得了葡萄颜色。 “不不不不,这绝对使不得!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传出去还不遭人笑话!”周正人立刻后退,然后转身便要逃回堂屋,却被芝士拦下了。 第622章 梁氏,接招 周正人想要逃,却发现芝士站在他的身前,笑意盈盈地瞧着他。周正人立刻就恼了,怒道:“还不退下!” “正人,含玉既是精心给你准备了东西,你为何要违她一片好意?莫不是……”紫苏说着,故意揶揄道,“莫不是你自命清高,根本看不上人家含玉吗?” “夫人,我没有!”周正人急忙转身,却瞧见薛含玉乃是一副又难为情,又尴尬的窘迫表情,她细细的眉颦着,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 周正人没跟女孩子打过交道,顿时就急了,直言道:“我不是没看上含玉姑娘,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我的身份又如此低微,不敢受含玉姑娘的好意……” “说什么授受不亲的话!”紫苏真个儿是要被周正人给气糊涂了,她笑道,“我和芝士她们都在这,又不是你们俩私相受授,怎么就说出这种冒傻气的话?你若真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含玉,就好好的到战场上去打拼,打出一番天下来。待你功成名就,再来回报含玉的好意。” 紫苏的一番话让周正人和薛含玉都红了脸,周正人哪里好就在紫苏的面前谈论这些男女情话?当即真个是紧张得连手和脚都不知道应该往哪摆。薛含玉见周正人这副傻样子,自是“扑哧”一声笑出来,上前几步重新将自己为周正人准备的包裹递了过去,红着脸道:“还望周公子不弃。” 周正人看着那藏蓝色的包裹,以及那捧着包裹的一双纤纤玉手,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他犹豫着,终是接过来,咬了咬牙,硬梆梆地道:“含玉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不负含玉姑娘看得起我周正人一场!” 说罢,竟转身便如列车般轰隆隆地闯了出去,倒是薛含玉和紫苏瞧着他的背景怔了半晌,方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钱逸轩和周正人就这样走了,只留得众人皆叹息感慨了一番。 “翠兰,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紫苏送走了两个兄弟,却没有表现出半分的疲惫与悲切,而是面色凝重地吩咐。 “夫人,这大冷的天儿要去哪啊?”翠兰惊问,“两位公子刚走,夫人竟连休息都不休息就要往外跑,一会子若是被世子知道了,岂不是又要责备我们几个不看着点夫人了?!” “别啰嗦,让你备马车就备马车。”紫苏说着,转身便去披上了白狐披风。慕斯早就递过来了手炉,她与翠兰不同,早就看出来了紫苏的神色里早有几分凝重,想来是有事挂在心上的原因,便也不阻拦,只是默默将一切都准备好。 翠兰是担心紫苏的,但她毕竟不是丁春秋,不敢硬拦着紫苏,只得也穿上厚重的棉披风跟在了紫苏的身后,心里只求丁春秋快点回来。否则,如今真的是谁也震不住这位越来越神秘的夫人了。 “夫人,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可不可以告诉翠兰一声?”马车上,翠兰可怜巴巴的问。 “怎么,难道你忘了,我说过的,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紫苏笑着看了一眼翠兰,道,“是时候让梁氏接招了。” 第624章 谁打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侯府添丁,侯爷纳妾,这是多高兴的事,你却在这里哭上了,这是什么道理?莫不是你还觉得这不是喜事吗?” 梁氏心里气,但却更乐意给薛蛟添堵,所以巴不得的让墨伶说出来些不吉利的话儿来。 墨伶闻听梁氏这样说,自是微微地怔了怔,她抬起头来,看到李氏的眉头已然皱了起来,不禁有些惶然。然而她迟疑了一下,终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老祖宗李氏的面前,哭道:“老祖宗恕罪,墨伶并非觉得今日不欢喜。正是因为今儿是大喜的日子,看到父亲和凤姨娘这般恩爱,我们一家骨肉团圆,心中更为欢喜。然而却也更加思念墨伶的娘亲,娘亲自从离开侯府以来终身未嫁,心心念系的只有父亲。如今乃是皆大欢喜的团圆之日,却不知娘亲这会是否孤身一人凄凉度日……” 墨伶颤声说着,竟是哽咽个不住,眼泪亦簇簇地掉落下来。 薛蛟瞧着墨伶,一张春风得意的脸上,这才现出了几分愧疚。墨伶和齐欣乃是自己的女儿,他却待到她们长得这么大了才看到,这十几年来不曾给予关心,初次见面却是他纳了新妾又要添丁的日子,让他觉得愈发的愧疚了。 而李氏被墨伶这么一说,脸上自也是露出了动容表情。 墨伶抬眼瞧了瞧薛蛟和李氏,薛蛟和李氏的脸色让她心下早已然明了,立刻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墨伶斗胆,请老祖宗和父亲开恩,把母亲接回来。” 说罢,转头瞧向了齐欣。 齐欣倒是颇为意外墨伶竟然能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把娘亲接回来的要求,墨伶可不像是能有这个胆子的人呀!这样的场合,这样大的胆子,真教齐欣快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就在齐欣怔神的工夫,墨伶却朝着她招了招手。这下,就算是齐欣再笨也意识到墨伶想要让她做什么了,她立刻走过去跪倒在墨伶身边,两个人就这么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了侯府一军。 “哟,这叫怎么话说的,”梁氏的一颗心都气得抽抽了,但,她从来都不是吃素的,自是掩着嘴笑道,“今儿是侯爷刚娶个******进门,新人才露笑颜,你们却逼着侯爷忆起旧尘来,还想要把旧人接进府里。你怎么可曾管得人家凤姨娘怎么想了没有?这好端端的,才进门,就要多跟两个姨娘分侯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说着,瞄了凤姨娘一眼,一张脸上漾满了得意的笑。 凤姨娘的脸色,便微微地沉了一沉。但很快,便又笑得明媚无比。 “侯府的大小事情自有老祖宗镇着,又是侯爷说了算,便是后宅,也自有太夫人您做主,如何就轮得到凤姨娘指手划脚了?”凤姨娘笑着,又转头对紫苏道,“世子夫人,您说呢?” 好一个聪明的凤姨娘。 这不过是一份大礼,就这么着把紫苏给拉到她的船上了。 第618章 死缠烂打(下) “梁拂柳?” 钱逸轩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梁拂柳,满面都是惊骇之色。 在此之前,紫苏曾不止一次地叮嘱过钱逸轩,千万不要在从军之前的这个节骨眼儿上,被梁家钻了空子。 梁家的女人,素来无孔不入,刀枪不伤,滚刀不断。便是你有心想要离她们远远的,她们也能想尽办法寻到你,粘住你。 “钱公子。”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已然消瘦成这般样子,梁拂柳的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钱逸轩在牢里是挨了不少的鞭子,这些鞭子基本都集中在他的胸膛上,并没有伤到脸,不过,脖颈之上的鞭痕还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虽然紫苏每天都给他敷药,伤口也愈合的不错,但深褐色的疤痕在脖子之上仍是触目惊心。 “你受苦了,钱公子。”梁拂柳便是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被哽咽之声打断,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紧接着一滴地往下掉。 她自是哭得凄美柔肠,但钱逸轩却厌恶至极。他原是坐在窗边看书的,这会子看到梁拂柳来,自是皱着眉,扬手便将窗户给推开了。 冰冷的风呼啸而入,让钱逸轩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他冷着脸,厉声喝斥:“梁姑娘,自古男女受授不亲,你这般闯入男子的屋子里,到底是何居心?告诉你,我钱逸轩行得正做得端,从来就没有那等邪恶的心思。我劝你最好知些廉耻,不要还没有嫁人就坏了自己的名声,更不要连累我这无辜之人!” 寒风吹得梁拂柳冷得颤抖,但钱逸轩的话,却更似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下,让梁拂柳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钱公子何出此言?拂柳只不过是惦念钱公子的伤势,所以前来探望……” “我不需要你探望!你们梁家人若是想要染指我钱家的产业,就劝你们趁早消了这念头。钱家的产业,就算是散尽天下,也轮不到你们梁家人来霸占!”钱逸轩指着门口,怒道,“滚!” “钱公子你误会拂柳了!”梁拂柳含着眼泪上前一步,急切地解释,“钱公子受苦之事与拂柳没有半点瓜葛,拂柳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钱家的产业交付给祖父。钱公子,我是真心爱你的!若你不愿与我娘家有半分瓜葛,我手里掌握着有我祖父的罪状,完全可以将他押入大牢……” “梁拂柳!” 还不待梁拂柳的话说完,钱逸轩便打断了她。钱逸轩婉若看恶鬼一般地瞪着梁拂柳,冷声道:“你竟能为了你自己,不顾血脉亲情,想要将你的祖父送入大牢吗?” “钱公子,我……”梁拂柳怔了一怔,正欲解释些什么,钱逸轩便愤怒地吼出了声来:“来人!都死到哪去了?还不都给我滚进来!” 因为到底是男女有别,所以紫苏将钱逸轩安排的,是偏里间的东厢房。因祥槿园里小厮不多,大多都是丫头,所以派给钱逸轩的乃是夏蕊和夏花两个丫头。谁知这会子这两个丫头死活不见人影,倒是一个唤作齐嬷嬷的管事嬷嬷警醒着奔了进来。 看到梁拂柳竟然出现在这里,齐嬷嬷的一张脸顿时变了颜色。 第619章 紫苏的反击(上) 齐嬷嬷是祥槿园的老人儿,与先前乔装成粗使婆子的王慕容也是比较要好的,只是不知道王慕容的真正身份罢了。 她在祥槿园十载有余,对世子和世子夫人紫苏乃是有着深切爱戴的。表少爷钱逸轩出了事,满祥槿园无不愤恨梁氏,齐嬷嬷也是个正直的,更是恨梁家人恨得牙根痒痒。这会子瞧见梁拂柳竟然出现在这,自然是气得血直往头上涌,自是大步跨进门来,瞪圆了眼睛喝斥道:“梁姑娘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的,哪好就往年轻男子的屋子里钻?莫要说表少爷乃是我家夫人的亲表弟,便是亲生兄弟都要避嫌的,可是梁姑娘一个清白的大姑娘,竟这般不要自己名声的往人家房里钻,传出去名声怎能好听?” 梁拂柳原本是一脸泪痕,小鸟依人地想要上前去与钱逸轩解释,哪里料到半路上会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嬷嬷,还有这般大的胆子敢喝斥自己,简直让梁拂柳的脸都丢尽了。 盛怒之下,梁拂柳的本性尽露,自是竖起眉毛恼羞成怒地啐道:“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跟主子吆喝?滚出去!” “主子?”齐嬷嬷哪里就会是个好说话怕担事的?她自是哈哈一笑,扬声道,“梁姑娘是谁的主子?梁姑娘,老奴劝你还是先看看清楚,这里到底是威远侯府,还是端王府。便是端王府,姑娘一个庶女,也不好在靖王世子爷的院里这般张扬,更何况这个府姓‘薛’,不姓‘梁’。姑娘这般对着老奴呼吆喝三的,到底是不把我威远侯府放在眼里,还是不把世子和世子夫人放在眼里?” “你!”梁拂柳的脸色顿时涨成青紫颜色,她正欲还口,却见紫苏在众丫头的簇拥下站在了门口。 站在门口的,不仅是紫苏,还有在整个威远侯府最为尊贵的人物——老祖宗李氏。 李氏的一双冷眼犀利地看着梁拂柳,那般的冰冷,仿佛将世间的一切冷暖悉皆洞察。梁拂柳全身一哆嗦,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了起来:“老祖宗!老祖宗给拂柳做主,一个恶奴,意连拂柳这个客人都辱骂,这可如何使得……” “够了!”李氏一声厉喝打断了梁拂柳,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梁拂柳,缓缓地道:“做客了这么些日子,玩也应该玩得够了。你是要自己回去,还是我亲自写信叫你祖父来接你回去?” 梁拂柳的身形一震,面色立刻有如死灰。 谁都知道,若是李氏这一封信写出去,便是等于是在骂端王府不知羞耻不要颜面,更是会将梁拂柳的名声彻底宣扬得人尽皆知,端王府的脸,彻底就丢尽了。将来不论是梁拂柳,还是整个梁家的女儿家,想要嫁人,可就是难了。 就在梁拂柳浑身颤抖,大脑一片空白之际,李氏大喝一声:“说!” 梁拂柳顿时像筛子一样抖了起来,冷汗,自是有如雨下,不断地涌了出来。 “我……我自己回去……便……是……” 第620章 紫苏的反击(下) “混账!混账!” 梁氏愤怒得在屋子里来回的暴走,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整张脸都扭曲得像是被烤皱的橘子,头发也快要被她抓得乱了。 “竟敢把我的人给赶走了,李氏这个老不死,真的是快要活到头了!”梁氏气得举起桌案之上的花瓶就要砸,却好歹被施嬷嬷给夺下来了。 “太夫人何必这般动气?要怪,还是得怪拂柳姑娘,怎么偏偏就是这么沉不住气?”施嬷嬷提起这个梁拂柳来,也是气得心里都堵得慌,“早就告诉她不要急,不要急。就算是钱逸轩人到了边疆,自然把她也送过去便是。到了那边,山高皇帝远,想要成事又岂不更加容易?可她偏偏不听,瞒过太夫人就去到人家房里。那钱逸轩刚被关进牢里打了一顿,正恨她恨得紧,怎能给她好脸?说到底,都是自己作死,反倒连累了太夫人。” “这个小贱人,”梁氏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揉着她的太阳穴咬牙道,“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犯贱!真个儿是,气死我了。” “太夫人也不必生气了,依老奴之见,这个梁拂柳怕也不是个能成事的,只恐她到时候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会把一切都往太夫人的身上推,说是太夫人指使的。到时候,外面的流言一起,可真的就好说不好听了……”施嬷嬷的话让梁氏不禁一个激灵,立刻拍案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个小贱人素来只为自己打算,主意又正,万不能容得她乱讲乱说!” “所以,太夫人还是打铁趁热,赶紧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弄出去,让她快些嫁人,免得给夫人惹来麻烦。”施嬷嬷目光阴毒地道。 “正是。”梁氏连连点头,急忙道,“拿纸笔给我,我要给父亲写信。” 且不说梁氏这边是如何给梁渊写信的,单说紫苏借助李氏的力量将梁拂柳赶出了威远侯府,使得整个祥槿园一片欢喜。 “夫人真是个了不得的,平素里甚是好说话,这认真起来那梁氏等人哪里是对手!”慕斯自是高兴得直拍手。 “那是,咱们夫人的厉害,你们还不知道呢!”翠兰一高兴,就想起了在百里祖宅的事情,自是神往道,“咱们夫人还是姑娘那会儿,可就有听风观水破煞转运的本事……” 这“听见观水破煞转运”几个字传到紫苏的耳中,自是让她“扑哧”一声乐来了,她自是笑道:“那是我那会子逗你们玩呢,我哪里来的什么本事。” 说着,又正色道:“不过,我曾说过,不管梁氏怎么对我,我的家人,绝不能碰。她如今伤了我表弟,惹了我姑姑,动了我家人,那就莫要怪我对她不客气。” 众丫头们这是头一回瞧见紫苏面色沉重冰冷的模样,不禁一个个的都唬得脸色大变。她们纷纷相望,半晌,竟是无人胆敢发一言。 “夫……夫人,您打算要怎么做?”许久,还是翠兰轻轻地问了一句。 第622章 2梁氏,接招 周正人想要逃,却发现芝士站在他的身前,笑意盈盈地瞧着他。周正人立刻就恼了,怒道:“还不退下!” “正人,含玉既是精心给你准备了东西,你为何要违她一片好意?莫不是……”紫苏说着,故意揶揄道,“莫不是你自命清高,根本看不上人家含玉吗?” “夫人,我没有!”周正人急忙转身,却瞧见薛含玉乃是一副又难为情,又尴尬的窘迫表情,她细细的眉颦着,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 周正人没跟女孩子打过交道,顿时就急了,直言道:“我不是没看上含玉姑娘,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我的身份又如此低微,不敢受含玉姑娘的好意……” “说什么授受不亲的话!”紫苏真个儿是要被周正人给气糊涂了,她笑道,“我和芝士她们都在这,又不是你们俩私相受授,怎么就说出这种冒傻气的话?你若真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含玉,就好好的到战场上去打拼,打出一番天下来。待你功成名就,再来回报含玉的好意。” 紫苏的一番话让周正人和薛含玉都红了脸,周正人哪里好就在紫苏的面前谈论这些男女情话?当即真个是紧张得连手和脚都不知道应该往哪摆。薛含玉见周正人这副傻样子,自是“扑哧”一声笑出来,上前几步重新将自己为周正人准备的包裹递了过去,红着脸道:“还望周公子不弃。” 周正人看着那藏蓝色的包裹,以及那捧着包裹的一双纤纤玉手,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他犹豫着,终是接过来,咬了咬牙,硬梆梆地道:“含玉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不负含玉姑娘看得起我周正人一场!” 说罢,竟转身便如列车般轰隆隆地闯了出去,倒是薛含玉和紫苏瞧着他的背景怔了半晌,方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钱逸轩和周正人就这样走了,只留得众人皆叹息感慨了一番。 “翠兰,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紫苏送走了两个兄弟,却没有表现出半分的疲惫与悲切,而是面色凝重地吩咐。 “夫人,这大冷的天儿要去哪啊?”翠兰惊问,“两位公子刚走,夫人竟连休息都不休息就要往外跑,一会子若是被世子知道了,岂不是又要责备我们几个不看着点夫人了?!” “别啰嗦,让你备马车就备马车。”紫苏说着,转身便去披上了白狐披风。慕斯早就递过来了手炉,她与翠兰不同,早就看出来了紫苏的神色里早有几分凝重,想来是有事挂在心上的原因,便也不阻拦,只是默默将一切都准备好。 翠兰是担心紫苏的,但她毕竟不是丁春秋,不敢硬拦着紫苏,只得也穿上厚重的棉披风跟在了紫苏的身后,心里只求丁春秋快点回来。否则,如今真的是谁也震不住这位越来越神秘的夫人了。 “夫人,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可不可以告诉翠兰一声?”马车上,翠兰可怜巴巴的问。 “怎么,难道你忘了,我说过的,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紫苏笑着看了一眼翠兰,道,“是时候让梁氏接招了。” 第 623章 凤姨娘 薛蛟回来了。 不仅是薛蛟,回来的还有薛蛟一直养在外面的那个外室美人,唤做凤姨娘。 凤姨娘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一起回来的还有她肚子里的娃娃。 梁氏做梦也没想到,凤姨娘已经怀胎六月有余,竟是眼看着就要生了。 薛蛟年过五旬了还要当爹,自是乐得一张脸尽是红光,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喜气,对凤姨娘更是百般体贴,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只是侯府上下的人们心绪都颇为复杂,江氏素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这个凤姨娘不来惹她,她也不会去管凤姨娘的死活贵贱。温姨娘已经有了儿子傍身,薛平安又即将要娶林大人的女儿为妻,身份地位也是稳固,所以虽是有些吃味,也不打紧。乐姨娘素来以年轻貌美自居,如今见了比自己更年轻貌美的,又怀了身孕,哪里能受得了?自是看着凤姨娘的眼睛都像是淬了火,恨不能将这火烧到凤姨娘的身上去。 而更多的人,则是瞧瞧凤姨娘的肚子,又瞧了瞧紫苏的肚子,感慨一个叔叔一个侄子,到底哪个先生还不知道,这将来的辈份和年龄可也真够乱套的了。 毕竟是侯府要添丁,李氏倒是很高兴,这个凤姨娘也是个书香门第出身,只是后来边关流寇作乱,当地的一些富人家尽被屠杀抢劫,幸而威远侯薛蛟率兵前往边关解救,两人一见钟情,遂娶了她做姨娘。 故事是很美好的故事,然而众人也不是傻子,书香门第家的女子饶是再怎样精通琴棋书画,也没得精通到连歌舞琵琶小调都精通的地步。况且凤姨娘的眼眸有如含了春水,瞧谁都是一波一波的能漾出水来,那身段每走一步都能摇出无限的风情,生生的勾人的魂。这样的身段,这样的风情,若不是打小就在歌舞坊练,压根就是练不出来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人家威远侯爷的新宠,如今又怀有身孕,自然是荣光无限,谁人敢说半个不字? 只可怜了梁氏,瞪着凤姨娘的眼睛都快要滴出血来,却也没得奈何。 看在侯爷和薛绍白那即将出生的小弟的面子上,凤姨娘的院子自然也是威远侯里最好的。“雅清苑”离祥槿园并不远,光线风景都是不错,而且院子也大,算一算,足能装下温姨娘和乐姨娘两人住的院子还多出来不少。凤姨娘如今是金贵的新人,自然也不推辞,只是谢过了李氏,连正眼都不瞧梁氏,便叫丫头们拿出了给几个年轻人的礼物。 凤姨娘的礼物真可谓是真金白银,足以晃花人的眼睛。那上等的首饰一见便知绝非凡品,让在场的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本薛含玉和邵姗姗等人乃是被逼无奈才来到正堂的,众人都自觉不过是个姨娘进府,还使得这么多人都围过来相迎,这等捧场简直丢脸至极。然而待大家看到这些首饰,方感慨这一趟,来得确实是值的。 第625章 谁2打脸?(下) 不过,常言道有舍才有得,既然凤姨娘舍了这么大的礼来送紫苏,那紫苏,自然也要有所表示。一抹笑意闪过紫苏的眼眸,她自是笑着说道:“凤姨娘这般大度体贴,倒是父亲的福气,也是我侯府的福气呢。” 说话间,紫苏转头看向了老祖宗李氏。 李氏的眸光深邃,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紫苏也不急,只是等着李氏拿主意。但,紫苏不急,梁氏可沉不住气了。这个小贱人说什么?她竟然说一个姨娘大度,还说这是侯府的福气?!这个侯府,什么时候还要看一个姨娘大不大度了? 这般想着,梁氏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她竖着眉毛冷笑道:“你还真是会说话,连一个姨娘都要讨好了。” 此言一出,凤姨娘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她扫了梁氏一眼,紧接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但却又不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悄悄的擦眼泪。 这一手段的杀伤力可比什么都牛,薛蛟的一颗心立刻就疼了起来,当即便虎着一张脸厉喝道:“什么姨娘长姨娘短的,都是我侯府的人,分什么贵贱?” 紫苏顿时就无语了。自古妻妾有别,怎么能在妾室的面前说不会贵贱? 这所有人都说紫苏的父亲百里文英是个糊涂的,但如今看起来,这个薛蛟却比谁都糊涂! “你说什么?薛蛟,你竟然说不分贵贱?那是不是嫡子和庶子也不要分了?”梁氏顿时就怒了,她上前一步,瞪着薛蛟便吼了起来。说什么不分贵贱的话?果真不分贵贱,做甚么他秦凤仪生的儿子就当了世子,自己这么尊贵的血脉,生出来的儿子到现在离家出走没有消息,他薛蛟连问都不问一声? “好了,又不是小孩子,都在这里吵什么?你们的晚辈还都在呢,也不怕被孩子们笑话!”李氏每次看到这群不成器的孩子在这里又叫又嚷,就气得心塞。她喝斥了几个长辈,又转头看着墨伶和齐欣。墨伶和齐欣两个都还跪在地上,神情悲戚,李氏回想起自己曾经为了顾全梁氏的脸面而苦了这些个姨娘和孩子,便不由得一阵懊悔,自是道:“罢了,你们的母亲为了侯府,也吃了不少的苦。你们出落得这般出息,也都是她们的功劳。当年在她们最苦最难的时候,侯府不曾为她们出一分力,如今她们年岁也都大了,就把她们都接回来罢,侯府给她们养老,我也能见天儿的热闹些。” 此言一出,墨伶和齐欣立刻流露出欣喜表情,当即便俯倒在地,重重的给李氏磕头。薛蛟也很高兴,自是拉着两个女儿起身,又当场赏给了她们好些个东西。 温姨娘和乐姨娘瞧着这两个姑娘,又想着过不几日府里又来塞进来两个姨娘,自是满面的不悦。而最为不悦的,便是数梁氏了。梁氏的脸都快要扭曲成一个麻花,恨不能现在就提高她的嗓门大骂这两个专给她添乱的庶又,又恨恨地看向了紫苏和凤姨娘。 章第626章 睿王府八卦 凤姨娘自是连看都没有看梁氏,紫苏更是,这两个女人一个个的都挺着个大肚子,一脸的得意,真个儿是活活气死人的节奏。 梁氏的一颗心仿佛碎成了千百万片,她连全家团圆的午饭都不吃了,只说自己头疼,便恨恨地走了。 反倒是墨伶和齐欣能够把自己的娘亲接到威远侯府来,喜不自禁,自是承了凤姨娘一个大大的人情。薛蛟虽然是个喜欢美色的,但并非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心中对曾经的妾室自然还是有愧疚的,如今看到凤姨娘这般懂事,自然愈发的爱怜于她。 况且吃饭的时候又不见梁氏的脸色,一家人愈发的放松开心。用过了饭,紫苏回到祥槿园,竟赫然发现丁春秋回来了。 这厮正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伸手摘桌子上的葡萄吃。 丁春秋素来生冷不忌,只要不在外人面前,从来不把主仆之礼另当做一回事。虽然看起来十分的傲慢无礼,但紫苏瞧见她回来,却是高兴得紧。 “亏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快要把我急死了。”紫苏笑着嗔道。 丁春秋嗤笑一声,像看白痴一般地看着紫苏,道:“天塌下来自有个儿高的顶着,我能有什么事?” “还说!这么长时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又不知道去哪儿找你,怎么能不担心!”紫苏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丁春秋的眼中似有光芒一闪而过,她瞧了瞧紫苏,本是想说点什么,却终是揉了揉鼻子,转移了话题:“说什么担心的话,你还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吃得这般胖,真快成小猪了。” “要你多嘴!”紫苏生气地捏了丁春秋一把,丁春秋也不恼,自是乐呵呵地往嘴里塞葡萄。 “春秋姐,你可是回来了。夫人这段时间好生的想念你呢!”翠兰和慕斯等人看到丁春秋,更是喜出望外。丁春秋可谓是大家的主心骨,有了她,她们便不用那么担心紫苏的安全了,因为在她们的意识里,这普天之下除了世子,就数丁春秋最能震得住紫苏了。 丁春秋哈哈大笑,自是笑道:“看起来这段时间她可没少惹祸挨欺负,你们定是****不少的心罢?” 众丫头们相视而笑,但当着紫苏的面,谁又敢说什么?翠兰倒是个灵活的,恐紫苏尴尬,自是转移话题道:“春秋姐姐刚从外面回来,可曾听说过什么有热闹,也说来给我们听听乐乐?” “热闹倒没有,不过,倒是有件有趣的事情在街头巷尾传得正盛……” “是什么事情?!”翠兰她们见天儿地跟着紫苏待在这深宅大院儿里,自然对外面流传的八卦十分的好奇,这会子听说了有八卦可以听,自然是一双眼睛都在烁烁的放光。 紫苏也甚为感兴趣,自也是目光烁烁地盯着丁春秋瞧。 丁春秋瞧了瞧众人,故做神秘地道:“你们可曾听说过睿王府的睿王妃被关小佛堂的事情?” 被关小佛堂?! 众人皆惊,紫苏更是惊讶无比。 第627章 薛绍白的心殇(上) “不是人人都说睿亲王跟睿王妃两个人伉俪情深,非常的恩爱吗?怎么会突然把睿王妃关进了小佛堂?”紫苏的话刚一出口,便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 一件与天大秘密有关的事情。 看到紫苏的脸色有异,丁春秋的眼中便闪过了一抹精芒,唇角也微微地扬了一扬。然而其他人倒是没有发现这对主仆有什么异样,而是目光热切地盯着丁春秋,问:“是啊,春秋姐,如何就会被关小佛堂的?是不是睿王妃做了什么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的事?” “这倒真是不知道,”丁春秋沉吟道,“不过呢,听说睿亲王新纳了翰林院刘大人的嫡女嫁入睿王府为侧妃,这般大的动静,真个儿是让人猜测不己啊。”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紫苏。 紫苏的心下猛地一震,立刻抬眼瞧向了丁春秋,然而丁春秋这会子早就收回了视线,空让紫苏紧张了一回。只是,这消息确实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想要不往那件事情上想,是根本不可能的。 正在紫苏犹疑之际,外面有管事婆子来报,说世子回来了。 丁春秋立刻就站了起来,她虽然敢在紫苏这里作威作福,但却还没有蠢到在薛绍白面前放肆的地步。 薛绍白走进来,看到丁春秋,竟丝毫没有表现出意外,而是拉过紫苏,笑道:“听说你得了一份大礼,还要把墨伶和齐欣的娘接进侯府里?今儿可没少忙活。” 紫苏顿时就笑了出来,道:“是谁把消息传得这么快,你刚进府就什么都听说了?” “哈,你别忘了,今天这般多的热闹,府里那些下人们自然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我就算是不想听,也是不可能的。方才去到马厩的时候,就听下人们在议论了。”薛绍白笑着道。 料想梁氏今儿出丑吃瘪的样子已然传遍了整个侯府,不仅是紫苏,就连翠兰她们也都笑了出来。 “你且跟我说说,父亲想通了,把凤姨娘接到侯府,是不是也是你的主意?”薛绍白目光烁烁地看着紫苏,问。 “你都知道了?”紫苏瞪大了眼睛稀罕地问,她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这么容易就被薛绍白知道了,不禁意外得紧。 “你这个小家伙的小脑袋里想着什么,我怎会不知道?”薛绍白笑着,将紫苏揽进了怀里。 众人见了这一幕,自都是纷纷的露出笑容,又不好意思瞧,便都将脸扭过得去了。 “哎呀,快别这样,多不好意思。”紫苏红着脸轻轻地推开了薛绍白。 正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争执之声。 “是什么人胆敢在祥槿园放肆?”丁春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她乃是杀伐果断之人,自然满身戾气。闻听有人胆敢在祥槿园这般叫嚷,自然厉声喝斥。 “春秋姐姐,一个老蠢妇在背后乱嚼主子的舌根,被我拿了,捆到咱们祥槿园了。”这满是怒意的声音不是布丁又是何人? 第625章 谁打脸? (下) 不过,常言道有舍才有得,既然凤姨娘舍了这么大的礼来送紫苏,那紫苏,自然也要有所表示。一抹笑意闪过紫苏的眼眸,她自是笑着说道:“凤姨娘这般大度体贴,倒是父亲的福气,也是我侯府的福气呢。” 说话间,紫苏转头看向了老祖宗李氏。 李氏的眸光深邃,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紫苏也不急,只是等着李氏拿主意。但,紫苏不急,梁氏可沉不住气了。这个小贱人说什么?她竟然说一个姨娘大度,还说这是侯府的福气?!这个侯府,什么时候还要看一个姨娘大不大度了? 这般想着,梁氏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她竖着眉毛冷笑道:“你还真是会说话,连一个姨娘都要讨好了。” 此言一出,凤姨娘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她扫了梁氏一眼,紧接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但却又不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悄悄的擦眼泪。 这一手段的杀伤力可比什么都牛,薛蛟的一颗心立刻就疼了起来,当即便虎着一张脸厉喝道:“什么姨娘长姨娘短的,都是我侯府的人,分什么贵贱?” 紫苏顿时就无语了。自古妻妾有别,怎么能在妾室的面前说不会贵贱? 这所有人都说紫苏的父亲百里文英是个糊涂的,但如今看起来,这个薛蛟却比谁都糊涂! “你说什么?薛蛟,你竟然说不分贵贱?那是不是嫡子和庶子也不要分了?”梁氏顿时就怒了,她上前一步,瞪着薛蛟便吼了起来。说什么不分贵贱的话?果真不分贵贱,做甚么他秦凤仪生的儿子就当了世子,自己这么尊贵的血脉,生出来的儿子到现在离家出走没有消息,他薛蛟连问都不问一声? “好了,又不是小孩子,都在这里吵什么?你们的晚辈还都在呢,也不怕被孩子们笑话!”李氏每次看到这群不成器的孩子在这里又叫又嚷,就气得心塞。她喝斥了几个长辈,又转头看着墨伶和齐欣。墨伶和齐欣两个都还跪在地上,神情悲戚,李氏回想起自己曾经为了顾全梁氏的脸面而苦了这些个姨娘和孩子,便不由得一阵懊悔,自是道:“罢了,你们的母亲为了侯府,也吃了不少的苦。你们出落得这般出息,也都是她们的功劳。当年在她们最苦最难的时候,侯府不曾为她们出一分力,如今她们年岁也都大了,就把她们都接回来罢,侯府给她们养老,我也能见天儿的热闹些。” 此言一出,墨伶和齐欣立刻流露出欣喜表情,当即便俯倒在地,重重的给李氏磕头。薛蛟也很高兴,自是拉着两个女儿起身,又当场赏给了她们好些个东西。 温姨娘和乐姨娘瞧着这两个姑娘,又想着过不几日府里又来塞进来两个姨娘,自是满面的不悦。而最为不悦的,便是数梁氏了。梁氏的脸都快要扭曲成一个麻花,恨不能现在就提高她的嗓门大骂这两个专给她添乱的庶又,又恨恨地看向了紫苏和凤姨娘。 第627章 薛绍白的心殇薛(上) “不是人人都说睿亲王跟睿王妃两个人伉俪情深,非常的恩爱吗?怎么会突然把睿王妃关进了小佛堂?”紫苏的话刚一出口,便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 一件与天大秘密有关的事情。 看到紫苏的脸色有异,丁春秋的眼中便闪过了一抹精芒,唇角也微微地扬了一扬。然而其他人倒是没有发现这对主仆有什么异样,而是目光热切地盯着丁春秋,问:“是啊,春秋姐,如何就会被关小佛堂的?是不是睿王妃做了什么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的事?” “这倒真是不知道,”丁春秋沉吟道,“不过呢,听说睿亲王新纳了翰林院刘大人的嫡女嫁入睿王府为侧妃,这般大的动静,真个儿是让人猜测不己啊。”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紫苏。 紫苏的心下猛地一震,立刻抬眼瞧向了丁春秋,然而丁春秋这会子早就收回了视线,空让紫苏紧张了一回。只是,这消息确实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想要不往那件事情上想,是根本不可能的。 正在紫苏犹疑之际,外面有管事婆子来报,说世子回来了。 丁春秋立刻就站了起来,她虽然敢在紫苏这里作威作福,但却还没有蠢到在薛绍白面前放肆的地步。 薛绍白走进来,看到丁春秋,竟丝毫没有表现出意外,而是拉过紫苏,笑道:“听说你得了一份大礼,还要把墨伶和齐欣的娘接进侯府里?今儿可没少忙活。” 紫苏顿时就笑了出来,道:“是谁把消息传得这么快,你刚进府就什么都听说了?” “哈,你别忘了,今天这般多的热闹,府里那些下人们自然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我就算是不想听,也是不可能的。方才去到马厩的时候,就听下人们在议论了。”薛绍白笑着道。 料想梁氏今儿出丑吃瘪的样子已然传遍了整个侯府,不仅是紫苏,就连翠兰她们也都笑了出来。 “你且跟我说说,父亲想通了,把凤姨娘接到侯府,是不是也是你的主意?”薛绍白目光烁烁地看着紫苏,问。 “你都知道了?”紫苏瞪大了眼睛稀罕地问,她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这么容易就被薛绍白知道了,不禁意外得紧。 “你这个小家伙的小脑袋里想着什么,我怎会不知道?”薛绍白笑着,将紫苏揽进了怀里。 众人见了这一幕,自都是纷纷的露出笑容,又不好意思瞧,便都将脸扭过得去了。 “哎呀,快别这样,多不好意思。”紫苏红着脸轻轻地推开了薛绍白。 正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争执之声。 “是什么人胆敢在祥槿园放肆?”丁春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她乃是杀伐果断之人,自然满身戾气。闻听有人胆敢在祥槿园这般叫嚷,自然厉声喝斥。 “春秋姐姐,一个老蠢妇在背后乱嚼主子的舌根,被我拿了,捆到咱们祥槿园了。”这满是怒意的声音不是布丁又是何人? 第628章 薛绍白的心殇薛(中) 背后乱嚼主子的舌根? 紫苏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布丁的性格虽然冲动,但却并不是会轻易与人起冲突的人。能让她这般生气的,必定是有让她实在气不过的事情。 “是什么人?”紫苏问着,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的,除了布丁,还有两个老婆子。这两个婆子一个是梁氏的启云苑里的管事婆子钱婆子,另一个则是粗使婆子张婆子。 这两个婆子被布丁一手一个,揪住了头发,用力地摔在紫苏的面前。 张婆子见了紫苏,唬得整张脸都白了,也不顾是雪里冰里的,就“扑通”跪下来,连脑袋都不敢抬,自是哆哆嗦嗦地道:“夫人,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啊!这些背主的话,可不是老奴说的,只是钱婆子乃是老奴的同乡,偶尔也打个招呼,还算热络。方才她拉了奴才说了几句,不知怎么就说到了……” 说话间,却见薛绍白也走了出来,张婆子立刻打了个寒噤,再不敢言语了。 布丁却在旁边气得扬手给了她一个嘴巴,怒道:“说呀,你怎么不说了?你怎么不说你是如何编派世子爷和夫人的?是怎么编派侯爷的?告诉你,背后妄议主子可是大罪,便是把你全家都发卖了都是轻的。” 张婆子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被布丁这么一个小丫头打脸,可谓是丢尽了老脸。但布丁毕竟是贴身伺候世子夫人的大丫头,这当着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的面,她哪有这个胆子去跟布丁叫号?只能是忍着气,不敢声张。 “嘿,你也少在这里狐假虎威,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到这里敢做主子的主了。说这样的话,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张婆子虽胆子小,但钱婆子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尖着嗓子,跳着脚地大声地骂道,“小贱蹄子,还不把你的手放开!” “你说什么?你说谁是小贱蹄子!”布丁哪里能受得了这个气?当即扬起手这么用力一推,然后抬脚就踢。 那钱婆子只是嘴上的工夫厉害,这么毫无征兆地被踢,自是唬得“哎呦”一声大叫,肥胖的身子一轱辘栽倒在地上,竟是半晌都爬不起来。 “我把你这个不要脸的蠢贼!你是怎么编派侯爷和世子爷的?有本事说给世子听听!”布丁指着钱婆子的鼻子吼。 钱婆子的脸色白了一白,她饶是再泼,也没有傻到在薛绍白的面前承认自己说了什么,见薛绍白和紫苏都这般虎视眈眈地瞧着自己,立刻意识到若是她真的把话说出来,那便是不死,也要被人打得只剩下半口气去。她索性眼珠子一翻,大腿一拍,坐在地上便开始干嚎。 “杀人啦!杀人啦!祥槿园的丫头要杀人哪!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钱婆子一面说,一面用力地拍着大腿,那声调高得足以把人的隔膜震穿。 “呸!你这老蠢妇!”布丁气得就要扑上去,钱婆子眼珠子一转,便一轱辘爬起来,朝着墙上的柱子撞了过去。 第629章 薛绍白的心殇(下) 钱婆子朝着柱子撞过去,力道自然是不小的。然而可惜的是,她的脑袋还没碰上柱子,便被一个人揪住了衣领,将她掷在了地上。 “哎呦喂!”钱婆子一个跟头栽到地上,疼得她连气儿都快喘不上来,只是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半晌方才缓过来。 “哼,老东西,心思倒是毒辣,”一声冷哼响在钱婆子的脑袋上方,她抬起头,便看到了丁春秋那张冷冷的脸。 “你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这老贱人想要闹事,可是挑错了时候,找错了地方。这里,可是祥槿园,不是别个姨娘的院子由着你随便撒泼!” 说着,丁春秋扬起一脚,便踢在了钱婆子身上,将她踢得硬生生退出了十几米。 “布丁。”丁春秋朝着布丁使了个眼色。 布丁虽是个性子暴的,但却不是个傻的。她立刻领会了丁春秋的意思,一个跃身就来到钱婆子的身边,伸手拎住她的衣领,冷笑:“呵,都说了你这老蠢妇别白费心思,你这是铁了心的想把这次的事情闹大,把罪责推到我们家夫人的身上。呸!也不看看你的德行!就算是今儿把你活活打死了,又有谁敢说个‘不’字?告诉你,像你这样背主的奴才,家里的都好不到哪去。甭说是你,就连你的儿子孙子,也都捉来一并打死了,省得日后传出去说威远侯府不会调教奴才!” 打蛇打七寸,布丁的这番话真的是把个钱婆子唬得变了脸。她全身震了一震,终是一咬牙,破口大骂起来。 “呸!你个小贱人,别以为我就怕了你们了!以为我是奴才,就不见公理了吗?天地的良心!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的,个个都想一手遮天吗?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着,钱婆子便像个疯子似的,张牙舞爪地嚷,“看看这个威远侯府吧!被你们作践成什么样了?老的不正经,把自己的老婆送给别人。到老了,还娶个跟儿子般大小的女人回来,叫个什么凤姨娘?什么凤?哪来的凤?说白了还不是那个被送给别人的凤!为了荣华富贵卖了自己的老婆,扔了自己的儿子,到头来在别的女人那里找那人年轻时的影子,丢人!” 钱婆子的话,让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薛绍白的脸色,也攸地冰冷了下去。 谁都知道,钱婆子说的那个人是谁。 当朝皇贵妃秦凤仪。 说实话,凤姨娘眼角眉梢的神情,确实是有几分像秦凤仪的,只是秦凤仪比她多了几分华贵,而凤姨娘则多了几分风情。而且钱婆子说得对,凤姨娘确实不姓凤,只不过威远侯薛蛟让大家都这么叫她而已。 薛蛟在看着凤姨娘的时候,眼中所盛着的柔情与爱,确实是他在所有女人身上都不曾有过的。 原因,到底何在,恐怕只要有心人稍加揣测就能够知道。 紫苏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薛绍白,薛绍白的脸色异常苍白,眼眸如冰似雪,冷得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无法融化。 他冷冷地看着钱婆子,拳,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第630章 有我0在 曾有无数个夜晚,薛绍白都是一个人。 他看着冷清的祥槿园,一个人,面对深深的孤独。 他是没有娘疼的孩子,在若大个威远侯府里,不管做什么,他都是一个人。 威远侯世子,生来便坐在一个镶嵌着金玉珠宝的爵位上。他三岁习武,五岁开始修习兵法,曾被诩为京城第一武神童,可是他想要的,却不是这些。 薛沐风,他的二弟,饶是众人皆叹他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这辈子再努力,也顶不上薛绍白的一身旷世帅才。但他们都不知道,薛绍白是有多么羡慕薛沐风每天都能够在娘亲的怀抱里撒娇,跌倒了可以放声大哭,不高兴了可以乱发脾气。可是薛绍白,他不管跌得有多痛,都要默默的爬起来,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假装根本就不疼。他流不得一滴泪,他撒不得一点娇,因为没有人会在乎。 没有人执着他的手,亲切地问他一声疼不疼,也没有人会给他一个拥抱,说一声没事,有娘在。 他永远,永远都是一个人。 京城里,但凡知道内幕的人,都会用一种充满了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他们都知道,此刻在天下间最为尊贵的那个人身边有一个女人,为了家族的利益而不得不永远离开他,永远不认他。即便相逢,他也永远不可能叫她一声:“娘”。 这种表面上同情背地里的讥诮,是薛绍白无法言说的耻辱,像是横在他心里的一根硬刺,拔不出来,按不进去。却每每碰触,都会鲜血淋淋。 后来,他选择离开,去到更加孤独和荒凉的地方去。在那里,有着广袤的荒原和一望无际的山脉。那里有凶残的野兽,也有着比野兽更加凶残的倭寇。可是这些,他薛绍白不在乎,他经常会凝望着那无边的荒漠,就像是凝望着自己曾经的孤独。他喜欢手握长枪,与天斗,与地争,与野兽争雄,与倭寇争锋,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忘却他的孤独,和他深埋在心头的痛苦。 可是,他越想要遗忘的痛苦与耻辱,却总是会在世人的嘲笑之中重新被翻出来。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这样做,会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与痛苦。 薛绍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可心中的痛苦,却无法平复。世人都道他薛绍白冷,但没有人知道,让他冷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这压在他身上本不属于他的枷锁。 突然,一只手悄然握住了薛绍白的手。那只手,是那样的柔软,那样的温柔,让薛绍白的身体不由得震了一震。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紫苏那充满了温柔与爱意的目光。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关切地看着他,在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疼惜。 他跌跌撞撞地寻找了半世的疼惜,他癫狂一生倾尽所有也想要换来的疼惜。 薛绍白的心头一暖,紧攥的拳,便微微地松开来。 他的大手,也握住了紫苏的。 第631章 绝不轻1饶 紫苏轻轻地握着薛绍白的手,递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刚回来,先到房里歇息一下,我随后就来。”紫苏轻声地说着,握住薛绍白的手紧了一紧,然后又转头对慕斯等人说:“去把我给世子煮的参汤端来,让世子先暖暖胃。” 薛绍白知道紫苏这样做,是不想他再继续留在这里。这完全都是为了薛绍白而考虑,因为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能与薛绍白有半分的关系。否则,便会授人以话柄。 试想,若是薛绍白从轻发落钱婆子,那么将来这种恶言恶语便会越传越烈,最后到达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而如果薛绍白从严发落,那么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便会传言薛绍白是有心想要掩盖他的身世,是欲盖弥彰。 所以这种不论怎么做都不会落下好名声的事情,就干脆不要做了。 既然是内宅的事情,自然有内宅的处置方法。况且,这钱婆子所编造的谣言里,可不仅有威远侯世子薛绍白一个人的份。 薛绍白看着紫苏,从紫苏的目光里,他知道了她心中早已然有数,便也放下了心来。 他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不外乎是为了他。只是为了他。 薛绍白淡淡地扫了一眼钱婆子,又朝着紫苏微微地牵动了一下唇角,便返身走进了屋子里。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薛绍白被自己的女人支开,让这个小东西来保护自己。 不过,被保护的感觉,还真的是很温暖。 见薛绍白进了屋子,钱婆子的心下便是一沉。她在威远侯府混迹了这么多年,自然晓得不同的主子,将给予她不同的惩罚。 处置下人的方式,必定是因人而异的。男人,自有男人的处置法子,饶是惩罚再重,终也是个痛快。再者说,钱婆子这样做是故意激怒薛绍白的,为的,就是把小事变大,大事变得更大。然而,这场闹剧的正主却走了,这可如何是好?这眼下剩下百里紫苏一个人,情况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百里紫苏是出了名的棉里藏针,脸上笑得如沐春风,一翻脸就能要你的命。 钱婆子的脸色很难看,可是这会子的她,可谓是想逃逃不掉,想死死不了,真真儿是应了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话。 紫苏一步步地走近了钱婆子,她看着她,目光清冷得好似一泓冰冻了的泉水。钱婆子听到紫苏一字一句地说道:“胆敢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谣言,绝不可轻恕。” 她顿了一顿,秀美的面容上,闪过了一抹冰冷:“来人,去请侯爷。” 请、请侯爷! 钱婆子闻听此言,吓得腿一软,立刻就栽倒在了地上。 冷汗,顺着钱婆子的额头簇簇地流了下来,经这寒风一吹,竟吹得她全身都禁不住瑟瑟地发起抖了。这会子的她,真个儿是好似坠到了冰窖里,冻得快要成冰了。 闻听紫苏这般命令,翠兰便立刻应声而去。她是紫苏贴身的大丫头,更是紫苏从娘家陪嫁过来的,身份地位自不是一般丫头能比的。除了丁春秋,就数她最能拿捏分寸,说话也最为顶事,所以这一趟,必定是要由她去才行的。 钱婆子眼睁睁地看着翠兰走出去了,一张脸白得有如死灰。而另外的那个张婆子眼看这样的阵势,自是吓得魂儿都飞了,两眼一黑,竟晕死了过去。 还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威远侯薛蛟便大步流星地赶来了。跟薛蛟一起赶来的,还有凤姨娘。 凤姨娘的脸色很是苍白,尽管她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步伐之快,却并不逊于薛蛟几分。紫苏看着凤姨娘的步伐,心中,免不了有几分奇怪。按说,薛蛟是习武之人,又是男人,而凤姨娘身怀六甲,竟能跟上薛蛟的步伐,可见她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女流之辈。 薛蛟大步迈进祥槿园,一眼就看到了跪倒在地上的钱婆子,火气“腾”地就往上冒,扬起巴掌就要往钱婆子上招呼,口中更是怒骂道:“吃里扒外的狗奴才!侯府养你这么多年,竟是让你编派主子的?这等恶奴,留你何用?” 薛蛟是上惯战场,只用刀剑说话主儿,哪里有这个闲心去审这些妇人的险恶心机?自然是一巴掌拍成肉饼来得痛快。然而,薛蛟想得虽简单,凤姨娘却不笨,她轻轻地伸出手来,这么一勾,便勾住了薛蛟的手臂。 “侯爷且慢。”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娇娇滴滴的一声叹,竟能让薛蛟那如雷霆一般即将落下的手,就这么顿在了那里。 凤姨娘微微一笑,轻启朱唇,道:“侯爷怎能这样莽撞?若是就这样杀了这恶奴,倒是便宜了她,更是枉费了这恶奴演这一出戏的心机。难道侯爷就不想一想,世子夫人为何要将侯爷请到这里来吗?依我之见,这其中,必定另有玄机。” 说着,凤姨娘眼波流转,看向了紫苏。 不得不说,凤姨娘是一个心思玲珑之人。这样的女人,若是同盟,那将是最可靠的同盟,可若是对手,那么她将会是比梁氏更难对付一百倍的对手。 紫苏的心中暗暗地沉了一沉,脸上,却依旧流露出温和恭敬的神态来。 她朝着薛蛟施了一礼,恭敬地道:“父亲大人,原本今日是父亲大人大喜的日子,儿媳本不该打扰。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儿媳不敢妄作主张,只能有劳父亲大人定夺。” 薛蛟其实一路上已经听到翠兰说了个七七八八,早就怒不可遏,只想狠狠惩治这恶奴了事。但是,刚才凤姨娘的话提醒了他,紫苏这会子的态度也让他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薛蛟知道,就算是他再反感后宅的琐碎之事,今儿的事情,他是必审不可的。 于是他冷哼一声,耐着性子听完了紫苏的所言,却更是怒发冲冠。 凤姨娘的脸色也是难看得很。从进了威远侯府的门到现在,她一直都是一副彬彬有礼而又温雅娴淑的样子,仿佛传说中严恪三众四德的女人。但是当她听说威远侯薛蛟选了自己做姨娘,根本是因为自己长得像秦凤仪之后,一张脸顿时就气得扭曲了几分,看着钱婆子的目光里,更是多了几分戾气。 第632章 彻查到底 紫苏默默地观察着凤姨娘。 但见这位凤姨娘的眼角眉梢尽是一股子怒意,神色之中,也难掩狠戾。从她的神态,紫苏便明白,这位凤姨娘,可绝不是个温柔如水的。 恐怕,在这娇媚的外表下隐藏的,也是一个男人难以驾驭的桀骜灵魂。 薛蛟自然察觉到自己这位新纳爱妾的不悦,不禁愈发的怒火,他转头怒视钱婆子,厉喝道:“是谁指使你来传播这等下作谣言的,说!” 钱婆子饶是再能装疯卖傻,也不敢在薛蛟的面前作死。她浑身瑟瑟发抖地迟疑了半晌,终是道:“回、回侯爷的话,无人指使,是老奴自己多吃了几杯酒,发了酒疯,在这里胡说。望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说着,钱婆子竟是一个劲地叩起头来。她的额上本全是冷汗,这会子被冰雪之地上一沾,竟是沾下些许皮肤,流出血来。 凤姨娘见状不禁厌恶地皱起眉头,喝斥:“不干净的下作东西!还不把她架到一边去,在这里碍眼!” 凤姨娘虽是个姨娘,但肚子里毕竟怀着威远侯爷的骨肉,她说的话自具份量,立刻便有服侍薛蛟的两个下人冲过去,把钱婆子架到了一边。 “侯爷,这婆子穿得如此体面,至少也是个管事的嬷嬷,说无人指使又如何有这样的胆子,敢到祥槿园来与世子叫嚣?这种事情若不彻查个清楚,传出去要世子如何面对众人的悠悠之口,又让侯爷颜面何存?更何况,她口口声声的指向皇宫……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这背后的指使用是有多险恶,想害威远侯府惹来杀身的大祸吗?”凤姨娘的话,说得虽慢条斯里,却不偏不倚地触到了薛蛟的逆鳞之上。薛蛟一转头,瞧向了紫苏,见紫苏的面色微沉,而薛绍白则不见了踪影。心下,便是一沉。 “求父亲大人为世子正名,主持公道。”紫苏扬声说着,上前一步,跪在了薛蛟的面前。 紫苏如今的月份,并不比凤姨娘要小。况且她身份高贵,腹中所怀的,乃是威远侯的嫡孙,这冰天雪地的一跪,薛蛟哪里能看得下去?而紫苏眼中的泪,亦是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点点滴滴落于冰地之上,却如刀子剜在薛蛟心上。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对于儿子薛绍白的亏欠。 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那一年,皇帝没有要薛蛟死,只是要了他的老婆,他又如何敢说一个“不”字? 只是苦了绍白,小小年纪,便顶着一个污名,孤独的长大。 薛蛟是个粗线条的人,饶是心里有再多的愧疚与痛苦,也不知应该如何表达,只是抽身远离侯府,独自驻守了边关三年,以求忘却心中苦楚。后来,还是因为皇上心中有愧,将梁王府的女儿梁念卿嫁给了薛蛟,又御赐了一等武侯的爵位,才算安抚了薛蛟。然而,这一切的虚名,虽然给薛氏一门带来了荣光,却仍不能挽回薛绍白变得越来越冷的事实。 第629章 薛绍白的心绍殇(下) 钱婆子朝着柱子撞过去,力道自然是不小的。然而可惜的是,她的脑袋还没碰上柱子,便被一个人揪住了衣领,将她掷在了地上。 “哎呦喂!”钱婆子一个跟头栽到地上,疼得她连气儿都快喘不上来,只是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半晌方才缓过来。 “哼,老东西,心思倒是毒辣,”一声冷哼响在钱婆子的脑袋上方,她抬起头,便看到了丁春秋那张冷冷的脸。 “你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这老贱人想要闹事,可是挑错了时候,找错了地方。这里,可是祥槿园,不是别个姨娘的院子由着你随便撒泼!” 说着,丁春秋扬起一脚,便踢在了钱婆子身上,将她踢得硬生生退出了十几米。 “布丁。”丁春秋朝着布丁使了个眼色。 布丁虽是个性子暴的,但却不是个傻的。她立刻领会了丁春秋的意思,一个跃身就来到钱婆子的身边,伸手拎住她的衣领,冷笑:“呵,都说了你这老蠢妇别白费心思,你这是铁了心的想把这次的事情闹大,把罪责推到我们家夫人的身上。呸!也不看看你的德行!就算是今儿把你活活打死了,又有谁敢说个‘不’字?告诉你,像你这样背主的奴才,家里的都好不到哪去。甭说是你,就连你的儿子孙子,也都捉来一并打死了,省得日后传出去说威远侯府不会调教奴才!” 打蛇打七寸,布丁的这番话真的是把个钱婆子唬得变了脸。她全身震了一震,终是一咬牙,破口大骂起来。 “呸!你个小贱人,别以为我就怕了你们了!以为我是奴才,就不见公理了吗?天地的良心!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的,个个都想一手遮天吗?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着,钱婆子便像个疯子似的,张牙舞爪地嚷,“看看这个威远侯府吧!被你们作践成什么样了?老的不正经,把自己的老婆送给别人。到老了,还娶个跟儿子般大小的女人回来,叫个什么凤姨娘?什么凤?哪来的凤?说白了还不是那个被送给别人的凤!为了荣华富贵卖了自己的老婆,扔了自己的儿子,到头来在别的女人那里找那人年轻时的影子,丢人!” 钱婆子的话,让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薛绍白的脸色,也攸地冰冷了下去。 谁都知道,钱婆子说的那个人是谁。 当朝皇贵妃秦凤仪。 说实话,凤姨娘眼角眉梢的神情,确实是有几分像秦凤仪的,只是秦凤仪比她多了几分华贵,而凤姨娘则多了几分风情。而且钱婆子说得对,凤姨娘确实不姓凤,只不过威远侯薛蛟让大家都这么叫她而已。 薛蛟在看着凤姨娘的时候,眼中所盛着的柔情与爱,确实是他在所有女人身上都不曾有过的。 原因,到底何在,恐怕只要有心人稍加揣测就能够知道。 紫苏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薛绍白,薛绍白的脸色异常苍白,眼眸如冰似雪,冷得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无法融化。 他冷冷地看着钱婆子,拳,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第630章 3有我在 曾有无数个夜晚,薛绍白都是一个人。 他看着冷清的祥槿园,一个人,面对深深的孤独。 他是没有娘疼的孩子,在若大个威远侯府里,不管做什么,他都是一个人。 威远侯世子,生来便坐在一个镶嵌着金玉珠宝的爵位上。他三岁习武,五岁开始修习兵法,曾被诩为京城第一武神童,可是他想要的,却不是这些。 薛沐风,他的二弟,饶是众人皆叹他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这辈子再努力,也顶不上薛绍白的一身旷世帅才。但他们都不知道,薛绍白是有多么羡慕薛沐风每天都能够在娘亲的怀抱里撒娇,跌倒了可以放声大哭,不高兴了可以乱发脾气。可是薛绍白,他不管跌得有多痛,都要默默的爬起来,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假装根本就不疼。他流不得一滴泪,他撒不得一点娇,因为没有人会在乎。 没有人执着他的手,亲切地问他一声疼不疼,也没有人会给他一个拥抱,说一声没事,有娘在。 他永远,永远都是一个人。 京城里,但凡知道内幕的人,都会用一种充满了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他们都知道,此刻在天下间最为尊贵的那个人身边有一个女人,为了家族的利益而不得不永远离开他,永远不认他。即便相逢,他也永远不可能叫她一声:“娘”。 这种表面上同情背地里的讥诮,是薛绍白无法言说的耻辱,像是横在他心里的一根硬刺,拔不出来,按不进去。却每每碰触,都会鲜血淋淋。 后来,他选择离开,去到更加孤独和荒凉的地方去。在那里,有着广袤的荒原和一望无际的山脉。那里有凶残的野兽,也有着比野兽更加凶残的倭寇。可是这些,他薛绍白不在乎,他经常会凝望着那无边的荒漠,就像是凝望着自己曾经的孤独。他喜欢手握长枪,与天斗,与地争,与野兽争雄,与倭寇争锋,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忘却他的孤独,和他深埋在心头的痛苦。 可是,他越想要遗忘的痛苦与耻辱,却总是会在世人的嘲笑之中重新被翻出来。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这样做,会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与痛苦。 薛绍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可心中的痛苦,却无法平复。世人都道他薛绍白冷,但没有人知道,让他冷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这压在他身上本不属于他的枷锁。 突然,一只手悄然握住了薛绍白的手。那只手,是那样的柔软,那样的温柔,让薛绍白的身体不由得震了一震。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紫苏那充满了温柔与爱意的目光。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关切地看着他,在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疼惜。 他跌跌撞撞地寻找了半世的疼惜,他癫狂一生倾尽所有也想要换来的疼惜。 薛绍白的心头一暖,紧攥的拳,便微微地松开来。 他的大手,也握住了紫苏的。 第6 31章 绝不轻饶 紫苏轻轻地握着薛绍白的手,递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刚回来,先到房里歇息一下,我随后就来。”紫苏轻声地说着,握住薛绍白的手紧了一紧,然后又转头对慕斯等人说:“去把我给世子煮的参汤端来,让世子先暖暖胃。” 薛绍白知道紫苏这样做,是不想他再继续留在这里。这完全都是为了薛绍白而考虑,因为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能与薛绍白有半分的关系。否则,便会授人以话柄。 试想,若是薛绍白从轻发落钱婆子,那么将来这种恶言恶语便会越传越烈,最后到达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而如果薛绍白从严发落,那么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便会传言薛绍白是有心想要掩盖他的身世,是欲盖弥彰。 所以这种不论怎么做都不会落下好名声的事情,就干脆不要做了。 既然是内宅的事情,自然有内宅的处置方法。况且,这钱婆子所编造的谣言里,可不仅有威远侯世子薛绍白一个人的份。 薛绍白看着紫苏,从紫苏的目光里,他知道了她心中早已然有数,便也放下了心来。 他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不外乎是为了他。只是为了他。 薛绍白淡淡地扫了一眼钱婆子,又朝着紫苏微微地牵动了一下唇角,便返身走进了屋子里。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薛绍白被自己的女人支开,让这个小东西来保护自己。 不过,被保护的感觉,还真的是很温暖。 见薛绍白进了屋子,钱婆子的心下便是一沉。她在威远侯府混迹了这么多年,自然晓得不同的主子,将给予她不同的惩罚。 处置下人的方式,必定是因人而异的。男人,自有男人的处置法子,饶是惩罚再重,终也是个痛快。再者说,钱婆子这样做是故意激怒薛绍白的,为的,就是把小事变大,大事变得更大。然而,这场闹剧的正主却走了,这可如何是好?这眼下剩下百里紫苏一个人,情况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百里紫苏是出了名的棉里藏针,脸上笑得如沐春风,一翻脸就能要你的命。 钱婆子的脸色很难看,可是这会子的她,可谓是想逃逃不掉,想死死不了,真真儿是应了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话。 紫苏一步步地走近了钱婆子,她看着她,目光清冷得好似一泓冰冻了的泉水。钱婆子听到紫苏一字一句地说道:“胆敢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谣言,绝不可轻恕。” 她顿了一顿,秀美的面容上,闪过了一抹冰冷:“来人,去请侯爷。” 请、请侯爷! 钱婆子闻听此言,吓得腿一软,立刻就栽倒在了地上。 冷汗,顺着钱婆子的额头簇簇地流了下来,经这寒风一吹,竟吹得她全身都禁不住瑟瑟地发起抖了。这会子的她,真个儿是好似坠到了冰窖里,冻得快要成冰了。 闻听紫苏这般命令,翠兰便立刻应声而去。她是紫苏贴身的大丫头,更是紫苏从娘家陪嫁过来的,身份地位自不是一般丫头能比的。除了丁春秋,就数她最能拿捏分寸,说话也最为顶事,所以这一趟,必定是要由她去才行的。 钱婆子眼睁睁地看着翠兰走出去了,一张脸白得有如死灰。而另外的那个张婆子眼看这样的阵势,自是吓得魂儿都飞了,两眼一黑,竟晕死了过去。 还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威远侯薛蛟便大步流星地赶来了。跟薛蛟一起赶来的,还有凤姨娘。 凤姨娘的脸色很是苍白,尽管她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步伐之快,却并不逊于薛蛟几分。紫苏看着凤姨娘的步伐,心中,免不了有几分奇怪。按说,薛蛟是习武之人,又是男人,而凤姨娘身怀六甲,竟能跟上薛蛟的步伐,可见她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女流之辈。 薛蛟大步迈进祥槿园,一眼就看到了跪倒在地上的钱婆子,火气“腾”地就往上冒,扬起巴掌就要往钱婆子上招呼,口中更是怒骂道:“吃里扒外的狗奴才!侯府养你这么多年,竟是让你编派主子的?这等恶奴,留你何用?” 薛蛟是上惯战场,只用刀剑说话主儿,哪里有这个闲心去审这些妇人的险恶心机?自然是一巴掌拍成肉饼来得痛快。然而,薛蛟想得虽简单,凤姨娘却不笨,她轻轻地伸出手来,这么一勾,便勾住了薛蛟的手臂。 “侯爷且慢。”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娇娇滴滴的一声叹,竟能让薛蛟那如雷霆一般即将落下的手,就这么顿在了那里。 凤姨娘微微一笑,轻启朱唇,道:“侯爷怎能这样莽撞?若是就这样杀了这恶奴,倒是便宜了她,更是枉费了这恶奴演这一出戏的心机。难道侯爷就不想一想,世子夫人为何要将侯爷请到这里来吗?依我之见,这其中,必定另有玄机。” 说着,凤姨娘眼波流转,看向了紫苏。 不得不说,凤姨娘是一个心思玲珑之人。这样的女人,若是同盟,那将是最可靠的同盟,可若是对手,那么她将会是比梁氏更难对付一百倍的对手。 紫苏的心中暗暗地沉了一沉,脸上,却依旧流露出温和恭敬的神态来。 她朝着薛蛟施了一礼,恭敬地道:“父亲大人,原本今日是父亲大人大喜的日子,儿媳本不该打扰。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儿媳不敢妄作主张,只能有劳父亲大人定夺。” 薛蛟其实一路上已经听到翠兰说了个七七八八,早就怒不可遏,只想狠狠惩治这恶奴了事。但是,刚才凤姨娘的话提醒了他,紫苏这会子的态度也让他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薛蛟知道,就算是他再反感后宅的琐碎之事,今儿的事情,他是必审不可的。 于是他冷哼一声,耐着性子听完了紫苏的所言,却更是怒发冲冠。 凤姨娘的脸色也是难看得很。从进了威远侯府的门到现在,她一直都是一副彬彬有礼而又温雅娴淑的样子,仿佛传说中严恪三众四德的女人。但是当她听说威远侯薛蛟选了自己做姨娘,根本是因为自己长得像秦凤仪之后,一张脸顿时就气得扭曲了几分,看着钱婆子的目光里,更是多了几分戾气。 第632章 彻到查到底 紫苏默默地观察着凤姨娘。 但见这位凤姨娘的眼角眉梢尽是一股子怒意,神色之中,也难掩狠戾。从她的神态,紫苏便明白,这位凤姨娘,可绝不是个温柔如水的。 恐怕,在这娇媚的外表下隐藏的,也是一个男人难以驾驭的桀骜灵魂。 薛蛟自然察觉到自己这位新纳爱妾的不悦,不禁愈发的怒火,他转头怒视钱婆子,厉喝道:“是谁指使你来传播这等下作谣言的,说!” 钱婆子饶是再能装疯卖傻,也不敢在薛蛟的面前作死。她浑身瑟瑟发抖地迟疑了半晌,终是道:“回、回侯爷的话,无人指使,是老奴自己多吃了几杯酒,发了酒疯,在这里胡说。望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说着,钱婆子竟是一个劲地叩起头来。她的额上本全是冷汗,这会子被冰雪之地上一沾,竟是沾下些许皮肤,流出血来。 凤姨娘见状不禁厌恶地皱起眉头,喝斥:“不干净的下作东西!还不把她架到一边去,在这里碍眼!” 凤姨娘虽是个姨娘,但肚子里毕竟怀着威远侯爷的骨肉,她说的话自具份量,立刻便有服侍薛蛟的两个下人冲过去,把钱婆子架到了一边。 “侯爷,这婆子穿得如此体面,至少也是个管事的嬷嬷,说无人指使又如何有这样的胆子,敢到祥槿园来与世子叫嚣?这种事情若不彻查个清楚,传出去要世子如何面对众人的悠悠之口,又让侯爷颜面何存?更何况,她口口声声的指向皇宫……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这背后的指使用是有多险恶,想害威远侯府惹来杀身的大祸吗?”凤姨娘的话,说得虽慢条斯里,却不偏不倚地触到了薛蛟的逆鳞之上。薛蛟一转头,瞧向了紫苏,见紫苏的面色微沉,而薛绍白则不见了踪影。心下,便是一沉。 “求父亲大人为世子正名,主持公道。”紫苏扬声说着,上前一步,跪在了薛蛟的面前。 紫苏如今的月份,并不比凤姨娘要小。况且她身份高贵,腹中所怀的,乃是威远侯的嫡孙,这冰天雪地的一跪,薛蛟哪里能看得下去?而紫苏眼中的泪,亦是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点点滴滴落于冰地之上,却如刀子剜在薛蛟心上。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对于儿子薛绍白的亏欠。 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那一年,皇帝没有要薛蛟死,只是要了他的老婆,他又如何敢说一个“不”字? 只是苦了绍白,小小年纪,便顶着一个污名,孤独的长大。 薛蛟是个粗线条的人,饶是心里有再多的愧疚与痛苦,也不知应该如何表达,只是抽身远离侯府,独自驻守了边关三年,以求忘却心中苦楚。后来,还是因为皇上心中有愧,将梁王府的女儿梁念卿嫁给了薛蛟,又御赐了一等武侯的爵位,才算安抚了薛蛟。然而,这一切的虚名,虽然给薛氏一门带来了荣光,却仍不能挽回薛绍白变得越来越冷的事实。 第6363章 叫梁氏来! 多年以来,薛绍白极少与薛蛟亲近,宁愿上战场杀敌历练,也不愿意在他身边,以示亲近。这也是一度让薛蛟觉得痛苦的原因。 如今薛绍白好不容易成了家,脸上也有了笑容,这些个卑鄙之人,竟还胆敢在背后作孽,他如何能饶了他们? “紫苏,你且起来,这件事情,为父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薛蛟沉着脸,只说了这么一句。但也只需要这一句,便已然将紫苏安然。 凤姨娘早已然上前将紫苏扶了起来,这件事情,明显是冲着凤姨娘和紫苏去的,所以这罪魁祸首便不难想象。紫苏看得出,凤姨娘的心里正憋着一股火,只待全部发泄给梁氏。 钱婆子是梁氏房里的人,又是个管事婆子,薛蛟冷声喝道:“把梁氏给我叫来。” 他叫她梁氏,而不是夫人。 紫苏闻听这称呼,心下便替梁氏感觉到一阵悲哀。一个女人,要到怎样的地步才能让她的丈夫连尊称一声“夫人”都不肯?而梁氏这辈子活得,又是何等的可悲,得不到丈夫的爱,也得不到他的尊重。 从启云苑到祥槿园的距离并不远,梁氏却用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工夫才到。她披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双手捧着紫铜缠花儿手炉,在施嬷嬷和采玉采青两个大丫头的扶持下,不紧不慢地来到祥槿园。一进门,便看着众人露出了讥讽笑意。 “哟,怎么着,今儿不是侯爷大喜的日子吗?怎么就到了祥槿园了?”说着,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凤姨娘一番,笑道,“凤姨娘都是快要生的人了,怎么还不留意着点自己的身子。这冰天雪地的站在这儿,莫不是想让肚子里的孩子都跟着你一起受冻吗?若是染上风寒,你倒是无所谓,可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呢,那可是侯府的子嗣呢……” “梁念卿!”薛蛟怒喝出声,这一声虎啸震耳欲聋, 这会子的薛蛟面色恼怒,双目圆睁,满身戾气,饶是梁氏心里再有准备,也被唬得浑身一震,手中的手炉,险些掉落在地上。 “说,这是怎么回事?”薛蛟哪里是会这个耐心跟梁氏玩那些弯弯绕的游戏?他自是指着瘫倒在地上的钱婆子,怒道,“这婆子嘴里那些不干净的话,是不是都是你教唆的?” 梁氏这会子可谓是又羞又怒,自己的丈夫当着儿媳妇和一个贱妾的面儿,竟然直呼自己的名字,这让她颜面何存?然而,梁氏毕竟是梁氏,端王府的嫡女,如何能在区区一个姨娘和百里紫苏的面前丢了自己的身份?她当即便镇定下来,扫了一眼钱婆子,淡然道:“我怎么会知道,侯爷莫名其妙地请我来,我还当是什么事,弄了半天,就是为了问我这些没头没脑的问题吗?” “梁念卿!你少跟我装傻,这婆子所说的那些话,尽是大逆不道之语!若是没有你指使,她哪里来的胆子?梁念卿,我且问你,你散播这种恶言,是不是想陷我威远侯府于不义,想薛家惹来杀身大祸,满门抄斩?” 第634章 心头所爱 薛蛟的脾气本来就暴,这会子更是愈来愈怒,自是指着梁氏的鼻子痛骂,“你这恶妇!当年我薛蛟是如何瞎了眼睛,娶了你进门,让我整个侯府鸡犬不宁,纷扰不休!” “你说什么?”梁氏原本是打算装傻到底的,然而这会子听了薛蛟的话,便是一股火直冲上来,轰地将她的理智烧了个一干二净。 “你说我闹得你侯府鸡犬不宁,纷扰不休?”梁氏圆睁着双眼,指着薛蛟,厉声道,“你怎么不说你这侯府原本便是一个是非窝?你当我愿意嫁给你这连老婆都能往外送的蠢夫?我顶着个正妻的名头嫁进来,儿子却连个嫡子都算不上!我堂堂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你,你的宅子里却早就不知道藏了多少个贱妾!还美其名曰为了我遣散妾室,亏你说得出口?” 说罢,她又指着凤姨娘,骂道:“就这么一个贱人,谁看不出是从青楼的男人堆里爬出来的?身上不知趴过多少个男人,亏得你能把这种货色娶进门来,还不要脸的给她编派一个身份!呸!谁知道她肚子里的是不是你的种!” “你说……什么?”薛蛟此时已然像火焰般炽烈燃烧,几乎可以燎伤梁氏的眉毛。而梁氏,却不以为惧,反以为傲,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意。 梁氏的话,让站在一旁的凤姨娘脸色顿时有如死灰,她愤怒的看着梁氏,浑身瑟瑟发抖。 “你……你竟然说出这样污蔑于我的话……侯爷……”凤姨娘转向薛蛟,眼中的泪簇簇下落。 “侯爷,雅凤与您在一起的时候,分明是清白之身。雅凤出身正经人家,如何就如太夫人所说的这般?此等污蔑之言分明是想置雅凤于死地啊,侯爷!”说罢,便失声痛哭,“侯爷!太夫人这般,让我们的孩儿将来如何面对世人?如何成活?还不如我们娘俩一起死了罢!” 说着,便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朝着自己的喉咙刺过去。 “凤姨娘!”紫苏就站在凤姨娘的身边,见此情形,她立刻扑上去拉住凤姨娘的手,用力将那簪子夺了下来。 “凤姨娘你怎能做如此傻事?就算不为了你,也要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难道你忍心让他还没有来得及看这世界一眼,就走吗?” 紫苏的话,让凤姨娘不禁悲鸣一声,伏在紫苏的肩头,悲恸大哭。薛蛟见此状愈发愤怒,喝道:“梁念卿,你这恶妇!” “我恶妇?”梁念卿哈哈大笑,她指着凤姨娘道,“你竟为了一个贱人,口口声声骂我作恶妇?薛蛟,我且问你,你是真的爱这个女人吗?恐怕,你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宫里的那个贱女人,才把她娶进门来的吧?秦凤仪,肖雅凤,哈哈,哈哈哈哈,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这么巧的名字,这么像的人?你还以为我不知道,我们洞房花烛的那一天,你酒醉之后,口中所念,心心念系的,都是那个人的名字!” 第631章 绝不轻饶 紫苏轻轻地握着薛绍白的手,递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刚回来,先到房里歇息一下,我随后就来。”紫苏轻声地说着,握住薛绍白的手紧了一紧,然后又转头对慕斯等人说:“去把我给世子煮的参汤端来,让世子先暖暖胃。” 薛绍白知道紫苏这样做,是不想他再继续留在这里。这完全都是为了薛绍白而考虑,因为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能与薛绍白有半分的关系。否则,便会授人以话柄。 试想,若是薛绍白从轻发落钱婆子,那么将来这种恶言恶语便会越传越烈,最后到达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而如果薛绍白从严发落,那么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便会传言薛绍白是有心想要掩盖他的身世,是欲盖弥彰。 所以这种不论怎么做都不会落下好名声的事情,就干脆不要做了。 既然是内宅的事情,自然有内宅的处置方法。况且,这钱婆子所编造的谣言里,可不仅有威远侯世子薛绍白一个人的份。 薛绍白看着紫苏,从紫苏的目光里,他知道了她心中早已然有数,便也放下了心来。 他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不外乎是为了他。只是为了他。 薛绍白淡淡地扫了一眼钱婆子,又朝着紫苏微微地牵动了一下唇角,便返身走进了屋子里。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薛绍白被自己的女人支开,让这个小东西来保护自己。 不过,被保护的感觉,还真的是很温暖。 见薛绍白进了屋子,钱婆子的心下便是一沉。她在威远侯府混迹了这么多年,自然晓得不同的主子,将给予她不同的惩罚。 处置下人的方式,必定是因人而异的。男人,自有男人的处置法子,饶是惩罚再重,终也是个痛快。再者说,钱婆子这样做是故意激怒薛绍白的,为的,就是把小事变大,大事变得更大。然而,这场闹剧的正主却走了,这可如何是好?这眼下剩下百里紫苏一个人,情况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百里紫苏是出了名的棉里藏针,脸上笑得如沐春风,一翻脸就能要你的命。 钱婆子的脸色很难看,可是这会子的她,可谓是想逃逃不掉,想死死不了,真真儿是应了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话。 紫苏一步步地走近了钱婆子,她看着她,目光清冷得好似一泓冰冻了的泉水。钱婆子听到紫苏一字一句地说道:“胆敢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谣言,绝不可轻恕。” 她顿了一顿,秀美的面容上,闪过了一抹冰冷:“来人,去请侯爷。” 请、请侯爷! 钱婆子闻听此言,吓得腿一软,立刻就栽倒在了地上。 冷汗,顺着钱婆子的额头簇簇地流了下来,经这寒风一吹,竟吹得她全身都禁不住瑟瑟地发起抖了。这会子的她,真个儿是好似坠到了冰窖里,冻得快要成冰了。 闻听紫苏这般命令,翠兰便立刻应声而去。她是紫苏贴身的大丫头,更是紫苏从娘家陪嫁过来的,身份地位自不是一般丫头能比的。除了丁春秋,就数她最能拿捏分寸,说话也最为顶事,所以这一趟,必定是要由她去才行的。 钱婆子眼睁睁地看着翠兰走出去了,一张脸白得有如死灰。而另外的那个张婆子眼看这样的阵势,自是吓得魂儿都飞了,两眼一黑,竟晕死了过去。 还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威远侯薛蛟便大步流星地赶来了。跟薛蛟一起赶来的,还有凤姨娘。 凤姨娘的脸色很是苍白,尽管她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步伐之快,却并不逊于薛蛟几分。紫苏看着凤姨娘的步伐,心中,免不了有几分奇怪。按说,薛蛟是习武之人,又是男人,而凤姨娘身怀六甲,竟能跟上薛蛟的步伐,可见她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女流之辈。 薛蛟大步迈进祥槿园,一眼就看到了跪倒在地上的钱婆子,火气“腾”地就往上冒,扬起巴掌就要往钱婆子上招呼,口中更是怒骂道:“吃里扒外的狗奴才!侯府养你这么多年,竟是让你编派主子的?这等恶奴,留你何用?” 薛蛟是上惯战场,只用刀剑说话主儿,哪里有这个闲心去审这些妇人的险恶心机?自然是一巴掌拍成肉饼来得痛快。然而,薛蛟想得虽简单,凤姨娘却不笨,她轻轻地伸出手来,这么一勾,便勾住了薛蛟的手臂。 “侯爷且慢。”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娇娇滴滴的一声叹,竟能让薛蛟那如雷霆一般即将落下的手,就这么顿在了那里。 凤姨娘微微一笑,轻启朱唇,道:“侯爷怎能这样莽撞?若是就这样杀了这恶奴,倒是便宜了她,更是枉费了这恶奴演这一出戏的心机。难道侯爷就不想一想,世子夫人为何要将侯爷请到这里来吗?依我之见,这其中,必定另有玄机。” 说着,凤姨娘眼波流转,看向了紫苏。 不得不说,凤姨娘是一个心思玲珑之人。这样的女人,若是同盟,那将是最可靠的同盟,可若是对手,那么她将会是比梁氏更难对付一百倍的对手。 紫苏的心中暗暗地沉了一沉,脸上,却依旧流露出温和恭敬的神态来。 她朝着薛蛟施了一礼,恭敬地道:“父亲大人,原本今日是父亲大人大喜的日子,儿媳本不该打扰。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儿媳不敢妄作主张,只能有劳父亲大人定夺。” 薛蛟其实一路上已经听到翠兰说了个七七八八,早就怒不可遏,只想狠狠惩治这恶奴了事。但是,刚才凤姨娘的话提醒了他,紫苏这会子的态度也让他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薛蛟知道,就算是他再反感后宅的琐碎之事,今儿的事情,他是必审不可的。 于是他冷哼一声,耐着性子听完了紫苏的所言,却更是怒发冲冠。 凤姨娘的脸色也是难看得很。从进了威远侯府的门到现在,她一直都是一副彬彬有礼而又温雅娴淑的样子,仿佛传说中严恪三众四德的女人。但是当她听说威远侯薛蛟选了自己做姨娘,根本是因为自己长得像秦凤仪之后,一张脸顿时就气得扭曲了几分,看着钱婆子的目光里,更是多了几分戾气。 第633章 叫梁氏来! 多年以来,薛绍白极少与薛蛟亲近,宁愿上战场杀敌历练,也不愿意在他身边,以示亲近。这也是一度让薛蛟觉得痛苦的原因。 如今薛绍白好不容易成了家,脸上也有了笑容,这些个卑鄙之人,竟还胆敢在背后作孽,他如何能饶了他们? “紫苏,你且起来,这件事情,为父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薛蛟沉着脸,只说了这么一句。但也只需要这一句,便已然将紫苏安然。 凤姨娘早已然上前将紫苏扶了起来,这件事情,明显是冲着凤姨娘和紫苏去的,所以这罪魁祸首便不难想象。紫苏看得出,凤姨娘的心里正憋着一股火,只待全部发泄给梁氏。 钱婆子是梁氏房里的人,又是个管事婆子,薛蛟冷声喝道:“把梁氏给我叫来。” 他叫她梁氏,而不是夫人。 紫苏闻听这称呼,心下便替梁氏感觉到一阵悲哀。一个女人,要到怎样的地步才能让她的丈夫连尊称一声“夫人”都不肯?而梁氏这辈子活得,又是何等的可悲,得不到丈夫的爱,也得不到他的尊重。 从启云苑到祥槿园的距离并不远,梁氏却用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工夫才到。她披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双手捧着紫铜缠花儿手炉,在施嬷嬷和采玉采青两个大丫头的扶持下,不紧不慢地来到祥槿园。一进门,便看着众人露出了讥讽笑意。 “哟,怎么着,今儿不是侯爷大喜的日子吗?怎么就到了祥槿园了?”说着,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凤姨娘一番,笑道,“凤姨娘都是快要生的人了,怎么还不留意着点自己的身子。这冰天雪地的站在这儿,莫不是想让肚子里的孩子都跟着你一起受冻吗?若是染上风寒,你倒是无所谓,可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呢,那可是侯府的子嗣呢……” “梁念卿!”薛蛟怒喝出声,这一声虎啸震耳欲聋, 这会子的薛蛟面色恼怒,双目圆睁,满身戾气,饶是梁氏心里再有准备,也被唬得浑身一震,手中的手炉,险些掉落在地上。 “说,这是怎么回事?”薛蛟哪里是会这个耐心跟梁氏玩那些弯弯绕的游戏?他自是指着瘫倒在地上的钱婆子,怒道,“这婆子嘴里那些不干净的话,是不是都是你教唆的?” 梁氏这会子可谓是又羞又怒,自己的丈夫当着儿媳妇和一个贱妾的面儿,竟然直呼自己的名字,这让她颜面何存?然而,梁氏毕竟是梁氏,端王府的嫡女,如何能在区区一个姨娘和百里紫苏的面前丢了自己的身份?她当即便镇定下来,扫了一眼钱婆子,淡然道:“我怎么会知道,侯爷莫名其妙地请我来,我还当是什么事,弄了半天,就是为了问我这些没头没脑的问题吗?” “梁念卿!你少跟我装傻,这婆子所说的那些话,尽是大逆不道之语!若是没有你指使,她哪里来的胆子?梁念卿,我且问你,你散播这种恶言,是不是想陷我威远侯府于不义,想薛家惹来杀身大祸,满门抄斩?” 第6343章 心头所爱 薛蛟的脾气本来就暴,这会子更是愈来愈怒,自是指着梁氏的鼻子痛骂,“你这恶妇!当年我薛蛟是如何瞎了眼睛,娶了你进门,让我整个侯府鸡犬不宁,纷扰不休!” “你说什么?”梁氏原本是打算装傻到底的,然而这会子听了薛蛟的话,便是一股火直冲上来,轰地将她的理智烧了个一干二净。 “你说我闹得你侯府鸡犬不宁,纷扰不休?”梁氏圆睁着双眼,指着薛蛟,厉声道,“你怎么不说你这侯府原本便是一个是非窝?你当我愿意嫁给你这连老婆都能往外送的蠢夫?我顶着个正妻的名头嫁进来,儿子却连个嫡子都算不上!我堂堂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你,你的宅子里却早就不知道藏了多少个贱妾!还美其名曰为了我遣散妾室,亏你说得出口?” 说罢,她又指着凤姨娘,骂道:“就这么一个贱人,谁看不出是从青楼的男人堆里爬出来的?身上不知趴过多少个男人,亏得你能把这种货色娶进门来,还不要脸的给她编派一个身份!呸!谁知道她肚子里的是不是你的种!” “你说……什么?”薛蛟此时已然像火焰般炽烈燃烧,几乎可以燎伤梁氏的眉毛。而梁氏,却不以为惧,反以为傲,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意。 梁氏的话,让站在一旁的凤姨娘脸色顿时有如死灰,她愤怒的看着梁氏,浑身瑟瑟发抖。 “你……你竟然说出这样污蔑于我的话……侯爷……”凤姨娘转向薛蛟,眼中的泪簇簇下落。 “侯爷,雅凤与您在一起的时候,分明是清白之身。雅凤出身正经人家,如何就如太夫人所说的这般?此等污蔑之言分明是想置雅凤于死地啊,侯爷!”说罢,便失声痛哭,“侯爷!太夫人这般,让我们的孩儿将来如何面对世人?如何成活?还不如我们娘俩一起死了罢!” 说着,便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朝着自己的喉咙刺过去。 “凤姨娘!”紫苏就站在凤姨娘的身边,见此情形,她立刻扑上去拉住凤姨娘的手,用力将那簪子夺了下来。 “凤姨娘你怎能做如此傻事?就算不为了你,也要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难道你忍心让他还没有来得及看这世界一眼,就走吗?” 紫苏的话,让凤姨娘不禁悲鸣一声,伏在紫苏的肩头,悲恸大哭。薛蛟见此状愈发愤怒,喝道:“梁念卿,你这恶妇!” “我恶妇?”梁念卿哈哈大笑,她指着凤姨娘道,“你竟为了一个贱人,口口声声骂我作恶妇?薛蛟,我且问你,你是真的爱这个女人吗?恐怕,你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宫里的那个贱女人,才把她娶进门来的吧?秦凤仪,肖雅凤,哈哈,哈哈哈哈,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这么巧的名字,这么像的人?你还以为我不知道,我们洞房花烛的那一天,你酒醉之后,口中所念,心心念系的,都是那个人的名字!” 第635章 凤姨娘的的泪 梁氏用她一双如若噙血的眼睛,看着凤姨娘,问:“我且问你,你与侯爷缠绵之时,有没有听到侯爷唤你‘凤儿’?那个‘凤儿’不是你,是当朝的皇贵妃秦凤仪!是他为了荣华富贵献给皇上的女人,是他心中最爱的妻!哈哈,哈哈哈哈!” 凤姨娘的脸色,攸地白了下去,她的手,也抖了一抖。她的神情,让梁氏明白,自己没有说错,不禁愈发的得意起来,自是歇斯底里地狂笑不止。 “你给我闭嘴!”薛蛟扬手,狠狠地给了梁氏一个巴掌。 梁氏整个人扑倒在地,张嘴,竟是一口鲜血吐出,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仅是凤姨娘,就连紫苏,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怔了一怔。她起初的打算,是想让薛蛟来替薛绍白讨个公道,但万没有想到,薛蛟竟然会一怒之下打了梁氏。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这个儿媳的眼前,紫苏也未免有些尴尬,但,她的身边毕竟还站着凤姨娘,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走开。 毕竟,事情终要有个结果的,不是吗? “你竟打我?”梁氏悲愤地瞪着薛蛟,眼泪簇簇地下落,鲜血挂在她的嘴边,让她那张满是愤怒的脸愈发的狰狞。 “我骂了那个贱妾和你们的孩子,你都没有打我。现在,我不过是说了宫里那个贱女人一个‘不’字,你便打了我?薛蛟,你到现在还在惦念着那个女人,是不是?!” “闭嘴!”薛蛟咆哮着,怒喝,“你们这些奴才都傻了吗?把她给本侯拖出去,从现在开始,不允许她踏出启云苑半步!让她给本侯老老实实地吃斋念佛,好好反省!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若是流露到外面半点风声,一率杀无赦!” “杀无赦”这三个字传到众人耳中,让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谁都知道,这种话若是从威远侯爷的口中说出来,那着实不是在开玩笑的。 “薛蛟,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 梁氏,就这样在咒骂声中,被拖走了。就连施嬷嬷也被今天的一幕唬得脸色发白,连脚步都不稳了。 薛蛟的视线,落在了跪在地上的钱婆子身上。钱婆子原以为自己的主子来了,至少可以给自己赢得一个生的机会。然而这会子她却已然明白了,太夫人的权限,其实都是侯爷给的。侯爷若尊她一声“夫人”,钱婆子或有可活命的机会。但侯爷若是连梁氏的面子都不给,自己还哪里可活? 果然,薛蛟冷着脸喝道:“把这恶奴给我拖出去,杖刑处死。让所有侯府的下人都听到她的叫声,以后,若是谁胆敢再出这等恶言,一率杖刑处死!” 说罢,薛蛟竟是连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祥槿园。 就这样……走了…… 钱婆子晕死在地上,而凤姨娘,则怔怔地看着薛蛟的背影,泪如雨下。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的男人,那个每夜与自己缠绵辗转,不眠不休的男人,那个……唤自己作“凤儿”,誓要宠爱自己一生的人,就这样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走了吗? 第63小6章 小妖小妖 凤姨娘的模样,让紫苏感觉到了一丝不忍。 她转过头,轻轻地握了握凤姨娘的手以示安慰。凤姨娘转过头来看向紫苏,她伸出手将脸上的泪拭了拭,然后笑道:“让世子夫人见笑了,雅凤不过只是一个姨娘,能够得到世子夫人的安慰实属荣幸。夫人还请回屋歇息罢,雅凤也先回了。” 说罢,朝着紫苏深施了一礼,继而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出了祥槿园。 她的话说得体面而恭敬,但身影,却有说不出的萧瑟。 紫苏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 “夫人,回房罢。各人自有各人的宿命,有些事情,你是管不了的。”丁春秋在一旁说道。 紫苏轻轻地叹息一声,她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屋子。 薛绍白这会就坐在桌案边,阳光透过窗棂投射在他的身上,给他的身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刚才梁氏所咒骂的一切,他都听在了耳里。 他静静地坐着,黑眸深沉,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 就像紫苏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样,那样冰,那样冷,像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川,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被冻结成冰。 紫苏慢慢地走过去,她张开双臂,拥住了薛绍白。 薛绍白的身体微微地震了一震,紧接着,他便紧紧地拥住了紫苏。 他抱着她,将他的脸埋在她柔软的怀抱之中,他的双臂如此用力,几乎要让紫苏感觉到了疼。 “小妖,”紫苏听到薛绍白轻声说,“小妖,我的小妖……” 一抹温柔的笑意绽放在紫苏的唇角,她轻轻地说:“我是你的小妖,这辈子,只做你的小妖。” 拥着紫苏的手,再次紧了一紧,薛绍白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永远是我的小妖,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薛绍白,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嗯。”紫苏重重地、重重地点头。 突然,紫苏惊叫了一声,忙不迭用力推开了薛绍白。 薛绍白一惊,但见紫苏伸手捂着腹部,一脸惊愕,不由得吓了一跳。 “是不是我用力过猛,伤到你了?”薛绍白惊声问道。心里,连连责怪自己,怎么就没有顾及到紫苏腹中的胎儿。 “不是,”紫苏摇了摇头,又一脸笑容地说,“伤到我的不是你,是你的儿子。你摸摸看,他竟然在踢我哎!” “踢你?”薛绍白也感觉到了稀罕,他伸出手摸向紫苏的腹部。 粗砺的大手带着炽热的温度覆在紫苏的隆起的肚子上,像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温暖抚摸,小东西奋起一脚,直踢向了薛绍白的大手,疼得紫苏“哎呦”一声叫了出来,而薛绍白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整个人松开手后退了数步。 “真的在踢我……”薛绍白呆呆地说着,继而哈哈大笑,“哈哈,好,好好好!这个臭小子好暴的脾气,好大的力道,将来也是个练舞的奇才!哈哈哈!” 薛绍白哈哈大笑,紫苏则是又气又羞,嗔道:“亏你还笑得出来,我都快要疼死了!” 第637章 破釜7沉舟 薛绍白见紫苏已然扶着腰,连站都站个不住,便急忙上前,扶着紫苏,让她坐在了床边。 “我的小妖,我的大功臣。”薛绍白说着,将紫苏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薛绍白的怀抱温暖有力,让紫苏感觉到平稳与踏实,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的爱怜,感觉整颗心都慢慢地融化成涓涓的细流。而她自己,则沐浴在这细流之中,幸福而满足。 这一夜,听说雅清苑那边整整闹了半宿,说是凤姨娘一直在哭,薛蛟则一直在哄,谁知凤姨娘咽不下这口气,任凭薛蛟如何哄,都哭个不住,哭得薛蛟心烦意乱,最后暴吼了几声,震住了凤姨娘,这才慢慢地消停了下去。而第二天,薛蛟和凤姨娘两个,又是你侬我侬的,俨然一副神仙眷侣的样子,羡煞旁人。 最难过的就是梁氏,她被幽禁在启云苑,半步不得踏出去,所有侯府里的大小事宜,全部都交给了紫苏和墨伶、齐欣三个来处理。薛蛟这一次,做得很绝,直接派人来守住了启云苑的大门,连梁氏的小厨房都给封了,一日三餐,全部都由主院儿的大厨房做好了送过去,见不得半分的荤腥,素得都能捏出水来。 梁氏心里这个恨,她哪里有什么心思吃斋念佛?要知道端王爷梁渊虽然精于算计,但生活却是相当的奢侈,从各地刮来的民脂民膏和从各级官员手里盘剥来的银两,全部都用来享受,平素里吃的用的都是极尽奢侈。这些年,侯府虽然被慢慢掏空,但梁氏自己却是富得流油,小厨房里人参燕窝这些好东西何曾断过?别看她一张茄子脸从来都没有过好气色,但补品却是顿顿都不落。这会子让她吃素?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好你个薛蛟,竟如此待我!”梁氏气得举起一个花瓶,用力地砸了下去。 施嬷嬷眼睁睁地看着那花瓶摔了个粉碎,一张老脸上自也是阴晴不定。这一次,她是比梁氏看得还清楚。依薛蛟的表现,梁氏恐怕是没有多少翻盘的机会了。梁氏这蠢妇,永远上不得台面,让她去做一个识大体有手段的当家主母,是断然不可能的。但自己有当年的誓言在,又做不出背主的事情,所以,为了自己的前程,她只能劝梁氏做一件事情:破釜沉舟。 “太夫人,依老奴之见,这所有的事端,可全都是因另一个人而起。” “哦?谁?”梁氏顿了顿身形,问。 “百里紫苏。”施嬷嬷的眼睛里迸射出阴冷的光,冷笑着道,“太夫人难道看不出来吗?这个百里紫苏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况且,侯爷是她请去的,若不是她在背后说了什么,侯爷如何会对太夫人如此?太夫人难道也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凤姨娘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府?她难道就不怕肚子里的那个保不住吗?哼,说不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怂恿的教唆,想要回来借着肚子里的孩子来对夫人不利呢。” 梁氏猛地瞪大了眼睛,连瞳孔都收缩了。 没错,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一切的一切,若是没有百里紫苏在背后推波助澜,怎么会演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将自己一点点的推到了墙角? 不,不不不,自己怎么会没想到提防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呢? “我为什么没有想到?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梁氏喃喃地说着,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你能想到就怪了。 施嬷嬷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然后道:“太夫人,你难道忘了吗?百里紫苏这个人,最大的痛处就是她的家人。她是出了名的护犊,恐怕钱逸轩的那件事情让她心里恨透了太夫人,这一切,都是她在报复我们呢。” “贱人!”梁氏一扬手,便将桌上的茶壶狠狠丢出去,一双眼睛尽是暴戾阴狠。 “依老奴看,眼前的一切都对太夫人不利。唯今之计只有一条了……” “是什么?”梁氏猛地看向施嬷嬷,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破釜沉舟。”施嬷嬷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来,“把百里紫苏布下的棋子一个一个的围起来,逐个吃掉,然后……取而代之。” 梁氏的眼中,顿时燃烧起来,她咬着牙,狞笑出声。 “好,哈哈,好!百里紫苏,我就让你看看我梁氏的手段!” *** 启云苑里,响起了阵阵的木鱼声,关于梁氏潜心修佛悔过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威远侯府。 “夫人,您说这次太夫人真的能消停了吗?”翠兰一脸不相信地说。 “难消停就怪了,这么一个疯婆子,恐怕是要活到老,疯到老。”布丁撇着嘴道。 紫苏哑然失笑。 随着年龄的增长,布丁的毒舌和伶俐愈来愈突显出来,紫苏倒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了。 “夫人最近怎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心事吗?”慕斯是个体贴的,早就看出紫苏最近心绪不佳,趁着这时候紫苏高兴,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按说,世子对夫人一向疼爱有加,又推崇倍至,夫人不应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才对。要知道,她慕斯可从来没有听说哪个男人会为了自己的女人在堂屋挂一柄宝剑,誓要谁给他纳妾,就砍谁……这般的宠爱,恐怕整个大商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罢? “你不甭理她,恐怕她是包子心又犯了,”丁春秋在一旁嗑瓜子,她略略地抬了抬眼睛,扫了一眼紫苏,道,“她准是因为那天凤姨娘的模样,心里觉得不舒服呢。哼,天真,要知道,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心里存着想要借子上位的念头,她能回得来?” 紫苏的心下颤了颤,缓缓地叹了口气。其实想想,丁春秋说的是对的,凤姨娘这个女人,绝然不是个简单的。她能够及时抓住自己向她抛出去的橄榄枝,回到侯府,就足见这个女人的果断。 第63第8章 尽管去做 凤姨娘,有紫苏自叹弗如的地方,她即便是知道了薛蛟心中最爱的人不是她,也不过是闹一闹就罢了手,以后,再没有提过此事,而是又将薛蛟抓在了手里。 这样的女人,愧疚这种情绪,真的不适合给予她…… “不知道我把她搬回侯府这件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紫苏喃喃自语。 “是对是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她不来惹你,对付了梁氏,自然让她好好的活。若是她想要弄出点事情,想要不守规矩,那自然不会让她看见明天的太阳,除掉她,自然有一千种法子。”丁春秋说着,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暴戾,那杀意浓浓袭来,让在场的人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怎么你就一天知道打打杀杀的,就不能好好的说说话。”紫苏无奈的说,但又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感激。 这几天,梁氏确实安静的很,紫苏没有什么烦恼,每天过得倒是比较自在,老祖宗李氏心情也极好,凤姨娘是一个极会哄人的人,近日以来他常去百福园,把李氏哄得十分的开心,所以日子过得十分的惬意。 这天,薛绍白拿了许多西域进贡的水果回来,这些水果都是在大商不曾见过的,纵然紫苏是从现代重生而来,也有几样觉得十分稀奇,缠着薛绍白问到底是些什么?薛绍白说了几样,紫苏一一记下,然后对薛绍白说:“这么多的水果,我们一下子也吃不完,不如就送到各院一点,让大家也都尝尝鲜可好” “你的东西你说了算。”薛绍白,看着紫苏笑意盈盈的脸,不由得宠爱的捏了捏她的脸。 紫苏便吩咐慕斯等人,将水果安养装了一份送到了各个院子,这边布丁等人早就洗好了水果,紫苏坐下来举起一个红彤彤的果子给薛绍白,薛绍白却皱眉:“大男人家哪有吃这个的,你快多吃一点吧!不要管我了。” 紫苏却撅起了嘴巴来:“你若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快咬一口尝尝看。” 薛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小丫头,你不是想拿我做尝试吧?” 紫苏被看穿,不仅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又撒娇道:“你就吃吃看嘛。” 薛绍白无奈地笑了,他摇了摇头,一脸宠爱的说:“好我就先来尝尝看,要是好吃你就多吃点。” 紫苏连连点头,薛绍白,强忍着吃了一口果子,然后扬起眉毛朝着紫苏点了点头:“嗯,味道不错。” “真的?”紫苏的眼睛顿时一亮,她拿起被薛绍白咬了一口的果子,大大的咬了一口,一张脸顿时酸的全都皱在了一起。果子外表虽然看起来又红又美,但是果肉十分的酸涩难吃,甚至还微微发苦,怪不得说它清热却火,简直跟苦瓜是一个样! “薛柿子!你好狡猾!”紫苏气的大嚷,这么难吃的果子薛绍白竟然可以忍得住不吐出来,而且还嚼得那样津津有味,这份功力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亏自己还信任他,结果却被他骗了。 薛绍白哈哈大笑,见紫苏真的生气了,他连忙站起来,用了用紫苏,柔声哄道:“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现在开始我每样都尝一尝,好吃的你就吃,不好吃的你就不要吃了好不好?” “这回不要骗我了哦!”紫苏不放心的叮嘱。 “不会再骗你了。”薛绍白说着,在紫苏的额上印了一吻。 薛绍白一共试了八样果子,其中六样都很好吃,紫苏最喜欢吃甜甜的水果,这几样正合她的心意,便开心地吃了起来。薛绍白看着她吃东西那满面笑容心满意足的样子,脸上不禁流露出温暖的笑意。 正在这个时候,布丁从门外轻声的呼唤,道:“夫人,门外有人递了帖子进来,说是百里家的三夫人求见夫人。” 三夫人? 百里家的三夫人? 紫苏怔了一怔,难道说的人是,百里仕德的夫人,吴氏吗? “把帖子拿进来给我看看。”紫苏说着,接过了翠兰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帖子确实是吴氏下的,看样子,她就在门外。 “请三夫人到堂屋说话。”紫苏说着,又转头对薛绍白说,“我先去看看,你自己乖乖呆一会儿吧!” 薛绍白笑着捏了捏紫苏的脸,说:“你才要乖,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你若想答应,就尽管应下来,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会尽力帮他们去做。” 紫苏的心头一暖。自从她出嫁以来,由于梁氏的缘故,百里家很少****走动,只怕给紫苏带来麻烦,百里仕德一家人都精明无比,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吴氏****,必定是有求于她。 薛绍白能够提前跟紫苏说,就是,为了让紫苏在面对娘家人的时候,底气可以足一点,不必在做决定的时候犹豫和迟疑。这证明,所有的一切,谢少白的心中是有数的,紫苏很感动,便探过身子,轻轻的亲了一下薛绍白的脸颊。 “谢谢。” “谢什么?我是你的夫君,理应如此,去吧记得带上手炉,一路慢走。”紫苏点了点头,穿戴好了便走向堂屋。 紫苏没有让薛绍白跟她一起去见吴氏,为的就是怕吴氏尴尬,她刚刚走进堂屋,吴氏便立刻迎上来,捉住紫苏的手,泣不成声。 “紫苏,求你救救林霜吧!若是你不去救她,恐怕她就没有活路了啊!” 吴氏哭着,腿一软,竟是要跌倒在地。 紫苏可是被吴氏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了她,慕斯等人更是怕她激动之下会吓到紫苏。要知道紫苏现在可是身怀六甲,若是动了胎气,那可是了不得的! “三婶你快快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慢慢说。”紫苏急忙让慕斯将她扶得坐下,这边又有小丫头上来递上了茶,吴氏哪里有心思喝茶?她看着紫苏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和她因为生活的美满而满面散发出的幸福笑容,泪水更如决堤之水。 “三婶,到底怎么了?” “林霜她……要被休出门了!”吴氏说罢,大哭起来。 第639章 林霜被欺 被休? 林霜怎么可能会被休?她刚成亲还不满一年,如何就沦落得到要被休的地步? 紫苏不禁怔住了。 从吴氏断断续续的叙述里,紫苏得知,原来百里林霜嫁过去之后,便因为性格的原因与婆婆王夫人相处得不甚融洽。王夫人怒极之下经常在王博远那里编派林霜的不是,但由于小两口新婚燕尔,王博远一直偏袒林霜,经常劝阻母亲,便使得王夫人愈发的恼火。 而林霜也倚仗着王博远的疼爱愈发不将王夫人放在眼里,久而久之,二人积怨亦是愈来愈深。 几月前,王秋华回家,终于见了女儿的王夫人自然将一切都哭诉给女儿听。王秋华自来对紫苏恨之入骨,这会子哪里还顾及得上其他?当场便与百里林霜吵将起来,最后直指林霜“不顺父母、无子、多舌”,称她不配成为王家的儿媳妇。 自古休妻有七出: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多言,窃盗。 若是婆家以此“七出”为借口,是可以将妻子休掉的。说是当妻子符合其中一种条件时,丈夫及其家族便可以要求休妻。但其实谁都明白,这根本就是站在丈夫及其家族的角度来考虑利益,根本就是对于妻子的一种压迫。 林霜哪里敢放过这两个恶毒的女人?婆婆媳妇小姑子顿时吵成一团,这一回,王博远可是再也调停不动了,直接躲出了家门,连天留宿在外。 林霜在家里整日以泪洗面,千盼万呼,王博远就是不回来。气得林霜大病了一场,卧床不起,王秋华见状,才算略略的止了对林霜的折磨,不太闹了。谁知过了三个月有余,王博远回来了,不仅是他回来,他还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已然怀有身孕。 这对于林霜来说,无疑是一大打击,她与王博远新婚燕尔,谁知王博远成亲还不满一年,就带回来了别个女人,竟然还怀了身孕,这不是要逼死妻子的节奏是什么? 夫妻两个,自然是又吵将起来。王夫人素来看林霜不惯,再加上妾室早已然看出了这个家里的局势,以她的嘴甜哄得王夫人心花怒放,愈发的对林霜加以刁难。 几月过去,妾室的肚子愈发大起来,竟然也开始仗着王夫人和王博远的宠爱对林霜大加责难,如今,竟非要逼着王博远休妻,赶林霜出家门。 “紫苏啊,你快去看看罢,我是直接从王家过来的,林霜她……已经被他们逼得快要活不下去了啊!”吴氏这辈子虽然精明于世,对谁都没个好脸,也没有个笑模样,但唯有百里林霜是她的软肋。心中所有的疼痛柔软全部都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如今看着自己的女儿过得这般凄惨,心意如何能平? 其实,紫苏完全明白,依着吴氏的性子,她完全是可以吵上门去的。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原因自然是因为她害怕因自己的过去,而使得婆家人轻视女儿,若再因为自己的性子说错话,那女儿的婚姻,恐是会愈发的不幸了。 或许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在最珍爱的事物面前,人都会变得畏首畏尾而又患得患失。 “紫苏,求你看在你和林霜的情谊上,去看看她罢!如今……我也只能依靠你了。”素来不说软话,也不求人的吴氏这会子有如没了主心骨一般,直拉着紫苏的手,哭个不住。 “我知道了,三婶。你且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我去换件衣裳,随你一同过去。”紫苏柔声地安慰着吴氏,道。 “什么?”吴氏闻言,立刻拉住紫苏的手,目光烁烁地问,“紫苏,你真的愿意去,愿意帮林霜吗?” “三婶,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林霜是我们百里家的人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婆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我们怎能不出面?”紫苏笑着,拍了拍吴氏的手,道,“三婶你且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即刻就来。” 说罢,便吩咐人为吴氏备一些白粥和小菜,先行走出了堂屋。 吴氏嘴里一个劲地谢着,抹去了眼泪。紫苏出门前,回头望了一眼吴氏。才不过一年多没见,她的模样,好像苍老了十岁。 按照年纪来讲,肖氏的年纪要大上吴氏许多,也没有经过刻意保养,但看上去就是比吴氏年轻。尤其是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笑意,一看便知是生活得幸福的女人。按理来说,百里仁德也十分宠爱吴氏,吴氏,也本不应该如现在这般苍老才对。只叹她放不下的过去,成为了她永远的软肋和噩梦,即便在女儿的婚姻上,也受到了深深的影响。 紫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夫人,如今您的月份也大了,这大冷的天去到王家,凭白的惹了气生,若是了胎气那可如何是好?”翠兰第一个提出了反对。 慕斯也很担心紫苏,忧心重重地道:“依照王家人那不讲理的样子,若是气到了夫人,那可如何是好?” “话是这样说,可是林霜毕竟我的姐妹,出了这样的事情,岂有娘家不去人的道理?”紫苏说着,又微微地叹息。想当初,自己出嫁的时候,那样吝啬的吴氏和百里仁德都能拿出一大笔银子给自己添妆,为的,不就是将来紫苏能够成为百里林霜的依靠吗? 纵然林霜的性子里难免有糊涂妄为的一面,但……她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啊…… 丁春秋看到紫苏的表情,眼睛只是闪了一闪,对慕斯等人道:“就她这包子性格,你们怎么说,她也还是会去的。做老好人做习惯的人,就成了一种病,谁也治不好。由着她便成了。” “可是……”翠兰正欲说些什么,便见丁春秋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个杀头的姿势。 “若有谁敢作乱,本姑姑有一千种方法让他们见阎王。” 此言一出,虽然凶狠,倒都让翠兰等人放下了心来,纷纷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第640章 我陪你 紫苏无语地瞪了一眼丁春秋,见丁春秋一脸自信笑意,便也只得无奈地不去理她。 回到祥槿园,将吴氏所说的一切都跟薛绍白说了。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事情!”薛绍白的脾气哪里是惯人的?闻听王家人所为,自是气得怒发冲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那桌子都吱嘎响了半天。 “确实是太过分了,所以,我答应了三婶要跟她去看看。”紫苏说着,又有些担忧地悄悄看向了薛绍白,心里有些不确定,他会不会让自己去。 薛绍白只是微微的一笑,他站起身来,对紫苏道:“走罢,我陪你。” “你……陪我吗?”紫苏怔住了。 “我陪你,陪你一起去。”薛绍白笑着道,“我怎么能让我的爱妻自己去?我跟你一起去。” “绍白……”紫苏的心里顿时涌上温暖,她感动地看着薛绍白,然后张开双臂,拥住了他的脖子,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 “光是嘴巴说得好听。”薛绍白笑了,他捏了捏紫苏的鼻子,轻声道:“我们走罢。” 紫苏点了点头,跟薛绍白一起,走向了堂屋。 吴氏没想到薛绍白也会陪着紫苏一起去,不禁又惊又喜,又感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们都是一家人,如今林霜出了事,哪里有娘家不出人的道理。三婶,我们走罢。”紫苏说着,拉起了吴氏的手。 吴氏看着紫苏的和这双手,眼睛再一次温润了起来。她与紫苏走上了威远侯府的马车,一路上,自是与紫苏断断续续地说了些这一年以来百里林霜的处境。也无非是王夫人刁难,林霜又气又怨,王博远也从先头里的出面保护到后来的默不作声之类抱怨的话。 紫苏听得眉头微颦,却并没有跟吴氏多言,不多时,到了王府,还不待门童去请人通报,便听到了院子里的争吵之声。 紫苏的眉,皱得更甚了。 王博远不过是一个翰林,所以府坻自然不似威远侯府那般端庄巍峨,一处五进的院子,门口也不过是两个年轻小厮,看到威远侯府的世子爷到了,自是被薛绍白那通身的气派和旗开、得胜等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唬得脸色发白,连进去通报的胆子都没有了。 “怔着做甚么,不去通报,难道要等着我们家世子爷和夫人去替你们通报吗?”翠兰率先钻出马车,站在马车上立着眼睛喝斥。 今儿是特地来吵架的,紫苏自然将嘴皮子厉害的翠兰和布丁都带上了。翠兰是最能进入角色的,知道自己的任务,自然不会给王家人一个好脸。那小厮如梦方醒,立刻慌慌张张地奔进院子里去了,另一个,则急忙将大门打开,以便恭迎薛绍白与紫苏进门。 薛绍白轮级别,足可以用官阶压死一个王博远,自古大商便尚武,如今虽然是太平盛世,文官的地位比之从前打天下的时候要高了许多。但薛绍白毕竟是一等武侯世子,本人又是掌管骁骑营的大将军,在整个京城,就算是横着走也没人敢言语一声,区区一个王家,自然不敢招惹。 薛绍白连马都没有下,直接便这般骑着马走进去了。 这边紫苏自然也顺着薛绍白的意思,就坐在马车上,由着车夫直接将马车驶进了王家。吴氏坐在马车上,心里百感交集。她想着自己年轻的时候,只因娘家是商贾,饶是富可敌国,却终是被书香门第的百里家嫌弃,吃了那么多的苦楚。哪里有百里林霜这般,出了事就有一等武侯世子爷和夫人出面?且看这些王家人,当初她来王家的时候,走的是小门儿,接待的都是在偏厅,连管事的婆子对自己的态度都是淡淡的。哪里似今日这般,全府上下的仆人看到马车,无一不停下来一脸恭敬地低下头去,这等荣光,怕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了。 正在吴氏感慨之际,马车这才停了。堂屋前,站着一脸惊慌的王老爷和王夫人,还有面色复杂的王博远,和一脸泪痕的百里林霜。 薛绍白率先下了马,王老爷急忙上前,朝着薛绍白深深地施了一礼,道:“世子爷。” 薛绍白只是淡淡一笑,道:“王大人别来无恙。” 王老爷不过是一个编外的小喽啰,这几年,才倚仗着自己的儿子出息,捞到了个七品的小官。薛绍白在这里尊称他一声王大人,实在是给足了他的面子,使得这小老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个劲地说“不敢、不敢。” “你这孽子,还不快给世子爷请安?”王老爷见王博远不出声,急忙转头喝斥。 王博远这才如梦初醒地走过来,给薛绍白见礼。 薛绍白微微点了点头。 “世子,今儿怎么有空到府里来?下官实在是惶恐,不知道世子爷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王老爷心里虽然知道薛绍白来是为了什么,但却也少不得说些客套话。 “是拙荆要前来探望林霜,所以我特地陪她前来,叨扰了。”薛绍白的话说得客气,却直指要害,令王博远和王大人、王夫人三人的面色都白了一白。 “紫苏!紫苏!”百里林霜看到下了马车的紫苏,立刻泪眼婆娑地奔了过来。看到紫苏旁边的吴氏,百里林霜更是悲从中来,悲悲切切地唤了一声:“娘!” 吴氏看着林霜,泪如雨下。 “这,这叫怎么说的,大冷的天,不要在外面站着了,进屋说罢。请进,请进。”紫苏是来做什么的,王夫人心里自然清楚得很,一张老脸涨得红得足以滴出水来。为化解尴尬,她急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众人往屋里请。 众人进了屋子,便早有管家斟上茶来。 紫苏拉着百里林霜的手,心疼地道:“怎么就瘦成了这个样子?” 想当初,百里林霜还是姑娘家的时候,体态何等丰腴?面色何等红润?那一颦一笑都带着健康之色的姑娘,才嫁进王家不到一年,竟憔悴得双眼深陷,身材枯瘦,怎能不让人心疼? 第635章 凤姨娘的泪 梁氏用她一双如若噙血的眼睛,看着凤姨娘,问:“我且问你,你与侯爷缠绵之时,有没有听到侯爷唤你‘凤儿’?那个‘凤儿’不是你,是当朝的皇贵妃秦凤仪!是他为了荣华富贵献给皇上的女人,是他心中最爱的妻!哈哈,哈哈哈哈!” 凤姨娘的脸色,攸地白了下去,她的手,也抖了一抖。她的神情,让梁氏明白,自己没有说错,不禁愈发的得意起来,自是歇斯底里地狂笑不止。 “你给我闭嘴!”薛蛟扬手,狠狠地给了梁氏一个巴掌。 梁氏整个人扑倒在地,张嘴,竟是一口鲜血吐出,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仅是凤姨娘,就连紫苏,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怔了一怔。她起初的打算,是想让薛蛟来替薛绍白讨个公道,但万没有想到,薛蛟竟然会一怒之下打了梁氏。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这个儿媳的眼前,紫苏也未免有些尴尬,但,她的身边毕竟还站着凤姨娘,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走开。 毕竟,事情终要有个结果的,不是吗? “你竟打我?”梁氏悲愤地瞪着薛蛟,眼泪簇簇地下落,鲜血挂在她的嘴边,让她那张满是愤怒的脸愈发的狰狞。 “我骂了那个贱妾和你们的孩子,你都没有打我。现在,我不过是说了宫里那个贱女人一个‘不’字,你便打了我?薛蛟,你到现在还在惦念着那个女人,是不是?!” “闭嘴!”薛蛟咆哮着,怒喝,“你们这些奴才都傻了吗?把她给本侯拖出去,从现在开始,不允许她踏出启云苑半步!让她给本侯老老实实地吃斋念佛,好好反省!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若是流露到外面半点风声,一率杀无赦!” “杀无赦”这三个字传到众人耳中,让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谁都知道,这种话若是从威远侯爷的口中说出来,那着实不是在开玩笑的。 “薛蛟,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 梁氏,就这样在咒骂声中,被拖走了。就连施嬷嬷也被今天的一幕唬得脸色发白,连脚步都不稳了。 薛蛟的视线,落在了跪在地上的钱婆子身上。钱婆子原以为自己的主子来了,至少可以给自己赢得一个生的机会。然而这会子她却已然明白了,太夫人的权限,其实都是侯爷给的。侯爷若尊她一声“夫人”,钱婆子或有可活命的机会。但侯爷若是连梁氏的面子都不给,自己还哪里可活? 果然,薛蛟冷着脸喝道:“把这恶奴给我拖出去,杖刑处死。让所有侯府的下人都听到她的叫声,以后,若是谁胆敢再出这等恶言,一率杖刑处死!” 说罢,薛蛟竟是连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祥槿园。 就这样……走了…… 钱婆子晕死在地上,而凤姨娘,则怔怔地看着薛蛟的背影,泪如雨下。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的男人,那个每夜与自己缠绵辗转,不眠不休的男人,那个……唤自己作“凤儿”,誓要宠爱自己一生的人,就这样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走了吗? 第636章 小妖小妖 凤姨娘的模样,让紫苏感觉到了一丝不忍。 她转过头,轻轻地握了握凤姨娘的手以示安慰。凤姨娘转过头来看向紫苏,她伸出手将脸上的泪拭了拭,然后笑道:“让世子夫人见笑了,雅凤不过只是一个姨娘,能够得到世子夫人的安慰实属荣幸。夫人还请回屋歇息罢,雅凤也先回了。” 说罢,朝着紫苏深施了一礼,继而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出了祥槿园。 她的话说得体面而恭敬,但身影,却有说不出的萧瑟。 紫苏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 “夫人,回房罢。各人自有各人的宿命,有些事情,你是管不了的。”丁春秋在一旁说道。 紫苏轻轻地叹息一声,她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屋子。 薛绍白这会就坐在桌案边,阳光透过窗棂投射在他的身上,给他的身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刚才梁氏所咒骂的一切,他都听在了耳里。 他静静地坐着,黑眸深沉,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 就像紫苏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样,那样冰,那样冷,像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川,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被冻结成冰。 紫苏慢慢地走过去,她张开双臂,拥住了薛绍白。 薛绍白的身体微微地震了一震,紧接着,他便紧紧地拥住了紫苏。 他抱着她,将他的脸埋在她柔软的怀抱之中,他的双臂如此用力,几乎要让紫苏感觉到了疼。 “小妖,”紫苏听到薛绍白轻声说,“小妖,我的小妖……” 一抹温柔的笑意绽放在紫苏的唇角,她轻轻地说:“我是你的小妖,这辈子,只做你的小妖。” 拥着紫苏的手,再次紧了一紧,薛绍白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永远是我的小妖,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薛绍白,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嗯。”紫苏重重地、重重地点头。 突然,紫苏惊叫了一声,忙不迭用力推开了薛绍白。 薛绍白一惊,但见紫苏伸手捂着腹部,一脸惊愕,不由得吓了一跳。 “是不是我用力过猛,伤到你了?”薛绍白惊声问道。心里,连连责怪自己,怎么就没有顾及到紫苏腹中的胎儿。 “不是,”紫苏摇了摇头,又一脸笑容地说,“伤到我的不是你,是你的儿子。你摸摸看,他竟然在踢我哎!” “踢你?”薛绍白也感觉到了稀罕,他伸出手摸向紫苏的腹部。 粗砺的大手带着炽热的温度覆在紫苏的隆起的肚子上,像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温暖抚摸,小东西奋起一脚,直踢向了薛绍白的大手,疼得紫苏“哎呦”一声叫了出来,而薛绍白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整个人松开手后退了数步。 “真的在踢我……”薛绍白呆呆地说着,继而哈哈大笑,“哈哈,好,好好好!这个臭小子好暴的脾气,好大的力道,将来也是个练舞的奇才!哈哈哈!” 薛绍白哈哈大笑,紫苏则是又气又羞,嗔道:“亏你还笑得出来,我都快要疼死了!” 第637第章 破釜沉舟 薛绍白见紫苏已然扶着腰,连站都站个不住,便急忙上前,扶着紫苏,让她坐在了床边。 “我的小妖,我的大功臣。”薛绍白说着,将紫苏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薛绍白的怀抱温暖有力,让紫苏感觉到平稳与踏实,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的爱怜,感觉整颗心都慢慢地融化成涓涓的细流。而她自己,则沐浴在这细流之中,幸福而满足。 这一夜,听说雅清苑那边整整闹了半宿,说是凤姨娘一直在哭,薛蛟则一直在哄,谁知凤姨娘咽不下这口气,任凭薛蛟如何哄,都哭个不住,哭得薛蛟心烦意乱,最后暴吼了几声,震住了凤姨娘,这才慢慢地消停了下去。而第二天,薛蛟和凤姨娘两个,又是你侬我侬的,俨然一副神仙眷侣的样子,羡煞旁人。 最难过的就是梁氏,她被幽禁在启云苑,半步不得踏出去,所有侯府里的大小事宜,全部都交给了紫苏和墨伶、齐欣三个来处理。薛蛟这一次,做得很绝,直接派人来守住了启云苑的大门,连梁氏的小厨房都给封了,一日三餐,全部都由主院儿的大厨房做好了送过去,见不得半分的荤腥,素得都能捏出水来。 梁氏心里这个恨,她哪里有什么心思吃斋念佛?要知道端王爷梁渊虽然精于算计,但生活却是相当的奢侈,从各地刮来的民脂民膏和从各级官员手里盘剥来的银两,全部都用来享受,平素里吃的用的都是极尽奢侈。这些年,侯府虽然被慢慢掏空,但梁氏自己却是富得流油,小厨房里人参燕窝这些好东西何曾断过?别看她一张茄子脸从来都没有过好气色,但补品却是顿顿都不落。这会子让她吃素?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好你个薛蛟,竟如此待我!”梁氏气得举起一个花瓶,用力地砸了下去。 施嬷嬷眼睁睁地看着那花瓶摔了个粉碎,一张老脸上自也是阴晴不定。这一次,她是比梁氏看得还清楚。依薛蛟的表现,梁氏恐怕是没有多少翻盘的机会了。梁氏这蠢妇,永远上不得台面,让她去做一个识大体有手段的当家主母,是断然不可能的。但自己有当年的誓言在,又做不出背主的事情,所以,为了自己的前程,她只能劝梁氏做一件事情:破釜沉舟。 “太夫人,依老奴之见,这所有的事端,可全都是因另一个人而起。” “哦?谁?”梁氏顿了顿身形,问。 “百里紫苏。”施嬷嬷的眼睛里迸射出阴冷的光,冷笑着道,“太夫人难道看不出来吗?这个百里紫苏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况且,侯爷是她请去的,若不是她在背后说了什么,侯爷如何会对太夫人如此?太夫人难道也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凤姨娘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府?她难道就不怕肚子里的那个保不住吗?哼,说不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怂恿的教唆,想要回来借着肚子里的孩子来对夫人不利呢。” 梁氏猛地瞪大了眼睛,连瞳孔都收缩了。 没错,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一切的一切,若是没有百里紫苏在背后推波助澜,怎么会演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将自己一点点的推到了墙角? 不,不不不,自己怎么会没想到提防百里紫苏这个小贱人呢? “我为什么没有想到?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梁氏喃喃地说着,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你能想到就怪了。 施嬷嬷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然后道:“太夫人,你难道忘了吗?百里紫苏这个人,最大的痛处就是她的家人。她是出了名的护犊,恐怕钱逸轩的那件事情让她心里恨透了太夫人,这一切,都是她在报复我们呢。” “贱人!”梁氏一扬手,便将桌上的茶壶狠狠丢出去,一双眼睛尽是暴戾阴狠。 “依老奴看,眼前的一切都对太夫人不利。唯今之计只有一条了……” “是什么?”梁氏猛地看向施嬷嬷,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破釜沉舟。”施嬷嬷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来,“把百里紫苏布下的棋子一个一个的围起来,逐个吃掉,然后……取而代之。” 梁氏的眼中,顿时燃烧起来,她咬着牙,狞笑出声。 “好,哈哈,好!百里紫苏,我就让你看看我梁氏的手段!” *** 启云苑里,响起了阵阵的木鱼声,关于梁氏潜心修佛悔过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威远侯府。 “夫人,您说这次太夫人真的能消停了吗?”翠兰一脸不相信地说。 “难消停就怪了,这么一个疯婆子,恐怕是要活到老,疯到老。”布丁撇着嘴道。 紫苏哑然失笑。 随着年龄的增长,布丁的毒舌和伶俐愈来愈突显出来,紫苏倒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了。 “夫人最近怎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心事吗?”慕斯是个体贴的,早就看出紫苏最近心绪不佳,趁着这时候紫苏高兴,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按说,世子对夫人一向疼爱有加,又推崇倍至,夫人不应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才对。要知道,她慕斯可从来没有听说哪个男人会为了自己的女人在堂屋挂一柄宝剑,誓要谁给他纳妾,就砍谁……这般的宠爱,恐怕整个大商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罢? “你不甭理她,恐怕她是包子心又犯了,”丁春秋在一旁嗑瓜子,她略略地抬了抬眼睛,扫了一眼紫苏,道,“她准是因为那天凤姨娘的模样,心里觉得不舒服呢。哼,天真,要知道,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心里存着想要借子上位的念头,她能回得来?” 紫苏的心下颤了颤,缓缓地叹了口气。其实想想,丁春秋说的是对的,凤姨娘这个女人,绝然不是个简单的。她能够及时抓住自己向她抛出去的橄榄枝,回到侯府,就足见这个女人的果断。 第638章 尽管管去做 凤姨娘,有紫苏自叹弗如的地方,她即便是知道了薛蛟心中最爱的人不是她,也不过是闹一闹就罢了手,以后,再没有提过此事,而是又将薛蛟抓在了手里。 这样的女人,愧疚这种情绪,真的不适合给予她…… “不知道我把她搬回侯府这件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紫苏喃喃自语。 “是对是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她不来惹你,对付了梁氏,自然让她好好的活。若是她想要弄出点事情,想要不守规矩,那自然不会让她看见明天的太阳,除掉她,自然有一千种法子。”丁春秋说着,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暴戾,那杀意浓浓袭来,让在场的人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怎么你就一天知道打打杀杀的,就不能好好的说说话。”紫苏无奈的说,但又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感激。 这几天,梁氏确实安静的很,紫苏没有什么烦恼,每天过得倒是比较自在,老祖宗李氏心情也极好,凤姨娘是一个极会哄人的人,近日以来他常去百福园,把李氏哄得十分的开心,所以日子过得十分的惬意。 这天,薛绍白拿了许多西域进贡的水果回来,这些水果都是在大商不曾见过的,纵然紫苏是从现代重生而来,也有几样觉得十分稀奇,缠着薛绍白问到底是些什么?薛绍白说了几样,紫苏一一记下,然后对薛绍白说:“这么多的水果,我们一下子也吃不完,不如就送到各院一点,让大家也都尝尝鲜可好” “你的东西你说了算。”薛绍白,看着紫苏笑意盈盈的脸,不由得宠爱的捏了捏她的脸。 紫苏便吩咐慕斯等人,将水果安养装了一份送到了各个院子,这边布丁等人早就洗好了水果,紫苏坐下来举起一个红彤彤的果子给薛绍白,薛绍白却皱眉:“大男人家哪有吃这个的,你快多吃一点吧!不要管我了。” 紫苏却撅起了嘴巴来:“你若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快咬一口尝尝看。” 薛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小丫头,你不是想拿我做尝试吧?” 紫苏被看穿,不仅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又撒娇道:“你就吃吃看嘛。” 薛绍白无奈地笑了,他摇了摇头,一脸宠爱的说:“好我就先来尝尝看,要是好吃你就多吃点。” 紫苏连连点头,薛绍白,强忍着吃了一口果子,然后扬起眉毛朝着紫苏点了点头:“嗯,味道不错。” “真的?”紫苏的眼睛顿时一亮,她拿起被薛绍白咬了一口的果子,大大的咬了一口,一张脸顿时酸的全都皱在了一起。果子外表虽然看起来又红又美,但是果肉十分的酸涩难吃,甚至还微微发苦,怪不得说它清热却火,简直跟苦瓜是一个样! “薛柿子!你好狡猾!”紫苏气的大嚷,这么难吃的果子薛绍白竟然可以忍得住不吐出来,而且还嚼得那样津津有味,这份功力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亏自己还信任他,结果却被他骗了。 薛绍白哈哈大笑,见紫苏真的生气了,他连忙站起来,用了用紫苏,柔声哄道:“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现在开始我每样都尝一尝,好吃的你就吃,不好吃的你就不要吃了好不好?” “这回不要骗我了哦!”紫苏不放心的叮嘱。 “不会再骗你了。”薛绍白说着,在紫苏的额上印了一吻。 薛绍白一共试了八样果子,其中六样都很好吃,紫苏最喜欢吃甜甜的水果,这几样正合她的心意,便开心地吃了起来。薛绍白看着她吃东西那满面笑容心满意足的样子,脸上不禁流露出温暖的笑意。 正在这个时候,布丁从门外轻声的呼唤,道:“夫人,门外有人递了帖子进来,说是百里家的三夫人求见夫人。” 三夫人? 百里家的三夫人? 紫苏怔了一怔,难道说的人是,百里仕德的夫人,吴氏吗? “把帖子拿进来给我看看。”紫苏说着,接过了翠兰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帖子确实是吴氏下的,看样子,她就在门外。 “请三夫人到堂屋说话。”紫苏说着,又转头对薛绍白说,“我先去看看,你自己乖乖呆一会儿吧!” 薛绍白笑着捏了捏紫苏的脸,说:“你才要乖,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你若想答应,就尽管应下来,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会尽力帮他们去做。” 紫苏的心头一暖。自从她出嫁以来,由于梁氏的缘故,百里家很少****走动,只怕给紫苏带来麻烦,百里仕德一家人都精明无比,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吴氏****,必定是有求于她。 薛绍白能够提前跟紫苏说,就是,为了让紫苏在面对娘家人的时候,底气可以足一点,不必在做决定的时候犹豫和迟疑。这证明,所有的一切,谢少白的心中是有数的,紫苏很感动,便探过身子,轻轻的亲了一下薛绍白的脸颊。 “谢谢。” “谢什么?我是你的夫君,理应如此,去吧记得带上手炉,一路慢走。”紫苏点了点头,穿戴好了便走向堂屋。 紫苏没有让薛绍白跟她一起去见吴氏,为的就是怕吴氏尴尬,她刚刚走进堂屋,吴氏便立刻迎上来,捉住紫苏的手,泣不成声。 “紫苏,求你救救林霜吧!若是你不去救她,恐怕她就没有活路了啊!” 吴氏哭着,腿一软,竟是要跌倒在地。 紫苏可是被吴氏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了她,慕斯等人更是怕她激动之下会吓到紫苏。要知道紫苏现在可是身怀六甲,若是动了胎气,那可是了不得的! “三婶你快快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慢慢说。”紫苏急忙让慕斯将她扶得坐下,这边又有小丫头上来递上了茶,吴氏哪里有心思喝茶?她看着紫苏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和她因为生活的美满而满面散发出的幸福笑容,泪水更如决堤之水。 “三婶,到底怎么了?” “林霜她……要被休出门了!”吴氏说罢,大哭起来。 第640章 我6陪你 紫苏无语地瞪了一眼丁春秋,见丁春秋一脸自信笑意,便也只得无奈地不去理她。 回到祥槿园,将吴氏所说的一切都跟薛绍白说了。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事情!”薛绍白的脾气哪里是惯人的?闻听王家人所为,自是气得怒发冲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那桌子都吱嘎响了半天。 “确实是太过分了,所以,我答应了三婶要跟她去看看。”紫苏说着,又有些担忧地悄悄看向了薛绍白,心里有些不确定,他会不会让自己去。 薛绍白只是微微的一笑,他站起身来,对紫苏道:“走罢,我陪你。” “你……陪我吗?”紫苏怔住了。 “我陪你,陪你一起去。”薛绍白笑着道,“我怎么能让我的爱妻自己去?我跟你一起去。” “绍白……”紫苏的心里顿时涌上温暖,她感动地看着薛绍白,然后张开双臂,拥住了他的脖子,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 “光是嘴巴说得好听。”薛绍白笑了,他捏了捏紫苏的鼻子,轻声道:“我们走罢。” 紫苏点了点头,跟薛绍白一起,走向了堂屋。 吴氏没想到薛绍白也会陪着紫苏一起去,不禁又惊又喜,又感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们都是一家人,如今林霜出了事,哪里有娘家不出人的道理。三婶,我们走罢。”紫苏说着,拉起了吴氏的手。 吴氏看着紫苏的和这双手,眼睛再一次温润了起来。她与紫苏走上了威远侯府的马车,一路上,自是与紫苏断断续续地说了些这一年以来百里林霜的处境。也无非是王夫人刁难,林霜又气又怨,王博远也从先头里的出面保护到后来的默不作声之类抱怨的话。 紫苏听得眉头微颦,却并没有跟吴氏多言,不多时,到了王府,还不待门童去请人通报,便听到了院子里的争吵之声。 紫苏的眉,皱得更甚了。 王博远不过是一个翰林,所以府坻自然不似威远侯府那般端庄巍峨,一处五进的院子,门口也不过是两个年轻小厮,看到威远侯府的世子爷到了,自是被薛绍白那通身的气派和旗开、得胜等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唬得脸色发白,连进去通报的胆子都没有了。 “怔着做甚么,不去通报,难道要等着我们家世子爷和夫人去替你们通报吗?”翠兰率先钻出马车,站在马车上立着眼睛喝斥。 今儿是特地来吵架的,紫苏自然将嘴皮子厉害的翠兰和布丁都带上了。翠兰是最能进入角色的,知道自己的任务,自然不会给王家人一个好脸。那小厮如梦方醒,立刻慌慌张张地奔进院子里去了,另一个,则急忙将大门打开,以便恭迎薛绍白与紫苏进门。 薛绍白轮级别,足可以用官阶压死一个王博远,自古大商便尚武,如今虽然是太平盛世,文官的地位比之从前打天下的时候要高了许多。但薛绍白毕竟是一等武侯世子,本人又是掌管骁骑营的大将军,在整个京城,就算是横着走也没人敢言语一声,区区一个王家,自然不敢招惹。 薛绍白连马都没有下,直接便这般骑着马走进去了。 这边紫苏自然也顺着薛绍白的意思,就坐在马车上,由着车夫直接将马车驶进了王家。吴氏坐在马车上,心里百感交集。她想着自己年轻的时候,只因娘家是商贾,饶是富可敌国,却终是被书香门第的百里家嫌弃,吃了那么多的苦楚。哪里有百里林霜这般,出了事就有一等武侯世子爷和夫人出面?且看这些王家人,当初她来王家的时候,走的是小门儿,接待的都是在偏厅,连管事的婆子对自己的态度都是淡淡的。哪里似今日这般,全府上下的仆人看到马车,无一不停下来一脸恭敬地低下头去,这等荣光,怕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了。 正在吴氏感慨之际,马车这才停了。堂屋前,站着一脸惊慌的王老爷和王夫人,还有面色复杂的王博远,和一脸泪痕的百里林霜。 薛绍白率先下了马,王老爷急忙上前,朝着薛绍白深深地施了一礼,道:“世子爷。” 薛绍白只是淡淡一笑,道:“王大人别来无恙。” 王老爷不过是一个编外的小喽啰,这几年,才倚仗着自己的儿子出息,捞到了个七品的小官。薛绍白在这里尊称他一声王大人,实在是给足了他的面子,使得这小老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个劲地说“不敢、不敢。” “你这孽子,还不快给世子爷请安?”王老爷见王博远不出声,急忙转头喝斥。 王博远这才如梦初醒地走过来,给薛绍白见礼。 薛绍白微微点了点头。 “世子,今儿怎么有空到府里来?下官实在是惶恐,不知道世子爷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王老爷心里虽然知道薛绍白来是为了什么,但却也少不得说些客套话。 “是拙荆要前来探望林霜,所以我特地陪她前来,叨扰了。”薛绍白的话说得客气,却直指要害,令王博远和王大人、王夫人三人的面色都白了一白。 “紫苏!紫苏!”百里林霜看到下了马车的紫苏,立刻泪眼婆娑地奔了过来。看到紫苏旁边的吴氏,百里林霜更是悲从中来,悲悲切切地唤了一声:“娘!” 吴氏看着林霜,泪如雨下。 “这,这叫怎么说的,大冷的天,不要在外面站着了,进屋说罢。请进,请进。”紫苏是来做什么的,王夫人心里自然清楚得很,一张老脸涨得红得足以滴出水来。为化解尴尬,她急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众人往屋里请。 众人进了屋子,便早有管家斟上茶来。 紫苏拉着百里林霜的手,心疼地道:“怎么就瘦成了这个样子?” 想当初,百里林霜还是姑娘家的时候,体态何等丰腴?面色何等红润?那一颦一笑都带着健康之色的姑娘,才嫁进王家不到一年,竟憔悴得双眼深陷,身材枯瘦,怎能不让人心疼? 第641章 姨娘赵怀柔 “王翰林,你可曾记得,林霜嫁给你之前的模样吗?”紫苏握着林霜的手,将头转向了王博远。她的语气里没有指责,也没有愤然,只是淡淡的,含着笑意,恰如多年的老朋友叙旧一般。 紫苏的话,让王博远的面色浮现出一抹愧疚,他看向了自己的妻子,见林霜如今肤色暗淡,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气色有相当的不济,哪里还有当年那神采飞扬的模样? “不过我没有记错,你们第一次相逢是在我们去买衣裳的时候,那年花开的正艳,林霜正值妙龄韶华,是最美的时候。我落了水,却成全了你们的一段好亲事。那时候,我和李萤萱都感慨你们一个是才子一个是佳人,正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到今天为止,虽然过了将近一年,但那天的事情却是历历,你可还曾记得吗?” 林霜听着紫苏的话,心中疼痛不己,她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丈夫,目光里有委屈,更有着深深的爱慕。王博远也看向了百里林霜,想起他们刚成亲的时候,是何等的幸福,如今才不过过了一年,如何会演变成今天的模样? 旁边的王夫人坐在那里,却是一张老脸变幻不定。 平心而论,王夫人一直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王家的底子薄,王博远想要在仕途上往上爬,若是没点人脉,那恐怕要更废周折。但若倚仗着百里家,可就不一样了。百里家世代为官,人脉深厚,仅凭着前段时间的百里文英涉及谋反被打狱都能平安无事这一点,就能看出百里家的底子到底有多厚。更何况,还有威远侯世子这个嫡亲女婿从旁坐镇,文武两边的人脉和资源完全可以使得王博远如鱼得水。其实,她也不过是想在百里林霜进门之后,对自己恭敬体恤些,便免了不拿着点架子。谁想林霜从来不卖她的账,动不动就给她摞脸色看,如何让她能咽得下这口气? 论恭敬妇德,这个百里林霜,到底是比不得赵怀柔那孩子…… “都,都是误会,小两口过日子没有不生口角的,博远,以后要对你媳妇好一点,不要总惹她伤心。听到没有?”王老爷是过来人,见到儿子和儿媳都流露出这番表情,就知道小两口的感情还在,如今又有世子和世子夫人这般劝解,正好顺着台阶往下走,皆大欢喜。 王博远正欲点头,却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一阵骚动之声。众人朝着那躁动声响看过去,便见一个女子推开守门的小厮,大步走进了正堂。 “相公!”女子凄凄切切地唤了一声,让王博远的身形猛地一震。 这女子年龄大约二十岁,相貌倒是生得有几分姿色,她穿着耦合色的亮缎袍子,腹部高高隆起,几乎看不到她的脚面,一双柳眉倒竖着,横了百里林霜一眼,又朝着王博远哭道:“相公,你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了吗?” 王博远面色尴尬,女子见状,便直奔着王夫人而去,哭着撒娇道:“娘!” 王夫人有心要应,但却又碍着紫苏等人坐在这里,不敢应,只得低下头,面色犹疑不定,尴尬不己。 女子拉住王夫人,哭道:“娘,您也忘了答应怀柔的话吗?不为别的,也要为自己的孙儿着想啊!” 说罢,又转头问王博远:“博远,你不是说过了吗?你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成为庶子,你跟她已经没了感情,不再做夫妻了吗?!”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百里林霜脸上的情谊全无,立刻拍案而起,指着王博远大骂:“王博远,你这个始乱终弃,见异思迁的混账!这些话,都是你说的吗?你竟如此对我?” 王博远的脸上青红一片。那女子赵怀柔立刻上前一步,挡在王博远身前,瞪着百里林霜吼道:“你少冲我相公大喊大叫,他是我男人,轮不到你骂他!” “你!”百里林霜气得浑身直哆嗦,正要扬手打过去,却被紫苏拉住了。 “呵呵……” 紫苏,笑了出来。 所有人都怔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紫苏竟然可以笑得出来。 原本王夫人是满脸紧张的,她知道林霜素来性子急躁,真的害怕她会出手打怀柔。却在这紧张的时候听到了紫苏在笑,她不禁有些懵了。 “世、世子夫人,您在笑什么?”王夫人懵懂之下,不禁出声问道。 紫苏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旁边的翠兰见状,立刻上前一步,笑道:“老夫人,奴婢且斗胆请问您,您在府上主管后宅,是不是也都由着王老爷的姨娘在这种场合胡作非为?老夫人,我们世子爷官居正三品,掌管着整个骁骑营,旗下多少大军?我们世子夫人乃是正三品的诰命夫人,进了宫,就连太后娘娘都要赐坐的。莫说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就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没见过一个姨娘能在正堂会客的时候,跑到堂上来的。更莫要说指着正室叫嚣的,哎呦哟,莫非这就是您王家的风貌么?” 翠兰的话让王家人的脸全都白了下去,赵怀柔的脑子也懵了一懵。 翠兰微微一笑,走到赵怀柔面前,笑意盈盈地问:“你说王翰林是你男人,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王翰林真正的妻子乃是我家表姑娘吗?身为姨娘你不知分寸,不守本分,哎呦哟,你从来就没想过,万一王翰林宠妾灭妻的名声传出去,他要怎么在朝里任职呀?” 翠兰的话音刚落,便听得赵怀柔叫嚣起来:“关你什么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这样说话?” 说着,便要伸手去推翠兰。 “住手!” 就在这个时候,王博远厉声大吼,他拍案而起,咆哮道,“我滚出去。” 赵怀柔怔住了,她缓缓转过身来看向王博远,喃喃地道:“相公,你竟这样对我说话么……” 说着,她便上前拉住了王博远手,哭道:“相公……” “滚!”王博远的脸面实在是挂不住了,他用力一甩,竟是险些将赵怀柔推得跌倒地上。 第64怀1章 姨娘赵怀柔 “王翰林,你可曾记得,林霜嫁给你之前的模样吗?”紫苏握着林霜的手,将头转向了王博远。她的语气里没有指责,也没有愤然,只是淡淡的,含着笑意,恰如多年的老朋友叙旧一般。 紫苏的话,让王博远的面色浮现出一抹愧疚,他看向了自己的妻子,见林霜如今肤色暗淡,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气色有相当的不济,哪里还有当年那神采飞扬的模样? “不过我没有记错,你们第一次相逢是在我们去买衣裳的时候,那年花开的正艳,林霜正值妙龄韶华,是最美的时候。我落了水,却成全了你们的一段好亲事。那时候,我和李萤萱都感慨你们一个是才子一个是佳人,正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到今天为止,虽然过了将近一年,但那天的事情却是历历,你可还曾记得吗?” 林霜听着紫苏的话,心中疼痛不己,她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丈夫,目光里有委屈,更有着深深的爱慕。王博远也看向了百里林霜,想起他们刚成亲的时候,是何等的幸福,如今才不过过了一年,如何会演变成今天的模样? 旁边的王夫人坐在那里,却是一张老脸变幻不定。 平心而论,王夫人一直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王家的底子薄,王博远想要在仕途上往上爬,若是没点人脉,那恐怕要更废周折。但若倚仗着百里家,可就不一样了。百里家世代为官,人脉深厚,仅凭着前段时间的百里文英涉及谋反被打狱都能平安无事这一点,就能看出百里家的底子到底有多厚。更何况,还有威远侯世子这个嫡亲女婿从旁坐镇,文武两边的人脉和资源完全可以使得王博远如鱼得水。其实,她也不过是想在百里林霜进门之后,对自己恭敬体恤些,便免了不拿着点架子。谁想林霜从来不卖她的账,动不动就给她摞脸色看,如何让她能咽得下这口气? 论恭敬妇德,这个百里林霜,到底是比不得赵怀柔那孩子…… “都,都是误会,小两口过日子没有不生口角的,博远,以后要对你媳妇好一点,不要总惹她伤心。听到没有?”王老爷是过来人,见到儿子和儿媳都流露出这番表情,就知道小两口的感情还在,如今又有世子和世子夫人这般劝解,正好顺着台阶往下走,皆大欢喜。 王博远正欲点头,却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一阵骚动之声。众人朝着那躁动声响看过去,便见一个女子推开守门的小厮,大步走进了正堂。 “相公!”女子凄凄切切地唤了一声,让王博远的身形猛地一震。 这女子年龄大约二十岁,相貌倒是生得有几分姿色,她穿着耦合色的亮缎袍子,腹部高高隆起,几乎看不到她的脚面,一双柳眉倒竖着,横了百里林霜一眼,又朝着王博远哭道:“相公,你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了吗?” 王博远面色尴尬,女子见状,便直奔着王夫人而去,哭着撒娇道:“娘!” 王夫人有心要应,但却又碍着紫苏等人坐在这里,不敢应,只得低下头,面色犹疑不定,尴尬不己。 女子拉住王夫人,哭道:“娘,您也忘了答应怀柔的话吗?不为别的,也要为自己的孙儿着想啊!” 说罢,又转头问王博远:“博远,你不是说过了吗?你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成为庶子,你跟她已经没了感情,不再做夫妻了吗?!”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百里林霜脸上的情谊全无,立刻拍案而起,指着王博远大骂:“王博远,你这个始乱终弃,见异思迁的混账!这些话,都是你说的吗?你竟如此对我?” 王博远的脸上青红一片。那女子赵怀柔立刻上前一步,挡在王博远身前,瞪着百里林霜吼道:“你少冲我相公大喊大叫,他是我男人,轮不到你骂他!” “你!”百里林霜气得浑身直哆嗦,正要扬手打过去,却被紫苏拉住了。 “呵呵……” 紫苏,笑了出来。 所有人都怔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紫苏竟然可以笑得出来。 原本王夫人是满脸紧张的,她知道林霜素来性子急躁,真的害怕她会出手打怀柔。却在这紧张的时候听到了紫苏在笑,她不禁有些懵了。 “世、世子夫人,您在笑什么?”王夫人懵懂之下,不禁出声问道。 紫苏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旁边的翠兰见状,立刻上前一步,笑道:“老夫人,奴婢且斗胆请问您,您在府上主管后宅,是不是也都由着王老爷的姨娘在这种场合胡作非为?老夫人,我们世子爷官居正三品,掌管着整个骁骑营,旗下多少大军?我们世子夫人乃是正三品的诰命夫人,进了宫,就连太后娘娘都要赐坐的。莫说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就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没见过一个姨娘能在正堂会客的时候,跑到堂上来的。更莫要说指着正室叫嚣的,哎呦哟,莫非这就是您王家的风貌么?” 翠兰的话让王家人的脸全都白了下去,赵怀柔的脑子也懵了一懵。 翠兰微微一笑,走到赵怀柔面前,笑意盈盈地问:“你说王翰林是你男人,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王翰林真正的妻子乃是我家表姑娘吗?身为姨娘你不知分寸,不守本分,哎呦哟,你从来就没想过,万一王翰林宠妾灭妻的名声传出去,他要怎么在朝里任职呀?” 翠兰的话音刚落,便听得赵怀柔叫嚣起来:“关你什么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这样说话?” 说着,便要伸手去推翠兰。 “住手!” 就在这个时候,王博远厉声大吼,他拍案而起,咆哮道,“我滚出去。” 赵怀柔怔住了,她缓缓转过身来看向王博远,喃喃地道:“相公,你竟这样对我说话么……” 说着,她便上前拉住了王博远手,哭道:“相公……” “滚!”王博远的脸面实在是挂不住了,他用力一甩,竟是险些将赵怀柔推得跌倒地上。 第643章 真相渐清 “好了,堂姐,你也不要再哭了。你放心,用不了几天,王博远就会把你接回去的。”看着眼睛都哭成了桃子的百里林霜,紫苏无奈的劝说道。 “不是的,我不是在乎王博远的背弃,我是觉得我对不起你,”林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当初,若不是我听信了王秋华的怂恿,我又如何能够对你产生那样不好的想法?想起我时候对你的态度,就觉得好羞愧,我怎么就那么傻,容易被王秋华那个贱人牵着鼻子走!” 提起王秋华,众人更是一肚子的气。 记得那个时候,王秋华受到穆公公的欺凌,前来找紫苏帮忙,紫苏耐不住林霜的乞求,也是出于对王秋华的同情,冒险帮助了王秋华,却没有想到,王秋华去恩将仇报,反回头来这样对待林霜,这样的人,不是白眼狼又是什么? 不仅是众人,就连吴氏也对王秋华恨之入骨。 “都是王秋华这个小贱人怂恿的,不然,王夫人也不会对林霜这般的刁难!她自己倒是嫁不出去了,也不想别人好过,这种损阴德的事情,也就只有她能做的出来!”吴氏咬牙切齿的骂,林霜更是愤愤不平,如今,却是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说你是怎么觉得赵怀柔的身孕是有问题的呢?”林霜好奇的问紫苏。 “亏你曾经也是自诩聪明的人,难道你就从来没有觉得,赵怀柔的月份有点奇怪吗?”紫苏又好气又好笑地问林霜。 林霜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嗫嚅道:“我那会真是被气晕了头,哪里还注意到这些细节呢!” “你呀!”紫苏无奈的,伸手点了点林霜的头,说道,“不是我说你,堂姐,王夫人就算是再可恶,终究也是你的婆婆,我且问你,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给过她一个好脸,也从来都没有恭敬的对待她过?恐怕你连每天早上给她请安都没有吧!” 林霜先是怔了一阵,紧接着,便红了脸。 旁边的吴氏闻听,也不禁惊讶道:“怎么?林霜你竟然连请安都没有吗?你竟不知道这是身为一个媳妇儿,应该有的礼仪吗?” 在面对自己娘亲的时候,林霜倒是来了底气,她不快地瞪了吴氏一眼,说道:“你又没有教过我,我怎么会知道?” 吴氏也哑然,她确实没有教过自己的女儿这些侍奉公婆之道,而百里林霜在家里也是被娇宠惯了的。先前,吴氏为自己的缘故,让女儿在娘家一直长到十几岁,没接到自己的身边,难免因为心怀愧疚,而事事都由着她来。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她刁蛮任性的习惯。况且,林霜在娘家的时候,就喜欢呛白人,不管是什么话,她都呛着说,得罪人,自然是难免的。可是,吴氏但万没有想到,林霜在娘家的时候这样,到了婆家,她也半点都没有收敛,这个样子,婆媳之间当然要出问题。 面对女儿的指责,吴氏张了张嘴巴,却只是说出一句:“我这不是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说来这倒也并非真的怪吴氏,她嫁到百里家的时候,上面是没有婆婆的,公公又在京城当官,山高皇帝远,没有人束缚着她。单单是这一个丈夫,又处处都依着她,哪里又能想到这么多呢!况且,她自认为,王家是要依靠百里家的势力的,所以自然要处处都捧着自己的女儿,哪里想到就真的演了这么一出? 但是,这件事情如果不怪她,又能怪谁呢! 想想女儿现在的境况,吴氏便开始后悔自己平时太娇惯与女儿了,竟使得她连自己的公婆都不知道尊重。 “那我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呢!”林霜又气又羞,一时之间,竟是手足无措,眼看又要落下泪来。 “不管怎么样,王博远这样对待你,就是他的错,”紫苏对林霜说道,“绍白说的得对,一旦结为了夫妻,他就该精心呵护你,维护你的尊严,而不是遇到一点问题,就躲到外面,还把一个有问题的女人娶到家里来,闹了这么大一场笑话。总之你就安心的呆在家里,我为你调理一下身子,你这副样子就算回去,有什么意义呢!若是你听我的,就把自己保养好,你越是容光焕发,王博远才越会意识到他自己的失误,错过了这样的一个好妻子,看悔不悔青他的肠子。” 紫苏的话,让林霜不由得破涕为笑,她捏了紫苏一把,道:“偏偏就是你命好,生得一张巧嘴,又嫁了这么一个好郎君。” 想到薛绍白所说的那些话,林霜便由衷地替紫苏感到高兴,其实,紫苏在当时也是十分感动的,心里,更是十分的温暖。 “不过,紫苏啊,你是怎么肯定赵姨娘是有问题的呢?”吴氏也好奇地问。 “三婶难道忘了吗?我可是懂一些玄黄之术的,赵怀柔有没有问题,你们先不要着急,过不了几天,我们便能知道确切的消息。”紫苏狡黠地眨着眼睛,笑着说道。 早在从王家出来的时候,紫苏便朝着丁春秋递了个眼色。 丁春秋的面上掠过了一丝不快,很显然的在说,这种破事也值得本姑奶奶跑一趟腿吗?然而紫苏的目光里却充满了恳求,那副样子,让丁春秋没法拒绝,只好不快的朝着紫苏翻了一个白眼,匆匆的,隐匿了行踪不见踪影。 紫苏知道,以丁春秋的实力,她很快就能查明那个赵怀柔的来历。 果然,在吴氏和百里林霜回到百里家的第二天,丁春秋便将赵怀柔的身世打探了个一清二楚,而真相则让所有的人都大跌眼镜,甚至连丁春秋自己都大呼奇哉,怪哉。 原来,王博远和赵怀柔之所以能认识,还是通过了一个人。那个人便是王博远昔日的同窗。两个人共同拜在了翰林院士李大人的门下,在京考前,曾十分的要好。谁知京考之时,王博远高中了探花,那人却名落孙山,最后只得在一处书苑教书,以赚取微薄的银两借以度日。 第642章 可疑的月份 “王翰林这是何苦,”紫苏笑着说道,“我看这位姨娘的月份,似是八个月有余了吧!眼看着就快要生了,可莫要动了胎气。” 八个月!? 紫苏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怔住了,你忽视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望向赵怀柔的肚子。按说紫苏的月份也已经不小了,她怀胎近七个月,腹部已然是不小,但是赵怀柔的腹部隆得更高。如果说,赵怀柔比紫苏更胖,肉更多,那还情有可原。可是两个人比较的话,胖瘦是差不多的,那么,赵怀柔的月份就比较可疑了。 王博远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就连王夫人的面色,也是惊疑不定。 “世、世子夫人你说什么呀!怀柔与我家相公相识才不到五个月,怎么可能会有八个月的身孕来?”到怀柔的一张脸已经涨得不能再红,想信如果是别人说这番话,她定会冲上去撕破那人的嘴。然而,刚才从王博远的态度来看,坐在他面前的人是她万万不能得罪的。赵怀柔虽然泼,却并不蠢,既然知道眼下该克制一些。还是她神色里的慌乱,却逃不出紫苏的眼睛。 百里林霜听了紫苏的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先前都只顾着哭和闹,却没有想到好好的观察一下这个赵怀柔。现在看起来,她的月份和肚子的大小都是有问题的! 她正要张口说些什么,紫苏却握住了她的手,笑着说:“堂姐,看你的身体这般憔悴,还是随我回家吧。我开些药方给你调理一下身子,你说可好?” 百里林霜好不容易捉到了赵怀柔的痛处,哪里甘心这样一走了之?不仅是她,就连吴氏,都张口要说些什么。然而,紫苏的一个眼神制止了她。 吴氏素来精明,怎么会看不出紫苏的眼色?她当场就想说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然后站起身来对林霜说:“林霜啊,跟娘回去吧。你这身子骨经不起气,是好好休养一阵再说。” 百里林霜忘了看紫苏,又看了看自己的娘亲,脸上已经呈现出了犹豫之色。 但是即将出门的赵怀柔,听说了林霜要回娘家,一张脸立刻露出了得逞的笑意。然而,王老爷却立刻站起来,慌张的道:“万万不可!” 他急急忙忙地奔上前,拱手说道:“世子爷,世子夫人,亲家,林霜和博远你是小两口生气斗嘴而已,就这样回娘家恐怕不妥,还是让他们两个好好说一说,把话说开了也就好了。这小两口过日子,不都是磕磕绊绊一路过来的吗?诸位都是过来人……” “王大人真是说笑了,”薛绍白站起来,淡然笑道,“夫妻之间,原本就要互敬互爱。诗经有云:‘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但凡女子,无不是舍弃了父母的疼爱,和舒适的掌上明珠的生活,嫁做人妇的。为夫者,必定要精心呵护,怎使得她流一滴眼泪,一点苦楚?就更不用提为了区区一个姨娘,而刁难自己的发妻,他如此抑郁寡欢。此乃身为男人的耻辱,博远,我希望你想想清楚。” 说完,便举步朝着门口走去。 “碍眼的东西,还杵在那里做什么?都快给世子爷让路?!”旗开哪里是惯孩子的家长?想当初,就连他未来的老婆,邵苏黎被他一巴掌推倒在地,他还能给哪个女人好脸?原本便生的威武,黑起脸来更是一脸凶相,唬得赵怀柔连忙逃也似的离开,竟是片刻都不敢逗留在此。 薛绍白,就这样大步走出了正堂。 他的一番话让所有的王家人都无地自容,更不敢出言阻拦。 百里林霜,听闻薛绍白所说,又难过又悲伤,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委屈的说不出半句话来。紫苏牵着她的手,轻轻地说了一声:“走吧。” 林霜点了点头,跟着紫苏一起往门口走去。 “林霜!”王博远的声音响了起来,让林霜的身形微微地顿了一顿,她过头深深地看了王博远一眼,从他的眼睛里,林霜看到了内疚与懊悔。然而她终是抬起脚步,跟随紫苏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世子!夫人!”林老爷脚步踉跄地追了过去,却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 “爹!”王博远急忙上前扶住自己的父亲,却被王老爷一把推开,接着便赏了他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孽子!”王老爷破口大骂,气的全身都在哆嗦个不住,“你可知道我王家能够走到今天,你的仕途之所以如此一帆风顺,你这样的全都是人家百里家的提携!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就得罪百里家的人,可是你何曾有听过?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文官来说,名声有多么的重要。我大商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为臣者,若是不义,便是不忠;为子者,若是不义,便是不孝;为夫者,若是不义,便是不专。如果那些御史们捉到你的话柄,跑到皇上那里弹劾你,你如何还有脸在仕途混迹?如今我们王家的前途,就要断送在你的手里了,你这孽子!” 王老爷怒气冲冲地吼着,竟然一口鲜血吐出来,然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老爷,老叶你没事儿吧!”王夫人急忙上前扶住了自己的相公,却没想到被王老爷爷甩了一巴掌,“你这蠢妇,忘了你以前的苦,苦日子是怎么过的吗?忘了你是怎么咬牙发誓一定要让儿子出人头地的吗?做什么非要为难儿媳妇,搅得他们小两口不得安生?!你只当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就想给儿媳妇脸色看,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你知不知道!你毁了儿子的家业,毁了他的前程,毁了我多年的心愿,毁了我们整个王家的命脉?!” 老爷越说越气,竟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爹!”王博远急忙上前,将王老爷扶住了,一颗心又悔又怒,更是气自己,怎么就被赵怀柔迷晕了脑袋,如此对待自己的发妻! 第644章 绿帽子 王博远正是在自己情绪最低谷的时期,遇上了那位同窗。 同窗名唤张子才,本人有些才华,却总是时运不济。当年他跟王博远一起拜师在李大人门下,娶的,乃是李大人的外甥女牛氏。原本张子才以为自己可以凭借着妻子娘家的势力,在京城谋个好官职,谁想自己的京考成绩不给力,名落孙山。不仅前程迷茫,连自己混饱肚子都不容易。 李大人是个性情耿直之人,也没有对自己的这位门生兼外甥女婿伸出援手,而是任由他自己打拼。有几次,张子才上门想要找他求助,李大人也都闭不见客,惹得张子才一肚子气,却又无可奈何。最后,他只得在一家书馆教书,一边拿薪水度日,一边筹备着下一次的京考。 一个人是官场得意,却家庭失意,另一个则是家庭和睦却官场失意。昔日同窗在酒楼重逢,自然是把酒话当年,又感慨如今的日子过得憋屈,一来二去,便喝多了酒。 那一天王博远醉得甚深,醒来时竟发现自己与一女子同眠,并且,那女子衣衫不整,只要是过来人便能意识到晚上都发生了什么。王博远正要出声询问,女子也醒了过来,却是失声痛哭,大声斥责王博远玷污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 王博远懵了,彼时张子才也冲进屋内,见此情形大呼悲哉,指责王博远玷污了他的表妹。原来,王博远醉得不省人事,张子才见状便将他带回家去,张子才的表情赵怀柔好心为王博远开门,谁料被王博远盯上,趁晚上无人之际潜入姑娘闺房,将姑娘压在了身子底下。 张子才一个劲地痛骂王博远,称其恩将仇报,昔日的同窗恩情不复在,誓要拿他去问官。 王博远自诩自己不是一个会酒后乱性的人,但是,人家姑娘家又是不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的,一时之间,早就乱了分寸。 幸而,在张子才要拉王博远见官之时,赵怀柔拦了下来,害羞称自己既然已经是王博远的人了,不如就将此生交付给王博远便罢了。 张子才见状,方才平息了怒火,强迫王博远就在此地与赵怀柔拜了天地,留他下来与表妹暂时过几天日子。 王博远原本因家里的一堆琐事烦恼不己,哪里有心情拜什么天地,然而赵怀柔却深谙安抚之道,她那边柔情蜜意,好话说得王博远心醉,又将张子才赶出屋内,几番撩拨,温香软体,将王博远伺候得迷了心智,竟夜夜留宿在赵怀柔的温柔乡里,不可自拔。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赵怀柔便怀有了身孕,对待王博远便是愈发的体贴。一边是争吵不断的家,另一边则是温柔如水的外室,王博远的就这样慢慢地被赵怀柔笼络了。 在赵怀柔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她向王博远恳求,让他们的孩子得以认祖归宗,有名有份。这个要求并不过分,王博远思前想后,架不住赵怀柔的眼泪,同意了带她回王家。他的这一举动,让原本便不和睦的家再起轩然大波。然而,赵怀柔又忒地会做人,先后笼络住了王夫人和王秋华两个,三个女人一起跳起来针对林霜,自然让林霜难以招架。 势单力薄的百里林霜自然只能将一腔怒火发在王博远的身上,让原本内心对于她有愧疚的王博远愈发的疲惫不堪,最后,竟是连头,都不愿意替林霜出了。 “弄了半天,我们都是被怀柔那个贱人给骗了!”百里林霜拍案而起,气得一张脸都涨得红了。 “不行,我得找他们王家评理去,就这么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竟然也能信任的往家领!亏得可王博远还自称是读书人,被带了多少顶绿帽子都不知道!”吴氏也你冲冲地跳起来嚷,她的女儿被王家欺负了这么久,她每天都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没想到折腾来折腾去,最后竟得知了这样一个真相,怎么能不让她气恼? “三婶,你就不要在去闹了吧!他们小两口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罢。”紫苏出手,拉住了吴氏。 吴氏转回头,看到紫苏正在朝自己递眼色。她微微的一怔,抬头,便看到林霜一脸尴尬的神色,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娘亲在知道了女婿戴绿帽子的时候,女儿的心情是最为难堪的。 自己又说了那样的一番话,岂不是等于在用刀子戳女儿的心? “林霜啊……娘,娘不是那个意思……”吴氏嗫嚅着,一时之间,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三婶,这事情也不都全怪你,堂姐,你想想看,到怀柔之所以能屡获王博远的心,原因究竟是什么?”紫苏问林霜。 “这……”林霜怔住了,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如今细细的想起来,赵怀柔确实有几点是林霜所不如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但是一个“柔”字,且不论她心里有多少乾坤,在王博远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永远都是柔情似水的一面。尤其是对王夫人,更是恭敬有加。 可是…… “让我做成她那个样子,我可做不来!” “那你就见天儿的耍你的倔脾气,对谁都像个爆竹似的,把你家相公轰到别的女人身边,你就满意了呗!” 随着一声脆生生的调侃声,李萤萱从外面走了进来。 如今的李萤萱可比从前丰润了许多,竟然有几分百里林霜当年的风采。她走进来,一脸嫌弃地看着林霜道:“好像你现在的样子,到底还是不是当年的那个林霜了?我可告诉你,可是连自己的老公都降不住,可就不认你这个姐妹!” 李萤萱是今天才得知百里林霜回了娘家这个消息的,特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看到林霜这个样子,李萤萱是又心疼,又生气。 “都是王博远那个王八蛋害的,看我这一次一定要替你报仇!”李萤萱说着,双拳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第645章 演一场大戏 李萤萱这个家伙,性格跟百里林霜一样,都是嫉恶如仇,而又爱憎分明的人。 然而,跟百里林霜不同的是,李萤萱嫁过去的邵家底子颇厚,虽然深宅大院的事情很多,但仗着邵冠宇是嫡子,处事又十分的稳妥,虽然李萤萱经常会因为她的性子惹来诸多的事端,但也都被沉稳的邵冠宇一一化解开来。他还从旁指点了很多李萤萱为人处事的方式,让她受益匪浅,慢慢的,也就慢慢的变得相对懂事一些。 然而,那火爆的脾气,却是一天都不曾变过。 “唉,你们倒是都好了,这原本就聪明伶俐,就是做惯了主的,直接就能挑起一家的重担。一个呢,又有相公在后面跟着收拾你制造的烂摊子。偏偏就我这一个,遇上了这样的事,又被小贱人欺负,这口气我真的是咽不下去!”林霜虽然知道自己有很多的过错,但是眼下,想着自己竟然被召回柔这样一个心机婊欺骗和欺负,林霜就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立刻亲手撕了赵怀柔这个贱人。 “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了这个女人,”紫苏微笑着说。这年头,如果连赵怀柔这样的智商都敢出来逼正室让位,那整个大商的正妻都不用再混了。 “正室不狠,地位不稳。定要把那个贱人,撕得体无完肤不可!”李萤萱咬牙切齿地道。 正室不狠,地位不稳。 这倒是一个极好的话。只是想不到李萤萱的小脑袋瓜里还能想出这么顺溜的话来,真是让紫苏忍俊不禁。 “看起来我们要兵分几路做这件事情了,”紫苏说着,对李萤萱道,“你不是最喜欢凑热闹吗?你且吩咐你下面的几个丫头,将赵怀柔的事情散播出去,但是事情要做的密不透风,滴水不漏才行。” “这个没问题!”李萤萱连连点头。她的大丫头香冬如今已经嫁了人,也是她身边的管事妈妈了。成了亲的女人在谈论这些八卦的时候,自然有她一套独特的方法,包管又香又艳又好听。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赵怀柔的事情就会在整个京城蔓延,成为街头巷尾争先谈论的饭后谈资。 “不过,这样一来,你家王博远的名声……”李萤萱说着,充满了担忧地看了看林霜。 “他为了这样的女人,弃我于不顾,这样的名声也未见得能好听到哪里去。”林霜说着,便想起了自己这段时间在王家的一幕一幕,林霜的心头便充满了愤怒与酸涩。 泪水,耻辱,悲伤,愤怒,种种情愫一起涌上心头,让林霜的身子,再一次开始瑟瑟发抖。 “你如今也是怀有身孕的人了,怎么可以总是这样动气?”紫苏见林霜气成这个样子,不禁出言劝解。 “你说什么?你说我……有了?”林霜瞠目结舌地看着紫苏,惊道。 “不然呢?我怎么会非要你回娘家来?你觉得你在王家那样的地方,怎么能安下心来养胎?”紫苏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我……我真的……有了?”百里林霜震惊不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真的有了吗?真的有了?”吴氏也喜不自禁,急忙拉着林霜让她坐下来。 “我从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紫苏无奈的叹息一声,道,“你的面部微肿,脉相为滑脉,乃是已然怀孕两月有余了。难道你自己连来没来月事都不知道吗?” “我……”林霜为之语塞。 “可是,我一个月前,确实是见了一点血丝的……”她喃喃地道,“我还以为是气愤所致,以至于后来又没有继续……” 真是,愚昧啊愚昧! 按照现代医学来讲,怀孕的时候见血丝,有时候是因为卵子着床引起的,并不是真的月经。 想来,是百里林霜只顾着生气妒忌,加上早孕的时候心绪不佳,所以才会越闹越凶的。 “所以我早就告诉你了,你的容光焕发,才是对王博远最好的惩罚。”说着,紫苏转过头来对翠兰说,“翠兰,你去下个帖子,到王家去报个喜。如果他们问你何时可以来接表姑娘,你们一定不要正面回答,最好是送上帖子就走,知道了吗?” “奴婢知道了。”翠兰也是个人精似的人物,闻听紫苏这样说,自然是眯着一双笑眼,笑意盈盈地走了。 “林霜,我且告诉你,正如你所说,与其让别人认为王博远是一个宠妾灭妻,始乱终弃的男人,还不如把赵怀柔的真相公布于众。顶着被骗的名声,总好过顶着一个无视妻子的名声要好,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事实。”紫苏的话,让众人无不点头称是。 大商自古最重视名节,如果王博远真的顶着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头,那是极为招人厌恶的,就算是百里家想要保他,也终是会惹人嫌弃。但事实上,他确实是被那个叫张有才的人算计了,而张有才和赵怀柔两个,恐怕没有那么单纯。 “且让我们来配合得当,演一出大戏给他们王家看看。”紫苏说着,笑了起来。 “紫苏,我就喜欢你做坏事时候的这幅样子,喜欢死你了!”李萤萱说着,捏了紫苏一把。 想当初,李萤萱错以为紫苏要抢她的心爱之人,没少去找紫苏的麻烦。谁想被紫苏装鬼,捉弄了她一番。两个人阴差阳错成了朋友,到如今,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回想起那时候的日子过得真是逍遥,咱们也有很久没在一起做坏事了。”李萤萱的话,让紫苏和百里林霜都笑了起来。 是啊,想当年,她们都是未嫁的少女,如今,却都已然嫁作人妇了。 “不如就趁这一回,好好的玩上一回,如何?”紫苏笑着问。 “那是必然!”李萤萱和百里林霜异口同声地回答,三个人顿时笑开了。 “看看你们,还跟小孩似的。”吴氏看了看这三个明明已经是人妻,却仍笑得像个小孩的三个人,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第646章章 邪恶的薛绍白 事情就是这样开始的。 先是京城所有的官宦妇人们,都知道了王家有个姨娘叫赵怀柔,才刚刚被轿子抬到王家去,肚子就隆得能有七八个月那么高了,真是怪哉,奇哉。 当然,这是最初的版本。 传到第二天,就变成了:王家有个姨娘叫赵怀柔,自己提着一个小包跑到王家去,非要缠着王博远给他当姨娘,结果没两个月,肚子就涨得跟皮球一样大,摆明了就是进门之前有了别个男人的。 第三天的版本是:王家有个丫头叫赵怀柔,趁王博远醉酒爬了他的床,硬是赖上去做了姨娘,谁想过门才三月,就生了个娃娃,这大绿帽子给王博远戴的哟…… 第四天的版本已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王博远归家途中被一个同窗书生给掳了去,硬是塞给他一个女人。你当那女子是什么人?那是书生的红粉姘头!上了人家的床,立刻就被逼着娶进了门,还是带着个孩子嫁的。那孩子生个满脑袋脓疮,脚底下浓流,进了王家的门就把王家的人都害得得了病,都说是瘟神投胎来的! 甚至,连那书生的名字都给扒了出来,唤作张子才。 王老爷听了这街头巷尾传的谣言,气得浑身直哆嗦,当天就倒在床上起得不来了。谁知就在这时候,百里家的人送信来了,说是百里林霜早已然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还告诉他们,让他们放心,林霜在娘家调理身子,挺好的。 这哪里是挺好的样子! 王老爷一口老血呕出来,誓要拿棍子打死王博远这个不孝子。而王夫人也开始见天儿的以泪洗面,称自己信错了赵怀柔,当初只觉得是个好的,没想到最后却发现是个居心叵测,想要借窝生蛋的。这对父母一个骂,一个哭,把个王博远逼得连家都不想回。 然而,他又不能去睡翰林院,如今整个翰林院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看王博远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场笑话,让王博远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干脆连每天的公务都不要做了。 得知林霜怀孕,王博远不是不懊悔,可是每每思及自己对林霜所做的一切,他都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脸再去面对百里林霜,一颗心就像是放在油锅上煎,恨不能从此循入空门,得个解脱。 就在王博远心烦意乱之时,薛绍白和邵冠宇找到了他,三个人一并前往酒坊喝酒去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把林霜接回来,你是男人,哪有让怀了胎儿的老婆在娘家的道理?这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邵冠宇一坐下来就开始数落王博远。 王博远也不答话,只是端起酒来豪饮。 “身为男人,你要平衡妻子跟母亲的关系。林霜的性子暴烈了些,你就多劝解着她点,凡事也多担待,你哪怕是和稀泥哄得两边都高兴呢,也好过弄成现在的样子。如今出了事,她回了娘家,你就不闻不问也不管,这却是个什么道理?”邵冠宇是个惯于给李萤萱收拾烂摊子的,自然以过来人的身份教王博远。文官处事,最喜欢的就是动脑筋和稀泥,东边拆墙西边补,反正大家都乐呵,事情就大功告成,何乐而不为? 然而薛绍白却是摇头,他平素里一直都冷着一张脸,旁人都当他是个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的,所以王博远都很少与薛绍白打交道。况且,王博远和邵冠宇都是书生,偏偏薛绍白是个武将,遍身杀气,眉毛立一立就能让人心惊肉跳,谁又敢跟他亲近?一段时间以来,王博远都是与邵冠宇走得近些,但由于公务繁忙,也已经有多日不见了。如今,三个闺蜜的老公坐在一起,倒实属罕见。这件事情,在紫苏后来知道的时候,也正儿八经地唬了一跳呢。 “依我之见,还是应该先找那个叫什么张子才的,问个清楚。” 薛绍白的话,让王博远拿着酒的手,顿了一顿。 这会子的王博远因听着邵冠宇的劝解,想着自从成亲以来自己夹在媳妇和母亲中间,拼了命的想做理好,结果却还是弄得里外不是人,便窝火得紧。如今又是把自己的妻子逼得回了娘家,还弄出这样难听的流言蜚语来,真个儿是丢尽了人! 他越想越窝火,索性将酒杯扔到一边,喊店家拿来酒罐,举起酒罐便是一通豪饮。酒是越喝越多,心头的烦闷却因薛绍白的这一句话而“轰”地燃起了火苗。 “是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这张子才引起的。若不是找他问个清楚,如何能甘心?!”王博远伸手便拍在了桌子上。 “问,必须得问个清楚!”邵冠宇也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是个男人就得光明磊落,做这种藏头藏尾的事情算计自己的同窗,还读什么圣贤之书?还谈什么教书育人?都是误人子弟!” 方才,薛绍白一直在为邵冠宇添酒,邵冠宇不知不觉中,也喝多了几杯。酒精的作用加上胸中的忿忿不平之意,让他这会子只觉血往脑门上涌,一双眼睛都似是要燃烧起来。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去。”薛绍白说着,站起了身来。 “走!现在就去!”王博远拿起一个酒罐,用力往地上一摔,便大步走向门口。 “走!我也去!”邵冠宇也起身就走。 王博远和邵冠宇的家丁见状,都有些傻了眼,而旗开和得胜则是憋不住的笑。 “笑什么,做你该做的事情去。”薛绍白冷冷扫了旗开一眼,轻喝。 “是,世子。”旗开急忙收敛了笑意,转身大步走出了酒馆。 他要提前先布置一下,免得那个张子才得了消息逃了,那样,今天的好戏,就甭看了。 旗开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夜色里,而王博远和邵冠宇则一路豪放地狂奔,直奔张子才的住所而去。 “少爷!少爷哎!”王博远的家丁急火火地跑向王博远,想要阻拦,却被王博远一巴掌拍倒在地,朝着他吼:“滚!连你也想跟我作对吗?滚!我今天就要看看,到底什么是公道!” 第6477章 了却公案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暴发。 王博远压抑得太久了,这会子内心所有的怒火都像火山爆发一样轰然而起,又哪里是别人能劝得住的? 家丁王禄被王博远一巴掌打倒在地上,脑子都是懵的,他呆呆地瞧着王博远渐行渐远的背影,半晌,方才“嗷”地一嗓子嚎出声来。 “少爷!你可不能犯糊涂啊,少爷!”说着,他便跳起来,又要去追。 “你家少爷恐怕是劝不住的,”得胜在后面慢悠悠的跟了过来,道,“依我看,他就是犯了太久的糊涂,所以难得糊涂你把。你且让他去,像个爷们一样活一把,这才够劲。” “够劲个屁!”王禄自然知道得胜乃是有官阶的人,可他这会子也是急火攻心,哪顾得上怕得胜?自是抹了一把眼泪,道,“你们都是有武功的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们怕谁?可我家少爷是个读书人,能打得过谁?你们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真要出了事,黑锅都是我们背着!” “嚎,就知道嚎,没出息的东西!”得胜是掐个半个眼睛都看不惯这些文官,连个家丁都是个没骨气的。 “你他‘妈’的简直就是个娘们。”他抬脚便踢在王禄的屁股上,骂道,“再是个读书人也是个爷们,是个爷们就不能容得别人给他戴绿帽子。你与其在这里号丧,不如赶紧去到你家少奶奶那去,如今这阵势,不是你家少奶奶谁能拉得回来?” “对啊,”得胜这一脚倒是把王禄踢得清醒过来了,他立刻一拍脑袋,道,“可不是,这会子若是少奶奶能来,他们夫妻两个的误会也是解了。我这就去!” 说罢,便慌手慌脚地跑得没影了。 得胜瞧着这货的背影,自是乐了一声。 “你们倒是好了,一个是武将事再大也不怕,一个是借此机会把老婆抱回家,偏我们家少爷跟着你们家的两位爷胡闹一场,传出去,还指不定有多丢人呢!” 邵家的家丁邵伍瞧着这一幕,不禁哭丧着一张脸叫屈。他方才也是喊了半点,可是邵冠宇却是连头也没回,兀自跟着王博远跑得那叫一个欢实。让邵伍一个劲地捶胸顿足,大声叫苦。 “嘿,要不怎么说你们这些文官怂,家丁也都是些怂包。你也说了,我们家世子乃是个武将,还能教你们家两个瘦得跟麻竿子似的爷受气不成?告诉你们,莫说是一个张子才,就算是一千个一万个张子才,我家世子只消动动手指头,就能辗死一大堆!让你们去,哼,那是看得起你们!”得胜有如看蟑螂小强一般地扫了邵伍一眼,啐了一口,又大步朝前走了。 “哎,是啊,”邵伍这会子才反应过来,他若有所思地道,“确实,若真是要拍死那个张子才,岂不是世子爷动动手指头的事?如今让两位爷去,乃是要把功劳让给那两位的意思吗?” 邵伍毕竟是祖上三代在邵家做事的家生子,与邵家有往来的哪有白丁?他自小见的世面就多,脑子也转得灵光,立刻意识到这是薛绍白故意攒的局,目的,就是让王博远冲在前头,自己在后面给他撑腰。否则,以王博远这个榆林般的脑袋,哪里转得过张子才那些奸人的弯弯绕? 料想,世子爷也是故意让邵冠宇跟着的,否则,百里林霜出了事,邵冠宇不出力,他们家的姑奶奶李萤萱还指不定得把少爷骂上多少回呢! “到底是上过战场统领过十万大军的绝代帅才,脑子转得就他‘妈’的比普通人快!”邵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般的嚷了起来。 且说这会子的王博远已然来到了张子才家,张子才近日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是教书的,全靠着名声来混饭吃。如今街头巷尾传的都是跟他有关的八卦,还有名有姓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的,让他的脑子涨得一个有两个那么大,走到路上连头都不敢抬。 书馆里有些懂了事的孩子,便开始拿这些话来笑他,更有些注重名节的,直接就领着孩子退了馆,他臊得没脸,只得告病躲了起来。所幸他的妻子是个平素里不太出门,也不太与人打交道的,所以家里一时半会还算得上消停。他只求能安生的躲上一些时日,待到风头过去再露面。所以这些天,他都是将大门紧锁,与妻子称自己染了风寒,见天儿的闷在屋里不敢出去。 这会子天色己晚,张子才才刚刚睡下,门便轰轰地响了起来,似是有人砸门一般。 “张子才!你这个欺世盗名的王八蛋,你给我把门打开,你给我滚出来!” 王博远的声音唬得张子才一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谁呀?这么晚了,怎么还来敲门?”牛氏坐起身来,奇怪地看向外面。 “没、没事,不用管,可能是喝多了的醉汉,走错门了。”张子才话虽说得令人心宽,但脸色却是苍白得吓人。 牛氏奇怪地瞧着张子才,又听得外面有人高声骂道:“张子才,你是怎么着?敢做不敢当是吧?你且出来说说清楚,那个赵怀柔到底是不是你的表妹,她肚子里的种,到底是谁的?” “赵……怀柔?”这一次,牛氏听得可清清楚楚,她骇然转过头来瞧向了结子,惊声问道:“怀柔怎么了?她有了身孕了?” 张子才的脑子轰轰作响,事到如今,他就算是不想出门都不能了。他早就听出来了,第一个喊话的,是王博远。第二个,不知道是什么人,但声音明显高过王博远,字正腔圆,底气十足,声音大得恐怕方圆十里都听得着。若是由着王博远那班人在外面狂呼乱喊,自己的这点丑事可就全都被张扬出去了。还如何得以做人?” “恐是怀柔表妹定亲的人家嫌给的彩礼太多,故意来闹。你且歇着,我去看看。”牛氏虽然性子温和,但她的身后毕竟站着一个翰林院士李大人,张子才就算是满脑子屎也晓得不能去惹恼了他的老婆。只得硬着头皮起身,披上衣服向外走去。 第648章6 五十大板 门一开,张子才的脑袋刚露出来,便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这一拳正中鼻梁,打得他踉跄着后退了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鼻血像泉一样地涌出来,流得他满脸皆是。 “张子才,你个下流之人!”王博远箭一般冲进来,照着张子才便是一通拳打脚踢。 *** “夫人!表姑娘,不好了!” 芝士从外面奔进来,面色惊慌地道:“夫人、表姑娘,听说世子爷跟王翰林、邵大人一起去找张子才算账去了。方才有王家的人来报,王翰林已经跟那个张子才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由于太久没见过面,而且百里林霜的身子骨又不好,所以这段日子紫苏都住在百里家。这倒是让肖氏和百里文英很是高兴,连锦鳞也每天一从书院回来就往家跑,腻着不出去玩了。 自从成了亲之后,李萤萱跟紫苏和百里林霜也好久都不见,正好趁着这工夫三个人好好腻上几天,这天夜里,就留在了百里府上。 这会子的紫苏、李萤萱和百里林霜三个都坐在屋子里聊着天,她们从少女到女人,从为人女到为人妻,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要分享。所以到了深夜都睡不着,还在说个不停。 百里林霜从李萤萱和紫苏那里都听到了许多先前她不曾知晓的事情,更是知道了身为儿媳应该怎样周全而又不失立场地对待自己的婆婆,不禁对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感觉到有些懊悔。 “原来婆媳之间相处起来的门道竟是这样多的,若我早些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与道理,想必也不会闹成今天的这个样子……”林霜思及自己成亲以后所经历的诸多事情,不禁感慨万千。 “所以说啊,不管怎么样,也不该对你家王博远那样凶,他毕竟是你的相公。你想想,只有他才是在那个家里护着你的人,就算你与婆婆不和,也不该把气撒在他的身上。你好歹也该对他多些温柔体贴,让他的心一直向着你,才不妄他事事替你着想,替你出头才是。”李萤萱也是真心替林霜着想,不然,以她那火爆的性格,这会子哪里能这么有耐心讲上这么多道理来? 林霜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李萤萱一眼,又嗫嚅道:“我看我娘都是这样对我爹,所以就……” “你呀,”紫苏叹息一声,道,“你怎么就没有想到,在我爹和三叔上面,并没有公婆,只有夫妻之间,要怎么相处都不会有长辈挑不是。但是你在王家,上面有公公婆婆,还有个像王秋华那样的小姑子,不处处谨慎怎么能行?这火爆的脾气也该收敛着点,尤其是要为你腹中的孩子着想。” “就是,就是,你也不想你生出来只小爆竹吧?”李萤萱调侃道。 “你们俩个一唱一和的,烦不烦人!”百里林霜红着脸嗔道。 紫苏和李萤萱顿时笑了起来,就在三个人聊得正哈皮的时候,芝士奔了进来,将这惊人的消息带给了大家。 “什么?”李萤萱是最先出声的,她瞠目结舌地瞧着芝士,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们家的邵冠宇平素里总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不管什么事情,就算是一匹马在他屁股后面追着跑,他也能拿出和稀泥的态度来,乐呵呵地和过来,和过去,直到马蹄子陷进泥里拔不出来,他乐呵呵地走了。 说他跟王博远一起去打架了,李萤萱还真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打起来了,博远从来不会打架,万一受伤可如何是好!”百里林霜说着,竟是起身就要往外面跑。 “站住。”紫苏一声轻喝,伸手便将百里林霜捉住了,“你干什么去?” “我……”百里林霜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眼下本是与王博远冷战,她这会子巴巴的跑出去又算什么呢? 可是,若是不去看看,她毕竟还是担心,万一真的王博远有个三长两短,她可如何是好? 这会子的百里林霜真可谓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进退两难之际,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是听到王博远有了事,就急着去瞧他,是不是?”紫苏笑眯眯地问。 “你……也不是,只是……”百里林霜嗫嚅了半晌,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对紫苏道,“难道你就不担心吗?不担心你家薛绍白出点什么事?” “对哦,紫苏,你干嘛坐得这么稳……”李萤萱虽然这会子懵懵的,但好歹没有百里林霜那么冲动。紫苏瞧了瞧她们两个,自是笑道:“你们也说了,有我家薛绍白在呢,难道区区一个张子才,还打得过我家薛绍白不成?” 紫苏的话,让李萤萱和百里林霜恍然大悟。 可不是!人家薛绍白是什么人啊,那可是面临十万大军而不乱于心不乱于身的威远侯世子,统领全大商最精锐部队的骁骑营,本事通天。有他在,王博远和邵冠宇又怎么能吃亏呢? “林霜,你该不会是因为我们说你曾经处事不够妥当,就开始觉得自己处处都带错,他王博远处处都占理了吧?若是这样,你趁早给我打消了这念头,”紫苏笑无奈地对百里林霜道,“你得明白,纵然你有过错之处,但王博远的错,远大于你。他毕竟是个男人,哪里有处理不好母亲和妻子矛盾,就像只鸵鸟一般藏在外面不回来的道理?他是躲了个清静,可是却把你这个妻子推到了风口浪尖去,若他心里对你有所体谅,又怎么能留你自己面对这一切?” “那张子才是有错,可常言道,苍蝇不叮没缝的蛋。说到底,还是他想要逃避,又缺乏对你的体谅才造成了今天的这一切,我说的,对吗?”紫苏轻声地问。 紫苏的话,让百里林霜沉默了下去,她的眉轻轻地颦着,轻声叹息。 “所以这次的错,你们俩呀,各打五十大板!”李萤萱拍着手笑道。 “就你幸灾乐祸。”百里林霜又气又羞地瞪了李萤萱一眼,又烦恼万分地道,“那如今却是怎么办才好呀!” 第649章 6从实招来! “怎么拌,凉拌。” 紫苏的话,让百里林霜和李萤萱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行了,你就别取笑我了,如今这事情要怎么办才好?你倒是好歹告诉我呀!”百里林霜的脑袋瓜已然转不灵了,她索性奔过来,伸出手去摇紫苏。 “依我看,今儿王博远去教训张子才,也是件好事。他是男人,被这般算计还不出头去给自己讨公道,那岂不是要窝囊死?你们俩都放心,有薛绍白在,你们俩个的那口子都不会有事。”紫苏被百里林霜摇得没办法,自是笑着说道,“但有一件事情,林霜你必须知道。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这一次必须得让王博远长长教训,若是这次教训得轻了,他必是不长记性,认定你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就可以背叛你,以后,他会愈发的变本加厉。但反之,你若让他长足了记性,让他一次见血,他必定就不敢再有第二次。我的话,你可听明白了没有?” 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第一次,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其实不过是相互碰触对方底线的一个过程。如果你从一开始就降低了自己的底线,那么对方便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步步紧逼,直到逼得你毫无退路,那时候再想要重新建立底线,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所以,你必须要从一开始就竖立自己的底线,让所有碰触底线的人都跌个头破血流。从此,对方必定再不敢碰触这底线。 “别人不会因为你没有底线而感激你,也不会因为你有底线而记恨。他知道了你的底线在哪里,以后,都会绕着走。这,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也是婆媳之间的相处之道。”紫苏一字一句地道。 百里林霜目光烁烁地看着紫苏,将她说的每一句都记在了心里。 “你说得不错,紫苏。”百里林霜由衷地叹息,“我就是凡事想得太简单,做事情不计后果,来不及考虑清楚就匆匆地去做了。既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说罢,她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这也不怪你,你毕竟是新婚燕尔,谁不是一路摸索着过日子呢。我跟邵冠宇也是见天儿吵个没完的。”李萤萱先前见百里林霜急火火的要奔出去,原本是想糗她几句的,这会子见了她的样子,反倒是不忍心笑话她了。 “是啊,两个人相处,总要慢慢的磨合。”紫苏也温言劝道,“依我之见,今天的事情你也不必急。王博远是男人,让他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明白,把那个赵怀柔处理得干干净净了,再来接你回去也不迟。你说呢?” 百里林霜略加思考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转头对芝士道:“你且让人回了王家的人,就说我已经睡了罢。” 芝士方才已然将三位主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也早已然有了打算,她自然点头领命而去,只对王禄道:“你且回罢,表姑娘和我家夫人都睡了。” “睡、睡了?”王禄几乎是傻了眼,说好的夫妻团圆美满大结局呢?赶情他在门口站了半晌,冻得都快要成个冰坨了,却只落得个人家睡了的信儿!这叫他怎么跟少爷交待啊! 王禄苦着脸,乞求道:“这位姑娘,求你帮帮忙,再给唤一下我家少奶奶吧。我们爷在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样呢,我这心里急啊!”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傻了?你家少奶奶如今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怀胎两个月,正是胎位不稳的时候。你这会子告诉她这个信儿,吓着她怎么办?莫说别的,就说这黑灯瞎火的,她碰一下,闪一下,动了胎气,你负得了这个责吗?”宰相家人七品官,到底是威远侯府的大丫头,芝士板起脸来训人也是一套一套的,把个王禄唬得一愣一愣。 “你急,知道急就赶紧去看你们家爷去!”说着,芝士扭身便走进了府里。 这一回,王禄彻底的傻了。 且说王博远这边。 这会子的张子才已然被王博远骑在身上,左一拳右一拳地打了个满脸开花。 邵冠宇没动手,但却瞧准了机会没少上脚,把个张子才踢得七晕八素,人脑袋都快要变成狗脑袋了。 “说,你给我说清楚,这个赵怀柔跟你有没有关系?为什么她才过门没几个月,肚子就大成那个样子?”王博远打得够了,一把揪住张子才的衣领,咆哮问道。 张子才已经被打晕了头,好不容易熬到拳头停了,方才喘了口气,道:“博、 博远兄,你是不是误会了?怀柔是你的人,怎么会跟我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王博远这会子已然红了眼睛,心里积攒的所有怨气恨不能统统在这一刻爆发,他扬起巴掌便给了张子才一记耳光,怒骂:“说,你那天是不是故意灌醉我,让我借机会让赵怀柔的床?是不是?!” “博远兄,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啊?我好心把你抬回家,你玷污了我表妹清白不说,怎么还说这种话冤枉我?你把与我的同窗之情当作了什么呀?”张子才抹了一把满是鼻血的脸,竟是一脸痛惜地哭了起来。 “你还装!”王博远见张子才还在装无辜,不禁气得举起拳头又要打。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一声怒斥响起,但见牛氏从房里奔了出来。她虽是一介女流,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挨打。 先前她在屋子里便听得外面的动静不对,虽然张子才告诉自己,不让自己出来,但牛氏思量了半晌,还是决定起身出来看看,谁想一看,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她唬得脸色大变,立刻奔过来护住张子才,怒斥王博远道:“王博远,你为何如此对待子才?” 牛氏是认识王博远的,知道王博远与张子才的关系不错,却万没有想到王博远竟会对张子才下这么重的手,一时之间,气得脸都涨得红了。 第650章 薛绍白出招 “为什么打他?”王博远冷笑一声,他的酒劲儿还没过,这会子的脑子被怒火烧得正热,听闻牛氏这样问自己,不禁指着张子才怒道,“张子才,你自己说,我为什么要打你!” 张子才自知理亏,看到牛氏正一脸疑惑地瞧着自己,心下惶然,便扯住王博远的手臂,悄声道:“博远,你我二人同窗情深,就算有什么话,也可等只有你我二人在场的时候再说。眼下,当着拙荆的面,何苦说这些伤了同窗情谊的话?” “我去你的同窗情谊!”王博远用力甩开张子才,指着他痛骂:“你这样算计我,让我娶你的红粉姘头,还让我替你养孩子,天底下可有你这样无耻的同窗?” “博远,你在说什么?”牛氏是女人,自然听得出王博远话里的弦外之音。然而,张子才在她的面前,可谓是扮尽了五好男人的角色,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两个人的感情倒也是十分的融洽,她哪里能够相信,张子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博远,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这种事情可是万不能随便说的!我家相公为人正派,哪里使得你这般冤枉他!”牛氏气道。 “这位夫人先请莫要生气,我想要请教夫人一件事情。”一个清朗朗的声音响起,有如这冬夜寒风,攸然而起,令人兀地打了个冷战。 牛氏抬起眼睛,便见月下有一个天神般的男子巍然而立,他低着头,明显是为了避嫌而不看她。饶是这样,他通身的气场也足以强大到令牛氏的身子微微的发抖。 “请问夫人,可曾知道赵怀柔这个人?”那男子问。 “赵怀柔?”牛氏怔了怔,思及方才便听得这些人在外面叫着怀柔的名字,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是与她有关的。可是,他们为何会找到自家来呢? 心里这般想着,牛氏便应道:“怀柔乃是我娘家的表妹,怎么,你们认识她?” “娘家的表妹?”王博远顿时火冒三丈,扬手便给了张子才一拳,“你不是说,她是你的表妹吗?怎么就成了你的妻妹?你竟骗我到这种程度!” “你这是在做什么?”牛氏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相公挨打?她当即便奔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张子才,厉声喝道,“王博远,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倒是应该我们来问一问你家相公了。” 先前说话的白衣男子,这时候才微微地抬起了头来。 他的脸上明明带着笑容,却仿佛夹了冰,裹了雪,让人无端的感觉到寒冷刺骨。 “夫人想必不与赵怀柔住在一处罢?”他问。 “那是自然!我妻妹是孀居的寡妇,怎么可能会跟我们住在一起?”牛氏气得满面通红地喝斥。 “好哇!张子才,你竟说赵怀柔还是个完璧之身,弄了半天,她还是个寡妇!”王博远气得已经快要炸了肺。 邵冠宇则在一旁忍不住快要笑出声了。 “既然赵怀柔是夫人的妻妹,又不住在一起,”白衣男子继续笑道,“为何张子才趁王翰林醉酒之际,将他送到赵怀柔的家中?” 第651章 敢不敢对质 “你说什么?你是说……我家子才将王博远送到赵怀柔那去了?”牛氏又惊又疑,她转头看向张子才,目光之中有震惊,更有疑惑。 张子才面色尴尬,有心想要否认,却怎奈王博远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地踱过来,笑道:“若是嫂夫人不相信,不如现在就去我家坐坐。” “正是了!”邵冠宇猛地一拍巴掌,大笑道,“想来张夫人也许久未曾见过妻妹了罢?不如就趁此时,与那赵怀柔也见一见,叙叙旧,岂不是正好?” 说罢,便拍了一拍王博远的肩膀,道:“博远,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着子才兄去府上?” 那王博远一身酒气醺天,他摇摇晃晃地,当真就要上前拎住张子才起身,这下,可把张子才给吓坏了,急忙摇头晃手,道:“不不不不,博远兄,你一定是喝醉了,不如先进屋里醒醒酒,等酒醒了咱们再计较此事不迟。” “还进你们家屋?你还想再塞给我一顶绿帽子是怎的?你给我走!”王博远说着,拎起张子才就走。 “别别别,别这样,博远兄,快放开我!”张子才拼命地挣扎,薛绍白却暗中上前,大手轻轻地按了下张子才的穴位,张子才立刻两眼一黑,半个身子都麻了,一时之间竟无从挣扎。 “相公!”牛氏虽然心里已经开始有了疑惑,但看到张子才这般样子,也开始担心起来。 “张夫人不必担心,还请与我们一起到王翰林家一趟。王翰林乃是书香世家,必定不会为难张先生,请。”薛绍白说着,侧身让了一让。 牛氏抬头,便赫然见到张家的小门儿外,悄然停着一顶小软轿。 这些人难道……不是因为醉酒之后前来闹事,而是有备而来吗? 牛氏惊骇地看着薛绍白,这个俊美英武得有如天神般的男人,明明脸上带着微笑,却不知为何,仍是令人感觉到冰冷。 不容置疑的冰冷。 牛氏不像张子才,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此时此刻,她早已经明白,自己是断然不可能有拒绝的余地的。而自己的相公,恐怕是已然做出了为人所不耻的卑鄙之事,令王博远如此憎恶于他。若是自己不跟着去的话,万一张子才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可要如何是好? 这般想着,牛氏便将心一横,走上了轿子。 且说赵怀柔这几日都过得不甚痛快。 先前她刚进了王家的门儿时,那是何等的威风?要风便得风,要雨便得雨,不仅王博远宠着她,两个老的对她也好得不得了。便是压在她脑袋顶上的那个百里林霜,也在她略施小计之下,与王博远越来越疏离。眼看着自己就可以把百里林霜给逼走,然后顺利上位,却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冒出来了一个百里紫苏。 自从那个百里紫苏出现之后,一切就都脱离了赵怀柔的掌控。先是一直给她撑腰的王夫人开始不敢出声支持自己。 第652章 对质赵怀柔(一) 然后继王夫人之后,与她浓情蜜意的王博远只在百里紫苏的三言两语之下就对百里林霜产生了愧疚之意,在百里林霜离开王家的时候,他竟有几分想要挽回的意思,甚至还打了自己! 回忆起百里紫苏当时那副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的表情,赵怀柔就恨得牙根痒痒。 都怪百里紫苏!使得王博远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提过要休妻的事情。 赵怀柔很精明,自然知道休妻的事情,必须要趁热打铁,否则,就会夜长梦多了。 心里虽然因为王博远打了自己的事情而愤恨,但事关自己和腹中胎儿的未来,赵怀柔还是强迫自己服软,去到王博远的书房里撒娇哭泣悔过地折腾了一溜十三招儿。这些招数对待王博远是最为管用的,要是在平素里,王博远恐怕早就心荡神驰,全都依她了。但这一次的结果,却让赵怀柔意外。王博远不仅没有兑现他的承诺,连安慰的话都没有一句。 前几日,忽又有人来传信,说是百里林霜早就身怀有孕,两个多月了! 这消息,对于赵怀柔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正妻嫡子,王博远跟百里林霜又是新婚燕尔,他哪里还能够硬下心来赶走百里林霜了?可是,赵怀柔这才真正的慌了,为了能得到正室的位子,她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希望落空? 紧张到了极点的赵怀柔开始了喋喋不休的追问,没完没了的哭泣和委屈的控诉让王博远愈来愈烦躁。而王老爷那边不断施加的压力,和对于百里林霜的愧疚更是让他无所适从,对赵怀柔也是愈来愈没有了耐性。 如今,却是连家都不愿意回了! 赵怀柔这会子,可真正尝到了什么是从天堂到地狱的差别感觉。 王博远不回家,王夫人借口生病对她视而不见,王老爷更是一见她就横眉竖眼的。而流传在整个王家的流言蜚语更是让赵怀柔难堪,众人都说她腹中的孩子来得蹊跷,必定不是王家的种。而下人们看着她的眼神,也总是透着一股子鄙夷。下人们素来都是最为墙头草的,先前因为王博远和两位老人家处处都宠着赵怀柔,对待她的态度自然也是殷勤倍至。而如今主,因为上头主子们的不待见,下人们,也开始敷衍赵怀柔了。 赵怀柔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令她苦不堪言,而未知的将来更让她寝食难安。就在她急得团团直转,夜不能寐的时候,贴身的丫头来报,说王博远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赵怀柔欣喜万分,顾不得自己已然身怀六甲的身子,一下子坐了起来。 “不过,回来的不止是王翰林,还有……”丫头嗫嚅着,悄悄地抬眼去看赵怀柔。 “还有谁?”赵怀柔的声音都在发着紧,她最怕的,就是听丫头说,百里林霜也跟着一起回来了。然而,丫头的回答,却比百里林霜更加让她骇然。 第653章 对质赵怀柔(二) 丫头望着她,战战兢兢地道:“跟王翰林回来的,还有张子才张先生,和……张夫人。” 张……子才和张夫人! 赵怀柔只觉一记惊雷在自己的脑袋上方炸响,整个人有如被雷击一般两眼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床上,晕过去了。 不管赵怀柔是不是晕过去,王博远和张子才这一关,她是必须要过的。 才从昏厥里睁开眼睛,赵怀柔便看到王家的管事妈妈张妈妈和于妈妈站在自己的眼前。 “赵姨娘,走罢。正堂有贵宾在等着你。”张妈妈冷着脸,道。 “张妈妈,我的身子眼下也有些沉了,不方便见客。你们且去罢……”赵怀柔胆战心惊地道。 “呵,这可由不得你。W话的,尽管赵怀柔推却再三,但张妈妈和于妈妈一左一右地地将她架起来,直接就往正常奔。 赵怀柔的丫头急得团团直转,可也没法子把自己家的主子从这两个身强体壮的妈妈手里把赵怀柔抢下来,无奈只得拿起披风追上去,替赵怀柔披上了。 赵怀柔就这么着被架到了正堂。正堂里,王老爷和王夫人、王博远,都在等着她,他们的神色里都有着足以令赵怀柔害怕的怒意,而最让赵怀柔骇然的,是坐在旁边座位上的张子才和自己的表姐牛氏。 “怀柔你……怎么才几个月不见,你竟是这般样子了?”牛氏看到赵怀柔,惊得站起了身来,“怀柔,你是何时嫁进博远家的?” 赵怀柔的脸色便是一白,她抬眼,看向了张子才。 张子才这会子缩着脖子,婉若一只缩头乌龟般,连看,都不敢看赵怀柔一眼。赵怀柔眼中的惊慌与只有望向心爱之人才会有的深情,便有如被冷水浇灭的火焰,缓缓地熄灭了下去。 牛氏走上前,问:“为何嫁人的时候都不与我说上一声?你再嫁的事情姨母和姨父可曾知道?你守孝还不满三年就这般嫁了,若是给你的公婆知晓……” “什么!”王老爷闻得牛氏这般说,立刻拍案而起,指着王博远怒道,“你不是说,这女人是你同窗的表妹,是个清白女人吗?怎么没过门就弄出一对公婆来,还说什么守孝之事?” 王博远这会子已然气红了眼睛,他站起身来,朝着张子才怒喝:“张子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张子才这会子早已然是哆嗦了。 他有心想要站起来逃走,哪成想薛绍白的常随侍卫旗开和得胜不紧不慢地踱过来,挡在了门口。而自己的妻子牛氏,也目光惊疑地瞧着自己,一时之间,张子才的腿,都发起抖来。 这会,他明白了,自己是不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你怎么不说呀?” 突然,赵怀柔笑了。 先前的惊恐与害怕这会子全都不见,赵怀柔挺着滚圆的腹部,一步步地走向了张子才。 “你不是说,你这辈子最爱和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了吗?为何当着她的面,你却不敢说出口了?”赵怀柔笑望着张子才,一字一句地道,“怎么,你是怕了吗?” 第654章 对质赵怀柔(三) 张子才额头上的冷汗,顷刻间便流了下来。 他惊恐地看着赵怀柔,结结巴巴地道:“怀、怀柔,你不要乱开玩笑,此处乃是你婆的家,胡言乱语终是不好……” “我没有胡言乱语!” 赵怀柔厉声尖叫,她的身子,因为气愤而瑟瑟发抖,她伸出手来指着张子才,怒道:“你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吗?我为了你,不顾廉耻不要名声地攀上王博远,忍辱嫁到王家,为的,就是因为你那一句‘不忍给孩子一个庶子的名声’。我昧着良心,为了孩子,在王家曲意逢迎,还不都是你的唆使!可是到头来,你却是眼睁睁地看着我陷入这万人憎恶的境地,连一句话,都不敢替我说吗?” 赵怀柔面色悲凄地看着张子才,眼中的泪,缓缓地落了下来。而张子才则面如死灰地站在那里,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年氏在旁边听着这一切,整个人,都如石化般,连动,也动不动了。 “原来……原来这些都是真的……”王博远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脑袋里一阵轰鸣作响。酒精此刻已然渐渐散去,失去了它的作用,王博远心头的怒火逐渐被自嘲所取代。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张子才啊张子才,亏得我这般信你。在李大人处求学之时,多少人称你心术不正,要我对你多加提防,我都因敬佩你的才学而信任你的为人,当李大人问我你人品如何时,还信誓旦旦地与你做担保,才使得李大人将牛氏嫁你。哪知你竟是这等人品,不旦误人终身,还让你的同窗好友替你当爹……哈哈,哈哈哈哈!” 思及自己先前所做出的种种愚蠢至极的行为,王博远竟不知此时的心情到底是怒还是悲。 “你这个贱妇!”王夫人突然从座位上站起,冲过来扬手便狠狠地给了赵怀柔一记耳光。 王夫人这一巴掌倾注了心头全部恨意,打得赵怀柔扑倒在地,连唇角都流出血来。 “贱人!”王夫人浑身瑟瑟发抖,怒瞪着赵怀柔,骂道,“亏得我待你如此亲厚,想不到你竟是这等下作的贱妇!明明是个寡妇,还说自己是个清白女子。变着法子的讨好我,怂恿我赶林霜出门,原来为的就是你肚子里的贱种!” 赵怀柔伸手捂着被打的脸颊,泪如雨下。她没有分辨,也没有反驳,只是木偶般失神地坐在地上,仿佛连魂魄都没了。 “送官,把这贱人送官!”王夫人这会子是气得连理智都没了,她尖着嗓子大喊大叫,“好好的一个家,都因为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给搅和得快要散了!张子才,亏得你还是个读书人!亏得你还去教学生!不把你送到官府,让全天下都知道你肚子里的男盗女娼,你不知道还要误了多少子弟!” 王夫人说罢,便朝着家丁们大喊:“来人,把他们都绑了!绑了!” “老夫人使不得呀!”张子才闻听要拿他去见官,唬得全身都哆嗦了,他几步上前“扑通”一声便给王夫人跪下了。 第655章 对质赵怀柔(四) “老夫人千万不要拿我去见官,否则,我的仕途就毁了呀!” 张子才说着,竟给王夫人狠狠地嗑了一个头,然后又转头面向王博远,哭道:“博远兄!博远兄,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耐馍胰绾文芙曰橙峄沉宋业暮19又赂嫠吒弥课乙讶辉诰┛贾新淞税瘢衲耆羰窃倌殖稣獾仁虑榛盗嗣渌锷剑偷迷俚热暄剑〔┰缎郑┰缎郑竽憧丛谖颐峭岸嗄甑那橐晟希殴野桑殴野桑 ? 张子才跪行到王博远的近前,扯住了他的衣摆,苦求。 赵怀柔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张子才。 赵怀柔是庶出,虽然出身书香世家,但因为娘亲是小妾,遭正室厌恶,所以便给她寻了一个商户之家,远嫁到了安城。赵怀柔嫁的那个男人外表看起来斯文,其实是个酒鬼,并且不能尽人事。他人洞房花烛夜都是红鸾帐里戏鸳鸯,赵怀柔的洞房花烛之夜,却完全是一场噩梦。喝醉了酒的男人对赵怀柔百般殴打,然后一夜宿醉。赵怀柔不仅是完璧之身,而且还被打得遍体鳞伤。 就这样过了三年,男人终于死了。赵怀柔借口回娘家探亲,再没有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地方。而张子才,就是在这个时候介入了赵怀柔的生活。赵怀柔不敢回娘家受正室的欺负,便使了些银两买了个小屋,做些针线活讨生活。张子才每每路过时,都会前去探望她一二。如此这般,两个人便走到了一起,更睡到了一起。 这回,赵怀柔才真正体会到了当女人的滋味,更是深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牛氏的性子矜持,哪似尝了鱼水欢的赵怀柔这般疯狂?张子才乐不思蜀,恨不能每天都粘在赵怀柔的身上,就这样过了几个月,赵怀柔有了身孕。 张子才这时候才感觉到了害怕。 若是牛氏知道了这件事情,必定不会善罢干休。如今京考在即,万一因这事闹起来,定会得罪李大人。若是仕途受到了影响,他这辈子,必定完了。 就在张子才左右为难之时,他遇到了王博远。二人前去喝酒话当年,本是畅快淋漓之时,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王博远,张子才生出了一计。于是他把王博远运到了赵怀柔的家里,百般劝说,终是让赵怀柔同意了跟他演了这么一场戏。 赵怀柔一直以为,张子才是为了自己考虑,才出此下策,让自己嫁给王博远。凭心而论,王博远这个男人既温厚又宽和,也算得上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然而,当她看到这个刚才始终不肯替自己说句公道话,如今却为了自己的前程而向人下跪时……一颗心,满是凄凉。 原来他对自己所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其实都是假的,是假的啊! 而他真正在意的,不过是他的前程。 眼泪簇簇地流下来,赵怀柔终是力气尽失地,跌倒在了地上。 第656章 暴怒 “滚!”王博远突然怒吼一声,他伸手猛地掀翻了桌子。 桌上的器具摔落一地,发出巨大声响,将张子才唬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滚!”王博远朝着张子才发出怒吼,“给我滚出去!” 他愤然转过身,紧紧地闭着眼睛,再也不愿去看这场闹剧里的所有人。 薛绍白看了看这乱成了一团的王家,又瞧向了邵冠宇。 邵冠宇自然明白薛绍白的意思,当即便点了点头,两个人都起了身。 “王大人,我们就先告辞了。”薛绍白道。 “世子爷,”王老爷面色愧疚地道,“有劳世子爷替我家世忧心,老朽着实惭愧……” “王大人言重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家都是琐事成堆。还请王翰林尽快处理好家事,以便接林霜回府静心养胎才是正经。” 闻听薛绍白所言,王博远的脸色便立刻呈现出心痛与内疚,是啊,都是因为他不愿承担自己应尽的责任,所以才让他的妻子受尽了这般的委屈……而他现在所处的境地,难道不是他咎由自取吗? 王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想到自己那样针对百里林霜,还奋力主张让自己儿子休掉百里林霜,扶赵怀柔上位。没想到赵怀柔却怀揣了这样邪恶的心思,简直是蛇蝎心肠!若不是儿子仁厚,她定要绑了这对狗男女前去见官。可如今闹成这样,好又如何能拉下这张老脸,去接百里林霜回来? “告辞。”薛绍白看到眼前的情形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了,便与邵冠宇告辞。这接下来的事情,可就全是人家自家的事了。 王博远见状,急忙上前,送了二人出门。 “世子,冠宇兄,今日,谢谢你们。”王博远由衷地对薛绍白和邵冠宇道。 “说什么客气的话,咱们虽无血缘,但也是兄弟。更何况世子夫人和萤萱、林霜都情同姐妹。只希望你快点去把林霜接回来,以后好好过日子。”邵冠宇笑道。 王博远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薛绍白,道:“多谢世子。” 薛绍白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王博远的肩膀,与邵冠宇一并走了。 且说王家的正堂里,张子才对王老爷千恩万谢,已然携牛氏和赵怀柔一并走了。 王夫人恨恨地瞪着赵怀柔的背影,又吩咐王妈妈道:“去,看着她,王家的东西,不管是衣服还是首饰,一样都不许她带走!” 王妈妈应声而去。王夫人则瘫倒在椅子里,俨然虚脱一般。 “我儿犯下这等蠢行,跟你有脱不开的干系!”王老爷看到王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的鼻子直骂。 “都是我中了赵怀柔的奸计,是我一时糊涂,如今可怎么办才好?”王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 “哭!哭什么哭!”王老爷被王夫人气得心烦,骂得更厉害了,“如今是百里家还给咱们留最后一丝颜面,由世子爷出面,给咱们找了台阶下。若是不把林霜接回来,到时候百里大人出面,到时候我这张老脸还往哪搁?咱们王家的颜面往哪搁?!告诉你,就算是抬,也得把林霜给我抬回来!” 第657章 林霜回府 林霜回府了。 乃是王老爷携王夫人与王博远三人一起,将百里林霜接回去的。 百里林霜心中虽然还有些怨气,但这些时日,与紫苏和李萤萱一起交谈,也明白了很多。正是由于她与王博远的不成熟,才给了他人以可趁之机。 “家毕竟是讲求爱的地方,处处较真儿,”紫苏这般对百里林霜道,“夫妻两个,不管有多少误会,终究还是要相亲相爱。你这般板起脸来把他往外推,岂不是等于把他往别个女人怀里推一样?” “可是呢,男人嘛,永远都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你也是快要当娘的人了,便是有些事情再让你忍不下,也得多忍耐,有什么气,等王博远也过这个气头再收拾他也不迟。” 亏得李萤萱也是个火爆脾气的,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足见她也是成熟了。 百里林霜又羞又感动,将自己的两个好姐妹谢了又谢,便与王博远回府去了。 林霜回府,李萤萱和紫苏便是有心想要再腻几天,也没了借口,只得各自回了家。而作为百里林霜和好了的薛绍白和邵冠宇两个功臣,自然也分别受到了自家小妻子的奖励。 “我倒真没想到,你竟会安排这场局,让王博远自己去找张子才算账。”紫苏笑着伸手戳了戳薛绍白,道,“你还蛮有心计的嘛。” “你先前还以为本世子有勇无谋吗?”薛绍白捉住紫苏的手,笑着将她拥进怀里,脸蹭了蹭她的。 “不敢。”紫苏痒得不行,立刻笑着躲他,“只是意外你竟会帮王博远,我先前都以为你不喜欢与别人亲近呢。” “是不喜欢。”薛绍白微微地轻叹,将下巴轻轻地抵在紫苏的发上,轻声道,“只是,这件事情若不解决,我的小妻子要怎么回到我的怀抱中呢?难不成要一直陪着百里林霜住在娘家?那本世子怎么办?” “你呀!” 闻听薛绍白竟是怀着这样的想法,紫苏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不禁捏着薛绍白的脸摇了摇。 “怎么,不想回来?”薛绍白笑着问。 “不想。”紫苏调皮的眨眼。 “小妖精……”薛绍白望着眼前的这张调皮小脸儿,眸光悠然深邃下去,他俯下身,深深地、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的吻深沉而热切,带着思念,带着渴望,带着深深的爱恋,让紫苏的心,慢慢地被甜蜜所笼罩。 紫苏回府,梁氏被禁足,威远侯府如今已然是一片风平浪静。 凤姨娘忒地会做人,她每天给李氏请安,陪李氏说话儿,安心养胎,从不多事。薛蛟最近也常待在侯府,脸上笑容不断,下人们也个个神色愉悦。齐欣和墨伶两个则更是高兴,因为随着日子的临近,她们的娘亲已然快要到了。 紫苏派人给方齐欣和墨伶的院子里增加了家具和摆设,以便迎接两位姨娘回府。日子一天天的临近,墨伶每天都算着日子盼着。 这天,众人正在用餐,却不妨管事薛林匆匆从外面奔进,沉声道:“老祖宗、侯爷,出事了……” 第658章 梁氏的毒手(上) 出事了? 闻听薛林这般说,李氏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W什么?你好歹也是侯府的老人儿了,怎么也开始没个眼色了?这天下太平,府里人也都安康,能出个什么事?” “这……是小人失礼,还望老祖宗恕罪。”薛林急忙低下头认错。 紫苏见薛林的脸色有异,便猜出若不是出了大事,素来稳重的他是不会这个样子的。 “薛主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紫苏放下筷子,问。 “这……”薛林迟疑了一下,终还是如实道,“是赵姨娘和米姨娘……” “是我娘,我娘和米姨娘到了!”墨伶闻听,立刻站了起来,满面笑容地就要往外走。 “昨儿我还跟墨伶说,娘什么时候能到呢,真巧今儿就到了。”齐欣也笑着站了起来。 瞧着这两位姑娘满面笑容的模样,薛林的脸色愈发的尴尬难看了。 “两位姑娘,正是赵姨娘,她出事了。” “什么?”墨伶顿时怔住了。 “赵姨娘在快到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匪人,遭了难……”薛林已然是说不下去了,他的头低下去,仿佛后面的话己再难说出。 “我娘她遭了匪人?然后呢?她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这会子的墨伶哪里还顾得上礼仪?她失声惊叫着扑到薛林面前,急急地问,“她在哪儿?快说,快说呀!” “回四姑娘的话,赵姨娘这会子已然被抬回来了,就在正院儿外面……” 被……被抬回来的! 被抬回来的! 墨伶只觉自己的脑子轰轰作响,整个人都如疯了一般地奔出屋外。然而她早已然失去了力气,走路亦是跌跌撞撞,旁边的丫头急忙扶住她,与她一并奔向正院儿的大门。 “那我娘呢,我娘怎么样了?”齐欣这会子也是懵了,看着薛林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三姑娘先别慌,米姨娘半途中突然染了风寒,就暂时留在原地驿站请郎中瞧病了……”薛林道。 瞧病了…… 齐欣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片刻之后,又突然站起,对李氏和紫苏道:“老祖宗,大嫂,我去看看赵姨娘!” 李氏面色阴沉地点了下头,紫苏也急忙道:“快去罢。” 齐欣便急忙走了出去。 “这叫怎么话儿说的,怎么人刚到,就遭了难?”凤姨娘即便是身怀有孕,也一直陪在老祖宗身边进餐,单是这份孝心,便足以令李氏和薛蛟愈发地宠爱她。这会子听了这些,便是满面的疑虑。 “哼,这一路都是好好的,怎么快到了京城就出了事?”李氏冷着脸,哼道,“恐怕,是有人在暗中搞了鬼。” 听闻李氏这般说,凤姨娘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老祖宗,我也去瞧瞧。”紫苏说着,站起了身来。 “行了,你如今的身子也重,又要生了,怎好再看这样的场面?叫薛安去看罢。”李氏道。 紫苏怀的可是薛家的长孙,未来威远侯的继承人,怎使得紫苏去瞧那场场面受惊? 然而紫苏却是摇头,道:“老祖宗,赵姨娘出了事,长房的人,总要去看看。” 第659章 梁氏的毒手(下) 心里虽然惦念紫苏腹中的胎儿,但听得紫苏这样说,李氏也只得点了点头,道:“那就去罢,只是别走太近。自古胎神最忌血腥,你要小心。” “是。”虽然答得恭敬,但紫苏的心里却还是有几分酸涩的。对于墨伶来说,赵姨娘遇难,是天大的痛苦。而李氏心心念系的,却只是自己的长孙别被血腥冲撞了。 紫苏当然不能说李氏的不是,但,作为长房的世子夫人,该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她不想违背了自己的心。 在翠兰和丁春秋的搀扶下,紫苏来到了前院儿,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了墨伶的悲呼声,那一声声“娘”哭得肝肠寸断,紫苏的心也顿时跟着难过起来。 “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我过去看看。着,不容紫苏拒绝,便率先走了过去。 紫苏原本是想要过去的,但翠兰死活拦着,硬是不让她过去:“夫人可使不得!眼瞧着小世子就要出生,怎可再去见血腥?奴婢知道夫人心善,可此一时彼一时,四姑娘一定会体恤夫人的。” 知道自己是拗不过翠兰,紫苏也只得作罢,然而远远的,她已然瞧见了那床板上躺着的赵姨娘,浑身遍是鲜血,就连地面都被染得红了。 “嫂子,嫂子!” 大概是丁春秋跟墨伶说了什么,墨伶转身便朝着紫苏奔过来,“扑通”一声在紫苏的面前跪下,痛哭道:“嫂子给墨伶做主!我娘平时没有树敌,怎就凭白遭了匪人?她一无金银,二无财物,哪里来的匪人是单要人性命的?何况我威远侯府的人,又有何匪人胆敢来劫?分明是有人故意中途派人谋害我娘!可怜我娘苦了一辈子,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老了老了,来不及享福……就这么被人害了!” 此时的墨伶已然哭得嗓子都哑了,紫苏的面色凝重,正欲说些什么,便见旁边的一个老仆走过来,对墨伶道:“四姑娘节哀,这是赵姨娘临终前交给老奴的。她说,这是当年侯爷送她的,她留了这么多年,最苦的时候也没舍得卖掉,只为了给四姑娘成亲时当嫁妆……” 老仆的手中,是一个羊脂玉镯,玉质晶莹剔透,婉若凝脂。墨伶怔怔地看着这玉镯,终是悲鸣一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直奔出大门。 “墨伶,你做什么去?”齐欣见状,不禁惊叫出声。 “墨伶,你去哪儿?”紫苏也急忙唤道。 “梁氏,都是梁氏那个贱人!我要杀了她,给我娘偿命!”墨伶厉声说着,一路疾奔向启云苑。 “春秋,快,拦住墨伶!”紫苏急忙唤丁春秋前去阻拦,丁春秋却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为什么要拦?她若真要讨个说法,就凭她去讨,又有什么必要拦她?”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紫苏颇有些生气,只得举步前去追墨伶。这边翠兰赶紧命人用单子将赵姨娘的尸首盖上。 “快抬到旁侧去,莫要惊了夫人!”翠兰急切道。 “抬什么旁侧,就把尸首抬到启云苑,”丁春秋冷声道,“抬到启云苑大门口去!” 第660章 无可阻拦 紫苏没有想到,丁春秋竟然让众人把赵姨娘的尸首抬到启云苑,不禁气得嗔道:“近来不束缚你,你是愈发的无法无天了。这是什么节骨眼儿,你不仅不劝着,还煽风点火,不嫌事闹大了是怎么?” 丁春秋牵到嘴唇,淡然一笑,自是对紫苏道:“夫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在这里捂着,瞒着,到底是在替谁兜着事儿呢?可有一个人念着你的好?且不说别的,单说这梁氏,单是害你就害了多少回了?次次饶她让她,倒让她愈发的蹬鼻子上脸,没个收敛。手越伸越手长不说,如今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夫人,我且问你,如今这事情,且是你能拦得住,还是拦不住的?人命关天!不是我危言耸听,血淋淋的尸首摆在这儿,若是梁氏连个眉头都不皱一下,可见她的心已经毒得堪比蛇蝎。以后府里所有人的性命都堪忧了,呵,依我看,这个侯府的人,迟早要被她害死!” “你……” 紫苏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瞧着丁春秋眼中的坚决和冷意,自是所有的话都冻结在喉中,说不出口了。 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丁春秋说得又何尝不是真的? 于墨伶而言,被害的,是她的亲娘。当年侯爷薛蛟为了迎娶梁氏,狠心将所有的妾室都遣走。梁氏恶毒,遣散卧室不算,为了自己的地位,竟残忍地将其他姬妾腹中的胎儿全都谋害至死。天知道赵姨娘一介女流之辈,是如何含辛茹苦地将墨伶拉扯大的! 如今墨伶大了,又被侯爷接回侯府,眼看着母女团圆,苦尽甘来,却又被横来的祸端害了性命。这要墨伶如何能够甘心? 被害的,可是她的娘亲啊! 任谁看到这样的一幕,还能心平静气? 换句话说,若果真是紫苏压着这件事情,不让墨伶将心头的怒火宣泄出来,那以后紫苏又如何能够面对墨伶?又如何在这侯府里处事? 所以,丁春秋这般的安排,倒不能说是错。 “也罢,我们且去跟着墨伶。”紫苏叹了口气,道。 “夫人,那侯爷和世子爷那边……要不要小人前去在朝门外等候告之?”薛林问。 紫苏略略地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侯爷和世子爷这会子正在上朝,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若前去,依侯爷的性子,定然会当场发火,给那些御使们落下话柄。暂且等着,待侯爷和世子爷回来再做定夺。” 大事当前,紫苏还能顾及到朝堂之事,薛林心中不禁赞叹这位世子夫人的沉稳。他当年在侯府,就是因为看不惯梁氏那种遇事就乍乍呼呼、又上不得台面的性子,才愤然离府的。如今眼见紫苏行事的风格,倒果真有当家主母的风采,不禁连连点头。 且说这会子的墨伶,已然冲到了启云苑的门口。她用力地拍着门,半晌,施嬷嬷才慢悠悠地打开门,在彩文彩月两个大丫头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怎么才几天不见,四姑娘就这般的没有教养了?”施嬷嬷扬着下巴,阴阳怪气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