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娇宠,捡个太子好种田》 第1章 魂穿农女 繁星点缀的靛蓝夜空中,挂着轮静谧的下弦月。 坐落于山谷里的福源村,像笼了层朦胧薄纱。 黑衣人从山林里跃出,无声无息地几下横跨,像蝉一般轻盈地跳进福源村。 他来到祠堂外的井边,眼见着祠堂里灯火通明,便迅速藏身于井后。摸出一瓶血浆,悄悄倒入井中。然后趁着夜色,倏忽闪走。 …… “放肆!” 此时的祠堂里,德高望重的高太爷拍得桌子都溅起了灰,“简直是村里的败类,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刚还喋喋不休的王漫娘斜瞟了林默一眼,露出得意之色。 林默的两只细弱胳膊还被强壮的刘大媳妇往后拽着,被强按着跪在高太爷面前。祠堂里的说话声音嗡嗡嗡的,像隔着一层水,她没怎么听清。 半个时辰前,她在一间农舍里醒来,浑身疲乏,折断的肋骨处钻心刺痛。 大脑昏沉,两段人生的记忆在纠葛碰撞。 前世是孤儿,不幸被一对表面精英的变态夫妇收养,极尽凌辱,虐待至死。 这一世的原主是农村孤女,与姨母相依为命。因性格胆小,家境贫苦,常被欺凌。 这次原主被村里混混刘二等人打死,灵魂消散之际被同名的她穿越入体。 她对着铜镜嗤笑一声,重生之后仍是这般狗屎的境遇,那让她再活一世有何意义? 忽然,她听见了一墙之隔传来男人的闷哼,姨母的低声细语。循着原主记忆,脉脉温情漫上心涧,一滴热泪滑下眼角。 这一世的姨母对原主非常好,如母如姐亦如师。她十分善良,一墙之隔的重伤男人就是她今早才救回来的。 林默讷讷地抹去泪水,不可置信,原主的记忆中还有这一份令她深受触动的感情。她在前世,可从未体验过被爱和照拂。 镜子里的自己,眼角被抹去了一小片黑灰,露出刻意掩藏的白皙。惯来空洞的双瞳中,隐隐燃出一簇微弱的火苗。 前世的死,她除了恨,毫无遗憾。但是如今,她无比眷恋原主遗留下的那一份孺慕之情。像是一线温暖柔和的光照进阴暗了十几年的墙角,在墙角半死不活的杂草终于颤巍巍抬起枝条,要去够那生命中极度渴求的光明。 接着便是高太爷带人闯入,一帮人呼呼喝喝,把受伤的她拖去祠堂。 “林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站在高太爷旁边的村长高世皱眉问林默。 “竟然把猪饲料倒进全村唯一的井里,真是个歹毒的人!”刘二媳妇吐了口口水在林默身上。 林默闭着眼小脸微微倾斜,终于在记忆里寻找到答案。她提着猪饲料路过水井时,刘二等人拦下她,先是调戏,后是殴打,猪饲料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不慎落井的。 可她向来人微言轻,即使解释也会被歪曲,诬陷。 轻轻地一哼,她露出前世习惯的冷笑。 “太爷,村长,你们看看她,做了恶还笑呢。这次不严惩她,她是不会长记性的。”刘大媳妇嚷嚷着,使劲在林默身上掐了把。 林默蹙起眉,冷汗淋淋而下。 第2章 是死,还是继承异能 “默默……”高世忍不住往前踏了半步,又被他亲娘王漫娘瞪回去。 “不要脸的小狐媚子!”王漫娘抓了把香灰,重重糊到林默脸上,紧接着一脚一脚狠狠踢上林默肚子。 林默忍受着剧痛,空洞无光的眼瞳盯在高世脸上。 这一世的林默原本和高世是青梅竹马,但高世的娘王漫娘十分憎恶林默,只因高世爹真正喜欢的是林默的娘。 高世爹死后,高世继承村长位。王漫娘更加肆无忌惮,逼死林默爹娘后,又来百般欺辱林默。 半年前伙同刘二给林默下春药,故意让高世看见。高世误以为林默不检点,勾引刘二,从此疏远林默,不久便娶了神庄千金夜子魅。 此时,高世的眼中还有怜惜,但终究少了信任。 原身是瞎了眼,才会爱上这个狗男人。 “够了!”高太爷跺跺拐杖,示意高世去拉开他娘。 “是她污染了井水,就让她试喝第一口,另外今晚罚跪祠堂。” “哼,便宜你了。”听到太爷已判决,王漫娘啐了林默一口。 在门口的刘二转身去井里打水。他舀起一碗闻了闻,泔水的臭味不怎么明显,倒是有些血腥味,真是奇怪了。 想到林默歪在地上的曲线,刘二的小腹就像有一百只爪子在挠。 半年前没占到便宜,他一直耿耿于怀,今晚上他终于等到机会。 他偷偷倒进一包春药,把水碗端进祠堂里。 祠堂的烛光一照,刘二便看见那碗里的水泛着浅红。他愣了愣,但心想也许是加了药粉的缘故,便拿过去强灌林默。 林默蜷缩在地上,狼狈不堪。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幼兔,祠堂里的人随便都能把她捏死。 王漫娘和刘大媳妇过来踢踢她的背,发出轻蔑笑声。 高太爷跺着拐杖离开祠堂时,朝门口的刘二使了个眼色,“你看着林默,其他人都不许留在祠堂。 刘二搓搓手,眼里冒出淫邪之光,“是,太爷放心,我一定好好看守林默。” 高世望了眼刘二,脚步微顿。袖子下,拳头悄悄握紧。 “还磨蹭什么?”王漫娘过来,悄悄推了把高世,“世儿你都成亲了,还放不下这个小狐媚子啊。你忘了她曾经的不检点了?能和刘二独处,怕是她巴不得呢。” 高世眼神微滞,终于叹出一口气,拳头慢慢松开,大步离去。 把众人都送走后,刘二折回祠堂,迅速关起大门,上好栓。 他心痒痒地转过身,打量林默凹凸的身姿。 林默很瘦,但是身形比例十分完美。尤其前胸后臀胀鼓鼓,怕是一身的肉都聚去了那里。凭刘二阅女无数的眼光,认定了林默的身材绝对是九村十八寨里最好的。 还有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要不是常年抹着黑乎乎的碳灰,那样琼鼻小嘴,明眸大眼的,难道会差了去? 白天他就是心血来潮,想要帮林默洗干净脸,看看她真实容貌。谁知这小蹄子不领情,百般躲避,让他在一群地痞朋友面前丢了脸。他这才气急攻心,下狠手打了她一顿。 “嗯?”刘二摸摸下巴,眼瞧着林默来了反应,侧躺在地上,正痛苦的呻吟。 那细细莺莺的呻吟声,真是勾的他欲火焚身。 “来了宝贝,我来帮你灭灭火。”刘二吸了口哈喇子,恶狼扑食般冲过去。 …… 此时的山头,黑衣人跪在一个斗篷人面前,噤若寒蝉。 斗篷人眺望着福源村,半晌,幽幽叹出气,用身处高位的女子声线沉吟道:“你投毒血的时机不对啊,我的血还没有化开,就被人舀去了。” “庄主?”黑衣人不解地抬了下头。 “无妨,再下一遍就是了。我只是好奇,那个喝了我整整一滴血的人,是会痛死?还是继承我的异能?” 第3章 又多了一个怪物 祠堂里。 林默肚子里的绞痛迅速蔓延到全身,如果说生孩子的痛是十二级,那她现在绝对是在二十级的痛感中煎熬。 “啵!”林默左颊冒出来一个鸡蛋大的肉瘤,速度之快,几乎是在眨眼间。 正兴奋到极点的刘二脚下打滑,连忙刹车。还没意识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啵啵之声连响,林默的身体像煮沸的开水,冒出无数个大泡。一眼望去,简直比懒蛤蟆还恶心。 “呕……”刘二差点吐了,瞬间萎掉后,心里落下阴影。 “刚才是谁说要帮我灭火的?”林默撑着变形的身体站起来,媚眼如丝的眼神望向刘二。 这身体痛则痛矣,怎么还有另一股令她酥软的药力在肆虐?她的声音变得这样魅惑,肢体也有气无力的是怎么回事? 该死的刘二,水是他端来的,难道又下了……春药? “啊……鬼呀!”刘二惊吓得目眦欲裂,大喊一声,掉头就跑。 嘭的扑到大门上时,他腿软得像面条在晃荡,手颤动得木栓都拿不稳了。试了好几下,才终于拔开木栓,推开门后嗷地一声冲出去。没命了一般。 祠堂外的夜风吹进来,凉到林默心底。她颤了颤身子,抬手看自己。 风呼地吹熄蜡烛,只余清冷月光照在手背。 那高耸起的肉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下去,皮肤逐渐恢复正常。 疼痛和体内异样也完全消解。 林默摸着脸颊,来到井边打水,她素手轻掬,优雅地擦洗脸颊。 然后弯腰凑向井口,井水映出她平滑白皙的肌肤。身后的月影都不及她俏脸明媚,更别说有什么肉瘤了。 就是她的眼神,怎么那么魅呢?无意识的摸脸动作,也在悄然间勾魂摄魄,这还是不是她了? 长相跟前世一模一样,是自己没错呀。 呼——一道劲风划过,手腕忽被扣住,林默眼前出现一个斗篷人! 黑色斗篷投下的阴影遮住那人大半张脸,只余嫣红的唇微勾唇角。冰凉手指在林默腕脉上抚动几许,唇瓣启合,吟笑出声:“都吸收了呢。真好,这世上除了我,又多了一个怪物。” “你是谁?”林默的心脏被惊得乱跳,但问出的声线,还是软糯娇媚。 斗篷下的红唇“嗯?”了声,随即轻蔑地松开了林默的手。 “血祖的异能是重生,我是长生,还以为第三代的你会有何不同?竟只是平添些艳色,啧,鸡肋,不足为虑。” 就见那斗篷人来到井边,割伤手指,挤了一滴浓稠的血下去。紧接着一掌拍在井沿,用内力化开血水。 她转过头来朝林默玩味地一笑,随即闪身没入夜色。 祠堂是独立建筑,本就远离村民的屋舍,孤零零伫立于荒郊野岭。院中的井水不起一丝波澜,四周的野灌木藏进黑鸦鸦的夜色里,不远处的墓地方向传来风响。 林默再也找不见斗篷人的踪迹,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她紧了紧衣领,冰凉纤长的食指点到衣服纽扣上。心神未宁之际,纽扣转瞬变大,撑裂衣线,掉了下来。 这布缠的玫瑰花型纽扣,还是原身亲手缝制的呢。现在大得像磨盘,砸在她脚边。 第4章 隐藏了真实的异能 揉揉眼睛,又掐了把大腿,林默确信自己没看错,也不是在做梦。 于是蹲下来,试验性地点向一粒石子,心里默念,变大!变大! 那石子果真听话,膨胀到触林默脚趾了,才在林默惊恐地一步退后时,停止了变大。 难道这井水毒不死她,还激出了异能给她?刚才身体里疼痛膨胀,把皮肤也胀大出水泡和肉瘤,之后又被她以意念收回,所以…… 林默魅惑的眼眸甩向一旁的大树,盯着其中一片叶子。那叶子疏忽变大如芭蕉,枝条承受不住重量,断裂,落下。 如此变异会被发现的。 林默微眯了眯眼,掉落在地的巨大树叶转瞬变得比之前还小。脚边的玫瑰花型大纽扣也被她一瞧,缩小回原样。 所以,她没被井水的毒性折磨死,反而拥有了能将万物变大缩小的能力。 刘二暗中下的春药,跟井水里诡异的毒一中合,没能令她欲火焚身,反将她神态语声都变得发魅,自己都控制不了。 那神秘的斗篷人,误把她一身妩媚当成异能,倒是使她恰好隐藏了真实的异能。 林默激动得心跳剧烈,但转念一想,死都死过了,区区异能算得了什么。于是心境逐渐平缓,眼眸也柔媚似水。 “快!快!在这里。都跑快点,别让林默变的怪物跑了。” 刘二的呼喊声自村舍方向传来。没想到他跑走后,去叫来了村民。 现在火光快速冲向祠堂,繁杂脚步声和村民们骂骂咧咧的嘈杂音,一齐传来。 林默抱了抱手臂,衣袖那里,有几处刚才被肉泡撑裂了,现在被风灌得起鸡皮。 举火把的村民们跑近,高世和刘二站在最前。 高世看了眼林默,见她瘦弱的身子楚楚可怜地缩在井边,忍不住心头微荡,生起些涟漪。 “诶~怎么好了?刚才明明变成蛤蟆精了的。”刘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刘老头一巴掌拍低了后脑勺。 “混账东西,你年纪轻轻的就眼花了?太平盛世,哪来的妖怪!” “就是啊,害得我们大半夜被吵醒。” 后面举火把的村民们,打着哈欠,嘟囔起来。 “死刘二,咋咋呼呼的,我小儿子都被吓哭了。” “老子的鞋都在半路上丢了呢。” “妖怪在哪啊,就林默那糯米包子?” 刘二被埋怨得脸上无光,灰溜溜耷拉着脑袋。 高太爷撑着拐杖最后到来,混浊的双目瞥了眼林默,然后瞪向刘二,老根虬盘的拐杖打了刘二小腿一记。“没用的东西,你做得成什么事?” “哼。”高太爷转身离去,看样子是不想管这档子事了。 高世目送高太爷背影消失后,才平众怨说道:“好啦!根本没有什么蛤蟆精,大概是刘二看错了。刚才太爷罚林默喝了一碗井水,现在林默还好好的,已经证明井水还能饮用,明天大家就可以放心喝水了。” 村民这才心头落下石头,被扰梦的怨气消散不少。 “还好水能喝,就是想起来里面有猪食心里头膈应。” “都是林默这蠢货害的,要是水不能喝,就让她给大家伙去隔壁村挑水去。” “就她那细胳膊细腿的,挑半天人就折了,没用的蠢货。” 第5章 罚跪祠堂 “慢着!”眼见村民们嘀咕着就要离去,林默提声喝住他们。 她现在的嗓音就像一坛放了糖的女儿红,醇香醉魂,甜蜜诱心。 高世深深望了林默一眼,竟觉得如今的她有种特别的魅力。 “这水不能喝,里面有毒。”想了想,林默还是将之前的见闻告诉了众人。 “嗬,有毒怎么没把你毒死啊?”刘大媳妇冷笑着甩出膀子,手指戳向林默。 这刘大媳妇是欺善怕恶的墙头草,一直帮着王漫娘欺负林默。 林默勾勾唇角,让开了些,“你不信的话,尽管来喝。” 她倒是想看看,刘大媳妇有没有她这般好运,痛不死还能生出异能。 “贱蹄子你当我不知道,这水里还有味儿没散,你就是想故意恶心我,骗我现在就去喝水。”刘大媳妇叉着腰,大声嚷道。 众人一想到井水被林默投了猪食,都脸色难看地皱起了眉。被刘大媳妇一带头,也跟着叫骂起来。 “太缺德了,本来就是她坏了大家的水,现在还戏弄大家。” “这水至少要沉淀一晚上,才能干净些。她自己被罚喝了一碗,想激我们也跟她一样去喝臭水。” 林默本是一片好心,却被当成馿肝肺。现在终于知道斗篷人为什么敢当着她的面滴血,这是笃定了没有人会信她。 林默乏了,他们爱喝不喝,爱死不死,全跟她无关。 “我可没让你们来喝水。”林默打了个哈欠,体态十分妖娆地走向祠堂。她留给众人一个背影,轻慢的语声仍如涓流挠进众人心头,“我是说井水里有毒,别喝。不信的尽管来试,喝死了喝病了别来怨我没提醒。” “默默……”高世叫住林默,手掌却被身边的妻子捏住。他顿时泄了气,原本想要问林默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话,都说不出口。 林默侧了侧面颊,清冷月辉只打出些精致的光影,却掩去了她眸中神色,“哦~你有事?” “他没事!”夜子魅往前站了一步,挡住高世的目光。她暗暗咬着牙,狠狠捏了把高世的手掌。 简直恨透了!这个女人,惯会在高世面前装可怜,博同情。怎么滴,现在路子改了,终于施展本性,换成妖媚地勾引了? “你不是还要跪祠堂么?还不进去!装神弄鬼把刘二吓跑,就以为可以出来偷懒了?”夜子魅的出身比福源村的村民们都高贵,与生俱来带着股骄傲气。 刘大媳妇被夜子魅一提醒,连忙嗤笑着道:“差点连我都被你糊弄了,林默,快滚进去跪着,今晚上老娘亲自看守你,哼,休想再装神弄鬼的偷懒。” 刘二摸摸鼻子,没有说话,可心里就是觉得,刚才自己没有看错。他就是想不通,林默现在怎么又好好的了? “我也留下来看守林默。”王漫娘说着站到了刘大媳妇身旁。 心里打着算盘:小贱蹄子,看我今晚不整死你。 高世被夜子魅暗中一拉,只好说道:“那就这样,大家都散了!井水明早就可以喝了。” 第6章 猪队友在翻滚 林默摇曳着身姿,媚态横生地迈进祠堂里。 好几个村里单身汉都眼冒精光,啧啧暗叹:从前懦弱胆小像只小泥鳅的林默,脸洗干净了原来这么漂亮!一举一动间,气质妩媚多情,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高世皱紧眉,有种“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不舒服感。他连忙催赶着众人回家,连身旁的夜子魅也完全忽略了。 众人走后,刘大媳妇朝林默背影吐了口口水:“呸!越来越有狐狸精的骚浪气了。我早就看出来,她就是个小骚货。” 王漫娘抬着下巴,眼神微微下瞟,端着声音道,“谁说不是呢,我们家阿世就差点被勾走了魂。还好有我拉着,及时回头。你们家刘二可要小心了,她上次不就解了扣子,在地窖里勾引刘二么?” 刘大媳妇知道那次其实是刘二自己混,给林默下了药。但口中仍说:“哎呦多亏了阿世村长找到地窖里去,及时救了我们家二子哟。” “这个贱女人,就跪一个晚上也太便宜她了。”王漫娘叹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刘大媳妇连忙转动眼珠子,讨好地说:“我去治她,看这个时候还有谁来救她。” 祠堂里的林默怎么可能真的跪下,她手指在空气中转动,闭起眼睛感受与世间万物全新的感应。 谨小慎微,懦弱逃避,换不来一世安好。那么,从今往后,她将不惧欺凌,定要恣意随心地活好一世。 “贱蹄子还不跪下,你找打!”原先刘大媳妇还在沉吟要找一个怎样的借口来修理林默,一进祠堂立马乐了,这蠢货傻站着就等她来打呢。 刘大媳妇大喝一声后,手里丈许长的戒棍狠狠抽向林默膝盖。 林默听到风声,转眸之际微使眼色,刘大媳妇手里的戒棍疏忽变作小牙签,掉了下来。在未落地时,又随着林默瞳孔的张大,戒棍变回原来大小,咚地砸在刘大媳妇脚上。 刘大媳妇的身体还保持着往前冲的势头,猛然间脚背吃痛,手里也没了可借力的东西,便俯身摔倒,撞得鼻子都出血了。她翻滚起来,又抱着脚趾哎呦喊疼。 变小变大几乎只在一瞬间,刘大媳妇根本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自己倒霉。手滑,棍子掉了。 王漫娘冲进来,料想中林默被打得求饶的场面,变作猪队友挂着鼻血在地上翻滚。 她皱皱眉头,呸了一声:“蠢东西,真没用,还要老娘亲自出手。” “哦~你也想来自取其辱?”林默微笑着瞄向王漫娘。那流转的眼波,微哑的嗓音,曼妙的体姿,无一不在述说着诱惑。 “这里又没男人,小狐狸精你勾引谁呢!”王漫娘看得心头火大,捡起戒棍,就双手抓紧了要砸向林默。 她瞅准了林默的脸,誓要把她打得毁容。 林默在棍影中收笑,想这福源村风景极好,就是有些渣滓毁了心情。 “娘不要!” 正当她又要使异能时,就听见斜刺里一声喝。高世从祠堂窗户跳进来,扑倒王漫娘,抢走王漫娘手中戒棍。 “娘你作什么,要动用私刑么?”高世把戒棍扔了,板着个脸扶起王漫娘。 “哎呦我的腰,哎呦世儿你看她还站着,太爷的命令是让她跪祠堂啊。”王漫娘扶着腰,恶人先告状。 林默嗤笑,语声甜腻:“所以,这就是你拿着棍子,要砸我脸的原因?” 高世一凛:“娘,罚跪就让她跪着,棍子砸脸,是会出人命的!你跟刘大媳妇自告奋勇着来看守林默,要是林默死了,第二天,你们怎么跟村里人交代?” “我,我不干这苦差事了!”王漫娘眼神躲闪,后怕起来。 她狠狠瞪了眼林默,都怪林默这不似村里人的妩媚气质激怒了她,令她险些失去理智。 王漫娘撂下摊子,离开祠堂后,刘大媳妇也屁颠屁颠跟着跑了。 今儿个点背,改天再来收拾林默。 第7章 隐隐一丝悔意 高世叹了口气,去关起门窗,口中说着转过身来,“你身子单薄,吹不得风,好好跪着撑过去一夜也就是了,何苦闹成这样……” 猛然抬头,他看见林默纤指梳理着长发,一副漠然不屑的姿态。但她那眼眸顾盼流转着,身姿无意识地撩动,令他心头莫名一动。 “咳,默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高世低咳掩饰眼底晦暗,一步步迈向林默。 “别过来。”林默娇气地呵斥。 她可不想跟狗男人有任何瓜葛。 但那语声魅惑,眸光也不受控地侵神勾魄,看得高世一呆。 他向来知道林默为掩饰容光,常年以黑炭抹脸,可没想到褪去脏污后,她露出的是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他能想象林默的绝艳姿色传出去后,村里的单身汉会有多么疯狂。 瞧着林默眉目中的柔情,一举一动间的媚态,他真恨不得把她关进屋子里一辈子藏起来。 高世直勾勾看了好久,仿佛被点穴一般。 林默心头警铃大作,有些意识过来,是自己获异能的同时,体质被改造,现在一举一动都不自觉地妩媚动人,再加上不加遮掩的美貌,高世才会这样出神。 暗骂一声刘二混蛋,林默怒瞪了高世一眼。然后越过他,开门离开祠堂。 可看在高世眼中,那一瞧无比嗔怪。 他不禁回忆起和林默的从前,眼底隐隐爬起一丝悔意。 深深望向林默离去的背影,高世在后道:“默默,如果你能跟刘二划清界限,我会想办法纳你为妾。” 林默差点踩到一个水洼,急忙踉跄着绕开。 可看在高世眼中,竟觉得那蹒跚的姿态十分可爱。 其实这半年来他一直放不下林默,今晚总算确定了心意。他不是不爱林默,而是不甘心输给刘二。 林默循着原身记忆回到家,首先看见在堂屋里哭成个泪人的姨母,尤闹闹。 “默默!默默你还活着?伤还疼吗?担心死我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尤闹闹清晨上山捡柴火的时候,背回个重伤的陌生男子。下午就见心爱的乖侄女被人抬着进来,生死不明。晚上,乖侄女又被拉去祠堂,而她被拦着不许去。这一天,真是灾祸连连。 “姨母我口渴。”林默嗓子干哑,极度渴望一饮而饱。 尤闹闹呆滞了一下,怎么感觉小侄女有哪里不一样了。猛然发现是林默洗干净了脸,顿时心惊肉跳。 “好好好,你等着,我去舀水给你喝。水缸里有昨天打的井水,干净着呢。” “但是默默啊,姨母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把容貌遮起来,别被不怀好意的人瞧见了。” “我们两个女人家的,平凡才能自保。” “田里的活计不要你干,姨母会养你。以后猪也别去喂了,我们安安生生熬过这段日子,等你准姨父高中回来,就一起去京都享福。” 尤闹闹唠唠叨叨地去舀水,关切之意却半分不假。 林默又感受到了被宠爱的暖意,只是听见“准姨父”三字时,微微叹息。 姨母哪里都好,就是太过痴情,当初私下定情的男人上京赶考都多少年过去了,她还是放不下。 谁知道人家不是见异思迁,早就把她忘记了? 第8章 徐徐图之 尤闹闹走后,林默摸着快冒烟的喉头,吸着一股莫名的香气,寻进里屋。 里屋里躺着个陌生男子,上衣被剪开,纱布裹着受伤的胸膛。 那腥甜诱人的香味,原来是从这男子身上发出的。 林默的视线逡巡过男子匀称而结实的腹肌,落到他前胸浸出血的纱布上时,丁香小舌舔了舔唇。 最后停留在男子裸露着的脖颈处,她眼睛发亮,食指大动。心里有一头猛兽在叫嚣着催促,肠胃翻滚着绞痛,口舌里生出津液,耳朵能很清晰地听见男子脖子那里动脉的跳动声。 她不知何时越靠越近,终于露出小虎牙,幻想着一口咬进男子脖颈的肌肤里。 “默默,水来了。”尤闹闹掀起布帘进来,把水放在桌上后,奇怪地道,“你怎么进来了?哦,这个是我捡来的外乡人,年纪轻轻的伤成这样真可怜。” 见林默目不转睛地盯着,尤闹闹不好意思地解释起来:“原本我们两个未出嫁的姑娘收留一男人,是不大像样子。可别家没人愿意收留他,这人也确实是我背回来的,就只好这样了。” “你看他伤得这么重,动都动不了,传不出什么闲话的。” “等他能动了,我马上就把他轰出去,好不好?” 尤闹闹小心翼翼地等着林默回答,她不知道林默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将视线从男人浸血的纱布上移开。 “收留就收留,也不差他那一口。” 得了应允,尤闹闹舒出口气,紧接着嘿嘿笑着把碗一端,说道:“不是口渴吗?先喝水。” 林默扫过男子那张俊美无匹的脸,见他脸色苍白,薄唇干燥。又瞟了瞟碗里的水,简直索然无味。 “我饱了,你喂他喝。”说完,林默转身离开,回了自己房。 徒留尤闹闹在原地疑惑:“嗯~饱了?” 回了房的林默心中忐忑,这渴血的怪毛病,难道也是获异能的后遗症? 现在她嗓子仍旧干渴,但对正常水毫无欲求,鼻端一直盘旋重伤男人血的馨香。 简直要命,今晚还让不让她睡觉了? 林默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忽然听见隔壁屋传来男人的一声闷哼。侧耳听见姨母已熟睡,打呼的声音能掀瓦。她只好自己下床,幽幽迈去隔壁屋。 月辉洒进窗,冷光中只见男子半撑起身,在费力够桌上水碗。 姨母大概是为避嫌,刚才男子没醒,就没去喂他喝水。 可如今他醒了,还似乎渴的很。 林默袅袅踱去端起碗,送到了男子薄唇边。 男子微愣,道了声谢后,大口饮水。也许是喝得太急,他捂住胸口呛起来。伤口撕裂,鲜血浸出纱布,流了一滴漫下腹肌。 啧……浪费! 林默盯着那滴血,眼睛发亮,馋得直咽口水。 猛然发觉不对劲,抬头,对上了男子错愕的双眸。 “咳咳……”男子不自然地咳着,摸索着拉起敞开的衣襟。 林默脸黑了黑,眼睁睁瞧着那滴血被衣服布料吸走。 她五指挠肝般不甘心,小舌将红唇舔了又舔。 再回首,就见男子悄然拉起薄被,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俊美的双颊上,还飞起了可疑的红晕。 呃…… 不着急不着急,喝他血什么的,徐徐图之。 第9章 掀了你屋 林默回房睡去,第二天在争吵声中醒来。往窗外一看,竟是王漫娘叉着腰寻上门。 “尤闹闹,还我米来!上个月借的,这个月还不还,你当我家的米是大风刮来的啊?”王漫娘在门口大骂,身后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尤闹闹脸皮薄,红着脸小声求饶:“再宽限我几天,神庄马上就要来收粮了,我渡过这一关后,下,下个月一定还你。” 王漫娘骂得更大声了:“还下个月呢,你怎么不干脆说下辈子?不要脸的贱货,欠我家米拖着不还。都穷成这样子了,还养个野男人在家呢!真是骚浪贱全占了。” 看好戏的村民们,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个个的,给尤闹闹出馊主意。 “没粮就放血给神庄,把野男人养好了,说不定还能下地种田。” “尤闹闹你欠粮不还也太缺德了,就这还把小侄女宠着,不让她干半点农活。你瞧瞧,你那没用的侄女喂个猪还能把猪食掉进井里。这么蠢,干脆嫁给邻村的赵老头,换笔钱得了。” 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低哑地传来:“吵死了,不就是十斤米么,还你就是了。” 林默推门出来,惺忪的睡眼尽显媚态。 尤闹闹一听,顿时心肝乱颤。还以为林默睡糊涂了,凑过来小声劝:“默默你躲回去,这里我来应付,神庄今天就要来收粮了,熬到神使过来她就没办法了。” 王漫娘本也是打着这个主意,冷眼看着尤闹闹和林默一整个月做工换粮,好不容易凑齐十斤,她就要等到这个关键时刻来让她们前功尽弃。 “不还是,不还我就掀了你屋子,让你今晚上和野男人一起睡露天!”王漫娘拿起个扫把开始撒泼,把屋门前两罐咸菜打碎,打得老母鸡咯咯叫着脱毛飞逃。 就在她还要搬梯子上屋顶掀瓦时,林默拎着一袋米出来,推开梯子,把米扔进她怀里。 “十斤米还你。” 王漫娘掂了掂份量,满足地一笑,“算你识相。” 没米上交,就要被神使殴打,在全村人面前丢脸,打完还要放血抵米。哼,她等的就是这天。 王漫娘转身就要离开,这时候没好戏看的村民也陆续离去,有些还想过来劝尤闹闹。 可林默忽然拉住王漫娘一只手,冷笑着道:“想这样就走了?米我还你了,现在轮到你赔我两罐咸菜,还有我家母鸡受惊的精神损失费。” 村民们又回过头来好奇地问,“林家姑娘,什么是精神损失费啊?” “我家母鸡每天都下蛋,可今天受了惊吓,未来几天都不能好好下蛋了,这不是损失吗?” 村民们点头,觉得有理。有好事的,转过来问王漫娘。 “喂,十斤米还你了,你打坏的咸菜罐和吓坏的母鸡,总要赔?” “咸菜和母鸡,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王漫娘原以为目的已达到,哪想到还会被这么揪着不放。林默和尤闹闹以前都是被欺负了不会吱声,吃亏了忍气吞声,怎么现在胆子这么大了,还知道问她要赔偿? 可一想到等会神使就要来了,尤闹闹逃不过那顿打,就又有些安慰了。 “好,赔就赔,不就是两罐臭咸菜和一只傻母鸡吗?”王漫娘自己跑进林默屋里,搬出来空米缸。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回去小半袋米。 “喏,赔给你,够了。” 反正交不够十斤米,一样要挨打,一样要放血。 第10章 该是她的,都要拿回来 正当王漫娘要往回走时,林默又扣住了她手腕。手指冰凉坚硬,像极了骷髅的骨骼。 王漫娘颤了颤,声音都几不可查地发起抖来,“你还想怎么样?神使来了交不出粮,那也是你家穷,跟我可没关系。” “我家交不交的出粮不用你操心,我就是记起来五年前我爹娘刚死,你说我人小没力气耕那么多田,借去了两亩地。怎么这地借着借着,就成了你家的了?” 要不是因为地少,原身和尤闹闹也不用每个月扣扣巴巴省粮食,到处借粮欠人情。 “你,你这不是没及笄嘛!”王漫娘脸色一黑,狡辩道。 “没及笄就没力气耕地了?”林默将一掌空气变大,膨胀的气流随着那一拍之力打向王漫娘。众人只见林默手都没触碰到王漫娘,王漫娘就往后摔出。 “啊,这是气功吗?” “我不会看错,林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村民们纷纷议论,看向林默时,原本调侃的神色,也变得敬畏起来。 王漫娘爬起来拍拍灰,这时候悔得肠子都青了。以前的糯米包子傻林默,什么时候开窍了?为了十斤米要她赔上两亩地,太亏了。已经吞进去的东西,哪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她马上换了副面孔,笑呵呵道:“你看这不是生分了吗?你打小就跟我家阿世走得近,阿世以前还喊你娘叫姨呢。” 林默静静看着王漫娘表演。 “那两亩地呀,耕着也累。你看你从小被娇生惯养的,皮肉都细白细白的,哪受得了这苦。” “要不就我们家继续帮你耕着,顶多以后有收成了,都分你们一些。” “王漫娘,做人不要贪得无厌。”林默冷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契。“这两亩田的地契还在我手上,你自己不识相的话,就等着我报官。” 众人都看清楚地契,对王漫娘纷纷指责起来。 “贪了人家两亩地五年啊,还有脸来要十斤米,就算送给人家也不为过。” “仗着自己儿子是村长,就这么横行霸道了。” “也太欺负人了,阿世村长可不是这样的人。” “告诉阿世去,让他来管管自己的娘。” 王漫娘心里一慌,朝林默噗通跪倒了。 “我求求你放过我,我都一把年纪了,你何苦这样逼我。” 王漫娘拉着林默裤管,泣不成声。 “没天理啊,五年前她还是个小娃子,尤闹闹也还没来福源村,我就是好心,不忍看田地荒着,怎么就成了恶人了呢。” “我又没说不还,这小没良心的非要拿我送官,恩将仇报啊!” 她还以为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占理?林默冷着面孔全然不理,一脚踢开王漫娘,就要回屋。 王漫娘眼底精光一闪,瞅准林默转身之际,就要去抢她手里地契。 谁知林默早有防备,身形不动,意念就已膨胀开身后方寸间的空气。王漫娘刚一接近,就被气流弹开,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哼,自找苦吃。”撂下一句后,林默拉着尤闹闹回家门。 该是她的,她都要拿回来。再也不会对贪婪之人,存一丝心软。 第11章 两米长的大米粒 屋外,村民们揉着眼睛,嘴巴大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惊愕了好半天,才嘀嘀咕咕散去。 一时之间,关于林默的传闻,扩散到整个村。 有说她偷偷练气功,其实很能打的。 也有说她被魅妖附身,整个人容貌气质都变了,还会使妖法。 王漫娘更相信后者,扶着腰回家后,就等着神使来收粮时,好好告发林默。到时候神通广大的神庄庄主出手,管她林默是个什么妖,都能收拾了。 “默默,你今天这样对王氏,就不怕高家报复么?他家可是当村长的,而且老太爷也在村里德高望重。” 屋内,尤闹闹担心得坐立不安。可看林默,她只是自在的拨弄着一颗米粒,半点没受刚才的事件影响。 “姨母你就安心,高家要是恃强凌弱,就不用在这个村待下去了。” 尤闹闹摇摇头,高家恃强凌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可眼下忧心也没用,还是解决眼前困境要紧。 “神使一会儿就要来了,交不出十斤米,今天就有得受的。” 尤闹闹嘟囔着,回想林默今天的变化,真是又惊又怕。 她盯着林默打量,绕着她转了大半圈。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换了一个人,以前的懦弱受气包小侄女怎么突然像只女王蜂。 “默默,姨母最爱吃什么?”尤闹闹寻思着问。 “野蜂蜜野蜂巢。”林默眨了眨眼睛,调用原主的记忆还不简单。 “姨母最擅长什么?”尤闹闹像个突击检查的监考老师。 “爬树,捅蜂巢,掏鸟蛋,潜水,摸鱼,抓泥鳅……”林默斜着眼瞳回忆,这个姨母的特长还挺广泛。 “还有呢还有呢,你还知道什么?” 姨母神情语气充满探究,也难怪,毕竟现在的林默跟原主性格差太多。但是这一关一定要过啊,被谁不信任都不能被姨母不信任,她真的好羡慕原主有姨母这样关怀她的长辈。怎能失去? 林默决定放个一劳永逸的大招:“姨母的肚兜上绣着准姨父的姓名‘封绝尘’三字。” “嗯~你怎么知道?”尤闹闹抱胸脸红,接着悄悄舒出口气,瘫软在椅子里,“这么说来,你真的是我宝贝侄女。” “人说女大十八变,可你这变得也太突然了。” 尤闹闹瞧着林默一颦一笑间自然流露的勾魂媚态,偏她自己还不自知,真觉得头疼。做长辈的压力,越来越大了啊。 “默默,神使来了你就躲起来,姨母会去应付的。” 大姐死前郑重托付,她怎能忍心日渐艳丽的小侄女再去抛头露面被村里二流子们惦记。 “你怎么应付,挨顿打么?”林默一掌拍在米粒上,站了起来,“我不会再躲在你背后做缩头乌龟。姨母,我很感谢之前那几年你对我的照料。从今往后,换我照顾你。” 那只嫩白的手掌掀起来时,底下米粒不断膨大,最终抵住椅背,像个大枕头一样,横梗在桌上。前后目测,大概有两米长。 “这,这……”尤闹闹惊得说不出话,眼睛一翻白,晕了过去。 林默扶着喂水,掐人中,好不容易把受刺激过度的姨母唤醒,就见她又盯着那大米粒双眼发直。 “姨母姨母,你听我说,昨晚上我做梦梦见个仙女,她说我姨母善事做多了有好报。这就报到我身上,教了我一些法术。”林默赶紧给尤闹闹灌输缘由,免得她又捋不过来晕过去。 “我……做善事?”尤闹闹讷讷。 “是啊是啊,姨母你这不昨天才刚救了个人么?”林默连忙给她补充说明。 “好像……是这么回事噢。”尤闹闹开始大口喘气,自我点头。 紧接着又瞟向林默,兴奋地,伸出颤抖的双手,捧住了林默两颊。“我的默默,乖侄女,从此以后,你可就是小仙女了啊!” 她跳起来围着那颗大米粒转圈,眼里满是自豪,“以后我们都不会挨饿了,我小侄女是小仙女!” “不对不对,默默啊,你这手段可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免得被嫉恨的人暗害。”尤闹闹突然想起什么,又谨慎地拉过林默,小声劝。 “我知道的,姨母。”林默点点头,她当然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让尤闹闹知道她的异能,也是因为她绝对信任尤闹闹,晓得她不会出卖自己。 “神使收粮可以用米粉代替,这下不用怕了。”尤闹闹彻底接受后,喜滋滋说着,抱了大米粒去后院,打算敲碎了磨粉。 林默则去把米缸搬进来,到厨房生火煮吃食。 以前原身和尤闹闹是绝对舍不得米的,有红薯和粗粮窝窝头吃就满足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们以后都不愁缺衣断粮了。 第12章 放开了吃,管够 下了米后,林默寻思弄点小菜。 去院中清点,她家只有一个小菜园,一只老母鸡。林默剪了些新鲜蔬菜下来,将老母鸡宰了炖,不久便飘出香味。 住得近的邻里吸着鼻子,探来脑袋,窃窃私语。 “林默把老母鸡杀了?这是要把老底都吃光啊。” “交不起粮,自暴自弃了。” “这是不想活下去了么,两个女人家的,连唯一的母鸡都杀了,以后靠什么吃饭?” “真可怜,闹闹指定是要把林默嫁给邻村赵老头了。” 林默不理那些闲言碎语,关起窗来,盛了一碗炖鸡,连汤带肉加碗变大三倍,端出门去。 在邻里们不解的注视下,把炖鸡送去给李翠兰家。 李翠兰和林默年龄相仿,自幼相识相助。可怜她父母早逝,独自一人照顾瘫了的奶奶,脸上还长了个难看的胎记,受尽冷眼。 “默默,你这是做什么!”李翠兰看见那一大碗炖鸡,眼里蓄了泪,跳起来心疼地骂道,“我不要你的炖鸡,你拿到别家去换米。我这里还有一些,都给你。你要是敢嫁给邻村赵老头,我就跟你绝交。” 她也以为林默是绝望了才豁出去杀母鸡的,林默笑了笑,很高兴原身除了有个心疼自己的姨母,还有个真心朋友。 “你放心,赵老头都能做我爷爷了,又噬赌好色的,鬼才嫁给她。” “那默默你……就不为将来考虑吗?”李翠兰看着那满满一大碗炖鸡块,目测都有一整只的份量了,心里既感动又担忧。 “我已经计划好了,明天去山上打野味。” 村里也有靠打猎为生的,只不过都是壮汉,且不能次次有收获。 “唉,也只能这样了,谁叫我们都命苦。明早我跟你一起去,我力气比你大。凭什么只有男人能打猎,我们女人也能行。” 李翠兰说着,把炖鸡碗推了回去,“这个你还是拿回去,听我的,去别家换米。神使打人可不会心软,你身子比我弱,受不了的。” 林默瞥见李翠兰露在外的手臂,还有上个月,上上月的陈伤。李家比她更难,几乎月月没有米交,又要挨打又要放血的。 “你尽管留下吃,我家有足够的米粉上交。”林默没有接炖鸡,转身就回了家。 这个时候尤闹闹已经磨好了米粉,以十斤一袋分装,竟然磨了五十斤有余。她早就来到厨房,把剩下的炖鸡块也全都盛了出来。 “默默,你把鸡块切那么小,就是为了施法的,快快快。”尤闹闹关起门窗后,拉着林默小声说。 林默心领神会的随手一点,剩下的炖鸡块变大五倍,差不多有三只鸡的量。 虽然肉块变大了,但肉质仍然鲜嫩细腻,香味浓郁。不看骨头的话,根本瞧不出是变大过的。 “姨母,你放开了吃,管够!”林默说着,拿小碗去盛鸡汤。 尤闹闹含着泪花“嗯”了声,她都忘了有多久没碰过肉了。以前就算有机会吃,也每一口都无比珍惜,哪像现在可以吃得毫无顾忌。 第13章 姑娘请自重 林默一句“管够”,就足以逼出尤闹闹的幸福泪。 她接着盛来白米饭,深深嗅了口米香味,心里像在过年一样激动。 见林默盛了菜饭要端去给那重伤男人,尤闹闹也极其大方地给他夹满了肉。 “咱养得起人,给他多吃点,养得比刘大还胖,气死他们。” 林默听尤闹闹唠叨,想起原身记忆里刘大圆球似的身材,不禁抿嘴笑。 姨母捡回来的男人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这要放到她前世的年代,分分钟秒杀一切当红流量男星。养成大胖子?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屋里,楼欢早已醒来。他不但听见林默和尤闹闹晦暗不明的对话,就连之前邻里的讥嘲也听了大半。 救他的恩人一家很穷,还把唯一的鸡杀了。 那个叫林默的恩人因为穷,要嫁给个老头子。 正在消化刚得的信息,就见昨晚觊觎他身子的姑娘掀帘进来。 楼欢连忙拉起薄被,遮住胸肌。心里的懊恼漫天覆地,他贵为皇太子,几时受过这等屈辱。 “饿吗?” “……”楼欢抿紧薄唇,不语。 “渴吗?” 楼欢眸色一闪,瞬间想起昨夜来,白皙的面颊爬起浅红,蹙着眉往床里挪了挪,“不渴。” 林默舔舔痒痒了的小虎牙,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空气里血的馨香。“胡说,你明明嘴唇都干了。” “……” “你叫什么名字?”林默舀了一勺鸡汤喂过去。 “我自己来就好,多谢林姑娘。”楼欢如临大敌,迅速接过碗,又往后一挪。薄被滑下,暗红纱布上浸出鲜血,他拧着眉峰强自忍耐。 “啧……又出血了。”林默眼睛发亮,口舌生津,一根细长白嫩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探了过去。 “姑娘请自重!” 谁知男人哑着嗓子,别扭地怒哼。他一掌捂住伤口,背都退得贴墙了。 她想喝血的心思,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把个大男人给吓得…… “咳,我去给你找大夫。” 只好起身离开了,这屋再待久些,说不定真要被血香刺激得咬下去了。 林默踱出屋前,却听身后男人郑重道:“我叫楼欢,林默姑娘可有听说过?” 呦,这是不声不响的,就把她的名字猜了个准。可是她就得知道他是谁吗? 林默搜寻了下原身的记忆,然后摇摇头:“没听说过,九村十八寨都没有姓楼的。” “这里离京都有多远?” “离县衙都有九百里呢,还隔着几座山。应该不会有人想去京都,也从来没有京都的人来过。” 原身可没有这方面的概念,所以她就更不知道了。 楼欢轻叹了口气,眸色有些晦暗。 林默估计他是想家了,可能他是京都人士。 “你先把伤养好,床都下不了,还能去哪里?” 楼欢眉峰更紧,许久不语。 林默盯着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足有三秒,这才放下布帘。到外厅跟尤闹闹说了声,就去请大夫。 大夫过来给楼欢重新上药包扎,叮嘱不能再动。尤闹闹准备了两斤米粉,一碗去骨炖鸡块作为诊金。送大夫出门的时候,又被一帮闻见肉香的邻里围住调侃。 第14章 仗势欺了个寂寞 “哟,还真是把野男人当爹在养呐!” “尤闹闹家也请得起大夫了?赵老头给了不少。” “啧啧啧……拿卖侄女的钱来养野男人。真有你的啊,尤闹闹。” 尤闹闹吃饱了底气足,叉着腰回过去:“谁卖侄女了?你自己家为几个臭钱把女儿嫁给老男人,就见天的来嚼舌根,巴望着我也这么缺德,可美得你。” “你……好!你硬气了是,以后别求着来我家换米。今天神使来收粮,你交不上也别指望我替你求情!”陈寡妇大声尖叫,要把路过的村民也招来看热闹。 原本和陈寡妇一起在说闲话的邻里,这时都哈哈笑起来。 “尤闹闹你吃鸡肉吃得忘记自己是谁了?你家就一只老母鸡,吃完可啥都没有了。” “等下神使来了要交十斤米你有吗?交不起就要放一罐血,挨一顿毒打呢。现在竟然还有闲心请大夫治野男人。” 陈寡妇虽然死了男人,但她有高世村长的二叔偷偷养着。这是公开的秘密,谁都知道帮着陈寡妇更得便宜。 见所有人都向着她,陈寡妇得意洋洋,仰着脸瞥尤闹闹,“这就叫不识好歹,我之前主动借她粮,她还不要呢。现在粮被王漫娘拿走了,看她求不求我,不过求我我也不会借的。” “让让,让让。” 林默刚收拾好碗筷,就听见一帮邻里在欺负姨母。忙舀了盆水来,冲在几人脚下。 “林默你干什么!”陈寡妇的鞋被冲湿了,拉下脸来。 “洗地呀,不知道什么东西来了骚气那么重。哦对了,陈大娘你下次别硬往我家送米了,我知道你现在靠上高二叔再也不缺粮,不用像以前那样滚在地上被神使打。可你拎着米送了几家有谁要借吗?,借半斤一个月后还两斤,亏你想得出来。还有陈大娘你求神使是没有用的,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以前你边滚边求,神使也没少打你半鞭啊。” 林默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眉眼弯弯,笑意盈盈。一字一句,却把陈寡妇数落得脸越来越黑。 陈寡妇刚要张口,林默没给她机会,紧接着向围看热闹的村民们说道:“我家还有些多余的米粉,如果有缺粮的,两文钱一斤我卖给他。” “两文钱一斤,你就骗人,哪有这么便宜的。”陈寡妇取笑着,对其他人说,“都别信她,肯定是假的。” 可陈寡妇刚转了个身,就见尤闹闹抱了袋米粉出来,把袋口卷下来给大家看。 “还真是米粉啊。” “是真的!” 村民们围了上来,捻了一点辨认。 “我要一斤。” “给我来半斤。” 这么便宜的米粉,村民们都哄抢起来。别说是交粮还差些的,就是交得起粮的也想来买。 陈寡妇在众人后面探头探脑,她从前占便宜都跑在第一线,今天却臊不下这张脸来。 村民们买了米粉,乐呵乐呵地离开。看见陈寡妇还杵在旁边,想买,又不好意思上前。 想起不久前她还趾高气扬地放话,说尤闹闹求她借米她都不借的话,真是好笑。 第15章 欲加之罪 日落前,神使来到福源村。 按照百年来的规矩,九村十八寨每家每户每月要交十斤米,而神庄也庇护着九村十八寨不被山外人欺负。 这时家家户户都搬出米袋,到祠堂外集合。 李翠兰两手空空,完全是豁出去的心态。却在人后被林默塞了一袋米粉。 “默默?” “嘘……”林默竖了根葱白手指在唇上,朝她眨了眨眼。日晖下,妩媚的眉眼晕染出温柔的光晕。 李翠兰从来没觉得林默这么好看,仿佛自娘胎以来沉寂十几年的审美能力倏忽觉醒。这时她才有了个清晰的认识,一起玩到大的泥孩子林默,和自己不大一样。自己自始至终都是个泥孩子,而林默已经蜕变成蝶。 “李翠兰……李翠兰!李翠兰?”神使报了好几遍名字。 李翠兰在村民们的哄堂大笑中回过神,想象中那只阳光下翩然起舞的蝴蝶化成泡沫。她左右张望,发现林默已经不在身边,于是抱着沉沉的一袋米粉上前,“哎,在这!” 神使称了重量,没有缺斤少两,就也没为难她。 村民们低声私语着,多有疑惑不解的。 “连李翠兰都交得出粮了,这个月还真是奇怪。” “是啊,没人挨打了也挺好。” 林默听着众人的低语,心中宽慰。她提前低价甩卖米粉,不知道救了多少人。 可她也留意到,神使的脸色不大好看。这使她不禁心下一沉,莫非神使是故意来为难人的? “尤闹闹!”黑衣神使尖声叫。 “来了,来了。”尤闹闹抱着一袋米粉上前,熟练地放到秤上。 “嗯,足量。”神使把米粉留下,对尤闹闹挥挥手,然后继续对着簿子念下一户。 陈寡妇交粮的时候,恨恨剜了尤闹闹一眼。忍耐了多时的王漫娘就终于抑制不住冲动,站出来指着林默大叫道:“神使别被骗了,我们村里来了个妖怪,就是这个女人!她上交的米粉八成是石灰变的。” “总算有人说句公道话了。”陈寡妇瞅准时机,跟着跳出来,“这个林默原本家里很穷,天天饿肚子。今天却舍得杀鸡吃,不但自己足够交粮,还有多余的米粉拿来买呢。” “神使大人您一定要仔细检查,别被林默用假米粉骗了啊!”刘大媳妇跑到神使面前哭丧着脸说。 一瞬间好些个村民变了色,尤其是跟林默买了米粉的那些人,生怕查到自己身上。 这时候都涌到林默面前,恨声跺脚。 “我们都要被你害死了,竟然用假米粉骗我们的钱。” “早就看你不对劲了,一个村里人怎么能生出这么白的皮肤,长得也妖里妖气的。” 王漫娘手指戳向林默叫:“她定是被魅妖附体了!以前走路都低着头,整天脸上抹着灰脏兮兮的,你看她现在,那双狐媚子眼睛直勾勾盯着人瞧呢。” 面对众人责难,林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身胆小怕事鲜少出门,又被姨母宠着不用干活,养白了皮肤也属正常。这也能被拿来说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以为廉价卖米粉是在救交不起粮的村民,这些人却见风使舵拉踩她,果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帮。 众人被林默笑得有些发怔,却听林默悠然说道:“别急,先让神使大人检查检查。” 第16章 没有以后了 有一部分村民冷静下来。 “对,先检查清楚,也许林默卖的米粉是真的呢。” “我倒希望是真的,这样就不用挨罚了,唉。” 但也有一些急着撇清。 “我要退货,反正我早就够交粮了。” “便宜没好货,肯定是假米粉。神使大人在上,都是林默害人,跟我们可没关系。” 林默踏前一步,瞟了那些嚷着要退货的村民几眼:“刘伯,赵婶,张四哥,你们要退货这次我答应。但是先说好了,买卖凭自愿,你们当初要买的时候我可没逼迫,如今无故反悔太没诚信,以后我都不会再做你们生意。” “呸!你个穷鬼,跟你有什么生意好做的。”王漫娘吐了口口水,嘲笑道。 那些要退货的村民,也全都冷眼哼哼着。 “姨母,把钱还给他们。”林默对尤闹闹点点头,转身望向其他村民,提声道,“还有人要退货的吗?” 又走出两人来,拿了钱离开。剩下的,便都咬着牙坚持信任林默。 王漫娘对神使和颜悦色道:“大人,你检查检查看,尤闹闹交的那一袋米粉定是假的。还有其他几家,用米粉抵粮的,都是跟林默买了,他们一样要受罚。” 她话音一落,没想到李翠兰不退反进,自己把自己交的那袋米粉最先拎到神使大人面前,“那就先检查我的!” “哈,你也是被林默骗的。”王漫娘笑。 李翠兰甩她一眼,道:“骗什么骗,默默从来有就是有,没就是没,才不会弄虚作假。” “万一这米粉就是假的呢?” 李翠兰微顿,但很快又坚定,“大不了陪默默挨一顿打,我李翠兰要是喊一个痛字就跟你姓!” 王漫娘翻着白眼往后退了退,神使开始在米粉袋子里检查。 他检查得很仔细,每一袋米粉都拉开来又闻又尝。 在村民们几近窒息的等待中,神使终于抬起头冷笑:“打!” “对,往死里打,林默这个妖女就是欠收拾。”王漫娘笑得张扬。 却见神使伸出手指,点着王漫娘道:“我不是说林默,该打的是你!无事生非,浪费本使宝贵的时间。” 王漫娘还有些懵,铁索鞭就已经挥在她小腿上,把她打得跪下。 在她的惨叫与翻滚中,一记记鞭笞毫不留情。 林默悄悄来到李翠兰身后,对她说了声,“谢谢。” “……”李翠兰怔了怔后,挠挠头,“谢什么啊?” “谢你的信任和维护。” 李翠兰红了脸,“说什么呢,这不是应该的吗?你再这样说就生分了。” 而这时,刘伯,赵婶,张四等人过来,怪不好意思地瞅着林默。 “那个,林默啊,我们刚才糊涂了,这米粉还是不退了。” 他们把钱又还了过来。 林默手背在身后,一点要去接的意思都没有,她笑眯眯地看着刘伯等,“是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对于没诚信的人,我以后都不会跟他再做生意。米粉是,别的商品也是。” “你,你以后还卖别的东西?”刘伯讷讷地问。 “是啊,而且都会比市场价便宜。”林默说完,就挪开视线,再也不去理会这些人。 第17章 想包养她 “别打了!别打了!”听说出事了的高世,赶过来护住王漫娘。 黑衣神使退后一步,收了鞭。 却没想到,王漫娘还不死心,缩在高世怀里,仍要指着林默大叫:“她是个妖精,她会妖术的。她当初就用妖术打过我,米粉也是用妖术变出来的!神使大人,世儿,你们要相信我。” 眼见神使脸色又要变了,高世护住王漫娘,扶着她送到夜子魅手中。 “送娘回去,这里的事我来善后。” 夜子魅盯了眼不远处的林默,谨慎地顿了顿,才微有不甘地搀扶王漫娘离去。 高世踱到神使面前,姿态向来是不卑不亢的。 他长得高大,皮肤小麦色,身体因常年劳作精壮结实。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却因端正俊朗的相貌,通晓事理的才干,一直被全村人看好。 “老娘年纪大了脑子一时糊涂,让神使大人受累了。” “哼。” “本月福源村每户人家都交上了十斤粮,还请大人在庄主面前多多美言。” “别怪我不提醒你……”黑衣神使踏前一步,凑近了对高世悄声道,“庄主幼年时就被人当作妖怪喊打喊杀,她这才建立神庄,以避世人。你可想而知,庄主大人喜欢什么人,讨厌什么人。” 高世一凛,忙惶恐道:“小的知错了,还请大人多担待,不要将老娘做的糊涂事让庄主知道。” 又暗中塞了银两,高世才把神使送走。 众村民散去后,高世悄然跟在林默身后。等到尤闹闹先一步回家,林默吹着习习晚风独自漫步时,高世大步上前,在林默面前出现。 林默奇怪地侧了侧脸颊,挑不出瑕疵的容颜在夕阳下显得温和,流转着的神色却叫人一望而难以挪目。 高世微微有些窒息,想好的话一瞬间忘了。等到林默露出不耐烦,要越过他离开,他才慌急地开口:“默默,刚才我都看见了!你不要跟李翠兰走得太近,村里一直有闲话,说她其实是个男人,只是从小被当女孩养。” 林默听不得不相干的人挑拨离间,蹙眉道:“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娘,免得她闲得慌成天没事找事。” “我娘好歹也是长辈,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说她。你要是肯多让让她,她也不会生你的气了。” “你娘是你长辈不是我长辈。”林默好笑地瞥他一眼。 高世拧住眉峰,开口不悦:“默默,以前你是不会说话,现在你是不会好好说话,你要是能像子魅一样讨我娘欢心,我娘也不会一直不喜欢你。” “呵呵,不需要。” “别犟。那些米粉跟谁要的你都还回去,不够来找我,别以为邻村的赵老头有钱,他还没我有钱。” 林默古怪地看着高世:“……” “我知道你家难,以后我会养着你。”高世舒了口气后认真说道,“别再巴望赵老头了,刘二也是个指望不上的,李翠兰就算是个男人他也连自己都养不活。默默,其实你这么好看,不用到处抛头露面,你这张脸,给我一个人看就够了。” “……”什么意思? “我虽然不能给你名分,但在我心里的位置,子魅还及不上你。” “……”这已婚男人想包养她! 第18章 我还是个孩子 林默一根手指嫌弃地点住高世手臂,逼迫他让开路。 “我谢谢你了啊,我家不难。”轻飘飘扔下一句后,林默顾自离开。 回家见尤闹闹在劈柴,便自行去生火,烧水,煮饭。 等空下来的时候天已灰暗,林默把杀鸡时偷留的半罐鸡血拎去后山,躲在茅草地里咕嘟咕嘟喝掉。 杀鸡除了想吃鸡肉,更想的是喝血。 喝完她揩揩嘴角鸡血,幽怨地望向屋子。家里明明有个香喷喷的血包馋着她,她却只能可怜兮兮地喝次等血。 不过…… 她拉开袖子,悄悄长起来的肉泡慢慢消下去了。 喉咙也不再如火烧般干渴,总算活过来了。 “默默,默默在哪呢?” 尤闹闹在呼唤,林默站起来招手应了声。 “在这!” “楼公子醒了,那个,默默……”尤闹闹走过来极其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你去给他擦个身,这大热天的,别让汗浸了伤口。” “……”林默低头瞅着被塞入手的一块汗巾,“姨母,我好像是个姑娘。” “不怕,你还是个孩子。难道让姨母去啊?姨母已经有你准姨父了,要避嫌的。” 好有道理的样子…… 林默被推进屋。 尤闹闹转身就出门落帘,“伤者不能吹风,要着凉的。” 好…… 林默把汗巾在热水里拧了把,就去掀楼欢被子。一拉还拽不动,于是也没多想,小手托着汗巾就往被子里钻。 “楼公子,盛夏季节我睡觉都不盖被子的,你不热吗?” 汗巾刚蹭了半寸,就被一只火热的大掌连她小手一起按住。小手下结实的胸膛紧绷着,心跳擂鼓般震动。 “我不热。”楼欢说完,抿紧唇,额角汩汩滴下两滴汗液。 “不会又崩伤口了?”林默拎着被子要往里瞧。 就见楼欢抱住被子往床里退,冷着脸说:“没有。” 林默吸吸鼻子,空气里都是腥甜血香味。这个男人有毒哇,她都喝过鸡血了还能勾起她食欲。 无奈地舔了舔唇,林默眼眸里闪着光地直往被子缝隙里瞧,“崩伤口了就别硬撑,你想不想好起来回京都了?” 楼欢垂着眸子脸罩寒霜,不发一言却五指骨节收紧薄被。 他伤口反复崩裂是因为谁?这个仗着姿色出众就极尽所能勾引他的女人还有没有廉耻? “姨母,他不想擦身。”林默拎着汗巾,赌气地出去。 一掀帘子,差点撞在尤闹闹身上。 偷听被发现的尤闹闹抓着林默就往后院跑,走出老远确定不会被楼欢听到,尤闹闹一颗操碎了的长辈心才终于沉静下来。 “默默啊,姨母实话跟你说了。刚才砍柴的时候姨母就在想,咱这家好不起来就是因为缺个男人。你会点小法术能确保我们不挨饿,可要不被外人欺负,还得趁早寻个侄女婿。” “姨母,我还是个孩子。” “瞎说,夜子魅跟你同龄,去年就嫁人了。” “……”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就这么定了,趁楼公子受伤你们多培养培养感情,争取在他伤好后招进来当上门女婿。” 尤闹闹敲定策略,看起来已经不想把楼欢赶走了。 第19章 林默式烦恼 深夜里万籁俱寂,还没睡熟的林默听见隔壁屋有轻微响动。过了会儿院中传来水声。许久后水声止,隔壁屋响动再起。随着一声男人的闷哼,哗啦啦传来桌凳摔倒的声音。 林默披衣过去,掌了灯,就见楼欢赤膊摔在地上。他脸色惨白,一只手捂住腹部,鲜血从指缝间流淌出。 都这样了,楼欢还要下意识去拉床上薄被。没够着,才冷着脸对林默说:“出去。” 不就是一个赤膊的男人么,夏季村里常有干体力活的男人赤膊路过,前世只穿泳裤的男模海报放大了挂在商场广告墙上,看都看习惯了,跟她有多稀罕似的。 林默拽过薄被,劈头盖脸罩住楼欢。意念悄动,把他连人带被缩小至巴掌大,然后迅速捧起,放到床上。 等楼欢气哼哼地把被子从头上拉下时,林默已经将他变回原样,并且转身出屋了。 她在院中见了一地水,还有丝丝血味飘散在空中,就猜到楼欢是自己硬撑着起来清洗了。 明明那么爱干净,白天还拒绝她好意。 只快速一瞥,林默就去拿来新纱布和大夫留下的药,再次回楼欢屋。 这次不顾楼欢别扭,二话不说拿帕子蒙了楼欢眼,自己学着大夫给楼欢上药,包扎。 楼欢自己将帕子拉下,对上的是林默一张极其认真的脸。神情中,还似乎很是怨怪他。 想到自己被皇叔暗害差点死了,恩人家这么穷还救他一命,本就重情义的楼欢神色缓和,薄唇动了动,“谢……” 正当他要说未说之际,恰见林默给他包扎好,就将沾血的葱白手指,送入殷红小口中。 他喉头顿时噎住,想起丞相之女费尽心机要去他一件旧衣,夜夜挂床头。丽国公主重金求购他的画像。果然女子心机,不可小觑。 “出去。”侧过脸颊,楼欢不给好脸色。 他本以为林默会找借口留下,谁知道林默不吭一声就起身出屋。 正在猜测她意图,却见自己带血的破衣服被林默顺道拿走。顿时,楼欢脸黑了下来。 而林默拿着衣服出去缝补,补完再清洗。边洗边心疼,心疼自己忍着没吸楼欢血,结果他自己随便浪费。 洗好了把衣服变小,两根手指捏着在火上烤,一会儿就干透了。 林默把干净衣服变大了叠好,再次送到楼欢屋里。 她能明显察觉,楼欢在她再次进来时身体是紧绷着的,空气里都满是戒备氛围。看见干净衣服后,他又垂了眼睑,微有不解。 林默没多做停留,打着哈欠回去睡觉。 第二天李翠兰来找她上山打猎,林默带着个小麻袋便上路了。 “默默,你是不是有心事?”山上,李翠兰边找野兔踪迹,边问林默。 “嗯,有。”林默翘着兰花指轻轻将发丝刮到耳后,无论是外形外貌,还是神态气质,都更像是来郊游而不是打猎的人。 她明媚的眼眸往枝头一瞧,连接野果的那处迅速缩小,肉眼不可见,却终于导致承受不住野果重量,使野果坠下。 林默自然而然地伸手接住,擦了擦后扒开了,给了李翠兰一半,口中说着:“好烦呐,你说怎么才能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被你咬?” 第20章 袖珍农场 李翠兰惊奇地看着野果从天而降,她不知道其中缘由,还以为是林默运气好,恰好接住个熟了自个往下掉的果子。 她高兴地拿那半个咬了吃,没心没肺道:“可能要把他打傻先。” 林默摇摇头,“不行,那样太不厚道。” 李翠兰想了想,说:“那就只能嫁给他了。” “……”牺牲未免太大。 不行不行,还是得徐徐图之,从长计议。 林默一口叼住半个果子,顺手捡了两根树枝,变小了扔进麻袋,重量几乎为零。 一路上李翠兰都没怎么注意林默的小动作,此时看见只野兔,更是忽略林默,自己个儿追了上去。 林默却察觉身后灌木异响,一只野猪冲了过来。 她悠闲地拉开麻袋口,眼眸盯着野猪微眯。奔跑中的野猪体型迅速变小,最后缩成一只鸡蛋大小,迷你野猪懵懵地冲进麻袋。 林默收紧麻袋口,继续闲逛。在李翠兰回来前,但凡被她所见的猎物,无一不缩成鸡蛋大小,送进麻袋。 她一边计算着一边找李翠兰,一只野猪,三只野兔,六只野鸡……她的小麻袋差不多成袖珍农场了。 “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们太欺负人!” 骤然听见李翠兰不服的喊叫,林默连忙循声找去。就见三个邻村猎户站在李翠兰前,其中一个手里拎着只野兔,桀桀怪笑。 “真是笑话了,你一个女人会打什么猎,还是早点回去嫁人生孩子。” “你以为打猎是那么容易的?小心野熊出来,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连像样的弓都没带一把,想打猎,做梦呢。” “那就是我先发现的野兔,也是我用石头最先打瘸的。”李翠兰冲过去要抢野兔,却被那男人伸手推在胸口,一掌倒地。 如此对付女子,这种羞辱还怎么忍? 林默眼眸一眯,正要上前。 那拎野兔的猎人错愕地盯着自己的手,另外两个猎人却打趣开了。 “哈哈哈王三你占便宜了啊。” “要不娶回去做娘子。” 那王三呸了声,“妈的根本没胸,这是个假女人!” 李翠兰听见后脸色大变,闪过一丝悲凄,竟站起来要离开。 “不会,这女人虽然长得瘦瘦高高,五官还是很清秀的嘛。” “屁个女人,他是男人扮的,不信你们看!”王三为证明自己,丢掉兔子,上前再次推倒李翠兰,两手揪住李翠兰衣领往两旁扯开。 顿时春光乍泄,李翠兰平平的胸膛袒露。她害羞得脸上飞起红晕,尖叫哭泣。 “竟然真是男人!” “男人扮女人,恶心。” “我说的没错,他就跟他脸上的红疤一样恶心,穿女人衣服,还来打猎,跟老子抢野兔。” “扒了他裤子!” 猎人们越来越过分,想要再次对李翠兰动手时,一条木棍横亘在李翠兰身前,挡住他们。 林默出现,狂挥棍子,记记都往三个猎人脸上招呼。前世,她想起来前世…… 三个猎人被打断鼻梁,打瞎眼睛,鲜血滋出来浇在林默白皙的脸上。然她平静的神情,黯淡无光的眼眸,像是个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第21章 互守秘密 山林里,金色晨光下,白皙美貌,身娇体软的林默面无表情地残忍棍杀了三个猎人。 被她无限变大的柔弱小草结成困阵,挡住可逃的去路,防住婀娜的娇躯。三个猎人逃不掉,也近不得她身。终于身死时,林默手中染血的木棍掉落,结成奇诡困阵的巨大草叶疏忽变小成原样。 她颤抖着手指跪在尸体前,捂住脸呜呜哭泣。前世被变态养父母虐待的回忆,还是不肯放过已魂穿的她。 那些回忆左右了她的情绪,导致再见欺凌场景便彻底失控。 李翠兰惊愕地站起来,当林默陡然出现的那一瞬间,他有想过去死。最大的秘密被最重要的朋友知晓,怕是友谊也难存了。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林默会为了他杀人。 她明明怕得要死,身体抖成那样。 “默默,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林默占满鲜血的白皙双手捂在脸上,哭得伤心,“我是怪物,我变成怪物了,你以后不会再把我当成朋友了,你后悔在神使面前为我出头了,呜呜呜……” 李翠兰心中一咯噔,忽而所有的担忧和不解都化为了震撼。 “不!怎么会呢?无论你变成什么,你维护我的心没变,所以我喜欢你的心也不会变。” “你能把草叶变大这并不是你的错,反而是我,你是为了救我才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默默,我不是女人,其实是个男人你介意吗?” 林默放下小手,摇摇头。在前世有种存在叫女装大佬,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和你一样,我喜欢你的心也没有变。” 李翠兰呼吸一窒,他认真地看着林默,她的神情不像造假。 “默默……”他喉头哽咽,激动得手足无措,“你不介意,你不介意我是个男人。你还会和以前一样,把我当成朋友?” “嗯。我会为你保密的。”林默郑重点头,可还是控制不住手指的发颤。 “我也会为你保密的,默默。”李翠兰一阵自责和心疼,再次站起来时,心头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 他去把猎人的尸体埋了,将林默带去河边。 林默掬水洗脸的时候,李翠兰目不转睛地瞧着,一颗心也化成了水。 林默走过去拉起李翠兰的袖子擦自己的脸,李翠兰只觉得她可爱,甚至瞧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宠溺。 最后林默拎着小麻袋,李翠兰抓着死兔子下山。 但李翠兰把兔子送去了林默家,尤闹闹推辞不过,就邀他晚上来家吃饭。 李翠兰瞅了林默一眼,彼时林默侧着身在梳理发丝,是那样单纯美好,无辜友善。 “嗯,谢谢尤姨。”李翠兰愉快地答应了尤闹闹。 回去的路上,他感觉和林默的距离又拉进了一大步。看路边的野花野草,都觉格外艳丽。 那边林默梳好头,去找了个小匣子出来,切碎干草铺上。 又削竹条编了个小篱笆,固定在小匣子周边。最后才将抓来的袖珍动物放出麻袋,一只只抓进小匣子。 第22章 那你脸红什么 小麻袋底下的干树枝也被倒去了院子,林默把它们变大后,开始用柴刀修形状。 尤闹闹有自己的事忙活,她要去富户家帮忙喂猪赚生活费,到处招揽缝补的活计做。 虽然小侄女会法术基本告别了贫困,但她本就是个勤快的人,闲不住,这些年习惯了的生活节奏改不了。 于是院子里就只剩林默一人在鼓捣。一直忙到天黑,尤闹闹才回家来煮饭,李翠兰也挖了野菜过来蹭饭。 “默默,你在做什么,我来帮你。”李翠兰心疼林默要将一双小嫩手磨粗了,也实在一整个白天都在反复想象和林默在一起的场景,再见面忍不住不靠近。 “可以啊。”林默怎会嫌弃工人。 她跟李翠兰一起把变得很粗壮的树枝削皮,立起来紧密地围住小院。那些原本习惯来她家小院张望着说闲话的邻里,都被挡在外。 吃过晚饭,李翠兰又自告奋勇留下帮林默。林默避开邻里眼线不断变大枝条,最后都如一根根粗树桩般稳稳钉在小院外一圈。 造了门后,大功告成。林默留李翠兰在家过夜,把他安排进楼欢屋里,还因此收获尤闹闹一顿眼白。 “林默,你回来!”楼欢坐在病床上,眼神像要杀人。 李翠兰不知所措地立在屋里刚搭好的木板床边,看着林默去而复返。 “叫她出去。”楼欢不知何时已穿着林默缝补好洗干净的衣服,纽扣扣到最上边一颗,严丝密封,半点肉不露。 矜贵体姿将打补丁的衣服也穿得挺括。一张帅得傲视万物的脸,就算板着脸也杀伤力不减。 他扫一眼李翠兰,再望向林默。李翠兰已经在簌簌发抖了,林默只顾自己吸鼻子,盯着楼欢眼睛发亮。 “嗯~为什么?” “你说呢。” 自己勾引不成,就往他房里送别的女人,还不如她自己来。 “你觉得我品味会如此低劣?”楼欢语声发寒,神情像是遭受到莫大侮辱。 林默走回来,柔声对李翠兰道:“不用管他,你睡你的,反正他下不了床,对你造不成伤害。” “呃……哦。”李翠兰听话地应声,开始宽衣解带。 楼欢眉峰一拧,厌恶地甩了眼脸上有红色胎记的李翠兰。眯眼望向林默时,心里闪过好几个猜测。 “寒风扫落叶。”他沉声盯住林默眼睛。 “……”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来了兴致要跟她对对联?古人就是麻烦。“那个,暖阳照高峰!红掌拨清波?” 林默越来越满意自己的随机应变,才高八斗。却见楼欢一副探究的神情逐渐变冷,最后以看白痴的眼神瞟着她,眉尾忍无可忍地抖了好几下。 “不对么?”林默朝楼欢问询地眨眼。 楼欢触电般迅速收回视线,面颊泛浅红,神情无比懊恼,“是我高估你了,料想瑞王的手也伸不到如此偏僻的山村。” “那你脸红什么?” 楼欢蹙眉,脸现怒色,“哼,跟一个傻村姑对暗号,简直对牛弹琴。” “哦,那你脸红什么?” 楼欢神色躲闪起来,气息紊乱,“我是个男人。” 第23章 血包爱生气 林默越来越不懂了,瑞王手伸不伸的,村姑傻不傻的,还有他自己是个男的,跟他突然脸红有什么必然联系? “哦,那你脸红什么?”热到了,大夏天的穿那么保守,还盖着被子。 “你……”楼欢恨恨瞪了眼林默,对上她那双妩媚生情的大眼,又迅速侧过头暗自生闷气。 “你是不是穿多了热的?”林默袅袅踱过去,嫩白手指伸向楼欢。她也没啥意思,就是怕他又出汗了难受,大半夜自己逞强去洗。 楼欢伸掌拍开她,表现得厌恶已极:“把她带出去,你也出去!” “哼,自己都是借住的还那么大脾气。”林默捂着手转而朝李翠兰道,“算了翠兰,你睡我房去。” 血包那么爱生气,别又气崩了伤口,闻见血味她就心疼美味啊。 却见李翠兰此时已脱下衣服,他在家都是习惯光膀子睡的。既然最在乎的林默不介意他是男的,他也就放下了心结。 这时闻言“哦”了声,又回去拎衣服要穿上。 “等等!”楼欢眼底暗色一闪,忽然开口,“原来他是男人。你知道他是男人,也往自己房里带?” 林默已经给李翠兰掀好了帘子,就等着他出来,嘴上无奈道:“有什么办法呢我家地方小,你又不愿意和他挤一屋,只好去我屋了。” 原身记忆里李翠兰对她很好,她前世受到的照顾少,便尤其珍视感情。就算李翠兰是个男人,她也相信不会对她不轨。 “回来!”楼欢朝李翠兰喝道,“你们一个两个的……哼,想我泱泱王朝竟还有如此缺少教化之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李翠兰被吓住了,两只手揪着衣服要穿不敢穿,活像个受欺负了的小媳妇。 林默莞尔一笑,知道楼欢虽然说得气愤,却是接受了李翠兰。 她去端来热水,在楼欢屋里教李翠兰怎么给楼欢擦身,如何避开伤口。 最后拉走李翠兰,跟他解释:“楼公子那么重的伤估计心理刺激也不小,但既然救都救了总不能不照顾。他脾气不好你多担待,今天你帮我不少,明天再来我家吃饭。” “心里刺激?”李翠兰似懂非懂,但能帮林默他是很乐意的。而且他不去给楼欢擦身,就要林默去了,想起来也不是滋味。 “我知道了默默,你不把我当外人,我才高兴。” 楼欢本就爱干净,有另一个男人帮他擦身便不怎么抵触了。 林默自去喂袖珍农场里的动物,变小了以后饲料也用不了多少。 她喂动物的时候反思了一下,李翠兰本就心大,加上自己也有秘密,所以发现她的异能后很快接受。 其实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异能只要在使用,迟早会泄露。最重要的是在被有心人发现后要能自保,所以如今壮大自己才是首要。 暗夜寂静,满月渐被乌云遮住大半。陈寡妇在自己家里挠背抓颈,睡不着觉。 十岁小儿子身上长了疙瘩,比蚊子咬的更红更大些。她去给他喂了水,反而生出更多,哭闹不休。 陈寡妇烦躁地走来走去,路过墙上挂的铜镜前,忽然看见自己脸上也长了红疙瘩。拉下衣领也有,卷起袖子全是。 第24章 全村中毒 雄鸡还未报晓,福源村里便人声鼎沸。但与往日的辛勤劳作不同,今天村民们都在呼痛和哀嚎,村里唯一的大夫急得焦头烂额,门槛都快被踏烂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的病症怎么都一样?”在等着被救治的刘二媳妇扶着一脸红疙瘩,对陈寡妇道。 陈寡妇抱着小儿子也痛苦万分:“不知道啊,我给孩子喝水,又出了更多疹子哩!” “你给娃喝了什么水?”王漫娘过来问。 “就是井里打的水呀。”陈寡妇说完,忽然脸色大变,想起了什么,“对,井水!” “怎么了?”刘二媳妇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 陈寡妇道:“你们忘了吗?井里被林默那贱蹄子投过猪食,原本好好的,现在喝了井水就出红疹子!” 刘二媳妇懊恼地一合掌:“没错了,我也是喝了井水,不久就出红疹。” “林默想报复我,她肯定在猪食里加了别的东西。”王漫娘咬牙切齿。 尤闹闹和林默就是帮着喂她家的猪,赚生活费。她平时多有欺凌,总防着林默暗害。 同在医馆里的村民听见这边说话,都不淡定地嚷嚷起来。 “是林默害的,我也是喝了井水长疙瘩,还浑身痛。” “这可怎么是好,大夫,我们的医药费要让林默出啊。” 大夫摇摇头,“这疙瘩出得古怪,怕是普通草药治不好。” “蛤蟆妖!”刘二一直在苦恼胳膊上的一粒粒疙瘩,突然手中茶杯摔到地上,想起在祠堂那一幕。 “对!”王漫娘得了提醒,跳起来大叫道,“这古怪的病症治不好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妖法害的么?我就说林默那个小贱人被魅妖附体了,你们还不信。她本就想报复我,现在会妖法了,还不使劲害人。” 生病的村民们被挑出怒意,一个个站起来喊。 “找她说理去!” “应该是把这祸害绑起来烧死!” “对,烧死祸害我们的病就能好了。” 他们集结起来,浩浩荡荡来到林默家门口。 却见院子被一根根粗树桩围了起来,钉得扎实,哪里推得翻。也不知道林默这么短时间,哪里找来这么多树桩。 “是妖法啊。” “这也是妖法变的。” 村民们一边挠着身上红疙瘩,一边烦躁地叫着。 动静被屋里的人听见。林默赶忙拦住要去抵院门的尤闹闹,小声对她道:“姨母你退后,我保证他们进不来。” 散在院中的柴木被林默一片片用锤子敲进地里,然后用意念转瞬变大。木桩围栏内,就又多了层结实的厚木墙。 “林默!你这个妖精,快给我们把妖法解开。” 院外有村民愤怒地大喊,还伴随着许多骂骂咧咧的叫嚷。 尤闹闹在内听得气愤,也扯了嗓子回:“我家默默才不是妖,你们有什么证据,就来冤枉人!” 村民在外喊:“我们喝过井水,身上就出红疙瘩了,又痛又痒,还治不好。这井水原本好好的,就是林默用猪食污染后才生了毒。” 第25章 围困诬陷 尤闹闹变了脸色,井水被林默掉落猪食污染过,这点不假。虽然她也不认为猪食能致人生怪病,但无法反驳。 她只能紧紧捏住林默的手,打定主意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小侄女。 反观林默,她丝毫没有惧色,反而冷笑出声:“各位乡亲,麻烦你们回忆一下,两天前在祠堂门口我就提醒过,井水不能再喝了。你们不信,现在喝病了又来诬陷我,真当我是好欺负的?我要真是妖精,就把你们一个个都剥皮拆骨,看你们还闹不闹。” “好啊,你做了恶事还来吓唬我们。都来听听,林默说要把我们剥皮拆骨!”王漫娘在外高喊,怂恿的众村民都大骂起来。 林默不理他们,拉着尤闹闹进屋。 这时李翠兰在堂屋踱步,看见林默就焦急地上前,“默默你别怕,要是有人冲进来,我去跟他拼了。” 林默打量李翠兰,没在他身上看见村民们形容的病症,便舒了口气。 李翠兰向来不去井里打水喝,他宁可多费力去山上的小河里挑水,就为避开那些要拿他胎记打趣的村人。 如今看来,这一习惯救了他。 而林默家的水缸水是早就打好的,林默为了省事,每天都用异能把水变满,自然不用再去井里打水。 放下心来后,她去每个窗户处打开来看。寻见外墙下的小石子,就用意念把它们变大,挡住屋与屋间小弄堂的路。 刚设好防备,就听见屋外一阵窸窣脚步,有村民“哎呦”一声,低声懊恼,“哪来的大石头挡路?” “抄道去她屋后,那里是一片荒野,没石头。” 村民们抄道速度再快,也没有林默在屋里行动迅速。她去院里捡了些石子,从后屋窗户扔下去变大,创造出一片无人能搬动的石墙。已高过一楼,直抵二楼窗户。 她又去袖珍农场那挑了些野猪粪过来,变大了备在盆子里。 李翠兰一路跟从,看她忙活。想帮什么,却也没地方可帮。 他既已接受林默能变大变小草叶,树枝,再看她变别的,也觉理所当然,并不如何惊讶。 这时欲偷袭的村民已绕到屋后,惊讶地看见一排巨石后,他们商议一番,竟攀爬了上来。 李翠兰搬起猪粪盆就往窗外倒,可是没倒准,全落在巨石上。 他抱歉地望向林默,却发现林默并不生气。 盆里还沾了些猪粪,林默眼眸一瞟,又瞬间把那一星点野猪粪变满整盆。 李翠兰眼睛发亮,再次搬起后,这次全倒在爬上巨石的一个村民头上。 “去你奶奶的,林默你哪来那么多猪粪!呃,啊……”那村民抹着脸叫骂,忽然脚下不稳,摔落巨石。 李翠兰在窗户里哈哈大笑,“谁让你爬别人家窗的。” 林默不声不响又变满一盆,李翠兰无缝衔接地倒向另一个爬上来的村民。一盆砸不倒他,就再来第二盆,第三盆…… “啊!李翠兰我去你奶奶的。” 又摔下一个。 “哼,我就不信林默存的猪粪还用不完了。” 陆续有村民爬上巨石,可李翠兰倒猪粪根本不带歇的。最后巨石上全是猪粪,村民踩着踩着,就自己滑倒摔了下去。 第26章 火势蔓延 “不好了不好了,咳咳,他们在外面放火,默默我们可怎么办是好?” 眼见着欲偷袭的村民被逼退,林默和李翠兰笑得前俯后仰。这时尤闹闹慌里慌张跑来。 林默吸吸鼻子,也闻到了烟味。 李翠兰想到围院子的都是木材,心头一震,慌道:“我去院子里捡石子,再变出来一圈石墙就好。” 林默也没料到村民会用火攻,还以为两层木墙万无一失呢。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用火,她就用水! “不必,光用石墙挡挡得住火也挡不住烟。”林默拦住李翠兰,带他去到厨房。 掀开水缸盖,林默舀了一盆水,丢进两块汗巾,塞给李翠兰就说道:“这烟闻多了伤肺,快,你去楼公子屋,他一块,你一块,浸湿了捂住口鼻。” 李翠兰“唔”了声,匆匆离开。林默又如法炮制,给了尤闹闹一盆水和一块汗巾。 她自己则抓了块湿汗巾堵口鼻,另一只手舀了一小碗水,去了院中。 火已爬上木墙,熊熊燃烧。黑烟滚滚翻涌,不断被风吹进屋里。 林默将碗中水洒向四周,水滴还在空中时,就被她意念放大。落下时,直如海浪扑袭。 再大的火,也抵不过江海吞噬。转瞬木头上的火都被浇灭,木头被淋得湿湿的,再也起不了火。 多余的水漫出院子,哗哗哗赶退了一众等待惨叫的愤怒村民。 “你们想烧死我,烧死我姨母,烧死这屋里无辜的人!好,好,好,今日因,他日果,希望你们将来不要后悔。” 林默的声音从焦枯的木围墙里传出来,村民们怔了怔,后怕之感悄然升起。 她如果真是妖,今天得罪了她,将来哪有好果子吃。 有村民悟过来,垂着脑袋摇头要走。 “你们别走呀,烧不死魅妖她会继续害我们。烧死了,我们的病才会好。”王漫娘拦住他们劝说。 “你也没法证明她死了我们就一定会好呀。” “这么多突然而来的水你也看到了,她要真是魅妖,哪那么容易烧死。” 还是有清醒的村民的,没被王漫娘忽悠,自己个儿走了。 王漫娘大叫着,“你们别怕呀,林默是个糯米包子,魅妖一走,她啥用没有。以前我随便踢她一脚,她都不敢吱声的。” 可要走的留不下来,王漫娘收声清点还站着与她沆瀣一气的。多少还有十几个村民,她暗自点头,心又定了许多。 “砸死她!别让她好过。” 王漫娘和剩下的村民,捡起石子就往林默家砸。 林默回了屋子,关紧门窗。 “姨母,饿了,我们煮饭吃。” 院外,陈寡妇皱紧鼻子,低语:“什么味儿?” 她小儿子指着自家屋尖叫:“娘,是我们屋着火了呀!” 她家和林默家本就离得近,火烧林默家院子时,悄然蔓延至她家。林默家的火被扑灭,她家的火可还在越烧越旺。 陈寡妇一阵跳脚,忙跑回去扑救,喊救命。 这时有越来越多村民发现了自己家的火势,都是原本离林默家近,被殃及的。 第27章 你出去,叫她来 陈寡妇虽尖叫求助,可大家都忙着救自己家的火,谁有空管她。 王漫娘石子丢着丢着,最后只剩自己一个。火是她怂恿放的,此时也害怕那些家里遭受损失的村民,会回来拿她是问,连忙抱了头灰溜溜跑走。 林默听见外面的求救声,来到二楼处张望。 周围着火的屋舍中,也就其中虎子家没有来落井下石过。他们一家都留在屋中,是纯粹的无辜受害者。 林默去舀来水,暗中洒向虎子家帮忙扑灭火。可其他几家害人终害己的,她才懒得管。 福源村房子多是木质结构,沾了火的那几家不多会儿就燃烧成灰烬。靠临时去井里打水,哪里够救火的。 陈寡妇坐在废墟前号啕大哭,怒骂王漫娘出馊主意害她。 这时尤闹闹已经煮好饭菜,林默之前还专门拎了一只袖珍野兔过去,变大了红烧。 诱人肉香飘出去,陈寡妇他们还饥肠辘辘,却只能吸着鼻子抹眼泪。 李翠兰和尤闹闹虚惊一场后食欲大开,坐下来就大快朵颐,吃得喷香。林默自己随便扒几口,就另外盛了饭,挑拣几块嫩兔肉夹饭上,拿去给楼欢吃。 还未进屋,就在帘外听见楼欢压抑着的咳嗽声。 林默心里一惊,忙掀帘冲进去。放下饭碗二话不说就去解楼欢扣子,从下往上,小手轻颤。 咳嗽了,咳嗽了……不会又崩伤口?这血包是养不好了哇,可怜了她这个馋死了吃不到嘴的饲养员。 “放肆。”楼欢一张俊脸被震惊得当场呆滞,两秒后才低喝出声,怒意爆发。 林默刚拉开他衣服瞧见干燥的纱布,舒了口气后就被楼欢推翻在地。 她爬起来哼了一声就离开,心里有些赌气地暗想:拽什么拽,等伤好了天天咬你一口,吸血补我身子。 脸色不好地迎面撞见李翠兰,林默总算定定神,和缓了下表情。“翠兰你来得正好,楼公子身上带伤不方便进食,还要劳烦你去喂他。” 李翠兰微沉着脸,盯了眼林默带灰的手臂。他小心翼翼地为她卷起袖子,惊见雪白肌肤上磨出血的一块后,心疼地倒抽冷气。 “默默,他到底凭什么这么对你?就算受了重伤也没有这么对待恩人的!” 李翠兰情绪很激动,林默怕他气坏了自己就拉下袖子安慰道:“我自己摔的,小伤不打紧。” 可李翠兰显然不信,还是气呼呼地冲进了楼欢屋子。 她的血包危矣! 林默心慌慌地趴到外墙上,小手指勾起一侧布帘,大眼睛凑过去瞧。 本还想着李翠兰太过分的话,就要及时去拉开他。谁知李翠兰大步冲进去没多久,就被楼欢一个眼神钉在原地不动了。 “你出去,叫她来。”楼欢凉薄的语气,隐隐然不怒自威。 李翠兰顿时气势全消,面对如此自然释放的君主气场,他呆愣了一瞬后张口结结巴巴:“呃……哦。” 然后,在林默的傻眼中,李翠兰转身溜出来,大口舒气。就像刚才进的不是楼欢屋,是缺氧的青藏高原似的。 “默默,楼公子叫你进去。”李翠兰侧过脸来,一副失忆状的对林默说。 “……”她还能指望什么。 第28章 虎狼之词 林默无奈地再进楼欢屋,这个时候楼欢脸色意外的平静,看她时的眼神也不再厌恶。 他轻瞟过林默带灰的衣袖,眼底微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默估计他是听见了最开始李翠兰在外跟她的对话,心下很满意血包良心发现。 可偷笑还不过一息,就见楼欢视线往桌上饭碗一甩,端着声音对她道:“喂我。” “……”怎么滴允许她伺候还成了欺负过后用来弥补的恩赐? 林默垮下脸,用最心不甘情不愿的姿态,端碗过来喂他。这人近距离瞟了她一眼后,立马挪开眼,盯着墙上的破损处一口一口吃。 沉默让气氛变得怪异,他终于又忍不住来瞧她一眼,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握成拳,抵在唇上可有可无地轻咳了声。 “林姑娘救我的恩情无以为报,等我伤好后回京,一定会遣家人送来谢礼。” “哦,你家里很有钱?” “算是。” 呸,当她三岁孩子好哄骗?哪止有钱,他保不齐是个王孙公子,他可是亲口说过瑞王什么的。加上这与众不同的矜贵气质,还有这良好基因的外表,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富二代。 不过富不富的她无所谓,主要血香她喜欢。 “我不要钱。”林默说。 楼欢闻言眉峰微蹙,厌恶之色再闪,垂眸似乎在盘算什么。当最后一口喂完,他轻轻擦拭着唇角,摇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儿戏。” “……”什么情况,他又脑补了啥? 楼欢认真打量了林默几眼,从她眼角眉梢,殷红小口,到饱满胸脯,细腰丰臀,然后挪开视线,颊飞浅红。 “况且我家世不俗,林姑娘光有姿色,欠缺礼教,就是做妾也是不成的。” 当他红着脸,尤其郑重地说出拒绝的话语时,林默端空碗的手,小拇指已经尴尬地抖动了好几下。 “……”她当他血包,他看她是菜,还是不想吃的那种。 “林姑娘别再费心机,该报的我将来自会报答,至于男女之情,我对林姑娘无意。” “呵,呵。”干笑两声,林默眯眼媚笑,“那可真不巧了,钱财我不需要,你报不报无所谓。我就看上你人了,要吃干抹净的那种。” 他回不去了!这种香香血包,放走了再难遇。 “你……虎狼之词。你一个女子,怎如此口不择言。”楼欢侧过面颊,眼神躲闪,看起来极不自然。 林默掂着空碗起身便离开,现在她忙得很,血包喂好了就成,心理问题容后再解。 她去拎了只袖珍野鸡来,变大,绑好脚,倒提着送去给李翠兰。 李翠兰还有个瘫痪的奶奶要照顾,林默趁没人的时候把他送出院子。正嘘口气要回来,就见虎子在她院外蹲着,正眼巴巴瞧她。 “虎子。”林默朝他招招手,“刚才的火没吓到你,你爹娘可还好?” 五岁的虎子极其懂事,拎出有他半人高的食盒来给林默,“我家没火,爹娘都好。默姐姐,这是我娘让带来给你的。娘说,默姐姐出不了门,缺东西吃。” 第29章 猪肉卖不卖 林默打开来看,食盒里塞满了窝窝头。这是村里最基本的主食,值不了几个钱,但对穷苦人家来说,能活下去就靠它。 “谢谢虎子。”林默有些哽咽地摸摸虎子翘在前的聪明辫。 活两世了,人容易感动,口水不争气地从眼睛里流。 林默回屋后,招呼尤闹闹,把袖珍农场里的野猪揪了出来。这家伙不安生,在袖珍农场里横行霸道,吓得几只鸡和兔子瑟瑟发抖。今天它好日子到头了,林默要吃它。 稍稍变大后,很轻易就宰了。尤闹闹见多识广,略懂分解,放了血,切成块。留下一块新鲜的,其余都腌制。 一小串一小串挂在屋檐,每串只有手指大小的肉。 骨头全剔了熬汤,那块新鲜肉直接红烧。 过不多时,附近又飘起了诱人肉香。烧光家当没饭吃的陈寡妇等人,吞咽着口水,不约而同地聚集到林默院门口。 屋里林默捞起一块油光发亮的肉,变大了切块,又变大再切块。虎子送的窝窝头变大如脸盆,凹陷处朝上,盛满了肉。 她捧着出院门,无视那些饿狼般的眼神,送去虎子家。 “哎哟是默默,你这是……”虎子娘来开门,震惊地看着大型盛肉窝窝头。 “我先前跟翠兰去山上打猎,猎到了只大野猪。原本想拿去卖的,这不村里出了事就没那心思走动,干脆杀了煮肉。有多的,就拿来送您一些。” “这么多,这怎么好意思。” “我家之前吃不上饭,都靠虎子娘您接济。现在有多余的肉报答您,您也别拒我好意。况且虎子在长身体,要多吃肉才有营养。” 虎子挨在他娘腿边,吸着肉香舔嘴唇。可娘没开口,他也只好忍着。 林默真是越看越喜欢,就对虎子娘道:“虎子这么乖,我想收他做干弟弟。您要不嫌弃我,就把这肉收了,我当您是应允了。” 虎子娘这才不再推辞,教虎子喊了好几声“干姐”,把肉收下啦。 林默回家去,路上陈寡妇等瞧过来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过来问。 “林默,你这野猪肉卖不卖呀?” “野猪有多大,还有剩肉么?” “有啊,多着呢。”林默瞅了瞅脸上还带有火灾后烟灰的几人,“整只大概八百多斤,拖过来的时候可累死我了。” “你啥时候拖来的,我咋没看见。”陈寡妇嘟囔。 不等林默自己说,想买野猪肉的其他村民先讨好地叫起来了。 “你有几只眼睛,专盯着林默看了呀。” “李翠兰那家伙力气比男人大,定是她帮着夜里拖来的嘛。” 林默温和一笑,说道:“这很重要吗?你们就当我是妖呗,反正我的野猪肉十文钱一斤,比市面上便宜的多,要么?” 村民们更激动了,上赶着巴结林默。 “王漫娘就喜欢欺负人,我看林默好好的,哪里像妖了。她现在闹到我们房子都烧了,我是一定要去找阿世村长要赔偿的。” “是啊,我也要去。林默,你先卖我们一些野猪肉,等我吃饱了就去找王漫娘算账。” 第30章 脸真大 “这就是你们跟王漫娘的恩怨了,别扯上我的猪肉。要的在这里等,我去拿腌好的肉。” 林默哪里不知道这些人精的很,刚烧光房子不会马上舍得吃肉。大概率是想从她这占点便宜,得低价肉后去邻村倒卖。 林默揣着明白装糊涂,回去把刚腌的肉拿下一串,变得超大后,和尤闹闹两人扛出来。 那些人把兜里仅剩的钱都掏出来买野猪肉了,还有村民去借了把刀当场砍肉。 陈寡妇脱下高二叔送的首饰,全来换了野猪肉。 买完肉,这些人遮遮掩掩的装进麻袋里,不知驼去了哪。 林默就是利用他们给自己宣传生意,果然第二天就有好些个住得远的村民过来买肉。 什么八百斤,全是林默胡扯,她想要变出多少来就有多少,肉是不愁卖光的。 只是…… 有几张她拉入黑名单的面孔也来了。 “刘伯,赵婶,张四哥,不好意思了几位,早说过再也不做你们生意,麻烦出门右拐,慢走不送。”林默丝毫不给面子,当着其他村民面就直接赶人。 旁边看笑话的村民们乐起来,提着自己手里的野猪肉得意洋洋。 “哎呀,今晚回家是红烧呢,还是清蒸呀,野猪肉比家养的更香呢。” “林默卖得这么便宜,买到就是赚到啊哈哈哈。” 买不到的刘伯,赵婶,张四灰溜溜垂头离开,恨得咬牙切齿。还以为当初林默只是说说气话,哪晓得她真这么记仇。 买肉的人群后,高世和夜子魅并列站着,望着这副盛景心里头五味纷杂。 等到这一天的买卖做完,人都散去,高世和夜子魅才走到故意装作没看见他们的林默面前。 “默默,你现在有本事自己赚钱,这很好。”高世说。 “……”要你来评价么,真脸大。 “只是野猪没那么容易猎到,你只是恰好走了运。等卖完这一只,你还能卖什么?现在你卖得这么便宜,将来会后悔。”高世一副为她好的模样道。 林默一边收拾桌子,抬头看了看他,“谢提醒,不过没必要。” 好像他有多了解她似的。 高世嘴唇蠕了蠕,终于没再开口。 夜子魅深吸口气,踏前一步,“林姑娘,我知道你还在恨阿世当初没有娶你……” “不,我谢他不娶之恩。” “别赌气,阿世是村长。你要在这个村生活,多少要仰仗阿世。” 林默冷笑,高世的存在是给了她什么好处么? “我婆婆把你当妖精,带人来烧你院子,是她不对,但做人要宽容,要以德报怨。何况她年纪也大了,还生着病,你就不要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 林默提起水壶,淋在桌子上,冲去肉腥。冒着热气的水溅到夜子魅裙子上,吓得她花容失色,尖叫着扑进高世怀里。 “林!默!”高世忍无可忍,搂住夜子魅后盯着林默大声斥责,“在尊敬长辈这点上,子魅就比你做得好太多了。” “哦,那你们就回家以后相亲相爱着,何必来我眼前晃悠自讨没趣。” “子魅是在为你好,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真是越来越粗鲁了,亏我还一直担心你过得不好。” 林默收起桌子,拿来扫把。大灰尘冲着高世夜子魅两人扫起来,一下一下赶出院门。 第31章 来得正好 关起院门后,林默觉得清净多了。 尤闹闹还没回家,她去生火烧了饭,菜园里剪些新鲜的去炒菜,野猪肉也炖着。洗了衣服到院里晾晒,忽起一阵风把一块汗巾吹走。 林默开院门出去捡,走到隔壁被烧毁的房架后,突然被一片阴影罩住身子。 她转回头,竟看见高世捏着汗巾在闻,嘴角勾笑,满脸陶醉地唤她:“默默……” 林默冷漠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不咸不淡开口:“楼公子的味道好闻么?” 高世将汗巾挪开了些,“什么?” “这是给楼公子擦身的汗巾,楼公子就是我姨母捡来的重伤男人。”林默平淡的语气像在聊天气,却听得高世脸色顿变,胡乱将汗巾塞到林默手上后,低语了“恶心”两字。 呵,她故意这么说的。 “多谢。” 林默心情好极,拿了汗巾要走。 不料高世挪脚步拦住她去路,“默默,我有话要对你说。” “刚才你和夜子魅不是都说完了么?”林默仰起脸瞟了高世一眼,眉心微蹙,很不耐烦。 高世呼吸一窒,胸膛发涩。无论是林默面对子魅时的野蛮,戏耍他时的促狭,还是现在不高兴了的样子,都让他看不够。 “刚才子魅在的时候,我对你说的话你别当真。”他语气温柔。 “放心,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没听进去,包括现在。”林默掏掏耳朵,小脸微侧,大眼睛眨巴。自以为作出了漠视的样子,全然忘了无意识间散发的妩媚气质杀伤力有多大。 高世好脾气地一笑,“你生气是应该的,毕竟我负过你。你还会生我气,是因为还在乎我。” “呵呵。”林默送他两记冷笑,也不知他听懂没。 “现在村里很多人都生了怪病,我做为村长是要担责的。”高世认真道,“子魅已经答应去求她养母赐药,这些天我不能惹子魅不高兴,你要理解我。” 夜子魅是神庄庄主的养女,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当初高世刚被她看上时,正是误会林默不检点时。就这么赌着气娶了,如今却成为甩不开的麻烦。 “默默,我知道你很乖,这两天听话没找刘二鬼混。你放心,等村里的怪病去除后,我会想办法把你带进高家。” 高世往前走了步,忍不住要躬下身子亲林默。 正当林默睁大瞳孔,要来个下勾拳时,高世的俊脸被一只带泥的光脚“啪”的踢开。 “登徒子,滚!”李翠兰生气地大喊,同时向林默投来心疼和关切的眼神。眸光一转之际,他才发现自己刚才踢的是村长,顿时吓得腿软,支支吾吾挠上头。 “呃,怎么是你,阿世村长,你还好?” 高世捂着脸狠狠瞪了李翠兰一眼,转向林默时,目光又变得柔和,“默默,你好好照顾自己,记住我说的话。” 高世走后,李翠兰战战兢兢地绞着衣摆,“默默,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呀,你来得正好!” 林默赞赏地上瞟一眼,然后捏住他衣袖一角,拎回自家院里。 第32章 血包的心理问题 被夸了的李翠兰完全忘了惧怕,纵使衣袖被比他还矮半个头的林默拉着走,他也只觉得幸福。 林默将他安置到饭桌旁,让他别动,他则乖乖地说了个“好”字,真的安静等待。 看林默在厨房间走来走去的端菜忙活,他全程咧着嘴笑。 直到一阵低气压笼罩,某个养伤的男人自己出来坐到他对面,他的好心情才宣告终结。 “咦?楼公子!”林默将最后一盆炖猪肉端上桌,就看见楼欢坐在了桌旁,正跟李翠兰大眼瞪小眼。 “家里来客了?”尤闹闹这时回家,拎了两条鱼。 被烧院子后,尤闹闹就没再去高家做活,她白天跑山上河里摸鱼去了。 把鱼养进盆里,尤闹闹去洗手洗脸然后也坐上了饭桌。 林默给他们都盛了饭,自己刚坐下,就见李翠兰实在受不住气场碾压,端着一碗白饭,蹲去了门槛。 尤闹闹给楼欢夹菜,问他腹伤怎样了。楼欢惜字如金地答着,大概是说自幼习武,伤都好得快,已经无碍。 林默却没怎么听,她就觉得李翠兰今天好奇怪。她拿了个小碗,拣了些菜,送去给李翠兰。 一回头,迎上楼欢视线。他眼底掠过怒意,却又转瞬收敛。 吃完饭后,林默在厨房洗碗。洗到一半听见沉着而稳重的脚步声,转身就见楼欢一手背着,另一手卷了本书过来。 这大概是她家唯一一本书了,封绝尘上京赶考前送给尤闹闹的。林默记得尤闹闹藏得极好,也不知楼欢是怎么找出来的。 林默低头继续洗碗,就察觉楼欢的步伐一会儿缓缓踱到她左侧,一会儿又行至她右边。 当她终于洗完,擦了手要出去时,才听楼欢在她身后道:“你对所有男人都这样么?” 林默脚步一顿,嘴角抽了抽。问得没头没尾的,他这是又又又脑补了什么? “我对男人怎么了?”她转过身来,剜了楼欢一眼。 楼欢眯眼盯住她,神色晦暗不明,半晌才不高兴地开口:“小意奉承,处心勾引。” “……”林默一脸震惊,投射出疑问。 却见楼欢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板着个脸,哼了一声,越过她稳步踱走。 血包的心理问题有点大啊,看来得寻个时机做做辅导。 林默扒着门口,眼见楼欢回屋时路过李翠兰,人家好好的在帮她叠亵衣,被楼欢一瞪,吓得手都抖了。 入夜前林默去清理屋后的野猪粪,变小了石头,开窗通风。 但为了防止再有村民来偷袭,林默计划升级防御。前世变态养父私造枪支,箭弩,拿她当靶子,是以她也懂些。枪支有些难,她用木头削了个小十字弩,变大了架在二楼窗口。 神使驾临福源村的时候,林默已经卖了好几天野猪肉,攒了笔小钱。袖珍版的箭矢削了有一箩筐,还笨手笨脚地缝了个歪七扭八的箭囊。 “神使来赐药了!神使来赐药了!” 村民们大呼小叫着跑往同一个方向。 林默无心理会,尤闹闹却跑来拉她:“默默,去看看热闹呗。” 第33章 细皮嫩肉 林默理齐小箭,塞入自制箭囊,忙活着手里,头也不抬道:“有什么好看的呀,无非是得病的人都聚一起哎呦喊疼。” “这些天买你野猪肉的你以为都是为了自己吃,大多抬价卖去了邻村呐。”尤闹闹不平衡,就是想去看他们喊疼。 “咱福源村穷,好理解的。”绳抽紧箭囊口,林默挂在腰际。 “你连续卖了几日,他们早生了疑心,一头猪哪有那么多肉的。”尤闹闹觉得有必要提醒下乖侄女。 林默又挑拣了一架小十字弩,藏进袖里,脸上笑眯眯的,“我不卖的时候他们就喊我妖精要烧我哩,卖了又怎样,再烧我一次?” 尤闹闹不懂她在鼓捣的小玩意,就是顺手用一块花布包住了林默头发和大半面颊,挽着腕催促她:“去嘛去嘛,去看看会不会有人再跟神使告状。我们早知道,也好早做打算。” 林默抽抽嘴角,十分不习惯地要去拉头上花布,被眼尖的尤闹闹及时打落手。 “还要抛头露面呀,你是没瞧见,刘二和那些村里的二流子,每次在你出门时都躲对面墙根,瞧着你流哈喇子呢。” “……”确定不是瞧着野猪肉流哈喇子? 林默不信尤闹闹的谨慎,倒也顶着一头不舒适,跟去了集市。 到了人多的地方,尤闹闹的注意力就被捂着一脸红疙瘩喊疼的村民们吸引。林默悄悄整着头上花布,把下巴上的结打去了脑后。 一张俏脸照旧露在外,还被花布衬得白皙粉嫩,眼儿也水灵黑亮。 她自个觉得舒坦了,却把村里单身汉们迷得眩晕,忍不住要往她身上瞧。 王漫娘和刘大媳妇脸上肉疙瘩都连成了片,就像烤面包上排着一溜红豆。 她们村生土养的,本就皮肤黑且粗糙。就整不明白,同个村的水土,怎单单养了林默一个细皮嫩肉的,可比娃娃们瞧着还溜光水滑。 村人中毒,症状分轻重。有些出疹轻微的,过个两天自己好了。像她们这些重症,却疙瘩越冒越多。就疑惑了,红疙瘩咋不跑林默脸上? 要说她是妖精,都被集体针对烧上家门了,她也不报复,还卖廉价野猪肉便宜别人。 要说不是妖,她们接受不了同个村的,偏她姿色尤其出众。如今还不知怎么回事,不愁吃穿,能说又能打。 “要俺说……”村里铁匠柱子凸起肱二头肌,手臂撞了撞同村好友,悄声说出心里话,“这林默真是妖的话,那也是好妖啊,她又不害人。” “嗯,我想去跟尤闹闹提亲。”卖饼的阿华红着脸回应。 柱子大惊,“别去别去,听说林默从不干活,哪有屁股大的阿满好生养。” 他回望一圈身周,不止阿华,好些个汉子都瞅着林默眼睛发亮。男人最懂男人心思,他暗暗盘算,可得早些登门把亲事说下来,免得林默被抢去了。 彼时三个黑衣神使高傲地站在最中央,高太爷和村长高世在迎接他们,说着些恭维的话。 其中一个神使手指点了点刘大媳妇,示意她上来。 第34章 神使赐药 刘大媳妇战战兢兢上前,既兴奋又惶恐。被神使抹药膏擦了一下脸,顿觉清凉无比,当场欢叫起来:“不疼了!不疼了!这药真管用。” 众村民围观着指指点点,不一会儿就见刘大媳妇抹药的那半边脸消褪红肿。他们顿时跪下,哭着向神使求药。 高世经神使授意,皱了皱眉后,终究还是发话了:“神使的仙药十分珍贵,只有诚心之人可得仙药。” “怎样才算诚心?我很诚心呐。”刘大媳妇极度渴求为她另半边脸降火。 高世从神使手中接过罐子和一把白亮的匕首,“愿意为庄主献上血肉的人,就是有诚心。” 说着,他自己割开手腕,往里滴血。直到脸色因失血泛白,神使才点了点头,赐他一小盒仙药。 高世舒口气,道了谢后,将仙药送去给王漫娘。 王漫娘连忙擦药,脸上是得意和欣慰。 有了榜样,村民们陆续去献血,很快一罐满了,又接一罐。 大夫束手无策的红疙瘩,仙药一抹,立即生效。 村民们口口相传,都在夸赞。 “不亏是神庄,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奇难杂症也治的好。” “生在我们九村十八寨真是有福气,外面的人不是战乱,就是苛捐杂税的,朝不保夕啊。” 神使拉着一车血罐,很是满意。忽然刘大媳妇跪到血罐车前,哭丧起来。 “神使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这井水被污染,是人为的。”刘大媳妇哭着哭着,帕子捂脸瞅了眼王漫娘。 王漫娘含笑点头,暗地里朝她翘了翘大拇指。 得了鼓励,刘大媳妇哭得更响亮。她没看见神使脸色大变,袖子里已藏了刀。 “都是林默,是她毁了福源村唯一的水井啊。”刘大媳妇一指林默,反手抱上神使裤管撼哭。 神使缓了神色,悄然收回刀子。瞥向林默时,露出笑意。 有刘大媳妇做头阵,刚平复红疙瘩的村民们都嚷开了。 “现在井口都被封,我们挑水要去山上,力气不够的,喝水都要省。” “就算有仙药可以治病,可这井水被林默弄脏,却是无可挽回了啊。” “好好的一口井,她这样搅得全村人都不得安生。不罚她,我第一个不服。” 喊着要罚林默的,跟当初烧她院子的是同一批人,在叫嚷着的村民中尤其显眼。 神使每听完一个诉求,脸上的笑容都扩大半分。最后盯住林默,举起了刀子,“知道了,罚她放血赎罪。” “……”神庄是有多缺血。 林默吸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多少刺激得她发渴。她比较了下,人血比鸡血香,人血中楼欢的最香。 家里血包还伤着不能享用,普通的人血就足够吸引她了。 舔着唇,林默往前迈步,思考着抢上一罐逃走的可行性。 “神使大人请明鉴。” 突然走来一座山般的身躯,挡在林默前。竟然是高世,他苍白着脸,好声求饶。 “林默不小心掉了猪食进水井,这不假,但当初已经罚过她了。如今也无法证明井水的毒跟她掉的猪食有关,如果要找到背后原因,还需彻查。” 第35章 丢人现眼 听到“彻查”两字,神使拉下脸来,拂了拂袖子,不悦道:“麻烦。” 卖饼的阿华看看林默水嫩无暇的肌肤,再瞅瞅神使手中的刀尖,终是不忍,跪下求道:“神使大人,我也觉得林默没错,没有证据可不能冤枉人。” 铁匠柱子连忙越过阿华,跪到他前面,喊得声声震动:“神使大人啊,俺村就林默一个大美人儿,都是那些老娘们嫉妒想害她,她哪有啥坏心眼?掉猪食也是她胳膊细,提不稳,要换俺这粗壮胳膊,就不会掉。” 其他汉子都哈哈大笑,心照不宣。可也觉得在理,一个个给林默说起情来。 柱子更是脸不红,气不喘,大声建议:“要俺说,早早把林默嫁给个强壮男人,时时照应着,也就不会有那档子事了。” 说着有意无意拉起臂上衣料,块块肌肉贲发,就差没直接指着自己鼻子说“强壮的男人,比如我”。 高世逡巡过去,现在还肯为林默说话的,多是村里单身汉。他愁苦地拧拧眉峰,垂着的那只手,拳头掐进了掌心去。 “世儿,回去。”王漫娘急得跳脚,想去把高世拉走。可高世双脚跟钉在地上似的,就是要挡在林默前不肯挪走。 夜子魅为了求庄主赐药,这几天都会住在庄上,他再无顾忌。 见拗不过儿子,王漫娘连忙给刘大媳妇使眼色。 那边刘大媳妇愣了愣,忽然哭声再起:“大人呀,被这怪病一耽搁,下个月的粮指定交不上了哇!这可都是林默害的呀,如果不是她掉到井里的猪食有问题,那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啊。” 被拉着裤腿的神使打了个哈欠,这些愚民真当神庄稀罕粮食?庄主可是巴不得他们交不上粮,以血来抵。 瞅着自家媳妇使劲拽别的男人裤腿,刘大脸都丢尽了,实在忍无可忍,“呔”一声上去喊:“糟娘皮子你还不快回来!林默好好的没惹到你,你这是失心疯了非要害她?” 刘大媳妇心里一酸,不甘地大叫:“刘大!谁才是你媳妇?你帮谁呢?” “你个糟娘皮子,丢人现眼。也不看看人家林默,乖乖的一个字都没说,就你在那哭天抢地被人笑话。”刘大骂骂咧咧地上前,硬是上手将媳妇拖走。 刘大媳妇这时才觉得丢脸,自家男人帮着外人不帮自己,她抓向刘大的脸,凶悍大叫:“你也被妖精糊了眼了?” “泼妇。”刘大脸上被抓出痕,气得当众扇媳妇。 眼见事态演变成夫妻打架,神使无心再管,推车走了。 神使离开不久,哭哭啼啼的刘大媳妇也被鼻青脸肿地领回家。 王漫娘恨得牙痒痒,心里暗怪刘大媳妇没用,频频回头瞪向林默。 林默的肌肤在太阳下尤其雪白,漂亮得像一个会反光的瓷娃娃。 她其实五官还稚嫩,年纪小,微有些婴儿肥。却有一股媚态游走全身,可爱中透着诱惑,娇媚里藏着纯情。 难怪阿世一边为她神魂颠倒,一边还道她无辜。可不能再让阿世沉沦下去。 王漫娘哼了一声,站到几个村妇中间,沉痛地叹气:“男人们就是眼皮子浅,都被妖精的皮囊给迷住了呀。你们想想,妖精作怪会让人抓住把柄么,不说在井里下毒,单论她卖的那些野猪肉,来路就很奇怪呀。” 第36章 弩猎虎狼 村妇们大有嫉妒林默的,就缺个挑头的生事。王漫娘身份比刘大媳妇尊贵,有她撑腰,她们才敢站出来多舌。 “就是,你看她娇滴滴的,走路都要晃三晃,腰上没有几两肉,还猎野猪?抓只鸡都难。” “就是猎户也没那本事抓只八百斤的野猪,何况她还卖了好几天,都不止八百斤了。” “我看她就是妖,打小就是个妖怪,只是现在洗干净脸了,露出来真面目。” 高世对王漫娘很无奈,说又说不得,只好转身去劝林默,“默默你回家去,别听这些闲话。” 却见林默弯着媚眼,正瞧着柱子招手。 柱子欢天喜地蹦来,两只手互相抓着,充满期待。 “打猎去么,跟我一起?”林默问柱子。柱子只会打铁,但“一起”两个字,开心的他不住点头。 林默又问了村里好些个汉子,他们都被邀了上山打猎,没一个拒绝的。就算最开始犹豫,后来见这么多人都去了,也瞬间说服自己,加入其中。 还有些没被邀到的,自己急着跳出来表现,比如阿华就是其中之一。 高世呼吸困难,捏着拳心里难受。 但当林默转回头来看他,娇吟吟地问出:“你也去么?” 他幽堵着的一口气没有坚持多久,不由自主便柔了声音:“嗯,去。” 王漫娘和一帮村妇越叫越响,可是没人理她们。她们酸臭的怨气,轻而易举就被男人们的欢叫声淹没。 王漫娘咬牙切齿,“瞧瞧,瞧瞧,越来越放肆,现在是公然勾引,还成批成批的勾引。” 一村妇若有所思,“他们要上山打猎,我们也跟去好了。这个林默可蠢死了,一打猎不就露馅了么。她要打不到就没法解释之前野猪的来历,她要能打到,男人们就能看见她使妖法,以后都不会信她了。” “哈哈。”王漫娘喜极大笑,继而低语,“她可真是给自己挖坑啊,跟去瞧好戏。” 一群人浩浩荡荡上山,各怀心思。 高世护在林默身旁,还以为她是心情不好来吹山风,心底盘算着总要防她别被野兽惊到。 可林默出乎众人意料,她不发一言静待时机。忽然看见野狼奔过,袖里小弩抓上手,她沉着地搭箭,射去。 前世的不美好回忆涌上心头,激得她浑身泛冷,杀气腾腾。 一箭又一箭,十字弩迸发出普通弓箭远不及的杀伤力。 王漫娘看得心惊肉跳,一遍遍碎语:“这哪是个正常姑娘啊,看到没,她野得很。” 狼身倒地,柱子要上去捡拾,林默唤住他道:“不急,先躲起来。” 柱子和高世一左一右率先陪着林默蹲草丛,其他男人也迅速找地方藏好。 可村妇们不想听她话,还站着叽叽喳喳。不久便听见虎啸声,村妇们抱着头,眼睁睁看着一只斑斓大虎跳过来朝她们大吼。 一干村妇全被吓得逃下山,老虎才踱步去啃吃死狼。 林默暗中搭箭,意念也准备好。“咻!”箭矢射出,箭尖刚抵进虎皮,就被林默变大二十倍。 在其他人看来,箭身还很细小,其实已入虎肉的十字倒勾箭尖变成拳头大小。老虎嗷一声,跳将起来,反而死得更快,涌出了大量鲜血。 第37章 误会解除 林默又补上几箭,待老虎死透,才将最先那只箭的箭尖变小。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样一条大虫都轻易射杀了,野猪大概也不在话下。 先前还有疑虑的,现在都释了怀,只对林默手中的小弩生了兴趣。 林默见差不多了,托柱子等人帮忙把老虎和狼搬下去,答应给他们一些虎肉做补偿。 那时天已经暗下,再不下山,会有越来越多野兽出没。 经此一事,林默不用解释一个字,怀疑她杀不了野猪的流言也自行消去。 而在夜幕中,几个风尘仆仆的人赶回村里。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脸色都十分差。 高世认出其中一个:“陈寡妇?” 陈寡妇也认出了他:“高世,你娘呢?” 众人见她语气不善,一副要吵架的态势,都不说话。 另几个被烧毁房屋,还流浪了好几天的人,可就忍不住了。 “高世,都是你娘害的,怂恿我们去烧林默的房屋,结果烧了我们的房屋。这事还没完呢,她以为我们不找她了?” “挨千刀的呀,我们扛着野猪肉去别的村,才知道不止福源村的井水有毒,九村十八寨都遭了殃。林默总没有在别的村投猪食。都是王漫娘挑拨离间,现在害的我们无家可归,你说怎么办。”陈寡妇跳脚大骂。 阿华昨天才去跟林默买过肉,家里穷,自己舍不得吃,也被娘催着偷偷去离最近的铁峰村卖了。 他这时回忆道:“我昨天就见铁峰村也有人长红疙瘩的,还以为是巧合。原来是这么回事,九村十八寨的水井都出了问题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一结合刚刚亲眼所见的林默弓弩射杀虎狼,就觉得哪有什么妖精,林默都是被诬陷的。 瞧着林默娇滴滴的柔媚样子,都觉得她可怜,招人疼。 柱子挥舞着壮实手臂,粗噶着嗓门大叫:“走!去找王漫娘讨说法去,怎么就非要欺负林默啦?” 陈寡妇和几个流离失所的,喊叫着冲去。 高世被撇在身后,一张脸铁青着,十分难看。他匆匆对林默说道:“这事是我娘做得不对,确实委屈你了。待我处理好,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再不能耽搁,也追上去。 周围都是废墟,林默家的小屋在夜色中孤单伫立。小屋里的楼欢也很孤单,今晚没人做饭给他吃。 唯一那本书已反复阅读了好几遍,楼欢终于释下,欲去二楼。 这几天林默得空了就往二楼钻,也不知在做什么? 摇摇晃晃的木梯爬到一半,楼欢忽然停在上面跟自己置气。为什么要去瞧林默在做什么,那种一见到他就像磕了春药的女子,他才不在意。 长腿一迈,单手扶住腹部伤处,他转身踏下。却越踏越慢,肚子里咕咕叫起来。他堂堂皇太子,龙游浅滩,受了伤不能好好医治,现在还要忍受饥饿,简直耻辱。 那个女人,不是说了要他这个人么?她初时还十分上心,眼神火辣,动手动脚。可这几天,她看都不来看他,现在竟然连饭都忘记做给他吃! 当他是可随意撩拨,随意抛弃的么? 楼欢深吸一口气,扶在木梯上的手指差点将扶栏捏碎。他再次转身,掀衣摆踩上台阶。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倒底在忙什么,能比他重要? 第38章 现在给你机会 二楼就是个小阁楼,空间不大。楼欢一眼就望见架在窗台的十字弩,猛然间眼睛一亮。 他代父皇训练神机营,练兵,射箭都是好手。这似弓非弓之物,可有什么妙处? 正好有一支箭搭在弩上,楼欢研究片刻,就知机关所在。“嗖”的一声,长箭飞出,一击穿透屋后槐树干。 楼欢胸膛有豪情壮志激荡,手指抚摸十字弩,越看越是喜欢。 如果神机营的弓箭手都能换上这神器,不就能大大提升战力? 这鬼斧神工的创造,竟是那女人所为。她这些天忙的,就是这! 楼欢眼底有光在闪烁,此刻满脑子都是林默的身影,真想早点见到她。 “就放在院子里,辛苦你们了。” 忽然听到院门打开,林默清脆的嗓音随着木门吱呀传到二楼。楼欢心中一喜,转身去到开向前院的窗户,推开木窗扇。 朦胧月色下,几个强壮的汉子抬着一只死狼,一只死虎进院子。放下后,他们抓起帽子扇风。短褂敞开着,汗珠从脖子流到肚脐眼。 林默这时端出水碗来请他们喝:“不是有毒的井水,放心喝。” “山路难走,你一个女人家去山上挑水,千万要小心。”一个汉子珍惜地饮着水,对林默温言温语。 二楼窗后的楼欢拧起眉峰,心中不屑。 “嗯,我会的。”林默巧笑嫣然,还回答了。 楼欢一口气堵在胸膛,顺不上来。 “你家就缺个能担事的男人,王漫娘才敢欺负你,真苦了你了。”另一个汉子不喝水,只目不转睛盯住林默。 楼欢一拳头捶裂窗台,谁不是男人了? 可惜这时候汉子们都放下碗起身,在往外走,没人发现他闹出来的动静。 那个短褂敞得最开的汉子临走前对林默憨笑:“以后要是有啥难事,来找我,我帮你。” “嗯,好的,谢谢阿华哥。” 林默的嗓音娇滴滴的,像小猫爪子挠在楼欢心口。可这小猫是在对别人笑,楼欢脸色铁青。 “姨母,姨母?”林默进屋找尤闹闹,没人应声,就先去煮了饭。 然后去楼欢屋看楼欢,他怕是要饿坏了。可屋子是空的,她疑惑地前前后后找,最后去了二楼。 黑暗中,一个身影箍住她腰,轻松地举起来,迅速迈了两步,将她按上墙。 “救命……”林默惊慌之下本能地叫出口,异能也颤巍巍打歪在墙上,把挂着的一根玉蜀黍变得巨大,咚的一声砸穿楼板。 脸上捂来一只大掌,清冽的气息靠近:“你慌什么,不是要把我吃干抹净么,现在给你机会。” 是楼欢! 林默眨了眨迷惑的大眼,恐惧褪去,剩下的是不解。 几天没留心,血包他又双叒叕脑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哦。 林默拉下楼欢的手,“你还有伤呢,先养伤。” 他以为她不想咬啊,她都馋死了。 等等,这么快就告诉他自己的计划,会不会导致他故意使坏,崩裂伤口。 林默决定闭紧嘴巴,守口如瓶。 “原来是嫌我有伤,这么快就转移目标了?” 他语气中带着恼怒,也不知为哪般。 第39章 嘴也别想要了 正僵持不下时,院门被敲响。林默趁机逃脱钳制,下去开门。 李翠兰慌里慌张进来,张口便带来噩耗:“默默,你姨母被欺负了,现在人跑去了山上。这大晚上的,山中猛兽都出来了,连猎人都不敢轻易上山的啊。” “你慢慢说,倒底怎么回事?” “刘大媳妇被刘大当众暴打,气不过去找王漫娘诉苦。不知道为什么离村好几天的陈寡妇突然回来,带一帮人揪着王漫娘就揍,连带着刘大媳妇也被一起揍进去了。她挨了两回打,回家途中看见尤姨,尤姨好心搀她回去,就被刘大媳妇骗得喝下井水。后来红疹子冒出,尤姨不敢回家,自己跑去了山上。” 林默二话不说,跑出门就往山上奔。 李翠兰正要跟着去,就见楼欢出屋来望着他。 “山在哪?带我去。” 路过山脚时,林默还看见刘大媳妇在那站着跟村人抱怨。 “你说这不是冤枉我么,我好心递水这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刘大媳妇,旁的少说两句,要不上山找找。” “哼,谁爱找谁找去。现在谁家谁户没喝过井水啊,她脸上没长红疙瘩我还以为是运气好对井水没反应的,谁知道她是压根没喝过带毒的井水呀。” “你说你现在还存着井水干什么,还是上山找找,别出什么事了。” “找什么找,这么大座山,乌漆麻黑的谁找得到。山里野兽那么多,怕是找到也是具尸骨了。” 林默吸一口气,上去两巴掌扇在刘大媳妇脸上。 刘大媳妇跳将起来,大喊大叫:“你也打我,你算什么,你也敢打我!” 说着还要还手。 林默一脚踢在刘大媳妇胸口,刘大媳妇就像个翻壳的乌龟,仰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林默一顿拳打脚踢。 村民们原还怕林默吃亏,哪知道她凶起来这么厉害。又想起她练过气功的传闻,就觉得刘大媳妇敢惹她真是活该。 “我告诉你!”林默一把揪起刘大媳妇头发,“我姨母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绝对会回来找到你,把你拔成光头。要是少了一片指甲,就剁了你十根指头。” “你敢么?”刘大媳妇虽然打不过,还是要嘴硬。 林默就地抓起一块石头,砸进她嘴巴,最后补上一句:“再让我听见你说话,你的嘴也别想要了。” 刘大媳妇双手捂住嘴,可是连支吾都不敢再支吾了。 夜幕已降临,林默爬上山林,投入黑暗。 身后楼欢紧跟着,行路时赫然瞧见树干上刻的标记。他忙捡起石子,也刻下一个反向的标记。 前面林默的身影越走越远,他侧头深想,仍看不透她。 林默循着记忆里原身所知,估摸着尤闹闹的喜好,终于在一个小山洞里找到她。 尤闹闹是害怕会把怪病传染给林默,才不愿回家的。林默好说歹说,总算把她哄出来。 回家后,陪着担惊受怕的尤闹闹,等她睡下,林默才有时间缓一口气。 可这时候发现,楼欢又不见了。 第40章 不回宫的原因 血包本就有心理问题,不会闹离家出走了? 林默去到院里,看见李翠兰踌躇在那。就叮嘱他厨房有饭菜,可以吃了再带些回去给奶奶。 “那个……默默,楼公子他……”李翠兰支吾着说。 “他在哪?”林默急,李翠兰越支吾她越急。 “刚才他一直跟着你你不知道?上山后我就走小路分头去找尤姨了,没再看着他。” “什么!他跟我上山了?他一个外乡人路又不熟,还受了伤走路都费劲,你知道他出来了也不拦着他。” 这一个个的,都不省心。林默快步冲出院门,再次上山。 李翠兰犹犹豫豫想叫住林默,已经晚了。她像只野鹿一样,奔得飞快。 但是,倒底要不要告诉默默,刚才楼公子一路跟着她,视线都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他觉得楼公子看她的眼神很怪异,让他很不舒服。 故意走了小路想自己静静,却越回想越觉得不安。楼公子瞅默默的眼神,像极了汉子盯媳妇。 此刻的山林里,楼欢面前跪着个束发轻装的女子。 她仰着脸,眼瞳湿润:“皇太子殿下,彩宫总算找到您了。是彩宫无能,让殿下受惊了。” “起来,这不怪你。”楼欢的嗓音低沉温和。 彩宫的武功是他亲自传授,这次被瑞王的人暗算,连他都险些丧命,彩宫还能活着已属不易。 “殿下,属下这就护送你回宫?”彩宫不肯起来,垂首恭敬道。却迟迟等不来皇太子应允,微抬眸,竟见他眼底犹豫挣扎。 “此事……不急。”楼欢薄唇微动。 黑色的树影间,忽然浮起一双碧绿的狼眼。 “小心!”楼欢掀掌,掌风劈起地上走石,溅到狼身上。野狼呜咽几声,仓惶逃走。 彩宫又是激动又是羞愧,她虽是暗卫,但武功远不及皇太子。除了单独行动执行任务,有皇太子在的时候总是安全感十足。 包括上一回被瑞王的人埋伏,皇太子也是先护她周全,自己引着人离去。皇太子对她这样好,总让她产生不该有的错觉。 “楼公子……楼公子……” 远远有女子声音传来,彩宫发现皇太子古井无波的双眸忽然有奇异的光彩跃动。 “她不是下山了么?”楼欢低语着,紧张之色掠过。 “殿下?”彩宫不解地看着皇太子迅速向女子呼声而去。她一瞬目后,也飞上树杈,几下横越。 终于看见呼喊的女子,她穿着最粗鄙不堪的布衣,乌黑秀发轻绾,毫无首饰点缀。倒是姿态娉婷,举手投足娇弱惹人怜。容貌幼嫩中含艳光,一双美眸顾盼生情。 乡野之中还能出这等好姿色,难道这就是殿下不肯回宫的原因?不可能!殿下从不沾染女色。 彩宫忽见女子身后有一头野狼跟随,刚要拔剑,却见野狼一声嗷叫,被皇太子徒手劈倒。 “楼公子!”那女子转身惊喜,开心地扑到皇太子身上,伸手就扒皇太子衣服。 彩宫握剑的手一抖,拔还是不拔?这种场面她第一次见。 第41章 现在就让你后悔 人还好好活着,但是伤有没有再崩呢? 林默非要看个究竟,扯开衣服后发现血包的纱布没浸血,又给他原样穿回。 忽然觉得不对劲,血包竟然没阻止她,只是一双眼睛探究地望着她。 “撩够了?” 楼欢一只大掌按到她手背,火热得快要把她融化。 林默隐隐察觉到危险气息,他结实的胸肌下,心跳那么快。 莫名红起了脸,林默给自家血包系好衣带。 有香香血还长那么帅,惹她胡思乱想,以后可还怎么下得去嘴咬哦。 林中渐渐下起雨来,林默抽出自己小手,改成揪着他袖子,往山下拉,“下雨了山路不好走,你跟着我。” “嗯。”楼欢在后面应声。 “以后路不熟别跟出来,在山上迷路很危险的。有野兽……” 教训着,教训着,林默回头望了眼死狼,又抽空瞧了瞧楼欢空空的手掌,觉得不需要再说,他似乎有武功。 树杈上,彩宫诧异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下山,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殿下就……就这么被拐走了? 一路上林默淋湿了衣服,布料贴在身上,凹凸有致的曲线毕露。 她自己觉得难受,又想起牵着的血包来。回头张望一眼血包的腹部,嗅了嗅鼻子。 应该没事,就是要早点回去重新包扎。 突然发觉一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林默抬头,又见楼欢闪着眸光移开视线,呼吸有些急促。 她踮起脚尖手背试了试楼欢额头,嗯,不烫,放心了。 收回手时一只脚下一空,差点踩塌。随即腰上扶来大掌,防她摔下。 林默凶凶地拉开他,“别乱动,跟着我。” 她摔下去有异能,血包纵使有武功也是有伤之身啊。 她早就将血包当成自己所有物,伤了丢了都会心疼的。 楼欢无奈地一笑,倒底是谁在乱动,走得好好的又回来撩他一下。真当他带着伤就不能将她正法? “默默,默默……” 山下传来李翠兰的呼叫声,应该是也爬了上来。 “我在这里!”林默不设防地招手,她已经看见了李翠兰。 楼欢瞧了眼她湿漉漉的一身,蹙了眉,这丫头…… 正在李翠兰循声抬头之际,林默身上裹来一件宽大的衣服。楼欢给她拉得严丝密封,脸上还带着怒意。 “你伤口淋湿了会发炎的。再说这雨这么凉,受伤了又感冒,血就不香了。”林默要把衣服还给楼欢,却被他揪紧了领口不松手。 “我不穿,为什么要把我裹成粽子。” 李翠兰都走近了,她还在闹脾气。楼欢抿了唇,弯腰扛起林默,就往山下踏。 李翠兰紧跟不舍,楼欢越走越快。 终于还是不识路迷了方向,但总算把李翠兰甩开。 楼欢放下林默,就见这小女人脱了他衣服罩到他身上,凉凉的手指又来触碰他腹部。 “血浸出来了,你真是气死我了!好不容易才愈合的又崩裂。” 雨都把她身上衣物淋得几近透明,她还有空关心他? 楼欢用自己衣服再次将林默裹紧,同时移开视线,不悦地警告:“我死不了。但你再乱动,我现在就让你后悔。” 第42章 让他破功 “哼!我让你知道倒底是谁会后悔。”林默扯下衣服,她真的生气了。 既然血包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那她也不必忍着不吸血了。她当即扑倒一动未动的楼欢,头埋到他脖颈,露出小虎牙。 一直暗中紧跟的彩宫还在一棵树上,此时刷的拔出剑来。却被仰躺着的楼欢亲手弹出一粒石子,打落她的剑。 “什么声音?”林默按着楼欢抬起头。 “没事。”楼欢望着她淡淡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默竟觉得他有点点期待的样子。 此时理智又回来一些,可血香实在馋得她发渴。林默退而求其次,趴在楼欢身上,低头舔了舔他腹部,小舌卷走流出来的血液。 舌下身躯轻颤,块块肌肉骤然紧绷。 “你……”楼欢眼神晦暗,强忍着冲动等她下一步动作。 可林默只是舔走他流出的血液,像在吃着珍馐美味,表情像饿极了的人突然满足。 没过一会儿又露出怜悯之光,扶起他来强硬地为他穿回衣服,搀着他往山下行。 福源村唯一的大夫大半夜的被敲门声吵醒,又被林家姑娘催着,冒雨赶去她家。 那个捡回来的重伤男人伤口又崩了,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奇怪了,奇怪了,楼公子身体很好,一直都恢复得很快。可这里怎么反复裂开,是不是太劳累了?”大夫小心着措词,瞄了眼此时已换过干衣服的林默,怀疑她逼伤者干活。 林默还在回味着香香的血液,时不时咂咂嘴。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鸡血了,那简直是白开水和82年拉菲的差距! “林家姑娘!”大夫被林默的心不在焉气到了,陡然拔高声音。 “嗯?在。”林默有些心虚地回过神,立马就对上了楼欢意味不明的视线。她讪讪地笑,现在血包可是被她吃过的血包了,以后就是她的人啦。 “不能让伤者再劳累了,他现在应该静养,能不动最好不动。”大夫无奈地建议。为了林家姑娘能引起重视,他还故意说得严重了些,“以后他的饭都要你喂,走路也要扶着。” “啊?不是,我看他已经没那么虚弱了。”林默想起来楼欢都能一掌劈死头野狼了呢。 大夫被识穿,老脸一红,梗起脖子,“你想不想他好起来了?” “想,想。我知道了大夫,我不会再让他累着了。”林默立马认了,可不敢再浪费血包的血量。每一滴都好喝得她灵魂颤栗,喝完浑身充满力量,这是她珍贵的大补药啊! 大夫摇着头离去。 无外人时,楼欢眸光烁烁地盯住林默瞧,嘴角勾出微嘲的笑意。 “你笑什么嘛?”林默厚着脸皮佯怒。喜欢喝血的确是怪癖,可这是她获异能的副作用,不算是变态。 楼欢轻笑一声,摇摇头。这娇羞的小女儿态,分明是个无知少女,亏他先前还误会她荒放。 原来是自己想歪了。 “呵,你没错,只是我现在有点讨厌我自己了。”楼欢轻语着,扶了扶额头。 他在宫中时不是练功,就是读书,从未对女子动心,还以为自己定力十足,结果一个乡下小丫头就让他破功。 第43章 是不是喜欢 林默听后脸都黑了,被她喝过血就讨厌自己了?有这么洁癖么。 她露出小虎牙,气呼呼地争辩:“我干净的很,你要还不放心,怕感染细菌啥的,我明天就叫李翠兰来帮你清洗。” 楼欢儒雅地弯了眉眼,笑吟吟地瞧着林默道:“细菌是什么……不过,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自己来? “千万别,我怕了你怎么也好不了的伤了。”林默连忙蹦过去按住楼欢,生怕他又要不遵医嘱乱动。 “这不是正好遂了你意么。”楼欢瞥了瞥自己腹部,好笑地回忆起林默每一次贪婪的目光,还有那只乱舔的小舌头。 不觉又小腹一紧,暗骂一声后,摇头甩去杂念。 “没错,我是喜欢喝血。所以,你现在也觉得我是妖怪咯。”林默有些难受,天知道她活得有多艰难。就算有异能傍身,还是免不了时时被人喊妖精。 “嗯,你是小怪物。”楼欢竟认真地点了头,唇上的笑意始终不减。但敏锐地捕捉到林默眼底暗伤时,他怔了怔,心中稍有滞顿。 “不过,是可爱的小怪物。漂亮,迷人,聪明,能干。”他不知不觉就凑近了过去,直到闻到少女馨香,才轻咳着掩饰了失态。 林默心里喜滋滋,血包说话真好听,嘴和血一样甜。 她转过身子正对着楼欢,对他举了举爪,模仿着野兽嗷呜了一声,“那你怕不怕我咬你?” 瞧着她娇俏模样,楼欢心中隐动。 “好啦,不逗你了,我不会把你吸干的。”林默打量楼欢高大健壮的身体,盘算着怎样合理饮用。还举起两根白嫩手指作比划,用商讨的语气跟他说,“嗯……我顶多在实在渴急了的时候,小小的喝一口?” “不行。”楼欢果断摇头。 林默苦了脸,哪有正常人会愿意让别人可劲喝血的。果然还是自己异想天开了,好失望。 “哦,知道了。”她意兴阑珊地掀帘出屋,爬去二楼削小箭。 呼—— 彩宫从窗口掠进,无声无息地跪倒在楼欢跟前。 “你回去,我不用你跟着。”楼欢眼神还望着微动着的帘子,一派温柔。 “可是殿下,那个女人她意图对殿下不轨。”彩宫实在担心,皇太子殿下身体尊贵,别说流血,掉根头发她们这群暗卫都要自责个半死,岂容那惦记着喝殿下血的女人留在殿下身边。 “无妨,她救过我的命,还细心照料我。”楼欢的声线极其温和。 “殿下若不肯走,请允许彩宫跟从伺候。”彩宫固执地不挪动半分。 楼欢叹着气,许久才终于点头,语声却透出威慑:“好。但没有孤的命令,你不许再擅自动手。” 他自称“孤”,便是在以皇太子的身份下令。 彩宫身子一抖,从前鲜少见皇太子殿下对下属发怒,但现在她是真的感受到了殿下的杀意。 “是,彩宫遵命!” 夜已凉了,楼欢还站在小院,背着手凝望二楼。二楼有烛光透出,微微响起磨木头的声音。 彩宫小声道:“殿下,你是不是喜欢那姑娘?” 楼欢顿时收起不自觉露出的笑,拳头抵唇,轻咳着掩饰,眼底却有慌乱闪过,“怎么可能,孤只是觉得她有一点点可爱,聪颖,善良,有趣,适合……咳,你不许再随便揣测孤的心意!” 第44章 买废墟 咔! 二楼木窗响动,在林默探出头来前,楼欢一掌将彩宫送出院外。 林默望着月光下独自站立的楼欢,一手拢在嘴旁,压低声音喊:“你在跟谁说话呀?” “我……在吟诗。” “外边冷,快回屋睡觉。” 她娇娇的声音里透出关切,故意板起的小脸俏丽迷人,楼欢忍不住“哦”了一声,乖乖回房。 院外,彩宫收回贴木桩的耳。殿下被下降头了?在皇后娘娘面前也没见他那么听话过。 二楼的林默放下木窗扇,打了个哈欠。她将刚削的几支小箭放进箩筐,下楼洗漱睡觉。 第二天鸡鸣就起,她数好这几天卖野猪肉赚的钱,兜起一袋后藏着,出门到祠堂。 陈寡妇一干被烧毁房屋的人暂时没地方住,都在祠堂里打地铺。昨天义愤填膺下打了王漫娘,今天却开始害怕。陈寡妇抱着小儿子在跟人哭诉:“都是柱子挑的头,要是没打她就好了,现在阿世村长已经放了话,打了人就一个子都不会给,我们可怎么活啊?” “你去问问高二叔?” 陈寡妇红了脸嘀咕:“呸,那老没良心的自己都要仰仗阿世村长,出了这事早就关起门来不认人啦!” “唉,倒卖野猪肉的钱路上也花光了,本以为别的村水是好的,可以定居下来。谁知道九村十八寨都出了事,你又说回来闹一闹,得笔钱。可阿世村长要是咬死了不给,日子拖久了我们都得饿死,哪还有力气去闹。” 陈寡妇的小儿子挠破了脸上疙瘩,看着一小爪子脓血吓得突然大哭。 陈寡妇自己都心烦着呢,重重打了两记小儿子屁股,“哭什么哭,哭就不痛了么?没用的东西!” 众人都没了话语,只剩下唉声叹气。 他们突然发现摆在他们眼前的,除了最基本的吃饭睡觉问题,还有更严峻的。他们中十之八九生怪病,又没赶上神使赐药,若是没钱就是没饿死,也要先病死。 祠堂外林默听到这,原先八九成的底如今涨到十成十。她闲适地踱进祠堂,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拿出一只鼓鼓的钱袋。 这些流离失所的火灾难民陡然看见钱袋了,眼睛都发红了。 “林默,你什么意思?事到如今,还要来落井下石,显摆自己么?”陈寡妇失家财的同时,连二叔的包养宠爱也一并丢了,又病又饿下脾气很坏。 林默一脚踢起地上的破罐子掀到她身上,凶凶地大骂:“闭上你的臭嘴,我是来买房契的。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喜欢落井下石?不想卖就滚一边去。” 陈寡妇起火的脾气顿时被凉水浇灭,又升起些侥幸的心思,声音也变得讨好,“你说什么,我们的房子都烧成烂木头了你也愿意买?” “是真的吗?” “你会这么好心?我们以前这么对你……” 祠堂里的人眼睛都亮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期待。 “少废话,愿意卖就跟我去村长那盖章交接。”林默昂起骄傲的小脑袋,掂着钱袋子踏出门。 第45章 一叠房契 祠堂里的人犹犹豫豫,但每个人都站起来,跟了过去。 陈寡妇拖在最后,带着小儿子跟另一个人低声商量。 “你说,她能花多少钱买我们的?” “不好说,说实话我都没指望过有人愿意买。自己重建,也没那能力了。唉。” “要是我们走了,这些地最后会被阿世村长收走的?” “那当然,我们房契都烧没了,走了后还不都是充公?但是留下来地上的废墟也没钱去整,跟阿世村长去补房契的话,没必要不说,出了打王漫娘这事他定会刁难。” “那可真是两难之局了。” “所以现在想来,早些卖掉是最好的,就跟白得一笔钱一样。” “就只怕阿世村长那边会使绊子……” “这关我们什么事,让林默去摆平好了。” “也对。那可要走快些,林默说不定只买其中一两户,我可要抓紧去卖掉。” 身后的碎语,林默也听了些。他们考虑到的,早在她计划之内。 她带着人浩浩荡荡去到高家,高家人还以为又是来闹事打人的,早早就关紧了大门。 高世在门缝里看见林默,才迅速开门迎了出去,“默默,你来做什么?他们……” 他望向林默时眼神温柔,可再去看林默身后的人,就充满了憎恨。 林默将来意讲了,高世视线扫向来卖地的众人,冷哼了声:“这种破地也能卖钱?把烧毁的废墟清出去,也要花不少力气,还不如另外采一片地。” 陈寡妇等人都心虚地低下了头,却不时偷望林默,生怕她清醒过来反悔。 高世将林默带到一边,心疼她不懂事故,柔声道:“默默别买那些地,不值当的。” “村长是不肯帮我办理?”林默蹙起秀眉,一副不高兴了的模样。 高世看着就不忍,深吸口气道:“不是不帮你,我原先就想贴钱分给他们当作买地,也算弥补了这些人。可他们来打了我娘,我一个子都不想再给。” “这关我什么事呢,又不是打我。”林默娇滴滴地说着难入耳的话。 高世终究不舍骂她,无奈叹气:“唉,你爱买就买,就是不用多给。” “多给就多给,他们也挺可怜。”说通了高世,林默又开始给他不舒服,故意说了这一句。 果然高世拉下脸来,瞥过眼去,看着陈寡妇等人抬高声线:“他们可怜?他们是自作自受!要不是他们自己动手,我娘一个人也点不起火。说难听的,这些人是自己把自家房屋烧了,还要来坑钱!” 陈寡妇等人脸上火辣辣的,像被当众扇了一巴掌。可要再闹,高世在场他们也不敢动。 原以为高世这关有林默过,他们这些人顶多是陪着走过场,谁知道最后被针对的还是他们。 高世全程冷眼,作证画押写地契时仿佛故意,总在压价。最后每一户房契都过给林默,林默卖猪肉的十贯钱还有剩。 “多谢,改天请你吃饭。”林默对高世顺口丢下一句,就折好一叠新写的房契,喜滋滋回家了。 陈寡妇等人拿了钱默默离开。高世却被林默的约饭震在当场……她终于重新在意他了。 第46章 争风 林默回到家,见楼欢拿着书在往外张望,见她来了赶紧把视线投到手中拿倒了的那本书上。 她去厨房煮饭菜,楼欢来来回回在门口晃。林默回头探出去,他又一本正经地扩着胸,好像在晨练似的。 把饭菜端上桌叫他来吃,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结果林默一转身,他就迅速坐到了桌旁。 林默记挂尤闹闹,端了饭进屋看望。 尤闹闹脸上出了不少红疙瘩,情绪还不太高。问林默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默默,你说我会毁容吗?绝尘他不喜欢脸上有疤的。” “姨母不用忧心,我会想办法亲自去一趟神庄,为你换一盒仙药来。”她安慰着尤闹闹,一口一口喂她吃饭。 出来时见楼欢优雅地吃着饭,还给她也盛好了一碗。碗里除了饭,还叠了满满的菜。 “默默,默默!”李翠兰在院外敲门,林默正好需要他的友情劳动力,欣喜地出去开门。视线掠过楼欢时,一刹那竟见他拉下来脸,原本的笑意荡然无存。 把李翠兰带到饭桌,林默主动去给他盛了饭。 刚回到饭桌,就见自己那碗饭被楼欢拿走了,冷冽的气压摄得李翠兰手上筷子都在抖。 李翠兰随便吃了几口就包揽了洗碗的活,林默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翠兰你才吃这么一点,会饿的。” 李翠兰却自来熟地刷着碗,“没事呀,我这几天在你家吃的可比过去一整个月都要多。再说了,我来又不是来吃饭的,我本来就是来帮你多干点活。尤姨病倒了,你应该忙不过来。” 林默感动地挨向他,扯着他袖子开心,“翠兰你真是我的好姐妹。” 转身见到楼欢,他铁青着脸站在那,故意咳嗽了好几声。 林默才想起来他的伤,大夫刚吩咐过要喂食她也忘了。忙过去扶他去坐,不一会儿就见李翠兰收拾好碗筷去院子里劈柴了。 “翠兰你真好,我现在最烦的就是劈柴了。”林默跟出去抱柴火,却被李翠兰拦住了。 “你这手细皮嫩肉的还是别做这些了,当心刺到,放着我来就好。” 可令他俩都意外的是,这时候楼欢出来了,沉着脸捞起一块木头,单手执柴刀,刷刷两下齐齐砍成四节。 看起来毫不费力的样子。 林默惊讶,问询地盯着他腹部,嗅了两口没闻到血味才放心。又好奇去翻看他手中柴刀,就是她家那把破柴刀呀没错。 这时不由夸赞道:“楼公子你好厉害,原来砍柴也是要讲究技巧的。” 楼欢抿了抿唇,微露笑意。挺起胸膛时,看了眼李翠兰。 李翠兰拎着截木头,石化。 坐在屋檐,着一身黑与瓦色成一片的彩宫,没眼看地捂住脸……她家皇太子,被带偏了。 林默教两人按她要求削树枝,李翠兰立即明白了她又要做木桩围墙,刻意将每一根都削得整齐。 楼欢虽不知道目的,但一上手就削得比谁都好。李翠兰盯了眼,暗暗泄气,又不由羡慕。 第47章 又要喝了 夜里,林默拿着削好的树枝将她买下的废墟都围了起来。这一片地里也包括她自己家,和虎子家。 在楼欢面前,想了想后,终于还是放下戒备,用了异能。被排列好的一圈小树枝瞬间变大,紧密地挨在一起,高有两层楼那般。 其中有些木桩在还是小树枝时就钻了孔,如今变成一个个圆窗,透气透光,也十分好看。 看着这奇异的变化,楼欢眼底有震惊,但一闪而逝后,即刻变作欣赏。 林默柔柔地瞅过去,还是没想好怎么解释,就用了当初稳住姨母的那一套说词,“其实呢,我是小仙女来着。” 楼欢弯了弯唇,顺着她道:“嗯,会吃饭爱喝血的小仙女。” “就不能不提喝血那茬么?”林默大大的眼睛剜了楼欢。 那灵动流转的眸光令楼欢心中一荡,不着恼,还很爱看。视线再挪到她此刻微翘的唇上,见唇皮干燥,她有意无意地舔弄了两下。楼欢叹口气,伸出手掌到她面前:“又要喝了?” 林默惊喜,扒着他手“嗯嗯”了两声。 每用一次异能,对血的渴望就深一层。她一直忍得辛苦,天可怜见,血包终于想通了,主动献身。 刚张口要咬,不远处某棵树上“咚”的掉下来一块石头。 李翠兰也好奇地望来,忽然指着楼欢那只承小手紧抱的大掌,即惊又慌地支吾:“你,你……” 楼欢搂住林默,低头在她耳边道:“还没洗手,脏,先回屋?” “嗯嗯嗯。”林默像个等吃的小宝宝,现在说什么都能同意了。楼欢搂着她腰,她也没去计较,满心期待着香香血盛宴。 回到院中,她快步进厨房。娇俏的背影噔噔噔而去,又搬了一大盆水出来,小嘴抿着难掩欢喜。 楼欢高大的身躯坐在一个小板凳上,难为他还能坐出矜贵优雅的姿态。 就瞧着林默劳心劳力地捏住他一根指头,细心卷起他袖子,然后按进水里指腹不住搓揉。 生吃的,要格外洗干净些。 林默把整只大掌都揉了个遍,最后轻轻擦干水,激动地亮出小虎牙:“啊……” 刚含住掌缘,屋檐上簌簌落下十几块瓦片,掉在地上跌得粉碎。 “啊……怎么回事?”林默两手抓着大掌,心疼地看向地上碎瓦。张头望望,屋檐上什么都没有啊。 楼欢温和的笑意微敛,对着某处做口型:“多事。” 放下大掌,林默去清理碎瓦。 这会儿又想起自己异能会不会吓到楼欢了,边清理边问他,“刚才你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楼欢感受着那只享受了格外待遇的大掌上柔软的余触,摇摇头,指了指院子角落。 那里躺着只超大的玉米,就是砸穿二楼楼板那只,还是他亲自拖出来的。 当初盯着大玉米猜测许久,所有惊异早就用完。 又指了指二楼,开口时语气中带着些许赞赏:“你做的那新型弓箭,也很令我意外。” 得了夸奖,倒底开心,林默语笑嫣然:“那是十字弩,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个小的。” 第48章 翠兰心 楼欢暗吸一口气,只觉得心中被那笑容填满,温暖舒适。 “那是兵器,你赠予我就不怕我拿来对付你?”就算是同胞手足,也没有那样不设防的。 哪知林默扫干净碎瓦,就又过来,小脸凑到了他手掌旁,闻着他身上特殊的香气,一脸满足,歪着头道:“你都肯给我喝血了,何必还来害我。我又没逼着你,是不是?” “嗯,是我自愿的。”楼欢心中隐动,不知为何这姑娘就是有能力让他的心变柔软。 他从未有如此心境,也不知第一眼见到她时,那一层惶恐是因为害怕沦陷。 李翠兰自己回来了,看着院子里这样亲昵的两人,气息鼓鼓的,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喝问:“你们挨这么近像话么?” 楼欢危险地眯起眼,一只手掌还摊在林默眼前任她玩弄,另一条手臂下意识按在林默身后的木墙上,将她娇躯收归自己身影下。 他骤然间气势蓬发,挑眉而问:“这好像,跟你无关。” “我,这……”李翠兰被吓得陡然气馁,语气越来越弱,“这样是,是不好的。” 林默暂时忍下渴血,站起来要去安抚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李翠兰。 却被楼欢一把拉回,在她耳边引诱:“还想不想喝血了,嗯?” 字字戳她软肋啊,林默猛点头:“想的,想的。” 最后舔舔唇,盯住那只好不容易洗干净的大手掌咽口水。 李翠兰闷闷地回转身,心有种空了一块的感觉。夜风一吹,又觉自己这样抛下单纯的默默,置她于危险而不顾太不够朋友。 犹豫来犹豫去,变成了在原地来回徘徊。 直到踌躇到天微晓,才叹着气回家。 那时林默已如愿以偿划开楼欢掌缘,浑身欢喜得颤栗,不顾一切地吸吮。 乃至于什么时候被彩宫敲晕,都没发觉。 李翠兰情绪低落地回自己家,先去看瘫了的奶奶。 他虽嫌家闷,总爱去找林默,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照料奶奶。谁知道今天怎么叫都叫不醒,就颤颤巍巍伸了根手指到奶奶鼻下。 片刻后,李翠兰惊叫一声,巨颤着摔倒在地。 李翠兰的奶奶死了。 他吓得没了主意,在家门外走了几圈,终于还是习惯性的去找林默。 可来开门的是楼欢,李翠兰顿时一个求助的字眼都说不出了。 他只好离开,回去草草安葬了奶奶,跪在坟前许久未动一动…… …… 林默是在第二天下午醒来的,她已躺回自己屋里,薄被盖得好好的。 除了有些头晕,身上没有伤,可床前的地上却有一滩干涸的血迹。 连忙出去查看楼欢,他的伤没有崩坏,掌缘那小口子也愈合了,怎么都找不出身上有能流那么多血的地方。 奇怪地去看尤闹闹,尤闹闹已经起来了,在磨米粉。 找点事做,不胡思乱想也是好的,林默又给她变大了几粒米。 收拾收拾心情,她去厨房做饭。做好了,又烙了几个饼。自己包好一个带在身上,余下全装盘拿去给楼欢和尤闹闹吃。 带着那一个饼,林默出门去。翻过一座座山,爬向守护九村十八寨的神庄。 第49章 变成小人抓回去 神庄前开着一片火红花海,一个黑衣神使在弯腰采花蜜。重瓣盛艳的花瓣裹着圆嫩黄蕊,被神使细细地刷走花粉。 采满拇指大小的一小盒,他便满足了,仔细包好,就要回去。脚步在熟悉的泥埂上踏出,忽而天旋地转,原本才长至膝盖高的花束飞窜成巨无霸,飞毯般的花叶被风吹着将他扇倒在地。 他倒坐在满是巨石和泥团的坑洼之地,顾盼四周,全是巨无霸花。还有一只硕大的蚂蚁如史前巨鳄,动着嘴器盯向他。 “啊!啊!”小神使惊恐大叫,脑子一片浆糊,完全搞不清状况。只跌撞地爬起,本能的逃离巨型蚂蚁。 可坑洼之地行走都难,他摔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崴着脚爬起时,惊见眼前落下一山,阵阵地动山摇之势将他震得头晕目眩,忍不住捂胸反胃。 那山上似有怪物,一大片阴影压下,小神使抬头,赫然看见一张极美的大脸凑近过来。 比他整个身体还大的黑眼珠子湿漉漉的一溜,红唇开启,呵出香风:“别跑嘛,要是我找不到你,你就变不回来了。” “你是什么妖怪?救命啊!”小神使用出了吃奶的力气在尖叫,此刻才发现刚才那山是那巨型美人踩来的脚。 “别吵,有话问你。”林默把变成小拇指大小的黑衣神使拎起,悬在眼前。小神使像乌龟划水,四肢乱动,吓得脸色铁青,几欲晕厥。 “庄主的仙药放在哪?”林默手指拨了拨神使脑袋,小神使触电般一痉挛,没命似的抱头大叫:“啊!啊!我不想死。” 完了,他刺激过度,短时间内是不能冷静了。 林默怕行踪会被别的神使发现,就将迷你小神使虚握在手心里,偷偷摸摸下山去。 还有几座山要翻,回家还早。林默于山脚寻了个阴凉处,坐下歇息。怕把小人捏死,她都没敢用力,手心里全是汗。 一见小人他头发衣服全湿透,趴在她掌心成个大字型,生怕滑下去似的用劲攀附着她的掌纹。 “可怜见的,都怪我没有提前准备个笼子,不能妥善安顿你了。”林默托着受惊过度,正大口喘息的小神使,另一只手捞出饼来吃。 那饼是她提前准备的干粮,一路上变大过好几次,应付了几顿的饭量。 这时又变大一次,将那仅剩的一口重新扩成大饼。不过这饼越来越厚,啃起来有些费嘴。 花生大的白芝麻粒掉下去,砸到小神使身旁,又把他吓了一跳。迷你身躯一癫后,竟呜咽着哭起来。 林默瞅过去,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推了推那大粒的芝麻到他脸庞,温言安慰:“你吃不吃呀?” 小神使四肢惊惧地爬起来,缩成一团。眼睛还盯着大芝麻粒,惶恐不安。 “唉。”林默想起那芝麻是自己吃掉下的,说不定他嫌弃。用指头扒拉到地上后,为难地道:“没有准备给你的吃食呢,我也没想到最后要把你带回去。这样,你告诉我仙药在哪,我就立马放了你好不好?” 第50章 村里有谣言 小神使一愣,继而狂甩脑袋。 林默将剩下的饼包好,不解地问他:“是不愿告诉我呢,还是你也不知道?” 小神使嗫喏了下嘴唇,赌气似的没说话。 再要上山重新抓一个费事不说,还消耗异能,更有被发现的风险。林默思考一番,便决定先把小神使抓回去再说。 一路上她逼着小神使吃饼屑续命,终于回到家,已是两天后。 小神使渴得发昏,林默看见他嘴唇都起了皮。就坏坏一笑,特意去舀了瓢水来,拎起小神使便扔进水瓢。 水瓢对小神使来说,就如一片湖。他扎出水面后猛吸气,长发散了飘在他身畔。他在水面载浮载沉,不明所以地盯着林默看。 林默指指那水:“喏,我们村的井水,凉快?” 小神使一惊,慌忙往水瓢边缘游。黑衣都散开了,露出一线紧实的肌肉。 林默眼眸一流转,掐着手指算:“已经迟了呢,你掉下去的时候我听到咕嘟声了。好像喝了五口水呀!嗯……不对,是六口。” “你卑鄙!”小神使怒叫一声,开始挖嗓子干呕。 他本就渴极,喝了的水哪还吐得出来。 林默嘻嘻笑着,把他捞了出来。回院子找来许久不用的鸡笼,变小了把神使关进去。还怕他逃,就用黑布罩着,挂在屋里房梁。 神使身体迷你了声音也变小,尽管已经声嘶力竭在呼喊叫骂,可一关上门,那就清风拂晓,什么都听不见了。 院门有咔咔声,林默迎出去看到了回来的尤闹闹。尤闹闹脸上红疙瘩未消,看得林默一阵心疼。 但尤闹闹见到林默,却是深幽的悲凄乍然化作狂喜,她上前握住林默,瞧着她一遍遍说:“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呀!没被人牙子拐走,也没被山上老虎叼走。” 这一听就是又是村里哪个长舌妇在她离村后嚼舌根,吓到了关心她的姨母。 “你别听外人瞎说,哪来的人牙子拐我?山上老虎我还打死过呢,呸,我才不怕它。” 尤闹闹知道林默不是说假,林默离家这几天,铁匠柱子和饼夫阿华已经过来帮着把院里的狼和虎,扒皮剃肉。 就是他们都单独私下提了亲,要娶林默作娘子,让尤闹闹颇为为难。她为了打发,狼肉和虎肉也多送了许多。 “对了,楼公子呢?”林默先前握着小神使,行事都多少避着人。现在无所顾忌,就开始关心起血包来。 尤闹闹指指院外,“他在练柴刀。” “哈?”林默嘴角抽抽。 尤闹闹又指指隔壁虎子家,“你离家的那天晚上,我又捡了个受伤的姑娘回来呢,住在虎子家里啦。” “哈啊?”声线再次拔高。 围着废墟的木桩墙将福源村拦出了分割线,如今木桩墙里只剩两户,别家村民多有探头探脑的,但没一个敢踏进来。 村里传出流言,先是羡慕林默精明,趁机低价收了大片地皮。 后又盛起风水之说,谣传那片地不吉利,住在那片地的人家都会遭厄运。 纵使孩子好奇贪玩,要进木桩墙来玩,也被大人们再三警告,恫吓打屁股的不许去。 第51章 自己是怎么死的 林默去村里集市打酱油时,就见大榕树下坐着刘二和他那帮狐朋狗友,正唾沫横飞地大声议论谣言。 “……林默父母就是没住几年突然死了。虎子家夭折了好几个孩子,才堪堪留住虎子。陈寡妇嫁一个死一个,最后还不肯搬出这片地,于是连房屋都烧毁殆尽。” “就说这林默,人也突然失踪,下场凄惨。” 刘二:“你说怎么凄惨来着?” “话说这林默摇着臀又去山上打猎,这回没叫上男人,李翠兰死了奶奶也没心思陪伴。这林默就独个儿风姿绰约地上山去,这小弓那么一拉,兰花指那么一翘,野鹿杀了两只。她累得娇息吁吁,拍着丰满心口歪在树下擦香汗……” 好些路过没事干的闲汉都凑了过去细听,挎了篮子爱听八卦的小媳妇大婆子呸呸了几声,也侧身竖起了耳朵。 “……”正牌林默站在拐角阴影里,空酱油罐子被小手抱在堪盈一握的小腰。此刻是出去也不是,不出去又慎得慌……一帮没怎么打交道的半熟不生村民,在科普她是怎么死的? “突然!”热闹中心的李九划开短褂,一脚踏上榕树根,把正沉浸的众人都吓得倒吸一口气。 “突然那铁峰村来的人牙子探出脑袋来,在黑暗中看着娇娇媚媚的林默露出饿狼般的獠牙。” “啊~这人怎么还长獠牙。” “相由心生你听说过么,想不想听后续了?”李九皱眉微恼。 那大婆子小媳妇忙埋怨之前打岔那人,“哎呀你打什么岔?” 李九收到大婆子小媳妇期待的眼神,春风满面地继续道:“后来呀,这林默就被人牙子套进麻袋里,扛到肩上偷走了。” “啧啧,我们村的大美人咋就被铁峰村的人牙子给偷了。”有汉子不服。 “我们去扛回来!” “别急别急嘛……”李九凌空压掌,“这林默哪是个干等死的,她一口咬上人牙子后腰,生生扯下一块肉来……” 李九绘声绘色讲了一个多时辰,林默竟然躲角落都听完了。 原来自己跟人牙子殊死搏斗,几经生死后精疲力尽,堪堪逃出,就遇见一只斑斓大虎。这虎是上次被她射死那只的夫婿,它一见了她就分外眼红,奈何她现在已经没力气,于是悲惨地被咬死,吃光光,嘛都不剩。 村人都信了,在那拊掌惋惜。 林默实在站得脚疼,就抱着空酱油瓶子过去拍了拍李九:“那个,你家酱油卖我两斤。” …… 林默打酱油回来才在木桩墙旁看见楼欢,他正单手执柴刀在木桩上刻梅花。 瞧见林默,楼欢侧身后微微一笑,“回来了?” 林默打量那一朵朵闲散舒卷的梅花,稍许有点不开心,“果然还是姨母最关心我,村里的谣言你没听见么?我被复仇心切的大公虎破肚挖肠,撕肉抽筋了你都不伤心。” 楼欢噗嗤一声,颇为怜爱地抚了抚她秀发,“李九的故事太失真,我听了三遍了一遍比一遍离谱,大抵是假的。我猜你多半是去神庄求仙药了。” 林默没有躲避大掌的奇袭,就是没想到血包一猜就猜中。 只是她不是去求仙药,是去抓了个神使逼问仙药。 第52章 被遗忘的小鸡笼 木桩墙里的废墟对普通村人来说,清理很难。但对林默来说,无非小手一翻,成片变小,再拿个扫把过去当灰尘一样扫干净了。 只是这异能量有点大,变完她渴得要命。深夜里摸进楼欢屋里,静悄悄瞅着他腹伤犯难。 她瞅了有半刻钟,楼欢一动未动。她焦渴的想犯罪,却又深怕控制不好咬死了。上次掌缘解馋已是不该,咬死了香香血包可就永远没有了。 至少得等他伤痊愈再喝一点。 她舔了舔唇出去,终于还是放弃了。 但渴得无法,手臂内侧肉疙瘩隐隐突显,这是渴到极限的提醒。 林默冲回屋,摘下小鸡笼就跑出院去…… 楼欢在林默掀帘出去后缓缓睁开眼来,摸了摸腹伤,望着门帘发呆。 那梅花木桩雕得漂亮,月色下朦胧呈现,暗纹婉转。林默将鸡笼放在这很有诗意的雕花木桩下,颤抖着手指变大。 鸡笼大过原先,里面被关着的人却是变回了原样。 林默抽出木门,把他一把抓出。 这习惯了看她巨大脸蛋的神使还有些不适应,就着月光睁大眼睛,蒙蒙地低头瞧她。 林默鼻子轻嗅,嫌弃地道:“好臭。” 那神使眉峰抽抽,无奈地盯了眼鸡笼。 正惶惑着,手臂就被两只小手蛮狠地抓住,撩开衣袖,一把咬下。 林默心疼香香血包,可不会在乎这个掳来的神使。在她心里,甚至把神庄里的人都看作压迫者,能对抗一下还挺满意。 那神使蹙了蹙眉,低哼一声,却没有挣扎。 林默大口吸吮,不管人死活。 等到肚子撑得饱饱,才吐出口中肉,打着嗝抽空瞟了眼神使。清冷月光下,神使长得还挺好看,脸苍白得像前世看过的一部外国丧尸片里男主角。 人家可是男神级别影星,坐拥万千迷妹。这随手抓的家伙气质神韵都跟他有三分像,就是瘦了点。 “还是不肯告诉我仙药在哪?我咬死你,啊呜~”林默凶凶地张嘴,手凌空抓了抓吓唬他。 那神使迷惑地瞅了她一眼,然后,闭眼,晕厥。 呃,失血过多? 只好变小了再带回去,这次把鸡笼刷了刷,给里面垫起块折叠的帕子才放进迷你小神使。 想想又觉得自己残忍,就好心地去摘了两个新鲜果子来,变小了送进去。 然后黑布一蒙,照旧挂梁上。 漱洗后仰躺在床,林默绞着手指,在盘算要不要修改原计划。不威逼他了,改成利诱,招安后以怀柔之术套出仙药下落。 就是过程会不会曲折了些…… 想着想着想睡着,第二天又爬起来先去袖珍农场里投喂,生火烧早饭。跟尤闹闹楼欢吃好后,出门继续打扫梅花木桩范围内的空地。 累得很,就想起来李翠兰。 于是丢掉扫把去找人,此时此刻,早就把梁上的小鸡笼忘到九霄云外。 到了李翠兰家没见到人,询问了邻居后才找去山上,采了捧野花放在一簇新坟前。 深叹了口气,林默终究还是独自下山去了。 一丛枯败山茶花后,李翠兰无声无息地踱出,望向逐渐消失在山道的娇媚身影。 第53章 他需要我喂的 新上任的胡知县刚赴任,就逢钦差视察。一翻旧案,多是无疾而终的。大人怒了,勒令务必上心,提高政绩。 胡知县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只得唯唯诺诺应下。钦差走后,师爷献计,此县特殊,另有九村十八寨也在管辖内,却隔着好几座山,路途极远。 村是正经村,但民风彪悍,前几任知县务求相安无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寨却集结绿林,更加不好相与。在县上犯下事的,多数往那逃。 师爷说,就看胡大人敢不敢去趟这浑水。 胡县令年轻气盛,带了人马亲自下九村十八寨。 几天后赶到最近的福源村,胡县令下马张贴告示,把几个多年前犯下杀人抢劫重罪的逃犯画像公示于众。有线索者,赏钱半贯。能拿下者,无论死活,赏银十两。 这对偏远的福源村村民来说,是笔做梦也想象不到的财富啊。他们奔走相告,很快林默也知道了这件事。 胡县令下榻在高世家中,高世与胡县令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高世有意在林默面前显摆,又记起林默约饭却久无下文,于是这天亲自登门来请林默。 梅花木桩前,高世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踏入了虚掩着的高大木门内。 这个时候林默刚起来喂了袖珍家畜,昨天才刚知道李翠兰死了奶奶,又找不到他,心情就不大好。 高世在林家院门外敲了敲,尤闹闹去开了门。 高世见她身上脸上长满红疙瘩,有意无意的避了避。一见林默从屋里出来,又十分殷勤地上前,“默默,你上次说请我吃饭,还记得么?” 林默想了想,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一码归一码,房契的事他帮了忙,请吃一顿也是应该的。 瞅了瞅焦黑的木桩院墙,高世有些愧疚也有一些不忍,便柔了声音:“我不要你请了,你陪我吃一顿就好。我家今晚会开宴席招待胡知县,你也来嘛。子魅她还没回来,我娘病着也不会出席,你来,来嘛。” 林默就去拉来尤闹闹,态度坚决:“我要和姨母一起吃的。” 高世蹙了蹙眉,实在觉得招待胡知县时,不好有这么一个病人在场。但为了林默,他半妥协:“到时候不止一桌的,你姨母来也行。她可以跟下人一起,你坐在我身边就好。” 林默心下一冷,就要拒绝。转念一想,又笑嘻嘻道:“还有楼公子呀,我们都走了他吃什么。他也要带去的。” “那个什么楼公子倒底是个男人,一直住在你家像什么样子。我听说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都能下地干活了是不是?”高世阴沉着脸,语气也不大好。 林默眨着眼一脸无辜:“不是呀,他还需要我喂饭的,他一步都离不开我。这可是大夫吩咐的,不信你去问大夫。” 高世呼吸一紧,声音拔高:“他还需要你喂?他是没手么!” 恰逢楼欢散步回来,林默朝他努努嘴,他当即微微一笑:“默默要是不肯喂我啦,那我就不吃。少吃一顿两顿的,应该也饿不死。” 林默连忙挨过去,刻意仔细地扶住了楼欢,声音软软的:“那不成的,我愿意喂你。哎你走路也是需要我扶的,怎么能自己出去?这可是医嘱啊医嘱。” 高世听不下去了,眼中怒火盛炽,终觉得林默是单纯,才勉强忍耐道:“那就一起去,我家有下人,可以代劳喂饭。” 最后那几个字,他咬牙说出。 第54章 请吃饭 王漫娘虽然仗着病痛,这段时间长久的关在寝屋,但是耳朵旁边照旧吹得着风。 高家世代继任村长,颇攒了些家业。村里在他家做短工,长工的不少,另还有两个是打小就买来服侍人的。 这两个下人最会拍王漫娘马屁,高世刚回来吩咐厨房做林默爱吃的几样菜,就被这两下人告状告到王漫娘那里去了。 “这小狐媚子还真是无孔不入啊!”王漫娘嘭的把梳子拍在桌上,气得连连吸气。想了一想后,转眼吩咐下人,“去,把刘二和刘大媳妇也请来了。不就是多请两张嘴么?我也会。” 傍晚暑气微消,风清凉。高世怕林默不来,又差一个长工去请她。 后来刘二和刘大媳妇先自来了,已坐在分席喝米酒,还是没见林默倩影。 高世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主位上的胡知县说话,看起来心不在焉,还频频往门外张望。 王漫娘没有出席,却被下人连着来报两次喜讯。 “那小狐媚子不敢来,哈,我就知道。她有那胆子么?” “上次那火一烧,指定把魅妖从她身上烧走了。现在这个林默啊,没啥本事,哼。” 她最后又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被扁得肿胀的眼睛,“哎呦,我是伤还没养好,要不然哪需要去请刘大媳妇来,我自己去坐镇好了,那狐媚子更不敢来。” 下人“是,是”的应承着,退出去后,就看见从大门外,被长工引着进来三人。 一个脸上长满红疙瘩的老姑娘。一个白肤黑发,年龄还小却步态娇媚的少女。另一人走在最后,个子高过少女一个半头,身形板正,步履矜贵。 下人张了张口,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是第一次见洗干净脸后的林默,就觉得难怪大少爷念念不忘。 高世向胡县令告罪一声,起身便迎向林默。 他低头瞧着白皙娇俏的林默移不开眼,难以抑制地开兴,垂眸低声道:“我就知道默默你不会忘记你我的约定的。” 林默“哼”了一声,湿漉漉的媚眼都没去瞧高世。 可高世仍觉得心中一荡,她每一个表情都能搅乱他心池,真是要命的喜欢。 胡县令举着酒过来,盯着林默眼睛发亮,“这位是……” “是在下的青梅竹马。”高世微微脸红。 “高村长好福气啊。”胡县令言语中颇为羡慕。 高世很是得意,手臂一揽,想要搂上林默。 却不妨她泥鳅一般扭身溜走,反腻在楼欢身上,抱着他臂膀一派黏人的小女儿相,娇滴滴的声线问楼欢:“我们坐哪桌吃呀?” 高世脸一黑,搂了个空的手握成拳。 胡县令眼神转来转去,最后尴尬地一笑,只咳了咳当作不知道。 “你过来这桌,胡县令那桌哪是你能去吃的!”刘大媳妇抓着个啃了一半的鸡腿招手喊,倒是替高世少许解了围。 林默也不介意,带尤闹闹和楼欢坐去了刘大媳妇那桌。林默坐在三人中间,刘大媳妇坐在楼欢旁。 那边席高世重新落座后,目光频频转向林默,却多有落寞。胡知县与他说话,他也只强颜欢笑着。 胡知县觉得没趣,就也拿眼去瞧林默。却发现刘大媳妇手指在桌上爬着,往楼欢那去。 他“嘿”的一笑,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55章 少庄主失踪 刘大媳妇懵懵地被王漫娘请来吃饭,也不知她为什么突然大方。 当林默出现,她总算知道些王漫娘的心思了。可同时出现的还有楼欢,那个被尤闹闹捡来的男人她只听说,没见过。原来长得谪仙一般,今天真是不枉此行了。 “听说你叫楼欢啊?”刘大媳妇掐着嗓子问了句。 楼欢似乎没听到,根本不理。 刘大媳妇又故意挨过去……林默筷子突然掉了,楼欢弯腰去捡,恰好躲开。 刘大媳妇正正身子,斜着眼将手悄悄挪过去。 刚要触碰到,楼欢放桌上的那只手抬起,拣了菜给林默,“这是你喜欢吃的。” “你怎么知道?” “你这么挑食,跟你吃过几次就知道了。” 高世看得气愤,那些菜明明是他特意叫厨房做的,却被别人拿去讨林默欢心。 “嘭——” 屋门乍然被踢开,夜子魅寒着脸踏进来,席间骤然没了声响。 “子魅?没礼貌,胡县令在呢。”高世蹙着眉心埋怨一句,又去跟胡县令说道,“这是内人,不怎么懂规矩。” “谁不懂规矩。” 胡县令刚点了下头,就听夜子魅发威。他马上想到师爷的点拨,这九村十八寨民风彪悍……于是悄然埋下了头,装作无辜的小透明。 “子魅,别。”高世起来,去搂夜子魅。他是忌惮的,声音放低了。 夜子魅推开他,一脸怒意,“你答应过我不再找她,我一回神庄,你就把誓言都忘了?” 胡县令埋头吃饭。 高世柔声去哄:“别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不好看。” 夜子魅哪会听他,快步走到林默那里就要去拉扯。却被高世拦住,使劲把她往外推。 她更加动怒,一巴掌响在高世脸上,抬脚就将林默那桌踢翻在地。 “都别想吃了!” 高世见菜汁溅到了林默身上,举手就要打夜子魅,“你……” 可夜子魅丝毫不惧,扬起脸来冷笑道:“你打啊!我哥失踪了,干娘闻到气息,断定他在福源村。干娘对我哥的宠爱你是知道的,现在还有心思陪你的小青梅吃饭吗?现在还想打我吗?嗯?” 夜子魅的干娘可是神庄庄主啊。就连探头探脑的王漫娘听见,也顾不上单只熊猫眼的形象,小跑过来拉住高世。 “世儿别冲动!” 她又胆颤心惊地去跟夜子魅赔笑,“今晚世儿喝多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别生他的气。” 夜子魅指向林默,“我懂,心上人在嘛,还不高兴地多喝几杯。” “不是,不是的。”王漫娘使劲劝道,见说不动,就迅速转移了话题,“少庄主失踪,既然庄主说在我们福源村,那就不会错了。去找,赶紧去找啊。” 她推着高世出门。 座上客也得了台阶,忙去帮忙找少庄主。就连胡县令也大义凛然起来,要带随从一起帮忙去找。 “等等,你们知道我哥长什么样么?”夜子魅红着眼拿出画像。事有轻重缓急,找哥哥夜澜君的事自然是要放在首位的。 林默有意无意扫过一眼画像,突然睁大眼……鸡笼小神使? 第56章 三尸真凶 “默默,我们也去找。”尤闹闹身为九村十八寨原住民,对神庄的敬畏是与生俱来的。 林默点点头答应了。 手腕却被夜子魅一把抓住,她意味不明地看向她,咬牙切齿:“多谢你了林默,我们一道去。” 楼欢轻咳了声,不动声色间握住林默那只手,抽到自己身边。瞅见林默的手腕都被捏红,不悦地蹙了蹙眉。 夜子魅见他神色,微有诧异。但转念一想,又舒了口气,盯向林默警告:“你自有归宿那最好不过了,就是别被我发现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别低估我治人的能力。” 她转身往外走之际,林默将地上一根鸡骨头骤然变大,绊倒夜子魅后又迅速变回原样。 然后笑嘻嘻地从夜子魅身边路过,甩下一句:“我扔了的东西就不会回头捡,不过我讨厌被威胁。” “哼,要是找不到我哥哥,福源村每一个人都等着承受我干娘的怒火!”夜子魅撑在地上,拍地叫。 林默停了停脚步,神庄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威胁,梅花木桩内的建设得抓紧了。 撇头盯了眼夜子魅,她沉默着出了门。 村民们举着火把去山上找,林默三人也一起跟去。那夜子魅幽魂一样,紧跟着林默。 那时已天黑,上山危险,大家都不敢走散。 找了一圈后,胡县令就怀疑会不会遭到不测。村民们反而更害怕了,胡县令要他们去拿铲子来挖,他们也没敢反对。 只有林默知道少庄主夜澜君绝不在山上,就是有点头疼,可怜的少庄主被自己虐待过一番,放回去会不会报复。 她心不在焉地跟着村民们走,脑子里都在计划梅花木桩内的建设。 “啊,挖到了!”突然有村民喊。 林默还有些奇怪,往声源一望,顿时整个人僵住。 那是好多天前,李翠兰埋三个猎人的地方。 围观的村民们屏声敛息。开挖的两人丢了铲,冲出人群狂呕。还是胡县令沉得住气,憋红了脸令更有经验的官兵继续开挖。 很快三具已开始腐烂的尸体被挖出来,排在山林间。 胡县令走来,朝林默身后的夜子魅微一点头,尽量以公事公办的语气,但仍掩不住讨好姿态的道:“高少奶奶,烦您过去瞧瞧,哪个是令兄?” 夜子魅端着人上人的架子,神色复杂地走上前去。只远远一瞥,她便食指捂鼻,皱眉回来。 离得远了,才背过身去道:“都不是。我哥哥还要再高些,腿没那么短。” 此时很多村民吐得脸现菜色,更有的腿都站不稳,就别提继续去找少庄主夜澜君了。 胡县令做主让官兵先将尸体抬下去,又劝村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寻。 他自问安排得妥帖,当不会惹人不满。也见村民们如释重负,各自掺扶着就要下山。却不防夜子魅提声怒喝:“都不管我哥了么。要是他在这段时间内出了什么事,你们自己去跟我干娘解释。” 村民们都停下脚步来,踌躇害怕。 犹豫不过瞬息,尽皆举火把重新找起来。 胡县令不知道夜子魅的干娘是何许人,但在村民们心中,声望似乎远在他这个县令之上。于是也不敢怠慢,对夜子魅的脸色更加谄媚。 夜子魅对上胡县令的王八眯眯眼,言谈间可知怒气仍在氤氲:“知县大人,死了人你不查查真凶么?” 第57章 不小心的 “查。查!”胡县令忙不迭点头。神色间一派青天气度,昂首喝令手下,“慢着。将尸首放下,待本官办案。” 官兵们又将三尸放下,腐肉的臭味被山风吹散。 胡县令脸色不好,接过个火把颤巍巍靠近,刚才的义正言辞瞬间崩塌,只剩一些零碎步伐在吊着面子。 “我知道谁的嫌疑最大。”夜子魅冷不防轻吟一声,简直像及时雨拉回了本就不愿去的胡县令。 “是谁?”他板正脸回头,暗中趁机抹了把虚汗。 夜子魅冷眸轻瞟林默,言下之意明晰已极:“胡县令初来乍到,还不知道福源村藏着个怎样的祸害,妖里妖气,与众不同。” 被下人搀着的王漫娘立马提起了精神,“嗬!这小狐媚子被魅妖附身,这伤天害理的杀人勾当定是她做的。” 胡县令两眼一抹黑,懵懵地左右望望,却见听到了的村民脸上都有古怪,只有他和手下官兵们蒙在鼓里,搞不明白状况。 高世隐忍多时,这时出声低喝:“娘,你就别添乱了。” 就着众人似掩未掩的眼色,胡县令终于知道高少奶奶所指为谁。那个兀自妖娆撩着发丝,无意间蹙眉转眸都风情万种的女子正在风暴中心。 他轻咳了声,“咳,高村长,你的小青梅倒底怎么回事?” 他指着林默,虽一派正义形象眉头紧锁,但心底微微柔软,还是忍不住遐思万千。 想过一遭,又瞬间惭愧。这女子分明年纪还小,五官犹显稚嫩,他这样暗暗的亵渎太过龌蹉。 胡县令红着老脸,将高世拉到了一边。高世还没解释,他就先低声叹气:“我是懂你的。原配泼辣,总是无端害小娇娇。自己的心头肉,明面上又不好相护。这样,我假意带走,先消了少奶奶的气,至少能保住小青梅子的性命,你说呢?” 高世不语。 胡县令就心花怒放起来,他尤其殷勤地办这案子,将初来时的踌躇满志都抛诸脑后。 那边王漫娘掐腰对林默一通数落。 夜子魅冷眼旁观,却成了一盏风向灯,谁都知道此时要讨好她,就得把脏水泼到林默身上。 “她连老虎都杀得死呢。” “没错没错,野山猪也不在话下。别看她表面娇滴滴的,厉害起来,简直像妖魔一般。” 刘大媳妇骂得最凶狠,她还记得自己被林默打过。一边骂,一边躲到王漫娘身后。 “咳咳,林默啊,你还有什么话说。”胡县令瞥向林默,就见她睁着一双大眼仿佛局外人。 胡县令私想,这小娇娇必定要哭一番,到时候威吓几声便带到县里去,之后的安排就全由自己了。 而林默被胡县令一问,竟无奈地承认了:“人是我不小心杀掉的没错呀。” 楼欢握她手腕的五指一紧,低斥:“不是你做的别承认,有我在,没人伤的了你。” 众人尽皆哗然。 原本只想吓吓她,看她惊慌的夜子魅也呆了一呆。 胡县令的小圆眼睛睁到极限,突然有点后悔要带她离开的想法。 “你你你,说什么呢,你一个柔弱女子如何杀死三个强壮男人?”胡县令指着林默不相信。 第58章 反转得赏 林默瞧都不去瞧尸体,就幽幽地回忆道:“唉,他们三个都是猎户,身上应该有弓箭,你去看看嘛。” 想起自己失去理智是因为前世的心理阴影,她一边叙述三人死法,一边委屈地呜咽。 官兵果然在尸体上找出箭囊,三尸身上伤痕也与林默叙述一一对应。 胡县令脸色变了又变,小胡子在静悄悄地抖动。 小青梅子哭了,她果然哭了。但卧槽她有什么好哭的啊,人是她杀的啊本县令都吓死了。 “高少奶奶啊……”他觍过脸去。 夜子魅的沉思被打断,一惊之后闪着眸色道:“我哥哥还没找到,我要去找哥哥了。缉拿凶手是大人的事,大人自己定夺。”说完,转身逃也似的离去。 王漫娘吓得轻怕心口,对两个下人小声说:“怕是魅妖还没走,先别招惹,先别招惹。” 不经意间对上胡县令询问的视线,连忙转身快步而走。身后还跟着同样惊慌失措的刘大媳妇,三步一跌头也不回。 胡县令视线转了一圈,之前吵嚷的村民们全部闭紧嘴巴,举着火把跑得飞快。 眼见高世还在,胡县令像看见救命稻草,“那个高村长啊……” “唉。”高世深叹了口气,说不清是失望还是痛苦,一副方寸大乱的模样,失魂落魄而走。 “那个高村长?”胡县令在他身后无助地叫唤,可是没人理他。 心里七上八下地回转过身,突然见到满脸红疙瘩的尤闹闹站在身后,离得挺近。 他见鬼般跳起来惊叫一声,就见尤闹闹女鬼般啜泣起来。 “大人明察秋毫,我小侄女不是恶人,这件事一定有猫腻。” “有肘子我也没办法啊,你小侄女都亲口承认了,杀人是要偿命的呀——来人!”胡县令大手一挥,转变了最初的主意。把这颗小青梅子带回去大审特审,充当政绩算了。 官兵们得令上前,要去将林默绑了。 这个时候趴在楼欢怀里抽抽搭搭的林默,思绪完全沉浸在对前世的哀痛中,对身周危险置若罔顾。 楼欢轻拥安抚,一颗心都被哭碎了。 官兵上前时,他顿起所有物将被抢走的愤怒,眯起眼来,一副上位者气势将字句冷掷当场:“谁敢动林默!” 官兵们被喝问住,心下不自禁的一馁。 倒是胡县令被陡然吓了一跳后,羞怒升腾:“你是谁?本县令在此,岂容你放肆!” “本朝律历,非证据确凿不得缉捕。”楼欢沉声落言,将林默哭花了的脑袋又往自己怀抱轻按了按。 “可,可她自己都承认了呀。” “那你岂知她不是为自保?” 林默委屈地对护着她的楼欢告状:“他们三个调戏李翠兰,要脱他衣裳。” “脱衣裳?岂有此理,这事本县令都不敢干。”胡县令一呆,这李翠兰一听就是个女子。一女子见另一女子被非礼,出手搭救,临危失手也情有可原。 “大人。”官兵此时来报,“大人请来看——” 发现端倪的官兵将火把往三尸脸上凑,照出他们相貌。 胡县令这才仔细瞧了,小眼睛一弯,锤手叫道:“妙啊,得来全不费工夫,逃逸十年的江洋大盗原来在此!” 第59章 我讨厌威胁 山林里,林默被楼欢怀抱着安抚。良久,心绪转宁,才清晰地感觉到如今这个姿势的不妥。 一缕一缕冷冽清香钻入鼻尖,血的腥甜仿佛能透骨传达,浅浅渺渺,激得她馋虫暗动。 口水没收住,一不小心滴到紧实的胸膛。 脑后便传来温柔的抚触:“好啦,不怪你,不再哭了好不好?” 林默老脸一红,悄悄揩去。偷眼见尤闹闹眼睛亮闪闪地远远瞧着,一副欣赏准侄女婿的欣慰表情。 她忙从温暖怀抱里溜出来,然后手中某物滑落,砸到她脚。她才嘶的一声,茫然拾起。竟是个装着银两的钱袋子。 仔细回忆,才迷蒙地想起来,好像是胡县令给她的。楼欢为了哄她,塞在了她手里。 “不要再想那件事了。”楼欢上前一步,怜惜之色刻在柔和的眸光中,他语声低沉道,“士兵战场杀敌更血腥,但那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你,是为了救好友。” 尤闹闹悄悄地自个儿下山了,给小辈留下独处机会。 楼欢见林默还怔怔的,似乎没从那件事上回过神,怕她吓坏了,就带她到一块石上坐下暂歇。 看到林默手指紧紧抓着钱袋子,楼欢叹一口气,回身到地上捡刚才散了的几粒碎银。 捡完站起来时,他语声宠溺,唇角扬着笑道:“这么喜欢呀,将来我给你很多……” 抬起头来乍见石上空空,楼欢心里也一空。 夜里山林里多野兽,她如今又心绪不安,倒底去了哪里? 那边林默吹着夜风散步,理智逐渐归来。前世养父母虐待她多年,还以为能走出去,原来影响始终存在。 是要克制,还是放任呢…… “林默。”夜子魅从一丛花木后转出,似静候多时。 林默长睫一掀,飞眸浅笑:“是高少奶奶呀,还有何指教?” 夜子魅垂着的指尖寒光微闪,声音里透着破壶沉舟的冷静:“是我小瞧了你。杀了人不但全身而退,还能得一笔赏钱。你姨母救的那个男人身份不一般,短短时日内就能将他吃得死死的……” 她一步步迈向林默。 “对阿世欲拒还迎,让他心甘情愿为了救你去求太爷,连我都劝不住。” “林默啊林默,我留不得你。阿世心里不是没有我,只是被你遮盖住了。你伎俩那么多,除了杀你,我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语毕,夜子魅眼神一狠,刹那间飞腕送出暗刃。 在这仓皇之际,林默侧了侧颊,躲避摄目的刀芒。并在破空之响中,眸色微动。 那刀芒迅速转小,及至微不可查。 空中转瞬变小如芝麻粒的匕首只飞到她心口衣襟,便粘住再难入内。 山林里月色微弱,夜子魅等不来林默的倒地,诧异地往前一踏,想要去看清虚实。却不想林默飞起一脚,踢来地上枯叶泥石。 夜子魅下意识捂住脸,没料到身体猛地被泥石巨力压摔在地。瞬间身上被厚厚的泥石遮盖,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枯叶。 她欲自救,奈何泥石太重。身体无法动弹,呼吸也困难起来。 林默的声音在泥石外,嗡嗡传来:“我讨厌威胁,为什么非要惹我呢?非要挑起我,好不容易才压下来的愤怒。” 第60章 做做小游戏 眼前土堆再次变小。林默捧起,拎走其中小人。 回家后,摘下悬梁的小鸡笼,在小夜子魅的惊恐的咒骂声中,将她扔了进去。 鸡笼里原先就在的夜澜君正一手拿着药膏,另一手要往身上抹。林默留给他的两个野果也只剩果壳,看来他醒来后自己进食了。 “哥?”夜子魅看到夜澜君后瞳孔睁大,不可置信。 夜澜君倒是淡淡“嗯”了声,显然已经接受自己成为俘虏的事实,可以做到处变不惊了。 他继续在手臂上抹了一些药膏。 夜子魅却脸色大变,“哥,你为什么也在用仙药,难道林默逼你喝井水了?” 夜澜君轻叹,接着又“嗯”了一声。 林默耳朵一竖,立马抢手他手上药膏。瞬息变大成饭碗大小,闻了闻气味。 仙药带着神庄外火红花海的香气,还有些水果甜味。再看这盒子外形,林默顿时想起它是之前夜澜君收集花蜜的盒子。 原来如此,这家伙果然有自救方法。 面对这外表娇俏稚嫩,又妩媚撩人的霸道少女,夜澜君只能再次轻叹,却盘腿坐着不动如山。 他已能坦然自若,但夜子魅慌乱起来。她扑到夜澜君身旁查看他肌肤,紧张地连连相问:“哥你喝了多少井水,刚才擦了多少药了?” “还没开始。”夜澜君憋出一句。 夜子魅顿时转身冲向鸡笼门口,对着林默大声叫道:“林默,你恨的是我,为什么折磨我哥?你知道他有多受庄主宠爱吗,快把仙药还给我哥。你这样对我们,我干娘不会放过你。” 林默捏住夜子魅背后衣料,将她拎出来放进一只空木箱里。 坐在一旁看夜子魅奔跑向木箱边缘,在费劲地往上攀爬。她手指拨了拨,将好不容易爬起一些的夜子魅又扒拉到箱底,声音清甜地道:“你不是还想杀我么,我如果不对付你,现在的我早就死了。对一个想杀我的人,怎么做都不过分。” “哼!林默你最好杀死我,我干娘在我体内种过蛊,我一死她就会知道。”夜子魅倒在箱底,仍在威胁,“你要是不敢杀我,迟早有一天我会将你千刀万剐。” “呀,好难哦!我杀不杀你都身处危险境地了。”林默作出害怕状,又转眸嘻嘻笑起来,“那我就不杀你,也不放你,每天做做小游戏你说好不好?” 夜子魅脸色一变,就见林默起身离开,不一会儿后又回来,将只被喂得滚圆的野山猪放进箱子。 偏偏林默还把野山猪变成比她大两倍的身形,那野山猪不知是不是被圈养久了野性难释,一看见她就猛冲过来。 夜子魅在箱底奔跑躲避,这时天空中哗啦啦倒下许多枯木焦梁,为她的奔跑加了阻力。 原来林默把扫起的废墟收集着,这会儿全送进箱里折磨夜子魅。 夜子魅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在废墟中逃跑时几次跌倒,小腿卡进木梁中,仓惶拔起时刮伤皮肉,鲜血淋漓。 她却还要为了活命,咬牙继续奔逃。 幸亏野山猪在废墟上也寸步难行,一声坍塌响后,笨重的野山猪整个人被废墟掩埋。 第61章 虐后进补 劫后余生有惊无险,夜子魅瘫倒在地,舒了口气。这时耳后“啵”的一声,突然热浪侵袭。 抬头望去,林默葱白的手指捏着根点燃的蜡烛,倾斜着滴下蜡油。 眼见着下一滴硕大蜡油坠下,即将砸到在夜子魅身上。届时容毁身残,不死也跟死没两样了。她惊叫一声,拖着伤腿拼命后退。 蜡油追着她一路滴来,她爬起不顾疼痛瘸着逃跑。火热气息一下一下掠过后颈,却啵啵啵的只砸在她身后极近处。 每砸一下,都从箱底溅出细珠,烫到夜子魅破皮的小腿上,迅速凝固成腊。钻骨之痛,撕心裂肺。 “林默,你这妖姬不得好死!”夜子魅诅咒一声,狼狈地钻进废墟里面。 “呵,好玩么?”柔媚的声线从天倾泻,仿佛天神的凝视。 夜子魅卷缩在黑暗的废墟里,抱着小腿惊魂未定。 她抹掉小腿上密密麻麻的蜡珠,心酸地红了眼,泪珠盈盈滚落,银牙咬碎红唇。 突然“哗哗”声响,几根焦木漂浮起来。 林默把一瓶菜油倒了进来。不想被淹死的夜子魅爬出废墟,紧抓一根浮木惊恐自救。 她此时心中已经后悔,惹谁不好,非要惹这只妖。 菜油渐渐不再加深,夜子魅疲倦地喘息,恐惧的想哭。可天空中传来滋滋响声,就见巨大如神祗的林默吹燃火折子,又点燃了一根蜡烛。 “啊!”夜子魅歇斯底里大叫,这时再也忍受不住,哭喊求饶起来,“不要我求求你不要,一点点火也会把这里烧成火海的。请放过我,别把我烧成炭人,我只是太爱太爱阿世了,请你原谅我……呜……” 林默将蜡烛移到箱外,把满身油快要淹死的野猪捞走,冲洗干净后放回袖珍农场。 又喂了它一些饲料犒劳,返身归来,将夜子魅也捞起,除净衣服,清洗她身上菜油。 此刻的夜子魅颤抖着,但一动也没敢动。现在的羞辱,比起刚才的折磨,简直是再温柔不过的待遇。更何况林默也是女子,羞涩不会太过。 林默还给她把原来身上的小衣服洗净了,拿火迅速烤干,命令她穿上。 夜子魅颤巍巍从林默的手帕里钻出,穿好衣服,然后呆坐着再也不敢放肆。 “如果你喜欢今天的游戏……”林默蹲下身子,食指指腹摸了摸夜子魅的头顶,玩味道,“下次再威胁我,我再带你玩一些新花样。” 夜子魅身子一抖,连连摇头。 林默虚握着她,把她送进鸡笼。 然后瞅了瞅夜澜君,舔舔唇,抓他出来。 她把夜澜君变回他正常体型,拉开了袖子。 “哥,快逃,你快逃!”夜子魅忽然抓上鸡笼的竹条,怀着希冀大喊。 夜澜君身躯微震,此时那女子温柔的唇已贴上来,齿尖咬开他手臂皮肉,舌肉湿湿地抵上。 娇媚女子贪婪地吸吮,发出如小兽般的哼唧声。 夜澜君竟也一动未动,只是默默看着那女子颤动的娇躯。 “哥,你怎么了,有机会为什么不逃?”夜子魅颤抖地大喊,却在意识过来林默究竟在做什么时,身子猛然僵住,“她,她……她和干娘一样,也!” 第62章 少庄主献血 夜澜君握紧拳头,感受血液迅速流走,力量一丝丝抽离的奇妙感觉。轻轻拧眉,心跳如鼓。 他如信徒崇敬神明,以柔和的目光凝望林默。说不清是妥协还是无奈,或者也带着些享受,他竟然不想离开。 “哥……” 夜澜君转眸望了望不可置信的妹妹,摇摇头。 “子魅,你还不明白吗?反正干娘也是这样对我。她收养我们,目的和她不也一样么。” “哥……”夜子魅伤心地哭泣。当她第一眼看见高世,就发了誓要将他牢牢抓住,还不是因为想靠出嫁逃离干娘的支配。 高世于她,是爱情,也是救赎啊。 哥哥为了助她获得幸福,被干娘折磨得满身是血。他天生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这也是干娘宠爱他的重要原因。 干娘每回折磨够他,都会赏赐许多宝物,给他在神庄一人之下的权力。 可又有谁知道,他真正想要什么。也许他也想跟她一样,从神庄逃脱出去。 林默吸饱了血,扔掉手臂,嫌弃地皱皱鼻子:“你的血,不够香啊。” 夜澜君拉下衣袖,清俊的侧脸微露浅红。 他乖乖地等着林默把他变成拇指大小,关回袖珍鸡笼。 林默回眸望了他一眼,突发善心道:“那天你喝的水,没有毒。” 夜澜君眸子清亮,心跳突兀地一震。 但是林默没给他好眼色,丝毫不掩饰嫌弃他血的神情。 夜澜君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去,在夜子魅面前,也轻声低语:“干娘很喜欢我的血,为什么……她不喜欢。” 林默出屋后,听到院门有响动。她慢慢踱去,就见楼欢落寞的身影进来。 在看到林默的刹那,楼欢陡然狂喜。抬眸的瞬间,就将她拉进怀里。 他按在她背上的手还有些颤抖,响在她头顶的语声十分生气:“你就折磨我,让我急个半死你就满意了。你果然是个妖精,是个最坏的妖精。你知道我是谁么?你知道自己是在被怎样一个人记挂么,你这妖精……” 他快要把她掐坏了,柔软的身子紧贴在怀抱,配合他的身体线条。 其实楼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知道林默并不是豪放女子后反而卸下防备,然后一颗心一发不可收拾,沉沦得那样迅速。 感受到怀里的小身子在轻颤,他慌乱松开她。不由抓住她双肩,低下身子平视她,柔声道歉:“我弄痛你了?对不起,是我太激动,没有控制力道。” 尤闹闹推开屋门,揉着惺忪眼睛,嘴里抱怨:“我怎么好像听见大晚上的谁在又叫又哭的……” 当看清眼前,她呆愣了一下后,立马打了个哈欠,然后迅速回屋。 “姨母?” 林默唤了一声,她也装没听见。 “你姨母……是不是有梦游症?” 尤闹闹就突然闭起眼睛手乱摸,好像真的梦游了一般。 “……”林默怕她摔了,只好过去搀着她回寝屋。 她还要装睡,林默把之前从夜澜君那抢来的仙药拿出来,给她仔细地涂抹。 第63章 大人做主 尤闹闹装着装着就忍不住了,睁开眼睛来。 “醒了?”林默给她留足了面子。 尤闹闹咳咳了两声,红着老脸坐起来。拉着林默的手,以一个长辈的姿态认真地道:“默默,其实你若是跟楼公子好上了,我也挺高兴。姨母看得出来,他不是普通人。” 林默给她擦好药,就把药留了下来。 “姨母你早些睡。”扶着尤闹闹躺下,她给掖好被角。 就要走时,尤闹闹仍不放过,拉住她手非要个结果,“你还没说你是个什么想法,你喜欢楼公子么?” “喜欢啊。”林默一看就是没有深想。 “别没心没肺的,姨母的意思是你想嫁给他么?” 林默就觉得楼欢的血自己是肯定喜欢的,但嫁人这方面,嫁给谁她都没想过。 她稍稍犹豫了下,回想起楼欢曾嫌弃过她没有礼教,说过做妻做妾都不想要的话。 无意识地皱了下眉头,她摇摇头,“这不可能。” “你可想清楚了?” “唉。”林默叹着气,自己还有鸡笼小秘密这麻烦没解决呢,目前也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就又点点头,“嗯。” 尤闹闹向来不喜欢强迫小侄女,问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逼她。 “可惜了,楼公子多好一男人啊。唉,默默你不喜欢就算了。既然不喜欢,以后可得有些分寸,毕竟男女有别。” 楼欢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呢,林默想了想后,听话地“哦”了声。 林默从尤闹闹房里出来时,竟恰好迎面撞见了楼欢,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 “原来如此。”楼欢眸色沉沉的低语一句,错开林默身子,落寞离去。 第二天林默早早起来,喂过袖珍农场。煮了饭后,给鸡笼里的夜家兄妹也各备了一份。 然后拿上自家田契,去到高家。 胡县令此间事了,就要离开。林默突然拦路跪下,哭着求主持公道。 “是林姑娘?快起快起,你缉拿犯人有功,本官许你起来说话。” “大人请给小女子做主,小女子家的田契被人霸着一直不还,呜呜……” “岂有此理!”胡县令怜惜哭得梨花带雨的林默,气得吹胡子瞪眼。 王漫娘脸上拳印还在,一直不敢在大白天走上人前,可一听林默哭诉,再见县令震怒,那可呆不住了。 她走出人群对着林默就是一顿戳指:“你你你,你这小狐媚子这种小事需要在县令大人面前说么。” 刘大媳妇原是过来在胡县令前混个脸熟,如今也自发地帮腔:“小狐媚子在说谎,那些田是她爹娘临死前托付给王漫娘代为照料的,我可以作证!” 刘大媳妇喊得响亮,很快有村民驻足看热闹。 有昨天在山上虚惊一场,后来听说是林默得了抓犯人的赏钱,就多有嫉妒的。 此时不乏酸溜溜者:“又是林默,她不是才刚得了十两赏银么?这就又想来占什么便宜啦,真是贪心。” “王漫娘都伤成这样了,还要诬告她,心真是狠呐!” 第64章 假遗书 王漫娘冷哼一声,不紧不慢从怀里拿出封发黄的信件,送去给胡县令,“大人明鉴,老妇人没说谎,这是林默爹娘临终时留给我的信件。” 胡县令拆开来看信。 “信上明明白白写着,林默与我家世儿青梅竹马,将来是要结亲的。她爹娘怕死后我家反悔,就定了遗嘱,若林默不检点婚前失德就把田都归我家所有。” 林默目光柔柔地投向信件,自然是不相信的。 原身爹娘就是被王漫娘欺负死的,不可能写这样一封信给她。 要是真有这样一封信,上回王漫娘来抢粮砸咸菜缸时,怎么不拿出来? 高世眼皮猛地一掀,深深望了眼林默后,心中五味纷杂。 他无不沉痛地对王漫娘道:“娘,林叔早就有意将林默许给我,你怎么从不对我讲。” 王漫娘翻了个白眼过去,“呸!就知道你这臭小子还没死心。” 又将眼扫向围观村民,大声说道:“林默在地窖跟刘二鬼混,被我儿当场抓到,这事大家都知道的。” 她拍着胸口一副难过模样,“不是我王漫娘要棒打鸳鸯,是母鸳鸯不检点这没法娶啊。再来看看她爹娘留下的信,自己女儿是什么货色当爹娘的最清楚,果然她还是忍不住红杏出墙,那我家世儿自然是不能娶她的。那些田地,当然都得作为补偿归我们高家所有了。” 村民们有的信,有的不置可否却不介意看看热闹。 只是在心里,都认为林默这回声名扫地。别说这些田地要不回来了,以后也不会有男人愿娶她。 “唉,就说尤闹闹早点把她卖给赵老头不就好了,现在可是连赵老头都不一定会要她。” “就是啊,哪个男人会要这种不检点的女人。” “我还以为地窖勾引刘二是胡说的,原来都是真的啊!你看她爹娘的遗言里都在防着她再放荡,刘大媳妇人在这里也没有否认。” 胡县令收起信,叹道:“林姑娘啊,不是我不想不帮你,实在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田地算是你爹娘赠给高家了,你就算拿得出原地契,那也没用了。” 王漫娘心中得意,暗地里自夸了千百遍。 那小狐媚子一时得逞,就以为她真会乖乖把田还回去?哼,只要及时伪造一份遗书,小狐媚子就有理说不出。她一个没权没势的,看她能怎么办! 有看清局势的摇头叹不值,只是声音很轻,怕惹上麻烦。 “唉,高家这手段也不是第一次使了,林家姑娘这回可栽了。” “会打猎,长得好看,都没用。高家世代当村长,又跟神庄结下亲,要治她一个小女子还不容易。” “这林默就不该来县令跟前讨说法,这下好了,啥都捞不着,爹娘留下的田也彻底失去了。” “恐怕以后还会遭报复呢。” 在村民们的窃窃私语下,胡县令将信纸给林默,好叫她死心。 林默接来仔仔细细看了,然后轻笑一声,刷刷撕成碎片。 “林默你……”王漫娘洋装着急,心里却乐翻了。 这下证物也毁了,反正大家都知道这田以后全归高家。 她捂着脸装出一副十分失望的模样,“真是个不孝女啊,连爹娘的遗书都撕了。” 第65章 倒赔两亩 林默还跪在地上,此时不紧不慢地扬声说道:“如今这遗书里写了什么,县令大人看了,我看了,王大娘你当然是比所有人都清楚的,那还留它做什么。” “唉,说得也是。”王漫娘假惺惺道。心里却乐得不像话,还把林默看成了个傻子。 “那个……”胡县令慢悠悠开口。 林默将他的话头接过来,“那么一切就按照我爹娘遗嘱办。” 神色中无喜无悲,叫人看不出心思。 “王大娘,你说呢?” 王漫娘忙不迭点头,比其他所有时候都善良大度了,“死者为大嘛,就照这信里意思来。” 也就是说,田都归高家。林默这小狐媚子不检点,以后跟世儿也别来往了。 小狐媚子突然想通了,是自惭形秽,不好意思再来争了,嘿嘿。 “大人呢?”林默又转眸瞅向胡县令。 胡县令还能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只是心里,难免为林默叫屈。但是民间常有不平事,老天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他只是个芝麻官。 围看的村民们暗道一声“可怜”,也没有敢为林默出头的。 心里嫉妒林默的,反而在拍手称快,笑得张扬。 “既然如此,这田就快点归还给它主人。”林默舒口气,站起来。 “嗯,快点快点。”王漫娘乐呵呵跟着叫。 林默瞅向她,笑得媚态横生,“既然王大娘自己都等不及要将田还给我,那就快些将你高家的分界牌从我的地上摘除。” “嗯快……什么?”王漫娘前一秒还得意已极,后一瞬就惊得瞪眼珠,“那田不是该归我高家么,怎么又成你的啦?” 胡县令也有些许疑惑,“林姑娘,倒底怎么回事?” “大人,我爹娘的遗书中写着什么?”林默半阖目问。 “写着成亲前,你若……那个什么,就把田归高家。高世若……那个什么,就把田还给你,还要倒赔两亩。”胡县令都不好意思把“不检点,与他人有染”几个字说出口。 “林姑娘,你不也看过了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漫娘听得冷哼点头,她为了把假遗书造得更像,也为表示自己高家大方得体,特意加上若高世毁约先与他人有染后的赔偿。还赔得很多,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反正又不会真的赔。 林默打个哈欠,浑身没骨头似的柔软,“很明白呀。我并没有在婚约前不检点,如今还是处子身。可高世却已经娶了妻。所以是高世毁约,他要还我田地,还要赔偿我。快点,处理完赶着回去睡回笼觉呢。” 最后那一句,林默瞟了眼王漫娘,是说给她听的。 王漫娘一怔。 高世已成亲是事实,这点没法赖。 但是林默在高世成亲前就和刘二苟且,怎么还会是处子。 “世儿,那天可是你亲眼见到的啊,你说句话。” 高世实在不愿回想起来,即难过又怀着希冀的,支支吾吾道:“那天在地窖里,刘二已脱光了,可默默还是穿得好好的,只是闭着眼睛……” 第66章 还是处子 “呸。”林默听不下去了,要为原身辩白,“那是因为我被刘二下春药了,当时已经神志不清。” “什么!”高世一惊,心像被扎了刀般痛得剧烈,“原来默默你没有……那我……” “世儿别被她骗了。”王漫娘拉回悔恨不已的高世,一个劲道,“就算那一次她没有失身,之后刘二也多次去找她,这身子还能保住?” 林默发笑,眼儿一弯后神情无辜道:“王大娘,之后刘二多次纠缠我,不正是你和刘大媳妇怂恿的么。可我一直没让他得逞,让你失望了。” 高世眼前一黑,这时回忆袭来,认知却被彻底颠覆。 原来以往许多次,他沉浸在被背叛的情绪中,都没有对林默的求救作出回应。她在那种孤立无援的处境中,是怎样艰难的守过来的啊。 王漫娘无话可说地望向了刘大媳妇,刘大媳妇忙挤出人群,冷笑着瞪住林默。 “是啊,我家二子没着你狐狸精的道,目前清清白白着呢。可你没跟我们二子鬼混,难道就一定是处子啦?” 她转眸不怀好意地对人群一挑眉,回身恶意揣测道:“你姨母尤闹闹不是捡了个男人回家么?那个男人呦,啧啧……长得那叫一个俊哦。你们朝夕相处,我就不信你没跟他睡觉!” 胡县令被吵得头都大了,大手一挥,“都够了!村里有稳婆么?请稳婆来验验身子不就真相大白了。” 半刻钟后,林默随稳婆从高家某个房间里出来。 稳婆笑嘻嘻地对所有人道:“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身段真好,皮肤可嫩着呢。” 林默在稳婆身后大窘,俏脸涨得通红。 胡县令老脸微赤,目光闪烁地咳嗽起来。 高世喉头一紧,看着林默呼吸急促。 村里的其他男人,盯林默时眼睛里也难免闪动着狼一般的光芒。 “好,好,原来不是林姑娘不检点,是高村长毁婚约娶了他人。”胡县令官威摆出来,朗声道,“本官判高家归还林家田地,另赔偿两亩地给林姑娘。” 王漫娘整个人懵住,好一会儿才不甘地大叫起来:“不对,这不作数。说要许婚是林默爹娘的意思,我可没同意。” 胡县令哼了声道:“遗书是给你的,你也收下保存到现在,这分明就是认可了遗书中所言。你要是不同意,刚才拿遗书出来说事,那是为什么?当本官好糊弄么!” “可是,可是……”王漫娘黔驴技穷,只好说出真话,“那遗书是假的,其实林默爹娘根本没写信给我。这假遗书,自然做不得准。” 林默冷笑,步子缓缓挪过去,声音软软糯糯娇娇,表情无辜清纯友善,“王大娘,刚才明明是你亲口说的——就照这遗书意思来。况且这遗书是你亲手拿出来的,怎么可能会假?” “它就是假的呀,不信你们看,上面字迹根本不是林默爹娘的。”王漫娘忙蹲下身子,去拾被林默撕了的碎纸。可遗书早被撕得粉碎,又过去这么久,吹也吹散了,哪里还拼凑得起来。 林默看她狼狈追着碎片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问向胡县令:“大人,不知我朝如何判呈假证据,欺骗,戏耍官员之人?” 第67章 桌上四合院 “按律当斩。”胡县令做了个下刀的手势。 就连高世也不由震颤,过去拉起了王漫娘,“娘,你别胡闹了。这遗书是真的,真的。” 王漫娘目光茫然,吓得浑身发抖,她也缩着脑袋,一连声点头:“是真的,遗书是真的。” 胡县令可不是傻子,事到如今哪里不知遗书真假。就算已没有证据治王漫娘的罪,却也心知肚明的不给她好脸色了。 “哼,王漫娘,还不快把林家的田地,和要赔偿的两亩田,给林姑娘!”他大喝一声,显然此事已再无回旋之地。 胡县令是个怜香惜玉的,又因为假遗书一事对王漫娘生了厌恶,就在临走前督促着王漫娘交接了田地。 怕林默吃亏,还亲自把林家的分界牌按在田地上。 林默大获全胜,满意地回家。 第二天跟尤闹闹说一声,带着楼欢去了铁峰村的大集市。九村十八寨的商人都会来这里做买卖,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 林默给楼欢买了做衣服的布匹,采购了各种各样的种子,还买了多种建材。 她把种子交给尤闹闹,尤闹闹当晚就去收回的田里种下了,每个品种只种一小片。 从此每日浇灌,悉心照料。 林默把建材分堆在梅花木桩墙内,变大后,自己画了建筑图纸,然后请人打桩建屋。 几个月后,全新的石屋造起来了。除了居住用的,还建了箭塔,养殖场等。 夜家两兄妹一直是她的秘密,她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某天就央着建房的工人,盖出一个半人高的小房屋来。 图纸也是林默自己画的,房屋风格是前世了解过的大四合院样式。 这模型一般的小四合院就摆在她寝屋中,一整张八仙桌上都是。 谁都以为她小孩心性,造来玩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夜家兄妹被她安置在了模型四合院里。两人缺什么,她也尽量满足。 田里结了果。 林默挖来几株变小了,植进模型四合院。又用石头给后院砌了个井,水源是她放在桌底下变得大小合适的桶,她隔三差五往桶里添水。 后来有一天,林默发现夜澜君在给小植株们浇水。夜子魅夜里会来井里打水,然后搬进她的小房间里不知道在干嘛。 林默想起来他们好像很久没有洗澡了,就去买了个浴桶,变小后放在院子里。 尤闹闹闲着没事时,给她和楼欢缝了不少衣服。她也变小了几件,送给夜家兄妹。 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林默被吵闹声吵醒。 揉着眼睛起来,就听见床前八仙桌上,传来夜子魅的哭声,“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每天只能吃些她送来的残羹冷炙。哥,你真的能容忍这种生活吗?” “唉。”夜澜君叹。 林默还以为他有多愤懑,却听他道,“她很久没来吸我的血了,为什么那么嫌弃我的血。” 夜子魅愣了好一会儿,连哭也忘了。最后气呼呼踢了夜澜君一脚,怒其不争的骂:“因为哥你不洗澡,臭!” 至此之后,林默悄悄送去了一只野公鸡和野母鸡。在他们的厨房外放了几捆小柴,放了个小锅。 以后夜子魅倒是不怎么闹,她多了个养鸡的活。就是每天都会不时地听见她大叫:“哥你好讨厌,又偷用我浴桶!” 第68章 半个全蛋宴 这天林默把袖珍农场的牲畜都捯饬到新建的大农场里,给它们见见光,撒撒欢。 家里的生活用具,也都搬去了更宽敞的新建石楼。箭塔上搭好十字弩,备够足量的箭。 她寝屋的八仙桌,连带上面的模型四合院,下面的大水桶,一起变小了,挪去新房子。 傍晚大夫来给楼欢诊脉,认为他已经痊愈。之后收拾诊箱,又要去虎子家。 “虎子家有人病了?”林默拿诊金给大夫的时候问。 尤闹闹出来说道:“是我救的那个女娃娃,真可怜,她的伤还没好?” 听到这,林默才记起来,尤闹闹是跟她说过又救了个女子,安顿在虎子家。 “既然如此,我也去看看。”林默抱了颗大白菜,捏了个野鸡蛋就要走。 大夫瞅了眼,摇摇头,暗叹一句小气。 林默家都住上这么好的石楼了,进了梅花木桩墙,就跟到了土皇帝家似的。大农场里还养了不少牲畜,各个膘肥体壮。送人却只送一颗菜一个蛋? 但他只是大夫,终究不能多说什么。 只是走在最前,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踏入虎子家。 林默跟在后头,还在跟尤闹闹道:“唉,我都收虎子当干弟弟,这也有好些时候没来看他。今天可要送些好东西给他才行。” 大夫脚差点被门槛绊倒,这白菜鸡蛋也不是啥好东西。 尤闹闹还在后点头,“嗯,嗯,虎子有你做干娘,真幸福。” 大夫叹了又叹,直接无视身后人,大步去了里屋。 虎子家热络,大门本就没关,看见大夫,便招呼着带去伤者病榻。 林默在后越过大夫的肩瞧了眼,那女子眉清目秀,已能坐着。 身旁投来身影,原来楼欢也默默跟来了。 虎子看见林默很开心,围着她叫“干姐”呢。 “干姐给你煮蛋吃,保准你几天都吃不完。”林默把大白菜放下,拿着个蛋就往厨房去。 小虎子跟着后头屁颠屁颠的跑,舌头舔舔唇,十分期待。 就是干姐说几天都吃不完,他有点不信。那一个蛋,他一顿能吃好几个。 大夫在屋内给伤者换了药,先是皱眉怨她,“是不是又没好好休息,唉,你有什么心结放不开呀。”然后起身时,望向厨房方向摇了摇头。 虎子娘留大夫吃饭,大夫也没拒绝,他倒是要看看,一颗蛋能做出什么好菜来。看瞧瞧躺在地上的大白菜,他皱眉,这是连白菜都舍不得煮,光煮一颗蛋啦?每个人都分上一口么。 他发愁啊,但已经答应下来,现在不好无故辞别。 而且虎子娘都没去厨房帮忙,她一直在跟尤闹闹叹,这段日子难,家里快没吃的啦。 要不了多久,蛋香味传出来,菜端上来咯。虎子兴高采烈忙着端盘子,一盘一碗连着上,几乎用完了他家所有碗盘。 而端上来的菜,有炒蛋,蒸蛋,水煮蛋,蛋汤……简直是全蛋宴,而且装盘装碗都满进满出。 “这这……”大夫惊了,“真的只是用了一颗蛋而已?” “当然不是。”林默笑着说道,然后转身去抱出来半个超大的蛋壳,里面还有生蛋清。林默呼哧呼哧道:“我只用了半个。” 第69章 玩塌房 大夫和虎子娘对视一眼后,一个掐掐脸,另一个掐掐腿,眼睛木纳得像金鱼珠,身体僵硬像被点穴。 好半晌,虎子娘才发出颤巍巍的询问:“这,这么大的蛋啊?” 大夫也惊得控制不了自己表情,“不是,刚才明明那么小,怎么现在……不对,这一定是假的。” 他比划了半天,然后围着蛋壳转,又不时掐自己。 林默其实已经想通,她的异能要藏着掖着,就不能活痛快。与其遮遮掩掩着,继续被王漫娘之流欺负,不如就摊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有些不忍心看大夫自虐,过去拍了拍蛋壳,提醒道:“你们看。” 半个蛋壳微微一晃,缩小成原本大小。 大夫只觉眼前一花,忙眨眨眼,拿手拧。 虎子娘也走过来,弯着腰看那半个蛋壳。还拿手戳了戳,自言自语道:“也没啥不一样的啊。” “你们再看。”林默简直像在变戏法,打了个响指,那半个蛋壳就忽然长大,个头甚至超过之前变的。 大夫和虎子娘猛的倒退好几步,吓得心脏都要跳出腔。 就见那蛋壳长个不停,一会儿就顶上了房梁,堂屋被塞得满满当当,连饭桌也被迫挤到了墙边。 “嘭!” “嘭!” 两具肉体倒底声音传来,大夫和虎子娘双双晕厥。 尤闹闹黑着脸埋怨小侄女:“默默过分了噢,你这是要把人家家撑破噢。” “唉,我就是像变大些更直观点。”林默挠挠鼻子,随手一招,把半个蛋壳变成半人高。 那边尤闹闹已经抱着虎子娘掐人中,给救醒了。 虎子娘瞪大眼,拽住尤闹闹就诉苦:“我做了个梦,有好大一个蛋!” “那不是梦,你瞧——”尤闹闹指了指,然后林默就配合地把那蛋壳又继续往大了变。尤闹闹回头,过来人语气道,“多看几次就习惯了,这事我有经验。” 话音刚落,虎子娘再次晕厥。 就在这时,大夫自己醒来,但看见那颗蛋,又闭眼躺下了。 尤闹闹无奈怨怪小侄女:“这淘孩子,玩够了噢!” 林默促狭一笑,蛋壳又开始长胖。 虎子一边兴奋地拍手,喊着“好玩”,一边又担忧地去看娘亲。 楼欢摇摇头,只是退后几步任林默玩。 林默有虎子这个小粉丝支持,玩得不亦乐乎。蛋壳缩小变大,饭桌也缩小变大,还有虎子家养的小土狗变成巴掌大。 虎子一手就能抱着小土狗,那狗就呜咽着有些发懵。 突然卡拉拉一阵脆响。虎子不跳了,林默不笑啦,尤闹闹也暂时不去阻止熊孩子了,他们都抬头看。 蛋壳几次涨大,终于顶破房梁。 “啊!快逃出出呀。”还是尤闹闹在关键时刻大喊了一声。 卡拉拉之声越来越连续时,虎子抱着小土狗往外跑,尤闹闹吭哧吭哧背起虎子娘往外逃,楼欢也扶起大夫嗖的窜出门。 房屋在他们身后倒塌,他在安全地逃到屋外,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这场灾难。 楼欢摇摇头,低语一声:“胡闹。” 然后左右望望去找林默身影,没找见,心脏猛的一缩,盯向了倒塌的房屋。 第70章 被遗忘的大树挂件 就在房梁刚断裂时,林默就拔腿往屋外跑了。可是她骤然瞅见小土狗有虎子救,虎子娘有尤闹闹救,大夫有楼欢救,那还在寝屋的那受伤姑娘呢? 只转了转念,她就返身跑进了寝屋里。 那姑娘还懵懵坐在床榻边,似乎对外界的变化不甚关心。 “快走,房子要塌了!”林默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喊一声就抓住了那姑娘手臂。 那姑娘一惊回神,第一反应不是跟着林默走,竟然是蹙眉推了她一把。 林默倒在地上,梁木砸了下来。 慌乱与模糊中,她只见那受伤的姑娘燕子似的飞掠出窗……她是有武功的! 唉,她多余来救她,这下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也好,死了就重新投胎,下辈子做个正常人。 林默绝望地闭上眼睛,忽然身子一轻,她被抱了出去。 当她睁开眼来时,已到了虎子家屋后,那个消瘦的姑娘抱着她飞到一棵树上,把她放在树杈中。 然后姑娘自己飞落大树,就不管她了。 “哎!”林默忍不住叫住她。 姑娘回头,冷漠地抬眼望林默。 “谢谢你。” 姑娘垂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抬头道:“不用。只是报你还能想到我,回来救我的一恩。”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彩宫。”姑娘转身又飞掠,手臂上满满浸出血花。 林默想起大夫说她没休息好,那就是伤还没痊愈的意思。 怎么跟血包一样,不停撕裂伤口,也没所谓的样子? 她此刻坐在树杈上,居高临下的望去。就见彩宫重新回到榻了的房屋上,在着急地翻木瓦寻找。 而屋前方向,楼欢也踩上废墟,将一块块挡着的木头暴躁地踢开,喊着:“默默!你这个傻姑娘。” 彩宫看见了楼欢,俏脸上绽放笑颜,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在楼欢面前立马跪下,“皇……” 楼欢朝她眼睛一眯,满脸憎恨,脚踢起一块木头,一掌劈向彩宫胸口,“我不想见到你,滚!” 树杈上的林默吓得一惊,差点摔下去。忙抱紧了树枝,不可置信。 她的血包很温柔的呀,形容他是陌上人如玉也不过分。竟然背地里对女孩子这么凶,还有暴力倾向。 幸亏当初拒绝了尤闹闹嫁他的提议。 彩宫在废墟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爬起来吐出一口血,仍旧忠诚地望向楼欢,“皇……公子。” 她将唇也咬得出血了,可楼欢不再看她。他仍在废墟里扒拉着,神情急切。 “公子……”彩宫爬过去。 “滚!”楼欢又是一掌,凌空把她推出很远。 彩宫呛了几口血出来,苍白着血,难过地离开。 这个时候,尤闹闹也来翻废墟啦,一边翻一边号啕大哭:“默默啊,你在哪?” 虎子母子,大夫也人道主义地过来帮忙,抢救可能被压在下面的林默。 大树上,怕掉下来怕得要死的林默紧紧攀着一根枝条,浑身簌簌发抖。张了张嘴,还不敢大声叫。 “救,救命呀……呜呜。彩宫姑娘,你倒是抱我下来再走啊……呜呜。挨千刀的臭血包,就不能听彩宫说完嘛……呜呜呜。” 第71章 你还有我 月挂柳梢时,楼欢才找到树上的林默。此时她已经睡着,脸上还挂着泪痕。 飞上去时怎么拽都拽不动,最后只好把她抱紧了的那根树枝劈下来,一道扛回石楼。 回到石楼寝屋,她倒清醒了,树枝咔嘣扔掉,改抱楼欢手臂。小嘴啊呜咬上去,被楼欢推着额头抽身。 “林姑娘,男女有别,注意分寸。” “……”抱她的时候怎么不说。 他竟然还背对着她站,语气冷得不像话。 “我有点渴了。” “山猪血,野兔血,再不济……咬自己。” 她呜呜呜着,粘上去,“都没你好吃。” 楼欢再次推开她,也不知哪来一股气,“你以为我是什么,是你想要时随口哄两句就能得到,不要了就可以弃之如履的?” 这次推得力道有些重,他不防她竟站不稳,摔到地上,额头还磕在床脚。顿时破皮,流下血。 他看见她狼狈模样,喉头微梗,可仍是狠着心离开了。 林默坐在地上,头有些发晕。 深想片刻,也就原谅了楼欢。 流血是很痛的,就像她此刻额头的钝痛,连着心也在些微抽痛。 男女有别,注意分寸……那话怎么这么耳熟?那天她跟尤闹闹私话嫁娶,被他听见了。 模型四合院里传来声响,夜澜君站在院子里,拉起袖子,抬胳膊给林默看。胳膊上的血管清晰可见,他望着她招她,“林姑娘,你还有我。” 夜子魅在某个房间里砰砰砰敲门,“哥,你疯了吗?放我出去!好不容易逃脱干娘的制裁,你还想要被另一个干娘控制么。” 夜澜君像没听见。 林默皱皱鼻子,望着四合院里小人摇头,“你的血不香,我不要。” “你不喝会变丑的。” 林默讶异地瞅瞅自己手腕,红疙瘩一层层起来了。咽了咽干得冒烟的嗓子,她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 夜澜君笑了笑。 “……她和干娘一样,是喝血的妖姬。你不是也讨厌被干娘一次次索取么,怎么面对这个人,你又变了?”她妹妹在房里声嘶力竭。 夜澜君割开自己手臂,把血滴进碗里,然后举起血碗,给林默看。 林默咽了咽口水,他则弯了唇笑。 一只娟秀的食指探下,夜澜君将血碗放在手指上。 手指托着小小的碗从院里出来,然后将血碗变大。 她站着咕嘟咕嘟把血喝完,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倦怠如猫地在四合院旁坐下,可还是遗憾地嫌弃:“不好喝。” 门外,楼欢去而不返,倒底不忍。 却听见细微的响动,和林默那句“不好喝”。 他从门缝里探入,就见林默从模型四合院里抓出一个小小的人,然后变大了。 她还慵懒地坐在凳子上,蹙着娟秀好看的眉,皓腕托腮,白嫩嫩的手指一勾一勾。 她面前,那个变大了的男人像奴仆一般单膝跪下来,全没脾气地把手臂送到她唇边,血还在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林默朱红的唇轻启,就那么触到男人的手臂上。 楼欢心脏一绞,冷笑着倒退。 他悄然来到虎子家废墟上,踩着一地破碎,抬头望冷月清辉。 良久,彩宫默默靠近,跪在他身后。 “唉。”楼欢对着疏远的皎月一叹,终于收回视线,对彩宫道,“回去,回去夺回本该属于孤的东西。” 第72章 众叛亲离 第二天有人捎来一封信,看落款是两年前写的,没丢真是奇迹。 尤闹闹拿来让林默读给她听,林默看着结尾处封绝尘三个字,头就有些大。 他竟然真的高中榜眼,留在京都当官了。还要尤闹闹去找他,却不说明会迎娶。 一遍读完,林默劝:“姨母别信,大概率是假的。” 可能信是假的,可能写信的人情是假的。 可尤闹闹哪里肯听,她等这天等得早成执念。正好虎子母子来告辞,说是要去县上探亲,不回来了。尤闹闹就自告奋勇地非要送一送她们,还给林默将路途是多么遥远,为了小虎子,多一个大人陪同的必要性。 最后林默同意了,尤闹闹则欢天喜地地打包了一个又一个行李。 林默偷偷不舍,可看着尤闹闹这样欢喜,她也不好再阻止。她知道那么多行李,绝不是只为走一遭县里。 “姨母,这个你带好,路上别委屈自己。”林默把家里所有银子,铜钱,不落一个的全给了尤闹闹。 尤闹闹脸一红,没有拒绝。 “多玩一玩,不急着回来。”她还在给她的小心思开脱。 “默默。”尤闹闹啥也没法说了,抱着林默就哭了好一阵。 送别三人后,林默独自回到空了的石楼。石楼空间大,房屋多,反倒愈显她寂寞了。 找了半天,楼欢不见了。去小集市里买菜,才听李九又在大榕树下编故事。 “话说那个林默啊,被魅妖附体后性情大变。一夜之间,众叛亲离。” “怎么个众叛亲离法?”刘二磕着瓜子。 “就昨晚上,她爬上了捡来的楼姓男子之床,想要吃肉喝血。” “啊?”听众们一片哗然。 提篮子的小媳妇说:“难怪昨天半夜里,我公公打更看见楼公子出村去了,原来是被吓跑的。” “她吃不到楼公子的肉,又惦记上隔壁五岁的小虎子。你们想,那小孩子的肉多嫩啊……” “啊,虎子一家和尤闹闹也离村去了。带那么多行李怕是不会回来了,都被林默给吓跑的。” 林默摇摇头,没有细听,买完菜就回家了。 回去后她把模型四合院搬去了院子里,给袖珍兄妹俩晒晒太阳的机会。 田里的活太多,她干脆把所有种着的植物都变小了,安置到四合院外,开拓出一片小田地。 这样她一个人照料,也轻松许多。 而空出来的四亩田,她请了长工来种粮食。 请长工那就要发工钱,没有钱了怎么办?林默也有计量,她在桌上田地里摘了几个西瓜放荷包里。另外带了把切瓜的刀,一张木桌,赶去了铁峰村的大集市。 九村十八寨人流量最大的就是铁峰大集市了,这时已是晚市。初秋时节暑气未消,村民们忙碌了一天,在日落前逛一逛以解疲乏。 街边已摆满了摊,最好的位置挤都挤不进去。林默只找到个最偏僻的街角,在墙后变大桌子,再搬到显眼处。 西瓜和切瓜刀也如出一辙,变大了才搬上桌。 她刷刷切成十八瓣,开始扯着嗓子喊:“卖瓜咯卖瓜咯!又甜又红的大西瓜,两文钱一瓣,一文钱两瓣。” 第73章 吃瓜群众都惊呆了 娇娇脆脆的叫卖声传出去,附近闲得发慌的摊贩先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一个的过来调侃。 “你这瓜怎么卖啊?” 林默:“两文钱一瓣,一文钱两瓣。” “错了错了,你会不会算数啊,两文钱一瓣,两瓣应该卖四文钱。” 林默眨眨眼,固执己见:“没错呀,两文钱一瓣,一文钱就是两瓣。大哥你要不要来一块,可甜啦!” “我……那我来两瓣。”那卖梨的摊贩被喊“大哥”,脸一红就答应要买。 他看林默似乎真的不懂算数,还以为自己赚了漂亮姑娘的便宜,拿着两大瓣瓜回去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哟,这么大两瓣啊,只要一文钱?” 那卖胭脂的大妈也有些眼馋了,卖扇子的摊贩朝大妈嘘了声。 “小声点,这姑娘傻乎乎的,她还不知道两瓣应该卖四文钱呢。” “那我也要去买。” 不一会儿,林默的第一个西瓜就卖完了,买主都是附近摆摊的摊贩。林默赚了九文钱,掂了掂觉得少。 于是第二个瓜变得更大,吭哧吭哧搬上桌后,她切成了三十六瓣。 继续叫卖:“卖甜甜的大西瓜咯!一瓣两文钱,两瓣一文钱~” 摊贩们尝过后都觉得好吃,一看林默还有,全部冲过来抢。 “我要四瓣,带回家给我女儿吃。” “给我六瓣!” 没过多久,又卖完一个。卖胭脂和卖扇子的还收摊回家去了,估计急着回家让孩子也尝尝甜西瓜。 林默这回把西瓜变大了,先对半切,再对半切,把那四分之一的瓜嘿呦嘿呦搬上桌。然后,切成三十六瓣。 卖梨的大哥已吃瓜吃得打嗝,瞧过来奇怪地问:“妹子啊,你这瓜怎么籽这个大个?唔……刚才我买的籽还没这么大。” “这是新品种大瓜!你懂什么,能吃上的都是福气。”林默剜了他一眼,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最显眼的大瓜子都挑了下来,表面留下一个个略有些怪异的坑。 大瓜子她也没浪费,全都收进了随身带的小荷包里。 卖梨的大哥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又过来买了四瓣,收摊带回家。 这会儿林默身边已没有摊贩,她干脆把带来的剩下七个瓜都变得超大,靠墙摆在身后备用。 这么大的瓜四分之一就能切三十六瓣,一整个瓜能卖七十二文。如果有人只买一瓣,那就是两文钱,能赚更多。 林默这么掰着手指,在计算全部卖完能赚多少。却不知卖胭脂的大妈,正在回去的路上给她做宣传。 “你这西瓜哪买的,这么大一瓣要两文钱还是三文钱?” 大妈:“一瓣两文钱,两瓣一文钱,西街尽头一个长得可好看的姑娘在卖瓜。” “什么?你说反了。” “没有说反,那姑娘优点都长到脸和身材上去了,脑子不大行。她就是这么卖瓜的。” “哈哈哈,相公我也要吃瓜。” “娘亲我要去看傻子!” 林默刚把切好的瓜摆满桌,就见街的东边冲来哄哄鸦鸦的一大帮人。 “我要买瓜!” “傻姑娘在哪?” 第74章 租铺子 “……五百九十九,六百,六百零一,六百零二,六百零三。”林默卖光十个西瓜后,收了摊,蹲在墙角数铜钱。 站起身来时眼前一圈金星,腰也疼,手也酸。 赚钱真累啊,搬大瓜搬得她出一身汗。好在赚得多,付出就值得。 天色已昏暗,这个时候要回福源村不太适合,林默就想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可是在铁峰村问了一圈,才知道村里没有客栈。 “姑娘,买蜜饯么?” 街上店铺多数关门,就只有一家在林默路过时还在招揽生意。 林默进去挑了几样买来吃,才尝一口就险些吐出来。但她还是忍住了,没在店老板面前失态。 “姑娘,好不好吃?” “还,还行。” “唉,怎么就没生意呢,天天亏本,我都想卖铺子了。” 林默环视一周,蜜饯店不大,但卖瓜是足够了。 “你这铺子多少卖?” 那老板眼睛一亮,举起了五根手指,“姑娘有兴趣?五银银子我就把它卖给你。” “卖铺子不值当,还不如租出去。一个月一百文怎么样?你租给我。”林默大胆报了个价,看老板反应。 店老板一开始也被惊到了,似乎觉得这个价太低,但沉吟一番,见林默还在等待,应该是诚心要的,便有些松动:“一百文太少了,两百文,两百文我租给你。” 林默松了口气,其实她出100文也是料定了这家店生意不会太好。之后又讨价还价一番,定在一百五十文成交。 她当场付了一个月的租金,并写下契书画了押。那老板也爽快,拿了租金就走,豪爽地把店铺里剩下的蜜饯都给了林默。 林默兜了一些在怀里,关好店门后赶路回家。 模型四合院外,夜家两兄妹又在吵架。 “我怎么就吃不得,哥哥你是把自己当成林默的管家了么?既然她送到四合院里,那就是给我们的。” “这些瓜果种在四合院外,不是在四合院内。” “反正我就是吃了,又怎样?” 林默赶回来后,看到夜澜君提着个自制的灯笼,在瓜田旁和妹妹斗嘴。 她掌起灯,亮光像小太阳照亮瓜田,夜澜君的小灯笼都不需要用了。 两个小人捂着刺眼的光亮,抬头看巨大的林默。 夜子魅有些心虚,撇过头去没了声。 还是夜澜君叹着气,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是我吃了这田里的瓜果,跟我妹妹无关。” 林默将小碗放到他脚边。 夜子魅一惊,拦在了夜澜君身前,仰起脸来气得胸脯起伏不定,“你又要喝我哥的血啊,不就是吃个西瓜么,大不了我赔给你。” 林默食指点了点她脑袋,力道很轻,却把她吓个半死。 “现在你们住的房子,吃穿用度,全是我的,还能拿什么来赔?你们赔不起,只能靠干活来弥补。” 林默摘了几个熟了的西瓜下来,挪到夜家兄妹前,“我要这瓜的瓜子,限你们一个晚上装满一碗。” 布下任务,林默自己回房睡了。 她不怕夜家兄妹不听,不怕他们逃掉。换句话说,他们如今这么小的身体,也只有待在她身边,才最安全,才有再变大的机会。 第75章 西瓜又害我 一夜过去,林默睡饱饱地醒来。先去农场把自由够了的牲畜变小,又抓回袖珍农场去,这才开始喂。 她把袖珍农场放到大农场一角,就自己去煮饭吃了。等到吃完回来,竟发现一只野猪利用体型优势越狱,从袖珍农场跑到了大农场里。 还好大农场外面围的篱笆没有缝,对现在的袖珍野猪来说,简直高得像顶天墙,它是没法再越第二层狱的。 林默就懒得找它了,自己回石楼院子里去收瓜子去。 夜子魅彻夜未眠,都在吃西瓜,攒瓜子。这个时候打着嗝,感觉肚子要炸了。 她推推夜澜君委屈极了,“哥,你说林默是不是故意的啊。我就偷吃她一个瓜,她逼我吃了一整夜。我以后再也不吃瓜了。” 林默去收瓜子的时候,是夜澜君送出来的小碗。 “子魅呢?” “她,走不动了。” “哦,这包蜜饯奖励给她。”林默把舍不得扔,又不喜欢吃的蜜饯包变小,顺手给了夜澜君。 临出门时,仿佛听到有细小的尖叫从模型四合院传出,“啊~~酸掉舌头了,还是辣的,是铁峰村的猪绝食蜜饯!” 林默掏掏耳朵,展开昨天和店老板写的契书,上面赫然写着“猪绝食蜜饯店”! 去小集市买了香料后,林默回来把西瓜子炒熟了。 她变大一颗,剥开来吃。顿时满嘴都是五香西瓜子的好味道,而且一颗瓜子肉十分厚实,可以大口咬,吃得太满足了。 不由变大一颗后,铺放在了模型四合院中。然后她把五香西瓜子放在小荷包里,带去了铁峰村。 四合院中,夜子魅摸着还没消化的肚子,走出屋晒太阳,突然脚下一绊,摔在一颗无比巨大的西瓜子上。 她摸着脚踝爬坐起,左右张望,看清全貌,这才抓狂地砸拳喊起来:“哥!林默又害我,她拿西瓜子绊我。” “咔!”已炒熟的瓜子壳被她几拳头砸裂,她吸吸鼻子,闻到五香味。 此时的林默已到了猪绝食蜜饯店,她暂时不换招牌,只把原老板留下的蜜饯收起,换成了五香西瓜子。 而且是超大的,每颗都有巴掌大小。 她在擦柜台时发现原老板有个用来放圆盘装饰的架子,就把那圆盘拿下来,变大了一颗比脸还大的西瓜子,放到架子上。 “是她吗?”门口有人小声咕哝。 林默瞥过去,是的不认识的大妈在张望。 那大妈偷偷打量她,过了一会儿跟身后人点头,“就是她没错,昨天的西瓜西施。” “……”这莫名的名号不会是在叫她。 林默留心瞅了几眼门口的大妈,慢慢记起来,她是昨天卖胭脂的摊贩。 那大妈回头不知在跟人商量什么,最后自己悄悄走了,可是大妈身后的人却气势汹汹闯进来。 形形色色的人不断涌入,很快把蜜饯店挤满。他们盯着林默,眼里不怀好意。还一个个的举拳叫嚣,语气强势。 “还我们钱,奸商!” “骗子!长得好看的女人都是骗子。” “……”林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76章 售后很重要 “安静,安静,我今天第一天接手铺子,有什么话你们慢慢说。”林默在众人的声讨中深吸口气,镇定地扬声道。 “这跟蜜饯店没关系,我们是来找你的,西瓜西施。” “你昨天卖给我们的西瓜不对劲,我们要求退钱!” 林默总算听明白了,又好声详问:“哪里不对劲呢,不甜吗?” 卖个瓜还能制造麻烦,是她始料未及的。不过出了问题就解决问题,做生意嘛,售后也是很关键的。 一个吃了亏满脸不高兴的小媳妇嘤嘤嘤道:“你卖的瓜瓜子太大了,能吃的肉就少了。你这个奸商,欺骗我们。” “你说的瓜子大,是不是这样?”林默拿来一盘叠得整整齐齐的五香大西瓜子,指给小媳妇看。 小媳妇张大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其他嚷着要退钱的人也瞪圆了眼睛,尼玛昨天的叫大瓜子?今天的才大好吗。 林默两手一摊,无奈道:“我卖的西瓜是西域皇家贡品瓜,超甜超大的。瓜大了,瓜子当然也大啦。” “可是你也没提前说,那一瓣的瓜瓤里,埋着的是非同一般大的瓜子啊。”小媳妇不放弃维权。 “那我也没说它不大呀,你们也没问就抢着来买。再说我的瓜难道不便宜吗?” “好啦好啦,我给你们补偿。”林默紧接着拿起一颗手掌大的五香西瓜子,用个小榔头锤开壳。 与那黑黝黝的瓜子壳一对比,林默的手背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润。 蜜饯店里满满当当的顾客,都目不转睛瞧着,倒要看看她如何补偿。 只见林默把瓜子肉取出,用小刀切成小块小块的。最后手掌一摊,对众人道:“你们都来尝尝,巨无霸五香西瓜子,好吃得紧呢。” 的谁不要,客人们都上来拿了块品尝。原本还嫌块头小的,一吃之后表情顿变。 他们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瓜子,不知是放了多少种香料。可这么多香料混在一起,不但没觉得串味,反而口感更丰富了。 当场就有大半的人动容,不想再计较昨天买的西瓜瓜子大的问题。仔细算算,一文钱那么大两瓣西瓜其实还是赚的。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想买五香西瓜子,就不愿跟西瓜西施撕破脸。 可还有一部分在犹豫,小声嘟囔着:“请我们吃这么一小块西瓜子,就想算了啊?” 林默微微一笑,把盘子往前推去,招呼着说道:“都来排队,每人领一颗算作补偿。” 刚还有异议的人这时顿时喜笑颜开。 “原来这才是补偿。” “每人送一颗这么大的香瓜子,是真的么?姑娘你不怕亏死啊。” 林默一边派发五香西瓜子,一边和颜悦色道:“今天开张第一天,就当讨个好彩头啦。” “这招牌上不还写着猪绝食蜜饯店,你不认识原来的老板?” “我租下来了,这招牌还没来得及换。” “敢问西瓜西施你还卖瓜吗?” “不要这么称呼我啦,我姓林。西瓜明天又会开始卖了。” “林姑娘,这五香西瓜子如果卖的话,是多少钱一颗?” “一文钱。” “嘶……又是一文钱。” 林默跟客人们聊着天,很快把瓜子派发完。客人们都十分满意,深觉自己占了大便宜,林姑娘又这么和善,回去一定要告诉街坊邻居都来买。 第77章 模仿者 好些顾客回去前,又掏钱买了一两颗。 这样路过的行人看到,就不免好奇,这些人手里捧着的大黑盘子是什么?怎么他们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有被吸引进来的,林默又会先拿小锤子敲开个大瓜子,请他先尝味。 不知不觉排队的人越来越多,都排去了店门外。 看见有这么多人排队,又吸引更多的人排队。 直到林默把店里瓜子都卖完了,后面还有长长的队伍没散。 “今天卖完了,明天来。”林默出去对大家道。 有人眼见,指着摆着架子上那颗比脸大的西瓜子说:“这不是还有一颗么?” “我买!” “都别抢,我要买!” “排这么久队了,不能让我白来,卖给我!” 好些人都嚷嚷开了,不肯相让。 这时卖给谁都免不了起一番争执,林默便拍拍那颗仅剩的超大瓜子道:“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仅此一颗,要卖十两银子。” 此话一出,那些抢着要买的人只好作罢。离开时,跟同伴商议着,“明天要赶早啊,不然卖完就没了。” 林默收铺子关门,回家前去街上逛了逛。 前边有个摊位也有人在卖西瓜,叫卖的竟然也是“一文两瓣,两文一瓣”。林默好奇心驱使,过去瞧了瞧。 这人十五六岁年纪,生得伶俐。他的西瓜虽然品相一般,个头不大,切的瓣也没有昨天她切的大,但因这颠倒的叫卖方式,还是零星能吸引人过来买上两瓣。 “嘿,又有个小傻子在卖瓜呢。”有路过的人笑一声,蹲下来挑了两瓣买走。 “小生啊,你不卖萝卜改卖西瓜了?那我也买两瓣走,照顾照顾你生意。”一个来买菜的婶子顺道买走两瓣。 小生又招呼半天,就一直没人来买了。他看林默逛了一圈后,又来瞧他摊位,就扯嗓子上前招揽。 “漂亮姑娘,买两瓣瓜吃吃呗,可甜了。” 林默不给面子,嫌弃地摇头:“你这瓜瓤不红,一看就不甜,我看你赚不了多少钱。” 小生被嫌瓜不甜,还没生气,被说赚不了钱,立马哼哼起来,“你懂什么,不买就算了。你们这些真正的傻子,却喜欢笑别人傻子。我告诉你,我卖瓜半天就赚了十文钱。” 他也是昨天听说大集市来了个西瓜西施,“一文两瓣,两文一瓣”的喊卖不大聪明。 再细打听,西瓜西施的生意可好了,很多人去买。他细细算了成本,西瓜西施一天能净利八九十文。 于是也不说破,自己来学着卖了。 林默有些讶异,这小孩竟然看破了她的套路。 “不错,不错,我店里就缺这样一个伙计。你半天赚十文,应该还没有减去成本。你来我店里,我每个月开你两百文工钱,还包吃。” 林默见小生有些动容,也不催促。 “考虑考虑,想好了明天早上来猪绝食蜜饯店。”说完就高深莫测地转身走了。 第二天林默不止准备了五香西瓜子,还又摘了十个西瓜。她坐着同村的牛车而来,一路上不停感叹交通不便利。 第78章 得力小伙计 十个西瓜每个变得如桌子大,林默把它们摆在店里地上。 然后将新炒的瓜子变大,整齐码进盘子。 做好这一切,才打开门来迎客。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小生。 “这,这么大的西瓜!”小生指着店里比他腿还高的瓜,表情惊得狰狞。 “考虑清楚了?”林默笑眯眯看他。 小生自己做深呼吸,慢慢镇定下来。想了想后,才自叹不如地苦笑:“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你就是西瓜西施。西域皇家贡品瓜,大概只此一家了。” 他连她胡诌的西瓜来历都知道,看来是对她第一天卖瓜的传说关注不少。 这时候有顾客上门,小生瞬间从坦然变作机灵,带着顾客去看瓜。 “这么大的西瓜!难道五香西瓜子就是用这种瓜的瓜子制作的?”顾客惊奇。 小生还不知道五香西瓜子,林默就把盘子展示给顾客看。是在对顾客说,也在对小生说:“一颗只要一文钱,西域皇家贡品大西瓜一个六十文。” “这么便宜?”那顾客是其他村的,闻言立马掏钱买走十颗瓜子,一个大瓜。 顾客走后,小生对林默鞠了一躬,“小生多谢东家收留。” 林默舒了口气,他总算答应下来。 “店里的货物我每天会运过来,卖完以后你就可以手工回家了。工钱一月一发,如果要支钱,也可以提前来找我。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店里有了伙计,林默就打算早点回家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决定把店里的工作全权交给小生。 小生沉吟一番后,有些羞赧地问:“那个,是不是真的包吃?” “包啊,店里的东西随便吃,吃到饱。”林默大方地一挥手。 她是卖得便宜,可她卖的东西成本可以忽略不计。 小生扫视过巨大的西瓜,咽了咽口水,“随便吃,吃到饱~东家,我的胃口很大的呢。” 林默把店交给小生看着,自己去集市闲逛,了解物价。 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店里只卖剩了两颗西瓜子。小生正在用布小心包裹,瞅见林默后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吃了么?” “东家,我还没吃,我想带回去给两个姐姐吃。” “饿着肚子怎么行,你还在长身体呢。”林默说着把街上买的两个包子给了小生。 小生没敢接,林默直接塞到他手上,然后帮忙把五香西瓜子包好,也塞到他手上。 “没事,你拿去给家人尝尝。可惜西瓜卖完了,明天我给你留一个,收工后你带回家去。” 对林默来说,小生是她的伙计,就是自己人了。可是小生感动坏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东家。 他甚至今天一天都在替东家愁,卖这么便宜,有得赚吗?如果真的放开了吃,动家会不会把他赶走。 林默将店门关了,跟小生一路走。小生咬着包子,嘴里咕咕囔囔,倒是嫌弃上了。 “唔……好吃,但没有我两个姐姐做的好吃。” “你两个姐姐会做包子?” “会的,改天我让姐姐做给你吃。”小生天真地说道。 第79章 神庄庄主 晚上回村没得牛车搭了,林默一路哼歌,脑子里构思着造一辆木车的设计图。 想着想着,直接钻入路边小树林,支个火堆用西瓜刀削树枝去了。 一个时辰后,一辆像玩具似的袖珍小车做好。林默放进小荷包里,举着个火把满意地继续赶路。 福源村村口有黑衣人守着,村里家家户户点着灯,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立在门口。 林默到的时候,两个黑衣人只瞅了她一眼就放行。可在她进村以后,沿途立着的村民们连头也不敢抬,更别说像往常一样来打招呼,这就令她十分疑惑。 “嘭!”一片静谧中,砸碎罐子的声音冲入耳中。 王婶怀里的婴儿小身子一抽,吓得哇哇大哭。 “怎么回事,屋里有谁?”林默见不得孩子被吓,尤其是这么小的婴儿。她去问王婶,王婶却缩缩脖子没理她。 而王婶屋里,几个黑衣神使出来,口中低喝:“没有。下一家。” 神使来搜村民家,还来这么多人…… 林默加快脚步回家,来到梅花木桩墙外时,就见站着许多黑衣神使。 门没有开,神使们不得入内,正在跟高世说话。 林默一来,趾高气扬跟高世讲话的那个神使就被推开了。一个黑斗篷,红嘴唇的高挑女人从他们中间穿出来,对着林默微微一笑。 被推开的神使连忙低头,没脾气地躬身倒走好几步。高世也退开几步,还畏惧地称了声:“庄主……” “是你。”林默认出了那个斗篷女人。 女人也似乎早在等她,斗篷遮着眼,阴影打到高挺的鼻梁上,“你好呀,林默。” 此刻还有两个神使在砸木桩墙大门,林默迈过去阻止,“住手!这里是我家,你们要做什么?” “默默,快走。他们是神庄的人。”高世给林默使眼色。 神庄庄主抬起手食指轻轻一弹,在砸门的神使便即退下了。 她红唇轻启,宛如御姐的音色绕在林默耳后:“林默,我的干儿子和干女儿失踪了,手下们无能,一直没找到。我这个做娘的,只好亲自来寻找。你有没有看见他们,如果看见了,告诉我一声,我有重谢。” 林默拦在门外,撇过头去装不知道:“没看见。” “庄主早就算出少庄主和小姐在福源村,每家每户都要搜!”刚才被推开的那个神使踱过来,喊得凶神恶煞。 “多嘴,下去。”神庄庄主食指在空中轻轻一划,说话那神使立马捂住肚子,冷汗淋淋。 她红唇弯了弯,对着林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知道么……不,你再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去村长宅子找四六,让他传话给我。” 捂肚子那神使身体应声躬了躬,显然他就是四六。 “林默,你我是同一种人。两百多年来,只有你我。再好好想想,你会想明白的。” 神庄庄主出乎所有人意料,来得匆匆去得突然。高世虚惊一场后,有些奇怪地去问林默。 “默默,为什么我感觉庄主好像很早就认识你,她刚才还向我打听你……” “哦,两百多年,可能也活腻了。”林默当着四六的面也敢翻白眼,然后开门进去,嘭的一声复又关上。 这么快找上来,福源村难道呆不久了…… 第80章 寂寞侵蚀 梅花木桩圈着的,是一片极其宽广的土地。坚固的石楼岿然屹立其中,它披着冷月清辉孤独而寂寞。 石楼边是虎子家塌了的废墟,后面一棵高高的野柿子树,歪在枯鸦暗夜里摇晃枝叶。 不久前她还坐在树杈上,望着楼欢为她急,望着虎子母子和姨母为了她忧心忡忡。 她有人担心,有人记挂,那种感觉可真好,回忆起来都是暖的。 而现在,偌大的石楼只有她一个了。 林默妖娆着步态,慢悠悠踱进院子。 看见柴被雨湿了,她歪了歪脑袋,幽幽叹气:“翠兰啊,明天要劈柴了。” 终究再没人应她,她弯腰去扶起浸在水里的一捆柴,纤细的腰肢像要断了似的。 粗布衣裳下,皓腕微疼,红疙瘩悄然爬上。 她舌尖舔了舔小虎牙,鼻子一酸,伤心起来,“我弄丢了我的香香血包……” 这些天来拼了命地两头跑,去赶大集市,卖瓜,开店……她也不懂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填补身边人都离开后的孤单。 “林默,你放了我和我哥。” 夜子魅细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默转身,看见桌上四合院外的田埂间,夜子魅站在一丛丝瓜花里。 “我干娘是神庄庄主,她如果要对付一个人,能有几千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和她的狠辣比起来,你当初对我的手段简直不值一提。” 林默恬淡地“哦”了声,眼神直直望着小小的夜子魅,声音也平淡无波,“你知道她来过?” “唉。”夜子魅从田间走出来,来到桌子边缘,像面对悬崖般临风独立。 “我干娘活了两百多年,在漫长的岁月里,她学会了南疆蛊术。我和哥哥曾经是流浪街头的小乞儿,是她救了我们,给我们吃穿。” “但她也喝我们的血,这让我很恐惧。小时候我和哥哥逃跑过,又被她抓回去。为了防止我们再逃跑,她就在我和哥哥体内种了蛊。” “无论隔多远,她都能感应到我和哥哥体内的蛊虫。刚才她已经警告过我们了,尤其是哥哥,被她折磨的昏过去。” “哦,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林默的声音还是清清浅浅的。 夜子魅“呵”地一声笑,“干娘已经知道了我和哥哥的具体位置,你猜她为什么不闯进来带我们走?” “林默,干娘对你有兴趣了。她想把你也变成和我们一样,种下蛊,养在身边,供随时取用。” “你以为神庄为什么要收村民的血,干娘已经疯了,被两百多年的孤独逼疯了!她要用人血来泡澡啊。” 林默被“孤独”那两个字眼刺到了。庄主说她们是一样的人,她也会像庄主一样,被寂寞侵蚀得圈地自封,身边只有傀儡没有真心之人么? “所有神使体内都有干娘种下的蛊虫,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他们都不过是干娘养着的补品。” “而我哥哥,是我干娘最爱的补品!” 最后一句,林默眼眸微闪,想起了楼欢。她最爱的……血包。 第81章 被气到了 “那么……”林默垂下水眸,清冷月光下,瞧不清她神色,“你是想我放了你们兄妹,想回到神庄庄主身边,继续做她的补品?呵。” 夜子魅听见冷笑后一愣,随即眸色沉沉,咬住唇,泪光闪动着滴落。不知想到了什么,继而捂住脸,失声痛哭。 “你猜得没错,我,我再也不想回到干娘身边了,不想再被她吸血。” 林默静静看着她抽噎,等她在肩膀耸动中哭诉出来。 “我出嫁后,干娘就不再吸我血。哥哥,呜……哥哥天生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干娘变着花样伤害他,把他划得浑身是伤口,瞧他一夜之间如何自愈恢复如初。干娘其实要的是我哥哥,她不会在乎我失踪后是死是活。” “多么自私的妹妹呀!”林默啧啧叹,“其实只是自己想从我手中逃脱,获得自由。你回到高世身边,可以继续顶着神庄大小姐的名头,仗着村长之妻的身份,过得多快活呀。” “而你哥哥,在我手中至少不会被虐待。回到神庄后,可是要被你干娘极尽蹂躏的。” “你不顾你哥哥感受,只为自己过得幸福。你哥哥当年却为了成全你,说服庄主放你和高世成亲。他自己留下,承受两倍的痛苦。” “夜子魅。”林默掀起长睫,幽冷地望向她,“我猜你体内,已经没有蛊虫了。” 她一步步迈去,食指拨开丝瓜花架,那里果然躺着晕厥的夜澜君。 两只指头拎起夜澜君胸膛前衣料,放在另一只手掌心中。而对夜子魅,林默连看都不再去看一眼。 “你如果想走,我不拦你。你尽可以跳下桌去,凭你一己之力,躲避世人脚底,自虫蚁口中夺食,捡落叶为遮蔽。” 林默一边缓慢吐字,一边迤迤然回屋。 桌边的夜子魅,眺望一眼桌下黑沉沉的高度,不由脑袋一晕。此时风将她吹得身子摇晃了下,她反而吓得脸色苍白,连退好几步,坐摔在地上。 在急怒和惊恐中,夜子魅朝林默背影大喊起来。 “林默!你和我干娘一样,你们都不是人。你以为你能活得舒心么?你只会和我干娘一样,临了孤孤单单,躲在神庄里顾影自怜。没有人爱,没有人关心。别人只会怕你,讨厌你,恨不得杀了你……” 林默合上屋门,将那细小的喊声完全阻隔。 她把夜澜君放在楼欢的床上,变大,盖好被子。自己坐在桌旁,托着腮眯眼休息。 夜里夜澜君要喝水,她亲自去喂他。夜澜君惊厥出汗,她细心安抚,给他哼摇篮曲。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夜澜君好,也许是从他身上看楼欢的影子,也许是被夜子魅气到了。 夜澜君迷迷糊糊的,时不时眼睛睁开一线来瞧一眼。看见是林默在照顾他,像娘亲一样在拍着他,简直像在做梦。 天亮后林默在床沿趴着睡着。 夜澜君醒来,轻轻下床。回忆起昨晚,才发现是真实发生的。而林默的小脸憔悴,唇色干燥。 他连忙从腰间抽出石磨的匕首,割开自己手指,半跪着将血滴到林默唇上。 第82章 挑拨离间 高世家里,黑衣神使四六每天吃好喝好,像个被供奉的大爷。 酒足饭饱后奇怪的邪念上脑,他还强迫了一个女长工。这女长工脱身后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事儿闹得挺大。 高世身为村长,不得不出来主持公道。 可四六在高世面前也趾高气扬,毫不给高世面子。 “你回神庄,福源村留不得你。”高世在群情激昂中,背过身去,下了逐客令。 四六就算在神庄里,也是庄主第二宠信的人,下九村十八寨更如神仙降世,哪曾被这样嫌弃过。 “高世!你想清楚了,我可是奉了庄主的令才住进你家。你以为就你家那破房子,我稀罕住?把我赶出去,你是在违庄主的令。” “庄主令你住进我家,是为了等林默一句话,可没叫你胡作非为。你信不信我将你做的事禀报给庄主,你也没有好果子吃。”高世是打定了主意不能再留四六。 而四六也怕庄主真会降罚。庄主那琢磨不透的性子,谁知道会怎么处置。 “哼,高世,你等着瞧!”四六狰狞着面目恶狠狠扔下一句,甩下袖子就自己回神庄了。 回了神庄他当然不会实话实说。 庄主一见到他就问:“林默让你传什么话来?” 正心理不爽的四六故意使坏,“回庄主,那个林默嚣张得很,她让我传话给庄主。说,说少庄主和小姐就是她抓走的,还说庄主老了,奈何不了她。” 其实林默根本就没有找过他,是他要闹得福源村不得安宁,让高世后悔甩他脸色。 夜婴如血的红唇在黑斗篷下颤动不止,牵扯着僵硬的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搐。 “她说我老了?” 四六最懂庄主的心,将昔日的马屁反着来讲,挑拨离间间隙,自己也骂得十分畅快。 “何止呢。这林默简直狂妄!她说庄主就是个丑女人,老太婆,除了在神庄养尊处优,其他一点用处都没有。她就是要抢走庄主您喜欢的人,以后还要把您拉出神庄,绑在树上晒够七七四十九天。晒成干扁的皮包骨头,然后再撕碎了喂狗。她要取代您的位置,自己做这神庄的主人。” “够了。”夜婴一掌拍碎石椅蛇形扶手,指头猛缩。 四六惨叫着蹲下,捂着肚子生不如死。 “林、默!你也发现你不同常人了,就以为可以挑战我?” “啊,庄主手下留情,这些都是林默说的,跟我无关啊。”四六痛得指甲将肚皮也挠出血痕。 夜婴嫌恶地面向他,一脚踢出殿外。然后气不能顺地传令下去,“所有人都随我去福源村,我要让这只仰仗我才能觉醒的虫子知道,她有多愚蠢。” 才不过十天,猪绝食蜜饯店已经有一批熟客,天天要来买瓜果。小生经营得如鱼得水,因为再不缺吃的,面色也红润许多。 这天林默又物色好一家店铺,与小生的两个姐姐商议,要雇她们到新店做包子卖。 晚上回家时,林默心满意足。坐在自己制作的木制车上,惬意得很。 第83章 大批人马进攻 林默专门买了一头精壮的牛来拉车,今天她的长工还随她一起去了铁峰村,来回都是由他赶牛。 长工阿波的妻子快要生了,急着攒钱。他当初是几经犹豫才来做林默的长工的,其他人知道后还都笑话他。 要不是林默许的工钱多,他才不情愿给林默这样一个小姑娘做长工。 可是今天跟着去了铁峰村大集市,他才算开了眼界。原来这个村里人瞧不起的小姑娘,已经悄悄开了家店铺,生意还好得不得了。 一块石头垫了轮子,阿波连忙慌张地回头,生怕把娇滴滴的东家颠坏了。见她只是眯开眼睛来“哼”了声,阿波这才舒口气,接着告罪道:“东家,刚才没留心,没颠着你。” 林默摆摆手,“我没事。就是这牛走太慢,不知道哪儿有马买呢,真头疼。” 阿波“哎”了声,但东家发愁的事他没兴趣动脑。要是他脑子能那么灵光,就自己做东家了。 他只晓得,谁雇他,就尽心为谁做事。让东家满意,不苛待他,他就知足了。 一路颠簸,看着夕阳西下,两个人心情都不错。 只是快到福源村时,大黄牛“哞”的一声停下脚步。之后任阿波再怎么拿小鞭子催打,它都原地踏步不再前进。 林默怕把刚买的大黄牛打坏了,让阿波歇一歇,自己爬到一个小山坡上了望。 这一望,竟让她看见有大批人马冲向福源村,马上的人都穿着黑色的神使服。 她真是想到马就看见马,可出现的方式不对啊,这怎么像马贼进村似的。 “有马贼。”林默下山坡后对阿波道,“黄牛是被马蹄声吓得不敢走路。” 阿波又“哎”了声,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经吓么?”林默问他。 “俺不怕马贼,俺小时候随俺爹住在奇石寨,还去打过官兵呢。”说到这,阿波就来劲了。要不是为了娘子金盆洗手,他到现在还是个胸肌大脑仁小的绿林好汉呢。 “那就成。”林默温婉一笑,手掌凌空收指,那木车和大黄牛就忽然缩小在原地。 阿波把眼睛都揉红了,爪子还掐了自己大腿好几把。 就见林默去把小车小牛拎起来,放进小布袋里,丢给了他。 “你拿着。” 车里还有东家今天采购的不少货物,价值好几两呢! 阿波觉得自己被东家信任,得管这么多财产,真是压力山大啊。 “东,东家,这车怎么小了?” 林默白他一眼,“牛又不肯走,不变小你扛得动啊!” “扛不动。”不对呀,这不是重点。“可是这车……” 林默从随身荷包里拿出两个小肉饼,一个变大成脸大,给食量惊人的阿波,另一个只变大一小圈,自己吃。 阿波临时换了问题,“……这饼大大大了?” “嗯,小的你吃不饱啊。”林默点点头,像在聊着花红柳绿天高地远,再正常不过的事。 阿波拍拍脑门,大饼一把塞进嘴里。 这问题太费脑子了,还是省省劲多吃点。反正一切有东家在,他照做就好。 第84章 家园大乱斗 夜婴领队来到富源村,高世上前,被四六纵马逼退。 “高世,这里没你的事,管好自己就成。”夜婴一扬鞭,快马跺向梅花木桩墙外。 村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全都跑进屋里,门窗紧闭。女人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男人抓着扁担时刻防卫。 可神使的队伍没有侵犯这些村民,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给我攻!”夜婴一声喝令,神使们刀劈,棍砸,誓要将梅花木桩破出个洞来。 此时的山道上,林默追着两只山鼠,在它们逃跑挖洞时把它们变大。两只山鼠胆子小,只知道一个劲挖地洞往里钻。 林默和阿波跟在山鼠后面,走进现打的地洞。山鼠要是挖得偏离了方向,林默则丢过去一粒石子,变大了挡在那错误路线上,逼着山鼠往福源村方向打洞。 “轰……”神使们终于将木桩墙砸出可通一人的洞来,“冲!”他们高喊着,一个个进洞而去。 就在这时,地上破开土,两只比人还高,如熊般胖的山鼠跳出来。一看见对面那么多人,山鼠吓得吱吱叫,速度奇快地四处逃窜。 它们的叫声因为声腔也变大,十分响亮。像尖利的哨子能刺破耳膜,又像传说中的山鬼凄厉惊魂。 林默躲在山鼠挖出的洞里,捂住了耳朵。阿波瞅她一眼,心想一切跟随东家,于是也捂住耳朵,靠在洞壁。 外面太惨烈了。 神使们一开始被两只大山鼠惊得乱了方阵,吓出尿的都有,惨叫声划破天际。 后来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山鼠!这是山鼠,它们怕人的,都别慌。” 人的惨叫总算歇一歇了,接下来是齐心合力捕杀山鼠。山鼠叫得更凄厉了,简直被吓到了极限。 也许是触底反应,山鼠经历生死极限的惊吓后,突然之间开窍了。哦,你们这些人发育不良,小成这样了我怕你个鸟。 好了,精神山鼠绝地反击,发出吱吱吱的进攻号角。那巨大的爪子疯狂拍击,鬼魅的身影庞大赫人,逮着一个就亮门牙咔咔咔一顿咬。 神使们的惨叫声又盖过了山鼠的猖狂吱吱吱。后面的神使他不知道哇,还以为林默请了相助的好手帮忙,仍在一个劲往里钻。甚至有人为了表现,又破开另一边的木桩墙,让更多人更快速地钻进里面。然后…… 被吓傻! “惨了惨了……”林默瞅着个脸,难过极了,“美好家园染血变作修罗场啦,不过,我好渴。” 阿波不捂耳朵了,呼吸急促,热血沸腾,两只眼睛能射出精芒来。 “我好久没有那么刺激了。” “……”林默瞥他一眼,淡定地抬腿,就着他后腚猛地一脚,“去,皮卡丘!” 阿波摔出洞,趴上被血水浸得有些凉的土地。抬起头来时,不禁揉眼,沾血的手把一张本就恶神相的脸给抹得狰狞。 “啊,地鼠变小了。”阿波瞅瞅两只鼠生赢家的山鼠。 “神,神神神使大人,更小。”就他脚趾头那般。他用最憨厚的语气说了句最鄙夷的话,果然成功引起在场所有神使的注意。 第85章 必须得死 “啊~~~~”在劫难逃的神使们发出震耳发聩的大叫。简直要把嗓子撕裂,来奏这一首绝响的悲歌。 他们看见了啥?超大鼠鼠也就算了,天地不仁,动物精变,以神鬼的思维他们也能理解。这个人形泰山又是哪来的妖怪啊……妈妈我要回家。 “嘿,嘿嘿,东家把俺也变大了。”阿波敦厚老实地一笑,声音顿如天边滚雷,降下神罚。底下的神使们捂住被音波虐惨的耳朵,不住往后退。 人人人……真正的人来了,快跑!两只大山鼠逃走。 木桩墙外,传来夜婴不悦的催促:“都在干什么?还没抓到林默?本庄主要活的,给我活捉林默……” 神使们一个个脸如菜色,他们连林默的影子都还没瞧见好吗?自己的半条命就差点丧在这里了。 “走走走。”四六可不想死在这里,低声对身边人道。少庄主失踪后,他就是最帅的神使,只要活着,不愁庄主不宠信。 可是一只脚刚踏出墙洞,肚子里就传来割肠般的剧痛。 “四六,没想到你第一个不听我话的人。”夜婴坐在一匹棕红大马上,高傲地仰着下巴,垂眸睥睨。 光线从斗篷帽下照入,映得她一双眼瞳碧绿发亮。 “不是……”四六一惊,骤然缩回腿,隔着洞跪倒,沉痛地告饶,“庄主大人饶命,实在是这个林默太过怪异,她,她可能不是人。” “哦?不是人,那是什么。” “是神,是神啊,她能把山鼠和护院变大。我们只是凡人,哪能斗得过。” 夜婴面部肌肉一抽,盛怒地暴喝:“闭嘴!” 她异变以来,从没有人真心敬畏她,视长生不死的她为神。这个仰仗她异变的林默算什么?承得起四六这般恭维么。 天知道她花费多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九村十八寨供养她。就是如此,有多少人只是表面尊敬,背地里还要骂她一声怪物。 “哼,林默,我后悔了,你得死,必须得死!”夜婴一掌劈在马臀,同时翻身落马。她精练两百年的武功,世上还有谁能抵挡。 烈马吃痛猛抬前蹄,略略略朝天嘶叫一声,落蹄便冲入木桩墙。快如闪电,势如破竹。 夜婴手爪提起四六,飞掠进豁大了的墙洞里。 此时阿波正玩得飞起,拔起巨树当作武器,横在身前冲入神使们中间。 “哈啊!犯俺家园者死,神使也不给面子。” 轰!巨树盘根错节的根系扎进人堆,把那些躲无可躲的人全部拨到了墙根。 “咔!”四六身首异处,被夜婴毫无感情地丢进人堆。 “背叛本庄主,这就是下场!” 想逃的神使都不敢再动,可能会死和立马就死,他们选择前者。 “誓死扞卫东家,东家万岁!”阿波抓着粗壮古树的枝干,一下一下往天举。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跟着爹打家劫舍的激荡日子。 泥土随着他一举一举,从巨树根部簌簌落下。夜婴要杀他,冲去之时不免被泥土溅到身上,滑入斗篷内。 她刷地撕开斗篷甩入风中,神情扭曲至极,“林默,你再不出来我杀了你护卫。损失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护卫,一定很心痛,哈哈哈哈。” 第86章 神庄易主 “阿波不是我护卫,只是给我种田的长工。”林默还在山鼠洞里,懒洋洋说。 阿波也跟着点头,“东家说得对,俺是长工,不是护卫。” 种田的长工也这般衷心,为什么,她夜婴就没有这样的人?就连养育多年的义子义女,也要离她而去。 “澜君!子魅!我知道你们在这里,还不给我滚出来。”夜婴朝四周大喊。 难道她养育的人,也要变成林默的么? “夜婴你走,强扭的瓜不甜。你今天弄脏我的院子,我先记下这账,暂时不为难你。” “哼,好你个林默,喝了我的血你才能有今天,你不俯首称臣报答我,竟然还想来抢我的东西。” 最后一个字落音,夜婴已经起掌击向阿波。 阿波虽然体型大,但不会武功,林默怕他吃亏,及时丢出石子,变大了拦住夜婴。然后把阿波变回正常体型,催促他逃回来。 石头只能抵挡一阵,林默转出地洞,去拉开了大农场的门,并把牲畜们都变大几十倍。 野猪,野鸡……乱叫着冲出来,横冲直撞,毫无章法。 但它们都极其巨大,乱踩也能把人踩死。夜婴被困在这些巨大的牲畜中间,只能自保,哪还能再去找林默麻烦。 “干娘。”箭塔上,夜澜君一声唤。 夜婴抬头就见一支箭对准了自己,夜澜君无奈道:“你回去,我不想杀你,干娘。” “澜君!”夜婴岂肯答应,她用她惯常的方法威胁道,“连你也不愿同我回去?好,好,好,等我杀了林默,抓到子魅,我要让子魅生不如死,此生再也不放她出庄。” “嗖!”一支小箭穿胸而过,夜婴不可置信地望着箭塔,摔倒在地。 夜澜君也一惊,撇过了视线。 箭塔上,袖珍的夜子魅架着一张弩,对准夜婴。弩上空空,已没有箭。 神使还在外面砸木桩墙时,夜澜君就托夜子魅在掌心,上了箭塔。 担心无法抵抗神使进攻,兄妹两还商议着给箭上抹了金汁。 没想到这一箭,最终还是给了干娘。 神庄庄主死后,幸存的神使纷纷朝夜澜君跪拜下来。高高的箭塔,就像上位者的王座。 这之后林默把夜子魅也变回原形,放了他们两兄妹离去。 守卫战打得整个福源村都胆颤心惊,这才明白林默的手段远在他们之上。 “原来林默会法术,她不会真的是魅妖附体?” “呸,别瞎说,你不想活了。害人的才叫妖,救人的叫神仙。” 林默从街上袅袅娉婷地走来,村民们顿时鸦鹊无声。连望她一眼,都怕被定性为亵渎,自觉地垂了脑袋。 来到高世面前,林默朝他点点头,道:“以后福源村我罩着了,神庄也不敢来为难。但你得传令下去,不许村里任何人把今天发生的事说出去。” 高世神色复杂,嘴唇蠕了蠕,“默默”两个字,只敢咔在喉咙里。 周围听见林默说话的村民却不敢违抗,在林默转身之际,竟然都跪到了地上。 “我们不敢乱传的,林默你是我们村出来的神仙,我们骄傲还来不及呢。” 他们一个个的奉承,意思都大抵相同。 林默站直了任他们跪拜,见风使舵而已,当不得真情。 第87章 巨大的野兽 神使走后,林默请一些村民过来清扫庭院。她一家的庭院有别人几十家加起来那么大,清扫起来也不容易。 阿波就像个管家一样,负责指挥。 他腰杆也挺直了,身为林默第一个的长工,他觉得很骄傲。 请人花了不少钱,好在林默收获一打烈马,可谓意外之财。神使来时人多,去时人少,多余的马就都丢在木桩墙外了。 林默把马匹数了数,共有十三匹。其中有一匹皮毛光亮,棕红色,神俊异常。那是夜婴专用的马,林默看着都喜欢。 她自己手工做出来个马厩后,放大安置,再把马都栓进去养着。 “东家,你还缺个马夫。”阿波监工到一半,偷懒来看马,随口说了句。 林默心想也是,总不能什么都亲力亲为。反正现在整个村都知道她有异能,也不用再瞻前顾后的了。 “嗯,你去找一个木工做得好的,一个养马养得好,一个做饭做得好的,我还要三个长工。” 林默布下任务,就自己回去睡懒觉了。这些天够忙的,她要好好休息。 阿波兴奋地手舞足蹈,东家把雇长工这么重要的差事也交给他去办,实在是太信任他。 抹一把感动的泪,阿波大剌剌踱向在打扫的人群。 “东家还要三个长工,你们谁木工做得好,马儿养得好,做饭做得好?”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丢下当前工作,陪着笑脸迎上来了。一个个的奉承着阿波,给他推荐自家亲戚。 当夜,林默听到窗台有响动,起来一看,是个酒坛子。 鼻子微嗅,她就知道坛子里装的什么。不是美酒是夜澜君的血! 是的,喝多了她就能分辨出来。就像前世吃冰淇淋,同样是冰淇淋,有草莓味,香草味…… 夜澜君的血浓厚充满力量,楼欢的血甘甜飘着清香。 “真是了解我。”林默咕哝一声,抱起坛子咕嘟咕嘟喝。 至于送坛子的人哪去了,她才不关心。 …… 铁峰村是九村十八寨里最热闹的一个村,往来外乡人最多,占地面积也最广,人口自然也是最多的。 但这天村里出了大事,有个打更的死在巷子里,身上血肉模糊。 村里的猎户检查后面露惊恐,“这是被大型野兽咬死的,一定是很大只的野兽。” 村人们传开了,一时人心惶惶。 而在大集市,往往是流言传得最快的地方。 白天的时候,人们买东西都在聊。 “听说死了个更夫,是被野兽咬死的,你说会是什么野兽?” “老虎,老虎吃人。” “唉,老虎怎么来村里了!” 小生听着闲话,自己更是唉声叹气,他的猪绝食蜜饯店早就空空如也,东家也不拿货来。 难道东家出了什么事? 他倒是不愁工钱,之前卖货的钱还在他手上。他就是替那个漂亮东家担心,也为自己这刚刚到手的好差事忧伤。 天一黑,大集市里店铺都关紧了,小摊贩们也挑着担子赶紧回家。 小生又在蜜饯店门口蹲了一整天,没等来东家,有些垂头丧气。 “严叔,还不收摊回家啊?”回去路上,小生跟还在摆豆腐脑摊的严叔打了个招呼。 “这些天我娘身体不大爽利,我得多赚点抓药钱。” “哟,她老人家有九十高龄了,不容易。”小生摇着头,擦身而过。 第88章 最后一晚夜摊 小生走后,严叔搓着微凉的手,继续等待食客。 更夫出事后,走夜路的人就少了,害的他生意也差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严叔才终于等来一男一女两个顾客。 女的看上去十五六岁,脸是稚气可爱的,但无论神色还是步态,都柔媚勾人,让人忍不住想多瞧几眼。 “两碗豆花,我要咸的,多撒些葱花。”声音也妩媚动人,尾音勾勾缠缠的。她对严叔说完后,就转过头去看身后的男人,“阿波,你要咸的还是甜的?” 严叔瞧那男人生得五大三粗,面容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惹。就连忙收回眼神,再也不敢去瞅两人。 “俺喜欢甜的,多放糖。”阿波搓着手说。 严叔哎了声,连忙去捞豆腐花,伺候两位深夜食客。 “东家,为什么这么晚出来,白天不更热闹么?”阿波还以为又能跟着东家来扫荡一波货物呢,看看周围寂寥的景象,不免希望落空,有些难受。 那女子当然就是林默了,她白嫩嫩的小手拿着筷子头敲了记阿波的脑袋,嗔怪:“哪那么多问题,赶这趟夜路还不是为了你!” 阿波半点没觉得冒犯,反而有点受宠若惊。他矮了矮脑袋,方便林默下次敲击,嘴巴裂开了嘿嘿笑,“东家,就知道你是为俺好。就是这条街的店关门都太早,没什么好逛的啦。” 严叔听他们说话,就知是外乡人,还没听说近来发生的事呢。 他也顾不上害怕长相赫人的男人了,端豆浆的时候顺嘴说道:“铁峰村跑进来一只野兽,白天还不知躲在哪,夜里才出来害人。你们走夜路,可要小心啦。” 阿波瞪圆眼珠子,小声对林默道:“东家,这可怎么办呀,还逛不逛?” “逛呀,你不是喜欢刺激么。”林默拖过豆腐脑碗,撸袖子开吃。 要不是阿波说他喜欢刺激,她今天就一个人来了。 大型野兽?这传闻早流到福源村去,她一听说就猜出个七七八八。 但还要亲自跑一趟,才能确定。 “嗯,俺喜欢。”阿波郑重点头,又裂开嘴来,“跟着东家又刺激又安全,俺真是太幸福了。” 林默送他一个白眼,翘着小手指,优雅地干完一整碗豆腐脑。 最后放了两吊钱在桌上,对摊主微微笑,“很好吃,多谢。” 那两吊钱的冲击感不是一般的强,严叔连忙抓起两吊钱就追了上去,“姑娘!姑娘你给多了,豆腐脑没那么贵。” 他指指立在摊前的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价钱。 林默早就瞧见,是最实惠的价格了,豆腐脑也给得很多。 她没去接钱,又是温婉说道:“我知道。但这些钱不是买刚才那两碗,是包你今晚,和未来好几个晚上的生意。快回家,你明知夜里不安全,就不要冒险。野兽抓到前,晚上都不要再出来摆摊了。” 林默带着阿波转身离去,严叔眼眶里有泪在转。他拿着两吊钱,回去收拾摊子。 收拾到一半,忽然有些不舍。这些豆腐脑是孩他娘亲手做的,不卖掉倒掉也可惜。 要不,就再卖今天一晚。明天,明天开始就不出夜摊了,回家里好好陪陪老母亲和孩他娘。 第89章 找到线索 阿波跟着林默闲逛在空荡荡的街,连两人走路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别提多瘆人了。 “东家啊,这要走到啥时候呀?俺都有点困了。而且刚才卖豆腐脑的也说了,夜里有吃人的野兽。”阿波打着哈欠问。 林默不回头,单举一根手指头。在阿波迷糊地盯住它时,勾了勾。“没错,我们就是来找吃人的野兽的。” 阿波顿了又顿,突然拍掌笑起来,“东家你早说啊,早说俺就不困了。刺激,嘿嘿。” 他是不是又可以摇身一变,像巨人踩踏小野兽? 白莹莹的小指头伸向一条巷子,林默下命令:“进去看看!” “嗯,俺去。东家你要在后头保护俺啊。”阿波挺起胸膛,往里踏去。 然而这是条死巷子,不通路,几步就到尽头,还堆着许多垃圾。 “什么味儿?”阿波嗅了嗅空气里的骚味,蹲下来捡起一根很粗的毛。 他从巷子里出来时,就见林默食指捂着鼻,退得老远在等他。 她就是闻到骚臭味才让阿波去查看的,不过阿波进去后全程没动静,出来时也照旧一副憨憨傻傻的模样。她就舒了口气,觉得自己是想多了,那两只意外逃走的大山鼠应该不会躲在那。 “东家,你看。”阿波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是在怎么被利用,就是觉得捡着新奇东西,要让东家过过目。 林默这不瞧还好,一瞧,原本逐渐冷下去的心又瞬间热起来,“哈,果然是它们!” “谁?”阿波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副要为林默再打一架的仗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林默懒懒地说着去吹阿波捏着竖起的那根毛。 可一吹还吹不动,也不知是阿波捏得紧,还是这毛太粗有重量。 林默白了阿波一眼,“还拿着它做什么?这是那小东西身上的毛毛,它撒尿的时候掉的,说不定还沾着尿。” 难怪那么骚气。 阿波一阵恶心,连忙丢了手上的毛。 好奇心又起,“东家,小东西是啥?” “就是吃人的野兽!” “它很小么?” “原来很小。” “那后来是怎么长大的?” “你自己知道!” “俺不知道啊。” “……” “东家,倒底是怎么回事,俺想不明白。” “小东西就是曾经跟你并肩作战的那两只山鼠,我还没来得及把它们变回原样,它们就逃走了。大概是咬神使的时候尝过人肉味,上瘾了,逃走后就仗着体型优势来铁峰村作祟。这事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解决。” 林默如今已确定了野兽就是山鼠,目前的重中之重,是在它们再伤人前,找到它们,变小它们。 她和阿波继续在空荡荡,静悄悄的街上逛着。阿波问个不停,她只好一次性解释完。 本以为终于可以清静会儿啦,谁知道阿波是属好奇宝宝的。 “东家你是怎么知道野兽就是山鼠的?” “……” “它们为什么要吃人,地瓜不香吗?” “……” “你说它们躲在哪里呢?俺要不要找根棍子来防身先?” 受不了了,山鼠在也要被吓跑。 林默停下脚步,给了阿波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咬牙切齿:“自己想,长脑子是干什么的!” 第90章 好大的桃 阿波被瞪得嘴一扁,还委屈上了,“俺想不出来。” “那就扬长僻短,少动脑子多用劲。”林默扶扶额,从小荷包里拿出个桃子变大了塞给阿波。 “东家你给俺桃子干啥?” “吃。” 快把嘴堵上。 事实证明阿波是个极好的执行者,他三两口解决完桃子,半点不带犹豫的。就是吃饱后,人又迷茫了。 “东家,然后呢?” 林默觉得一路上都没发现大山鼠的影子,十有八九是这家伙害的。 幽幽甩去一眼,她将阿波手上的桃子核变得篮球那么大。 “哦,我懂了。”阿波突然领悟,“有这武器在手,看见大山鼠,就砸晕它。” 林默连忙把想说的“把这当凳子,坐在这,别再跟来了”吞了,换成,“嗯,从现在开始,时刻警惕着,嘘……” 阿波也嘘了声,目光炯炯,如临战场。 但这一整晚终究是虚度了,逛到腿抽筋,两人也再没遇见第三个活物。 第二天双双顶着熊猫眼,来到猪绝食蜜饯店门口。 “啊,东家!”小生惊喜万分,终于盼来了主心骨,“东家你可来了,货早就卖完了,这里是卖货赚的钱,一共有……” 林默疲乏地拖着步子摇进店里,取出块手帕变大了叠起来,又变大再叠起来……几次后,厚厚软软铺在地,终于虚脱地躺了下去。 面对张大嘴崩不出字眼了的小生,林默摆摆软无骨的爪子,“去,那些钱去把我之前看中的铺子租下来。然后再物色一家位置好的,占地大的铺子,他喵的这么大个铁峰村没个客栈,老娘要垄断。” 累得她都爆粗口了。 “可是……”小生似乎有很多疑问。 这时候被阿波截住了话头。 “咳咳嗯!很明显,东家累了,俺也累了。别多问,自己想,长脑子是干什么的?看不出来吗?俺和东家要睡觉了。” 林默脸一黑,硬生生去了五分困意,变大个桃子丢了过去,“滚!” 阿波抱着比他脑袋大的桃子,滚去了店门外躺下。就地睡,他不讲究。 小生“咳咳”了几声掩饰尴尬,然后贴心地关好店门,去照林默的意思看新铺子去了。 忙到夕阳斜照,小生才饿着肚子回来。 之前清闲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事做,他加倍积极了。东家看中的铺子已租下,东家想要的新铺子他也物色过好几家,带着各家的优劣点来等东家做决定。 只是,蜜饯店门口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啊~好大的桃呀!” “听说这家店以前卖这……这么大的西域皇家贡品西瓜王,或许这是西域皇家贡品桃子王。” “啧啧啧,看着就水灵,闻着就香甜,我要买。” 阿波熬夜后睡得熟,等到精神养得差不多了就被身边一阵嗡嗡嗡吵醒。 他眯缝着眼睛看周遭,突然被围着他滴口水的一大圈人吓得激灵灵一震。屁股坐正后眼睛瞪大,要不是看到费尽千辛万苦终于钻进来的小生,他还以为遇见食人族。 第91章 出事了 小生听见围观群众说的话,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们是馋桃儿不是馋抱桃的壮汉。 “乡亲们,猪绝食蜜饯店关门这几天,不是不开了,是去西域又运了一批新水果,你们看……铛铛铛铛!大桃王马上就要上市,今天只是个预告,明天正式开店售卖。谢谢乡亲们,赶明儿早点来呀。” 小生在那激情澎湃地一顿推销,最后鞠躬弯腰,笑脸相送,总算把围观的人哄走,把抱着桃受惊过度的壮汉阿波解救出来。 正愁如何委婉请示大桃王的上市问题,小生一开店门就见到满店的大桃子。 最小的也有阿波手里的个头。最大的独占了林默的“床”,巨桃的红尖尖都跟林默头上那根睡歪了的呆毛齐平了。 “……呃,东家你醒了。”小生收回屡次失控,张嘴张得颚骨快要脱臼的表情,问。 “嗯呐,醒了,还听见了你在吹牛皮。”林默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然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小生脸红了红。 “事情办的怎么样?” 还好林默开始问正经事,小生连忙把白天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倾倒。 半晌,林默才点着头沉吟道:“刘员外那个外室的屋子正合我意,今天晚了,明天你再去探探消息,她多少肯租?” 小生应下。 这时店外街上有人惊叫,还传来许多人议论的嘈杂声。 “阿波。”林默只叫了一声,早就在摩拳擦掌,探头探脑的阿波就应着出门查探去了。 这个榆木脑袋,也就刺激的事儿上最开窍。 “对了小生,你两个姐姐的厨艺怎么样?我这饿了一天了,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叨扰一番。” 林默这话说的直接,不过小生只觉得高兴。 两个姐姐一直在跟他念叨说东家是他们家的恩人,要对东家衷心云云。如果姐姐们知道今天东家要去吃她们做得饭,还不知道会有多激动。 “嗯,大姐二姐做菜都非常好吃,就是我家太简陋,怕唐突了东家。” 林默柔软地一笑,娇媚得像初阳朝露下刚绽放的花瓣。 “那你是不知道,我家是福源村最穷的,再简陋的日子我都过过。” 小生一怔,没想到东家会对他如此坦诚。福源村比铁峰村穷多了,东家一个女孩子,能凭一己之力有今天,真是不容易。 过了许久,小生才艰涩地吐出一句:“东家,你受苦了。” 他小生发誓,他要以东家为榜样,努力奋斗,将来扬名立万,成为姐姐们有力的依靠! “东家,东家!”阿波打听清楚消息,跑了回来。动了动嘴唇后,看了眼小生,又不说话了。 林默拂手,“没事,小生是自己人。” 阿波这才道:“昨晚上给俺们做豆腐脑吃的那叔,他死啦!” “什么!” 没想到小生是第一个惊的,煞白着脸问,“你说的是夜里在桥头摆摊卖豆腐脑的那位大叔么?” “是啊。”阿波懵懵地点头,又摇头叹,“死得可惨了,脸上的肉都被咬掉了,要不是手里还拽着个豆腐脑桶,都没人认得出。” 第92章 为严叔报仇 “严叔。”小生眼中有痛苦,严叔是看着他长大的。没想到这么老实勤快的人,就这么去了。 “昨天不是让他回去了么?”林默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是滋味。 阿波也遗憾,“是啊,你说这人怎么那么贪财,都给了他两吊钱了,他还舍不得收摊回家。结果人给在桥头咬死了,尸体还掉进河里,人家小媳妇洗衣服的时候河里突然飘起来一具尸体,吓得魂都飞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 “俺打听到的情况是,小媳妇发现尸体后找来村长,村长差人连尸带桶捞起来,才知道是卖豆腐脑的严大叔。后来有人说严大叔的摊子一直摆在桥头呢,村长才过去细细查看。一查,才发现摊子后头全是血啊,一个手印一路划着掉进河里。” 林默蹙着眉,不愿去想阿波形容的画面。她虽然渴血,疯狂时也下得去狠手,但对无辜的人还是会不忍心。 “俺原本想着,昨晚俺和东家一直在巡夜啊,也没听见个响,咋回事呢?这豆腐脑大叔一喊,俺们不就去救他了么”阿波没等林默问,自己垂着脑袋惋惜起来,“唉,也是天数,他喉管都被咬断了,大山鼠这第一口就瞅准要害了啊。” “大山鼠?”一直在低语“严叔不贪财”的小生,突然提高嗓门,声音里带着质疑。 林默不愿看到自己人之间生嫌隙,及时说道:“这事说来话长。简短点说就是,之前出了点意外,我为了自保变大两只山鼠抵御外敌,谁料到那两只山鼠趁乱逃走。这次我和阿波来铁峰村,就是为了抓住它们。” 小生恍然大悟,“难怪东家你前几天没了消息,原来真是出了事。” 东家能变大西瓜,变大桃子,还能变大山鼠?他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但是他既然决定跟随东家,就要一心为东家考虑。严叔死了他很难过,也很气愤。可这能怪东家吗?东家为了找到山鼠一整晚没睡,她一定很自责,很着急。 “东家,小生如果有帮得到忙的,东家尽管差遣。” 小生咬着牙,暗暗发誓要亲自杀掉山鼠为严叔报仇。 “嗯。”林默走到还是小少年的小生身前,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晚上,林默买了鱼,牛肉等食材,去小生家里吃饭。 小生两个姐姐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连做了鱼肉包子,牛肉包子,和其他五种蔬菜馅包子。 晚餐一上桌,林默算是明白了,这两姐姐的厨艺高度,是永久停留在包子上的。 还好包子也好吃,确实有她们独到的手艺。 林默这下是完全敲定了第二家铺子卖什么了,饭后和两个姐姐说好了,要请她们去包子铺做工。两个姐姐千恩万谢,高兴得抱头痛哭。 小生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提醒天色已暗。 林默,阿波,小生三人暗使眼色,心领神会。瞒着两个姐姐,借口要去新店铺过夜,就匆匆辞别。 黑暗中,某棵大树的枝头上,彩宫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息。 过了会儿,她匆匆写下一张小纸条:林姑娘与一少年一壮汉外出过夜。 然后卷起绑到鸽子腿上,放飞了传讯。 好的皇太子,把林默每天在做什么都记录下来汇报给您,彩宫很尽责! 第93章 夜猎野兽 几天后,某个远离九村十八寨的城中,一只信鸽飞到。 暗卫以轻功飞起,抓住那信鸽,连鸽带纸条的送去给皇太子。 此时被瑞王逼得处境极不好的楼欢,正在跟效忠他的大将们密谈。看见熟悉的鸽子,立马弯起唇角,两步过去夺走信鸽,抽出纸条来看。 众将敛眉:习惯了就好。 一个呼吸后,楼欢将纸条捏碎,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林、默!孤不在,你又野了。” …… 铁峰村。 经过几夜的搜寻,一直没有发现山鼠踪影,每天却总会死上一人。 铁峰村村长赵期然集结村中壮汉,组建了一个夜猎队。规定夜幕降临就不许村民在街上逗留,而夜猎队要不分散地在村中守卫。 “都别走散了!没有一个人见过野兽长什么样子,见过的都死了,而且都是第一口咬断喉咙,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太凶残了,我们不能单独行动。” 第一夜,赵期然郑重对夜猎队每一个成员说。 大家都都有些发怵,从心底里就觉得村长说得对,谁他妈嫌命长会离队啊。 “共二十三人,好,全都带上武器,跟我走。”赵期然清点完人数,举了举手中棍子,英勇地对每一个夜猎队成员道。 “走!走!走!” “杀死野兽,保卫村庄。” 成员们自发地喊起口号。有亲人死在野兽嘴里的,此刻分外眼红。 巡逻不过一个时辰,夜猎队就和林默,阿波,小生三人碰了面。一开始都以为对方是夜兽,绷着的弦差点拉断,提起武器就是打。 后来赵期然被一颗巨大的桃核砸中脑袋,才晕乎乎地大喝:“等等等等等,大家都住手!野兽不吃素的,这是什么?” 阿波恨恨呸了声,吐掉被棍棒打出的牙血,“那是俺啃剩的桃核,送给你了。” “是人?” “废话,俺这么大个,四肢健全,有鼻子有眼的,不是人是什么?” 挨打的是全由阿波一人上了,小生护着林默没出声,这时见误会解除,才让开身体。 林默走出来,被夜猎队的人就着月光一瞧,顿时倒抽气声此起彼伏。 “女人!” “还有女人?胆子太大了。” 赵期然板起个脸,“你们大晚上出来干什么?是外村的么,就会坏事。” “俺们来抓吃人野兽的,为铁峰村村民们谋福。”阿波挺起了胸膛。 夜猎队中发出低笑,赵期然也嗤之以鼻,“就凭你们,是来给野兽塞牙缝的。去去去,快回家去,义庄已经停不下死尸了。” “呸!俺们就怕野兽不出现,要出现,俺东家一指头就能捏死。” 这回夜猎队里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期然扯动着嘴角,没有了耐心,“吹什么牛皮,你东家是谁?” “东家。”阿波转回头去看林默,告状,“这个人想要认识你。” 夜猎队爆发出山洪般的大笑,简直乐得腰都直不起来。 赵期然眼神上上下下打量林默一圈,冷哼了声道:“一个丫头片子也学人说大话,真是活腻了。你要是能独自弄死铁峰村的吃人野兽,我赵期然村长的位置让给你做!” 第94章 独自捕猎 赵期然也许是出门前喝酒壮胆了,说话间酒气有点熏人,林默一边扇着小手,一边不在乎地道:“村长是个什么好差事么?没兴趣。” 这简直就是藐视加侮辱。 赵期然怒了,也不管白天刚定下的不许出门的规矩,他倒要看看这个娇滴滴的黄毛丫头有什么本事。 “哼!真是个嫌命长的。好,你不听我提醒,那就由你去。到时候出个什么意外,也不关我铁峰村的事。” “我如果死了不要你负责。”林默微微一笑,“如果我把吃人的野兽找出来杀了呢?” “我把村长位置让给你。”赵期然觉得绝无可能。 林默打个哈欠,“都说了没兴趣。”对这耳朵不大灵光的赵村长真是无语死了。 “那你要什么?赏银五两?”反正这都不重要,野兽出现的时候这小丫头不吓晕就不错了。 “不要。” 林默摇摇头,一点不稀罕,“钱能买到的东西我都不缺,就是金银,在我这也不算稀有。” “哈!哈!”赵期然干笑两声。 现在他觉得,这个漂亮小丫头八成脑袋有问题。 夜猎队成员也都悄然惋惜,好好的女娃子,却是个脑残。说的什么大胡话,难怪大半夜还敢出来找死。 林默指了指掉在地上的大桃核,“我试图用它们喜欢的食物引诱,还有什么玉米,坚果等,都没有用。我想它们已经吃肉吃上了瘾,而且因为本性胆小,是不会在人多的时候出来的。” “你在说什么?”赵期然两眼一懵。 “我在说我这几夜总结出来的经验。” 林默视线瞟向阿波,又瞟了瞟小生,“你们两个跟着赵村长,今晚我想试试一个人逮鼠。” “逮什么?”赵村长又问了句。就被小生和阿波一左一右夹着胳膊,带去了林默要走的反方向。 “来来来,赵村长,我是小生啊你总该认识我的。我来给你讲讲倒底是怎么回事……” 小生口舌能力比阿波强太多,哄着赵期然离开一阵巴拉巴拉。夜猎队的人说好了不能单独行动,自然也紧跟而去。 赵期然原先还觉得林默一个女的走夜路不合适,虽然瞧不起她,但也不想放任她去送死。 可小生太能说了,嘴都不停歇,他的脑子不停被灌输新点子,最后都想不起来要怎么阻止林默了。 这边林默独自在街上走着,来到当初严叔被害的桥头。 这片地比较空旷,周围没有民居。 林默把早就准备好的生牛肉从荷包里拿出来,撕开一层层包裹的布,最里面血淋淋的。 将肉放在地上,变大几十倍。 林默自己藏到桥梁后,贴着站立。 就等大山鼠闻到味儿后出来撕咬了。 时间慢慢流走,四周静谧无声。 就在林默等得快要打瞌睡时,一个巨大的背影嗖嗖嗖溜到不远处的墙后。许久不动,又突然掠动,藏到另一边墙后。 那大东西自以为无人瞧见,林默却把它的每一个行径都看在眼里。 静止了好一会儿后,它忽地窜出,目标直奔生牛肉。 第95章 还有一只 林默瞅准后一支弩箭射出,箭支在空中变大,穿透山鼠。 “吱吱吱吱!”大山鼠乱叫一通,在地上蹦来跳去的抽搐,最后身体一僵,直挺挺倒地。 赵期然赶来,就看见这么一幕。 “哇,这鼠都成精啦。” 夜猎队成员们低声啧叹。 赵期然还以为是哪里来了个武林高手,到铁峰村为民除害。左右张望,鬼影子都没有,只俏生生站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林默。 “这,这东西是你杀的?”他下巴都惊掉了。 “当然是俺东家杀的,难道还是你?”阿波大步踏出,十分骄傲地仰起头。杀巨鼠的,可是他的东家啊,他的。 赵期然这才相信不可小觑任何人,尴尬地要给林默赏赐,“那个,你为铁峰村除害,我赏你五两银子。” 林默都没有去看他,只是遗憾地望望天边,说道:“天亮了,还有一只没法抓了。” “本村长在跟你说话呢,你吓唬谁啊,什么还有一只?” 由于林默顾自打着哈欠走了,赵期然觉得特没面子,气得在她身后跳脚。 铁峰村的刘员外听说害人的野兽被抓,竟是只巨鼠,便自掏二十两银子,奖赏给夜猎队。 “铁峰村真是多亏了赵村长啊,要不是有赵村长一马当先,除掉祸患,我们夜里都不能上街了。” 赵期然脸一红,只是惭愧,没说话。 刘员外却当他谦虚,硬把银子塞到了他手上,然后问道:“这么说来,今晚我们就不用再忌惮野兽,晚上也可以出街了?” “呃,这个么……”赵期然有些犹豫。 夜猎队的一人站出来小声道:“村长,昨晚上那姑娘……” “住口!我是村长还你是村长。”赵期然连忙截住他话,一张脸涨得更红了。 银子都躺到手上了,这个时候再说鼠不是他杀的是个娇媚姑娘杀的,他的脸要往哪儿搁,刘员外又会怎么想。 “赵村长?”刘员外用询问的语气叫了声。 赵期然牙一咬心一狠,将错就错地认下了,“是,是,没错。害人的畜牲已经死了,今晚就可以出街了,铁峰村的宵禁令解除。” 刘员外舒了口气,家里大房终于没有借口夜里留着他,不许出去了。 这时一声粗噶嗓门在后喊道:“赵村长,俺东家让俺来提醒你,宵禁令不能解除,还有一只大山鼠呢。” “你是什么人,赵村长面前有你说话的份么。”一听宵禁令不能解除,刘员外比赵期然还紧张。 身边人给刘员外通报:“员外,这人好像是猪绝食蜜饯店的。” “哦,你东家是那个叫林默的姑娘?”刘员外也是个开铺子做生意的,同一条街上发生了什么自然比一般人更清楚。 不过沉吟一息,刘员外就冷笑出声:“不过是个靠奇货暂时赚了些钱的小店,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商贾了。赵村长,你不会还要听一个黄毛丫头差遣?” 赵期然脸色一变,忙呵斥阿波:“去去去,你算哪根葱,快滚,快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第96章 寿宴伤人 阿波被人嘲笑,催赶,心里不服气,重重哼了声道:“真是活腻了,活腻了。你们不听俺东家的话,非要晚上出行,到时候被咬死可别怪俺东家不提醒。” “嘿,你怎么说话的,咒我们死?”刘员外手下要过来打人,阿波连忙逃走。 “林默的猪绝食蜜饯店是租的门店?”这时刘员外故意当着赵期然面,对手下道,“我记得原店主还欠我钱,上回拿店铺来抵押了的。” “期限早就到了,员外。那王八羔子好像跑路了,找不到他人。” “哼,那还等什么,去收铺子啊。”刘员外怒容迸现,又发愁地对赵期然道“赵村长,这件事,还需要您帮忙主持公道。” 赵期然也正不爽风头被个女子抢去,又怕巨鼠不是他杀的事被发现,这立马有个机会打压林默,哪里会不利用。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那林默敢占刘员外你的铺子,我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林默正在小生家补觉,猪绝食蜜饯店由小生的两个姐姐暂为看管。赵期然和刘员外的人突然打来,要把店铺里的东西都砸了。 两个女流之辈哪里拦着住,眼看着薄皮多汁的超大桃子被砸得果汁四溅,超大西瓜也被敲烂了红红的瓜瓤,她们只能慌神地哭。 外面有看热闹的,闻着店里稀巴烂的果肉香味,直叹可惜。 最后店铺被封,小生两个姐姐被赶了出去。 她们没有办法,只好回去叫醒林默。 林默又去刚租下来的包子铺,发现也被查封,理由是怀疑包子里有毒。 就在这时,之前小生联系过的新铺子也传来回应,刘员外的外室不肯租了,她觉得自己住着挺好的,不想挪地儿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小生气。 林默道:“不是天灾,这是人祸,不然哪有这么巧。” 夜里,林默原本想如法炮制,再投一块生牛肉诱杀第二只大山鼠。可是这天晚上刘员外在露天大摆筵席,请整个铁峰村的村民吃饭。 小生去打听了,说这是刘员外的寿宴,还是补办的。因本就延期了,今夜是说什么也不肯不摆的。 “怎么办?”阿波问林默。 “唉,听天由命,希望山鼠看见人多,躲起来不害人了。”林默道。 阿波点点头,自我安慰:“对,俺们三个人在街上的时候,山鼠都不敢出来,只去咬落单的。刘员外寿宴那么多人,山鼠肯定不敢出来。” 但是人类哪能猜准畜牲心思,剩下的那只大山鼠连续吃了几个人,胃口早就养刁了。除了肉,别的它吞不下。 它胆儿也练肥了,另一只死后,竟尤其孤勇。当天晚上,它再次出征,凶神一样冲进酒宴中。 那天参加刘员外寿宴的人,十有八九被咬伤了,刘员外的小儿子还被大山鼠叼走。 而与此同时,赵期然想要将林默一击致命,悄悄按了个散布谣言,扰乱民心的罪名,把她关进了地牢。 他刚完事,想着要去赶赴刘员外的寿宴,就听人来报。 “不好了,大山鼠又出来啦!咬伤了很多人。” 第97章 落难忠仆 地牢中,阿波吹干净一片地儿,又把自个儿外衫脱下来,垫在地上。然后请林默坐在上面。 “可太气人了,赵期然这是故意针对东家。要让咱阿世村长知道,还不得心疼坏啦。”阿波自己一屁股坐到林默左前方,拦住了其他犯人瞅林默的视线。 小生挡在另一边,跟个在这久住的犯人挨肩挤着,硬是不让他再往林默方向靠。 “别提高世。”林默只警示了阿波一句,就闭目养神起来。听见阿波连续叹气,她才又忍不住睁开眼来,瞧着天窗外淅沥的雨丝儿说道:“我要是想出去,也容易。” 小生抬起头来瞳孔一睁,想起大西瓜,大桃儿,那么大天窗也不是啥稀奇事了。 心情一好,他转过身两只手掌按住墙,后背继续跟执着的犯人拼劲儿,望向林默的黑眼珠子亮闪闪。 “东家,你有啥办法?”阿波远不如小生伶俐,只知道听林默吩咐。 “需要办法么?”林默浅浅一笑,细白的手指整着耳侧的发丝。那发尾在她胸前鼓胀上勾勾绕绕,有一下没一下的,瞧得那牛脾气犯人更得劲儿了,小生就快要撑不住。 “要想办法的是赵期然,他既然把我送进来了,就没有那么容易把我请出去。” 小生原以为林默最多把天窗变大,逃出去。这时听她这么置气又颇有把握的一说,就又深想了番。 然后看到溅在天窗上的雨点点,顿时明白过来。雨天山鼠会从躲着的洞里出来,赵期然很快就会自尝恶果了。 他不由背往后一顶,使出了吃奶的力。 “啊?啥意思……”阿波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听见那个在跟小生挤来挤去的犯人,嘴里还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烦也烦死了。 “你老往这儿来干什么!滚一边去。”阿波上前两步,提起那犯人扔远。完事还气呼呼地质问小生,“你跟他玩儿呢,凶一点一把推开不就行了,你看俺坐在这,谁上来跟俺抢位置。” 小生心想:就你那熊样儿阎王相,往那一坐,哪个不要命的上来跟你挤?还不是挑我个小瘦弱的好欺负。 不过看在大家都是为东家做事的份上,刚刚他又帮过自己,也就算了,不跟脑仁长在肌肉上的人一般见识。 “哼哼”两声,小生抱胸靠在了墙上。 “小生,阿波,你们两个可能要跟我在这牢里多吃苦几日了。”林默突然出声道。 阿波连忙拍拍厚实的胸脯,郑重道:“东家放心,俺从小到大就认一个理,谁对俺好俺也对谁好,东家对俺向来不薄,有难不一起当俺就不是个好东西。” 小生只说了一句,“东家,我相信你。” 当天夜里,牢中几人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这铁峰村可谓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寿宴事故后雨水冲刷血地,却冲不散村民们的恐惧。 刘员外家,女眷哭哭啼啼。那小少爷的生母,坐在地上捶胸顿足的要让老爷把儿子还给她。 刘员外也唉声叹气,终于着人请来赵期然。小厮刚来报,他就站起来,如抓救命稻草般往上迎。 第98章 牢里吃“苦” “赵村长啊赵村长哟,你可总算来了,犬子的命有救了,有救了啊!”刘员外上前把住赵期然的手臂,亲热得像同胞兄弟。 “怎么,小少爷也被咬伤了?” “唉,要只是咬伤,我请个大夫就是。可他是被大山鼠给咬走了啊!赵村长,原来真有第二只大山鼠,你说这该怎么办好。” 赵期然心中打鼓,“我,我也不知道。” 刘员外急得失去耐心,手臂一挥,让下人把早就准备好的银元宝盘子端过来,送到赵期然手上。 “赵村长,只有你能救犬子了。那第一只大山鼠也是你一出马,当天夜里就逮住。这第二只么,当然不在话下。” 赵期然被那银子一砸,恭维话一捧,推脱的词就说不出了。 这时刘员外又捻袖抹抹眼泪,一瞬间如苍老十年,“唉,我这把岁数了,才生下一个带把的崽。要是没了,我刘家的香火就断了。我这万贯家财,也无人继承啦。” “赵村长啊,实不相瞒,谁如果能把我宝贝儿子安全救回,我愿分他一半财产!” 赵期然看着厅中奢华的摆设,心中隐动。 从刘员外家出来后,赵期然把银子偷偷藏到妻子那。然后又集结起夜猎队,誓要把第二只大山鼠揪出来杀掉。 谁知道几天没有消息,反而村中又死了几人。 刘员外那丢了儿子的小妾疯了,刘员外的心也渐渐凉了。 肉到了畜牲嘴里,还有不立马吃了的?谁都心知肚明,刘员外家小儿子十成十没命了。 “我不相信,我的儿——”某天夜里,刘家小妾趁人不注意冲出家门,头发散乱地在街上奔跑。 也不知她怎么找到了赵期然家中,把赵期然刚满月的儿子当成自己的,从赵期然妻子手中抢了就逃。 赵妻连哭带喊地找到她那在巡夜的村长丈夫,诉说后,整个夜猎队抓紧搜寻。 快天亮时,他们在一个堆满垃圾的小巷子发现刘家小妾尸体。但是被她抢走的小孩,不翼而飞。 这可把赵期然急坏了,他叫妻子准备好酒好菜,当即送去地牢。 铁峰村的地牢只有一间,十几个犯人都关在一起。现在那原先就关着的十几个犯人,全部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们对面,三个新来的占了整个牢房的四分之一。现在其中一个女的变得只有手指大小,正从天窗爬进来。 “东家,您受累啦,快歇歇,歇歇。”阿波用手小心接住林默,把她放回牢房地上。 林默抖抖额前碎发,身材疏忽变回原样。对面的犯人们瞪着惊异的眼珠子,吓得大气不敢出。 “外面的雨下不停了,路都不好走。”林默扯下包头包脸的布,然后从小荷包里往外掏菜,边掏还边说,“今天吃烧鹅,酱牛肉,炙羊腿,松鼠鱼,八珍烩,芙蓉豆腐……嗯真香,张婶的手艺不错,我将来开酒楼要请她当厨娘。” 菜肴掏出来就变大,每一盘都大得像脸盆,量足味浓。 林默最后还拿出坛三年女儿红,变大了拍拍,说:“小生,阿波,念你们忠心耿耿,陪我坐牢吃苦,这酒是今天特地赏给你们的。” “东家,俺挺喜欢陪你吃苦的,嘿嘿。”阿波流着哈喇子,爪子伸过去。 第99章 愿意挨饿 三人咔嗒咔嗒一顿享用,然后酒足饭饱,就占着最好的那片地,休息去了。 其他十余名犯人咽了两斤口水,终于等来机会,探出激动的小黑手,抱起那剩菜剩酒,吃得过瘾。 “切,出息。”阿波摸着肚子,一边瞧犯人们风卷残云,一边打嗝。 等犯人们也吃饱,林默才把剩下狼藉变得眼屎般小,让阿波扔出天窗。 过了没一会儿,送牢饭的来。 一碗咸菜,一盆萝卜汤,另外每人两个窝窝头。 “喂,来吃啦!” 眯起眼睛的犯人们打着嗝,纷纷甩手。 “拿走,拿走。” “不吃嗟来食。” “我去你们姥姥的装逼犯,绝食几天了还在这装呢。”送饭的气得大骂,“老子都给你们改善伙食了,瞧瞧,今天有汤。真想不通你们还有啥不满足的,牢房里的干草快啃完了,打着饿嗝还嘴硬。” 犯人们这几天里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再看这发霉的咸菜,酸臭的窝窝头,烂了的萝卜汤简直想吐。 “去去去,老子愿意挨饿。” “把你的臭牢饭拿去给你姥姥吃。” 犯人们一边丢出干草来,一边把送饭的往外赶。 那送饭的气得吹胡子瞪眼,把牢饭往外搬时,看见赵期然。 “赵村长,你来得正好,地牢的犯人们在闹绝食,几天没吃了。” “那新来的三个呢?”赵期然连忙问。 “我刚送进去就被轰出来了,什么吃的都没留下。” 赵期然心中暗喜,然后盯着那篮子馊了的窝窝头,丢下一句,“伙食太差了,犯人们也是人。” 回身招手,他妻子把几个香喷喷的食盒送进来。 “嘿嘿,这事十拿九稳。”赶走送饭人后,赵期然对妻子道。 他两夫妻把酒菜送进牢饭,一壶小酒,一碟碧绿油焖菜,三只酱香鸡腿,一碗咸猪手,一盘子花生米,全都拿出来摆在林默面前。 赵期然讨好地笑,“林姑娘,不吃饭怎么行呢。你也别气啦,这些天我忙里忙外,已经调查清楚。唔,你们主仆三人没有散布谣言,更没有扰乱民心,是一等一的好百姓!” 他翘着大拇指,还不忘给林默倒酒。 林默这几天偷溜出去买吃的时,早就听说寿宴事故,也知道村里一直很信任赵期然,把抓到第二只大山鼠的希望全压在他身上。 “嗤。”她露齿一笑百花艳,食指掩嘴后又抿起唇不语。 “包子藏毒是个误会,我这就去把封条都扯了。”赵期然连忙追加保证。 “还有蜜饯店,你跟刘员外都是受害者,我会替你说好话,让刘员外还把铺子租给你。” “林姑娘,你吃呀。” 林默摇摇头,把赵期然送来的菜都放回他食盒里。 “赵村长,这些菜你拿回去自己吃,我不需要。” 赵期然一怔,忙大方地摊摊手,“林姑娘看不上这些小菜?那就给你两个伙计吃。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邀请林姑娘加入我的夜猎队。” “是吗?没兴趣,我拒绝。”林默转过头,望天窗外。 阿波打了个嗝,嫌弃道:“腻死了,我不吃。” 小生头也不抬,“唔我也不吃,这酒不香。” 第100章 闭着眼呐 赵期然心下不悦,林默不吃也就算了,两个伙计还挑三拣四。这主仆三人也太不识好歹,怕还不知道他赵期然是什么样人。 “呵,那就你们吃。”赵期然大发慈悲地把食盒给身后十几名犯人,看向林默时,挺起了胸膛,欲立个威。 “林姑娘,我给你看个乐子,你信不信这些犯人会像狗一样抢我赵期然的菜。” 往常他心情不好了都这么拿犯人们出气,这林默等见识后就会明白,拒绝他是要遭殃的。 “呸!”一个犯人吐了口口水到赵期然的食盒里。他吐的时候,这赵期然的话还没讲完呢。 另一个犯人把食盒踢远。 其他几个不是摸着肚子打饱嗝,就是闭着眼睛打瞌睡。 三个新来的虽然会大变活人,但至少没虐待他们。而赵期然简直不是人,他们当然知道该站谁。 “你,你们……”赵期然立威不成反掉面子,脸都气绿了。 “林默!”他转过身来指着林默大叫,“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怎么你一来整个地牢的犯人都不听话了。” “不听话?”林默对犯人们勾勾手指,“去给赵村长捏个腿。” 那十几名犯人前几天里天天看林默变大变小,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这时瞧见她手指头又在动了,吓得肝胆巨颤。 不去给赵期然捏腿,她小手指那么一弯,他们都得变作小蚂蚁。 于是犯人们争先恐后爬过去,一只只乌漆麻黑的手抓向赵期然,真的给他捏起来。 而赵期然,只觉得瘆得慌,像在被鬼爪子掐。他也实在怕痒痒,整个身躯来了个筛糠式大哆嗦,最后哇的一声逃出牢房。 “林默,我赵期然要是再来见你就不是人!” 地牢大门外,赵妻守着,来回踱步,忐忑不宁。 看见赵期然跑出来,她一把抓住他,“跑什么呢,林姑娘肯帮忙找咱儿子了?” 赵期然一怔,找回了魂,“儿子?哦对,咱儿子丢了。” 然后愁眉苦脸,“可她好像不愿意出来啊。” 赵妻顿时急了,一边掐赵期然一边哭,“不是你说的十拿九稳么,也是你说的只有林默知道怎么抓大山鼠。不把她请出来,你自己也别出来了。” 赵妻一把将赵期然又推了进去。 赵期然期期艾艾挪向牢房,瞅见林默衣角了就马上把眼闭起来。 然后摸黑跪倒,张口大哭:“林姑娘,林奶奶欸,我求你大发慈悲,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之前的冒犯,帮帮我。我,我儿子被大山鼠叼了去,他才刚满月啊呜呜呜……” “哦,刚才是谁说再来见我就不是人的?” “我闭着眼睛呐。” “把眼睁开。” “哎!”赵期然连忙听话地睁开眼,紧接着委屈道,“我不是人。” 林默瞅着他觉得好笑,也不打算为难人了,指点他道:“今晚叫全村人都不许出门,你们夜猎队也不许出来。……” 一番密语后,林默说:“再敢违背,你这辈子别想见到你儿子。” 第101章 大山鼠领盒饭 赵期然走后,林默先去张婶家看望赵期然的小儿子。 那夜刘家小妾遇险时她正好外出闲逛,仓惶下只能救走小婴儿,就放在张婶家寄养。 其实真要是被叼走了,那绝对只剩死路一条。她也听说了刘员外儿子的事,只能说造化弄人,自大遭报应。 要不是她被关起来,只能偷偷摸摸上个街,第二只大山鼠早就被抓了。 这次,她就让阿波再刺激一回。 夜中林默把阿波变大了,俯瞰整个铁峰村。 赵期然听从林默安排,让妻子今晚回娘家住。他自己则浑身淋猪血,打开了窗,坐在窗前瑟瑟发抖。 大山鼠又来到村里,这晚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四周静悄悄的。大山鼠鼻子一耸动,闻见它喜欢的血肉味。 循着味道嗖嗖嗖窜去,整个村唯一打开着的窗户里传来诱香。 它吱的一声叫,跳向窗里的血人。突然后方压来只大手掌,把它半路捏走。 大山鼠还在张着嘴咬空气,阿波就已经抬高手,然后一把将它摔死在街上。 林默把阿波变回原样,这家伙得意得很,一副自己是英雄了的模样,当晚都没睡觉。 第二天天亮,村民们看见浑身是血的赵村长,站在街上一只超大死鼠前,牙齿打颤,话都说不清了。 “哎呀,又是赵村长杀了大山鼠。” “昨晚不知大战了几百回合,你看那血流的。” 村民们在旁边议论,恭喜着赵村长。 刘员外被下人搀扶着赶来,问他:“犬子呢?” 赵期然只看了他一眼,满是惊恐神色。 “来不及了。”小生挤进人群,传达林默的话,“救刘小少爷错过了最佳时间。刘员外,节哀。” “我儿子呢?”赵期然充满希冀地凝视小生。 小生指指村西,“东家说,你该带五两银子去村西柿子树旁张婶家,好好答谢张婶。” 赵期然忙回家,换了身衣服后去村西,竟真的看见张婶抱着自家儿子。 答谢张婶后,赵期然简直把林默当成活神仙。他抱着小儿子跪在地上,朝猪绝食蜜饯店方向拜了拜,“活神仙呐,是小的有眼无珠,以后小的什么都听您的,还帮您保守秘密。” 林默的蜜饯店又开起来了,包子铺也正式开张。她赚钱的秘诀就是,把成本压到最低。她开店的宗旨是,做最优的品质,标最低的价格。 某日逛街时,见刘员外把挺着大肚的外室接走。那座林默早就看中的小楼贴出告示,只卖不租。 “三百两?啧啧,天价啊。”林默看着告示,盘算着回福源村。 手中有粒小碎银,林默在犹豫,要不,把它变大? 可要是缺钱了就直接变银子,这世界会不会通货膨胀。 梅花木桩墙外,有人影一闪而过。林默赶上前去,什么也没见到,就听阿波在后面奇怪地喊她。 “东家,看什么呢?” 那人影的身形,好像楼欢。 林默望着空荡荡的某处,许久才收回神。 “哦,没什么,兴许是我眼花。” 过了会儿,她似想通了什么,顿时满血大复活,挥手臂道:“回去做准备,明天包子大促销!走。” 第102章 钥匙掉了 林默回到阔别多日的石楼,发现到处干干净净,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扫。 外面小农场里的袖珍牲畜,一个个的不但没瘦死还胖了一圈。 马厩里的十三匹马,也各个生龙活虎,精神得很。 正在疑惑,阿波挠着头说:“上回出门前俺好像把钥匙给俺媳妇了,东家你等等,俺去要回来。” 林默舒了口气,原来是阿波媳妇在帮她打扫,照料牲畜。 “嗯,上次让你找三个长工找到没?” “俺顺道去问问。” “嗯,有合适人选了就带来我看看。” 阿波去到自己家,还没开口问钥匙,就见媳妇慌里慌张求助。 “当家的,你说这可怎么办好啊,你上次交给俺保管的钥匙俺给弄丢了。一定是掉哪里,被人捡走也不还。” “你大着肚子呢,别急,别急。东家是好人,她不会怪罪的,这事交给我。” 阿波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林默解释,只好先去把三个长工的事办妥。他即刻去找来之前说好的三个人,带去给林默。 “就是他们三个?” 石楼里,正在雕袖珍车的林默抬了抬眼,然后又问:“谁是木工做得好的?” “我。”一个中年小矮子有些不耐烦的应了声。 “嗯,雕辆木车我看看。”林默把桌上准备着的一块木头给小矮子,低下头再继续雕自己的。 那中年小矮子瞥了眼林默手上的,很是不屑,又极其无奈地哀叹了声,拿过木头到一旁,默默雕起来。 “谁是养马好的?”林默又问。 “我,我叫叶扶风,以前给大户人家养过马哩。”这少年笑起来有梨涡。 阿波给补充,“东家,小叶子后来阴差阳错被八熊寨掳去,这好不容易才逃到俺们村,被李三家收留。如果东家要下了,就要直接买下他,给李三一笔钱。” “东家,你出来看!”叶扶风来时就瞧见马厩,这时怕自己被退回去,便急着表现。 林默暂时放下手中活,走出屋去。 就见叶扶风牵出那匹她最爱的棕红马,翻身要上。马儿抖臀不让骑,还撒蹄跑起来。可叶扶风始终牵着缰绳,紧随着小跑,那速度,真像一阵旋风似的。 叶扶风几次三番要上马,都被烈马甩开。它又是踢蹄子又是扇尾巴的,还有一回要用大板牙去咬叶扶风手。 叶扶风虽上不了马,但被甩下来时也丝毫不见狼狈。躲避烈马攻击时,更是敏捷异常。 他对马的习性已了然于胸。 小半个时辰后,他终于瞅准机会,上马背夹住马腹。烈马嘶叫,翻腾,都无法颠下提早收紧双腿的叶扶风。 一人一马僵持许久,终是烈马放弃抵抗,服从了叶扶风。 叶扶风爽朗一笑,梨涡深深。他下马站到林默身前,双眼闪亮。 “好,要下了。”林默鼓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提前去骑那匹马。 回屋后,林默自然而然地拿起原本在雕的木车,要继续问最后一人。 突然,发现手感不对,木车轻了许多。 低头一瞧,这也太精致了!轮廓是自己雕的,可细节处的打磨简直巧夺天工,哪可能是出自她的手。 第103章 马夫,木匠和厨娘 林默心头震惊不亚于被银子猛砸,视线不由自主转向角落的中年小矮子。 那老家伙身前地上摆了一排木车车,都只有拇指大小,每个还风格迥异,却都雕刻精细。 林默终于知道自己未完成的木车,为什么会被雕成精品。人家是高手啊,一块巴掌大的木头能给你雕好几辆木车。雕完了还等得不耐烦,来给她的未完成作品做修改。 “咳,让老师傅等久了。”林默向中年人微微施礼,又吩咐阿波,“快给老师傅搬椅子来。” “不必了。”那中年人摆摆手,跳上了林默之前做的椅子,很不屑地道,“人情冷暖我生下来就懂,不用在我面前做虚礼。” 阿波气得要把他拽下来,被林默拦住了。 “老师傅深藏不露,是小女子班门弄斧了。”林默稍有惭愧,但眼中更多的是钦佩和欣喜,“还不知道老师傅怎么称呼?” “叫我即墨。” “这听起来像酒的名字。”林默笑了笑。 即墨“咦”了声,从后腰拿出个葫芦喝了口,才惊喜道:“没想到你这个小娃娃竟然知道即墨酒,即墨酒太苦,没什么人喜欢它。” “我就喜欢喝苦的。”林默前世就最爱黑咖啡,没有奶和糖的掩饰,苦得纯粹,才能香得清晰。 “哦?你一个小女娃,怎么还爱喝苦的。”即墨不置可否。 “酸甜苦辣咸都有其存在意义,苦能让甜更甜。” 即墨点点头,若有所思,“苦能让甜更甜。” “阿波,给即墨老先生准备客房。”林默吩咐。 即墨没有拒绝,跟着阿波去了。 林默这才放下心来,知道即墨愿意留下来了。 这时屋内只剩她和一个年岁相仿的女孩,林默便问女孩:“你叫什么?会做菜?我怎么没在福源村见过你?” 其实这三个人林默都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阿波哪找的。 女孩福了一福,才道:“回小姐,我叫阿喜,我会做菜,会做点心,会女红,还会伺候人。” “你是哪里人?” 阿喜不说话。 “……”来了一个不肯通真名,拿酒名做掩护的木匠。又来一个隐藏身世的厨娘。三人中也就叶扶风正常些。 “算了,你也留下。”这女孩看着顺眼。 “谢小姐。”阿喜笑开了,仿佛了却一桩心事般。 即墨一共雕了六辆木车,加上林默雕的两辆,共有八辆。一夜后林默兜着七辆小车,乘着其中一辆,和阿波去了铁峰村。 她另有一个红色小荷包,是阿喜连夜绣的,里面装着阿喜做的包子,共有十八种不同口味。 刘员外外室的小楼有两层,又大又通风,地理位置好,她势在必得。但买它的钱,要靠自己挣! 林默再次路过这小楼时,恍惚中仿佛看见二楼站着个颀长身影。一拧眼睛,又不见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大白天见鬼了,自己不就死过一次么,有鬼也不稀奇。 “阿波,去雇七个力夫,要会赶马的。”她撇去不切实际的猜想,连忙差遣阿波。 阿波瞅瞅车后窜着缰绳,连成一排带来的七匹马,有些一言难尽。 东家又要做什么?他又不知道! 第104章 分食大包 阿波去雇力夫的空挡,林默已经把车马带去僻静的屋舍后方。 小木车变大,每辆拴上马匹。车上放用纱布包好的包子,每辆两个。然后把包子们变得超大,足有八仙圆桌那么宽,小孩个头那么厚。两个包着纱布的包子叠起来,正正好塞满一车。 “东家,力夫雇来了。”阿波带人过来时,嘴巴吃惊地张了张。但他很快就能接受林默时不时带来的震撼,面色平静地转身去指使力夫了。 “你们一人拉一辆车,剩下那辆交给我。” 说完又转头看林默,“东家,嘿嘿,俺说的对吗?” 八熊寨的田地贫瘠荒凉,附近也没有好山好水。要说这里的寨民都该十分贫苦,可偏偏他们专营抢道劫富,有传言,寨中金银财宝囤了几仓库。 “幸亏小叶子没来,要不然还不得吓半死。是,东家?” 阿波赶的那辆马车,就是驶往八熊寨的。林默坐在车上,闻着包子味打盹。听见阿波说话,抬眸“嗯嗯”了两声。 又行了一会儿,林默叫停。让身后跟着的七辆马车也停下,带着阿波和车夫们去道旁树下纳凉。 “好饿啊。”阿波摸摸在怪叫的肚子。 林默立马指着头先那辆马车说:“去搬个大包子下来,吃掉。” 阿波舔舔嘴唇,嘿嘿笑了声,兴奋地对七个力夫挥手,“来,抬大包子咯!” 七个力夫也饿啊,听见包子两字口水先出来了。刚才他们一路上也若有若无闻见包子味,带着各种馅料香气,难不成车上载的还真是包子? 力夫们吭哧吭哧抬下一个超大包,七个人围了一大圈。阿波就站在一旁,叉腰指挥,然后满意地点头,“嗯,小心点,可别摔了,这是要用来吃的。” 林默瞥了眼,不免好笑地摇头。 这个阿波啊,现在越来越会摆谱儿了。自己一份力不使,光差遣人啦。 就听一个力夫问:“波哥,这咋那么重啊!咱扛的这一捆里面,是有多少个包子啊?” “一个。”阿波摸摸下巴,故意装出神秘感。 力夫们脸都绿了,只有一个包子,塞牙缝啊。还以为小姐要请他们吃包子,原来只是小姐自己吃包子,让他们出力。 不过,为什么要搬那么大一整个包裹下来。里面除了一个包子,还有啥? 话说,这包子挺香。 力夫们来到路边,就见地上铺了两片干净的大叶子,正好能给大包裹做垫子。 就是那两片这么大的叶子,也不知小姐从哪儿摘的? 这叶儿还十分脆嫩,不染纤尘,像是植物刚冒的新芽似的。 “放这,放这。”阿波指挥。 力夫们“嘿呦”着,把大包裹放下。林默使一个眼色,阿波立马心领神会拿出个匕首来。 在大包上插入没柄,再划拉出一个脸大的圆形,看得力夫们那是一愣一愣的。 阿波手按外面一起切下的纱布,匕首一剜,将那圆分离。 托在手上看,只见白白的包子皮内侧,还带出来流着汁冒着气的肉馅。 香味顿时飘散,力夫们的肚子叫成交响乐。 第105章 对面的朋友们 阿波看着削下的那一块包子,吸了吸口水,问:“东家,俺们少说也赶了一个时辰路了,这包子怎么还是热的?” “要不我为什么把它提前变大,体积大了更容易保温。”林默说着,抢过阿波手上匕首,接着去切大包子。 切完一块,外面还连带着一片纱布,也不怕脏手会直接接触食物了。她把包子块一一分给力夫们,每块都带了许多肉。 直到她最后给自己也切下一块来,开吃。七个力夫和阿波才开始跟着吃,没有再杵着干咽口水。 “阿喜手艺不错,变大了还皮薄馅儿多,唔嗯……”阿波吃得脸上都是,大口吞吃着点头称赞。 林默揪一小片,熏肉馅再吃,吃得很是优雅。 几个干体力活的大男人食量大,一块还不能饱,林默就把匕首给他们,要吃多少让他们自己去割。 “怎么办啊东家,俺感觉俺们吃不完这一整个。”阿波有八分饱了,就开始看着那剩下大半个肉包子发愁。 林默温和笑笑,长长的睫毛不经意间翻飞,红唇开启时语声婉转:“本来就吃不完啊,你们八个拧成一股也没它半个大,还期待把它塞进肚子?” “那,那不是浪费了么?”阿波觉得可惜。 听见他们主仆的对话,七个力夫连忙使劲挖肉,把肚子都撑得滚圆。肉汁从包子内里往外流,力夫们香得幸福感爆棚,他们一整年都没机会吃那么多肉。 心里可惜着,就拼命用包子皮去吸流下来的肉汁。可汁水太多,他们也饱了,最后就只能坐在草地上打饱嗝,眼睁睁看着诱人的肉汁儿淌了一地。 林默还在慢慢磨手上那一块,眼睛望向路对面的草丛,轻轻浅浅地笑,“唔,不会浪费的,这些好兄弟们应该快忍不住了。” 林默在来之前早就向叶扶风打听清楚,八熊寨可说是九村十八寨食物最匮乏,但寨民最富裕的。在昨晚,她就打定主意,要去八熊寨赚他一笔。 可要找着进寨的路,也实在不是容易的事。八熊寨几乎可以说,是安在一片荒地里的。 据传八熊寨的先人,是八个姓熊的兄弟。他们在外犯了事,逃到这里,专挑偏僻不容易被找到的一片地安家建寨。 “小姐,你是想去八熊寨?” 力夫们吃了个大饱,又见林默是这样一个娇媚年轻的姑娘,心里对她的好感很足。 “嗯。”林默点点头,本来也没打算瞒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八熊寨应该不远了。如果你们想现在回去,就来我这里结账。” 力夫们连忙七嘴八舌地摆手说不用。 “小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八熊寨很难找着,而且八熊寨里的人都不好相与,我们怕小姐吃亏。” 林默微微一笑,把钱袋子给阿波,“阿波,你去将钱分了。” 阿波应了一声,分给力夫们工钱。 力夫们中,有个一直在嚷着要回家,其他六人就被怂恿着一起回去了。 雇他们的小姐也没挽留,钱又到手了,似乎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山道对面的茅草丛无风自动,穗子甩得簌簌响。 第106章 汰!劫半个肉包 阿波目送力夫们离开,很快瞧不见人影了,他就有些感慨:“唉,东家,你说这些人还就真这么走了。要不是东家的本事异于常人,谁被半路丢下七辆载满货的车,都是不小的损失啊。” “是我让他们走的。”林默满不在乎地解决手里最后一小片包子皮,扭身过去拍拍叶子上大半个肉包,“可惜了呢,这半个得扔了。” 道对面的茅草丛忽然被按倒,藏身其中的五个大汉拎了大刀跳出来。 “汰!对面的肥羊看过来,俺要劫你半个肉包。”瘦排骨劫匪咽着口水盯露馅儿的大肉包。 他早就想吃了,等得饿也饿死,终于等到七个力夫离开。要是他们不走,就要下蒙汗药过去卖酒啦。 肌肉大汉一巴掌拍过瘦排骨后脑勺,“半个?瞧你出息。八辆车上都是大包子,俺都要。” 阿波脸色骤变,意外下藏着兴奋。 他抬腿拦在林默身前,嘴里小声提醒:“东家东家,快把俺变大,俺拍不死这些腌臜货。” 五个大汉把刀横在胸前,一副要大干一场的阵仗。 “别冲动。”林默歪了歪上身,可爱的小脑袋在阿波粗壮的胳膊后露出来。发丝垂在空中,被风吹着飘散。灵秀而多情的眼眸轻瞟,充满笑意。 “九村十八寨同属一家,别伤了和气。”她伸出一根白嫩嫩的食指,点着阿波手臂让他退开。 阿波就有些扫兴地耷拉下眼皮,往旁挪了两步不说话。 “你们也是九村十八寨的人?”肌肉大汉狐疑道,“哪个村哪个寨的?” “福源村人士,在铁峰村开包子铺。”林默眯眼笑,光是那友善的神情就媚色倾城,“今天是光棍节,我们特制了一些大福包来回馈九村十八寨的朋友们。” “光棍节?” 五个大汉面面相觑。 “就是每年的十一月十一号,还没娶妻的单身汉之节。单身不容易,吃了福宝占好运,明年娶个美娇娘。”林默走到其中一辆车旁,拉开丝纱布,露出白白胖胖的包子皮。 “这个花生芝麻馅的,寓意多子多福。已婚的男士吃,最棒了。我们默默福包旗舰店,以超优价卖给朋友们哦。不是九村十八寨的,再多银两都不卖!” 五个大汉都听懂了。 瘦排骨单身汉,就盯着那半个大肉包目不转睛,心想它果然适合自己。 肌肉大汉瞅着林默指的花生芝麻馅大包,心动极了。扛回去给寨子里五个压寨夫人吃,明年抱五个大胖小子。 “好!八熊寨抢天劫地也不动九村十八寨的兄弟,这是俺寨的祖训。你放心,你的大福包俺们不抢。俺就问你,花生芝麻馅的怎么卖?” 瘦排骨在肌肉大汉说完后,也立马相问:“那半个大肉包可以便宜吗?” “任何馅的大福包都是十两银子一个。”林默说着,看着瘦排骨,友好道,“给你打折。” 瘦排骨身板儿一缩,“打打……打我?还打折!大哥,她区别对待。” “你该!” 喜获肌肉大汉一巴掌后脑刮后,瘦排骨终于等来林默迟到的解释。 “……” “本姑娘是指,只收你一半钱。 第107章 她有大桃王吃么 要不怎么说善有善报呢。七个力夫中有六个回了头,终究是觉得半路抛下无助的两个人和八辆载货木车,不仁道。 当他们回到原地,就见忽然冒出来五个陌生汉子,并且已经挑好了自己心仪的大包。 四个汉子一人一辆木车,另一个瘦排骨在想法子拖放着半个肉包的大叶子。 “这世上终究还是好人多啊。”一个力夫感动道。 “小姐,收人钱财,忠人之事。这车,我们是要赶到底的。” 六个力夫坐上剩下木车,继续帮忙催赶马匹。 八熊寨里女人们都穿金戴银,木屐上面镶祖母绿。大当家的小娘子玉镯子一只压一只的戴了两条手臂,却还要为半个桃子跟大娘子吵得面红耳赤。 “是我的,大当家的说了剩下半个给我的!” “我的我的我的!西域皇家贡品大桃王本来就是我哥哥去铁峰村买来的。” 林默的八车超级大福包到来时,就看见两个女人在抢半个桃儿。 这桃儿个头眼熟,除了她变的,世上应该没有生育能力那么强大的桃树。 都说八熊寨除了抢劫不出门,倒是以偏概全了。这不寨里还有人爱赶时髦,大老远去买她的大桃王么。 “翠儿,花儿。”肌肉大汉一瞧见寨子里情景,忙跳下车心疼地跑过去,“小心着点儿,桃汁儿都挤出来了。你们把桃儿放一边吵行不,别捧手上抢呀。” 话未说完,半个大桃王“嗒”掉地上。大娘子小娘子怔住三秒,然后一副闯大祸的神情,眼泪巴巴去瞧肌肉大汉。 “败家娘们。”肌肉大汉骂了一声,拾起来给了在看好戏的老三,“洗洗切块儿,你们五个分着吃。” 林默就看见肌肉大汉的五个女人都高兴起来,一起叽叽喳喳去了厨房。 “林姑娘,你稍等,我去把寨子里的兄弟们都叫来,看还有谁要买大福包的。”肌肉大汉转回来说了句,就大步离开了。 阿波和六个力夫站在车旁,林默则来到了肌肉大汉的屋檐下,坐在空椅子上等待。 厨房门开,五个压寨夫人各端着一碗桃块儿出来,吃得幸福满足。 瞧见林默后,夫人们停足质疑。 “你是……老六?” “咳咳,我不是。”林默尴尬的低头轻咳了下。 “长得可真嫩啊,这皮肤白的,大当家的打哪抢来的?” 就算林默不承认,夫人们也对她自行点评起来。 “瞧瞧这双大眼睛,跟会说话似的,不瞅人的时候也水灵灵。” “啧啧,这身段儿真不错,孩子饿不着。” “就是腰太细,她受得了咱大当家的么?” 林默忍不住朝阿波勾勾手指,“阿波你过来。” 又向六个力夫招手,“你们也过来。” 然后在五位夫人诧异的眼神中,懒洋洋问:“告诉夫人们,你们是谁的人?” 阿波懵懵的,“呃,你的人。” 六个力夫纯跟风,“你的人。” 五位夫人惊掉了下巴,“七,七个……” 林默继续在椅子上坐得安之若素,摆摆手赶人,“行了,回去。” 七个男人转身就走。 大娘子羡慕,“七个……还超听话的。” 小娘子赌气,“哼,七个都没大当家一个宠我们,她有大桃王吃么!” 林默差点没坐稳。 第108章 第一笔 肌肉大汉回来时跟着一大帮寨民,都是听说了大福包的妙处,揣着银两要来买的。 “大当家,大当家~~” 五位夫人摇曳着身姿,争先恐后地缠向肌肉大汉,那叫声酥软得都能撸起一层鸡皮疙瘩。 肌肉大汉却轻轻推开她们,来到林默面前说道:“林姑娘,俺已经把大福包的消息告诉了我的兄弟们。你还剩下几个,我的兄弟们都要了。” 五位夫人见大当家的面对林默时,并没有当初抢她们时的暧昧,心彻底放下。望向林默的眼神,反倒有些同情。 这之后林默跟寨民们交易了大福包,总共赚一百五十五两银子。 五位夫人倒不稀罕银子,只是好奇从木车上搬下来的是什么? 很快瘦排骨解了她们的疑惑,他拖着树叶子姗姗来迟,肉馅香味儿飘来,整个寨子的人都耸动起了鼻子。 小娘子看着那大包子惊喜地尖叫起来,像个迷妹般。 “啊!看呐,这么大的包子,我哥又给我带铁峰村的美味来了。” 林默瞥了瞥瘦排骨,原来这就是小娘子的哥啊,曾经买过她大桃子的? “嘿嘿,那就半个而已,你们看!”肌肉大汉拉下他买下那个的纱布,白胖圆润的包子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五位夫人都激动地上蹦下跳,觉得自己幸福死了。尤其是在那个大当家看不上的林姑娘面前,实在忍不住想去显摆。 “林姑娘,这么大的包子你没见过?来来来,过来长长见识。”大娘子把林默拉过去。 肌肉大汉眼珠子都要突出来,怎么回事? “我……见过。”林默抽了抽手,大娘子反而抓得更紧了,生怕她逃了似的。 小娘子一直在跟二娘子大声炫耀:“一定是猪绝食蜜饯店的东家,她推出的新品。嗷~嗷~她简直是我的偶像,她是女中豪杰来着。” 二娘子也眼冒泪花,“嗯嗯,要是有机会能去铁峰村亲眼见一见她就好了,听说她貌美如花,聪明绝顶。” 林默轻咳了声,实在被夸得不大好意思。但她刚发出咳声,就收获两个迷妹兴奋劲被搅的愤怒眼神。 “哼,空有美貌也没用,有的人是绣花枕头,有的人是天上的星。”小娘子的冷笑溢出嘴角。 林默:不好意思,都是区区在下。 肌肉大汉收集寨民们的意见,这时又过来问道:“林姑娘,不知道这样的大福包还有没有?俺还有其他的兄弟要买。” 面对生意,林默的态度是很郑重的。 “有,但是要预订。” “理解,吃的东西嘛。”肌肉大汉点点头,又有些别扭地问,“那个,不知道林姑娘除了卖大福包,还卖别的食物吗?” 见林默一时没说话,他又不好意思地道:“实不相瞒,八熊寨在九村十八寨里名声不大好,铁峰村算是离俺们最近的,可是那里的商家要是知道俺们是八熊寨的,逃得比见鬼还快。俺们八熊寨又实在紧缺粮食,只是找不到能大量购买的地方。” 第109章 合作契书 也就一两个无足轻重的寨民,偶尔大老远去铁峰村赶次集,带来些好吃的新鲜货了。 林默也理解,八熊寨抢过路商队,凶狠野蛮的名声流传盛广。其他村,其他寨都是能避则避。 “唉。”肌肉汉子深深叹了口气,无奈极了,“其实谁又知道,俺们最初劫商队只是为了抢些吃的啊。嘿,那些王八羔子小气鬼,衣服穿得那么光鲜亮丽,吃的东西带那么少,全是些乱七八糟的金银珠宝。俺们抢来那么多,也不能吃啊。” 林默心想,嫌金银珠宝乱七八糟,你送给我啊。 当即点头,“有。有空可以来我铁峰村的店铺看看。” 终于有个不怕八熊寨,愿意长期合作的商人了!肌肉汉子心中狂喜,还非要拉着林默去屋里签字画押才放心。 林默也是没办法,被他拉住的衣袖差点当场撕裂。 但她知道他是无心的,只好进去写了合作契书。 屋外五位夫人可不淡定了,大当家的大白天的这么急哄哄拉着个娇媚姑娘进屋……还能做什么啊? 小娘子把哥哥推进屋去,让他做灯泡加奸细。 瘦排骨就那么站在一旁,尴尬地亮起召子,竖起耳朵。 “你进来做什么?”肌肉大汉朝他一声吼,吼完又招招手,“过来过来,就你了。” 瘦排骨见肌肉大汉精神亢奋,跟往常想打架的样子一模一样。见林默眸子清亮,似笑非笑地瞅他。心里打鼓,有些害怕。 “大当家,你打轻点,美人面前给俺留点面子。” “小兔崽子,谁打你了!不过,是你上赶着近来的,这差事以后就都交给你了。”肌肉汉子把合作契书一把拍在瘦排骨胸腔上,把他拍得差点咳死当场。 “咳咳,大当家的,什么契书啊?”这瘦排骨虽然总被起伏,但认得的字比八熊寨中任何一个人都多。 他拿起契书看,越看眼睛越精亮。 “什么?” “默默福包旗舰店,还有……猪绝食蜜饯店!都是林姑娘你开的?” 肌肉汉子过来瞅契书,“哦,原来那个字读绝啊,这个字读饯?” 他不知思量到了什么,突然一拍大腿,“他娘的咧,猪绝食蜜饯店!小娘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看向林默,他就有些吃味起来,“我五个压寨夫人都崇拜得要死要活的人,原来是你?” “……”这事,她可不知道。 瘦排骨把合作契书收好,十分郑重,且内心狂喜。 以后可以常去铁峰村了,还能去他最喜欢的猪绝食蜜饯店,还是光明正大的,嘿嘿。 走出屋,五个夫人还在不爽呢。小娘子干脆上来指着林默就阴阳怪气,“某个人,是想找第八个了,大当家可别被骗了。” 林默脸一黑,知道她在指什么。 “这位阿姨你想太多了,大当家这样的不是我的菜。” “阿,阿姨~”小娘子的尾音都气得发抖,“你叫谁阿姨呢!” 虽然脸比她黑些,身材比她干瘪些,眼睛比她小些,头发比她干枯些,声音没她那么甜软……除此之外,她差她什么了? 第110章 谎言被拆 “哼,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小娘子撸起袖子来叉腰。 大娘子也在三步之外帮嘴,“小娘是我们中打架最厉害的,你敢得罪她,今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二娘子在后提醒:“别给她吃,咱村粮食本就少,给她吃是浪费。” 林默无奈地摇摇头,“我不吃你们的,我是来带吃的给你们的。” “屁!难道你还要说,那些大福包是你带来的?吹什么牛呢,那些是猪绝食蜜饯店的东家的!”小娘跳起来扞卫偶像。 林默哭笑不得,“对对对,是猪绝食蜜饯店的东家的。” “哼,知道自己有多好笑了,看看你穿的这一身粗布衣,你连半个大福包都吃不起。”小娘继续冷哼。 二娘子又在添油加醋,“小娘,是一口都吃不起。” “对对,哈哈哈,她一口都吃不起。” 五个压寨夫人大笑起来。 这时肌肉汉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粗着嗓门道:“小娘,你别说这些话,你到时候会后悔的。” 小娘子却更上劲了,大当家竟然敢帮这个外人? “呸,我哥哥可是经常去猪绝食蜜饯店的,还很那店的东家是好友。这个女人算什么,要后悔也是她后悔得罪我。” “唉,猪绝食蜜饯店也不算什么,就是一家卖吃的小店而已。铁峰村有很多其他店铺,生意做得比它大。”林默谦虚道。 可听在小娘子耳中,这是在瞧不起她的偶像,是在贬低她。 五个压寨夫人都面色不虞,语气不善。 “你说什么呢,你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你要是买得起那里一个桃子,我跪下来学狗叫。” “我哥哥马上就会去提亲,到时候我也是猪绝食蜜饯店的半个东家。” 瘦排骨一直在给自家妹妹使眼色,奈何妹妹幻想上瘾了,没理他。 肌肉大汉捂住脸,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都给俺闭嘴,还不快像林姑娘赔罪。” “赔罪,为什么要赔罪?”大娘子很不高兴。 “你知道她是谁吗?”肌肉大汉指着林默。 “哼,不是你带回来的野女人么?” 肌肉大汉声音抬高了八度,“她就是猪绝食蜜饯店的东家,林默。是你们做梦都想去见一面,整天羡慕得恨不得跟她义结金兰的女中豪杰。现在知道了。” 咔! 现场响起脸皮破碎的清脆声音。 小娘子头渐渐低下去,开始找地上哪里有洞。 刚才她一边取笑林默,一边假装说自己哥哥跟林默认识,简直太丢脸了。 林默望向瘦排骨,“我好像没见过你。” 瘦排骨连忙支支吾吾摇手,“没有没有,俺就去过贵店两次,两次都是店里小伙计接待。关于您的传闻,俺,俺也只是听别人讲的。” “我倒是不知道你们这么喜欢我店里的东西,这样,大桃王,大西瓜,瓜子,大福包,你们还要多少,今天订下,明白就来我店里取。” 林默看向阿波,提声叫道:“阿波,给他们留下六辆车,剩下的我们坐着回去。” 第111章 八熊寨订单 “这怎么好意思。”肌肉大汉忙推小娘子进屋,拼命给她使眼色。 没过一会儿,小娘子抱了一只百宝箱出来,羞羞怯怯地送到林默眼前:“林,林姑娘,我们以后兴许也用得着马车,这些就当买六辆马车的钱。” 林默也不打开百宝箱,瞧里面有什么。光是这一只箱子,上面就镶了好几块宝石,价值买她的低成本马车绰绰有余了。 “好,多谢。”林默赶紧把百宝箱收下,交到此时走过来的阿波手上。 “林姑娘,其实我……”小娘子红着脸,不好意思,又鼓起勇气道,“其实我一直很崇拜你,能不能不要计较我刚才狂妄的话。” 说着就掩面啜泣起来。 肌肉大汉说道:“小娘原来是官家小姐呢,被她嫡母使坏,卖给了五十岁的商贾做妾。路过八熊寨时,俺抢了那商贾的钱财,也留下了她。其实俺知道,俺亏欠她。” 林默摘下红色小荷包,连带着里面剩下的两个小包子,一起放到小娘子手上。 “不知者不怪,其实有人欣赏我,我也很高兴。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跟你哥一起来铁峰村。呐,我这只荷包送你。” 小娘子捏着红色小荷包,这才被哄好。寨子里其他人看见,只觉得羡慕。 林默拿着订单后,就带人回去。到了铁峰村后,天色已晚。林默便留下那六个力夫,一起去张婶家吃饭。 林默银钱给的到位,张婶高兴得合不拢嘴。 她虽然菜烧得好吃,可每道菜的工序都不简单,食材也有讲究,普通村民不会白花钱吃那么精细。 “张婶,你菜做得这么好,只是偶尔给刘员外,赵村长做做酒席,也太屈才了。”林默在同一桌里,跟张婶聊。 “我的做菜的厨艺是祖传的,我爹说了,我们祖上是御厨呢。但是做御厨有危险,皇家的人不好伺候呐,爹说就这样在乡下过朴实的生活也挺好。”张婶笑笑,看着一桌子人都吃得高兴,她就很满意了。 “再朴实的生活也需要银钱,不知道张婶有没有兴趣到我的酒楼做厨娘?” “林姑娘您的酒楼?” “嗯,马上就有了。” 张婶还要养孩子,去酒楼当厨娘又不是做御厨,她很快就答应下来。 吃完后,林默本欲跟阿波回福源村,准备八熊寨的订单。可她一出门,六个力夫也跟了出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 六个力夫都给林默跪下了。 “请小姐收留我们。” “小姐将来总还要用到力夫,再临时去请人,不如就带着我们。” 阿波抱胸哼哼:“你们这帮好小子,倒是有眼力见,知道俺东家将来会飞黄腾达,跟着她前途不可限量。” 临时请力夫,良莠不齐。就比如那个半路急着走的,虽是她同意了的,倒底意志不坚,也没有责任心。 林默思考一番后,点头应下了:“好,你们以后就跟着我,酒楼我势在必得,也缺人手。” 回福源村后一夜忙碌,第二天瘦排骨和小娘子来取货,林默又赚到四百两银子。 第112章 拍前估价 “东家,有好消息!” 这天林默在包子铺算账,阿波溜达一圈后,兴奋跑来。 “什么事?” “东家你看上的那楼房,明天就要拍卖啦。” “刘员外外室那楼房?” “没错。” 林默放回账簿。现在可用的一共有七百两银子,原本她打算下午就去花三百两把楼房买下来,可如今要拍卖了,具体要花多少就不好说了。 “东家,你怎么不大高兴?”阿波小心地打量林默神色。 各种缘由,跟阿波哪说得清,林默就只道:“算了,拍卖也好,赶赶热闹去。” 阿波又道:“今天许多人都在看那楼房里,刘员外家来了几个小厮,专门打开门领人进去参观。” 还有这事?刘员外真是精到骨子里了。普通村民哪有机会见识这样豪华的楼房,可以参观定是要去的。消息一散播,人流量就大了。无论是买来做商铺,还是自住,价都要提上去。 “左右无事,我们也去看看。”林默说着,带阿波出了门。 这楼房地理位置极好,就在大集市最繁华的街上。 林默将要走近时,却看见附近街上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东家,你踩上来。”阿波主动矮了身子,让林默踩他肩膀。 林默推辞不过,只好踩了,登高望去,才知道原来楼房大门口小厮还在收入场费,就见旁边立着牌子:一人一两。 呵,奸商。 “东家,怎样了?俺们还要不要进去?”林默从阿波肩上下来后,阿波问她。 “进,当然要进,就是人太多,不好挤过去。”林默说。 听她这么一说,阿波嘿嘿笑了两声,冲入人群。大粗膀子往两旁那么一划拉,人都被他拨开了,一看是个这么强壮的,人都没敢有脾气。 阿波回头道:“东家,快来,俺给你打头阵。” 于是林默就这么滴,畅通无阻地来到大门前。 交了二两银子,进到楼房里。 她错了,普通村民哪舍得交一两银子,能进来的,都是有些家底的。许多还是为了明天的拍卖,来估价的。 林默也是来估价的,楼上楼下,前厅后院的都走了一回,才喟然长叹:“唉,果然是座不可多得的好楼房。它比我想象中可大多了。” “前面可以做酒楼,后边么适合开客栈。” 林默正在自我规划着,就听另外几个参观的人也在打着算盘。 “嗯,地方很大啊,把赌坊开在这里生意一定红火。”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外乡人满意地点点头。 什么乌烟瘴气的,决不能让这个人把楼房抢了去。 “不错,不错,九村十八寨还没有大点的窑子,这里正适合。唔……六百两,我要把它拿下。”又来一个摸着两撇小胡子,觑着眼睛一看就猥琐的人。 他愿意出六百两,不知道正式拍卖的时候还会不会叫出更高的价。她的流水资金才七百两,有点危险啊。 大抵了解过后,林默心事重重地带阿波离开。 卷帘后,一个挺拔的身姿静静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轻笑一声后,随即悄然退走。 第113章 抢价 拍卖会就在此间楼房中举行,只有昨天交银子参观过的人,才能进去。 林默带着阿波进到大厅时,已经见许多人落座,在安静等待着开始。 二楼走廊上,还设了六个贵宾间。以竹帘遮盖,从一楼根本看不见贵宾间内部。但贵宾间内部,却能通过竹帘缝隙,把一楼尽收眼底。 阿波叫住领客的小厮,指着二楼竹帘子问:“你怎么不带俺东家去上边,俺东家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在楼下跟这么多臭汉子挤在一块,成什么样子?” 在场都是有些家底的,听见一个鲁莽的声音,把他们都骂作了“臭汉子”,顿时有些不高兴。但转过头来看,那大汉所指的东家的确生得娇媚,就瞬间消了气,并且还隐隐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小厮早有准备,哈着腰很客气,“交五十两银子,您也可以去二楼。不止视野好,还有点头茶水,使唤的丫环。” “五,五十两。”阿波被噎回了要求,转头去看林默,见她在轻轻摇头。于是哼了一声,十分豪横地怼回去,“你抢钱呐!几个破帘子围起来的小旮旯,要这么贵,谁会花那钱?” “一共才六间,已经租出去一间啦。想要上去坐,就得趁早。”小厮还甩出来一副不屑的脸。仿佛在说,没钱就别装大爷,耽误我时间。 林默特别注意了二楼的贵宾间,可一直到拍卖会开始,都不再有人进去。看来,还真的只租出去了一间。 “嘿,俺就说,就是有冤大头,也只有一个。”阿波在林默身旁悄声道。 “拍卖会开始……”刘员外亲自登台,吹嘘了一大堆这楼房的好处,才开始报出底价,“底价三百两,价高者得。” “好家伙,早知道前几天就三百两去买下来了。” 林默身边有人嘀咕,这想法倒是跟她的一样,她也有些许懊悔呀。 “听说就是因为有好几个都想三百两买走,刘员外才改了主意。” 又有人道。 林默摇摇头,这才服气了。就是瞧着刘员外时,觉得他脸上刻了个大大的“奸”字,太奸了。 “我出三百五十两。”很快就有人报价,举牌的是一个中年妇人。 林默之前没见过她,猜测应该是别的村,或县上来的富贾。 “四百两!” 她这才沉吟了一会儿,就马上有人报出新的价格。那人涂脂抹粉,穿得鲜艳。又是个女的,但看年龄,比先前的妇人还要大些。 “四百一次,四百两,两次……”刘员外的语调越来越慢,眼珠滴溜转着瞧场上众人,期待着下一个报价的。 终于,又有举牌子的了。 “四百一十两。”那是南菇村的爆发户周填,经常来铁峰村溜达。 “四百二十。”林默也举了牌,她猜测报价应该到头了,她的最高预算是七百两,还有很大一截争一争的空间。 想到这里,林默坐正了身体。 “四百三十两。” “四百四十两。” “四百五十。” “四百六十两。” 接下来,都是林默和周填两个人在轮流报价。但报到四百六十两时,周填皱着眉头拿牌的手不再动一动。 正在林默舒了一口气,听刘员外倒数时,忽听那浓妆艳抹的老妇人掐着嗓子叫道:“五百两~” 第114章 高价卖出 老妇人这一声尖利嗓音,刺破了林默的侥幸,也打开了新一轮的叫价。 “六百两!”那个一直在等机会一声惊人的小胡子紧跟着举牌。 老妇人身子一抖,转头瞪了眼,不悦道:“是你?你跟着老娘来铁峰村做什么。” “谁跟你了,我就是路过,不行啊。” 这两人一看就是有仇。 林默还记得,昨天看楼房估价时,那小胡子说是要买下开窑子的。 呸!卖给他也太作贱这么好的楼房了。 “六百五十两。”林默咬了咬牙开口。 小胡子没想到都喊上天价了,还有人跟,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超过六百两,买下就亏咯。”他低声咕哝了句。 林默其实不介意花多少钱,只要她拿得出。她介意的是这钱是被刘员外这奸商赚去,也无奈她手头就这么多。 她已经露出不开心的神色了。 场上不再有人报价,好些人在无声的摇头,似乎也认为小胡子估计得对,这楼价到顶了。 不,应该是已经超出顶价了。那个娇媚女子倒底还是太年轻啊,不懂行情,不会计算。 老妇人眉头拧得脸上厚厚的粉都快脱了,她也在做挣扎。 “六百五十两一次,六百五十两两次……”刘员外十分满意,看着林默眼睛里露出贪婪的光。 小锤子第三下即将罗盘,突然老妇人站起来道:“拼了,七百两~” 她最后的尾音都叫破嗓了,像窜天猴弯弯绕绕地飞上云端。显然,她是打算豁出去了。 “老鸨子,你作死啊!棺材本不要了?”小胡子在后面喊了一声。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老妇人是做什么的了。也在猜测着她买这楼,是想做什么。 林默美眸一转,无声叹息。 难怪老妇人跟小胡子不对付,同行是冤家啊。 谁都没有注意到,二楼的帘子晃了晃。 而后,一只女子的手举着牌子露出帘子来。与此同时,帘内传出淡漠的声音:“八百两。” “什么?”老妇人抓耳挠腮,气哄哄地跳起来,“九百两!老娘答应人的,一定要买下来。” 帘内一声轻笑,语声浅浅道:“一千两。” “啊?” 场内都是倒抽气声,一千两买这村里的楼房,这是纯属来扔钱的。 小胡子眯着眼笑,现在他丝毫没有拍不到的遗憾,只剩下瞧好戏的愉悦。 那老鸨子,吃瘪了,嘿。 “一,一千一百两。”老妇人嗓音在发抖,差不多已经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她额头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呼吸急促得像在磨磨儿。 可她话音刚落,就听楼上轻飘飘传来一句:“一千五百两。” “噗通!”老妇人晕了过去,一身与筋骨相离过远的肉,松垮垮地摊在地上。 “一千五百两一次,两次,三次,成交!”刘员外鸡贼的连敲三下,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似的。 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他简直喜出望外。 众人都看了一出好戏,倒是也没有多失望。只有林默,万分不甘啊。 第115章 暗中送契 散场后,林默还特意等了等,没有就走。她要看看,二楼帘子后的大财主到底是谁。有没有可能,等她几天把钱凑够,然后以更高的价卖给她。 要不是拍卖会规定要当场交银子,就是飙到一万两她说不定也会喊。 一刻钟,两刻钟……迟迟不见帘子后有人走出来。 林默心急地上楼,一把掀开帘子。就见帘子里只有个丫环在收点心碟子,好奇地转回头来望了她一眼。 “贵宾间的人呢?”林默捏出一颗碎银子,在丫环眼前晃了晃,放到桌上。 那丫环连忙收起,喜不自禁,“公子已经走了,刚走没一会儿。” “哦?是个公子。” 还让身边的女随从报价,让别人以为帘中是个女的。太坏了,隐藏得够深啊。 林默哚哚哚下楼,径直就往大门外跑。 可是街上人来人往,哪里知道谁是谁。 刘员外满面红光地从门里出来,看见林默后“哟”了声,“林掌柜,还不回去啊?在下在西街还有一间房子等出售,要不带林掌柜去瞅瞅?” 那就是间小破屋,又是建在犄角旮旯的,林默哪会有兴趣。 她听出来,刘员外这就是在损她的。 “刘员外,恭喜你多挣了一笔不义之财,希望你有命赚也有命花。”林默回眸笑着朝他拱拱手。 “你你你……”刘员外气得两眼翻白,“林默,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在铁峰村休想好过。” “彼此彼此。”林默甩了他一个大眼白,带着阿波离去。 晚上林默回福源村,竟见窗台上放着一张纸,用什么压着。 她走近一看,是房契。还就是今天白天一千五百两拍出的房契。 不用想,肯定是神秘公子送来的。这个人突然送那么贵重的礼给她,莫非是认识的? 林默把房契收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 她开始着手装修楼房,把它改成自己想要的格局。 刘员外听说楼房在动工改造,特地带了人过来看。能以那么高价拍下楼房的人,肯定非富即贵,过去巴结一下很有必要。 更何况,他也好奇,倒底是谁买下他的楼房。 林默正在楼中督工,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呵呵笑声,转头就瞥见了刘员外。 刘员外在见到林默时,表情一僵,像吃了只苍蝇一样古怪。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他还存着侥幸。 林默就知道会有人怀疑,她自己都在不解中呢。从怀里一掏,对着刘员外抖出一张房契,“刘员外,你说呢。” 刘员外眼珠子差点瞪出眶,那天虽然不是神秘人亲自来交钱换房契,可是确确实实的一手交钱一手交契,谁还能拿得出那么多钱来。 他把房契交错人了?那不存在的。 只有一种可能,当初拍下他楼房的人,是林默安排的。 “这这这……你,呃,呵呵呵,林掌柜的恭喜恭喜,不知道这楼房你打算改成店铺还是住房啊?”想通后,刘员外立马变了副脸色。 “这与你无关,阿波,送客。”林默放好房契。 刘员外被阿波毫不留情地提着走,他气得火冒三丈,“林默,你给我等着!” 第116章 开业第一天 三个月后,楼房改造完毕。林默提前订好的牌匾“醉仙楼”,也及时送来了。 这还是她前世看电视时,听来的名字,那就借用了。 开业第一天,林默挂上牌匾。六个经过培训后已从力夫变为伙计的员工,十分敬业地在门口招揽生意。 过来捧场的人很多,还都是拍卖会当天出现过的人。醉仙楼前半部分是酒楼,张婶和另外四个厨子在紧锣密鼓地开工。 林默站在角落,也没有人上前来客套,就只听见厅堂里的客人都在互相打听。 “当初买下醉仙楼的人是谁,她怎么还不出来?” “你也是为了结交此人?” “那当然了,能毫不费力地拿出一千五百两来,买这根本不值的楼房,那人的身份必定非比寻常。” 有人看见林默,路过时打的招呼也是,“咦?林姑娘,你也是来见那神秘买主的。” 林默弯唇笑了笑,又美又媚。 那人一时看呆眼,而后边走开边嘀咕:“醉仙楼的买主也是女子,她那么有钱,比林默更适合当我儿的媳妇。” “东家。”阿波这时回来,身后跟着个抱着算盘的老头子。 林默朝他“嘘”了声,然后起身往后院的厢房去。阿波和算盘老头径自跟来,眼看林默进了厢房,门没关,这两人也没敢就进去。 “进来说话。”林默落座后向外头催一声。 阿波知道这一间,是林默特地留给她自己休息用的。林默没允许,他是不敢踏进半步的。那算盘老头更是低着头,只盯着地上瞧。 林默叫过一声后,两人才进房。 “东家,这是铁峰村算账算得最好的老先生,以前开过私塾的。”阿波给林默介绍道。那老头抱着算盘又弯了弯腰,显得更佝偻了。 林默只是要个在酒楼大厅算账的掌柜,她原本想找个年轻机灵的,没想到阿波给领来了这人。 “也罢,先留下。”林默打量那老头,他胡子白里掺黑,脸上皱纹横布,一双手骨瘦如柴,眼珠子倒还清亮,“去厨房吃饭。” 那老头放下算盘就要跪拜,口中颤声说着:“谢东家,谢东家收留。” 林默连忙制止,“读书人膝下有黄金,你还是别跪了。” 这一瞧就是长期饿肚子的模样,住在铁峰村他这样只会读书写字算账的老人,哪里挣得到钱。 “东家,老钱以前只靠给人写信挣点粮食,每个月还要给神庄放血。现在可好了,东家肯收留他,至少能吃得饱。” 林默剜了眼阿波,这家伙现在摸清了她脾气,知道偶尔塞个他想救济的人进来也可,真是把他能耐的。 视线再转向老钱,林默还是给他提了个醒:“我要的是会做事的人,体力活不要你干,但账面得给我算清楚了。不老实暗里搞鬼的人,我就算踢出去了也不会让他后半生好过。” 老钱连忙指天发誓,把他那副包浆了的算盘抱得紧紧的。 林默满意地点头,这才让阿波带他离开。 她故意这样恫吓一句,也能让本分的人更加安心做事。 第117章 二楼的幸运儿 阿波带老钱退下后,厢房里只剩林默一个。 她拿出八熊寨小娘子给她的百宝箱来,现在才有空闲去瞧一瞧里面有什么。 咔!鲁班锁开,扶起盖子。林默浅淡无波的眼神,忽而明亮起来…… 珠光宝气的首饰躺满了百宝箱,翡翠镯子叠羊脂玉佩,样式各异的珠钗上挂着好几串个大粉圆的珍珠项链。手指一拨,底下还有玉扳指,玛瑙核桃,黄金凤凰……简直要亮瞎她的眼。 此时再看镶宝石的百宝箱,就不觉得有什么稀罕了。 林默发现箱子外面被挖去了两颗什么,看大小估计是在八熊寨看见的某人木屐上的祖母绿。 抹了把鲁班锁上的灰尘,她此时严重怀疑,因为这锁,八熊寨没人打得开过。所以小娘子就把它抱来给她,纯粹就为送只好看的小箱子。 “八熊寨那帮肌肉男,倒底拦路抢劫过什么人,凤钗都有。”林默自言自语着,从中取出支样式最简约的翠玉簪子,然后把百宝箱又重新合上了。 这鲁班锁,要不是前世的养父爱鼓捣,她不可能开得了。 记忆中,养父桀桀笑着把幼小的她扔进水箱,然后在玻璃外看着她挣扎。 水一点一点漫进来,只有从内部打开养父设计的鲁班锁,她才能逃出来。 眼睛猛地睁开,林默呼吸急促地趴在桌上。翠玉簪子刺出了她腕上的一滴血,她颤抖着玉指,拂去额际汗珠。 咯!院中有响动。 林默把百宝箱藏好,出去看。转过中间特意造出来的植物景观和假山,才见是前厅的伙计娄西。 “东家。”娄西看见林默,打了个千儿请安。 “你到后院来,是终于有人住宿了?” 开业第一天,前厅人满为患,倒底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到后院来住宿的,更是没有。 “回东家,有了一位,刚领上去。” “住在二楼?” “是。” “知道了,下去。”林默打发娄西离开,然后侧过身子往二楼望去。 新修的栏杆古朴干净,四季桂顶尖的鲜叶摇曳着,与风送甜香。脆嫩叶芽与太阳光交汇处,某片白在其后一晃而过。林默忙把视线打远,越过嫩叶探到二楼走廊的尽头处。 那里刚刚似乎闪过片白色衣角。 虽然知道二楼有客,可他分明是在偷瞧她。 这些天屡屡感觉有人跟踪,暗中送来的房契也透着古怪。林默心中揣着个令她心跳加速的答案,眼神狐疑,脚步忐忑地上去二楼。 也没问娄西客人在哪间,林默在二楼走廊望着一排紧闭的房门,出神三秒,然后吸口气,去敲了其中一间。 一边敲,一边想借口。 咚咚…… 咚咚! “贵客你好,醉仙楼开业第一天特准备了一份神秘礼物,给第一位入住的幸运儿,你……” 话未说完,旁边厢的房门吱呀打开。 一只脚踢着丝绸白袍下摆踏出来,往上看去,颀长的身姿略显慵懒,墨黑长发落在袍上,清瘦的锁骨勾出很欲的弧线,下巴清秀,直鼻凤眼。 “你,你怎么在这?”林默最后那句“你开开门”,瞬间改口。 第118章 老朋友回来 “嘻,想我了没?”这雌雄莫辨的美人对着林默眨了眨单只眼,然后一把抢过她手中碧绿玉簪。 “神秘礼物?谢谢,我很喜欢。” “……” 李翠兰的长相,李翠兰的声音。可是看起来像是更诱惑的李翠兰,听起来也是更迷人的李翠兰。 林默忍不住过去拉起他袍子,左右一叠,遮住他露在外的胸线,“什么时候练出胸肌了?不过,这样有伤风化,咳,有伤风化。” “一直都有。” “呃,哦,也对,你从小习惯了干农活嘛。” 他袍子穿得松松垮垮,林默看得脸红红,偏偏还一个没忍住上手揪他领子了,现在是塞进他腰带也不是,不塞也不是。 他自己竟然垂着手任她鼓捣,她两人的姿势倒像饿狼女轻薄良家美男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林默松开两只拳头,尴尬地替他把被捏皱的上好料子抚了抚平。 然后,退后一步,保持距离。 刹那间,李翠兰眸底闪过一丝失望,“默默,你不像从前那样亲近我了。” “咳咳,以前你是女装,我拿你当姐妹的。你突然变成这样子,我有点不适应。”林默白玉般的纤手扶在红木栏杆上,装作看景色,闻桂花香,其实是不大好意思再去瞧李翠兰。 “我以为默默你会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就像,楼公子,嗯?”李翠兰走到她身边,滑起讥诮的尾音。 林默想起香香血包,吸了口口水,“你们俩才不一样呢。” 怎么说呢,李翠兰现在浑身透着股风尘味,气质欲得很。令她一靠近,就有股脸红心跳的不适感。 “是么,我还是比不过他。”李翠兰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失落。语毕后,还轻轻冷笑了声。 林默只好回望他,送出老朋友的关怀,“每个人都不一样,你有你自己的闪光点。” “闪光点?” “就是吸引人的地方。” “哦?”他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我也有吸引默默的地方。” “嗯。”林默点头,回忆起李翠兰的好,“你看,以前你总是帮我做农活。别人瞧不起我,你也会为我出头。不管发生什么,都站在我这边。” 她微微笑着,还是摆正态度,给他把看不下去的衣袍拉好了。 也许因为一直当他是女人,看他衣衫不整就犯强迫症。如果是楼欢的话,嗯……也许她会食指大动,亮出虎牙。 “呵。”李翠兰满是讽意地一笑,“我从前那样,跟你如今身边的阿波有什么区别。默默,你还不是喜欢有钱又好看的男人。” “呃,啊?”为什么他会有这种错觉。 “就像楼公子那样。” “他住在我家时身上可没有一文钱。”林默反驳。 李翠兰笑,“可你和尤姨都知道他身份非富即贵,迟早有一天会……” “所以他走了。”林默不等李翠兰说完,苦笑着摊摊手。 她至今不知道楼欢突然离去的原因,所以看树影是他,听风声也是他。要一刻不停地忙起来,才没有闲暇去想为什么。 “走了?”李翠兰一怔。 继而,两人陷入沉默。 直到一只老鼠吱吱叫着擦过李翠兰的脚,他才一下跳起来,发出林默熟悉的尖叫。 第119章 不一样的他 “啊!”李翠兰花容失色,抱住柱子双脚离地。刚才的闲适慵懒荡然无存,漂亮的眸子里露出胆怯。 “哈哈哈,哈哈哈嗝。”林默指着他笑出鸽子叫。 换了身贵族袍子,梳了个风流发式,还不是被一只老鼠吓出原形。 “翠兰你别装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嘛,胆小鬼。”林默捏住他一角衣料,揪了揪哄他下来,“好了好了,老鼠跑了,你这么大个还怕它一小只啊。” 李翠兰红着脸爬下来,先是不吭一声生闷气,然后听林默笑个不停,就怒了,“喂,你家新开张的酒楼里有老鼠,你是怎么想的?” 林默的笑戛然而止,顿了顿后咬牙切齿,“老房子就是蛇虫鼠蚁灭不绝,我要去买只猫。” 半刻钟后,他俩走在街上,找买猫的地方。 李翠兰袍子是穿好了,脸上的胎记去掉后,路上回头率比林默还高。 他不动声色地将翠玉簪子插上发间,朝路上某个一直盯着他看的男人微微一笑。 那男人呆了。那男人身后一个二八芳龄小媳妇呼吸急促,当场晕倒。 林默啧啧暗叹,怎一个风华绝代,男女通吃形容得了。 “默默,女孩子要会涂胭脂。”李翠兰来到胭脂水粉店里,几锭银子买了一大堆,送给林默,“拿好了,回去我教你。” “瞧你身上穿的,难看。”他又进了布料店,挑三拣四后买了最贵的,还在遗憾,“铁峰村没有好料子,等改天,我送你些好的。” “买布料做什么?”林默捧着布匹,傻眼,他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当然是给你做衣裳啊,默默你的身段,穿成这样可惜了。回去我教你做好看的样式。” “你哪学的?” 他默了默,“不提也罢。你不是要买猫吗?现在去买。” 然后又转了一圈,没找着冒,新添了针线和零食回来。 回醉仙楼后,李翠兰果真教林默描眉画唇。画完后怔了怔,又一声不吭给她全擦掉,连镜子都不给她看。 接着给她量身,裁布料,手指灵活地翻飞着针线。 林默看呆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李翠兰抬眸轻笑,“你也让我刮目相看啊,这楼,极好。” 林默不说话,心里想的是,这楼不是你买来送给我的么。突然变有钱了回来,她身边也就他一个。 看夜幕快降临了,林默告辞,“我要去看看今天一天的账本,你早些睡,衣服不急着做。” “嗯。”李翠兰应声。 林默退出房后,打着哈欠下楼。 什么陪女人逛街是最累的,陪李翠兰逛街要断腿好不。 她径自踱去了前厅,没有发现此时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妇人悄悄爬上二楼,敲开了李翠兰的房门。 房中传出低低的对话声。 “……是一个神秘人拍下的。一千五百两啊,翠兰,可不是我不帮你,实在银子没带够。” “神秘人,谁?” “没人知道,看情形,是那个姓林的美娇娘?嗬嗬,这姑娘要是去了我的万芳楼啊,你们可以合称头牌双姝。” “嘭!”敲桌子的声音。 “妈妈你出去,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 第120章 咱们替他管了 李翠兰第二天一早就悄然退房,又消失无踪。但他房里,留下了许多送给林默的礼物。 还有一件连夜做好的襦裙套衫,料子是铁峰村里最好的,样式也新颖得颇显身材。 林默沐浴后,把新衣服换上,然后坐去前厅等着帮忙。 可是她在店里从天亮候到天黑,别说昨天的繁盛了,今天连一只苍蝇都没飞进来,厨房的张婶都在打瞌睡了。 “怎么回事?”林默翻账簿,“昨天生意很好,今天一个客人都没有?” 阿波支支吾吾的,终于发表了他的意见,“回东家,铁峰村的村民都有自己的房屋住,其他村寨的,没有留宿过夜的习惯。九村十八寨外的人,就更别说了。也就拍卖时来过那么一两个,今天也都回去了。” “那酒楼打尖的呢?” “赶大集市的村民,顶多买些街上的点心吃,包子铺生意就很好。上酒楼,怕是不舍得花钱。” 林默沉思了一会儿,觉得也有道理。她这酒楼里吃喝,住宿的规模,更适合招待九村十八寨外的人。 正在苦恼中,大厅门口传来“嗬嗬荷”的怪笑。刘员外带着好几个小厮进来,眼睛一瞅空荡荡的四周,仿佛没看见林默似的,大声自说自话:“不是新开张么?我来好好吃一顿。诶~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不会是菜太难吃,没有人来。” 他的小厮们跟着笑。 “老爷,酒楼的饭菜脏,还是自己家做的干净,咱回去吃。” “老爷老爷,你说这新开张的店里咋一个人都没有?咦~好冷清。” 刘员外指桑骂槐地教育小厮,“不是什么人都有本事挣钱的。你要知道,有多少来铁峰村发财的商人,都如昙花一现,富不过一时。也就刘家,能繁荣三代,生生不息。” 阿波可听不下去了,呸了一声叫:“那刘老爷可快点再生一个,要不然香火到第三代就熄了。” 刘员外脸色一垮,气得扭曲。 “混账东西!你算哪颗老鼠屎,本员外面前有你说话的份?”他的视线终于肯放到林默身上了,“姓林的,你怎么管自己下人的?” 林默淡淡一扫,“刘员外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下人,再来管我怎么管。人都说,做了阴损事,会祸及子孙。刘员外,我劝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做个好人。” “放屁!放屁!”刘员外大叫,“本老爷的外室就快生了,我很快就会有儿子。林默,你个女人抛头露面,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孤寡终生。” 林默“嗤”地一笑,眸光掠到刘员外身后几个小厮脸上。这些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眼睛总瞅到她身上,暗暗咽口水。 李翠兰给她做的衣裳是紧身了点,凹身材了些,可也不用这么孟浪。 “阿波,把这些没规矩的赶出去,刘员外不会管,咱们替他管了。” 刘员外这才发现自己带来的小厮都在春心荡漾,直呼丢脸。踢屁股,揪耳朵的,就把他们打出去了。 第121章 要想富,先修路 目送刘员外等人走远,阿波回酒楼后对林默道:“东家,醉仙楼没有客人,会不会是刘员外搞的鬼?” 林默摇摇头,“不是。” “那可怎么办好?”阿波替林默着急。 酒楼的六个伙计也坐立不安。 林默略一沉思,就说道:“要想富,先修路。指望九村十八寨的村民来消费是不可能的,外面的人想来,也被崎岖的山道挡着。阿波——” 阿波挺胸上前。 “去村里招人,我们来修路!” 林默要招工人修路的消息一传开,刘员外首先不淡定了。 如果让林默修成了路,她在九村十八寨的名声必定水涨船高。原本铁峰村里,他刘员外才是最德高望重的人,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一个不对付的小丫头风头盖过自己。 “老爷,要不我们也……”小厮弯腰赔笑地提了个建议,“我们也招工人去修路,只要我们先修成了,就没林默什么事了。” 刘员外重重一哼,甩了个巴掌给那小厮,“王八羔子,你想让老爷我破产?哼,修一条直通外界的路,说说容易,你知道要花多少钱么。” 那小厮捂脸,继续赔笑:“老爷,林默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的,到时候她肯定白花一笔银子,什么都捞不到。” 吸了口气,刘员外面色缓和,“最好是这样。” “报——”门房跑来,跪在地上,“老爷,醉仙楼送来拜帖。” 刘员外诧异地接过,一看之下顿时撕碎。 “林默她要宴请我?我才不去。” 门房战战兢兢,犹犹豫豫道:“老爷,我听说醉仙楼送了许多帖子出去,还有伙计驾车出了村的。” 刘员外微微寻思,突然叫道:“不好,这丫头是想召集九村十八寨的富贾,邀他们出资修路。” 不得不说,刘员外猜得真准,林默就是这么打算的。 到了约定日期,被邀请的人中只来了一半。但令林默想不到的是,刘员外也来了。 八熊寨的肌肉寨主钱蟒跨坐在首位,没有人敢与他争锋,甚至坐到他左右都不敢。 林默带着阿波进到醉仙楼厅堂中,自然而然地坐到钱蟒左侧座位。刘员外看了她一眼,低低冷哼。 “诸位!”林默身子端正,提声开口,“感谢诸位今日抽空来我醉仙楼,不知我送去的礼物诸位还满意否?” “礼物?”刘员外来了精神,意外地左右望望,发现除了他,其他人都很镇静,不由地更加愤怒,“什么意思,你送我礼物了?” “反正我有。”钱蟒粗噶着声音道,“是五只拇指大小的猪,我五位压寨夫人很喜欢。” 赵期然咳了咳道:“多谢林姑娘送我一个高得到屋檐的大桃子,我娘七十大寿正好用得上。” “我的是一对一人高的虾。”高世说着,瞧向林默。 其他参宴的人,也都一一报了礼物,大多是觉得新奇,才来参宴的。 “那,那我的呢?”刘员外瞪大眼珠。 这时他身后的小厮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老爷,林姑娘送来一只巨蚕,夫人看见害怕,让打死埋了。” 金凤村的辛老爷就坐在旁边,哈哈笑道:“怎么刘员外也得了一只巨蚕么?我家那只已经织了茧,啧啧,那蚕丝真是世之罕见啊。” 第122章 出资 刘员外听见,脸一黑,低声斥责小厮:“怎么不先来禀报我?” 世之罕见的蚕丝,那一定值不少钱。 但转念一想,刘员外又嘿嘿笑起来,眯眼质问林默:“林姑娘送的礼都与众不同,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就是不知,林姑娘是怎么弄到这些稀奇东西的?” 赵期然轻咳提醒:“林姑娘的蜜饯店里,卖得都是比凡品大得多的水果。” “哼,林默,你今天也该跟大家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了?”刘员外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个自然。”林默袅袅而起,素手一抬,将空气压缩,醉仙楼的大门嘭嘭关紧。 在众人看来,就是林默一抬手隔空关门。 “你,你……” “难道林姑娘会异术?” 眼看福源村村长高世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想到林默就是福源村人士,这些富户都强自镇定下来。 “你们看!”林默手里托起一块云糕,吹了口气,就变大了十倍。 桌旁全是倒抽气声,还有年迈的直接吓晕过去,他家小厮在给掐人中顺气。 刘员外目光呆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之前铁峰村作祟的硕鼠,难道也是……林默你,你还我儿子!” 刘员外忽然之间大哭起来,锤着桌子乱叫。 而林默手一招,已变成巨人的阿波踏步上来,拎起刘员外,晃在了半空。 “大山鼠是意外,你儿子会出事,也是你不听劝,非要在夜里设宴所致。”林默淡淡说完,失了血色的唇瓣看起来更加冷艳。 之后她扫视一圈,话锋一转,“我送诸位的礼物是怎么来的,想必诸位都知道了。今天我邀诸位前来,是想请诸位出资,修一条直通外界的路,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刘员外首先不同意,挂在半空还要拼命叫嚣:“林默,我不会放过你,你也休想我出资。” “啪啪!”阿波两巴掌甩去,差点没把刘员外的身体甩飞了。他在半空吐出几颗牙齿,边哭边漏风地叫:“林默,你是妖怪,呜呜,你是妖怪……” “出不出资?”阿波改拎为整只手掌捏住他身体,大有不同意就要把他捏成肉酱的姿态。 刘员外带来的小厮跪在地上拼命求饶,刘员外也吓傻了,半天没缓过劲来。 林默没料到把阿波再次变巨人的后果是,这家伙玩得越来越激烈了。 不过这个时候不好拆自己人的台,林默只是瞟向在场其他人,微笑着问询:“你们呢?” 这个笑容纵使再妩媚多情,看在这帮吓傻了的人眼里,也是恐怖得很 当即有人投诚,“我出资,出五十两。” 林默皱眉,“有点少啊。” 那人连忙加,“五百两。” 其他人也纷纷决定出资,并且给出了客观的价位。 钱蟒出得最多,他其实是最需要修路的。另外也是真把林默当成他的朋友,帮起忙来义不容辞。 林默吩咐阿波把刘员外放下来,刘员外腿软,一下子没站稳,被两个小厮左右扶着。 “刘员外,你不出资我也不为难你,你这就回去。就是我修的那条路,以后你人可以过,货不能通,希望你记住。” 第123章 奇妙设计 刘员外回到自己宅子后,腿还是面条一般。被小厮扶着摊上床,过了许久一直都瞪着眼睛不说话。 大夫人吓坏了,一个劲的给他顺气问缘由。眼泪都流了半斤,才见刘员外缓过劲来。 “儿子,我儿子,是被林默害死的。夫人呀,我总算知道我们的仇家是谁啦!” “阿宝不是被大山鼠叼走的么?”夫人奇怪。 刘员外坐起来恨声:“不是!是被林默那个妖怪害死的,大山鼠就是她变出来的。” 夫人吃惊地转头去看两个小厮,还以为老爷受刺激说胡话。可两个小厮哭丧着脸点点头,证实了老爷说的是真的。 夫人这才害怕道:“猪绝食蜜饯店的林默,真的是妖怪?可如果她是妖怪,我们怎么给阿宝报仇,老爷,不如算了。” “哼,不是你生的就不在乎死活?你个生不出蛋的,我真是看错了你。” 听刘员外把话说这么重,夫人伤心地掩面哭起来,“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可要跟妖怪斗,我们普通人哪有办法,那得请道士来啊。” 刘员外双眼一亮,“没错,我怎么没想到。夫人,果然是我聪慧的夫人,哈哈哈。” 他当即差小厮去金凤村,请那个颇有名气的毛道士来。 修路动工当天,所有参与出资的人都齐聚铁峰村外,坐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凉亭中,指着修建图比划商议。 这些不是林默擅长的,也就坐到一旁喝茶吃点心。反正自己的能力他们都知道了,修建时遇难事用得着她的地方,他们自然知道如何做。 果然,她才吃到第二个绿豆糕,辛老爷就来问她意见了。 “林姑娘,我们需要三个巨人,不知道……” “可以。”她也懒得听理由,直接答应。 “还有,需要一批工具,但材料方面,一时采购不到那么多……” “交给我。” “直通需要开山道,如果有一批大型动物来帮忙……” “不成问题。” 辛老呵呵笑着回去,其他人也听见了这无比爽快的对话。他们之前提出来的许多奇思妙想,还,还真就有机会实现了? 大家不由得暗爽,这一辈子都没这么新奇过。 一时间越来越多人参与其中,把之前只敢在梦里想象下的东西,都设计进去。 “我觉得我们资金还很充裕嘛,还可以,这样,这样……” “对对对,沿途设些茶馆,客栈,开山道延伸到这里,景色一定很棒。” “妙啊妙啊,奇峰险峻,天底下谁能建得出,可我们有巨人。” 这几个越谈越起劲的,对视一眼,都嘿嘿笑起来。 “唔,还要请示下林姑娘。”辛老又拿着设计图到一旁找林默。 林默瞄了一眼,甩甩手,“知道了,就这么办。” 辛老得意地回来,再和其他人埋头一起出谋划策,各种奇怪点子越聊越兴奋。 就在这时,一个蓄着山羊胡须的老道士坐竹轿子而来。他背上绑着柄七星铜钱剑,阖目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众人还以为是过路的,竹轿子却在亭子前顿住。老道士睁眼一瞧,大声喝道:“有妖气!” 第124章 妖物甚是厉害 沉浸在创造力顶峰的商贾,村长,寨主们回过头,大多都认出了老道士。 “原来是毛道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赵期然作为东道主,骤然见这么一个隐居九村十八寨的高人莅临,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他有意显摆,虽然今次是跟毛道长的第二次见面,却表现得好像多年老友一样。 其他有认识毛道长的都过来寒暄,没见过的也早有耳闻,热情地上前做着自我介绍。 可毛道士是高人,眉头一皱,眼中无物。仿佛视世间繁杂如过眼云烟,一心只扑在他的捉妖事业。 “汰!妖孽,在本道面前,还不束手就擒。” 此时没有迎出去,唯一在亭内的林默绿豆糕咬到一半,贝齿就停在半道。她眸子飞转到亭外,万般风情的眼波,就与毛道长一副正义凛然的虎目相触。 她确定了毛道长口中“妖孽”指的是自己,虎目里的杀气腾腾也是针对自己。贝齿轻微一用力,咬下了块绿豆糕,对阿喜的手艺欲罢不能。 小嘴可爱地嘟着,嚼香甜好吃的绿豆糕。眼眸娇媚地流转,把毛道长从头上呆毛,到鞋尖破洞都盯了个遍。 “妖孽,你死期到了!”毛道长拔出背上七星剑,剑尖直指林默。 之前围着他的一干人等都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后渐渐回过神。然后嘴里说着“使不得,使不得”,“误会呀道长,一定是误会”,要去拉毛道长。 林默就算会点异术,那也没害过他们。而且未来实际上会造福九村十八寨,对他们自己的生意,名声都有好处的修路工程,很大程度还要仰仗林默呢。 要是没有了林默,他们刚才兴致勃勃想出来的绝顶点子,不就没法实现了么。 林默莹白柔软的手指,点点自己鼻子,“哦,你是在说我呀,然后呢?” 然后…… 众人倒吸一口气,包括毛道长。 “然后当然是收了你。”毛道长当场挥舞了一遍七星剑,口中叫着,“妖孽,你藐视贫道,很快就会后悔的。” “开始了吗?”林默睁大眼睛,手挠了挠头,又咬一口绿豆糕。 赵期然上下嘴唇在林默上一句话开始时,就没合上过。 是毛道长啊,他可是毛道长! 曾经有村娃子撞邪,哭了三天三夜喝不进一口奶,连神庄庄主的圣水都不管用,就毛道长,一张符水给治好了。 有半夜走坟头跟来脏东西,噩梦三个月人都快虚脱了,就毛道长,开坛作法收恶鬼,那人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毛道长来了,她还不躲? 这时毛道长已经夹出一张符纸,念动咒语后抛上空。符纸呼地着起火来,又被七星剑刷地穿透,四处舞弄。 林默瞧得兴味盎然,放下吃的,拍拍手。 “妖物快快现形!”毛道长把着火的符纸挥到亭中。 林默呼地一吹,符纸变小,一点火星子弱弱地飘到地上。 “啊?妖物甚是厉害,连贫道的镇妖符都不怕。”毛道长转了个身,哗——撕开道袍,里面贴满了符纸。 第125章 求收留 他口中念念有词,夹出一张,刷的生起火,投向林默。又夹起一张…… 带火的符纸一张张飞来,林默最初还吹灭了一张又一张,后来嘴累了,干脆挥手,膨胀空气。 在她身子与火符之间的空气豁然膨大,造成火符一下子换了个方向,倒退到毛道长那。 这还不算,林默眼神一瞟,火符变大几十倍,如一面燃烧熊熊大火的旗帜,裹向毛道长。 毛道长“哇呀呀”叫着逃走,连七星剑都甩在了地上。 “我会回来的~”声嘶力竭的呼喊远远地传来。 阿波一盆水倒在大火符上,把它淋成灰,口中忿忿:“哼,俺东家又不是妖,这是个疯道士。” 赵期然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在其他人继续商讨设计图,林默站在道旁看花的时候,他悄然走了过去。 “林姑娘。”赵期然在林默身后低低唤道。 林默摘下来一朵野花,“说。” “修完路后,我想跟着林姑娘你。”赵期然弯着腰,有些忐忑。 “哦?理由。” 赵期然咬咬牙,郑重求道:“毛道长八成是刘员外请来的。那天……那天在醉仙楼他口口声声怪罪林姑娘害死他儿子,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说着,他竟然跪下来,“要是让刘员外知道是我隐瞒第二只大山鼠的存在,出事当晚还把你关起来,他肯定也会把罪责怪到我身上。” “赵村长,你那满月的孩子最近是不是上吐下泻,费了你夫妻好大心力。”林默转眸瞧他,“呵,刘员外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你呢。” 赵期然瘫在了地上,没过多久像是下定决心,更加坚持地要林默收留他,“林姑娘,你可要救救我啊。刘员外早年也是寨子里靠打劫发家的,他是手上沾血,被赶出来,才到铁峰村定居。他在朝中有认识的人,那员外的身份就是他买来的。” “你起来,你要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林默给了赵期然一个警告的眼神,“就是以后凡事都得听我的,你要是再敢擅作主张,我可不会饶你。” “我知道,我一定听林姑娘的。”赵期然连连点头,恭敬得很。 “东家!”这时阿波走过来,虎虎地喊了声。 赵期然看见阿波,就对林默拱了拱手,回到亭子里。 工人们开工后,修路工程如火如荼进行。那些出了资的富商,比谁都兴奋,结伴站到山头去指点江山,畅享未来。 之前毛道长的那一闹,还成为了笑料,被富商们闲谈取乐。 轰! 天际劈雷,乌云移到山顶,眼看着就要下一场大雨。 林默这才主动到富商堆里,催促他们:“要下雨了,赶紧下山。” 转眸瞅向赵期然,又道:“赵村长,劳烦去通知一声工人们,让他们也赶紧回家去。” 赵期然一愣,他已决定跟从林默,甚至像阿波一样做她的跟班也愿意。却没想到,在人前,林默仍这么给他面子。 “好。”他当即点头,下山去。 片刻后,人都散了,赵期然却迟迟不归。林默又让阿波去,阿波回来却说,工人们早就都回家了。 第126章 第一天就出事 林默遣阿波去赵期然家问询,自己回了醉仙楼等消息。 半刻钟后,阿波探消息回来。赵期然的娘子说赵期然并未回来,听阿波来打听才知人都下山了,只剩他,一下子心急如焚,撑着伞要上山找人。 “东家,你说赵村长去了哪呢,工人都会来了。”阿波在那挠头。 “事情水落石出前猜测也没用,先去找人。”林默一边说着,一边回想赵期然白天时对她讲的事,脑海中出现刘员外那张脸。 “哎。”阿波应着要去叫酒楼里的伙计,被林默立马唤住。 “不必。就你跟我两个去找。” 陆续有人上山找赵期然,但雨大路滑,也没人真的上山,都是在山脚喊喊人。 阿波跟随林默到达山脚后,摇头感叹:“还是东家料事如神,知道会有人找赵期然,不用俺们出人手。” 林默白了阿波一眼,手里的伞柄紧了紧,“你看他们像能顶事的么?不是不用出人手,是只需出一个。你去。” “啊?俺一个呀。”阿波点点自己鼻子,风大雨大的,他有点虚。 “你不是喜欢刺激么?” 阿波点点头。 他下巴刚点到第三下,人就嗖嗖嗖往天上长。抬手拧拧眼睛,东家就到他脚踝,小得让他生怕不小心踩到了。 “东家,俺先去哪找?”阿波一喊,声音连雷电都盖住了。山脚下的人都吓了个激灵,仰天望见这么个巨人,嘴巴张得合不拢了。 “去后山。” 林默琢磨了一番,赵期然要丢,大概率会丢在临时凉亭和工人们凿洞处这两者间。 她撑着伞往山上爬。 身后上空阿波大吼一声,“好勒!” 语声夹杂着滚滚雷鸣,不知道的人怕是还以为魔神降世,三魂也要丢了其中之一。 就在这时,山脚忽然传来冷笑声。 “呵,赵村长会出事,全怪林默。要不是林默非要修新路,赵村长会失踪吗?” 是刘员外的声音。 他的小厮“是啊”,“没错”地应着,然后大声谴责。 “看看,这开工第一天就出事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别的什么灾祸呢。” 那些原本在山脚徘徊的村民也都渐渐议论起来,都在担心将来自己或自己的亲人会不会也出意外。 林默继续往上爬山,刚答应了赵期然会收留他,那就不管天灾还是人祸都要对他负责。 突然脚下一滑,山上泥土被水稀释成了流质,踩不稳。山脚下就立马传来哄堂大笑,都是刘员外和他家小厮的声音。 “哈哈,你们看,她自己都要摔下来了。还叫我们去开山修路,简直不把我们的命当人命。” 村民们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怀疑逐渐转为愤怒。 “哼,林默不就是为了外乡人能去醉仙楼喝酒,才逼我们来修路的么。” 刘员外一听,连忙大声附和:“没错,林默为富不仁,草菅人命!” “林默为富不仁,草菅人命!”他的小厮也喊。 当即有一些村民被挑动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喊。还有跪下祈求上天惩罚林默的,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第127章 打抱不平 不久后,刘员外也抹着脸上的水,皱出一张悲伤愁苦脸,跟村民们哭诉:“林默也不是第一次草菅人命啦,你们是不知道啊,她还在福源村时,就曾杀过三个猎户。” “啊?杀人应该偿命呀。”村民们发出惊恐的倒抽气声。 刘员外难过地摇头:“管辖九村十八寨的胡县令与她私通,将这事为她压下来了。” “什么!我说怎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能在短短的半年内,盘下两间店铺,买下一座酒楼,原来靠的是床上功夫。” 刘员外遮着一只眼,继续哭:“还有我孩儿啊,也是被林默给害的。” “你孩儿又是怎么回事?”此刻嫉恶如仇的村民们都万分热心,恨不得这时候就举着所有罪名把林默拉下来沉河。 而刘员外只是掩面大哭,他这么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抖动着胡子悲伤不已,在场许多人都不禁动容。 跟随刘员外而来的小厮里,其中一个摘下遮面的斗笠,愤恨地扔在地上,昂起头来,指着林默上山的方向大骂:“她是个妖邪!能变大桃子,变大自己的随从,还能变大山鼠。” “山鼠?” “没错,当初为祸铁峰村的大山鼠就是她的杰作。”刘员外抽泣地上气不接下气,挤不出眼泪,就将雨水抹了整张脸,“她嫉妒我在铁峰村的名望和财富,想要取而代之。就先放了一只自己养着的大山鼠,来村里咬人。” “她原本想咬死几个后,自己将鼠抓了好就此扬名。可惜千算万算算漏了赵村长,赵村长英勇无畏,一个普通凡人集结夜猎队围杀了大山鼠,为民除害。” “那林默心怀不甘啊,且记下了赵村长的仇。” 这时有村民大叫:“哎呀,赵村长这次出事一定是林默报复他!” 刘员外得意地一点头,继续道:“当初赵村长杀鼠后,那林默见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又放出一只。赵村长寻到些蛛丝马迹,连夜把林默关进地牢,可还是晚了一步。我的儿啊,就在那一夜被大山鼠叼走,从此生死两隔。” “可后来赵村长又把林默放了呀。”有村民不解。 刘员外重重一哼,大声道:“林默是个妖邪啊,她身在牢中,还能指使大山鼠害人。吃了我儿后,又去叼走赵村长的孩子,以此做要挟。” 村民们催头叹气:“这也不能怪赵村长,自己的儿子在妖邪手上,只能放了她。” 又有人小心翼翼地问:“毛道长您在这里,为什么不现在就把林默那妖邪收了?” 毛道长老脸一红,转而憋气大喝:“林默那妖邪道行太深,起码有三千年!” 然后抚须轻叹:“唉,贫道不是那妖邪的对手哇。” “三千年!” 村民们大惊失色。 就在山脚下的众人对林默深恶痛绝,喊打喊杀时。林默早就翻过山,到了山道开凿点和凉亭之间的一条小陡坡处。 她早就听不见刘员外捏造出来的说辞。也没有看到,阿波寻了一圈寻不到人,烦闷地大步回来,听见了山脚的喊骂。 阿波忽然狂怒,厉吼一声后,暴躁地出手,为东家打抱不平。 第128章 巨人之踏 喀啦啦啦啦…… 山脚的两颗百年杨柳树被阿波连根拔起,但对此时的他来说,这两棵大树就如牙签一般。 原本在树下躲雨的村民们纷纷跑出来,对着天空大呼小叫。 “啊,是阿波,是林默的下人阿波!” “林默把他变成巨人,要来吃我们了。” 刘员外扶住一小厮的手臂,一边跑,一边转头对毛道长喊:“毛道长,你把那大块头收了,收了!” “我哪收得了,这林默身上没有妖气也没有鬼气,她变出来的大块头也是凡人一个。我对上他,就跟你对上他是一样的。”毛道长嘶吼着,也跟在人群后头跑。 脚下没注意,还被绊了一跤。 他骂句“你奶奶的”,连忙田鸡般四肢乱划地边爬边起身,逃跑的速度,奇迹得没有落后。 轰!轰! 两颗参天大杨柳被扔了下来,阿波打雷似的吼声在天空响起:“俺东家没害人,你们这般龟孙子,找打!” 巨大的脚丫子抬起后,轰然塌落。所有在逃跑的人都感觉地心一整,瞬间麻了双脚。 他们歪七扭八地摔倒,在地上死狗一样动弹不得。 “啊——”阿波大叫着又是一踏,那些倒在地上已经爬不起来的,又被震了震,像炒锅里的虾被颠簸翻面。 毛道士胃里汹涌,“哇啦”一口把刘员外请他吃的酒菜都吐了出来。 “毛,毛道长,救救我~”泥坑里,刘员外伸出一条手臂,绝望而虚弱地呼喊。 他身体颠进泥水坑,还被在坑里睡觉的蛇咬住了脚趾头。 轰~~轰~~轰~~ 又是几大脚踩踏,阿波暴躁的情绪一波随着一波拔高,“敢欺负俺东家,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九命猫。” 大地的震颤一袭强过一袭。 山上的泥土不断被雨洗涮。 石沙,植物根茎本就比晴天时更松散,此刻在一震一震中逐渐下滑……终于,山顶的泥石冲下山,力道越来越大,泥石量也如滚雪球般累积,整座山发出轰轰然塌天碎地的巨响。 “啊,山体坍塌了,快跑!。” 也不知是谁喊出一嗓惊惧到破音的警示,所有晕头转向的村民都强撑着起来。 多年前泥石流造成几乎毁灭的惨像还在他们记忆中,这时恐怖天灾就在眼前,所有村民的脑子只只剩“逃命”这一个念头。 轰轰…… 巨人阿波听见不对劲的声音,停下了踩踏。 “嗯?”他转头去看,忽见泥石朝他劈头盖脸袭来…… 山上临时凉亭,林默把终于找到,又给变小了捏在手里的赵期然放在地上。她直起腰来感到一阵眩晕,口舌干燥已经到了极限,手腕处又痒又痛。 林默眼冒金星,扶着额头低语,“最近异能用了太多,又没有进补,原来真正的极限,是这样的感觉。” 马上就要失去知觉,长眠地下的感觉。 忽然脚下传来地震,短时间晃荡感迅速加剧。 凉亭歪七扭八发出咯吱声,眼看就要坍塌。 林默手指虚弱地凌空点向赵期然,“大,大……” 第129章 刘员外的阴谋 此时拇指大小的赵期然纹丝不动,毫无变大迹象。 林默第一次感受到异能失灵,眼神诧异地闪动。 这时脚下震动忽然十分猛烈,晃得林默也摔倒。泥地更是龟裂出又长又深,横七竖八地许多沟壑。 咔! 头顶脆响,承重的木梁断裂。 赵期然还晕着,袖珍的他会被压成肉泥的。 林默一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咬破下唇。 尝着丝丝血味,她紧盯向晕厥的小小赵期然。剩下的全部力量,都灌注给了精神力,口中痛苦地嘶叫出声:“啊——” 然而只是比眨眼更短的时间,她的身子就不可控地被山体泥石甩出去,凉亭也轰然塌落。 塌落前,林默眼前掠过一蓬毛绒绒的灰白,在倒塌的凉亭下疏忽胀大。还没看清,她的身体就迅速滑下坡,顺着泥石不断掉落。 要遭,只想着赵期然还是小迷你,忘了自己也处境堪忧。 林默再想使异能,精神力却已枯竭。同时头脑传来剧烈的胀痛,令她一瞬间痛晕过去…… 大山爆发泥石流,地动山摇,天空也被灰尘遮蔽得灰蒙蒙。期间轰隆雷电还在劈闪,仿若末日降临,要将天地都割裂。 山上的动物们眼瞳赤红,狂吼奔逃。 最小最可爱的小白兔跑着跑着跟母兔和十几个兄弟姐妹失散,歪冲进凉亭里。 咔!兔子心里在艹尼玛,凉亭塌得这么是时候? 它闭上眼后悔那最后一扑,当柔软的肚子触上地,它觉得自己死了。 肚子下还磕着个什么东西,怪难受啊。 轰!凉亭砸下来,兔子内心呜呜呜,狂叫我死了。 默默叫了半天,才发现肚子下磕着的那玩意儿还在,背上像被枯叶挠过。地还在动山还在摇,但是对它来说震颤感变轻了。 兔子胆小,当即缩成一团。等到震颤感完全消失,它白白的身体才停止发抖。 红眼睛睁开,世界焕然一新,那只被树干砸死的野棕熊竟然就它爪尖尖那么点大。 兔子一懵,再次蹦蹦跳跳躲山洪,泥石流。找它失散的母兔子。毛绒绒,灰白的一大朵,在山体间一跳一跳。 而此时,早就醒来,且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赵期然,八爪鱼般死死抓住大兔肚子上的白绒毛,被带着迎风一飞一飞。 大白兔“唧唧”一叫,蹦下山去。 兔肚上的赵期然了望远处,熟面孔的村民都巨人一般,聚集在村头呢。 而在山脚下,一个比巨人还巨大的人被泥石砸晕了,仰躺在地。赵期然鸟瞰巨巨人的一整张脸,认出:“阿波?” “抓住巨人阿波!缉捕妖邪林默!祭奠英雄赵期然!” 这时村口传来村民们整齐的呐喊。赵期然抬头远望,就见刘员外带着大批村民朝山脚而来。 他们嘴里喊着口号,拳头齐齐往天上举。 赵期然抓绒毛的拳头捏更紧了,这一切都是刘员外的阴谋! 他跟工人传完口信回去,刘员外在路上截住他,把他绑着封进山洞。 当时,他在大雨哗哗作响中,隐约听见刘员外说:“……杀死赵期然,嫁祸给林默。” 第130章 摔崖遇见 林默在野菊的涩香中醒来,意识回归,顿时感觉手腕上传来冰凉感。 睁眼之际,又闻到薄荷清香,然后就瞧见楼欢将碾碎的薄荷抹到了她手腕上。那里,原先已经被抹了一层野菊碎糊糊。 林默把视线从手腕挪到楼欢身上,使劲眨了眨眼,还以为是在做梦。 “野菊能清热解毒,薄荷可以消肿止痛。可是,怎么还不好?”楼欢很认真地盯着林默的皓腕看,厚厚的草药下,凹凸不平的肉疙瘩仍旧显眼。 他微蹙着眉头,盯了许久,不经意地抬眸,才与林默视线相交。 猛然间身躯一震,抓住林默的手悄然放开。 “醒了?还好我赶来及时。”楼欢站起来,颀长的身躯遮住大片霞光,阴影打在林默腿上。 林默环顾四周,这是在一片山谷里,一面有被泥石流冲击过的痕迹,另一面仍旧长着茂盛的花草。 她抬头望望山崖上,好高好高。 “我还以为,你回京城了。”林默看着山巅说。 身后传来楼欢的声音,“回过一趟。” “那怎么又回来了?” 林默问完后,有很久没等到楼欢的回答。她差点以为他又消失,或者这次见面根本是幻觉。 猛掐自己一把后回头,那挺拔的身姿还站着,但他只低头瞧她,没有说话。 如今的楼欢衣饰华贵,一副王孙公子打扮。除了惹眼的外貌,还多了份高不可攀的气度。 呵,公子哥回归家庭后闲来无事,又到九村十八寨里冬游来了? 林默拉袖子把手腕上的草药擦掉,口中说着:“哈,我真是走运啊。那么高摔下来恰好遇见来闲逛的你。多谢了,我欠你一命。不过,这些草药治不了我的病。” “闲逛?”楼欢用疑问的语气重复了句,又眼神复杂地瞅着林默擦掉草药。 香香血包不是她的了。 林默说不出的失落,讨厌失落情绪,于是转身要往崖上爬。回去继续她的事业,就不会再难过了。 奈何踩了两脚,就立马滑下来。身子一歪,落进楼欢怀里。 他垂眸瞧了眼她唇瓣,喉结微动,“要怎样,才能治好?” “我是需要喝血的,你早就知道。” “那要怎样,才能治好你的喝血症。” 林默转了转眼珠,“大概无药可治。” 她推来楼欢,继续往上爬。这回用上了异能,一点一点把脚下的突起物变更大,一步一步往上爬。 她没有回一次头,就把楼欢当空气丢了。 望着那小人儿的影子越来越远,消失在山上,楼欢终于收回视线。可脑中一直盘旋着林默的唇瓣,那样粉嫩诱人,偏偏被咬破了,让他忍不住遐想。 “殿下。”彩宫从树影中转出,行了一礼后,不忍道,“如今瑞王掌控朝廷,殿下连皇宫都没法回,本该严密布局,一刻都不能耽搁,殿下还要来见她。哼,她竟然说殿下是来闲逛的。” “殿下为她亲自采药,亲自上药,她连一个谢字都没有,直接将药抹了。” “她都不知道,殿下为了救她,自己都受伤了。” 第131章 拯救阿波 楼欢背对着彩宫一言不发,似乎并不在意。彩宫更急了,“殿下!您至少也该告诉林姑娘,她在昏迷中闻见血味,竟然咬着您肩头的伤吸起血来。” “殿下,您是皇室血脉,怎能容忍一个乡野村姑如此放肆。” “够了!”楼欢声音厉了厉,然后又颇为温柔和无奈地自语,“她可没用牙咬。” 只是用她湿湿软软的小嘴吸吮,他肩头的伤都不想好了。 “彩宫,你说……泥石流冲击,会把唇冲破么。” 那一星嫣红,分外诱人。 “殿下。” 彩宫快给皇太子跪下了,林默唇瓣的伤根本不重要,皇太子应该关心的是怎么回皇宫拿下瑞王。 可对楼欢来说,顶重要的事似乎是…… “渴血症,渴血症……唔,释神医倒底在哪。不过,就算是把这天下翻过来,孤也要把释铭蝶找出来。” 林默回到铁峰村的时候,已经是天灾第二天晚上。 铁峰村大集市空出一片地来,此时正绑着个巨人。巨人脚下堆满柴薪,村民们围成一个大大的圈,手里举着火把。 “烧死巨人阿波,誓抓妖邪林默!”毛道长站在包围圈中央的空地,扬声大喊。 村民们举举火把,跟着他愤怒地喊叫:“烧死巨人阿波,誓抓妖邪林默!” 毛道长再三呐喊,村民们群情越来越激昂,一遍遍跟着呐喊。 刘员外坐在椅子上抚胡须,看着这一切,得意极了。 他站起来压双掌,众人的声音息下来,只听他说。 “乡亲们,吉时已到,我们现在就烧死巨人阿波,慰赵村长在天之灵。” 木桩上五花大绑的阿波,嘴也被村民们用被单堵着。眼瞅着火把在身下干柴上点燃,他浑身扭动,嘴里唔唔唔不止。 这些村民昨天趁他被砸晕,把他拖到村里绑缚,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运来的。 火舌舔着柴薪往上攀爬,热浪袭向阿波。 阿波额头沁出汗水,骨碌碌滚下庞大的面颊。“哗!”滴下的汗珠像一大只浴桶侵倒,水流冲熄火舌。 “啊?巨人阿波果然不亏为妖邪变出来的。” 阿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村民们纷纷议论。 刘员外眼珠子转动,吩咐小厮去取来油桶,泼在柴上。 “哼,这次就算是老天下雨,也救不了你。点火——”刘员外一声令下,小厮把火把丢进柴堆。 火一触及柴油,瞬间窜得老高。 “住手!”林默的声音在包围圈外响起,人群分开一条道来。 刘员外早有准备,指着林默愤恨喊道:“妖邪林默,杀害赵村长,罪不可恕,抓住她——” 他的声音格外能感染情绪,就像林默真是他的世仇一般。村民们被点起怒火,大叫着扑向林默。 此时,天际传来一个细若蚊蝇的叫喊:“住手啊——” 可惜喊声隐没在喧闹的人声中。但不久一阵“唧唧唧”犹如利器刮耳,响得所有人心肉巨跳。 村民们回头看声音来处,就见一只比阿波还大的白兔子,从天蹦来。“唧唧唧” 声音,转瞬间由远极近。 没人发现,此刻兔子头顶骑着个拇指小人,正是赵期然啊。 第132章 拆穿阴谋 林默随手把赵期然变大,赵期然一下子从兔头上滑下。 村民们只见赵村长忽然从一只大兔子上跳下来,还以为活见鬼。 “赵村长尸变了!”铁峰村混混叫。 赵期然几步上前一巴掌璇了那混混几圈,怒:“你才尸变!我还没死,是个大活人,你看清楚了。” 赵期然娘子抹着眼泪上来,拉着赵期然不敢相信,“期然,他们都说你死了,呜呜呜。” 眼见娘子哭得伤心,赵期然又心疼又生气,“哪个胡说八道!他看见我死了?” 之前大喊要为赵村长报仇的村民们都低下头去,是啊,他们都是听说的,谁也没真看见赵期然死了。 好好的大活人咒人家死,简直是缺德。 “不是我。”有村民小声咕哝。 “也不是我说的,是你们都在喊,我也跟着喊喊。” 村民们一个跟着一个的撇清自己,不承认是自己最先说赵村长死了的。 刘员外见势不对,呵呵笑着站出来打圆场,“那天下大雨,赵村长迟迟不归,后来还发生泥石流。我们都是当心赵村长嘛。不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真的觉得没事就好?”赵期然甩开刘员外要按向他肩膀的手,双目炯炯有神的盯住他。 “赵期然,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员陡然拔高声音,一脸警告地盯住赵期然。 赵期然望了望此刻笑吟吟的林默,心里的底气更足了。他抬头挺胸,毫不畏惧地直视刘员外,声音比刘员外还大,“最希望我出事的,不就是刘员外你吗?那天在山道上,你做过什么自己忘了?” 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与往昔不同,所有村民都闭紧嘴不敢说话,好奇的视线不断探过来。 刘员外没想到赵期然真敢把那天的事说出来,再加上本身也没有赵期然长得高大,气势上先矮了一截。 “你你你……胡说八道,我没有害你!” “刘员外,赵村长也没说是你害他呀,你怎么就自己承认了。”林默说道。 刘员外老脸一红,百口莫辩。 此时村民们也都醒过神来,窃窃私语着。 赵期然环视四周,对众人道:“那天在山上,刘员外想杀我,没想到我命大,还能活着回来。” 转头看向刘员外,“刘员外,你也没想到,你先杀我,后嫁祸给林默的计策出了纰漏。” 村民们的议论声更大了,林默一掌膨大空气凌空推倒刘员外。 “我几次三番忍让你,反倒助长了你的气焰。今天我不会再留你,养虎为患,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 听着林默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刘员外吓得当场尿裤子。林默是有异能的啊,她要真犯了杀心,他哪能逃。 “毛,毛道长救我。”刘员外哆嗦地叫着,扭头四处找毛道长,可哪里还有他身影。没说毛道长,就连他的大夫人,两房小妾,一个挺大肚子的外室,都不见了。 刘员外抓住自家小厮裤腿,喝令:“快扶本老爷起来。” 那小厮掰开刘员外手指,躲疫病一般离得远远的,口中说道:“刘老爷,林姑娘请跟大夫人买走了我的卖身契,我现在是林姑娘的人了。” 第133章 比酒 原来林默到铁峰村后,第一时间去了刘府。把刘府的丫环小厮变大缩小,吓得他们连连跪下求饶。 又花一文钱买下所有刘府的下人,放狠话要让刘员外付出代价。 大夫人一直以为林默是妖邪,趁乱卷款跑路了。其他人也在刘府抢的抢,偷的偷,拿了值钱东西就逃走。 那夜林默将刘员外赶出铁峰村,刘府财宝都分给了村民。 村民们感恩,有些还主动加入修路工程。第二年入夏后,路修好,林默邀请出资的商贾们在醉仙楼吃庆功宴。 九村十八寨有头有脸的人齐聚一堂,喝得七荤八素。 “要说酒啊,我家的一度春是九村十八寨最好的。路修好了,我要把一度春卖到县里去。”开酒庄的陈老爷喝醉了,红着脸在吹牛。 “屁,一度春哪有我娘酿的女儿红味道醇。”崔少爷不服,和陈老爷争执起来。 之后又有其他商贾,不怕添乱地报出好几种酒名,都在争论自己心目中的第一。 林默叫过阿波来,让他去把那几个商贾报过的酒都取一些到厨房去。 阿波去买酒的空档,林默悄悄去了后厨,让赵婶舀了碗酒给她尝。 醉仙楼的酒是赵婶买来的,一共也就两种。一种是果酒,味道偏甜,极少醉味。另一种是黄酒,比果酒醉些,可是滋味普通。 “赵婶,这酒你哪买来的?”林默问。 赵婶还以为自己买错了,有些忐忑地道:“陈老爷的酒庄。” 九村十八寨也就一个开酒庄的陈老爷,林默立马知道是谁。又问:“你怎么不买一度春。” 赵婶咋舌,“陈家的一度春哪那么容易买到哟。听说不好酿,陈老爷还宝贝的很,每年仅出一百坛,还必需要他亲口同意才能往外卖。” 林默笑了笑,一年才出产一百坛,就这陈老爷还要运到县里去呢。 过了会儿,阿波把酒带到。竟然还有一小瓶一度春,据说是看在林默面子上陈大夫人亲自舀给阿波的,连钱都没收。 林默就先试喝了一度春,喝完后脸颊上飞起酡红。一股醉意夹着暖流缓缓升至脑门,她有了几分眩晕,看着颗大白菜也像在了望大草原般望不着边际。 “他家那两种普通的酒,跟一度春没法比。”林默摇着手,把一度春放到桌子上。 “一度春又不好进货,这,这不行的。醉仙楼醉仙二字,就说得一个酒字。酒,一定要好。” 林默不会喝酒,行走间,带摔了两三只碗,才出得门去。在大门口还不忘吩咐阿波:“把其他酒送进我房里来。” 都醉成这样了,还哪能喝啊。 阿波大着胆子把剩下几种酒都倒了,换成茶水,给林默送去。 其实林默早就醉得歪在床上睡着,阿波叫了几声没应,就把剩下的酒放在了房门外。 “东家,东家!”小生冲进院子里,正好被阿波看见,阿波就拦住了他。 “你喊什么喊,东家睡觉呢。” “啊?这可怎么办好,老钱被一帮人拖走了。” 第134章 老钱的债主 阿波拗不过小生,只好又去房门外唤了几声。可林默没有应,那就是醉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强行摇醒也是个醉人儿。 “不行俺跟你走一趟。”阿波转回来对小生说。 小生那句“你顶什么用”,在看见阿波那张凶神恶煞脸后,顿时吞下。想了想,咬牙说:“好,就你。” …… 一觉好梦,林默醒来已经是半夜。醉仙楼的客人都走了,听不见任何吵闹声。 林默扶着还有些发晕的额头,推门出去。就看见小生的两个姐姐在门外徘徊,一听门扇响,都回过头来扑通跪倒,抹着眼泪哭诉。 “林姑娘救救我弟弟,他被人抓走了!” “怎么回事,阿波——阿波呢?”林默唤了声竟然没人应。 还是酒楼伙计娄西来告诉她,“东家,波大哥跟着小生去救老钱,到现在两个人都没回来。” “老钱又出什么事了?”怎么睡了这一觉,随从们都造反。 “老钱去蜜饯店帮小生算账,遇见一帮外乡人,就被那帮外乡人揍了一顿,人还被带走了。那些人放话,要拿五百两银子去赎人,明天天亮前看不到银子,就只能去给老钱收尸。”小生的大姐抹一把眼泪,一口气道。 二姐又急着说:“小生和阿波两个人去了,没带银子,就带了两把锄头。结果,结果也没回来!” 林默听得心头动怒,心口起伏着大声道:“这些外乡人好大的胆子,新路通后得了便利,竟然敢来我的地盘绑我的人!他们在哪?” 二姐把地址报给林默,娄西又问:“东家,要不要准备银子?” “准备个屁。”林默快步出门,爬上了山。 几个外乡人初来乍到,没处可去,竟在山上生火暂住。老钱,阿波,小生,三个人围靠着一棵大树,被绑得结实。 老钱还在被一个刀疤脸扇巴掌。 “我去你娘的,欠老子的钱不还,以为躲到这穷乡僻壤就可以躲过去了?” 老钱吐着血沫呜咽:“你们都把我儿子打死了,怎么还来要这钱。” “儿子死了,老子不还活着。”刀疤脸又一巴掌拍下,恶声恶气道,“谁叫你儿子赌钱,输了钱给不起,被打死活该。” “可我儿子说只输了二十两,你们怎么跟我要五百两?” “你躲了多少年了?这些年的利息加起来,只要你五百两真是便宜你了。” 刀疤脸又要一巴掌扇下,突然一只弩箭飞来,咻地射入他左肩。 弩箭去势不减,又将他壮实的身躯带到了地上。 眼见着老大惨叫一声,突然仰摔,另三个外乡人倏地站起,四方环顾。 他们还找不到来人,就又有几十只弩箭飞来,嗖嗖嗖一顿连环射。 林默从林中走出,左手执弩,右手提着个小灯笼。 地上四个外乡人中,死了三了,那个刀疤脸竟然奇迹地还活着。 他除了左肩中箭,右腿上还插了两支。 林默上前,蹲下,小手把他腿上的箭支一握,两根一起,用力拔出。 “啊!不要——”刀疤脸大喊。 “不要?好。”林默又把两支箭插回原处。刀疤脸疼得全身抽搐,再次发出凄厉惨叫。 第135章 都尉的信 刀疤脸痛得哭爹喊娘,他想这位姑娘是个狠人,不顺着她怕是要吃更多苦,当即连连求饶。 “姑娘饶命,姑娘手下留情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林默把手中十字弩对准刀疤脸的心脏部位,“我要银子,看你也不像有银子的样子。” 刀疤脸连忙指向老钱,“他,他有,他有。” “他有是他的,关你什么事。”林默把弩往前送了送。 刀疤脸牵扯到伤口,冷汗流了满脸,费力地说道:“他还欠我五百两,现在我把五百两给你了,你去问他拿。” 林默一声嗤笑,被气乐了,“他是我的人,他的钱就是我的钱,怎么你还想跟我要五百两?” 刀疤脸一愣,接着连连道:“不敢不敢……” “既然你不要这五百两银子了,他就不欠你的了。现在你给我五百两,不给就送你去跟那三个兄弟团聚。” “我,我……” 刀疤脸支吾了半天,林默的弩箭越抵越用力。 她才不相信刀疤脸会拿得出五百两,她就是要把他逼到绝境,让他尝尝老钱受的苦。 可谁知,刀疤脸犹豫再三后突然一咬牙,迅速开口:“姑娘放了我,我愿意给姑娘五百两!” “呵,你有五百两?看你这穷酸样,不会是又想起谁欠你钱,让我去跟别人要。”林默手指扣上机括,“我看你肯定没有五百两,听你磨叽还不如一箭杀了痛快。” “姑奶奶你听我说,我真有啊真有……”刀疤脸大哭起来,两腿发抖,裤子都湿了。 别看这姑娘长得漂亮,心比他还黑呐。 他哆嗦着摸出一封信来,交给林默恳求道:“姑娘请看,这信是弘都尉亲笔所写。信上说王爷寿辰将近,给他运去二十个西域皇家贡品大西瓜,能得五百两赏金。” 顿了顿,他很是不舍的加了句:“还是黄金呐。” 要不是小命快没了,他怎么会把这信交出去。 林默展信看,字迹飘逸有力,绝不可能是刀疤脸这种莽夫伪造得出。 也不知是谁把她的西瓜王传了出去,竟然连京城的官都知道了。 二十个西瓜,五百两黄金,这笔买卖相当划算。她接了。 她的袖珍田地在桌上四合院旁边,就相当于是大棚种植,里面的果蔬一年四季都能丰产。 因为带着阿波长期留在铁峰村,桌上小田和外面的二亩地就都交给了阿波媳妇打理。 有小果子成熟,阿波媳妇都会背着孩子,亲自送到铁峰村,顺便和阿波团聚一晚。 林默收下信,去给老钱他们松绑。 拍醒晕了的阿波和小生,让他俩别把绳子浪费,将刀疤脸绑上了树。 “休息一晚,明天回福源村。”林默吩咐阿波,然后带着三人下了山。 她在福源村跟即墨要了一葫芦酒,小荷包里装满小果子。 再到铁峰村,把厨房的酒缸装满即墨酒。对赵婶说:“试试看即墨酒,以后酒楼售卖三种酒。” 赵婶“哎”了声,闻了闻,笑:“即墨酒的香气很特别,一定会有人喜欢的。” 第136章 醉翁之意 厅堂传来喧哗声,林默从从厨房出去,正好看见娄西来打酒。 娄西向林默行了个礼,恭敬唤了声“东家”,才进厨房里。然后就传出他和赵婶的对话。 “打两壶黄酒!咦?什么味道,真香。” “是东家新送来的即墨酒,我闻着也比黄酒要醇厚不少。在厨房待半天,光嗅香气我怕是都要醉倒。” “那这个也打两壶,我出去跟客人多推一推,保准他们想要尝。” “好是好,就是东家标的价有点高。” “……哈,是贵了些,跟一度春一样的价格了。正好陈老爷也在,我出去后非把他说心动咯。” 林默没有再听,去到厅堂。才见正中央那张桌旁围了不少人,都是些大老爷们在吆喝。 “好好好,再来!”崔少爷自己不喝,站在哪喊得比谁都响。 透过人群缝隙,林默瞅见崔少爷的视线落处,竟是个清秀的男子。男子身上绸纱飘逸,还是嫩嫩的桃粉丝。 这颜色,肤色差些,颜值低些的都驾驭不了,反而会形如小丑。可要是肤白貌美,再穿一身桃粉绸纱,简直仙如谪仙。 但看崔少爷瞧那男子的神情,显然是后者。 “好,我再喝。唔……没酒了,小二?” 那粉绸男子清越的嗓音一起,林默就听出来,原来是李翠兰啊。 这厮有钱后穿着打扮真是越来越……嗯,风骚! 李翠兰对面坐着的是陈老爷,也在挥手叫小二。 没过一会儿,娄西把两壶酒端来。紧接着果然如他在厨房吹的那样,跟陈老爷推新酒。 “什么什么!即墨酒?卖得跟我的一度春一样贵?哼,你上两壶上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浪得虚名。还真有酒跟我家一度春那么好喝?我不信。” 娄西喜滋滋地回去拿酒。路过林默时,矮身唤了句“东家”,林默则捏了粒碎银赏他,“做得不错。” 那边桌上,李翠兰敬完陈老爷一杯,又敬崔少爷一杯。陈老爷和崔少爷那贼兮兮的眼睛,简直要把李翠兰盯出个洞来似的,一副看美人的浪荡样。 林默摇摇头,李翠兰脸上胎记去掉后,真是美得雌雄莫辨。 他如今打扮也越来越男女通吃,她光看背影就觉得他像一堆泥中的一朵鲜花。强迫症心理,就是生怕他被污染了。 “翠兰你怎么不来敬我一杯?”南菇村的周填也在,这个暴发户也是个出门的风流子。没得座位,站着也要挤上前,语气中还带着浓浓的醋味。 “好,我也敬你。”李翠兰巧笑嫣兮地站起来,转身要敬周填。 林默终于看清了他现在的正脸,施了薄粉,上了唇色。愈加的唇红齿白,娇俏动人。 站起来时,既显女子的美丽婉约,又有男子的高挑身姿。 周围一干人等在九村十八寨也算有名头,却都被李翠兰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还语无伦次。 喝了酒,又格外大方地继续买酒。 即墨酒上来后,醉香缭绕在厅堂。微涩的滋味,更显美色香甜。 一个个的拍桌子大喊,“再上一壶,就要最贵最香的即墨酒,老子付账。” 如此豪爽,就为了讨得李翠兰一笑,一瞥。 第137章 簪子是心上人送的 林默有种“眼看着好友在被一群色狼占便宜”的即视感,可要上前,又觉不妥。 李翠兰似乎是自愿的,她的酒也因此卖得格外多。甚至她都想到了两个字……酒托。 李翠兰就像个酒托,牺牲色相来帮她卖酒的。 厅中央,李翠兰挨个敬酒。别人轮流喝,他每回都有份,喝的酒最多。 先前的黄酒还好,后来即墨酒一上,他脸颊都喝出红晕,湿漉的眼眸也蒙上醉意。 他不小心身子一歪,崔少爷的贼爪子立马扶上他腰,“翠兰~你小心些。” 油腻腻的陈老爷也要上手,拉住李翠兰修长的手指,“过来坐,坐我身边~” 林默再也看不下去,男人也调戏,这帮人精虫上脑了不成。 “翠兰是来看我的么?许久不见了,分外想念!”林默踏前两步,大声笑语,接着吩咐伙计,“还不快把你们东家的老朋友扶去后院厢房?二楼天字一号房!” 她把“你们东家的老朋友”几字,着重念,就是要让这般喝高了,脑袋顶着个色字的人都知道李翠兰不能随便欺负。 “诶你这……扫兴。”陈老爷丢下买酒钱,站起来就离开了酒楼。 其他人也打着哈哈,十分疲倦的模样陆续离开。 林默其实更加漂亮,还是个真女子。可是林默哪是他们能肖想的,也就在李翠兰身上占占小便宜了,谁知道这都不允许。 “我的宝贝簪子,你们别弄坏了。别~嗝!弄坏了。” 天字一号房,伙计在给李翠兰擦身换衣。林默在门外一直听李翠兰说胡话,打着酒嗝,还不忘跟伙计扯皮。 “……嗝!你知道么,这簪子是我心上人送我的,别人都碰不得,你也不行。” “不碰不碰,谁稀罕。” “哼,我心上人可是天下第一大美人。” “是是是,您也不赖。” 伙计终于忙完,出门跟林默行了一礼,就被打发。 林默进房后,看见了洗净铅华,换了一身普通布衣的李翠兰。 还是这样的李翠兰干净,亲切。林默看着笑了。然后又瞅见李翠兰双手紧捏着的碧玉簪,联想起他之前的酒后胡话,不禁脸黑了黑。 这簪子是她送的呀。 “这支碧玉簪啊,其实是我为了答谢你送我酒楼,回送的谢礼。”林默轻轻迈过去,企图跟个醉鬼解释清楚含义。 那货眼眸费力一睁,也不知看没看清是她,嘴里含糊:“酒楼……我也想送你酒楼,可是拍不下来呀。花妈妈真没用,被,被别人抢去了。唔……默默,你的小手真好摸。” 林默眉头跳,这货分明在摸床头一截木头。 “酒楼不是你送的?那是谁……” “唔……谁知道。默默,我冷。” 李翠兰靠了过来,林默连忙堵回去一个枕头。他就抱着那个枕头,睡得老香了。 咔! 房外响起奇怪的声音,林默丢下李翠兰出门去。 眼见一片衣角转过走廊,林默连忙追去:“是谁?站住!” 后边作为客栈用的厢房还只接待过李翠兰,伙计除了打扫,平时也不会过来。是谁跑到房门外,来偷听她说话? 第138章 银货两讫 林默追到楼下,没有看见人,院子里却若隐若现有香香血的味道。 她再回到天字一号房,李翠兰手上的碧玉簪不见了。这家伙嘴里还在含糊地叫着,“别抢我的簪子,还给我……” 林默在房中找了半天也找不到碧玉簪,想了想,又回去拿了串珍珠项链给李翠兰。 第二天李翠兰酒醒,摸着脖子上大串的珍珠项链,昨晚的记忆支离破碎。林默已经不见了,据说是离开了九村十八寨。 连日颠簸后,林默和阿波来到京城。 林默问到弘都尉府邸所在,上去递信。在门外等了片刻后,管家便出来带她进去。 一通穿廊过庭,林默和阿波被带到茶室。 “送货的,怎么换了人?”管家上下打量林默,手指捻着胡须,心底不知在盘算什么。 “反正你要的西域西瓜王不会错。” “嗯,那好,货在哪,我差人去搬。” 林默把落塌的客栈名报给管家,她来都尉府前已经提前把瓜变大,垒在房里。 这期间林默等在茶室,喝着茶,吃着点心。 阿波左瞧右瞧,新奇得很。见没人,小声对林默道:“东家,不亏是京官府邸,这桌子椅子都太好看了。” 林默吃着糕点,心思却不在欣赏家具上,“也就这样,点心还没阿喜做的好吃。” 都尉府的丫环上来送了几次茶,总会偷偷瞧林默。 这姑娘也太漂亮了,就是一起来的随从长相太吓人。 但都尉府管教极严,丫环除了多瞧几眼,也没别的不妥举动。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管家又进来了。他见人就露笑,说话总是和和气气,让人无论如何都猜不透他心思。 “姑娘久等了,二十个西瓜王已经运到都尉府。”说着,他叫人搬来一只小箱子。 箱子一开盖,黄澄澄的金元宝几欲闪瞎人眼。 “这里是五百两黄金,请姑娘收好。” 林默谢过管家,阿波一人扛起黄金箱,就跟着林默出了都尉府。 两人到了客栈房里,林默才把黄金箱变小了,放进随身带的荷包里。 这笔买卖也太顺利了,顺利得让她心底发毛。尤其是管家那挑不出毛病的笑容,反倒令她觉得不踏实。 “阿波,你回房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回去。”林默蹙着眉心说道。 阿波还有些不舍,“东家,好不容易来趟京城,怎么也不多留几日。” “你要命还是要玩,快去。”林默没好气道。跟阿波是解释不清的,立场坚定地吩咐他就行了。 阿波虽有些意兴阑珊,但还是听话回去收拾细软。 主仆二人连饭都来不及吃,就下楼去退了房钱。可就在这时,管家带着都尉府官兵包围客栈。 管家进来,一指林默道:“抓起来!” 阿波挺身拦在林默身前,粗声粗气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银货两讫还来为难俺东家,当官就可以不讲道理么。” “哼。”管家冷冷一笑。招手,四个官兵抬来一只大西瓜。 把西瓜放落地后,其中一个官兵出刀劈落,大西瓜当即一分为二。 第139章 现世报 想象中的红瓤多汁没有出现,两半西瓜内里干瘪,都空出了洞还发出难闻的馊味。 林默心里一凛,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路途太远,已经摘下来的西瓜保存不好,都坏了呀。 “哼,拿这种东西糊弄弘都尉,你这小小女子胆子可不小。”管家再次冷哼。退后一步,官兵们冲上,要来捉拿林默。 事已至此,西瓜是无法弥补了。她不能再回一趟福源村,这个时节也无法在别处买到西瓜,给他变大了替换。 只能寄希望于弘都尉是个说的通的人,肯给她机会换别的稀奇东西。 林默身子未动,真要逃走,用出异能她就轻易能做到。只是能好好商谈的事,没必要动异能。异能用多了,又要渴血。 但令林默没有想到的是,她的随从阿波可没有乖乖就范的觉悟。官兵靠近时,他竟大吼一声,抡起拳头道:“谁敢动俺东家,都从俺尸体上踏过去!” 官兵们上冲的速度滞了滞,这汉子的确体格强壮,但他们这么多人,还怕了他一个不成? 于是大刀都对准了阿波,反正管家也没说抓活的还是死的。 “阿波退后。”林默一蹙眉,闪身来到阿波面前。袖中小十字弩滑到掌心,已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没想到管家脸色大变,连忙喝道:“住手!别伤了那姑娘。” 话音刚落,小箭嗖嗖嗖,已放倒冲最前的六个官兵。 官兵们不再上前,林默也将小弩藏起,手背到了身后。 管家看向林默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这姑娘长得幼嫩,却天生媚骨,没想到还美得火辣辣,浑身带着刺。 “哈哈哈哈,”他微一沉吟,笑将起来,接着换了副脸色道,“不愧是走江湖的女子,厉害,厉害。” 林默也敛眉道:“没有保存好西瓜王,是我失策。但我还有别的货物,或许弘都尉会有兴趣的。” “好。请这位姑娘回都尉府!” 片刻功夫,管家已从抓变成了请。 倒在地上的六个官兵一动未动,管家一眼都没去看,仿佛他们从不存在。 这次管家把林默领到了一间厢房,还对阿波笑道:“都尉大人只要见姑娘一人,这位好汉,不如去别处坐坐。” 林默点点头,阿波才跟着两个美貌丫环离去了。 “不知姑娘芳名?”管家问。 “林默。管家贵姓?” “刘。” 林默告诉他姓名后,刘管家就带着所有下人退出了门。还咔的一声,把门也关了。 她正在奇怪,就听门外传来上锁的声音。 林默倏地站起,这笑面虎管家,竟然跟她玩这出!硬的不行来软的,左右最终目的都是要活捉她。 弘都尉真是有个会办事的好管家,她还是小瞧了。 就是不知道阿波被带去了哪里?管家似乎对她稍有心思,但是对阿波绝对不会比对那六个官兵有更多怜悯。 “刘管家!”林默在房内扬声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你这样不讲信用会遭报应。” 刘管家在外冷笑,“我活了四十多年,只见别人哭,还不知道报应是什么模样。” “呵,那你瞧好了!”视线从门缝往外望,林默眼睛一眯,门外刘管家脚下一粒石子陡然变大,他正往回走,突然被绊倒。 第140章 王爷会更喜欢 刘管家被下人扶起后,反手一巴掌劈在下人脸上,“干什么吃的,扫个地都不会。” 在下人唯唯诺诺的应声中,刘管家往紧锁的房门望了眼。 不会这么邪门? 一定是个意外。 既来之则安之,林默在荷包里拿出小话本,变大了阅读。饿了渴了她身上都有自带,困顿了就在房中直接睡下。 都尉府大床又漂亮又软和,不享用白不享用。 入夜后她才醒来,自己变成个小小人,悄咪咪从门缝钻了出来。然后又变回原形,在都尉府找能关押人的地方。 找了一圈还是找不到阿波的踪迹,她就想回去睡觉了,可以改天再出来。 可是七拐八弯那么久,早就忘了回去的路。想了想,就在一个无人的墙后,变大成巨人,直接俯瞰整个都尉府。 那门前种着几颗紫苏的厢房,就是她被软禁的地方了,至今门上还挂着把锁。 这时身下传来一声惊呼,林默低头看,有个小丫环晕在她鞋上。她连忙变回原形,逃走。 “人呢?” 就快走到那间厢房时,林默忽然听见一道问声。 她连忙躲到廊柱后,探头望去,就见房门此时已打开,一个着官服的年轻男子从内踱出。门外守着好些官兵,刘管家候在一旁。 那年轻男子应该就是弘宴弘都尉了,刚才他就是在问刘管家。 “小,小的不知,小的该死!”刘管家往房内小心地张望一眼,而后噗通跪倒,惊慌地求饶。 白天时那么趾高气扬的老狐狸,原来在弘都尉面前,就是只纸猫。 弘宴狭长的眼眸轻瞟在刘管家身上,不发一言,那阴冷之气就如泰山压顶。 林默隔了很远都能察觉到寒意,可想而知刘管家正在承受怎样的心理压力。 “小的真的把她留在了房里,明明白天还在的。” 刘管家一个劲地磕头找补。 “要不然,她的仆人还在小的手上,可以去拷问他。就不信他能挨得住,不把西域皇家贡品大西瓜的来处说了。” “不,小的这就去把那林默找回来。” 刘管家膝盖一动,弘宴便轻笑,“我叫你起来了么。” 他每次笑,都代表要杀人了。刘管家吓得一激灵,连忙匍匐回地上。 突然,弘宴抬眸,锐利的眼神就那么直勾勾穿透人群,打在了林默身上。 林默微怔间,弘宴忽然跃起,兔起鹘落地一把抓起她,飞回,扔进房。 房门嘭地关紧,林默被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这个浑身阴冷的男人,真的半分不懂怜香惜玉。 “想逃?你若逃了,本官拿什么去献礼。” “我……咳没有逃,这不是回来了吗?” 弘宴一歪头,拇指在她滑腻的脸颊上移了移,渐渐松手。最后一推,将她推进了椅子里。 “的确,你会是更好的拜寿礼。”他算计地笑了。 不会是要拿她替代二十个瓜。 “咳咳,我有更好的拜寿礼。”林默纠正,接着道,“拜寿当然要用寿桃,我有西域皇家贡品大桃王,到时候王爷肯定会更喜欢。” 弘宴的视线始终盯在林默脸上,笑得意味深长:“不错,王爷会更喜欢。” 第141章 被当作礼物来培养 “大人,大人~”房门外传来娇滴滴声如莺啼的叫唤。 房中的林默摸着脖颈,抬眸去望弘宴神情。 该死!他竟然仍盯着她,对房外的呼声就像没听见似的。 “大人怎么许久不来找奴家,奴家新学了一支舞,大人想不想看。” “大人……哎呦,奴家心口疼,大人,大人?” 这喊得一声比一声悲切了,林默听得都有些不忍,“咳咳,弘大人,要不先去看下夫人。” “夫人?”弘宴侧过禁欲的脸颊,身形笔直的单手后劈。手不触房门,就用劲风把房门轰地推开了。 真是帅呆了!林默想起楼欢,这俩的武功似乎是一个路子。 “大人~你都三天没给奴家描眉了。”门外的艳丽女子提裙跑来,一下扑进弘宴怀里。 嗯?还会描眉,看来也不是不解风情嘛。 “商嬷嬷逼人家顶着花瓶走路,人家腰好酸呐。”艳丽女子抓起弘宴的手掌,就往自己腰上按。接着,还一脸得意,宣示主权般朝林默昂了昂头。 “……”她这是捕捉到了什么闺中八卦,那个气质阴冷禁欲,活像性无能的弘宴大人,竟然不止会给自己女人描眉,还给揉腰? “娇娇,你来我府上多久了?”弘宴开口,问的是那艳丽女子,眼神却在林默脸上,并且逐渐往下移。 “半年了呢,大人~”莫娇娇脑袋往弘宴胸膛拱了拱,崇拜地瞅着弘宴线条优美的下巴。 “半年,我如此宠你,一切用度与官家小姐无异,你要什么都满足你,也该无憾了。”弘宴叹息。 莫娇娇甜蜜地缠在弘宴身上,“嗯”了声。 正在这时,弘宴一把拉开莫娇娇,冰冷地将她甩落地,拔出佩剑轻盈地一划。血从莫娇娇脖子冒出,她睁着眼睛死去。 剑上的血在莫娇娇身上擦了擦,然后利落回鞘。 官兵进来抬走尸体,下人们在外看着,也一副见惯不怪地模样。 弘宴终于将视线从林默身上移开。转身踱出门外,一声“刘丰年”,把刘管家吓得哆嗦。 “带商嬷嬷来见林默,以后莫娇娇的房间,给林默住。” “是。” 林默后来才知道,原来莫娇娇不是弘宴的夫人,不是妾也不是通房丫头。和她一样,只是个因貌美被弘宴相中的民间女子。 弘宴养着她,培养她,是为了献给瑞王。 莫娇娇还活着的时候,她在都尉府里简直是一人之下的地位。弘宴宠她,就像在宠心爱之人。 这也给莫娇娇错觉,以为弘宴是喜欢她。 弘宴这样有官职在身,又样貌出众的男子,朝夕相处下,的确很难不令人不心动。 据说在莫娇娇之前,还死过三个被当作礼物来培养的女子。其中一个是因为爱上弘宴,说什么也不肯委身瑞王,才被弘宴一掌拍死。 他对女子这样冷血,难道是因为自己不举? 林默在被商嬷嬷逼着学古筝时,心里阴暗地想。 “好,很好,林姑娘学得很快嘛,我听着比莫娇娇那个蠢货弹得好多了。”商嬷嬷磕着瓜子坐在一旁笑。 琴师也点头,“的确很有天赋。” 林默:“……” 什么时候结束啊?今天晚上要再去找一找阿波的下落。 第142章 没有食的食不言 当晚,林默又偷溜出房,在都尉府找了一圈。可是连地牢都去了,竟然还是没有找到阿波。 如果阿波在身边,她想走,随时都可以。现在阿波在弘宴手上,她总不能丢下阿波不管,自己跑路。 如果那样,阿波百分百会死在弘宴手上。 “林小姐,醒了吗?今儿个学下棋,棋师都在等着了。” 天未亮,商嬷嬷就在门外扰人清梦。林默打着哈欠跟她去学棋艺,那睡眼迷离的眼眸,瞧得商嬷嬷都浑身发酥。 心想弘大人找来的女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林姑娘就算不学琴棋书画,只眼睛瞧过来就能把人魂勾走了。 棋师在跟林默讲棋步的时候,林默没骨头似的软在桌上。最后闭起眼来打瞌睡,把棋师气得吹胡子瞪眼。 “都学会了?学会了那就跟老夫试一局,如果你能撑过半炷香的时间不输,今天就放你假。”老棋师有心治一治林默,要让她当众出丑。 林默“哦”了一声,苦着脸咕哝:“半柱香太久了……” 老棋师暗自得意,这就服软了?她没自信在半柱香内不输。 “……我一般跟人下棋五分钟内就能赢,唔,半柱香我能赢六局。”林默咕哝完下半句。 老棋师正在喝的茶水卡在喉咙里,咳得浑身难受。 女娃子年龄不大,口气不小。原本他想慢慢磨棋,边对弈边教授,现在改主意了,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输。 棋开局,各落几子后,老棋师捻须笑道:“不是生得美貌人家让过你几局,就代表自己棋艺高超的。” 半刻钟后,老棋师眼珠子都要掉到棋盘上,“啊?怎么可能,老夫失策了,再来。” 这回撑得时间更短,老棋师差点吐血三升,“你不会是乱下的,我见你每落一子都不经思索。年轻人就是运气好,再下一局看你还能不能走运。” 十几局后……没赢过一次的老棋师揉着太阳穴,丢下棋子,腆着老脸教导:“那个,女子只需会陪着男主人下棋即可,棋艺太好是不讨人喜欢的。” 好不容易丢下老棋师,下午又要学书画。林默写毛笔字歪七扭八,画画是印象派,没少挨商嬷嬷的批评。 但她长得好看,眼神儿勾缠缠,小嘴儿粉嘟嘟,还没说半句求饶的话,教书画的先生就不忍心了,红着脸提前下课。 礼仪一项是商嬷嬷亲自教,真是越教她越火大,忍不住一藤鞭打到林默小腿上,“步子别迈太大,矜持些。” “你打我?”林默回眸瞪了眼商嬷嬷。 商嬷嬷就没见过敢不听她话的,未来再怎么受宠也跳不过她这一步。 “寝不语食不言,现在在学食不言,小步迈过去,先跟弘大人行礼,再坐下吃。”又一鞭甩上林默腿肚子。 林默扫过去,桌上碗盘都是空的,椅子上一块枕头被当作弘宴。没有食,让她学食不语?就不悦了,“食呢?” “食不言,不言!”商嬷嬷盛气凌人的,第三鞭打下来。没想到一把被林默抓住鞭尾,整根抽了过去。 第143章 大人不举 鞭子到了林默手上,转腕“啪啪啪”甩上商嬷嬷小腿肚子。 商嬷嬷跳着脚边躲边叫:“造反了!造反了!林默你不得好死,迟早跟莫娇娇一个下场。” 林默瞧见不远处弘宴带着人走来。 他步履仓促,官服上带着水渍,脸现薄怒。 林默就把鞭子甩得更用力了,故意惹得商嬷嬷哭叫辱骂。 “哎呦喂,姓林的你这勾栏货色,弘大人瞎了眼才把你带进府。你等着被弘大人剥皮拆骨,就你这样的休想进瑞王府。” “你的意思是弘大人眼光不如你好,弘大人还生性残暴?” “告诉你,弘大人不近女色,你就算生得再看好,惹我不高兴了,照样让弘大人把你收拾了。” “哦,你是说弘大人不举,弘大人还需要听你的话?” 林默嘴里故意歪曲着,手上可没停,一鞭一鞭追着商嬷嬷打。 商嬷嬷没头苍蝇似的乱跑,突然冲到弘宴身前,差点撞上。弘宴双手背在后,一脚把她踢翻在地。 “弘,弘大人。”商嬷嬷惊恐地翻身爬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还不知弘大人站在这里多久了,刚才她被逼得说出那么多胡话。 “弘大人,我在教林姑娘礼仪,可她非但不照着做,还要打我。”商嬷嬷连忙指向林默,先告她一状。 林默收住鞭,俏生生立着。含羞带怯地迎视弘宴,学着莫娇娇那般声音甜软娇糯,“大人~言传不如身教,商嬷嬷在教我寝不语食不言,说话就要挨鞭子。我想看看商嬷嬷自己是怎么做的,可她不停说话,我只好一直打咯。” 弘宴阴冷地看向商嬷嬷:“这个月的月钱,扣下了。” “啊?冤枉啊。大人,你别听信林默,老身没有打过她,鞭子只是轻轻挨了挨。”商嬷嬷厉声叫起来,忙不迭的否认,“我也没说大人不举,没说大人眼光不好。” 林默悄然拉起裙摆,一截白生生修长漂亮的小腿露在阳光下,上面交错着两条血痕。 事实证明,商嬷嬷确实打她了。以此推论,那些大人不举,大人没眼光的话商嬷嬷也说了的。 但是林默抬头,就见弘宴身后的官兵都齐刷刷背过身去。而弘宴盯着她小腿的目光一转,微有黯色。 “大人,大人,我没有说过,我没有说大人不……”商嬷嬷扯上弘宴衣摆,那“举”字还没出口,就被弘宴一脚踢开,摔在地上晕厥过去。 这件事后,林默好几天没有再看见商嬷嬷。不用再学那些劳什子技艺,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人都丰腴了一圈。 刀疤脸给她的那封信上,写着二十个瓜的最后交货期。林默估摸着是瑞王生辰,扒手指算也没几天了。 难道真的要等着被当成礼物送去瑞王府?还是开门见山问弘宴阿波的下落,反正一旦问到,她就有办法逃走。 要接近弘宴,得利用他的喜好。 思来想去,她对他的了解也就莫娇娇临死前那几句。 描眉?揉腰?唔……她选择跳舞。 前世学过一些,这个她会。 第144章 给大人跳爵士舞 准备妥当后,林默派专门伺候她的小丫环去请弘宴。 她在房里抹了胭脂,换上最粉嫩的裙子。片刻后弘宴来,仍旧一副阴冷面孔,森然的气息拒人于千里。 “听说你要跳舞给我看。” 弘宴站在林默面前,就像在问一个无聊的小朋友。那无欲且敷衍的语气,让林默心里打鼓。 好歹是个京官,舞姬见惯了,会欣赏她的那番三脚猫功夫? “嗯,我自创的一支舞。”林默脸微红,这明明是现代爵士舞,就是欺负古人落后的信息差。 “不错。”弘宴冷淡的一句,更像敷衍。跟惯他的官兵抬来一把椅子,他霍地甩开衣摆,跨腿斜坐。明明只是一个英俊少年的模样,却无时不刻显露着阴厉狠绝的气质。 他伸手一拍,两支抱乐器的队伍分侧而来,低垂着脑袋,踏着紧密快速的小碎步。 站定后,弘宴轻启薄唇:“开始。” 乐人们就奏起音乐来。调子舒缓高雅,让林默想比划一曲水调歌头。可她不会水调歌头,她是来跳《titout》的。 这两队乐人哪是来助攻的,分明是在毁她调子捣乱的。 哼,看谁带偏谁? 林默外衫一脱,弘宴支颚的手指蓦地滑落,眯起的眼睛陡然睁大。 她亲自修改的紧身套装还是皮质的,上露沟壑下晃大腿,小腰一握曲线贼赚鼻血。可谓是现代的辣妹相,古代的活春宫。 官兵们慌忙中转身,腰旁的大刀相互间撞得纷乱,好几个鼻血喷了一胸襟。前期禁欲的军旅生涯害惨了还血气方刚的少年们。 乐师们集体走调,抖动的手指奏出好几个滑音。 林默还不自觉,深以为现代这么穿盛夏时烂大街的,古人不过见识少。 她哪知道这么穿的未必有她这样的身材,最近吃饱睡好没干活,更丰腴妖娆,肉还全跑去该长的地方了。有她这个身材的,也难得她这颜值,这妩媚气质。 此刻这不自知小姐姐开始扭胯,兢兢业业跳起性感火辣的爵士舞。 于是多重冲击,造成超强感官刺激。椅子上那阴冷少年眼底幽暗一片,某处已不受控制。 歌声清唱起,清脆的甜嗓带着丝丝气音。高音时悦耳,转音时挑逗,低音时带着沙沙的磁音。乐师们也逐渐找着调,跟随着她歌声的调子,奏出还颇为符合的曲子。 各种诱惑舞姿轮番呈现,林默就像只在狼爪子边疯狂试探的小妖精。 “咔!” 什么声音响起。 弘宴忽然站起,转身跨步离去,手上还丢下一截被他生生捏下来的木头。可怜的椅子扶手,碎了一块。 林默无辜地站在风中凌乱,她做错了什么,跳得有这么难看吗?。 至于都没评价,掉头就走的吗? 她正事还没开始谈呢!所以这一局……失败。 闷闷不乐地回到房里,思量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变小自己,出去将整个都尉府再查探一遍。 阿波,阿波,人在哪倒是吱一声啊,喊个救命也行呀!就那么没有求生欲望吗,啊? 第145章 亲自 翻遍整座府邸,就连花园里都刨了好几个坑,还是没找到阿波。林默坐倒在地,又失望又累。 “姐姐,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我真的看见了,很大很高一个人,她的脚能把我整个踩扁。” “唉,你太劳累了,我帮你跟刘管家去请几天假。” “姐姐是真的,那个巨人长得很美,我怀疑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或者是牡丹花变的。” “你这花痴,从小钻研花艺,人都傻了。你说的那些事,怎么可能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如果我再看见她,一准能认出。” 闲聊着的两丫环来到花园,其中一个眼睛很亮,指着地上小小人的林默吃惊地嘴巴大张:“姐姐,姐姐……” “你又看到什么了?” 林默翻身而起,拍屁股上灰尘时身体变回原样。 那年长的丫环转过身,就看见娇媚漂亮的林默在花丛下眨眼睛。瞧衣着打扮绝不是府中下人,弘大人未娶妻不纳妾,只听说养着个天仙一样的女子。她连忙行礼,道:“见过林姑娘。” “唔……”林默点点脑袋,大剌剌转身离开。 那年长丫环舒了口气,一回头,发现妹妹晕倒了。 林默走到半路,看见刘管家在指点新来的下人做这做那。她手一挥,刘管家脚下石子忽的变大。 “哎呦!”刘管家摔了一跤,鼻尖都擦出血。爬起来一看绊他脚的那玩意儿,又是个石块,瞬间怒得尖叫起来:“一帮吃干饭的,都加派人手了,怎么还做不好事!路上这么大块石头你们没眼睛吗?给我清掉,清掉!” 他最后喊得都破音了,看来是气到了极点。 “嘿。”林默乐得捂嘴,一转身,就见房中的小丫环来找自己。 “林姑娘,弘大人来了,您快回去。” 嗯,这回要先谈正事,谈妥了再给他跳个兔子舞,然后寻个时机逃走了事。 林默正了正容色,跟小丫环回去。 今天弘宴穿着一身水蓝的绸缎,是便衣样式。她来了,就让下人端上一碗银耳羹,摊掌道:“林姑娘,尝尝?” 林默站着不动,那端盘子的下人便讨好一句:“这银耳羹是大人亲手做的,大人第一次下厨,只为林姑娘您。” 这是个高手,挺会嘛。那惹人遐想的形象,加上不言不语的献殷勤,难怪之前被他养着的“礼物”都沦陷了。 单手抓起小碗,林默舀勺子乖巧喝完。放空碗,擦嘴,然后抬眸瞧了眼弘宴。 这人一直盯着她看,眸色晦暗,呼吸隐涩,不知在想什么。 “弘大人,其实一直有件事,我想问大人。” “嗯,问。” “我有个仆人,是跟我同时进府的,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林默眨着眼睛晃了晃脑袋,有点晕。 “仆人?”弘宴微感诧异,但很快就敛去神色。 林默身子一歪,小丫环把她扶住。弘宴露出一丝笑意,朝床上望了望。那小丫环便知道了,要把林默扶去哪里。 林默恍恍惚惚中,见弘宴坐到了榻前,指背划过她面颊。 “有如此姿色,的确不必再学琴棋书画。如何伺候瑞王,由本大人亲自教你。”弘宴在她耳边吐气,手指拉开她衣带。 第146章 孤的人,不许碰 “殿下,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惊动弘宴,暴露我们的行踪。”彩宫冒死拦在楼欢身前。 阿波在旁站着,祈求的视线投到楼欢身上。 其实在他和林默刚被抓进弘府那天,刘管家就派人将他抬郊外活埋。恰好被楼欢手下盯梢,暗里救出他。只是要入府救林默,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事辗转被楼欢知道,昨天悄然潜入府盯梢。正好看见林默跳的那段舞,要不是被彩宫冒死拦着,他都杀弘宴几百回了。 “滚……”楼欢忍无可忍,现在已入夜,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军士集结,都作夜行打扮,楼欢带人攻入弘府。他见人就杀,逮到刘管家后揪住他领口逼问:“林默呢?” “嗬,正与弘大人共赴云雨。” “嗤!”气得楼欢一剑斩下他头颅。 厢房中,弘宴刚解开林默衣带,就听见打斗声。他眉心一蹙,迅速翻身而起,踢门出屋。 剑气呼地切到耳畔,弘宴侧身避开之际,反手拳脚相迎。楼欢剑法雷厉风行,缠斗数十回合,才将弘宴脸颊割出一条细口。 楼欢趁隙跃入房内,将林默抱起,飞出窗。 “皇太子!”弘宴喊住已跃上围墙的楼欢。他虽然蒙着面,可剑招路数怎么能蛮过他。 楼欢侧过脸,月光下,眼神泛冷,“阿宴。” “阿宴拜见太子殿下。”弘宴恭敬下拜,单膝落地,一如幼时。 “不用跪孤,你已经是瑞王的人。” 弘宴抬头,唇角露出隐笑,“阿宴是跪谢皇太子殿下,当年对阿宴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殿下仁慈,阿宴早就跟随父母宗亲,一起被皇上砍头了。” 满门抄斩,皇帝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把他一家人送进刑场。 高高在上的皇太子还处幼年,只一句玩笑,缺个玩伴扮马儿给他骑,就将生死关头的小弘宴从刀口拉下。 皇权弄人,生死不过谈笑间。于他,却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你已经不是当年的阿宴了,孤把你当兄弟,曾经同榻而眠,是如何保护你。可你狼子野心,竟暗投瑞王,刺杀孤,软禁父皇!阿宴,你就是如此报答孤的?” 楼欢紧了紧怀中柔软的身子,他再不会心软,把林默也输出去。 弘宴勾唇,溢出冷笑:“殿下既然自诩宽厚,何不再原谅阿宴一次?阿宴喜欢这个女人,殿下也让了。” “弘宴,你会有真心喜欢的人吗?”一块墙砖生生被楼欢踢起,击向弘宴。 弘宴起拳将砖块打碎,收拳时,眼光阴狠。 “孤的人,不允许你碰。”楼欢再开口,不带有半分感情,只剩居高临下的睥睨,“你也不再是孤的兄弟。弘宴,好自为之。” 都城外,林中一座竹楼。楼欢把林默抱进屋,她身子滚烫,卷曲着细吟。 楼欢小可怜被她引诱一晚,忍得差点爆管。出门浸了几次冰水,但一听见林默不舒服的叫声,还是不听彩宫劝,又进去了。 而后再黑着脸一声不吭出来练武,浸冰水。 彩宫忍不住劝:“殿下要不收用了林姑娘。” 楼欢额际汗珠滚落,眸底黯色涌动,可他怎能趁人之危?于是练武练着练着把彩宫打出去了。 第147章 回到福源村 第二天,林默被恨她恨极了的彩宫,送来一碗香香血。 林默勺子舀着喝,虽然对昨晚发生了什么没有细致记忆,但看今天这一切,自己是被楼欢救了。 “楼公子在哪?”她要道谢。楼欢都累积帮了她三次,送楼,泥石流救,都尉府救。 “我家主子现在不想见你。”彩宫冷言拒绝。林默再问,她也不吐露半字。 最后彩宫负责把林默送回福源村,还连带着阿波一起。到了福源村又警告她不许出来,平时不见踪影,每当她有出村迹象,就突然出现拦着她。 彩宫真是人狠话不多,还似乎对她颇有怨气。可随身保护大概是楼欢命令,彩宫不会违抗。 闲来无事,林默在石楼里开垦出更多袖珍田,不但种果蔬,还种了许多粮食。春去秋来,小粮仓藏满了几大柜子。 外面的二亩地,也几经丰收,看得村里人眼红。 她建造下人房,除了即墨和阿喜,其他都搬过去了。梅花木桩里家园氛围渐成气候,越来越有村中村,世外园的感觉。 新年,赵期然骑着大兔兔从铁峰村而来。同路的,还有小生三姐弟,以及醉仙楼所有人。 这都是林默意思,她不能出福源村,只好让阿波带信过去,让所有人过年来她这里团聚。 阿波还把林默留在醉仙楼厢房的百宝箱带过来了,林默收起箱子,赏了阿波一个大红包。 “多谢东家。”阿波拆开来看,竟是一张地契,林默把外面二亩地过给他了。顿时喜极而泣,跪下来恭恭敬敬给林默磕了三个响头,“东家,你对俺的恩德,俺会用一辈子的效忠来报答。不,只是俺一个还不够,俺家小狗子长大后也要跟随东家。” 小狗子是阿波的儿子,过了年就一周岁半了。 赵期然在林默的大农场里喂兔兔吃萝卜,有林默给变出的几大根萝卜,他终于不用心疼饲料钱了。 “老赵啊,要不然我帮你给它变回去?”林默伸手要去摸兔兔,差点被兔兔的大门牙把手挤了。真怪,也就赵期然能降伏这么大只的白兔子。 “不!兔儿这样挺好的,它现在可是铁峰村的神兽呢。”赵期然抱住了兔兔大头,兔兔不能啃萝卜了,不满地打了个喷嚏,把赵期然喷了一身的萝卜碎末。 小生过来打趣,“东家你是不知道,赵村长现在可威风了,每天都要骑着兔儿去巡村,村里的地痞都少了。” 赵期然抹了把脸嘿嘿笑,在林默面前可不敢装逼。 阿喜拿着铲勺出来喊:“东家,菜都好了,要开席吗?” 今天她和赵婶做菜,在厨房里交流心得相谈甚欢。醉仙楼伙计帮忙打下手,几大桌菜肴点心都做好,整整齐齐地摆上桌。 “吃饭,吃饭。”林默招呼大家。 她在下人们面前从不摆架子,今天更是说好了一起落座,不分主仆。 这段时日里,林默又收了好些人来石楼打下手,过年正正好坐满九张大圆桌。 正在笑谈间,神庄来人,夜澜君亲自送来新年礼。 第148章 洗干净送上门 神使们把几盆火焰花搬进石楼,花开正艳,红红火火的,在新年里十分讨彩。 林默蹲下来,还嗅到花香,就十分陶醉地笑说:“我要搬一盆到房里去。” 她搬起一盆花苞最多的火焰花,回身道:“夜庄主,如果不忙的话,就留下来一起吃个年夜饭。菜有,酒有,饭也够。” 夜澜君将手放到背后,一双颇具异域风情的眸子闪出亮光,“嗯,我留下。” 看着林默搬花的背影,夜澜君暗里挥挥手,几名跟来的神使行一礼后,纷纷退下,回神庄去了。 林默放好花出来,就只在院里看见夜澜君一个人,“咦,刚跟你一起来的神使们呢,他们不一起吃饭?” “饱的。” “……”你这庄主还饿着,小神使自己先吃饱? “林姑娘。”夜澜君单膝跪地,慢慢地拿出一把匕首来。寒刃在日辉下滑出明耀刺眼的光线,他用它挑起袖子,嗤地割破自己手臂。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墙后传来抽剑插剑的声响。彩宫抱着剑出来,背靠墙,无语地望着夜澜君。 是割自己早点说,白浪费她拔剑的力气。 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夜澜君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看向林默后,才渐渐扩大出一个期待的笑来。 “你喝吗?” 林默悄悄咽了咽口水,眼睛紧盯一条一条布在他手臂的血迹,嘴里克制:“不用这么客气,夜庄主,请你吃顿年夜饭而已。” “可是……”夜澜君冷漠地瞟一眼自己手臂,“都已经割破了,不喝掉的话都浪费了。” 林默挣扎了半秒钟,在又一滴血掉落地后,她痛快说道:“那你等等,我进去拿个碗。” 然后转身蹦走,比尿急还快。 回来得也迅速,但夜澜君体质特殊,伤口已经愈合。林默收回碗,正要说些什么掩饰尴尬,就见他又举起匕首,利刃刷的割出第二条口子。 血液快速渗出,夜澜君贴心地将手臂举到碗上方。他站起来后,高过林默一个半头,简直是在用一种俯视的姿态凝视林默,眼神却出奇的温柔。 一会儿后,还用既讨好又诱惑的语气轻声问:“想直接用嘴吸吗,嗯?” “……”林默端着碗的手微微颤了颤,视线不由自主移到他伤口处。 男子的手臂没有女子的细腻,分布着流畅的肌肉线条,皮下青筋格外明显。 抱着啃的话,血应该能一滴不浪费的充盈口腔。 那条手臂小心地往她眼前凑了凑,头顶落下夜澜君轻柔地像羽毛般的话语。 “想的话,可以这么做的。” “来之前我已经洗干净了身体。” “最近也有在锻炼……怎样都,承受得住。” “想吗,嗯?” “……”林默迷乱了,内心狂吼,想想想! 她已经管不住表情。 然而不远处的墙根传来咳嗽声,某只暗卫幽幽提醒:“公子会伤心的……” 林默立马想到了楼欢,于是索然无味。 白饭饿了也想光吃的,如果旁边有另一个选择是鸡翅包饭,那肯定选更香更有滋味的啊。 第149章 快把你哥带走 正好夜澜君伤口的血逐渐凝固,林默端起血碗来,开心地喝了口。 不香也不甜,就像白开水。但对她来说,比真正的白开水要有用就是了。 “好喝么?”夜澜君问。 “一般。”她一时口快,竟然说出来真实想法。 然后下一秒就见夜澜君单膝下跪,神情像个犯错的孩子急着弥补,双手“哗啦”撕开衣襟。 彩宫倏地站直,眼睛瞪大。 实在不能不为皇太子担心,林默就算养在石楼不放出去,还是有野男人主动过来勾引。 连胸肌都亮出来了,真卑鄙。 夜澜君紧实的胸膛在呼吸间起伏,手握住匕首,积极地表现,“林姑娘,我的心头血更好喝,你再试试?” “哐当!”血碗掉在地上,林默被惊到了,连忙拒绝,“不要。” 夜澜君垂眸,一片落寞。 “起来,去吃年夜饭。”不能再把这小变态留在石楼里,在待下去说不定她干干净净的院子就要变成血腥屠宰场,还是自残的。 “嗯,晚上我再来伺候你,林姑娘。” 夜澜君乖乖点头,站起来后不紧不慢地合上衣襟,把匕首也放了回去。 “……”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暧昧。 “神庄内部我已经妥善安排。”他突然又道,“以后我可以一直跟在你身边了。” “……”为什么要这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的血你随便喝。” “嗯……”好挣扎,有点点心动。 “以后我就是你的了。”夜澜君说得极其认真。 “为什么呀?”又被吓到了。 他弯唇一笑,“你比我干娘好。” 后来林默才从夜子魅那断断续续知道,夜婴以前天天要喝夜澜君的血,从他十五岁开始就和他同枕而眠。 夜子魅好几次看见哥哥衣衫不整坐在夜婴的床上,半透明的帷幔后,夜婴舒服地枕在他大腿上。 夜澜君害怕和夜婴这样,他情愿不停献血。如果夜婴不高兴,虐打他,把他关起来,那就更好了。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现在没有人让他献血了,在神庄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就活得太孤独。 年初三那天,高世和夜子魅送了一匹布过来。 夜子魅已经不讨厌林默了,甚至很感激她,这次就是她主动要来的。 “你快把你哥带走。”林默把夜子魅拉到墙角,含着泪花。 对于夜澜君在石楼,夜子魅一点都没有表现出讶异,反而很淡然地道:“我哥哥他已经下定决心了,服侍一个渴血者喝自己的血,是他喜欢并适应的生活。林姑娘,你就让我哥哥留下。” 顿了顿后,她又很卖哥的加了一句,“反正他又不要你负责。” 林默泪花更汹涌,忍不住小声控诉起来:“可是你哥半夜进我房啊,还把自己割伤,血滴得到处都是,这两天我夜里被吓醒好几次。而且我家暗卫小姐姐也很有意见,每次都要她踢上门来拎走你哥。” 夜子魅掏了掏耳朵,“今天的天气不错啊,噢对了,我把布匹放进你房里去。” 第150章 错拥替身 夜子魅不想管? 林默就准备了绳子,把夜澜君绑在了专门分配给他的房间里。 她给他身上缠麻绳的时候,他似乎还挺享受。 “林姑娘,要不先喝一口再绑我。” “要不绑了再喝也行。” 林默忍不住娇喝:“你闭嘴!” 他就低下头,一副知错了的表情。年轻苍白的脸布上阴云,看起来瘦弱不堪的身体缩起来。 窗外走过赵婶和阿喜,两人正聊着天。 “东家是不是养了个小面首?他个子很高,皮肤很白,长得很漂亮,像西域的公子哥。” “别胡说,小姐经常打他的,我看见他手上有伤。” 房间内的林默:“……” 她这是遭了什么孽,才会吸引来这头变态的小奶狼。 “以后不许动不动把自己割出血。”林默威胁。 夜澜君低着脑袋,有些伤心,眼睛红红的。 林默收缴他身上的匕首,抵在他胸膛,“要割也是我割你。” 他忽然抬起头,扯出个大大的笑容,深邃的大眼睛里冒出兴奋的光,“嗯,我会把血好好留着给你。” …… 夜子魅把布放下,久等不见林默跟进来,就擅作主张去开了林默的衣柜。挑了一阵,看到件跟林默刚才穿着的差不多的衣服,就拿出来,转到屏风后换了。 梳妆台上,放着朵绢花。夜子魅记起,林默曾经也戴过的,分外好看,映衬脸蛋格外娇美,高世瞧得眼睛都挪不开。 不知道她戴的话,会不会好看? 夜子魅悄悄捏起绢花,放在耳边对着镜子比划。 高世在外等得难耐,他来了这么久,还没有跟林默说上一句话。 房门没关,他犹豫了下,就往里走去。 “默默。”高世突然眼睛一亮,心里突突跳,嘴唇轻轻动了动,发出极低的声音。 那梳妆台前,有个女子背对着他。穿着的是林默的衣服,手上拿着林默的绢花正要戴,人还在林默房里,不是林默还有谁。 “林默”似乎是听到声响,身子顿住了。 “我喜欢你,无时不刻不在想你。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这么久都不来找我。”高世埋怨着,几大步上前,从后搂住娇躯。 夜子魅身子一颤,她离开高世有一年多,一年多里住在神庄不下来。昨天才回高家的。高世昨天一天都没有主动跟她说话,只有在她提出要去看林默时,“嗯”了一声。 难道他只是在怪自己这么久不回来,其实心里很记挂自己? 这冤家,昨晚为什么不说,还在书房坐了一晚,害她难过了整夜。 “你还喜欢我吗?”高世小心翼翼地问。手臂收得很紧,深怕她逃走似的。 夜子魅心里高兴,说着“嗯,喜欢。和你一样,也一直想你”,转过身去。 高世的目光触到夜子魅脸蛋的那一刻,双手陡然一僵。 但他没有松开,心想难道这就是天意。 叹了口气后,还是抱住了夜子魅。只是,心里没有刚才的激动。 夜子魅送上香唇,高世也没有避开。 他揉着她身上林默的衣服,渐渐闭上了眼睛。 第151章 那只公鸳鸯是谁 夜子魅吻得动情,发出了细微的娇吟声。 高世的呼吸也一阵急促过一阵,心跳敲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他一把抱起夜子魅,让她坐在梳妆台上。 夜子魅要去拉衣带,高世按住了她的手,摇摇头说:“天冷。” 夜子魅心里感动,阿世多关心她啊。 于是照着他的话做,一步一步迎合。 耳边的绢花在起起伏伏中震落,高世小心地拾起,亲自为她重新戴上。 “我好看吗,阿世?”夜子魅双颊潮红地问。 高世突然抱紧她,看向镜子里映出的一头青丝,青丝旁浅红色的绢花在不住颤动。 他紧盯着绢花,“好看。” 夜里开始飘落雪花,林默寻思着要给住在石楼的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做一件新棉衣,包括被绑起来的小变态。 当天夜里,她就集结石楼所有女子,到她房里把夜子魅送来的布匹剪裁掉,开始做衣服。 她可以把布变大,有一匹布就等于无限布。变大后,布料还厚了,更加保暖。 等到天亮,她又带着彩宫去集市买棉花。好不容易才买回半斤棉花,价格还不便宜。 今年村民们过得都挺难,据说是去年一整年的收成都不好,就指望着新的一年是个丰收年。 回去时踩着来时的脚印,望着村里小道与屋檐上一片白茫茫。 林默伸出手掌,接住几片鹅毛般的雪花,有些期许,“被雪盖一盖,应该对庄稼有好处的。” 路边在扫雪的老婆子摇摇头,“不一定。一直下雪化不开的话,会冻伤庄稼的。福源村多少年没下雪了,今年突然下这么大,我看就不是个好兆头。” 林默赶着回去,继续和阿喜她们一起做棉衣。 半斤棉花又变作无限棉,几个在屋子里烤火的女人有说有笑的,缝衣缝得很知足。 “唉,九村十八寨太偏了,大家都穷。”赵婶说着,去咬线。 “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像今年这样吃饱穿暖过哩,多亏了阿波找到好东家。”阿波娘子满足地一笑。 “我要亲手给小姐缝个好看的,你们看我秀的鸳鸯怎么样?”阿喜拿过去给赵婶她们过目。 赵婶奇怪,“为什么要给东家在新棉衣上秀鸳鸯?” “因为东家就要嫁人了呀!” “胡说,小心东家打你。” “不会的,东家人好。” “你怎么知道东家要嫁人了?快说说,那只公鸳鸯是谁?” “哼,我就是知道。就是不告诉你们。” “鬼丫头,我看是你自己思春。” “哈哈哈……” “嘻嘻嘻!” 林默把多余的棉花储存到了地下室,回来后就听见房里女人们在大笑。 推开门,只见阿喜红着脸,在跟赵婶娇嗔。 “别胡说,我是发了誓要一辈子跟随小姐的。” “好好好,谁不是想着要跟东家一辈子啊?谁不盼着东家能一辈子红红火火,就像窗台上那盆火焰花一样?要是真能跟东家一辈子,是我们的福分。”阿波娘子道。 “快些做衣服。”林默走进去笑阿波娘子,“做好衣服早点去做菜,省的啊,阿波又喊饿。” 第152章 逆天冰雹 “阿波怎么喂不饱呀!”阿喜天真地说。 张婶掩嘴低低笑,“要问你波婶呀,得努把力,给小狗子添个弟弟了。” 阿波娘子脸红透了,“呸,东家面前也没个正经。” 雪越下越大了,逐渐变成冰雹,一刻不停地砸向九村十八寨。 屋顶脆的人家,都被冰雹砸出了窟窿。 “啊——”有村民睡梦中被砸断腿,被亲人拖着胳膊逃出屋。来到街上,又得忍着冰雹的不断袭击。 从田间回家的村民,捂着头上被砸破的地方,血流到脸上,又凝结成冰。他愤慨地对同乡比划,“那颗打到我的冰雹,有碗口那么大啊!” 阿波娘子安抚好小狗子,开房门要出去,被阿波给拦住了。 “这么大的冰雹,你还出去做什么?回来,孩子都哭了,快哄哄。” 阿波娘子被按回塌上,仍旧忧容满面,“孩他爹,我寻思着地里庄稼要被砸坏咯!” “唉,谁家不是这样,救得过来么?别把人给搭进去了。”阿波刚从外间回来,亲眼看见好几个人被冰雹直接砸出血的。地里的庄稼也早就毁得不成样子,可谁能有法子,还能叫老天爷不下冰雹? 他想了想道:“这个时候东家应该起了,俺先去问过她。你可千万别乱跑,别东家有了吩咐,就找不见你人。” 阿波娘子本来心疼庄稼,不去看一眼心里放不下,可听阿波这么一说,又乖乖不动了。 阿波撑了把伞,出得门去。当下有一大块冰击折了伞骨,他连忙快速跑起来。 也亏得东家给他们造了石楼住,又干净又坚固。如果还住在以前那屋,屋顶指定要坏,这一天到晚的,躲屋里都未必安生。 阿波庆幸地想着,跑得更快了。 “噗。”一声闷响,他摔进雪地。这雪太厚,都到他膝盖了。哪里能跑,走都走不快。 冰雹砸在他背上,疼得像被人在围殴。 “阿波!”林默的喊声在前边响起。 她集中精神力,将离她几寸远,即将落到她身上的冰雹都瞬间变小了。同时快步过去,拽起阿波,带到石楼主体。 “怎么出来了,这种天气待在家休息就好。”她埋怨。 阿波眼红红的,“东家,俺的两亩庄稼都被砸坏了。村里的好些田地都被彻底毁了。” “唉。”林默只叹了口气。照着冰雹的势头,接着下下去,所有田地都得遭殃。 “咱不管它,庄稼坏了等过去这阵儿再重新种就是。你等着——”她说着,转身而去。 来到即墨老头儿的住处,他已经把林默要求的几样工具做好。其中还有一辆车,拧个发条,小木车就会自己走一段路。 真是稀奇! 小小一个女娃子能想出这样的图纸,实在让他钦佩不已。 他还在研究原理,林默就过来把小车拿走了。 写了张纸条儿,放在小车上,让小车送去了下人房。 是阿波娘子发现的这小车,她不认得字,就拿去给叶扶风看。 叶扶风念着纸条说:“所有女眷都留在石屋不准出来,男丁都到主楼去。——这是东家的吩咐!波婶,偏楼女眷就由你来安顿,我去叫男人们,让大家都去主楼。” 第153章 挖偏了通道 男仆们往主楼跑时,林默帮他们暂时把冰雹变小。之后,带着他们去挖地下室,每人一把工具,还有阿喜做的盖点。 冰雹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但这么大的冰雹破坏力可以想见。要是石楼也被砸坏怎么办?还是赶紧扩充地下室,有个万一也能避避祸。 男仆们有个事做了,也不用瞎想闹得越来越恐慌。他们下意识认为东家能把一切安排好,跟着东家的意思干准没错。 地下室照着图纸一点点开挖。为了安全起见,林默不追求速度,只保证质量。 一连半个月,冰雹还真就没停过。但第一条地下通道已挖好,几经蜿蜒,通到了张婶床底下。 把张婶吓个够呛,咱个床底下有“咚咚咚”像敲床板的声音? “张婶,是我,小生啊?” 张婶忙把堵住床底的几大只箱子拉开,让小生得以出来。 “小生,你怎么在我床底下?” “东家让我们挖地道呢。” 自从过年来福源村看东家,就一直没等到好天气能回去。东家是没怎么说,可张婶替东家的生意着急啊。 本就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赶出去,这个时候的张婶疑心更重了。 “那这屋我是不能住了,我这就走。”张婶还抹起了眼泪。 “哎,张婶你急什么?大姐!二姐!快把张婶给拉住。”小生连忙拦在房门前。 大姐二姐过来,首先敲了小生两个爆栗子。 大姐:“小生你怎么会在张婶的屋里?都是个大人了,还这么没分寸。” 二姐:“快给张婶子道歉,说你不是故意进来的。” 把小生闹得满脸通红,急着解释:“大姐二姐你们说啥呢?事情可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子。” 这时张婶床底下又钻出来一人,是醉仙楼的某个伙计。 二姐护住小生,指着张婶生气,“张婶,原来你自己藏了人。你多大岁数了,还在床底下藏年轻后生。” “我不活了。”张婶羞得想撞墙。 “咚!”床板适时被掀翻,又钻出来一个大小伙儿。 然后两人一起把整张床都搬开。 林默从床下刚挖开的地洞里也爬了上来。刚才屋子里的对话她都听见了,这时首先对二姐道:“张婶没有藏人,还没搞清楚状况,怎么就先冤枉人。” 二姐脸一红,没敢再说话。 林默再好言劝张婶,说:“都是我疏忽,没计算好距离。其实是我想挖一条地道连通偏楼和主楼,这样像冰雹天气也能彼此往来。这不怨你,是我算差了。索幸大家都在场,可以作证的。” “也不能怪东家,是我们挖偏了。你看我们几个身上脏兮兮,挖地道挖得累死了,哪有你们想得那般龌蹉。”小生忙跟着道。手上的铲子死死抓着,一脸的灰土还觉得挺骄傲了。 林默又拉着张婶的手说道:“这屋子是住不得了,我再给你换一间。” 张婶有些不好意思,“东家,其实这么久了我都没干活,你工钱也没差我的,这不合适。要不我还是回……” 第154章 给每个人都找事做 “回什么?回哪去?这个时候谁出门都是去阎王爷家做客!”林默不客气地堵住了张婶的话,故意生气地道,“我们干活都累死了,好不容易通过来,还想着要吃你做的菜呢。你倒好,休息了半个月菜都不想做了。” “我,我做!我做!”张婶连忙表忠心,“东家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林默舒了口气,安排女眷们通过地道,去她的主楼。 心下自怨,也怪她自己,只想着给男人们找事做,忽略了女人。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尤其外面这样的天气,更加扰得人心绪烦乱。 至此,她给女眷们也安排了活计。 张婶和阿喜还是负责每个人的吃饭问题。林默尤其挑剔了起来,逼着两人研究新菜式。 两人有了钻研的方向,倒是少了许多旁的烦恼。 其他女人们就做棉衣,不停做棉衣。做了棉衣还要做棉鞋,做了棉鞋还要做棉帽。 她们问林默了,“东家,还要做么?都做很多了,石楼里上上下下每人都能分好几套咯!” “东家,我给你单独做了十几套呢,都是好看的样式,还绣了花。只是,还要做么?” 林默统一回复:“要做,做多了拿去卖。” 于是女人们更勤快了,心想这也是东家的生意,可不能偷懒。 整整三个月过去,照理说都开春了,可冰雹还是下不停。石楼第一层的门窗都封得死死的,一开窗只能看见冰。 也不知道梅花木桩墙外的村民怎么样了,但这种天气,又没有坚固的石楼,难说会过成怎样。 又是一个忧心的日子。林默检查完石楼状况,确定还能撑,就下去督工。 她也得给自己找事做。 挖地道多出来的土,都是她负责变小。光是这一步,就省去了许多麻烦。 地道里干干净净,规规整整的,也不容易挖偏。像上次挖到张婶房里,实在是这帮小子没经验,白白惹了是非。 好在后来越挖越好,大家在地道里温温暖暖的,上去又能吃每天变着花样的美食,真觉得这种日子倒也不错。 彩宫让鸽子传了几次信,后来发现鸽子没再回来,猜想九成九是被冰雹砸死了。 就她一个,林默没给安排活计。她每天都会去二楼窗前发上一阵呆,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林默其实不大敢看她,一看见彩宫在发呆,她就能认为彩宫是在想楼欢。这会给她暗示,引得她也去想楼欢。 九村十八寨都快变北极了,京都应该都安好。 “不行,可不能再让彩宫无所事事下去。”林默咕哝着,去了夜澜君房里。 果然,在他房里不足半刻,彩宫就倒挂着推开了窗,还冷冷地问:“门窗紧闭,闷不闷?” 林默正坐在桌旁,舀着一碗血,翘起兰花指优雅而享受地喝着。夜澜君跪在她脚边,表情十分满足地望着自己的血一口一口送进林默嘴里。 彩宫只盯了一眼,又把窗关上,嘀咕了句:“奇奇怪怪的。” 一想不对,再次推开窗,翻身跃入。 抓起夜澜君的后领,就往外飞。 人影已经不见了,还传进来一句警告的话给林默听:“以后这小子我来看着,渴血了跟我要。” 第155章 挖出奇怪石头 喝完血又要去督工,这时候阿波突然冲上来大叫。 “东家!东家快来,下面挖出东西。” 林默看见阿波那惊恐的模样,第一感觉是挖出古棺了?挖出长毛的粽子了? 战战兢兢跟着下地道,看清楚那是什么后,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块黑乎乎的石头啊,大惊小怪的吓死人。”林默抬手敲了记阿波,这家伙挠挠头,嘿嘿傻笑。 小生上来踢踢那石头,顿时“嘶”的一声跳起了脚。 “哈哈哈,跟老子刚才一样。”跟小生玩得好的醉仙楼伙计笑起来。 小生又去轻轻踩了两脚,奇怪地道:“还真是怪啊,这么拳头大一块东西,这么硬。” 林默也去看那块石头,拿火把凑近了照,发现不是石头,更像是块金属。 她心里有点数了,就让人拿着火把,自己两手去捧那怪铁。 如果是块铁,两只手也应该抱得起来了。就这么点大,还能比铅球重道哪里去。 阿波慌忙叫:“东家小心点。” 这怪东西就是他挖出来的,早就试过拿不动。东家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力气只会更小。 叶扶风道:“东家,阿波走后,我们三个男人一起搬都搬不动呢。” 林默一抱之下简直纹丝不动,再听小叶子这么说,当即放弃了。 这么块东西,其实也不影响他们继续挖地道,地下室。就是挡在路上,容易绊倒人。 林默想了想,还是用异能把它给变小了。小成差不多像一颗鹌鹑蛋了,才上手去拿。 可是两个手指头根本捏不动,差点指关节都要断了。 她只得再变小,小到变成一粒沙,才拿铲子连土铲起来。 这东西密度这么大,不会是陨石,不是有辐射? 林默不敢轻举妄动,把那尤其重的一粒怪铁捡出来,拿去了石楼上。里三层外三层用帕子裹好,再塞入小匣子,小匣子再放入木箱,木箱再埋进雪里。 只能先这么处理了,到时候雪停了再挖出来扔远点。 “东家,东家!快来看,俺,俺又挖出块奇怪石头。”阿波又跑上来了,这回是直接把奇怪石头拿了上来。 也是拳头大小,比较圆,阿波掌在手心一抛一抛的,看起来轻松极了。 但那石头看上去颜色质地和刚才的一模一样,林默单手接过,更是不由得啧啧称奇。 “好轻啊,要不是眼睛没瞎,还以为是团棉花。” “东家,嘿嘿,这玩意儿虽然轻,可韧着呢,你瞧。”阿波示意林默把怪石放地上,铲子一怼,中间凹进去个横沟。 阿波捡起来不断拧,可它就是不断裂。 “好啦,交给我。”林默怕又是什么有辐射的陨石,没敢让阿波多玩。 收起来后,如法炮制,埋在前一块旁边。 虽然裹得严严实实,可心里还是不踏实。真要有辐射,这样处理也不顶用,顶多得个心理安慰。 又转念一想,要是有辐射,在这一片地底下埋这么久了,住上面的人,早就该变异来。 呵,变异,她可不就算变异了么。 再说福源村也早就有流言,说住这一片地的人家不吉利。 正在胡思乱想,二楼的窗被拍响。 第156章 收留灾民 林默上去打开窗,竟见是一身污血的王漫娘。 “林默,你救救我们,呜呜呜……”王漫娘看见林默后,忽然大哭。 越过她肩头,林默还看见她后头趴着许多人,都在拼命躲避冰雹,可还是一个劲往她这里爬。 原来九村十八寨造成灾害,别说种庄稼的田地,毁得颗粒无收。就是住人的房屋,也塌陷的塌陷,被埋的被埋。 牲畜被砸死,人倒霉点的也被砸死。 别的村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光是福源村里已成百年难遇的天灾。 高世组织村民躲进地窖,吃被砸死的牲畜,吃之前储存的粮食。 可这冰雹下个不停啊,存货都吃完了,再躲地窖也是个死。 有人盯着暴风冰雹,去别的村找活路,有人到神庄去求收留。后来都没音讯,倒是后面还想去的人捡到了前面去的尸体。 大家心里慌啊,说不定都没能生还,只是被冰雹埋了。后面去的人半路退回,一身被冰雹砸出的伤还来不及处理,就去找村长高世商量出路。 林默怎么样了?她可是村里的半仙,会异术的。 对啊,大家怎么把她给忘了。 高世沉吟,他可从没忘。只是…… 王漫娘说出了他心里话,哎呀林默的石楼被梅花木桩墙围起来了,高高的一排,谁过得去。这种天气,喊也喊不应人的。等林默自己出来更不可能,她肯定在石楼里自己过得好好的。 这下村民们都有了个希望,那就是去找林默,求她收留,住进她可挡风雪冰雹的石楼里去! 他们顶着冰雹轮番在梅花木桩墙外试,终于等到冰雹在地面铺厚了,才能够翻越过梅花墙。 村民们三个月里都在喊着“翻梅花墙”,喊着喊着,就把林默的住处喊成了令他们向往的“梅庄”。 此时此刻的村民们,趴在冰雹地上匍匐前进,嘴里哭着喊着,“终于到梅庄里面了。” “林神仙请你收留我们!” 林默看到这一切,哪能不动容。开了窗,把他们一个个接了进来。 “谢谢林神仙!” “谢谢林神仙,呜呜呜。” 大人们朝林默跪下来,小孩们也跟着跪下又喊又哭。 林默把他们扶起来,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都是乡里乡亲的,有天灾帮个忙也是应该。” 一帮人就暂且住下了,除了有伤的,其余人听说林默在挖地下室,都主动去帮忙。 挖地下室的进程加快不少。 主干地道已经全挖好,剩下只挖开在地道旁的石室。 挖好了一间,女人们就收拾收拾,来逃难的村民先住进去一批。 直到都挖好了,人也差不多住满。 林默就又愁了,这空间还是不够啊。 不说别的,继续建造。 她关起门来,异想天开要造出个地下二层。 正在画着设计图,二楼窗外又传出敲击声。 一下一下,听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村民们都搬去了地下室,整座石楼主楼区只住了阿喜,即墨,夜澜君,彩宫,林默几人。 夜里很安静,彩宫率先听见声音。她上去开了窗,林默才慢慢踱上来。 “救我,救救我……”又是一个求收留的,还是个从没见过的外乡人。 第157章 外乡人要火 这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福源村,并硬撑着爬到梅庄石楼求救?他伤得很重,除了被冰雹砸出的外伤,还有莫名的内伤。 林默把他安置在即墨旁边的厢房,把福源村的大夫从地下室带了上来。 另外即墨老头有空且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去照料下他。 这天大夫又来给外乡人号脉,林默也去了。大夫把了会儿脉相,点点头,连现宽慰:“快好了。” “真的?”林默也舒了口气,人既然求上门,她便顺道救了。可要是没救活死在自己这,多少会不舒服。 “还是壮年,挺得过来的。”大夫收了脉枕,把他前些天专门给这外乡人配的药丸碾碎了,加糖加水让阿喜喂给他。 阿喜和林默好半天都是懵的,……壮年? 没事做的即墨也灌着酒,奇怪地问:“不会,这老头少说也是古稀之年啦。” “哈哈。”大夫拂拂黑须,笑着道,“是壮年不会有错的,就是长得成熟了些。不信,待他醒了,你们问他年岁。” 这时阿喜惊呼道:“醒了醒了,他在动!” 林默望去,只见这外乡人嘴唇蠕动,脑袋也在微微晃动。“他在说什么?” 阿喜歪着头,听不清。 即墨大步上前,让阿喜让开,“我来,我来听。” 他弯腰,把耳朵凑上去,半晌后点着头对林默说:“听清了,他要火。” “火,火……” 原来外乡人动着唇,一直在说这个字。 “电视上演的都是水,水……他怎么要火。”林默吐槽一句,然后让即墨再听一遍,“你不会听错了,确定是要火?” 唱小苹果呢吗。 “小姐,电视是什么?”阿喜正是求知欲旺盛的时候。 “呃……”这可把林默给难住了,寻思了好一会儿才解释道,“就是一块铁板板。” 即墨贴着耳朵,正好听到那外乡人说,“火,火……铁,铁。” “他学你说话呢,现在要铁了。”即墨直起身掏掏耳朵,对林默摇摇头,又喝了口酒,摇摇晃晃出去。 又要火又要铁的,是被冰雹冻晕头了。 林默吩咐阿喜:“拿个火盆来给他烤烤,也许是屋里太冷了。” “那铁呢,小姐?” 林默也摇摇头,没说话。地下室不通风,下面住那么多人,她得想办法早点画出设计图来,来空间扩大了。 林默走后,阿喜去搬了个盆来烧火。 拨火的时候,见那外乡人还在要醒不醒间,阿喜便把唇凑到外乡人耳边,小声对他道:“火来了,铁也有的。我亲眼看着小姐把两块奇怪的铁埋进地里。” 谁知此言一出,那外乡人忽然睁大眼,倏地坐起,精神奕奕地大声问道:“铁呢!铁在哪里?” 阿喜差点被吓摔了,拍着心口惊魂未定,“诈尸啊?吓死我了。你要铁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饿不饿?我给你拿吃的去。” 那外乡人先是看了眼阿喜,一怔,而后环视着周围,舒出口气,说话声音轻了不少,“姑娘抱歉,我吓到你了。我还以为,真的有铁。” 第158章 定是十分钟爱 阿喜站着不动了,“你要铁做什么?小姐真的有铁。” “有铁,什么样的?”一谈到铁,那外乡人就马上换了副样子,好像瘪气的袋子又胀鼓鼓起来。 “都是怪铁,一块很小很小却很重很重,一块很轻很轻却打不断。”阿喜撅着嘴回忆,看起来有些疑惑,“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石头还是铁,但小姐好像很不喜欢的样子。” 要不是冰雹下个不停,她敢打赌,小姐一定会把两个装怪铁的箱子扔远远的。 那外乡人两眼放光,声音又拔高几度,还有些兴奋得发颤,“好铁,好铁,你带我去看。你家小姐不要,我要了。” 阿喜的胳膊被他抓住,就如被钢铁箍了一样,她痛得骨头都发酸。 边嘶气边叫,“哎呦快放手,你这人怎么回事?不就是块破铁么,又不是黄金。刚才病成那样,现在力气大得能掐死一只熊。” 那人收回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太激动,下手没了轻重。姑娘,抱歉了。”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说抱歉了,要铁,跟我来。” “好,好。”他立马点头如捣蒜,期待的神情仿佛饿极了的老鼠马上要去偷油。 到了埋铁的地里,阿喜弯腰去挖,边挖还边说道:“这是小姐埋的,我只给你看一眼,你可不许跟她讲。” 她小姐是谁,他又不知道,于是点点头,也蹲下来挖。 “对了老伯,你今年多大?”阿喜想起大夫离开前说的话,他还是壮年。 冰地又厚了许多,不比雪地,还十分坚硬。阿喜拿着个小铲子,都觉手酸。 外乡人一愣,摸了摸胡须,表情古怪道:“三十三。” “啊,还真是壮年!”阿喜吐吐舌头,有些尴尬的改了口,“那大哥,你怎么称呼?” “商无勋。你呢?” “我今年十七,你可以叫我阿喜。” 原来还是个孩子。商无勋心里想着,夺过她手中小铲,自己一手一个铲起冰来。 很快挖开冰雪,他如获至宝地抱出两只木箱。 不等阿喜说话,就着急忙活地打开来看。 木箱里是匣子,匣子里是好几层帕子。小丫头说小姐很不喜欢这铁,怕是会错意了。这小姐定是十分钟爱,才会层层叠叠的深藏。 一块帕子里是块轻如棉絮,拳头大小的金属物,颜色黝黑。另一块帕子里藏着粒沙子般的小黑铁,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小心翼翼,怕是会掉了。可这小沙子一样的东西,竟然比另一块铁还要沉。 “怪,真怪。”商无勋掂着两块铁,嘴里咕哝,眼睛里却有光。 “好啦,看也看过了,放回去。”阿喜要去抢,不防商无勋将手一举,避让开。阿喜身子没收住,竟然扑了个满怀。 “哎呦。”她轻呼一声,两个人脸都红了红。 还是商无勋皮更厚些,很快就稳定心神,正色道:“我知道这是你小姐的东西,你带我去见你家小姐,这两块铁她多少才肯卖,我一定会给她一个好价钱。” 第159章 来见小姐 地下通道两边的土壁上都安着火烛,但不会轻易点着。阿喜记得小姐说过,会“缺氧”。 阿喜就只是提着个灯笼,带商无勋慢慢走。 地道挖得方方正正,里面一点多余的土都没留。商无勋暗中点头,猜想这是这家人的先辈花了心思造下的。 拐过弯道,灯笼照清楚了土壁。商无勋眼睛陡然睁大,忙抹了把土壁,手指凑到鼻子下闻。 “新土!刚挖的?” “是啊,小姐老嫌挖得慢,挖得少。” “那你家小姐挺不好相与的,挖这地道,还不知埋下多少个工人的血汗。”商无勋冷笑了声。 却被阿喜狠狠剜了眼,凶起来,“呸,我家小姐待下人好着呢。谁都说,能跟着小姐,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都是小姐救的呢,再敢说她不好,就把你扔出去。” 说到这,这丫头抢过商无勋手上两只小匣子,都不肯让他拿着了。 商无勋不好意思的一笑,过了会儿见阿喜还在生气,怕她不给自己引荐,就好声好气地说话逗她。 “阿喜,你家小姐成亲了么?” “没有。你不许肖想,哼!” “我哪敢啊,你家小姐美若天仙,哪是我这样的人能配得上的。” “咦,你见过我家小姐?” “没见过,我猜的。丫环都漂亮得沉鱼落雁了,小姐肯定是天仙。” 阿喜脸一红,心里高兴起来,轻声说:“小姐是真的好看,你见过就知道。” 地道有分叉,有时候旁边是间宽敞的地下室。 有人从地下室里出来跟阿喜打招呼,看见商无勋也会问几句。 商无勋对此情此景只剩诧异两字。他为寻天下奇铁,游历各地。也是在路上听一个叫阿虎的小孩失言,说他们福源村有片地里埋着脏东西,再住下去人命都要没了。那孩子的亲娘忙捂住孩子嘴,连声道歉,之后再怎么问也不肯透露。但他不死心,自己一路问询,找到了福源村。没想到福源村里连下冰雹,他差点要交代在这。原还疑惑村里都是残屋破瓦,人都哪去了。却原来,都躲在这啊。 地道的尽头被砌出一个比较陡的小台阶,上面有亮光投下,还传来嗡嗡嗡的交谈声。 阿喜提着灯笼在前,走上小台阶。商无勋紧跟在后,就听见阿喜到了上面后唤了声“小姐”,交谈声便停止了。 商无勋爬出地道口,才看到这是间石屋。装饰家具都比之前他养病的地方差些,却也远胜普通村屋了。 石屋里摆着张桌子,上面铺着图纸,有好些人围站在桌旁。 只有一个异常娇媚,顾盼间能酥人骨的美貌女子坐在椅子上。石屋里的其他人,看上去都对这女子尤其尊重。阿喜此刻也站在了女子身旁,正低头与她说悄悄话。 “放肆!”那女子脸色陡然变化,生气也生得妖媚无比。她夺过阿喜手上两个匣子,扔在了地上,“谁叫你挖出来的,都知道擅作主张了。” 商无勋想起阿喜曾警告过不能对小姐说,只许看一眼。是他怂恿来见小姐的,阿喜被骂也都怪他。 第160章 沉铁韧铁炼名剑 商无勋忙作揖揽罪,“小姐别怪阿喜,是我要买这两块奇铁,才求着阿喜挖出来的。” 挖都挖出来了,林默暂且压下气,明媚的大眼睛甩向商无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沉声说道:“老人家,不是东西稀奇就是宝物。我不知道阿喜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对它们产生兴趣,但这两块铁,不是普通人能驾驭的。” 得科学家来啊,不然谁知道留着对身体有没有害。 商无勋被“老人家”三个字,噎得稍稍顿了下。此刻阿喜小鹌鹑似的缩着,大气不敢喘,自然是不会帮他解释年纪了。 他只好自己苦笑道:“小姐,在下世世代代都有未老先衰的病症。在下的父亲,爷爷都在三十岁上下就白头,在下也逃不过此咒,让小姐见笑了。” 哦,还真是个壮年。 林默说:“基因遗传罢了,你身体还是很健康的。” 要不然大夫怎么能凭把脉猜准他还年轻。 “呈小姐吉言了,在下的太爷爷,太太爷爷的确都活过了百岁。”套了近乎后,商无勋话锋一转,“只是我家世代铸剑,传到我这一代却还没出过一柄名剑,真是有愧祖先。” “你会铸剑?” 难怪对火和铁情有独钟,睡梦里都念叨。 “嗯。”商无勋一点头,又指向地上两只小匣子,“这两块铁旷古烁今,如果能用它们铸剑,说不定就能出一把名剑。” 林默“哦?”了一声,拾起两只小匣子,“这两块铁特殊,你确定你可以锻造它们?” “那粒沉铁太小,韧铁或可一试。”商无勋立时道。 林默沉吟一番后,最终将小匣子拍上桌,“好!反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辐射,扔也没法扔,就拿去可劲的烧。” “福……射?” 一屋子人没听懂。 但林默把其中一个沉点的小匣子拉开,拿出里面帕子,松开找出小铁后调皮地吹了口气,变戏法似的将它倏忽变大几分。 然后手疼的放到桌上,又变大几分。“咔!”桌子被压裂,小沉铁掉到了地上。 林默把它又变大几分,和韧铁一般大小了才转头问:“这样够大了么?一起拿去炼名剑。” 商无勋见到她有这手段,半天说不出话。但见石屋里的人都见惯不怪的模样,他强行压抑住震惊之情,“噗通”跪下磕起头来。 “神仙在上,如果我商无勋真的能炼出名剑。此后三年,愿做神仙的仆人,尽忠职守,绝无二心。” “神仙?”林默捂嘴笑起来,“咯咯咯,哎呦快别这么叫我了,咋又来了个信徒了。我姓林名默,就是个凡人。” 梅庄空地里,架起一个木棚子,是即墨临时雕刻,林默给变大安置的。冰雹咚咚落下,也不知它能支撑多久。 但这是商无勋要求的,林默既然答应支持他锻造名剑,就会穷尽所能。 有村里铁匠柱子帮忙,打铁用的铁砧子,风箱,火炉等都准备齐活,放置在了木棚下。 商无勋开始烧铁,捶打锻炼。柱子为了在林默面前表现,裹了件袄子也去打下手了。 从这天开始,“叮叮咚咚”的打铁声,回响在冰天雪地的梅庄里。 第161章 工程坍塌 阿喜紧了紧身上棉衣,站在廊下,望向木棚里的白胡子男人。 他脱了上衣,肌肉狰狞地凸起,柱子都要甘拜下风。在冰雪造就的寒气里,他的皮肤仍旧火热得发红。 就像铁砧子上的铁块,也在黝黝黑黑中,发着暗红。 “火候不够。”柱子看着韧铁块,摇摇头。 商无勋把韧铁重新投进火炉里,坐下暂歇。 柱子拉着风箱,毫无头绪地道:“韧铁还能烧红,那块沉铁在火里几天了,咋颜色都没变一变。无勋哥,你说这样打铁能成么,要不,把物什搬去地下室?” “不行!”商无勋一口否决,那沉重的语气,把柱子的大块头身躯都震得一跳。“我父亲几次功亏一篑都在于淬火时温度不够低,速度不够快。难得这样的好天气,怎能浪费。烧铁差些火候,那就多锤他个几万遍,这点小缺憾,我还能克服。” “好天气……”柱子耳听着木棚上咚咚咚的声音,只觉得脑瓜子疼。 “叮叮叮……”打铁声又起,商无勋每一下落锤,都使尽了力气。 阿喜不知不觉中,抿着的唇弯起。就好似商无勋每一次舞动铁锤时带起的肌肉牵引,都是在为她卖命。 “他是唯一不怕冰雹的人。”她轻轻说了句,捏起衣领的手指冰得麻了。 地下二层的设计图,最终在几个挖地老手的推敲下完成。虽然现在住人是够了,但东家要继续挖,那一定是有其道理的。 挖一层时谁也不知道设计图上那么多地下室用来做什么,后来不是正好成了灾民们的容身所么?东家还真是有预见能力。 娄西,阿波等人带着铲子,风风火火投入新的工程,做他们已经熟悉了的工作。 二层开挖第二天,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靠近他们开挖的地方,有间一层的地下室塌了。 尖叫声纷纷响起,还有孩子在哭泣。 幸好没人掉下来,但原本住在里面的人吓得着实不轻。 而在二层开挖的人里,被埋了好几个。 一层村民上去找林默,林默懊悔不已,连忙下去救人。 她把土层变小,很快解救出被埋的几人。他们都只是受了些伤,没有大碍,可挖二层的事得歇一歇了。 “土层太松,其实第一层也不够牢固。”林默手指抹着被她变小的土堆,忧心忡忡。 但她也只是碎碎语了一句,没让人听清。大夫和阿波扶伤员上去休息时,林默去了一层视察。 一层住人住了好几天了,初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来仔细观察,竟发现好几处土壁都出现了裂痕。 “光是土,哪能支撑。” 必须要尽快烧石砖,加固地下室的顶板,底板,侧墙等。最好是有金属物,那将会更牢固。 金属! 林默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商无勋!商无勋!”她第一时间就去空地上找商无勋,天上的冰雹还没砸到她就被她意念变小。最后小小的雪子落在身上,转眼就化了。 “铁烧得如何?”林默一边问一边去查看木棚下的光景。铁打得怎样了她不懂,倒是发现冰雪地融了一片,木棚下明显比别处要矮那么几分。 第162章 永不化冰窖 见是林默来问,商无勋还没开口,柱子就先受不了的埋怨起来。 “火候不够,打铁太费事了。可无勋哥想要在冰雪地里淬火,非要这么冰天雪地的打铁。” 柱子抹抹额头的汗水,可不是他多嘴啊,商无勋不在乎多锤它个千百遍,他可受不了。难道拉风箱,添柴火不要力气?他简直就是在经受冰火两重天的摧残。 “原来如此。”林默点点头,稍一思考,便笑了,“原来无勋你是为了淬火才非要到冰雹地里。” 其实大可不必。先有一才有二,为了最后一步牺牲前几步的操作,多少有些本末倒置。 但古人多数执拗,尤其是这种一生精研技艺的。 林默不拆穿他考虑的不周,言语间全是为他打算,“光是冰雹地也算不得多冷,且这冰雪不受控。谁知道正好锤炼完成时,这冰雹还下不下。” 这点正是商无勋最担忧的,他这才抓紧时间锻打,连睡觉吃饭都苛刻得很。 “林小姐,你有好主意?” “有。不过还需要无勋你的帮助。” “这说的哪的话,本来就是林小姐在帮我。”商无勋拍拍胸脯,挺身而出。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所谓帮助可比他想像的费事多了。 林默答应给他打造一个永远不会化掉的地下冰窟。只要她将冰雹带到地下室,把它变大布满整间,寒气不泄,那便盛夏也能冰冻不化。 那间塌了的地下室里,商无勋抚摸着土壁,心中被林默的计划蕴得热血沸腾。 “真的能……盛夏也不化。”如果能,那么他就能一直用冰给兵器淬火。这样的锻造条件,可是他祖辈都不曾有过的。 “当然能,只要做好隔绝。”林默自信满满地点头。 “何为隔绝?” 这锻造师有时候说话文邹邹的,林默猜测他是个读书人。 “通常情况下,冬季地下室会比地面上温暖,夏季则更凉爽。都是因为与气候有了一定隔绝,才会寒暑不侵。把冰窟造在地下室是最好的,但只是地下一层还稍有欠缺。” 商无勋望向那坍塌处,灰土虽然已经收拾干净,但还是能够看清挖掘到一半的地下二层轮廓。 “林小姐是在挖地下二层?”他诧异道。 “没错。”林默有些可惜地说,“只是支撑不够,地下二层只能是个幻想了。要不然,把冰窟造在二层效果更好。” 商无勋立马点头,“锻造要精益求精,我要最好的效果。” 他下定决心地看向林默,“林小姐,请告诉我该怎么做。” 林默唇角一勾,很觉得满意,当即言简意赅道:“造窑,烧砖,制钢,稳固一层,才有建造二层的可能。” “好,就照林小姐的意思来,商无勋全力配合。”他又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二层不得已停工,一层已有坍塌处,没塌的地方也多有裂纹。其中细节林默没对别人讲,自己内心却是极其担忧的。 如果变故迟早要来,那就加快奋斗的脚步,赶在变故来前修补残缺,让努力来追赶时间。 第163章 炼合成钢 林默想到这,眼神变得坚定,脚步也加快起来。她立即制定计算,把脑中的第一步筹划通知给梅庄所有人。 不止是她的仆人,住在这里的村民也要干活,谁都不能闲着。 她清楚的知道,现在闲着他们,将来如果地下室全塌了,苦得也是他们。 王漫娘瘪瘪嘴,在林默背后小声说道:“住她的地窖,吃她一口饭,还真把我们当仆人了。这才几天,就催着我们去给她干活了。” 村民中,一些懒怠的,像刘二等混子也是百般不愿。当面不敢表露,林默一走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哼哼起来。都是在不忿林默差遣他们,不当他们人看。 但林默的命令下来,谁也没敢真罢工。况且大多数村民还是心甘情愿为林默做事的,闲得不干活反倒心里不踏实。 地下室被空出一间来,村民们住处更拥挤了。 男人们都被差遣去造砖窑,女人们也要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连小孩子,也会去帮着搭一把手。 商无勋和柱子则被单独安排烧制钢筋,钢板。 “钢筋是什么?”柱子头又大了,但为了将来能配得上村里最富最美的林默,他要多学习新词,多适应林默的特别。 “把多种金属混合锻造,利用它们各自的优点,弱化它们各自的缺陷,这个就是钢了。” “噢,林姑娘你懂得可真多。”柱子还一知半解,就在忙着拍马屁了。 商无勋却眼睛一亮,反反复复着“利用优点,弱化缺陷”,最后一合掌,兴奋极了。“林小姐!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嗯?说说看。”林默鼓励道。 “把硬铁和韧铁融合,锻造出钢!” 这也是林默想像中的,就是她对锻造不懂,不知道商无勋能不能做到。既然是他自己开口提议,那就再好不过了。 “嗯,可以一试。”林默肯定了商无勋的想法,接下来就跟他一起商量怎么付诸行动。因为要把两种铁变大变小,这就得林默参与。 融合两种铁,最合适的比例需要摸索。摸索就要进行多种试验,先锻造少量的不同比例的钢,来测试是否达到预期。 而目前最难的一步,还是怎样分割两种铁。 两人商量了几天几夜,柱子几度插嘴都像空气流于无形。最后他就乖乖地做了摆设,时不时端茶递水给两人,秀秀存在感。 总算到最后有了个结果,于是三人一同忙活起来。 商无勋这时也跟着柱子唤林默“林姑娘”,彼此间似乎关系更拉进一步。 他们重做火炉,把炉壁造得更厚实。炉内温度也能更高了。有林默在,一切操作都省事不少。 接下来是尽力把两种铁锻打得又长又细,为了效率,商无勋都答应把锻造地点改去了砖窑旁。 把铁打细后,再由林默变成绣花针。如此来钳断硬铁。但到韧铁时,又多花费不少功夫。就算是绣花针般细小,还是只能折弯没法断。 商无勋再次锻打,林默再次变小。都比头发丝还细了,也是三人钳了好久,才把它分成一段段的。 第164章 擦汗 分段后,林默分别把两种铁粒变成所需的重量。用不同的重量掺合出试验用的比例,然后再交给商无勋和柱子去打造。 至此,林默才得以歇会儿。 阿喜递上帕子,给林默擦脸上的汗珠。 此刻她脸儿红扑扑的,幼嫩的皮肤上沾满香露,就连长睫毛也挂着小水点,随着她眨眼一扇一扇。 柱子瞧得呆了,被商无勋好一顿捶打。 “专心点,温度差了!” “哦,是是是。” 阿喜在给林默拭汗时,脑袋微偏,往那边瞧了眼。 哪个男人见了小姐这样的美色不动心,不失魂?也就那个呆子了,他只知道打铁,说不定都把能干的小姐当成兄弟处了。 唉,这样不解风情的男子,怎么娶到娘子呀!哦对,他曾夸过小姐是天仙,说她沉鱼落雁。可那时他还没见过小姐,只见过他。 呸,也是会油嘴滑舌的呢。 林默差点被阿喜拿帕子的手戳到眼,这丫头给她擦个汗也心不在焉,脸上表情时而担忧,时而窃喜,时而羞恼的。 “咳咳。”她忍不住轻咳了下。 阿喜连忙收回视线和遐思,匆匆放下帕子,垂了头。 “我要去沐浴,不必擦汗了,你去给……”林默的目光在商无勋和柱子山上掠动,最后故意说道,“给柱子擦下汗。” “呸!汗死他算了,凭什么要我给他擦汗。我是小姐的丫环,又不是他的,他算哪根葱……”阿喜一连串恼怒的炮轰。遭受无妄灾的柱子眼皮跳动,脸都黑了。 林默连忙打断这丫头的不忿,“我说错了,不是让你去给柱子擦,柱子拉风箱不累。你去给无勋擦下汗,你看他打铁多累啊。” 这一试探,阿喜果然埋下脑袋,使劲揪着帕子不说话了。 林默心中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也不留下让她难堪。便小手给脖子扇着风,往出走着自言自语道:“唉,我回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休息。阿喜别跟来了,我又不需要人抬水,你在我来不自在。” 阿喜声如蚊蝇地“哦”了声。 林默离开后,她又踌躇好一会儿,才挪着小脚过去。忍着从炉子里冒出的烘烘热气,绞着手帕说:“无勋哥,我给你擦擦汗。” “不必,我打铁不能停,你走开些。”火星子不断冒出,就要溅到阿喜身上了。商无勋下意识敲轻了些,很快又觉得这样铸不好铁,不满意地蹙起了眉。 柱子嘿嘿两声,说不出的快意。他自己抹了把额头的汗,把风箱拉得更起劲了。 阿喜绞着手帕,下唇都差点咬出血。 “又不是我要来给你擦汗的,是小姐吩咐的你没听到么。小姐说要做什么,那就都是必须去做的。你汗要滴下来了,混进小姐让你打的钢里,打差了,你对得起小姐么?哼,你自己抹汗,我还不稀罕伺候你。” 帕子被她气愤地甩到商无勋胸膛,扭腰伤心跑走。 那帕子如羽毛轻飘飘在心口刮过,再硬的铁汉子也禁不住悄然柔了心肠。帕子滚落,商无勋连忙凌空捞起,可还是有一角绸绢沾了铁上灼烫,焦黑了大片。 第165章 异术有限制 “唉,这女儿家的玩意儿,太脆弱。”商无勋望了眼阿喜跑走的背影,捏了捏手帕,最后趁柱子没注意塞起来藏好。 林默沐浴后,换上阿喜给做的新棉衣,浑身舒坦。 这新棉衣领子上还绣了对小鸳鸯,既可爱讨喜,又不觉显眼。 “绣工真好。”林默赞叹了句,就把房中浴桶变小,捏着拿出去倒了。 她来到地下通道,仆人们,村民们都在忙着做工。林默也没去改造成砖窑的那间地下室,就在通道里唤住两个女人说道:“烧砖要合适的粘土,我记得南菇村有座砖窑的,你俩跟我去要些粘土来。” 两个女人放下手中箩筐,擦擦汗就要跟去。这时王漫娘挤开人群,上来觍着脸道:“我也去!我也去!” 留下来做工太累,有机会上去逛逛想想就美。她是村长的娘亲,这种顶好的差事自然要让给她。 林默看都没去看她一眼就直接否决:“我只需要两个人。” 人多了路上她得分更多心力去变小冰雹,保护她们。 王漫娘说:“那就让英子娘留下,换我去。” 英子娘拿起箩筐,低眉顺眼的没说话。 林默蹙蹙眉,十分看不惯王漫娘这样颐指气使的霸道性子。微转眸,哼笑着冷道:“我要的是能出力气的人,你可别半路不情愿了要回来,坑害我们。” “这哪能。”王漫娘见有戏,露出喜色,“不就是搬些粘土来嘛。你有本事把它们从少变多的,也不用我们搬多少,是不是?” 林默点头,“确实是这样。” “那就成了,我去。” 林默还是微微冷笑,但也不再多话。 带两人上石楼,出梅庄。 一路上林默凝神变小冰雹。她表面风轻云淡,实际上要恰到好处地变小范围内冰雹,还必须连贯不能些,这耗费着她不少精神力。 王漫娘却瞧着身周那些变小了洒下来的雪子,想到之前三个月被冰雹吓得要死,此刻颇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她哼着小曲慢慢走,有时候还故意跳出林默身边,去招引天上冰雹。 林默心中一跳,忙把快砸到她的冰雹变小,脸色就又苍白了几分。 王漫娘还哈哈笑,“你砸不到我,砸不到我。” 另一个随行的人叫白棉,她小身催了句王漫娘,“王婶,您要不走快些。咱是去干活的,又不是出来玩。” “谁玩了!我一个老婆子能玩什么,也就你们少年人心气野。哼,说我玩,显得你很能似的。”王漫娘重重一拍白棉的脑袋,昂起头插了腰。 “我的异能还能支撑两个时辰,现在耽搁时间,等会回来的路上我们就顶着冰雹,凭运气活。”林默不紧不慢地说了句,也不着急地站在了原地。 “什么,你使异术还有时间限制?”王漫娘觉得不可思议,心里鄙夷了下林默原来也只是个半吊子。脚步开始动起来,且越走越快。 她俩年轻,被冰雹砸几下没事。她可受不得那苦,要是早知道有被砸的危险,她就不上来了。 第166章 砖窑与粘土 南菇村不比福源村好多少,屋舍多数被砸,堪堪能支撑的只有村长的宅子,和村里祠堂了。 为此,王漫娘还啧啧抱怨了许久。 “瞧瞧我们阿世,当村长不贪财。要不然,我们福源村的祠堂也不会被砸塌,我们王家是当村长的,宅子也修得不比其他村民好多少。真是清廉反倒害自己啊,白棉你看看,以后还怪不怪阿世收缴粮钱了?” 白棉撅撅嘴,“我又没怪过。再说南菇村本就比我们富有,这里还有好几户村民的房屋只坏了一点点,修缮修缮还能住。” “哼,不知感恩的东西。” 王漫娘嗓门大,南菇村的好些人都听见了。 尤其南菇村村长,眉目间十分不悦。 周填家也没毁坏,他家富有,存粮多,这会儿还在家门前摆张桌子卖粮呢。间或有缺口粮的村民撑着破伞,顶着冰雹快速跑来,买上一小包后又匆匆回去。 林默三人路过时,周填还圈着两只手跟她“嘿”了声。 “林姑娘!福源村的粮食没了?我家还有些,匀点你给。” 林默会异术他是知道的,南菇村的村民没顾得及看见三人头上的小冰子,看见了也没力气说闲话,问出口,也就只有周填还有心情磨嘴皮子。 “不错不错,还是福源村的人享福啊,有你在,冰灾也不在话下,哈哈。”他盯着林默三人头顶的冰子乐。 王漫娘哼哼起来,话里话外怨气十足,“什么不错,落冰雨的时候她躲着不出来,整个村都毁啦。” 周填眨眼瞧了瞧林默,没说话。 “你以为我们福源村有林默就万事大吉?你还不知道她的异术是有时限的,也就刚知道她与众不同时把她当成了神仙,其实她也就普通人一个。” 周填嘿嘿笑了声,有些尴尬,更不知该说什么了。 林默一笑,并无所谓。 王漫娘还在那嘚瑟呢,“她在福源村受人敬重,多半还是因我家阿世抬举她。我家阿世是村长,我是阿世的娘。” “婶子好,婶子好。”周填点头,却着实没有多大诚意。 林默在王漫娘的喋喋不休中,沉声问周填:“周少爷,你家的砖窑在哪,不知道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周填立马不理会王漫娘,来跟林默说话。 “那窑子早停了,下这么大冰雹,哪还运转得起来。” “带我去看看可以吗?另外我还想要些粘土。” 大美人都两次开口了,周填当然不好意思拒绝。他把手中活交给下人,殷勤地领着林默去看砖窑。 林默对砖窑有什么不懂的,都虚心问周填。 周填其实只晓得玩耍,对自家砖窑从不上心。但这个时候,简直是把脑子里的存量都一股脑挖出来给林默了。林默请教时的细声软语,他听得心里十分受用。 后来实在招架不住,就去叫来原本在砖窑做工的老师傅。老师傅看在周填的面子上,把所知倾囊相授。 林默又去砖窑实地考察,对周填今天的帮助赞不绝口。 周填飘飘然起来,听林默又开口说要一些粘土,忙不迭手脚并用去挖埋住砖窑的冰层。“砖窑被埋了,粘土也在下面。但林姑娘想要,我周填说什么也得给你挖上来,嘿嘿。” 第167章 裤子烂了 周填差人去拿了几把铲子,在那挖冰。天上不断落下冰雹,但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林默都把它们变成了小雪子。 “林姑娘,你还支持得住吗?”白棉担心林默的异能用到尽头,此刻她也没事做,见林默朝她点头微笑,就自己拾起把铲子,也铲动起来。 王漫娘在原地有些尴尬,谁都在忙活,就她一个人闲着了。这要回去也不是,傻站着也不是,只好捡起把铲子,也去挖冰。 一边挖,她还一边诉苦:“哎呦我一把年纪了,还要来干这苦力活,早知道不来了。” 白棉瞅了她一眼,撇撇嘴,“本来就没让你来,英子娘在的话,还能挖更快些。” 白棉担忧地望了眼林默。王漫娘非要替换掉英子娘,又手慢脚慢的,平白无故让林姑娘多费异术。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哈,挖到了。”这么多人围成一圈挖个冰坑,速度是挺快的。 差不多一刻钟就挖出粘土,周填问林默要多少。 “一点点就好。”林默取了一小块来,裹在手帕里。道了谢后,就要离开。 “哎呀累死了,让我歇会儿,你想累死我老人家啊。”王漫娘一屁股坐在冰上,拿着铲子当拐杖。 白棉急了,“王婶,你是能休息了,可林姑娘还要一刻不停地用异术给你变小冰雹,这不合适。” 王漫娘拔高声音,“怎么不合适了,我怎样还要你管?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没眼力见,当初就该让英子娘来,换掉你。” 周填来打圆场,“是我招待不周,本来就该尽地主之谊的嘛。来来来,都去我府上坐坐喝喝茶。” 先躲去屋檐下歇息片刻,倒也是个主意。可王漫娘正在跟白棉置气,这会儿甩脸子说道:“不去!跟你又不熟。我就在这坐会儿就好。” “王婶,你别太过分了。”白棉气呼呼的,走到林默那,“林姑娘,不如我们先回去,她爱坐多久坐多久,我们管不着。” 林默微微一笑,瞅了眼王漫娘屁股下的冰,有些不怀好意。 “唉你这小丫头片子,嘴真是越来越欠抽了。”王漫娘咬牙切齿地骂白棉。屁股一动,突然感觉不对劲。“嗯~怎么回事?” 好像裤子粘在冰上了。 “哎呀王婶,下面有条蛇。”林默突然吃惊地长大嘴巴,指着王漫娘身下。 “啊!哪呢?”王漫娘一下蹦起,都没顾得上被粘住的裤子。“撕拉”一声,屁股上的布料被撕裂,破棉絮漏出来,被吹了一地。 王漫娘只觉得后臀一凉,脸上发烫。 在场还有好几个大男人呢,刚才一起挖冰,她还跟他们说过话。 “哈哈哈哈……”白棉有种大仇得报的爽快,指着王漫娘笑得前俯后仰。 最后王漫娘只得去了周填家里,换上条周填娘的棉裤。还被老大不情愿的周填娘翻白眼,嘀咕:“多大岁数了,还穿开裆裤啊。” “林默,我们回去。”王漫娘不敢跟周填娘吵起来,自己还穿着人家的裤子呢,闹翻了到时候难道穿着破裤子回去?全村人都住在林默的地下室,还不被所有人知道她的窘态了。 第168章 多住几天 “哎呀!”白棉尖叫一声,手上的血哗哗往外冒。 她来到周填家,才发现嫁来南菇村的昔日小姐妹正在周家厨房当厨娘,就自来熟地上去帮忙切菜。谁成想刚才铲冰太卖力,不但手指被冻麻,还使不上劲。一不小心,就切到了手。 白棉是林默带来的人,周填自然要去关照的。一看出那么多血,忙差人去叫大夫,口中劝道:“哟,这伤可不轻呐,要不在我家多住几天。” “多住几天?”王漫娘率先跳了起来,她丢了脸又在别人屋檐下,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白棉手受伤,一路冻过去不成的,林姑娘,你说呢?”周填是希望林默多留几天。 以往她高高在上,自己就只能偶尔多看一眼,还总觉得她不好亲近。哪晓得她今天主动来找自己帮忙,期间彼此又说了许多话。就觉得她不但人漂亮,还挺平易近人,而且似乎对他也不反感。 这就给了他期待,有种想努力一把的冲动。 娘总说他交友不慎,跟不正经的人厮混。他要让娘看看,自己也能交上像林默这样的上等人。 林默急着烧砖,还不了解的时候总觉得简单,跟周填和砖窑老师傅聊过后,才知其中有很多关窍。一个不慎,烧得质量不过关,就等于白烧。 “那就打扰周少爷和周夫人了。”林默心里是有计划,想要把周家闲赋着的砖窑师傅挖过去。 这脆生生的一句,听在周填耳中,简直不要太高兴,整个人都犹如置身于春天的花开中。连说:“好,好,我这就去给你们安排住处。” 周家是暴发户,十年前也是个普通村户。骤然富起来,就尤其想要显摆财力。周填娘就是这样的心态,她最喜欢听人恭维,被人羡慕。林默叫她称呼她周夫人,叫她儿子少爷,那不就是肯定了她家的地位了么。 周填娘对林默的第一影响很好,笑容满面地多瞧了她好几眼。这一打量,心里的警钟就敲起来了。 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漂亮,皮肤这么白的女人!自己不是做梦。 这个女人说话巴结,填儿又对她主动热情,难道是觊觎着周家少奶奶的位置? 哼,瞧她一颦一笑那勾魂摄魄的小模样,填儿这样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哪里能抵得住。 “你叫林默?”周填娘下巴抬了抬,她个子没林默高,就企图以气势来压人。 林默听出她语气不善,一副要修理人的仗势,但是不愿与她计较,“嗯”了声,就拿出一锭银子来,给她。 “事出意外,实在太感谢周夫人收留我们。我们也不能白住,这些是住宿费和饮食费,这期间麻烦周夫人了。” 周填娘看见银子心情好了些,但又怀疑这银子也是败家的填儿为了讨好这女人给的。连忙收下后,脸色还是不大好。 “你知道就好,现在这种鬼天气,谁都不容易的。好的房子才能顶住冰雹,继续住人,但也不是谁家都有能力起这么好的房子的。寒天冻地的庄稼都被砸坏了,现在家家户户缺衣少食,一点吃的都比金子贵重。” 第169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王漫娘刚才去了厨房,她不信邪地要去看看白棉伤多重,怎么就不能立马回去了。 口中还不高兴道:“早不受伤,晚不受伤,偏在这个要紧关头受伤,你这丫头不是故意的。” 白棉的好姐妹把到在砧板上一插,多年厨娘练就的一身肥肉颤滚滚地转过来,为自家姐妹说话,“你受伤还挑时辰呐,你怎么不故意伤个给我看。” “我在跟我们村的白棉说话,有你个外人什么事?胖成了球了,先关心关系自家男人还要不要你。”王漫娘一瞅是个厨娘,立马又趾高气扬起来。 这胖厨娘一下就怒了,她家那位本就是个花心的主,这么多年靠她做工养着,一口老怨气憋着没处发。好不容易幼时姐妹来,原来的那点沫高兴劲全被这老娘们败坏了。 她回身抽起菜刀,就怒不可遏地冲向王漫娘,“你这个老东西算哪根葱,来我的地盘撒野。你是骨头痒痒了,要我给你磨磨。” “哎呀,厨娘杀人了!”王漫娘尖叫着跑出去,就正好撞在,在口口声声教训林默的周填娘背上。 “哎呦。”两个老女人一同摔倒,抱成了团。 胖厨娘举着刀追来,这时改了口风叫道:“东家欸!厨房跑来个贼,这贼娘皮还撞倒夫人啦。哎呀夫人那么尊贵,可别摔着咯。” 周填娘脸色一沉,脚一抬把王漫娘从自己身上踢下去了。看见她身上还穿着自己的新棉裤,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这个福源村来的老女人,就因为跟着林默那漂亮女孩一起过来,填儿也跟着讨好她,陪进去自己一条新棉裤。她不来感谢自己,还跑去厨房偷吃?现在食物是稀缺货,偷吃贼最可恨了。 王漫娘腰上吃痛,还挂着个脚印。要换了从前,她早就开骂了,不把对方整死,都不能痛快。 可现在在人家家里,人家家世也不比自己差。说不得要忍气吞声,白挨踢了。 她只闷哼一声,半个字不敢往嘴外蹦,揉着腰装委屈。 周填娘看见她扁着的嘴就更来气了,周填刚好过来,周填娘就拉着他告状,“这个老女人倒底哪来的,她去我们家厨房偷吃了!现在还一副受欺负的模样,装给谁看,好像是我在捉弄她似的。哎呀老娘可受不得这气,你带她来家住,是要气死我呀。” “她是林姑娘带来的,应该是福源村的人。”周填看向林默,他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早就打听清楚,林默家现在就只剩林默一人,连她姨母都去了京都。 林默看了眼王漫娘,置身事外地道:“王婶是福源村高村长的娘,偷吃,不会的。” 言外之意,不是她的人,她不负责。 此时的王漫娘简直是人生低谷期,如过街老鼠一样被人嫌弃。难得还有一个人肯为她说话,顿时鼻子一酸,挤出眼泪。 “村长的娘。”周填娘哼了声,一点都不掩饰高高在上的姿态,说道,“村长的娘又怎样?南菇村的村长见了我,都要喊一声干娘。何况是小小福源村。听说你们村整个村都被砸坏了,真可怜,就算是村长,现在也成没有房子的流浪汉了。” 第170章 给林姑娘出气 而她周家又有房,又有吃的。就算是小村庄的村长,又算得了什么,能跟他们周家比么? 王漫娘又被堵得说不了话了,连哭都哭得压抑,没敢漏出声。 周填知道这个王漫娘是自己要跟来南菇村,挖冰时也很是傲慢,林姑娘应该也不喜欢她。“嘿”的一笑,心中有底了。 “林姑娘,不管她是谁,偷东西总是不对的。既然是她有错在先,你可不能怪我心狠。”说完,周填对胖厨娘和家中小厮道,“把这老贼绑起来,扔进柴房里。” 周填娘忙加了句,“把我棉裤还来,不给这偷吃的贼。” “冤枉啊,我没偷吃!”王漫娘惊慌地大喊起来,眼睛盯向林默拼命求助。 “林姑娘,她在厨房的时候你看见了?”周填问林默。 林默摇摇头,“没有。我那时在跟周夫人聊天。” “那就不能作证。” “白棉知道,还有那个胖子也知道,她们在厨房。”王漫娘连忙叫。 白棉撇撇嘴,转过脸去,“我不知道。我都受伤了,谁留心你在厨房干过什么。” 胖厨娘冷笑一声,到现在还敢叫她“胖子”,简直找死。“我看见了,她吃了半只酱肘子。” “什么!”周填娘大叫,差点背过气去。 肘子是她最爱,如今这冰雹天气,连她都舍不得吃的。这个外村的老女人偷什么不好,偷她的肘子吃,还一下吃掉半只。半只那么多啊! “扒了棉裤,扔进柴房!”周填娘气得浑身哆嗦,不叫人打王漫娘,都是在给福源村村长面子。 “啊,她陷害我,我没吃,我没吃!”王漫娘大叫着踢打胖厨娘,可就算是知道胖厨娘陷害她,她现在也没法子。之前的傲慢都把人得罪光了,谁肯出头帮她。周填娘还在气头上,又怎么会听她一个外人申诉。 胖厨娘歪着嘴哼笑一声,让小厮把王漫娘按住,狠狠往她身上掐了把,粗鲁地扒掉了她棉裤。 要不是王漫娘里面还穿了一条薄的,这后半辈子她还要怎样活。绕是如此,也觉得羞辱太甚。 林默摇摇头,叹她可怜又可恨。 等王漫娘被拖走后,她对周填道:“白棉和王漫娘就麻烦周少爷你收留几日了,王漫娘是福源村村长的亲娘,又是随我出来的,我总要回去通知高村长一声。” 她要离开,周填不舍得。但也知道这事她为难,不好强留。转念一想,自己这样做,也算侧面给林姑娘出气了。她虽没留下来,但是对自己的脸色是越来越好了。 心中一高兴,周填便点头道:“这个我知道的。这事跟林姑娘无关,高世自己的娘当贼,让他自己来领。” 林默又道谢几声,临走时跟周填提了一提,说还想跟砖窑老师傅多聊聊,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 周填赶忙说有,有。他巴不得林默多来呢。 林默独自一人回去后,周填就被他娘揪回了房里说悄悄话。 “哎呀娘,疼。”周填摸摸被拧痛了的耳朵,跟他娘抱怨。 第171章 打听林默 周填娘板着个脸,要问个究竟。 “见了漂亮女人眼睛就收不回,也不知道像谁。我问你,那个林默倒底是什么来历,家里都有些什么人。福源村那么穷,现在都被冰雹砸完了,你可别被人骗了财。” 周填揉着耳朵笑,“这场冰雹九村十八寨都有份,但福源村的确是冰雹下得最大的,被毁了整个村那也是天注定,不是人能左右的。” “问你林默的事,别给扯远了。”周填娘飞给儿子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倒底还是心疼了,手伸过去也帮他揉耳朵。 “哎呀林姑娘好着呢,你就别多打听了。总之她跟别的女人都不一样,她可是凭自己一人,挣起家产的。现在她家里,也不穷。” 周填说完,就要出去找砖窑老师傅补课了。 以后林默还会来问砖窑知道的,只是做个中间人介绍她去找砖窑师傅,哪有自己给她解答更容易增进感情。在林默下回来之前,他可得抓紧多学点。 “哎,哎,填儿!”叫不住自家丢了魂的儿子,周填娘只好作罢。 她侧面去问了胖厨娘,然后让胖厨娘去问白棉再来报给她听。 半天后胖厨娘就回来说道:“夫人,打听清楚了,那个林默也就这几年赚了些钱,在铁峰村有铺子,还有个大酒楼。直通外界的那条路,也是她发起修建的。还有,听白棉说,福源村的村屋都毁了,但林家的梅庄还好好的,现在全村都住在她那。” 周填娘这才知道自己家才是几进的房子,林家可是有一个庄,甚至连整个村的村民都住得下。想到之前在林默面前的炫耀,不禁感到脸红。 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我看她娇娇弱弱的,真有这么厉害?你也是福源村来的,你以前不知道?” “嗨,我未出嫁前林默还不显山不露水的呢。我只知道她从小跟村长玩的好,对她多有照应。” “我看未必。”周填娘嘴巴朝柴房怒了努。 胖厨娘就笑起来,压低声音道:“这个白棉没说我也知道,那林默跟福源村一个二流子有一腿,被高村长当场抓奸,从此就撇下她娶了别人。” 周填娘听完也跟着嘲笑起来,“还以为是自己能耐呢,原来也是个骚货。短短时间能积累财富,谁知道是爬了多少人的床。” 但这些破事,她不打听,填儿哪能知道。填儿这臭小子光图人家长得好看了,还管品性如何?这得由她来把关。 “你退下,这件事我晓得了。” 一个靠爬床赚下家产的烂货,怎么配的上她的填儿。长得好看又如何?越好看越不能娶进家门来。 那边林默回到梅庄,把粘土变大成一堆,存在砖窑旁的一个小地下室里。 砖窑还在如火如荼地打造中,钢筋却已经炼出一根。周无勋已经在试着打钢片,且比炼钢筋时有经验多了。 虽然现在还在为林默锻造材料,但把硬铁韧铁融合,试出最佳比例这件事对他极有帮助。将来炼一把名剑,又岂在话下。 第172章 瞧出自卑 半夜,林默的房间的窗扇突然被拉开,彩宫像夜里的蝙蝠一无声无息地倒挂下来。 “迟早得被你吓成神经病。”林默拍了拍柔软高挺的胸脯,白了彩宫一眼。 彩宫以如今的角度望下去,瞧出了自卑。按了按自己的平板,索性跳进房。 “你前几天出去了?” 她用质问的语气。 “是啊,去南菇村有事。这不,我很快就回来了嘛。” 还以为把夜澜君塞给彩宫,她就可以自由点呢,结果还是被盯上了。 “不许去,这是楼公子的命令。”彩宫冷冷道。 “切,你家楼公子还是皇帝不成,说我不许出去就不能出去啦?”林默把房间稍微收拾了下,提灯笼出去查看她的袖珍小农场。 彩宫一直在后跟着,对林默刚才那句话嗤之以鼻。她家主子以后,可不就是皇帝么。 出门这两天,小小农场一直有阿波娘子为她照料,桌子也搬在另一个房间里了,植物都长得挺好,没受灾害。 “下次再要出去,必须得带上我。”彩宫面无表情地出声。 这也算是作出退步了,林默“哦”了声,接受彩宫不那么情愿的保护。 谁知这家伙得寸进尺,在她查看完小小农场后,就搂上她的腰,飞去了另一个房间。 “喂,有话好好说,飞来飞去的容易撞屋檐。而且,我不百合的。” 彩宫把聒噪的林默扔到地上,指了指刚沐浴干净的夜澜君,冷冷地吐了个“喝”字。然后出去,关好房门,飞速摸了摸自己的腰肉。 她从小练武,腰部紧实,林姑娘却柔柔软软的,仿佛一掐就会断。更气人的是,那软乎乎的腰,竟然比她还细。 好疼…… 林默揉着脚踝爬起来,刚才那一摔有被扭到。 眼前忽然摊开一只大掌,夜澜君朝她说道:“我扶你。” “多谢。”话虽如此说,林默却没有真的去扶。因为夜澜君不知什么时候在他掌心划了一刀,血流出来滴到地上。这简直是在故意诱惑他啊。 这个从小在神庄长大,被夜婴调教多年的男人,太知道怎么勾引有渴血症的她了。 咽了咽口水,林默站起来后跳了跳脚,自己坐到凳子上给扭到的地方搓揉。 忍了又忍,终于还是不争气,“我要一碗血。” “一碗什么?”夜澜君在那摆弄香料,受伤的手掌垂在身侧,就任由血珠不断低落。 “血。”又吞了吞口中津液,林默眼神不由自主盯着地上那一滩红红的看。 虽然没有楼欢的香,可也比牲畜的好喝多了呀。有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夜澜君将香料分类,叠整齐,唇瓣轻轻动,“哦,房间里没碗。” “那,去拿。”林默舔舔唇。这段时间异能用得多,没看见血还好,看见血整个胃都翻涌了。之前在周填家,白棉的血的刺激过她一小下,现在夜澜君更是毫不收敛,她被诱惑了,真的又被诱惑到。 夜澜君指指自己的脚,“不方便。” 林默这才看到,他的一只脚被铁链拷住,锁在床脚上。 第173章 收起你的小心思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彩宫干的。 可是,她自己被崴到,脚也不方便。想到离厨房还那么远,就懒得动。 “嗯……”啧啧嘴,林默可怜巴巴地瞅向夜澜君的手指。上面有血滴,滚得饱满了,又快要坠下。 “想喝?”夜澜君歪了歪头,把手掌送到她面前。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有好几条水汪汪的血迹,腥香味直往她鼻子里钻。 林默小手动了动,有股冲动要抱住狂吸。 “好了么?”彩宫敲了敲房门,然后不等回应,直接一脚踢了进来。 林默恨恨地给了彩宫一眼,“歪!你小小护卫而已,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凶。我可是你家楼公子的好朋友,小心我以后告你的状哦。” “哼。”一记冷哼回以威胁,反正主子现在又不在。但彩宫心里是知道林默在皇太子那里的重要性的,表面无所谓,实际行动还是给出了答案。 她踱向了夜澜君,只对他发难。 “没有碗么?忘记我提醒你的,不许和林姑娘发生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啦?” 夜澜君收回的手暗里捏起,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唇上淡漠地溢出两字,“摔了。” “摔了?” “不小心的。” “不小心的?” 彩宫几步上前,弯身去看床底。用腿迅速一划拉,一只完整的碗被她捞出来。 “摔了?不小心的?可摔得真小心谨慎,碎得真稳当。”将瓷碗重重拍在桌上,彩宫粗鲁地拉过夜澜君的手,要去碗里放血,一边说着,“收起你的小心思,别有妄想。因为有我在,你无法得逞。” 夜澜君将手一抽,背在了身后,带着丝伎俩被识破的恼怒。 “怎么,你不肯给林姑娘喝血了?”彩宫好笑地撇了眼夜澜君,再看向林默,“林姑娘,只好委屈你去喝鸡血了,走。” “哦,好。”林默应着声就要蹦蹦跳跳跟着彩宫走了。崴到的那只脚不好落地了,先去擦点药酒比较重要。 突然就被夜澜君唤住:“等等,我!愿意的。” 彩宫将一把匕首扔上桌,碗朝夜澜君一推。那意思很明显,愿意就自己放血。 夜澜君却微微一笑,看着林默柔声道:“碗,脏。” 林默瞧瞧碗,看不出脏,但它是彩宫用脚从床底勾出来的,想想就膈应。“不喝了。” “不行。”彩宫拍向桌面,第一个不同意,“你身体有个闪失,我怎么跟主子交代?必须喝!” 她犹豫了一会儿,就转身去厨房,自己给林默拿来只干净的碗。 夜澜君放了血,林默也当着两人的面一口干了。 可怎么有点怪怪的感觉,像在被……逼着喝药。 还没古怪多久,林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又被彩宫拦腰抱起,飞走。 这回比较温柔了,是把她扔到了床里。扔完后彩宫还丢下药酒,要亲眼看着林默擦好才肯出去。 “哼!柔柔弱弱的,以后待在主子身边,你就知道我对你还是友好的啦。”彩宫想起以前练武时皇太子对她的狠,临走前就抛给林默这样一句话。 第174章 楼欢被围困 楼欢大军被困在万蝶谷,好不容易找到神医释铭蝶,竟然被弘宴的人包围。 “皇太子殿下——”弘宴的声音从外围遥遥传来,用了真力,“你本可以不用多拐这个道,为什么急着要来找释神医?又是为了哪个受伤的部下,冒死前来的。哈哈哈,感情用事,就注定了你得不到这天下。” 谷中,某重伤将军朝楼欢跪下,眼含热泪,“是末将误了太子,末将有罪。” 楼欢手一挥,阻止他再说下去。来万蝶谷是为了给手下将士治伤,此为其一。还有更深一层,是为了他那个爱渴血的小默默啊。 抚上胸膛,楼欢脸色冰冷,但眼底火热。一想起她来,心脏就忍不住快速跳动。即使被大军重重包围,对她的想念仍能使他重燃希望。 “刷!”重剑拔出,楼欢指天而呼,“众将士听令,杀出重围,活捉弘宴。” “杀出重围,活捉弘宴——” 所有跟随皇太子的将士都高喊起来,一个个热血沸腾。 他们在任何艰险时刻都不做逃兵,就是因为皇太子仁义,善待军士。皇太子在战时也比所有士兵都勇武,是个铮铮铁汉子,值得他们誓死效忠。 那重伤将军抬臂震奋地高喝:“铲除逆贼,天佑我皇!!!” “铲除逆贼,天佑我皇——” 将士们整整齐齐地高喊。 “杀!!!”鼓声起,大旗摇,血性男儿奋勇冲杀不畏死。 三万残军在险地,顽抗二十万弘宴军! …… 梅庄,石楼下的地下室里。 林默去见了高世,告诉他王漫娘被扣留的事。然后她带上心事重重的高世,夜子魅,彩宫一起去了南菇村。 这回她给周填娘送去了一篮子水果,都是正常大小,种类齐全,十分新鲜。 周填娘斜眼瞟了瞟,忍住好奇,没去问为什么这个时节还有这些水果。她打定主意不能让林默进门,就绝不给她好脸色。 倒是周填很高兴,心里猜测林姑娘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走路的时候,都有些飘飘然了。 “走,林姑娘,我再带你去看一次砖窑。”他喊得热情。 “填儿!”周填娘拍桌子警告。周填一脸不耐,把高世推给自己娘,让他们商量王漫娘的事,然后趁隙带着林默走了。 砖窑地,林默见老师傅没来,生怕周填藏私,便直接把话挑明了,“周公子,我其实对开砖窑挺感兴趣,并且现在就能建造出一个砖窑,不知道周公子有没有兴趣合伙?” “合伙?”周填暧昧地重复了一句,他想的可不是赚不赚钱的,这事有他大哥操心,他主要想跟林默更亲近一步。于是忙不迭点头道:“好哇,那再好不过了!” 林默没想到这件事能那么快谈妥,趁热打铁道:“之前周氏砖窑的几位老师傅如今没事做,不如就都去我砖窑如何?” “好好好,我也去。”周填举双手赞成。他突然想到一个好借口,跟娘说自己是去忙正事,就能正大光明到福源村去了。 “口说无凭,我们立个字据。” 第175章 升级豪华地下 林默和周填回到周宅后,第一时间就去立了字据。 周填签字据签出了写婚书的感觉,字据签成后俨然把林默当成了自己人。 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亲自做生意,本就很是激动。 那边周填娘着实敲了高世好一笔竹杠,最后才同意放王漫娘走。 “你娘在柴房里,你自己领她回去。”周填娘懒洋洋地指了个方向,就带着下人离开。下人转头时,还瞅着高世窃笑。 高世暗暗握紧拳头,这次屈辱,他迟早会报。 踢开柴房,只见王漫娘蜷缩着,嘴唇冻得发紫,人也变得十分憔悴。最令人不忍去看的,是她没有穿棉裤。 周填娘令人扒了新棉裤后,也没有将破了的那条还给她。 高世骤然回转过身,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幸好夜子魅是一起跟来的,她进去脱了自己棉衣,裹住王漫娘的狼狈。只穿一件薄薄的轻衫,就半抱着王漫娘把她带出柴房。 如今的王漫娘仿佛变了一个人般,曾经的嚣张气焰不见了,畏畏缩缩胆小如鼠。夜子魅关柴门响了点,都能把她吓个一激灵,尖叫地抱头蹲地。 “去后门,等默默。”高世好不容易才松开气得发抖的拳头,送出艰涩的一句。 三人在冷风中,屋檐下,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林默才姗姗来迟。还是周填送她出来的,周填眉飞色舞的,在林默面前言谈举止格外殷勤。 这一切都悄悄落在高世眼中,他不动声色地发了一个死誓:周填,欺辱我娘亲,勾引我心爱的女人,我高世如果还有出头之日,第一个整死你。 跟着林默回福源村的,除了原本从福源村而来的几人,还有几位砖窑老师傅。 彩宫抱着胸,慢慢跟在最后。偶尔望一望天上的冰雹,偶尔死死盯住高世后背。 日子一天天过去,砖窑建成,一块块质量上乘的砖块被烧制出来。 紧接着,地下一层用大量的钢筋,钢片加固一周,又用砖块在钢片内砌了一层。地下通道和地下室焕然一新,俨然有石堡的庄重感。 林默重新设计图纸,地下二层也建起来。其中一间最偏的地下室,林默把它打造成了冰窖。 她外面捞几块干净的冰雹,扔进去后变大一室。双重石门一关,寒气不泄。 几天后来看,寒气把之前没冻满的角角落落都催出冰锥来,一眼望去十分震撼。 而商无勋的打铁工具,全部搬到了双重石门外。有即墨做的机关,需要时,只要按机关就可以取冰,不需要时,关着双重石门打铁,彼此都丝毫不影响温度。 下了将近半年的冰雹,终于渐渐停下。这天周填带大哥周婺来逛福源村砖窑,周婺全程拧着眉心。 “完全是仿造周氏砖窑的嘛。” “嗯?成转质量比周氏的还好,这是怎么回事。” “我明白了,因为是在地下室。既是地下室,又有专门的排风口,这是谁设计的。” 周婺从不屑到愤怒,又从愤怒转为惊讶,最后惊讶全成钦佩。 第176章 挑事的来了 一旁缩着脑袋没敢说话的周填,就等着大哥发落自己。他对自己与林默合伙的砖窑可没有多大信心,这本来就是为了接近林默才同意的。 这招哄哄娘还好,可骗不过大哥。 冰雹退,大哥终于从县上赶回,第一时间就是关心村里的砖窑。得知周填没保住砖窑,还去别的村跟人另起砖窑,顺便带走了最有经验的几个老师傅,他简直要气吐血。 “大哥,我知道错了。”周填战战兢兢道。 他还以为会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没想到大哥直起身后面色如常,眉心也不拧了,竟然还拍了拍他肩膀,破天荒地说了四个字,“做的不错。” “什么?”周填以为自己听错了,正要详问,周婺已经自己去找林默了。 正在丈量通道,计划如何装饰得更有居家温馨感的林默,突然被一具人形影子笼罩。 “你就是林默?”身后响起低沉的问询。 她缓缓转身,脑袋轻轻一歪。一手打横,另一只手托住腮。眨眼间媚眼如丝,把对面的人看得呆滞。 “是我,你是谁?不是福源村的人。” 周婺被周填用手肋捅了捅,才清着嗓尴尬道:“我是周填的大哥,听说你和我弟弟一起开了个砖窑,还烧出不少优质的转。不知道那些砖现在叠放在哪?林姑娘可有销路?” 原来是来问利的。 林默手指在空中随意地一划,“这里都是啊,所有已烧制的砖都被我用了。” “是么?那我弟弟是一分也没捞着,还要出人出力,听说粘土也是从我们周氏砖窑得来的。”谈到收益,周婺就对女子的美貌免疫了。尤其这个林默,是娘早就暗中提醒,告诉他此女放荡不可亲近的。 林默见他咄咄逼人,忽而就笑了,“周大少不要急,我会把属于你周家的那一份钱算给你。” 她还就怕算不明白,最后跟周家纠缠不清。如今技术已到手,老师傅也全挖来,只是些利润分配而已,她巴不得早点两清。 “嗯,那我今天就在梅庄住下了,等林姑娘算清楚。”周婺说着,不顾周填的各种暗示,将他拽走。 后来林默上石楼,听阿喜说周填和他哥命令她收拾了个空房,强行住进去了。 真是如强盗一般。 一场冰雹,把她的梅花围墙淹没,谁想进来都如履平地。 “啊哟人呢?人呐?都被冰雹砸死了,还是饿死了呀。”突然一道尖锐女声如利剑穿来,之后还夹杂着许多嬉笑声。 林默从二楼窗户望出去,看到是曾经卖了地契给她,早就离开福源村的陈寡妇等人。 白天孩子会在外面空地上打雪仗,看见陌生人来,就都逃回来找各自父母。 王漫娘和刘大媳妇好奇地上前张望,被如今穿红戴绿的陈寡妇一把抓住,上下打量地咋舌,“王婶啊,你可瘦了一大圈咧。刘大媳妇,怎么面色有些发黄呀,多久没吃饱过了?” 王漫娘瘦是因为在周家受了惊,被她一提醒就心里难受,竟然当场捂脸哭着蹲下来。 第177章 擅闯的下场 刘大媳妇听到这话,可就跟吃了只苍蝇似的难受。她住在林默地下室就没有一餐落下过,每顿鸡鸭鱼肉也不少,吃得比自己住还好。 面色发黄?她明明已经白了不少,陈寡妇是故意提醒她本来就皮肤差。 “快滚!福源村不欢迎你们。”夜子魅走出来,挡在王漫娘身前。 “滚——”刘大媳妇捡起个还没融的冰球,向陈寡妇砸了过去。 “哈哈哈。” “滚!滚!” 刚才被吓一跳的孩子们也充满敌意,朝陈寡妇等人扔雪球。 陈寡妇躲在一个汉子身后,破口大骂:“你们恶狗不识好人心!我本是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的,刘员外在铁峰村卖粮食,有很多很多的粮食。福源村受冰灾最严重,你们还有吃的。要不是我,你们就都在这里饿死算了。 这些来炫耀的人,后来也跟着捡冰雹回砸。有一颗打破了林默的木窗。还有几个孩子也被冰雹伤了,坐在地上大哭。 林默这下可不能坐视不管了,跑来损坏她的财物,当她是死的? “梅庄是我林默的私人庄园。”不紧不慢但警告意味十足的声音,从二楼窗户传出,“但凡不经我同意,擅闯的人都休怪我心狠。” “去你的!”陈寡妇朝着声音来处扔了个冰雹过去。 她不是没听出林默的声音,而是林默在福源村全村展示异能时,她早就不在村里,并不知道林默究竟有多能耐。 曾经是她的地皮,火灾后不得已卖给林默。现在再看这些漂亮的石楼,心里别提多难受。 其他和陈寡妇一起来的人,也有同样心思。 他们现在在刘员外手下做事,负责帮刘员外在各村卖货,也算是有个强硬的靠山了。 而福源村除了梅庄,其余房屋都被砸坏,这让他们有了种风水轮流转,自己扬眉吐气了的感觉。 “咻——” 一支箭头上扎红布的小箭射出,不偏不倚击中陈寡妇眼睛。 剪头做了钝化处理,陈寡妇的眼睛不至于被射瞎,但也疼痛难当。她大叫着摔在冰地上,四仰八叉的不肯起来。 一只眼睛周围迅速青紫肿胀起来,她恨得咒骂撒泼。 然后接下来“咻咻”声不断,不止是她,好几个来闹事的人都被射中。皮肉不破,却也痛得哭爹喊娘。 林默在二楼窗口架起连弩,这张她闲来无事打冰雹练准头的弩,第一次对准活人。 他们该庆幸,林默之前怕误伤人,特意制作了一批包了剪头的小箭。要不然,他们的血染红冰地,也不是不可能。 “咻咻咻……” 其实只有林默一个人在用连弩射箭,但拦在冰地上不知道的人眼里,直如有一支专业弓箭队。不但箭矢多如牛毛,还每一箭都能射中人。 陈寡妇不敢躺着了,躺着她也肚子上挨了两箭,痛得直不起来。还有一个同样遭箭矢攻击的男人,躲避时被她绊倒,直接重重地坐在她脸上。 陈寡妇一干人等,连滚带爬跑走,对这次特意找来福源村挖苦损人,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第178章 心中有鬼 林默收回连弩,冰地里那些懂事的孩子,原本躲在屋檐下看好戏,这会儿都跑去捡红布箭头。 他们边捡还边高兴地喊着:“给林姑娘把箭捡起来,哦哦~~把箭捡起来下次再打坏人。” 林默放好弩下楼。 冰雹刚停,刘员外就卷土重来,还到九村十八寨做生意。呵,这是走了她修的那条直通路。 既然他敢来,她就敢去收一把过路费。 “林姑娘,你叫我们射箭!” “林姑娘,我也要学。” 孩子们涌上来,热情洋溢。 林默一边“好好好”的应承着,一边差阿波去通知即墨,让做一批小弓箭出来给孩子们练习玩。 阿波回来后,林默带上他,又招呼了彩宫和阿喜,四人一起离开梅庄,往铁峰村而去。 她前脚刚走,周婺两兄弟也着急忙活地偷偷溜着离开了。 实在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默冲着陈寡妇等人喊的那句“不经我同意,擅闯的人都休怪我心狠”,把周婺也给吓到了。 周婺之前躲在楼里,可把那些来闹事的人是怎么狼狈逃走的模样,都看进了眼里。 他越想越怕,深感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别住在林默石楼。免得她响起来,也拿箭射自己。 “周大少!周二少!” 周婺拉着弟弟正往后门离去,没想到在这偏僻的角落,还是被人发现了。 两兄弟转身站好,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笑。 喊住他们的是夜子魅,身旁还站着身材高大的高世。 夜子魅拍了拍手中包裹,对周婺两兄弟道:“默默出庄前交代我要把这些银两给你们,我去你们房外敲门,等了很久也不见开门,原来你们是急着走啊。” 周婺脸色一沉,觉得夜子魅话中有话。 “呀,怪沉的,你们快拿着。”夜子魅笑吟吟的,她可不知道周婺心里有什么弯弯绕,她只是替朋友做件事,把银两转交了。 至于周氏兄弟在她眼里,既然能在梅庄住下,大概也是默默的安排。 默默可没有跟她说除了转交银两以外的事。 周婺心中有鬼,伸手接包裹时有些发颤,口里还嗫喏地道:“林姑娘太客气了,其实这些银两不急的,不急的。” “唔,默默交代了要尽快给的。”夜子魅点着唇回想道,“她说这是砖块的钱,怕周少爷有急用呢。” “不急,不急……”周填也连忙说道,他也因着大哥觉得留下来丢脸了。 可心里埋怨,嘴上不敢真的怪大哥。 只是如今林默也不在梅庄了,他也没有住下去的心思。现在就想早点回去,好想个法子将来去跟林默赔罪。 周填也伸出手去,帮大哥早点把包裹接过来。 手指一个不小心,竟然碰到了夜子魅的手。周填心里一突,只觉入手滑腻,又抬眼瞧了瞧。 “耍流氓吗!” 就在周填的视线刚触到夜子魅白白的手指时,高世忽然大喊一声,把周填推倒在地。 夜子魅脸一红,躲到了高世身后。 她心里只有高世,被当着高世的面吃了豆腐,也十分不快。 第179章 高世爆发 “啊,我没有。”周填根本不是故意的,爬起来就要解释。 可他以前风流惯了,大哥周婺也知道他秉性。这个时候瞧见夜子魅脸红红,又是个长得好看的,就认定了准时弟弟老毛病又犯。 “这位兄弟有话好说。”周婺上前一步,拦住了提拳上来的高世。 夜子魅在高世身后冷哼一声:“这位兄弟?谁跟你们兄弟,阿世可是福源村的村长。” 原本看在林默面子上,她会对周氏兄弟和气。 可现在再不表明立场,恐怕会让刚对她好些了的高世产生怀疑。 周婺心惊地道:“原来是高村长!” 福源村村长姓高,他还是知道的。 “我弟弟实在犯浑,我回去必定好好教训。你看要多少补偿,我这就……”他说着连忙把包裹放在地上,快速解开,要去拿银两。 “啊,大哥,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周填要疯了,现在他一门心思放在林默身上,哪里会对别的姑娘起心思。何况还是个长得不如林默的少妇。 而高世其实因为亲娘在周家被欺辱,早就想找机会报仇,区区银两,哪会放在眼里。 “你滚开!”他一脚踢走包裹,银两散落了一地。 几步上前,揪住周填的衣领,就狠狠往下砸。 夜子魅起初还惊讶,为什么阿世对周填下手这么狠。后来想到在周家时的婆婆,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可是周婺对此一无所知,他也是第一次见高世。只觉得这个人很凶残,很暴戾,是的不讲道理,不能惹的。 他匆匆捡起银两,重新扎好包裹。一背上身,就去扯住弟弟胳膊,拼命往后门外拽。 周填后面被大哥拉拽,躺在地上的两条腿又被高世狠狠地踢,“咔”的一声,一条腿退骨折了。 周填大叫着,连汗珠都滚落下来。一条腿扭曲成奇怪的样子,被周婺拖着走。 夜子魅不敢去劝,等高世出完气,回转过身,一把抱住了他。 高世的心跳还在咚咚咚如擂鼓一般,震得夜子魅也跟着心悸。 他也伸臂回抱住夜子魅,所有的憋闷在这一刻全部倾泻,“默默,默默,是我没用,配不上你。我谁都保护不了,我就是个废物。” “你说什么?”夜子魅的心忽然间碎裂成块,盛满柔情蜜意的眸子转眼空洞,再也无法聚起光泽。 高世没有说话,拥她的力道只顿了顿,接着便箍更紧了。 他抚摸夜子魅僵直的后背,最后捏上她的下巴,侵身吻住。 他霸道如掠夺者,迅猛不讲理。 夜子魅冰冷的心不受控地升起了温度,她无可奈何地闭上眼,滚下两滴泪珠。身体迎合着高世,心里却苦苦的。 高世对她,就跟刚才对周填一样凶狠。 在沉沉浮浮中,夜子魅终于明白,这不是高世对她爱得火热,只是没那么心疼罢了。 如果是默默呢,或许他会变得温柔。 可是她不甘,她明明已经在尽力讨好婆家,对高世也不离不弃,为什么还是比不过默默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已经做了很多,她已经改变很多了啊…… 第180章 十倍的价 铁峰村的大集市还没有开始重建,却已经有人摆起了摊位。 林默带着人来到大集市,首先看到村民们围着一处,在争先恐后地买粮食。一面旗帜插在中央,迎风飘摇,旗帜上画着大大一个刘字。 “刘员外!”阿波瞪着眼睛叫,这可是昔日仇人啊。 几个月的冰封,家家户户都吃空了,刘员外的出现,让村民们看到了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一对母女手牵手而来,却舔着干燥的嘴唇不敢上前。 “娘,我们为什么不去买米?”小女孩天真地问娘亲。 那妇人难过地摇摇头,“我们没那么多钱啊,刘氏米粮卖得太贵,简直是去年的十倍价格,哪是我们穷人吃得起的。” “还有没有人要买?还有没有人?”刘氏大旗下,一道声音喊叫出声,“钱留着干嘛,饿死了那钱就都是别人的了。先买粮活下去才是正经。来,还有谁要买粮食吗?” 买到粮食的村民一个个回家,还没买的,也是买不起的,只能遥遥观望。 林默这时才看见,站在中央大旗下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后生。叫了一通,再没有人来,就直接把米摊收了。 他刚收好米摊,就有个老头儿跑来,抹着汗喘着气道:“阿全,阿全啊你等等,我还没买米呢。” 阿全把剩下的米扛起肩,手推在老头儿肩膀,差点把他推摔了,凶蛮道:“不知道早点来,我都收拾好了。今天不卖了,不卖了。想买米明天趁早。” 老头儿抱着钱袋子求:“我把钱都带来了,你就不能通融通融嘛。你卖得这么贵,怎么还不肯卖我。” “我就是卖得再贵,也没有逼你买。嫌贵可以不买,走开,别挡路。”阿全这回用了力,真的把老头儿推倒了。 路边那对母女相拥着,默默无声地看着这一切。 十倍的价格,对她们来说太贵了。吃得起这顿,也不再有下顿。还是歇会儿后,去田里找找有什么能啃的。 “唉。有钱也买不到,早知道昨天就跟阿全多买一些了。”老头儿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不去怪阿全不讲理,只心疼小孙子今天要饿肚子了。 “阿波,这米生意这么好做,我们也来占占市场。”林默笑着对阿波道。 “是,东家,十倍的米价啊,可以发财了。”阿波搓搓手,终于明白过来,东家为什么要来铁峰村一趟。 她们接着去了醉仙楼,把坍塌的招牌扶起,从里面拖了根幸存的桌子。 红布一铺,林默开始把小荷包往桌上倒。小米粒刚出来的时候还是细不可数的,一上桌就蹦成了儿臂粗。 吩咐阿波在桌后卖粮,价格标为正常价,米是一颗一颗卖。 不一会儿,就有村民围上来询问。 阿波把售卖价报给他们,那拽着钱袋子的老头吃了一惊。 “这么便宜,我不会听错了。你这卖得跟冰灾前价格差不多,得你东家应允了么?刘员外可是加了十倍的价啊。” 阿波大拇指翘着指指身后林默,“俺东家在呢,就是卖的这个价。” 第181章 便宜大米粒 “啊?那你没有多少米。” “这米长得奇怪,吃了不会对身体有伤害。” 村民们议论起来,这个时候人群中挤进那对母女,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其中一颗大米粒。 “我要买一颗,又白又大的米,总比啃树皮强。” 阿波秤了米,收了钱。心里还在感叹东家善良,要不然也卖十倍价,这一桌能赚多少啊。 小女孩抱了大米粒,母女俩高高兴兴地离开。 紧接着老头儿也扬着手中钱袋要买,“我要十个,十个。” 这种米卖得便宜也许是因为长像奇怪,但万一就这么一桌,卖完没了呢。 “老人家,十颗米你搬得动吗?”林默在旁问,同时示意阿喜去酒楼里找个袋子来。 那老头儿年纪大了,搬不搬得走十颗大米还真不好说。但他自己急着买,连连点头催促:“我当然能,难道你们是不肯卖吗?是不是第一天才便宜卖,明天也要十倍价了。” 听老头儿这么一提醒,其他村民也后怕地警觉起来。 “对啊,刘氏米粮也这样,昨天还没这么贵的。” 至此,老头儿的十颗米还没到手,围着的村民们都没命似的抢起来。他们先把米粒抱在手,能多抱就多抱几颗。 “排队,排队……”林默维持着秩序。 村民们倒是也没跑,尤其在彩宫拔出剑,砍断了路边一棵树后,所有人都自觉排好了队。 接下来就是把各自已经抱着的米粒称重付钱。 见桌上米抢没了,林默进醉仙楼,把提前吊在腰间的一只小麻袋变成大麻袋。这个时候大麻袋里的米才是正常大小,林默抓起几把扔进醉仙楼的空米缸里,转眼又变大一回,全是儿臂粗。 “东家,这里有个麻袋子,还算干净。”阿喜终于找了个袋子,过来问。 林默抓起十颗大米粒装进麻袋,“那老人家后来没抢过其他人,外面米都没了,我们另外装十颗卖给他。” 回到醉仙楼门口时,老头儿正坐在门槛哭,“明明是我先要的,你们这群强盗啊……” 林默把装着十粒米的麻袋给他,“老人家,你要的十粒米另外给你。” 老头儿连忙抹掉眼泪,拉开一看,果然没骗他,就抱起来喜滋滋地要去排队付钱了。 “阿喜,给老人家搬个凳子。”林默又吩咐。 队伍虽长,但也不过半个时辰就付好账,众人散去。 老头儿反倒是最后一个付钱的,林默叫住他,“老人家等等,我让阿波送你回去。” 阿波收拾完,就过来帮老头儿提米了。 “姑娘你真是好人。”老头儿又要抹起泪来。 “现在左右无事,帮你提会儿也不打紧。”林默道。 阿波则在心里面佩服,东家没让提前给老头付账,不会让已排队的人不舒服。最后还能空出时间来,帮着老头把米送回家。 阿波于是问:“老人家,你家在哪里?俺有的是力气,保准送上门。” 老头儿不住道谢,最后才道:“在锦绣村。” 咔哒!阿波的下巴掉了,这这……也太远了。 第182章 那就撑死他 阿波去送粮了,林默带着阿喜和彩宫,率先回到福源村。 锦绣村可以说是九村十八寨里,离铁峰村最远的。老人家这么远赶来买米,可见刘员外还没有把销售点设到其他村去。 既然如此,就由她先来抢占了。 林默去找即墨,商量着雕刻了二十七个米仓。 第二天便带着阿喜和彩宫,以及二十七个精挑细选的卖米人员,从福源村村口开始,一村一个米仓的安置过去。 每安置一个米仓点,都留下一个卖米人员。而米仓被变得又高又大,里面装满米粒,每一颗都有儿臂粗。 她不能时刻在二十七个村寨间游走,提前安置超大米仓,就能卖很久。 一圈巡下来,也过去了好几天。林默回来时,阿波已等候多时。 “东家,你可回来了,俺有件喜事要说给你听。”阿波搓着手乐颠颠上前。 得了应允,才道:“俺回村又路过铁峰村,看到东家设的米仓了。现在铁峰村没人去买刘氏米粮,就算刘氏米粮把价格降到跟俺们林氏米粮一样,也没人去买。因为村民们都觉得,大米粒煮着更香,哈哈。” 林默也笑,“我们回来时也看见刘员外的人,他们现在把主意打去了别的村,可惜我们率先设了卖粮点,也没人买他们的。” 林默的安稳觉才睡了一天,安在铁峰村的卖米人员就回来了。 “东家,米卖完了。” “什么,这么快?”阿波听到卖米人员的呈报,惊喜得眉毛都抖动起来。 一回头,却发现林默不但没有高兴,反而疑惑地凝眉。但她只沉吟,也并没有对此发言。 阿波怕她累着了,出主意道:“东家,不用您亲自去送粮,俺给把粮运去就好。” 这以后要是生意越做越大,总不能处处由她亲力亲为。 林默寻思了一会会儿,就点头同意:“好。” 她先把米粒变大,垒了十车。由阿波领队,另外派遣了十人,护送米车去铁峰村,充盈米仓。 阿波离开以后,又有两个买米人员回来。他们都是把米仓里的米粒卖完了的,带着售卖银两邀功来了。 林默秀眉一挑,愈发觉得事有蹊跷。难道是村民们饿慌了,在屯粮? “有谁一次性买了很多吗?” “东家猜得真准,南菇村的米粮都是被一个叫阿全的人买走的。” 林默柔媚的眼眸一掀长睫,声音都亮了几分,“阿全是刘员外的人!” 另一个售卖人员道:“东家,我那儿的米粮也是刘员外的人买光的。” 铁峰村的卖米人员已经回去,但可以猜到,十有八九也是被刘员外买完的米。 林默眼儿一眯,唇弯起来,“买空我的米,再十倍卖出去,他要是打的这主意的话……那我就撑死他。” 地下室的村民正愁没活干,林默从中挑选了上百名。又把即墨刻好的所有车变大,押满装大米粒的袋子。 这些村民负责护送米粮,带上一些吃食,浩浩荡荡上路。 其中小生又被赋予新的职务,九村十八寨巡察使。负责在当地招聘更多人,看守米仓,管理米仓。他也负责运银两回来,运米粮去填充空缺的米仓。 第183章 存货太多 刘员外的人买空米仓后,立马坐地起价。不但重新把摊位支起来,还是卖十倍的价。而且卖的就是村民们更爱的林氏大米粒,只是给大米粒换了个他刘氏的名头。 村民们无奈,但米粮是刚需,最后还是有人去买了十倍价的米。 可是刘员外没高兴多久,林默的新米粮就运到了。浩浩荡荡的米车拉过街区,谁都知道,林氏米粮,又来货了! 村民们欢呼雀跃,之前忍着没去买刘氏米粮的如今都在嘚瑟。买了刘氏米粮的,又气又懊悔,甚至联合起来,要去闹退货。 刘员外在家中暴跳如雷,只怪阿全给他出了馊主意。 阿全跪在地上,低着头愁苦脸,“东家,现在该怎么办啊?” 刘员外咬咬牙,“之前那么多米都吃进来了,还能怎么办,继续买。” 他不但要买粮,还连夜建造新米仓,否则买进的米无处存放。 但林氏米粮的车就没断过,刘员外刚把林氏的米仓买空,转眼就又填满。 就算有一时接济不上的,村民们也只等着林氏开业。 刘员外大米粒越买越多,米仓都来不及建,售卖点却半粒没卖出去。 “她林默的米,难道卖不完吗?”刘员外在家里气急败坏地踱来踱去,几次三番问阿全,“你真打听清楚了,林默的田地全被冰雹毁坏?” 阿全信誓旦旦点头,“嗯,我确定。整个福源村的田地都被毁了,她林默哪能幸免。东家,其实别说福源村,就是九村十八寨里,也没有田地还能有收成的。” 刘员外摸着下巴寻思,他这次归来,借的钱都用完了,全换成了米。也就九村十八寨有冰灾,他不在九村十八寨卖,别的地方也卖不出去。 现在,只能等林默把存粮卖完。他只需要耐心等一等,到时候还是能够十倍价,独霸市场。 林默在袖珍田里又收割一波粮食,小米仓盛满粮,码在架子上。 看着满满几架子的小米仓,她有些发愁,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啊?吃不完的话,不就变质浪费了。 “阿波——”朝外一声喊,林默吩咐,“备上粮车,继续充盈各地米仓。另外去通知小生,让他安排在每个村寨送米。” 一车车的大米粒运出去,她小米仓架子的消耗也仍旧慢。尤其刘员外不大肆收购她的粮了,害得她差点又要打造新架子。 “行行好,行行好……” 林默忽然听见梅庄外有乞讨声音,还不止一个人。就让阿波先别忙传令,出去打探一下。 阿波回来说,都是九村十八寨的穷苦村民,个个面黄肌肉,聚集了有百来人。 他们是听说林氏米粮开满九村十八寨,才来求林默布施。 “东家,咱要不要送米?” “你看他们有锅灶吗?”林默想了想道,“把送米改成送煮熟的大米粒。其他村寨先打造一批锅灶,再连米车一起运过去。福源村的话,现在就去蒸米粒。” 也是她疏忽了,未必每个村民都买得起米,还有好多受灾时根本连财物都来不及带。 第184章 发落懒汉 梅庄空地里架起巨锅,大量柴木堆在锅下。张婶需要踩在梯子上,才能越过锅沿,双手把住粗大的锅铲柄,去搅拌锅里的稠粥。 “会不会太稀了。”林默做了个简易望远镜,在二楼观察一番,放下望远镜说。 阿喜一边把菜碟子码上桌,一边道:“已经很稠了,再稠就沾锅底了。” “那么为什么不直接煮饭给他们吃?”林默就觉得煮粥又费事又填不饱肚子,她趴在窗台怪张婶小气呢。 阿喜笑嘻嘻道:“那些灾民饿得很了,不能一下子就吃饭的。” 林默缓缓点头,“哦,懂了,之前长时间身体低消耗,一下子吃太敦实,会消化不良。” 这下轮到阿喜发懵了,“小姐,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林默从窗台直起身,腰肢却还是柔软袅娜地扭着过去,冰玉般的手指捏捏阿喜脸蛋,媚笑着说:“我要吃阿喜给我特地准备的几样小菜了,我的阿喜对我可真好。” 阿喜受宠若惊地瞪圆了眼珠,小心脏咚咚咚。同样是女子,她都能为小姐不经意的靠近而险些失魂,真担心未来姑爷受不受得住。 就刚才那一下子,还是小姐并未刻意的表现。如果小姐真心想勾引一个人,她想……也就瞎子能抵挡了。 “小姐,唔……我去帮张婶搅粥去。”阿喜低着头,想要出去冷静下。 她也是女孩子啊,竟然被小姐的魅力冲昏了头,真丢脸。 “你别去搅,太累。”林默殷红的小嘴包住一块白萝卜,嚼得脸鼓鼓,可爱又迷人。还要咕咕哝哝说话,“你看张婶搅没几下,都快吃不消咯。去地下室多叫些人来,让他们轮流去搅。不愿上来的,也要硬拽上来。又不是田鼠,密闭空间待久了人都要废掉了。” 阿喜“嗯嗯”地点着头,心里想,小姐可真心疼我。 又觉这差事不大好办,迟疑道:“愿上来干活的,冰雹停了后,白天都会上来。不愿上来的,死活窝在地下室不肯出来呢。小姐,不是我说,您对福源村村民们可也太好了。天天鸡鸭鱼肉一顿不落,高兴了还给夜宵,给甜品,简直是在养大爷。他们不用干活也有得吃,哪里还肯动手脚哟。” 林默“噗嗤”一笑,被那句大爷逗乐了。她也去查看过那些窝着不肯出来的懒汉们,大多数时间在睡觉,醒来除了吃就是斗蛐蛐玩,可不就是被她养成大爷了么。 这中间,有好些还是林默认识的人,譬如刘二。 “你下去跟他们说,冰雹停了,梅庄不会再收留所有人。勤快的可以留下来,做梅庄的仆役。懒的,不愿意的,这两天会陆续赶出去。” “哎,好勒。” 一听小姐终于发话整治这些懒汉,阿喜瞬间提了干劲。 也不知她是怎么去传话的,过不了多久原是收留下来的福源村村民都知道了林默有干他们走的意向。 冰雹虽停,房屋田地也是真真的毁了。没了梅庄做依靠,他们到哪寻一个能遮风挡雨,吃得饱还吃得好的去处? 大多数村民都想要留下了,不管从前懒不懒,现在寻着机会就表现下自己。生怕被梅庄的人讨厌,告诉林默让他们滚。 第185章 给灾民喂圆 空地巨锅旁又多架了几个梯子,张婶被换了下来。 搅巨锅粥这活又累又热,还有被热气泡溅伤的风险,可如今成了谁都要抢着干的活。 “注意要搅到锅底,别粘锅了!”张婶抹着汗在地下指挥。这是她的活计,咋就来了那么多村民抢她的活。 她是不知道啊,巨锅粥是当前林姑娘下达的任务,还正对着石楼二层窗户。那可是林默一眼望出来,就能瞧见的地方呀。 粥香味随着热气冒出,飘到了梅庄上空,被风传出老远。 那些别村来到灾民肚子都咕咕叫起来,直盯着梅庄里的巨锅咽口水。 等到粥终于煮好,福源村原着村民又争着抢着要去发粥。 林默暗中观察时,竟然还看到了刘二的身影。 这家伙本就是蛮狠的,如今冲在最前,甩着个大勺子非要他来负责舀粥布施。 好在大勺子不止一个,巨锅粥被分装在好几个大桶里,一个桶算一个施粥点。 原着村民有的发碗,有的维持秩序,都拿出了一副主人家的气派。在别村灾民面前,趾高气扬的。 林默收回望远镜,好笑地啐了口,“呸,狐假虎威。咦?” 如此说来,她不就成“虎”了。 第二天,即墨和商无勋配合,做出足够多的锅灶来。林默把它们变大,让阿波领了一批人,连带着米车,出发。 等米送到,之前售卖的银两也会被运回来。 林默在吃早点时突发奇想,给白粥里加点鸡肉丝怎么样?昨天灾民捧着白粥都喝得眼泪花花,喝完还舔碗,太可怜了。 趁着阿喜没注意,林默去厨房让张婶炖了只山鸡。 炖好的鸡切块变大,再切块再变大……几次以后都够整个梅庄吃三天了。 这就是为什么住在梅庄,鸡鸭鱼肉顿顿饱的原因。因为宰一只,就能增量出无尽肉来。不怕肉不够,就怕林姑娘人不在。 张婶剁鸡块剁得满头汗,“东家,农场里还有好多鸡呢。鸡生鸡,已经快多到住不下,抢占山鹿住的地方去了。明天和后天的量不用变了,过夜的不新鲜。” “……”真是饱惯了嘴越来越叼,瞧瞧她的厨娘都在嫌她不大方。 “一半自己吃,一半扔粥里给灾民吃。” 张婶这才尴尬地点头,忙听话把肉搬出去。 第三天粥里除了鸡肉,还放了蘑菇。 第四天白菜瘦肉沫粥。 第五天香芹牛肉粥…… 是的,林默换着花样喂灾民,这些寄宿在她梅花木桩外的灾民们,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圆润。 孩子都学会挑食了,哭着叫:“哇……娘,俺只想吃牛肉粒,不要芹菜不要饭。” 冰雪在慢慢融化,梅花木桩顶与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远,灾民们与梅庄的阻隔也越来越深。 一次刘二在施粥时就差点跟灾民打起来,刘二说话太盛气凌人,言语间嘲笑了灾民不如他。 那灾民就揪着他衣领要脱下来自己穿。 “梅庄是你家吗?刘二你妈的还不是被林姑娘收留的。你跟我们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先来一步么?把你的棉衣脱下来,我也要穿。” 第186章 求她收购 这一幕林默没瞧见,倒是被赶来求情的刘员外撞个正着。 米粮他斗不过林默,彻底认输了。林默敢施粥,有人传她梅庄里还屯着几年都吃不完的米。他能等到什么时候去?自己之前冒死吃下的米粮还积压着卖不出去呢。 本就是借来的钱东山再起,也不能再无止境地耗下去了。 但是除了米粮,似乎棉衣也是九村十八寨最缺的啊。不只是无家可归的灾民们,还有留在自己村寨里,手里有些银钱的,也没处买棉衣去。 “东家,您考虑好了么?”阿全在旁候着,小心翼翼问刘员外。 刘员外眼神一闪,收回思绪,郑重点头道:“嗯,你提的建议很好。我们这就去求见林默,让她收购我们的米粮。” 摆满梅枝花瓶的小花厅里,林默在弯腰嗅着一朵盛放的梅花。 “真可惜啊,冰雪融化后这些花也就要谢了。” 刘员外忙赔笑附和:“林姑娘说的对,说的都对。可惜,嘿嘿,可惜。” “哦,是你啊。”林默这才抬眸,给了他一记满不在乎的眼神,“什么时候来的?” “……”刘员外一脸无语,他都站着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进来前也是得了通报应允的,要不然他怎么进的了。 但他只能也装糊涂,“才来,才来,呵呵。” “我累了。阿波,送客。”林默捶着小细腰,扭身要离开。凶神恶煞的阿波就大踏步而来,仿佛刘员外稍有迟钝,他就要直接提着扔出去。 刘员外一急,忙跪下来,“林姑娘我错了,请林姑娘再给我一个机会。林姑娘,请你救救我。” “救你什么?不是买了许多粮食么,你又饿不着。”林默打着哈欠,懒洋洋道。 刘员外可怜巴巴地膝行过去,哭丧着脸求:“林姑娘,我愿意低价出让所有粮食,所有。林姑娘只要出七成的价格就行,当初林氏米粮售卖价的七成!” 林默冷冷一笑,“我要那么多米粮做什么,你如果七成要,我继续卖给你啊。要多少,有多少。” 刘员外心里咯噔一声,咬咬牙,再降价:“五成,我只要五成的价。求林姑娘大发慈悲,帮帮我。我买粮的钱是借的,如今一分都没收回,全赔进去了。” 他要去拽林默的裙子,被林默一脚踢翻在地,毫不留情地道:“抱歉,我不是菩萨,学不会慈悲。我只知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阿波,还等什么!” 这下阿波还没出手,彩宫先飞下枝头,几个剑花卷起,刷刷削烂刘员外和阿全的外衣。电光火石间,嘭嘭两拳直接把他们打出花厅。 敢去扯林默的裙子,当她家皇太子是吃素的? “啊!”阿波大喊一声,十分懊悔动作慢了。为了及时表现自己,嗷嗷叫着冲出去一顿拳打脚踢,最后把还在垂死挣扎喊“三成,三成也可以啊,哎呦呦~”的刘员外和阿全拖出梅庄。 咚!咚! 两个灰头土脸的人被扔出来,摔在地上。 连灾民都懒得去看一眼。 第187章 卖身借钱 刘员外走不通林默这条路,还换来鼻青脸肿,他气得随手打了阿全两大嘴巴,“都是你这狗奴才出的馊主意!” 哼,他本就败给了林默,现在还凑上去自讨没趣,又赔笑脸又挨打的,这是倒了几辈子血霉。 “东家,这主意也是您当初认可的啊。”阿全捂着脸心里不甘。 他也挨打了,跟着刘员外半分好处还没捞着呢,现在处处跟着受人冷眼。 早知道,当初来投奔梅庄,现在也是个风风光光的梅庄人。 “你这狗奴才还敢顶嘴。”又是“啪啪”两记耳光,刘员外打阿全时才觉得出气。 “别打了,别打了。”阿全忍着痛,咽着气,压着愤恨装出讨好神色,“东家,我有一条好出路,这次绝对行得通。” 最后又劈了两巴掌给阿全,刘员外才歇气问:“快说!再坑老子,老子剁了你。” “县上有个仙姑叫雪姬,去年年底刚到县上。她又年轻又漂亮,还很有钱。偏偏是独身一人,很多男人都巴望着呢。如果……” “哦?这点倒是跟林默很像。” “不一样,东家。林默身边帮她的人太多,雪姬却连个下人都还没有呢。” 孤家寡人的最好拿捏,刘员外又起了心思。 回去后他就丢下米仓,只带着阿全一个人,去县上找雪姬。 “你要跟我借钱?”湖畔游船上,雪姬放下一个花灯,笑吟吟地回头看刘员外。 刘员外打了个寒颤,连忙缩头说:“是的,保准一个月内就能大赚一笔,到时候仙姑您会更富有。” “呵呵,我不稀罕钱财。”雪姬踱过刘员外身旁,船上又冷了几分,“我就想要一条狗,一条听话的狗。” “在下可以为仙姑去物色几条好品种的。”刘员外陪着小心。 雪姬咯咯咯咯笑,骤然间抬手摸了把刘员外,“你这条老狗就很不错嘛,我喜欢有点脑子的。” 她转身之际,天上雪片般落下一张契书。 刘员外忍不住抖颤了下,接住那契书,就听雪姬幽幽的声音传来。 “签了它,钱可以借你。” 契书上“卖身契”三个大字触目惊心,刘员外阅过后,忍着难堪,一咬牙,咬破手指,按了上去。 “我答应了。”他眯眼沉声道,“契书上写着一个月后还不出,我才要做你的狗奴才。可如果我还钱了,那就不用卖身,且分文利息不用给,是不是?” “是啊。”雪姬幽凉带笑的声音冰冰冷冷的。 “好。”契书被刘员外拍下,按在船中矮几上。 不见雪姬如何动,仿佛就飘扬了下她白色泛莹蓝的纱衣,小脚已把一匣子银票踢到刘员外身边。 刘员外抱起那匣子,就像抱住了下半生。 他重新踌躇满志,下了船就连夜去找衣匠制棉衣。 半月后再回九村十八寨,他带着长长一条队伍,马车上装满新制棉衣。 融冰雪的过程里,竟然比下雪时还寒冷。之前冰雹下得太厚,现在融起来也没那么快。 林默望远镜瞧见梅花木桩外,灾民们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又出了个新主意。 第188章 赠送棉衣 “阿喜,你说给灾民们送棉衣好不好?” 阿喜摇摇头,“嗯~小姐,阿喜觉得小姐不能总是惯着灾民,他们都胖了。现在还送棉衣,以后彻底赖在梅庄不走了怎么办?” “哦,那就有条件地发棉衣。” 林默微微笑着,体态袅袅娉婷,带阿喜移向地下通道。 之前缝制了不少棉衣,后来福源村原着村民住进来,又源源不断地缝制棉衣。都存了满满一地下室了。 林默亲自捧起一小箱棉衣,里面是被她变小储存着的。看着体积不大,其实有上百件。 到了梅花木桩旁,林默才把木箱侵倒过来,堆了一地的棉衣。 眨眼功夫,棉衣变大成正常形状。林默吩咐阿喜开门,她自己则俏生生站着,对早就养回了元气的灾民们道:“福源村需要重建家园,愿意留下做工的来领棉衣。不愿意的就此离开自寻出路去,我不可能永远养着你们。” “呃,这……” 灾民们愣了愣,下意识想埋怨林默不给活路,要赶他们走。可是一看地上棉衣,又觉得那话说不出口。 她好像,给了活路了。 能留下来,还给新棉衣穿,只是不能再懒散混吃,要去给福源村建房屋。 “林姑娘供我们吃喝,我们正愁没地方报效林姑娘呢。我留下!”第一个站出来,去捡了个棉衣穿。 他顿时温温暖暖的挺起了胸膛,俨然是个梅庄人啦! 其他看着眼红的灾民也不再等,几乎是一哄而上,去抢了棉衣穿。口中还兴高采烈呼叫着,“我愿意留下重建家园。”“留下重建家园!哦哦!” 好像重建的,也是他们的家园般。 要建房屋,首先要清冰雪,然后烧石砖。总不能再建不牢固的木屋。 但清冰雪不急,林默先安排灾民们住进了地下二层,分配给他们协助烧石砖,炼钢的工作。 一层的原着村民空了出来,林默吩咐他们把棉衣装好车,同时出发,分别到九村十八寨去送棉衣。 林默自己则带着一批人去铁峰村,修建之前被冰雹砸坏了的两家店铺,一家酒楼。 彩宫抱着剑冷冷看村民们忙活。 这样有威信,能干有主见的林姑娘才配得上皇太子。只不过做太子妃,还是差了点。 这样想着,寻了个空隙,她轻功飞走,去找鸽子传信去了。 就在彩宫刚飞走后,铁峰村里林氏棉衣队分发到醉仙楼门前街区,刘员外的棉衣商队也恰好从另一个方向而来。 两队人马迎面碰到,正好处在醉仙楼门前。 刘员外一颗高悬着的心,在瞅见对面几大车棉衣后,顿时跌落,粉碎。 他跳下车,不由分说地去捏林氏棉衣。一捏之下,更加失魂。 质量比他的好! 林默竟然也想到了卖棉衣,真是冤家路窄。 “你们卖多少?”他不理会对面林氏的人怒目而视,只关心自己最急迫想知道的。 一林氏仆役昂头不屑道:“林姑娘的棉衣不是卖的,是发给乡亲们的!” 他嗓门大,故意要让街上村民都听见。话落后,果然大家都兴奋地议论起来。 第189章 保护得好好的 “什么!” 刘员外震惊地都快要把嗓子扯破,一次又一次,林默为什么总要和他作对,生生把他逼进死路。 “你们,你们这样是要把商人都逼死啊。”刘员外沉痛地大喊,已经浑身巨颤,绝望到谷底。 然而村民们听见,反而纷纷数落起来。 “哼,你这奸商,想发冰灾钱,我们最困苦时米粮卖出十倍价。你赚的钱都是在吸我们身上的血!” “奸商,现在还想来骗我们的钱。我们不买你的棉衣!” 激愤的村民捡起冰雹,就往刘员外的商队丢。 刘员外已经破釜沉舟,就算被砸出血,也走不回退路了。他大吼一声,冲向对面的林氏仆役。 两边人都冲动起来,扭打在一起。 “住手!”林默厉喝一声,踏出醉仙楼。 那刘员外刚好被人推翻在地,这时骨碌爬起来,转了向竟大叫着朝林默撞去,“都是你——我打死你!” 一棵老槐树枝头,彩宫把写好的纸条卷起来,绑上鸽子腿。然后十分满意地放走它。 经历冰雹灾害,竟还幸存了一只信鸽,真高兴。 如果皇太子知道她把林姑娘保护得好好的,会不会赏赐她什么? 树下,村民们在往一个方向跑,不知有什么热闹发生。那是去往醉仙楼的路,彩宫不由得心里一突,跳跃飞去。 就在刘员外抡拳将冲到林默身上时,阿波一脚踢上他腹部。 刘员外再次仰天摔倒,“噗!”,人群中掉落一把匕首,正好在他手边。 林默抬眸,见人群后有个背影匆匆离去。但这时刘员外已捡起匕首,失心疯般大叫着刺来,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抬腿斜踢,冰渣飞起。 片片如刃,雪白中藏着晶莹。 她不会武功,劲力不足。本来冰片去势极弱。但她扬手间将冰片后的空气膨大,送得冰片极速而去。 嗤嗤嗤连声响,刘员外脸上被扎成刺猬。 彩宫这时飞到,就见林默动作好看是好看,却完全不得武功章法,甚至踢得仓促而笨拙。可那冰雪的去势凶猛,却是内家高手也不及的。 她微微吃惊,却也忍不住暗中欣赏。 只顿了一顿,就落下来一套腿法将刘员外教训得连求饶都断断续续。 争端停止后,刘氏商队的人都被绑着,踢跪在醉仙楼门口。 林氏仆役开始分发棉衣,村民们高兴地排队来领。领完都要绕过去,吐一口唾沫到刘员外身上。 彩宫暗里捏一把汗,如果林姑娘真的伤了半根毫毛,那她刚刚飞鸽传信吹的牛瞬间就破了,皇太子赶来,还不把她剥皮抽筋。 “林姑娘?”她转头问询,然而已不见人。 阿波指一个方向,背着人群悄悄对她道:“好像去追一个人了。” “什么时候?” “就你打人的时候。” 彩宫顾不上怨怪阿波怎么没跟上,只是心下一沉,迅疾跟上。 一条空巷,林默与一人前后疾步。前后那人越走越快,恍惚间就要摆脱跟踪。 彩宫轻功飞掠,屋顶横跨,转眼落到那人身前,跟她对视。 第190章 胭脂是个幌子 “夜姑娘,走得这样急,是要去哪?”彩宫抱胸,高高束起的一簇长发斜在锁骨。 夜子魅脚步一癫,急停后呼吸仍有些紊乱,强作镇定,脸牵出笑容,“没有啊,我只是逛个街。” “哦~是么?”彩宫语气缓慢,意味深长。绵延着尾音视线越过夜子魅肩头,投到走近的林默身上。 夜子魅猛地转过身,身形摇晃。 “是你。”羽睫微落,林默美眸挤出丝错愕。水蛇般的腰肢站定后,瞳孔又迅速飞转,以一个浅笑化开了失望,“原来是子魅啊,真巧,你也来铁峰村了呀。” “买,买些胭脂水粉。”夜子魅扯了扯笑,却几度僵硬。 林默婀娜移步到彩宫身旁,对夜子魅轻轻“嗯”了声后,只淡淡说道:“我和彩宫要回醉仙楼做菜去,子魅,等下一起来吃啊。” “呃,好,买完胭脂我就来。”夜子魅匆匆离去。步履慌忙,几次差点被绊倒。 看着她离去时的慌张,彩宫蹙眉,“她说谎,铁峰村现在根本没有地方卖胭脂。” 林默舒缓一笑,她当然知道胭脂是个幌子。但扔刀子这件事只需心中明了,何必捅破。反正问了,她也绝对不会承认。 “彩宫,高村长住在地下室,倒底不合适。” “冰雹已经停了,我看高宅被砸得并不太严重,修缮修缮就能住了。” “唔……第一批砖石,就给高家用。” 梅庄,地下二层。 单独给高家住的地下室还是稍显局促,高太爷正榻上假寐,耳朵去时不时一动一动。 “默默,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呀,来,喝水。”王漫娘给林默倒了杯水,脸上挂着假笑。 “娘,你出去找找子魅,我跟默默单独说说话。”高世请林默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她身旁。 王漫娘连声说好,识相出去,还给关好了石门,看起来很是高兴。 林默和高世坐着的地方,仅跟高太爷隔了个屏风,她多少有些不自在,就想把长话短了说。 “村长,你德高望重,我会先安排给你修缮宅子。我已去看过,应该不出三日,你就能搬过去了。” 高世眉心一蹙,“你以前不是叫我阿世的么,现在这么见外了。好,你叫我村长,就因为我是村长,才更不能以权谋私,抢在乡亲们前第一个修缮宅子。” “那么谁来做那第一。福源村里除了你能压得住,剩下谁第一不被眼红?”林默在他这里喝了口茶,低头垂眸之际,浓密的长睫扇在高世心尖最痒处。 把桌上一叠点头悄没声息地推向她,高世声线低迷,“呵,难道除开我,就没人争第二了?也只有我还始终未修缮,其他村民才不敢在我之前抢先后。” 林默一窒,竟觉得有几分理,再要强硬,未免嫌弃得太过明显。 忙塞了个点心进嘴里压制失败感,红唇缩成可爱的一点,沾着香甜粉末,随鼓起的粉腮蠕动。大眼睛就睁得更加明亮了,妩媚妖娆中添了许多稚嫩。 高世忍不住嘴角上翘,即使她如今对他失望,难道不能再次追回来? 第191章 和离吧 高世把林默送走,高太爷就叫他到榻前。 “阿世,此一时彼一时,你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太爷紧紧握住他手,眼神锐利。 之后下榻出去,只留高世一人在地下室。 石门关了又开,夜子魅失魂落魄而来。看见同样心不在焉呆立着的高世,连忙抽神,从背后抱住了他结实的腰。 “阿世,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无论如何,她要听到一句安慰来抚平不安,哪怕是假的也好,敷衍也好。 高世的手按到她轻颤着的手臂上,并没有任何温情,只如相识但有隔阂的朋友般一触即松,“放开,地下室不通风,多热。” “热?冰雪还没消融,默默还穿着那件鸳鸯领的棉衣呢。”她有几分试探地问,“样式真好看,虽是棉衣但穿在她身上一点都不臃肿,还是收腰的。默默身形真美,你说呢?” 高世刚刚才见过她,脑中已有十分清晰的一个形象。领子上俏皮的两只小鸳鸯交颈依偎,棉衣凹着她婀娜曲线,那腰与胯在他视线中扭去。 夜子魅抽回手,疲惫地抚了抚额角。 “别走。”这一刹那,高世猛地转身拥住她腰肢,呼吸在她耳后滚烫。 夜子魅整颗心都柔软了,纵使知道自己只是别人的一个影子,也因为需要着高世的爱,而自欺欺人地逢迎他,勾引他。 躯体交缠……过后迅速冷淡疏离。 高世离开火热的她,扣好衣服,将自己整理地人模狗样。夜子魅柔软的手臂拉住他,也被他无情拽开。 “和离。”冷情的字眼从他嘴里蹦出,硬得毫无回旋之地。 “为什么,你刚才明明还很需要我?”夜子魅从后面抱住高世,不可置信又万分委屈地落下了泪,“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受了惊吓,我好怕。可你还这么对我。” “……和离。”高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出这三个字。手掌冷血地抹开夜子魅抱他的手臂,弃之如履。 “阿世!”夜子魅不甘心地提声叫,却叫不回高世离去的脚步。 “咳咳咳,阿世,我回来了。”石门外,高太爷高声提醒。 高世回头,沉声道:“穿衣。” 夜子魅仍不甘心,抓着棉衣并未动。 高世就不再等她,丝毫不给转圜之地的,拧开了石门按钮。 夜子魅尖叫一声,连忙裹衣,转过身子,手指颤动着迅速整理。 身后,已传来高太爷住拐杖的脚步声,和他阴阳怪气嫌恶的呵斥:“像什么样子,捡来的女娃就是欠教养。” 夜子魅脸腾的一红,她可不就是夜莺捡来,收养大的么。从前她是庄主之女,高家人都巴着她。如今夜婴已死,神庄形同虚设,她的身份地位如瀑布一坠千里。 “这么没规矩,怎么做得我高家媳妇,哼。阿世,你可要多管管,不听就打,还不听就撵出去。” 眼泪滚下,夜子魅捂着嘴跑走。 林默!林默!!!可不就都是因为她! 干娘的死是因为她,收留高家让他们都寄人篱下的也是因为她。 第192章 不会是他吧 深夜,月光把雪地照得银白,箭台笔直伫立在冰雪之地,孤高地守望。一个小小人影慢慢往上爬,手背还不时揩着脸。 林默望远镜从月亮移到箭塔上,又渐渐锁定人影。拉近看,是夜子魅。 她哭得可真伤心,爬到箭塔上抚摸着十字弩,眼底写满心事,另一只手把泪水抹得花了眼。 “小姐,月亮好看吗?” 最近商无勋用新钢做了个水炉,阿喜给它灌满热水,套上布套,塞进林默被子里。 当时她跟商无勋一生气,商无勋就也暗中给她打了个小的水炉。她天天晚上要抱着睡的,谁都不知道。可如今看着小姐这个水炉,就又想到了自己藏起来的那个心爱的小水炉。 “哭得很凄凉。”望远镜还抓在手里,林默一只眼闭起,另一只眼观察得紧密,双手还在不停调焦点。侧脸的线条在窗框里,以星夜为背景,美得惊心动魄。 阿喜歪歪脑袋,不解之后是甜笑,“啊,月亮怎么会哭的?它多美妙,听说相爱之人在同一个月圆夜向月神许愿,就一定会实现。” “这个中秋可不大圆满,阿喜,我让你做的月饼都准备了吗?”望远镜的圆圆镜头里,夜子魅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最后趴在十字弩上双肩不可抑制地不住抖动。 “准备了。可是,明天才是中秋。” “今天就已经够惨了。”林默叹了口气,以总结性的口吻道,“所以千万不能爱错人,渣男的爱是毒药。” 阿喜眨眨眼睛,然后心虚地低下了头。无勋哥可不是坏男人。 “那小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林默还在转着望远镜,雪地上再没有其他人,娘子不见了,高世也不出来找? “嗯……有。”今晚大概适合谈心事,她觉得月色让自己敏感了,“可是她在很远的地方。” 姨母就这么抛下她这么可爱乖巧的小侄女,奔着爱情去后了无音讯了。唉,当初去京都被弘宴那厮耽误,也没空出时间去看望一眼姨母,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他?他是谁呢?”阿喜若有所思。 “她是一个对我很好的人呀。”至今,原身留给她的记忆中,姨母的照顾仍在温暖她。 “啊,不会是他!” “谁?” “啪嗒!”望远镜掉下窗。 阿喜一慌,“小姐,我去给你捡。”连忙跑下楼去。 林默已经有好久没去夜澜君那了。如今他不止双脚被锁,两只手腕上也带着铁镣铐,锁链哐哐哐的直连到墙上。 “彩、宫。”他咬牙切齿地碾出这两个字,消瘦的手臂一抬,发簪拔下,长发簌簌垂落。 簪尖对准另一只手的内臂,毫不迟疑地划下。血滋的冒出,流到地上。又一划拉,一划拉…… 鲜血流了一地,汇流成一束,漫延出房门,汩汩爬下台阶。 阿喜捡起望远镜,回来的路上,被雪地里不断延长的“黑蛇”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不是“蛇”,是血啊。 “啊!”阿喜拍打房门,无人应声。她戳破窗纸往里外,黑洞洞的只见有个人摔在床脚地上,一动不动。 第193章 引起林姑娘注意 林默被阿喜带来的时候,夜澜君房门口已经血腥味十足。 她虽身姿娇媚,看起来十分无力,需要人怜爱。可掀衣摆抬腿,凶蛮地撞起门来,那气势还是很吓人的。 阿喜老怕小姐会伤到自己,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叫人怕来不及,她也就跟着一起扑过去撞门。 “噗通!”轮到她时门才破,阿喜一下摔进房间地上的血泊里。还觉得很庆幸,受罪的不是小姐。 林默现在顾不得阿喜了,留这么多血,八成要出人命。 她快步跑去,蹲下来用力拉拽夜澜君。人已昏厥,她这时才知道男人的身体原来这么沉重,羸弱骨瘦的夜澜君她都拖不动。 身后阿喜爬起来,点了蜡烛。 才照见夜澜君的脸色,是那样苍白。 但他的上身忽然轻了许多,在林默要用异能把他变小前,竟拉动了! 他歪倒在林默肩上。 阿喜连忙过来,想要帮忙。一弯腰,看到了夜澜君唇上浅得几不可察的弧度。 “夜澜君,夜澜君,你何苦想不开啊。”林默摇着夜澜君一条手臂,铁索哐哐而动。 视线挪过去,她叹口气,心里隐隐升起愧疚。 “彩宫太不像话了,阿喜,你去叫彩宫来!这铁链是她按的,让她来劈断。”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彩宫的散漫的声音从外传来。 “知道了,这就来。” 进了门,彩宫第一件事就是把夜澜君从林默身上拎走。然后“啪啪”两下,利落地直接徒手扯断铁索。再把高瘦的夜澜君往床榻上一扔,双手拍拍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于她半点不费吹灰之力。 林默叹服,定了定神后,下命令道:“阿喜跟我去给夜澜君煮糖水,彩宫,你帮他止血。” 这兄妹俩,真是没一个能省心的。 良久,房内只剩夜澜君和彩宫。 “还装吗?”彩宫一拳头重重锤在夜澜君肚子上,把他打得如虾般弓起。 视线扫过已睁眼的夜澜君眉眼,他如今对她的恨意真是藏都懒得藏了。手臂上纵横交错十数条伤痕,大多数已经愈合。 “真是个怪人,体质这么特殊,去练武多好。啧啧。” “要你管!”夜澜君迅速落下衣袖,还捂上肚子,翻了个身,背对她侧躺。 “若你愿为皇太子效忠,我可以为你引荐。” 夜澜君冷哼一声。 彩宫在他屁股上狠踢一脚,“怎么,你情愿浪费天赋异禀的体质,只把这些小心思用在如何引起林姑娘注意上?” “人各有志莫强求!”他回身狠狠瞪彩宫,义正言辞道。 彩宫被气笑了,“呦呵,好有出息的志向。” 侵身,凑近他耳朵气他,“可惜是无用功呢,林姑娘是被我家主子看上的人。你敢染指?别说根本没这个可能,你有这心思,就是在自寻死路。” 门外传来踩雪的声音,彩宫直起身,夜澜君也迅速闭上眼。 林默端着糖水碗坐到榻沿,“他晕着,不知道能不能喝下糖水。” 彩宫见她一副要亲自喂的模样,忙说:“不能。” 与此同时,夜澜君“气若游丝”地醒了过来,唇瓣轻颤:“水,水……” 第194章 夜袭梅庄 残破的刘府大宅里,空无一物。 只缺了一小口的月亮把光辉洒进来,照在满身是伤,又脏污不堪的刘员外身上。 他咳嗽着醒来,发现是在被阿全喂水。但如今身边,也就阿全一个下人还在伺候。 “此仇不报非君子!”刘员外攥紧手心,咬牙切齿。 阿全在旁冷笑着叹气:“东家老爷,您歇会儿。咱们只能怪时运不济,几大车棉衣也积压着卖不出去咯!” 如果在以前,阿全敢这种神态语气对他说话,他一定大嘴巴抽过去怒骂一通,甚至会把阿全赶走。 可今天,他连声哀叹,最后手搭上阿全的肩,真情流露道:“阿全,我知道你衷心,我没有儿子了,以后你就是我儿子,好不好?” 阿全没有应是,也没有拒绝。 刘员外有些不敢看他,脸转到窗外,眼神又逐渐犀利起来,“我们主仆要一条心。今晚就行动,我去烧光林默的米粮和棉衣仓库。你,去把雪姬杀了。” “杀雪姬?”阿全脸上有几分错愕。 “哼。”刘员外眯起眼睛,做了个砍杀的手势,“没错,杀了她!她的钱已经还不了了,她如果不死,就得我们死。” 他拍着阿全的肩,沉声教导:“杀人要斩草除根,给对方留下起势的机会今后来报复我们,这是大忌。你要亲眼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才能走。” 刘员外自己起身,藏好火折子和一把刀。另给了阿全同样一份,然后鼓励地看看他,就此转身。 阿全望着刘员外离开的背影,拿着火折子和匕首的手轻颤起来。 残破的大宅院里只剩月光,忽然照见地上的一张纸。它似乎是从刘员外身上,不小心掉下来的。 阿全去拾起来看,“卖身契”三个字,在月光下刺人眼。他的表情越来越震惊,终于知道刘员外为什么非要杀雪姬。 中秋节梅庄发月饼,每个住在梅庄的人都有份。除了每人份的小月饼,还有一个超大的躺在露天。夕阳落下后,所有人都去了雪地上载歌载舞,等待切超大月饼。 刘员外就是在这个时候混进梅庄的。借着夜色,他戴着帽子,抹黑了脸,还被热情的梅庄人塞了个小月饼。 问清了林默的仓库都在地下一二层,他悄然摸去了下人房。因为听说,那里有个进地下室入口。 恰好今天大家都在空地上玩乐,喝酒吃美食,没人来这偏僻地。 可是农场也设在这边,没有人,却有不少身形与众不同的动物。尤其赵期然的爱宠兔儿,俨然是农场的霸主。刘员外刚鬼鬼祟祟过来时,兔儿就盯上他了。 赶路那么久,肚子早就饿了。刚才还被美食美酒刺激了下,刘员外的肚子就咕嘟咕嘟叫了起来。 他拿出那个月饼,咬了一口,胡萝卜馅甜丝丝的。 “吱——”一声响亮又奇怪的叫声差点刺穿他耳膜,刘员外嘴里的月饼还没吞下,突然手上一温热,剩下的大半个月饼直接消失。 震惊地抬头一看,大山一样的白兔子动着三瓣嘴,正冷漠地睨视他。 第195章 雪姬来了 大片火光迅速接近。 赵期然神情紧张,举着火把冲在最前,“兔儿乖,我来了!” 后面还有村民纷纷乱乱地在叫,“快拉住他,赵村长喝多了。” “赵村长啊,让神兔自己玩会儿,我们去切百味满月呀。” 赵期然却蛮狠地抖开来拉他的人,非要冲向农场,“我的兔儿很乖,没事不会乱叫的,它一定是寂寞了,我陪它玩会儿。” 众人无奈,又要举着火把回去。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传来响亮地一声“吱”,把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期然更是疯了般跑过去。 当所有人来到农场前,就看到兔儿咬着刘员外的一条胳膊,还在吱吱吱。刘员外大力扯却怎么也扯不开,正在压着声音跟兔儿求饶,“没了,我就一个月饼,都叫你吃完了,真没了,不骗你……” 火光照到刘员外脸上,刘员外战战兢兢回头,只见所有人都在对他怒目而视。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别村的人大声质问。 赵期然冷哼一声,“原来是刘员外啊,听说在铁峰村,你打伤了不少梅庄的人。” 这些举火把的梅庄人就都知道了,原来是仇人,是奸商。 “是他!”一个半大孩子尖叫,“这个人刚刚还问我米粮和棉衣的仓库在哪呢,原来不是我们梅庄的人。” “你问仓库做什么?” “不对,他怎么会在梅庄,我们梅庄根本不欢迎这个人!” 村民们纷纷大叫起来。 赵期然最恨,他就觉得兔儿叫得那么急指不定是刘员外怎么欺负它了。 “我跟你拼了!”新仇旧恨交织,赵期然扔下火把就冲上去拳打脚踢。 “来人呐,抓贼呀!”那半大孩子这时添乱地大叫起来。 村民们被点燃怒火,如今梅庄就是他们的家,所有梅庄人都是一家人。这个奸商不但打伤他们的人,还敢半夜潜进来。 “你打听仓库做什么?” 村民们喝问着,一起涌上去把刘员外暴揍一顿。 于此同时,铁峰村。阿全一把火烧了刘员外的仓库,连夜赶去县上找雪姬。 “你说老刘失败了,还想逃?”雪姬落下一粒白子,收走大片黑子,心情好极。然后用左手,代表虚想的对手又下了粒黑子。 阿全站在一旁,背脊微微躬着,“是,小的第一时间就来报信。” 雪姬赤着脚踢去一只金元宝,足有五十两,“他人现在在哪?” 阿全弯腰,一下抱进怀里,顿时喜上眉梢,“在福源村,梅庄。” 地上厚厚的冰雪还没有全融化,忽然之间,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村民们吓傻,轰然躲进石楼,全都窝进了地下室。 林默望望被绑在箭塔上的刘员外,第一次吩咐彩宫,“你去把他放了。” “不去。” “冻死了怎么办?又下冰雹砸死了怎么办?轰出去别脏了我的地。” “哼。” “阿喜,上次剩下的萝卜月饼都扔了。” 彩宫的冰冷的神情这才有了松动,“给我留两个。” “扔了。”林默故意道。 好不容易在中秋夜发现了彩宫的死穴,此时不点,更待何时。 彩宫只好妥协,“好,我去放人。” “阿喜别扔,另外再多做几个新鲜的。”林默这才莞尔笑道。 第196章 丽国血族 刘员外爬在雪地里,拼尽所能地逃出福源村。雪片把他胡须也染白,寒风呼呼钻进他脖颈。 他嘴唇哆嗦着,抹了把被揍得青紫肿胀的脸,望了望天上模糊的光源。疲累的一只腿突然踩空,整个人扑进雪里。 “呼——呼——”冷风嗷叫在耳边,像催命的鬼。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刘员外缩起手脚,摇着头,混浊的眼珠子空乏无物。 突然后脖颈里灌进凉飕飕的一把风,雪姬的笑声清晰地响在耳朵里,“你输了,逃不掉的,咯咯咯格……” “啊!”刘员外嗷叫一声,疯了般往前疾冲。腿脚崴了,也顾不上疼痛,心惊得只想逃走,越快越好。 这串跟着耳朵来的笑声,实在比梅庄几百人的爆锤,还令他恐惧。 骤然间,风雪卷成阵,如一个漩涡疯狂快速地转在他周身。 雪姬夺魂的声音无处不在,“你想违背契书,嗯?还记得如若违背,我就会杀了你吗?” 刘员外于是坐在雪地上,明明心脏拔凉,脊梁尾椎却起来一层潮湿的汗。他惊惶地摇手,下巴跟着脑袋巨颤,也在左右摇摆,“我不逃,不逃了。别杀我,别杀我啊仙姑!” “可我听说你想杀我。”一卷雪旋转着停在他面前。 “是阿全,阿全出卖我!他的话不可信,他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只为自己利益,就出卖了主子。”刘员外眼睛里掠过一丝尖锐的精芒,但转瞬即逝,看向雪旋风时声音又惶惶然如弥留之人,“仙姑别杀我,我做你仆人,听你使唤,好,好不好?” 风停下,雪坠落,雪姬着莹白轻纱的窈窕身姿出现。 她冰冷的面孔毫无表情,却美极。无血色的食指伸向刘员外,指甲变作冰锥,尖利那头,刺着刘员外粗糙的脸颊,“你这老头好没道理,我选中你借你钱,你却要逃离我,还要杀我。如果这样的你我也放了,那不是辱了我血族的名声。” “血,血族……”刘员外战战兢兢,往后退了退。但那冰锥又长长半寸,丝毫不离地跟着刺来,如粘在他脸上一般。 他这时的惊恐,已使大脑空白。 “啊,是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雪姬收回手指时,冰锥尖划破了刘员外的脸。血渗出来,但又很快冻成红色冰凌,上头还催生一层白霜。“我来自丽国血族,拥有超脱凡人的异术。最爱~喝人血。” 雪姬弯下腰来,小巧猩红的舌尖对着刘员外舔了舔唇,活像猎食的蜥蜴。这时五只手指尖都爆出冰凌,探向了刘员外的心脏。 脑中有什么猛然炸开,刘员外抓住了一线清明。 “啊,血族!我知道有一个人和你一样,她说不定也是血族。” 冰凌只刺进刘员外棉衣里,在他苍老的胸膛皮肤上留下几个小小的血印,就骤然停住。 雪姬眼瞳里蓝光一闪,手爪反握住刘员外的下巴,“是谁?” 刘员外从没有像如今这般急着倾诉:“是林默!她也喝人血,会变大米粒,变大田鼠,她就是一直和我作对,毁了我棉衣生意的人。” 第197章 解决始作俑者 雪飘在窗台铺出厚厚的一层柔软,坚固石楼在漫天飞雪下反而更加温暖,每个缝隙都钻出团结的气息。 林默很喜欢这种感觉,她用自己的能力给了很多人保护,给了他们存在的意义。而他们也回报给她其乐融融的暖意,用热心驱散匍匐于角落的孤单。 无论是农场里兔儿对野猪们的霸凌,还是从地下室传来劳作的嘿呦声,都能轻易勾起她会心的笑。 外面的冰雪在越积越厚,她心里的那块坚冰早就无声无息地融化成水。 风声呼呼,裹挟着几片雪吹进窗,拂上林默脸颊,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丈量她五官。 仿佛自远古传来叹息,雪之女王悠然吐声,“多美的皮囊,你的领路人一定是舍不得这样好的皮相老去,才给你机会长生。” “谁?”林默在窗外巡视,又回身看房内。空无一人,才又转身拿起望远镜来,试图去找寻恶作剧者。 “你找不到我的,如果我不想出来见你的话……啊。” 那无形之人话音刚落,忽然一团挟着雪片的风凌空膨胀,击得树杈上旋风歇止,从中掉下来一个纱裙女子。 “你说长生,那是什么意思?”林默放下望远镜,侧着身子抬了抬下巴。 雪姬被发现,优雅地爬起后,抚唇笑了笑,半点不着恼,“何必跟我装,大家都是一样的人,难道你不是丽国的血族人么?被领路人发现,看中,带去族中,喂你喝下族人之血。等你异变,能长生则留下,是别的异术就杀死。不甘心去死的人就逃了出来,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所以你来是投奔我?”林默不置可否,只按着望远镜猜测。 “狂妄!”雪姬神色一肃,挥舞纱袖,向天借来更多雪片与冰子,横冲向二楼窗口,“长生有什么用,我一个人就能毁掉一座城。你我虽是同类,但你也比不上我。” 然而林默只一个眼神,就把袭来的冰雪变小,最后吹口气全散掉。 长生才是血族正统的话,夜婴就不算逃出来的血族人。那么她,就更算不上了。 “这么说你是一个该死的人,且十分自负,想来挑战我?你想要什么,我的梅庄么。”林默一条手臂横在窗台,另一只手托腮,闲适得像在跟老朋友聊天。 一击未中,雪姬再多次试探。最后动了真格,天空开始下冰雹。却突然被林默把身体变小,反被冰雹差点压扁。 她被迫收了冰雪,天空突然放晴,太阳钻了出来。抚胸庆幸,异能再不收,自己就要被雪片埋了。 “把我变回来!”雪姬凌然仰视,只拿腔作势,心里却不敢再小觑。 然而林默妩媚一笑,朝她摇了摇头,“你太危险了,除非你死,不然就一直这样的好。” 刘员外从树后收回窥视,转身想要偷偷摸摸逃走。 林默一掌推过去,膨胀的空气挤裂树干,轰地将他压住。 一根树枝穿透心脏,刘员外在最后时刻饱尝痛苦地死去。 第198章 冰与火的结合 地下室,岩壁白烛晃开黯晕,将通道里潮湿阴冷的空气退散出一丈外。雪姬身子就浸在这昏黄的幽光中,眼中凄楚明明灭灭。 周无勋,林默坐在石室里的一张圆桌旁。周无勋看了眼门口对出去的石道,一个小小的人被放在烛台上,受烛火烘烤,又无处可逃。 “冰室好用么?”林默把几块冰放进糖水里,用勺子舀着喝。 “好用,但也不好用。”周无勋收回视线。 但他已把林默身后阿喜的注意力,引到那小人身上了。阿喜戒备地盯了好一会儿,默默过去拧下石门机关。 “怎么说?”林默对此一无所知,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注意。 又下意识转头望了过去,视线不期然被石门挡住,商无勋心头才咯噔一声,暂时放下了好奇。 “取冰的确是方便许多,也不会干扰到火炉温度。只是,淬火还是差了点。” “那正好,我把雪姬给你。”林默一打响指,阿喜只得无奈地再去开了石门,连烛台一起,摘下来拿进石室,放在他们桌上。 林默瞅着如今蜷缩起的雪姬,火的温度似乎把她孤傲也给一并融了,在那可怜巴巴地等着发落呢。 “做给商无勋看。”林默盯着雪姬,只简单一个命令,就催起她警觉,小小的胳膊摆动起来,在空气中造出一团冰霜。 托着那冰霜,雪姬下意识去瞅了林默一眼。之前也好几次使用这法子,可都被林默化解。每一次试图逃走,都会遭道林默的惩戒。 “可以。”林默点点头。 雪姬这才将凌空旋转的冰霜推向烛火,那火苗噗地熄灭,白烛被霜冻。冰层迅速下掠,最后将整个烛台都冻得结实。 闭着眼睛深呼吸,雪姬感受到了久违的舒爽。 “啊这……这。”商无勋震惊地张了张嘴巴,有些说不出话。但他能想见,有了雪姬的帮助后,炼出名剑指日可待。 林默的食指和无名指在桌面上敲了两记,侧着面颊瞧雪姬,话却是对商无勋说的,“你喜欢她吗?” 商无勋怔忪,庞大的个子竟显出羞赧之色,炯炯然的眼中落满星光。 “不喜欢就给我,小姐,我缺个伴。”阿喜突然出声,抢在商无勋之前,把雪姬像握一个物件般捏在手里,转头去看林默。 “呃。”商无勋怔住,眼里光泽顿时紊乱,但很快就站起来对林默道,“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林姑娘,我需要这样一个能瞬间凝出冰雪的人。” 他没有开口说喜欢,阿喜的戒备心渐渐松懈。 他还是一心打铁的男人,阿喜默默怨他一句呆子,却又心中喜欢。 “阿喜别闹,这又不是玩具,快还给你无勋哥。”林默对丫环也是宠,阿喜这样的放肆要在别人家早被拖走打了,可林默只当她玩心重,也知她可能在吃醋。 “好,我听小姐的。”阿喜把雪姬松开,放在桌上。 被掐得手臂上几个大指印的雪姬,瘫坐在地大口喘息,死里逃生般。 第199章 来客与赖着不走客 商无勋心中微微一紧,不由自主地摊开手掌,送到雪姬身前。 望了眼满是老茧的粗糙掌心,雪姬拎起裙摆,没命似的逃上去。 她没赌错,商无勋果然怜惜她,手指没有握起,小心得像在托水豆腐。那呵护之意,令雪姬放松了警惕。 林默欣慰得看着冰与火的相逢,脑子里自动把他们结合成了一把名剑。 拖走恋恋不舍,踌躇难过的阿喜,林默去自己房中泡澡。 阿喜给她摘了一篮子玫瑰花瓣,丢在浴桶中任热气蒸出芬芳。水珠滑下林默漂亮的锁骨,只留玫瑰香气在她肌肤。 瞧着小姐羊奶般润滑的皮肤,阿喜隐隐生出缕幻想。想象商无勋紧盯着她的手背,贪慕那柔滑,把雪姬抛于身后…… “……阿喜?阿喜!”林默叫了好几声,阿喜才红着脸身子一抖,低下头羞愧地应,“哎。” “我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人伺候,本来也不是什么娇贵小姐,你回去。篮子里还有花瓣,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玩。”林默捧起花瓣水,看着水滴从指缝溜走。说完这番话,她就一口香气吹走贴在手指上的花瓣。 阿喜扭捏了下,有种心事被看穿的彷徨失措。但很快就忍不住答应,去拎了花篮走。 林默就知道,这丫头少女怀春了。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话,难免一场欢喜一场空,最终要遍体鳞伤哭唧唧。 出浴换上干净衣服,林默描了个淡妆。 对着镜子时,难免想到李翠兰。 许久不见,他应该一切安好。 正在念着,这人就来了。雪地茫茫,俊秀公子轻摆着宽袖,由小童扶着前来拜访。 礼物是一支珠钗,两匹精锻,五六箱珍品食材。他简直是将自己所得中最好的,都送来了。 夜澜君看见,上去跟李翠兰对视良久。最后都在双方眼中看见震惊,这才互相打礼,一个笑着恭维,另一个答应去通报林姑娘。 彩宫抱胸立在不远处,目光落在夜澜君背后,尽是不屑。 夜澜君走了,她又连忙跟上,像只顽固的影子。 “林姑娘,有客来访。” 夜澜君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林默是有几分诧异的。 怎么什么时候轮到他来通报了? 出门去,看见不远不近跟着的彩宫,她又不禁掩嘴痴痴笑。彩宫不知为什么有些尴尬,脚一跺干脆飞走。 “是谁?” “来客自报名讳李翠兰,送的拜礼在这。”夜澜君把一份写了礼物名单的帖子呈上去,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林默手背滑了一滑。 真是越来越过分…… 林默剜了他一记,柔媚的大眼传出凶狠警告。可惜对面清瘦男子没领会到用意,望她时眼神照旧凝滞,嘴角还弯出欢喜的弧度。 “跪下!”林默大声呵斥,对于小变态,她必须要狠到底了。 夜澜君一怔,很快就扩大笑容,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双膝跪地。他仰视她时,眼底蓄着期待。 “在神庄你是庄主,在梅庄你连客人都不是。别以为没赶你走,胆子就可以大起来。”用力抹了下手背,林默扭着身子,眼眸投下媚色。 第200章 狗护卫耽误事 林默下楼后,跪地的夜澜君被彩宫一脚踢倒在地。 他奶凶地爬起,颇具异域风情的眉眼凝出不满,一开口就是控诉:“为什么又打我?” 彩宫抱胸,投下冷眼,“自己想,反正警告已经无用。” “哼!老妖婆,谁让你管了。”夜澜君爬起来,掸掸身上灰尘,给了彩宫个高傲眼神。 彩宫一怔,才发现夜澜君个子高过她许多,气度也有几分矜贵。都怪他平时在林默面前示弱,让她误以为就是只奶狼。 “我是林姑娘的护卫,你觊觎她,你说我该不该管。”彩宫抬起腿,直直地压上夜澜君肩头,硬是把他又踩跪了,“让你起来了么。” “狗护卫,要不是你耽误事,我和默默姑娘孩子都有了。” “嘭!”一拳头揍上夜澜君高挺的鼻梁,今夜他注定毁容。 这个时候林默已经在楼下,仰视着又美入三分骨的李翠兰,自叹不如。 李翠兰把礼送下,就要道别。不过这次,林默问清了他就住在县里。 “将来得空,还我拜访你。”林默把玩着手中珠钗,欣喜地看向他,“这钗子应该不便宜。” 当然。御史搂他在怀时,醉红了鼻子,醉眯了眼,才把这珠钗赠予。说是御史在宫中为妃的姐姐送的,十分珍贵。 “配默默你正合适,要是你喜欢,我以后多送一些首饰来。”李翠兰欢喜地说着,眼底闪过一丝讳莫如深,把回访的话题掩过。 林默把珠钗插进发髻,“嗯,很喜欢。但是不用破费了,你空闲时想来梅庄,随时都可以,也不用带什么礼。” “要的。”这些东西要不是能送给默默,他赚它有什么意义。 “东家!地下室有人打起来了,谁劝都不顶用。” 这时阿波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林默说着事情经过。李翠兰这才真的辞别,带着小厮悄然离开。 原来是夜子魅与刘二拥吻,被王漫娘撞见,大喊叫来了所有人。 高世过来扇了夜子魅一巴掌,刘二就跟高世扭打起来。村民怎么劝解都不分开,上去拉架还平白挨了几拳。 林默下去时,就听见有几个女人,藏身于角落,在笑着低语对话。 “阿世村长真可怜,喜欢的女人都水性杨花,在外面找的男人还都是刘二。” “哈哈,刘二这牛都能吹到九村十八寨去了呀,瞧瞧他搭上的两个女人,可都是背景不凡。” 林默上前就是两个嘴巴子扇在多嘴女人脸上,一人一个。 她们要辩解,林默再连扇三个。然后对阿波道:“剪了舌头赶出去,我们梅庄没有这样多舌的人。” 两个女人吓得立即趴在地上。 她们原本就是福源村的人,可以说是看着林默长大的。这时拿这资历来说事,好让林默动动恻隐心。 可林默不由分说,一脚一个踢翻两人,亲自上手拎了舌头拿匕首一割,在用壁上烛火烧实了伤口。 两人女人欲哭无泪,一个痛晕过去,另一个拿头撞墙抵御莫大痛楚,连哭喊都阿巴阿巴的啦。 第201章 留忠辞伪 所有人屏声敛气,没敢说话,也不敢上来干涉。倒是刘大媳妇和另几个年纪稍大的,讨好上前,帮忙架起那晕厥的受刑女人,要往外扔。 阿波知道自己慢了,连忙找补,上前托起那胡闹女人,扛上肩就往上走。 两个多嘴的女人没了舌头,被扔出去。地下室扭打的高世和刘二也在不知不觉中分开。两个人都有些讪讪,不敢去看林默。 林默望了眼夜子魅,扬声说道:“相信这一切都是误会。有好事的人多嘴多舌,挑拨离间,才会使人失控。都散了,梅庄不是斗场,背后勾心斗角与明面上的相殴都不被允许。” 这件事后,地下室里气氛紧张,有不少人收拾了包裹前来告别。 林默看着乌压压成一片的村民,自然明白他们的想法。 他们中有大部分是福源村原着,少量是后面收留的灾民。雪也停了,她也答应重建福源村,原着村民肯定更愿意获得自主性。 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些来告别的都是如被驱逐的受刑女人一样,平时爱生事的。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将来不小心犯了,下场不会比那两个被赶走的女人更好。 梅庄,不是任何人的乐土。 “阿喜,给他们每人十两和一车新砖。从此以后,这些人跟梅庄无关。从踏出梅花木墙的那一刻,之前的恩怨都消了。” 林默还有一层没说明白,她对他们仁至义尽。但不需要他们来还。只是将来如果有惹事的犯了她,她也不会再好心纵容。 这些村民临走前还得了赏,回去竟还显摆一番,又怂恿了几个来辞别。 林默好气又好笑,但人各有志,她怎么会勉强。当即还是每人十两,一车新砖打发走。 最后召集所有人,明明白白给了所有人一次选择。 “雪已停,造成冰雪的根源我也已经铲除。” 不就是雪姬这个玩冰的女人么?只是村民们大多不清楚原因,也没几个见过雪姬。 “现在要走的,我给十两银子,一车新砖,算是回报各位为梅庄出过的力。” “以后则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愿意留下来的,都是梅庄仆役。吃穿用度我绝不会亏待,但要留下得守规矩,得为梅庄继续出力。自认做不到的,不稀罕的,也请现在站出来。” “因为一旦犯事被我知道,我绝不手软!” 最后一个字落音,场中鸦雀无声。 大部分人眼底闪动决心,是不愿就走的。有小部分人还在犹豫,在盘算。 林默给他们时间。 过了会儿,刘大媳妇揪着刘大出来,笑呵呵地要道别。 王漫娘本就不愿寄人篱下,她也出来代表高家要脱离。这回高世没有反驳,默认了她的做派。 然后就是其他村民,也陆续出来,选择自由。 人,一个个地离去。阿波为他们打开梅花木墙门,送走他们。这次离开,一生都再没有机会进来了。 最后留下的人不再动一动,等着林默发落。 林默又问了几遍,没有人出列,反倒有人举拳高呼,“誓死效忠梅庄,追随林姑娘!” 第202章 末路蝶枯 “誓死效忠梅庄,追随林姑姑!” 留下的人都喊起来,神情激昂。呐喊声传出梅庄,响在刚刚出去的人耳朵里。 高大的梅花木墙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关上。他们自己也却不知道,有朝一日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怀念还在里面的那段日子。 万蝶谷里数不清的罕见蝶种被烧死在林间,释铭蝶心痛地看着他的最爱们,就像个死了娘子的鳏夫,忍不住跪下憾哭。 一支冒火的箭矢擦着他脸颊“嗖”地射来,最后有惊无险地钉在他身后木屋上。 大将军一把捞起他,不由分说地拖进木屋。 林子里还不断有箭矢飞空的声响,火光在四处跃动。去拼杀的兵士,往往只留下一声惨叫,就再无响动。 “我的蝶,我的蝶!”释铭蝶一生除了钻研医术,就是饲养蝴蝶了。可这段时间来,无疑是他生命中的灰暗期。 每天都有人死去,他医术再高也分身乏术,就不来所有人。他的宝贝蝴蝶轻易就被弘宴军的火攻烧死,美丽泯灭在残忍中。 大将军一巴掌把释铭蝶扇得回过神,大声撼道:“神医你醒醒,这个时候你只能保自己的命,保皇太子的命。别的东西,都要舍去。” “啊,皇太子。”释铭蝶看见了床上那气息奄奄的楼欢,在楼欢鼻翼,此刻停着只火红的蝶,正徐徐扇动它美艳的翅膀。 这蝴蝶连万蝶谷也只有一只,释铭蝶才刚发现它,楼欢就带军来了。 因此释铭蝶给它起名皇太子。在他心里,这只蝴蝶就是他眼里最珍贵的象征。 “太子!”大将军跪到床前,浊泪纵横,“大势已去,末将死不足惜,唯一稀罕就是不能保全太子啊。” 木屋里还剩下的十几名亲信,每个都在默默流泪。 他们不怕赴死,只是心痛这次要全军覆没,连皇太子都保不住去。 “释神医,你有什么办法救治皇太子?”大将军最后盛着希望,盯向释铭蝶。 释铭蝶一怔,讷讷说道:“办法有是有,但我的许多草药都被烧毁了,也许要先想办法出去,才能找到需要的药材。” “出去?弘宴军又得增援,只怕现在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大将军一拳头捶上墙,木屋摇摇欲坠。 释铭蝶叹气,苍蝇?他的蝴蝶都飞不出去,苍蝇大概也差不多。 看住那只火红艳蝶,释铭蝶在悲哀中简直把它爱惨了,“唉,也就你这小家伙最聪明,知道躲到哪里安全。” 安全?啊是了,师傅临终前告诉他谷里藏着条生路的。 “我有办法了!”释铭蝶突然叫道。把几个在憾哭的将领都震得浑身一动,一双双虎目全落在他身上。 “你们谁把皇太子背上,所有人都跟我来。能不能逃出去,就看我师傅有没有骗我啦。” “我来背殿下!”暗卫青冥踏前一步。 此时一阵焦香,被烧黑了尾巴的信鸽冲进窗户,撞在地板上。身体猛烈抽搐,几下就死了。 青冥认出这是彩宫的信鸽,用剑挑出鸽腿上一个小钢筒。 第203章 为忠义存亡 手指抹了抹,钢筒表面的黑色尽褪,又现出白亮的金属光泽来。 也不知它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不知彩宫得了怎样的境遇。 青冥拧开小钢筒,倒出枝条。 众人等他展开,但见枝条上写着一串字:林姑娘建钢烧砖,固守梅庄,十分安全。 “这个林姑娘是谁?”老单身大将军直直地问。 青冥露了个短暂的笑,才对众人道:“是殿下要保护的人!看彩宫欢欣的字迹,她这趟任务完成得很漂亮。只是……” 只是不知皇太子自己,能不能安全出谷。 大将军握刀柄的手分出来一合掌,大叫道:“有了,我们就去林姑娘那!不是说她有那个什么……一个庄园吗。” 接下来释铭蝶带众人来到一汪清池边,示意大家先憋气,然后他自己率先“噗通”跳进池里。 “杀——” 身后大军冲杀声爆起,是弘宴军追来。 青冥背着皇太子,只求殿下能多福少灾,撑过去这一关。“噗通!”,也跳进池中。 十几个将领亲信在池水里划拉,有两个不懂水性的,当场手脚乱舞,撑不住了。有人不忍心,过去拉他,却被抱住,再不能挣脱。 只是池水,就无情带走三位勇士。 大将军眼圈发红,泪水混在池水里,狠心丢下那三人,跟在最后,守护着前方友军。 八卦阵中,阴阳鱼眼断生死。 释铭蝶暗暗记着师傅临终前的最后那句话,在池底找到八卦阵。此时已缠满水草,看不清中间的阴阳鱼眼。 隔着水,朦胧得传来岸上的喝问:“人呢?” “弘大人你看,池中有尸体。” “在下面,追!” 水流涌动,是有大批兵士跳了下来。 大将军拨开前头的人,上前大刀阔斧,狂砍水草。跟随他二十七年的刀断了,他毫不迟疑地丢掉,然后直接上手,拔走水草。 那水草也不知是什么物种,长着倒刺,茎干粗硬。 大将军的手被割出血,染红了周围。但水草终于被清走,释铭蝶用独特的手势按下阴阳鱼眼。 释铭蝶回头,用口型对所有人说,“开启时间有限,半刻钟后会自动关闭,下次再要开启,得等十年。” 青冥于是背着皇太子,第一个冲下逃生通道。释铭蝶紧跟其后。 一个个将领被大将军亲自送走,他自己留到了最后。 水流涌动,后面的人将要追近。而他掌心的血还在不断染红池水,那通道却仍未关闭。 大将军无声地抱起水草,丢在八卦阵上掩饰,拾起断了的刀柄,在水下如战神屹立。 生有重于泰山轻如鸿毛,大丈夫只为忠义存亡。 弘宴军游近,当着他面,斩碎三个被淹死的尸体。大将军眼圈红红,眼珠子却瞪得格外圆,那是三个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啊! 他断刀挥舞,势如狂潮,一时间万夫莫开。 模糊的轰轰声隐隐传来,大将军眼底露出一丝笑意。知道是通道口合起,再要开,得十年后。 他畅快淋漓地哈哈笑,吞下大量血池水,被弘宴军团团围住,乱刀砍死。 第204章 来了一群生人 梅庄内的秩序被重新安排,有专做内务的,有负责守卫的。 赵期然也留在梅庄,此刻成了梅庄教头,底下编了六支护卫队,轮流巡职整个庄园和做守门工作。 阿波则极其荣幸地升为梅庄总管,内务仆役都得听他安排。 当然他自己除了衷心,是没多少打理能力的。林默主要念他资历,另外波婶是个能干的。明面上阿波为主,实际都是波婶在给仆役们安排工作。 安稳下来后,林默开始培植九村十八寨的商业势力。林默专门抽调一部分仆役,由小生统领,专门用来给店铺运输供货。 而货源都在梅庄生产,由林默统一变大过后,才被一车车送出去。 原本林默是要给福源村村民们建屋,用新砖修建。可既然不安分的都清除了,留下的也甘愿住在梅庄里,林默便把砖瓦都用来在梅庄盖楼。 她原本自住的石楼计划要盖得更高,周围得建造起同等风格的石楼。都用钢筋加固了,屹立在整个村的中心。 现在站到山顶,很容易就能看见梅庄里石的楼群雏形。林默也期待着站在石楼最高处,能把福源村尽收眼底。 正在展望,守门的护卫前来通报,“小姐,外面来了几个受伤的人,说是小姐的朋友,还认识彩宫姑娘。” 梅庄不同了,林默的身份也变了一变。现在整个梅庄的人都喊她小姐,神色恭敬比从前更甚。 彩宫抱臂,抬了抬眼皮。也只有她敢,不问一问就拿走林默的望远镜,自己去窗边观察。 她已用得熟练,没过一会儿就看见梅花木墙外的十几个人。突然手中望远镜掉下,再惶恐地捡起,恭恭敬敬送还给了林默。 林默问她是谁,把她给吓得? 彩宫还撑着小心,但神色已暴露紧张激动的心思,“小,小姐。是公子。” 她还不敢暴露皇太子的身份。 但是皇太子来了,她突然有点不敢对林默放肆了呢。这时回想起来,好像一直都是林默在纵容自己的以下犯上。就皇太子对林默的上心程度,保不齐以后要做太子妃的。 把人接进来,林默才知道楼欢受了重伤。那俊秀的脸惨败如纸,却有一只蝶一直停在他心口。 “阿波,去请大夫。”林默的声音忍不住发颤,手指搅在了一起,心乱如麻。 福源村的大夫也留在了梅庄,平日里是再清静不过。成了唯一不用干活,也能吃饱穿暖的梅庄人。 阿波正想着终于给大夫来活了,就被一群生人中的某个喝住。 “不用去,释神医在这里,那些劳什子大夫就都是渣渣。” 阿波回头看去,只见那说话的男人比他还高一个头,威武雄壮更是不能相提并论。 但在一起来的这些生人中,他还不是最高大的。 阿波默默思量:可终于有人长得比商无勋还威猛了,阿喜妹子可长点心,林子大了去咯,不止有一棵树能参天。 他这样想着去瞅阿喜,竟见阿喜不去看雄壮男子,竟悄然盯着病床上那个。 嗯?喜好又变了,阿喜妹子如今喜欢小白脸了么。 第205章 需要特殊药材 释铭蝶上前一步,先跟林默作了个礼,“小姐不用担心,皇……” 彩宫,青冥同时:“咳咳!” 释铭蝶一尬,称呼急变,但形容语气仍旧得体,“呃,公子的伤情我已经知晓,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要醒转,还需要几味特殊的药材。” “要什么药材?”林默追问。声音不疾不徐,但眼底深深关切。 在场的将士都大为感动,这位林姑娘是真的在关心皇太子,神情做不得假。 “万年紫人参,朱心何首乌,长白山雪莲王。”释铭蝶一连报出三个名字,在场懂其价值的都脸现异色。 那坐镇梅庄的大夫虽没去传报,但他听说有伤员,自个就来了。如今刚走到门外,就听见了三样稀世药材,不禁瞠目结舌。 人参,何首乌,雪莲花,本就是名贵药材。万年紫人参,朱心何首乌,长白山雪莲王,更是传说中的存在啊。 房内,释铭蝶见唯独林默的神色不变,还以为她不懂这三种药材的珍贵。当下直言道:“万年紫人参有记载的只有一株,如今被收藏在丽国皇室。朱心何首乌那是苗疆之宝,轻易不给外人的。长白山地势险峻,常年敷雪,找到一株雪莲花已是万难,要遇见雪莲王更是难上加难。有人自小就以采雪莲为生,但终其一生,甚至是几代人,都未见一朵雪莲王。” 林默沉吟片刻,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出声响。过一会儿,才出声询问:“是不是只要找到这三样,就能把楼欢治好?” “没错。”释铭蝶点头,“万年紫人参何穆先生有办法去要到,朱心何首乌……” “我去!”彩宫突然出声,神情中带着追忆时的苍凉。 青冥轻叹一声,“确定要回去了么?” 彩宫“嗯”了声后,就不再说话。 林默倒是不知,彩宫竟然是苗疆人。还有那何穆,是这群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他能到丽国皇宫里去要宝物,可见身份不一般。 “那长白山雪莲王呢?”林默问。 释铭蝶叹气,“也就这一样是不可强求,只能凭时运啦。” “我去!”林默没有犹豫就开口道。 辞别梅庄,林默与青冥,释铭蝶,几名跟随楼欢而来的大汉,还有阿喜一道前去长白山。令她意外的是,释铭蝶强烈要求带着楼欢。 “长白山气候严寒,能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火毒。”他这样说。 林默这才知道,原来楼欢是中了毒箭。 茫茫雪山,比九村十八寨受冰灾时还要寒冷。这几天,仍在飘雪。 北风呼啸中,释铭蝶让大家休息片刻。背着楼欢那大汉把人放下来,竟就顶着寒风,脱下棉衣来举臂撑着,为楼欢遮挡。 “唉。”这怎么顶得住呢。 林默从随身小荷包里拿出事先准备的小帐篷,丢在雪地上手一扬,帐篷倏忽涨大如一座小屋。 那些大汉都虎躯一震,惊得揉起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这是怎么回事?”释铭蝶奇道。 阿喜是事先学过怎么固定帐篷的,一边跟林默在那捣鼓,一边哼声道:“你是神医,我们小姐是神仙,这有什么可稀奇。你擅医术,我们小姐擅变化,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呗。” 第206章 他是皇太子 大汉们见两个女儿家的,顶着风,冒着雪,固定起来十分吃力。就都纷纷上前,三下五除二帮忙把帐篷搭好。 风太冷,视野也蒙在一片青灰色中,夜幕将要来临。 所有人都钻进大帐篷。 那脱了棉衣的,把楼欢安放在床铺上,转身便朝林默单膝下跪,抱拳道:“赵某多谢林姑娘。公子有林姑娘辅佐,不愁大业难成。” “咳咳。”青冥握拳抵在唇上,敛容道,“公子将来有林姑娘做贤内助,必能把家业打理妥当。” “贤内助?瞎说什么。”林默低声怒斥,双颊不好意思地染上了红晕。 帐篷内的大汉都憨厚地嘿嘿笑起来,一谈到感情事,可就都是他们不擅长的啦。 青冥暗呼口气,但这细微的神情,也被林默悄然捕捉。 辅佐……大业…… 夜里大汉们都睡熟打呼。帐篷中间挂下一张布帘,帘子后是林默和阿喜的休息地。 林默辗转反侧睡不着,眯开一只眼,竟然看见阿喜也坐着没睡,“阿喜,你过来。” 阿喜一怔,忙乖乖过去,“小姐,您冷么,是不是还要加一条毯子。” “你之前见过那公子。”当初在梅庄时,阿喜刚看见楼欢表情就很不自然,这些当然也没有被体察入微的林默放过。 阿喜眼睛立马瞪圆了,一排天真道:“小姐,你怎么知道?” “说。” 阿喜只扭捏了一小会儿,就什么都招了。 “小姐,不是阿喜要瞒你,是楼公子让阿喜隐瞒身份的。” “你的身份……”林默疑惑地侧了侧脸颊。 阿喜就拧着衣角,垂头小声说起来,“我原本是御膳房的小宫女,是皇……太子让我来服侍小姐的。” 卷翘的长睫微动,林默艳媚无双的眼睛瞟向阿喜的脸上。 “这么说,楼公子是皇太子?” 阿喜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可已经来不及,只好苦着脸点头,“是的,小姐。但您可不要对皇太子说是我告诉你的,否则……” 林默刚想安慰她几句,就听青冥的声音轻轻地从帘外传来。 “我听到了。” 青冥和彩宫一样是楼欢的暗卫,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训练。 可彩宫是女子,青冥是个消瘦的男子。两人都十八岁,性格差得十万八千里。 林默和青冥单独走出帐篷,站到潇潇风雪中时,他是还能嬉皮笑脸的。 “呃,林姑娘,真是抱歉啊。殿下的意思,我可不敢违背。”青冥摸摸鼻子,可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很好,真是衷心。”林默紧了紧身上衣服,冷气真是无孔不入。 青冥就诧异了,“那林姑娘把我叫出来是为了……不是为了责罚?” “你又不是我的暗卫,我有什么权利责罚。” “嘻嘻。”青冥捏了捏袖里藏着的一枝玉簪,那是皇太子死都要抓在手心的宝贝,暂由他保管。林姑娘会不会入王府,将来有没有权利责罚他,还真难说。 “你跟我来。”林默招招手,就扭着纤细的腰肢,向一个方向行去。 第207章 花开并蒂奈何情 “你走啊~阿南你走!一定要活着把雪莲王带出长白山。” 风雪中,女子被卷进雪漩涡,转眼绞碎,落下红冰。 阿南抹走眼下滚烫的泪水,心里的酸楚扩散,仿佛灵魂顷刻间死了。只剩一个木讷的躯壳,还抱着怀里棉布包,转身逃往生路。 距离事发地不足半里的地方,青冥正在被林默差使着挖雪坑。 没办法,谁让自己骗了这姑奶奶呢。 释神医说雪莲王是被埋在雪地下的,除了挖,没有别的办法。 “噗通”一声闷响,一具黑灰躯体不知什么时候冲来,一头扎进雪里。 林默把他拖出来,手指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就雪也不挖了,让青冥把他背回去。 大帐篷里点油灯,林默兑了糖水,让青冥喂给陌生人喝。 一口,两口,喂到第三口时,陌生人咳嗽着醒来,然后张口就是嘹亮地嘶喊:“阿芙!” 那扯裂肺腑的震颤,像是一瞬间能把天地割出深壑。那悲伤绝望,是暗雾席卷花海,前一刻还春暖花开,下一秒已枯萎腐烂。 林默的心脏一揪,仿佛已被穿透,扎入了毒液般绞痛难当。 是什么让这个男子如此绝望。 阿南坐起来,望着陌生的环境,热泪骨碌碌滴下,绵延成线,“阿芙,这不是真的阿芙。为什么是你,明明说好是我的啊阿芙。” 阿芙阿南本是一对无忧无虑的情侣,当那夜那神秘黑衣人突然拦截,给他们喂下毒药后,一切就都改变了。 拿雪莲王换解药,那神秘人说。 真巧,他们两家世代采雪莲为生,对怎么挖到雪莲王也有独门秘诀。 或许不该说巧,是有人在谋算他们。 在考验他们的爱情! 雪莲王象征最纯粹的爱恋,并蒂双生。一朵断根之时,另一朵会爆转出雪旋风,采莲之人必死。 他们之中,必定要死一个。可如果不采,两个人都会毒发身亡。最后他们决定去采雪莲王,万一都能活下来呢。 万一非要有一个赴死……那就他来!阿南说。 那个时候阿芙沉默了,阿南紧紧抱着她,力道很轻很温柔,阿芙就是他心尖上的雪莲。 能守护她,他值得。 可谁知道,阿芙沉默是因为早就暗下决心,她独自承受着必死的决心。 下坑挖到雪莲王,阿芙对着阿南笑,让他上去垒个雪墙,好保护活着的人不被伤到。 好。 阿南毫不犹豫地上坑,去垒起一层冰雪,高度到他腰际。 回头喊:可以啦!快过来阿芙。 阿芙突然流下大量泪水,笑着说好。然后弯腰,迅速摘下雪莲,扔向阿南时大喊:你走啊~阿南你走!一定要活着把雪莲王带出长白山。 雪莲王双生并蒂,一朵被摘,另一朵势必报复。 哪有什么一起逃生,都活下来? “雪莲王双生并蒂,阿南,你的雪莲死了,你还怎么活下来?”他抱着那染爱人鲜血的雪莲王,眼神空洞,问自己。 “雪莲王……” 林默和青冥都是一惊,就见那阿南扔掉怀里物什,双手成抓发疯地抓向青冥。青冥拔剑,阿南微微一笑,挺胸撞了上去。 第208章 活着的深情与忠义 血花迸溅。 在林默和青冥的震惊中,阿南吐着血笑得满足,“真……真好,我,我们的爱情是……完美的。” 他倒下,生命终结。 却有什么,深深地刺进林默心里,化成浓烈的情绪,激荡出令她灵魂战栗的感动。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深情的情侣已经可以离开这浑浊的人世,到极乐土无忧无虑地继续相爱着。 释茗蝶很是惊喜,只一夜,就把他最发愁的雪莲王弄到手。当即用他不外传的特殊手法,喂给了楼欢吃。 大汉们埋了阿南尸体,就在大帐篷里。 这是林默建议的。他们今天就要离开,往回走,以后都用不到帐篷了。留给阿南,算是答谢。 可林默还是低估了长白山的气候,太阳只钻出来打个招呼,把他们赶上路后,就又羞涩地爬回去。 风又起,雪子随风而舞,打在身上发出淘沙般的“沙沙”声。风向是逆行的,他们的每一步都在跟自然界作对。 长白山像是霸道的主人,要强留访客。 闷响忽起,就见赵姓大汉突然摔倒,滚落。顿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揪动了所有人的心。 皇太子,一直都是赵大哥背着的啊。 “楼欢!”斜刺里林默一声叫,竟赶在所有人之前,疾步下坡。 然后雪地陡坡,谁能走稳。她很快就轱辘滚下,狼狈而凄绝。 “小姐——” “林姑娘!” “公子!” …… 阿喜的尖叫,释茗蝶的惊讶,大汉们的惊恐。 林默都能隐约听见,但天地间只剩雪与雪的白。她一次次翻滚,意识在撞击中昏沉。 终于停下时,已经不知道过了有多久。 她扶着额头蹙眉晃脑袋,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能支撑起自己身子。 大难不死,真是幸运,就是不知楼欢和赵大哥怎样了。 林默发现她是到了一个雪洞,四周围蒙蒙黑。往天上望,千百丈高,虽有直对着的开口,亮光却不能照进来。 但她是谁,她是林默啊! 随身小荷包被她私下暗称机器猫的口袋,能想到的东西都准备了,准备的东西全都放得下。 拿出火折子照亮,林默在雪洞里寻找。不一会儿就看见片小水池,赵大哥的尸体在楼欢之下,脑袋被磕出个血洞,死得令林默很惋惜。 细查楼欢,他倒没事。显然赵大哥用性命保护着他,着地时两条手臂还伸到背后,紧紧反抱住楼欢。 “深情,忠义……多美好的感情,却为什么非要向死而生。”林默不由伸出手掌,手心有些微的温热,暖在楼欢面颊,“你说,我这样的人,有生之年,能拥有真正的深情和忠义吗?” “我不要死的,我要能好好活下去,能相安无事的。那种深情,那种忠义。” “咳咳。”楼欢咳起来,林默吓一跳,收回手。 释神神医是说过,吃了雪莲就会醒。再吃另两种珍贵药材,精神气便都能养回来。 林默心里有欢喜暗生。 “你这样的人,是怎样的人?”那咳嗽着的俊美皇太子,还没睁眼就浅笑着抛给她一个戏谑的反问。 第209章 无题 林默忍不住鼻梁就酸了,眼框里烫烫的,落下她难自禁的泪水。然后哭着哭着,又开兴地笑。 挠痒痒似的打了楼欢一记,又哭又笑地自嘲起来,“我啊,总之是个不够好的人。会有失控的时候,会有做错事的时候。” “人无完人,我也有不好的地方。”那气若游丝的皇太子,捉住她那只刚挠了他的手,握在掌心,还控诉,“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打我,果然坏。” 林默吸吸鼻子,另一只手抹去眼泪,“嗯,你也不好,我明明没打疼你,骗子。” “我是骗子,连喜欢你这种事,也要瞒着。”他的掌心轻轻笼着柔若无骨,另一只手为她揩去眼泪。 林默就惊在了当场,像个漂亮的瓷娃娃一动不动。 也许是因为雪洞里较温暖,所以有那一汪池。 林默照了照,很清澈。掬水喝了个饱,透心凉,心满意足。 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喂楼欢喝了些。 她拿出个装糖丸的瓶子,把糖丸倒了,盛了瓶清凉池水收藏。 正在这个时候,高高的雪洞口上,传来青冥的喊声,“林姑娘,赵大哥,你们在里面吗?” “在——”林默跳起来大喊,还拿着火折子招手。 此刻,她真不得不佩服阿喜丫头某些时刻的聪颖。她把一块布搓成长条挂下来,还单纯地大叫:“小姐你变大,把绳子变大,我拉着您!” 她拉,她拉得动吗? 最后“绳子”是变大了,就是雪洞太深,刚长到足以够着,那所谓绳就粗得像桥墩了。 洞口一圈大汉抱着那千年树桩般的“绳”,阿喜换成在一旁空手喊。 “小姐,能够着了么——再变大就抱不住了。” “……”林默无语着,拉了拉那“绳”。然后背上楼欢,再次拉了拉绳。 逃出雪洞,众人在洞口给赵大哥立了块冰碑。 大汉们猩红着眼睛,对林默摆摆手,言语里满是将士的坦荡。 “没什么,我们还有好多兄弟死在仇敌的战场,找也找不回来。这样的结局,对老赵算是好的。” 楼欢还执拗握着林默手,这时沉声道:“孤将来会求父皇追封他,还有殒身在万蝶谷的大将军。” 青冥此时浑身一震,看了眼林默。 皇太子不是不想让林姑娘知道身份么,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他自己不在乎暴露了。 看来在雪洞里,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瞅见青冥在偷笑,林默立马抽回手,抿着嘴不说话。 于是青冥收到了皇太子一个警告的眼神。 刚下长白山,彩宫的飞鸽就寻来了:苗疆有变,速来。 白苗族与黑苗族,千百年来都互为仇敌。这次的事件尤其严重,白苗族长最宠爱的女儿盈盈,竟然与黑苗族少族长私奔。 更重要的是,她带走了苗疆至宝——朱心何首乌。 “啪!”彩宫的脸颊被扇上响亮的一巴掌,白苗族长气息咻咻地怒骂她,“你是不是跟你妹妹说了什么,她本来是个很乖的孩子,你一回来她就做下这种事!” 第210章 交换条件 “彩儿啊,你小时候过得不好我也同情,可你不该因为嫉妒你妹妹而害她。”十九岁的新族长夫人,用一副夸张的失望表情说道。 白苗族长越看越气,最后吼道:“跟你娘一个德性,只会摆一张苦瓜脸,滚——” 彩宫就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去了瀑布山。也只有这里优美的风景,能洗涤她心底沉重的委屈。 “我们苗疆的人都可好了,每个人都是真性情……” 远处传来小豆子欢快的脚步声。 “哥哥姐姐们,你们都住到我家去好不好?” “哈,你家有那么大么?” 尚将军的声音。 彩宫抹掉溅在脸上的瀑布水,转身迎了过去。看见果然是林默等人,但皇太子也来了,舒口气的同时又惊了一惊。 “见过公子。”彩宫向虚弱的楼欢行礼。 小豆子天真浪漫地蹦过去抱住彩宫大腿,“彩儿姐姐,你认识这些外乡人么。他们迷路了,好可怜,是我带他们过来的。” 彩宫捏了捏小豆子的脸颊,对他笑了一笑,“小豆子最乖了,你去玩,姐姐会带他们到家里的。” 小豆子哦哦叫着,蹦跳离开。 之后彩宫把众人带去族中,安排住下,林默才从楼欢口中,听到彩宫的身世。 “我捡到她的时候,她就是个可怜虫,小孤儿。” “但其实那时她是跟她娘亲一起被赶出来了,她娘亲中了苗毒,不久就死了,只剩她一个。” “后来怎么又认祖归宗了?”林默问。 楼欢无奈一笑,道:“大概是有一次到苗疆执行任务,为了方便行事,她才违心认回了爹。” “违心?” “你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苗疆的竹楼很有特色,四周都是茂密的植物,开窗就能望见翠绿的美景。 这里的空气湿润,清新。这里的人都喜欢笑,喜欢唱歌。并且,都有一副动人而嘹亮的好嗓子。 林默正在听山两头的情侣互唱情歌,用情歌交流心事,竹门就不妨被人一脚踢开了。 霸道闯入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穿着白苗族的服装。看他身上配饰,应该身份地位不低。 “你就是彩儿在外的主子?哼,好好一个人做别人走狗,真是给我丢脸。”中年男人一开口就十分不友好。 他身后有人道:“族长,她只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十几个人,都是一道来的。” 白苗族长昂了昂脑袋,以命令的语气道:“想要带走我的女儿?那就去把我另一个女儿找回来,否则休想!” 一副画卷被扔在林默面前,展开来看,里面俏生生立着个苗疆女子,蓝楹花在纤细的指尖绽放。 模样与彩宫有几分相像,但五官更柔和些。 林默将画卷起,握在手里,“好,我接下了。” “她叫盈盈。还有一个叫阿图的臭小子,不用对他客气。” 林默噗嗤一笑,“谨遵族长之令,只不过我做到后希望族长不要再为难彩宫。” 白苗族长不耐烦地大手一挥,“她是你的了。” 门外,沉默着的彩宫眼底掠过一丝黯伤。 第211章 果子 林中,盈盈疲倦地蜷缩在一棵树下,抱着膝盖,眼中已经失去了几分光彩。 阿图离开了好久,回来时带着两个果子。他送到盈盈手上,温柔地搂住她,“你受苦了,盈盈,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嗯,你也吃。”盈盈把其中一个果子送还到阿图掌心,幸福地靠上他胸膛。 阿图目光闪了闪,将果子又给盈盈,“你吃大的,我吃小的。” “好。”盈盈甜甜一笑,交换果子后送到唇边。 突然林中传出声音,“等等,这果子不能吃。” 林默幽幽踱来步子,衣袂在风中飘摇。 阿图的身躯一震。盈盈的手指微顿。 她把果子拿开了些,好奇地扑闪着眼睛,“啊?为什么呢。你是谁?” “我是白苗族长派来的人,那果子有毒呢。”魅惑的声线如炊烟袅娜。 “你胡说!”阿图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还把盈盈手上的果子扔到地上,表达愤怒。 盈盈也生气地蹙了眉,“果子是阿图哥哥亲手摘的,怎么可能有毒。阿图哥哥是不会害我的,如果你是我爹的人,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将果子从枯叶中捡起,吹了吹灰尘,林默巧笑嫣兮,“如果果子没有毒,那就把它吃了。” 她手掌摊向阿图,白皙的手腕晃得人眼睛疼。 阿图悄然握拳,抿着唇难发一言。 突然盈盈挡在他身前,挺起瘦小的胸脯,“果子都已经脏了,你别欺负阿图哥哥。” “掉在地上的果子吃不死人。”林默翻动手指,将掌心的果子用手指捏起,妩媚的眼波跟着旋转的果子流动,“可是啊,下了毒的果子就能把人吃死了。” 眸子一动,瞟到阿图脸上,“你如果真的爱盈盈小姐,那么就把它吃了,证明你没有下毒。掉没掉到地上过,又在乎什么呢。” 阿图神色闪动,在对上盈盈的目光后,又抬头望向别处,“我不吃,它已经脏了。” 林默有些失望,只见盈盈还是在帮着阿图。 “嗯,果子脏了,我也不要阿图哥哥去吃,我相信阿图哥哥。” 林默收回果子,林子里的微风吹得她腰后的发丝轻摇,“你们想必都不要吃这果子了,那么就给我吃?” 盈盈纯真道:“你也不要吃了,掉到过地上的就脏了。” 林默朝她温和地微微一笑,然后拿帕子擦了擦,说:“我不怕,擦干净就好了。” 盈盈想了想,怕她真是饿了,轻叹一声说:“那你吃。” 林默拿着果子慢慢往殷桃小口送…… 这时阿图忽然抓起盈盈的小手,急着对她道:“盈盈我们走。” “嗯。”盈盈在阿图面前十分乖巧。 两个人正好转身,林默开口叫住阿图,“阿图少族长,谢谢你采的果子。” 阿图嘴唇动了动,眼神却未动。 还是盈盈回来对林默一笑,“不客气的,只要你别分开我们,把我带回族里。” “好的。”林默对盈盈笑眯眯,“我尊重你的选择,只在你愿意的时候才带你回去。” 第212章 做鬼 再看向阿图,“那么阿图少族长,我吃了噢?” 阿图的唇隙艰难挤出两字,“随便。” “可是阿图少族长,你真的没有给果子下毒吗?”林默一副想吃又害怕的模样,歪着脑袋,眼睛水汪汪。 阿图深情有些挣扎,林默一直在问他话,他走不了,也不能承认。 又是艰涩的,他吐出两字,“没有。” “哦,如果有的话我会变成鬼索你的命哟。”她好似开玩笑地说着,桃红色水润的唇瓣轻轻张开,把果子送了进去。 她没有咬开,像只小仓鼠一样整个塞了进去。害羞得捂着嘴,吞咽了一下。 松开手后,嘴里已没有了东西。 盈盈看得目瞪口呆,“呃,整个吃下去了呢。” 阿图这时已经急出了汗,拉着盈盈就要立马走。 可是他脚刚一动,就再三地被林默呼唤住。 “啊,好痛,我死了。”林默悲戚地道。捂着肚子弯下腰,漂亮的脸上都是痛苦表情。 “你怎么了?”盈盈从阿图掌心抽回手,关切地跑过去扶住林默。 林默一口血吐出,眼睛一闭,倒在地上。 盈盈吓了一跳,连忙用手去试她鼻息。过了一会儿,她花容失色地惊叫:“她死了!” 正不解地转过头去看阿图,阿图一把扣住她手腕,眼中柔情已荡然无存,“叫你走不走。” “可是阿图哥哥……她。” “快走!”已失去耐心。 “她会不会真的变成鬼来害你?” 阿图脚步一顿,默然不语,只是快步往前,全然不顾盈盈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 一直到天黑,盈盈已经精疲力尽,阿图把她拉进一个山洞,虎视眈眈着她前胸。 “阿图哥哥,你别这样看着人家。”盈盈脸颊飞红。 阿图嗓子一卡,眼睛下意识往山洞外一望,然后手就伸向了盈盈的领子,“盈盈,我真的很喜欢你,朱心何首乌,是不是在你身上,你为什么不肯给我。” “不可以的,阿图哥哥,你答应过我,不是为了朱心何首乌,你就是喜欢我,才带我走。” “我当然喜欢你,可我让你离开前去偷朱心何首乌,你有没有听我的?” “我,我拿了……” “好,现在就让我看看,我只看一眼。” 盈盈正在为难之际,那洞的深处传来幽幽叹息。 “你骗我,阿图你是个骗子。骗子,拿命来~” 阴森冷气呼呼吹来,刮得两人身上的衣服,头发都乱糟糟。 “我们走。”阿图拉上盈盈的手要往洞口去。 然而天地间一阵电闪雷鸣,劈倒古树挡在了洞口。 寒气吹在盈盈后脖子,她尖叫一声,蹲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阿图会转身,就看到七窍流血的林默飘在空中。 “骗子,果子被你下了毒,你害死我了。” 阿图抱住盈盈,盈盈在他怀里瑟瑟发抖,“阿图哥哥怎么办,她真的变成鬼了。” 林默俯下了身子,流血的眼睛盯着盈盈,“盈盈小姐,那个果子本来是要给你吃的啊。” 盈盈一怔,手松开了阿图的衣服。 第213章 画卷 阿图眼珠子一转,还要狡辩:“那本来就是毒果子,并不是我下毒。” 林默呵呵笑起来,洞里亮起一束光,照见了一棵矮矮的果树。上面挂着的果跟阿图摘来的一模一样。 “那你吃一个,吃一个我就放盈盈走。如果你真的爱盈盈,就吃一个毒果去死,我放盈盈走。” 阿图愣了愣,吃一个果子他毫发无损,因为果子本就无毒,可吃了就证明那个能吃死人的果子是他下的毒。 他还在犹豫,盈盈含着泪,去摘下了一个果子,“我来吃,你放阿图哥哥走。” “不要!”阿图阻止不及,盈盈已经把果子吃进肚里。 她泪流满面,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可过了很久很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奇怪地睁开眼,看到林默已经擦干净脸上的假血,手摊开,上面有一颗很小的果子。 阿图想逃,背心被一支弩箭穿透。 盈盈清澈的眼瞳里第一次有了哀伤,却不是为了阿图的死。 林默轻松挥手,挡住洞口的那树被变小如尘埃,“你看,挡住你去路的困难现在能轻易踩在脚下了。” 盈盈袖里的刀尖一闪,她颤着手指扔下了它。 树叶萧瑟,尘土翻飞。一群穿苗族衣服的蒙面人矮着身体,迅速接近洞口。 盈盈刚踏出一步,咻地飞来毒箭。她手臂一紧,身体被林默及时拉回。 “阿图!动手——”蒙面人中,有人喊道。 “咯咯咯……”林默在洞中笑,“阿图少族长心疼盈盈,不愿意呢。” “阿图,难道你不想继位了么?将来你做了族长,要什么女人没有。” 那蒙面人只想怂恿阿图,可还是林默接口。 “黑苗族长有什么好的,等阿图少族长娶了盈盈,将来就能做白苗族族长,而且还会拥有朱心何首乌。” “朱心何首乌?”中年蒙面人身体在树丛后一颤。 就这一颤,从洞中飞出来一支弩箭,刺穿了他的咽喉。 “族长!” 有人大呼。 这时一具尸体被从洞口扔出,正是那阿图。 黑苗族的杀手都跳了出来,拉下蒙面的布,喊叫着冲向洞口,“杀啊——杀了白盈盈,朱心何首乌就是我们的了。” 咻咻咻…… 他们不露面还好,一露面,都被弩箭射死。 盈盈捧出藏在心口的朱心何首乌,眼神空洞地对林默说:“我跟你回去,我愿意回去。” 白苗族地界,族长和夫人来迎接盈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族长满眼欣慰。 “朱心何首乌呢?”年轻的夫人问。 盈盈转身,“那个姐姐拿着……” 然而,林默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带着彩宫和跟她一起来的所有人。 路上她拿出朱心何首乌,问释茗蝶:“这个要怎么服用。” “得跟万年紫人参一起研磨成粉,制成药丸。” 回到梅庄,何穆将军已经把万年紫人参带到。同时,还带来一副画像,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呈给楼欢。 “烧了。”楼欢蹙眉。 林默看画轴珍贵,接过来要展开看。 “你不要……”楼欢紧张得出了虚汗。 第214章 丢了情敌的酒 画卷被楼欢抢走,又不小心掉到地上。虽然他很快捡起,但意外露出的一角,已经暴露这是幅美人图。 美人图就美人图,至于这么紧张么,难道是老情人。 林默打个哈哈,自行离开了。 她离庄那么久,很多事情又没她不行。商无勋炼钢的材料需要她,提供给商铺的货物也需要她,甚至每日饮食有了她也能丰盛很多。 整个梅庄的人,见到林默都像见到了主心骨,热情地跟她作礼问候。 石楼侧院被波嫂打理成一个花园子,她把能找着的花品种都栽种了进去。 “小姐您去看看,我也不知道您会不会喜欢。”波嫂带林默过去的时候,热忱中带着些忐忑。 林默离庄的这些日子里,他们才越来越意识到一切都要仰仗她。 尤其波婶是既把她当女儿宠,又以仰望神祗的心态敬畏着。如今她什么也不缺,波婶就想着造出个花园子她或许能开心,想到这个也就这么做了。 现在,林默置身于花园里,闻着芬芳,入眼繁锦,很有种想在这里摆张躺椅,喝茶晒太阳的冲动。 她不自禁地喜上眉梢,一边细致看每一朵花,一边点头,“真好,波婶你费心了,我非常喜欢。” 波婶听见这句话,像吃了蜜一样瞬间高兴得不得了。连继续去干别的活,也有劲了许多。 她提高着欢愉的声线,一叠声道:“小姐喜欢就好,小姐喜欢就好。我去给小姐拿些果子来,小姐就在这多休息会儿。” “嗯。”林默微笑着点了点头。波婶离开后,从小荷包里拿出张小椅子,变大了坐下。 又拿出纸笔。由于变大过程很快,而且她的动作也熟练了。不仔细看,还以为她从一个小荷包里,一拉就拉出几样大东西。 变戏法似的。 她坐着画了张躺椅的设计图,招来一个正在勤恳理枝叶的花匠,差他去将图纸拿给即墨。 然后,便是她一个人的逍遥时间。赏景,歇息。 小丫头端上来点心和小果子,还有一壶酒。 “这是什么酒?” “甜蜜枣子酒,小姐。” “哦。”林默倒了一小杯,酒汤鲜红赛过枣色。微微甜香和丝丝血腥在空气中交缠,碰撞出令她口舌生津的奇妙气味。 她忍不住饮了一杯,又一杯…… 浑身舒坦,像三伏天渴极时呷一口冰镇酸梅汤。 她满足地闭上眼,肌肤被血香枣酒滋养得水润,像刚泡过牛奶浴的婴儿。太阳撒下的金光铺陈了她一身,那白皙光洁的皮肤好似能反射出荧光一样耀眼。 一具颀长的身体靠近,脚步很轻,无声无息地停在她之前。 顿了顿,伸出手。修长的食指挑起酒壶把手,扔到了花丛里。只发出轻微的一声闷响,红艳艳的枣酒就流到花叶上像镀了层琥珀。 不远处花树下石子轻响,夜澜君踱出来。清瘦的脸颊微侧,抬起异域风情的眼眸。他望一眼酒壶,再盯向楼欢,两人的眼神一触即燃。 “唔……”林默伸了个懒腰,睁开眼来。左右找不到酒壶了,有些奇怪。 第215章 蝶引患得患失 谁想楼欢划破手指,带着血直接点在了她唇上。 他眉梢一挑,俊极的脸上浮起得逞的笑意。再侧侧脸颊,睨向花树…… 夜澜君已经离开。 竟然暗中将血和入甜枣酒给林默吃,是想着法诱骗林默对他的血上瘾?可惜心思已被他知晓,就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指尖痒痒的,柔软湿漉,林默吮着他的手指,像个贪婪的小婴儿。 吸着吸着,两只轻软白嫩的纤手握住了他肌肉结实的手臂。 柔软饱满的胸脯餍足地起伏着,漂亮白皙的脸颊飘起浅浅的粉红。艳极媚极的眼闭合成狭长的一条线,眼梢勾人地弯起,长睫微微颤动着。 楼欢正瞧她瞧得魂不守舍,这妖精大大的双凤眼张开,檀口不高兴地吐出他手指,双手还未满足地抱着他的臂膀,就控诉道:“我还要!” 楼欢觑了那手指一眼,原来早被她含得发白,怕是吸不出血了。 “今天不许再喝了。”他虽凶着脸,但声音还是轻软,手臂也没动一动,就让她不甘地抱着。 然而这话一出口,林默瞬间松手,有点被吓到般,身子往后退了退。 楼欢立即生悔,想是在军中属下面前喝令惯了,对那些大老粗可以,对娇软柔媚的默默怎么行。 他不自禁地上前几许,又停在半步远不敢再进。两条手臂微张了张,手往前伸,但不敢就落下。无措地放下后,却心痒难耐。 林默眼中热情已消褪,她当然懂事地点头,“好,你多休息。元气还未恢复呢,是我太贪了。” 她转身离去之际,分明轻呷着唇,神情还意犹未尽。楼欢的心顿时空了一块,仿佛已预见到卑鄙的夜澜君大肆放血给她,引诱她一步步靠近。 忽然一只巴掌大的蝴蝶飞来,像在空中跳舞的火焰,又美又灵动。 林默一见就错不开眼了,脚步不自觉地停下,慢慢回转身看那红蝶飞向楼欢…… 停在他心口。 她原地静止了一瞬,那一瞬让失而复得的楼欢心脏狂震,患得患失间呼吸紊乱。 然后她就动了,走过来好奇地微弯了身子,凑近来看。 “咦,这蝶怎么那么喜欢你,时不时的来黏你。” 她晶莹的手指尖伸出来,想摸摸蝴蝶,又怕把它吓走,最后就不设防地点在了楼欢的胸膛。娇艳的脸颊越凑越近,她这时已经发现火红蝶翅上还有精细美妙的纹路。 全然不顾某人已被撩得呼吸急促。 楼欢臂膀微张,双手慢慢上扬,就要抱上那婀娜的娇躯…… 一阵风吹来,带着花香芬芳。 火蝶欢快地飞起,跃动着翅膀朝花丛而去。 “别跑呀,小蝴蝶!”林默的眼睛盯着火蝶,也跟着旋身而去。 留下原地尴尬伸着双手的楼欢,独自被心跳震得恍惚。 先前分离出去的一批村民,已经在福源村建起房子。起初春光明媚,一切都好。但渐渐要为生计发愁,与同伙邻里争高下,活得就没有预想中的自由快活了。 福源村还有许多空着的地,林默大方地赠予庄民新砖,复合钢,在外建设他们的私宅。 第216章 庄籍难入 梅庄中人,都画名建籍。要听梅庄指令,为梅庄做事。每日,每月,每季,每年,都有各种物资能领取。 他们能随意处置,带去私宅储存也可。 但要是犯了事,被梅庄除籍,今后就再也享受不到梅庄的好处。 林默把新制定的规矩传发给每一个梅庄人,建了籍也更方便管理。 这才使一些心慌慌的庄民安定下来,总算确信小姐给他们建私宅,不是要赶他们出去。 不过,也有庄民并不理解新规,生活好了多少有些飘飘然。 这天,前福源村村民,如今是梅庄砖窑工的高四功坐在自家私宅门前,翘着二郎腿。 今天是他休息日,单身汉回到私宅,就开始幻想有个婆娘的好处。 对门是脱离梅庄的福源村村民砖屋,虽比之冰灾前要建得好,但跟他加了钢筋的新砖屋比较,还是差了许多。 高四功瞅见对门窗户里,小娇在边抹眼泪边揉面团。他也听说了些,小娇喜欢同村的阿娄,但两家大人刚为几分地吵过架,不再同意他俩来往。 小娇人瘦小,侧影却仍旧婀娜。长得虽跟林小姐天差地别,但在普通村民里也属上乘。 最重要的是,小娇和阿娄家都是脱离梅庄的村民,而他高四功可是堂堂梅庄人!穿的衣服都干净规整,连补丁都不肖打,破了也就扔了。吃的不仅管饱,还有酒有肉,什么种类都不缺。每月梅庄发下来的工钱,差不多有小娇阿娄两家加起来一年的那么多。 “嘿。”高四功不屑地笑了笑,手在眼睛前面比了比,把远处小娇的腰肢“握”在掌心。 她,已经是他的啦!势在必得。 太阳落山前,高四功准备了五斤猪头肉,二两即墨酒,十斤白米面,和两件新布衣,一双新鞋,去了小娇家。 小娇她爹老庄看见这么多好东西,半天没回过神,“功子,你这是干啥?怎么拿来这么多东西。” “嗨,梅庄发的,我一个人住,用也用不完。”高四功把礼一放,眼睛就瞅在小娇翘臀上了。 小娇发现后,咬着唇“哼”了声,快步躲进里屋。 高四功这才回神,跟老庄感慨:“我现在啥都不缺,就差个女人给我管家,生个孩子了。” 他把即墨酒封口撕开,倒了两碗,举起来边敬边道:“跟着林小姐,可比当年的神庄神使还要威风。我一回私宅,多少媒婆子来探门。” 老庄有些惶恐,嗅了口酒香,舍不得喝,“这可是即墨酒啊,功子,林小姐真是啥都赏赐啊?” “可不是,每月都有,在庄上也是随便喝。要知道这酒拉到醉仙楼,卖得可贵了。”高四功拍拍老庄,愁苦了下脸,“不是我说啊叔,你当初离庄真是鲁莽了。现在再要进去,可没那么容易咯。” “前些日子来了十几个南菇村的,在庄前哭求了几天,连进桩墙都不能。” “后来还是给守桩墙的送了礼,才有机会去见阿波总管一眼。” “可如今庄里不缺人,阿波总管只留了一个机灵的,其他都轰出去了。” “就是那个好歹留下的,如今还没够资格入庄籍呢。阿波总管放话,起码要干够三年,看他表现。” 第217章 补1 老庄心头掠过一丝酸意,抿了口酒,又辨出些希望来,“功子,如果你娶了小娇,不知道小娇能不能……” “嗨。”高四功一拍大腿,“嫁进来的自然不同,我可以直接领去见波婶,送些礼,说些好话,这籍就入定了。到时候小娇也是梅庄人,能在里面找个事做,每月领工钱,领物资。不过……” 高四功斜了眼老庄,故意顿了顿,摇头道:“我听说小娇和阿娄好事将近,我哪能夺人所好。” 果然老庄气得拍桌子,“哪个嚼的舌根!小娇清清白白,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那阿娄算个屁。” 他又借口内急,然后亲自去里屋知会了妻女。回来后笑嘻嘻地带了串腊肉和玉米棒子,要留高四功在家吃饭。 高四功装模作样推脱一番,也就答应了。晚上庄婶竭尽所能地做了一桌好菜,又暗中教小娇要陪伴高四功,把她推坐在高四功旁边的凳子上,给他敬酒。 高四功喝了许多村里自酿的酒,跟老庄聊得如一家人般。小娇更不胜酒力,天边挂月时就醉得回去睡了。 老庄直把高四功当成高攀的女婿,非要留他过夜。 一转眼没看住,喝多了的高四功就进了小娇的房。 老庄两夫妻听见声音,却也没说话,只当迟早的事,自己回去睡了。 第二天高四功心满意足地回梅庄,留下小娇要死要活哭红了双眼。 庄婶好不容易劝住小娇,给她说嫁给高四功的好处。 阿娄上门来找小娇,被老庄毫不留情面地拿扫把打了出去。俨然一副梅庄人岳家的派头,拿鼻孔看阿娄了。 这阿娄心有不甘,几日里思念小娇,食不下咽。也不知打哪听说小娇身子已被高四功占了,不日就要娶进梅庄去,心里更加痛得像被砍去一截。 他失魂落魄地不做事,被他看不下去的爹吼了几句。 “一个小伙子整天病病殃殃,不去干活家里就穷。吃都吃不饱了,还有哪个愿意嫁给你。” 阿娄顿时火气上冲,“还不是我的爹娘当初非要脱离梅庄,贪那先得的一车砖,断了自家后路!现在梅庄人个个牛气冲天,一出庄都是人上人。我这个普通村民的儿子,当然比不上他。” 他娘亲听见后心慌,抹泪,连忙过来劝,“父子俩吵什么吵,咱虽然不能跟梅庄人相比,可作为福源村村民,在九村十八寨里也有头面。阿娄啊,邻村的姑娘都想嫁来咱们村,娘再给你物色个好的就是了,你何苦非要小娇。” “哼!”阿娄挣脱娘亲的手,心里的难过把他整个人淹没,只有吼出愤怒才能短暂发泄,“我就要小娇,就要!哪个村的姑娘有小娇好,你们就只想走容易的路。” 啪! 娄父一巴掌扇上他脸,“你怨你爹娘,你自己倒是长能耐去。不想走容易的路?好,我告诉你什么路难。你去梅庄外跪着去,你想方设法去巴结阿波去,你长本事让林小姐对你刮目相看去!你能吗?” 阿娄整个人呆滞了,好一会儿后才猛然醒悟,离弦之箭般冲出家门。 第218章 你想的 砖窑烧出的砖已经积累了许多,林默把它们变小了储存,才得以节省空间。 “是时候开家新店了。”林默瞧着一地下室的新砖,喃喃自语。脑子中已在盘算新店的运营。 楼欢这时来,手搭在架子上表面看来似在瞧砖,但身体一步步靠近林默。 “嗯,先去考察地形。”林默盘算好,自言自语地做下第一个决定。人可开兴了,转身瞧见楼欢,也没深想,笑眯眯去问,“你现在要是没事做的话,一起出去逛逛?” “我没事做。”楼欢眼底有亮光微闪,俊脸忍不住漾开笑意。 两人从地下室出去,青冥原在抱剑倚墙,暗运内力练功。一见着楼欢出来,立马上前欢快问:“殿下,现在就去练剑吗?” 楼欢:“不去。” “可是殿下,您刚才说想练剑,非练不可。” “我不想。”楼欢往上的台阶。 谁想练剑啊,他现在想逛逛。 “您想的,从前您最爱练剑,一刻闲不下来……”青冥自认为跟了主子这么多年,还是了解的。 然而,楼欢眉梢一挑,快言快语地再次否决了,“孤不想!” 林默瞧瞧两人,迟疑道:“要不……殿下你就去练剑,我可不想为难你。” 她话一出口,楼欢瞬间移动身体挡在她和青冥之间。 背后的手指弹出粒石子,毫不留情地打在青冥腿上。同时面对林默的脸上笑意盎然,语声温柔,“不为难,我不想练剑。” 楼欢身后青冥闷呼一声跪在地上,再怎么后知后觉此刻也清晰感受到皇太子的怒火了。 “可是……”林默望向青冥,“青冥他?” 青冥连忙举手,忍着痛挤出笑脸来,“我想起来了!殿下以前喜欢练剑,现在喜欢逛街。” 楼欢放在背后的手指间,第二粒石子将弹未弹,这时渐渐收了。 青冥暗中舒口气,又涨了个新知识:林小姐面前,皇太子的一切喜好都要随机应变。 “哦,那我们走。”林默丝毫未察这主仆两人的无声对决,她现在满脑子想的是怎么开个砖店。 “殿下,就把砖店开在福源村靠近村口的地方,你说好不好?”林默走在前面,裙摆被风吹到了楼欢腿上,一拂一拂的。 楼欢抬头迎上她璀璨的明眸,心中微动,张口就说“好”。 “这样省了运送的时间,就让九村十八寨的人来福源村买好了。”林默回转身,继续往前走。 楼欢再次盯着她挠痒痒似的飘扬到他腿上的裙摆,忘了及时附和。 于是林默转过身,嫌他走得慢,听不见自己说话,两根手指揪了他一片衣角,轻轻拉扯到自己身边来。 “呐,等将来我们再去县上看看,到县上也开起砖店来。” “如此甚好。”楼欢忙点头,感受着袖上牵连,瞧着身侧小丫头一脸憧憬,他不知为何自己心间也是甜蜜蜜的。 可林默霎时回想起,从前楼欢是不高兴与她亲近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教了她一堆。 她便松了手,自动跟楼欢保持了距离。 第219章 补2 前一刻还甜蜜蜜喜滋滋,下一瞬又空落落心痒痒了,楼欢只好望向前路,手背至身后。 梅庄已与他初来时大不相同,当初看见那弩箭时他就知道,这不是个普通姑娘。就算没有变化异能,她也与众不同。 到了桩墙大门,守门人恭恭敬敬为两人摇开钢制的大门。 然而入眼第一幕,竟是那个跪在地上的阿娄。 “求求你们,让我去见波总管,只一眼,只一眼……” 他几近神志不清,腿还弯曲跪着,身体已歪在地上灰尘里。脸色苍白,脏污。嘴唇干裂,失色。 林默打眼望向守门的人,蹙眉问他们,“这是谁?怎么能任人跪在门外不顾生死。” “回小姐,都是想住进梅庄,来做工入籍的。最近这种人太多了,来了一批又一批,波总管已经放话,再来都赶走,梅庄不缺人。”守门人低眉敛目地禀报。 “可他都快死了。”林默仔细观察阿娄。 那守门人皱皱眉,但面对林默仍旧恭敬至极,“大多数找不到门路的,过个一两天也就自己离开了。这一个不知为什么,特别执拗,都跪半个月了,就是不肯走。” “那他吃什么?” “先前吃自己带来的干粮,干粮吃完了就啃附近的树皮。有时候也会帮我们扫扫门径,换些吃食。前天大概是夜里受凉,病了,开始动都动不了。” 另一个守门人认识阿娄,虽然守着波总管的命令不许再放庄外人进去,但对阿娄还是于心不忍。 “林小姐,他是阿娄,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也是福源村人。” 林默从回忆中也提取了记忆,是有这么个同村的人,不过,她和他从没一起玩过。 “阿娄是个能干的,做事勤快,人也机灵。” “好。”林默只犹豫了一小会便答应,“都病成这样了,临死之前还要被我撞见,也许这就是他的造化。抬进去让大夫救治,如果能活下来,就带去交给阿波。” 这件事后,她跟楼欢在福源村逛过一遍。最后选定村口的一块地,打算就在那建造一家砖店。 而阿娄被抬进梅庄后,也不知又走什么霉运,半路遇见高四功,于是被扔去了马厩里。 大夫只去看了一次,开了药方,笃定他活不过当夜。 但奇迹的是,他竟没死成。 喝了药,精神了点,就去偷马饲料吃,去喝母马的奶。这样苟且地活了下来,逐渐将病养好。 不过,林默的另一个吩咐,等他好了带去给阿波,却没人记得了。或许是有人干预,不让阿娄有翻身机会。总之,梅庄里不再有人管阿娄,他更没机会见着阿波总管。 阿娄就在马厩里住下,养马的小厮偷懒,总把活交给他干。丢给他一个两个馍馍,他能心甘情愿代工一整天。 小厮也就越来越懒怠,放手了更多活叫阿娄做。比如给马刷洗毛发,牵马出去溜圈养蹄。 有一天阿娄骑着马在遛弯的时候,就被叶扶风看见了。他指着阿娄问身边人,“这是谁,骑术不错。” 第220章 攀上叶爷 下人回答叶扶风,“是马厩里的臭阿娄,没人要理他。” 叶扶风冷笑,“他可比你们能耐多了,你们能像他这样在奔跑的马背上翻身换骑姿,时而斜躺,时而倒立么。” 下人脸一红,尴尬道:“是阿娄没事做,吃饱了就耍马玩。没人敬重他,他才在马背上做些怪动作,自娱自乐。” 叶扶风更加把眼斜觑那下人,却对远处疾驰的马儿和阿娄愈来愈另眼相看。 “你们也时常没事做,就只见你们躲角落斗蛐蛐玩,掷骰子赌钱啦,几时也学个新鲜玩意儿来?” 马背上的阿娄衣服都是破的,但露在破衣服外的筋骨强劲有力,肌肉紧实流畅。 叶扶风叹,“他哪里像个能吃饱的人,瘦成这样。” 叹了又赞叹,“倒是个咬志气的人,这一身腱子肉,不练,哪里会出来。” 他身形不错,眉目也俊气,是个好苗子。 叶扶风越看越喜欢,点着头道:“你们不敬重他,我敬重他。带他来见我。” 他离开,那下人嫉妒地去叫阿娄停下来。 阿娄习惯性地低着头过去,却没听见下人开骂,他只是不大高兴地说了些阴阳怪气的话。 “我起早贪黑地干活,见了谁都点头哈腰奉承他。结果倒好,说要三年才能入籍,就得三年,阿波总管怎么也不肯松口。你可走运了,叶爷看重你,入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哼。” 阿娄去见叶扶风,叶扶风问了他许多,都是关于养马的。 有些他是从小厮那学来的,大多是自己日日夜夜跟马相处琢磨出来的。 好几个技巧,是连叶扶风也不曾知道的。他顿时把阿娄看做相见恨晚的兄弟,抱着他好一番亲近。 “阿娄,你搬到我那去住,我让波总管给你入籍。”叶扶风拍拍他肩膀,笑容满面。 阿娄一瞬间感动得浑身战栗,仿佛有无数个细小的炮仗,在他每一个毛孔里炸裂。 他一下跪倒,激动得连连磕头道谢。 脑子还晕乎乎的,喜悦难以言表。 可身体太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一刻发生的事是他每一个难眠的夜晚都会编制的梦,是每一次被欺凌时都咬牙立的志。 叶扶风还没找上阿波,这件事就先传进了高四功耳朵里。 他只是个砖窑工,可他喜欢喝酒,拉帮结派,认识的人不少。 尤其在还没入籍的下人眼里,他高四功也是个人物,而且是个比较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什么!”高四功猛一拍桌子,把酒碗都震到了地上,“他阿娄就是条马厩里的臭虫,凭什么攀上叶爷。” “如今还跟叶爷同吃同住,情如手足。”下人添油加醋道。 高四功的气在鼻孔里钻得勤快,声音也吼得越来越难听,“阿娄这个混蛋,他就是来梅庄报复我的!哼,不就是一个女人么,我高爷还不稀罕。他这样委屈自己,作践自己,终于被他找着机会攀上叶爷,接下来就是要对付我了。等着瞧好了,我看他怎么入籍,怎么跟我平起平坐。” 第221章 补3 高四功把桌子拍得邦邦响,踢开凳子后,就气哼哼去找波总管了。 但到了波总管住的地方,他就敛了脾气,低眉顺眼,轻声躬背地行礼。 “功子给波总管请安,嘿嘿。” “你怎么来了,是窑上出了事?”阿波在磕着瓜子。现在他可算下人里的头子,主子下的第一人,谁见了他不恭恭敬敬。 高四功连忙摇手,“窑上很好,窑上很好,我就是想念您老人家了,过来看看您。” “俺还没老。”阿波拍拍手。 “轮辈分我要喊您一声大伯。”高四功腆着脸道。 阿波想起来自己爹跟他爷爷是结拜兄弟,哈哈一笑,按了按他肩,“没错没错,是一家人。” 见他要起来,高四功连忙殷勤地扶着。阿波鞋上沾了灰,自己都不介意,没关注,他也要蹲下来,麻溜地用袖子擦干净。 “不用不用,功子你这又是何必。” 高四功则跪在地上捧着他的鞋子,抬头嘿嘿笑,“伯,您现在身份不一般了,就得穿得好才不落林小姐的面子。” 阿波想了想说:“那倒也是。” 高四功又道:“而我,能给伯擦鞋面儿,那是我的荣幸,嘿嘿。” “哈哈哈。”阿波听了高兴,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伶俐的结拜侄儿。就拿出长辈态势,“功子啊,你要什么尽管说,伯还能亏了自家人么。” 高四功又卖了会儿乖,才嬉笑着道:“我哪敢麻烦伯,伯有今天,就是因着为人正直,不去违背小姐的规矩。我就是……” 阿波连连点头。 “就是有一个不情之请。”高四功朝门外打了个眼色。那跟来的告密下人还在畏畏缩缩偷看,见了打来眼色连忙立正了垂头。 “你说。” “我有个好兄弟,干活挺麻溜,不知道伯能不能早点让他入籍?” 阿波的笑容霎时收了,视线从高四功脸上飘走,自己摸着下巴走开了沉吟,“这个么……他来庄上多久了?” “三个月。” “噢。”阿波委婉道,“还远不足三年啊,那俺也没有办法,规矩轻易就能打破那还叫规矩么。就是做够三年的,干活不好,俺也要撵出庄去的。这点,功子你应该明白。” 高四功假装难过遗憾,再三相问:“就不能通融嘛伯?为梅庄立功,有特殊才干的呢?” “俺这里绝不能坏规矩。”阿波一手回绝,他还在被之前的马屁,说他“为人正直”影响着,可不能转眼就坏了形象。 但他也知道事无绝对,接下来沉声对高四功道:“要是真的为梅庄立功,或有特殊才干,林小姐知道后自己会做主提拔,轮不上俺。” 高四功暗暗舒了口气,知道事情成了。 普通庄人见一面波总管都是件幸事,何况是在林小姐跟前露头。被林小姐亲自提拔,那是绝无可能的。 下人在报叶爷求见,高四功就匆匆告辞了,从后门出去。 叶扶风这一番求见,自然是无功而返。但最后也得了个望不见结果的提醒:得要立功或有特殊才干,被林小姐欣赏而亲自提拔。 阿娄的特殊才干是马技,但这点只有他会欣赏。 那么,只剩立功这一途。 第222章 欢欢真好 村口的砖店很快建成,消息也随着往铁峰村运货的队伍迅速传出。半月不到,就有来自九村十八寨的人到福源村买砖。 林默欣慰看着店铺运营稳妥,就开始她下一个计划:将生意杀进县里。 “我们就用砖头敲开县里的生意。”林默往楼欢那里靠了靠,悄悄对他讲。 那发间的馨香钻进楼欢鼻孔,白腻的手腕在他眼皮子底下肆意划拉……楼欢立即振奋心神,点头“嗯”了声。 然后果然看到林默笑弯了唇,还十分开兴地夸他,“欢欢你真好,我打的主意你都能懂,而且是秒懂,而且每一项都特别支持我。” 楼欢:欢欢是什么鬼称呼?不过,是默默取的,那就忍了。 他停滞一瞬的眼眸,又很快温柔如春水,“因为你很聪明,想到的主意都旷古烁今。” 林默脸红了,她知道自己哪有那么好啊,偏就楼欢喜欢夸她。偏偏她也喜欢听夸。 “累不累?”楼欢问着,划破自己手指,十分自然地送进她口里。 这个时候的林默总是乖得像个听话宝宝,搂住他手臂贪婪吸吮。 青冥在某个角落捂住脸,没法看了,他家皇太子为了追林小姐,连血肉都用上了…… 彩宫不悦地转过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股气,气林小姐损耗皇太子珍贵的血。 恍然间,她看见了闪过墙后的一片衣角,是夜澜君。 翌日。 林默准备妥当,欲带人去县里拓展事业。楼欢是主动要去的,青冥和彩宫自然跟随,那十几位跟随楼欢而来的将领倒是被林默直接拦了。 “你也去,路途遥远,马匹需要你照顾。”林默看向叶扶风。 从来不会拒绝她的叶扶风,没想到这回竟然躬身道:“我这几天身体不适,不方便出行。不过庄中有一位阿娄小兄弟,马术赛过我,小姐可以带他去。” 林默点点头,就要同意:“既然是你推荐的,我相信他一定……” “不可以!”谁知话语竟被个站在角落的砖窑工打断。 林默不悦地蹙眉望过去,见是个没什么印象的人。而这时,阿波朝那人呵斥一声,来跟她告罪。 “小姐别怪,这人叫高四功,是俺义侄。” 阿波是第一个跟随她的人,林默愿意给他几分薄面。神色一敛,淡淡扫过高四功,就对叶扶风道:“那便这么决定了,你叫他过来。” 都说嫉妒使人疯狂,如今高四功就是。他万万没想到阿娄还能等来这么好一个机会,直接被叶爷举荐给了林小姐。他心中焦急,就失了几分智。 “小姐!”高四功匆忙跪过来,拦在林默路前,他低着脑袋,恭敬磕地,“那阿娄根本不是梅庄人,他还没有入籍,且从前是住在马厩的。这样一个脏臭的东西,怎么配服侍小姐上路。” 已经有人去叫阿娄来了。叶扶风默不作声,但一下子皱紧眉心,深深看了高四功一眼。 高四功跪着,一直在细数阿娄的不是。把他形容成一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痴呆,仿佛带着他反而还要拖累林默。 第223章 墙门状 林默不言不语,渐渐容颜也变得平淡,甚至露出微微的笑容。 叶扶风看不清她的想法,心中越来越急,拳头暗暗捏紧。 从外恭敬走来一个精瘦的男子,在喋喋不休的高四功身边跪下。安安静静微垂头,抿着唇,背脊却挺直。 “……他满身虱子从不洗澡,浑身马粪味臭不可闻!”高四功阴鸷地切了一眼身旁阿娄,告状的声音更加响亮。 他还以为林默不言不语是听进去了,显摆似的把语言编得越来越像歌谣,颇有些取笑意味。 一些在旁恭候的庄民见林默没有制止,只觉得高四功编得好笑。看阿娄不言不语也更觉他可怜可欺。于是嘻嘻笑的声音越来越响,有的甚至张狂地哈哈大叫起来。 “阿波,给高四功高爷端碗水来,讲那么多话他也该渴了。”林默温婉笑着对阿波道。 阿波心里一咯噔,帮高四功美言的心思顿时歇了。默默转身去端来碗水,送到高四功面前时还叹息一声。 可高四功对林默的了解哪有阿波深,他只道林小姐被自己的口才折服,这碗水是赏赐自己的。 “多谢小姐。”高四功感激地接过水,炫耀地朝四周抬了抬碗,又得意地将水碗往阿娄面前一晃,最后一口饮尽。 “那就走。”林默目光一扫,最后定在阿娄身上,“阿娄,跟上。” 所有人嘲讽的声音在这时一下子顿住,随着林默带人离开,他们才慢慢辫过味儿来:原来小姐不是看中高四功,相反是看中他们在取笑的阿娄。 刚才笑得大声的人现在都躲起来不声不响,往日跟高四功走得近的,也瞬间溜得没影。 梅花木桩墙外,小娇一家人畏畏缩缩侯了多时。 守门人不肯通报,他们哪有别的法子。还不是轮流过来等着,期盼高四功出来的时候能一下看见。 也是巧了,今天老庄在等候的时候,小娇娘亲拉着小娇一起过来,给老庄送饭。 开食盒的时候,小娇娘小声抱怨:“高四功半个月没消息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把咱小娇给忘了。” “哼。”老庄也心里烦躁,低吼道,“现在全村都知道小娇是他的人了,他要是敢不来下聘,我非跪到林小姐出来,告他一状!” 说曹操曹操到,桩墙门这时嗝啦啦摇下,林默带着人马出来。 老庄一家人顿时吓得手忙脚乱,食盒都掉在了地上。 “走开走开,别挡路!”守门人呼喝着催赶他们。回转过身,又对林默恭敬行礼。 在林默队伍里一直没有出声的阿娄,此时看见了小娇。他眼睛猛的一亮,又转瞬黯淡。随即微垂头,相见如不识,前尘已封存在旧梦里。 “给林小姐请安!” “给林小姐请安……” 老庄一家三口互相拉扯着跪下,对林默行大礼。 林默表情微诧异,福源村村民几时对她如此敬仰了,就像彼此之前隔了一汪海,一座山。 深想后又坦然,当你只比人好一点时,他们会嫉妒你。当你比人好一大截他们追也追不上时,就变成了仰望。 第224章 行刑 守门人要来赶人,被林默制止了。 她一看就知这三人有求于他。马上就要远行,不妨先听听他们的说法,以免存了祸患给梅庄。 “福源村田地被冰灾毁去,短期内的确不便生产粮食,阿波,你去给庄叔拿十斤米来。” 林默话音刚落,谁知老庄一家反而磕头拒道。 “我们知道当初脱离梅庄,就没脸再来求粮食,就是饿死,也不会来烦扰林小姐。” “只是这次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小娇请林小姐做主。”小娇也嘤嘤哭起来。 她本就不喜欢高四功,那夜喝醉是被强迫。和阿娄也生分了,要不是为了爹娘,她都不想再活下去。 林默先请小娇陈述,小娇就哭唧唧地把自己遭遇说了一遍。少了老庄夫妻对高四功的高看,从小娇口里说出来,完全是另一个意思。那就是高四功欺男霸女,仗着庄民的身份在鱼肉百姓。 “好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不过就是个砖窑工,还当自己是土皇帝了。”林默直接叫人把高四功拖了出来。 不等高四功辩解,先打了他二十个板子。 高四功不服啊,边挨打边大叫:“冤枉!冤枉!分明是我跟庄叔说好了,要娶小娇做媳妇,他收了我送去的礼,转眼又反悔。” 到这个时候,老庄还有些嗫喏,心底里仍有高攀一个庄民女婿的心思。 于是小心翼翼来跟林默赔罪:“林姑娘,刚才是小娇说错话,其实,其实功子这人不错,他如果愿意娶小娇,我也是认他这个女婿的。” 林默对这个高四功真是给足了耐心,这个时候直接开门见山问他,“那么你愿意娶小娇吗?” 高四功在林默面前哪里还敢耍心机,连忙点头说了一百个愿意。 原本这事也可圆过去,谁知道从梅庄里跑出来一个制衣女工,发疯似的扑向了高四功。 “四功,你骗我,你骗我是不是!你说外面谣传你睡了小娇是假,你真心喜欢的是我。一个普通村民的女儿,哪有同是庄民的我适合你。这些都是你说的,但都是为了骗我是不是!” 周围人问她,“他骗了你什么?” 那女工哭得更大声,“他骗了我身子,也骗光了我的钱啊呜呜呜……” 有人在窃窃私语,“难怪高四功赌钱输那么多一点不着急,还有办法第二天全还上,原来这钱是这么来的。” 林默对高四功真是厌恶到极点了,想不到自己的庄子里还存了这么一个祸害。 “缴了他祸根!”林默下令。 高四功原以为顶多被赶出庄,哪知道从此以后都不能做男人。任他再怎么巧舌如簧,之后说的每一个字都没人听进去了。 下人麻溜地架住他,只围了张帘子,当场行刑。 他死狗一样被丢在地上,身上全是血。 然而林默流转俏眸,一句少女清脆娇媚的话语就堵了高四功全部后路。 “从现在开始,一个时辰打十个板子,打死为止。” 林默继续带人离村。阿娄经过小娇身边,也没有再停下。 第225章 行路难 此时的林默并不知道,留在梅庄受刑的高四功,将会被活活打三天才闭气。 被他骗财骗色的制衣女工她有个哥哥,就是负责这次行刑的。故意打得一下轻一下重,还为他上止血药,硬是拖了三天,让他受三天的疼痛折磨才死掉。 别说是梅庄人,就是福源村,九村十八寨,后来全都传开了。梅庄林小姐治人狠厉,绝不留情面。但你要不犯事,她能待你亲厚,绝不小气。 而现在这个时候,林默带着自己挑选的队伍,坐马车去县上。 随从的庄民中,有一个长腿高鼻的男子,斗笠下那双眼睛透着异域之光。 彩宫转身之际,跟他不经意对视。两人心照不宣,彼此无声点头,再之后便不再有交集。 在新修道路中,林默队伍迎来第一个夜晚。整队人就地歇下,每人都铺开一层毯,在毯上睡觉。 阿娄没做足准备,但见林默在黑暗中朝他走来,恩赐下一叠新毯。 “拿去用。”林默将毛毯递过去。 阿娄躬身称谢,双手去接……却见楼欢不动声色间夺过那叠起的毯子,再放到阿娄手上。 就连传递物件的接触,他也要干涉。 夜幕下,年轻小伙背着个超大包裹,徐徐追近。就像驮着座小山的佝偻人,在月的清晖下织出抹浅淡的剪影。 直到近了林默队伍,他才愣一下,跟其中一个庄民问道:“老乡,你们也去县上吗?” 那庄民“唔”了声,“没错。” “林小姐主持修的新路,既宽敞又平直,可比从前好走多了。”小伙说着放下大包裹,自来熟地坐到那庄民铺好的毛毯边,“对了,老乡你们是九村十八寨哪个村的?” 他见这队人穿戴都干净新颖,毛毯也漂亮,猜测是个富裕的村。 “福源村。”庄民道。 小伙眼珠子立马瞪大,激动和羡慕起来,“呀,我是南菇村的,跟福源村也近,听说福源村现在个个是富户了呢。” “小村民也不算什么。”庄民眼里,普通村民根本算不得富。 但小伙以为他是谦虚,就挨得近了些,请求同路。 那庄民不置可否,只“哼哼”了两声。他是不介意带个人,虽则新路,荒郊野地单人行走毕竟不安全。就是队伍里要进个人总要林小姐同意,但现在又晚了,不好去打扰。 他叹了一声,还是什么都没说,心想天亮后再去禀报。 两人交谈都十分小声,还没有野鸦的鸣叫更穿刺耳膜。 不一会儿路对面就行近一队人,林默刚想躺下便听见一串陌生的马蹄声。 她是住进一个小帐篷里的,楼欢与她隔个帘子。听见响动,楼欢一下拉开帘子,跟她四目相对。 他裸着上身,肌肉结实匀称。林默穿着小衣,单薄布料下身子线条藏都藏不住。 她白了楼欢一眼,为他的鲁莽。继而大方套着衣服,说道:“应该是有外地人来九村十八寨了,马催得这样急,不知遇到什么事。” 楼欢慢条斯理穿好衣袍,和林默一起走出帐篷。皎月下丰神俊朗,他嗤地一声笑,淡淡道:“我知道你担心来恶人扰村民,那就去看看。” 第226章 来者不善 马赛一行人远远见前路上有人在走走蹲蹲,心中奇怪:他们在做什么? 他也是听闻九村十八寨虽则偏远,但近来出了一超级富户,叫梅庄什么的。刀口上舔血的汉子,哪个不冒风险,不熟悉也要闯他妈一闯,抢他妈一抢。 骏马的脚程很快,转眼跺近。马赛就看清了那些人的动作,原来是在捡石子,碎叶,枯枝,往道路上摆成一线。 他不由一笑,嗤之以鼻:拿这些小儿科的东西阻挡他的马队?这些人脑子坏掉了,别说马队,就那些碎石枯枝挡只虫都费劲! “哈哈哈,儿郎们,九村十八寨赚钱可以,干别的脑子还是不行,咱给他们教一堂,什么叫武力取胜!”马赛大笑着,在马背上甩起了他的武器——一支铁锁黑勾。 小喽啰噢噢乱叫,吹响口哨。 马蹄下这条路前所未有的平滑,途中还历经山腹隧道,悬崖凌空石路……现在又见到批拿小石子挡马匪的傻瓜蛋,这一行也是够新奇,够长见识的啦。 夜幕下,月辉朦胧如罩下轻纱。林默曼妙身形,勾魂容颜藏在隐隐绰绰中。 她从楼欢身后缓慢踱前,头顶与他肩平行,软若无骨的身子让体态媚极。 开口也是牡丹摇香,幼嫩中吐尽妍丽,“果然来者不善。” “那你打算怎么做?”楼欢的眼中三分宠溺。 此时庄民已听令将捡来的石子在己方休息地外,也围了一圈。而匪人马蹄不停,速度丝毫不降地冲来。 就在首当其冲的那匹马即将跨过横摆一线的石子枯枝时,那位超大包裹小伙抖颤的牙齿咯噔相撞,酸痛炸了脑子。 他心道完了,可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加入的这队老乡那么淡定,还玩起了石子,孩子过家家般? 也就是这一刹那,林默月光下莹白娇软的手掌朝上,微微一抬。第一线横直的石子枯枝嗖地长大,迅速赛过肉眼可捕捉的程度。 马赛的坐骑嘶叫一声,撞进突兀而至的巨石。那如今高过两人身高,厚达一丈的巨石枯枝墙,哪是一匹马能撞穿的。反而撞得那马头骨碎裂,前蹄折断,口鼻喷血而死。 亏得马赛也是个身手敏捷的汉子,千钧一发之际还能及时滚落马背,翻到路边。就此,只受了些轻伤。 可他带来的人马多数没有他这般身手和眼力,排队赴死般刹不住马蹄。一匹匹骏马生生撞死,一个个马匪不是被凌乱的枯枝穿透,就是滚落马背被乱蹄踩死了。 只此一眨眼间,马赛带来的人马只剩他一个。 而林默素手轻翻,纤细白嫩的手指微微弯曲着,像在随意的扇风,就已将拦路石墙变小如尘埃。在一轻抚袖,已能熟练控制不同区域空气的膨大缩小,造成定向气流,吹走路上灰尘。 那些死了的马和匪,也随之变小,化作尘埃消于无形。 她这样的手段,在不明就里的马赛眼里,简直就如神仙一般。而他自己,就像巨人脚底的蝼蚁,命运不由自己控制。 第227章 碾压中转危为安 生杀四十余年,马赛第一次感受到如泰山压顶的恐惧。那种能完全碾压他,他拼尽全力也不及对方动动手指的实力,就像只无形的佛手,轻松捏碎了他的胆儿。 他噗通跪下,没有任何思虑的,完全是出于本能的,磕起了头。 然而,求饶的话语却因为崩到极致的恐惧,已经如丝线缠紧他喉咙,一个字也蹦不出了。 超大包裹小伙目瞪口呆,他是从心胆俱裂的害怕中,毫无缓冲地嗖一下转入安全之地。甚至还是出于碾压危险的一方。整个人被惊讶和狂喜,冲击得战栗。 “唉。”林默叹一声,看看脚下白白摆了一圈的小石子枯枝,这些都用不上了。 看来自己的预估能力还有提升空间,要不然白白多准备一番,简直浪费人力。 但在马赛眼中,那一圈还未变动的石子枯枝,就像架在脖子的锋利刀刃,时刻不停威胁着他的生命,割据着他此刻趋于脆弱的神经。 谁知道这世外之人,人间活神仙还有什么后招。 会不会单留他一个,是要做特别惩治。 马赛只能愈加使劲地磕头,把前额砸得血肉模糊,脑子也震荡得晕晕呼呼。 就在他昏沉求生,前路茫茫时,一道美妙女声如天籁传来,柔软地轻抚他鼓膜。 “还不快滚,以后都不许来九村十八寨。” 马赛打了一激灵,生的希望从千百万的毛孔钻入,置换出一身淋漓的冷汗。 “是,是。”他惊魂未定,声音抖得不像话,连滚带爬,控制不住地哗哗流泪,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路跑出这条直道的。 走南闯北,从没有这种光是冷意就足以将他拆骨剥皮的经历。 至此,马赛不想做马匪了。 到后来他进了家富宅做护院,日子够安稳,但午夜梦回时,仍旧会时时想起今日。 暗夜中只剩黑鸦还敢肆意叫上两声,笔直的新道一眼望去柔滑干净。唯有其中一小处,还站着林默的队伍。 庄民们都束手候立,超大包裹小伙在小心翼翼擦虚汗。 “咦?”林默轻轻一声,目光落到这个陌生小伙身上,“你是谁?” 那直如遭受当头一棒,双腿瞬间就软了。 他啪地跪下,口舌抖得像打了结,“我,我是南菇村的,就,就想去县上卖些东西。” “哐啷啷啷……”忽然包裹被他抖动的身体震散,物什掉了一地。 林默打眼望去,果然都是些手工雕制的拨浪鼓,草编的蚂蚱等等一应小儿玩具。 她视线在庄民里一扫,媚光中析出凌厉。 当即就有一个庄民震颤着跪下,他就是刚才和小伙讲过话的那个。 “小姐,这人来与我套近乎,坐在我身边。事出突然,我还没来得及禀报。” 林默叹一声,缓和了语气,“如今禀报过也就是了,我只惩恶人,不会动无辜。心中无愧的人,不用怕我。” 那庄民和小伙同时吁了口气。林默转身袅袅而走,进了她的帐篷,显然是默许小伙随行了。 第228章 蚊子咬的 忙得多了,林默累极。 后脑勺一沾着枕头,就睡得香香甜甜。 半夜里下起淅沥小雨,帐篷外的人一阵折腾,躲去了树下。毛毛细雨倒也不淋人,有些心大的继续睡在露天不动一动。 阿喜睡在林默身旁,靠近帐篷边,被外边的动静和脸上的湿凉惊醒。才发现帐篷不知何时破了个口,细毛雨丝儿随夜风灌进来,早已吹潮她半边发。 她窸窣爬起,捏住那破口处的布料用线绕紧,缠出个小揪揪来,也就堵住了风雨。 回身看去,中间那张帘子竟是掀开的。 她明明记得睡前拉好了呀,这帘子用来挡着小姐和楼公子的,断不能枉顾。 帐篷里常亮一盏小烛灯,光线昏暗。 阿喜大胆望过去一眼,脸很快通红。楼公子是背对着她们睡的,那宽阔而分明的肩骨有着独属男子的气魄。 她忙垂眸去把帘子拉拢,然后顺手给睡得跟婴儿一样软乎乎的小姐盖好薄毯。 小姐的领子有些松散,漏出的柔腻脖颈上被蚊子咬出好几个红斑斑。 这蚊子也太狠了。 小姐的唇瓣粉润润的,不仅泛着晶莹的水泽,还……有些红肿。 难道蚊子也咬小姐的唇了? 幸亏小姐睡熟的时候没心没肺,轻易不会醒。 阿喜给林默掖好被子,就打个哈欠自去睡了。 第二天天亮,阿喜被林默一屁股踢醒。 当然是很轻的,林默有时候会像对待闺蜜一样跟她胡闹下。 “小姐,你醒得好早啊。”阿喜拧着眼睛爬起,越过林默肩头,发现那帘子又是拉开的了。 林默还在跟她抱怨:“说,昨天做什么梦了?是不是半夜压我身上了?想不到阿喜你人看着瘦,还挺重。” 阿喜懵懵地眨着惺忪眼睛,“没有啊小姐,我睡觉很安稳的。” “哦,没有吗?”林默拉好衣领,半夜朦朦胧胧的还以为阿喜睡觉翻到自己身上了,也懒得推开。然后唇上,脸上,脖子上……就一直痒痒的。 “公子,睡得可好?”此时传来某将军在帐篷外的问候声。 “嗯,好极。”紧接着是楼欢掩饰不住的欢愉声线,光是听就能猜想出他此时扬起的唇角。 林默走出帐篷后,就看见楼欢扶着后脖子扭动的惬意姿态。脸上带着笑意,一派精神气爽。 可看见她后,楼欢又做错事般转移了视线。神情,稍有些反常。 “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老鼠,帘子旁边的小竹篓翻倒了,我昨天采的野花都被踩得稀巴烂……”阿喜出来的时候,委屈地跟林默告状。 林默摸着她的脑袋,“没事没事,等下路上再采嘛。” 在林默的安慰声中,楼欢心虚地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瞥了眼余肿未消的林默的唇。 这一天路上无事。 到晚间时,队伍刚停下来要休息,就有人摔倒,额头磕出了血。 “小姐,听说是个昨夜着了凉的人,他一整天都晕乎乎的,才会摔倒。”阿喜说。 林默自责自己疏忽,只带了一个帐篷,就说道:“看天色也暗了,今夜叫他来帐篷睡。” 楼欢星眸一抬,凌厉道:“不行!” 第229章 若你娘子 “为什么不行?”林默奇怪地望向楼欢。但见他非常不悦地笔直站着,气呼呼的像被侵犯了领地。 “万一是个男人呢。”楼欢说。 林默无所谓地抚了抚发,“你不也是男人嘛,有帘子隔着怕什么。再说,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路上一切从简,凡事都将就。今晚恐怕又要下雨,他是我庄民,我可不忍心苛待。” “你……”楼欢一时无语。半饷,林默都走了,他才不高兴地自言自语,“睡着了像头小猪,万一引狼入帐了呢。” 那受伤的庄民被人扶进帐篷,扶他的人又马上出去。 楼欢冷眼观察,这庄民还戴着斗笠看不清相貌,侧看身形瘦瘦高高,是个年轻人。 “把斗笠摘下。”他语气平淡,但威严尽出。 然而那庄民毫无动作,只是堵着鼻子声音闷闷地说:“小的受了风寒,怕会传染给公子。额上磕伤,血肉模糊的怕也冲撞公子。” 楼欢冷然一笑,“既如此,那还进来做什么?” “小的进账是小姐下令,不敢不从。”他竟不卑不亢地答道。言语气度,都不似寻常庄民。 楼欢眸光一紧,摄下威压,“出去!” 气氛剑拔弩张,像没有硝烟的战场。 正在这个当口,林默从帐篷外进来。 她眸子一转,视线在两人间扫过。粉唇一嘟,就对楼欢不高兴道:“欢欢,你别欺负我的人。” “你的人……”楼欢呼吸一窒,差点背过气去,“你知不知道,他形迹可疑,多半是有备而来。你迷迷糊糊的,别被欺负了也不知道。” “我几时迷糊了,谁敢欺负我?” “你……”楼欢又语塞,目光不经意掠过她小嘴。粉粉嫩嫩,还分外香甜。他心虚地闪了闪眸色,哼了声,不说话。 林默又道:“何穆将军在帐外,似乎有事找你。” 楼欢几番迟疑,终于甩了袖子出去。 帐外,大块头的何穆锁着眉峰,愁色浓郁。一见楼欢出来,立即上前行礼。 “什么事?” “属下收到飞鸽传信,皇上重病,已传旨让瑞王监国。谁知瑞王上早朝时,竟直接坐上了龙椅。” “哼,狼子野心,已迫不及待。” “还有……” “说!” “弘宴班师回朝后,京都就贴出了告示,说,说……” 何穆的支支吾吾,令楼欢不悦地“嗯”了声。 他这才硬着头皮道:“当初弘宴军以除草寇,救太子的名义出征。如今回朝便声称太子已薨,在京都贴出皇榜,令皇城百姓戴孝三天。” 楼欢气极反笑,“皇叔好谋算,如此一来朝中谁还敢不从。只是孤还活着,他急着掩耳盗铃,将来就又多一条罪责。” “唔!”何穆忧心忡忡,但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想起皇太子刚出帐篷时脸色就不好,何穆还以为也是为这事。现在就好死不死地问起来,“殿下,刚才在帐中?” 楼欢脸色刷地沉下,像末日的黑暗压实了地平线,万物都透不过气来。他愤愤地一掌拍到身旁树干上,木质喀拉拉裂出好几条缝,“何穆,若你娘子当着他人的面骂你,你作何感想?” “……呃。” 第230章 引诱 楼欢和何穆是边往偏僻处走,边对话的。 帐中的人只将话听了前半句,后面就不知道了。 好一会儿后,那戴斗笠的庄民鼻子闷闷地问:“楼公子是皇城中人?” 林默步态妖娆地扭向他,毫不自知地尽显媚行,“楼公子的身份你不需要知道,也千万别跟任何人打听。要是传出了风声被我知晓,我会罚你。” 那庄民有些微晃神,就见斗笠下伸来一只白嫩的纤手,翻覆间已把他斗笠掀走。 “夜澜君!我就知道是你。”林默把斗笠扔了,气急败坏地用手指点了点他额头。 夜澜君摸摸鼻子,干笑两声。再开口,声音不再闷。 “林姑娘,我怕你路上渴了。” 说到渴,林默下意识望了望他额际血口。那尾梢斜挑的剑伤,分明是彩宫手笔,哪是不小心摔的。 队伍里的人员都是她亲自挑选,就没想到,彩宫会瞒着她,和夜澜君勾结。为了什么呢,为了把夜澜君送进她帐篷? 这舞刀弄剑的姑娘思维就是跳跃,分明从前还百般阻挠他们接触的。 “着凉发烧也是假的?”林默凶凶地说了句,手掌贴上他额头。 竟然出乎意料地滚烫。 她脸色缓和了许多,低声咕哝:“不让你跟来,自然有我的理由。你非要来,淋雨发烧了,怎么说也是神庄庄主,身体金贵。好,发烧就发烧,你直接挑明身份不就行了,我哪会不让你进帐篷躲雨。非要搅这一出,扮庄民,额头又多挨一剑。” 碎碎念中,林默在小荷包里翻出金疮药,给夜澜君细细抹上。 凑得近了,呼吸羽毛般拂过他眉眼,传去清清浅浅的馨香。 上好药,林默就见这少年庄主脸红了。他异域风情的眼睛深邃而漂亮,眸子像深海,就这么凝望着她,仿佛能把她灵魂吸进去。 “不许看。”林默的两只小手蒙上他眼睛。他微低头,露出皓齿笑得炫目。 然后自己拉衣袖,轻握着拳将手臂送去给她看。 “要喝吗?” 夭寿啦…… 总这么诱惑她。 有食物这般主动的么。 舔舔唇,林默违心地支吾:“嗯……也不是很想。” “我的血多,伤愈合的快。你尽管咬我,没事的。” 他的声音好柔和,像秋末的红枫,随风轻舞着飘落。刮在心头,痒痒的。 林默闻着血香,既喜欢,又厌恶自己竟对此沉迷。 对引诱她的夜澜君,也心生薄怒。 她放下手,倒退了两步,“不,我不咬。” 然后,咕嘟吞咽一口口水。 夜澜君轻轻合上双眼,微仰着一张清俊的脸,精壮手臂还是举向她,“我不看,你随便咬就是了。” 林默真的生起气来,莫名地想砸东西,“你为什么非逼着我堕落呢,我平时已经忍得很辛苦了。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喝血不是我理智上想要做的事。” 但是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条手臂,仿佛能清晰辨认出血管的分布。 “唉,我从小就被干娘时不时放血,身体已经适应。再加上我天生体质特殊,一段时间不放血,身体就会被充盈的血液涨满,很疼很疼。”他说得小声,就像真的在忍受疼痛。 第231章 愤怒 “帮帮我。”夜澜君可怜兮兮。 林默摇摇晃晃不知不觉迈近,身体不受控地弯下腰,抱住那条手臂刺入虎牙……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了。意识朦朦胧胧,仿佛与身体分离。 但那血忽然冲入口腔,她又兴奋地精神过来。思维终于出现仅有的一条指令:喝,大口喝,喝饱它。 头顶落下手掌,是夜澜君在轻抚她的发丝。 她也管不着这些了,嘴不想离开那血的源泉。 就一次喝个饱,最后一次,唯一的一次。 直到肚子发撑,她才餍足地松开手臂,打着饱嗝擦去嘴角血液。 夜澜君被吸走太多血,脸色有些发白。 林默一看见他这个虚弱样子,就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犯了大错。 可这都是他逼她的啊!她愤怒地一脚踢在夜澜君肚子上,嫌恶地大骂:“都是你,我原本不想喝的。你知不知道,每喝一次,我对血的渴求也更深一层,我是多不容易的在忍着。” “可你总要喝的。”夜澜君抱着肚子蜷缩在地,声音有气无力,眸底有黯色汹涌,“你不是,一直谗楼公子的血么。他不给你,我给你。” “你的血又不好喝!”又重重踢了脚,忽略夜澜君的闷哼,她转身跑出帐篷。 这一晚,帐篷里只剩独自疗伤的夜澜君。 而帐篷侧边,那被阿喜用线缠出的小揪揪,早不知在何时松开。缝隙外,一片衣角晃动,鞋影闪过。 那鞋影轻功几下飞掠,最后落下枝头,在落叶轻土中半埋进几幅画。 一幅是林默摘夜澜君的斗笠,两人惊喜相见。 一幅是林默捂夜澜君眼睛,两人嬉笑得开心。 一幅是林默为夜澜君擦药,动作亲昵,深情暧昧。 最后一幅,林默抱着夜澜君手臂跪在他身前,而夜澜君在深情地抚弄她柔软发丝。 在道路旁边树林里,枯坐了一夜的楼欢,双目发红,手肋撑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拳,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殿下,要不回帐篷去看看林小姐?”陪站了一夜的何穆将军,小心翼翼地问。 “不去!谁在乎。”楼欢倏地站起,背了手乱踱步,最后又一拳结果了棵无辜的树。 此时彩宫跟阿喜一道走来,阿喜奇怪地问:“咦,小姐还在帐篷里睡觉么?” 楼欢侧过面颊看她,“你不是一直跟着她吗?还问什么。” 阿喜无辜道:“昨晚我和彩宫姐姐一起睡的,小姐也没有传我去伺候,所以……我一个晚上没看见小姐了呢。彩宫姐姐说公子在林中,小姐定是跟公子在一块,怎么,小姐不在么?” “你昨晚没在帐篷里,留她一个跟那庄民独处?”楼欢陡然惊道。那紧绷了整夜的神经终于在此刻断得干脆,满盈的悔意将他理智也淹没。 “是。” 阿喜话还没回完,就见楼欢箭步冲去。何穆跟随皇太子多年,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失态。 “阿喜。”彩宫拍了拍阿喜的肩,“你去收拾了帐篷,等庄民们吃好早点,就继续上路。” 阿喜嗯了声,往楼欢离开的方向而去。这时彩宫又对何穆道:“何将军,殿下与林小姐怕是有话要说,不如我俩先进林子深处打只野味?” 第232章 四幅画作 这句话说时,阿喜还没走远,是听见了的。 只不过对阿喜来说,此刻听来彩宫的话不痛不痒,没必要留心。 她匆匆去了帐篷地,才知道小姐已经不在帐篷里,而楼公子正在帐篷里揍人。 她愣了一愣,就见楼欢提着鼻青脸肿的一人出来,随手扔远。 那可怜的人竟是瘦瘦高高的夜澜君,身旁还落着被折断的斗笠。 “彩宫和老何呢?” 楼欢一声低喝,才把阿喜吓醒。 “呃,去,去林子深处打猎了。” “哼,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去打猎。那死丫头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找找。”楼欢踏着不悦的步子踱走,口中的“死丫头”分明是在怨林默。 但他行进的方向是道旁林子,于是阿喜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跟去。 此时的深林中,彩宫一粒石子弹落飞鸟。那鸟儿掉落,砸在枯叶土层上。 何穆哈哈笑着赞彩宫射得准,然后大步过去捞猎物。 刚捡起鸟尸,就奇怪地“嗯”了声,拉出鸟尸旁,半埋进土的几幅画。 他在那静静翻看四副画作,表情越来越震惊。而楼欢已迅速赶至,喝了声,“在看什么?” 何穆连忙将画作藏到背后,欲盖弥彰地使劲摇头,“没,没有。” 楼欢几步上前,将他藏着的东西抢过来。翻画作时,脸色越来越阴郁。 摘斗笠相见,捂眼嬉戏,温柔上药,相拥抚发…… 原来,他们背着他时,这般亲昵。 阿喜在后面探头看了,小小声安慰:“公子,刚才已经打过了,要不,就算了……” “默默,你心中没我么。”楼欢将画揉碎了,艰涩的呼吸将胸膛鼓得汹涌。 队中庄民吃早点时,林默归来了。她昨晚爬上树睡了一宿,但没睡好。 这时楼欢等人从林中而来,林默委屈地迎上前。 昨晚的事她不高兴极了,但看见楼欢后,又无从开口。手拉上他袖子,只轻轻晃了晃。 谁知楼欢竟颇显嫌恶地抹开了她的手,甚至还退后了一步。侧过身躯,冷淡道:“你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去找你的夜庄主。” 林默口张了又张,最终还是哑然。 但压了一夜的愤怒又悄然复苏,她不想吸人血,不想吸人血的。 “默默。”夜澜君端着一锅野蘑菇汤过来,脸上被揍的淤青已退散,看起来依旧清风朗朗,神俊轩然。 “默默,累了一个晚上了,喝点汤补补。” “我不要。” 林默摇头,却也没再追向楼欢。 她任夜澜君走近自己,站在自己身边与自己说话。 一边嫌恶,一边又深深疲惫,再作不出挣扎。 “累了一晚上,呵,夜庄主好精力。”楼欢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捏着,都发颤了。声音冷然,仿佛毫无所谓。眼底却晦暗一片,凄楚哀痛。 林默脑袋里轰的一声,好像知道了什么,却又抓不住。 夜澜君似是而非地一笑,竟点头“嗯”道:“楼公子过奖了,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再累也是快乐的。” 楼欢呼吸一窒,身躯微晃。 第233章 误会 阿喜这小丫头开窍过头,此时掩着嘴低呼:“啊,你们……小姐……” 她昨晚没在林默身边,发生过什么全部靠猜。结合林默睡得死,现在看起来一脸疲倦,又难过又疲倦的模样,她心中想象出一个答案。 继而十分生气,“哼”了一声瞪向夜澜君,“夜庄主,你怎么能这样,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而且,而且我们小姐还没出嫁,你简直禽兽不如。” “哦?”夜澜君笑道,“可默默昨晚十分满足。” 林默脑袋都要炸了,她终于明白过来,姓夜的挖了个坑,让大家都产生了误会。 “我没有,夜澜君你别胡说!” 夜澜君看向林默时脸红了红,但仍旧听话道:“你没有吗?对不起,是我不够好,我下次会更努力的。” “都给我闭嘴!”楼欢再也不想听下去了。 他望向林默,眼中失望,厌弃到了极致,“一群狂蜂浪蝶,粗陋不堪。亏我还曾……还曾对你……但以后都再不会了。” 说完,他背过身去,沉沉踱走,全无留恋的样子。 他手一扬,被揉碎的四幅画作随风而飘。 其中一片吹到林默身上,她看到了自己抱着一条男子手臂,闭眼沉沦的模样。 这天没有赶路。 因为无论她如何解释,楼欢也不再与她说半句话。 甚至跟随楼欢的几位将军,也对她爱搭不理了。粗莽的将军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尤其明显的,看见她时不是翻白眼,就是冷哼。 他们还自成一体,不再跟着林默的队伍。 他们要休息一天不上路,林默也就没有下令上路。 释茗蝶摇头叹息,劝林默:“林小姐,你别来找太子了,你明明知道,你们是不可能的,何况现在还出了这种事。” “什么?”林默睁着明媚的大眼睛,妩媚神情,婀娜体态无不述说着妖艳。 释茗蝶连看她一眼都抵受不住,收回视线后连连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林小姐有恩于太子,太子将来会报答的。但林小姐不适合嫁入皇家。” 释茗蝶与她擦身而过时,她往后一退,踩偏了石阶,差点摔倒。 所以这算什么?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她吊着皇太子的同时,还跟夜庄主不清不楚,是个妖媚滥情的坏女人。 她伤心难过,阿喜来问晚上吃什么时,也只不过脑地说了句,“我去找找。” 去找找,就是漫无目的地跑走。 不想看见任何人。 连动物也不想。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不想吸人血,可渴血症令她忍不了不吸。 只是吸了血,就被认为不检点…… 不知过去多久,林默迷路了! 傍晚出走,加上心绪不宁,她慌不择路乱冲乱撞了不知多久,早就被深埋九村十八寨的荒山密林吞没。 等到理智回归,人也累了,想起要走回时,已经找不着熟悉的路。 她曾听福源村的老人说过:如果九村十八寨加起来是颗西瓜籽的话,那么包围九村十八寨的深山密林就是个大西瓜。 可想而知它有多辽阔。 第234章 迷路 她费力在林中找寻出路,找到脚底冒火,累得喉咙干渴,最后还是没找到。 于是只好坐下来,暂歇一会儿。 小荷包里带着不少东西,野外求生是没问题的。她拿出一个小瓶子,打算喝点水。 那原本是个糖丸瓶,去长白山后落入个雪洞中,当初遇着汪清凉池,就装回来一些池水。 她把这当原瓶,另外拿出个小杯子来,倒入一滴就能变满一杯。连喝好几杯后,又把原瓶里的清凉池水变满。 可是盖盖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漏出来些,滴在了地上。 那块地上只长了株草花,花苞铁锈色,要开未开,且只一朵。 林默解渴后就靠着睡了。她不知道她睡着后,那被淋了清凉池水的铁锈花,竟缓缓开放,花瓣外边是陈旧的暗红,靠近花芯那一面竟是漂亮惹眼的银色。 银色花瓣,世上也只有这一株了。 也是机缘凑巧,要不是林默不小心掉下几滴清凉池水,这株坚持了上千年但还没开放过花苞的银雪花,怕是再撑几年也就要死了。这株一死,世上也就灭绝了银雪花这一品种的草花。 等林默醒来后,就看见了副奇景。银雪花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目的光泽。花瓣内部像无数面椭圆形的小镜子,呈螺旋式分布。 浓郁的芬芳吸引来无数彩蝶。可彩蝶们对银雪花既爱且敬,只在三尺外璇飞,绝不靠近滋扰。 林默将银雪花连根带土挖起,放进小荷包里带走。 那些彩蝶就围着她转,仿佛她是一朵花似的。 突然,林默眼睛一亮,看见了彩蝶中最大的一只。她惊呼出声:“皇太子!” 那正是一直跟随楼欢的火红蝴蝶,“皇太子”是释茗蝶给它起的名字。 这只蝴蝶长得与众不同,性子也已其他大异。它开始也绕着林默转圈飞,当林默特别注意到它时,竟然就旋转飞走了。 林默鬼使神差的,也跟着它而去。 …… 就在她离开不到一刻,这块鲜少有人踏足的地,又来了几人。 年迈的老妇弯腰驼背,用她能使出的最快步子,带来了几个人,“你们要的不死花,喏!就在那。” 老妇用拐杖指指前边。 几个中年人面露喜色,贪婪地一涌而上。然而,他们只看见一个新鲜的土坑,里面只留下少许断了的毛细根。 “不死花呢?” 他们语气不善起来。 “就,就在那呀。老身八岁时它就那么大个,如今八十岁了它还是长那么大个。样子从没变过,也不会死。”老妇一边比划着,一边慢吞吞上来。 当她也看见了那个土坑,掉了大半牙的嘴张成一个鸡蛋形,“怎,怎么没了?” 刷—— 圆眼黑须的矮个中年人甩开画卷,送到老妇眼前,“你再看仔细了,确定跟画上一模一样?” “确定!”老妇跺跺拐杖,拍着胸脯说。 另一个留两撇须的白脸中年人一直在观察土坑,这时他已将留土里的毛细根全挖出来装好。然后,直起身对同伴点了点头,“还不确定是不是,但刚被挖走没多久,人跑不远。” 锦衣少年“嗯”了声,淡淡道:“灭口。” 那矮个中年人眼中锋芒一闪,当即结果了老妇的性命。 第235章 丹迟梨案 林默追着大蝴蝶“皇太子”回到新路上,那蝴蝶兀自往路前方飞去,她却盯着一片空地出了神。 楼欢和他部下驻扎的那片地,如今已人走地凉,只剩落叶萧条。 身侧慢慢而来轻柔的脚步声,阿喜小心翼翼道:“小姐,楼公子他们,走了。” 一瞬间,仿佛有道雷劈进了脑子里,轰的一声五识全无。继而,所有难过,失望,懊悔等等低落的情绪都爆发在身体里。她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子,讷讷说了声:“昂,好。” 梅庄的队伍继续前行,冷月清晖下,默默无言的人和树,都像镀了层冰冷的霜。 队伍是踏着落日霞光来到丹迟县的,还未收摊的算命先生觑着眼打量他们。在梨摊前挑选半日的矮个中年人,倏地站起来。 “咚!”一颗梨掉到地上,矮个中年人的黑胡须一抖,圆眼睛顿时露出肉疼的神色。 “哎呀呀,我的梨。”他追着梨儿蹲身行步,一只手永远够不着那梨。那梨儿最终滚到了林默脚边,那只粗糙的手就也够到了她鞋旁。 “放肆!”阿喜厉斥一声,将梨狠狠踢远。 “我的梨。”矮个中年人痛呼一声,却没再追着他的梨跑,反而站起来,不肯放过阿喜,“你凭什么踢走我的梨!” 路被个无赖挡了,阿喜俏脸发红,修眉也恼怒地竖起,“你个臭要饭的,刚才脏手往哪儿伸呢。冲撞了我们小姐,你九条命都赔不起。” “嘿,你们小姐又不是我媳妇,关我屁事。我眼里只有我的梨,我是来捡梨的,可你踢走我的梨。” “那是因为你的手……” “我的手怎么啦,摸你家小姐哪了?” 这时围看的人越来越多,都往林默身上瞧。他们不由惊叹林默的妖娆美丽,又被矮个中年人的言语激得遐想连连,眼神逐渐不怀好意起来。 阿喜憋得脸通红,深悔自己闯了祸,反而害小姐被言语轻薄。 她偷瞥向身边,却见林默眼中无物,剪水秋眸美而平静。 那矮个中年人也在瞧林默,如今他已摸清这队不乏壮汉的人当中,领头人反而是这最妩媚娇艳的年轻小姐。 那眉目端正,皮肤白净的算命先生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个锦衣少年。正在跟算命先生耳语,“确定当时只有这一支队伍经过?” 算命先生悄声点头,“确定无疑。” “那么,这位小姐就是挖走不死花的人?” “也保不齐是她队中的某个。” 锦衣少年轻笑一声,无言退走。 街中央矮个中年人还在大声扯皮:“你倒是说呀,我摸你小姐哪了?屁股还是胸,啊?” 阿喜皱着眉,既难堪又气愤,“没,没摸!” “没摸你冤枉我,还踢走我的梨,仗势欺人啊。” “你,你这泼皮无赖!” “呵,还骂我,我要报官,我要报官!这家小姐非要冤枉我摸她屁股摸她胸,我就捡个梨,他们踢走我的梨,非要冤枉我。” 中年人大声骂骂咧咧的,还去拉来了卖梨的老头。那老头被许多人盯着,只好唯唯诺诺应道:“他要买我的梨还没付钱,梨就掉了,滚去了小姐脚下,我一直盯着呢,他是去捡梨的,我可以作证。” 第236章 摸一把了事 “不,不能报官!”阿喜慌了,涨红着脸拼命摇手。 不管摸没摸,为这事一报官,小姐的名声就先坏了。事是她惹出来的,她情愿自己挨罚。 “这事跟我家小姐没关系,是我踢走你的梨,我赔你就是。” 矮个中年人仍旧皱着个大鼻子,怒气冲冲:“一个梨值当多少钱,我是买不起么?我看中的是我的名声!你冤枉我摸你家小姐,这事怎么说。” “你没摸!”阿喜喊得比矮个中年人还要笃定了,她可不能让小姐一直被言语轻薄着。 “那你刚才冤枉我!” “我,我错了。”阿喜嗒嗒流下委屈的眼泪。 围看的人群中,一个刚拿了人几个铜板的小野孩,兴冲冲钻进个脑袋,在大人们腿边叫:“别是已经被摸了,如今不好意思承认。” 男人们眼神炽热起来,更加肆无忌惮地盯着林默的身段瞧。不由对矮个中年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女人们啧啧啧的窃窃私语起来,一半是同情林默的,另一半又觉得是她招摇过市不检点在先。 阿喜脸上布满委屈的泪痕,张开两条手臂,站在林默身前,为她挡着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小姐什么都没有做,是我踢走那个人的梨的。梨我来赔,你还要怎样,都我来赔偿。” 围看的人哄然开口,议论声纷纷扬扬。 “梨不梨的,我们不在乎。我就想知道,你家小姐到底有没有被摸着。” “摸到哪了?” “是怎么摸的!” “摸了多久……” 矮个中年人嘿嘿笑着,任由路人们展开联想,歪曲事实。 当阿喜大着胆子冲到他面前,大声问他,“你到底想怎样?梨钱我十倍赔给你,你还想怎样?” 他才瞪起圆眼,冲着鼻孔道:“老子说了不稀罕那点梨钱。” “那你到底想怎样,我都赔给你,只要你别再揪着我家小姐不放。” “我揪着你家小姐了吗?你又冤枉我!”矮个中年人再次大声嚷嚷起来。 “噗通!” 阿喜给他跪下了,哭得涕泪横流,“爷,爷!我给你磕头了,你到底想怎样,你开口放个准,我全都答应你。” “嘿嘿。”矮个中年人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你自己说了,只要我开口,你全答应。” 阿喜连连点头,再这么下去,小姐会被无缘无故牵扯更深。祸事是她惹的,那就由她下地狱。 “是的,我全答应。” “好。你冤枉我摸人,我不能白丢名声,吃这个亏。你让我摸一把,这事就算了了,怎么样?” 街边,人群后,算命先生手指描着嘴上两撇胡,翻唇轻声嘀咕:“老六这有完没完,摸清楚谁是头就成了,临收场还想着占一把便宜,可别闹得节外生枝。” 这边阿喜如遭雷劈,坐倒在地上。 她还是个清白闺女,别说没跟男子拉过手,就是平时跟俊秀小厮说话,也都彼此要保持个距离。何况如今要摸她一把来了事的,还是个矮冬瓜猥琐中年汉。 第237章 只要你有本事碰着 “好,我答应。”阿喜迟迟开口。 就是被轻薄后,她投湖自尽。今日这件事,她也要挡在小姐面前,把它了了。 矮个中年人没想到她真会答应,一只跟了少主后就没碰过女人的手哆嗦起来。 此时细细打量眼前忠义小丫头,见她也是眉目娟秀,细鼻樱嘴的好相貌。更别说二八年纪皮子细腻,蛮腰耸胸翘屁股,端的好身材。 打哪儿下手呢,哪都不舍得放过。 围看的人,尤其男人,都“哦,哦”的起哄起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仅是看看好戏,何乐而不为。 “慢着——” 始终没说话的林默乍然开口。 那妖媚声线,迷人清嗓,比之花楼魁首的莺歌细语还动听。众人不禁痴了,耳朵猝不及防享受了次极致的愉悦。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声敛气,望向林默。 刚才不声不响不动的林默,已是画中仙子,林中狐妖,美得震人心魄。 如今眼眸流转,莲步轻移,又启唇吐字的林默,简直是在极纯和极欲中来回变幻,勾得每一个人都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小姐还有何话说。”矮个中年人也不由文绉绉了些。 林默习惯地朝他一笑,才开口:“我的小丫头我舍不得,你刚才说要怎样赔偿,我来代替可以么?” 那一笑就把矮个中年人击得理智溃散,还以为自己是在仙境,九天仙女正在跟自己说话。 之后林默问他“可以么”,那诱惑力简直要了他老命。无异于最纯最美的仙子摆出妖媚姿势,勾手指让他过来。 “可,咳咳……当然可以。”他一张嘴嗓子都暗哑了,咳了好几下才重归道貌岸然。 围观的男人们嫉妒得心里都长出了猫爪,一下一下挠着痒痒肉,恨不得自己上。这种好事,为什么落不到自己头上? 算命先生眼珠子都瞪大了,“这臭小子,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那,那我可来了噢。”矮个中年人搓搓手,作了个深呼吸,一双圆眼瞅上林默身材。 “当然,只要你有那个本事碰着。”林默魅声。 “噗!”鼻血不期然地喷涌而出,他连忙单手拿衣服堵住,另一只手仍旧不怕死的朝林默胸脯伸去。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仙子必遭亵渎时,林默胀鼓的胸前,一股肉眼看不到的气流膨大,有目的地弹开了矮个中年人的咸猪手。 同时“咔咔”声响,他手腕骨骼断了。 “嘶……”男人们倒抽气。 刚才有多代入自身地去占便宜,现在就有多代入的感受到断骨之痛。 “咦?你怎的怕了,再来呀。”林默娇媚勾引,言语间身姿轻摆,惑人魅质随香风输送。 矮个中年人口干舌燥,咽了咽唾沫,痛也顾不着了,全神贯注的再次探手。眼底精光黯闪,绝不想错过这场艳遇。 “咔!”另一只手也断了。 鼻血继续喷涌,他既狼狈又萎靡。 林默食指点了点柔软的红唇,有些替他难过的道:“机会给你了,是你自己没本事把握,可别再怪我了哦。” 围看的人再次窃窃私语。 “这小姐有些本事,哪是那么容易被轻薄到的。” “那矮冬瓜也就嘴上功夫,竟然还想欺负人家贴身丫环。” 第238章 去参观大牢 那边地上,阿喜见小姐没事,舒了口气后晕厥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身在客栈床上。 林默正喂去一勺药汤,阿喜就睁开眼来。 这时才发现,早在不知不觉中喝完了大半碗。 她连忙接过药碗,受宠若惊地爬下床去,“怎么可以让小姐伺候我,咳咳咳……” 说得急了,药汁呛到了气管。 林默为她拍着背,垂眸想了想。继而掠起眼睫,换上副笑意吟吟,无愁无虑的表情,“你为了我的名声,不惜豁出自己的清白,已经不止是我的丫环那么简单了。” “不是丫环,那是什么?”阿喜睁着一双杏眼,单纯得可爱。 林默拉过她的手,轻轻握住,“世上有抛弃孩子的父母,弑兄杀弟的手足,卖友求荣的所谓挚友。其实是什么关系有什么重要呢,重要的是你会为我做什么,我也愿意为你做什么。” “小姐……” “之前我很难过,我觉得世上没人喜欢我了。当我真心实意地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他也可以误会我。但是阿喜,你还在我身边,我今后只对对我好的人好。” 房门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有人叩门,“小姐,官府来人了,您快躲躲。” 街上废了矮个中年人两只手后,林默就带着梅庄队伍包下这座客栈。这时来通报的是娄西,但他话音刚落,就被人一屁股踢进房门。 “晚了!”掼着铁索的官兵头子瞪眼挺肚,趾高气扬。 林默觑他一眼,浓密的长睫像黑蝶扇翅,“你是来抓我的?” 那官兵头子眼睛一亮,抹了把口水才道:“美貌世之罕见,气质妖娆妩媚……竟,竟然是真的……咳咳!嗯,没错,就是你了。” “是谁告状?”林默问 “东街祥云铺的二掌柜。” “哦。”林默点了点头,“那矮个子的老色胚是东街祥云铺的二掌柜。” “那矮个子的老……”官兵头子话说一半意识到不对,连忙晃脑袋拐过来,“不是,报案的是二掌柜,被你打的是大掌柜。” 嗤的一声轻笑,林默也不为难人,说道:“行,那我就去参观一下县太爷的大牢。” 那官兵头子愣了愣,大概从没见过坐牢还这么乐观的人。也是心疼这美娇娘将要受苦,低叹了声,啥都不说,就把铁索虚绑在林默手上,意思意思,拉着往外走。 阿喜在后面跪地哭喊:“官爷您抓错人了,打人的是我,是我啊!” “你?”官兵头子转脸一打量,恶狠狠道,“你当我是瞎子么。唬弄官差,淆乱视听,也是要抓起来挨板子的。” 林默对娄西道:“阿喜病糊涂了,你千万拦住她,让她好好休息。” 再侧颊看官兵头子,微微一笑,“官爷,咱们走。” 那官兵头子听到这语声,骨头都酥了一半。铁索轻晃了晃,大喝一声,“走!” 身后,娄西关紧了房门。林默听到他在里边劝阿喜,“你代小姐去顶个屁用?你想想,咱小姐有神通,不会吃亏的。” 还好娄西是个明白人,林默也就放下了心。 第239章 小姐被花妖缠上 三天了,林默还没被放出来,县衙上也没见开堂审犯人。 娄西拗不过阿喜,去跟县衙外头威风凛凛站着的两个兵服壮汉打听。挨了两个大嘴巴子,才点头哈腰的换回来一个消息。 “怎样?” “说是县太爷去给知府大人拜寿,至今未回。” “那还要多久?” “少则日,多则十天半个月。官爷们是这么说的。” “唉,小姐在里面,也不知还要受多少苦。”阿喜垂眸,愁苦着脸。 梅庄大队人马还包着客栈住,每天光是吃喝开销就不少。半路加入的货郎周玉新还在蹭吃蹭住,也没人管他。林默不在,没了主心骨,大家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也没钱付账。 到得今天,客栈掌柜的已经神色不善,三句不离催款。 阿喜不愿就走,娄西也不想回客栈看掌柜脸色。 “算命看相嘞~~不准不要钱!消灾免祸嘞~~转运去邪祟……” 此时迎面走来一个白脸道人,两撇小胡子在他嘴上随着说话一颤一颤。 阿喜与他擦肩而过,还在发怔,那道人就转了个身,回来盯着她脸直瞧。 “喂,你看什么?”娄西大怒。 道人手指捻了捻胡须,高深莫测地沉吟道:“两位印堂发黑,主上必遭横祸。” “你说什么!”娄西抡了拳头,被阿喜硬拉住。 那道人抱着脑袋急急道:“消灾免祸,转运去邪祟,不成不要钱不要钱!” 阿喜一听,忙抓住根救命稻草般问:“我家小姐的确有一桩飞来横祸,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道人本就眉目周正,此时立正掐指,衣冠楚楚,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唔……你家小姐被花妖缠上,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花妖?” 阿喜和娄西同时大惊。 “你家小姐来丹迟县前,是不是在野地里挖走过一株异花,那便是被花妖蛊惑了啊。”道人说。 阿喜却摇摇头,“没有。” 道人向某堵墙后飞闪一眼,然后回神迅速说道:“你再想想,或者回去翻翻小姐的行礼。只要把那花妖的本体给我,我做一场法事后你家小姐就能转危为安。” “只要把花妖的本体找出来,小姐就能从大牢回来?” “那个自然。记住,那花妖的本体是一株铁锈色花苞的草花,叶子如羽似玉,很是奇特。” 道人走后,娄西还是不解,劝阿喜别被骗了。 阿喜却神色匆匆,立马回客栈,关起了门。 有一部分行礼缩小后,由阿喜保管。她都翻出来,仔细寻了遍。 “没有……没有……难道是,小姐贴身带着?” 她出房门时,看见娄西无措地在外候着。她急奔向县牢,娄西也跟着。 而此时此刻的县衙大牢内,唯有林默的那一间干干净净,还微有馨香。 跟她同住一间的两个江洋大盗,哆哆嗦嗦地跪在墙角,头都不敢抬一下。 牢头也是纳闷了,这美娇娘到底啥来头?从进来开始,发生的桩桩事情都与众不同。 押她进来那厮平时最是怜香惜玉,却把这么个美人送进来。还暗地里唉声叹气的,让他务必把美人和最彪悍难驯的死刑犯们关在一起。 第240章 来盘青菜压压惊 要说这事也不难理解,指不定美人得罪了哪个权贵,那厮也是拿钱办事,由不得自己。 但接下来三天,牢里的转变却让牢头百思不得其解。 先前觊觎美人的淫贼半夜里自戳了双目,撞着墙求狱卒给他换牢房。 杀人放火凶残暴虐的彪壮死犯,憾哭着请求提前行刑。被牢头拒绝后,在墙角互殴。被拖出来上刑时,反而快活得跟刚从地狱逃出来似的。 就这两个江洋大盗,是昨天半夜才应了官兵头子那厮,放进去给美人罪受的。结果早晨他过来查看,就见到这么一副奇景。 “喂,你们两个,跪在那里做什么?我听说半月前升堂时,在县太爷面前你们的膝盖也是硬得很呐。”牢头逗他俩。 两江洋大盗偷偷摸摸觑一眼林默,见她端坐着,妖媚的眸子转到他们身上。立时,如鬼附身般一哆嗦,两家伙紧挨着,恨不得缩进墙缝里躲起来。对于牢头的话,更是半个字不敢应。 “嘿,有意思。”牢头一拍大腿,给他俩建议,“要不,我给你们换一间住住?” 两大盗热泪盈眶,双双扣住牢头手臂,像看见再生父母般殷切望着他,“好,好……” 这可是摔婴砍老,干坏事从不手软的两货啊。要不是为了关过来给美人教训,他俩的手脚都是被锁着的。牢头大惊失色,吓得半个魂都跳出了天灵盖。 “别,别!放手……给你们换,我给你们换。” 牢头把两大盗重新安顿好,转个头的功夫,两货的死性又回来了。 “喂,给爷爷拿好酒和狗肉来,爷爷要好好补补。” 牢头屁股上挨了一脚,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他爬起来,目眦欲裂,“来人!把这俩再关回去,跟美人多处几天。” “噗通!”“噗通!” 两货给牢头跪下了,抖颤着求。 “爹~俺错了,俺就想来盘青菜压压惊。” 最后,牢头仰天背手,耸着牛鼻子踱走。 转身突觉发现了啥了不得的秘密,就差狱卒又送了个不听话的硬茬,进美人所在的监房。 他有心瞧个究竟,躲着偷看美人是怎么收服莽犯的。 然而只看到那莽犯在疯狂挑衅。而美人只笑吟吟托着腮,看猴儿耍戏似的。 “头儿,有人来探监。”年轻狱卒过来道。 县太爷不在,牢头为着这难得的几日捞油水机会,不得已放弃偷窥,跟着狱卒去了。 来探监的正是阿喜,她塞了一包拇指大小的白菜给牢头,说是村里特产。 牢头一懵,最近咋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 “你找谁?”他牛气哄哄的问。 “我找我家小姐,她三天前被人诬告进来,姓林名默。” 拇指白菜“嗒”掉下。 阿喜说着,给牢头把白菜捡起,另添了两根牙签般的黄瓜,红肿着泪眼求:“官爷您通融通融。” 牢头斜着嘴角抖了又抖。他是绝看不上这小气啦的蔬菜的,要不是美人林默太过邪乎,他非要再狠狠敲上一笔。 “煮了,今晚下酒吃。”牢头都懒得多看一眼,随手把白菜黄瓜扔给年轻狱卒,然后对阿喜大手一挥,“跟我来。” 第241章 冤家路窄 牢头带阿喜丫头拐进牢房。乍一眼看去,他嘴巴张圆,下巴都惊掉。 只见林默仍是端方坐着,气质出尘。就是“凳子”换成了刚塞进去的那莽汉。 那莽汉战战兢兢趴跪着,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满眼恐惧,左脸五指印重重叠叠又红又肿,右脸被吓得煞白。 “小姐,你受苦了。”阿喜一看到林默,就瘪了嘴唇哭唧唧扑去。 被她甩在后面的牢头嘴巴还是圆着的,肚里暗叫:到底谁他妈在受苦啊,关一起的死刑犯都傻了好几个了。 那边林默坐在人凳上,将摆弄着的花盆放好,也不知打哪来的水碗往盆里浇去。 隔着牢房栏栅,她朝阿喜莞尔一笑,“哭什么,你个小哭包,无胆鬼。好啦,我再玩几天,就出去。” 说着,手往瘪瘪的袖子里迅捷一探,眨眼间就翻手摊了个鼓鼓的大钱袋子在掌心。 “拿去,不够了再来要。” “小姐,不是银两的问题,是,是……啊,妖花!”阿喜惊惧地看着林默侍弄的花盆,尖声大叫。 林默这才想起来,银雪花照不到阳光也不好。便把花盆推出去,给阿喜说道:“这花是异常美丽了些,但不是妖花,它叫银雪花。你带出去,平日里多晒晒,我出来了以后,给你做花瓣羹吃。” 阿喜藏起心事,胆战心惊地抱起花盆。又与林默说了几句体己话,才离去。 夕阳西下,橙光斜进屋檐间。 阿喜让娄西等着,自己抱着花盆拐进了小巷。 那白面小须的中年道人,摆了张桌,正在给一个锦衣少年算命。 “先生让我好找,原来在这。”阿喜擦擦额头的汗,将花盆抱近。 那锦衣少年侧过颊一瞥花盆,眼中异光闪过,转瞬掩去。 “这,不死……”道人盯着那妖冶的银色花瓣,一时间失语。 锦衣少年轻咳两声,他才回神,转口道,“呔!你这花妖又出来为祸人间。待贫道做一场法事,将你用五雷轰了,看你还如何害人。” 吓得阿喜连忙把花盆放到桌上,小碎步退开了距离,“请先生一定要把花妖制住,救我家小姐出囫囵。” “嗯,事主请放心。”道人用一块黄布将花盖住,小心抱起,便要离开。 “等等,先生还没说要多少酬金。”阿喜唤住他。 “不用了。”道人急着走,头也不回。 阿喜这老实孩子生怕不给钱道人不用心,在后惶急地追赶。她偏要认真看见花妖伏法,才能安心。 可道人与那锦衣少年腿长步子快,在巷道里七拐八弯,很快没了影。 阿喜额间又出一层薄汗,跑得气喘吁吁。好歹终于进了个死胡同,却是家民宅小院。院里摆着石桌石凳,石桌上甩着件道袍。 门槛内正踏出来个矮小的中年人,跟阿喜猝不及防地打了一照面。 “啊!”阿喜倒抽气。 那矮个中年人晃荡着两条袖管,眼中恨意肆掠,“真是冤家路窄,小丫头,天意叫你落到我手上。” 第242章 阿喜被掳 屋中传出熟悉的声音,“老六,什么事?” 矮个中年人提气而喝:“是那小丫头,已经发现我们行踪!” 话音刚落,小院周围房门同时豁开,十几条精壮汉子提着明晃晃大刀跳出。 那脱了道袍的白面“道人”,和锦衣少年,赫然就在这其中。 …… 等在巷外的娄西,腿酸得蹲了地。眼见天都快黑了,阿喜还不回来,他站起来就往巷里找去。 七拐八弯,总算找到了个死胡同。但见园中石桌上躺着件道袍,一扇门摔在地上被刀砍成两半。 除此之外,院周围的民宅里如进了贼般乱七八糟,又像是匆忙搬走,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带走。 “咔擦”一声脆响,娄西踩到了什么。 收脚看去,竟是颗被踩扁的迷你小白菜。娄西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阿喜……出事了?” …… 这晚夜半三更,更深露浓时,林默缩小自身,逃出了狱。 藏进一个拐角,她才变回原本大小。然后步履轻快地向客栈而去。 阿喜那丫头不知道还哭不哭,她始终不大放心。 要不是这番在狱中,从犯人口中套出了个秘密,她也待不了那么久。只是这个秘密她还一知半解,不能就走。 “咄咄!”林默轻轻敲门。 “谁啊?”掌柜的才开了条缝,就被娄西挤开了身体。 “小姐……”娄西捏着拳头,眼红红的。 “这是怎么了?”林默进了客栈一楼的饭堂,才发现所有梅庄庄民都在。他们大半夜挑着灯不睡觉,聚在一起不知商议着什么。 但见到林默,所有庄民都齐刷刷站了起来。 娄西哽咽:“小姐,阿喜被人掳走了。” “谁干的?”林默大惊。 “不知道。”这是娄西最抓狂的。 随后,娄西把阿喜失踪之前发生的事,都跟林默说了。 当晚,林默去巷中小院细查。除了屋中央那颗被娄西踩扁了的小小白菜,她还在书架前发现了两颗。 “把书架挪开。”林默说道。 两位庄民听令搬走书架,一个半人高的墙洞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还有丝丝夜风从洞外吹来。 “默默。” 林默正弯腰要追出墙洞,身后夜澜君唤住她。 她转身,眸光无波地望向他。 昏黄烛光中,夜澜君拉起自己衣袖,拿刀割出了血口子,“要不要……” 他话未说完,林默就一脚踢翻他。在仰躺着的他身旁抓起他流血手臂,大口吞吸。 吸饱后,看也不看他的,出了墙洞。 娄西和其他庄民也跟来,但林默走了几步,就在月光下停住脚步。她转身,面对娄西和庄民们。 “你们回去,我自己去就好,人多打草惊蛇。” 庄民们都是无条件接受林默吩咐的,齐齐应了声“是”,就调头要走。 “阿娄。”林默唤住娄西,表情丝毫没有怜悯,声音也十分冷淡,“给夜庄主炖些补品吃,照看好他。” 一只钱袋抛给娄西,她又转身袅袅而去。 不知是不是阿喜有意为之,一路上,林默都会在路旁隐蔽处发现迷你小白菜。有的刮在草丛荆棘间,有的落在凌乱石子中。 第243章 你说我是谁 随着这些白菜暗示,林默追踪到了一间荒野破庙。 奇怪的是,火堆没生在庙中,却是生在庙门外。一个锦衣少年和一个白面中年人围火而坐。 在夜色与树枝的掩映下,林默娉婷站着,细细打量了他们一番。 锦衣少年戴着镶玉冠,瞧模样也才十七八岁。那白面中年人却对他毕恭毕敬,言谈中多有恭维。 “这次的拜寿礼非比寻常,我要让父王知道,谁才是最孝顺的儿子。” “自然是少主您。唉,只是委屈了老六,这一趟折损了两条手臂。” “哼,还不是他自己办事不利索,惹祸上身。不过,我已经答应他今后不禁他女色,也算有所安慰。” 林默正听得奇怪,隐约中有一丝不详的预感。就见破庙门被人从里边踢开,一个光着上身的无臂人哈哈大笑着出来。 仔细一瞧,正是那天街上的无赖——矮个中年人。 只是如今他两条手臂已经断了,本来用白纱布绑了断口,现在却不知为什么血流至腰间。 白面中年人皱眉为他止血,口中抱怨:“伤还没好,何须急在这一时。” “哈哈哈,痛快!”矮个中年人哼笑,“老子不泄泄愤,胸口就闷得慌。” “少主面前,也如此放肆。”白面中年人摇头。 那锦衣少年撇过头去,装作没听到。 “少主!”矮个中年人来到锦衣少年身后,“噗通”跪下,“少主,我不怨您砍下我双臂,连个娇滴滴的女流之辈都打不过,是我废物。我怨的是折我双臂的那位小姐,不是您。” 就着昏暗火光,林默也能见到那锦衣少年脸上变了色。 “够了,老六不要再胡说。”白面中年人连忙制止。为转移话题,又道:“那个小丫环呢,你把她怎么了?” 林默一下子竖起耳朵来,仔细聆听。 “哈哈哈哈!”矮个中年人站起来大笑,十分放肆,“我帮她破了瓜,她还要寻死呢,被我打晕了。” 仿若轰然一声惊雷,击得林默头晕目眩。她还是……来晚了。 此时矮个中年人还在跟白面者狡辩:“臭娘们要抱着不死花同归于尽,我不把她打晕啊。” “那花如何?”锦衣少年蹙眉,露出几分紧张之色。 “少主放心,花好得很。” 不远处的树枝后,林默红唇微启:“花……” 脑海中顿时出现最后一次见阿喜时,她小心翼翼抱走那银雪花的模样。银雪花,花瓣内里如镜面,似白银。风中自旋,芳香浓郁。 难怪她此刻也能隐隐约约闻见花香。 “是谁!” 她这边的动静终于被庙前三人发现。 刹那间,咯咯娇笑恰如银铃自她唇隙溢出。但那娇脆之音入耳,只让人觉得悲伤至极,心也跟着微微揪起。 “咯咯咯……”林默从枝叶后转出,在暗夜的阴影中移来。 她腰肢松软,如无骨柳叶随风轻摆。笑声和调侃声,也带着暗夜的萧瑟。 “矮冬瓜,你说我是谁?我不就是你怨着的那位么。如今我来了,你便有机会报一报怨仇了。” “可千万别逃!因为,我也要在今夜,为我的丫环讨回公道。” 第244章 你以为你惹到的是什么 狂风突然间呼呼而刮,落叶平地里旋转飞起。 二老一少在飞沙走石间,眼睛都被糊得睁不开。 “什么情况,哪来的怪风?”白面中年人横跨一步,挡在锦衣少年身前,“少主进庙里去,这里我在对付。” 林默悲痛地大笑,“哈哈哈,可笑。我的怒火,你挡得了吗?” 破庙旁的蜘蛛网无形中膨胀,变大。罩住了门,窗,及一切破庙缝隙。转眼后,即把一座庙宇包裹得似蝉蛹。 周围的藤蔓,树枝夸张地变大着。及至遮天蔽月,短时间,织就一只扑倒的绿色大碗,把林默和对面三人,以及破庙都罩了进去。 要变大不难,难得是要把握方向与部位,不断局部变大,以形成想要的形状。 林默为此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先是手腕上冒出红疙瘩,不久就遍及了全身。到了此刻,她一半面孔美艳绝伦,另一半面孔布满肿胀疙瘩,比懒蛤蟆皮还丑陋。 亮相对比,显得丑的那一面更丑,美的那一边更艳。 矮个中年人没有了手臂,用脚把火堆踢散,把着火的木头踢向林默。 被她轻易躲过,那木头便点着了她身后倒扣碗状的大型枝叶网。 火势轰然蔓延,“大碗”内部被照得如同白日。林默半美艳半丑陋的容颜,也赫然呈现在三人面前。 “啊!”锦衣少年在后退中被绊倒,吓得六神无主,“妖,妖女!” 林默“咯咯”悲笑,“是啊。所以你以为你惹到的是什么?是妖啊。” 是妖是魔,自在人心。 于他们,她是妖。 于她,他们才是魔。 大而美丽的眼眸一眯,靠近破庙和她自己身边的火,迅速变小。 腰肢轻摆,手臂轰然挥响,变大的空气磅礴似海,吹起矮个中年人身边的火苗,冲向他身体。 眨眼间,火苗腾升,呼地吞噬了矮个中年人整个身体。 “不要——”白面中年人大喊,沉痛道,“老六……” “不要?”林默讶然望向他,“渣滓就不该留命。对他宽容,便是对阿喜残忍。如果那天我就杀了他,阿喜今天也不用遭罪,你说是不是?” “妖女,我杀了你!”白面中年人抽出长刀,冲向林默。 但他还没跑近,就被林默控制气流,反制了长刀。那刀刃刺破他心脏,血线如绸般飞跃出一个弧度,被林默控制着空气,凌空招向自己。 在锦衣少年惊恐过度的眼中,“妖女”手指轻掠,白面中年人的心头血就成了一线,飞进了“妖女”口中。 “啊……啊……”他失魂地大叫,怕得几欲晕厥过去。 那边林默喝了血,半边脸上丑陋的疙瘩迅速消褪,身体上的皮肤也重归白玉般润滑。 她如今整个人都妖冶美艳,稚嫩清纯的相貌又平添出几分仙气。可在锦衣少年眼中,那也是个顶可怕的存在。 他暴突着眼珠,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躲到破庙后,没着火的枝叶网前,抓着那网拼命摇晃,嘶喊:“救命!救命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枝叶网被前来营救的下属们砍开,锦衣少年被拖了出去。 再后来他们去查看被蛛网包裹的破庙,发现其中破了个口子,阿喜和不死花花盆都不见了。 第245章 是噩梦吗 林默永远忘不了,她冲入破庙后看到的第一眼。 忠义护她,细心照料她的阿喜,浑身一丝不挂,后脑有被打晕的血迹,身下一片狼藉。 银雪花在晕厥的阿喜身旁,独自旋转着银色花瓣,映照着她纯洁的身躯。 “呃……”阿喜有醒来的迹象,林默立马停止了回忆。 “药汤留下,你们都出去。”林默挥手对几个来伺候的女庄民道。 阿喜破身的事还只有她一人知晓,她带回阿喜时是帮她穿好了的。这件事,她也不打算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而那个逃了的少年,如果今后一辈子不再相见,便放过他。如果再碰面,那就是天意让他死。 “……不要,不要!”阿喜呼喊着一下坐起,顿时泪如泉涌,双臂紧紧抱住了自己膝盖。 “阿喜,你做噩梦了。来,把药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林默给她喂药汤。 “噩梦,是噩梦吗?”阿喜讶然后,一阵失神。 腿间仍旧疼痛,恶魔扑身时的知觉清清楚楚,怎么会只是噩梦。 她嘤嘤哭起来。 林默抱住她,轻轻抚拍着她颤动的背脊,“都过去了,不怕,没事了。” “呜呜,小姐,我不想在这里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好,我让阿娄先送你回福源村。” “不,不。”阿喜拼命摇头,泣不成声,“我要回家,回家。” 林默这才记起,阿喜的老家不是在福源村,她似乎是京城人士。 一个京都的女孩子,缘何只身来到偏僻乡下?她做糕点的手艺出类拔萃,服侍人的规矩也直如大户人家出来的。阿喜的身世,绝不普通。 “好,我们去京都。”林默答应她。 “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桩事未了结,你再等我几天,好不好?”林默又说,“这几天你乖乖的,哪都不要去。吃的东西,我会让人送来房里。” “不要,不要让人进来。”阿喜再次抓狂。 林默抱住她安抚:“好,好,我不许任何人进来,你的一日三餐,我亲自来送。但你再等我几天,几天后我们就去京都,好么?” 阿喜颤抖的两只手,抓着林默的衣服。如今,也就在林默身边时,她还能感受到一点安全感。 她看着林默,含着泪点了点头。 林默哄着她睡下,才轻手轻脚出房门,嘱咐下去。 “你们几个,轮流值守在阿喜房前。不许说话,也不许任何人进去。” “阿喜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娄西问。他隐约以为,是因阿喜将小姐的花私自送人了。 林默却不解释:“这件事情不用再提,阿娄,你也不许去烦扰阿喜。被我知道了,不会饶你。” 林默深看了银雪花一眼,接着连盆带花缩小后,藏进了随身的小荷包里。 那主仆三人是为了这花起事,这花也定然非同凡响。 趁着天明前,林默回到县衙大牢。 那已被驯服的莽犯还在给盖着枕头的毯子扇风,林默一回,他才抹抹汗,舒了口气。 “你去休息。”林默挥手道。 那莽犯得令,才敢小心翼翼地蜷缩到墙角,抱着稻草睡觉。 第246章 小白菜妙 一连驯服了几个死刑犯,自然是用了些异能手段。 但最开始逼迫她使用异能的,也是那胆大包天的淫贼。被关押在同一间牢房,那淫贼竟然觊觎她美貌,半夜爬来,以一个秘密换云雨。 最后那淫贼当然是便宜占不到,还被狠骇一顿,套出了秘密。 “小少年,你过来。”现在,林默正在对隔壁牢房的一个少年犯人招手。 那少年虽没有亲历,但是唯一眼睁睁看见她折磨过几个死刑犯的。 “不,我身子骨弱,我不好玩的,你让那个哥哥陪你玩。”少年犯人退得远远的,身体惊恐地缩起来。 本来已经睡着的莽犯一个激灵又吓醒,他明白少年犯人口中的“哥哥”是自己,惊得连忙朝林默跪下,“姑奶奶,你要问的我真不知道啊。他来得久,你问他。” 手指指向了少年犯人。 那少年犯人都快要哭出来了,不等林默逼问,一股脑将所知倒了出来,“仙子姐姐别对我用刑,血精玉珠只是个传说,没有人亲眼见过。牢中流传的秘密,都是那个几年前就死了的老贼留下的。他说他差点摸到血精玉珠,可谁知道真假。” 传说血精玉珠能抑制血族吸血,曾经京都大牢里就关押过一个血族。圣上下令,专程为他修建一座隐蔽的黑石牢。皇宫里珍藏的血精玉珠也赐下一并放入黑石牢中,用来镇压那血族。 能抑制血族吸血?林默不承认自己是血族,但想要得到能抑制吸血的血精玉珠。 “黑石牢在哪?” “我不知道,我哪里知道啊?” “嗯?”林默鼻音一转,压下威吓。 “那老贼在县衙大牢待了十七年,是有个老相好的。或许她知道。”少年犯人颤抖着声音,低声道。 “她在哪?”林默追问。 这时跪地上的莽犯来表忠心了,“姑奶奶,如果问的是童千秋的话,那只有这里的牢头才知道关在哪了。”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林默一脚踢走莽犯,莽犯又抱着干稻草去睡觉了。 “嘿嘿嘿……”原来是牢头来了,他腆着脸笑,问林默,“林小姐,林大美人,那个,你家丫环什么时候再来看望你啊?” “那个,她,她送来的白菜挺好吃的,不知道还,还有没有,嘿嘿嘿……” “……” “要不我跟你买?” “……” 林默始终当牢头不存在,牢头笑得没意思了。垮下脸来,重重一哼:“别不识好歹!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牢头甩着手离开后,莽犯才睁开眼来,讨好地对林默道:“姑奶奶您是不知道,那老头一直有个暗疾,上茅房艰难。昨晚上和几个狱卒炒了几个小菜,喝了点小酒,就,就他妈通了……哈哈哈,去了好几趟茅房。他半夜里就连连夸什么小白菜好啊,小白菜妙。还来看过您哩。” 又悄声,“不过那时候姑奶奶您不在,我给扇着扇子回了牢头一句,‘睡着了,明天来’,他就灰溜溜走了。果然,今早又来。” 第247章 不给就不给 “哦?”林默微微一笑,有了计较。 …… 缩小的白菜她也随身带了些的,到了中午就自己起锅炒白菜。然后招呼莽犯,一起在牢房里坐着吃。 狱卒闻着香过来看到了,惊恐地跑去告诉牢头。牢头又不可置信地过来看,瞧见一盘子酸溜小白菜被吃得只剩指节大的一小颗,顿时气愤地拍狱卒脑门。 “禀报得那样迟,吃都吃完了。” “不是。头儿,重点不是这盘菜哪来的吗?不是吃没吃完的事啊。” “你觉得是哪来的,这事你问我我问谁。” “问林小姐。”狱卒呶嘴。 牢头再拍他脑门,“你去问!” 那狱卒就小心翼翼地来问:“林小姐,又没人探监,你这盘醋溜小白菜,是哪来的?” “张嘴。”林默夹着最后那一颗,侧过脸道。 狱卒下意识嘴巴一张,最后一小颗迷你白菜就被塞进了嘴里。 他本就有些胃病,偏就昨天吃过迷你小白菜,胃部暖洋洋的就没痛过。心里也隐约觉得是小白菜的功效,只是连牢头都要不到,他自己更不好开口了。 谁知口中意外塞来一颗,连忙大嚼咽下。 “诶,这,这……我的呢?”牢头既羡慕又懊悔,早知道自己去问了。 “没了。”林默则拍拍手,再一扬袖子,白菜汁连盘消失。 其实是被她瞬间变小如尘埃,但在牢头等人眼里,这变化无异于仙术。 牢头心情不好,蔫儿巴即的回去睡午觉。 林默则悄悄回去给阿喜送了次吃的。 到了下午,她再次给自己加餐,这回做的是白玉翡翠汤。白玉是嫩豆腐块,翡翠则是她的独家迷你小白菜。 鲜香味随着腾腾热气,传到牢头鼻子里。 牢头的瞌睡醒了,知道又是林小姐在做吃的。这三天见的怪事多,他已经接受了怪异,却受不了林小姐故意不理他的傲慢。 “哼。”他转个身,继续闭眼。可是人精神着呢,肚子里的馋虫也在提醒着味蕾,口水不自禁的流。 “不管了。”牢头爬起身,大步而去。 悲催的是,他又来晚了。那碗白玉翡翠汤,早就被莽犯和少年犯人分食。 更令他气愤的是,往常一直跟着他的年轻狱卒也在。这回没来叫他,自己暗地里分享了小半碗。 “拿来。”牢头抢过狱卒手里小碗,只剩半口汤了。他一下喝完,意犹未尽。 其实,还不如不喝那半口呢。就那一点点的汤又不填肚子,反而使他更馋了。 牢头回去啃了两个窝窝头,睁着眼等日落。 他想这林小姐午点心都不忘,难道还会落了晚上那一餐?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晚上他推了几个官兵的邀酒,巴巴等着牢中香味传来。可左等右等,肚子里刮油般疼,已饿得发慌了还没等来香味。 他只好赶去相看,林小姐专用的木板铺上,薄毯耸起一条,莽犯在拿扇子扇着。 “睡了?” “啊,睡了?”莽犯爱理不理的。 牢头嘀咕了句,“睡得头都不露,晚上不吃了啊?” 莽犯嘿嘿一笑,“吃过了呀,还分给几个狱卒大爷每人一包小白菜。怎么,你一个当头头的不知道?” “那帮小兔崽子吃独食!”牢头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第248章 吃人童千秋 牢头没去找狱卒们问小白菜,她已经很没脸了。林默表现得这么明显,就是独独不给他一个人面子啊。 “哼,岂有此理。”他背着手在外来回踱,“真当我治不了你呢。” 带着火的盘算了会儿,牢头就下了决心,“哼,我看你和童千秋,哪个更硬。” 当牢头带人再去看林默时,林默早已从客栈回来,正坐着笑吟吟看他。 “笑!我看你到时候还笑不笑的出来。” 牢头一挥手,就叫人把牢房门开了,把林默绑了出来。 其实一路上他还是有些犹豫,童千秋是重犯,是巡抚交代过要独自关押,不能惹怒也不能死了的。 要不要把这娇滴滴,但颇有些怪异的林小姐送过去,让鹬蚌相争? 可是一见着林默那挑衅的笑意,牢头就气不打一处来。顿时,所有理智都消失了。 “哼,有你叫苦的时候。童千秋可不是一般的死刑犯,她是吃人的!” “轰!” 林默被推进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石牢里,厚重的门关上,里面就真的一丝光线也没有了。 空气里都是潮湿的霉味和血腥味,连林默这样时不时渴血的人,都觉得这血腥味很臭很熏人。 铁索承重的咯咯声,回响在这不大的石牢里。有道低沉沙哑,听不出男女的声音传来,好似从地狱而来。 “又给我……送吃的来了?” 林默努力回想刚被推进来时,就着一打而过的门外光线,看见的那物。那是半隐在阴影中,手脚都被粗大生锈的金属铁索拷住的“东西”。 她依稀记得,那“东西”手腕脚腕都细得简直皮包骨,肤色却苍白得发灰,如个死物。而顶上泄下的脏臭毛发,一缕缕都打了结,应该是那“东西”的头发。 那“东西”是穿着白……不,应该说是已经脏成灰色了的一件囚衣。且破烂得无法遮体。 如今伸手不见五指,林默悄悄拿出商无勋打造的合成钢板,把它变大了挡在自己身前。 对面铁索却忽然大动,哐哐哐而响,随之冲过来一物,猛地撞在钢板上。 钢板发出巨响,把林默震得摔在石门上。那钢板又倒在她身上,可以摸见已经不再平整,中间被撞出了手指的形状。 对面发出“嗬嗬”的呼吸声响,那道赫人的嗓音又起。 “你戴着什么东西,这样坚硬?你是……上阵的将军?” 很快,那物又否定自己的猜测,“嗬嗬嗬,你不会是将军的。你的呼吸很弱,是个娇养深闺的美貌女子!” 林默掀开身上钢板,贴着石门站起来,“算你猜对了一半。我是女子,但不娇养。那么,你是谁?” “我?你进来前牢头没跟你讲过么,我是,吃人的童千秋啊。” “你真的是童千秋?” 林默的声音里,不但没有惊惧,反倒有几分目的达到后的狂喜。 对面童千秋奇怪地“嗯?”了一声。 而此时,林默的问询已紧接着出口,“你知道血精玉珠吗?” 第249章 两个故事 暗无天日的密封地牢里,突兀地静默了十几秒。这期间落针可闻,仿佛漂浮在空气里的尘埃都有了声音。 林默知道对方在权衡,在猜测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黑暗中,林默轻笑一声,瞅着童千秋所在的方向,缓缓来回踱步,“初次见面,为表诚意,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姓林,单名一个默字,故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我的国度,有一个孤儿院,那里住着很多无家可归,没有父母亲人的孩子。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但和其他孩子一样,每天都渴望着被一对善心的夫妻带走。在我六岁那年,我的愿望实现了,终于有一对有钱且彬彬有礼的年轻夫妇领养了我。” “他们给了我最好的物质条件,表面上,我活得像个小公主。” 说到这,林默停顿了下,让人觉得她是在回忆往昔。 而童千秋已经忍不住哼哼。 “我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表面上像个公主,那么其实呢?” 林默又轻笑了声,好似过去的经历激不起她心里半丝波澜。半晌后,她的语声在黑暗中如絮飘摇,绵软温暖。 “我的养母,希望我像她一样,血腥残忍。她说我可爱得像个粉娃娃,如果不狠,就不能在这世上好好活。于是她带我解剖小动物,逼我吃生肉,而我只想逃。” “她不许我哭,我就看着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金色阳光,麻木地将双手泡在血肉中。” “我的养父喜欢玩枪,玩弩箭。他让我用命跑,跑不过就得死。” “他们都以为是在为我好,可我只想逃。后来我终于逃走了。我想要奔跑在花海里追逐彩霞,想要和心爱的人牵手坐在屋檐上数星星,可最后,我阴差阳错成了一个吸血的怪物。” “我吸了一个我不该吸的人的血,我爱的人就离开了我。现在,我和我以前的养父母一样,有地位,有钱,也有人怕我,尊敬我。可我想有人爱我。” “于是我找来了,我要得到血精玉珠,势在必得。”林默收拢五指,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 “很好的一个故事。” 童千秋若有所思地说。 “我也有一个故事想分享给你。” “有个孩子很小就卖给了人家当童养媳,小到自己都记不得是几岁。后来村里闹饥荒,那家人就把她转卖了。” “她在青楼待到十三岁,被人买了初夜。那个人很喜欢她,把她赎了出来,养在家中。可那家的夫人很讨厌她,常常趁老爷不在毒打她。” “老爷年纪大了,不久便死在这个孩子床上。夫人愈加肆无忌惮,整日整宿地虐待她。府上也没有人帮她,跟着欺负她。” “终于有一天她逃了出去,却在深夜被血族抓走,喂她喝了血。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她无法控制自己吸血。” “有一天,她抓了个小毛贼。正要咬他喝血,小毛贼以为是要杀他,吓惨了,连忙给她变戏法,扮猪学鸡,想各种办法逗她开心。” 第250章 如果我非要呢 “也许是太寂寞了,她留下了他。” “后来,他们相爱了。小毛贼听说京城黑石牢里有一颗圣上赐下的血精玉珠,能抑制血族吸血,就想偷来送给小情人。” “可惜中间出了点小事故,他不但没偷到,还卷入了一场纷争。为了躲避那些人,他故意偷银子让人抓到,住进了县衙大牢。” “可是那姑娘不知道啊,为了救情郎,她杀进大牢,激动时,暴露了本性,吸了一个狱卒的血。” “但找到情郎后,情郎却不肯离开。那姑娘权衡再三,也故意让人抓住,进了牢里。” “忍不住想喝血时,就连肉一起嚼进去,咽入腹中,这样便没人怀疑她是血族了。” “可她的罪也因此变得更大,县衙把她单独关押了起来。她终究是跟情郎分开了,日夜不相见。” 童千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过了好久,林默才又问。 “后来呢?” 童千秋的嗓音变了,那么云淡风轻,毫无所谓。 “没有后来了,人都死了,这只是我听来的一个故事。” “那么这与血精玉珠的下落有什么关系呢?”林默踏前了一步,听到铁索哐哐声,童千秋在动了。 “嗬,这个故事是为了告诉你,不要打血精玉珠的主意,它会让你失去更多。” “如果我非要呢!” “那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黑暗中,林默缓缓迈步,无声无息地靠近过去,“小毛贼差点偷到血精玉珠,他一定也曾告诉过小情人,黑石牢的具体所在以及内部机关结构。” 猛然间,铁索哐哐作乱,童千秋沙哑地嘶吼起来,“我说过他们都已经死了——” 耳边呼呼作响,铁索灌风而来。 “呵。”林默清冷一笑,手指捻起。 刹那间铁索贯钢,发出轰然巨响的同时,摩擦出金属火星。 林默幽冷的眸子在火星之后一闪,唇边溢出轻笑。与此同时,童千秋大声惨叫着迅速往后退,身体撞到墙上,整个地牢都剧烈一震。 地牢外,正在喝小酒吹牛的牢头一怔,酒杯里落进一撮石灰。 狱卒担忧地道:“头儿,那大美人不会被吃了。” “吃了也不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正在奇怪,有人报,“县太爷到。” 牢头和狱卒几个着急忙活收拾好酒菜,抹抹嘴就出去跪拜迎接。 几个人挤挤挨挨地跪成一堆,撅着屁股给胡县令请安,“见过大人。” 胡县令正得知府赏识,心中快活,回来后想要提出童千秋这个难得一见的吃人怪物,去给等在府上的同僚们长长眼。 可正在这时,大地一阵摇晃,胡县令一屁股摔倒。 “大人!” “大人?” 场面顿时乱得很。 “发生何事?”胡县令被人掺着又震摔两次,气不打一处来。 “可能是童千秋……”有个狱卒说漏嘴,连忙捂上也来不及了,被胡县令听个正着。 胡县令一把揪起他衣领,啪啪两个巴掌后,怒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狱卒说:“牢头送了个美人进去,怕是现在吃上了。” “送美人给童千秋吃,岂不是浪费……不对,怎能给她吃人,巡抚不是说了要用活鸡养着嘛。” 第251章 一句抓错了 胡县令骂骂咧咧地背手踱去,脚步快的像是救火。 一来到地牢门外,就火急火燎让牢头开门。 牢头擦擦汗,哆嗦着手指开了锁。门打开,光漏进,却惊呆了所有人。 只见童千秋手脚上的粗长铁索已经断成好几截,她的身体在肉眼可见地往胖里长。她嘴角挂着鲜血,眼睛里满是惊喜。 而林默好端端站在童千秋面前,银铃般的声音正在与童千秋说话,“……原来你渴血时不是长疙瘩是会干瘪。” 及至光打到她身上,才一怔后回头,对胡县令嫣然一笑。 “呃,怎么是你?”胡县令有些噎住了,万万没想到牢头送进来的大美人竟是林默。 他将脸移向身后牢头,看傻子似的瞥了眼,“你眼睛是瞎的吗?” “不是……我、大人,她,她她不是一般女人。”牢头急着辩解。 “废话!本县令连贵妃娘娘都觐见过,就没发现世上还有哪个女子比林姑娘更国色天香的啦。”胡县令双手抱拳一拱天,而后再次鄙夷地甩了眼牢头裤裆,“你可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神色言语落在林默眼中,心中掠过一丝恶心,当即将笑意收了。 这时胡县令望过来,挂上了讨好之色,“哎呦,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林姑娘跟本官是旧识,人品还是知晓的。也怪本官治下无方,让这些不长眼的误抓了林姑娘。来来来,请请请——你我到府上一聚。” 他说着展袖摊手,让出出牢门的路来。 林默却面罩冰霜,不假以颜色,“胡大人请我到府上做客,是当我朋友看待,还是因我这具皮囊?” 胡县令一滞,立马意识过来是刚才说错话了,连忙陪不是,“自然是当林姑娘朋友看待。” 后面猫着腰低着头的牢头悄悄打量两人,下巴都惊掉。 瞧这意思,大美人不止和胡县令相识,还是连胡县令都要巴结的人? 可人不是他抓的啊,他妈的锅要他来背。 果然,林默下一句话就像晴天霹雳闪到了他脑门。 “小女子就多谢胡大人看得起了。只不过我这一走,怕是抓我来的人会不高兴。” 那胡县令是个上道的,立即接上话,“谁?谁敢不高兴。” 他挑眉佯怒,拔高音量,摆着官威的视线扫了一圈。 牢头腿一抖,立即跪下,“小的高兴得很!像林姑娘这样的美人就该住在琼楼华府,怎能委屈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都怪抓人的官兵不长眼,定是抓错了。” “谁抓的?”胡县令下令把当值的官兵叫了过来。 那官兵头子首当其冲,结结实实挨了胡县令一巴掌。 他跪下后战战兢兢,“小的……小的抓错人了,对!是抓错了,要抓的是林牧,不是林默。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哦,抓错了?”林默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要不是胡大人明察秋毫,还不知要被你抓错多少人,冤枉死多少人。” “胡大人励精图治,一心为国为民,做下的政绩全被你乱抓人的行径抹消。” “原本是个青天大老爷,却要因为你个糊涂官差被治下百姓埋怨。” “要是这些事上达天听,也影响胡大人的仕途。” “今日你抓错我是小事,万一将来抓错一个微服私访的皇亲贵胄,胡大人的乌沙都要因你不保。” “你可知道你一句抓错了,害了胡大人多少!” 第252章 翻案如神 林默每说一句,那官兵头子的脸色都要铁青三分,胡县令的脊梁也后怕地冒了汗。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官兵头子惨叫着使劲磕头。 但现在的胡县令已经恨不得甩掉这只粘手的鼻涕虫,他一脚将爬来抱大腿的官兵头子踢翻,紧接着提气,喝道:“来人!把这欺下瞒上,罪行滔天的恶人拖出去,大打三十大板,即刻收监。本官要上奏刑部,判你死刑。” 后来,胡县令真的上书给刑部,把丹迟县这些年悬而未结的案子,要问责的天灾人祸,全部推在了这倒霉蛋头上。解决心头大患的同时,也给自己抖掉了许多麻烦。 只是此时,这件事还未完。 胡县令再次邀请林默去府上时,林默手指向童千秋。 “大人,不知道这位是谁抓来的?” “正是刚才被拖出去的官差,他就是因为抓捕此重犯,才得以升职,当了官差中的头。”胡县令一愣。 林默则点头道:“如此说来,童千秋也是被冤枉的。” “啊?这……”胡县令面色古怪,“这不能,她生吞人肉是本官亲眼所见,况且当初这桩案子是巡抚大人亲自审问。” 童千秋坐在地上,左看看,右看看,嘴角还挂着血。 她生得矮小,先前干瘦的时候不成人样,如今丰腴了一圈倒有几分可爱。 林默对胡县令说话的时候,无意识地抚摸了下她的头。她顿时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我听说北方闹饥荒时,百姓易子相食。可见人饿极了,是什么都吃的。大人你想啊,童千秋之前那么瘦,可不就给什么吃什么了嘛。现在她吃胖了,不饿了,你瞧瞧她还吃人肉么?” 胡县令立马想起来这是个吃人恶魔,况且现在栓她的铁索还断了,吓得哆嗦一下跳开半步。但见这童千秋在林默掌下,乖巧如木鸡,不由摸须思索。 “听你这么一说,也有几分道理。” “巡抚大人驾临,连一个小小官差都如此会把握时机。哼,故意抓个无辜又瘦弱的姑娘,饿到她看见什么吃什么,再送去人肉,可不就炮制出一个吃人重犯,他好在巡抚面前立功表现了么。大人啊大人,想必当年连你的风头都被那小小官差抢尽了。” 胡县令脸色沉下来,抚须的手握成拳,重重甩到身后,“哼,此子心机叵测,连本官都差点被骗过。” 林默随即微笑道:“那么大人,如今你妙手翻案,公正廉洁,实乃当世之楷模。想必巡抚大人听闻,也必会赞叹一句。” 胡县令稍一思量,嘿嘿一笑,“过奖,过奖了。” 之后林默倒也给了胡县令面子,随他去了府上。 这胡县令经年不见,对她格外殷勤,多少有些猫腻。 在茶室等候时,林默找了个由头,出去逛逛。好巧不巧听见书房里传来胡县令,和几名陌生官员的笑语声。 “哈哈哈,原来这所谓吃人恶魔竟只是个饥民。胡大人翻案如神,还百姓一个公道,圣上知道了也是要嘉奖的。” 第253章 逛出了事 “欸~翻一桩陈年旧案没什么大不了,真正能让胡大人飞黄腾达的,可是那才色双全的林姑娘呐,嘿嘿。” “是是是。说起来,胡大人你吹嘘了那林姑娘的美貌许久,不知何时让我等也见见呐。” 胡县令一直听着恭维,间或哈哈大笑。这时候说道:“今晚家宴,本官就让林姑娘作陪。只是皇上选秀之事,还请诸位同僚在知府那里多多美言。本官保证,林姑娘的美色,足以艳冠后宫。” 原来是想把她敬献给皇帝,难怪一个县令对她这个百姓互称朋友。 林默缓缓退后,回到茶室。 过不多久,胡县令过来,果然邀她参加晚上的家宴。 林默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也不说破,只是道:“童千秋多年冤狱,着实可怜,不知道胡大人打算什么时候放她?” “这个……童千秋早被定性为重犯,不是本官三言两语就能为她洗脱冤屈的。”胡县令想了想后,又说,“其实,只要林姑娘有心,这事倒不难办。” “哦?说来听听。”林默侧过面颊,那天然外露的妩媚神情,瞧得胡县令腿也发软。 他整了整神后,才小意说道:“在下只是一个区区芝麻官,人微言轻。但林姑娘前程似锦,将来说不定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放什么人,还不是开开口的事。” “大人这话说得不尽不实,小女子只是一个寻常百姓而已。”林默嗤嗤的笑。 “欸~姑娘的机会来了,把握住,便能一步登天。”胡县令郑重其事地伸出一只手掌,握指成拳。 当晚,林默留在县令府里,与几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员推杯换盏。 几位官员被迷得五迷三道,却也不敢放肆。 之后尽皆醉了,只有林默还面色如常,喝酒就像在喝水,又被几个醉醺醺的赞了句“好酒量”。 其实林默哪会喝啊,她只是悄悄变小酒水,每次只喝一滴罢了。 离府回客栈后,她倒头就睡下,什么事都不过问了。 第二天还是被阿喜摇醒的。 她起来见阿喜已经想通不少,心下松了松,“阿喜,昨晚我已与县令大人商讨妥善,他三天后就会安排官兵,护送我们上京城。” “噗通!” 阿喜朝她跪下,神色忧愁悲戚。 “你这是怎么了?” “小姐,请你救救无勋大哥……” 原来,昨日白天里,商无勋就抱着宝刀来到县上。他终于炼出神兵利器,高兴得马不停蹄要来献宝。 可是林默不在,他就自个背着宝刀,在街上逛了一圈。 这一逛就逛出事来,有个富少爷看中了他的宝刀,非要买。商无勋当然不愿意,说是千金不换。那少爷执拗任性,假意说也有一柄宝刀,要来比比,借此把他骗去了青楼。 到了青楼又设局迷晕商无勋,陷害他睡了自己“小妾”。 富少爷那“小妾”跪在地上哭诉,说是商无勋用强。花妈妈也出来作证,直推说自己拉不住。 商无勋百口莫辩,一气之下和富少爷的护院打手干上了。最后不敌,人被绑走。 第254章 卧底青楼 月上柳梢头。 一边民宅已熄灯入睡。另一边小桥流水红瓦楼台仍灯火通明。 姑娘们在门口甩着帕子莺语迎客,阁楼上醉公子抱着酒壶摇摇晃晃附和琴声吟诗。调皮的姐儿拉着恩客去河边放花灯,桥上的两排椭圆形黄灯笼映得河水波光粼粼。 林默就是从这样一座桥上,迈入夜半花柳街的。 衣冠一整,纸扇“哗”地排开。论今晚风流公子还属谁,林默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姑娘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衣衫溜下圆肩就要上去撩拨。 “咳咳,姑娘请自重,在下只是路过,路过。”女扮男装的林默模仿起楼欢来,没有十分也有八分像。 偏偏年轻后生禁欲自持,越是能勾起姑娘们的引诱心思。 “哟,小公子还是个未经人事的童男呀,这般害羞。嘻嘻嘻。” 香帕子有意无意地掠过林默鼻端,兰花指翘着翘着摸向她。却都被林默一一挡开,表面风流倜傥,心底里暗自后悔没打扮得挫一些。 可来都来了,如今寸步难行,总要想个法子。 林默招架着这些如狼似虎的女色鬼,忽然纸扇一合,点上其中一位的下巴,“眼熟,眼熟,不知这位妹妹,你我是否曾经相识?” 那姑娘先是一惊,而后狂喜,被幸运砸中似的晕了头,“是啊,公子哥哥,我们上楼好好叙叙旧~” 那姑娘挨过来抱臂,嗓音又软又娇,另一只手凶蛮地将其他姑娘推开。 被一个缠,总好过被一堆缠。 林默擦擦冷汗,在其他男人羡慕嫉妒的注视下,进了青楼大门。 没办法,谁叫今晚她才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 小房间里坐下,妈妈送来酒菜。 林默把姑娘推开,又伸手过去狠狠摸了把,“不好意思,我喜欢我主动。” 姑娘便作出娇羞模样,“哟,公子的手比我的还滑,就是跟那些粗汉子不同。哎哎,别呀,人家卖艺不卖身~” “你会什么艺呀?” “人家会唱十八摸,还会各种姿势~” “咳咳……” 几杯小酒下肚,闲聊得也差不多了,林默把一枚变得尤其大的银元宝塞进姑娘手里。 那姑娘一激动就要脱衣服,林默连忙按住她。 “咱再聊聊,再聊聊。” “好的呢~咱们去床上深入交流。” “咳咳咳咳……其实,我是有一事好奇,想问姑娘。”林默太慌了,这姑娘比吃人童千秋还可怕。 “公子请问。” 林默正了下色,才道:“我听说丹迟县卖药的赵公子,有位小妾住在这?” 那姑娘一懵,“哪有啊,赵公子的小妾怎会住在这。” 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会心一笑,“啊,你说这个啊,那不正是我嘛,咯咯咯。” “你就是赵公子的小妾?”林默讶然。 那姑娘怕客人打退堂鼓,连忙拉住她,“公子别怕呀,那天赵公子给钱让我扮他小妾,那便扮呗。他是有不顺眼的人想收拾,可公子你跟赵公子又不认识,你和我鱼水之欢,赵公子不会吃醋的。” 第255章 长得这么虚 “谁说我跟他不认识。”林默坏坏一笑,“我跟他有仇,他碰过的姑娘我要好好折磨。” 那姑娘松开手,吓得脸色铁青,“啊你……喜欢玩特殊的?” “对,很特殊。” 半刻钟后,这姑娘被吊上了房梁,剥去了外衣。 “你叫什么?”林默仍旧斯文地坐在桌旁,夹菜饮酒。 “小,小菊。”姑娘骇得声音都哆嗦了,“公公公子,你,你到底想怎么玩?我不禁打的,你下手轻些。” “好的。”林默愉快地答应她。 老鸨花妈妈送来鞭子蜡烛,一瞅房梁,心肝都跳了跳。可林默给了她一大锭银子,她只好陪笑,“公子,你要的东西带来了,可还要多带一壶酒来。” 摆弄着鞭子蜡烛,林默一副老练的模样,道:“酒够了,你出去,这一整个晚上都不许进来。唔,蜡烛少了点,鞭子小了些,倒也没事,我慢慢玩。” “嗷,妈妈呀~~”小菊在房梁上大哭起来。 花妈妈只好安慰:“小菊你乖,陪客人好好玩啊。妈妈想起来,有东西落在赵公子家,得马上去取回来。” 小菊听出言外之意,忍着眼泪点头。 花妈妈仓皇逃出。林默迅速将房门关紧,然后鞭子“啪”地用力甩在桌上。 桌子碎裂,酒菜碗盘乒乒乓乓摔在地上,小菊吓得杀猪般嚎叫。门外的花妈妈脖子一缩,去求救的脚步更快了。 香房内,林默从荷包拿出纸笔颜料,铺陈开,执笔熏色。 “你要做什么?”小菊不解。 林默只噙着笑,在她身上画出鞭痕。 小菊吃痒,扭来扭去地求饶:“哈哈哈,咯咯咯,啊公子,你用力些,用力。” 赵公子带着护院打手赶来时,就在房门外听见小菊这样叫。 眉头一皱,十分不悦,“小骚货,还享受上了。” 正要愤恨离去,却听房内林默的声音传出。 “小菊,我对你好,你要轻些就轻些,用力些就用力些。” 赵公子脚步止住。 其实此刻房内,林默正举着一根点燃的蜡烛在威胁。而笔墨在听见门外脚步声时,就已收起。 小菊身上鞭痕栩栩如生,触目惊心。她笑累了,一身香汗疲乏地讨好道:“公子待我好,待我好。” “那是赵公子好,还是我好?” 门外赵公子挑挑眉,转回身,正对着房门。 他不知房内小菊紧着那将要滴下的腊泪,只好说。 “当然是公子好,赵公子不及公子的万分之一。” “哈哈哈。”林默猖狂大笑,“那赵公子这么无能么?” “轰!” 房门在此时被气得冒烟的赵公子踢开,小菊一抖,林默转眸轻笑。 “你是谁?看你长得这么虚,难道就是赵公子。” 赵公子肺要炸了,“谁虚了,你这小白脸长得跟娘们似的,你才虚!” 他倒的确是仪表堂堂,个高,面俊。 只是仗势欺人就不对了。 林默瞥向躲一旁的花妈妈,手指指赵公子,“妈妈落在赵府上的东西,就是这颗废了的腰子?” “啊——” 林默从赵公子嗓子里,听到类似前世网图里土拨鼠的叫声。 第256章 大哥我错了 赵公子抓狂大叫一声后,挥挥手,自己退后一步,“上!” 一字落音,身后护院打手持棍冲上前,各个凶神恶煞。 最前面的护院马赛冲到一半眼睛瞪直了,对面公子那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九村十八寨新路上差点要了他命的人间活神仙! “咚!” 马赛自己倒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到门外安全点,还演技绝佳地抽搐了几下。 赵公子一怔,再次挥手,“妈的这时候发病,其他人给我上!” 一息之后,一堆护院“轰”地冲破门墙摔在外。他们鼻青脸肿,挂着血,沾着灰,马赛睁了睁单只眼,凄惨“啊”了一声,又自己滚远许多。 林默拍着手出来,一脚踢翻赵公子,踩在他胸口,“你说你虚不虚呢,主子虚,下人也虚。” 赵公子心中惊骇,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当即陪笑求饶:“大哥我错了!” “错在哪了?”这纨绔皮相真不赖,狼狈成这样了,模样还是俊。 “我不该搅了大哥好事。”赵公子瘪嘴苦脸,眼珠一转后,溜到房内小菊身上,“蠢货会不会伺候人,惹得大哥不高兴了,小爷撕了你的皮。” 小菊呜呜哭起来。 林默下手摸了把赵公子的小白脸,然后用力拍了拍,“我怎么觉得,小菊不如你好看,今夜我要你伺候我。” 赵公子惊惧地几欲晕厥。 花妈妈也张嘴“啊”了声,见林默凌厉瞧来,连忙陪笑,“公子好兴致,你们慢慢玩,慢慢玩。” 一盘稀奇古怪的青楼玩意儿摆上桌,花妈妈抽着嘴角不自然地往后退。到了门外,连忙把房门关好。 此刻房内,只剩好整以暇摆弄盘子的林默,还有被吊在房梁的赵公子。 赵公子见了那一盘子物什,脸上惊恐万状,“死变态,小爷不好龙阳,你快放了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敢碰我一下试试看,我让你全家死无全尸。” 抖开一块黑布,林默把它系在了赵公子眼睛上。 “嘿嘿,你怕的话,那就不要看好了。等你爹来了,我们也差不多了。” 赵公子早就见过那一盘子,此刻蒙上眼,恐惧只增不减。 他双脚乱踢着大叫起来,“啊!你不要碰我,我只喜欢女人的。” 林默语气疑惑道:“怎么可能,你别骗我啦。我知道你昨天才绑了个男子去府上快活,这事都传开了。” “是谁在瞎编排,我是绑了个男人。不过,不是去快活。” “我不信。” “我是为了他身上那把宝刀。” “我不信。” 衣衫被“撕拉”扯破,赵公子哭起来,“爹啊!呜,大哥你要怎样才信我,我说的是真的,我不好龙阳。” “把宝刀给我,把人放了。” 一刻钟后,赵府后门外。 商无勋被一群护院恭恭敬敬请上轿子,宝刀也回到了他手上。赵老爷骑马行在最前面,擦着汗,形色匆匆。 放下轿帘子,商无勋有些纳闷,怎么感觉自己这待遇有点像出嫁的新娘子。 第257章 不能垄断 赵老爷来赎儿子,叫的是“好汉”。 他站在紧闭的房门外,擦着汗,一遍遍喊:“请好汉手下留情,放了我不争气的儿子。你要的人和刀都带来了,另有一百两黄金相赠。……” 这县上的大富豪,出手就是阔绰。一百两黄金,说给就给。 林默轻摇纸扇出门,将赵老爷所赠一一笑纳。 青楼里的姑娘们都躲在廊角看笑话。最负盛名的头牌李翠兰出来,花妈妈连忙把他推进去,耳语道:“你不要命了,那死变态最好你这口。” 极目望去,见到女扮男装的林默,李翠兰嗤地一声,掩嘴笑道:“那死变态长得真好看,我喜欢。” 这边林默大摇大摆走出青楼,身后跟着的商无勋一手拿刀,一手抱着一百两黄金。 被救下来的赵公子拉开蒙眼的布,哼了声后低低道:“姓商的还以为走好运了?我呸,迟早死在那变态床上。” 但是第二天,赵氏父子在自己的药铺里,再次看见了林默和商无勋,赵公子嘴巴张得都能塞进五个鸡蛋。 他躲在帘子后拍拍店里伙计,“那,那美人是……昨天的变态?” 伙计一脸懵逼。 赵老爷也在内间,觑着帘缝不可思议。 只见铺前,已恢复女装的林默在闻药材。 “这白芷怎么有霉味,发潮了啊。” 商无勋也拿了片闻闻,摇头道。 “那可不成,阿喜妹子病得重,得用好药。” 伙计懒洋洋道:“白芷就是这个味,你不买我家的,丹迟县就没第二家药材铺了。” “我看南边街也有两家。”林默指指外头。 那伙计说:“那两家也是我东家的。” “你东家是谁?”林默问。 “我东家是赵奇赵老爷。”伙计十分自豪。 林默闻言“哦”了一声,嘻嘻笑着点头,“就是丹迟第一富户赵家呀,昨晚我们还见过。” 伙计眨了眨眼,单纯地说:“哦,是么?小姐认识我们老爷?我们老爷就在……” 帘子一阵抖动,赵氏两父子匆匆自后门逃走。 伙计去内间张望了几眼,挠着头回来,“真是不巧了,老爷和少爷刚走。” “无妨。”林默摆摆手,“反正我也不想要你们店的药材,吃了好几天了都治不好我家小丫头。不过卖药材好像挺赚钱的,不能让你们垄断了。” 回客栈。 阿喜还躺在病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咳着。 林默从小瓶子里倒出一滴清凉池水进碗里,变满后,去喂阿喜。 “不用赵家卖的黑心药材了,你喝点这个。” 阿喜听话去喝,凉丝丝的水有着淡淡的花香味。滑入喉咙,又润又沁凉。呷完一口后,唇齿间全是甜香味。 “小姐,你放了花瓣和薄荷了?” “没有啊,它本来就是这个味。” “哦。” “说起花瓣,我帮你去煮花瓣粥。”林默起身去了客栈厨房,把银雪花的花瓣全摘了,煮成一碗香粥。 商无勋正揣着宝刀而来,刚要跪下献上,就被林默塞了一碗粥进手里。 “你去喂阿喜。只剩两天时间了,我要抓紧了。”林默撂下,就匆匆离去。 第258章 收购片地 天刚蒙蒙亮,林默就带人去到丹迟县的偏远处。那里垃圾堆积,人民贫苦,林默给每户几两银子,就收购了一整个片区。 鲜有不愿搬走的,林默加大筹码,许诺不久后寻新住处给他们。如此不费太多力气,也解决了。 晨曦微露时,林默就遣庄民围堵起这片区域,不让人进来。她自己将垃圾,旧屋舍都变小至微毫,然后直接打地基,置袖珍屋舍。轰然变大后,整片地焕然一新。 居住地类似前世高楼,共六层,每层两户。 另有商铺,公园等。 两天两夜,林默都没休息过。全部完成后,她已筋疲力尽,脸上身上还起了渴血过度的疙瘩。 她拿外衣包裹住自己,出来后带庄民回去休息。 她跌跌撞撞,神志不清地直奔夜澜君卧室。也不知是如何咬他吸血,如何痛恨自己是堕落的吸血精,又如何对夜澜君施暴的了。 只是一夜过去后,夜澜君身上的伤恢复如初。他揽着熟睡的林默,坐靠在墙根,一腿支起,另一腿平直,胸膛衣领散开,神色是知足和疲惫的。 他看看林默的脸颊,叹息着说:“如果时间能停止,一直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吱呀——” 房门开,阿喜紧张地进来,“哎呀,小姐你怎么在这。” 阿喜的病已痊愈,这两天得商无勋照顾,精神气爽的。她把迷迷糊糊的林默背起,出了房。 商无勋半道里就过来跟着,一个劲说:“阿喜,阿喜你为什么要把林小姐抢过来?你让她在那睡着不好吗?” “因为名节。” “嗨,那有什么的。我们那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小伙娶寡妇,合离后再嫁,都是有的。贞洁不贞洁的不重要,最主要心好。” 阿喜脸红了红,把林默送回房后就将商无勋推走,“你别在这里啦,主子睡觉的地方,男下人是不能过来的。要是在宫里,你就要被拖出去砍头了。” 商无勋“哦”了声,又道:“阿喜你陪我说说话,林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我的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献,这里又没地方打铁。” 阿喜唇一抿就笑了,一边走去院子里,一边努力抑制笑意,“那你要聊什么嘛。” “嗯……阿喜你是怎么知道宫里的事的,你在宫里待过?” “嘘——”阿喜稍稍有些紧张了,放低声音道,“这个不能说,聊点别的。” “那聊什么呢?” “那个……你们那真的都不重视女子的贞洁?” “嗯,是的。” “那你介意娶一个,一个……” “不介意,只要她人好,我喜欢她。” …… 林默醒来后推开窗,就听见院子里叽叽喳喳,间或传来两人的嬉笑声。 “唔,阿喜的病好了。”她撩撩发丝,“清凉池水和花瓣粥比赵家的药还管用呐,嗯,不对,阿喜的药是商大个子,嘻!” 正在这时,院门“哐”的一声巨响,一个庄民撞进来,狼狈地摔在地上。 两个在树荫里嬉笑的人迎上去。 “你怎么伤成这样,谁打的?” “小姐刚收购的片地,出事了!” 第259章 原住民闹事 林默赶去时,许多原住民在闹事,有的后悔卖房,有的吵着要住处。但好在有庄民主动守着进出口,没人能闯进去。 她定睛一瞧,带着原住民闹事的头儿,竟然就是赵氏父子。 赵老爷举着拳头抗议:“不服,我不服!” 他身后乌压压一大片人也跟着喊叫:“不服,不服!” “大财主欺压良民!”赵老爷喊。 “大财主欺压良民!”原住民们跟着愤懑道。 林默“哼”了声,对赵家的好感又下降不少。她对自己的庄民说:“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又没买他的房子。” 但民怨还是要压下去的,她看见有几名官差好奇地走来,便站到一块大石头上,提声道:“诸位,你们说的大财主就是我,诸位可是要买回原来的房子?” 所有人都被吸引过来,赵老爷没想到丹迟县突然冒出来的大财主竟是这个冤家,一时之间又惊又怕,说不出话了。 赵公子望着女装的林默,把眼睛拧了又拧。 没人代表他们发声,就有原住民自己喊道:“没错,赵老爷说你收购的价钱太低了,我们是被坑的。现在我们不卖了,为什么让你的人拦着我们不让进去?” 纷纷攘攘的,其他原住民也呐喊起来。 林默妩媚一笑,朝那人招招手,语声温柔地道:“你过来,你要进去这是可以的。大家要进去,都是可以的。只不过,这片地原本就是卖给我了,白纸黑字还在,它名义上是我的,我有权不让他人进入。我就是心善,万事好商量。如果有人反悔不肯卖了,我也愿意还给他。” 听这位美貌温柔的小姐这样好说话,原本怒气冲天的原住民气势也软下来。那位出头的就站了出去,试探地望了望还被高墙围起来的那处,“真的能把家还给我?” 而那赵公子,莫名抖了一抖,想起来自己被吊在青楼的那天,总觉得那“公子”……不,那小姐笑得越温柔,就越可怕。 赵老爷也有相同感触,拉着自家儿子,趁人没注意悄摸摸离开了。 这边林默点点头,拿着个锤子把本就只是薄薄一层的围墙敲破了一个洞。这围墙就类似前世城市建设,围起施工现场的广告墙。 然后她说:“当然可以。收购房子那天,我有没有说过,今天买了你们的房子,改日我会再找个好住处给你们。本来,你们卖给我破房子,我钱虽给了,但还是会赔一个新屋给你们。” 说到这,所有原住民都觑着墙洞望进去,看见了新颖漂亮的建筑物一角。心里又惊又喜,自动在期待着什么了。 “既然新屋是给你们的啦,这片地,今后你们自然是可以随意进出的了。这里就是你们以后的家了嘛。”林默继续说着,小锤子把墙洞越敲越大。随着内里面貌扩大,原住民们眼睛都在闪光了。 这么漂亮结实的房子,那楼比赵老爷府邸还要高,刚才踮脚望到的,原来就是这白色的新楼啊。 楼旁还有小桥流水,各种鲜花绿植,这里是戏本子里皇宫后花园,还是仙境呢? 第260章 古代万达了解一下 “你看,这墙一敲掉,你们就可以一户户的都搬进去住了。买你们房的钱呢,也不用退。”林默嘻嘻笑着,突然话锋一转,“但我听说有人想要住回原来的老破小房子,这个愿望虽然奇怪了点,倒是也能实现。只要你们把钱退给我,我就把你们原来的房子一模一样退给你们嘛。” 林默最后一下敲到墙上的时候,特意变大了她之前扫到一边的“尘埃”。 那尘埃变大些许后,多数老屋已塌,但总算有其中一间还完整。林默就把那完整的老屋继续变大,如正常大小的屋子一般。 她再引导那踏在最前的原住民看,“这位小兄弟,你来瞧瞧,那是不是你原来的屋子。如果是的话,把钱还给我,老房子还给你。” 又紧接着惋惜,“要不然的话,我就要分新房子了。你瞧那栋白色的,窗户正对着湖泊的那间,比你这间更大,原是要分给你的。” 那原住民小伙看着新楼房吞咽了一下口水,手里本要退回去的银子攥得紧紧的。 其实林默随机变大的那屋子哪是他的啊,他的比这旧屋更破更小,早就塌了。 “新屋子分给我后,银子真的不退?”他问出这句话后,整个人都在兴奋地颤抖了。 哪有这等好事啊,哪有这等好事…… “咕嘟。”口水默默吞了又吞。 “啊,那个自然,不过你不是想要住回旧屋么?”林默既温婉又热情地道,“不勉强,不勉强。来来来,你把银子交来,那旧屋马上还给你。” 前话刚落,她又对那乌压压一片原住民笑,“来,你们也来。想要赎回老屋子的,准备好银子在小兄弟身后排队。想要住新房子的,去那边后,我待会分新房子给你们。” 林默最后指了指一棵柳树。 几乎不用考虑时间,那波人呼啦一下全去了柳树边。 只剩小兄弟一个,在那冷汗淋淋。 这么多银子,足够他全家两三年的花销。他是傻么,留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漂亮宽敞的新房不要,去买回原来的老房子? 现在简直悔得想撞墙!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脸红了红,羞赧道:“小姐,我,我不要旧屋子了,我……” “想要住新房?好的呀,来来来,就刚才我指的那间给你了,我带你去哦。”林默非常照顾他面子,没等他羞愧扩散,就带着去看房子了。 她就像前世的房产经纪人,带着客户爬楼看套房。 小兄弟不知这高高一栋楼里,分了那么多套房。原来一户破屋子占的地,现在能住十几户。但是每一户都比老屋子空间更大,也更结实漂亮真是奇迹啊。 他十分满意,像吃上天上掉的馅饼一样快乐。 林默之后遣庄民去分了房,每个原住民都分完后,空套间还有好多。 于是,她在没敲完的墙上贴出告示,开始卖房。 除了卖房,她还出租店铺。 除了出租店铺,她还招聘打更人看守她这片地。 一切井然有序,万事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就是没料到胡县令会突然送来信件,万分不好意思地说:上京得延期了。 第261章 被告强买 原因是京城传来消息,不知缘何封城了。 另外,林默被告了! 万没想到,告她的也是原住民,那天不知为什么没来要新房。然后转头就把状子递到县太爷那,告林默强买他的老屋。 “真头疼啊。”收到消息后的林默,在客栈房间里撑脑袋皱眉,“不可能有那么傻的人,他一定是为了更多的利益。或者,已经收了更多的利益。” 大堂上,惊堂木敲响,胡县令挺直腰板,睁大圆眼:“升堂——” 林默和原告被带上来。 “李氏,你告林小姐强买你的旧屋,可有证据?” 那原告是个三十几的妇人,在贫民中算保养好的。此时捏着手绢在抹眼泪,肩膀一抽一抽地诉苦:“大人,证据就是小妇人,和其他所有被低价买去旧屋的人。如今小妇人无处可去,这林小姐给的银两又不够购置新屋。我命苦哇,呜呜呜……” “林小姐,你有何话说。”胡县令一副不得已走程序的模样。 林默只好将事实再重复一遍,“其他卖我旧屋的人,我都分给了新屋住,且没要回银两。不知道这位嫂嫂,为什么没来领新房。” 那妇人连声哭叫:“我不要你那新屋,再好都不要。我就要我原来的屋子,那是我亡夫留给我的,呜呜呜……” “你既然不肯卖,当初为什么要在契约上画押,并且收了我的钱,搬出去呢?”林默问她。 “大人明鉴啊!”那妇人突然膝行几步,扑到了地上,“实在是林小姐纵容恶仆,强行把碗盘从旧屋拖了出去,按着我逼我按的手印,我是不愿的。” 林默冷笑,还真是有睁眼说瞎话这种人,这种事啊。 “这位嫂嫂,你编故事的能力像个剧作家。”她弯下腰去,在小妇人耳旁无奈。 谁知那小妇人竟又演上了,“啊!大人,她在悄声骂我,请大人做主。” “这个,这个……”胡县令头疼了。捂着额闭眼想了想,又转回脸来避开这不重要的喝道:“肃静肃静!本大人且问你,你说林小姐纵容恶仆强逼你卖屋,可有人证物证?” “有的有的。”妇人连声道。 “可是你原来的邻居?来人呀——”胡县令正要遣官差去请证人,又听那妇人忙说,“大人,不是的。” “大人,当日没有邻人看见。我那些邻人收了银两收了房,被强逼也都认了,怕是不肯来作证。” 林默冷哼了声。 胡大人懒洋洋道:“那就是说,没证人咯。” 妇人又说:“回禀大人,证人有的。那日正好有客人在我家中,他们全都看见了。” “哦?他们在哪。” “就在衙外侯着。” 县太爷捂上脸,真觉得着实难办。他有心想护林默,可原告有几个证人,可怎么办是好。 那些证人被传上来,县太爷问了几遍,证人都言之凿凿,都说是亲眼看见林默遣恶仆强逼卖屋。 县太爷实在无法,照往常,到如今这地步是要宣判了。 但他舍不得林默这张,将来能笼络权贵的王牌,只好再三来问,“林小姐,你还有何话说?” 第262章 以牙还牙 其实林默一眼就认出,证人正是当初赵公子带去青楼的护院打手,这回来了三个。 县太爷既然问起,她便眼神在妇人身上瞟了瞟,直接问她:“这位大嫂嫂,你先夫已逝,为何带了三个年轻男子去家中做客呢?” 妇人哼了声,不理林默。 林默笑笑,“不知大嫂嫂是如何认识的这三位男子?” 那妇人终于尖叫,差不多是跳起来手指要点到林默鼻子上,“关你何事?这与本案有关么?” “县太爷,她羞辱我。先是强卖我的屋子,现在又在堂上羞辱我。请大人做主,将这欺压百姓的林小姐数罪并罚,重重惩治。” 县太爷为难死了,“这,这……也不算羞辱。” 想了想,他又觉得送进牢房后不苛待,过段日子再放出来这事也就了了,便坐直了敲惊堂木,“既如此,本官宣判……” “慢着!”林默踏前一步。真被这昏官气死,翻案还得靠自己。 县太爷在悄悄给她使眼色,做口型,示意事后送点银两,也就能了了。 可林默全没看见,原先她还以为这妇人是来讹钱,看见那三个“证人”后,就明白妇人是背后有人指使。 多半为了报复她教训过赵公子。 “我既要问明相识过程,自然是与本案有关。”林默正色起来,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妇人的脸。 妇人心虚,也实在羞愧,怕寡妇门前是非多,便随口说道:“先夫在世时,和这三位是结义好兄弟。临终嘱托过他们,要多照顾我。” 那三个男子都拍起胸膛来。 “没错。” “就是这样的。” “说得对。” 妇人这才脸上带了些喜色,暗暗舒出口气。 “你说谎!”林默突然厉声一喝,“分明是你与开药材铺的赵老爷私通,赵老爷让这三名护院多来照顾你。” 妇人一抖,这回是真心喊冤了,“我没有啊,我怎会与赵老爷私通。你这样冤枉我,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他们三个都是赵府的护院。” 妇人虽又羞又气,倒也不怕,对着县太爷咬牙破釜沉舟,“大人,那不如传赵老爷来,听他如何说。” 胡县令一看事情要闹大,又连连使眼色给林默。 可林默就是要把事闹大,故意不去瞧胡县令的挤眉弄眼。 无法,胡县令只好去传赵老爷。 赵老爷被带上堂时,仍旧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挺着肚,背着手,大声自辩:“谁敢冤枉我,我与这民妇素不相识。” 要是普通人,就得被这气势给吓住了。可林默进能武治,退可异能遁,胆儿肥,破不了防。 她有意无意走到赵老爷身边,手轻轻一挥,迅捷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而赵老爷是胸前一堵,好像衣服下面多了点什么。 “是么,那么赵老爷可敢将私藏之物拿来给众人瞧瞧?” 赵老爷虽然暗里报复,明里装腔作势,但着实觉得这个一会男一会女的林默妖孽,他是有点虚怕的。 一听之下,只觉胸前物什堵得他难受,伸手去拉了出来,“什么东西,我没私藏……” 随即而来的,是妇人又羞又惊的一声惊呼:“啊!我的……” 第263章 争那个霸字 此案的终结是,赵老爷羞恼地带着真空的民妇回了府,而林默啥事没有的被胡县令嘱官差送回客栈。 至于那件大红肚兜,作为证物留在了堂上。 赵府里,民妇被推在地上嘤嘤哭泣,赵老爷则是摔了十几个茶杯来泄愤。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个林默简直是妖孽,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看见儿子过来,赵老爷更气了。 “你这逆子,到底是如何惹到那妖孽!” 赵公子也冤枉,“我,我哪知道,她疯起来简直不是人。爹,我早说过,上次青楼那件事就算了,我们何必再去惹她。” 赵老爷虽然也觉古怪,不好惹,但钻在钱眼子里几十年,关键时刻,考虑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这个林默,可不止是个疯子。她有本事把楼房建得那样高,这回收购民屋赚的可不少呐。” “爹,她赚她的,我们又不卖房子。”纨绔就管花钱,赚钱的事他是无所谓的。 “你懂什么,你爹我在商场腥风血雨几十年,才得以独霸丹迟县的药材生意。这讲的,就是一个霸字。她一来就赚了一大票,又行事诡异,不按常理,我们又得罪过她,这万一……唉,万一将来被她占了这个霸字,我们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曾经跟他抢过生意的人,他就一个都没放过。由己度人,他觉得林默绝对也是。 这暂时去不了京都,林默就沉下心来专心搞事业了。 丹迟县昔日贫民区,摇身一变成为如今最新奇漂亮的所在。别说那些原住民出去的时候抬头挺胸,炫耀新住处,这样无形做了宣传。就是路过的不明真相的百姓,也要往里多张望几眼,然后啧啧称羡,回去再跟左邻右舍议论一番。 “这屋子漂亮,漂亮。”赵公子拍了拍手,转头对赵老爷道,“爹,我也想买一套住。” 赵老爷鼻子里气哼哼,“有什么好住的,你堂堂我的儿子,去跟那些下贱刁民住在上下楼,成何体统。” “爹,那我们就买最上层的,把刁民都踩在脚下。” 赵公子正低声做着建议,同来看楼的一棒子人哄然往一个方向跑去。赵氏父子定睛一看,才知是几个自称梅庄人的,过来售楼。 跑在前的都已经在挑房子,下定金了。赵老爷这才觉得便宜要被占完了,连忙举着手跑去,口里喊:“每栋楼的最上层两套,我都要了!” 那梅庄人却嘻嘻一笑,抱歉道:“这位老爷不好意思了,我们小姐规定房子限购,一人只能买一套。” “咦,那最底下的一排房子也不错,我要买。”这时有人伸手指着叫起来。 梅庄人道:“那是商铺,只出租不卖。而且挂上招牌了的那几间,是我们小姐自己要用的铺子,不能租了。” 赵老爷眯眼一瞧,手指捻须,心里有了计较,紧接着问出口,“那商铺可限购?” 梅庄人这时摇头,“商铺不限购。” 赵老爷一拍掌大声道:“那剩下没出租的商铺我都要了。” 他搓着掌,心里迅速盘算起店铺前景。好景致,新建筑,来往人也多,将来生意一定好。 却见梅庄人又嘻嘻一笑,“这位老爷,同一个人,租第一间商铺五十两银子一年,第二家翻倍,第三家再翻倍……” 第264章 我救你爹 “咚!”赵老爷当场一头载倒。 赵公子扶起他又掐人中又拍背,而这时林默带着人过来打开店铺门。 她手底下的人将货物搬进已挂好招牌的店铺。砖铺,铁具铺,果蔬铺,茶馆,小吃铺……还有一家花店。 林默是临时起意要增开一家花店的,主要是手中银雪花,她太过喜爱。就将之作为镇店之宝,又采购其他花卉充实铺子。 收拾妥当后,所有店铺正式开业。 那买了房子或来凑热闹的百姓,都围到店铺外看稀奇。有人张头巴脑想了解花铺,但见林默将一小颗“野草”放置在铺中央,还用琉璃栏栅围起来。 那意思是此花只可远观,不得亵玩。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又不敢贸然相问。 正在这时,外面小公园方向传来喧闹声,赵公子在大喊大叫,“爹!爹啊……” 林默派花铺伙计出去看看,那伙计回来后说。 “回小姐,是赵老爷晕倒了。不止唤不醒,还口吐白沫。” 周围百姓听了,一个个的没了主见。他们只当林默是富家小姐,就都问向了她。 “林小姐,你快想法子救救赵老爷。” “好歹是条人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林默心想:我又不是大夫,能怎么救他。 就一边遣庄民去请大夫,一边让人把赵老爷抬进屋里,至少凉快些。 赵老爷脸都憋得酱紫,怕是中暑严重。这一时半会大夫也来不了,林默就想起她的银雪花煮粥能治好阿喜的重感冒,说不定中暑也可以。 于是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她从随身小荷包里拿出清凉池水原瓶,倒了一滴出来,变满整整一碗后,去花铺中央的小苗那摘了片叶子丢进去。 这中央用琉璃栏栅围起来的,看样子似一颗“野草”的,其实就是银雪花。是林默在原株上折下的一枝,给它扦插起来养护。 因为浇了清凉池水,倒也长得鲜活。 这个一碗清凉银雪叶做好,林默就走过去让人让让,她要给赵老爷喂水了。 赵公子见是林默,连忙用手挡住碗,“你要干什么?” 瞧他那谨慎且愤怒的神情,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救你爹。”林默没好气道。 “你给他喝的什么?”赵公子用力推远林默拿着的碗,水都滴下来不少。原本是满进满出一大碗,现如今晃荡得就剩半碗。 林默干脆把碗塞进赵公子手里,无所谓地道:“我给他喝神仙药,不过他是你亲爹,你愿意给他喝呢就喂他,不愿意呢倒了也行。” “你,你这碗水到底是什么东西。”赵公子犹豫了。姓林的身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实在太多,简单一碗水,可说是神仙药,也可说是毒药。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不高兴就把它倒了。”林默甩甩手,回去在花铺里的躺椅中坐下了。 周围百姓劝赵公子。 “公子,你就给赵老爷喝,这么多人看着呢,这水是林小姐给的,她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递毒药。” “就是啊,这看起来也不过是简简单单一碗水。就是,就是掉进了片叶子。倒也不打紧,花铺嘛,植物多,掉进去一片捞出来就是。” 第265章 一百两,谢谢 林默听了这些人或猜测,或规劝的话,也不解释,只嘿的一笑,舒舒服服躺好了摇起摇椅来。 庄民把屏风推好,外间的百姓们就只能看见个窈窕身影随着躺椅晃来晃去。 眼见着赵老爷吐得白沫越来越多,赵公子心发慌,手也抖。又抖出小半碗清凉池水,也不捞叶子了,掰开他爹的上下牙,就往里灌。 这小半碗很快就灌完,银雪叶还随之掉进了赵老爷嘴里,被他用牙关紧紧咬住。 赵公子此时要去捞叶子,却只扯下来半片。 他叹口气,扔掉半片银雪叶,就去抱着他爹哭喊:“爹,爹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谁赚钱养我,呜呜呜……” 赵老爷腿一蹬,身体剧烈一颤,嘴巴里剩着的白沫一股脑吐出。吓得他儿子已为自己就要戴孝,当场挤出眼泪大哭:“爹啊……” 赵老爷被赵公子的手臂箍得难受,两手挥舞着提醒自己活了。哪知道赵公子正闭着眼睛大哭,悲伤得紧紧抱住他,啥也不管了。 多亏百姓们看见,纷纷大急着叫,“赵公子,活了,活了。” 赵老爷为了自救,也管不得,一口咬上他儿子的手臂。 最后才痛醒赵公子,他抹掉眼泪,惊喜地看着“死而复生”的他爹。 “爹你好点了?你张着嘴想说什么?” 赵老爷喘着气,半天才顺过来,“我……我……我要喝刚才你给我喝的水!” 赵公子一懵,拿起空碗看看,“这个,没了。” 谁知赵老爷抢过那碗就去舔里面剩余的水滴,沁凉香甜,不止满足了口腹之欲,还使浑身都瞬间舒坦。 直到舔得没味了,赵老爷才意犹未尽地对儿子说:“我从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药,还有没有,再去打一碗来。” 赵公子瞅瞅屏风上的影子,花铺伙计便适时说道:“不好意思赵公子,我家小姐只带了这一碗来,喝完就没了。” 伙计故意瞅瞅地上湿了的一小滩,嘿嘿笑道:“谁让赵公子你先洒了半碗呢。” 赵老爷一听这话,连忙趴下去闻,果然闻到沁凉香甜的气味,不禁惋惜,“你这败家子啊,好好的药也要洒半碗,只给了我一小半喝。” “爹,可是你这不是已经醒了么,是药三分毒,咱不喝了。” “你懂什么!”赵老爷摸了摸喉咙,他咽部有疾,一口老痰跟了几十年,怎么都治不好。就刚刚,那半碗凉丝丝的药水,给他褪下去了大半。剩下一半,还卡着难受。 “总之再给我买一碗来。”赵老爷推着儿子道。 赵公子就只好走向屏风,作揖求道:“林小姐,林小姐,嘿嘿,你的神仙药喝了很有用,不知还有没有,再卖我一碗。” 屏风后,林默的摇椅停了,却有一只小手的影子打在屏风上,摇了摇,“没有,只带了一碗。另外,你记得把神仙药的药钱留下了。一百两银子,谢谢。” 赵公子陪笑的神情僵在了脸上,眼见着林默起身,交代了伙计好好看店,就自离去了。 第266章 神仙药 赵氏父子回府上后,两相商议。 “爹,那碗叶子水真的那么好喝么?” “混账!好喝是一回事,最主要它治我的咽疾确实有疗效。当时中暑只是小事,我的咽疾都被治了一半,这可了不得。” “可是爹,那一碗叶子水就要一百两白银,太贵了!”赵公子小声嘟哝。 “啪!”气得他老爹一巴掌印在了他脸上,“你这不孝子,平时你遛鸟斗蛐蛐,烟花之地胡来,都不知花去我几千两银子了。如今给你爹治咽疾,只是一百两就舍不得,哼。” 他甩着手,背过身去。 赵公子也知道他爹为了治咽疾,花在上面的银子都不知有多少了。若真能治好,一百两倒是也值得的。 他就是隐约有点奇怪,总觉得林默没这么好心,也总觉得会不会是落入了陷进。 此后赵公子时不时去花铺求神仙药,但都被伙计赶了出来。 别说神仙药的影子看不到,就连林默的头发丝也没看见一根。 倒是花铺前的小花园里,搬来了块大气磅礴的奇石,上面龙飞凤舞地雕着四个大字:丹迟梅庄。 这一片新式居民楼房加商铺街,也就有了它特定的名字。 百姓们往来说道,都自然而然加上了这个名字。 “嫂子,你和哥哥新家买在丹迟梅庄,住得可好?” “好,好,昨儿个赵老爷花十倍的价,要买我那房,我都还在考虑呢。” “我去丹迟梅庄买两斤瓜子去,我一挚友开的铺子。” “哎呀是不是在林小姐的花铺边那家?” 赵公子左等右等,总算是等到一个新消息:丹迟梅庄的花铺开始卖神仙药了! 这事还要从今早上说起。 林默晨间醒来头有点晕晕的,扶着额想了想,鬼使神差自己变大了一碗清凉池水,泡了银雪花花瓣和叶子,囫囵吞下。 过不了多久,顿觉神清气爽,不止那疑似感冒好了,就连肌肤也更加嫩滑。 她不禁联想自从获得清凉池水和银雪花后,发生的一些奇异事。最终得出结论,是不是,这两样加在一起,能治百病? 这还真是神仙药啊! 她一会儿又觉得不可能,觉得这事太扯。转念一想,自己会异能,世上也有其他渴血的异能者,有神仙药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于是她开始做实验,将清凉池水和银雪花花瓣掺一起研磨,制成红泥。将清凉池水和银雪花叶子掺一起研磨,制成绿泥。接着又单独倒出一滴,变大成一碗纯纯的清凉池水。 她带着红泥,绿泥和纯水,去后厨分别给刚送来的家禽使用。 半个时辰后发现,这三样试验品都无毒副作用。且红泥有很好的美容养颜效果,那被拔了毛的鹅皮肤光滑得像鸡蛋白了,割伤的肌肤擦上后恢复效果也堪比夜庄主的自愈力。 绿泥能治病症,水缸里翻白肚皮的鱼现在在绿盈盈的水里活泼地甩浪花。 于是林默给红泥标上外伤灵药,给绿泥标上内伤灵药。 至于纯纯的清凉池水,它两样功效都多少占些。和上银雪花后,效果翻倍。 第267章 嫣然粉和清凉玉 银雪花的花瓣是外边那面为铁锈色,里边那面为银色,治成红泥后呈闪着银光的湿豆沙质。 林默觉得这颜色太招摇,治疗效果也好得着实玄幻了。于是加普通的井水给它稀释了百倍,这才让庄民去买来空瓶,分开装上。 然后就是纯清凉池水,她给稀释了几十倍后,也装瓶。 至于绿泥是治内伤的,她不打算直接售卖,自个儿藏了起来。 准备妥当后,林默才着人将两批瓶子运去花铺,分别取名嫣然粉,和清凉玉。 两种都是一两银子一瓶。 阿喜早就看见林默在鼓鼓捣捣,林默不叫她,她也不敢上去打扰。这时候见林默终于大工完成的样子,就去递了杯茶水问:“小姐,那些是什么?” “差不多就是上回给你做的花瓣粥。”只不过稀释了许多。林默在心里加了一句,手上则没停的摸落案台上垃圾,擦洗锅具等。 阿喜心里发慌,忙去抢抹布,“小姐,我来,我来。” “哎呀你好好休息,又不是多费劲的事,这些本就是我以前做惯的。”林默没把抹布给她,反而轻轻将她推搡出去,“你大病初愈的人,不让你做这些。” 阿喜呆呆站在门外,就这么离去又觉不妥,留下来看着林默在清洁厨房,心里吊着个桶似的七上八下。 好在林默没把厨房弄多乱,不一会儿就整理干净。她出来的时候,阿喜也在心里悄悄舒了口气。 虽然这一番内里折腾,害得阿喜坐立不安。但她又在心里悄悄印上句:我家小姐,真是个万里挑一的好主子。 主仆回房的途中,斜刺里转来一魁梧身型,只打了个照面,就噗通单膝跪地了。 “小姐,这柄宝刀是我在极火与雪精中炼成,锻打三天三夜不间断,用了小姐留下的新钢里面最好的二百七十八斤,请小姐为宝刀赐名!”商无勋总算找到机会献宝刀了激动得脸色通红。 林默握住刀柄,提了一提,宝刀纹丝不动。她又加上一只手,两只手才稍稍掀起了点刀身。 二百七十八斤重的这么薄薄一片刀刃,要不是亲自试过,还真难以置信。 回想这段时间一直看到商无勋刀不离身,还毫无负担的样子,真是不禁赞他一声好力气。 林默见这刀锋刮眼,刀面亮白隐有雪晶纹路,唯一沉思,就开口道:“不如叫它‘片雪’怎么样?” 商无勋想了想后,眼睛发亮的笑起来,“好,好。它本就锋利能片雪,刀身又薄如雪片,一语双关,适合它!” 说着,将刀反过来,刀柄朝上,再次递了递。 “小姐,以后这刀就属于您的了。” 林默诧异,她原以为商无勋锻炼宝刀是要去进献朝堂,扬名立万,结果竟愿意给她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 商无勋见林默迟迟不伸手,还以为她看不上,不禁心中戚戚,眼里也无光了。 还是一旁的阿喜“嗤”的一声笑,打断了他心里的难过,“什么啊,你这刀我也试着拿过,可重啦。你献给小姐,小姐也使不动啊。” 第268章 片雪英雄刃 “呃,这,这。”商无勋红了脸,他为没早想到这一点而羞愧。 林默怕冷了他一番心意,适时微笑道:“这刀我很喜欢,它的确是当世难得一见的宝物。不,别说当世,就是来去一千年,怕是也再没有这样一件兵器能出其右。只是宝刀当配英雄,给我却是浪费了。不如这样,你为它找一个合适的刀鞘先藏起来,将来若遇见志同道合的英雄,才好叫这明珠不蒙尘。” 商无勋心中又充满了期待,他重重“嗯”了声,“如果能再结识一个叫我佩服的英雄,那我就心甘情愿地把片雪送给他。” 阿喜侧了侧脸颊,“什么叫‘再’啊?” 商无勋“嘿嘿”笑,“林小姐是我心目中的女英雄,将来我遇到了第二个英雄可不就要加个‘再’字了么。” 阿喜点点头,颇以为然地道:“小姐还是我心目中的仙女呢。” 林默掩嘴笑了笑,倒被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夸得不好意思起来。 赵府富丽堂皇的大厅堂里,一张雕花黄梨木桌上摆着五盘宫廷点心,一壶关外白酒。 远戚小儿正爬在凳上够点心盘子,这时下人托着盘子进来,行礼后激动地道:“老爷,少爷,表少爷,嫣然粉和清凉玉买来了。” “快快快……”赵老爷一听,三步并作两步滚着肥胖身体过去桌边,戴主母绿扳指的手一把将点心盘子和酒壶扫在了地上。顷刻间乒乒乓乓之声乍响,赵老爷不管不顾,只催促下人道,“放到这来。” 那小娃儿大哭起来,赵公子的表哥彬玉挥挥手,让奶妈将孩子抱走。 “表哥,见笑了。”赵公子走去彬玉面前拱拱手,“但你要是试过这两道神仙药,你就能理解我父亲这迫不及待的心情了。” 彬玉拂拂手说:“无妨。” 那边赵老爷已经小心翼翼地将绒布掀开,心跳如雷地眯眼瞧那两只小瓷瓶子。 彬玉也好奇地踱上前,“姨夫,这两瓶真的是神仙药?花了多少银子?” 赵老爷猛点头,然后就是买药的小厮。 那小厮绘声绘色地形容一番花铺抢药的场景,最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还好我眼疾手快,要不然这最后两瓶都抢不到了。” “一两银子……”彬玉皱皱他俊朗的眉宇,淡笑摇头,“便宜没好货。” “一两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讲,也是天价了。……” 小厮还要再说,被赵老爷挥手赶走,然后赵老爷自己直起身,背着手,说道:“林默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她做出再稀奇的事也称不上怪。再说她现今这一手,我也多少能摸得心思,先低价打开市场,再抬价垄断市场,无非如此。” “爹,那不如我们趁机多屯上它几万瓶。”赵公子难得的对生意上了心。 赵老爷先是欣慰地点头,后又摇头,“听阿二所说,去花铺买神仙药的人不少,能抢到的寥寥无几。可见林默并没有拿出多少货来,她这一招叫奇货可居。” 赵公子摸摸头,有些泄气,“太狡猾了,这女儿家家的,哪来那么多心思。” 第269章 御医之难 彬玉听两人言语,也多少能摸出点道道来了。此刻他将眼移到瓷瓶上,看见一瓶写着嫣然粉,一瓶写着清凉玉,不禁起了些许好奇心。 赵老爷在他身后道:“阿玉,你要的万年紫人参我还真没有,但是有神仙药,想必也能解一解你爹的燃眉之急。” “世子这次伤得很重,瑞王大寿在即,若不能在此之前把世子治好,恐怕我爹……”彬玉又皱起了他好看的眉。 彬玉的父亲是朝中御医,因赵老爷做的药材生意,两家也常有往来。 赵老爷还不知道彬御医的灾祸不止治不好世子这一件事,而是皇宫里本有一支万年紫人参是他负责保管的,前不久因故人来求,彬御医私自将万年紫人参给了。 如今世子重伤,瑞王爷想起来万年紫人参。彬御医却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只好先借口要制药引拖延,另一边私下里让儿子们出去找寻另一支万年紫人参。 一旦事发,逃不了满门抄斩。 “不如就先试一试这神仙药如何?”赵公子上前来抓起那两个瓷瓶,心中也好奇不已。 神仙药治喉疾有奇效,还不知治其他的有没有用。 “诶诶~先给我喝一瓶。”赵老爷上手拔开嫣然粉,瞧见是浅红的药水,摇摇头,盖上了再去拔另一瓶。另一瓶清凉玉其实是稀释过的纯清凉池水,药水颜色清澈。 赵老爷就点了头,拿过来仰头喝了。 紧接着呷巴呷巴嘴,又咳一咳,表情有点懵。 “怎样?”赵公子看他。 “似乎没有上一次喝的清凉,也没有浅淡的花叶香气了。” “那么,有作用么?” “喉咙舒服了不少,但总觉得……剂量不够。”赵老爷摇摇头,眼中带着疲惫和失望。 “唉。”彬玉轻叹口气,腰间佩剑呼啸而出,修长手指随影掠动,已执长剑刮花两个站立随侍的婢女脸颊。 两道细细的血痕同样大小,同样深浅。 嗤嗤声中,剑已回鞘。 “啧啧。”赵公子咋舌,“表哥就是不懂怜香惜玉。” 彬玉却是摇头,“若我爹这一难过不去,她们两个也活不了。” 两位一路跟随彬玉而来的侍女忠心耿耿,此时齐声道。 “愿随公子生死。” 赵公子“嘿嘿”笑着,倒出一些嫣然粉来,湿漉漉的手要去给其中一个婢女擦伤口。 谁知这婢女心气高,瞪了他一眼,夺过瓶来就自己擦。 赵公子也不生气,又笑了两声,自解尴尬。 “朝霞试用嫣然粉,晚露酒不必了。”彬玉瞧去一眼。 两婢女恭敬照做。 日落月升,几个时辰过去后。 当时彬玉正抱着小儿亲自哄睡,朝霞和晚露来到。 “公子!”朝霞惊喜道,“公子,嫣然粉果然有效。” 彬玉抬头,看到朝霞脸上剑痕已愈合,只留一条浅浅的疤。而晚露脸上的剑痕,还结着难看的痂。 “是有点效果。”彬玉把睡不安稳的小儿交给奶娘,语气中听不出半丝欢喜。 “公子。”朝霞也敛了笑意,神色郁郁,“嫣然粉虽然有点疗效,可用来治世子的伤却差强人意,它也不是万年紫人参,唉。” 谁知听见她落寞之语,彬玉反倒哼笑起来。他踱步到窗前,眼中透着谋算,“白天听姨父的意思,他最初喝的神仙药疗效更胜百倍。看来这个林默,我要亲自会一会。” 第270章 发抖的小东西 与一开始就尝过原汁原味神仙药的赵老爷不同,寻常百姓购得嫣然粉和清凉玉后,小心试用,很快摸索出不同疗效。后来,简直惊喜的把它们当成了百灵神药。 嫣然粉可以治外伤,效果比金疮药好,还不容易留疤。 就算没伤,也可以美颜。 清凉玉是万能药引,送服药丸时饮用清凉玉,往往能使疗效加倍。 白天天不亮,就有人在花铺外排队,要买神药。 可每天神药份额限量,总有人失望而归。 这两种神药,渐渐的就在黑市里炒上了高价。 有时候,二十两银子都难买到一瓶。 “清凉玉被炒到十六两银子一瓶,嫣然粉更了不得,要二十两一瓶了。”阿娄在花铺角落,悄悄对林默说,“小姐,咱们要不要也把价格涨一涨,钱不能让黑市里的人给赚去呀。” 林默望着在外排队的穷苦百姓,笑了笑后摇头,“也算给最穷的人多一条致富路,算了,咱还是一两银子一瓶。” 况且嫣然粉和清凉玉本就是她稀释了又稀释的,她就是拿来做低端货卖的。 就算是不稀释的纯品,她也可以要多少有多少。 丹迟县的花灯节到来,傍晚夜色将至未至时,林默就带了阿喜出去逛。 商无勋死活要跟着,说是要保护小姐。 林默睨见阿喜垂着头,嘴角却抑制不住的往上仰,也就应许了。 “别跑!别跑!” 远远传来小孩子的喊叫,在鼎沸的人声中显得尤其尖锐。 阿喜和商无勋目光被千奇百怪的花灯吸引,对此不和谐声音浑不在意。 “猜灯谜啦!猜中二十个灯谜,赠送一个花灯。”前面有人站在红毯台上招揽路人,见到一对情侣,就用花灯晃在书生面前,笑语,“公子,猜花灯么?” 那公子为在佳人面前显示自己才高八斗,就停下来看谜面。 眼见得那公子越猜越多,就要凑够二十个灯谜,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每获新一个谜面,所有人都跟着苦思冥想。 当迷题最终是由那公子说出,大家又都恍然大悟地鼓起掌来。 跟那公子一起来的女子,接受着羡慕的眼神,脸上也笑得越来越开心。 阿喜瞧得入神,商无勋“嗤”了声,“有什么难的,我也会。” “那咱们去给小姐也赢一个花灯来?” “好呀。” “走。” 两人兴冲冲而去。 林默花灯赏着赏着,就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周围都是游人,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她也很快沉浸在轻松愉悦中。 突然小腿被轻柔地一撞,有个小东西往前跑走,挤过了一个又一个游人的小腿。 “别跑!别跑!”小孩子的喊叫又传来,这时迅速掠近林默,又擦身跑去。竟是要追那小东西。 他们在追什么? 刚才小东西从身边跑过时,林默没注意看,只觉得他似乎在发抖。难道是个可怜的小动物么? 回忆里不好的感觉席卷而来,是前世养母逼她解剖动物时的难过感觉。手术台的小动物还是活着的,却无助地抖动着,将恐惧和深深的绝望传达给她。 眸底一沉,她拔腿追去。 第271章 不可靠父子的接近 清冷月辉。 灰瓦屋檐下墙面斑驳晦暗,林默踱进阴影,听见孩子们戏弄人后欢笑的声音。紧接着一堆小个子们冲出来,视林默如无物般,绕过她身就跑远。 他们身上都多少沾着干稻草,光脚丫上也有。 跑走时,一路掉下许多。 当林默转出阴影时,还看到最后一个顽童把个破了的空篓子罩在稻草堆上,然后自己带着兴奋劲拼命逃离恶作剧现场。 童音远去,稻草堆轻轻抖动,不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钻出了个小脑袋。竟是个年龄更小的奶娃子,目测也就三四岁。 林默双手伸进稻草里,托着他幼瘦的咯吱窝抱出来。这一瞧,才感觉到他的真实年龄可能还要再小些,顿时悲伤冲上了鼻梁。 “刚才就是你呀,小东西。”她把脏兮兮的小儿搂紧怀里,纤长的手指温柔轻抚。 掌下小儿有着灼热而柔软的触感,有时候惊到般一颤一颤。 原来,他细嫩的皮肤上还有不少小伤。 “怎么惹到那些调皮的大孩子的,嗯?”林默轻抚着小儿的背,幽叹道,“你爹娘呢?唉……不会也是个孤儿。” 可怜。 月光下的尘埃,纵使夜色再旖旎,也只有挨踩的命运。 而尘埃,总是比明珠多得多。 最后一下轻抚中,林默眼角滑下滴有温度的泪,转瞬被风吹得脸颊冰凉。 她徐徐翻掌,转腕之际自随身荷包里拿出的一盒红泥,已瞬间从指甲盖大小变得正合一握。 这是未稀释的嫣然粉,治外伤的效果是很好的。 林默给小儿在伤处擦了红泥,又抱着她在小河边站了会儿。 薄薄一层红泥下,小儿的皮肉伤迅速愈合。 林默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看着那个揉碎的月亮,和月亮旁自己孤长的影子。 无非是两个孤儿罢了。 忽然间,有些想念姨母了。在这个世界唯一与她有血缘羁绊的姨母,她在京城爱郎身旁,可还欢喜? 河面破碎的月亮旁,有个更长的影子靠近林默,怕会惊扰了她般低低道了声,“多谢。” 林默猝然回身。 “犬子顽劣,多谢姑娘搭救。我,是他的父亲。”那人朝她点了点头,伸出了手。 林默正在警觉,怀中小儿自己欢喜地扑了过去,奶声奶气叫了句,“爹爹。” 还真是人家的崽崽!他不是人贩子! 惊了惊,林默把孩子归还。没看到彬玉抱回孩子时迅速瞥了眼孩子已无痕迹的伤处,唇角浅浅一勾。 “你孩子那么小,怎么让他乱跑。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有多少大孩子在欺负他。” “对不起,孩子他娘死得早,所以我……” 林默少许有些不自在,她觉得这人总在盯她,怪怪的,“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那,多谢。” “你刚才已经谢过。” 彬玉一笑,道:“口头称谢不算诚意,不如我送姑娘一个花灯。” “啊,那个……”救了人孩子收下答谢礼不算过分,可是收个花灯貌似不妥。 “那是我们父子俩一起做的。” 彬玉说着,竟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花灯。果然歪歪扭扭的,可见他没有说谎。 第272章 戛然而止 点亮烛心,才见那丑丑圆圆的花灯一瓣瓣绽开,竟是朵浅红的荷花。 “你的手真巧,也很有创意。”林默看着那花灯惊叹,这真是今晚最惊艳最特别的小花灯了。 “创意?”彬玉微愣,继而再次浅笑,“拙作罢了,让姑娘见笑。” “姑娘。”他拿花灯的手又提了提,示意林默去接过。 他那个可怜的小儿子被他生疏地单手抱,小身子歪得像是马上要摔。两只小拳头就把他爹的领子捏得发皱,神情有几分挣扎。 林默觉得自己再不接过花灯,要害小可怜继续受罪了。 “多谢。”她也道了声谢,然后迅速从荷包里抓出一把拇指小黄瓜,“给孩子的零食。” “小姐!” 身后传来阿喜着急的呼喊,林默赶紧将小黄瓜全塞到彬玉手上。乍一看,她的满满一把到了人家掌心,似乎少得小家子气了啊。 但是…… “小姐,你在哪里啊?”阿喜都喊得带哭腔了,而且在朝另一个方向远去。 她只能匆忙道了声“告辞”,就转出巷子而去。 花灯节一直热闹到深夜,最后年轻女子都将花灯在河中放走,红着脸许下不可言说的心愿。 “小姐,你放花灯么?”阿喜提着商无勋给她赢来的船型花灯,可脸上明显有些舍不得。 “那是你的。”林默掩嘴笑,又晃了晃自己手中荷花灯,“我的在这。” “小姐,你这花灯可真精致,在哪买的?” “我……赢来的。”救了个小家伙换来的酬谢,可以算作赢来的。 “小姐也去猜灯谜了?小姐真厉害,小姐赢来的花灯最漂亮了。”阿喜带着自己那个,轻手轻脚去河边许愿了。 而林默则把那个花灯熄了后,重新折叠成一个小丑球,缩小收藏进荷包。 那么特别的花灯,她舍不得放走。 回到住处,林默用清凉池水给随身带来的袖珍农田灌溉了一遍。因为上次随身带的西瓜变质,给了她经验教训,把带果子换成了带农田。顶多是给阿喜一些现成果子。 黄瓜熟得快,她又采摘了些,分开存放。 她那只外表不起眼的小荷包呢,早就被她在内部改造,分隔出许许多多小分袋。 可还是不够放,她有些惆怅。再变小,自己都要捏不住了。 “咚咚咚,咚咚咚……” 是拨浪鼓的声音。 那个一直跟着梅庄队的货郎周玉新,又在拨弄他自己的小玩意儿。林默才想起来,这家伙都跟着她白吃白喝多久了! 突然一声异样的重响,拨浪鼓声音戛然而止。 林默心头一股不详的预感掠过,即刻出门,来到周玉新房前。 就见房门打开,一堆小孩玩具散在地上。唯有拨浪鼓碎成两瓣,放在桌上压着张纸。 林默抽出那张纸,见上面写着:“南郊,土地庙。” 她“啪”地重重将那纸按在桌上,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当她开慈善堂的啊,绑架一个跟她不相干的货郎也想让她当冤大头白走一趟? 不去,不去,玩累了,要睡觉。 林默气呼呼走回房,才刚躺下辗转几次,就翻身而起,披上了衣服。 第273章 就知道你会来 丹迟县以南,十公里外,有一座高只过半人的土地庙。 此时周玉新正被吊在庙宇上方的一颗歪脖子树上,嘴被布蒙着,唔唔闹个不停。两条手臂直直往上吊着捆绑,腿则悬在空中挣扎踢腾。 彬玉静静伫立在土地庙前,冷瞧一眼周玉新,面无表情地望向通往丹迟县的黄泥石道。 “公子。”晚露从小道侧面绕跨,身手矫健,足见功夫不差。落地时将将跪在彬玉足前,恭敬地行礼,然后对望着点了点头。 彬玉只伸手撇了撇指,晚露就又一行礼,悄然退去,隐进周围草丛里。 黄泥石道尽头,黑蒙蒙一片。 但彬玉知道,林默来了。 他勾起唇角,轻“呵”一声,喃喃自语:“林姑娘,我就知道你会来。” 会对小儿起怜悯之心的人,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手下一条人命白死。善心之人,善即是把柄。 原来早在半个时辰前,晚露就跟踪林默去了客栈。 客栈里全是梅庄人,而大部分都睡去。 晚露正在掂量要绑谁好,就见一个货郎小哥摇着拨浪鼓出来。她刷地从屋顶飘落,拍了拍这货郎,“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周,周玉新。”周玉新痴痴看着从天而降的俏姑娘,还以为自己桃花运来了。 晚露夺过他手中拨浪鼓,也摇了几下,笑眯眯问:“你是林默什么人?” 老天送给自己的小美人,怎么因胆怯错过。周玉新猛的一吞口水,决定吹个牛,“你说林姑娘,嘿,我可是林姑娘最看中的下人!” “哦~如此说来,她一定舍不得你死。”晚露言笑轻语,忽然挥手刀,敲晕周玉新。…… 彬玉又等了一会儿,眼睛小道远处有了个模糊的影子,在袅袅挪动着过来,便一笑,闪身藏入附近。 林默快到土地庙时,就远远看见在半空挣扎的周玉新。 她没留意有个黑影掠过,只是疾步过去,丢了块锋利石头到绑周玉新的绳子上。 那麻绳局部忽然变小变细,又恰逢一块锋利石头撞来,刹那断了。 周玉新“哎呦”叫了声,掉到土地庙屋顶上,又骨碌滚落石地。两人都没看见,藏起来的彬玉和晚露眼中闪过惊诧,都在惊异林默“丢暗器”这一手,委实妙哉。 要是被他们知道,这妙是妙在异能上,跟真功夫没半毛钱关系,怕是要为自己苦练的十多年感到委屈了。 “小周子,你搞毛线,大半夜的玩失踪,来荒郊野岭练举高高。”林默蹲在周玉新身边,解开他手上麻绳。 周玉新扯掉蒙嘴的布,就心慌慌地低叫起来,“林,林小姐,有坏人。” 他想提醒坏人还躲在附近。 “你一没美色,二没钱财,坏人为什么要抓你呢?” “呃……”周玉新愣了愣后忽然开窍,“可这两样我没有,林小姐你都有啊。” “这么说来,你是在怪成了钓我的饵。” 周玉新老实点头,又连忙摇头。 可不能得罪救世主。 林默敲了下他脑瓜,毫无所谓地问:“那么坏人呢?我来了,他们怎么走了?” 周玉新怔怔地盯向了土地庙后,林默随着他的视线,缓缓转头。 第274章 你的女人又惹事 “咔!” 还没看清身后是谁,林默就后脖子一疼,晕厥过去。 在她意识全消后,晚露才轻声道了句,“林姑娘,得罪了。” 周玉新吓得大叫,坐在地上往后爬。 彬玉缓步踱来,晚露恭敬问道。 “公子,要不要灭口?” 她是在指周玉新。 周玉新恐惧得胆都疼了,牙齿颤得连求饶的话都支离破碎,“别,求,放了我,别杀……我,别杀我。” 彬玉唉了声,“一起带走。” 一辆早就备好的马车里,被朝霞抱进林默,放在熟睡的彬小少爷身旁。被晚露抗进绑成粽子的周玉新,摔在地上。 彬玉上车后,轻掀衣摆,脊背笔直地坐在一旁。 朝霞晚露则自觉坐在马车外,轮流赶马。 彬玉给自家小儿盖上一层,想了想,又拿了件外套,披在昏厥的林默身上。 林默果然藏着比市面上嫣然粉更有效的药膏,只是朝霞翻遍整个客栈都找不到。那么,她一定是随身带着的了。 这个女子,能制出这等奇效神药,医术不简单。 与其偷走她身上神药,不如连人带走,治世子的伤还更有希望些。 如果她能治好世子的伤,那么就用不到万年紫人参了…… 彬玉默然寻思着,视线不经意划过林默身姿,又落到她幼而媚的脸上。顿时一怔,连忙撇开头去,轻咳了声。指背掀一线帘,望向外面。 “吁……” 行不多久,晚露勒马,低声对帘内道:“公子,前方有人拦路。” 彬玉“嗯”了声,他早就看见,一个黑衣女子立在路中央。看起来,就是冲他们而来。 “姑娘!”朝霞提声向那拦路之人好声道,“路窄马车过不去,还请让上一让。” 那黑衣女子,不吭声,也不挪动。 马车本就歇了速,两匹黑马在散步似的往前迈。如今离得越来越近,朝霞只好再勒一勒缰绳,让马彻底停在原地。 “姑娘可是迷路了?”朝霞跳下车,掌心掂着一袋碎银走过去,送到黑衣女子面前,“我这有一袋碎银,就送给姑娘当盘缠,路上好买些吃的。” 黑衣女子伸手接过,朝霞暗暗舒了口气。 一般人得了赠送,就不会再为难路人。哪怕真是拦路劫匪,也鲜少有赶尽杀绝的。 可是朝霞刚放下了心,就见那黑衣女子随手把银袋子扔到道路旁的杂草堆,反而伸手指向两匹马,“钱我不缺,我缺的是马。” 马车内,彬玉低声对晚露说:“给她。别节外生枝。” 晚露便解了其中一匹,牵过来给黑衣女子,“相逢即是有缘。姑娘,这匹马便送与你了。” 那黑衣女子冷哼一声,忽然抽出背上长剑,一斩劈下马头,“这匹不好,我要那一匹。” 马血淋了朝霞晚露满头满身,加之黑衣女子故意挑衅的话语,两人瞬间大怒,同时拔出了随身兵刃。 “你想换一匹也不用杀马,我们一匹都不剩了还怎么赶路?我看你就是存心找茬!” “哈哈哈,是又怎么样?” 长剑掠来,三人斗在一处。刀光剑影中,黑衣黑发的女子关切地望了眼马车。 皇太子,你的女人又惹事了呀。彩宫什么时候才能不用盯梢,回到您身边效忠…… 第275章 绑去京城 朝霞晚露两个人一起上,也不是黑衣女的对手。不过十招,朝霞就险些被踢到崖下,晚露也挂了彩。 黑衣女虚晃一个剑花,回身刺向马车厢内。 隔着一层帘子,就听彬玉清冷低哼了声,那长剑刺入,他两指夹刃,剑身就不能再进前半寸。 “咔!”剑刃断。外面收不住手,继续前刺。彬玉手往前探,精准地捏住黑衣女握剑的手腕,倏忽间以针刺穴。 黑衣女手腕一软,知道低估了里面的人,再不跑自己也要搭进去,连忙抬脚猛地踢去。 彬玉前臂挡了一挡,刷的掀开帘子,已不见黑衣女踪影。 “公子?” 负伤的朝霞晚露跑过来,彬玉迅速将受伤的手拢入袖中,背到身后。 他另一只手掌摆了摆,面无表情道:“继续赶路。” 半刻钟后,只剩一匹马的马车在往京城的路上快速跑去。 路边山坳中,彩宫拉下蒙脸的黑布,托着自己麻痹了的手腕,气息咻咻。 而这马车厢里,终于被颠醒的林默,才知道自己个儿被绑架了! “我被绑架了。”她看着脚下蜷缩成一只歇菜虾,困得一截一截严严实实,眼被蒙,嘴也被塞的周玉新,喃喃出声。 一时之间,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要不是后脖子还隐隐约约传来痛楚,她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周玉新“唔唔”了几声,真想告诉林小姐,被绑的不是她,是他啊!而且他还是被牵连的。 “林姑娘,唐突了。”彬玉坐在对面,拱手向林默行了一个斯斯文文的礼。 但他人长得高大,面上表情古井无波,一双眼又神秘莫测。林默没法把他与儒生联系起来,就觉得他是个…… 瞅瞅还在熟睡,流着口水呷嘴巴的三岁小儿,林默给彬玉的定义是:这就是个行事诡异,但长得不错,看起来有钱,也有故事的单身奶爸。 “公子,绑架可不单是唐突啊。”林默理了理发丝,衣衫,没发现有异样,心里放下大半。褪到腿上的彬玉的外袍,还带着暖烘烘的气息,林默不动声色地将它拎到了一旁。 彬玉见此,只笑了笑,语气平淡道:“林姑娘手下众多,林姑娘自己又聪明绝顶,若不是用这个笨办法,又怎能请来林姑娘。” “如此说来,你是有求与我。”她身上的鹅黄色云裳被刮破了一个口子,鞋头上也沾了泥巴。仔细看了看后,她撅撅嘴,有些不悦,“彬公子处心积虑,不惜以伤害自己儿子来接近我,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如果是我能做到的,彬公子直说就是。” “此事说来话长,也不宜有太多人知道缘由,又兼之事情紧急,就只好暂且委屈林姑娘。等到了京城,我自会向林姑娘负荆请罪,但凭林姑娘处置。” “你是要带我去京城?” 得到彬玉的肯定后,林默就合上双目,安心养神,不说话了。 倒是彬玉偷偷瞧了她几眼,忍不住问道:“林姑娘不问去京城做什么?” 第276章 互相利用 闭着眼睛的林默微微笑了笑,不答话。 她本就要去京城的,现在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况且京城已封城门,现在还能进得去的都不是寻常人。彬玉有求于她,她也顺带借着彬玉进城门,无非是互相利用了一把而已。 路途遥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到的。 晚上马车停下来,彬玉抱着孩子下来休息,吃东西。朝霞进去把林默的一只手绑在马车里,另一只手里塞了两个饼。 林默拿脚尖指指周玉新,“这位姐姐,他也是要吃东西的。” 朝霞顿了下,接着把周玉新嘴里塞的布条拉了出来,对林默说:“他有张嘴就够了,你吃饱了,另一个饼喂他。” 说完,就转身跳下了车。 林默在她身后叫姐姐,却怎么也叫不应了。 她收回伸长的脖子,无奈地笑了笑,眼眸一瞟手腕,那被朝霞费劲啦才绑实了的麻绳立马变大变长,绳圈松得都能放进两只野猪蹄子。 林默轻轻松松将手解放,一手一个饼,一边自己吃,一边去喂周玉新。 她才咬了两口,就觉得没滋味。把剩下的全塞进饿极了的周玉新嘴里。 外面朝霞晚露生了火堆,围坐着也在吃干粮。 彬家家规严,食不语寝不言,这深夜就更显静谧了,倒是知了叫得悦耳。 大人们吃完,最后只剩彬小少爷。他肥嘟嘟的小手捏着小半个饼,在边玩边吃,腮帮子上全是饼屑子。 朝霞的性子比较活络,她瞧了眼安静的马车,见公子在闭目打坐了,就悄声对晚露说:“刚才还使劲叫我姐姐呢,现在也乖了。” 晚露哼笑了声。朝霞知道她除了对公子,其他时候话少,这样已经算是在搭话了,就拢了拢衣襟,继续悄声八卦。 “这个女人长得跟狐媚子似的妖娆,她真的会医术么?” 晚露拿树枝拨了拨火堆,火星子噼噼啪啪响,“人不可貌相。” 朝霞点点头,又歪了脑袋,拿手掌撑着腮,眼睛迷糊地看向晚露,“我就怕公子又白忙活一场,老爷那边不能出半分差错,我们是死不足惜,可公子因此牵连进去就太冤了。况且老爷是那样的好人,小少爷又何其无辜,你说是么?” 晚露眸色滞了滞,转而给朝霞披上外衣。 “你睡,我来守夜。”她说着抱剑站起了身。 朝霞是真累了,去到一棵树荫下靠着树干睡了。晚露给含着一块饼睡着的小少爷擦干净脸,丢掉他嘴里湿乎乎的饼块,把他轻轻抱了起来。 彬玉还在打坐,晚露看了他一眼,将小少爷抱去了马车。 帘子一把掀起,晚露和林默在黑暗中四目相对。晚露首先瞅了瞅她被绑着的一只手,麻绳捆得很结实。于是心中石头落了大半,这才留意到周玉新已经坐了起来,由于全身被捆了一圈,手脚不能用,他像只蚕似的昂着脑袋。 “小少爷睡着了,外边冷,我放他到车厢里。你们别耍花招,我看着的。”晚露把小少爷抱到软垫上,将帘子掀起固定住,她则下去,正对着车厢门坐下了。 第277章 夜景独好 晚露还真是眼睛一眨不眨,尽忠职守地盯着林默他们。 林默先是毫不畏惧地跟晚露对视,再是无趣地转去瞅雕塑般坐得端正的彬玉。还是无聊,又观察了下四周环境。最后回过头来,看彬小少爷软乎乎的小胸膛随呼吸起落。 这叫什么回事?把帘子拉起了,她都不能把手从麻绳里放出来自由活动。 “嘘!嘘!”林默努嘴发出声响,想引起晚露注意。 晚露起先并不想搭理她,直到彬小少爷翻了个身后,她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会把小少爷吵醒,就皱皱眉,老大不情愿地过去,“你要做什么?” “我要嘘嘘。”林默还没答话,周玉新就先扭动着扁嘴委屈开了。 林默也怔了怔,才嘻嘻笑着说出自己诉求:“我想喝水,你给我的饼太干了。” 晚露嫌弃地盯了两人一会儿,才回身去拿了水囊来给林默。然后把周玉新扒拉下车厢,解开麻绳重新捆。 她摘了周玉新蒙眼睛的黑布,用麻绳把他双手反绑住,剩下长长一条绳牵在手里。 这就跟栓了狗链一样,不怕人跑了。 “去。”晚露轻吒一声,踢了踢周玉新。 周玉新两腿扭着,老大不情愿,“姑娘,没有手我怎么小解。” “你去是不去。”晚露一拽绳子,周玉新滚倒在地,差点没憋住。爬起来后,连忙识相地点头,“去,去,我要去的。” 也不知他是怎么解决如厕问题的,总之去了蛮久。 但晚露时不时拽一拽绳子,那边会回拽两下,她也就知道人没跑,便不去管了。 晚露最主要还是盯梢林默,林默一只手拿着水囊,一小口一小口地呷水喝,看得晚露极其不耐烦。 “是水太烫,还是你太饱,喝个水需要这么慢么。”她终于忍不下去。 “嘘!”林默抓水囊的手空出一根手指,竖着放在了唇前,“小点声啊,别把你们小少爷吵醒。小娃娃闹夜,很难哄的。” 路赶得急,没带上奶娘,晚露又不大会带孩子。大概是觉得林默提醒得对,撇过头去没有再说话。 但她等了又等,终于觉出不对劲,上前一把抢过林默手中的水囊。 水囊轻得超出预估,一上手她就暗叫不好。连忙晃荡晃荡,没听见水响。马上把水囊倒过来,真是一滴都掉不出来了。 “你把水全喝光了!”晚露恼火大了,几个人就准备了一个水囊,全被她造完。 林默无辜地鼓鼓腮帮子,摇了头。 冤枉啊,她没喝多少,只是把囊中水变小,量就自然少了。 晚露上前摸了下林默平坦的腹部,收回手后恨恨地道:“你等会儿别想出去方便,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林默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了噢,其实刚才吃饼的时候,已经溜出去方便过了。 不但解决了生理困境,还悠闲地吹了会儿风呢。 “晚露姐姐。”她忽而甜甜地叫,“你有没有发现,今晚的风特别的大,天色也暗的早,地上的蚂蚁都在着急忙活搬家呢。” “我没你这么闲。”晚露把水囊收好,又回去端正坐好。 车厢边上有个小布窗的,林默探出脑袋望望天,低声喃喃:“果然还是我们小老百姓懂得生活的奥秘啊……” 第278章 雷雨阻碍 轰……轰……轰…… 雷公在天上砸锤子了,电母不甘示弱地甩出一条条闪电鞭子。 顷刻间,豆子般的雨滴洒下来,转眼淋湿野地里露宿的人。 彬玉睁开眼,手掌遮着额际来到了马车边,脚一踩,灵活地翻上。 绑在树上的缰绳紧了紧,黑马不安地踱了几步,甩掉身上水珠。 “公子,雨下得大,留在马车里,万一惊马……”晚露早在外淋得浑身湿透,掉到睫毛上的雨珠砸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彬小少爷哇哇哭起来,被雷声吓得一抖一抖的。 彬玉“嗯”了声,抱住了孩子。另一只手为林默松了手上绳子,说了句,“走。” 他下车,护住孩子。这时朝霞也过来,撑开把伞,首先紧着他和小少爷。 林默心想,这大概也是唯一一把伞。本不愿下马车,但黑马尾巴甩了她一脸水后,就忍无可忍地跳了下去。 这时极亮的一道闪电轰轰然劈到绑缰绳的树上,两人围抱的树干咔嚓断了。马受了惊,嘶嘶叫着撒蹄就跑。 晚露无论怎么吹口哨,它都不回头。 最后也只能认命,先回去看好了同样淋成落汤鸡的林默。 “啊!”不远处一声凄惨绝伦的喊叫,像山鬼尖啸,骤然惊乱所有人的心跳。 晚露手中绳子一紧,竟拉得她摔在地上,迅速拖进草丛里。 “晚露?”朝霞不明就里地喊了声。 林默却觉腕上一痛,彬玉不知什么时候绑了她,牵着朝晚露被拖走的方向追去。 朝霞也撑伞跟着,没两步伞翻顶,她干脆丢掉伞,护卫在彬玉身后。 林默跑得嗓子都冒烟了,才勉强跟上彬玉的脚程。手腕早就被绳子勒得刺痛,浸着雨水,更如针扎似的。 突然彬玉停下身来,林默也大喘地捂住快跳出腔的心脏。 终于看见晚露了,她站在一个山洞前,隔着雨幕,还能在间或的闪电下,看清她猴儿屁股般的大红脸。 “公,公子,这里有个山洞,可以避雨。”晚露说话难得的磕巴。 彬玉只“嗯”了声,就往洞里去。 林默在路过晚露时瞅瞅她空空如也的手,轻声问了句,“栓周玉新的绳子呢?” 晚露垂着头,撇过脸去。 可惜林默的手腕还被绑着,被彬玉一拉,身子就跌跌撞撞进了山洞。 “抱歉,林姑娘,我这就为你松绑。”到了山洞,彬玉才转身为林默解开绑在手腕的麻绳。 两圈绳早就把她勒出了血,红红肿肿的印子在她白皙的腕间,分外惹眼。 彬玉抬眸,还以为对方会哭,却见她正望着周玉新吃惊,好似不在意身上的伤似的。 他又想到林默是会医术有神仙药的,这点伤也许不放在心上。可虽是如此,她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平白无故被自己绑来遭这一趟罪,他还是有些内疚。 林默妩媚的眼眸上上下下扫过周玉新,见他两只手还反绑着,身上衣裤穿得好好的,就嗤嗤的笑出了声。 周玉新很窘迫,连忙欲盖弥彰地解释:“我其实已经方便过了……” “咳咳。”晚露警告似的大声咳嗽,进来剜了周玉新一眼,然后去生火。 第279章 再次试探 周玉新和晚露那一节,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只有林默这个旁观者可以猜测一二,彬玉和朝霞是完全不知情的。 火生起后,几人默默无声地烤衣服。等到身上暖了些许,彬玉才踱到周玉新身前,居高临下地问他:“是你发现这个洞的?” “嗯,我方便的时候有只东西从我后头跑过,碰到我了。当时又打雷,我吓了一跳就使劲跑,误打误撞到了这。现在想来,那东西可能也是被雷吓出来的兔子,野狐狸什么的。” “公子,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这洞里歇歇脚,说不定明早就放晴了。”晚露很快过来说道。 彬玉便不再问下去,他如今只着内衫,就去火堆旁继续打坐练内功。 山洞里的火堆是原来就留下堆好的,着不了多久就熄了。彬小少爷从打雷开始一直哭到火熄,才逐渐累得睡着。 但后半夜便开始着凉,咳嗽起来。 晚露本就在跟黑衣女的打斗中受伤,伤口沾雨水后更严重了,如今靠在石壁上昏昏沉沉。 朝霞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彬小少爷,很是手足无措。 林默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根本不能休息好。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身上一沉,开始暖和些了。但也瞬间睡意全无,等笼罩在身上的人影离开,她才悄悄睁眼。看见是彬玉盖了件衣袍在她身上,然后又若无其事去打坐。 “唉。”她低低叹了声,小心翼翼地爬起来,从荷包里拿出绿泥变大,来到了彬小少爷身前。 这时朝霞正在鼓捣火堆,估计是想再生起火来。林默就背对着她,把绿泥喂进彬小少爷嘴里。 天亮以后,彬小少爷生龙活虎地爬起来吃饼,已经不咳嗽了。晚露却嘴唇发白发干,额头滚烫,剑伤周围的皮肤肿胀发脓。 林默抱着膝盖在理头发,不知不觉间身前降来人影。抬头见是彬玉,他背着光对她说,“多谢林姑娘医治犬子。” 朝霞与晚露情同姐妹,不忍她受罪。这时才恍然想起来,林默是会医术的,连忙过来跪倒在林默面前,“还请林神医也治治晚露。” “朝霞。”彬玉呵斥了声。 昨夜洞里,林默的动作他全部收入眼中。她真想救晚露,也不会等到今天。 林默望了望奄奄一息的晚露,还是硬着心肠摇了摇头,“你别跪我,我不是神仙,也不会医术。” “可你治好了小少爷,你还在卖嫣然粉和清凉玉,丹迟的百姓都说那是神仙药。”朝霞不肯起来。 彬玉也不再作声,他似乎有心想放纵朝霞,借以试探林默。 林默皱了皱眉。救彬小少爷,因为他只是个三岁小儿,因为他爹也不算恶得绝顶,半夜为她着想地送来袍子,她救彬小少爷就当报个小恩。 可现在是他们绑她,还想求她救绑匪,想多了。 “咳咳……”晚露忽然猛咳起来,吐出一掌黑血。末了,还虚弱地摔倒在地。 朝霞大叫一声上去抱起她,探鼻息后舒口气,但仍旧不忿地道:“是路上的女劫匪,真想不到,她的剑上有毒!” 第280章 见死不救 雨已停,但因为晚露的伤势,几人没有再启程。 晨光射进山洞口时,也带来了不速之客。 一道粗犷嗓门,随脚步声传来,“走!快走!臭小娘,还敢逃。看你往哪逃,打死你。” 叫骂声中,还有女子反抗的唔唔声。 洞内朝霞警觉起来,彬玉却摆摆手势,示意退到后头。 随着彬玉的指点,林默才发现这山洞里边还藏着具大石佛,佛像后面有能藏人的空隙。 几人藏好,那脚步声也近了。 林默忽然发现不对,晚露还躺在外头!可是已经迟了,一个粗壮汉子拖着个女人进来,进来就是一愣,摸着下巴围晚露走了几圈。 “哪来的瘟娘们,长得还挺不错。” 林默瞅瞅彬玉,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关心晚露的死活。朝霞没有得到公子的命令,也不敢发出声音。 这种时刻,就连彬小少爷都十分配合地呼呼大睡,全部隐藏着自己没有出去救晚露。 林默也就蹲下来,只悄悄拿眼去瞧外头。 那粗壮男人熟门熟路地挖开两块石头,拿出来几条干柴。看起来,这里本就是他的栖息地,只是昨晚下雨,他没有回来。 把柴添进木柴堆,他很快生好了火。 被他拖进来的女人问他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是说好会放了我么。” 粗壮大汉桀桀怪笑,“我想干什么,我想娶你做媳妇!你也别生逃跑的心思了,安安稳稳留下来陪我过日子不好么。” “呸,你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盗,我才不陪你过日子。”女子叫骂起来,然后又是呜呜的哭。 粗壮汉子恼了,踱来踱去抡起拳头,但也怕再打要把媳妇打死,竟转身狠狠踢在晚露身上。 一脚不够,他还抡拳狠狠地砸下。 “你在干什么?”女子吓得不哭了。 粗壮汉子停下来回头,“我现在舍不得打你,我打她还不成么。” “你打得这样凶,是要打死她么?”女子的声音都发抖了。 “哼,她本来就快死了,山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打死了正好饱餐一顿。” “不,我不吃人肉。”女人恐惧地蜷缩起来。 “那可由不得你。你不吃饱,怎么给我生儿子。”粗壮汉子转头又去对晚露拳打脚踢。 晚露被痛醒,但失去了力气,只能行动迟缓地撑起身子,然后一次次被打倒在地。 就是个动物被这样虐待,也能催起人怜悯心,何况晚露是个活生生的人,昨夜还在与林默对话的。 林默抓心挠肝,坐立不安,频频转头去看彬玉他们。 周玉新满眼惊恐,脸现菜色,抱着耳朵在瑟瑟发抖。 彬玉抱着孩子一动不动,跟前头石佛一样阖着眼睛。朝霞咬住下唇,也没吱声。 “你们见死不救么?”林默盯住彬玉,将声音压到极低。 彬玉眼皮抬了抬,“我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彬玉和黑衣女打斗的时候,林默正晕着。他说他手无缚鸡之力,她还真没法反驳。 但朝霞和晚露都是带佩剑的,林默将视线移到朝霞身上。 还是彬玉说话,“不出去只是死晚露一个,出去,我们都得死。” 林默心底一凉,忽然觉得身边的人都好陌生。简直比她这个变异了的,还不像人。 第281章 石佛后有人 “都是晚露自己不好。”周玉新生怕林小姐多管闲事,暴露了他们藏着的所有人,他嘴巴夸张地阖动,发出如低吼般的气音,“谁叫她这个时候病的,我方便的时候她还故意刁难,最狼狈的时候都被她看到了……” 石佛后,谁也没看清林默是怎么突然拿出个大肉包子,塞进周玉新嘴里的。 周玉新瞪大眼睛唔唔了两声,她又冷着脸拿了个酱鸭腿一道塞入他嘴。 “什么声音!”在揍人的粗壮汉子终于还是听到说话声了,恶狠狠地大喊一声,转过身来。结实的胸膛还因为刚运动过,激烈地起伏着。 其实坐在地上的女人比粗壮汉子更早听见异响,她知道是人说话的声音。即使声音压得低,但距离又不远,哪会听不到。 可她对粗壮汉子又恨又怕,下意识把自己跟躲着的人划成了一道,这时扯谎掩饰道:“是老鼠!山洞里潮湿,早就说了这里不是住人的地。” “是么?”粗壮汉子眯了眯眼,紧接着冷笑了声,继而鼻子凶恶地一耸,看着石佛道,“你当我聋了,听不见有人藏在那。” 他随手抓起根木棍,丝毫不畏惧地大踏步向石佛走去,“是老鼠还是缩头乌龟,都给老子出来——” 一棍正要砸下,石佛后忽然转出个脑袋。五官幼媚,妖精般的大眼睛眨了眨,竟朝他一笑,然后整个人站了出来。 粗壮汉子明显的一懵,接着不可置信地拧拧眼睛。当确定石佛后面出来了个顶漂亮的女子,眼神也就毫不遮掩了。他上上下下打量,视线如有实质般。 林默到了丹迟县后,就换上了那里流行的服饰。类似唐装,鹅黄色蓬蓬的纱衣。 她觉得是挺仙挺好看,但如今站在这粗壮汉子面前,就隐隐然感到股被物化了的愤怒。 美好的外貌,在心上人面前是自信,在猥琐的人面前是羞耻。 她笑不出来了,柔唇翻动,冰冷地警告:“把眼睛挪开,我不爱你这么看我。” “嗬嗬,小美人,是怎么躲到这的,和那个瘟娘们一道来的?”粗壮汉子对林默的警告置若罔闻,反倒心情大好,丢下棍子后搓了搓手。 “这事我本不想管,但你太吵了。”林默娇俏俏地站在原地不动,脑袋微微一侧,心里的厌恶情绪弥漫了全身。 她不动,是因为在控制那种情绪。 “哈哈哈哈哈。”粗壮汉子仰天大笑,一点都没有被威胁道,反而起了调戏心思,色眯眯地盯住林默,“你想当我的管家婆?好,我已经有一个了,你就做我小的。” “快跑!”最先被掳来的女子知道他是怎样一个畜生,巨颤着对林默大喊。 那粗壮汉子反手一个巴掌,打得女子出血。心里还真不舍进窝的小美人又跑了,就熟门熟路地去石头后面拿出来一捆绳。 “小美人,你跟我多相处几天,就会死心了的,逃跑还要挨揍,何必呢。”他说着,拿麻绳扑来。 然而下一瞬,他手中的麻绳像活了的蟒蛇般,变粗长长,呼呼卷住了他壮硕的身躯。 第282章 私下的交易 林默眼眸一瞧,精神力控制。麻绳尾梢膨胀后,她再控制膨胀后的尾梢,在肉眼看来就是绳子自己在快速变长。 长到触及块石头,她就将麻绳外侧局部变大,内侧不动,造成了麻绳自己转弯,将石头围了起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几个呼吸后,麻绳不但把粗壮汉子捆了个结实,另一头还紧紧绑在块石头上。 而那石头,跟着麻绳一起倏忽变大,有一人多高。 粗壮汉子被陡然的变故整懵,只觉得愤怒。他双眼瞪得骇人,猛喝一声,“臭娘们你找死!你敢杀我?我的兄弟们马上就来了!” 地上的女子来不及擦掉嘴角的血,爬过来颤抖得拉住林默裙摆,急切道:“他还有同伙的,我们快逃,快逃。” 这个时候,彬玉等人总算是走出了石佛。周玉新还好,彬玉瞧林默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怪物。 事到如今,林默也不在乎那么多了。空空的手掌一翻,掌心就多了两个盒子。一盒红泥,一盒绿泥。 她拿给被粗壮汉子拖进来的那女子。 “你叫什么。” 女子一怔,随即说道:“周兰。” “周兰,这盒绿的挖出来喂给晚露吃,红的抹在她伤口。” 周兰不知道晚露是谁,但林默说话的时候眼睛瞟了瞟躺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她就知道是该怎么做了。 这时粗壮汉子还在大吼威胁,朝霞上去一剑柄打晕了他。 林默转过头去,与彬玉足足对视了十几秒。两人什么都不说,但也心照不宣了。 他还是在试她。 她也终于忍不住,让他瞧见自己的两味灵药原泥,还暴露了异能。 “彬玉。”林默朝他迈近几步,压低了声音,只两人能听到。但语气不再客气,还多了几许居高临下,“我不怕被你知道我的秘密,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无人能拦我。” “林姑娘的秘密是……林姑娘是天上下凡的仙子?”他仍旧彬彬有礼。 林默却一笑,“我只是普通人。” 就此,彬玉点了点头,“在下明白了。” 周兰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人都好像并不怕强盗。她都提醒好几遍,还会有强盗的同伙过来,可他们就是不挪步,仍要留在山洞。 只一点,她是晓得的。 林默有本事制住一个强盗,大概再来个,也不怕。 这看起来年纪比她还小,气质娇弱妩媚的林默,大概是学过道术,会仙法。刚才她怎么做来着,好像只眨了眨眼,这绳和石头都活了来帮她。 周兰来到了林默身旁,小声献殷勤,“姑娘,我爹娘兄长都让强盗杀死了,回去也没个亲人,不如你让我跟你。” 林默微微动了恻隐之心,但想到阿喜,就摇了摇头,“跟着我未必能一世安全,人,还是要靠自己。” 她自己不也被彬玉的人砸晕了么。说这世上无人能拦她,一半是为震慑彬玉,另一半,也大抵是因不怕死罢了。 一只肥硕的钱袋子丢到了周兰脚边,彬玉踱过来,淡淡道:“强盗的同伙就要来了,周姑娘,你现在不跑,到时候可没人保你。这些盘缠拿去,今天发生的事不要多嘴。去。” 周兰瞧了林默一眼又一眼,终究叹了口气,捡起钱袋跑走。 第283章 除恶务尽 晚露还在晕厥着,只气色在好转。 朝霞出去找吃的去了,昨夜雷雨,把干粮袋也丢失。 现在最快乐的,就是彬小少爷,他坐着在玩石子。两只小手各捏一颗,啪啪啪地敲得欢喜。 而赶走周兰后,彬玉就和林默一样,背靠在向外豁开的洞壁上,晒太阳,吹山风。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只想活。”彬玉垂着脑袋,在摆弄袖口。 林默“嗯”了声,拿出个指甲大小的纱布包。变大后撕开,里面是红烧猪蹄。她招招手,把猪蹄给周玉新,“想办法热一热。” 周玉新舔着嘴唇捧猪蹄离开,去了火堆旁,终于不再偷瞧过来找八卦了。 “你不生事,就能活得很好。”林默重新靠回石壁。这种说话音量,现在也就彬玉能听清了。 彬玉无可奈何地一撇嘴,“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身不由己。我其实只求姑娘帮个忙,姑娘要什么报酬,一切好说。” “你觉得我会缺报酬吗?” 彬玉下意识去瞄了眼红烧猪蹄,若有所思地点头,“姑娘不缺,但姑娘心善,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这就是他拿儿子,拿忠仆试出来的结论? “人与人之间少些算计,忙也能帮上,还能交个朋友。多了算计,就当不了朋友了。”林默两手推了推石壁,站好了走到阴凉地方。 彬玉还在晒着太阳,学她刚才的样子。但他的神情,已经没有之前的轻松自如了。 强盗的同伙们来得比朝霞早。那个时候周玉新已把猪蹄烤得焦香,猪油滴到火里,滋滋滋地冒出烟气。 几个汉子说笑着走来。 “好香,好香,三哥在弄什么好吃的,可馋死我了。” “三哥终于舍得宰那娘们了?嘿嘿嘿,这肉香味真好闻。” 几人的脚刚踏进山洞,洞外忽然狂风大作,茂盛的树枝簌簌打响,叶子卷着沙尘飞舞。 忽然叶子割进他们的后脚跟,插入他们的眼窝里,抹过了他们的喉结。 几声惨叫后,几个强盗倒在了血泊里。 林默控制空气的膨大缩小,制造出狂风。狂风又控制树叶,去结果了作恶多端的强盗们。 她越来越熟练了,但精神力被消耗得不少,事后只觉得头晕目眩。 彬玉脚尖挑起晚露的长剑,抓在手上反手刺入被绑起来的粗壮汉子咽喉。 林默转头,见他面色沉沉,目光冷然。 他抽出长剑,拿强盗的衣服擦去刃上血,动作娴熟而优雅。也许是察觉到林默在瞧他,他抬了抬眸,“除恶务尽,如今他也没有做诱饵的用处了。” 林默忽然后脖子凉凉的,不知道自己帮了他的忙后,会不会被卸磨杀驴。 手腕内侧传来疼痛感,那里昨晚上被麻绳勒破了皮。可现在的疼痛尤其剧烈,她没去察看,也知道必定是起了一个个狰狞的红疙瘩,整得皮肤如懒蛤蟆般。 朝霞带来了野果子。她背起晚露,前面走着彬玉和林默,后面跟着抱猪蹄子的周玉新,几人换了个地。 各怀心事地饱餐一顿后,道上传来木轱辘声响。 周玉新在埋猪蹄骨头时,那轱辘声静止,有人踩着枯叶过来。 第284章 这么卖自己的么 “唉,饿死了饿死了。”少年的声音。 “谁让哥哥你带那么少的干粮。”银铃般的少女娇嗔。 “谁让你这吃货食量大。” “唉,能抓只野鸡就好了。” “能采到野果也不错。” …… 听说话声和脚步声,这两个过路人正是朝林默他们的方向走来的。 周玉新埋骨头的动作滞了滞,不知道现在是该躲还是怎么的。他可不想再遇见歹人,再看一次死人,胃里的食物还没开始消化呢。 却见林小姐那个祖宗又拿了个纱布包在手上了。那么小的手掌,托着那么大一个包,瞧着就累。 她笑嘻嘻地走过来,把纱布包送到他手上,“周玉新,想办法热一下呗。” 周玉新简直想哭,“林小姐,还要生个火么,有人来了。” 这祖宗还点点头,“我听说他们想吃野鸡,叫花鸡大概也是一样的。你给他们弄吃的,让他们捎我们一程,是不是也应该。你听他们是有车的,我们的马车却被树砸坏了,这不,要想办法去京城么。” 周玉新无语死了,咱是要被绑架去京城啊祖宗奶奶,有这么帮绑匪卖自己的么。 可是这祖宗发话了,他人微言轻的也不好拒绝。 “那,好。”委屈巴巴,兼想不通的语气。 扯开纱布,一大块黄泥。砸开黄泥,又是个荷叶包。拉开荷叶,周玉新才看见一整只煮熟但冷了的鸡。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彬玉丢来火折子,那路过的兄妹也找来了此地。 年轻的少年皮肤有些黑,五官鲜明,个子中等。少女却白嫩娇美,一看就是不怎么出门的。他们都穿着普通百姓的布衣,乍一见到人时的气度却丝毫没有穷苦人家的无措。 少女歪着脑袋瞅了瞅面前几个陌生人,然后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就盯在了叫花鸡上。小舌头也舔了舔粉唇,都不掩饰自己的馋样。 还是她哥哥主动抱拳自报家门,“出门在外,相遇即是有缘。我们是从隆州去京城的,家里原本做行镖的生意,不过现在打算改个行。听说京城地大机会多,几位你们说是不是?” 林默这边的人都在打量两兄妹,没急着搭腔。 那少年自来熟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我叫秦渊,这是舍妹秦宝儿,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他首先挑了彬玉问询,大概是一眼看出几人中最能说得上话的就是彬玉了。 “我姓李。” 彬玉本就生性多疑,他这样报个假姓林默也不觉稀奇。 那少年并不追究名姓真假,一口一个李公子的,就天南地北侃开了。他说起自己自幼就跟着爹和叔父去外地押镖,一路上的见闻众人都是闻所未闻。 周玉新就当是在听故事,神情完全代入了。当然,他还不忘生火热叫花鸡。 肉香味飘出来的时候,少年秦渊的故事还没完,讲的是越来越起劲了。 周玉新会时不时问上一两句,“啊!鹭岛,我卖货也去过的。你遇到海贼了?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 秦渊就转过头来,拍着大腿跟他狂吹半饷。 最后周玉新开心了,主动把叫花鸡交出去。 第285章 下人都不如 秦渊自己扯了个鸡腿吃,剩下的就全部毫不见外地交给秦宝儿了。 他继续边吃边侃,等秦宝儿打着饱嗝吮手指了,他才站起来,又抱一抱拳,“今天能结识周兄,李公子,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路。诸位,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慢走!”周玉新还站起来开心地朝他挥手。 林默一巴掌拍到了周玉新后脑,提醒他,“我们也要赶路的,你忘了?” 彬玉上来,朝秦渊微微点头,“真是巧了,我们也去京城。” 大概是吃了叫花鸡不好意思,秦渊顺口就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走,路上也好多个照应。” “好。”彬玉面无表情道。 秦渊嘴角的笑僵了又扯,扯了又僵。看起来他并不是真热情,但人家都顺杆子爬了,他不好再打下去。 几人来到道路上,才发现秦渊也就一辆破牛车,只黄牛后头拉的板车上还有个草架子,能遮遮阳。雨的话,怕是不能。 “大人走几步没什么,孩子可不能遭罪。”秦渊瞧了眼彬玉怀中的小儿,示意他坐上车去。 车上本坐了秦宝儿一个,再上来一个就嫌挤了。 最后彬玉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让朝霞把晚露扶上车,秦宝儿抱着孩子,在车上。其他人,都走在牛车旁步行赶路。 孩子再小也有重量,秦宝儿抱着吃力,脸色越来越垮。 先是孩子睡着还好,当他醒了后可就不那么听话,又见是陌生人抱着害怕,又吵又闹的在她怀里不安分。 秦宝儿火气上来了,一听车外的人还都在说说笑笑着,压根不理会她的难处。她重重踩一脚木板车,还是没人来理。 就再也忍不住了,倾了身子探出脑袋来,冲着林默发脾气,“喂!孩子娘,你孩子饿了,你不来喂他吃奶?他哭这么大声你都充耳不闻,你是要饿死他啊。” 林默一愣,起初还不大确信是在叫自己,一看秦宝儿的视线是压在自己脸上的,就伸手指点了点自己鼻子,“你是在说我?” 秦宝儿还是小姑娘心态,撅了噘嘴,嘀咕:“不是你还有谁,这个受伤的,和那个背行礼的一看就都是李公子的下人,神态中对他恭敬得很。就你,气质分明就是一恃宠而骄的少奶奶。” 林默听见了嘀咕,白了白眼,“你有见下人躺车上,少奶奶走路的么?” 彬玉怕误会闹大,咳了声道:“秦姑娘误会了,这位姑娘与我素不相识。亡妻已去世两年多了。” 秦渊也回过头来打圆场,“宝儿别没礼貌,你是吃了人家的叫花鸡的,帮人带带孩子怎么了。” 彬玉眼神一示意,朝霞就要去接秦宝儿怀里的孩子了。 这时秦宝儿大概也觉得自己态度不好,兼之的确吃了人家的,且孩子父亲李公子是这样一个彬彬有礼,优雅矜贵的人。她脸红了红,手往里面扭,没交托孩子。 “我来抱就好,你们走路的,抱着更累。这孩子可怜,我更心疼。” 说着,觑了眼林默,鼻子里哼哼,“还以为是个少奶奶呢,原来就是个路边捡的,下人都不如。” 第286章 她凭什么 林默惊讶地瞪了瞪眼睛,不可置信地掏掏耳朵,回去问:“怎么说话的呢,小屁孩,我惹着你了,无缘无故寻我晦气。” 原本还要忌惮着人家夫君生气,现在知道两人没关系,秦宝儿更加不把林默放在眼里了。 她鼻孔朝天,吐了吐舌头,紧接着指桑骂槐,“李公子出吃的,我和哥哥出车,有些人上赶着来占便宜,自己还什么力都不出。” 她觉着自己可有理了,这个女人要不是跟着李公子他们上路,独自一人该多危险。瞧她也没带什么行李,怕是全程都在蹭吃蹭喝。 这种人她见多了,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貌,李公子又是富足且不在乎的性子,就巴巴地去攀好处。 她没遇着还好,被她遇着了总是不能服气的。 林默“嗤”的一声被气笑了,白了白秦宝儿道:“呐,吃又没吃你的,也没坐上你们兄妹的车,这样的你可就管不着了。” “哼,走着瞧,你这种女人都没有好下场。”秦宝儿缩回脑袋去遮阳,孩子还在闹,她抱得累死了。 这时候就尤其觉得不公平。她和哥哥好歹有辆牛车,累的时候难说不会上来轮流歇歇。李公子一看就是富家子弟,路资上,饮食上,总不会小气。原本她一个从没干过活的小姑娘帮带带孩子也应该,可偏偏身边有个大闲人。两边好处都占着,带孩子这种累活不就应该交给大闲人才最合适么。 秦宝儿努努嘴,嘟哝,“除了长得好看,屁用没有。” 虽是这样鄙夷,可心里也多少羡慕着。同样是人,凭什么她长得那样好看呀。 哥哥向来最看不起好吃懒做的人,平日也总因为不干活训她。可在这个女人面前,哥哥一声不吭。 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她好看,带身边赏心悦目呗。 男人都这样,好看的女人一娇嗔,啥道义原则都忘了。 秦宝儿眼睛里含了眼泪,望出去,那抹鹅黄色身影朦朦胧胧,像是在阳光下发光。 这样宽松飘逸的纱袍下,隐隐绰绰拢着水蛇般的腰肢。黑绸缎似的长发又柔又亮,就微微摆动着垂在臀尖。 多美妙的身段啊,她一个少女看见都眼馋,馋这样一副好身段没按在自己身上。 走在她后头的李公子呢,他一定是被这样的美妙迷得晕头转向了。 哼,男人都是这样的。再怎么衣冠楚楚,一本正经的男人都逃不过美人关。爹要是像他表面那般油盐不进,家里也不会被外头那个女人害得家破人亡,她和哥哥也就不会成为可怜的孤儿了。 秦宝儿抹去眼泪,瞧着林默更恨了。 几人顶着日头赶路,身上出汗黏腻难受,喉咙里干得像抹了沙子,脚底被火烤着似的又烫又痛。 林默难受得不住拿手背摸汗,但这种程度她还是忍耐得住的。也全败前世养父母所赐,多年虐待煎熬可比如今残酷多了。 “姑娘。”秦渊不止一次的过来问,“要不你上牛车坐会。” 第287章 吃了人家的鸡 每次秦渊过来施好心,秦宝儿总要竖起耳朵撅着嘴不高兴。 纵使听见林默拒绝,她也把她恨得牙痒痒。 问到第三回,她可终于忍不住了。 “哥!人家说了不要,你总问干什么。人家不识你好心,就别上赶着贴热脸了。” 秦渊脸一燥,回头一边使眼色一边低声,“宝儿你真不懂事,做人要知恩图报,我们吃了人家的鸡,车总要给人坐一坐。” “那鸡是李公子的,又不是她的。你却偏偏只问她要不要坐牛车,怎么不去问李公子,或者问周兄弟啊。”秦宝儿气呼呼的。 秦渊更加难堪了,要不是众目睽睽,加上手不够长,他真想上去捂嘴巴。 “你这小孩子家家的,尽瞎说。人家是女子,总是要柔弱些的。” 秦宝儿冷笑,眼神瞟了瞟朝霞。她不知朝霞叫什么,就热络地喊:“那位姐姐也是女子,就没见哥哥问要不要坐牛车。” 秦渊抹了把汗,瞪着秦宝儿嘀咕一句,“今天吃了火药了这是。” 转脸就去客气地问朝霞,“姑娘,你要不要上牛车坐会儿,我叫我妹子下来。” 朝霞望着彬玉,目不斜视,“不必,公子还没歇呢。” 秦渊碰了个没趣,心想李公子才是这些人中的主儿,自己确实招待不周了。就又走到彬玉身边,去问他,“李公子,都怪我不周到。你请我和妹妹吃叫花鸡,我还没谢你呢。我叫我妹子下来,你上去坐会儿。” 彬玉礼貌地笑笑,兼之微摇头,“叫花鸡不是我请你吃的,你谢错人了。” 秦渊和秦宝儿听了,微微一怔。但很快又觉得怎么可能,这几人中,明显李公子才是主子。他这样说,是在客气罢了。 “李公子真是大方。”秦渊讪笑。 “都别争了。”林默淡淡叫了声,忽然手指向前,“看!有个茶摊儿,都过去歇会儿,你们不渴么。” 这回连秦宝儿也没驳斥她的话,跟着“嗯”了声。 茶摊儿后是一间草屋,一对老夫妇坐在草屋门前看着热水。林默等人到来后,老夫妇就殷勤地过来问要吃什么。 “来壶好茶。还有,把你们这有的吃食都上上来,除了现在吃的还要打包一些路上的干粮。”彬玉说。 林默渴急了,但她的渴与众不同。看到草屋旁绑着匹马,就指着问老婆子,“这马是你们的么?” 老婆子笑呵呵地摇摇手,“不是的,不是的。” 难道还是前边的茶客落下不要的? 秦渊坐下来后马上又开始侃天侃地,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林默悄然离开,去牵走那马。 只朝霞在跟老头问水灌水囊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林默。就见她摸了摸骏马棕黄的毛,笑嘻嘻地解开缰绳牵到草屋后边去了。 “水在这。”老头指点给朝霞。 “哦,多谢。”朝霞被声音拉回神。匆匆灌满水囊后,仍觉得奇怪。林默还不回来,在干什么,不会骑马偷偷跑了。 想到这,她心下一凛。没有问过公子,就放下水囊,拎起剑,往草屋后头去了。 与此同时,一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女道姑从草堆里回来…… 第288章 茶舍灵异 朝霞不动声色地走到草屋后,隐约闻见一些血腥气。这时太阳已经下山,洒下的晚霞只是天青色朦朦胧胧中,间或的几缕。 草屋后还未开荒,野草长得茂盛,风中摇摆起来张牙舞爪,很有些阴森鬼气。 朝霞一步步踩进长得与她肋弯齐高的杂草丛,手拿剑柄一点点拨开遮挡视线的枝条。 手背忽被刺划拉了一下,她下意识转眼看去,赫然看见草叶枝条上挂着淋漓的鲜血。可她手背只挂出小伤,这血不是她的! 心脏猛地狂跳,朝霞拔剑拨开草,竟见地上一大滩未干的血迹。 不好,林默不会骑马,偷跑的时候摔死了。 她猜测着,快速随着血迹走去。血流得越来越少,到最后,她来到一片被压折的草地。那匹被林默牵走的马躺在地上,眼睛都没闭,已经一动不会动了。 马脖子上有道被隔开的血口子,翻出的两片肉都发白了,竟没有血流出。这迹象是……被吸干了! “……小畜生受死!” 草屋前早就有不大清晰的争吵声,往朝霞这边传来。这时候忽然听见陌生女子的爆喝声,还连带着“噌”的一声响亮的拔剑音。 朝霞暗道一声不好。她怕公子出事,连忙抛下眼前疑惑,执着长剑赶回去了。 茶摊前多了一个搽着胭脂的道姑,正道袍猎猎地跟秦渊打在一处。 道姑使剑,出手狠厉,要不了多久,支撑茶摊的柱子就被她砍断两根,桌凳也烂了大半。 秦渊拿了把短刀,招式间很显吃力。 他妹妹秦宝儿咬着唇气得发抖,撰紧拳头眼泪汪汪。 “李公子,带着我妹妹快跑,我求你了。”秦渊一边招架,一边红着眼大喊。 可彬玉冷眼望着,不逃也不帮。 朝霞看了几眼就知道秦渊要败,上去悄声问道:“公子,我们要不要帮秦小兄弟?” “不急。”彬玉淡淡道。 “我不走,我不走!哥哥!哇……”秦宝儿已经方寸大乱,在旁边无措地大哭。 这时候林默倒是悄咪咪回来了,拍了记呆了的周玉新,把他吓回了魂,“发生什么事了?那个女人是谁?怎么打起来的?” 周玉新先还没底,一看见林默后整个心都落下肚去了。他现在才知道,在林默身边多么有安全感。 于是低声把起因经过跟林默说了一遍。 原来那个道姑还要比他们先来到茶摊,据说是栓了代步用的骏马,就先去方便了。 等她回来,刚点好茶点,忽然发现自己栓好的马不见了。她看见彬玉他们,就过来问马在哪里。 当时秦家兄妹脸色就很是不对了,像是刻意低头撇脸,要躲避什么。彬玉当然说不知道,道姑就一个一个的问过来。 问朝霞,问周玉新,都说是不知道。当她要问秦宝儿,秦宝儿扭着身子,肩膀已经抖得不成样子。道姑一下子警觉起来,手拍上秦宝儿的肩强行把她扭转过来。 这一照面,道姑惊了惊,而后阴冷地大笑起来,说原来你们躲在这。 第289章 我哥哥没有了 秦宝儿失声尖叫,秦渊当即拔短刀,要上去斩道姑碰秦宝儿的手。 道姑跳开一步,大喊一声小畜生受死,就也拔剑和秦渊打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周玉新摊摊手。 林默“哦”了声,转过神来,发现朝霞见鬼了似的盯着自己。 她舔了舔小虎牙,上面还有马血的滋味。故意无事人一样对朝霞笑笑,眼见着朝霞的脸色越来越青。 轰…… 茶摊儿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林默几人拍着灰尘险险躲过,却见道姑和秦渊还在废墟中打斗。 秦渊吐了口血,声嘶力竭地朝这边喊:“快走!李公子,我求你了,快带我妹妹走!” 彬玉蹙了蹙眉,袖中的手握了又松,最后看向了林默。 “我不走,哥哥……”秦宝儿还在哭,突然肩上被彬玉一拍,晕厥中倒进了朝霞怀里。 彬玉低声吩咐:“我们走。” “嗯。”朝霞点点头,扛起秦宝儿就把她扔上了牛车,和晚露躺在一块。 朝霞赶牛车,几人走在旁,和来时一样,步履并不快地离去。 路上,几人好长时间都不言语。 牛车摇摇晃晃,秦宝儿一下子惊醒。醒来后到处找哥哥,看清周遭情势后,才又悲又怕地哭起来。 她看见背着剑的朝霞,就探出身子来拉住她,“喂,你是不是会武功?你会武功为什么见死不救?你救救我哥哥啊,那个女人是疯子,她会杀了我哥哥的。” 朝霞撇过头去,推开了秦宝儿的手,“这是你们自己的恩怨,与我何干?公子已经救下你,你和你哥哥都该知足了。” “我才不要你们救!哥哥如果没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有什么好的。你们回去,回去把我哥也救出来!快回去!”秦宝儿又哭又闹的撒泼,彬小少爷也跟着大哭起来。 秦宝儿见没人理她,转头看向林默。林默现在精神奕奕,肌肤白皙水润,比之前又好看了几分,就像吃饱喝足沐浴过了一样。 跟自己对比,就越想越觉得不公平。 自己从前可是镖局的小公主,谁都哄着宠着的,如今却落得这个境地。而眼前这女子,她有什么,凭着姿色魅惑男子,就可以活得比自己好? “喂!”秦宝儿拍向林默脑袋,被林默及时躲过,并捉住了她手。 秦宝儿就更气愤了,“你放手!你放手!” “放手让你打么?你算什么东西!”林默冷冷道。 秦宝儿哭叫起来,“我哥哥没有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林默翻了个白眼。 “你们都是冷血的人,都见死不救。我哥哥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被杀死。该死的应该是你,你这种女人,以后也跟尤道姑一样是个祸害,还不如趁早死!”秦宝儿流着眼泪闹,叫声跟哨子似的尖厉。 “你疯了吗!我哪里惹到你了?”林默一把扔掉她的手,秦宝儿摔在牛车上。 “之前是看你年纪小,我可以不计较。但你继续发疯,我就要把你丢下去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荒郊野岭,让你自生自灭。” 第290章 要丢下她 秦宝儿眼泪汪汪地瞧了瞧彬玉,彬玉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没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秦宝儿就抹干净眼泪,像只小斗鸡一样又继续回到战斗模式。 “你扔我?你凭什么扔我,牛车是我的,要扔也是扔你!” 吼叫完,她委屈巴巴地看向了彬玉,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李公子,你把她赶走,我不想看见她,她不是好人!” 彬玉摇摇头,“我不能丢下她。” 秦宝儿一怔,“为什么?”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了红,“她可以为你做的我也能啊,李公子,只要你救回我哥哥,我以后就都跟着你了好不好?” 林默在旁一阵恶寒。 但见彬玉再次摇头,还是那句话,“我不能丢下她。” 秦宝儿脸上的羞红瞬间蔓延到了耳朵上,极其难堪又痛苦地捂住了脸。呜咽声长长短短,比林默前世听过的警报声还难听。 真是,烦死了。 “我不走了。”林默甩甩手,在路旁一块石头上坐下就不动了。 彬玉立马站住了回过身,朝霞也催停牛车。 “我不走了,烦死了。你们把我丢下好了,让我在荒郊野岭自生自灭,让我清净清净。” 彬玉来到她身边,微弯下身,语气跟对着秦宝儿时大不相同,“别闹了好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是在闹,我就是想清净清净。”林默甩甩手,示意彬玉别管她。 彬玉盯了她一会,忽然呵地笑出声,“看你年纪又比秦宝儿大得了多少,分明是在闹别扭。你明知道我宁愿丢她也不会丢你,你说,你想怎样,要丢下她,嗯?” 牛车上的秦宝儿慌了,看林默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 林默还真想一脚把秦宝儿踢得远远的,连牛车一起。反正她也没得坐。 等到秦宝儿真的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迟早被恶道姑找到。到时候就是小鸡仔落入狼嘴,怎么死都不知道。 她正在犹豫,后边道上传来尖厉地一声啸。 “宝儿,你逃不掉的——我送你去地府,跟你爹娘哥哥团聚!” 那边刚喊罢,突然有个老和尚落到了林默身前,站稳后合什颂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尤芳,你已经杀了不少人,收手罢。” 那恶道姑赶来,看见和尚还是忌惮的。可是恨意难消,她盯向牛车里的秦宝儿声嘶力竭,“那么她呢!她爹当年害我全家的时候,谁来帮过我?老和尚,我的事你全知道,你明明都知道的。当年是他爹对我始乱终弃,还亲手打落我肚子里的孩子。我爹娘都被他气死了,我家破人亡都是因为他爹。” “那也只是秦鸿一个人的错,你何必连他的父母妻儿都不放过。”和尚继续合什,“你当年先杀秦鸿父母,我本欲报官,念你在佛主面前悔过,剃发出家,我才放过你。怎么,你骗过我三年后,还要来对秦家赶尽杀绝?” “只剩秦宝儿一个了,我杀了她后,马上就自裁谢罪好不好?和尚你就先当没看见,不信么?”尤芳流着眼泪,已挺剑过来。 第291章 佛生无量 “不知悔改,执迷不悟。”和尚摇头,缓缓颂佛号,“阿弥陀佛。” 最后一个佛字落音,尤芳的剑尖已越过他肩膀,刺向牛车。和尚陡然间兔起鹘落,徒手挡下剑刃,一掌拍在尤芳腹中。 尤芳吐一口血,连连后退。后退了十几步,才摔倒在地上。 她捂着肚子痛苦不堪,撑着剑站起后,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怨恨地看着和尚,又看向牛车,一字一顿,“秦、宝、儿,你必须死。我不会让那畜生的血脉,继续流在这个世上。” 将剑尖拔出土地,尤芳轻功逃走。 这时和尚双手合十,转过身来面向林默。 至于他为什么面向林默,不向其他人,林默后来猜测:可能她离得最近。 所以有了接下来挺悲催的一个任务。 老和尚说:“女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秦渊还没死,在那边的清凉亭里。” 他指指路的前方,“请女施主救下他,好生照料。女施主功德无量,必得好报。” “可我……” “可我不答应”这句话都没说完整,和尚就贼精地嗖一下,掠没影了。 这夜,她又贡献了红泥和绿泥。 而晚露,在月亮刚扒出个头时醒来,内外伤全好了。 彬玉站在昏迷不醒的秦渊前,嘴角隐现意味不明的笑意。 林默在悄悄变大南瓜时,偷看到远处的彬玉嘴唇阖动,似乎在喃喃自语。 秦渊伤得比晚露严重,差不多大半条命都去了。她敢说华佗在世都不一定救得了,她的红绿泥能不能起死回生她自己都没谱。 彬玉这么兴奋,大概是又找到了测试的乐趣了? “小姐,今晚吃南瓜啊?”周玉新探着脑袋走过来,把老大一个南瓜抱在怀里。 林默拍拍南瓜,“是啊,没办法了,谁叫茶摊塌了的时候,没人救干粮。” “我把那老头老太拖出来了。” “嗯,好样的。”林默手指拍拍周玉新肩膀,表扬他,“去做吃的。” 周玉新“哎”了声,屁颠屁颠跑去烤南瓜。 南瓜渐渐传出香味,把一直抽抽巴巴哭不停的秦宝儿也吸引过来。她蹲到周玉新身旁,吸吸鼻子,“你真厉害,能把南瓜烤得这么香。” “嘿嘿,我可是一个上得大街,入得厨房的贴心好男人。唯一的缺点是,还没有媳妇。”周玉新拍拍自己胸脯。 秦宝儿“嗤”地笑了下,然后又皱了鼻子,“可是南瓜再好,也没有肉好吃。李公子没有叫花鸡了么?我想吃叫花鸡。” 周玉新滚了滚喉结,干咽口水。 什么李公子彬公子的,从来就没有过叫花鸡。他也想吃肉啊,奈何小姐今晚不吃荤,大家就都得跟着啃南瓜。 “哎。”秦宝儿捏住周玉新臂膀上的一片衣角,拉来拉去,“你不是李公子的仆人么,你应该知道李公子还带着什么好吃的。” 周玉新的好心情全没了,拽了下自己胳膊,把衣角救回来,“我不是。” 秦宝儿撇了撇嘴,“切,做仆人有什么好不承认的,你烤吃的手艺这么好,是李公子家的厨子。” 周玉新“嗷”地一声,逃去了林默身旁。 第292章 南瓜焦了 黑夜把树木染得乌鸦鸦,尤芳捂着肚子穿梭在黑沉沉的树林里。 她疼得浑身冒汗,仍旧咬牙坚持。 终于穿过树林,在官道上看见运货的商队。 “臭小子,你又乱花钱,小心老爷治你。” “嘿,这是丹迟梅庄的神仙药,很多人都在抢的,福伯你不懂。我保证这两瓶药,是我此次采购中最值得的货物。” “什么嫣然粉啦,清凉玉的,听起来像是女娃子用的胭脂水粉,它们能治什么?” “就是神仙药么,丹迟县都炒到百两银子一瓶了,还会有假?” “我听说是因为卖这药的东家小姐失踪了,再没人供货,大家都当孤品买,这价格才炒高的。” 尤芳掠到一棵树上,追着说话声音眺望。不久后,发现说话的两个人处在商队最前方,是一老一少。 那少爷模样的人,怀里抱着个木盒,满意地拿手拍拍,“福伯你又疑神疑鬼,这药我试过,治伤很灵。而且丹迟县的富户都在抢,仅是因为它能治伤么?多数是因为它有滑肌嫩肤之效,是太太小姐们的最爱。这次我先带样品回去,将……” “嗤——”一道暗器穿透他咽喉。前一刻还神采飞扬,唾沫横飞的人,转眼就汩汩吐血,倒下来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啊!少爷!”福伯抱着他大哭。 商队的人都乱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掉在地上的木盒子,忽然被人群中一只手抢过,消失在原地。 尤芳重回树林,滴着汗水又跑出半里,才坐下来,打开了木盒。 只见两个瓷瓶躺在锦缎里,一个瓶上写着“嫣然粉”,另一个瓶上写“清凉玉”。她解开衣衫,白皙的肚皮上有一只黑红的掌印。她拔掉嫣然粉的瓶塞,倒出药水,抹在了腹部…… 此刻在树林中转转悠悠,失了要追之人踪影的和尚,终于停下来摇头叹息。他眼望前方虚无,像是在看着谁。 “阿弥陀佛,尤芳,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辈子。老衲的赤砂掌不是那么好治的,还会终生留下掌印。” …… 清凉亭不大,也遮不了风,但这个时候天大暗,又有个重伤成员,不宜再赶路。 林默正背着身子变大块挡风布,周玉新就“嗷嗷”叫着来了。她正好抓壮丁,把挡风布的一端塞给他,“来,跟我一起把它挂上去。” 周玉新有心躲某人,乐呵呵地拎着布,踩到亭子周围的座位上,主动问:“要怎么挂?带子绑着吗?好勒。” 亭子中央,秦宝儿还坐在火堆旁。看了眼周玉新,又瞥了几眼忙活着的林默,心里老大不高兴。 不就是李公子的相好嘛,连仆人都这么巴结。 南瓜还架在火上,周玉新就这么放手不管了。秦宝儿多少有些置气,看着南瓜底部快焦了,也不去动一动,不去叫周玉新回来。 她托着腮,看南瓜越来越焦,竟隐隐然有些兴奋。 一个下人也敢给她下脸子,她过来他就跑走是。哼,你把南瓜烤焦了,看你怎么跟李公子交代! 第293章 大小姐儿范 林默鼻子耸耸,拿布的手停滞了下,“什么味道?啊!周玉新,你的南瓜。” 周玉新绑带正系到一半,踩在座位上,踮着脚,伸长两条手臂,脸也往上仰着。闻言“啊?”了一声,转过去吸了吸鼻子。 “我来!”这时竟是刚在望月亮的彬玉走了来,他看着林默微点点头,“你们事情做到一半,中途停下来不方便。” 接着,他走到火堆旁停下,弯了弯腰。 秦宝儿心里悄悄一喜,抿着嘴一根细细的手指指向南瓜,笑吟吟地朝彬玉告状:“李公子你看,南瓜都焦了。周玉新那个死厨子,南瓜烤到一半就被林默叫去挂布。有什么好挂的嘛,反正过一晚就走了。” 周玉新听见这话,转头就要说:“不是林小姐叫我,是我自己……” 可说到一半,就被林默眼色示意,打断了。 林默轻声对他道:“今晚没月亮,风也比往常劲,赶紧把布挂好。” “哦。”周玉新闭上了嘴,用心干着手头的活。 那边秦宝儿却咯咯笑起来,指着林默的背影对彬玉说:“李公子你看她,她是怕鬼呢。” 彬玉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直到现在才皱了皱俊朗的眉宇。 “李公子,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呀。”秦宝儿慢慢挪了挪身子,坐得离他近了些,“其实我也怕鬼的,你看这天都这么黑了……” 彬玉拿着叉南瓜的树枝,把南瓜翻了一翻,目不斜视道:“刚才,你一直坐在火堆旁是。” 秦宝儿未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一呆,讷讷“昂”了声。仔细一想,脸悄悄红了,才知李公子是在暗示她坐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南瓜焦了。 “……不是不是,我也是刚坐下来。”她连忙摇手辩解,“而且我也不会烤南瓜,我家里从来不让我做这些的。” 可是她不说还好,一说就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彬玉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又道:“你现在不哭了?” 空气突然凝固,还被尴尬磕出一条裂缝。 秦宝儿这时候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嘴角疆硬地抽搐了两下,抱着腿不吭声了。 一层防风布围着清凉亭挂好,林默和周玉新在外又结结实实地包了层防雨布。这些是林默在福源村就研究出来的东西,原本留着做帐篷用的。 活干好,两人才回到亭子里。所有人一起,围着火堆吃烤南瓜。 吃到一半,也不知秦宝儿怎么想的,竟然大声说道:“刚才你们都在干活,就我什么都没做,所以等下,我来扔南瓜皮!” 她还蛮自豪的模样。 周玉新吃完了拍拍手,抹着嘴摇头,“不用不用,这活是我的,你去照顾你哥。” “可是一直是这个丫环在照顾我哥呀,我又不懂怎么照顾伤者。”秦宝儿指着朝霞嘟嘴。 “我来。”林默也吃饱了,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下胳膊。 反正她也被当成大夫在用了,照顾伤者正好多喂点绿泥给他,可以随时观察伤情不是。 “那你去。”秦宝儿泰然自若地甩甩手,还毫不客气道,“你今晚可不许睡觉哦,我哥半夜要是醒了想喝水吃东西,得有人管着的。” “哈?”林默转过头,她觉得自己的手掌心有点痒痒的。有想拍死某物的冲动。 第294章 下血本救人 半夜大家都睡下后,林默一点一点挖绿泥喂秦渊。挖完一整盒,又就着残余的把绿泥变满,接着继续挖。 喂了几盒后,她心想着实在麻烦,就把整个盒子变大成脸盆样。一条手臂抱着,不要钱般胡塞海塞到秦渊嘴里。 秦渊平坦的腹部都撑圆了,迷迷糊糊中,从饿到饱到想吐。最后是求生欲爆发,拼尽一个重伤患者剩下的全部力量,死死把牙关咬紧了,才终于歇了林默投喂的心。 “怎么喂不进去了呢?才吃这些也不知道够不够,毕竟伤得这么重。啊,有了。”林默在他身旁小声地自语。 早就恢复了意识的秦渊腹诽:姐,你填鸭子呐,我没死在尤芳手里要交代在你这。 林默说了个“才”字,是因为目前抱着的一大桶还有剩的。她匆匆变小变满,放回去,紧接着拿出红泥盒来。 此刻秦渊努力睁眼,虚弱地看了眼是谁在照顾他。 样式奇特的莲花小灯绽放在鹅黄纱裙旁,照亮了上面点缀的花纹。映得两只在动的柔美小手,白得像晕了层光圈。那一张有几许稚嫩的俏脸上,魅惑的大眼睛缓缓流转着。忽然红唇展笑,只能以妖艳形容。 “为了救你,我可是下血本了啊。”林默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笑得有些难以自持,像个就要偷摸去做恶作剧的孩子般。 “林……姑娘。”秦渊动了动嘴唇,奈何声音太轻,对方又一门心思在挖红泥上,没有注意他。 他这才发现,刚才林默手捧着的,是一个大桶。里面不知有什么,她在搅来搅去的。 “啪嗒!”一大勺红泥直接盖到了他脸上,然后有只嫩嫩滑滑的手,在他脸上胡乱抹动。 他还没吃惊完,就觉脖子那里凉凉的,林姑娘在拉他衣襟。 浑身骤然僵硬,大脑空白了一片。 有什么湿乎乎的一大坨倒到了锁骨那,揉腻滑溜的小手就推着那坨东西,伸进了他衣服里。 然后…… 小手突然收回,紧接着又刮下来一大坨糊到他脸上。 “还是脸上抹起来方便些。” 他听到林默的声音说。 围着亭子的两层布在风中挥出猎猎声响,雨点刷刷刷洗地,空气里都是潮湿气味。这一夜,雨下得可真大。 “救命啊!救命啊!……” 谁在雨声中可怜兮兮地喊叫。 清凉亭中的人睡得都不熟,被语声,风声,和救命声吵醒。 “啊!哥,哥你怎么啦?”秦宝儿呼叫一声,要扑过去。被晚露拿剑挡了去路,晚露是认得秦渊脸上那厚厚一层红泥的。 “别动,那是林姑娘给你哥哥上的药。” “这么厚呀……我哥会不会被蒙死。” 这边两人在说话,那边彬玉和林默已经掀开两层防风防雨布,出去察看。 大雨像一根根银针,密密麻麻接连不断地撒下。一片模糊和雨响声中,有两个人停在清凉亭外不远处。救命声就是从那传来的,现在还在断断续续喊着。 林默见他们其中一个躺在地上不能动了,另一个蹲着,又抱又喊。便动了恻隐之心。 第295章 打死也不吃 林默跑过去仔细一看,竟然是茶舍的老两口。老太晕过去了,老头在给她掐人中。 老头察觉有人来了,抬头就喊:“救命,救命啊!” 林默二话不说去扶老太,这时彬玉也过来了,背起老太就往清凉亭跑。 原来茶摊被尤芳一阵搅合,塌了的时候也带松了连着的屋舍。先还瞧不出什么,老两口睡到半夜,经了风雨,这屋舍就摇摇晃晃中被掀翻了。 “那我给老婆婆煮个热水。”周玉新刚要起身干活,林默就打了个眼色给他,两人一起来到角落。 背着人,林默没让他倒水囊里的水,而是用了清凉池水。稍微加热了一些后,林默就去喂给老太喝。 眼看着老太气色红润起来,手也有了温度。老头擦擦眼泪,不住地道谢。 “竟然能想到把亭子围起来遮风挡雨,真是聪明的孩子啊。”老头也不知该拉着谁表达谢意,一看周围人都在忙,就秦宝儿坐着不伤也不动的,就含着热泪夸起她来。 秦宝儿愣了愣,没说话。 老头就猜自己夸对人了,更是止不住地赞叹起来,“能未雨绸缪,丫头,你是这个……了不起。” 他翘翘大拇指,还塞给了秦宝儿一包干粮,“这是你们落下的,现在总算物归原主了。我包了好几层,又是藏在衣服里的,雨水没有漏进去,没坏。” 天亮,雨过天晴,老两口道别后回了村。 过了一夜大家也都饿了,秦宝儿拍拍干粮包,热情地把人都叫过来,“喂,喂,都来吃干粮啦!我请你们吃,我好。” 林默瞧了眼她,她就转过脸去,装模作样嗤嗤冷笑。 “再也不要吃那劳什子烤南瓜了,都烤焦,苦咯!像在喝中药一样,我呸呸呸。还是老人家做的干粮饼好吃,上面还有芝麻,嗯~真香。” 没人过去,秦宝儿盯住林默就大叫:“喂!你要不要吃啊?现在不过来,等下就不给你了。这可是老人家送给我的,给我了就是我的,我想给谁吃就给谁吃,不想给谁就不给谁。现在李公子也没有叫花鸡了,南瓜昨夜也吃完了,你不求我,就等着饿肚子。” 周玉新真是听不下去了,秦宝儿吐出来的每一个字,他听了都替她尴尬。咳咳了两声,实在是不大好意思去拆穿,但又不能再放任了,于是说:“那个……秦姑娘啊,这干粮是老人家答谢雨中救下他的人的。你一滴雨都没淋着,你觉得是给你的么?昨晚那么大风大雨的,你一滴雨都没淋着,想过是托谁的福么?” 秦宝儿支吾了下,又找到新借口,“哼,这包干粮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答谢,它原本就是我们在茶舍买下的,忘了带。老人家给我们送过来而已。” “那这算是你的么?公子付的银子。” “我……我……”秦宝儿无话可说下,把干粮包一放,气鼓鼓地开始指桑骂槐,“我好歹也出牛车了,某些人一路跟着,只骗吃骗喝,也好意思。” “呵,吃你的了?”林默坐下来。 秦宝儿斜眼瞧了瞧她,“吃李公子的了!你有本事就吃自己的去,我要是你打死也不白吃别人的东西。” 第296章 恨不得剁手 “嗯,有骨气!”林默也学昨晚老头那样,朝秦宝儿翘了翘大拇指,“可千万得守住你这份骨气。” 又转头对周玉新招招手,“跟我来,去整早餐去。” “唉,好勒!”周玉新欢脱地跟着林默到亭外,直觉告诉他,要有好吃的啦。 秦宝儿扒拉出一个干粮饼来,耸着鼻子“切”了声,“野地里能找到什么好吃的,两个人出去采树叶的么?” 半刻钟后,周玉新在两块围起来的布中间,钻进来个脑袋,对留在里面的人喜滋滋地说:“满汉全席来了,要不要吃?要不要吃?嗯?嗯?” 彬玉端坐着,微微一笑,“林姑娘安排什么,我就吃什么。” 秦宝儿咬了口干粮饼,冷笑道:“就吹,她整的东西要能吃,我把头割下来。” “哦,那你不吃咯。”周玉新盯住她。 “不吃,我吃一口我就是属猪的。”秦宝儿竟然还发誓。 然后,一份接着一份,佛跳墙,烩熊掌,……香喷喷,热腾腾的送了进来。 那都是林默提前准备好缩小了的,热一热就好。 秦宝儿此刻掐一掐自己的脸,还以为是做梦,“你,你们上哪儿买的?” “不吃的人别说话,一边呆着去,别把口水喷进来。”周玉新呛了口秦宝儿,坐下就放手开吃。 秦宝儿手里的干粮饼不香了,她低头看一眼,没滋没味地丢掉它。但是闻着菜香,看着别人在她面前大快朵颐,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响。 “喂!”她朝林默大叫,“这是用李公子的钱买的。我说不吃你的,又没说不吃李公子的。李公子,是?” 秦宝儿正要欢喜地上手抓个红烧猪蹄过来,就听彬玉斯斯文文道:“不是。这些都是林姑娘自己的食物,我也是沾了林姑娘的光才能吃到。” 那只快要够到红烧猪蹄的手停滞在半空,去也不是,回也不是。 偏朝霞还要白她一眼,“还有你之前吃的叫花鸡,也是林姑娘的。我刚听谁说,白吃就要怎么来着?” 秦宝儿看着自己伸出去还没收回的手,真是恨不得当场剁了。想起之前吃着林默的叫花鸡,还口口声声怪她白吃白喝,现在真羞得无地自容。 秦渊在牛车里躺了三天,白天朝霞赶车,众人行路。晚上,大家找个能安顿的地儿休息,林默照旧用绿泥喂撑秦渊,用红泥给他做面膜。 这样在第三天的一个白天,他终于在牛车里坐了起来。而此时此刻,他那张曾经黝黑的脸已经白白净净,水煮鸡蛋,羊脂凝玉都不足以形容他皮肤的白嫩。 秦宝儿一天几百次的默默盯她哥哥的脸,把她盯着恼怒不已。 “宝儿你老看我做什么!” “哥,你的皮肤可真白。” 秦渊垮下了脸,故意在大中午仰脸迎着太阳走路,,想把脸再晒出男人味的黝黑。 结果把眼睛晒得泪流不住,他的脸还是白白嫩嫩,看得秦宝儿和林默都羡慕不已。 到京都的时候已是夜里,远远就看到城门紧闭,守城的士兵全副武装,把意图进城的百姓推了几个趔趄。 …… 第297章 进城门 林默起初还以为彬玉是有令牌什么的,能直接带领他们进城。瞧他一副老成在在,万事不愁的模样,更加坚定了她的猜测。 然而在离城门还很远的地方,朝霞就掉转牛车,抄进了道旁的杂草地。 “秦小兄弟,京城到了,我们就此别过。”彬玉拱了供手,朝霞晚露已泾渭分明地站到了他身后。 秦渊看了看城门方向,知道进城不易。两人本就是半道并路,不好强求。他抱拳回礼,“嗯”了一声,然后看向林默,“林姑娘,多谢你为我疗伤。这份恩情,秦某将来必会相报。” 林默笑着摇摇头,“不用,举手之劳。” “李公子,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对吗?”分别之际,秦宝儿也没空气林默了。她就觉着心里烦闷,空落落的。 “有缘。”彬玉敷衍了一句,但面上仍是礼数周到,没让秦宝儿难堪。 彬玉主仆三人,林默,周玉新都定定站着,眼看着秦家兄妹牵了牛车回到道上,走远…… 忽然彬玉瞥了眼林默,对朝霞晚露说:“走。” 抱着彬小少爷的晚露点点头,垂眸望向小少爷。还好他睡着,不吵醒的话应该不会节外生枝。 秦渊秦宝儿牵着牛车走近京都城门,心里十分忐忑。这城门只溜开一条缝,守城的军官,士兵众多,几乎所有欲进门的百姓都被拦在了外。 “凶什么凶嘛……”刚被推翻在地的粗衣小哥爬起来,拍拍灰尘往回走,嘴里嘀咕,“我这样的,怎么看也不像刺客,还不让我进城。” “阿弥陀佛,我佛普度众生。” 人群中走出一个老和尚,秦宝儿眼睛一亮,悄悄拉了拉哥哥的衣袖。 “哥,就是那和尚,从臭道姑手里救下你。” “哦?”秦渊吃了一惊,上上下下打量那和尚一番,就上去抱拳道,“大师!大师可还记得我?” 守城的军官正准备轰走野和尚,一瞧有情况,便停下来盯着看。 和尚细打量秦渊,面上慈悲,不露神色,心底倒也惊了一惊,“小兄弟伤已经好了,可喜可贺。” “多亏有大师救我。”秦渊说着,跪下去朝和尚磕了个响头。 和尚连忙拉起他,“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守城军官眼睛滴溜溜一转,过来道:“喂!和尚,你会治病救人?” 那和尚正要说话,秦宝儿抢上一步,模棱两可道:“呃,嗯,是啊,我哥就是大师救的。” “是这样啊。”守城军官捏着胡须,打起了主意,“瑞王善待一切能人异士,你既然会医人,就随我进城见见王爷。” 老和尚摇着头慢悠悠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嗯是啊,大师不说谎的,我哥就是他救的。”秦宝儿又上前一步,挺起胸大着胆子道,“现在我哥是他徒弟了,你也看到,他们刚刚行了拜师礼。我是我哥的妹妹,以后也要跟着我哥和大师。大师走到哪,我们就到哪。” 说着转身,“大师,请上牛车,让我和我哥载你去瑞王府。” 第298章 冒犯了 林默真是没想到,这仪表堂堂彬公子,带他们进城的方式竟然是——钻狗洞! 还得趁夜钻。 爬出来的时候,林默鹅黄色的纱衣又刮了道口子,脑袋上还插了两根稻草,鼻尖顶着一撮黑灰。 她一抬头,见彬玉盯着她只是微笑,还有些莫名其妙。突然彬玉袖子一抬,手指自然弯曲着,指背将要碰上她脸。 “你作什么?”林默歪脑袋躲了躲,彬玉才讪讪将手放下。 就在林默和周玉新站在原地,拍身上灰尘,摘头上稻草时,朝霞过来了。她把一块手绢拿给林默,“林姑娘,擦擦脸。” 朝霞看着林默,指了指自己鼻尖。 林默立时会意,接手绢时道了声“多谢。” 一擦鼻尖,手绢都黑了。她郁闷地抬抬眸,恰好跟彬玉四目相交。 不过彬玉很快就移开视线,侧过了身子。林默也有些犯嘀咕的,拿袖子遮了遮,才继续擦。 “公子,车到了,贵叔那边也已经联系上。”晚露牵马车过来,跟彬玉行礼后,便闪开身,让除朝霞以外的人都上了车。 彬玉把怀里的彬小少爷送到林默怀里,低声说了句,“林姑娘,冒犯了。” “啊?”林默眨了下眼睛,没听明白。 不过抱抱小孩,这不算什么。 这次她来京城,打算低调点,能不用异能,尽量不用。如今一切,就先全凭彬玉安排。 车轱辘撵动,在京都无人的街道上“嘎吱嘎吱”的十分清晰。 “什么人!” “停下!” 车厢外态度强硬的爆喝声突起,林默从帘缝望出去,见是一队巡逻兵。 也不知朝霞给他们看了什么,就听朝霞道:“车里是彬太医家的大公子,少夫人,小少爷。” 林默正在纳闷哪来的少夫人,巡逻兵中领头的人板着脸,上前几步,那刀柄刷地掀开了帘子。 林默吃了一惊,身旁彬玉恰在此时身体向她倾了倾。他一只手环过她背,虚虚地揽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护住了她怀里孩子的脑袋。 那领头人心里咯噔一声,忙抱拳行礼,“彬大公子,少夫人,得罪了。” 彬玉温和而大度地道:“无妨,大人公事公办,都是应该的。” 那领头人抬头,向里望,看见了瑟缩着,表情极不自在的周玉新。他指着问:“这位是谁?” 彬玉指指自己脑袋,举止落落大方,神情略显为难,“唉,我大舅子,这里有点问题,今儿个又犯病了,只好接去给我父亲看看。” 也不知这当儿周玉新是哪根神经接通,突然戏瘾犯了,就着彬玉的话,他抱起自己一只脚就啃起了满是泥尘的鞋子。啃两下,还抬起头来对着领头人痴痴的笑,“嘿,嘿,芝麻糊,好吃。” 领头人干咽了记唾沫,说了句,“是该好好治治。”就放下了帘子。 巡逻兵退让开,朝霞和晚露驾着马车继续行路。 一路上再没遇着险阻,顺利到达彬府。管家贵叔已事先开好门,将人迎进去,将马车安顿了。这一切,都没有惊动旁人。 第299章 少夫人 “大公子,老爷在厅堂等着。”贵叔将人引入后,一路上一边快步跟从,一边低声说道。 “这么晚了,他老人家还没睡?”彬玉脚步稍滞,换了个方向后,继续边走边问。 贵叔警惕地望了眼跟在彬玉身后的林默,周玉新,将语声又降了一降,几乎是吐着气道:“不止老爷,还有一位贵客。” “谁?”彬玉在廊前突兀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贵叔弯着腰走近两步,又踮起脚尖在彬玉耳旁悄声道:“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老爷对他很恭敬。大公子,你带来的人,要不……” “嗯。”彬玉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带少夫人和大舅爷去偏房休息。” 贵叔怔了怔,“少夫人?” 彬家几位公子只有大公子成过亲,但少夫人生小少爷时就难产死了。可后来不知为何,老夫人不许府中上下将消息传出去,只对外说少夫人在养病不见客。 这么多年来,彬府上下对“少夫人”三个字都讳莫如深,不敢多语。 怎么突然间大公子亲自带回来一个“少夫人”? 他是彬家的老人了,知道有些事不能多问。诧异过后,也便低了头,去给“少夫人”,“大舅爷”带路。 厅堂外,彬玉恭敬扣了扣门。听见里面的咳嗽声,才说道:“儿子彬玉求见父亲。” “进来。” 里面传来道苍老的声音。 彬玉小心翼翼推开门,第一眼便看向父亲厅堂中的生人。万万没想到,他竟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他坐在主位,父亲也只能在右首站立。 更奇的是,那公子身后,站着个模样有几分熟悉的女子。蒙着面,一身黑衣。 彬玉顿了顿去回想,电光火石间忽如醍醐灌顶,他盯着那女子惊道:“是你!” 丹迟县外,劫道不成的黑衣女子,她怎么也在这? 黑衣女子冷哼了下,讥讽道:“原来这位就是彬大公子,彬大公子好身手,劫掠女子的手段也着实高明。” 彬太医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最后以审视的目光盯住儿子,仿佛在问“到底发生何事”。 坐在上首的年轻公子摆摆手,阻止了黑衣女子再说下去。只是看向彬玉的眼神,多了几分敌意,“听说,你劫回来一位女神医。” 他一说话,上位者的威严在无形中扼得彬玉无法开口。 彬太医心中一凛! 明明贵叔来报时说的是“请”回来一位神医,而现在现在皇太子用的是“劫”字。且贵叔并没有禀报神医性别,皇太子直接言明是女神医。 “老朽教子无方,还请太子殿下息怒!”彬太医噗通跪下。 日以继夜的舟车劳顿,累得林默浑身酸痛,几欲散架。她和周玉新分别得了休息用的厢房,就把小少爷交于下人,各自回去沐浴了。 浴桶里水汽氤氲,暖暖的实在太舒适。林默不大想马上起来,她头枕在桶沿一块帕子上,闭上眼暂歇。意识便逐渐迷迷糊糊起来。 窗扇缓缓移出“吱呀”声,夜风呼呼吹熄了烛火。 林默浸湿的肌肤被冷空气一激,立马起了层鸡皮疙瘩,她哆嗦着醒来……突然!看见黑暗中立着个高大的影子,一双冷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第300章 心悦他 “啊!” 林默一声短促的惊叫,拿帕子遮住了眼。想想不对,这是有贼闯入啊,得弄死他。 放下帕子来,却发现黑暗中影子和眼睛都不见了。 这难道是自己睡迷瞪了,出现幻觉?她使劲拧了拧眼睛,然后观察了四周。 原来是风吹开窗,吹熄了灯。 此时浴桶里的水也凉了,她连忙站起来披上衣服。 困意袭来,再管不得其他。她摸去睡榻,躺下就再次进入了梦乡。 “姑娘!林姑娘……晌午了,公子邀您去用膳。” 拍门声把林默吵醒,她合了合衣领,眯着眼睛去开门。门外侯着的一排丫环鱼贯而入,手上都端着东西。有人拿盆,有人端衣。 她们伺候林默洗漱,换上干净的新衣。按她到梳妆台前,给她梳了个雍容华贵的发髻,用胭脂将她抹得娇艳欲滴。 瞅瞅铜镜,林默险些认不出。 这美女……是自己? 但丫环们还在等着,她也不便太过臭美。只在心里盘算,化妆技术也是门吃饭的手艺呀,这个给她抹胭脂的丫环比李翠兰更会,改天得好好结识结识,将来挖过去开家胭脂铺也好。 去花厅的路上鸟语花香,林默心情挺不错。见不断有丫环端美酒佳肴过去,她忍不住拿团扇半遮面,悄悄对身旁引路的丫环道:“你们大公子,挺有心的嘛。” “是,少夫人。”那丫环垂着脑袋,身子福了福。 把林默堵得没言语。少夫人你姥姥啊,谁你少夫人。这彬玉还有完没完,路上躲巡逻兵装一装也就算了,到自己府上还有必要演戏? 这占她便宜还没完了……呵呵,少夫人。 转过一丛花树,一座湖上凉亭便映入眼帘。亭中背对着她,端坐了一位年轻公子,宽背窄腰,气度不凡。 引路的丫环们福一福,都悄悄退下了。 林默左右看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彬公子好雅兴,怎么,如今不急着让我救人了?” 话音刚落,亭中那银缎锦袍的公子转过身,讥诮地望来。林默大脑里轰地一声炸响,怎,怎么是他! “没有三媒六娉,没有八抬大轿,只是一路嘘寒问暖便能将你芳心拿下,林默,你还真是随便。” 楼欢勾着唇,笑看她。那笑貌似洒脱,却多少有些绝望。 只是当时的林默被那“随便”两字激得愤怒,轻巧地忽略了楼欢眼中的不甘。 “关你什么事,不是早就带手下不辞而别了么?我俩啥关系都没有,要你多嘴。”她气息咻咻地转过身,只想着不要再见到这个让自己生气的人了,可未防胳膊被楼欢一把攥住。 “林默!”他语气冷硬,像二月的雪撒在她头顶,“彬玉有一个深爱的亡妻,他从不对别的女人假以颜色,如果他对你好,那一定有其目的。你想清楚了。” 此时此刻他倒像一个师长般来说教她了。林默冷笑着哼了声,“多谢你不合时宜的关心,只不过他没对我好,也没对我嘘寒问暖过。” “那你……” “我心悦他,飞蛾扑火也甘之如饴。” 第301章 免费劳动力 林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挣脱楼欢手掌的束缚,跑回房的啦。大概自己那段话让他彻底死了心,也便松开了手。 一个人关在房里,背靠紧闭的门,胸口的心跳还在揪紧着狂蹦。 本以为分开即能淡忘,时间会斩断羁绊,却原来别后重逢,对他的感觉仍旧历久弥新。那颗曾为他欢喜纠葛,悲伤疼痛过的心不知何时埋下种子,在这分别的日子里悄然生根。 “少夫人。” 是伺候她的丫环,正隔着门在唤她。 她深吸口气,故作冷静,“什么事?” “少爷去施粥,来问您要不要一同去。” 早膳还没吃呢。 林默用最快的步子赶去城门口的施粥现场,瞧来仍旧袅袅娉婷。 彬玉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周围盯着她的百姓们。凑过来,悄然问:“怎么不坐轿子?” 她没理,撸起袖子就自己给自己舀粥喝。天大的事也没有填饱肚子要紧,来这里她都决定尽量不用异能了,彬家得管她饱。 一连串动作大刀阔斧,吓得跟来的小丫环手忙脚乱为她遮玉臂。彬玉也低头轻咳,眼神不自在地乱瞟。心里不由犯嘀咕,也是怪了,这般野蛮行径,怎么做到还那么妩媚可爱的。 “呃咳……”彬玉又背着手慢慢踱近了她,用看似不经意地模样解释,“刚才……那位贵公子突然要见你,我不好阻拦。他,他没为难你?” 林默摇摇头,大口吞下暖暖的粥,鼓起的粉腮平下去,嘟着的桃红小嘴抿了抿。小丫环第四次悄咪咪地把宽袖从她肋弯,拎到腕口了,她终于不再执拗拉下。皓雪玉臂被遮,彬玉总算没觉得那么刺眼了,暗暗呼出口气。 “你与那贵公子……早就相识?”他整理着临时桌铺上的碗,问得像是毫不在意。 林默使劲摇头,迅速否认,“当然不!我不认识他,也不想认识他。” 彬玉点着头,又笑笑说:“他似乎,很为你打抱不平。对我,有些误会。” “她认错人了!”林默“啪”地把空碗放下,抹了抹嘴。 “也是,以那位贵公子的身份,不可能认识你。大概,真的是认错了。”彬玉又在自顾自点头。将碗整理好,他背起手,一副书生模样。 守城门的官兵增加了一倍,都在虎视眈眈着干咽喉咙的难民。京都封城门,恰逢银州旱灾,这些无知难民竟全涌了过来。 开城门接济,会搅乱城中局势。不开城门,这些难民日日坚守,哭嚎埋怨,多少显得当局者不近人情。 瑞王本不愿顾及这些难民,深恐其中埋伏奸细,误他大计。甚至动了诛杀难民以绝后患的念头。是彬御医进言,要为他施粥宽慰难民,也给重伤中的小王爷积福。 难民们一个个排好队领粥,不敢在官兵眼皮子底下造次。彬玉递碗,林默舀粥,这场由彬家主持的施粥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 林默的手臂也一抬一放累得火烧火燎。她就为了一口吃的,堵着气跑来这,结果成了劳动力。 第302章 以我夫人的名义 反观彬玉,这玉面小狐狸真是好谋算,那眼神故意在众人面前对着她宠溺粘着,有人在的时候对她讲话尤其温柔。 好了,一场粥才施过半,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彬家少夫人,彬玉大公子的妻了。 “累么?我们换换!”彬玉拎着一个蓝边碗,温和地问林默。 排在最前端的那个难民眼巴巴望着,林默估摸着一会儿指定要被这难民口呼“少夫人”,然后千恩万谢,感叹伉俪情深,救苦救难。 她撂下舀粥的勺,没什么好介意的,反正都是彼此利用。 接过蓝边碗,林默送去给最前那难民,“等急了,来,这是你的。” 那难民眼巴巴直勾勾的眼神不曾错换,林默心头蓦地一惊,忽然在那张脏兮兮的脸上望见了丝熟稔。然那难民倏忽埋头,接过碗含混道了个谢字,也不盛粥就蜷着身子匆匆离开。 “诶,你的粥……”彬玉叫不应那难民,觉得奇怪,摇摇头。又看向林默,更觉异样,“你怎么了?” 林默回神,把惊愕藏进眸底,“噢,没什么。” 施粥继续,彬玉一边舀粥,一边沉默盘算措辞。当最后一个难民的肚子也填饱,才终于找到谈话切入口,“林姑娘。” “嗯?”林默敲着酸痛的手臂,扭扭肩。布施现场由下人接手收拾去了,她和彬玉转身一步步回城。 彬玉背着一只手,与林默并肩而行。脸上一副忧国忧民状,走到马车前,先为林默把帘子撩起,才转身做着“请”的手势,说道:“这次施粥很重要,多谢林姑娘配合我。” “你指的是不反驳被叫少夫人?” “你需要身份留在京都,这样对你对我都更方便。”他多少有点避重就轻,但每一个字都言之有物,使林默赞同。 “好像挺有道理。”她歪了歪脑袋,看着他说话。 在某处城墙脚下,易容成普通百姓的蒙面男子眼中,这“明眸皓齿,巧笑嫣兮”,正可谓赤裸裸的勾引。只不过,不是对他,是对彬玉。 按墙上的手指收紧,骨节捏得发白,墙灰簌簌落下。 林默摁着彬玉的手背,踏上马车,进入车厢。彬玉也随之一个翻身而上,轻巧洒然地上了车。 帘子放下,墙角蒙面男子胸膛剧烈起伏。 马车开始行驶,车内,彬玉从袖内拿出一只锦盒,送到林默面前。 “给我的?”林默指指自己,看彬玉微点头,阖阖目,才接过来掀开。 是一支凤钗,当年皇帝赏赐给彬老夫人,彬老夫人又将它给了最喜欢的大儿子彬玉。如今彬玉又给林默,心中也说不清是何滋味,只是下意识觉得该这么做。 “陪你演戏的报酬?”林默拿出凤钗好一顿欣赏。 彬玉未料到她是这样冷淡的表现。 “算。”他自嘲地轻笑,垂了垂头,吞吐一口气道,“我押上了整个彬家,但我信任你,那便值得了。” “那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呢?”林默将凤钗戴上,一点也不客气。 彬玉盯住面前妍丽容颜,无双美眸,“以我夫人的名义,救活小王爷。” 第303章 见故人 夜深人静,月上柳梢头。 佳人无人约,自己个儿避过彬府耳目,翻墙出去浪。 京都宵禁,夜里的街道只有巡逻兵的踢踏声和犬吠声。月光把墙打下阴影,一身黑衣劲装的林默贴伏于墙,隐于黑暗,只露把水盈盈的眸子。巡逻兵列阵而过,什么都没发现。 那纤巧的黑色身影就在巡逻兵之后,遛出墙后,一个冲锋跑,躲进对面巷子。 她小心谨慎,一步步摸至城门。 一墙之隔,外面露天里,不知睡着多少银州难民。 在守门兵士转头之际,林默刹那变小自身沿着墙根跑向城门。 兵士来回走动,踏起漫过林默头顶的灰尘。前面还有一个喝了点小酒店的,对着墙根在撒尿。 林默跑到一颗石子前,连忙捂嘴憋气蹲下来。 “将军来了!” “哪里?哪里?吴丹道你又吓我,我尿都尿手上了。” “哈哈哈!” 两个兵士都走开了去。林默才高至自己心口的石子后钻出来,绕过那一滩臭水,跟路过的一只蚂蚁一起,跑到城门。 蚂蚁面无表情,当她不存在。触角转来转去,不知接收了什么信号,压身爬进门缝。 林默弯腰瞅了瞅,铁门很厚,望过去黑漆漆的,外面不知道有什么。 “轰!轰!”灰尘和脚踏声又来了,不用回头也知道又是哪个兵士走了来。 林默叹一声“倒霉”,连忙猫腰朝门缝钻。爬得灰头土脸,终于见得一线光明,之前见过那只蚂蚁踩着片叶子淌在护城河上。 月光下,蚂蚁像过江的海兵,得意地昂起脑袋,触角探来探去,复眼瞅像她。但下一秒,触石的一片浪花席卷了蚂蚁和叶子,它们不知被水流推向了何处。 林默整个身体都爬出来,脑袋还不小心撞上了城门。城门毫无响动,她痛得要死。 嗯……小胳膊小腿的,渡护城河是不行的。 一念闪过,腿长过城墙,林默轻轻松松踏过护城河。夜色掩护下,又迅速将自己变回原本大小。 银州难民三三两两睡在草丛里,破衣烂衫的老高牙疼睡不着,翻了个身眯开眼睛。突然就清醒了,倏地坐起来猛拧眼睛。 “高伯。”夜子魅也随之撑起身,关切地看向他,“是不是饿得睡不着?” “不是,我……看见……”老高急急解释却反而结巴地说不出几个字,指手画脚地猛往城门看然而夜深人静什么都没有。他最后一拍大腿,叹了口气,“唉,也许是我看错了,怎么会凭空出现一双那,那么高的腿。” “高伯,你在说什么?” “我,我……唉,我睡糊涂了。”老高泄了气,解释不清只好摆摆手,“你睡,不用管我,我不饿。女娃啊,一碗粥没什么,别总是放在心上,我说过你像我死去的女儿,我愿意请你喝一碗。” “那,高伯,真是太谢谢你了。”夜子魅慢慢躺了回去。只是一碗粥,入夜后也都消化完了。现在,谁的肚子里都没货,少动动能省些力气。 “女娃,说起来,你为什么白天不领粥啊?”反正都睡不着,顿了顿后老高又问夜子魅。 夜子魅扯了扯嘴角,“我啊,好像见到一个故人了。” 第304章 共识 一堆蓬头垢面的难民里,来了位穿着干干净净黑色劲装的妩媚女子。待她拉下蒙面黑布,难民们又倒抽了口凉气。 “您,您不是施粥的彬少夫人么?”老高颤着手指,吃惊不已。 林默美眸下移,微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我。” 虽然被冠了彬玉的姓,有些怪。 她稍稍弯下腰,“白天我施粥的时候,有一位忘了领粥了,我特地给她带了些吃的来。” 说着从怀中拿出两个纸包,烤鸡腿的香味飘在空气里,勾出无数难民的肠鸣声。 “你知道她在哪吗?如果你知道,另一份是你的。”她将其中一个纸包扬了扬,丢在了地上。 纸包破裂,露出里面好几个烤鸡腿,所有难民的目光都盯在了上面,包括老高的。 老高吞了吞唾沫,对女娃说不饿那是假的。可女娃刚刚才仓皇逃走,躲起来前求他不要将自己的下落透露了。 他摇摇头,难过地道:“我不知道。” 林默的眼睛,盯着老高足有十秒。 周围有难民忍不住腹饥,捧着肚子爬过来。 “少夫人,我我我知道是谁没领粥。” “是我娃,我娃没领。” “我没领,是我没领。” 林默转向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再也无法找到白天见过的熟稔。看来,是刻意躲着她。 将另一包烤鸡腿也丢下,林默往后退了五六步。难民们一哄而上,争夺撕抢,还有人见了血。 她冷眼旁观,有人为城池皇位厮杀卖命,有人为一只烤鸡腿甘愿头破血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是隔着肚皮的两个人,就会有猜忌羞愧等等种种多余的情绪来干扰行为。 夜子魅,她和高世之间发生了什么吗?因为落魄,所以羞于与她见面?情愿饿肚子。 她半夜出城,冒着险。做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 转回身,林默重新步入夜的暗色。 作为答应彬玉“以他夫人的名义救活小王爷”的交换条件,林默要彬玉帮她带几个人来京都。 但是瑞王似乎已经盯上彬家,万年紫人参迟迟没有消息,这老狐狸表面上不动声色,眼神中已透出怀疑。 城中守卫加倍,对外放出消息,皇太子已薨。实则瓮中捉鳖,四处搜寻已至皇城脚下的皇太子。 皇位须臾可至,只差临门一脚,他怎舍得放过。 彬玉告诉林默这些,是为讲明白不是他不肯帮,而是目前局势已不能像当初带她进来时那般钻空子。如今要进京都,只能得到瑞王首肯。 “呵呵,那我要你何用,我去跟瑞王交换条件好了。” “你以为简单地救活小王爷,之后瑞王就能保你和你的人长寿永安?如果用不着你了,你和你的人立马会被卸磨杀驴。” “我懂怎么吊着人一口气。” “那么你能苟活,你的人未必。” 林默没话讲了,捏着她的小荷包,盯住彬玉的眸子黑沉沉的。 “一切听我安排,可好?”他侧了侧颊,以试探的语气。表情却不容置疑。 “好。” 这就是那天在马车厢里,两人达成的共识。 第305章 老衲会超度 “麻咪麻咪麻咪哄……”瘦和尚披着金线袈裟,合什念念有词。 “原始天尊,三清真人!降——”黑冠阴阳鱼袍的小胡子道士在院子里舞剑。 还有仙姑荷花子,对着一株紫珊瑚念了几十次咒术了最后半眯着眼睛,告诉王府家丁,“这珊瑚我已开光施咒,现在是我的法器了,你把它搬到我房里去。” 家丁:“啊?可是,这……” “还不快去,瑞王早就有言在先,只要能救回小王爷,他能答应我任何要求。” 银杏树下,释铭蝶摇着羽扇,幽幽落下黑子。又迅速站起,坐到对面,对着棋盘苦思冥想。 “阿弥陀佛。”老和尚缓缓走来,瞅了眼棋盘,沉声而道,“十四之十六,夹。” 释铭蝶微怔,随即上身倾斜,眼睛一眨不眨地在棋盘上错落,心思跟着棋盘而动。 半晌,脸上露出喜色,拍着腿哈哈大笑,“妙啊,绝妙!老和尚,你是怎么想到这招的?这样,我的右手就赢了。” 老和尚呵呵着,与他调侃,“如此,你的左手岂不是输了。” “呃。”释铭蝶哑了一哑,旋即将盘上子一抹,拉着老和尚让他坐下,“一个人下棋太也无趣,左右输赢都是自己。来来来,老和尚,你来跟我厮杀一局。” “阿弥陀佛,老衲恭敬不如从命。” 一黑一白,棋盘上落子越来越多,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也逐渐交心。 “老和尚,你也是瑞王座上宾,来给小王爷治伤的?”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嘿嘿,那也要看救的是什么人。” 嘈杂人声渐次静止,来了几个宽肚锦袍,一瞧便是人上人。 为首的四十多岁,油头大耳,阔嘴蒜鼻,他觑着眼将院里众人都望了遍,始终腆着肚子挑高眉。半晌才落下几字,“王爷召见。” “我。” “我!” 顿时场中人人自荐。 释铭蝶颇觉荒唐,脖子后仰,悄悄对老和尚侃了句,“像逛菜市场似的。” 大和尚摇头合什,“阿弥陀佛。” “能让小王爷醒来的,金银财宝,高官厚禄,要什么都有。没本事的就趁早滚,耽误了小王爷你九条命也不够死。” 油头大耳照惯例丢下这句,最后选了仙姑荷花子带走。 他们走到没了影,阴阳鱼袍道士才悻悻呸了声,“一个女骗子会治什么病,赶着去投胎的,我赌她回不来。” 释铭蝶“嘿嘿”一声笑,大和尚问他,“若是回不来,会去哪里?” “回不来,那就五马分尸,丢出城门喂野狗。”释铭蝶摇头晃脑。 大和尚一惊,“既如此,为何要来王府招摇撞骗?” 释铭蝶叹一口气,“唉,谁愿意撞到刀口上啊!还不是名医都被抓遍了,开始病急乱投医,野仙姑假道士都不放过。话说回来,大和尚你怎么会来这,也是被抓过来的?” 大和尚合什,“阿弥陀佛,老衲是自愿的。” “大和尚你也会医术?”释铭蝶眼睛发亮,有一种遇见同行的兴奋感。 “不会。”大和尚摇摇头,“老衲会超度。” 第306章 一块一块的 一只深棕色的麻袋扔出城门,细条丝儿的青草叶子也被染红,散发出恶臭。老高初瞧那袋子,只觉里面的物体是一块一块的,也不知装着什么。 “嗬!”灰衣难民推开老高,骂骂咧咧踢踏向麻袋,“施粥就施那么一天,这些京都的权贵装什么样子!不是有句话吗?猪门那个肉多得都发臭了,我们落难的百姓只能在路上忍饥挨冻。” 麻袋口被他拉开,一波苍蝇旋飞着逃走,又嗡嗡冲进袋里。 “呕!”灰衣难民拿手扇着苍蝇,吐出口酸水后,仍旧不死心地手往里掏。一边,眼睛还亮起来,哈哈大叫,“真的是多的发臭的肉呀!快来,快来呀!护城河里洗一洗还能吃。” 他的手抓着块臭肉出来,脑袋叫完后转回去看。突然!一张喜得眉飞色舞的脸猛然惨绿,眼珠子都爆成了白鸡蛋——他一手抓出来的,是只砍断的人脚。 呕—— 难民阵地吐成了一片。 好在他们肚里没货,有些连酸水都吐不出。只是一番刺激后,当场晕了好几个。 城门开了一缝,护城河上架桥,出来一队王府护卫。 走在最末的两个低着头,遮遮掩掩,只偶尔抬一抬眼皮看是否出了城。 他俩一高一矮,都穿着王府服饰,守城士兵并未特别留意他俩。 他们随着护卫队走向难民群,就见领先的护卫长呼喝着指向难民中的几人,“这,这,……这几个,带走!” 两个护卫一难民,强架着往麻袋里塞。塞完袋口一封,扛着往回走。最末俩护卫也照着做,扛了一个。然后跟着面无表情的护卫长,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只有麻袋里的难民在拼死挣扎。 他们哀嚎痛呼:“别杀我们,我们回银州,立马就会回银州!” “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不想被切成一块块的啊!” 护卫长皱皱眉头,转回身,一剑柄斩晕一个麻袋难民。一斩一个,就要走到最末高矮俩护卫面前。 那高个护卫手起掌落,突然低着头自己把麻袋中的难民敲晕了。 护卫长脚步顿住,瞥了那高个护卫一眼,冷冰冰地道:“做的好。不过,低着头干什么,你们两个,把脑袋抬起来!” 时间仿佛静止在此,两个“护卫”都没有动。矮个那个,白皙的手掌心还冒出来汗。 “愣在那做什么!”迎面一座轿子里掀帘探出来个胖身子,脸现恶怒地呵斥了声。 紧接着,他以与他身材及不相符的敏捷跳下轿,冲到护卫长面前。“啪”一巴掌甩上,沉着声音低骂:“就怕没人看见么,还不加快速度把人带进去。” 护卫长垂了垂眼,抱剑匆匆说了个“是”字,就挥手带部下往王府后门而去。 护卫队最末,林默扶了扶沉重的护卫盔,忍着一身铠甲的坚硬不适,边快步抬麻袋,边瞧了眼身边。 彬玉和她一样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却也暗中舒了口气。 …… 彬府。 楼欢远远望向门窗紧闭的,林默厢房。 “主子,林姑娘和彬大公子一早就偷溜出去了……”彩宫轻声禀报,在楼欢背后悄悄擦着冷汗。 第307章 小王爷吐了 麻袋很轻,林默回想了下塞袋前那难民骨瘦的身材,不禁为他的处境感到悲哀。 护卫队一直来到赏心阁的中庭,队长才示意部下把麻袋放地上。那油头大耳先一步就到了,这个时候吩咐下人拆麻袋,把晕过去的难民一个一个并排摆整齐。 林默垂着脑袋,静静立在丫环小厮们身后。偶一抬眼望去,竟然看见那些晕倒的难民中,有一个及其眼熟。 刚才怎么没发现呢?夜子魅也在其中。 彬玉拉拉林默袖子,给了个眼神。林默意识到自己看得太放肆了,连忙低下头。 她就只能看见自己的鞋尖了,但听开门声响,紧接着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嗓说道:“怎么都是乞丐?” 油头大耳讪笑讨好:“嘿,嘿,王爷,是银州难民,城外带来的。要多少有多少,也方便不是。您看,这些合不合适,不满意的话,我再去换一批。” 林默掀起眼皮偷望眼,就见一个浓眉黄裳的中年男人,摸着手中玉扳指道:“荷仙姑,你看呢?” 这中年男人上了年纪,五官却很耐看。林默猜测他年轻时一准是个美男子,只是眼神中夹杂了一股冷血的狠劲,就不是那么让人喜欢的起来了。 被他问的,是一个穿藕粉色道姑袍的女子,目测三十多了,圆圆的脸很惹人亲近,唯独那眼珠子滴溜溜的仿佛随时都在算计,便顿失了几分柔和。 荷仙姑急上前两步,很是目中无人地推开了彬御医,“我来看看,哎你别挡路。嗯,不错不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 林默瞧了眼身旁彬玉。 他们事先并不知道彬御医也在,只是为了混进来打探个消息,好知己知彼。但现在彬御医在王府似乎不那么受待见,连个野道姑都来欺负他,林默真怕彬玉忍不住怒发冲冠,坏了大事。 不过,彬玉比她还冷静,别说为父出头了,他就连眼睛都没眨一眨,好像对方是个陌生人。 “你说,要怎么做?”瑞王爷直视着荷仙姑问。 荷仙姑大概是从前忽悠惯人的,临场半点不慌乱,就算是在瑞王面前也将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小王爷的病要用做药引。” “这好办”瑞王话音刚落,护卫队长长剑出鞘 那难民晕厥中吃痛,嗷嗷叫着醒来。又两眼翻白晕过去。 喂了小王爷后,问何仙姑,“我儿何时能醒?” 荷仙姑正咂摸着随便报个日子,忽然床头“哇”的一声,腥臭之味传来。 小王爷吐了。 这不吐还恍惚能吊着口气撑些许日子,这一吐顿时脸色惨白中带了青色,精神萎靡得死人都不如。 彬御医早知荷仙姑那法子不行,碍于瑞王固执己见,不敢贸然进言。这是连连几步上前,摸了小王爷的脉。 “如何?”瑞王急得眼也突了。 第308章 是肉不对 “小王爷伤了心肺,撑不了三日。”彬御医如实相告,眉头皱紧。他愁,不止为医者父母,小王爷才十几岁。更为瑞王暴戾,怕小王爷一死会牵连自己。 果然瑞王一把抓住他衣襟,提了起来怒喝:“万年紫人参呢,快拿来给他服下!” “万年紫人参乃凝气之药材,并不对小王爷的病症啊。” “你不拿来,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轰然巨响中,瑞王把彬御医推到墙面,撞翻了所经桌椅花瓶。 彬御医急中生智,连忙告饶:“王爷手下留情,我,我有别的办法或可一试。” “说!”瑞王满身戾气。 “家中贱媳医术在我之上,可让她来探探脉。” 瑞王“哼”了声,把彬御医丢在地上,“还不回去,把人带来!” 彬御医哆哆嗦嗦,抹着汗逃走。 就在这时,小王爷又吐出一口血,浑身痉挛地抽搐起来。瑞王大叫一声“荷仙姑”,三步踏出房门,“唰”地抽出了护卫队长的长剑,抵在荷仙姑脖子上。 荷仙姑也吓得两手乱摇乱颤,嘴都歪了。 “王王王……王爷,饶饶饶……饶命!” 剑往前一递,血滴到藕粉道袍上。荷仙姑哨子般尖叫起来,“王爷!是肉不对,肉对了人就能活,就能活啊。” “肉怎么不对?” “您取肉时人是昏迷的,心不诚。必须要人醒着时取肉,最好是心甘情愿自己剜下肉来献给小王爷。” 噗噗几盆冷水浇到难民们脑门上,难民们拧着眼睛醒来,就见煞神般的瑞王坐在他们对面。那把椅子正摆在门槛前,雕四爪金蛇,状如真龙。 “你们,谁愿意割肉献给我儿,待我儿病愈,赏赐千金。”瑞王岿然不动说着,眼中精芒无法直视。 荷仙姑原还想,哪有人肯割自己肉的,没人愿意就不是她的错了。 可听到“千金”两字,心就虚了一半。 表面上不敢显露,心底里菩萨三清祖师乱叫一通,全在祈求这些难民都自私些。 “我……”蓬头垢面的夜子魅举了举手,干得起了硬皮的嘴唇抿了抿,才说道,“我愿意。” “你愿意割肉献给我儿?”瑞王上身向前倾了倾。 “我愿意,但我不要千金,我要……” 瑞王手一挥,下人们都福了福退去。护卫队也行了礼告退,林默和彬玉只能混在其中离开。 林默没听到夜子魅说她要什么,但这件事情透着古怪。到底是夜子魅身上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还是这个人根本只是和夜子魅相像而已? 彬府书房,彬御医着人唤大公子和少夫人过来。 这个少夫人无媒无聘的突然冒出来,到底是玉儿在搞的什么鬼,他已不愿追究。但玉儿回来时亲口说她能医人,这点总不会骗他。 “咄!咄!咄!” 门敲响三下即停,是彬玉的习惯。那样恪守本分,不急不躁,彬御医一下就认出。 “进来。” 书房门吱呀推开,林默与彬玉并肩而入。 林默低眉顺眼的,自己拉着自己的手指走路。 既然答应了要演人媳妇,也要应付老公公不是。 第309章 三日后 彬御医直到今天才正眼看一看林默。初见只觉她年龄小,肌肤幼嫩,大概十几岁模样。 心里就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医术。 他自己学医几十年,其中艰辛外人无法想象,也才有今天成就。却也难比史上医仙华佗,民间神医释铭蝶。这么一个小姑娘,学得了几年医,又能精到哪里去。 再细瞧她走路步态,不由哑然。 人的气质极难伪装,这姑娘媚态浑然天成,多半不正经。 “哼!”甩手怒瞪了眼大儿子,彬御医气得脸都绿了。 林默还不懂这“老公公”是什么心思,自己叫人来,话没一句,先摆脸色。 “父亲如果没什么事,儿子先告退了。”彬玉脸色也不好看,自己转身要出门。 林默想了想,也跟着往外走。 “回来。”彬御医却在这时松口,只是语气仍旧不好,“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续弦,怎么突然间……” “两情相悦,缘份使然。” 听他们父子二人不是太和睦的一问一答,林默知道暂时没自己什么事,安静听一会儿就好。 “真是两情相悦?” 咦?难道自己演得不像。 “那么父亲以为呢?” 怎么对自己爹这么咄咄逼人的。 “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一个多情长情不滥情不被美色惑的人,玉儿,你太让我失望。” “父亲如果没其他事,儿子要走了。”这次,彬玉是拉上林默的袖子,快步往外走。 但彬御医一拍桌子,“我叫你们走了吗?” 彬玉脚步停下来,却没有回转身。 书房里突然很安静,这安静持续了很久。林默正惴惴不安,就听彬御医长长吁了口气,“唉,也罢。你的事我不想再过问。但现在彬家危急,你是彬家人,就该出一份力。” 彬玉转过身子。 “其实小王爷回京后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他成天躲在被子里叫‘有鬼’,倒不是真不能下床。” 彬御医眼睛望向一边,叙述起了王府的事。 “后来有一天晚上,王府入了刺客,王爷的几个儿子都被乱刀砍死,不治身亡。只有小王爷一个,受了重伤,却不致命。” 也就是说,瑞王只剩一个儿子了,难怪那么紧张。 “如果小王爷也死了,你说瑞王会怎么做?” 彬御医死死盯在彬玉脸上,但林默明白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 “儿子明白了。”彬玉低着头,轻声道。 “老爷!”门外小厮唤,“有客到。” 林默和彬玉随彬御医迎出去,就见是王府那油头大耳。 这货肚子一挺,对彬御医也趾高气昂的。 “小王爷幸得仙姑医治,病情已经稳定。彬御医,王爷让你三日后再带你家少夫人入府。” 彬府的后花园不大,花木却都养得精神。月夜里,赏花倒也惬意。 彬玉还准备了酒,两人在园子里的石桌旁对坐,一同看看月亮,聊聊花。 “相公,今晚的月亮是残的啊!残成这样了,你怎么看?”林默把一根写着“小王爷”的香蕉推到石桌另一面,给彬玉看。 第310章 很好,很好 “月有阴晴,难道这轮月,你无法待他圆满?”彬玉把香蕉推了回去。 林默手指在石头上敲了又敲,她哪有什么把握啊。但是拖延一下,应该还是能的。 “我……尽量。”拖延可以给自己更多时间找黑石牢,也可以留机会给彬玉父子跑路嘛,还是有用的。 “你想要橘子吗?”彬玉抛给林默一个大橘子。 林默抱着橘子“嗯”了声,“想。我家乡的橘子最好吃。” 她的要求是,从丹迟县带几个人过来。 “最好再多几个橘子,我胃口大。”她自己又抓了几个到自己怀里,然后眼巴巴等着彬玉同意。 彬玉掀了她一眼,半晌才无语道:“你胃口,还真挺大。” “不行么?”林默急了。 彬玉盘算了一番,才道:“今时不同往日,我能力也有限。你要的橘子太多,丹迟县也太远。” 他后悔了,他变卦了,他要不同意了!渣男。 眼看着林默的眼神逐渐气愤,彬玉咳了咳,无奈道:“其实你我的路可以走同一条,只要你能让小王爷稍有起色,瑞王那边,条件还不是由你提。” “说来说去,还是得靠我自己。”林默身子往后仰,水眸已染上了一丝鄙夷。 “咳咳咳。”彬玉连咳几声,林默懒懒地给他倒了杯水,“喂喂,喝点水。” 彬玉瞥了眼杯子,那是酒啊。 “多谢娘子,为夫没事,娘子吃橘子。”说着,咔咔剥了一个给林默。 林默眼睛瞪得老大,说好了橘子代表她的要求她的人的啊。她的人他也敢剥,怎么不剥香蕉。 想到就做,林默抓起香蕉,几下褪皮,送去彬玉的嘴,“啊!相公也吃。” “喂!你……” 送得太积极,直接怼人鼻子上了。彬玉的小白脸都扭曲了,林默哈哈笑。 这可把假山后的彩宫急坏了:皇太子咱能别看了么,看了自己又生气,何必呐! 假山上的石头已被楼欢抓下来两把,眼看着就要倒塌。 彩宫忙大着胆子把楼欢拉走,然后在无人的地方单膝下跪,“皇太子恕罪!” 楼欢根本没心情治她的罪,恨恨将一把碎石灰丢进湖里,“他们如今伉俪情深,打情骂俏,很好,很好。” “很好”两字都要把牙咬掉了。 夜深,林默独自回厢房。 冷不防树后出来一人,拦在了她身前。 “楼……”林默看清后手掩了嘴。 夜色下,楼欢的脸颊泛着清冷色调,黑曜石般的眼眸在微微闪动。他比从前清瘦了,五官更加分明,又增了几分帅气。 “你干什么?”林默想绕开他,却再次被堵。 “赏月!”他掷下两个赌气的字,不由分说拉住她,带着飞上屋檐。 萤火虫盘旋飞来,入目全是星空与闪亮。 这个地方赏夜景竟然意外的美,由此林默忘了责备楼欢的鲁莽。她享受地撑在檐上,两只脚垂下来甩啊甩的。嘴角扯开,已笑得不自禁。 “原来你找到了更好的角度,真有你的。” 她笑说着转过头去,竟然看到楼欢在失神地瞧她。然后,他也发觉了自己的不合适,清咳了声,移开视线。 “嗯。彬玉那个榆木疙瘩晓得什么,你迟早会后悔嫁给他。” 第311章 露馅了怎么办 周玉新眨眼成了御医家的大舅子,身价翻倍。还不需要跟人掰扯前因后果,反正他是“傻子”。这些天,小日子过得不知有多美。 不过这人啊真是闲不住,福享久了,他就怀念起曾经当货郎时的潇洒自由。 于是寻个日子,撺掇俏丫环带他出门遛弯,丫环掏钱买糖葫芦的当口,他就悄悄跑了。 “玩一圈,再让你不小心找着带回府,嘿嘿,完美!”周玉新躲进巷子里,笑呵呵地恢复了原来模样。两只手嚣张地甩着,还哼起老家的歌谣。 出门前他偷偷带出来一些值钱东西,彬府的花瓶啊什么的。典当行一当,立马变身有钱人。 有钱人路过个赌坊,千年头一遭的进去快乐了回,竟然还赢了。 在日落前,这小子从赌坊出来,满身疲惫又幸福快乐的,去逛菜市场吸收人间烟火气了。有人在卖兔子,他问多少钱。人家说二十文,他扔给人家四十文,收获满满的巴结讨好。 拎着兔笼回府的路上,才深刻体会到有钱有身份的美妙。直到这份美妙撞见林小姐—— “去那了?”彬府门口,林默带着十几个丫环在等他。 “呃,这我我我……”周玉新秒怂。突然计上心来,缩了缩脖子两眼翻白吐出舌头,“啊,我不知荡啊,我是傻纸。” 他装白痴已经炉火纯青,丫环们都低下头去,只为自己弄丢傻瓜大舅爷而自责。 “跟我进去。”林默揪着他耳朵,拽进彬府,兔笼也没收了。 今天没啥事,抓回捣乱的周玉新后,她就拎着兔笼去后院了。 彬府厨娘自己翻了小块地,就在后门对面。林默从后院出了后门,技痒痒的去看厨娘的大白菜啦。 估计厨娘也就厨艺六,种菜那是业余爱好,四排大白菜在夕阳下打蔫,像一个个咽气前躺着吊命的胖老头。 兔儿从笼里逃出来,扑到其中一颗里,咔哒咔哒啃菜心。 丫环战战兢兢过来伺候,看见兔子在糟蹋厨娘的小宝贝,吓得表情都变了。觑一眼少夫人后,到嘴的话又憋回去。毕竟厨娘和少夫人,身份孰轻孰重她还是能辨的。 于是小心将兔笼收走,躲得远远的,当作没看见。 林默摸了摸兔兔脑门,嘿!这小兔崽子不怕人,小爪子抱住大白菜恐怕阎王老子来了都不撒手。 深得她心。 “饿坏了小东西,这白菜太老了,你牙口可真好。”林默一边说着,一边从小荷包里拿出清凉池水洒在被兔兔抱啃的那颗白菜根下。 白菜叶子肉眼可见的挺括起来,兔子的眼睛都红得发亮。 “你就是彬家大儿媳,颜如意?” 猛然间听到问话,林默迅速收了笑,转过头去。好家伙,瑞王什么时候来的,身边就跟了个油头大耳。 他眼神定定地瞧着她,想来刚才那话是在问她。 林默左右瞧瞧,没第四人了,确定了“颜如意”就是自己,又是默默一个好家伙!彬玉偷偷给她改了名,也不事先串供。她傻一点,露馅了怎么办? 第312章 兔爪试术 事情明朗前,林默秉着不承认也不否认的姿态,模棱两可站起来福了福。脑袋微微低下,就像个懂事乖巧的小媳妇。 瑞王细细打量眼前女子,她稚嫩中魅惑动人,即使规矩行礼也藏不住一身艳色。 顿时有些不悦,“你是哪家女儿?如何躲过选秀?” 天下美人,都是皇家的。 “回大人,我是山里穷家女,出门探亲为大公子所救。大公子不嫌弃出身,收留了我。”林默又福了福。 瑞王点头,神色缓和,“原来如此,沙砾里藏珠,彬玉好福气。” “小女子原名林默。” 只这一句,令瑞王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颜如意’是本王随口捏造,山里民女,果然毫无心机。但你姿容出众,对得起这个名字,本王就将此名赐予你,如何?” 她能拒绝么? 颜如意电视剧里用烂了的,好俗。 “大人,您,刚才自称本……王?”林默小小声地问询,楚楚可怜,呆呆萌萌,就像真的第一次见瑞王般。 瑞王“噢”了声,随即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但你总会知道的。” 他不急着亮明身份,等自己走后她去家中一问,就会知道。 “彬御医说,你懂医术?” 林默硬着头皮点了下,“嗯。都是些乡下手段,取巧能医些疑难杂症。” 瑞王的眼神立即深邃了些。 乡下手段他怎会计较,他可是连野道姑破和尚都相信的人。 “如何取巧?做来我看看。”瑞王身边没护卫,没有长剑可使。竟从袖里拿出镶满宝石珠翠的匕首,亲自掀袍子前摆单膝半蹲,“刺啦”出鞘,无声下划。 兔子毫无防备,鲜红落满白毛,抱白菜的前爪剧烈抖动着耷拉下来。 林默暗中倒吸凉气,她刚刚才相中的小可爱啊,瑞王,你死定了!你个冷血的,一定会死。 忍着情绪波动,她从荷包拿出红泥和清凉池水变大。由于手指灵巧迅速,旁人瞧不清动作,只能窥得指影。 清凉池水冲洗伤口,红泥抹上止血。 然后背过身去,藏回俩物,再拿出绷带。瑞王能看见时,绷带已被变成合适大小。 她小心地给兔子包住前爪,最后抱它下地。 这兔儿多半是个缺心眼的,在地上支楞了一会儿,又开始想念大白菜。竟然不管受伤的爪子,又蹦回田里,抱啃原来那颗菜。 “嘿,嘿,好了!走路都不瘸了。”油头大耳指着兔子兴奋,瞅向瑞王时满脸讨好,仿佛兔子伤愈是他的功劳。 瑞王深瞧一眼林默,满意点头。 到了三日期,林默和彬玉一同前往王府,递上拜帖。 前堂赐座,共饮茶水时,瑞王再次细瞧林默。 今天她穿了一身白裙,飘逸尘外。侧髻梨花串珠,清新秀美。妆容淡雅,橘粉唇色,实乃点睛之笔。 “如意,若你还是待字闺中,本王定要将你许配给我儿。” 彬玉神色未动,林默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王爷抬爱了。”她敛眉,稍稍福了福。 “你知道我是谁了?”瑞王这一句的语气少了许多威慑,猛虎不扑食的时候也有温柔时刻。 第313章 仙姑又仙姑 “您是瑞王,当今天子唯一的弟弟。”林默作出一副乡野丫头无知惧怕的模样。演得太过,茶水抖到了彬玉靴子上,惹来他一顿白眼。 “哈哈哈。”瑞王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大笑,“皇太子已薨,皇兄再无所出。他如今病重,你说将来这天下是谁的?” 这话太放肆了,彬玉和林默都没接,甚至身体都一动未动。 瑞王的兴致并未被打扰,话锋转向,仍是狂妄,“而本王如今只有一个儿子了,他将来是何身份?如意,你应该能想象的到。你今天救了他,是救了未来的谁?你必不会后悔。” 彬玉站起来行了一礼,“贱内会竭尽所能的。” “嗯。”瑞王甚是欣慰。 三人前往小王爷处,却见庭前守着许多内院的丫环妈子。 油头大耳迎上来,对瑞王打了个千儿。 “王妃来了?”瑞王问他。 “是。还带来了一位更厉害的仙姑。” “仙姑?”瑞王蹙眉,“先前吃了夜氏的献肉,不是气色转好了么,又换仙姑做什么。” 油头大耳有些为难,眼珠子溜了几溜,还是觍脸笑,“王爷,您进去就知道了,先前那个荷仙姑,她……” 油头大耳在瑞王耳边嘀咕了几句,瑞王脸色顿变,紧接着推开油头大耳,阔步加速赶去。 丫环妈子跪了一路,他都丝毫不理。 林默彬玉跟在他后头,忽然看见鼻青脸肿的荷仙姑跪在门前。 瑞王上去一脚,把她从台阶上踢滚下去,转身抽出护卫佩剑,穿胸杀了她。 “王爷饶……”荷仙姑歪着嘴,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咽了气。 房中此时传出一道陌生妇人的声音,“尤仙姑,多亏有你,要不然,还不知要被那假道姑骗到什么时候,我儿的病就要被耽误了。” 瑞王脸现怒容,背着手快步跨进房,就连身后彬玉林默都当空气般没去安置。 油头大耳拈着手指,肥肚子也吸进去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候在外。见到林默彬玉,当作了自己人,小小声地说:“小王爷吃了三日肉没再吐,不是转好了,是伤了胃,积食。刚刚差点噎死,荷花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幸亏王妃带来尤仙姑,喂了仙水后小王爷才把秽物吐干净了。” 与此同时,从房内传出的对话声,声音更响些,很容易就盖过了油头大耳的。 “王妃客气了,救死扶伤本就是我辈修道之人分内之事。” “尤仙姑。”这是瑞王的声音,褪去了因被荷花子戏耍的怒意,反添几分敬意。 “噢,这就是瑞王。”王妃温柔道。 “贫道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仙姑修的道家?” “正是。” “仙姑也通医术。” “略知一二。” “谦虚了。仙姑已看过小儿,不知他可还有救?” “我身上有一味仙药,或可一试。” …… 尤仙姑的声音好熟悉,林默跟彬玉对视一眼,就见彬玉对她做了个口型——“尤芳”。 那个欲杀秦氏兄妹而后快的,恶道姑! 第314章 换师逃命 林默和彬玉正要进房,突然跟一个狂奔出来的人迎面相撞。彬玉是练家子,下盘扎稳,一托一送,那人反而跌进房内。 两人这才踏入房中,站在仰摔之人面前。 那人竟然是夜子魅! 她是献肉的人,主意虽然是荷花子出,害小王爷差点噎死的可是她的肉啊。王妃原本让她跪在房中,瑞王一来,倒是忘了处置。 她趁房中人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就想要趁机跑走,谁想会恰好撞在硬板上。 简单包扎的两条手臂又出了血,缺了肉的形状看起来可怖而残忍。 林默都不忍直视,撇过了头去。 “大胆!”王妃原来坐在病榻上,这时一拍床板,呵斥起来,“你竟然还想逃?……王爷,她是荷花子的同党,千万不能放过她。” 夜子魅知道无法再逃,嘴唇因失血而苍白干燥,因害怕而上下打颤,眼睛却异常坚定。出人意料的,她竟返身跪在了瑞王脚下。 “王爷明鉴,小的跟荷花子互不相识,小的是为了报效王爷,为救小王爷才甘愿自割肉。小的一介布衣,不懂医术,哪里知道为什么割肉就能治小王爷,小的全是一片真心才情愿自伤。王爷,您难道要杀一个一心为报效王爷的人么?” 瑞王眼底愠怒逐渐消弭,无声吐出一口气后,朝夜子魅挥了挥手。那意思是,不杀你了,你滚。 夜子魅虚弱坐倒在地,手臂缺肉处流出鲜血,随她身子挪动,抹了地面一大片。瞧来触目惊心,心慈者怎能不可怜。 “王妃……我。”她爬向病榻。 王妃扶着额,不敢睁眼看,“你别过来,我不懂那么多,但你是荷花子的徒弟,怎会不认识她?” “小的也才拜师三天,那时荷花子已在王府,人人都尊崇她。小的只为报效王爷,一心想多学本事。” 夜子魅转而爬向尤芳,在她脚前跪下磕头,“尤仙姑,请你收我徒。我只想报效王爷,多学点本事。” “这……”尤芳蹙眉,忍住了一脚踢飞这血人的冲动。王妃面前,她还是要以慈悲示人的。 “也罢,念你本心不坏,王爷也宽恕了你,你便留在我座下。” 王妃心里对尤仙姑敬意更重,也松了口,“既然如此,我便给仙姑一个面子,对你既往不咎。——来人,把夜氏抬下去,请大夫换药。” 丫环们进来,拖走夜子魅,清理地上血迹。 一出闹剧,几息间便收了场。 然而小王爷突然猛咳,“哇”的一口血仰面吐出,又汩汩续吐。他已无力翻身,神志不清,吐血时仰躺着,连头都不歪一歪。眼见着他不吐血身亡,也要被自己吐的血呛死,王妃连忙抱起他上身,哭着为他擦血。 林默才一打量小王爷,便认出他是丹迟县里,害了阿喜终身的主谋,那个锦衣少年! 别后再逢,他已伤得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形容憔悴,不死也残了。 她忽然哭笑不得,只暗道天理循环,竟难起丝毫怜悯。 第315章 添了几多愁 “尤仙姑!尤仙姑!你的仙药呢,快拿来救命!”瑞王暴躁大吼,尤芳也被吓了一跳。 就见她拿出半瓶嫣然粉,让王妃全喂给了小王爷。 带来的清凉玉先前拿来给小王爷洗了胃,嫣然粉也都交代完了。事实上,她留在王府的所有筹码都已用尽。 所有人都在紧着小王爷的时候,她双眼微眯,暗自谋划新计策。 …… 咦?那不是我的嫣然粉么! 林默眨了眨眼睛,稀奇得不得了。万万没想到,帮她把生意推广到京城的第一人,竟然是尤芳。 不过现在,丹迟县的两味神仙药,怕是已卖绝版了。 又折腾了半个时辰,小王爷才安稳下来,沉沉睡去。尤芳对瑞王谎称小王爷的病要从长计议,就告退,被暂时安排住在王府。 临走前,她顿步,警告地觑了眼林默,才昂首离去。 “彬公子……”临了,瑞王叫住彬玉。在仅剩的一个儿子的病榻前,疲惫,却异常威严地盯住了他,“转告彬御医,再不将万年紫人参献上,就等着满门抄斩!” 彬府书房,彬御医一掌拍向椅扶手,气得猛咳起来,“咳咳……瑞王这个老顽固,只信神佛不尊医道,他迟早会害死自己最后一个儿子咳咳咳咳……” 彬玉的手下意识往上抬了抬,像是要去扶他父亲,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泄气地放下。脸色重回冷漠,眼神逐渐黯淡。 “父亲,小王爷到底还有没有救?”他的语气淡然的犹如在问一个不相干的人。 彬御医似乎已经习惯,望了眼一声不吭的林默。冷静下来,站起来背手沉吟:“小王爷受了很严重的伤,损伤了五脏六腑,久伤成病,就算治好了,恐怕也是废人一个。” “那么,这一盘……是死局。”彬玉平静中敛着一丝悲戚,缓慢地说道,“无论小王爷是否醒来,彬家都难、逃、大、厄。” 这怎么就都灰心了。 林默连忙迈出一步,“未必!你们忘了还有我么?这件事我会搞定的。” 彬家退缩了,她的黑石牢计划还怎么实现,她演到一半的少夫人就这么半途而废?那也太亏了。 子夜微凉,清空万分寂寥,只有间或的犬吠声在提醒着未睡人,他并不孤单。 夜色里,林默望了眼屋檐上,月轮下的彬玉。他阔腿坐着,黑靴踩得恣意。紧袖劲装勾勒出他平坦的腹部,板直的脊梁。一只前臂压在膝盖上,手掌下垂,指尖顺其自然地指向地。另一只手抓着酒坛,时不时仰起脖子大口灌。 那脖颈的弧度,就映在柔亮的月轮上了。滚动着喉结,下巴倔犟,发丝凌乱,添了几多愁。 林默收回视线,神情也被感染得难过。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人人心底藏着过不去的坎。生悲,死劫,交织出人生。但苦后总会有甜的,彬玉,你等着。 此时此刻,院墙角落,树影中。 彩宫已经无语了。瞄一眼身前,被情伤打击得失魂落魄的皇太子,她转回脸,偷偷摇头,无声地叹气。 第316章 关注点不对 楼欢笔直站在梧桐树下,目光和魂都粘在十步外的林默身上。 原来,她也会为喜欢的人难过的么?那充满愁绪的小眼神,微微撅起的嘴,怎么面对他时都不曾有过。 一个惯会勾人的小妖精,也懂付出真心么? 如果你对我也这样…… 视线上瞟,落到屋顶那人身上,不禁冷笑连连。呵,装什么装,男儿就要顶天立地,为自己的女人撑起一片天,让女人为自己难过算什么好儿郎。 再往下看,心猛地一跳,林默不见了。 拳头攥起,平复不了,“彩宫,你说……孤,是不是太好色了?” “呃,啊?”皇太子何出此言啊。 你自己就很有姿色,多少小美人偷偷对你流口水你都不知道。 而且普天之下,哪有你这么身份高贵,得天独厚,还文韬武略,琴棋书画,哪样都不懈怠的? 她还没把马屁拍出去,就听皇太子“嗤”的一声冷笑,长长吸一口气,然后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自嘲。 “她明明不是良配,孤却对她魂牵梦萦,为她茶饭不思,情绪由她牵动,再也不是自己……” 彩宫倒吸一口凉气。 她听到了什么啊! “主子,那个……原来你这几天说的肉麻梦话都是因为梦见林姑娘,青冥还以为你鬼上身,跟我研究好久。” 咔!哀伤的气氛裂出纹,皇太子碾压五洲的气场陡然排开,瞬间让小暗卫意识到:关注点不对,是会死人的。 “彩宫,孤、好、久、没、练、练、身、手、了!”指骨咔咔响,“嗯?还敢跑?回来……” 半炷香内,彬府后花园里连续传出杀猪般的哀嚎…… 不换夜行衣了,就穿淡绿渐变色的莲叶裙。因为,好看。林默任性地穿一身美兮兮,适合跳舞的露肩长裙,去爬墙。 这长裙收腰,从胸下到臀上掐着宽宽的墨绿色腰带,把她薄软的腰线勾勒得仿佛一掌就能捏折。腰带上衣服是莹白色的,紧着傲人上围,包出秀美双肩,袖子却宽长垂摆,飘飘似仙。还用银线在纱质的袖垂,绣出盈盈闪亮的水波纹。与层叠莲裙,组合成一副湖上荷叶的清新动图。 穿动图的莲叶小姐避过夜巡兵,爬上瑞王府的墙。跳落时,倏地变成米粒大。 前方就是膳食房了,变小了后路途遥远,前路漫漫。不过,胖厨子还在门前坐着,研究一本菜谱。她不能走得太招摇。 迷你林默从胖厨子的布鞋前跑过,呲溜爬过门槛,滚进膳食房。旁边一只肥老鼠身手比她还敏捷,箭一般掠进来,还后腿站立,举起前爪回头看了她一眼。 炫耀,鄙视,还是怎的?是的,做贼还数你牛。 林默双手拉开嘴角,吐出舌头,扒下下眼皮,眼珠子上翻。一个鬼脸,肆无忌惮怼向肥鼠略略略。 吓得那鼠“吱”地一声逃走,眨眼功夫藏起来,影子都不见。 现在你知道了,人类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物。 不信?不信你个鼠辈做一鬼脸我瞧瞧。 赶走肥鼠,迷你小林默背起双手,老神在在地迈在膳食房里。 第317章 被花店偷走 大锅灶前绑着一只小羊,林默与它对望一眼,小羊浑身一个战栗。 林默指间夹着小刀片,温柔地笑着走向它。 “咩……” 一声凄惨羊叫传出膳食房,胖厨子疑惑地抬头。 一会儿后,胖厨子进来膳食房。膳食房跟他出去前没两样,也没有贼闯进,可是,绑在灶旁的小羊跪在了地上。只见它一只前蹄上缠着白布,中间浸染一丝血线。 啥时候受伤的?还给包扎了! …… 林默喝干小酒壶里的羊血,用手背一抹唇角,空酒壶丢到了路边的花盆里。 对面有人提灯笼而来,林默连忙将身子贴在花盆上。几息后,就见油头大耳擦着汗,独自一人踏过花盆。 她还是个小小人形象,大概只一个巴掌大。又兼夜色朦胧,油头大耳看起来有急事,这才一点都没留意到她的存在。 正当林默舒口气,以为躲过一劫时,忽然一只肥老鼠呲溜爬上花盆,鼻子嗅来嗅去找好吃的。 林默吓了一大跳,怀疑这就是膳食房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只。但现在她没心情去管肥老鼠了,因为她刚刚吓的那一跳致使她一蹦抱上了油头大耳的裤管。 油头大耳还毫无知觉,俩萝卜腿一前一后地赶路。苦得林默紧紧攀附住他裤脚,深怕一个没主意掉下去被他踩死。 人就挂在那上面,被一甩一甩的。 这可怎么办好,她独自进王府是为找到尤芳。尤芳一除,瑞王就又会想到她也是个能医人的。 “哆哆!” 身体在低空挣扎着,突然裤子布料不再晃荡。油头大耳脚步停了下来,还轻轻扣了扣门。 “进来!” 林默正寻思着跳下来远离,忽然听见房内传出尤芳的声音。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继续抓紧裤管。门开后,迷你林默被带了进去。 “尤仙姑,您半夜召见,不知有何吩咐?”油头大耳似乎在作揖,带得林默也微微摇晃。 “你过来这里,可有惊动王爷王妃?”尤芳谨慎问。 “夜已深,王爷王妃早已安歇,我哪敢去惊扰。” “这就好,尤管家,请坐下说话。” 油头大耳也姓尤! 油头大耳坐到了一把椅子上。这椅子还是包着及地的绸缎的。林默这才跳下地,爬进绸缎,躲到一只椅脚后面。 “说起来,和我仙姑都姓尤,咱俩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因是本家,我才不把你当外人。有一桩能在王爷面前立功的事,需要有人替我去办,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哦?仙姑请说。” “你也知道,我救小王爷,用到了两种仙药,分别是清凉玉和嫣然粉。仙药配置极难,小王爷的伤病又耽误不得,最好的办法不是从新炼制,而是去将我从前炼制的取来。” “仙姑是说,目前已无药在身?” “实不相瞒,正是。” 尤芳把这么重要的事都透露了,油头大耳认为这足见她重视自己。心中也拿尤芳当了自己人,郑重问道:“仙姑,你从前炼制的仙药存在哪里?” “唉。”尤芳叹气,“在丹迟县,被一家花店偷走了。” 第318章 宝儿,宝儿~ 黑暗笼罩下,房门轻轻推开,撒出明亮烛光。油头大耳庞大的体型,挡住绝大多数的光源,他一边回头跟尤芳道别,一边跨出门槛。 直到手提灯笼的微光,逐渐消失在远方,尤芳才收回视线,从门口转回,进入房内。 椅子的绸缎套最下方,迷你小林默迅速将撂起的一角放下。 躲回脱了点木屑的椅脚后,她听见尤芳的脚步在向自己踱近。也许是因为自己身子变小了的缘故,感知力反而放大,尤芳走来时的震动,就像是一场小地震。 “刺啦!”是金属物摩擦的声音,与此同时,尤芳的脚步停下了。 “鸿哥,你说今晚那贱人生的两个小畜生还能活么?不能了,他们怎么也猜不到,我也来了王府……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妄的笑声后,是金属物入鞘的再次促响,以及周遭一切声音的截然而止。 “咄!咄!咄!” 少倾,尤芳脚步向外而去,踏着狠毒与决绝。 在门开了再关之际,林默从椅套下爬出来。两步变回原形,冲至房门,自门缝往外望,望见尤芳离去的背影。然后,她悄悄跟出去,不动声色地紧随其后。 一路上,如果发生有被发现的危险,林默都在眨眼间变小身材,就着夜色躲避。 尤芳身带武功,倒是比她更会隐藏。要不是偶尔还能变大一些加快行程,她觉得自己能跟丢一万次。 纵是如此,有一回还因为方位不对,变大时月亮把影子拉长,竟覆盖到尤芳身上。尤芳一个转身,她扼喉般紧急地变小成微粒,简直考验临场发挥。却不想身轻后如沙尘,差点被夜风吹远。 “宝儿,宝儿~~” 来到另一座院子,尤芳贴着厢房门惨兮兮地叫唤,声音像能穿透夜雾的阴风。 林默不知道她是在干嘛,扮鬼么? 房内稍有动静。 “宝儿,我是你娘亲啊~”尤芳又突兀地一声唤,声音故作柔和,更加显得阴森恐怖。 躲藏起来的林默听见房里窸窣声响,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在尤芳不断地扮鬼呼唤中,房门轻轻“咔”的一声,开了。 门缝后一张疑惑的小脸一闪而过。 但林默瞧得真切,刚才月光撒进房里一线,恰好照出里面人的脸——秦宝儿。 秦宝儿也在瑞王府,是林默始料未及的。不过这也正好解释了,尤芳为什么会来这扮鬼。 林默甚至怀疑,她扮仙姑的目的,就是为了混入王府,杀秦宝儿。 这时尤芳将门用力一推,秦宝儿在房内惊呼一声,同时传出碰撞到桌椅的声音。 “你不是我娘,你是恶道姑!” “哈哈哈,你这么想你娘,我送你去阎罗殿与她团聚啊。” 房内两个仇人短暂的言语交锋时,林默早已将身体变回原形,凌空一掌拍向窗扇。 她控制肉眼看不见的空气,使之局部膨大缩小,造成了类似气功的效果。那窗扇被气流一轰,瞬间脱离窗棂,砸进房去。 只听得房内秦宝儿凄厉惨叫,林默也不知那窗扇究竟打到了谁。心里七上八下的,拎裙夺步跑进门。 第319章 刺错了人 尤芳是会武功的,他她听见身后来了人,即刻转身,一拳打去。 还好林默进来时也做了准备,及时闪躲中,一拳抓了把空气扔出。扔出的刹那心念催动变大了无数倍,就听尤芳闷哼一声,撞塌桌椅。 林默就知打中了她,正要黑暗中寻秦宝儿,探她死活,忽然身后又起劲风! 难道尤芳还有同伙! 不可能啊,她一路跟着尤芳来的!不会是油头大耳? 电光火石间,林默心内念头急闪。身体往旁一躲,脚下又突兀地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啊!”她轻呼一声摔倒,才听见尤芳的狂妄大笑声。 原来绊倒她的脚下之物,是刚刚尤芳故意扔来的。也不知突然出现来搅局的是谁? 脚踝好像扭到了,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她忍着痛楚盯向门口,就见一个健朗的人影立在门前。月光打在他背后,使他的面目昏暗。 “妹妹,你没事?尤芳?”来人先是开口问询,听到尤芳大笑声后,紧接着厌恶而愤恨地叫出她名字。 至此,林默也知道打自己的是谁了,原来是秦渊啊。 他大概是听见秦宝儿房中动静,就赶了过来。途中又听到秦宝儿惨叫,心里更急了,还以为她遭遇不测。正好林默闯入房内与尤芳交手,就被他误以为是歹人。 林默悄然理清楚脉络,还没开口,就听黑暗中尤芳道: “哈哈哈,是我,你来杀我啊!” 话音刚落,就见月光中的秦渊举起匕首,倏忽落下。那微弱白光,毫不留情地朝他身下之人刺去。 可是身下人不躲不闪,似乎没有预料到般。直到震惊间要躲,已经来不及。身下人身子闪了闪,虽避过了要害,到底被匕首刺中。 “尤芳,你的死期到了!” 秦渊蹙着眉,对身下人说。 就在这个时候,房里的灯忽然点亮,周遭一切转瞬明晰。 秦渊抬头看到一片狼藉中,妹妹宝儿掌着蜡烛,将灯罩按下,手指还在惧怕地抖动。 而倒在碎椅破桌中,额角流血的道袍人,竟就是尤芳!她离他有四五步远,那么身下之人是…… 秦渊低头,才见林默沁着细密的汗珠,手捂在裸露的左肩。他的匕首插在她香肩上,刺目的鲜红从她白皙的指缝漏出,滴滴洒洒浸湿她紧裹的上衣,星闪的纱袖,浅绿的莲叶裙…… “哥哥。”秦宝儿嘴唇都被吓白了,但当看清了眼前,还是忍不住道,“林姑娘是来救我的,你怎么刺伤了她?刚才要不是林姑娘扔了东西进来砸到恶道姑,恶道姑那一剑就要刺死我了。” 秦渊随之再转眼盯向尤芳额角,然后移目到林默脚下,那沾着血的窗扇。 “秦小兄弟,你来得还真是时候。”林默虚弱地说,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 “嘿!”正在他惊讶和犹豫之际,尤芳低咤一声,从窗口飞走。 秦渊歉疚地看了看林默,接着迅速脚一踏地借力,也轻功追了出去。 房里只剩秦宝儿和林默了,林默一只手按住伤口,另一只手握住匕首柄,用力拔了下来…… 第320章 我顶着,你躲起 顿时血如泉涌,两手痛得哆嗦。 秦宝儿惊叫着,哭出来声,眼泪流得一脸颊都是。她噔噔小跑过去,一把抱住林默,崩溃了,“林姑娘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呜呜呜。” 林默刚从小荷包里拿出来的红泥,也被那突然的一抱撞到了地上。 一看宝儿这姑娘,眼泪鼻涕哭得稀里哗啦,十成十就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红泥盒,又为自己默哀了三秒。 “宝,儿,你先别忙哭,先给我上,药啊。我还没死。”林默忍着剧痛,同时手指触碰到地上红泥盒,悄然变大了些。 秦宝儿像是突然意识过来一样,抽了抽鼻子,把眼泪抹掉,说话仍带着抑制不了的哭腔,肩膀还在一耸一耸,“对,对哦,你,你还没死,呜,呜……嗝!” “你不是讨厌我么,我受伤你哭什么?”林默指了指地上红泥盒,取笑秦宝儿。 秦宝儿忙捡了红泥盒,给林默上药,一边说:“你救了我就是好人,再讨厌你也不该死……嗝!” “……”原来还是讨厌她。 打哭嗝打难受死你,不想跟你说话了。 秦宝儿:“嗝!嗝!” 红泥的功效十分不错,一上肌肤就沁凉凉的舒服许多,仿佛把痛楚也减轻了。 秦宝儿之后又迅速为林默包扎好,还关了门,帮林默换了身她的干净衣服。 “林姐姐,你夜里出门怎么穿这么不方便的莲叶裙啊?”秦宝儿不知不觉中对林默亲近许多,还自然而然叫了她姐姐。 就是这问题,让林默不好回答。 为了好看啊还能为啥。 不过,因此受伤她已经在后悔了……呜呜。 “有刺客!有刺客!……” 王府中响起护卫们的呼喝声,此起彼伏的还不少。望出去,到处都是火把光。 有一队护卫正朝秦宝儿房间而来,秦宝儿立马急了。 “林姐姐,你不是住在王府的人,又受了伤,被护卫看见就说不清了。他们进来由我顶着,你快躲起来。” 其实包扎的部位已被衣服盖住,别人看不出她受伤的。 但是秦宝儿不由分说把她推到了床后,她自己则回去坐到了床上。 古床都有木头床架,挂着丝绸幔帐。人躲到床后,一般是不会被发现的。 没过多久,护卫果然敲门问询。他们问可有看见刺客,怕府上客人被刺客伤。秦宝儿慌称自己已经睡下。但护卫们还是偏执地将门撞开,一进来就到处搜查。 “你们,你们哪里是怕我被刺客伤到,你们就是怀疑我窝藏刺客!”秦宝儿抓着被子气急败坏。 其他护卫都在搜查,护卫长站在床前。他抱了抱拳,还算有些许礼数,“得罪了,王府进了刺客,不及时找出要是伤了王爷王妃,这罪过可就大了。你的房间我们要是不搜,一来渎职,二来也不能洗脱你的嫌疑,对你我都不利。” 他眼神一斜瞟,突然语气变了,紧接着质问:“你不是已经睡下了么,怎么房里桌椅都坏了?” “有打斗的痕迹!” 第321章 我谢谢你了 眼瞧着要露馅,秦宝儿忙扯谎:“我我我,我有梦游症,许是梦里撞到的。” 护卫长就不信这个邪了,细细查看后,在某处蹲下,摸了摸没擦干净的地,然后送到鼻端闻了一闻。表情刹那变化,回头瞪住秦宝儿,“有血迹!” “我哪知道?我住进来没多久,许是你们王府的下人没打扫干净!”秦宝儿急中生智。 “那么这是什么?”护卫长眼尖,从床底拉出来,先前被秦宝儿胡乱塞进去的血衣——就是林默换下来的莲叶裙。 “这这……”秦宝儿瞪大眼,反应也算快,跳下床几步挡到通往床后的路,插起腰来,“噢~你们王府里打扫卫生的下人干事这么马虎啊,我说怎么住进来这些天,晚晚闻见血味……” “乱讲!”护卫长丝毫不给她胡扯的机会,无情拆穿,“血衣上的血还没干涸,是新鲜的!” 他一使眼色,马上有护卫按住了秦宝儿。他自己则拔出佩剑,带着人大步迈向床后。 “啊!不……”秦宝儿惊恐地大叫。 床后,一护卫低声道:“大人,没有刺客,只有一只恭桶。” 护卫长捏着鼻子,晦气地大步而出,眼神恶狠狠地盯住秦宝儿。 秦宝儿也不理解,林默是又躲去了哪。但是不惊恐了,表情变得木然,嘴里没叫完的后两个字毫无感情地一个一个蹦出,“……要、啊。” “没有藏刺客,你慌什么?乱叫什么?”护卫长锐利的眼神剜着秦宝儿。 没有藏刺客……对啊,我没有藏刺客! 秦宝儿想通后,朝护卫长放肆地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当然没有藏刺客。女孩子的恭桶你也看,你要不要脸。我还是王府的贵客呢,你这么怠慢,王爷知道吗?瞪什么瞪,你咬我啊,略……” “走水了!走水啦!……” 王府另一边,又有人敲锣打鼓起来。 “走!”护卫长挥了挥臂,带人离开。 偷偷放了火的林默将火把一丢,拍拍手,悄然离开现场。 刚才胖厨子敲着个破锣,扯着嗓子边跑边喊:“走水了!走水啦!……”到这会儿,越来越多人往膳食房赶。 林默牵着瘸脚羊,藏身进一角墙后。摸了摸咩咩叫的小羊,轻声道:“对不起了小羊,又得喝你一口血补补元气了。等下,还有一场恶战呢。” “咩……”小羊痛叫。 半刻钟后,王府围墙从内“轰”地砸开个洞。在破砖碎屑中,两只脚都瘸了的小羊咩咩叫着跑出来。 洞里,王府内,林默抹抹嘴角羊血,朝小羊摆手,“再见了小羊。” 原本被绑在膳食房迟早成为盘中餐的,现在送出府,算是报答献血之恩了。 远方一瘸一拐的羊影子叫:“咩……” 羊内心:我谢谢你了,再也不见。 爬上屋顶,林默望向王府花园。 尤芳跳出的那扇窗户,正对着后花园,如果她还没走,应该就在那。 府中大部分护卫都在保护王爷王妃,小部分在搜房巡逻,搜房的又跑去救火了,此时的后花园倒比平时还冷清。 只不过,树影绰绰间,那隐隐约约跳跃闪动的,不正是刀光剑影? 第322章 你礼貌吗 “护龙会,护真龙,弑反贼。” “会中各个英雄好汉,畏不惧死!” 瑞王府后花园里,正在给新入会者洗脑的毛武威,把自己毛茸茸的胸膛拍得“啪啪”响。 新入会的小赵抖着腿,“老大,那护龙会其他兄弟呢,不会就我们俩?” “说的什么怂话,先入会的以后就是长老。我,是老大。你,就是老二。”毛武威又在怕胸脯了,嗓门又大又粗噶。宣示完,粗壮手臂一把搂住小赵,小赵瞬间矮了一截。 “你听着。”毛武威稍微低了点声量,继续洗脑,“瑞王欺上瞒下,意图逼迫当今皇上让位。杀了他我们就是什么,立了大功的能人哇!等干了这票,我俩的名号在江湖上就是响当当的了,天南海北哪里的英雄好汉不来投奔?到那时,身为护龙会资深长老的你,一开口就能召集个百八十万的兄弟!爽不爽?” 小赵点点头,崇拜地望着毛武威,“爽!老大。但是老大,我真的好急啊,茅房到底在哪?” “茅房?噢,茅房啊。”毛武威带着唯一的小弟,第九次绕过龙形大假山,第十一次看见地上二十盆君子兰。 小赵夹紧裤裆,跟在毛武威屁股后头一脸苦巴巴。时不时抹把额头冷汗,甩在路边。 老大还说要夜闯王府,刺杀瑞王呢,都在后花园迷路两个时辰了。 好不容易花光盘缠买的柳叶刀,也在爬墙时掉了。 这刺杀瑞王,召集天南海北英雄好汉的壮举,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成。 …… 此时穿着白色中衣,被护卫保在中央的瑞王,拿过油头大耳呈上来的一把柳叶刀,仔细端详,“这,就是刺客落下的凶器?” “没错,王爷。”油头大耳讨好道,“王府没有那么劣质的兵刃,肯定是刺客的。” …… 长剑与短刃的相交声,越来越清晰。 毛武威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听了会儿,抬起来朝在池塘撒尿的小赵撇了眼,用气音,轻得不能再轻,紧张得不能再紧张地喊:“好了没?我听到人声了!” 小赵也回头,用气音,口型夸张地回:“老大,憋了一晚上的尿,没那么快……啊。” 他最后一声倒抽气,盯着毛武威趴着的脑袋前,眼珠子都圆了:老大,人来了,就在你前面。 嘴巴被吓抽筋,警示的话说不出。 腿被吓软,人尿着尿着“噗通”掉进池塘。他索性趁着夜色藏进荷叶下,装鱼。内心极度渴望地碎碎念:老天爷,他们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是池塘的一条鱼…… 秦渊落了下风,尤芳执剑而追。 突然,秦渊踩在毛武威手上,在粗噶的惨叫声中,摔倒了。 尤芳一剑刺来,“秦渊,看你还怎么躲……” 秦渊眼看着小命要没,已经筋疲力竭而绝望地闭上了眼。 突然臀部下面一耸,粗噶的惨叫变作大骂,他也被臀部坐着那人顶翻在地。 就见底下站起个敞着毛茸茸胸膛的壮汉,背对着尤芳地,朝他大吼:“喂!你礼貌吗?踩我还坐我头上,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护龙会……啊啊!” “噗嗤!”尤芳的那剑送进毛武威胸膛,穿透而出。 第323章 顺手牵瘸羊 尤芳一脚把毛武威踢进附近池塘,反手一剑又刺向秦渊。 “找到你了!尤道姑,这么喜欢玩剑啊,我来陪你玩玩。” 一道柔软魅惑的声线,仿佛自天上而来。 尤芳长剑递出,才到一半,忽然被一片大荷叶糊上脸,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只好半道停下,去拉脸上荷叶。 可是刚拉下一层,又敷了来一层,严严密密地裹在了身上。 她看不见了,却能听见枝叶簌簌声。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正疑惑,就觉腰间一紧,被缠上了东西。 而另一边,秦渊被林默打晕,拖到了假山后。 这家伙夜里容易犯浑,别又黑灯瞎火刺她一匕首。 直起身,回头望,尤芳差不多已经挣脱开,绑缚他腰身的君子兰长叶子也被绷断了。 她连忙摊开手掌,指头那么一招,又遣风拔来七八根君子兰叶子。 “裹粽子!去——”叶子随着她手指的指向,飞上尤芳头,腰,脚等处,又把巨大荷叶扎严实了。 荷叶变大后,更加厚实,缠着尤芳时还重叠了几层。尤芳要把它弄破,倒也不容易。 但她长剑没离手,从内往上划拉,“嗤”的斩开了一条缝。 “不好,肉馅要跑。”林默歪着脑袋,眼神热切得变态。 后花园的花,草,树,木,都迅速变大。仿佛活了般,随着林默的兴奋劲不住长长。 木质枝条缠上尤芳身体,重新将荷叶裹密实。 尤芳手中那长剑,却一下子变得微小。 尤芳忽然察觉手上一轻,五指下意识张了张。变作牙签大小的剑,掉落了。她自己,却一点没有察觉,只当作长剑是忽然不见的。 “嘿!” 林默凌空一巴掌扇向荷叶“粽子”,“粽子”摔在地上后,骨碌碌滚进池塘。 池水渗进包裹尤芳的荷叶里,尤芳被迫喝下好几口。因手脚被束缚,她整个人连带身外的荷叶,一点一点往下沉。 林默站在池塘边,眼睁睁看着水面逐渐归于平静。 而池塘另一边的岸上,有一串并不那么容易发现的湿脚印。脚印尽头,是几颗地栽的茶花。有小半个人脑袋,悄悄钻出来张望。 小赵抱着受伤昏迷的毛武威,哆哆嗦嗦的偷瞧向池对岸。 好妖媚的一个姑娘! 她她她,是真的会妖术! 多年以后,小赵再回想起来都觉得骄傲。自己是瑞王府的茶花树后蹲过一夜的男人,还亲眼目睹一个妖精使妖术。这,可是连老大都没来得及体验的事。 只是现今的后续,瑞王府的人赶到,把林默带走,把池塘里的尤芳捞起,就不是小赵的脑容量能理解的了。 他寂静地躲了一整个晚上,才驮着毛武威离开茶花树找出路。最后幸运地在膳食房附近围墙角落,发现个破得参差不齐很嚣张的“狗洞”,才逃出去。 至于路上还遇到只瘸腿羊,顺手牵走,破庙里宰了祭五脏庙,就又是后话了。 …… …… “啪!”瑞王拍了桌子。 “如意,我对你太失望了,你竟然带刀夜闯王府。” 语毕,他把收缴的柳叶刀扔在林默脚下。而另一边,湿漉漉的乱枝,荷叶才刚被护卫斩裂扒开,尤芳吐着水晕在地上。 第324章 误打正着 林默乍看到柳叶刀,怔了一怔。 如果是在现代就好了,可以测指纹验清白,可是这里没有。 正在晃神间,秦宝儿拎着裙子来了。门口护卫拦住她,她不依不饶地大声嚷嚷,终于吵得瑞王不得不去注意。 “是何人喧哗?”瑞王蹙眉问护卫。 秦宝儿自己答上了,“王爷,我是住在神机苑的秦宝儿,和大和尚一道来的。” 瑞王“哦”了声,大和尚是谁他不知道,秦宝儿这名字也没听说过。但他府中的神机苑,现在住着许多方外之士。什么游医,道士,和尚,只要对救他儿子有一线希望的,都往里塞。 既然这个秦宝儿是住在神机苑的,瑞王猜测她有一定本事。“进来!” 两名护卫把剑放下了,秦宝儿毫无阻碍地走到了厅中。 “王爷,您抓错好人了。”她屈膝行了一礼,神态自若地晃着手指,说道,“这位姑娘是小王爷命定的贵人,我……嗯咳,山人掐指一算,她会是最终救活小王爷的神医。” “哦?”瑞王盯着秦宝儿飞动的手指,瞧她似模似样的,倒也信了三分,“此话怎讲?” “山人先前听说有位尤仙姑用神药救了小王爷,于是为这尤仙姑起了卦象。本是无聊之举,谁知一卜卦吓了山人一大跳。” 瑞王听她言语夸张,但谅她本就是个小姑娘,以为她只是于卜算上有天分,神态却符合年龄,反而因此打消了疑虑。 秦宝儿继续说道:“这尤仙姑是个大煞之徒,早年间犯过命案,可不是良善之辈。再算她医格,才知是个十足的骗子,她根本不会医术,所谓的神药也不过是他人之物,借花献佛。” 瑞王眯眼,单凭神情,猜不准他心思。 秦宝儿心下忐忑,暗里紧张地捏了把汗。很长一段时间里,瑞王都不说话,她的慌张也越来越兜不住…… “王爷。”正在这时,油头大耳打破沉寂,站了出来。 他两相里一合计,害怕尤仙姑真是个亡命徒加骗子,自己暗地里答应她去拿药的事迟早败露,不如先反将她一军。 他拿出尤仙姑之前悄悄给他的地图,抖开了,指着上头“丹迟梅庄”的字样,愤恨道:“小的可以作证,这个尤仙姑是骗子。她曾私下里找到小的,谎称神药没了,让小的去这里抢药。小的心想,仙姑怎么还要抢药,定是假的。就假意答应,之后再禀明王爷。谁知今夜又来刺客又走水,竟被耽误了。” 林默瞥了眼“地图”,还没说话,秦宝儿又胡诌上了。 “王爷,您道这丹迟梅庄是哪,正是这位姑娘的故乡啊,所以说,这位姑娘才是救小王爷的福星,尤仙姑不是。” 说完,还得意地一瞄林默,似在邀功。 林默无语,秦宝儿根本不知道丹迟梅庄,更不知道里面开了一家花店。要不是歪打正着了,就害死了她。 “如此说来,那两味神药是如意你制的?”瑞王一挥手,下人呈上来两只空药瓶,瓶上分别写着“清凉玉”,“嫣然粉”。 第325章 制药赛 尤芳在这个时候悠然醒转,也看见了空药瓶,听到了瑞王最后一句问话。 她冷哼一声,爬起来昂了下巴,抢先开口:“神药是我制的!” 林默觑眼过去,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面上无悲无喜,只是很自然地上前了一步,“王爷,神药既然对小王爷的伤病有效,那就让尤仙姑再制一份。尤仙姑如果制不了,我再来代劳。” 她果然能制药。 瑞王看林默的眼神,已从失望,怀疑,又转为期待。他也听出来了,她对再制一份神药并无压力,但尤仙姑是偷药冒医,不能当没发生过。 “仙姑,那就麻烦你了。”瑞王手掌一托,已做下决定。 尤芳心里咯噔一声,急忙去瞧油头大耳,油头大耳却翻起眼白,当作没看见。只是事已如此,她无法推脱。 几人回去途中,秦宝儿还着急地悄悄拉住林默,甩开下人,偷偷问她:“林姐姐,你会制药的。你给我哥用的,也是神药。要不然,你就假装你的药才是嫣然粉和清凉玉。只要有效,改个名字又能怎地。” “你现在替我急了,刚才信口胡诌的勇气呢?我还以为你不是救我,是把我往刀口上推呢。”林默手指轻轻打了下秦宝儿脑袋,语气很轻松,还带着笑。 秦宝儿就有些吃不准了,呆愣愣地看着林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末了,嘴巴一扁,竟要哭。 “行了,你再帮我一个忙,就原谅你。”为了防止秦宝儿的眼泪再决堤,林默塞给她一包药,然后贴着她耳朵,用更轻的声音说话。 秦宝儿嘴一抿,十分开心地点了头。 …… 次日一早,后花园搭台,林默和尤芳分别置于其中,当场制神药。瑞王瑞王妃则坐在阴凉地里,观摩这场比试。 林默不疾不徐的,手指灵动地捏捏这些草药,那些草药。在桌上小锅里,一会儿加这个,一会儿加那个,旁边做记录的文官看得眼也呆了。 “彬少夫人,您不称一称药材?” “不用称,全凭手感。”林默很自信地说着,又扔进去几味,还和刚才投进去的药材有重复。 文官擦擦汗:这还怎么记录啊,根本没法学她的制药过程,只能当个传奇看了。 另一边,尤芳心里有鬼,行动迟缓。但撇眼见瑞王正盯着,眼神如有实质,尖勾般刺着自己。就不敢停下来,以防提前被戳破谎言。 她心里只是盘算怎样逃走,下手就没个分寸了。 “噗!”一簇火苗从她的药锅窜起,吓了众人一跳的同时,也险些烧了她眉毛。 半个时辰后,林默将黑乎乎的药酱倒进盒子,盖上盖,放入冰水中。就在手拿药盒入冰水之际,她把药盒瞬间变小,自己偷偷捏着的红泥盒变大,悄悄完成偷梁换柱。 文官记录了她的制药过程又怎样,去模仿也只能烧出来一锅黑乎乎的废渣。说不定还是毒药。 她把药盒松开,手伸出来,就有护卫将冰水盆端去了瑞王那里。 第326章 黑乎乎 接下来,林默也站到人群中,去看尤芳怎么鼓捣出“神药”。 她当然没本事制神药,半天功夫也煮了锅黑乎乎的药酱出来。气味比林默那锅还刺鼻。 “尤仙姑,好了么?”瑞王妃捏着鼻子,拿帕子扇风,催了一句。 尤芳见不能再拖,就把药酱倒入了空盒中。然后,小心翼翼地盖上盖,沉进冰水盆里。 刚才,她偷瞧林默,依样画葫芦地学她熬药材,步骤应该都是对的,就药材分量可能会有差异。 不过,跟着制一遍药,就算没有十分,也该有八分像。反正她和林默一样,煮出来的都是黑药酱。 想到这里,尤芳倒是有几分心定了。她也沉静站到一旁,等着药酱冷却凝固,然后开药盒验证。 “尤仙姑,辛苦了。”瑞王妃还是信任尤芳的,对她和颜悦色的点点头。 尤芳甩了甩拂尘,低头轻松地笑道:“不辛苦,都是为了救小王爷。” 瑞王妃悄悄对她道:“不要怕,王爷一时被人迷惑,很快真相大白,就又会尊你为上宾了。” “呵。”尤芳重得信心,这时觉得自己仿制的药肯定和林默是一样的,自己又有王妃撑腰,到时候怪林默模仿她,还不一样能治林默的罪,反败为胜。 “王妃,这制假药,欺骗王爷,该定什么罪?”她问的时候,假意觑了眼不远处的林默。 王妃恨恨道:“那得脸上刺字,发配边疆。” 她直觉王爷更信任林默,是因为林默长得好看,还年轻。就认为脸上刺字,是最重的刑罚了。 尤芳摇摇头,阴冷道:“哪能那么便宜她,应该凌迟处死,再敲碎骨架。” 话音一落,连王妃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冰水里的冰都融化了,两边的护卫分别把药盒从水里捞出来,呈到瑞王面前。 “先开尤仙姑的。”王妃建议。 看到瑞王点头,尤芳舒了口气。两个人制的药是一样的话,她的先开,能占先机。 这时尤芳制的药盒被护卫打开了,顿时一股难以言说的刺鼻臭味传出,像烧焦,又像腐烂。而且那药膏黑乎乎的,像牛粪一样。 王妃看了眼药膏成色,怎么也无法与清凉玉和嫣然粉联系到一起。就算再怎么信任尤芳,这时也不免犯了嘀咕。 护卫长一剑划伤身边下人,瑞王连眼睛都没有斜一斜。 然后,护卫长憋着气,挖了一坨尤芳制的药膏,擦在下人伤口。 那下人哆哆嗦嗦,将信将疑。可药膏上身不足半刻,他就浑身泛红,开始惨叫。 “啊!好痛,好痒啊,啊……” 王妃不忍心,命人为他将药膏洗去,就见下人的伤口不但没好转,还红肿发脓了。 “这……”尤芳瞄了眼林默,低头对王妃辩解,“神药配制不易,出了差错也是有的。” 既然照林默的制药方法依样画葫芦,制的是假药,那么林默的也该和她的一样,是制来唬人的! 尤芳这样寻思着,心里反倒不怕了。刚才制药时起过的逃跑心思,这会儿全部忘掉。 第327章 叫师父 “开如意的药盒。”瑞王一摆手,执意要喊他给赐的名。 护卫提前憋气皱眉,去开药盒。 刚才他已被尤芳的药盒冲过鼻子,差点当场去世。现在再开另一只盒子,就下意识做了防护动作。 谁知盒盖一块,忽见里面细腻的豆沙色药泥,不但微闪着银光,还芳香宜人。 “这,这是……”王妃闻得陶醉了,和刚才的气味相比,现在犹如置身仙境。这芬芳,简直比脂粉还香。而且隐隐的,她闻出了当初给儿子抹嫣然粉时的气味。 只是,这药泥比水状的嫣然粉,气味还要更加浓厚许多。 照旧是下人先试,一图上伤口,被试的下人就吐出来口气。 “回禀王爷,很凉爽,一下子就不疼了,清凉清凉的。” 半刻钟后,药膏被洗掉。下人的伤口已经愈合,还十分平整。 先前那个还在流脓的,瞪得满眼不服气,却又不敢出声。都是下人,拼什么人家试神药他试毒药啊。 瑞王妃这时还哪管什么仙姑不仙姑的,连忙拿着林默制成的药膏,去看小王爷了。 而瑞王这边,紧紧盯住尤芳。 尤芳晃了下神,不解为什么自己制的是黑乎乎的药渣,林默却能制出红药泥?逃跑的意识再次强盛,已经在观察路线了。 “抓起来,凌迟处死,再敲碎骨架!”瑞王突然下令。 尤芳在护卫过来前,敏捷地一旋身,跳墙而逃。护卫紧追在后。远处,传来打斗声。 就在尤芳双拳难敌众手,快要被抓时,忽然一阵浓烟被风吹来。护卫们被迷了眼,短时间内不敢动手。 等浓烟褪去,尤芳已经不见了。 ……破庙。 夜子魅扶着尤芳在稻草地上坐下。 尤芳环顾四周,破庙里到处是蛛网,供桌上落满灰尘。 她把视线最后放回夜子魅身上,心里五味杂陈。 “师父。”夜子魅轻轻叫了她一声。 她只觉得羞愧,“唉。你还叫我师父做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会治病救人,那仙药也是偷别人的。你想学医术的话,应该去拜林默为师。” 听到“林默”两字,夜子魅的手悄然握紧,“师父,你还是我的师父,我不回王府了。你教不了我医术,那就教我武功。” 尤芳这才傲然一笑,“学武功,好啊,我有徒弟了,一个真正的徒弟。徒儿,你说,你要先学什么兵器?短刃,长刀,鞭法,棍棒,你师父我都在行。” 夜子魅视线在自己小腿处一滑,然后很快掠走。 那里藏着一对短刃,是第一次割肉救小王爷时,跟王爷求来的。据传是曾经一位名匠献于王爷,却被王爷漠视,扔在宝库。 “师父,我想学短刃。” “短刃?短刃也好,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带太显眼的兵器,不方便。只是徒儿,你已有趁手兵器了么?” “没有。”夜子魅答得很干脆。 尤芳点点头,语气中带了丝若有若无的鄙夷,“哼,没有,你当然没有。你什么都不是,就一个乞丐罢了。” 第328章 毒攻心 瑞王府,小王爷伤病以来,院子里的草木都枯了不少。王妃看见晦气,命令花匠隔几日就要将枯了的植物换成新鲜的。 这天花匠带人又来换植物,三三两两蹲在院里劳作,埋头无声。 秦宝儿混在其中,好不容易等到守门口的下人离开去小解,突然起身,悄悄摸进房去。 小王爷睡得人事不省,床旁还凉着碗药汤。 秦宝儿拿出林默给她的药粉包,全部倒进药汤里。然后,拿手指搅拌均匀。正在这时,院子里响起花匠的请安声,“王妃吉祥。” “都退下。”王妃下着令,脚步一点不停,要不了多久,就来到了房门前。 秦宝儿要逃已晚,慌乱中只好藏进床底下。 “吱呀”门开,王妃快步迈来,听声音,她心情还不错。 “我儿,你可有救了。神药,神药来了。” “王妃,小王爷的药汤还没喝呢。”随侍丫环看见碗,小声提了一句。 王妃便端起碗来,让丫环把小王爷上身抱起,“那就先喝药汤,喝了药汤再上药。” 秦宝儿耳听着勺子轻微的磕碰声响,知道是王妃在喂药。又过了许久,药碗才被放回桌上,这是药汤喂完了。 她也不知林姐姐给的什么药粉,但林姐姐不是坏人,听她的就是。 “把神药药膏拿来,我要亲自为我儿上药。” “是。” 王妃拿药勺轻轻刮了一点药膏下来,正要敷到小王爷的伤处…… “嘭”的一声,房门突然被大力踢开,瑞王带着彬御医踏进来。王妃手一抖,药勺掉在了地上。 “爱妃请慢,尤芳心术不正,还不知对我儿动过什么手脚,先让彬御医检查一番。” 王妃把药膏放回,想了想,点头退开,“王爷说得对,是该先查查。尤仙姑炼制的药,我都有些不放心了。” 彬御医连忙弓着身子为小王爷把脉,过了一会儿,脸色大变,“不好,小王爷中毒了!” 林默也上前来,翻翻小王爷眼皮,扒了扒嘴皮,说:“毒已攻心,嫣然粉治外伤行,治内脏损伤也勉强可以,疗毒的话,那就……” 瑞王脸色铁青,刚得一点希望,心又坠入谷底。 瑞王妃捂着帕子,伤心地哭起来。 “王妃别急。”林默宽慰道,“还是有救的。” 瑞王与王妃同时急切问,“什么法子?” 林默眼望向洞开的门外,“说来简单,我在丹尺县有位故友颇能治毒,只要将她请来,再加上我配制的药膏,小王爷的伤病不成大碍。可惜丹尺县太远,如今京都又封了城门……” “无妨!”瑞王一摆手,立马下了决定,“本王会派人去把你那位好友接来的,听说你兄弟也住在府上,就劳他一同走一趟。” “我兄弟……”林默一时怔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说的是周玉新啊,如今的彬府傻子大舅爷。 说不清瑞王打得什么主意,是故意让个“傻子”回去认人,以防再被她忽悠? “好啊,我大哥也认得我那朋友的。”林默温和地笑道。 第329章 火锅咋吃来着 “那便好,至于这几日,你和彬御医就住在王府。”瑞王的眼底算计满满。 林默仍然不露慌张,“但凭王爷安排。” 这老狐狸还是留了一手。 彬御医走后,听说瑞王又传来三名民间大夫给小王爷把脉。三名大夫都言之凿凿,断定小王爷中毒,还支支吾吾表示无能为力,瑞王方信了。 林默和彬御医也是被安排在神机阁,跟秦家兄妹住得近。晚上秦宝儿常来林默房里说悄悄话,白天一起去院里散步,总能遇到各种“神神叨叨”的民间高人。 一天傍晚,林默去厨房偷了个锅,自带食材,安排在秦宝儿房中新换的大圆桌上。 大吉大利,今晚……吃火锅! 秦宝儿有的吃就高兴,叫上了她哥,还请来了彬御医和大和尚。 餐桌旁,秦渊扶着脖子扭动,还在奇怪自己那晚怎么会在假山后昏迷?但第二天是林默叫醒他的,这会儿就借机道个谢。 “林姑娘,都说有缘才会重逢,看来我们真的是很有缘。”秦渊举着酒杯,“那天我被尤芳打晕,扔进假山,如果不是缘份,老天也不会叫林姑娘在那么偏的角落找到我。不说了,这一杯,我先干为敬!” 看他喝得豪迈,林默呵呵笑。 打晕他的是自己,这一次,尤芳背锅了。 但是她一点都没有感到不好意思,打晕他不也是为救他不是。 酒杯举起敬了敬,也站起来一口干了。然后倒过空杯子,满足地哈气,说:“嗯,缘份呐。都是自己人,我怎么会见死不救。呐!我可是救你两次了,以后你这命就是我的了,要给我好好活着,可不能再瞎拼了。” 看向秦渊的眼神,柔媚如丝。自己却私以为自己表现得老气横秋,是在以大姐姐的姿态关照小弟。 秦渊红着脸,垂眸猛点头。 宝儿胳膊肘轻撞他一下,奇怪道:“哥,你现在酒量倒退了噢,才一杯就上头了。” 旁边彬御医已经自饮自酌好几杯,红着鼻子对林默赞叹道:“好酒,真是好酒。你刚才说它叫什么酒来着?……即墨,噢,即墨,好酒啊,大和尚你也来一杯。” 大和尚脸顿成菜色,挂着佛珠的手掌固执地推拒,“不成不成,出家人不能喝酒。” 那头,“咚”的一声,林默醉倒在桌。 彬御医“哈哈”笑,“不会喝酒还逞能一口闷,不知道你自己带的酒后劲有多大啊,啊?” “是我不好。”秦渊的脸色变了下。 宝儿忙怨他,“哥,你把人灌醉了都是你不好。还不把林姐姐背回房去休息!” 秦渊点头,默默地去背起了林默。 看着他们黑夜里渐去的背影,宝儿在后提醒:“哥,记得给林姐姐盖被子啊!” 回身落桌,秦宝儿看着满桌码得整整齐齐的各色“生”菜,和一锅正在沸腾的骨头汤,迟疑地问大和尚,“那个,火……火锅咋吃来着?” 大和尚想了想,一本正经,“汤滚了,锅就移开,筷子串那些生的菜,火上烤。” “噢,原来这就是火锅。”秦宝儿恍然大悟。 第330章 孤不在意 闹过刺客后瑞王府守卫加强,唯独神机苑反而少了防守,那些巡逻兵都被派去了瑞王家眷住的主苑里。 秦渊这时候背着林默,走在夜路里,竟一个人也没碰到。不由有些恍惚,心跳得头都被震晕了。 除了妹妹,他还是第一次离别的女子那么近。不过,对林姑娘,他是不敢妄想的。她跟一般女子不同,他对她更多的是尊敬。 屋顶上风声呜呜,野猫把房瓦踩得“咯噔”响。 风衣“呼”地飘飞过,带走暗夜的神秘。 两个黑影从屋顶上无声跳落,同时拉下了蒙面的黑巾。“释神医。”其中一个轻轻叫了身走在前方,背对着他们的人。 释铭蝶神色骤变,急忙转身。待看清来人是谁后,躬下身去,“参见皇太子……” 楼欢及时托住他手臂,“非常之时,不必多礼。” “是。”释铭蝶抬起头,又就着夜色迅速瞧了眼皇太子的面色。他积满愁绪,疲惫倦怠,难道是外面的部署不乐观? “皇太子,您不必亲自冒险进来,瑞王府刚进过刺客,现在不安全。”释铭蝶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悄然从袖里拉出卷羊皮纸,迅速放在楼欢手里。 楼欢把那卷纸很快的藏好,只“嗯”了一声,就又拉起蒙面黑巾,带着身后同样打扮的彩宫跃上屋顶。 几下起落后,于寂静中藏起身影。 当再次经过神机苑,楼欢黑衣后的披风才在风中缓缓垂下。他面向林默的房门,棱角分明的脸上有许多落寞掩在月色中。 “皇太子,秦渊放下林姑娘后就出来了,并未在房中逗留。”彩宫小声地在他身后提醒,一只手掩在嘴边,希望好几天没开心过的皇太子能因为这句话好受些。 “今晚是来拿地图的。她,孤并不在意。”楼欢甩开披风,迅速侧过身避开彩宫的视线。只是他眼底那转瞬即逝的闪动,早已出卖心思。 是啊,今晚是来拿释铭蝶卧底进瑞王府后,亲手绘制的王府地图的。可明明,彩宫一个人来就行了。 “皇太子,其实我看林姑娘只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并没有勾搭过任何男子。”彩宫是被安排暗中保护林默最久的,忍不住帮忙辩白了句。 “是么?呵。”楼欢冷笑了声,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再反复自我折磨,他快速轻功跃走。 彬府后花园,楼欢换下夜行衣,在石桌旁一人饮酒,至晕醉迷离。 他看弦乐像满月,看一轮月亮变幻出两轮,一会儿重叠,一会儿分开,一会儿又变作林默妩媚的笑颜。 银白宽袍,衬着他颀长的身形,在花影绰绰间摇摆。 修长手指抓着个玉瓷瓶,他敬一敬遥远的月亮,一口饮尽。黑曜石般晶亮的眼睛望向天空,愁绪止不住地自神光中倾泻。 “为了救他,你可以住进王府,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你果真如此在意他?” 月光给他高挺端直的鼻梁,打下阴影。他就在那半明半暗中,露一露好看到耀目的笑意,转瞬又难过而无奈。 “嫁为人妇后,你再也不看我一眼。原来你也会,如此专情待一人……” 第331章 该怎么做 树影婆娑中,弘晏拨开乱枝,对楼欢轻轻一笑。 “阿宴?”楼欢觉得自己真的是喝多了,出现林默的幻觉也就算了,现在弘晏也来乱入。 他抬手拧眉心,却听弘晏道了声,“阿宴参见皇太子。” “嗯?”嗓音略沙哑地挑起尾音,楼欢开始寻找其他人,“彩宫!青冥?” 而弘晏跪在地上,眼眸向上斜起,嘴角带着笑意,“皇太子,您忘了您刚刚亲自将彩宫和青冥支开,给了我机会接近您。” 楼欢脚步往后一跌,玉瓷瓶摔在地上。弘晏却立马站起,抢步扶住了他。 “皇太子,阿宴是来投诚的。” “你不恨我了?” “恨。” “那为何……”楼欢问到一半,不禁好笑,“啊,一定是我喝醉,做梦了。” “阿宴找到姐姐了!”弘晏的手在发颤,那是激动而又害怕的动静,他的眼睛却直直盯着楼欢,再次强调,“那是阿宴在这世上仅剩的一个亲人,阿宴要她活。” “为此,阿宴可以出卖瑞王,重归皇太子霍下,为皇太子效忠。” “我凭什么相信你?”楼欢望着他过于兴奋的眼睛,仿佛酒也清醒了几分。 “阿宴可以像从前那样,为皇太子排忧解难。” “呵,孤没有什么难的。” “皇太子一定不知道瑞王埋在宫里的眼睛是谁。”他塞给楼欢一本薄薄的名册。 “皇太子想要跟一只在天上飞的鸟儿日日作伴,不用抬头望着天,把她抓进笼子里即可。就算她不配住在金笼子,也可以安置在别的笼子。” 楼欢知道弘晏在说谁,“默默不是鸟儿。况且,她已经有跟她作伴的人了。” 弘晏笑了,“该怎么做,皇太子心中有数。” 该怎么做?只有名册是不够的,弘晏掌握宫中御林军调遣权,只有他真心投诚,才能事半功倍。 半晌,楼欢终于再次开口,“你究竟要什么?” 弘晏勾一勾唇,凑近楼欢耳朵…… …… 林默在瑞王府也没闲着,没多久就跟膳食房的胖厨子交上了朋友。她以自种的蔬菜作交换,在胖厨子那拿到几本特制菜谱。 又传来彬府原本伺候自己的小丫环,空闲时虚心向她学妆点术。 个把月后,周玉新到丹尺县来回一趟,带来了童千秋和阿喜。 林默原本把童千秋夸成个治毒高手,可是她在瑞王面前装成了个巫医。 只见她半眯眼叽里咕噜一会儿后,突然睁眼,“哼,王爷真的要救小王爷么?小王爷与王爷命里相克,此生彼死,此死彼生。小王爷命数尽了,王爷才能得享大业。” “放肆!”王妃先忍不住发怒了,“你是哪来的乡下巫医,竟敢在王府大放厥词!来人——” 护卫的剑刚拔出,瑞王便亲自制止了,“慢着。” 他看向童千秋,威严尽施,“你倒说说看,本王非要治他,又待如何?” 童千秋冷哼,“治不了,除非小王爷生吞王爷您的心脏,伤病就能痊愈。可那个时候,王爷你也就不能活了。” 第332章 此死彼生 王妃气得发抖了,“岂有此理,真是太大胆了!” 瑞王却心头“咯噔”一声,暗自沉吟。他那么多个儿子中,就这一个最不听话,从小便忤逆,事事反着来,难道真是命里的克星。 不过,究竟是不是,还不急在一时。如今他虽人在王府,可手下兵士早就攻进宫廷,弘晏也会来个里应外合,助他拿下皇位。 他正盘算,房里丫环惊喜地叫唤起来,“啊!小王爷醒了,小王爷醒了。” 瑞王心情急转,剜了眼童千秋后,哈哈大笑,“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现今他唯一的儿子不用死了,他也即将坐上龙椅。 林默掐着手指,无奈地对童千秋摇头。她给秦宝儿的药粉是假毒药,药效一过,毒性自解。 童千秋翻了她个白眼,戏,还要接着演。 瑞王笑到一半,突然抽出护卫长剑,架在童千秋脖子上,“童巫医,你竟敢诓骗朕,就该知道自己会得什么下场。” “王爷……”油头大耳擦着汗,慌里慌张跑来。路上被绊倒摔在地,他就直接爬了过来,腿还在颤抖着,“王爷,反了,反了……” “什么反了?” “皇太子反了!他突然起兵,已经杀进宫里。” 瑞王倒退一步,心沉下来。楼欢的死讯是他放的假消息,他料到他会起兵,却没料到他恰在这种关键时刻起兵。 “哈哈哈……”换成了童千秋大笑,“此生彼死,此死彼生,小王爷醒了,预示着王爷你必败。” 必败? 瑞王怎能允许,这可是他毕生心血。 从小他就和王兄争宠,可父皇偏爱王兄,还传位给王兄。他不甘心,一直暗中谋划。如今临门一脚,功败垂成,全因自己有个克自己的儿子? 手中长剑起,瑞王冲进病房,不顾王妃和下人阻拦,一剑刺死了虚弱的小儿子。 “朕一定会登基!朕一定会登基!此生彼死,此死彼生。童巫医,告诉朕,以朕之大决心,何愁宏图不报。” 童千秋只是冷笑,她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将她和爱郎强行分开的京官。无情无义,冷血自私。 “朕要杀了楼欢,朕要登基!”瑞王举着手中血剑,在王妃的憾哭声中,冲出王府。 他要杀楼欢? 林默拦在瑞王身前,“你疯了吗?楼欢是你侄子!” “走开!”瑞王一把推开林默,“朕连亲儿子都杀,何况侄子。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 他跳上马,带着部下杀进宫去。 一场厮杀,在皇宫卷起。林默和彬御医,也悄悄骑马混进腥风血雨。 林默是为楼欢安危,她想,自己起码会点异能,与楼欢好歹相识一场。 彬御医是为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神色匆匆,焦急不在她之下。 她笃定彬御医也有在乎的人在厮杀中,但她没料到,最后竟亲眼看见彬御医冲向正披甲死战中的彬玉。 “小心——”彬御医一声大喊,老态的身躯从未如此灵敏地扑去。他挡在了彬玉背后,用自己接住暗箭。 彬玉一剑斩下对手臂膀,听见声音回头,乍见父亲串在一支箭上,像纸片一样凋零。 第333章 为什么 “爹。”彬玉一愣,满脸不可置信,那个字含混地在嗓子眼里滚了一滚,轻到自己都听不清。 七岁,娘郁郁而终,爹就迫不及待接外室回家。那个招摇在外,抢走爹全部宠爱,气死了娘亲的女人,成了爹的续妻,他名义上的娘。 但他从不喊,甚至连“爹”也少叫了。 随着年龄增长,历的事多了,他话都讲得越来越少。 一次外出,他意外救下一个羸弱女子。娇柔似他记忆里的生母,瞧人时总像受惊的小兔,是需要人极尽爱护的那种。 他珍惜她,呵护她,把她娶回门。 自从拥有她,他便忘了从前不快乐,对谁都和颜悦色。 可继母忌惮她肚子里的孩子,怕被抢了家产,使了手段支开他,在她生产时不管不问。 孩子被好心的下人救回来了,他一生挚爱却血崩而死。 死因太掉御医世家的面子,父亲避而不淡,对外宣称大儿媳抱恙静养。连出殡入土都没有,她的尸身就被继母偷偷扔去了后山。 父亲知道后只震怒打了继母一巴掌,便没了后续。后来还因为继母哭哭啼啼,要上吊投河,父亲反过来好言哄她。 他整理爱妻遗物,才发现一沓血泪书信,知道了自己不在时,爱妻总受继母欺凌。 新仇旧恨掠上心头,冲昏了头脑。家宴上,他与继母三言两语起冲突,拔剑就要复仇。 继母奔逃时,一个不慎,摔死丢命。 从此,父亲也恨上了他。 以前似有若无的那点点对他的愧疚,在这一天后,消失殆尽。 他们父子俩还住一个屋檐下,变故真相对外瞒得死死,可两人早已形同陌路。 此时此刻,彬玉看着眼前父亲的尸体,那震惊,意外,不可置信,恍惚得如坠梦境。 父亲为了他挡剑而死,为什么?为什么! 宫里还在混战,厮杀声响震天,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全世界都在这一刻安静,所有纷扰斗争都在眼前消失。 他只能看见父亲的尸体,脑中盘旋父亲临死前那一句撕心裂肺的“小心——” “噗通!” 他跪倒地上,目眦欲裂地暴喊出那个字:“爹——” 林默为彬玉挡开不少攻击,彬玉的手下也都在护卫着他。 但这样是不行的,彬玉的手下已经有不少为了救他牺牲,他怎能在战场中失魂落魄。 “彬玉,你清醒点!”林默用捡来的兵器隔开一重攻击,手臂震得生疼,赶紧半蹲下拉起彬玉,“你背上彬御医,我们先离开这里。” 好在彬玉是照做了的。 他表情木然,但还不算全废。 林默领着他跑去一座偏殿,移开殿门口的尸体,让他把彬御医放在案桌后。 彬玉的视线落在彬御医胸前伤口上,眼睛猩红,拳头颤动。 “你在这里默不作声地悲痛有什么用!”林默大声吼他,“现在杀你爹的仇人还在外头好好活着,还在继续杀你的兄弟,你的部下。你什么都不做,等着他们杀光你所有在乎的人,然后再来你面前羞辱你么?没错,他们最后只会来羞辱你,因为软脚虾杀都懒得杀!” 第334章 不增不减 彬玉握剑的手猛然收紧,青筋爆裂,指关节发白。 他撑剑而起,红着眼冲出殿外。 林默抬头合上彬御医的眼皮,拽下桌布,盖在了他渐凉的身体上。 一切缘起,皆有终。 人生短短才几十载,恩恩怨怨,纷纷扰扰,还不如痛快爱一场! 她抬头望向殿外,骄阳还挂在檐角,不因宫乱有增减。楼欢误会她,离弃她,不再喜欢她,不再亲近她,跟自己喜不喜欢他的心有关系吗?纵使生恨,也是因为爱还未减。 “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 “我舍不得你死,你活着,活得好,我才高兴,才不会伤心后悔难过得睡不着觉。所以我来救你了,我为了自己高兴。” 林默不知为什么,流下了一滴苦涩的泪。痛快抹掉后,她大步踱出殿外,走进乱战中。 墙角的蚂蚁匆忙回洞,排成几线,不偏不移。林默踢一脚灰土,盖上了小洞。最先的那只蚂蚁无奈转了向,后面的也跟着拐弯。 “躲什么躲,都长大了成为我的军队。”林默心念随眼动,几线蚂蚁轰然涨大,个个壮成黑羊,重重叠叠得堆了一墙。 小洞是再也钻不进了,重叠的蚂蚁们从同类身上爬下来。挥舞着鞭子似的触角,挪动粗壮的足,发出密密麻麻的“喋喋”声。 它们的口器张合,像挂着两片镰刀的怪物。爬进战乱着的人群中,瞬间吓傻了几个王府兵。 从前无聊时,林默爱蹲在地上观察蚂蚁搬家。它们会撕扯出比自己更大更重的食物,背着回窝。会集体围住将死未死,比它们体型大得多的昆虫,分割了带回窝。 这群小恶魔变大了后,杀伤力不亚于史前恐龙。 “撤!”弘宴脸色阴沉地下达命令,指挥御林军退回各殿,关闭厚重殿门,把不知打哪来的黑色大怪物挡在外。 “撤撤!”瑞王勒马,也匆忙令部下抢占了几座大殿。来不及躲进殿内的,都被大蚂蚁割裂,死得很惨。 殿外尸横遍地,飘着浓烈的血腥味。也有大蚂蚁被兵士砍死,流出黏糊的透明组织液。 林默是混在瑞王的队伍里,躲进大殿的。这座大殿金碧辉煌,是皇帝上朝的金銮殿,瑞王真是挑的好地方。 她现在裹着一身从死人身上扒来的铠甲,偷眼去瞧瑞王,他脸上带血,帽子也戴歪了。狼狈,而惊恐。 “王爷,现在怎么办?皇宫里竟然养了怪物来对付我们,御林军也反戈了。”部下气息不稳地问瑞王。 瑞王还在望殿门外,还有许多王府兵没来得及躲好,被大蚂蚁怪物追着咬。有一部分在怕打殿门,恳求让他们进来。 可瑞王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安危受到威胁,他厌恶地大骂:“别开殿门,拿刀顶住了!哼,弘晏背叛我,这些怪物一定是他养的,这个阴阳怪气的孬种!” “啪!啪!啪!” 大殿深处,传来三下缓慢的合掌声。 掌声之后,金銮殿内忽然灯火通明。太监门掌起了灯,皇帝正戴冠坐在龙椅上,旁边站着皇太子。 而鼓掌的人,是正盯着瑞王,皮笑肉不笑的弘晏。 第335章 择木而栖 弘晏戴着黑黑冠,穿着红衣,从冠上束下的两根红色飘带将他本就清瘦的脸颊拉得狭长。 “瑞王爷,背后说人不是君子所为。”他歪着脑袋,背过手去。轻笑着的眼眸唇弧,尽皆述说着讥笑嘲弄。 瑞王心头剧震,视线在面前三人身上来回移动。当看到越来越多的御林军井然有序地出来,护卫住老皇帝,他强撑着的胆气“咔擦”碎裂。 瑞王身后的兵士都举着刀,作出备战姿势。可他们也和自己主子一样,预见到局势的颓败,浑身冒汗,已经没有了士气。拿刀剑的手在抖,眼珠子浑浊不敢直视龙椅上的皇帝,耳朵里充斥着殿外被大蚂蚁追杀之人的惨叫。 往前一步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往后一步是死无全尸的险境。 站着不动,也吓得肝胆俱裂。 “弘晏,你背叛我,你背叛我!”瑞王视线不安的地掠动,最后落在弘晏身上,忽然爆发出难以遏制的愤怒。 他大吼地扑向弘晏,却被弘晏一剑穿透心脏。 “护驾!”弘晏轻喝一声,御林军的脚步带着铠甲沉重的磨砺,齐刷刷往前一踏。 所有御林军都举起了佩刀,指向瑞王和他的王府兵。 “良禽择木而栖。王爷,认命。”弘晏抽出血色的剑,抖出一块白布,在刃上一抹即净。 那优雅的动作,仿佛是在做一场完美演出后的谢幕仪式。 他对面,瑞王的尸体轰地倒地。而他,眼皮都没抬一抬。 收剑入鞘后,一甩披风,单膝跪下,“判贼已死,恭贺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御林军也跟着跪下,贺声整齐响亮,传出金銮殿,响彻一整个皇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殿外四面八方传来贺声,呼应着殿内的御林军。他们都是弘晏霍下的军士,都是弘晏的势力。 楼欢默然将眉一拧。 而此时的殿内,瑞王的部下都仓皇丢下兵器,五体投地地呜咽出那句贺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弘将军饶命~” 弘晏背着他们冷笑。他身体仍呈恭敬的跪姿,却在皇帝开口前泰然自若地发号施令:“杀了。” 仅两个字。声音是年轻男子的冷冽干脆,听在殿内所有人耳中,却如冰棱刺骨,阴森似置身深夜墓地。 “刷刷刷……” 御林军持令而动,金銮殿内当场斩杀瑞王的残兵。 林默混在兵士中,不曾跪下,也没有唱贺,楼欢其实早就注意到她。 但变故太快,这个时候鲜血溅满了她不合身的铠甲,她连连倒退,脚步都有些踉跄了。 楼欢心下一紧,连忙呼喝:“刀下留人!留人!住手!” 可是没有一个御林军听他的。 老皇帝大病未愈,本就是强撑坐着。这个时候又受了刺激,浑身发寒,双手也失态地抖颤起来。 “默默。”楼欢不顾身份,掀衣摆跑下台阶。 弘晏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着急的模样,他不是从小就克制儒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么? 第336章 你才金丝雀 有趣! 世上竟有女子,能让尊贵的皇太子落入凡尘,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帽。 弘晏勾唇而笑,骤然起身回转,亲自跳入杀戮场。他故意搂住林默细腰,旋身从刀下救出她。 “这一个就不用杀了。”弘晏笑着对御林军道。然后抬手摘下林默脑袋上沉沉的头盔,又手指灵活,亲自解了她身上铠甲。 “放肆!”楼欢离得远,终于跑下了台阶,一把撰住林默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又迅速宽衣解带,将自己的袍子套在一身白色中衣的林默身上。将她紧紧揽入怀,似要冒火的眼神盯在弘晏脸上。 此时此刻的林默,脑袋有点晕。 她一个不会武功的,置身杀戮场还就真跟待宰的鸡崽子似的,不够看啊。 铠甲头盔有什么用,早知道有这变故,还不如提前准备好新式混合钢筋,变大了做块盾保险。 话说回来,弘晏这臭流氓解铠甲真是很有经验,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剥完了。 要不是楼欢来得及时,她就要像只蜕壳的软虾子,被弘晏随便拿捏了。 “皇太子不必紧张,又不是衣不遮体,下臣只是想褪下她铠甲,看看她到底是谁。”弘晏躬身道。 “我知道她是谁,不用你来看。”楼欢呵斥得中气十足,怒意仍未散去。 弘晏尴尬地一笑,继而又有些促狭地道:“下臣也知道她是谁了,她就是那只适合养在别苑的金丝雀。” “你才金丝雀,臭流氓!”林默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纯粹刚刚受惊后的应激反应,身子还被楼欢圈着,脚已经不受控地踢向弘晏了。 弘晏轻巧避过,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欠扁笑容。 “呃!呃……”老皇帝突然失声怪叫,冷汗冒了满头,双手也越来越抖。 随着他惊恐的视线所向,金銮殿里的其他人才发现,竟是有一只大蚂蚁咬破窗,爬了进来。 林默没想到蚂蚁变大后,口器也更坚硬了。幸亏只是普通蚂蚁,要是被她发现的是一群白蚁,怕是整座皇宫都要遭殃。 她忙从楼欢怀里钻出来,把他大几号的外袍,从披裹迅速改为穿。两条细胳膊套进宽袖子里,小白手钻出来,拉一拉拖地的袍脚就要出去。 “你往哪走?外面危险!”楼欢不由分说拎住她。 瑞王已经死了,她要去收拾残局啊,那么多大蚂蚁得靠她去变小。 “我,我就是进宫来看看你安不安全,现在看到了,你整个儿囫囵活着,挺好。那我走了……” “回来!宫里进了怪物,你还乱跑,不要命了。”大手改拎为抱,一把按住她腹部侧搂着上台阶。 另一只手上,还拿了把剑。 然后,楼欢就一手人,一手剑的,站到了皇帝身边护卫。 爬进来的大蚂蚁六足难敌n人手,被御林军围住,几下就被砍成泥。 “火!火攻……”林默自己动不了了,连忙改为喊。 小时候无聊喂蚂蚁蹲了一天,结果惹怒养父,一把火烧了蚂蚁窝。她还哭了好久,暗暗感叹蚂蚁原来怕火。 第337章 杀蚁与丧情 天还没黑,皇宫里御林军人手点起一个火把,由弘晏带领着,风风火火烧大蚂蚁。 三日后,楼欢代上早朝。问起大蚂蚁,弘晏禀报道:“臣携御林军已烧光宫里大大小小的蚂蚁!” 大蚂蚁消灭后,他们简直连对小蚂蚁都谈虎色变,恨不得通通碾死。 “宫里的?这么说,宫外还有?”楼欢一身黄袍,端坐在龙椅。其他先压下不提,大蚂蚁如果在民间肆虐,该如何是好。 弘晏的回答,果然正中他的恐惧点。 “回太子,那日大蚂蚁太多,又正缝瑞王造反,捕杀难免疏漏。但臣能确保,宫中不会再出现任何一只蚂蚁。” 大学士上前一步,躬身沉痛道:“臣听说京都已有百姓遭大蚂蚁伤,之后集邻里之力杀之。” 弘晏冷道:“既然已经杀死,还提它作什么。纵然偶有一两只落入民间,也迟早被百姓发现,杀绝了它。” 大学士摇头,“如若大蚂蚁簇巢繁衍,恐成大患。” “事情还没有发生,何必杞人忧天。” “所谓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才不至于到时候临阵乱了手脚。” 楼欢在龙椅上咳了咳,制止两人争吵,才说道:“两位爱卿说得都有理,就由你们两个主持杀蚁,为民除害。” …… 彬府大门前挂着丧布,还在门外,就能听见从灵堂传来的哭声。 两座轿子一前一后,自宫中而来。 到了彬府,轿子停下了。前面那座轿子里下来一个高个儒雅的男子,面容清俊,眉目如水般温柔。一举一动,都矜贵得赏心悦目。 彬玉穿着素衣,额前缠丧带。 两根长长的白丝从脑后斜垂下,于风中徐徐飘摇。白丝的主人却一动未动,仿佛被悲伤冻住。 “参见皇太子!”彬府的人都在轿子前跪下了。彬玉也随之下拜,嘴唇却没有阖动。 楼欢没有在意他的失礼,道一声“起来”,就自然而然地转头去瞅后面那座轿子。 林默正从轿子里探脑袋出来,小心翼翼地左右瞧瞧。最后,视线就落在了彬玉身上。 瞧他的凄楚样,她也跟着敛了神色,融入进哀伤的氛围。 楼欢眉头一皱,又转眸去看彬玉。 她一下轿就找彬玉,寻见了后眼睛都移不开了。真是对情比金坚的好夫妇。可惜了,彬玉连头都没抬一下,不着急这三天她去了哪,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回来了。 哼,默默,你迟早会后悔嫁他。 林默下意识往府中走,人经过楼欢时,听到他很轻地说了句,“瞎了眼。” “什么?”林默转去瞧他,他却扬着下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听错了。 林默当即娇娇地福了福身子,说道:“民妇谢过皇太子。” “谢!咳咳,谢孤什么?”楼欢显然没料到她会开口跟他说话,一开始嗓子都有些不适的哑了。 “谢皇太子救命之恩,也谢皇太子送民妇回家。”林默又福了福,扭着跨乖巧地退到了彬玉身后。 她其实不想招摇的,毕竟现在的身份还是彬玉妻。可饮血异变后身子骨不由己控的极妍媚态,到底还是吸引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第338章 她怎么配 彬玉的两个弟弟,和二弟媳,三弟媳都在诧异地瞅林默。他们之前没见过人,只是听说过。如今乍然见了,免不了多打量几番,猜测几分。 而那边楼欢面上不露声色,内心早就翻涌起浓醋。 什么“民妇”,“回家”,她现在如此本分了?好,真好。只有在他面前张牙舞爪,无法无天,弘晏那里就不反抗。只有在他面前放肆撩人,到了彬玉身边就成了乖乖的小白兔。 合着全天下男子,她只讨厌他一个。 可他是谁,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啊! 彬玉的两对弟弟弟媳已经来回看了他俩好多回,皇太子和大嫂之间,似乎…… 有点…… 不大正常。 大嫂柔媚动人,楚楚可怜地躲在大哥身后。垂着眸,看都不敢看皇太子一眼,好像很怕的样子。 皇太子对大嫂说话时语气暧昧,总觉得言外有意情绵绵绵长。然后一直盯着大嫂出神到现在,那眼神像是要活吞了她。 好可怕的皇权,霸道如皇太子,强抢民妻的意图已昭然若揭。 好可怜的大哥,悲惨如斯,终于忘掉亡妻新娶了个美娇娘,转眼就被太子盯上。这就像绵羊嘴里的肉,被狼一口叼走,然后狼回头瞪羊,羊还咩都不敢咩。 “好可怜的羊……”死一般的寂静中,三弟媳不小心把心思说出了口,一出口自己都惊了,连忙咬舌头改嘴,“哦不,是大哥……” “嗯?”彬玉回头看她。 她“啪”地打自己一嘴巴,低下头去。 “噢,太子,请府中坐。”三弟剜一眼丢人现眼的笨妻,连忙转移话题,这才打破府门前的尴尬气氛。 “不了,孤还有政事要忙。今次,是代父皇来下圣旨,顺便送少夫人回府。”太子推辞,接着读了圣旨。圣旨中追封了彬御医,给府中赏赐良多。另外,还提了彬玉官职。 众人谢旨后,楼欢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默,才上轿回宫。 林默去灵堂上了香,便要跟下人回房换丧服。这时,彬玉过来道:“你不用穿丧服了,回房歇息去。” 林默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一时的,如今瑞王已死,她也该摆脱这个假身份了。于是点点头,心领神会地“嗯”了声。 两个弟媳妇穿一身素,挨在一起远远地瞅大嫂。 三弟媳:“她为什么不用穿丧服?公公死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 二弟媳:“哼,大哥嫌弃她了,不肯认她作彬家媳。你可别忘了,这个女人是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进的彬家门,可没有三媒六娉,八抬大轿。” 夜里,丫环送吃的给林默。吃了一天素豆腐的二弟媳路上瞧见那丫环,便拦住了抢走燕窝盅。 “你这丫头好没有眼色,府中在做丧事,谁这么大胆敢吃燕窝。” 丫环低着头急忙辩解:“是大少爷吩咐的,说是大少夫人受了惊,要补一补。” 府上已经连着好几年缩衣减食了,连她都许久没尝一尝燕窝,那个野路子来的大少夫人,她怎么配! 第339章 吃自己的瓜 二弟媳扬起手想摔了燕窝盅,乍然瞅到三弟媳眼巴巴望着,还舔了舔唇。自己也有些舍不得了。 “哼。”她放下手,“给大少夫人煮一碗红糖水去,她娇娇软软跟个没骨头似的,吃燕窝虚不受补,容易生穷病。” “这……”丫环知道不妥,可也没办法。只能看着两位少夫人走远,自己叹着倒霉,去煮红糖水。 半刻钟后,在房里学化妆的林默听见敲门声,是丫环来送甜点了。 “燕窝到了?”她开心地站起来。 就是嘴馋了,随便跟彬玉一提,他还真送来了。这个合伙人不错,将来做不成夫妻,还能合作开个胭脂馆什么的。 可惜门一开,盅盖一掀,她就失望了,“你们大少爷太小气了。我要燕窝,他给我红糖水?” 丫环支支吾吾的,害怕大少夫人去责问大少爷,自己免不了被罚。最后咬咬牙,哭着在林默面前跪下了,“大少夫人,原来是有燕窝的,可是被二少夫人拿走了,是二少夫人让我给您煮红糖水的,不关大少爷的事。” “哦,起来。”林默把丫环扶起,然后挥挥手,“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害怕,我不责罚你,这又不是你的过失。” 她假作回身去房里,实际上转身后从随身小荷包里拿出食材,变大了又转身拿给那丫环,“不过红糖水我现在真不想喝,你端回去。燕窝我这也有,是山里采的野生血燕,这一瓶清凉池水也是我家乡的水,你拿去再煮一盅燕窝。我用我自己的水和食材,总不会红了二少夫人的眼,再给我抢去。” 丫环得了这将功赎罪的机会,满口答应后,去厨房煮燕窝。 而在院中,二少夫人,三少夫人直接坐在回廊上,就把燕窝分吃了。 可燕窝盅本就小,一人一勺更是吃不够。这不吃也就不惦记,尝过却未尽兴,真是心痒难耐,还想再吃。 “二嫂,你说,厨房里还有没有剩下的燕窝?” “嗯,指定是有的。我听说那些丫环,妈子都会偷偷给自己留一份。” 两人来到厨房,正好看见先前那丫环在煮林默给的山血燕。 二少夫人闻见味道,就跳出来大呼小叫了:“好哇!你这贼丫头,给主子那么小一盅,自己还留着一锅呐。我说彬家怎么年年那么穷,原来都是被你们这种贼骨头悄悄贪了。” 三少夫人掀开锅,一瞧后大惊,“哎呀!二嫂,这里还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的燕窝泡着,还是珍品血燕呢!” “什么什么?”老二也来瞅一眼,顿时嘶叫,“这得值好几千两,你个贼丫环,把你送官打死也不为过。连我都没尝过一尝,你却偷偷吃一大锅。” 丫环百口莫辩,“不是的,这些其实是……”二个大惊失色的少夫人哪给她机会辩白,到处嚷嚷着叫人,叫来人后,又一遍遍述说丫环的“罪行”。 彬家三位公子也被惊动了,林默也来凑热闹了。 三公子专管府中库存,一看见血燕,奇道:“这……府中并无此物啊。” 林默没想到吃到的是自己的瓜,反而好整以暇抱起胸,等着看戏。 第340章 梦里采的 库中没有血燕,可锅里确实有,三公子质问那丫环,“血燕是哪偷来的?” 二少夫人,三少夫人得意地扬着下巴,等丫环吃瘪。 丫环抹了把眼泪,终于得到说话机会了,她反而不急了。先哭了个够,才抽抽噎噎指了指林默,“不是偷的,是大少夫人给的。”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射来,林默清了清嗓子,点头道:“是啊,我给的。” “你哪来的血燕?”三公子问出口后,马上回想起那天皇太子送大嫂回府的情景。心里想,一定是皇太子送给大嫂的,这事不能再深究了。 “山里采的。”林默眨巴了下眼睛,完全是实话实说。 二少夫人“嗤”的一声冷笑,根本不信,“就你这样水蛇腰,柳絮腿,还山里?花园假山都怕你爬着累!说谎也不打草稿,你梦里采的。” 林默莞尔一笑,“夏虫不可语冰。” “你骂谁虫子!”二少夫人跳了起来,一副泼妇样,双手插起腰,眉目凶得像要咬人。 “我告诉你,我出嫁前是跟着我爹杀猪的,你这样的细胳膊细腿,我能给你徒手拆了!”喊叫的同时,她还两手做了个拗断的动作。 林默又咳了咳,尴尬地笑了,“噢,噢,有点厉害的。” 算了,别跟傻逼论长短,反正彬家也不是她说了算。 二少夫人的柳叶眉竖了起来,大嫂根本不怕嘛,还假惺惺夸厉害,说反话以前她听不懂? “你以为我是吓唬你?”她挺起胸脯就要冲过去。被三公子一拦,连忙叫老二,“还不快把你娘子拉走!” 二公子本来捂着脸装没看到,这会儿不得法,只好回来对悍妻又是讨饶又是说好话,半天才哄走。 见事态平息,三公子独自善后,让丫环继续煮血燕,做好了后给大少夫人送去,不要再被别人看见了。 然后匆匆把自己媳妇拉进房训斥。 “你别又跟着二房那位闹了,你好歹也是知府千金,她是什么身份。” “我没有闹,是大嫂偷吃血燕。”三少夫人委委屈屈。 三公子无奈,自家娘子没心机,但缺心眼,就是容易被人利用,只能关起门来好好教了,“那血燕就是大嫂的,你别再说冤枉人的话了。” “你真相信血燕是大嫂去山里采的啊?”三少夫人不理解,相公明明比自己聪明的呀。 “你管她是买来的,还是采来的,反正是她自己的。你说她偷,偷谁的?府里又没血燕,你没有,我没有,二房那杀猪的会有?” “可是公公还没出殡,大嫂就吃好吃的。”三少夫人继续委委屈屈,就是觉得自己没错。 “你别生事端,她吃是她的事,大哥都没管,要你来管?”三公子手指点住三少夫人额头,把她推得趔趄了一下。心里又顿生不忍,紧接着好声哄道,“好了,别自个儿钻牛角尖想不通啦,我告诉你,大嫂的血燕很可能是皇太子给的。” “噢~”三少夫人领悟过来,一嗅到八卦味,她脑子就转得特别快。 第341章 整整三天 “嘘——”三公子又是吹手指,又是捂她嘴,才止住三少夫人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大声嚷嚷。 “你以后说话小心点。”他警告,“别再惹大嫂了。” 三少夫人说话声音降了八度,像老鼠窸窸窣窣道:“皇太子为什么要送血燕给大嫂啊?大嫂还急着要吃,身子就那么不耐受要补一补。嘿嘿,相公,你还记得皇太子把大嫂留在宫里住了三天。终于送回来了,那眼睛还粘在大嫂身上舍不得放。啧啧……三天啊,整整三天还宠幸不够唔唔!” 最后那句话,三公子到底听得害怕,又去捂嘴了。 林默被彬玉带回房,彬玉直接锁了门。 那门锁的“咔哒”一身,震得林默心都缩了缩。 “你锁门干嘛啊?” 套用楼欢的话,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 彬玉走回来,平静地在桌边坐下。手指于桌面轻敲,似在盘算,又像很有些烦恼。没过一会儿,他开口道:“你现在的身份还是我娘子。” “嗯。”没错,天亮之前还算,天亮之后她就要拉童千秋去找黑石牢入口,彬家的事就完全丢。以后一别两宽,各自找爱不耽误。“暂时还算。暂时!” “既然你也知道现在是我娘子,那夫妻该不该住一间房?”彬玉侧过脸颊责问她。 咔!一道无声之雷劈中林默。 她双手掩了掩胸,戒备地瞅彬玉,“你想干嘛。” 彬玉盯了她一眼后,表面上平淡地挪开视线。 心里暗潮汹涌。 无缘无故做那样的动作,这不是故意把男人的视线往那傲人处引么?本就生的妖邪魅骨,还不注意分寸! “我……咳咳。”嗓子怎么毫无征兆地哑了,果然不能跟她同一间房。即使原本无旖旎心思,也难免本能使然。 “我不会对你怎样,你放心。你睡床,我睡躺椅。”黑着脸说完,彬玉还是没能释怀,又加了句,“我此生只对我亡妻动心,今后守身如玉,只为幼子活。” 什么意思? 她就是觉得同房不大妥当,做了个条件反射而已,为啥气氛变得诡异而暧昧。 “咳咳,我也已经有心上人了,我这人极其传统的,认定一人那就是一生一世了,别的男人在我眼里都是阿猫阿狗。”她也不能不表示点啥。 阿猫阿狗彬脸又黑了几分,“嗯,你若有起夜的习惯,可别走错了地方。” 哈? 警告她别半夜扑过去? “我不起夜!”她迅速回嘴,白眼翻出窗外,“你不梦游,要不要腰上绑根绳子,系在躺椅脚,免得黑布隆冬的撞着磕着。” 来而不往非礼也,哼。 彬玉在抿嘴了,心里大概不好受。 林默斜睨他两眼后,歪倒在床,拉被子蒙住。 是他非要同一间房的,还要防着她倒扑?天亮就再见,明天就领着童千秋宝宝赶赴黑石牢去…… 外面的夜色沉下来,彬玉的桌上还亮着灯。他独自一人,静静地坐了许久,直到听见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谁?” “大公子,是我,伺候大少夫人的小怜。大少夫人是不是在您这儿,她的血燕好了。” 第342章 可怜的大公子 彬玉望了眼床前的屏风,那里除了平缓的呼吸声,没有其他动静,该是睡着了。 他去把房门拉开,“进来。” 丫环将燕窝盅放到桌上,左右环顾,还没看见大少夫人,就被赶了出去。 “我会督促她喝的,没什么事你不用再来。” 丫环最后张望了眼屏风,“哦”了声,懂事地低头退下了。 回到厨房,粗使妈子起来杀鸡了,丫环小怜嘟嘟囔囔地来放盘子。 “小怜,还没睡呐,给你留了个玉米馍馍,热的,在锅里,拿去吃,啊。”粗使妈子笑吟吟地打招呼,袖子捋得高高的,在热水里给鸡褪毛。 小怜拿了玉米馍馍,坐到台阶上吃,一边看着妈子拔鸡毛。 “怎么啦,心情不好啊?”妈子瞧了眼她,聊起来。 “嗯。”小怜两只手抓着个馍馍,犹豫着说,“你是知道的,我以前伺候大少夫人,不,是前大少夫人……” “你现在不还是伺候大少夫人。” “是啊,可现在的,跟以前的不一样。以前的大少夫人对大公子可好了,生着病还要亲手给大公子做汤羹,大公子不回家,就整夜的亮着灯等。可现在的,大公子还没躺下,自己就呼呼大睡了。” 妈子丢下鸡,精神奕奕地挨过身去,“哎我跟你说噢,你别对别个讲……” 接下来附着耳朵小小小声的,“我偷听到三公子和三少夫人的对话,原来这个大少夫人啊,她和当朝皇太子有一腿。” “啊?”小怜惊得馍馍都掉了,同情她大公子,“那大公子岂不是做了乌龟?” “还是只忍气吞声的大乌龟!”妈子一板一眼道,“之前大少夫人刚回来时,都不愿意跟大公子同房。后来去了宫里陪皇太子三天,把皇太子迷得舍不得放,她自个儿回来后身子都被弄虚了,要拿燕窝补。可大公子说什么了吗?” “大公子今晚上和大少夫人同房了。”小怜举手发言。 “可不是嘛,吃醋了呗,硬要睡在一起了。毕竟大少夫人长得美,大公子还是喜欢的。”妈子还有话说。 小怜回忆道:“可是他们没睡在一起,大少夫人把大公子赶下了床,大公子只能坐着发呆。” “唉,我们家大公子可怜啊。”妈子为主人家掬了把同情泪。 “唔……”小怜同默哀。 同一时间的二房房内,二少夫人大哭大闹,寻思觅活。她一忽儿跳上桌子要悬梁自尽,呜呜呜着,“你个没良心的啊,你已经不爱我了。” 一会儿又砸碎花瓶,捡着一片锋利的往脖子上凑。被下人们合力抢下,她又大哭着拍腿,“啊!我不活了,大哥文武全才,三弟秉持家业,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左右都不成事的。” 闹了一圈后,又哭到了二公子面前,戳着他的头咄咄问话,“你倒是吱个声啊,啊?” 二公子身子随头往后一摆,又坐正了一声不吭。 有什么好说的,话都被她说完了。闹,闹,闹累了这一趟就又过去了。 第343章 闹闹闹 二少夫人累了,气也出了大半。瞧天色不早了,就把下人们都赶出门去,关起门来,自己倒杯水润润嗓子。 然后走到二公子面前,插起腰,摆脸色,“喂”了一声道:“你倒是说句话啊,我都被大嫂欺负成那样了。” 二公子侧过了身,换了个姿势坐,“她也没把你怎样。” “她骂我是虫子,还对我冷笑,嘲讽我了。” 二公子摇摇头,“那还不是你自找的。” 二少夫人尖叫着暴跳起来,“你这像话吗,像话吗,你是我男人,还是大嫂的男人啊!大哥帮着大嫂,三弟也向着三弟媳。你呢,胳膊肘尽往外拐。” “唉,你别去惹她们不就是啦!” “那谁来对我好,谁来瞧得起我。”二少夫人委屈得心肌梗塞,甩帕子呜呜哭,“我身份低微,要不是自强,可怎么在府里活下去啊!” “谁也没亏待你。” “你说得轻巧,我刚入府时,连丫环都给我摆脸色呢。欺负我是杀猪的,嘲笑我身上有肉腥味儿。后来怎么着,我抓住柳儿做错事,当着全府的面甩了她巴掌,骂了她一通,哭着让公公把她发卖了。因着这件事,下人们才怕我,三弟媳也开始来找我说话。” 二公子叹了口气。 “你却从不管我。”她“哇”的一声,越哭越凶。 二公子烦死了,重重一叹,站起身来踱步,“那你要怎样,要怎样嘛?大嫂又不是下人,我还学爹把她卖了?那大哥不把我活剐了啊。” “谁让你卖了啊,你给大哥吹吹风不就是了。” “我又不是大哥的枕边人,我吹什么风。” “你们是亲兄弟,总比我说得上话。” “你让我说什么?” 二少夫人破涕为笑,“去跟大哥告发大嫂去,她和皇太子不清不楚,我就不信大哥心里不气。大哥不能把皇太子怎么样,还不能关起门来打大嫂一顿啊。哼,大嫂看不起我,还以为我说假话,到时候我也帮大哥揍她,让她知道知道我的拳头有多硬。” 二公子看着她得意地转拳头,半晌,才又垂头摇晃,叹个没完。 “你到底去不去呀。”二少夫人使劲催。 “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开口。”二公子甩手,大半夜的也不想睡了,离家越远越好。 “哎哎!”二少夫人扶在洞开的房间门框上,朝外生气地喊,“你不去,我可自己去了啊。” 她悻悻地回头,又赌气嚷嚷:“到时候可别后悔,让我来,非闹得你们都没脸。” 几个下人躲在外头张望,二少夫人“嘭”的一声,重重把门关上。房内灯一熄,再无声响。 几个男女下人这才舒出口气,知道今晚算是闹完了。 新来的犹自魂惊,“二公子去,去哪了啊?” 做久的下人拍他肩,道:“去勾栏快活啦。” “二,二公子也去那种地方?” “嘿,怎么不去,他本就好这口。还十分贪杯,要不是喝多了出事,也不会有二少夫人。” “啊?”新来的懵逼。 第344章 大户家的瓜 下人们放低声音,悄摸摸给新来的解惑:“二少夫人原是个屠户女,跟彬府书香世家八竿子打不着。都是那夜二公子喝多了,又没尽兴,瞎转悠去了民屋,浑浑噩噩间毁了屠户女清白。老爷是个正经本分的,不想将事闹大了,在屠户上门前先去提了亲。这事也就了了,屠户女也就成了咱二少夫人。嘿,二公子清醒后百般不愿,可也没法子。” 新来的恍然大悟,觉得开了眼了,在大户人家做事就是瓜多。 他们低声语,笑哈哈,二少夫人独自在房里难解气。 蜡烛灭了没多久,又点起。 坐立难安的她,“划拉”拉开房门。外头扎堆的下人们魂儿惊跳,低着脑袋匆忙散开。 不过二少夫人没理他们,她现在一门心思气大嫂,脑子里盘旋的,都是怎么去整治她。 这夜里迅速踱步间,主意就上了心头。 哼,大嫂,未来太远,只争朝夕,今晚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咄咄!” 彬玉坐在桌旁看书,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那人虽然动作很轻,但深夜里太安静,敲门身还是很突兀的。 他朝床的方向望了眼,担心声音把人吵醒,很快就放下去,过去开门。 二少夫人正要敲第二下,门突然开了,她仓促间挤了个陪小心的笑脸,转瞬又摆出为难模样,“哎呦真是打扰到大哥大嫂了,只是灵堂没人守夜,这可怎么是好。” “林伯呢?” 林伯是彬府老下人了,平日里看大门,今夜大门紧闭,派他专守灵堂。 二少夫人皱着眉,“不知道了,我就进去看看公公,谁知道灵堂里没有人,那长明灯都快熄了,还是我给添油的。……” 她之后又絮叨了许多,诸如林伯偷懒,害怕了之类的抱怨话。彬玉都没再听,他又回头望了眼床榻的方向,然后走出房,关上了门。 “我去找林伯,劳烦二弟媳看一会儿灵堂。” 彬玉正要离开,二少夫人急忙喊住他,“哎!那个……夜里一个人,我害怕。要不,我去找林伯,大哥先去灵堂替一会儿。” 彬玉看了她一会儿,心里也知二弟不靠谱,今夜该是又让她独守空房了。便“嗯”了声,换了个方向往灵堂走。 下人们该都歇了,深夜的彬府格外安静。 彬玉一个人提着白灯笼来到灵堂,给这里的灯都续了灯油。 林伯果然不在,他老实本分,从来不会偷懒耍滑,今晚肯定是有事耽搁了。 彬玉心里不怪林伯,人有三急,林伯又闷葫芦一个,自己的难事总不爱求人。罢了,作为长子,亲自守灵也是应该。 他在棺椁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跪直时,额上沾了灰尘,红一片,“爹,爹,爹……” 爹还活着时,他怨他,恨他,总以为爹没有把自己当回事,甚至不愿叫“爹”。如今才知,爹愿意为他挡剑,愿意替他去死,可叫再多遍“爹”,爹也听不见了。 彬玉眼睛泛红,眶里不知不觉满盛泪水。 有脚步声在外响起,向灵堂而来。彬玉眼神一凛,收起哀痛。 第345章 故意支开 进来的正是林伯,他十分意外地一愣,“呃,大公子!你还没睡呐?” “你刚才……”彬玉侧了侧颊,微疑惑。 “噢,刚才二少夫人说房中有老鼠,让我给她去抓老鼠。”林伯提了提手中的空笼子,摇摇头,“连个老鼠影儿都没瞧见,也许是躲起来了,我就给下了药,又回来了。” “二弟媳!”彬玉沉思着缓缓说道,“是二弟媳把你叫走的……” “是啊。”林伯点了点头,把笼子放下,马上去查看灯油。 林伯老实了一辈子,说的话绝对可信。彬玉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二弟媳故意支开他。 “大公子真有心了,这么晚还来看老爷,夜里凉,您当心别着……”林伯背对着彬玉夹灯灰,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凉”字还没出口,就发现身后已没有人。 彬玉急急赶回房,二弟媳睚眦必报,怕是恨上林默,故意使坏。 还真被他猜中了,回来后房门大开,没有点灯,床上也没了人影。 林默只是来帮他才假扮大少夫人,要是因此被二弟媳欺负,他也推脱不了责任。 转身快步去寻,拳头已攥得死紧, 他娘亲是在宅内被欺负死的,他的亡妻也一样死法,难道现在还要害林默也步后尘? 如果真是这样,他怎能原谅自己…… 一个人悄悄走出彬府后院门,林默看看手里字条:后门前石榴树。 刚才她睡得好好的,突然被石子丢醒,睁眼就看到个逃走的模糊黑影。来不及点个灯,她套上衣服,捡起包着纸的石子,追出去。 人影跑远了。 于是拆开来看包石子的纸,纸上就写了六个字。 现在,她走近那棵石榴树,朝四周围张望。附近静谧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视线再落到石榴树树干上,围着树转了圈,发现又有一张纸被木簪子插在树上。 “发簪?”拔下来闻了闻,残余着淡淡的桂花头油味。林默微微一撇嘴角,接着展开第二张纸条:西城门。 这大半夜的,还要她走那么远?不陪着玩了! 林默转身就要回府,这时身后又丢来石子。她回身看,四周静悄悄,那人该是又躲起来了。 捡起那“石子”,拆开包着的纸。这回纸上没写字,但是藏了几缕灰白头发。 这心灰意冷,相思成灾的发色。这缺乏营养,毛躁赶超钢丝球的质感。也就童千秋,能长出这种头发了。好,拿童千秋当人质,她还是不得不在意的。 冷冷一笑,她朝几处能藏人的地儿扫了遍,“城中确实不方便。封城那么久,闷都闷坏了,那就一起出去玩会儿。” 瑞王生事前,楼欢就已布局周密。瑞王死后,余党也立马清除。 现在,没有哪儿比京都更安全的啦。守城门的官兵,都敢在夜里打瞌睡了。 林默在城门上撕下用糯米饭沾着的第四张纸条:红罂海。 她哪知道哪是红罂海。 掉头又要走,身后地上“咔哒”又掉了东西。回去看,这次是个不折不扣的石子了,就为引起她注意到。 同时,惊醒了打瞌睡的官兵,“谁!谁!嗯?姑娘,你大半夜的要去哪?” 官兵还以为吵醒自己的是林默。 第346章 好凶残 “红罂海。”林默微微一笑。 那官兵很好说话,指了个方向,“往那走半刻钟就到了,现在的小姑娘,大半夜的采红罂……” 林默接着往外走,很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 她走得慢,将近一刻钟,才看到有小片的红花草。红罂海,原来就是一丛野生的罂粟啊! 罂粟是个好东西,搁到现代拥有一株都犯法。但在这个空间的世界,大概率是没人管的。 林默先采了许多。她手指灵活,动作很快,往袖里一晃,采下来的瞬间没影。其实是变小了放进随身荷包,但她才想暗里那人是看不清的。 采够了,她才拍拍手转身盯向周围干子最粗的那棵树,“二弟媳,时候不早了,快出来赏月啦,捉迷藏可不好玩,而且你站的那地方杂草多,有蚊子的。” 过了好一会儿,林默都盯着那里不放,二少夫人终于期期艾艾地走出来了。 “你怎么发现的,怎么知道是我?”二少夫人不大高兴。大嫂应该怕得要死,以为遇鬼才对,怎么一路上都悠哉悠哉,还知道是她? “这片地就那棵树能藏人。”林默说着拿出之前攒的四张纸,“撇去没字那张,剩余三张都是一样字体,歪七扭八,一看就知道写的人没好好念书。这就可以排除我在京都认识的大部分人啦,比如弘晏,就不可能是他。” 二少夫人脸色青了青。 “童千秋住在彬府,能拿到她头发的,大概率也是近水楼台彬府中人。而且是童千秋不防备,不在乎的人,要不然近不了她身。那就一定是个没啥本事的人啦。” 由青转黑,二少夫人脸要绷不住了。 “跟我有过节的,没啥本事,没念过几年书的彬府中人,答案很明显啦。”将四张纸条一扬,扔在地上,林默望着二少夫人问,“那么接下来,你是要跟我一起看月亮呢,还是散步?” 二少夫人脸上的肌肉都不自在地抖动起来了,胸腹里有股闷气,横冲直撞的快要爆炸了。 可是,被她知道是自己又怎么样,本来也迟早要知道的。 “都不要,我是来给你吃教训的!”话音落,二少夫人捡起放地上的一根棍子,就朝林默抡了过去。 “啧啧啧,好凶残。” “让你小瞧我,身上痛了,你就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啦!”二少夫人拿出杀猪时练就的一身蛮力,将棍子对准林默膝盖,先要让她跑不了。 然而…… “咚!”棍子磕地上了,震得她虎口疼。干泥地被打出个洞,碎屑溅到周边。 二少夫人左右望望,看不见林默在哪。她奇怪地四处找,却不知道,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林默招手变大变长头顶树枝,一经攀住又瞬间变回原样。身体就被带到了树上,舒舒服服坐在树杈上。 “别找了,我在这。”林默于心不忍,“我知道你厉害了,二弟媳。什么时候回府啊?玩够了知会一声哈。” 二少夫人是不教训到林默不肯罢休。好不容易支开别人,引来这,不让她像柳儿那样讨饶,今晚不就白忙活了。 第347章 找着她死穴了 “啪嗒!” 二少夫人丢掉手里的棍子,撸起袖子抱上树,然后咬牙切齿地使劲晃动起来,“下来!我看你下不下来。” 树枝变大长粗,叶子变宽成小床铺,林默在树杈间转瞬织出个小窝来,舒舒服服躺着啦。 树被摇得晃来晃去去,她有种荡秋千的错觉。 不过,还不到小半个时辰,底下的人就摇累了。二少夫人一屁股坐倒在树底下,靠着枝干呼呼喘气。 她拿手扇着风,嘴里咒骂着,间或抬头望。 这树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枝叶好像特别茂密。夜里本就黑咕隆咚的,树冠那地方月光根本照不到。她就凭听力,摇晃时“沙沙沙”的,觉得这棵树的叶子有点太多了。 真会挑树爬。 不过,就不信还治不了她了。 休息了一会儿,二少夫人就想出新法子,站起来走进红罂海后头的小山洞。林默视线追着她直到看不见,半晌才等到脚步声重新出现。 二少夫人推着轮椅出来,而轮椅上坐着的,正是童千秋! 好家伙,林默直呼好家伙,这是找着她死穴了。她怎么可能放下黑石牢不管……不,是放下故友童巫医不管。 “童巫医,你睡不着,我推你继续吹风啊。”二少夫人矮了矮身子,装腔作势地对童千秋说。 童千秋不置可否地“嗯”了声,眼睛上瞟看停在空中安静的月。从前还是美貌小姑娘的模样,她靠在他肩上,俏皮喜悦地逗着他说月神的故事。 可现在物是人非,他也不在了。 “大嫂?”二少夫人仰头呼叫,笑得那叫春花灿烂,“童巫医可是你的好朋友,不下来叙叙旧,聊个天?” 过了会儿,树上传来声音,“好啊。” 紧接着,林默拉缠着一根软枝条,滑了下来。 二少夫人也是机敏,眼见林默出现,趁她脚还未落地,就放下轮椅,扑了过去,“啊——我跟你拼了!” 林默早有防备,凌空一巴掌呼过去,掌风被她不断膨大,最后扇得二少夫人整个儿倒跌出去,惨兮兮地摔在地上。 童千秋回神,瞥了一眼,朝林默点点头,“掌法不错,你这么年轻,就是个功力深厚的练家子了?” “我哪会啊,无非是跟你一样,不得已饮血异变了呗。”林默简单地说着,像在唠家常。 童千秋点点头,往事又一幕幕浮上心头。鼻梁一酸,她摇头强收思绪,口中却说了句不相干的,“唉,什么都没了,还苟延残喘是为什么?” 这时候二少夫人“哎呦”滚够了,翻身起来又要给林默好看。她撸着袖子碎碎念,“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第一次不让你把亏吃足了,你以后都不会服我……” 然后猛地冲过来。 “你还有我啊!”林默对童千秋说着,向二少夫人扔了一沓刚才摘的树叶。叶子在空中变大,随膨开的风,像一把把蒲扇掀到二少夫人脸上,身上。“你我同病相怜,也有共同语言不是。等将来一起找着血精玉珠了,还能过正常人生活,不是吗?” 第348章 坏我大事 “哎呦!” 二少夫人大叫着,被又厚又中的巨大叶子打回到地上,又结结实实一摔。身上还砸下来许多大叶子,差不多是被叶子埋了。 “那么他呢?他在哪?”童千秋是第一次问出口。 她以前想当然的认为,爱郎也还在丹迟县大牢受刑。虽然一直不能相见,但知道他还活着,知道他在哪,可以猜想他现在在做什么,想象他也在念着她。 后来周玉新带人把她提出来,县令大人屈尊降贵亲自接引。她从暗无天日里头一遭出来,视线逡巡过经过的每一间老房。没有他,都没有。 县衙大牢并不大,她特意每一间都搜寻过。没有。 她旁敲侧击问县令老爷是不是关着个老贼,县令老爷忌惮瑞王势力,点头哈腰地带过来牢里关着的所有贼。别说老的,下至十几岁的也都拎来了。没有,没有她的爱郎。 现在,她得问问林默了。林默能救她出来,如果爱郎还活着,一定也能救出来。 二少夫人手脚并用,从巨叶堆中钻出。脑子已经被羞愤浸糊涂,只知道要打到大嫂求饶立威望,嘿呀呀地又冲过去。 林默知道要坏事了,盯一眼地上野蘑菇,就急急劝童千秋,“没有谁是能陪着另一个人到天荒地老的,就算孑然一身了,我们还是要努力活着……” 野蘑菇突兀长高长大,二少夫人冲着冲着,突然一脑袋撞上大蘑菇。人被弹了回去,脑袋也晕得飞小鸟。 “你休养休养,我再帮你打扮打扮,以后你还会遇见更多人。” “你,你别想不开。” 童千秋苦笑着不住摇头,“我早该料到,早该料到的。” “童千秋,他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林默踏前一步。 与此同时,二少夫人决定隔山打牛,要再去劫持童千秋。拔下头上木簪,跑到童千秋身旁。可没防备被童千秋反手夺过木簪,一巴掌将她扇倒地上,额头还磕了个大包。 她崩溃流眼泪地抬头看童千秋,“为什么啊……” 这一眼,却瞧得她奇异。 童千秋竟然哭得比她还伤心,满颊的泪水无声流淌。不能自已地向林默摇着头,“你也有心上人,如果是你,为了心上人抛去所有,坐了半生的牢,等待半生。结果,他已经先去了,你还能对人世留恋么?我这一生,早就完完全全交给了他,他去哪里,我也要去。” 木簪反向,簪尖划破喉咙。 童千秋看着虚无,仿佛望见等在奈何桥头的爱郎。 她眼中又生希望,唇畔留下一丝笑,闭眼死去了。 “啊!她,她为什么啊……”二少夫人吓懵圈。小打小闹她在行,她可从来没害死过人。 怎么就被她凶凶地冲过去吓唬了下,就想不开自裁了? “童千秋!”林默抢步上去,已经晚了。她红着眼回望二少夫人,先前的好整以暇褪去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沉沉的怒意,“二弟媳,你,坏了,我大事。” 一字一顿咬出这句,林默居高临下地踏向二少夫人。 第349章 大嫂是妖怪 “不,不是我……”二少夫人说话都打颤了。 突然有人死在面前,原先要去教训的大嫂陡然发怒,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的心脏不耐受的剧烈跳动,把胆气都震没了。可到这地步她还没整明白,事情怎么就演变成这副模样? “童千秋是怎么死的?”林默把之前那根钉纸条的木簪拿出来,丢在地上。 这无疑是在提醒她,童千秋是用她的发簪自裁的。 二少夫人倒在地上,像只待宰羔羊,努力回想之前幕幕,寻找到底错在了哪? 不该半夜推这个半死不活的童巫医出来的,童巫医本来就古里古怪。 不该拿簪子过去,意图挟持童巫医的,这该死的簪子就被抢走当作自裁凶器了。 “可又不是我割的啊,是她自己拿着……割自己的。”二少夫人委委屈屈,结结巴巴地控诉。 一转眼,林默的身体倒转过来了,整个世界都翻了个翻。她脚踝吃紧,脑袋充血,被一根藤蔓倒吊在树上。 林默很生气,缓缓抬起一只手,五指指甲肉眼可见地长长,尖利地刺到了二少夫人脸上还,“你坏了我大事,是你逼我的。” 好不容易摆平瑞王,她以为血精玉珠唾手可得,都没记着询问童千秋黑石牢下落。结果,童千秋死了。连黑石牢在哪,都还没来得及说。 如果胆气是实物,二少夫人的早就裂成粉沫沫了。她瞪大眼珠子,表情收不住地惊恐大叫大喊,惨得跟杀猪似的。 心里面已经六神无主,只有一个恐怖念头浮出水面,坚定不移。 大大大,大嫂是妖怪! 她竟然还脑抽地想给妖怪教训。 “呜呜呜,我错了大嫂,以后你为尊我为卑,彬玉你说了算,别吃我啊妖怪……” 不不不,妖怪怎么会希望别人叫她妖怪呢,否则也不会变成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来迷住大哥。 唉,她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幼美可人,又自然魅骨的女子。不是妖怪变的,娘胎里哪能生得出来。 现在一切都能合理解释了,她被治得明明白白的。 哭着改口:“不是不是,是大嫂,我的智勇双全,美貌无匹,惊才绝艳的大嫂!好大嫂,我真该死,竟然对你起了坏心眼我该打……不,打就算了,手会疼,你骂骂我好了。呜呜呜,我错了。” 二少夫人连珠炮的求饶了一堆话,林默全都当耳边风,就听进去了一句。 “是啊,你真该死。那就,去死好了。” 长得无比长的五根指甲倏忽缩回,林默换成冰冷的一个回眸。念随意动,视线传神光,地上的野蘑菇们呼呼长高,蘑菇头啪嗒啪嗒打二少夫人的头。 二少夫人被倒吊着,没处躲。两只手推蘑菇,还十下里有九下够不准。脸,后脑勺,耳朵,照样被一记一记打得噼啪响。 人被外力击得旋来荡去,头四面八方接受着蘑菇洗礼,哎呦喊疼的声音也缕缕被撞击打断。 不消片刻,已肿成猪头。 蘑菇静止,悄然变回原样。 二少夫人捂着火辣的脸,哭着以为终于结束。可她一口气还没舒完,前方风声起,赫然呼啸而来。 第350章 你最好能记起来 整根树飞了过来,带土的虬结树根还正对着她的脸,二少夫人惊叫一声,被扎扎实实撞得荡起飞天秋千。 喊声穿天鼠般冲入云霄,又一长溜划着弧度跌回红罂海旁。 现在,她看清了妖怪大嫂是怎么拔树的了。那棵她之前藏身过的最粗枝干,被一下下变小,同样缩小点的根茎从土里松出来。妖怪大嫂一手拎起,像扒个萝卜。 然后,刻意后退好几步,再瞅准了朝她扔来! 还是树根朝脸,空中呼啸时,小树变大,冲向她正荡天后下坠的身体。两相似久别重逢的老情人,迫不及待相奔,流着眼泪撞满怀。 嘭——她又飞天了! …… 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少夫人经历一劫后人到底还活着,就觉得可能运气要来了,福分将享不尽。 清晨,院子里,鼻青脸肿的二少夫人擦着鼻血,自顾自“嘿嘿”笑了声。 她回想起了一个时辰前是怎么脱难的。 藤蔓咔哒断了,人灌着风咚得摔进红罂海。全身骨头都麻了麻,但好在还能动。她费尽千辛,用光最后一丝力气,及时爬起来跪倒在妖怪大嫂脚下。 “大嫂,我知道黑石牢在哪!” 尖利的长指甲刚延伸到她咽喉,顷刻停止生长。 她后仰着脖子,肝胆欲裂。差一点点,就要被透成串子啦,好险,好险。 “嗯?”林默长长一声,疑惑地歪过脑袋。 二少夫人赶紧说:“夜里我找去童巫医房里时,她正在画画。是一副错综复杂的地图,上面写着‘黑石牢’三字。我当时瞧了一眼,她就立刻卷起来拿到火上烧了。这般紧要,该不会就是大嫂您要办的大事?” “我的事,你不用知道。” 林默指甲往前送了送,二少夫人脖子上感受到了刺痛。 “是是是,我不想知道。” 然而下一刻,林默便问她,“说,在哪?” 二少夫人眼珠子一转,当场假晕,摔在地上。 她静静等待,心跳得能把自己震死。 偷偷觑眼,看见林默把指甲收了,她就知道自己不用死了。 果然,林默把她送回来彬府,她的床上。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去。 现在,她缓过神来,要去投诚了。 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妖怪大嫂就不会把她怎么样。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妖怪罩着,以后在彬府她还不横着走? 幸福,就这么突然的来了。 二少夫人天微微亮就等在大哥大嫂房外,门一开,立马迎上去。出来的正是大嫂,她开心坏了。 “大嫂。”二少夫人贼兮兮地悄悄道,“你是妖怪的事我保证守口如瓶,不对第二个人讲。那地图我回忆回忆,等记起来了就带你去。” “哼,你最好能记起来。” 最冰冷慵懒的一哼,二少夫人全身鸡皮疙瘩都吓起来了,连忙点头,“会的,会的,一定能记起来。” 二少夫人回去后,就抓紧时间挖回忆里的线线跳跳,重复画当时看了眼的那张图。 而林默这边,二少夫人走后,林默一抬头,就看到了从外回来的彬玉。 第351章 真疼嫂子 “你昨晚去哪了?” 两人同时问。 林默瞧彬玉脸色,疲乏而带着黑眼圈。还以为回来没看见他,他是去别处睡了,现在才知道不是去,他大概一夜没合眼。 “你突然失踪,我去城里城外找了你一夜。”彬玉语气略带责备,有着难以遏制的急切。 林默哑了哑,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样,自己倒有些愧疚了。 “我,起夜……呃,逛了一圈又回来睡了。”支支吾吾地圆了慌。 彬玉打量她几眼,松了口气,“你还真起夜啊!人没事就好。” “你那么在意我有没有事吗?” 这一下可把彬玉问住了,眼底晦色微闪,他顿了顿才故作平静地道:“唔,还想挽留你多做我几天夫人。” “为什么?瑞王不是已经死了么,他的党羽也清除干净了。” “父亲头七未过,你再突然失踪,我不好解释。等父亲下葬后,我以送你回娘家为由,再送你离开。等时日一久,再借口把你休了就是。” 听起来合情合理,而且二少夫人不比童千秋,没法随时带走。反正黑石牢就在京都,在这期间抽空去一趟,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也好。 那就,再多用彬府大少夫人的身份几天。 “嗯。”林默点了点头。 早膳时,一家人合成一桌。 众人都吃得素,唯独林默,彬玉特意为她准备了丰富的饮食。什么守孝规矩,在她那全都不作数。 所有人都落座了,也就这个被特别优待的大少夫人姗姗来迟。 三少夫人不大乐意了,酸溜溜地对彬玉说了句:“大哥可真疼嫂子,这么多好吃的啊,都是给大嫂一个人的?” “嗯,她身子弱,不能吃太差。”彬玉没事人一样。 实则这个名义妻的脾气他是摸不准的,本来也有求于她,再要苛待了,她撂翘子不干扯破脸,那更不好收场。不如就给她特殊照顾,让二位弟媳不高兴去。 三公子呵呵一笑,打圆场:“大嫂刚嫁过来,在彬家还没落根呢,一来就让戴孝吃素,真要生了什么病,彬家也难免被人戳脊梁骨。就这么着,都是一家人,互相迁就下。” 三少夫人嘟嘴:“她嫁了吗?八抬大轿和陪嫁彩礼我怎么通通没看见……” 三公子连忙一筷子青菜塞进她嘴,“吃你的!” 三少夫人丢了脸,放下筷子跑开了。三公子悄悄追出去,小声哄:“昨晚上不是说好了么,少说话,别惹大嫂,你怎么又忘了。” “大嫂和皇太子不清不楚,大哥还对她这样好。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也多疼我一点。”三少夫人扭捏。 三公子四下瞅瞅,没人,就迅速亲了她一口,低声许诺:“等爹的丧事过,再给你打一对金镯子可好?打比你胞妹那对更重,更大的。” 过了一会儿,三公子领着三少夫人回桌了。一看大嫂已经来了,抱歉地对众人道:“我们拉下个东西,回去取了。” “落下什么东西?”没人把他说辞当回事,只有二少夫人故意问。 第352章 还有很多值得 三公子幸亏是早有准备,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匣子,送到林默面前道:“昨天苕苕胡闹,冲撞了大嫂,还望大嫂大人有大量,不要怪苕苕不懂事。我已经骂过她了,她也知道错了。” 苕苕是三少夫人的小名,她瞟了眼相公送出去的小匣子,有点不甘心,偷偷撅了撅嘴。 但是想想未来会有一对比胞妹跟自己炫耀过的,更大,更重的金镯子。她决定把相公说她错了的话当耳旁风,作没听见。 林默推辞了几下,最后收了。 这可把相公不在,又没备礼的二少夫人整不快乐了。她朝三房那边哼了一声,转过眼去。 心里想到昨夜的遭遇,又觉自己是比三房更亲近大嫂的。不痛快顿消,胸膛也跟着挺了挺。 膳后,林默独自去红罂海,将童千秋的尸体草草掩埋,红罂海中央起一坟包。 没有立碑。 她站在坟前 伫立良久,也不知自己把童千秋从牢里带出来,究竟是对是错? 如果不带她出来,她就还有爱郎还活着的假想,不会自尽。 可带她出来,也是为她能有个新生活。黑石牢拿到血精玉石后,她们两个一同生活,相互扶持,这句话她不是说假。 “为什么想不开呢,把一生幸福甚至生命都绑定在一个男人身上,本身就是件很可悲的事。”林默说着,轻轻舒了口气。如果早知今日,她当初还会不会想尽办法把童千秋从牢里带出?她想,还是会的。 这是正确的决定,于己于童千秋都是。 只不过,她无法左右童千秋的选择。 “把一生幸福和生命绑定在一个男人身上,会让你觉得可悲?” 突然,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林默转身去看,才发现楼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默奇怪。 可楼欢并不打算为她释疑,只是失落地冷冷一笑,又来了个反问:“你要把幸福和生命分给几个男人,你要学男人三妻四妾才会不可悲么?” 这哪跟哪啊?把她的意思曲解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我那句话的重点不是‘男人’前的量词,而是‘男人’这种生物。多与少无所谓,事实上我更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如果我的男人先我而去了,我还是会好好活着,不会因为没有他而认为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林默一口气说完,认真地看着楼欢。 他似乎很难理解这段话的意思,半晌也只是撇撇嘴,又以促狭的语气道:“那你还真是无情,无心。” “怎么会!”林默拳头都攥紧了,觉得有必要深入探讨,“如果我的另一半去世了,我还是会很伤心,很想念他的。但我不会因为没有他,就去死。他活着的时候我会珍惜他,但不是把他当成全部。除了爱情,我还有亲情,友谊,事业,爱好,很多很多值得活下去的东西。其实反过来男人也是,彬御医的第一位妻室死了,他又续娶了一位,这对你们男子来说就很正常。那么换成女子怎么不行了?” 楼欢一怔,不再说话。 “我最近有些烦,一起去喝酒怎么样?”林默邀他。 楼欢忽然有些无措,但很快就调整过来,“好。” 第353章 就在隔壁 京都汇宾酒家二楼,彩宫早在林默和楼欢到来前布局好了一切,满桌的酒菜玲琅满目。 林默满心以为是和楼欢的私下相聚,没想到和他在一起,连吃顿饭都是不自由的。 “坐!”楼欢看上去很满意彩宫的安排,也希望林默能领会他的良苦用心。得意去瞧林默神情,却没有捕捉到她的惊喜,不由怅然若失。 酒桌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后,林默出神地望向外。真是不错的地理方位,视线几乎能覆盖一整条街,尤其斜下方,百姓在卖什么,有什么人经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咳!” 对面清咳了声,林默转过眸去。 楼欢的一双眼睛永远都是黑沉沉,闪亮亮,却又温情脉脉,像一潭清澈的泉。 可现在,他有些不自在,一只手无措地抓了好几下衣襟,轻轻咳嗽。 “着凉了?”面前小二斟满的梅子酒醉果飘香,诱着林默小呷一口,发出了慵懒的问声。 “没有。”楼欢说着,挽袖给林默夹了些菜。 “你说话的声音真好听。”可想诱着他多说几句。但是像在红罂海那边说的话,就算了。 林默叼着酒杯,瞅着楼欢,把一整杯梅果酒都吸干了。 “你不会喝酒。”楼欢夺过了她手中酒杯,只是酒杯早已空了。 “还好是梅子酒,没那么醉人。”楼欢把空杯子放下,抬眼,才一个呼吸的时间,她竟然已经醉眼迷蒙。 “嗯,不醉,还是甜的。”她浑身没骨头般的,软软挨过去,趁楼欢出神的当儿抢走他的酒杯,对着嘴就要喝。 楼欢可不想一来就把人灌醉了,要去夺回,一手捉了她拿杯子的手。可她将杯子捏紧了,那小手柔腻腻,软乎乎的,他实在不敢用劲去抢。 又被她另一只手在心口轻轻一推,他直接就愣在了当场。 “就给我再喝一口。”她拿着酒杯,摇摇晃晃站起来。 那水蛇腰娇软无力,看得楼欢恨不得上去扶一把。喉结一滚,就也跟着站了起来。 然而手掌刚抬了抬,又意识到了什么,瞬间缩回,放到了背后,“彩宫。” 彩宫闻声出现,“属下在。” “带彬少夫人去房里。”楼欢的声音转瞬冷淡,刻意偏过来头不再去看林默。 “是。” 彩宫连忙上前扶住林默,带走。 半刻钟后,楼欢独坐在桌旁,自己饮着梅子酒。 酒楼斜下方,彬玉带着随从停下来买了方女子用的手绢。仔细收好了,暗自勾了勾唇,离开。 只是这一切,都被二楼的楼欢收入眼底。 彩宫悄然回来复命,在楼欢面前跪下了。 “这么快?”楼欢的语气不大好。 彩宫轻撇了撇嘴,心想欲求不满的皇太子还是尽量别惹,早点复完命让他自己冷静。 “回主子,房间就在隔壁,其实属下还是慢了的。” 咔! 一只玉酒杯被楼欢生生捏裂,彩宫也欣赏到了皇太子惊愕瞪大眼的表情。 还是那么赏心悦目,甚至有点好玩……咳咳,该死该死,怎么能这样偷偷呷摸皇太子。 第354章 摇篮曲 “就在隔壁?孤是让你送她回彬府。”楼欢站了起来。 隔壁那间房是他长期预定的,因为这间酒楼其实是在他名下。 “属下这就送彬少夫人回府。”彩宫觉得自己又得褪一层皮了。正要离开,又被叫住。 “回来!”楼欢手背在身后,呼吸有些不稳,又盘算许久,才沉沉说道,“不必麻烦了,你……今晚去红罂海守夜。” “红罂海?”这下换彩宫惊愕了。红罂海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童千秋的尸体? “是,属下遵命!” 大概就为了支开她。 不过,作为最衷心最贴心的护卫,她还是得委婉地提醒下皇太子,“属下听说彬少夫人极得彬大公子宠爱,要不要属下去知会一声……” “多事。”楼欢斥责。而后,扬起下巴挺起胸,一副挑衅而得意的姿态,“明天孤会亲自送她回府。” 又是这样。 彩宫跪着跪着,也忍不住腹诽:当初人林姑娘还孑然一身时,巴巴地黏着您您自个儿把人甩了。现在人已他嫁,又来暗戳戳宣示主权。唉,搞不懂咱皇太子为什么这么拧巴。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恋爱,缺乏经验。 梅子酒并不太醉,林默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她独自休息了会儿,就听房门又响,小心翼翼的样子。 眼皮合着,眼球转动了下。 想睁开,又疲乏,但神志还没有完全消失。 脚步声渐渐踱近,沉稳,但刻意的压低了声响。 突然,停在她身前。 一直过了许久,久到林默以为先前的门响和脚步声都是幻觉,才忽然感觉到脸颊上一暖,谁在用指背轻抚,怪痒的。 过了会儿,一道气息压近,带着些许梅子酒香,和龙涎香的干冽。 “唔……”她呓语着翻了个身,想躲过那抹气息。突然身子一空,没料到自己本就躺在床边边,掉落就差这一个翻身。 预料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落入一个温暖怀抱,耳边传来男子的闷哼。 “楼……欢?”林默眼睛眯了一道缝,看见两个重影的楼欢,极近距离地瞅着自己。 他“嗯”了,嗓音有些低哑。 “楼欢的声音很好听,我还想听。”她喃喃着,舒服地合起双眼。睡在楼欢怀里,好像比床上更舒服些呢,像个自带恒温的全包围暖水袋。 “暖水袋”一动未动,被点穴了似的。 但过了不多久,他还是闷闷地开口了,“你想听什么?” “嗯,摇篮曲。”往“暖水袋”怀里钻了钻,她开启点歌模式。毕竟现在晕么,最想睡觉。 “我不会。” 这个“暖水袋”技能没点满。 “那我教你啊。”说着,她把一只手搭在了他腹部。 手感真结实! 手移来移去的丈量腹肌。 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的八块,以前受过伤的地方留疤了么? 楼欢“嗯”了一声,身体逐渐僵硬。 “我唱一句,你学一句。” “嗯。”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旋律起,林默唱完一句,猛嗅他身上几不可闻的独特血香。 “这,真的是摇篮曲?”楼欢的嗓音黯哑得不成样子。 “我说是就是。” 过了会儿,他低沉的音色唱出歌声:“我爱你……” 第355章 大不敬之罪 “如果真的有一天,爱情理想会实现。我会加倍努力好好对你,永远都不变。……” 楼欢学得很快,跟着唱了两遍,就完全会了。 “不管有多少风雨,我都会依然陪着你。……” 他一遍又一遍唱着,嗓音迷人而多情。 如果换个时代生存,他绝对是天王级别的歌星啊。而且是,偶像派加实力派。 林默悄悄想着,醉眼睁开,瞧着楼欢下巴的弧度。手指不由自主爬上他颤动的喉结,清俊的面颊。 眼睛盯在他缓缓阖动着的双唇,默默地凑近,再凑近…… “……就像老鼠爱唔!” 突然携住,他的所有呼吸和歌声。 轻轻一推,帝国皇太子躺在了她身下。 “你,彬少夫人,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他问完一句,吞咽了口口水。 他眼底早已晦暗一片。 呼吸都极其紊乱了。 某处早箭在弦上。 这个时候还来装模作样问她。 “知道!老鼠要吃大米了。”再次吻下,小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 “大胆!你竟敢轻薄孤。”脸颊微侧,倔犟地不让亲嘴。 “美色当前,何不借酒行凶?”脑子晕晕沉沉的林默,不得章法地各种试探。 “知不知道这是大不敬之罪,该午门问斩。”他躺着一动不动,胸膛却起伏地厉害。 “良辰美景,别说煞风景的话。”大腿似乎磕到了什么。 “孤,不会,让你得逞的。”楼欢倒抽一口气,吐息艰涩。手指动了又动,最后放弃地搭在身上人后腰。 他坚持了又坚持,忽然全线崩溃,猛地翻身。 …… 第二天林默坐在软轿里,被送回彬府。脑子还有点晕晕的,身体哪哪都酸痛。 “大少夫人。”到了地儿,小怜把她扶下轿。 她抬起头,愕然发现,楼欢正吃吃笑着在看她。 没脸见人了! 林默埋下头,让小怜赶紧把自己掺进府去。 “夫人顽劣,又麻烦皇太子了。”彬玉跪在地上,迎接皇太子的驾临。 “嗯。”楼欢敷衍地一应,而后道,“她身子不适,这些天……” 他本来想提醒彬玉,这些天不许叨扰他的小默默,要让她好好休息。突然想起昨夜意外发现的惊喜,他的小默默在他之前还是完璧之身。不由地心里一甜,嘴角忍不住有了笑意。 再瞅向彬玉,眼底添了许多得意,还有一丝浅淡的歉疚。 清了清嗓子,他正色道:“彬爱卿剿除逆贼有功,下个月的中秋节,就来宫中与我父皇母后一同过。” 皇室家宴,极少邀请外臣,于彬府这是莫大的荣耀。 “谢皇太子,谢吾皇隆恩!”整个彬府出迎的人都跪着叩首。 第356章 熟悉的地儿 彬御医出殡时,林默也穿上丧服。一身素白,别样的美。 彬玉静静望立,眼睛都忘了眨一下。 “看什么?”林默瞟了他一眼。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感谢你的。”他这才移开目光,大概也觉得自己失态了,拳抵唇,极轻地咳嗽一声,才转身离开。 感谢她做假媳妇,还披麻戴孝么?谢什么,这叫敬业嘛。 “大少夫人。”小怜挨过来,也成了星星眼,又是感动又是扁嘴地瞅着林默,“您现在看起来,有几分像前大少夫人呢。” “啊?”林默骤然悟了小小声说了句,“原来我是替身。” 这时伺候彬玉的小厮送来一只精美的小礼袋,先行了个礼,才小声而暧昧地说:“大少夫人,这是大公子送您的。” 林默拆开来看,是一块月白绣雏菊的绢帕。 小厮急智说道:“哎呦,大公子怕您哭花了妆,早有准备着呐。” 小怜也道:“大少夫人,您不是替身呢。大公子虽然念着前大少夫人,但是从前可没这么贴心过,反倒是对您,处处着意。” 丧期忙碌,林默也配合,转眼过去许多时日,二少夫人还没有把黑石牢地图记起来。 其实也是难为她,当初就瞅了那么一眼两眼的,哪能把繁复的线线条条照本原样地描出来。 不过,她自己也知不能再拖,再拖,妖怪大嫂就不信任自己了。 于是,在间或收到林默几个远程警告眼神后,她主动来找林默了。 “大嫂。”期期艾艾地缩脖子。 “地图画好了?”林默坐着在饮茶。 “呃,这个……”二少夫人结结巴巴,终于把话说完整,“我当初呢也就匆忙中瞧了一眼,不过我一瞧就觉得有个地方挺眼熟,我应该是曾经去过的。黑石牢,那个……大概就在附近。只是呢,我应该不常去那地方,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哪了。” “嗯~”林默把茶盏放回几案,“这么说留你也无用咯?” “有用!有用!”二少夫人连忙赌咒发誓,“绝对有用!我是想着啊,要不出去走走,也许一不小心到了那地方,我就一下子记起来了。反正我能确定,那地方绝对在京都,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没出过京都嘛。” “好。现在就出去逛。”林默一下站起。 京都的大街小巷每天都挤满人,天南海北的语言都能听到。 沿街许多店铺和摊贩,小吃小玩意儿琳琅满目。耍猴子的,唱小曲的,说书的,杂耍卖艺的……引来许多人围看,周遭热闹非凡。 “不是这,也不是这……” 二少夫人一路苦思冥想。刚开始林默还有些期待,到后来腿都走酸了,几条最热闹的街已经往返两三遍,二少夫人还是想不起来,她就不抱希望了。 “胸口碎大石啦啊,胸口碎大石!” 一阵锣声伴随着吆喝,吸引闲逛的路人快步围去。 林默耳朵一动,这吆喝的声音怎么这么像秦宝儿的。于是也跟过去围看,好不容易找着个能看清的位置,一溜眼,果真发现是宝儿在敲锣。 秦渊抡着个大锤子,木板条凳上躺着个坦胸大胖子。 第357章 不是啊 林默还没出声呢,身后二少夫人先惊叫一声,扒开身边人,挤到了最前。 “啊!让开,让开,爹,爹……” 二少夫人推开人群,跑了进去,把刚举起大锤子的秦渊撞开,费力掀掉石板,扶起躺着的大胖子。 “爹,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这些人逼你的?”二少夫人气愤填膺地回头瞪了秦渊一眼。 那胖子缓了口气,哀叹道:“不是啊,你也知道,你弟弟爱赌钱,前些日子欠了赌坊两百两,被人追债上门……” “就是这两个赌坊的人?”二少夫人回身指向秦氏兄妹,盯他俩的眼神都要冒火了,“爹你缺银两跟我来要啊,你碎什么大石啊!” 那胖子看了看秦氏兄妹,连忙摇头,“不是啊,你也知道,我早就杀不动猪了,总要找个活计。碎大石,挺好。钱我会赚,跟你要过好几次银两了,再去要,你婆家人会瞧不起你的。” “杀不动猪,那就杀鱼杀鸡,碎什么大石啊,拿身体开玩笑!”二少夫人兀地直起身,回转盯到秦宝儿脸上。 “干什么?”秦宝儿一愣之际,二少夫人就扑上来扯头发了…… 半个时辰后,鼻青脸肿的秦宝儿和同样蓬头破衣的二少夫人,一同回了菜场后的平民区。 那是二少夫人的娘家,破旧黑暗,一路泥泞,坑坑洼洼。 林默不知道,京都还有这样破烂的地儿。而这种破烂民房,却住着极其密集的百姓。 “……她一上来就打我,也不听解释。”秦宝儿呜呜哭着跟林默说。 桌那边,二少夫人的爹在跟自己婆娘说话,“我解释了啊,我都说了‘不是’嘛,这丫头不听……” 二少夫人耷拉着脑袋,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七大姑八大姨磕着瓜子在门口笑吟吟,有个尖嘴猴腮的,阴阳怪气去推了把二少夫人。 “喂,黑娃儿啊,我前些日子还看到二公子又进了青楼呢,啧啧,你在大户人家过得也不舒坦。” 二少夫人不自在地扭捏了一下,瞅了瞅林默,对她亲戚说:“别叫黑娃了,那是小时候的名。我过得挺好的,你大概看错了。” “不是看错,黑娃,那就是你相公。哎,你带来的那个人是谁呀?你相公把青楼的姑娘娶回去做小了?” 林默正在听秦宝儿抽抽搭搭哭诉,原来秦家兄妹在瑞王倒了后无处可去,连带来包裹都被炒家的人不由分说,当成王府中物什,收缴了。身无分文,无处安身的两兄妹流落街头,然后遇上了出来找活计的杀猪胖。两方一合计,合伙卖艺赚钱,两兄妹也落脚到了杀猪胖家。 可突兀地竟听见一个陌生人在嚼自己舌根。 林默侧过颊,冰冷地直视过去。 二少夫人一抖,想起那夜和大树干玩飞天荡秋千。缩回脖子,噤了声。 “你怎么哑巴了啊,你还怕你相公的小妾呀。瞧你这出息,在彬府都活成只王八了。” 那尖嘴猴腮数落着人,回头一剜林默,乍然触到她眸光。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紧接着又挺起胸,“看什么看,做了个小的,曾经还是卖的,有什么了不起。” 然后,翻着白眼,捏一颗瓜子进嘴。 刚要咬下,那瓜子骤然变大…… 第358章 我选手指 这尖嘴猴腮的牙直接崩了,鲜血直流。 那颗大瓜子壳也变厚变硬不少,半点没被咬碎,反倒上下卡在口腔。 “啊!啊!”尖嘴猴腮痛得眼泪直流,却只能叫,说不出话来。那瓜子尖尖还顶在她喉咙里,咔得舌根生疼。 杀猪胖两夫妻回身来看,只觉得惊奇。 “你怎么吃这么大一颗瓜子?” “咬不动也不能硬塞啊,把牙都磕了。” 正要把人送去看大夫,突然一只野狗被踢进来。几个凶悍的汉子大摇大摆进门,为首的自己个儿坐到屋里最好的椅子上,其他几个拦住门口,不让任何人出去。 尖嘴猴腮疼啊,牙龈处血不住流。心想自己怎么那么倒霉,这个时候被拦住不让走,还不能说话解释自己不是这家人。 她着急忙活跟那些凶悍人的人做手势,表示自己跟杀猪胖不熟,想离开。 那凶悍的赌坊老大一把推开她,“去去去,一边呆着去,谁都别想跑。哼,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都是一家人,那就把债务平摊了,每人五十两!” 林默咦了声,被堵在门里的加上她和尖嘴猴腮,一共五个人,“五个人就是两百五十两,她弟弟不是只欠了你们两百两吗?” “那是本金,不要利息的啊。”赌坊老大凶回去。 杀猪胖哆嗦道:“可是才十天,怎么就长了五十两利息那么多。” “给的了就给,给不了一根手指抵两,你选哪个?” 杀猪胖一家,包括尖嘴猴腮,顿时吓得握起拳头藏到背后,保护他们的手指。 “我选手指。”却不想,这个时候林默清冷说道。 赌坊老大惊异地瞧去,“嗯?” 一张三百两的银票拍上他脸。 他拿下来辨真伪的当口,林默点着手指开始数数:“一,二,三,……你们正好五个人,一个平摊一根,多出来的五十两正好抵五根手指。” 那赌坊老大一愣,看在银票的面子上,对林默比较客气,“我找你五十两就是。” 林默摇摇头,“我不要五十两,我已经选了,我要手指。” 赌坊老大被绕晕了,“你要我的手指?” 林默认真点头,“是啊,你没有手指吗?一根手指抵十两,你说的啊。” 赌坊老大举起自己的手一看,“有是有,可我又不欠你的!” “你欠的啊。”林默指指他拿着的银票,“你要本金两百两,利息五十两,我给了你三白两,你就倒欠我五十两了。五十两,五根手指。” “我,我给你五十两就是嘛。”赌坊老大一摸衣服,发现没带,又摆摆手,“出来得急,明天给你送过来!” “明天就要涨利息了,那就不止五根手指了。” “我,我说了给你银两嘛,你别再嚷嚷手指手指了,今天给,我现在就回去拿。” 赌坊老大擦擦汗,刚回转身,赫然发现屋门被野狗尸体和槐树枝叶挡得严严实实。不由暗自骂娘:这野狗刚才有这么肥吗?门口的槐树发育这么快? 第359章 白雪黑娃 赌坊老大身后,林默在摇头,“我说了,我选择手指,不要银两。” “你要手指就手指啊?没有!”赌坊老大怒了。 林默讶然,“不是你让选的嘛,你不是有手指嘛。如果欠你钱的人不肯给手指,那你就不收了么?” 赌坊老大大声道:“当然不可能,一根手指抵十两,这是我的规矩!” 林默笑嘻嘻,“对了,我就是在按你的规矩办事。记住,我选手指。” 她话音落,赌坊老大自己拿起刀,身不由己地砍下自己一根手指。 其他几个要债的,也都照模照样,极不情愿,但无法自制地坎下一指。 期间,林默眼睛一眨不眨,控制气流缩小膨大,以达到控制人。她的异能又熟练到一个新境界,只是做完这些,真的好累,眉眼处的神经在跳着疼。 野狗尸体和槐树枝叶变回原样,五个赌坊要债的人,丢下刀,捧着伤手,哇啦啦叫着跑走了。 “鬼啊,这间屋子里有鬼!啊啊啊!好可怕……” 只有二少夫人知道是“妖怪大嫂”在帮自己,其他人都睁大眼睛有些蒙。 尤其尖嘴猴腮,此刻也认定了自己是遭鬼整。想到黑娃儿爷爷在生前警告过她,再来欺负黑娃就要她好看,做鬼也不放过。突然浑身一抖,扶着咔嘴里的大瓜子,悄悄跑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狗这树……我刚才眼花了。赌坊的人为什么自己砍起自己来了,他们没这么傻。”杀猪胖两夫妻奇怪地互相看,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不解。 “爹,娘,是爷爷在天上保佑我们。”二少夫人当然不会出卖“妖怪大嫂”,她现在发现,妖怪也有好的。 杀猪胖夫妻深信不疑,都眼喊泪花地点了香,在先人牌位前跪了下来。 从平民区出来,二少夫人对林默少了许多惧怕,但更多了尊敬和感激。 “大嫂,我一定会回忆起来的,我发誓,就是找遍京都的每一个犄角旮旯,我也得把黑石牢替你找出来。” “嗯。”林默淡淡应了声,不置可否。 希望渺茫啊,逼死她也没有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黑石牢就在京都这应该是真的。那么,她就在京都住下,一寸一寸找,也迟早能找到! “黑娃儿。”林默想叫二少夫人来着,但想了想,发现只知道她有这个称呼。 二少夫人脸黑了黑,苦着脸应:“哎。但其实大嫂,你也可以叫我白雪儿。我小时候是黑,后来注意保养,脸白回来了,自己给自己想了个好听的名,嘿嘿。” “呃……” 林默瞧了眼二少夫人的脸,现在也不白啊。这还是保养过的,那以前得多黑啊。 “白,雪儿。” “哎!”二少夫人应得特别欢快,“大嫂有何吩咐?” “钱花完了,咱得想办法赚点回来。”林默琢磨着道。 二少夫人“哦”了声,“大嫂,其实大哥这么宠你,你跟他拿就是。” 林默摇摇头,“总想着跟男人要钱,假以时日就真的成了男人的附属品了。谁会爱一个附属品啊,要有离开他的底气,他才舍不得你离开。” 第360章 帮我卖菜吧 林默不经意的一句话,震到了二少夫人。她不知不觉停在原地,红了眼睛流下眼泪。 林默在前方突然回头,“白雪儿?” 二少夫人猛然惊醒,欢快地“哎”了一声,干脆地抹掉眼泪,追赶上去。 回到彬府后,林默去房里把自己关了起来。 小荷包里带着变小了的袖珍田,她时不时在用清凉池水灌溉,田里的蔬菜水果长得都很水灵。就是不见阳光,个头不够大。 “如果要长期留在京都,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给它们正常的生长空间。”林默手指拨拉了下小小白菜,心里盘算起来。 京官的夫人之间是经常走动的,尤其当红的官员,门槛都被踏破了。 彬家受邀参加中秋宫宴的事传出去,就陆续有上门拜访的。连二少夫人都受了邀请,去随贵夫人们赏花吟诗。 吟诗她当然不会,便求着拉林默一道去了。理由还很充分,“黑石牢说不定就在赏花的梅园,那地方平时进不去的,大嫂,可不能错过啊。” 园子里,一群贵夫人攀比炫耀,巴结逢迎。林默眼观鼻,鼻观心,待得好不自在。 突然听见不和谐的斥骂声,原来是一个新来的粗使丫头,弄坏了花叶。 林默被二少夫人拉去凑热闹,二少夫人掩嘴吃惊道:“啊!是她啊,秦宝儿。” 那天尖嘴猴腮来取笑二少夫人,秦渊悄悄拉着秦宝儿离开了,后来都没再住回去。 他们又没有了落脚地,四处找工。最后在梅园寻到事做,搬花弄草,原以为很风雅,实际上累得很。 秦渊看到妹妹被斥责,过来挡在秦宝儿身前,护住了她。 “你这个小花匠倒是细皮嫩肉的,长得还怪好看。”之前在怒骂秦宝儿的那位夫人,见到秦渊后,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眼尾眯出桃花纹。“怎么,她是你的小情人?我骂几句,就心疼了?” “只是擦破了叶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秦渊脸色不善,对这些狗眼看人的达官贵人没有好印象。 “呵,还敢顶嘴。来人——” 当场拂了面子,哪还能饶他。 紧接着一溜下人过来,刑具都准备好了。 “住手!”林默这时踏前一步,她也不认识那夫人是谁,直接跟她要人,“这两个小花匠我看着喜欢,打坏了可惜,不如把他们给我。” 那夫人经人在耳边提醒,知道了林默的身份。她可没有把彬府放在眼里,只是听闻皇太子对彬少夫人的照拂,表情轻蔑地一哼,嘴上道:“你们运气好,今天就看在彬少夫人的面子上,饶了你们。” 说完转身,看都不稀得再多看一眼。 林默带了人离开,早早出了梅园,来到菜市场。买下一小间偏僻民房,给他俩住。 “你们就先暂住在这里,如果非要找个营生,要不给我卖菜。” “卖菜?” 两兄妹你望我,我望你,最后点点头,觉得这活计也不错,反正也离菜场住得近。 “林姑娘,我听你的,卖菜就卖菜。我一定赚钱把买屋的银钱还你。只是菜的货源,不知从哪里进?”秦渊问。 第361章 独苗苗买萝卜 “这个好办,我以后每日会把要卖的菜托人送来,卖出的银钱就五五分,怎么样?”林默说道。 袖珍小田里的果蔬即将收成,有很多呢,终于找到卖出去的办法了。 当晚,林默就让彬府的妈子和小怜,送来一车萝卜给秦氏兄妹。 半车胡萝卜,半车白萝卜,个儿都很大。刚摘的,洗净了,看着很新鲜。 “大少夫人说了,这些萝卜论个卖,一两银子一个。”小怜传话给秦氏兄妹。 “一两银子一个?”秦渊嘴巴都张大了,“会不会有点贵。” “卖不出去的。”秦宝儿也发愁。 为了萝卜不至于放烂了,两兄妹当天傍晚就摆出去开卖。问的人挺多,只是一听说那么贵,最后都走了。第一次卖菜,以失败告终。 “就卖出了一个啊,哥哥。” 秦渊也无奈,“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少爷带着仆人非要买的,要是那小少爷知道了萝卜其实不用那么贵,明天会不会带家丁过来砸摊子。” 这是一个发愁的难眠夜。而第二天一早,摊还要继续摆。 照样没人买,甚至问的人也少了。 隔壁摊位还嘲讽来着,“这么贵,你们来抢钱啊!谁买谁傻我告诉你,要是你今天能卖出去一个,我摊上的鱼随你挑。” 鱼贩子话音刚落,昨晚光顾过的小少爷又来了,“奶妈,就是那家的萝卜,昨晚吃过的,好好吃,还要!” 这小少爷有个怪病,挑食,极其挑!为了让他吃东西,府中都换了个把厨子。可是什么珍馐美馔摆到他面前,最后还是被他沾沾筷子舔一舔,不高兴地摇头拒吃。 他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娶了好几房都不再有所出。人到中年也认命了,希望全落到这一根独苗苗上,宠到没边,依到趴下。 是以,全府团宠但仍旧精瘦的小少爷要买一两银子一个的萝卜吃,陪同小厮半分没犹豫。 小少爷要买吃的,怎么败老爷都只有开心的份。这不,回府后,老爷,夫人,老夫人,全部眼巴巴瞅着小少爷啃完一整根胡萝卜,欣慰得眼角都挂了泪。 “买!继续买!哪里的萝卜,全部给我买进府里来。哦不,把那种萝卜的也带到府里,老爷我养他终身。”老爷幸福地浑身哆嗦,下了死命令,然后转头高兴地给小少爷擦嘴边胡萝卜汁。 这才有今早上小少爷的再次光临,身后带着的下人,还不止昨儿个小厮,更添了奶妈,护院,丫环…… 一长排围拢过来,菜市场水泄不通。 奶妈肃脸,斜下眼,傲着语气问小厮:“这就是那萝卜摊?” “是。” “你带小少爷来这种又脏又乱的下等地?” “呃……” “做得好~要不是哪都凑一凑,怎么能在民间发现适合小少爷胃口的萝卜呢。” 奶妈捏着手帕子,朝秦渊甩了甩,“萝卜一两一个是?” “是。” “好,都买了,不用数了,给你一百两,多出来的就当赏钱。” 沉甸甸的一百两银锭上了秦渊手,他手还跟着往下坠了坠。 梦幻,实在太梦幻了,这都能卖出去啊。 第362章 谁种的萝卜 就在秦氏兄妹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时,奶妈又甩帕子了。 “喂,这萝卜是你种的吗?”她问秦渊。 秦渊摇摇头,“不是。我们两兄妹只负责卖。” “那是谁种的?” 秦氏兄妹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这人找种萝卜的干嘛。要不要把林姑娘供出来?还是不了,以防事端。 秦渊捏一把妹妹掌心,对奶妈一点头说道:“谁种的我也不知道,要不明天我进货的时候去问问?” 奶妈满意地点头,“好,明天,也就太阳一升一降的工夫,明天我再来。” 隔壁摊看得眼都值了,悄摸摸把摊上最大最贵的鱼都收进筐里。等这批主仆浩浩荡荡推着萝卜车离开,这鱼贩子笑呵呵拉秦渊,“哎,哎,小兄弟,愿赌服输嘛,你挑条鱼带走。” 秦渊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秦宝儿嘟嘟嘴,“哥,我放心上了,我想吃鱼。” 秦渊无奈撇了眼妹子,把那锭大元宝拿出来,“要不,我买。” 鱼贩子嘴唇哆嗦了下,“这,我也找不开啊。” 对方越是大度,他心里越愧疚了。想到把大鱼都偷偷收起来,觉得自己太不够爷们。于是手一推,眼儿一闭,声震如虹地开口道:“不用再说了!” 拳头一打胸,“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要算话,我虽是个卖鱼的,可人穷志不短。” 桌底下箩筐“嘿”一下搬上来,鱼贩子手一摊,大气磅礴,“来!随便那一条回去就是。” 秦渊:“呃……” 秦宝儿嘿嘿笑,去拎了最肥的一条走,“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是你自己让白拿的。” 鱼贩子重重“嗯”了声,蒲扇般的鱼腥味巴掌拍了拍秦渊胸肌,“小兄弟爽快,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秦渊低头笑了笑,也不再扭捏,“好,我交你这个朋友。” “以后一起摆摊,互相照应。”鱼贩子哈哈笑。 秦宝儿拍手高兴,“好耶,以后不愁没鱼吃了。” 秦渊弹了弹秦宝儿额角,低骂一句,“小吃货。”眼睛撇到被搬空的摊车上,发现角落里竟然还卡了只小萝卜。 他把它拎起来,琢磨他大小也就一根小拇指差不多。 他是怎么也不会猜到,那是林默变大萝卜群时,漏了的一根。 这里秦渊把小萝卜给鱼贩子,“那个,大哥,你要是不嫌弃,这根萝卜就送给你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虽然他目前手头只有一根小萝卜能送。 鱼贩子表情一滞,秦渊以为他要不高兴了,谁想到下一瞬他就感动地稀里哗啦,“不嫌弃,一两银子一根,大户人家都要抢着买的萝卜啊,我怎么会嫌弃。” 话说鱼贩子当晚把小小胡萝卜拎回家,乐呵地告诉媳妇是自己拿一条大肥鱼换的。 于是挨了一顿胖揍。 他媳妇骂一句“你傻啊”,抢过萝卜一口塞嘴里,嘎达嘎达几下嚼入腹,补补她打相公时花费的力气。 鱼贩子哀哀道:“不亏的啊媳妇,这萝卜一两银子一根呢,我隔壁摊的小伙,今天卖萝卜都赚了一百两。” 第363章 梅园花主 她媳妇心里咯噔一声,揪住相公耳朵抱怨:“一两银子一根,你咋不早说啊,我囫囵吞连个滋味都没尝出来呢。” 紧接着又因觉暴殄了天物,把鱼贩相公暴揍一顿。 话话说,小少爷带着奶妈,小厮,一众奴仆和一车萝卜回府。当晚,就咔哒咔哒嚼了大半夜,比后院养着的兔子还能啃。 这番意外举动,先是把阖府长辈喜得合不拢嘴,然后又因他越吃越多愁得坐立难安。 “麒麟啊,差不多得了,萝卜能当饭吃啊,吃多了肚子胀。”毛大学士弯着腰,摆着自认为慈眉善目的笑,劝他的宝贝儿子。 这娇纵惯了的小宝贝两腿子一蹬,小拳头咚咚捶,扭着身子撒了个娇,“我不嘛,我不嘛,吃别的都想吐,好不容易有吃了不想吐的东西,你还不让我吃,呜哇!” 放声大哭后,把府里老祖宗心疼地捂胸口,二话不说挥舞起龙头杖来,就是打大学士儿子……的几个小妾。 “都是坏人!坏人!欺负我麟儿,该死……嘿!嘿!”嘿一下,重重打一记。 小妾们哭啊,又不敢躲,一个个梨花带雨,嘤嘤袅袅的去求老爷。 府中一时之间豪声撼地,悲切得像死了老爷。 毛大学士没办法,只好依着哄着他儿子,“麒麟儿,你慢慢吃,没人跟你抢,都是你的,啊!” 转头传令给厨子,“做一桌萝卜宴来,不能总生啃啊。” 于是到得清晨,毛麒麟顶着个浑圆的小肚子,仰躺在床上满足地呼呼大睡。 老夫人高兴得一夜未合眼,轻轻摸摸孙儿肚皮,对身边服侍的婢女说:“瞧瞧,圆滚滚的多可爱,我麟儿要变胖了。” 婢女瞧了眼瘦得脸颊都凹陷的小少爷,忍不住抹起泪来,“是啊,老祖宗,小少爷终于要长胖了。” “那个种萝卜的,一定要带回府中!”龙头拐杖一跺,老夫人双目炯炯。 话话话说,那梅园里馋小白脸花匠秦渊,又被拂了面子,后又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两花匠转送林默的人,其实是大都督弘晏新近的宠妾。 世人都知,大都督未娶妻,但府上美姬众多,宠妾频换。 弘晏刚平反逆贼瑞王,立了大功,在皇城如日中天。不但恢复从前职位,太子少保。还被加封异性王,平京王。 府邸也新赐一座,还在翻新中。 如今仍住旧府,但收罗了更多美女。齐婴韵,和梅飞语就是最得欢心的两大宠妾。 这梅飞语笑起来带梨涡,眼角掐奇异的桃花褶,反倒成了别样风情。她即娇且媚,据说某上功夫青楼花魁也甘拜下风。弘晏大人更是被迷得赐她梅园,私封梅园花主。 但这梅飞语有一样不好,就是专爱少年小白脸。也不知弘晏大人不能满足她还是怎地,坊间流传着许多她与俊俏小厮眉目传情,与年轻书生借书勾搭的艳闻。 那天梅飞语在梅园邂逅小白脸花匠,人前不能怎么样,小白脸花匠也不上道,但回府独守空房时,不免回思起那花匠的俊秀。甚至他不苟言笑,嘴硬冲撞的模样都令她难忍心动。 第364章 饮露啦 “主子,饮露啦。”丫环送来每日必用的净身水,那是弘大人亲自调制,能增媚。 梅飞语伸手想打翻,又生怯地缩回。咬一咬牙,醋味横生地问丫环,“大人又去了齐婴韵那?” 丫环不敢说话。 果然梅飞语还是能猜到,一巴掌打跪丫环,出她的鸟气,“贱人!人前假惺惺,还不知在大人面前有多浪。” 再看那净身水,不由得委屈。弘大人着意栽培她诱人驭男之术,却始终不碰她,让她一身欲火难消。 栽培齐婴韵琴棋书画,却每每去她那陪伴。 不是对她讲,男子都爱水作的媚骨么?怎么宁愿去看那假正经的贱人,也不来她这里一亲芳泽。弘大人真正是个骗子! 梅飞语眼儿湿润,轻咬下唇,欲哭未落泪。丫环见她气大概消了,小声问:“主子,还饮露么?要凉了。” 梅飞语收回神,伸开双手来,让丫环们环侍而上,替她宽衣解带。饮露,实为让身体饮露,变得更娇更媚,更能诱惑人。 但是她自己,也更加饥渴难耐。 “那小花匠,被彬少夫人带回去做了什么,教你察查,你查到了么?”梅飞语忍着嘤嘤细吟,问为她净身的丫环。 “回主子,彬少夫人没将人带回府。在菜市场后购置了房屋,养起来了。” “金屋藏娇?”梅飞语咬唇,吃吃笑。 丫环又道:“那犯错的女花匠,原来是男花匠的妹妹,两人都姓秦。” “嗯。”梅飞语合上了眼,“彬府就是小家子气,养个小后生也买不起好房子。那个花匠叫什么来着?他很是护他妹子,是我先前鲁莽了。我去赔个礼,送他更好的住处,他必定感激我。” “主子,弘大人要是知道……” “我巴不得他来责问我,可我再怎么放肆,他还不是只往齐婴韵那贱人那跑!” 梅飞语一阵怒斥,止住了丫环的后怕。 此时秦渊来到彬府后院门,着人传话去请大少夫人。 “你谁啊,大少夫人会理你?”守门的妈子堵着门缝。 “我是大少夫人的远方弟弟,我叫秦渊。来,来拿萝卜的!你这么对大少夫人说,她就知道我是谁了。” “噢,萝卜啊!这事大少夫人早有交代,今儿个不止萝卜,还有白菜,早备好了,等着寅时三刻送去。你早说啊,早说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妈子把门缝开大了,人也站舒服了,不故意扭成s型堵门,“菜会送去的,送菜的下人知道路。你还来找咱大少夫人有什么事?” 秦渊再次好声说道:“我感念远房姐姐的照拂,要当面谢她。” “嗨!大公子这么宠她,再怎么照拂娘家人也没事。”妈子把人引进来,热忱道,“我带你去,往这儿——其实啊,现在就大公子朝中有职,二房三房都指着大房呐,谁敢去得罪大少夫人。她远房弟弟,还请你多美言几句呐,妈子我可没为难过你。” 妈子把秦渊带到,廊中等候,小怜去传话。出来时,小怜给妈子带了大少夫人的赏钱,她才喜滋滋而去。 秦渊则被领去花厅,这才见到林默。 第365章 就这么忽悠 林默穿着雍容华贵的芙蓉裙,妆容精致,珠玉点缀青丝,正在斜着俏脸给一个丫环试妆。大而媚的眼眸流转过来,轻瞟了秦渊一下,就险些把他骨头也融酥了。 好在秦渊早知道林姑娘是天生魅骨,并不是有意撩拨。他心里没有遐思,只是暗暗觉得惭愧,然后不敢再去看她,低着头说:“林姑娘,昨晚遇到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借个地说话。” 林默欣赏了下自己给化的妆,不错,有长进。就挥挥手,让所有下人都退下。 她端坐在花厅,饮着玫瑰香茶,让秦渊不必拘谨,“现在可以说了。” 于是秦渊把昨天奶妈带小少爷买光萝卜的事细致地描述,最后将一百零一两全数上交。 “知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林默问。 “不知。”秦渊摇头,“只知道那少爷瘦得很,下人们都很是宠溺,应该是主家也颇怜爱他。” “有多瘦啊?” “几乎皮包骨头,比猴子还瘦,那张脸看着像骷髅,有点吓人。” “这么瘦啊。”林默脑子里幻想出个瘦小孩,还很任性,在啃她的萝卜。 这特征应该不难对上,等问问彬玉就知。 林默又问了秦渊还有什么事,秦渊就把那奶妈要种萝卜的人,这个难题抛过来了。 可把林默逗笑了,“你做的好,没必要告诉人。” 因为这种萝卜的,就是她自己嘛。 “不过她明早还来,总还是要问你的。你就告诉她,种萝卜的是宫里的一个神秘人,不方便探他身份。” “再问你长什么模样,就说大概二八年龄,长身颀立,仪表堂堂。风华之美,日月难比。身边还总跟着个公鸭嗓的下人,说话掐着脖子,不阴不阳。唤他作主子,还总是皇,皇,皇的说错话,自我掌嘴。” “然后那气宇轩昂,温文儒雅,俊美非凡的男子为何卖萝卜?你就说,他自己喟叹,不为钱财,纯属爱好也。” “哈哈哈!”林默编造一顿,自己先笑了。 秦渊把这一连串费劲的话,记熟了,“嗯”了声点头,表示:“知道了,我就这么忽悠她。” 第二天天光亮,毛府奶妈带了一大帮下人而来。 她果然又问起种萝卜的人是谁,秦渊就把前一晚背得滚瓜烂熟的那串话,一字不落讲给她听。 “世上竟有此奇人,还是宫里的?”奶妈好生奇怪。 但一想,只要是宫里的人,老爷肯定知道。又是那么年纪轻轻,俊朗不凡的人物,老爷不难猜出是谁。 想通此节,她买空秦渊蔬菜摊后,连忙带人回府。 昨晚上秦渊告别林默时,林默差人退给他五十两又五百文钱。说好五五分,绝不赖账。 这时买卖做完,手里又有闲钱,秦渊就想起昨天小萝卜换肥鱼,这事貌似不地道。于是邀了隔壁摊鱼贩子,和自家妹子一起,去汇宾酒家吃席。 梅飞语焚香涂脂,香喷喷,娇怯怯地来到菜市场。忍着厌恶踩泥泞,皱着鼻子扇臭气,终于找到秦渊的摊位。 第366章 踏泥寻情 可是菜空了,人也不在。 就连隔壁鱼摊,也没人没鱼,只剩满摊的腥味。 “秦渊呢?”梅飞语柳眉一竖,又急忙拿帕子捂住鼻子,不让气吸得肆意。 对面卖猪肉的赤着上身,脸红通通,看见富美人立马精神,提了个猪头过来觍脸笑,“卖鱼的和卖萝卜的,今天不在。小姐,猪头要不要啊?新鲜带血的昂~” “啊~~” 今日踏泥寻小白脸,最终以梅飞语被猪头吓晕,终结! 彬玉下朝回来,意外地看到林默给他做好汤羹,眼巴巴等着他。 其实说好父亲出殡,就悄悄送她离开,但现在她不闹着要走了,他也便当作忘记这档事,不主动提起。 原以为日子还能照常过,能多看到她一天,都如偷来般的幸运。没想到,今天的幸运是被菩萨开光的,双倍份! “夫人,你……” 难道日久生情,她已爱上自己? “相公~”林默抿嘴笑嘻嘻,袅袅迈去,拉彬玉过来坐下。亲自用小白菜和猪脑子熬的小汤羹,热乎乎地送到他手上。 他惊喜地捧着,素来不苟言笑的唇角,也微抿出一丝笑意。 失去娘亲,失去爱妻。当知道父亲并非无情时,也同时失去。 终于,还是有一个人,能代替他们,留在他身边? 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他也要,珍惜这独一份。 “相公,吃猪脑子补补,让你越来越聪明。相公,你这么聪明,我来考考你噢。”林默铺垫打足了,开始问她最关心的,“你知道京都有哪家富贵人家,家里有个很瘦很瘦的儿子么,嗯?” 眼睛眨巴眨巴,好像这真的是一个脑筋急转弯似的。 彬玉笑,眉眼宠溺,丝毫不以为这是圈套,“这有什么难的?毛大学士有个独子,患厌食症,吊着一口气,却瘦弱不堪。这全京都都知道,早已不是秘密。” “全京都都知道?”白费她那么大力气熬猪脑了。 看着林默有些吃瘪的模样,彬玉想起这问题她是当考验智力的难题来问的,自己太举重若轻会打击到她。于是温和道:“你来京都不久,不知道也正常。若是与权贵多接触,以后知道的趣事也会多起来。” 说着,拿出一镶金请柬,“平京王搬迁新府邸,请了朝中同僚前往。就是皇太子也会去,朝中没人敢拂他面子,我说不得是要去的。你如果也想去凑凑热闹,我可以带你一同。” “在中秋前,还是中秋后?” “中秋前。” “好,我去。不过要带白雪儿。”林默眉眼弯弯笑。 彬玉一咯噔,奇怪不已,“为什么……要带二弟媳?” 毛府,奶妈子跪在毛大学士前,将她背了一遍又一遍的形容词,磕磕绊绊道出。 “……呃,气宇轩……那个什么。嗯,温文如鸭,俊美非凡人。对没错,就是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他为什么要卖萝卜呢?这男子喟叹曰:不为钱财,纯属爱好也~~” 奶妈摇头晃脑,复述得颇费脑子。 第367章 平京王的新府邸 毛大学士却懂了,“那是气宇轩昂!那叫温文儒雅!俊美非凡没有人。” “好啦,我知道是谁了。” “身边有个公鸭嗓是。宫里位高权重,还年轻俊美,有太监伺候,拥有种萝卜爱好,却不能宣之于口的男子。唯、有、他!” 不就皇太子么。 不过,他什么时候有种萝卜爱好了? 此事不得宣张,免落皇家威严。 毛大学士捋着胡须,暗暗沉吟着点头。而后对奶妈道:“这个种萝卜的人的确请不来府上,也不宜多打听。以后,你就当不知道,继续买那家菜摊的萝卜,白菜,但是不准再多问了。” “是。”奶妈跪安。 什么就当不知道,她本来就啥都不知道,现在头还是蒙的呢。 毛大学士紧接着要去摆平,还在巴望种萝卜人的老夫人,这就是后话了。 转眼到了平京王搬迁府邸的大日子,朝上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携眷来庆贺。 那些官夫人远远瞧见平京王,竟是个唇红齿白,有着阴郁气质的美少年,都不由啧啧称奇。 男人们那边互相攀谈,女眷们这里自成一派,都在说。 “听说这弘晏曾经是太子伴读,与皇太子自小同席而卧,亲胜手足。” “该打,弘大人现在是王爷了,可不能再直称名讳。” 女眷们嘻嘻笑开,年长的眼里冒光,再接话头。 “哎,平京王还未曾娶妻,是不是?” 家里有女儿的几位夫人,不免心动,此时暗暗转心思,都想到一块儿去了:自家未出阁的女儿,不知平京王看不看得上? “咦~那位是谁?”太尉夫人一眼望见正在与平京王说话的女子,脸儿娇媚,扶着头皱眉。 “那个啊。”毛大学士的夫人鄙夷地一甩眉,“就是个平京王府上的宠妾,名叫梅飞语。仗着背靠平京王,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把王牌们都不放在眼里。上次梅园赏花你们去了么,她一个妾可比我们这些正室还趾高气昂呢。” 太尉夫人蹙眉,“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平京王素来府中多美姬,唉,可惜了。” 所有家中有女儿的,为女儿幸福打算的,都放下了心思。但攀亲的火苗,这簇灭了,就能在其他地头熊熊燃起。 “哎,你们说,皇太子还没有册妃,也不蓄姬妾,不知道他可有属意的女子?” 一群夫人的眼睛里从新出现奕奕神采,但很快毛大学士夫人又一盆冷水浇来。 “都歇了,歇了,皇太子早有心上人。” 夫人们大惊,众口齐声,“还真有啊?” 毛大学士夫人神秘道:“这你们不知道了,我也是凑巧听我奶娘说的,我奶娘就喜欢跟彬府的妈子聊天。有一回她们聊起来,说原来彬府大少夫人才是皇太子对心尖宠。” “啊?”十几位夫人的倒抽气声甚是整齐。 “啧啧。”太尉夫人替彬大公子不值,“可惜了彬家大公子,出了名的痴情种。喜欢上一个人,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却活活戴了顶绿帽。” …… “斌大公子,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到——”报客的小厮喊。 夫人们都噤了声,往那瞧去,想看看传说中把皇太子都勾得五迷三道的狐狸精,是长了怎样一副模样。 第368章 福源胭脂 首先露面的是彬玉彬大公子,端的是面如冠玉好相貌,仪表堂堂雅公子。 夫人们惋惜摇头,因他一副好皮相对他怜悯更甚。 跟在其后有十步远的,是一个身穿芙蓉裙,却对面貌遮遮掩掩的女子。她身边还走了个麻子脸,在跟她小声说着话。 “哎,那个就是大少夫人?旁边的麻子脸是二少夫人?”太尉夫人问毛大学士夫人。 毛大学士夫人面露疑惑,迟缓地道:“不对呀,我虽然只在梅园见过她们一面,可我记得二少夫人脸上没麻子的,一身的气质也都下里巴人似的,没这么妩媚袅娜。” 再看那芙蓉裙,正往夫人们这边走呢。走近了后她把袖子拿开,对所有夫人露齿一笑,牙齿还有三颗是黑的,更别说脸上比身边那位麻子还要多。 太尉夫人吓了一跳,这么丑!来她府上做丫环都不要的。“你是?” 旁边青裙麻子脸朝众位夫人点点头,笑着介绍:“这位是彬大少夫人,我大嫂。咦~毛大学士夫人,我们在梅园见过的。” 毛大学士夫人客套:“是,是,见过的。” 也许是记错了,那天那么多人,哪能每张脸都记清楚。 “你怎么盯着我们的脸啊?”“二少夫人”摸摸自己脸上的麻子,又看看身边“大少夫人”的,作出恍然大悟状道,“啊!是了,出来的急,还没上妆呢。各位夫人,不介意我在这里给大嫂上妆。” 夫人们都摇手大度说,“不介意。” 笑得脸有些僵。 “二少夫人”林默,就把“大少夫人”白雪儿扶到椅子上,自己摊开随身携带的化妆箱,把一样样胭脂和上妆工具铺陈开。 在众夫人装作不在意,却频频偷瞟的注视下,给白雪儿化妆。动作娴熟,每一抹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要不了多久,妆成。 原来满脸麻子的白雪儿,美得赛天仙。 众为夫人探过来的眼神,也从鄙夷,嫌恶,转变为惊讶,好奇……甚至是羡慕。 第一眼见到一脸丑样子的彬少夫人,还在奇怪彬大公子和皇太子的重口味。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用胭脂遮盖了脸上麻子。 “这是什么胭脂?为何有如此奇效?”太尉夫人小心翼翼地过来问。 “这个是福源胭脂,很不错。唉,要是没有它,相公都不会多看我一眼。”白雪儿扮演林默,跟夫人们推销这款林默私下研制的胭脂。 这是她们事先商量好的。 那边林默收拾好化妆箱,顶着一脸麻子,悄悄去到花园里,想找个清静地方躲躲。 她和弘晏是认识的,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等下二少夫人白雪儿就会以她的身份和众位夫人去游园子,顺便辨认与黑石牢地图相似的地方。然后就是一起坐下吃大餐,互相恭维庆贺。 她呢,就在弘晏后花园的池子里和红鲤鱼们玩一会儿。 坐在池边,丢了颗石子进去。一波波涟漪荡开,鲤鱼在水面翻跃。 “谁在那里?” 第369章 皇太子,注意形象 只是浅浅的水声,竟然引来人发问。 林默一惊,站起来低下了头。瞧见一对云靴踱近,就福了福身子,可怜兮兮地说:“奴婢是平京王府里新添的丫环,因为不熟悉地方,迷路了。奴婢这就走。” “等等!”手掌有力地握住她小臂,那人沉声,“新丫环?平京王怎么会要一个满脸麻子的丫环,他可最喜欢收藏美人了。” 林默原本低着脑袋,不知道来人是谁,仅凭云靴猜测对方身份不低。就想扯个谎,蒙混走。 可一听他声音,竟然是楼欢!手臂又被抓住,不由咬了咬下唇,有点委屈。好好的,对一个“陌生”丫环动手动脚干嘛呀?以前当她的面总念叨的男女授受不清呢。 “红花还需绿叶衬,有美当然也得有丑。奴婢长得丑,是粗使丫环,平日里见不到平京王的。” “还装。”头顶上落下轻叹,手指在她额头轻轻一弹。 “呃?”林默吃惊抬起头,正好迎上楼欢好整以暇的微笑,“你知道是我?” “你一进府孤就注视到了,只不过女眷那里不方便过去。”他嗤笑道,“一开始还装二少夫人的,怎地转眼又成了丫环?” 单手捧住她脸,仔细端详,又“噗”地笑出声,一副憋不住的模样。 “怎么把自己化这么丑?”姆指抹掉她两三颗麻子,意犹未尽地继续在柔腻的下巴上磨蹭。“太丑了,孤不喜欢。” “不喜欢就别看。”啪地拍掉他手,林默转过了身。 她就决定不看他了,明知道是她还来捉弄,哼。 不过太迟了,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勾唇露齿的轻笑,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像深渊能吞噬她。那么高高在上的个子,骄傲地俯视她。那双过分大的手掌,在她脸颊的抚触还依稀可辨。 “生气了?”暖暖的暧昧声音喷在耳边,楼欢的下巴抵到她肩窝,两条手臂带着宽大袖子箍住了她细腰。 也许是因为那次在汇宾酒家的“以下犯上”,他如今私下底对她就像块自吸磁铁,动不动就要粘上来了好烦啊。 不过心里悄咪咪的还是有点喜欢的。 “皇太子,注意形象啊。”她扭了下,发现在他怀里根本动不了。 这种感觉好奇怪,原本还很远的两人人,倏忽之间成了一体,彼此能听见心跳,在甜蜜中晕头转向。 “又没外人。”他声音哑得不行,简直像魔音绕在她耳边,吐息热得都把她的脸烧烫了。 “差……差不多得了。”因为在这么下去,她大脑要停止运转,智商会降到负数。 “咳咳……咳!”突然有人大声咳嗽,两人连忙分开。 果然是晕头转向了,连有人来了都毫无察觉。话说这人怎么没脚步声。 “微臣参加皇太子!” 是彬玉的声音。 林默大囧,讶然抬眸望去,正看到彬玉面无表情地朝楼欢跪拜下。她的脸还在烧烫着,被风微微吹拂,但止不住从耳根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 她怎么有种,被当场捉奸的窘迫感? 第370章 我这里……会疼 到底还是皇太子临危不乱,这个时候还能面不改色。 “起来。” “玉卿怎么会来这里?” 彬玉站起来,仍旧一脸平静,“微臣的的夫人不认路,微臣是来带她回去的。” 说着,往林默这里看来。林默心虚地朝彬玉走了两步,低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走。”彬玉的声音尤其温柔地对她说了声,一只手牵过来…… “慢着。”正当彬玉的手就要拉住林默时,楼欢大步上来,毫不遮掩地给林默把刚才弄乱的衣襟拉好。 他眼中带笑,气场中似乎带着故意和显摆。有意无意地朝彬玉瞥了眼,转而体贴地对林默道:“小心别着了风凉,现在好了,去。” 这一本正经的宣示主权是怎么回事,她名义上还是彬玉的妻啊!虽然是假扮的,但这家伙好像并不知道。他是把情夫当得心安理得,还上来挑衅原配? 林默头疼。 好好一个根正苗红的皇太子,被她带歪了。 “走。”再开口,彬玉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落寞。他的手也不来牵了。也不管林默有没有跟上,自己转过身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 走出一段路后。 林默:“相公。” 前面的彬玉没有停下脚步,仿佛没听见。 “彬玉!”林默加重语气,又叫了声。彬玉这才顿住,冷漠地侧过半边身子。 “你吃什么醋,生什么气嘛,我本来就不是你真正的妻!我俩是假扮的,随时可以分开。就算你有喜欢的女子了,也可以大胆追爱,我才不会像你这样,故意过来摆脸色。” 她一口气说完,他却只静静看着她。 半晌,才平静地问:“说完了?” 连珠炮打在棉花上,林默突然泄了气。 “所以,你和皇太子……是真的?”过了一会儿,他语言艰涩地问。 林默讷讷点了点头,“嗯。” 有点点拘谨。 “林默。” 她又“嗯”了声,不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但她决定都会去好好听。 “看见你们亲近,我这里……”彬玉抬手,指了指心脏,“竟然会疼。很轻,很轻,似有若无的疼。你说,这是为什么?” 林默心里咯噔一声,今天是阴天,和彬玉现在的表情很像。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想逃避,“大概,是……有点心脏病。” 空气滞涩,四周围静得像时间暂停。 过了好一会儿,彬玉才哈哈笑起来,“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不过也许,我真的有心绞症,要好好医一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离?” 不是说会以送回娘家的方式,让她悄然消失吗?现在已经没耐心,决定直接和离了! 这不会是报复,假绿帽都这么恨她。 “会尽快的,但最近我有点事耽搁了,要继续用下这个身份。”林默不大好意思地说。 彬玉“哦”了声,不置可否,情绪淡淡的。 林默心里有点憋闷,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他没有吭声,她就自己说下去。 “我假扮得不够专业。” “嗯。”他淡淡地发了个鼻音,然后再次转身。 第371章 人家的地盘 回到前厅,那里已经开席。有同僚拉彬玉去喝酒,林默正好避到角落,长长舒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彬玉竟然会对她起了点心思,不过苗头早发现早掐,这也好,免得耽误得他更深。 一错眼,瞥到二少夫人。 如今二少夫人正扮演着她的身份,学着她袅袅娜娜地走路,矜持地掩嘴笑。 不过,好像有点过来噢,她是这样的么? “彬少夫人,这福源胭脂是开在哪的铺子,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对呀,我也想买这胭脂,可福源胭脂,还是第一次听说。” …… 二少夫人被几位不死心的夫人围着打听,始终秉持林默嘱咐她的原则:对福源胭脂的来处闭口不淡,制造奇货可居的神秘感。 二少夫人笑笑不说话,被烦急了,就娇羞地扭过头去看彬玉,对夫人们抱歉道:“……失陪了。” 二少夫人一脱身,其他夫人都聚到一起低声探讨。 林默悄悄然挨过身去,听见她们压低声音地在谈八卦。 “不就是个麻子脸嘛,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 “就不信她睡觉还不卸胭脂,彬大公子肯定是熄灯睡觉的!不过说真的,福源胭脂连那么大的麻子都能遮住,把一张土豆脸盖得像嫩鸡蛋,我回去得好好打听打听。” 最后,夫人们一致得出结论:彬少夫人肯定是怕她们用了福源胭脂后,美过自己,才藏着掖着不肯说。 林默再次悄然遁走,自个儿喜滋滋地打了个响指:推销造势的效果十分完美,她可以在京都当东家了。 叫来个彬府带来的仆从,托他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封信送去菜市场,给秦氏兄妹。 信中是让秦渊把她看中的铺子抢下来,今日那铺子原主要叫几个老爷去拍铺子,价高者得。林默也属意,但原本还在犹豫。既然客户源基本搞定了,铺子那里可以不计较价格,贵点就贵点。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嗯?” 弘晏的嗓音乍然在耳边响起时,林默还望着门外做她“胭脂大卖”的美梦。一转眼,看见张放大的帅脸,恨不得一巴掌推去。 不过,她还是矜持地自己往后退了步,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我有这么可怕吗?”他笑着问,阴郁和美貌又逼近一步。 “王爷,我就是个麻脸小丫环。您凑我太近了,会臭到您尊贵的鼻子。”林默福了福,像只乖巧的小鸟。 “林默,本王有生之年只见过你一个这样说话的人。况且,你脸上的麻子都糊了。”弘晏哈哈一笑,抬手要探手指到林默脸上。见林默身子敏捷地往后仰,在躲他,又半路停滞,悻悻地收回手。 林默摸了摸靠近下巴的脸颊,差点忘了那里被楼欢搞过破坏。连忙把就近的几颗麻子擦了。 弘晏又近了半步,手背在身后,上身倾斜,鼻子嗅来嗅去。 林默无语死了,厅子里进出那么多人,他一个身份高贵的平京王,何苦来哉为难她个丑女子。 “你,你干什么呀?” 第372章 椅子真不舒服 “我闻闻看,到底有多臭。”弘晏又嗅了几口,促狭地笑,“画麻子的胭脂很香呀,听说,是叫福源胭脂?” 他消息倒灵通。 林默干脆使劲擦脸上麻子,嘴里小声嘟囔:“真是见鬼了,一个两个的,都瞒不过……” 遇到楼欢和弘晏前,她还觉得自己的化妆绝术歪歪帝艾斯,没人能识破。 “毕竟……差点就成了本王的人,怎么会认不出。”弘晏像是有读心术,说了一句让林默差点摔倒的话。 “喂!”她压低声音,却张牙舞爪地低吼警告。 “放心。”弘晏靠近她耳朵,沉声道,“知道你是皇太子的心头肉,本王怎么会夺人所好。” “我谢谢你了昂。”林默咬牙切齿,一把推开他。这家伙手捂住胸口处她推过的地方,一副受重伤的夸张模样。 真是欠揍啊! 不过也确实帅,要不是知道他本性,肯定有不少小姑娘被他的皮囊欺骗。 转身而走,林默视线竟不期然对上了两个人的。 一个是楼欢,他不知什么时候紧紧盯着这边,像狼王看护自己的所有物。对林默是着急,对弘晏是戒备。 另一个是在梅园见过的年轻夫人,之前从她手中要过秦氏兄妹。她怎么一副看情敌的模样瞪住她?不会是还惦念着秦渊,并且认出了她? 林默换了个方向走路,刚转头,心里忽然咯噔一声。急忙再回头,望向那年轻夫人。 就说怎么不对劲呢,年轻夫人也穿着芙蓉裙,和她的那件一模一样。只不过,今天芙蓉裙给二少夫人穿了。 “这衣服是我自己设计,专门请裁缝做的,怎么她……”林默喃喃低吟着,一丝异样掐着线,却总摸不到紧要关头。 垂着脑袋,低调地来到二少夫人身边,小声问她:“白雪儿,还记得去梅园那次吗?” “嗯?记得啊……”这货满嘴山珍海味,来之前学过的仪态全忘了,说话含混不清。 “那位众星拱月,十分傲慢的年轻夫人是谁?就是后来向秦宝儿发难那个。” “她啊,就是梅园花主梅飞语呀。”二少夫人一次性咽下嘴里食物,想起了自己的主要任务,“你见着她了?那也正常,她是弘晏的宠妾嘛。这样,你现在坐我的位置,反正我也吃饱了,到处走走找‘熟悉地儿’去。” 二少夫人离开不久,弘晏和皇太子先后落座了。弘晏笑着跟宾客们敬酒,很是随和散漫。 酒过三巡,弘晏拍拍手,与众人道:“本王的宠姬特意给皇太子准备了一支舞,来人——奏乐。” 丝竹响,几位美人入场跳舞。 被捧在最中间的,正是梅飞语。她舞动间,频频向皇太子抛媚眼,一点也不顾及弘晏在场。 林默仓促间换了好几个坐姿,剜了眼身后平京王府的婢女,说:“你们的椅子坐着可真不舒服。” 又去给弘晏飞眼色:你管管啊,你家宠妾。 弘晏朝她举举酒杯,仰头尽饮。 林默气得只好回头,再去瞅楼欢。发现楼欢没有在看特地为他准备的舞,反而盯着她在偷笑。 完了完了,刚才的紧张吃醋模样都被他瞧见了,他一定在暗暗嘲笑她。 第373章 赠宠姬 婢女给弘晏重新斟满酒,弘晏双手捧杯站起来,遥遥的,朝楼欢恭敬一礼。而后勾唇而笑,语气暧昧地道:“皇太子若喜欢飞语的舞姿,臣可以把她送给皇太子。” 楼欢儒雅地一笑,回敬一杯,摇了摇头,“梅姑娘是平京王的宠妾,孤怎么敢夺爱。” “虽为宠妾,但飞语还是完璧之身。”弘晏道。 这句话一出口,梅飞语的舞步一顿,脸色乍变。席间也隐隐约约传来惊讶的耳语声,梅飞语转眸扫去,都是在笑她的。 什么宠妾,原来平京王都没宠幸过她,哈哈哈。 果然还是齐婴韵更受宠些,梅飞语就是平京王不想要的,不想要的,不想要的…… 楼欢再次摇头,袖子拂了拂,“本王已心有所悦,平京王的宠妾还是平京王自己享用。” 弘晏单眉一挑,这结局在他意料之中,也便不再说话。 但席间窸窸窣窣的窃语声,比之刚才还要多些。 皇太子果真如传闻所说,与彬玉续妻暗通款曲?堂堂一国储君,成何体统! 那个梅飞语啊,平京王送都送不出去,没人要。 楼欢泰然自若地坐着,掀眼望了望林默,给了她个“不用担心”的安慰眼神。 而梅飞语已不复刚才的神采飞扬,舞姿没有灵魂地摆动着,心里头被痛苦蚀浸着,悲凉一片。 此时宾客席中有一个男子喝醉了,竟浅笑着作起诗来。听那词中意,似乎是在向女子表达爱意。 而许多附庸风雅的,也辨出这首乃是藏头诗,首词为“赠,梅,飞,语。” 不禁暗叹他大胆。 餐后凉点该上了,一排婢女低着头,整齐划一地端托盘进来,默默无言地将点心摆到每一桌。 然后,福一福身,拿着空托盘躬身退下。 所有刚进来的婢女都是这么做的,唯有一个退后的脚步着实慢,忽然之间匕首一亮,那“婢女”蓦地抬头,凶狠刺向梅飞语。 “啊!有刺客啊——”其他舞姬惊叫着逃开。只有梅飞语煞白着小脸,避无可避。趔趄了两步,被匕首扎透肩胛。 那“婢女”其实在即将刺向梅飞语时,就错愕地发现杀错了人。与消息里穿戴的服饰一样,但这个女人不是林默。 她匕首错了位,并未取性命。眼神往周围宾客中扫了几眼,王府护卫提刀来拿她时,才终于与真正的林默对视上。 那“婢女”虽然易容过,但林默仍旧认出她来,是夜子魅! “叮!”匕首跟大刀相击,匕首毫发无损,大刀却豁了个口子。 弘晏眼一眯,瞧出这是把好匕首。观它柄上镶嵌,应该是从前瑞王府上的。 “瑞王余党?”他低低一念。 夜子魅武功学了没多久,根基不稳,纵使有神兵利器在手,也很快落了下风。她朝厅堂门口一瞥,看见乔装后的尤芳犹豫了下。 尤芳本想救她,但王府侍卫太多,她旧伤未愈,权衡之下狠心遁离。 “嘶!”夜子魅后背被划了一刀,她兀地扑向前,又骤然当胸遭踢,往后摔出几丈。撞翻两张桌子后,在碗盘狼藉中痛苦地蠕动,已爬不起来。 王府侍卫豁然围拢,几十把大刀架住她周身。 第374章 换掉他的帕子 弘晏蹙眉挥手,不悦地喝令:“扰人雅兴,带下去关起来,明日再审。” 刺客夜子魅被侍卫带下去收监,这时先前那作藏头诗的男子摇摇晃晃推开人群,眼睁睁看着晕倒的梅飞语被王府的人抬走,竟有些失神。 “大嫂,发生什么事?” 林默身边挨过来瑟瑟发抖的二少夫人,也不知她刚才是怎么在混乱中,安全地摸到她这边的。 “梅花主遇刺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二少夫人摇摇头,“能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没任何印象。尤其是后花园,我总觉得那个地方像是个花园子,可平京王府刚翻新,泥都是新添的呢,跟记忆中的没一点相似。” 林默富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时日再久些,你怕是‘黑石牢’三个字该怎么写,也都忘了。” 二少夫人连忙摇手晃脑,发誓不会。 说话期间,好几个宾客委婉告辞,弘晏悻悻的,挥手让他们走。离开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当楼欢也走人后,弘晏干脆直接赶人,让所有人都退下。 那作藏头诗的男子混在人流中,走在林默和二少夫人之前。 他身材很高大,是个条正板直的型男。年纪应该有三十好几了,可帅的人老起来依旧有气质,就像段誉他爹和刘德华,再老都是老帅哥。 林默多瞅了他背影几眼,被等在门口的楼欢刻意咳嗽了好几声作提醒。 路过楼欢的宾客都要停下来对楼欢行个礼,那作藏头诗的男子也不例外。他恭敬长揖,却收获楼欢狠狠一个瞪视,外加一声怒斥,“滚。” 那男子吓了一激灵,连忙逃走。 “你对别人都挺随和的呀,怎么偏偏对他这么凶?”林默也看不到彬玉在等她,估计不是被楼欢吓走,就是还在生她气的缘故。于是走到楼欢面前,小声问他。 楼欢瞥了作藏头诗男子的背影一眼,丝毫不掩饰鄙夷地“哼”了声,“就他?提起来作呕。” 林默答不上话,顿了顿,就福身要走。 “默默。”楼欢却在众目睽睽下,柔声唤住她。 林默停下来。 原本也只是不忍他白等一场,打算说句话就离开的。这么多人在看,两人如今的身份可不宜太出格。 可偏偏事不遂人愿,皇太子旁若无人地抽出她塞在衣襟的绢帕,动作亲昵差不多是在跟所有人宣示了。 林默吃惊地瞪大眼,而路过的官员宾客都故意侧过脸,一副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真是……服了。 更服的还在后面,楼欢随手将那帕子扔了,接着送了块新的给她,“喏!” 哎,干什么啊好好的帕子,她都没怎么用过。 林默被迫收下新帕子,仔细一想:那被楼欢扔掉的,是彬玉送她的帕子啊! 最后在楼欢得意偷笑的目送下,林默拉着二少夫人坐上回府的轿子。 二少夫人眼观鼻,鼻观心,也学官员们当起透明人来。林默推了她一把,气极了:“装死呢,连你也要笑话我。” 二少夫人连说不敢。 林默想起来二少夫人其实是不知道自己和彬玉是假夫妻的,在二少夫人眼里自己实打实的出轨啊。无地自容了。 第375章 封驸马的老情人 为了缓解尴尬,林默嗑了声变换话题,“那个男子是谁?” 二少夫人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呃……大嫂是指被皇太子称为作呕那位?那是封驸马啊。” “驸马?他是驸马?” 还敢当众给平京王的宠姬吟情诗,果真大胆。 “原来是皇太子的姐夫或妹夫,还如此好色,难怪皇太子说他作呕。” “嗯?好色?”二少夫人没看到之前封驸马吟诗那幕,奇怪大嫂是怎么知道他好色的。接着又道,“是姐夫,但玉玑公主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林默问。 “听说是被封驸马气死的。” “封驸马原本只是个探花,皇上是属意将公主许配给状元郎的。可是封驸马私下底给玉玑公主写了许多情诗,到了赐婚那日,玉玑公主便嫌当时的状元郎太过木讷,要嫁封驸马了。” “成婚后封驸马好是风光得意了一段时间,直到公主亲手刺死好几个驸马府的侍女,消息才流传出来。原来驸马贪色,收用了公主身边人。先还不承认,一经发现就怪是侍女先起意。后来人数多了,公主也终于知道他是什么样人。” “封驸马之后便破罐破摔,也不藏着掖着了,在外风流快活,还常常以风流名士自居,金屋藏娇了好几个。” “玉玑公主就一病不起,拖了半年人就走了。” “唉,瑞王事变前,听说还有个乡下老情人来投奔封驸马呢。封驸马可好,嫌人家又老又土,直接抓起来关押,听说现在人还在大牢里呢。” 林默听着听着,心里咯噔一声,抓住二少夫人手臂急问:“封驸马叫什么?” “封绝尘啊。” “他那老情人呢?” 二少夫人不明所以,“这我哪知道,一个可怜人罢。” “停轿!”林默突然掀帘喊道。 二少夫人还在奇怪,“大嫂,你脸色不大好,要下轿去哪啊?” 林默也顾不得其他了,说道:“不是我下轿,是你。二弟媳,委屈你步行回府了,我有急事,不方便带你。” “啊?” 几瞬后,二少夫人委委屈屈地站在路上,看着轿子转了个向,不朝彬府走了。她还闹不明白,自己是哪做错了,让大嫂突然惩罚自己? 大概是没画出黑石牢地图,也记不起和地图里相像的地儿是在哪。 嗯,一定是的,大嫂的急事不就这一件嘛。 想到此,二少夫人自我谴责地拉起裙摆,甘心情愿步行回府。 那头林默去了清源寺大牢,京都的犯人大多关在这。 寺外下轿后,林默步行拐到寺边延的杂草丛围墙外。站在一块石头上,扶墙将脚下石变大变高,然后轻松翻入。 摸进就近一间房,大光头和尚闭着眼睛在敲木鱼,林默悄悄过去顺走他案上铜佛。 后院空地里铜佛变得高至屋宇,在佛像后点大蜡烛。从前面看,铜佛像熠熠生辉,像在发佛光,巨大的坐身威严而慈悲。 林默躲进石像后,等着一个洗衣的小和尚过来晒湿僧衣。那和尚乍见发光大佛,诚惶诚恐跪下,还以为自己有了番奇遇。 第376章 劫狱救姨母 林默问他大牢方位,说要去度化罪人。小和尚一一作答,不敢隐瞒。 趁他磕首时,林默缩小铜佛像,成拇指大小,留在地上。蜡烛也吹熄变小,随身带走。 当她身体掠进墙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小和尚正庄重地抬头。 忽然不见神佛,小和尚奇怪地爬起来四处寻找。偶然觅见草间小小铜佛,他惊醒地捧起,私以为乃人生大幸,郑重请走。 大牢入口,林默架火烤烧鸡,人躲到一边。 肉香味引出看守和尚来,几个大和尚互相指责开荤破戒,争得面红耳赤。林默则偷偷潜入牢房,直接棍打晕一个狱卒,拖到角落换上狱卒衣帽。 乔装后再入内,把那狱卒原先要送的酒坛换成她自己带的即墨好酒。酒坛变大又变大,挡着脸般去给其他狱卒。 在其他狱卒的惊喜围看中,垂着脑袋寻找牢房钥匙。 狱卒们喝起酒来,醉意上头脸红润。林默乘机解下狱头腰间钥匙,转身悄然离开。 大牢里犯人们无所事事,大多躺着摸虱子。有一两个双目无神地念叨着“冤枉”,也直如留声机自我播放,无人回应。 林默一间间查看,寻找,甚至去问,有没有见过姨母尤闹闹那样子的女犯。 被犯人认出她是假狱卒,就干脆一棍打晕他。……最后,终于在一间昏暗牢房里看见抱膝靠坐着的尤闹闹。 她瘦了一圈,要不是林默不死心地多打量几眼,差点就认不出,错过。 “姨母?”林默犹疑地唤了声。 尤闹闹木讷地转头,还以为幻听。 “姨母!”林默确定了。 尤闹闹也认出林默,一瞬间委屈地湿了眼眶,虚弱的身体扑到牢杆上。眼睛盯住林默不断地瞧,仿佛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我的好默默,真的是你,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一定不是的!我真的在死前还能再看你一眼。” 林默竖起食指在唇上,嘘了一声,“姨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带你出去。你养好身子后再慢慢看我,你会长命百岁,有的是时间看。” 尤闹闹激动地再也说不出话,嘴唇蠕动的,无数感慨掠上心头。 “姨母,不要害怕,你只要相信我。”林默拿出一块黑布抖开,柔和地对尤闹闹说完,见她含着眼泪点了点头,便轻轻为她系在眼睛上。 尤闹闹看不见了,林默才施意念把她人变小。然后裹进帕子里带出,轻轻虚握在手心。 她原路返回,去菜市场,掠进秦氏兄妹那屋。门窗紧闭后,这才放心把尤闹闹变回原样。 林默让尤闹闹先不要出声,在这里好好休养着。她自己换下身上衣,拿出小荷包里备用,变大后给尤闹闹也留下几套干净衣服。 然后,她便出门,去把还在卖菜的秦宝儿叫了回来。 林默只对秦宝儿说,尤闹闹是自己姨母,接来养病的。秦宝儿拍胸脯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 林默留下两瓶嫣然粉和清凉玉,又安慰了尤闹闹几句,这才离开。 第377章 巨蚁一袭 尤闹闹顶多是封绝尘不想看到的人,即使突然失踪,清源寺大牢里也闹不出乱子。 回彬府的一路上,林默正这样想着,忽然听见马蹄声过,百姓皆让道。 她也让开身,由那些锦衣侍卫们骑马而过。但听身边百姓在马过后,有小声议论的。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清源寺有人劫狱!” 林默顶出一头汗,不会,自己笃定的事转眼就打脸? “不是劫狱。”第三人说,“是清源寺闹巨蚁,有一顶停在寺外的轿子被攻击,轿夫都死啦。” 林默一凛,才记起自己是坐轿子去的清凉寺。回来时走的小道,也没再管那空轿。 “那轿子是彬御医府上的,据说彬大少夫人坐在那轿里。” “那怎么太子宫的侍卫也骑马去了,还那样急……” 后面的百姓之言,林默没再听。 她雇了辆民间不显眼的马车,绕道,再次去了清凉寺。 寺外也有和尚站着了,有几个捻着佛珠在念经。侍卫蹲在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前,在问一个小和尚话。 道旁,停着辆明黄轿辇,是皇太子的。帘子放下,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人。但轿辇周围,有不少侍卫严整以待。 林默估摸楼欢就在轿辇里坐着,他身份尊贵,这种宫外凶险处原本不该来。来了,他的部下也不会让他下轿涉险。万一巨蚁去而复返,皇太子都轿辇是要第一时间护卫着离开的。 林默远远的,就下了马车,给车夫银两,打发他走。 那车夫得了钱,瞧一眼远处地上尸体,缩缩脖子着急忙活慌调转马头,跟多留一会儿会丢小命似的。 林默还不便凑近,庆幸清凉寺虽属京都地界,却远离城池。上山的道路两旁,树木茂密,是藏身佳处。 她躲进道旁林,绕至皇太子轿辇后,窥探。 这时先前验尸,问小和尚话的两个侍卫走来。在轿辇前停下,隔着帘子先行一礼。 “禀皇太子!” “禀皇太子!” “四个轿夫都死于怪物口器,与瑞王逼宫时死于巨蚁之下的尸体伤口一致。” “清源寺的人先前并无所觉,但盘问下来,有几个和尚口述今天发生的几件怪事,都言之与往日大不相同。” “说。”轿中人只吐一字,声音如惯常般温煦。但林默知道,楼欢他一定急坏了。 “轮值守大牢入口的和尚,无缘无故捡到一只烧鸡。” “狱卒里有一人疯了,穿着女装,也不知从哪寻来烈酒,灌醉其他所有狱卒,连狱头保管的大牢钥匙也不翼而飞。” “嘉元和尚丢了尊铜佛像。” “另有涴洗的和尚声称今日见到真佛显灵,后又捡到和真佛一模一样的小铜佛像。蹊跷的是,这小铜佛像和嘉元和尚丢的那尊长得很像,只是缩小了许多。两人争执不下,正在让方丈评理……” “够了!”轿辇中传出楼欢不耐烦的呵斥,“你说了这么多,哪件事与案件有关?孤问你,除了轿夫,轿子里可还有别人!” 第378章 疯子拦驾 最后一句,楼欢问得尾音都发颤。 林默鼻子一酸,心里泛甜。她就知道,楼欢最关心的还是她,他是为她而来。 “禀皇太子,轿中无人!” “但寺中和尚说,今日并无香客入庙。因为自瑞王宫变以来,清源寺闭门不再接待任何人。” “属下猜测,这轿中人,要不是逃了。要不,要不……就是被巨蚁整个人拖走,尸骨无存。” “哗!”帘子一下掀开,楼欢已方寸大乱,“孤要下轿亲自查验!” “皇太子使不得!” “皇太子使不得!” 一众侍卫全都跪下,诚惶诚恐地制止。 “默默一定是逃走了,她不会被巨蚁拖走……”楼欢喃喃着,眼望向前方事发之轿。下一瞬,他不顾阻拦,还是下了轿辇,非要亲自去看。 侍卫们只能严密护在他身周。 而躲在道林里,正感动得不知所以的林默,突然瞧见一抹不和谐的身影从寺里奔出来。 那个被她打晕,换衣的狱卒果真疯了。他赤膊,手上甩着女装,哇啦哇啦叫着跑出来,后面还有许多在追他的狱卒和和尚。 那件疯狱卒手上甩动的女装……林默认出来了,是自己的啊,那是她穿了狱卒装后,掂量着天气凉,给那狱卒换上的。 好了,现在被甩得像旗帜似的。连上面莫名其妙不知打哪沾染的血色,也鲜明得落进所有人眼里。 再看那疯狱卒,他似乎醒来后被打过,满头的伤满头血。 林默讶异,她可没出手那么狠,伤破他的皮。乍见狱头就在后面跟得最紧,还抽出大刀,红着酒醉的脸大叫:“保护皇太子,不要让疯子伤人!” 侍卫们训练有素,齐刷刷抽出大刀,对准疯狱卒。 那疯狱卒眼中狂色掩去,突然噙满悲伤。嘴张开,断了舌的口腔张张合合,像要喊出什么。 但最终,他被乱刀扎死,还没来得及见皇太子一眼,更不能述说冤屈。 “皇太子!”狱头上前,被侍卫们拿血淋淋的刀拦了。他只得原地跪下,远远地磕头,“启禀皇太子,这疯子穿着女装,强行灌我们酒喝。我不要喝,他硬扒开我嘴,撬我的牙。恬不知耻,以下犯上……” “知道了。”楼欢蹙眉,对这种无关紧要人的事,他无心追究。若什么都要穷极真相,他一个皇太子,这辈子够时间调查吗。 狱头脸上横肉泛出笑来,又磕了个头,被侍卫催赶后,立即起来退下了。 不知为什么,林默忽然之间,心里头漫上了一层黑压压的迷雾。拨不开,又压抑得难受。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并不是每一个谜团都来得及打开。血和命掩盖的真相,也不定有揭露那天。 皇天之下,蝼蚁苦苦挣扎,不过为多苟活一两日。醉的,醒的,有何区别。 楼欢挥手退侍卫,一步步来到那疯狱卒尸体前,不顾血污,捡起那女装。 回忆刹那闪回:平京王府,默默不正是穿着这件衣服,扮成了个丑麻子么! “默默……”他眼眸逐渐布上红血丝,清泪不经眶的簌簌落下。 侍卫们惶恐不已:当朝皇太子,竟为个疯狱卒,哭? 第379章 相,濡,以,沫 何必让误会扩大,再徒费时光和好心情呢? 林默闷着头钻出林,喊了声:“我在这里。” 紧接着,就在楼欢诧异抬头的复杂神色中,在他下意识张开双臂的讷然下,小鸟归巢般投身而去—— 娇软小身子蓦然扑进他温香的怀抱,什么矜持,他人眼光,这一刻全忘了。 “楼欢,我不要快死了,还让真相掩埋着,我不要做那个被冤死的人……”林默脸埋在他胸膛,听着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脏跳动,再也没有像如今这般熨贴与慰藉。 “你没死!你没死!”楼欢骤然狂喜,才发现不是剧烈悲痛下的幻觉,怀中人是真实的。他紧紧拥她,紧得她都痛了,轻呼细吟,他才止不住笑意地松了松臂膀,无比怜惜地抚她后背。 “孤的幸运星,孤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呵,你也别说丧气话了,什么快死了冤死了,都不许再说。” “是不是看见巨蚁了?吓到了?躲起来了?看见孤才跑出来?” “别怕,孤不会再放开你。孤要效仿前朝徐景帝,夺臣之妻,又有何妨!” 他拳头握紧,为了小默默,良心已经大大滴坏了。 林默冷汗了下,没记错这个世界的历史的话,那个徐景帝好像是个昏君呀! 不许他再说胡话了,她的皇太子将来要称帝的话,也要做个明君。 林默仰起脸,盯了眼近在咫尺的薄唇,突然小鸡啄米般压上去……堵住,别再说话了。 然后仓促退开,毕竟她心里还是小小介意周围有那么多侍卫,以及和尚看着的。 哪知这一啄压根不凑效。 “该死,孤不许你每次都比孤主动……”他又说话了。 然后,他报复性地携住她唇,凶狠地掠夺呼吸…… 林默之前想坦白什么来着? 坦白从福源村出来的新道上,她没有像画纸上那般勾搭人。 坦白其实自己一早就对他有企图,从渴慕香香血,到想霸占他整个人。 坦白和彬玉是假的,其实他大可不必做昏君,就能拥有她。 …… 只是,不需要了,他们现在正在相,濡,以,沫啦! 想到这里,林默羞涩地闭了心思。任大脑被吻得昏昏沉沉,让整个人像只船儿溺死在楼欢的温柔汪洋中…… …… 林默是坐楼欢的轿辇回彬府的。 当朝皇太子又又又……亲自送彬大少夫人回府。还一次比一次猖狂,来彬府就想经过行宫似的——娇怯怯的彬大少夫人,是半推半就地被他抱下轿辇的。 跪迎的彬府众人,已经全场临时失明失聪,并且训练有素。 皇太子离开后,所有彬府人瞎子撞树般,慌不择路转个向,一个呼吸之内全部跑没影。徒留彬玉和林默两人,大眼瞪小眼,站在门口。 林默扭着新帕子,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自己太不敬业了啊,太不敬业了。借用身份,怎么还能把人家名声搞臭了。 她已没了主心骨,都没留心手上帕子被彬玉瞧见,又如利剑扎了人家心口。 彬玉平静的外表下,呼吸已经艰涩。他吐出一口并不顺畅的气息,背后袖中的拳头,已经握得掐破了掌心。 第380章 和离书 彬玉缓了又缓,才当作没事人一样,把手伸出去,要握林默的。 可林默在他触碰到前,率先开了口,“彬玉,我们和离,我还你一个清净。” 手掌滞在空中,硬生生缩回,“你的事,完成了?” “还没有。但也不是非要用彬家媳这个身份,我想。” “没有这个身份,你很多地方去不了。” “彬玉,合作那么久,我其实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我不能那么伤害朋友,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所以,我们还是和离。” 空气滞涩了下,彬玉很久都没有说话。林默以为总会听到他同意,却不想最终竟等来他摇头。 “你的事重要,我愿意帮人帮到底。” 林默还要开口,被彬玉再次用话截住,“我也视你为友,为朋友两肋插刀都不在话下,何况是区区名声。和离,我不同意,你的事完成后再说。” 他现在是为她好? 林默沉静的时候,他的手掌自然而然探来,温温柔柔地握住她手腕,拉住她走进彬府门槛。 可林默的心始终吊着,路走到一半,停下来,说什么也不肯再进一步了。 彬玉回头,诧异看她。 林默说道:“彬玉,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是为我好。可我不需要你再为我牺牲什么,我也不是个吊着人,玩弄人的人。你别说你无所谓,我有所谓!我过不去自己的心。再留下来,我自己都要讨厌我自己了。” “而且,我们继续形婚也对不起楼欢。你知道吗?” “现在我要和离,不止是对你负责,对我自己负责,也是对楼欢负责。我喜欢他,想给他完完整整的自己,不想让他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如果我跟你是真夫妻,那是我负你。可我们明明不是,何苦来哉?这样心里的煎熬,太折磨人,我现在宁愿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去完成我的事业,身体上再苦再累,那都没什么。” 说完,林默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府外去。 “林默!”彬玉在她身后道,“你一个女子,在京都要如何生存?你现在就走,今晚去哪落脚?” 这些是问题吗?都不是! 林默脚步都没停一停,一口气跨出了彬府大门。 彬玉的心在太阳下空落落。明知道结局必然如此,可感情总胜不过理智,要去挽留,要变得不像自己。 他回到书房,独自静坐至深夜。他不许任何人打扰。饭没吃一口,人也始终不困。 最后铺陈纸笔,红着眼睛写下和离书。 有钱就能有去处,林默到汇宾酒家要来间上房。一觉睡醒,下楼吃早点时,与其他食客一起听说书。 “……话说那平京王府的刺客被拿下后,一直软禁在平京王府。平京王爱妾受伤,对那刺客是恨之入骨,夜里严刑拷打。他怎么拷打来着,他将刑具烧红……” 差点忘了夜子魅还被关着,不会真那么惨被弘晏折磨? 有很大可能,毕竟弘晏这人变态了不止一天两天。 林默付了钱,往平京王府而去。 第381章 王的胸怀 平京王府的院墙又高又结实,还在外墙画了山水画。林默不好意思破坏了,小心翼翼地爬墙。 到了最高处,翻转过身。然后攀着墙,脚尖去够墙边的一棵树。实在够不到了,正想把那树变大些,忽然底下有人咳嗽。 身子一抖,手下的灰噗簌簌掉,人也跟着滑下。最后闷声坐到一个人身上,林默晕乎乎地爬起。 转头一看,自己压到的是弘晏。 “你怎么不躲?” “本王看你要掉下来了,要是躲开,你不就摔坏了么?”弘晏轻笑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你会这么好心?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本王在自己府邸,不是很正常么。”弘晏挑挑眉,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接着问她,“林姑娘是来看望飞语的?” 看来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第一次见面,认为她物伤同类,感同身受。真是太小看她的观察力了。 梅飞语不可能只梅园见她一面,就模仿上了。尤其那裙子,也不是那么容易仿制的。不过有弘晏帮忙的话,就简单多了。 “不知道梅花主的伤,怎么样了?”林默没有戳破,顺着他的话问。 弘晏摇摇头,“那刺客是有功夫在身的,伤口很深。” “那平京王打算如何处置刺客?” “这个么……”弘晏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蹙着好看的眉头,“本王公务繁忙,还没来得及拷问。林姑娘有没有兴趣,代本王执行?” 他公务繁忙?因搬迁新府邸,皇上都批了他好几天的假。现在是在度假,悠闲得很才对。 以他这阴晴不定,满肚子坏水的性子,主动邀请必有隐情,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爷不怪小女子擅闯王府?” 弘晏掏掏耳朵,一副没听清的表情,“哦,本王以为林姑娘是在练轻功。一大早就如此勤勉,真乃我辈楷模。” 林默:“……” “其实本王更好奇的是,林姑娘上次从本王床上离开,怎么没有继续跟着皇太子齐享荣华,反而下嫁给彬玉那个鳏夫?” 他把“床上”两字念得加重音,真是不能再恶劣了。明明两个人什么都没发生,被他说得像有奸情。 “王爷以为呢?” “当时瑞王掌权,京都人心惶惶,皇太子险境重重。出此下策,是为了保全林姑娘。林姑娘当然不会真的委身于彬玉,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要和离,与皇太子再续前缘。” 林默没有说话,弘晏的推测也不算全错。 “唉。”弘晏叹一口气,噙笑摇头,“可惜皇太子身边从来不缺美人,何况他是一国储君,婚姻大事关系到江山社稷,始终要为儿女情长让步的。林姑娘,太执着的事,总是要叫人失望的。” 林默忍不住稍微考虑了下“婚姻大事”,以她和楼欢的身份差距,的确夹杂着一万个不可能。 “王爷何出此言?”她这话问得心不在焉。 “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弘晏来到她面前,一弯身,平视了她一眼。而后站直了张开双臂,笑对她,“本王的胸怀从不拒绝美人的停靠,且不计较美人的出身,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第382章 我同意 “……”林默仰了仰脑袋,凶狠地剜了弘晏一眼,“我考虑,拒绝!” 他还捂住胸口,像是十分心动,“林姑娘媚色天成,真是一颦一笑都叫人失魂。本王真是怀念,你当初差点在本王身下……” 一脚踢到他小腿,制止住骚话。 他“嘶”地一声,单脚跳了下。可还是那么矜贵莫名,又帅到有点痞。 林默想了下,自己不能再跟弘晏废话了,这怪人嘴里十句有九句是假的。于是强转话题,突然说道:“我同意了。” “什么!”弘晏怔了怔,眼底有异色闪过。望着林默的眸子里,透着丝丝暧昧。 他该不会误会自己同意投怀送抱? “我是说我同意代你去审问刺客。”林默强调了下,咬了咬下嘴唇。 虽然这趟来平京王府,异常的顺利,但总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为什么呢?又说不上来。 “噢,咳咳。”弘晏略微有些尴尬地清咳了下。转过身,在前引路。 不久,就到了关押刺客的地方。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在把她往这里带,好像预料到她不会拒绝般。 “林姑娘,刺客就在这里。”弘晏亲自拿钥匙开了锁。 林默瞧了瞧附近,这地方还真是偏僻幽静,连个守卫都没有。关刺客的,是一间独立的小屋,并不奢华,但也绝不简陋。 夜子魅与其说是被关押,还不如说被软禁贴切些。 兴许是看出林默有些犹豫,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弘晏退开了一步,道:“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了。问出刺客身份目的的正事,就叫给林姑娘了。” 说着,他打个哈欠离开。 所谓要事,难道是补觉么? 林默腹诽着目送他直到背影消失,周遭环境愈加安静起来。 她抬手顿了顿,然后一把推开房门。先还防备着里面发难,忽然一眼看见房中刑具,以及被吊在梁上的夜子魅,她整个人都因此震了震。 夜子魅身上没有伤,看起来不像被拷打过,只不过晕了过去。 房里昏暗,但有一只火盆燃在刑具架旁边。看火势,也才安置了不久。林默往里添了柴,火苗又窜高不少。 她拿起几种烙铁看了看,还是新的,就顺手丢进火盆里。直觉该是这么用的。 又摸了摸牛皮鞭,铜尺,夹手……这些都是新的! 怎么滴?料到她会爬那堵墙来王府,料到她的目的是夜子魅,所以事先在院墙下等着,事先把夜子魅绑好了,刑具备好了?弘晏会算命不成,真是见了鬼了。 他讲给她的那一套说辞,现在想来也极其可疑。 他不是真的以为她来看梅飞语的,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成了彬玉妻。或许,也早就知晓她和刺客夜子魅认识。 拿起桌上一盆凉水,林默朝夜子魅泼去。夜子魅被激醒,甩了甩头。 “是你?”她看到林默后,似乎有点惊讶。 林默冷笑,“早就跟平京王招认,你本意是来刺杀我的了。现在看到我,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第383章 刺客的爱恨情仇 夜子魅愣了下,又沉默了一会儿,便承认道:“没错,我和平京王无冤无仇,犯不着为了你得罪他。” “还没用刑就全招了,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林默踢了夜子魅一脚,使她吊在梁上的身体随着绳子晃荡,几下后,开始慢慢转圈。 自己真是仁慈,她都要杀自己了还只是踢她一脚。 “哈哈哈,哈哈哈。” 夜子魅笑得几欲癫狂,林默怀疑她是被转晕了头。 “我就是想杀你!我现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杀死你。别的我全都不在乎了,对别人摇尾乞怜,跪地求饶都好,只要能达成目的,我都愿意。你死后,我才能安心去黄泉。”她咬牙切齿地道。 “看起来,你自己也不想活了。” “我死也要拉你一起!”她吐了口唾沫,被林默躲开。 现在的夜子魅,哪有当初神庄小姐的风光端庄,简直像一只疯狗。 “你难道忘了,在福源村我是怎样不计前嫌地待你了吗?”林默提醒她,“雪灾时,如果不是我,你和高世都会冻死,饿死,连容身所都没有。” 夜子魅眼神空洞,复又温柔,似乎也想起了从前,“是啊,还不如没被你救,没被你照拂呢,那样我和阿世就会生同衾,死同穴。” “高世怎么了?” 夜子魅眸中含着泪光,盈盈闪烁。 高世要休她,为了林默。 她当然不同意,怎么伏低做小也要留在他身边。 可后来,他简直失心疯了!竟然为了能跟她和离,把她送给别的男人。 夜子魅流下来眼泪,这是她心中的秘密。她已经被玷污,和高世的爱情也被玷污。 高世亏着心,在众人面前狠狠羞辱她,将她一巴掌扇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的心也同时碎了。 她藏了把剪刀,夜里结果了高世。被人发现后,趁黑逃走。 本来她自己也不想活了的,可一想到林默还活着,她的悲痛就制止不住地侵蚀心脏。一抽一抽,活剐着还留有生命的她。 新路上躲躲藏藏。每一个风餐露宿不眠夜,她都问自己,已经是行尸走肉了,下一步该怎样? 下一步,下一步…… 脑子一片空白地往前走着,被日头晒得晕厥。她摔在新路上,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似解脱,又不甘。 真想还活着啊,活着拉林默下地狱! 眼睛一闭,昏过去了。 她做了个梦,梦里神庄还在,高世还爱着她。她受人尊敬,十指不沾阳春水…… 忽然身体被晃醒,她躺在逼仄的山洞里。一对逃难的母女救了她,把为数不多的食物分给她吃。 第二天这对母女原本想继续赶路的,却遭逢暴雨,只好再留在山洞。 洞里阴暗潮湿,什么都没有。荒山没有食物来源,却多野兽。在与一只野狼的搏斗后,人与狼两败俱伤,野狼逃走,母女重伤。 暴雨还没停,一连下了好几天,食物已经吃完了。那位母亲奄奄一息,流着眼泪用最后的力气割下大腿肉,让女儿吃。 女儿不肯吃,夜子魅吃。 第384章 冷血禽兽 她告诉自己要活下去,林默还没死呢,不能死在林默之前。 那个女儿抓狂了,歇斯底里让她把娘亲的肉吐出来。夜子魅和她扭打起来,一失手,拿石头砸破她脑袋…… 夜里多冷,山洞根本挡不住风。夜子魅缩了缩身子,看向山洞里的两具尸体,面无表情地扒了她们的衣服,自己裹上。 她裹着死人的衣服,突然悲从中来,伤心地哭了一夜。 自己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从来最讨厌冷血无情的人了。可命运推着她,把她自己也变成了冷血禽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她怀念起从前的荣耀,便更加憎恨夺走这一切的林默。 一定要杀了林默,既然林默害她变成冷血禽兽,那就把林默变成冰冷的尸体! 夜子魅回忆着这一路的堕落,神情恍惚得像失了魂魄。圆睁着的眼睛前,有手指掠过,是林默在摇手引起她注意。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我在问你,高世他到底怎么了?” “哼。”夜子魅哼笑一声,把脑海中的一幕幕深深掩藏。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觉得你没理由。”林默对她道,“如果你是因为害怕我抢走你的高世,那我都已经离开了,你和高世不是能在福源村慢慢积累感情么?” 林默拿起烙铁柄,夜子魅一怔,捏起拳头闭上了眼。 烙铁触碰到火的那一头,烫得发红,林默仅是看一眼都能感觉到温度。她瞥到夜子魅在发抖,嘴唇也泛了白。于是轻叹一声,将烙铁扬高。 吊夜子魅的绳子被她用烙铁烧断,夜子魅“噗通”摔在地上。 “你走,回去和高世好好过日子。”林默扔掉手中烙铁,居高临下,对夜子魅道,“我跟你保证,我对高世半点心意都没有,我不会跟你抢他的。我有喜欢的人,有了他就再不会看上别的,明白了么?” 夜子魅伏在地上,撑起上半身,脑袋却垂着。她已放弃抵抗,“回去?我还回得去吗!既然落到你手上,你干脆杀了我。” “为什么要杀你,我又不恨你。” “可我要杀你。” “你又杀不死我。” 夜子魅一阵沉默。 林默道:“其实你不想死,因为你还怕死,你要真想死,就什么都不怕了。你如果还想跟我作对,就会抱着大不了一死的想法,会误以为自己不怕死。回去好好活着,哪怕你不愿再见高世了,一个人活着,重新开始,又能怎样?” 夜子魅五指合起,指甲刮地,留下白痕。 说得轻巧,但她已经失去的一切呢。 不让林默付出代价,活着也无法甘心。心里的那一口气,往哪边出! 夜子魅眼神一变,骤然翻身发难,直掐向林默咽喉。 而林默袖子一甩,一个绿豆大小的南瓜飞出,在空中寸寸变大。最后石磨般轰然砸落,把跳起的夜子魅重新撞回地上。 “蠢货,你就算真的恨我到非杀不可,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现在有几分实力。卧薪尝胆懂不懂,给你机会逃命还来送死。” 夜子魅愣了愣,爬起来后,捂着被撞痛的心口,沉默逃走。 第385章 值得 林默出门,重新把房门合上,锁虚挂。 她原路返回,走到一半。忽然看见夜子魅的尸体,横亘在前方路上。 她几步上前,骤然停住。尸体后,弘晏从转角迈出,手中长剑还在滴血。 “林姑娘真不小心,差点让刺客逃了呢。”弘晏笑吟吟地,把长剑丢给侍卫。自己背着手,朝林默走去。 夜子魅还睁着眼睛,一道血痕在脸上斜着划过。 林默承认自己心软了,念旧了,想放夜子魅一马,看见她的尸身也会顿生感慨。人活一世总在不停面临选择,有时候选错了能弥补,有时候万劫不复。 她半蹲下来,伸手帮夜子魅将眼睛阖上。 “林姑娘为何对刺客如此怜悯。” “问出什么了?” 听着弘晏满不在乎的语气,林默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是么?”弘晏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慢慢展开,“差点忘了,本王这里有一份刺客之前的口供,说是……林姑娘指使她来杀本王的。只不过飞语爱本王心切,为本王挡了刀子。” “口供是假的,你不是说还没拷问她么!”林默伸手要去抢,被弘晏敏捷地躲开,折了折,又放回了。 “本王的确没有拷问刺客,是刺客害怕,自己招供的。” “当然,本王是不信的。这口供本王就先收着,相信皇太子一定会给本王一个满意的解释。” “这跟皇太子有什么关系?”林默咬了咬唇。 弘晏却仍旧笑得满面春风,“跟林姑娘有关,皇太子怎会袖手旁观?” 一转眸,他忽然阴鸷道:“来人——彬大少夫人擅闯王府,杀刺客灭口,幸亏本王早有口供在手,能证明刺客是彬大少夫人指使。将她拿下!” 深夜,楼欢阴沉着脸,赶到平京王府。弘晏正饮酒作乐,抱着美人欣赏歌舞。 一见楼欢,他推开美人站起来道:“皇太子怎么突然驾临,也没人通报?” 楼欢是直接闯进来的,下人们不敢阻拦,也来不及通报。当然这其中,也有弘晏的刻意安排,他就是在等楼欢的到来。 “阿宴,把人放了。你要如何安置你姐姐,孤会照办,绝不食言。”楼欢浑身笼罩着寒气,开门见山道。 弘晏仿佛看到了幼时的皇太子,他总是高高在上地对他施舍怜悯。不杀,就是恩惠。 可如今,他早已不是幼时的弘晏。 “皇太子,你想清楚了,为了一个女人到底值不值得?” 楼欢似乎真的想了一想,可最后还是带着深情地道:“值得。” 林默进了大牢,是真正的大牢,待遇比夜子魅的差多了。但屁股没坐热,又被提了出去。 牢头对她客客气气,“彬大少夫人,一场误会,得罪了。” 林默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见彬玉在外等候,远远望着她出来。 …… 最热闹最繁华的街巷,林默的福源胭脂铺开张。第一天,彬玉让下人送来炮竹庆贺,但本人并未露面。 他现在就像在惯着妻子胡闹的丈夫。林默住在外头了,不言语。去接狱,也只字未埋怨。 但是那封和离书,迟迟没有送出手。 第386章 胭脂香 林默的福源胭脂铺一经开张,顾客如云,且都是达官贵人。 平京王府里羡慕“彬大少夫人”麻子脸变天仙,心心念念要得到一份福源胭脂的夫人们,早就把京都各大胭脂行探了个遍。甚至一些略有名气的外省胭脂铺,也都去询问福源胭脂。 倒是搜罗来一批冒名顶替的假货,那些利欲熏心的商人,还以为胭脂都一样,包装好点,用个名字,不会被发现。 可亲眼见证过福源胭脂好处的夫人们,哪那么容易瞒骗。各大官员私府里,冒名的胭脂都丢了一箩筐。 福源胭脂铺就是在这个时候隆重开张,夫人们持着怀疑心态,先派丫环过来查探。 林默让请来的伙计给丫环们试用,从娘胎里跟出来的胎记都能遮掩了,丫环们赶忙回去禀报。 于是众府夫人们都坐轿子亲自来了,福源胭脂每一盒都极其昂贵,且色号丰富,让夫人们挑花了眼。 林默笑眯眯坐在帐后,化了个老掌柜的妆,看着两名夫人抢胭脂。她这盒胭脂遮瑕能力最强,还添加了嫣然粉,馨香好闻,更富有美容祛疤的能力。 当然后者的效用是暂时看不出来的,只不过这指甲盖大小的一盒,她标价一千两,是整个铺子最贵的。有,且只有一盒。小盒子精致华美,用来放盒子的柜台也是独一份的显眼,还有专人看守。 户部侍郎近来最宠爱的贵妾就第一眼看中了它,问明了这盒胭脂是全铺独一份,欣喜地停留下来。 只不过太贵了,要不要买呢?她还有点犹豫。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十八九岁年纪,着粉裙的清丽女子,带着四位丫环迈来。开口便是,要伙计将这盒“独一份”的胭脂送去府上。 户部侍郎是肥差,府上不缺钱,这名贵妾平日里娇纵惯了的,哪能容忍自己看上的东西被人抢。现在再一想,一千两有什么的,又不是拿不出来。 她拦住伙计,骄傲地睨向粉裙女子,“这是我先看上的!” 粉裙女子微微一笑,“你就是八百年前就看上了,没买下来也不是你的。要是你把整家铺子的东西都看上了,但不买下来,是不是别人都不能进着铺子买东西了?铺子主人要喝西北风了?” 转眸再对伙计,和颜悦色道:“我要了,你将它送去平京王府便是。” “平京王府?”那贵妾神情一动,忽而笑起来,“我知道你是谁了?梅飞语被刺受伤,不会那么快下床。你是平京王的另一位宠姬,齐婴韵,哈哈哈,哈哈哈。” 她放肆地笑起来,引来许多人驻足观看。 “你笑什么?”齐婴韵平视着她,秀气的脸上无喜无悲。 “我笑你不过是个宠姬,说你是妾都抬举你,你有什么好嘚瑟的,哈哈哈!”那贵妾扶着腰弯下身去。 笑声清脆,容颜妍丽,果真一尤物,难怪传闻中受尽宠爱。 再看那齐婴韵,长着一张菩萨脸,虽也好看,但难免太过严肃。和那贵妾比起来,失了许多灵动。 第387章 中秋宫宴 林默都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摸了摸下巴上的假胡子,眯起用面糊糊做出的眼角皱纹。 她的化妆术学得很快,还颇有点青出于蓝。加上鬼点子多,如今开始练习易容了。 现在她的外表,就是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做掌柜打扮。 不过为免自己身上难自控的媚态显露,她几乎很少动。 见齐婴韵渐渐下不来台,她不想开业第一天就失去个大客户。生意人嘛,还是要利益为上。于是招招手,把那正不知所措的伙计叫来。 对着耳朵悄悄嘱咐,那伙计便重新喜笑颜开地过去了。 “侍郎夫人!”伙计嘴甜地叫了声,小声对她道,“那盒‘独一份’只是摆出来的,还有没摆出来的‘独一份’,盒子要大两倍,但只卖一千五百两。原本掌柜的意思,是摆出来的卖完了再上柜台,再卖完就没了。” 侍郎夫人一合计,当然是买大的合算。 这胭脂虽然叫“独一份”,但做成两盒也不算过分,她还是户部侍郎府上的独一份。 “你怎么不早说。”她也悄声,并且好脾气地目送齐婴韵付钱离开。 当她把更大盒的买到手后,她偷笑着对随行丫环道:“齐婴韵那么小一盒,能用多久。等她用完了,我手上的就是真正的独一份了。” 林默手指弹桌面,微笑不语。 没事,她换个色号,换个名字照样卖高价的,呵呵。 店铺里其实也有平价胭脂,跟市面上的其他胭脂一样。这些是她外面采购,并不是自己特制。定价呢,也跟市面上差不离,就是多了个“福源”的招牌。 开张第一天京都的贵夫人,尊小姐几乎都来了。消息一传出去,平民女子也会心向往之。那些普通胭脂的销路就不愁了。 身边有人影一晃,林默才发现二少夫人白雪儿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来。她挤眉弄眼的,似乎有悄悄话说。 林默反正来铺子也是观摩,没其他事就跟着二少夫人出去了。 到了街角偏僻处,二少夫人神神秘秘,扭扭捏捏地开口问:“大……嫂,你和大哥是不是闹,闹别扭了,怎么搬出去住了?那,那我中秋节还能跟你们进宫么?我这辈子也就跟着公公进去过一次,好怀念啊,里面地方又大又漂亮。” “进宫!”和离书还没拿到呢,也不知彬玉作什么想。趁着一起进宫,再问他一问,顺便就出大牢的事道个谢。 “那太好了!”二少夫人拍手,高兴得跟个小姑娘似的,“京都就皇宫还没进去找回忆了,其他地儿,就是京官大臣们的府邸,我都觍着脸拜访过了。” 认真是够认真的,就是效果半点没有。 林默已经没有期待了,对二少夫人的积极天然麻木。但黑石牢是皇帝设的,进宫去也许能找到了解的机会。 和二少夫人分别后,林默准备了一份给彬玉的谢礼。 另外还精心挑了匹漂亮精神的马买走,悄悄变小了后,打了只金笼子给它住。这是给皇帝的中秋礼,皇帝应该不缺什么,就给个新奇便好。 第388章 稀奇的礼 中秋宫宴,除了皇亲国戚,基本没有外臣。 林默,彬玉,和二少夫人托了皇太子的福,也能与宴。 彬玉献上一副嫦娥奔月图,画得惟妙惟肖,真是用心了。皇后连夸了好几句文武全才,不可多得,还拿他与皇太子作了对比。 要是在往常,皇太子顶多微微一笑,大度地自谦:“儿臣自愧不如。” 作为下臣,也会识相地尊一句:“皇太子是明珠,萤虫哪敢与明珠争辉。” 可今日气氛陡然变换,皇太子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彬玉得了皇帝皇后的回赏玉如意,竟当众把那玉如意送到了身边林默的手上。 他温和地望着她,还在众目睽睽下,握了握她的手,“夫人,可拿稳了。” 他掌心的温度也才比她的更烫一些,那一触却炙热地燎过心弦,令她失神险些摔了玉如意。 仰脸与彬玉对视一眼,她投出疑惑神情。却只见彬玉眼里的柔情蜜意,呵护宠溺。 见了鬼了,彬玉被下降头了? 再错过眼神,就见楼欢醋意横生地盯着自己托玉如意的那只手——刚被彬玉握过的,她就知道楼欢要生气了。 “彬大人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皇后和蔼地笑。 紧接着是一帮外戚的附和之声,而楼欢脸色越来越差。 林默悄然而迅速地把玉如意给小怜,自己上前,对皇帝皇后行礼,道:“民女也有中秋礼要献给皇帝陛下,皇后娘娘。” “哦?呈上来看看。”皇帝气色好多了,今天很高兴。 林默就才从袖子里拿出那小金笼子,把小马替给大太监,让他送去给皇帝过目。 那大太监一接手,脸上也笑开了,转身乐呵呵地去献宝:“皇上,娘娘,你们看呀,是小马,好小的一匹马呀!” 他宫中伺候多年,当然知道这种新奇货会得主子欢心。 “呀!哪里得的?”皇后眉开眼笑,问林默。 这同时,底下皇亲国戚都在惊叹,早忘了先前“伉俪情深”的事了。 “启禀娘娘,是一个货郎那里买的。” “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皇后叹道。 皇帝也很喜欢,还招了皇侄孙过去看小马。 这之后,二少夫人送了亲手做的月饼。其他外戚也纷纷献礼。宫里嫔妃也一一送上心意。 最后上歌舞,饮酒共欢。 林默就是这个时候,和二少夫人一同离席,悄悄去了宫里其他地方。 皇宫守卫森严,要不是林默机警,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二少夫人砍的。 但在经过御花园时,二少夫人脑子忽然开窍了! “咦?哇!我记起来了。” “别大呼小叫的啊姑奶奶,你还嫌躲侍卫躲得不够刺激?”林默一把捂住她的嘴。 二少夫人“唔唔唔”的,打手势表示自己不会大叫了,林默才放开她。 “大嫂,我想起来了,童巫医画的地图上,有一处我有些印象的地方,就是那——”二少夫人悄声说着,手指向前方。 那是御花园的假山! 是假的山,但规模也不小。奇形怪状的,还有几个似乎能钻进去的洞。 第389章 御花园假山 “去看看!”林默拉着二少夫人,钻进个可容纳一人的假山洞。一进去里面就很暗,伸手不见五指。 林默小荷包里拿出火折子,点亮了继续前行。路过一个又一个岔道,转过了几个弯,又回到原处,可总觉得还有地方没逛到。 “大大,大嫂,我们出去,,……这假山洞里还有回音,好恐怖哦,哦,哦……”二少夫人躲在林默身后,抓紧了她手臂,身子和声音都有些发抖。 “嗯。”林默点点头,退出去了。 假山里面洞道造得像迷宫,侧道里还开着几个小得只能婴孩钻入的洞,不知道从那里进去会不会别有洞天。 但今天只是临时寻地儿,不能逗留太久,久了不回会引起怀疑的。 她和二少夫人不动声色地回到中秋宴上,周围的人以为她们只是出恭,都当没看见。 但这个时候,林默看见皇太子楼欢正出列在前,跟皇帝说着话。 “……巨蚁初时只在宫里出现,之后又散到京都城内,如今更是到了扬州闹出人命。若再不出兵清剿,怕日后繁衍成灾,举国逢难。父皇,儿臣恳请父皇恩准儿臣,领兵去扬州,除灭巨蚁!” 皇帝敛眉,还在沉吟。皇后轻推皇帝,有些心疼皇太子,在提醒皇帝驳回。 “儿臣知道有一人深谙灭蚁之道,能助儿臣一举获胜。”楼欢恐被拒绝,提前又加了句。 “谁?”皇帝果然问。 “林默。” 众人还不知林默是谁,林默自己走出来,施礼道:“民女的确知道如何灭巨蚁,定会确保皇太子的安全。” 她抬眸与楼欢心领神会地一笑,又垂下眼去。 “既然如此,皇儿就和彬大人夫妻一同寻访扬州。以皇儿为首,彬大人为辅,共带兵五千人。”皇帝颔首道。皇后也只好深深看一眼林默,说服自己信任她。 林默不知道楼欢为什么要带她去扬州,但他的决定必有用意。而她如今已知黑石牢大概位置,揽一件功劳岂不是为将来再进宫添了把握。 无论如何,去扬州灭蚁,势在必行。 只是皇帝最后又硬添上彬玉,还作为此行的副手。她这个正儿八经被皇太子提名的,却没个职位啥的。封建社会,真是重男轻女啊。 辞宫时,林默刻意和彬玉走了不同的道。她行偏了些,也晚走几步。 彬玉等了她一会儿,等不来人,只好叹气自行离去。 林默舒了口气,借口和二少夫人说了些话,便一同携手离宫。 轿子都停在宫门外,她们还要走很长一段距离。 而皇太子的轿辇是有资格在宫里走动的,他刻意在林默身旁停下轿辇,掀了帘角倾身问她:“默默,可走累了?” 语气暧昧得不行,尬得二少夫人都想原地挖一个洞。 “皇太子自重。”林默低了低头,还他初见面时的话。 他沉吟了下,然后干脆踩下轿辇。视线掠过林默俏脸,接着落在她互相捏着的小手上。滞了滞,忍不住探出手去。 林默一躲,往后退了退。 楼欢那探出的手攥紧,一把背到身后去,置气地侧过身,“呵,默默多心了,孤只是怕你手弄脏了,没东西擦一擦。来人——赠彬大少夫人十匹云绢,现在就送去府上。” 第390章 揍渣男 楼欢重新坐上轿辇,很快撇下林默离去。 接下来的路程,二少夫人就不敢说话了。两个人之间,越来越静默,加上天色也暗了,气氛就诡异起来。 前面拐角处突然歪出来一个喝醉了的男人,险些撞到二少夫人身上。二少夫人猝不及防惊叫一声,伸手推了一把。 小怜把灯笼照过去,映出张仪表堂堂的俊俏脸。只是他醉得东倒西歪,失了端正。 “封驸马!”二少夫人掩嘴,惊呼了声。左右看看,没有别人,就想离开了。刚去拉林默,就被那封驸马投过视线来。 他嗤笑一笑,又歪过来,“飞语?飞语,来陪我喝一杯。” “封驸马你认错人了。”二少夫人躲开,靠在林默身旁,拉了拉她,要走。 封绝尘抬眼望,眯着眸子甩了甩头,而后又笑起来,手指点点二少夫人,又指指林默,“飞语,她是谁?真美,真美啊!哦,我知道了,她是齐婴韵对。呵,弘晏真会享齐人之福,比我运气好。我……” 他打了个酒嗝,突然难过起来,“我娶了短命公主,如今连小妾都没得纳,还要被人说三道四,谁知道我心里的痛啊。” “飞语,你知道么?我封绝尘风流倜傥,文采斐然,这一生却从没遇见过你这样美艳的女子。我……” 又打一个酒嗝,身体晃动着,脸上露出玩亵的笑容,“我若能一亲芳泽,纵是死也无憾了。”高大的身影像是站立不稳,朝二少夫人这边倒来。 “啊!”在二少夫人闭眼惊叫声中,林默一拳揍到封绝尘脸上。接着脚下一划,把他绊了个狗吃屎。 姨母对他痴情了多年,他却绝情滥情,连公主都被他渣得气死。这种人,竟然还能顶着驸马的名号,来宫里参加中秋宴?竟还敢借酒调戏? 拎起裙子,林默狠狠把封绝尘踢了一顿。踢到他抱头求饶,才带着二少夫人和小怜匆匆离去。 侍卫巡到这里,发现封驸马被打,一问之下,只听封驸马嘴里念叨着“飞语”,“飞语”。 难道打驸马的是平京王府的梅飞语? 可是中秋宫宴连平京王都没来,更别提还在养伤的梅飞语了。 最后怪事传到皇帝那里,皇帝冷哼着摆摆手,道:“喝醉了自己摔的,还要赖平京王?没用的废物东西,绣花枕头!罚他在府上静思己过,三月之内,不许再出门。” 另一桩奇事是彬府的,彬府大少夫人与皇太子之间的猫腻,宫里宫外传扬的人不少,但在明面上都缄口不言。 如今彬大少夫人自己一人搬出府去,与彬玉彬大人传出不和。但中秋宫宴上,彬大人为讨好夫人,把皇后回赐的玉如意转送,还含情脉脉地牵了手。只是皇太子看在眼里,立马吃飞醋,连夜送了十匹云绢去彬府,指明了给彬大少夫人擦手。 真是茶余饭后一大谈资,其中扑朔迷离,三角恋情,更是给旁观者无数想象空间。 于是,市井编撰出许多“前朝徐景帝夺臣妻”的野史,各种版本,皆为借古讽今。 第391章 还情 出发去扬州前,林默购置了更大的宅子,给姨母尤闹闹和秦氏兄妹居住。秦氏兄妹的卖菜生意也转变成为,在宅后田地里种林默给的菜种,用林默留的几缸清凉池水浇灌。 在新菜长成前,先由卖鱼贩代为售卖林默留下的两屋子萝卜白菜。 这萝卜白菜原本保存不了几个月,但因是由清凉池水浇灌,能比正常更为新鲜。 这边安排妥当后,去扬州的日子也到来了。 林默没想到,弘晏竟会送她们到城外十里。 在车队前,弘晏把一只首饰盒拿给楼欢。楼欢打开一看,里面只有朵陈旧脱色了的绢花。 “家姐素来性子孤傲,她应该不想让我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弘晏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 楼欢“嗯”了声,暂时与他心照不宣,“这就是你必须假借孤的手去救她的原因,孤知道。” “皇太子答应臣下的……” 楼欢眼神一凛,“孤知道了。” 两人就此分别后,远远瞧着,却听不清的林默十分好奇。 这两个到底是仇人呢,还是朋友? 三辆马车,最前面那辆坐着皇太子,中间是林默,彬玉坐在最后一辆上。 彬玉掀开马车厢侧边的帘子,探出半个脑袋,往前方看。林默的马车和她本人一样,只留个背影给他,冰冷得无情。 “彬大人,您和夫人怎么不坐在一起?”有个认识的将领走在彬玉马车边的靠前处,行路中百无聊赖就往后看了一眼。没想到,跟彬玉正好对上视线。他还以为彬大人是在看他呢,不去说点什么怪不好意思的,于是随便扯了个话题。 彬玉不妨他会这样问,也不恼怒,微微摇了摇头。 说到底,是他不该有那旖念。 前面林默的马车稍微停了下,小怜从中下来,朝着彬玉的方向而来。彬玉看着她走进,就见她送了个布包过来。 “大公子,这是少夫人送您的中秋礼。她说那日忘记给了,其实礼是早就备好的。” 彬玉迟疑了一下,心里悄悄生了些甜蜜,猜测,期待。之前因为林默不理他而低落到谷底的情绪,也在这一瞬间忽然高涨。乃至于收不住了,都有点不知所措。 都说女人善变,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接过那布包,装模作样等小怜回去了,才放下帘子独自按捺不住地打开。 目光一触后,心跳陡然被巨大的失望凝固了半拍。 是他当初送给她的那方帕子! 他也听说了,皇太子曾亲手扔掉,给了她新的帕子。 他原以为,这块帕子就像他的心意一样,被弃之如敝屐,再也不会被拾起。却原来,林默早就悄悄拾回,还转送给了他。 可帕子叠得方方正正,有不轻的重量。彬玉把帕子展开,看见了一对小孩子的银镯子。 小怜说这是林默送给他的中秋礼,其实是在提醒他他不该移情给她,该想想孩子的娘亲。如果那帕子代表他的心意,那林默已经还给他了。 将帕子收起,彬玉艰涩地一呼一吸,苦笑摇头。手按上胸膛,衣服底下藏着的那封和离书,也许是时候送出了。 第392章 扬州目的 夜里扎营,也是三人各一个帐篷,其他将士挤挤挨挨凑一起。不过刚歇下来时,都还不想睡,生了火堆先煮东西吃。 林默在帐篷里休息,不久就听到门帘外有将士说话,“林姑娘,给您送吃食来了。” 将士们不许称呼她“彬少夫人”,要叫“林姑娘”,这是楼欢下的令。 “进来。”林默把布帘掀开,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楼欢。他大步进来,身后端吃食的将士才鱼贯而入。将吃的一放,又不声不响出去。 “皇太子驾临,有何贵干?” “给你送吃的。” 他说着,挨林默身边坐下。捏起她小手,先揉了下,接着拿出块帕子,仔细给她擦起来,“吃东西前,要先净手的。” 他说得一本正经,但林默斜到了桌子上的两对玉箸。 一只手被他捏了许久,另一只就放任不管了。然后他说,“可以吃了。” 什么净手,是因为那只手中秋节时被彬玉轻握了一下,他就记这么久。 林默夹了块熏肉吃,那只惨遭蹂躏的手就又被捏住了,还滑溜溜套进来个镯子。 这镯子水头好,是一看就名贵的玉镯。 “中秋之礼。”楼欢对她笑。 “哦。” “哦什么哦,孤的呢?”他眼巴巴望着。 “没准备。”林默老实交代。 “没准备?那彬玉的中秋礼是怎么回事。” “皇太子的眼线可真敬业,什么都知道。” 林默不打算跟他打哑谜,把自己的用意跟楼欢说了。 其实彬玉猜测的,也正是她要表达的。 “那临行时,你和弘晏在说什么悄悄话?”林默问。 “去扬州除巨蚁,朝廷中有的是大臣可以代行,孤并不一定要亲自去。” “当初弘晏其实是瑞王的人,他反戈立功,助孤的条件是救她姐姐,给她姐姐以名分。” 林默喂了楼欢一块熏肉,猜测着问:“弘晏的姐姐在扬州?” 楼欢“嗯”了声,搂住林默吃下那块肉,才又道:“从前弘晏的祖辈犯事,牵连了族人。弘晏是孤救下的,他姐姐被充了官妓,后来辗转不知去向,弘晏原还以为她死了。” “但是又查到她在扬州?青楼?” “是啊,弘晏说他姐姐性子孤傲,是不想被弟弟看见自己的不堪的。他想给姐姐正名,他姐姐堕入风尘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由孤来,他是放心的。” “嗯,那你们打算怎么给他姐姐正名?” 刚好问到这里,门帘外传来彬玉和将士的说话声。 这门帘不隔音,帐篷里的两人立马不出声了。听外头吵闹,应该是彬玉想进来,但将士得了楼欢令,没有放行。 彬玉正在理论,林默把帘子掀开,出去了。 “你要见我,有什么事吗?”林默问他。 刚才拦着人的将士暗暗抹了把汗,终于不用为难了。 彬玉按着胸膛,那封和离书送出前,他还有好多想问的。可嗫喏了一会儿,最终拿出来的却是林默送还给他的绢帕。 “这是女子用的,如果你不要,可以扔了,不用再还给我。”他当她的面,将绢帕撕裂,一松手,风把裂成两半的帕子吹远。 第393章 知府的小心思 扬州是富庶之地,知府都肥得流油,私宅建得豪奢。 刚接到皇太子要来的通知时,他还捏了把汗,害怕是来查自己的。连夜招账房改账簿,令家仆藏起珍玩,训妻妾子女小心说话。 这会子道上迎接,他本人和府中上下,都顶着熊猫眼呢。等于是连续加班了几夜,遮遮掩掩藏藏,还心虚得腿打晃儿。 “老爷,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戴金钗啊,我换成绢花更合适些。”夫人摸着发髻,颇为忧心。万一老爷贪污被皇太子查出来,她也会跟着被砍头的。到时候头没了,还怎么戴金钗。这一时半会儿不戴,说不定能换来几十年安稳。唉,多蠢呐。 “那你还戴着!摘下来,摘下来,什么都不戴最好。记住,老爷我是清官,连俸禄都补贴给穷苦百姓啦。”扬州知府急得跳脚,自己上手给夫人把金钗拔下来,随手丢进了道边草丛。 “老爷,你这官服是新的。”夫人舍不得地看一眼草丛,记住金钗位置,然后又忧心起老爷的穿着来。 眼见着皇太子的队伍在接近,知府老爷视线一会儿都不敢乱挪,脸上早早堆笑,表现出殷勤恭敬的模样来。手上动作可不停,两手捏紧衣摆,往两边狠狠一撕。 “刺啦!”新官服被他亲手扯破。 嗯,现在好多了。他是清官,为百姓申冤昭雪,忙得连官服都破了呢。 “恭迎皇太子……”车队还有些距离的时候,知府大人就带领着下属官员和妻妾子女,下跪山呼。 结果皇太子连马车都不下,直接驶进城去。知府大人带领众人在后头跟着,追赶着。到了他私宅前,车队停下,他连忙擦着汗跑到最前,再次下跪迎接。 这回穿得又破又烂,还满布灰尘泥点,又跑得脸色苍白,形象更接近他臆想中的清官了。 就是满身肉藏不住,这是唯一的遗憾。 皇太子下来了,眼睛一扫他官服,然后抬头挺胸,直接进了府。传说中的副手彬大人和其夫人也进府了,只那位“夫人”笑眯眯地溜了一眼他的破官服。 知府大人还是受宠若惊,觉得一番安排,值了。 “知府大人的家虽然大,但里面什么都没有啊,空荡荡的。”彬“夫人”在抱怨了。 知府大人更加得意,这都藏起来了,当然空荡荡的。 “你这个知府是怎么当的?”皇太子回身一喝,知府大人魂都吓出三分,连忙老实跪下,下巴含进脖子上的肥肉里。 “扬州竟然会出现巨蚁伤人,还不止一起,你又是如何做的?” 噢,原来是为巨蚁伤人,不是因为他宅子过大,或者发现他没藏好的哪件宝贝。 “呃,呃……”知府大人支吾着答不出,脑子里只在盘算,渎职之罪,比贪污要好些? “什么都不会,真是废物!连私宅都布置得像狗窝,要什么没什么。”楼欢转向林默,“这里是不能住了,听说扬州多富户,我们换一个地方。” 第394章 最重要的人 这皇太子住在哪,就是那块地儿的荣幸。要是来了又走,那脸可丢大了。 胖知府擦擦汗,这会儿能说话了,“呃……布置有的,有的。就是要稍等一会儿,等一会儿。” 半个时辰后,知府令下人把藏起来的好家具,珍稀摆设,都重新归位。 林默瞧了一圈,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对楼欢说:“还是住这,知府大人会享受啊,我也来享受一把。” 知府心里一咯噔,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起。还好皇太子的心情似乎突然好了,嘴角也带了笑,眼角余光都盛了暖意。 “你喜欢就好。”他沉声开口,目光始终落在林默身上。 “林姑娘,床已铺好,小怜先扶您去歇息。”皇太子下令改称呼,连小怜也不能例外。 楼欢点点头,说:“舟车劳顿,都累了,先歇息,有什么事,明早再议。” 林默先行离开,楼欢和彬玉才前后脚回房休息。 把个知府看得一愣一愣的。消息里说,京都此行来的是皇太子和彬大人夫妇,难道消息有误。 连忙招来下人去打探,最后得知,那位林姑娘是独自一房。且随行将士口中也只说,林姑娘就是林姑娘嘛,别的不知道。 胖知府糊涂了,但也只糊涂了一会会。后来一拍翻天的肚皮,管他呢,主要伺候好皇太子就成,那彬大人不过就是个副手嘛,他娘子来没来不打紧。 “老爷,看起来那位林姑娘说的话,比皇太子灵噢。她说府里空荡荡,皇太子就不高兴。她说还住这里,皇太子就留下了。”夫人是女人,第六感也落在女人身上。 知府大人原先没觉得,被这么一提醒,也摸摸肥厚下巴,认为言之有理。 “那么,渎职一事也有转圜之地啦!夫人,你一定要接待好林姑娘,她要什么不要什么千万马虎不得。”郑重地嘱咐过后,知府开始为巨蚁的事费思量。 皇太子似乎不在意他私府是否豪奢,这才正常嘛,扬州本来就富庶,商贾要孝敬他,他次次推辞也太不近人情。反正欺压百姓的事他没做过,也没帮着商贾做违背良心的事。 心里再次暗赞皇太子果然是办大事的人,不拘小节。对百姓的事也十分上心,一来就问巨蚁伤人。 “来人!”胖知府一挺肚子,决定有必要再熬一夜。“巨蚁伤人事件的当事人呢,都传来,本知府今晚要亲自审问。” 一个是木匠王福,一个是卖麦芽糖的方棠,还有一个是百芳楼的老鸨鲁厌。三人夜里被传唤,排成一排跪在知府大人面前。 王福还没睡醒,拧着眼睛迷迷瞪瞪。方棠瘦啦唧,眼睛睁得很大,似乎在惊恐着什么,身体随着每一个响动而突兀地发颤。 这鲁厌,最是镇定。许是她年龄最大,每日里迎来送往,见识的也多的缘故。虽然是跪着的,可她给自己寻了个顶舒服的姿势,腰别向一侧,身子扭着。手还不时摸摸发髻,注意着形象呢。 第395章 方棠奇遇 “咳咳!”知府大人一声咳。王福把眼睛睁开了。方棠抖了抖,像出窍的灵魂突然归位。鲁厌慢吞吞把视线从知府大人府上家具,移到眼前的一块地砖,等着发落。 “都说说,巨蚁是怎么闯进来,怎么伤了人,又怎么逃走的?巨蚁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特征?”知府大人问得威严肃穆,在黑夜里被静谧镀出一层庄重来。那略显昏黄的室灯,给他安排上氛围。 “谁先来?” 鲁厌托托沉甸甸的发髻,眼睛瞅王福和方棠。 王福愁苦着脸,回想起了被巨蚁袭击的那天晚上。他正要开口陈述,就听身旁的方棠结结巴巴,抖抖索索地说话了。 “老,老爷……”方棠的声音里都是惊恐,就像人是被吊起来,拿刑具威胁着让他招供似的。 他是个卖麦芽糖的,主传的手艺着实不错。他卖的麦芽糖甜而不腻,还能用两根棒子绕出各式各样好看有趣的形状。不止小孩爱吃,大人们也会买来犒劳自己。就连富商小姐们,也会时不时派下人过来,各式各样的买上一堆。 因着好口碑,好味道,几代的摊位,到他手上终于换成个正经像样的店铺。 他也算混出头了,每日里清晨起来,闻着空气都是清甜的,心情没有一天不振奋。 当然,他还是不敢松懈的。还没娶娘子,还没有儿子,传宗接代的人生大事连个苗头都没有起。 所以他每天还是很勤快地早起,不敢花钱请工人,宁可自己忙得像个陀螺似的转啊转。 一到晚上数钱的时候,就什么累都忘了。抱着又多一份的铜钱罐子睡觉,做一个妻儿绕膝的美梦,第二天又精神奕奕了。 变故也是从铜钱罐子起。 那天晚上他把铺门关紧,怀揣着当天赚的铜钱,回到家里院子。 他先要去树下挖罐子,把怀里的铜钱数一遍,再把整个罐子里的铜钱都数一遍,才能满意地抱着罐子睡觉。 这种小心翼翼,大概是要持续到娶了娘子后。到时候有娘子看家,这守着铜钱罐子,和数铜钱的活计也全都是娘子的啦。 他这样想着,撅起屁股蹲在树下,拿个小铲子挖土。 院门关紧了,天也黑了,这种时刻,从来没有人来打扰过。 月亮朦朦胧胧的光线,在头顶上方斜着照下。投下个缓缓蠕动的小矮影子,那是他的影子。 挖着,挖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影子越长越大,还延伸出来一对触角。 他不动了,盯着泥土上的模糊影子,抚了抚头顶上的发丝。没有翘起的啊,但是影子还有触角,而且触角还在动。 那动起来的样子,不像是被风吹的呀。 方棠更加不敢动了,却瞪大眼珠看着触角影子缓缓摆动。没过一会儿,那整个大影子突然一歪…… “啊——” 老天爷呀,他方棠发誓,刚才自己是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弹的啊。可是泥土上的影子动了,它不止长触角,还有一根根弯折的脚! 第396章 王福的回忆 方棠跪在地上,惊恐地瞪圆眼珠子,发着抖,叙述他被巨蚁袭击的那天晚上。 “……就是这样的,大人。我惊叫着转过身,看见,看见有只蚂蚁那,那么大……” 他比划了下。 “它在吃我的麦芽糖!” “后来呢?”知府大人身体前倾了下,仔细打量方棠,猜测他是哪个部位遭袭击了。 “后来它听见我惊叫,就爬走了。不过,它拖走了我酿麦芽糖的罐子。”方棠还在发抖,巨蚁虽然没碰他一下,可是巨蚁又大又丑啊,他平生第一次见这种吓人的怪物模样。 知府大人缩回脖子,有点意兴阑珊。不是说有三起巨蚁伤人事件吗,这第一起巨蚁连碰都没碰到人。 “是不是你看错了呀,是条狗?或者狗熊偷走你的麦芽糖?总之,世上没这么大的蚂蚁。”知府大人也比划了下,他觉着方棠手臂张开的幅度,大概比自己的体型还要再宽些。 又去看王福,“你呢?” 方棠还在摇头,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说谎。王福就已经沉声道。 “那天我接了个活计……” 他的声音听起来醇厚舒服,像个讲故事的稳重人,很容易将人代入。 “是给一户要嫁女儿的人家打家具,一个柜子,一张床,八个板凳。是个大活啊!” “我那天很高兴,回家的路上给女儿买了三个糖包,给我婆娘称了斤小米。原本王牌想早点回家的,因为我女儿朱朱早就想吃糖包了,一直没舍得给她买。要是她看到我带糖包回家,肯定能高兴地跳起来亲我一口。” “唉,也该是有那一劫,出了那事后我就跟我那些狐朋狗友划清界限了。哦,刚说到哪了?我本来申时就要回家的,半路却见到了几个酒友。其中一个是我学木工时的师弟,他因为烂赌,把手艺也荒废了。但我俩情义还在,他要请我喝酒,我推辞不过。” “桌上人都是几十年的交情,从穿开裆裤时就认识的啦。老爷,你知道开裆裤么?” 知府大人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脸黑了黑,甩甩手:“知道知道,你快说下去。” “哦,原来大人您小时候也穿开裆裤,跟我们穷人家一样。”王福一脸老实忠厚。 胖知府咳了咳,忍住了想把人拖出去乱棍打死的冲动。 “刚说到哪了?”王福敲敲脑袋,眼神在眯到极致时突然一亮,“哦,说到一起去喝酒了。我那师弟请客,他那天手气好,赢了钱,心情也不错。” “我们几个边喝边吹牛,大人你懂的,男人嘛,总是撂不开面子。大人您喝酒也吹牛?” “吹吹吹,你你你……继续!”胖知府想把屁股底下的椅子抡过去。 “哦,我就说嘛,其实我也不算过份。后来我们酒喝多了,牛也吹上头,就拼起了胆来。” “我师弟说他敢去坟头抱着棺材睡一夜!隔着平时,我也就笑笑算了,但我几天前刚帮着棺材铺打过一口棺材啊,我知道有那么回事。什么事呢?就是李口家的儿子暴毙……” 第397章 坟地糖包 “李口六十几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己的棺材还没准备好呢,儿子先去了。到棺材铺买现成的,又没有,于是找到了我,要现打一副。那是在接打家具活的前几天,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收入了。没办法,晦气也得接。” “这打好了棺材,又被恳请着把棺材抬去了坟地里下葬。唉,这种晦气事老爷您可不能给我宣扬出去,要不然以后喜活我就没法接了。” “刚说到哪了?哦师弟吹牛敢去抱棺材睡。我就把我经历的这事给酒桌上的朋友们说了,那李口家的倒霉孩子,入了土还不安,刚葬了一个晚上,又被不知什么东西给刨了出来。棺材盖打开,尸体都捣烂了。” “这李口也真不是东西,不说再去给儿子收尸,他自己卷铺盖逃得没影没踪。” “我后来听棺材铺的说啊,李口早年间得罪狠了一个跑海的帮派,来扬州隐性埋名躲灾的。他儿子死得不安宁,他就以为是仇家追来了,这才又跑了。” “你说这坟地上,新坟被刨,棺盖被开,尸体被毁,可却没人管了。” “我喝酒那晚,这坟,这棺,这尸还是老样子呢。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抽搐,就嘿嘿笑着糗我师弟,说你敢去抱李口儿子的棺材,睡一夜么?” “我师弟当时那张脸啊,惨绿惨绿的。可他不认怂呀,竟然拍着桌子叫,‘抱就抱,只要你敢带路。’那时天都黑了,街上也没几个人,我估摸着已经过了亥时。但几个酒友嗤笑着怂恿,我两个就都梗着脖子,打肿脸充胖子的,去了坟地。” “酒友比我们胆小,却爱玩要整人,也结伙跟去了。” “不过啊,他们几个嫌事儿不大的怂货,就看了眼李口儿子的棺材,都没有走近,连尸体都没瞅见,就哇啦啦叫着跑走了。反倒是我和我师弟两个,在坟头坐下,谁也不让谁。” “我说,这口棺材就是我抬来的。他说,他就是敢在这睡一夜,问我敢不敢盯着他过一夜。” “我当时想着,这不还有我师弟作陪么,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夜不合眼,有什么不对劲就跑。于是我硬着头皮叫好,还在坟地里生了火,烤我本来买给女儿的糖包。” “糖包早冷了,硬得像石头,火上烤烤,才逐渐软起来。因是拿树枝插着的,外面的面团团破了口子,等火把里面的糖心烤融化,这糖水啊,就顺着树枝往下流。” “我跟师弟俩狼吞虎咽各吃了一个,剩下那个我舍不得了,正要卷起来留着给我女儿朱朱,突然发现糖包不见了!” 胖知府一下支楞起脖子,眼儿溜圆。 但见王福脸色倏忽惊恐,身子也发起抖来。仿佛透过眼前,重新看到回忆里的可怖事物。 “我和师弟转过头,看见李口儿子的棺材里,爬出来一只大虫!我女儿的糖包,就被它衔在镰刀一样的口器间,呲呲呲地啃噬着。那种声音,就像拿把锯子在你脑袋上锯,听得你头皮发麻。” 第398章 口供都记下来 知府大人眼睛里也同时闪过惧光,仿佛那天晚上是和王福一起看见的大虫,嘴里快速问道:“那大虫,是不是巨蚁?” “对,是一只很大的蚂蚁!”王福点头。 “那然后呢,巨蚁吃掉糖包后又是怎么做的?”知府大人追问。 “当时我和师弟看见棺材里爬出巨蚁,都吓得掉头就跑。”王福继续道,“我俩谁都顾不上谁,跑到半路就剩我一个了,我也不知师弟去了哪。反正我自己是酒也吓醒了大半,回家去了。” “你师弟没有回家么?” 王福摇摇头,“他光棍一个,又经常跟人出去赌钱,赌赢了会在哪个相好的那里住上一段日子,赌输了说不定人就被扣下了。本来回家也没个定数,经常十天半个月不见人。” “你没去找过他?” 王福使劲摇头,“我答应朱朱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不跟那些人鬼混。原本我也不会主动去找师弟,都是他来找我,要借个钱,或是请我喝一顿。” “哦。”知府大人点点头,知道改邪归正,还是个好百姓。 “但我知道我师弟又不见人影了,是那天喝酒的店家告诉我的。他说师弟赊了账,说第二天补上,人就一直没来。他等了三天,实在忍不住了找上门,才知道人早跑了,邻里都说三天没见到他人。” “我寻思着,师弟可能是吓怕了,又觉得没在坟地过夜吹破了牛丢脸,就走了不见人罢。等过几天他没钱了,就又会回来了。” 知府大人听着听着,扭头指点下属:“都记下来,一字都不能漏。” 那人拿着纸笔坐在知府下首,点点头答应:“哎,口供都记下了。”然后,又埋首奋笔疾书。 跪在中间的王福努努嘴,小声地道:“老爷,还有呢,我后来又见着那巨蚁了。” 知府回过神,“哦?说!” “我回家后睡了一觉醒来,越想越觉得这事玄乎。跟我婆娘商量,她也觉得这事不大可能。我就觉得,可能是我喝醉了做的怪梦。老爷,您喝醉后有做过怪梦吗?” 知府正听得入神,突然被王福老实巴交的一问,顿时气得顶上冒烟:“是老爷我审问你,还是你审问老爷啊。说你的,别老扯上我。” 王福没脾气地“哦”了声,眼神里布出迷惑,又陷入回忆。 “因着刚接了活,我那几天也挺忙的。每天打家具,也就把坟地那事给忘在脑后了。” “可是有一天啊,朱朱又问我要糖包了。还说跟她一起玩的三狗,跟她讲说前几天看见我买糖包了,问她好不好吃。” “三狗这小兔崽子,要没他多嘴,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啦!” “可朱朱都眼巴巴问我了,我当时心一软,也觉得挺愧疚的。店家找不到师弟,那赊着的酒钱还是我垫的呢。我去喝酒花了不少钱,朱朱要的糖包一直没给买,唉。” 知府老爷说:“可以理解。” 王福就憨厚地笑了笑,有些受宠若惊,身子不自在地挪动了下。 第399章 百芳楼遭遇 “我就去给朱朱又买了三个糖包,这次没耽搁,回家就全给了她。” “朱朱可开心了,还亲了我一口。她原先嫌我有胡子,都不愿意凑近我脸呢,这小妮子!” 那记口供的,手上横毛笔,犹豫着问知府:“大人,这要记吗?” 知府大人嫌弃地摆摆手,“废话就不用记了。……你快说,后面又怎么遇见巨蚁的?” 那王福得了嫌弃,“哦哦哦”地点头,忙改了啰嗦的习惯。 “我后来那三个糖包,是新鲜出炉时就买的,又很快回家给了朱朱。朱朱拿着的时候,糖包还烫手呢。她就小口小口地看着,我也继续去做活了。” “先时看朱朱,她是坐在我打的木凳子上的。腿有些短,她一边吃,一边晃荡腿。后来我没留意,她就溜出院门去了。” “我想着,准是拿糖包去跟三狗炫耀了。那也就随她了,孩子嘛。” “可一直到了天暗下来,朱朱还没回来。我急呀,跟我家婆娘四处去找,去问人。有人说,早先看见朱朱啃着糖包,去了杨柳河边上。我担心她玩水,掉下去,赶紧赶去了杨柳河边。” “当时天还没黑透,但暗沉沉的啦。杨柳河边也没人逗留,都是些许久不用,停靠着的木船。我和我婆娘虽看不大清,但都真真切切地瞧见了个大黑影子,它就踩在我可怜的朱朱身上。” 王福抹了抹泪,“那大黑影子就是我在坟地里看见的巨蚁,我敢保证,绝对没认错。我当时脑子一空,就想着要救我家朱朱,也顾不上怕了。我徒手就冲了过去!当时巨蚁正在吃掉在朱朱身旁的糖包,它抬头往我这瞧了眼,叼着剩下的糖包就走了。” “我两条腿,它那么多腿,我追不上。” “好在朱朱只是晕过去了,身上没什么伤。” “完了?”过了好一会儿,知府才问。 王福点点头,“完了。” “所以这巨蚁喜欢吃甜的!”知府大人总结道。然后去看最后一个当事人,百芳楼的鲁厌,“你呢?你是怎么看到巨蚁的,也是因为甜食?” 鲁厌压压发髻上的金花,答得心不在焉,“大人,奴家没看见巨蚁。奴家是百芳楼的妈妈,看见巨蚁的是我们一个姑娘。” 老女人撒娇,最要人命。胖知府顿时像吃了一口馊饭般反胃,“那怎么是你来,你家姑娘呢?” 鲁厌说:“哎呀,阿喜可是我们百芳楼的头牌,哪是能随便出场的。再说啦,她今晚有客~大人你要问什么,问奴家也一样,阿喜知道的,都告诉奴家了。” “有什么说什么。”知府皱着眉甩甩手。 鲁厌“哎”了声,开始讲她们百芳楼的遭遇。 之前两起,巨蚁都是为吃的,露一露面,吓到了人。唯独在百芳楼,是真伤了人,还闹出人命。 可鲁厌言简意赅,三两句就把事给描述完了。知府咂摸了下,大概捋了捋,事情是这样的。 巨蚁不知道为什么去了百芳楼,袭击了花魁阿喜的小丫环。小丫环受了伤,就换成另一个姑娘去伺候花魁。但不巧,这姑娘也被巨蚁袭击,被咬死了。 可关于细节,鲁厌一问三不知。 第400章 亲自走一趟 第二天,知府巴巴地把三份口供都逞给了皇太子。当时破官服打了又黑又大的补丁,两只黑眼圈更浓了些。他觉得自己整一个为国为民,殚精竭虑的光辉形象,内心感动不已。 最重要的是,皇太子注意到了他的诚挚,还关心他是不是没睡好。 但是皇太子没听完整他慷慨激昂的效忠之词,就拿着三份口供出去了,这点有些遗憾。 楼欢,林默,彬玉三人集聚一堂。 林默翻看三份口供,沉吟了下,对楼欢道:“扬州这么大,卖甜食,吃甜食的远不止这三家,巨蚁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三家露面?” “前两家巨蚁只为吃的,见人就跑了。为什么在百芳楼又伤人,又咬死人的,性情大变?”彬玉也提出了疑问。 林默看了他一眼,道:“巨蚁不止一只,每只性格不一样。” 但是蚂蚁有性格吗?她不知道。 “一家之言,未必能全信……”楼欢沉吟,“百姓的口供,也许带着个人感情,未必是事实真相。这样,我们亲自走一趟。” 三人低调行事,都换上了寻常百姓穿的布衣。楼欢还刻意撇开随从,只留彩宫暗中保护。 方棠是单身汉,人际往来简单干净,林默首先选择了他。 天上飘着毛毛细雨,石板路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像是开了一片两种颜色的花。三个人各撑一把伞,来到方记麦芽糖。 也许是因为天气不好,没有客人上门。方棠撑着脑袋在打瞌睡,呼噜打得毫无规律。 林默手指在柜台上一咄,方棠立马眯开眼来,迷迷糊糊地四下瞅。看清有三个人站在店门口,还以为来了客,马上殷勤招呼:“来点麦芽糖吗?要什么口味的,有芝麻,花生,瓜子仁……” “每样来一点,尝尝。”林默对他笑着说。她语气很和气,就是气质太过妩媚,让方棠有点不敢抬头看她。 可是她真的很好看,皮肤白嫩嫩的,比满地跑的野孩子还要嫩,比乡下刚出生的婴儿还要白。 让他不由生出好感来,包麦芽糖的时候,每样都多称了些,却打算少收点她的钱。 店铺里迎来送往的,他见惯眼睛长在头顶上,瞧不起人的客。长得这样好看,又年轻又爱笑的女子,还对他客客气气,真是不多见。 林默付了钱,和楼欢,彬玉三个,就站在店门口尝了起来。味道不错,真的是甜而不腻,又香又软。 蚂蚁爱吃,并不意外。她都爱吃。 “小哥,你这麦芽糖是怎么做的啊?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糖。”林默嘴甜地问。眼眸一转,亮闪闪,水盈盈的。像一记柔软飘进人心涧里,什么邪念都生不起了,只觉得她如珠子一样熠熠生辉,又宝贵得很。 方棠受宠若惊地埋着头,手拈着衣服一角,“都在家做好的,口传也说不清。你要是有空,我现在就去家做给你看。” 话一出口,马上就觉得唐突了。人家好端端的良家女子,怎能说去你家就去你家。这么孟浪,一定会惹那姑娘不高兴。 方棠额头冷汗淋淋,却听林默莞尔道:“好啊。” 第401章 借住一晚 方棠住得偏远,邻近的好几处屋舍都空着,没主人。但他家地方大,院子里还有棵长得很高的大树。 林默猜测,那树没个一百岁,也该有八十岁了。 她扫了眼树底,那里的泥土新翻过。有大概一条手臂宽的地方,与别处不同,泥很松,颜色也更暗些。 “看,这个就是我酿麦芽糖的罐子了。”方棠拍拍手底下圆溜溜的棕色大瓦罐,又去看放墙根的一排。 他手底下的是空罐子,墙根那一排可都是有货的。 “姑娘,你真要学吗?”方棠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林默不置可否,先去仔细看了看那些罐子,问方棠:“你每日都要酿这么多么?” “不是每日。上次家里遭了贼,我都有个把月没酿新的麦芽糖,也没有开店了。唉,你也看到了,关了这么久的门,老顾客都不上门了。”方棠摇摇头,有些无奈。但说到那个“贼”字,声音稍许有些发颤,显然十分忌惮。 “什么贼,你被偷了很多东西么?”林默噙着笑,慢悠悠问,看似心不在焉。 方棠眼睛朝四处看看,还往角落里张望,最后又瞅了几眼楼欢和彬玉。始终不大放心地小声开口:“是……一只大虫子。它就偷了我一罐麦芽糖,可出了那事后,周围都陆续搬走了。我如今也一直在店铺里睡,不敢夜里回来。” “一只大虫子,有这么可怕么?”林默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方棠也不怕在女孩子面前出丑,周围邻里都搬得差不多了,他们只是听说就怕成这样,自己还见过呢,不丢人。 他两只手比划了下,尽量将双臂撑开,划出很大的范围,“有这么大呢!身体分几节,头顶长触角,口器像两片镰刀,可锋利了。” “这么大,怎么会是虫子呢?” “就是虫子,就是一只放大了的蚂蚁。漆黑漆黑的,身上还长坚硬的短毛。”方棠形容起来,自己先觉得毛骨悚然了。而后手巨颤着放下空罐子,两根细腿哆哆嗦嗦地往院门外走,“要,要不,我们还是别在这了,谁知道巨蚁还会不会回来。我,我要不是昨夜被知府老爷提点,想着官府终于重视了,也不会壮了胆再回来酿麦芽糖。” “这么说,自上次见到巨蚁后,你都没回来过。也就昨夜回来了下,酿上新的麦芽糖?”林默跟楼欢眼神对视了下,口里问的是方棠。 “嗯,昨天夜里倒真是什么都没发生,但是你们闻到麦芽糖的香气了么?白天都这么安静,我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方棠说着,打开院门,推了辆空木车回来,把罐子一只只往上装。 “等等。”林默拦住了他。楼欢也紧接着拿出锭银子来,放在那木推车上。 彬玉说:“把你所有的麦芽糖罐子都留下,我们全买了。” “另外,今晚我们要在你家借住一晚,这锭银子里剩下的,就是住宿费。”楼欢补充。 林默没料到,他们三个想到了一处。 第402章 驼背人扰 亥时三刻,夜风呼呼的吹。一轮皎月挂在院子上头,下半月浅埋在朦胧乌云,渐次湮没。院前屋顶,林默挂腿坐在檐边。一左一右,楼欢和彬玉背手颀立。他们都在望着院子里开了盖的,一排麦芽糖罐。 四周围,静得连蝉鸣都没有。黑暗,像巨兽伺在每一个视线不清的角落。风,如云袖拂过人脸,带来麦芽糖的清甜。 突然院门“咯吱”一声,从外往内挪了挪。屋顶上三人的视线,立马摄了过去。 终于要来了吗?巨蚁,也会走院门。 然而院门后,那团黑影一迟疑,竟改了主意般倏然掠走。 彬玉眼神一凛,轻功飞下,直往院门外追。 楼欢带着林默跃下屋檐,两相对视。 “你看清了吗?” 楼欢摇头。 那似乎是个驼背人,顶在最上面的是弯曲出弧度的,被衣服盖住的背。致使他身量较正常人矮得多,但也很好地掩藏了头脸,没叫人一眼就捕捉到。 “那是个人,绝对不是巨蚁。没想到等来个人,这人真是坏事。”林默抱怨了句,去查看开着盖的麦芽糖罐,已经吸引来几只蜜蜂,蛰在灌口。 “走,我们继续候着。”楼欢拉着林默,这回退进了屋子。虚掩门,两个就着黑暗,掩身等着。 刚才上屋顶,是为能看清巨蚁来的方向,好分辨出蚁巢大致方位。但经那驼背人一搅,楼欢又打草惊蛇,那巨蚁不敢来了。 蚂蚁怕人么? 林默想。纵使小蚂蚁怕,变那么大后,也许就不把人当人了。巨蚁在皇宫与御林军与叛军厮杀过,又在扬州咬死过人,这算是尝过了血腥,会接着袭击人也不奇怪。 但是发觉人在屋顶上,就不过来了,有没有这个智商,她就不确定了。 “你信不信……”她轻轻抓住楼欢靠近尾指处的手掌,在门缝漏进的一线光亮里,与他对视着问,“只要巨蚁出现,我就能让它失去攻击力。” “富源村新道,你能把石子变大,帐篷变大……”其实楼欢已有猜测。 “嗯,我能变化任何东西的大小,哪怕是空气,哪怕是人。”两个人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了,有什么是不能坦白的。 “一两黄金变成百十两也不在话下?”楼欢语带戏谑,但眼中有宠溺。 “是啊,我想要富可敌国,大概也是分分钟的事。” “其实巨蚁,是你变大的。” 林默用力捏了捏楼欢手掌,“对不起,我让你的百姓们受苦了。” 楼欢反握住她,把她搂紧怀里,深深吸了口气,“百姓,是你我的百姓。我知道你当初变大蚂蚁,是为了助我对抗瑞王。现在,我们再一起把蚁患除了。” “嗯。”林默嗅着他胸膛的气息,心安地点头。 “默默……” “嗯?” 他欲言又止,是还有什么疑惑? “你其实,是血族,对么?” “哐当!”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罐子破碎的声音。 两人连忙分开,一把推开门出去。院子中央,两只巨蚁转动着触角,在吃麦芽糖。 第403章 爱哭的小蚊子 变大了的蚂蚁,在夜色下还真是恐怖狰狞外加恶心。覆盖在厚实发亮的外壳上的,是根根直立如刚的硬毛,口器如镰刀缓缓阖动,分成三节的身躯趴在破罐子上。 它们听见门响,抬了抬头。然后果然不再怕人类,只是慢吞吞地顶了罐子,就要离开。 正在此时,林默身姿未动,眸色暗闪,随心念转动间,院中那两只巨蚁便如得感应,无声变小。 楼欢虽然早有准备,还是被惊了一惊。他去寻地上,就见两只小小蚂蚁在地缝里一钻,随机消失。 他眼睛一闭,重又睁开,刚才电光火石间的变化,像是梦境一样有不真实感。 林默稍有些讪讪的。夜婴成为血族后,为避世人眼光,苟在神庄画地为牢。童千秋隐瞒血族身份,宁肯顶着吃人凶名,于不见天日的牢里虚度年华。雪姬是失败的血族,可她逃出后仍旧掩饰身份,寻求庇护。 世人对血族,是嫌恶,是惧怕,总之讳莫如深。古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说。大概血族的存在,半身就对正常人是一个威胁。要其接受太难,他会因为害怕而厌弃倒是正常。 两只手互相绞着,就像小时候,在孤儿院等着好心人看中她,带她回一个温暖的家。 她现在,也几乎把命运重新摆在一个由他人选择的维度,让自己的乖巧显得可怜了。 但这一切,也只是因为是他。 不期然的,楼欢拿出一把匕首,亮尖在月光下闪出危险。 林默诧然疑惑,还来不及多想,他却已捋起袖,将白刃划下。 “用了异能后,你要补一补。”温和的声音,像旭风一样温暖。从她带笑的唇瓣吐出,刹那融进她胸口,被熨贴得化了心防。 鼻梁酸涩,林默湿润着眼眸扁一扁嘴,扑进了楼欢怀里。 他贵为皇太子,却愿意自伤放血,以喂她。 “傻瓜,如果我是你养的吸血鬼,你也要拿自己的血养我么?” “如果这吸血鬼是你,那我会。别说吸血鬼,就算是只爱哭的小蚊子,我也每晚喂她。” 臂膀轻轻搂在她背上,另一只手却虚举着。血液一滴一滴落下,慢慢流失温度。两颗越跳越快的心,却把彼此的温度,烘得热烈。 彬玉回来的时候,楼欢的手臂已经包扎好,拿袖子遮住,根本看不出来。彬玉行了个礼,有些不是滋味地道:“回禀太子,人跟丢了。” 眼角余光瞥到地上,破瓦碎罐沾着麦芽糖,石地上也黏糊糊地分布着。到处都是,痕迹凌乱。 “起来。”楼欢向他点点头。 彬玉就站起来,转身又蹲下去查看麦芽糖的痕迹,口中狐疑地喃喃:“这里有细足脚印,莫非是巨蚁的?” “没错,刚才巨蚁来过,孤和默……林姑娘,已经收拾了。”皇太子在彬玉面前,又自称回孤,架子摆得十足。 “那……她呢?”彬玉站起身的时候,缓缓问道。 就在这个时候,林默从屋里出来,手中拿着的是胖知府逞上的三份口供。“就只剩野坟地,杨柳河,还有百芳楼了。乘着夜色正浓,你们挑一个?” 第404章 坟地追踪 “野坟地!” “杨柳河。” …… 早猜中两位仪表堂堂的矜贵男子,是不会在她面前选“百芳楼”的。但是两个人异口同声,选了剩下的答案中截然不同者,也是让她犯难。 林默看看楼欢,又瞧瞧彬玉。终于还是彬玉以为臣的姿态,恭敬退让了一步,“那就依太子殿下的,先去野坟地。” 呵呵,先去看李口儿子晒了那么久月光的开盖棺啊,皇太子真是好重口。 “那……好。”尽管内心稍稍犯慎,她还是同意了。 野坟地,寻常也不会来人。这里荒草凌乱,空气里泛着湿腐的气息。坟包一个个,毫无规矩地林立。 有的竖石碑,有的插木板。还有好多,坟包上的土都快被吹平了,更没有墓碑以辨坟主。 也许是出了巨蚁袭人的事后,官府派人来,清了李口儿子的棺材。总之林默三人在坟地里走了许久,都没看见有哪一口裸露着的棺材。 “根据口供,巨蚁从棺材里爬出来,偷吃了王福的糖包。是不是李口棺材并不是巨蚁出现的主要原因,糖包才是。”彬玉缓缓道。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巨蚁嗜甜。 但他们这次来找李口棺材,更多是为从中寻找些巨蚁的蛛丝马迹。譬如巨蚁会不会在棺中留下方棠家的麦芽糖?还是落下点别的店铺的蜜饯?以此为迹,或许可以推测出巨蚁的行动轨迹,老巢什么的。 林默正要把猜想说出口,楼欢忽然侧过头,厉声一喝:“什么人?” 与此同时,林默也将眼移去,恰好看到一个驼背影子从墓碑后出来,背着他们躲进野树丛里。 “是那个驼子!”彬玉欲去追,被楼欢拦住了。 “不用去了!他虽然身有残疾,但行动如风,脚下是有功夫的。而且两次跟踪我们,怕是有备而来。” 林默却有不同看法,“我倒是觉得在方棠家,他是在推门时发现了我们也在,才迅速逃走。凭他能甩开彬玉,这次又故意回来跟踪我们还让我们发现他,说不定是在引我们追他,去他想要我们去的地方。” 果然前方树丛一动,那驼子的背露出了一点,又迅速藏进去。 他还没有跑,他在观察他们有没有跟上来。 “就让我去。”彬玉踏前一步,“皇太子殿下,你跟默默先回知府大宅,就让微臣去探探这个驼子的居心。” 林默,楼欢回去休息。 第二天,去了杨柳河岸,百芳楼。直到夕阳坠下,彬玉还没回来。 林默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楼欢安慰她再等一等。 天黑后,知府派了官兵拿火把去野坟地,找人找了许久。仍一无所获。 林默要亲自去找人,被楼欢拦着了,怕她也出事。林默没有违拗,说是去睡了,但当楼欢离开后,还是爬起来独自去了野坟地。 大门后,楼欢悄然转出身,望着林默渐去的背影出神。 “看来,林姑娘还是在意彬公子的。”彩宫轻轻喟叹了句。 谁知被楼欢一瞟,赏了个暴栗,“她要是不在乎人命,就不是孤认识的默默了。” 第405章 巨蚁后代 坟地里野鸦叫,磷火幽幽飘动,寒风如刀割肉。 九只巨蚁围着一口棺材啃噬,发出“咔咔咔”断骨的声音。其中八只巨蚁比棺材还长,三节躯块上,六只弯足像铁钳般坚硬。唯有最末一只,身形较小,身体颜色也浅些,跟在大巨蚁后行动更笨拙些。 林默躲在一块墓碑后,讶然看着这一切,歪了歪头,回忆在皇宫时。 她有变大小蚂蚁么?没有!再未成年的蚂蚁也被她一律变大成同一大小。如果说她当初变大的蚂蚁中,有刚出生的小蚂蚁,那过了这些时日,应该长得更大了才对呀。 心头忽然咯噔一声,她想到了比较糟糕的一节。 蚂蚁几天就能繁殖一次,每次能下几百粒卵。变成巨蚁后,下的卵孵化出来的,还是巨蚁! 而距离瑞王逼宫那天,已过去两个多月,很难想象巨蚁已经繁殖到什么地步了。 可它们在人前出现的次数还比较少,是不是,已经在不知何处筑了巢?繁殖成不可预估的数量? “啾啾……啾~”一声奇特诡异的哨声响起。九只巨蚁都停下啃噬,抬起了脑袋,头上触角转动,接着一只跟着一只,爬进附近的黑树丛中。 那个方向…… 林默打起精神来,那个方向就是彬玉去追驼子的方向啊。 刚说到驼子,就见那个之前跟踪过他们的驼子从巨蚁消失的地方走出来,敏捷地跨到棺材旁。 林默现在虽然是个小小的身体,一手扶在墓碑上,墓碑就像擎天柱,草上的甲虫都比她大。但是看到那驼子正脸后,还是被吓得身体往后缩了缩。 那是一张怎样丑陋的脸啊!皮肤好像被开水烫化过又重新凝固的,凹凸不平,没有个正常人形。一只眼睛的眼皮合不上,和原本该长眉毛的地方黏连在了一起。另一只眼睛上眼皮在愈合时分化了太多皮赘,现在犹如挂了个瘤子般遮挡住半个眼球。 鼻子又凹又缺,嘴唇歪斜黏连,耳朵也少了一只。 林默刚从震惊里回过神,那驼子已经手脚麻利地把棺材合上,推回坑里。现在,正在给棺材重新盖土。 从野坟地里悄悄回知府大宅后,变成正常体型的林默正巧撞到小怜。 “林姑娘?你不在房里啊,我给你煮了燕窝粥呢。”小怜笑眯眯的,把手里端着的盘子给她看。 “我出去透透气。……对了,你煮什么燕窝粥啊,这么晚了。” “是知府夫人问我,您喜欢吃什么。我记得您喜欢吃血燕,就跟知府夫人说了。她亲自拿了血燕来,叫我给煮的。”小怜委屈道。 林默意识到自己语气是不大好,便让小怜把燕窝端进了房里。 小怜小心地给林默盛了一小碗出来,斟酌着说道:“林姑娘,大公子失踪我也很担心。但是大公子武功很好,他应该能保护自己的。” “唉,小怜你不懂,那个驼子……”话说到一半,林默又咽了回去。 那个驼子在喂巨蚁吃什么?棺材里的是死去多时的腐蚀,还是他新近残害的失踪人口。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是闻到了一些血腥味的。 第406章 再失踪 “不好了!不好了!” 下人的惊慌失措的大叫,划破夜里的宁静。 林默放下燕窝碗,迅速出门,就看见彩宫负伤而来,“噗通”半跪在地上。 那个大吼大叫的下人,现在去了知府大人歇息的方向。但林默还是能听到他口中在喊:“皇太子出事了,皇太子出事了,老爷,您快起来啊!” “发生什么事?”林默问彩宫。 彩宫哆嗦着毫无血色的嘴唇,抬起脸,额头上都是冷汗,“皇太子殿下看到林姑娘你,偷偷出了宅子。怕你出事,带着我一同在后面跟着。谁知道跟着跟着,你就不见了……” 那时候她应该是藏进巷子里,把自己变小了身体。 “说下去。”林默道。 “皇太子很担心,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有只巨蚁从转角爬过。皇太子也发现了,怕你是被巨蚁袭击,带走了,就跟着那巨蚁而去。” “谁知道,那个驼子突然偷袭我。等我反应过来,皇太子已经被绳子捆着躺在巨蚁背上,被巨蚁带走了。” “那个驼子是有功夫的,还有另一个更厉害的人帮他。我实在,打不过……” 她变小后脚程慢了不少,驼子绑完人再去野坟地里喂巨蚁,还能赶在她到之前,也不奇怪。 “你当时晕了么,怎么到现在才来报信?” 这时知府老爷一边穿衣一边跑来,那个大喊大叫的下人也跟着。下人听见了林默最后一句问话,抢着答道:“她是晕着我,我要不是我恰好路过看到了,说不定没在路边冻死,流血也流死了。” 林默注意到彩宫伤得不清,身上都是血口子。就让知府大人先请大夫来,给彩宫止血。 书房里,知府老爷战战兢兢,人都没有了主心骨。 “林姑娘,你说这可怎么办好呀?彬大人失踪,现在连皇太子也失踪了。我我我,我可怎么跟皇上交代呀。这肩膀上的脑袋,怕是要保不住了,哎呀!”他烦躁地一拳打在手心,脚下不停踱来踱去。 “阿喜呢,还没从她那个恩客那里回来?”林默冷静地问道。 阿喜,百芳楼花魁。 林默刚从口供里看见这个名字,还多留意了下。竟然跟她的小丫环阿喜同名呢,可这个名字本身很低调,不像是个花魁会用的。 知府老爷脑袋将落未落,现在心烦意乱,“林姑娘,你现在问阿喜做什么。难道都这一个节骨眼了,你还要审问人?哎呀,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把皇太子救出来才是啊。” “那么,你知道是谁绑走皇太子的?” “巨,巨蚁……不对,据彩宫说,还有两个人为虎作伥的!”知府老爷扶着头深想道,“那些伤人的巨蚁,很可能是有人指使的!” 林默端坐着,道:“原来不是,但现在就不一定了。无论如何,你都要把阿喜找来!巨蚁在百芳楼里为什么袭击一人,又咬死另一人,且都是在阿喜房里。这个,连鲁厌都说不清楚,也只能问阿喜本人了。” 第407章 神秘恩客 “对,阿喜是个关键人物。”知府大人合掌后,忙派官兵再去百芳楼。 另一边,林默和知府带了官兵,重新去野坟地。挖开那被驼子藏起的棺材,打开一看,顿时把在场的人都恶心坏了。 棺材里没装死人,而是新鲜血肉和蜂蜜。 知府手脚哆嗦,额冒虚汗,“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驼子用人肉和蜂蜜掺着喂巨蚁,是在培养它们吃人的习惯。”林默一个人蹲在棺材前,耳边都是开馆官兵的呕吐声。 “你是怎么知道这是人肉?” 林默眼睛都不眨地,从棺材里的血水中,捞出一根戴扳指的人指,“是个男的。知府大人,还请麻烦你查一下最近失踪的人。” 皇太子失踪是大事,但现在毫无头绪,也只能先查蛛丝马迹。知府大人马不停蹄地赶回府,让下属们翻找宗卷。 这是去百芳楼的官兵已经回来,还是没有带来阿喜,跟着来的是老鸨鲁厌。 鲁厌跪在地上愁苦着脸,“这奴家也不知道包阿喜的客人是谁呀,反正他给了不少钱,阿喜也愿意。” “他长什么样子?”林默坐在知府大人下首的椅子上问。 “你谁啊,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鲁厌白了白眼,被知府大人一拍惊堂木,只得老实回道,“我没见过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有个驼背的老仆人。听声音,他应该是个年轻的公子哥,阿喜很喜欢他的。” “你说阿喜喜欢他?”又是林默问的。 这次鲁厌不犟了,“没错,咱们阿喜从不答应恩客外出的,就他例外。阿喜还总是一陪就陪他个十天半月的,上次回来还想赎身,可我没答应。” “你为什么不答应?” “她那个恩客虽然肯花钱,但赎阿喜要的银两,可远远不够。不过上次,他答应回去酬钱的。”鲁厌又在按发髻了,好像总担心她发髻上挂着的花钿会掉了似的。 “阿喜一直不回来,你就不担心她和那恩客私奔了么?鲁厌,你最好配合!”林默说完,手臂一扬,屋内起风,武器架塌下来,哗啦啦砸在她身上。 鲁厌“哎呦哎呦”叫唤,一看知府大人,也是冷眼盯着毫不阻拦。她心凉了半截,怕被用刑,只好招道:“是,我是知道他们在哪?但那公子给了我封口费的,他的驼背仆人还挺厉害。平时他对我客客气气,要是知道我出卖他,那我……” 知府大人这下也沉不住气了,跳起来大叫:“到底在哪?再不招供,老爷我的小命就要跟着皇太子去了。老爷我没命,就要你也跟着陪葬!” 林默却知这趟是押对宝了,偏偏这么巧,驼背仆人…… 小命还是比钱要珍贵的,鲁厌答应了领去找阿喜。不过也事先提醒,那地方偏远。 鲁厌带着众人穿过野坟地,拨开一丛高过头顶的野生玉米杆子,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芳草平原地。花海中,有一座小竹屋,正有个温婉女子在竹屋前编花环。 第408章 他安全么 花环编成,白黄蓝三色点缀于圆嫩小叶子间。那女子欣赏了会儿,很是满意,举起带到了头顶。 “阿喜啊!”鲁厌甩了甩帕子,远远地唤她。 那个叫阿喜的烟花女子恬静笑容顿时敛去,抬头望向这边,人也站了起来。白裙,花环,悄媚的脸蛋,处在竹屋和平原花海间。这是叫人一瞧就会喜欢上的画面,能短暂地忘掉人世烦杂。 可林默的心里蕴着团促急的火苗,如果不是理智艰难地压抑住,她的火苗会为楼欢燃成燎原的火海。于是也欣赏不了美景美人,融入不进这片世外恬淡。 “鲁妈妈。”阿喜的声音很细小,幽然像飘于泉水中的绸带,携着琢磨不透的柔软。 “阿喜啊,龙公子在这吗?”鲁厌踩进平原里,呼吸着沿途的花香,快步来到竹屋前,还试图往里张望。 “他不在,和老弯养虫去了。” “养什么虫?”林默这时和知府等人慢慢走近,提声问她。 “这是……”阿喜疑惑地转向鲁厌。 鲁厌忙给她小声介绍:“都是知府老爷带来的人。阿喜呀,老爷要办案子,咱们都配合下,啊。” 阿喜点点头,垂下了眸子。她一副逆来顺受,随人安排的模样中,总掩不去一股子抹不开的冷静。 她朝知府福了福身子,用她柔软的声线道:“龙公子是客人,小女子只负责伺候他起居,对客人的产业不甚了解。” “你口中的老弯是不是个驼子?”林默又问。阿喜这才抬眸望过来,接着又去瞥瞥知府,而后微微转向,朝林默一福。 “人生来皮囊天注定,姑娘这样的天姿仙容全仰天老爷恩赐。也有天老爷照应不到的,天生残疾,驼弯了背,这却不是他该遭人看轻的缘由。” “过誉与过毁都是误解,天姿仙容与天生残疾都不过百十年后一副骷髅架子,哪还有看轻看高之说。驼子与姑娘都不过是个称呼,至使它们有区别的,不过是人心思变罢了。” 阿喜这才正眼打量了林默一番,不知她想到什么,眼底恍然失色,过一会儿又重聚朦胧雾气,水盈盈的添了些愁与悟。 “阿喜姑娘。”林默唤起阿喜的注意力,“人有悲喜是因为在乎得失,得失有时候天注定,有时候能争取。能争取的时候,我们不可过早放弃,是不是。” “是啊。”她点点头,“失去的再不舍也无可挽回,还在身边的就更不愿失去他。” “看来阿喜姑娘和我一样,都在满盘皆输后重新拥有一个不想失去的他。那么,阿喜姑娘就能体谅我现在的心情了。” 阿喜的视线对上林默的,稍稍带些警惕,“你是来找人的?” “是的,在确定他安全之前,我并不想打扰任何人。”林默点头,开门见山。 她留意到阿喜把拳头攥紧了,下意识错开眼神,咬了下嘴唇。阿喜在犹豫,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阿喜姑娘,他安全么?” 林默的再一问,在阿喜的意料之外,她仿佛受惊的小兽轻颤了一下,撇过脸去说:“我,我不知道。” 第409章 巨蚁之迹 “多谢阿喜姑娘。”林默就此转身,哪来哪回。 胖知府一愣,他还没听明白,也还没问一句跟案件有关的呐,怎么林姑娘就走了? “嗯?”了一声,原地踌躇,最后他还是选择回头快步跟上林默。 知府跟着林默走路,用很小的声音问她,“林姑娘,就不审了啊?我们是来找皇太子的下落的啊。” 林默“嗯”了声,“审了啊,也找到了。” “啊?” “啊什么啊,时间不多了,还不快回去查失踪人口的宗卷!” 阿喜的反应已经告诉她答案,其他的再多问也无果。她想救楼欢和彬玉,阿喜也有她想守护的人。何必让人犯难呢? 与其逼得人家鱼死网破,不如找个条件,再来交换。 回府后,最近三个月在扬州的失踪人口案件,已全部被翻出。另外,整理案件的人,小心地禀报知府道:“老爷,近三个月的失踪案件与从前相比并没有异样,非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应该就两起。” “说。” “李口儿子的尸体不翼而飞,这其实不算是失踪人口,算是失踪的尸体。第二件是一队外地的商队,一行九口人,跟随行的财物宝箱一起消失了个干净。不过宗卷上已经结案,是被山匪劫了。” “噢。”胖知府晃脑袋,觉得那就都没什么稀奇了。 林默却摆弄着一只玉扳指,漫不经心问:“山匪劫财,少有连人一起杀的。如果人也灭口了,多半不会费心埋尸。那九人商队的尸首都找到了么?” 胖知府抢过宗卷自己看,接着摇摇头,“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找到尸体,才归与失踪案卷。” “那么最后又为什么结成山匪抢劫了呢,谁审的案?” 知府咽咽口水,说不出话。 林默把玉扳指翻到其中一面,重重地敲在桌上,上头一个“沈”字刻十分漂亮。 “能查到商队一共九人,那九人是谁,都登记在册了。这就好办了,昨夜棺材里混着蜂蜜的碎肉,是谁。相信,不难验证。” 那玉扳指是从碎肉里拎出来的手指上取下的,知府有些慎得慌,叫手下拿来,去翻查那九人身份。 其中,的确有一个姓沈的外地商人。 “这个商人出事的地点,肯定有水。”林默手指敲着桌面,寻思,“养巨蚁的人,为人,也为财,为什么不把玉扳指解下?这姓沈的商人死后被水泡发,玉扳指摘不下,只能留着它不管了。但是被巨蚁啃噬过残肢后,我又能把玉扳指轻松摘下来了。” 胖知府其实那天晚上光顾着犯恶心,也没留意林默是怎么摘玉扳指的。这时问:“你怎么知道沈姓商人是死在水里的呢?” “猜的呀。”林默笑,“巨蚁出没的地点之一,就有一处带水的。知府大人,接下来就要靠你求证了。” 胖知府一拍脑门,此时无比机警:“杨柳河!” 杨柳河畔被官府包围,胖知府顶着黑眼圈,小心陪伴林默,来到此处。 皇太子要是掉片指甲,缺根头发什么的,他可就要褪层皮来恕罪咯!如今万事都要抓紧时间,睡觉都可以忽略了。 第410章 守株待兔 “要不要我派人下水打捞?”知府问林默。 “不用。”林默道,“你只需要看好岸上的人,不要让渔船和闲人过来打扰,剩下的事我去办更快。” 林默“噗通”一个猛子跳进河里,头顶便再没冒出。 在河水下,她意念紧攥着最后吸入的那口氧气,把它按需放大。置换出口的废气,却要时不时吐出,看那一串串泡泡往水面冒。 因着不需要出水换气,她省下不少时间,也少游不少冤枉泳。很快便找到沉在水底的几大箱青釉瓶,半盒珠宝,以及……用绳子吊在旁的五具尸体。 这五具尸体僵硬地飘浮在水底,像个人形气球,始终脱离不了方寸地。它们每一个都有一只脚被绳绑着,用钉钉在水里。 这些应该就是九人商队中的剩下几个,有人把他们和财物一同储藏在水底,有需要了才来取用。 林默浮上水面,报了方位,让知府派人去打捞。 心里也安定了一些。 如果真是要拿尸体去喂巨蚁,那么还剩五具,彬玉楼欢他俩应该暂时安全。 不过,这次打捞来了那么多官兵,又是在白天,养巨蚁的人不会不知道。他不可能再回来自投罗网,但可以放个假消息给他,守株待兔。 扬州城里贴出告示:谁能把意外落水的外地商人尸,运回他们故乡沧州,可得此商队携带的一半财物。 鲁厌那,知府大人也给了压力。让她把阿喜召回来,并放话给龙公子。如果不能在三日内带银两来赎阿喜,就要把阿喜送去知府大人府上做妾。 为了这个局,知府大人没少挨夫人打,这些天肥都减了五斤。 林默则在这三天里,好吃好睡,养足了精神。 小怜看着她好像没事人一样,其实知道她心里有记挂,是一直在刻意沉淀,所以也尽量少说话,只是尽力伺候好了。 这三天里,要领告示上差事的人不少,知府大人一一接待。但是没一波人,他都笑呵呵地提醒,“你们运尸,官府是不派人的。现在郊外野匪多,又有巨蚁出没,官府也暂时拿他们没办法。可想好了,没有金刚钻不拦瓷器活,别为了些死不带去的黄白物再丢了性命。” 这一番话就吓退了大半,剩下的还在打点坏心思。盘算着反正官府不派人监视,到时候路上把尸一丢,抱了银钱走就是。 谁知知府笑呵呵,再开口,这批人也被打消了坏念头,“为了你们的性命安全,在你们领尸前,老爷我会安排一只巨蚁,如果你们能从巨蚁口下活命,就算是有本事接这告示啦。” 到三天期限最末,林默等着的龙公子和驼子老弯终于来了。 就是让她好气又好笑的是,还有另一波五人也要抢活。 他们号称过江五龙,各个身材魁梧,块块肌肉硬实。还一个个喊得中气十足:“汰!巨蚁在哪?尽管来试爷们的功夫,我们连斑斓虎都不怕。” 另一边的老弯脑袋候向龙公子,低声问了句:“公子?” 龙公子却笑着摇摇头…… 第411章 蚁试 官府里也有一只巨蚁?他倒要瞧瞧是不是真的!凭他对巨蚁的熟悉,要过关不难,就看那过江五龙是不是真家伙了。 林默作为裁判之一,打量过面前两拨人。她视线只一扫过江五龙,便停在龙公子身上。 “这位公子也缺钱花么?想清楚了,巨蚁可是会咬死人的。” 看来鲁厌那里给了他不少压力,为了赎回佳人,他都敢露脸冒险了。 龙公子微微一颔首,温言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在下,自然也是需要银两花的。” “很好。”珠宝银两箱摆在正中桌上,林默把盖打开,太阳光下反射出珠光宝气。过江五龙的眼都直了。龙公子却仍目不斜视,但一副迟早囊中物的自信样。 场地是在地牢里,官兵们收拾出一片空旷地,问两波人谁先来。 龙公子手掌优雅摊向过江五龙,“请。” 过江五龙傲然抬头。 “哼!” “巨蚁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怕到时候,你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了。” “小白脸,你太嫩了,运尸不适合你。” “想送死也别赶这么急啊。” 这五个人说什么的都有,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龙公子都只是微笑不语,对他们的奚落充耳不闻。 “五位壮士,走。”官兵过来引路,喝止了过江五龙的挑衅话语。 过江五龙信誓旦旦昂头挺胸地走过,每个人还都给了龙公子一个威胁的眼神。 穿过石廊,到了地牢深处,视野豁然开朗。一大片高宽都无法以目力丈量的空间出现,类似于石窟,但这是由下半部分地牢,上半部分石墙屋宇,搭建而成。 过江五龙目瞪口呆!倒不是为了这过于空旷的地方,而是在这空旷地里有一只巨大的蚂蚁,等着他们。 “这……就是巨蚁?” 过江五龙震惊得口歪眼斜,五官都在抽搐了。 听说过巨蚁,貌似口口相传中也才成年人大小罢了。为什么眼前巨蚁高赛楼宇,他们五个人加起来也没这么高。 而且巨蚁是趴着的,它的身体斜横在地上,仔细算起来,身长要更长。 “开始。”唯一的裁判是林默,她笑眯眯地对五人说。 五人身后石门轰然合上,那引路的官兵早就逃了出去。 半刻钟后…… 过江五龙浑身衣服破烂,皮肉上都是见血的划痕,鼻青脸肿地拍石门大叫。 “放我们出去……” 林默好心送走五人,回转身,把超大蚂蚁变成一个成年人大小。 过了一会儿,引路官兵把龙公子带进来。 龙公子看了眼巨蚁,心下不屑地冷笑。 果然如此,官府抓到了一只巨蚁。不过那过江五龙竟如此没用,只有一只巨蚁就吓成这样。巨蚁再大也不过如此,又不是庞如山岳。 林默说“开始”后,龙公子才行动。他身如风掠,石门前还留下个影子,真实身躯已到了巨蚁面前。 手起刀落,只眨眼功夫,就削下巨蚁六足。再退回原地时,仍旧风轻云淡,潇洒自如。 第412章 晒银子 龙公子带走五尸,和半箱财宝。林默变小了跟踪,在扬州城外十里地找到蚁巢。 这时龙公子投五尸喂蚁,数不清的巨蚁从洞内爬出,拖走五具尸体。龙公子看着他们吃完,阴冷地一笑,转身离开。 就在巨蚁们将散未散时,林默现身,把它们都变小了。火折子拿出,点了把火,将蚁巢也烧了。 火褪后,她进入曾经的巨蚁巢,看见里面有无数烧焦的巨蚁卵,还有些小蚂蚁尸体。 这些小蚂蚁尸体是巨蚁后代,体型也比正常蚂蚁要大上许多。林默把蚁巢内的所有都变小成微粒,转身出去,心中却仍有忧虑:会不会有落网之鱼。 按照巨蚁的繁殖力,如果遗漏了一只两只,假以时日就能泛滥。要是再遇上像龙公子这样别有居心的人,事情就复杂了。 当晚,龙公子提着半箱宝物,去找鲁厌要人。当初沈姓商队遗失的财宝是赃款,他不好拿出手。但现在,这是他从官府正经得来的,用于给阿喜赎身,没人会说什么。 “妈妈,这个数,够了么?您点一点。” 粉帐厢房里,龙公子把宝箱盖打开,静候于一旁。他的驼子仆从因相貌丑陋,就没有跟来。 鲁厌斜睨一眼宝物箱,装模作样伸手拿起一些,只打量几眼,就冷笑起来,“龙公子,阿喜的身价就值这些假货么?阿喜要是知道你拿这些假货来赎她,该伤心了。” “什么!假的?”龙公子不信,自己来仔细一瞧,顿时心凉了半截。 蚁试前,裁判人林默故意把箱子打开,给众人看,那时是真的。但把五尸和宝箱给他的时候,内里物已换成假的。 他自认对这些财宝已熟悉,没有辨认就收下了。鲁厌只给了三天赎人的期限,他观望了三天,才出手接告示,本就时间紧迫。 没想到,这就成了被官府耍弄的空隙。 沉吟片刻,龙公子将宝箱盒上,“鲁妈妈,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请再宽限我半天时间,到时候我一定拿真宝物过来赎阿喜。” 说完就转身离去,连宝箱也不要了。 扬州多富户,真要去拿一些,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是他要拿就拿知府的! 胖知府今天在晒银子,用他的话说,银子放在库房久了,会发霉,要时不时拿出来晒一晒。 院子里,下人们搬出银元宝,金元宝。就连夫人的贴身丫环,也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晒了。 太阳底下,光线照在元宝珍珠上,光泽能亮得人眯不开眼。 “好啦,人都散开,去做事,老爷我要亲自守着,你们谁都不许来。”胖知府挺着肚子,把下人们都赶走了。 他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陪着元宝们晒太阳。 晒着晒着,人就犯起困来。眼睛一眯一眯,脑袋一垂一垂,打起瞌睡。 龙公子就是在这时跳下屋檐,走向院子中央的元宝摊。 他探出手,拿起一只,在手里掂了掂。这些都是真的,知府在这个时候晒银子,就像是专门打开宝库等他来。可是他敢这么托大,是瞧准了他拿不走么? 第413章 母巢子巢 “醒醒。” 胖知府陡然听见一声唤。那声线略低,带着磁音,陌生中共恐怖的熟悉感。 他眼皮微跳,没有动。呼噜声停滞了一下,继续打得惊天动地。 “醒醒。就要死了,起来留句遗言。” 十分善意的语调,尾音拖得慈悲。像佛堂里大德高僧念的往生咒。 胖知府的瞌睡全醒,假呼噜紊乱,胸腔里跳得发疼。可还是没敢动,早知会了下属们别过来,这一醒命就玩完了。还是别醒好。 “死前没有要交代的么?呵。” 笑得好轻松惬意,跟来旅游似的。 眼皮微眯了眯,胖知府什么也没看清,就已经后悔了。他一个读书人,货全在脑子里,身手几乎等于零,干什么要相信个小姑娘把人马全调走! 现在好了,命悬在蜘蛛丝儿上,心吊到了弦尾。 “银子我要全拿走,看见的必须死。”龙公子收起冷淡的笑意,一句话说完,齿间“丝丝丝”地吹出奇异的音调。 “藏着的,也出来!遗言时间已经终止……丝丝丝……” 屋檐后头,爬出来半人高的巨蚁。一只又一只,皮壳亮得像糖炒栗子。随着龙公子嘴里发出的“丝丝丝”声,巨蚁越来越多。 但龙公子还是皱了皱眉宇,不满地哼了声。 林默在一只巨蚁快要爬到胖知府裤管时,及时出现。把蚁儿变小,任胖知府哆嗦着踩死。 这胖胖戏也足,踩死小蚂蚁后还要装睡。被林默一声娇喝,“还睡什么,快逃啊!”他肥身子一抖,这才腿麻地跌坐在地,颤巍巍跪起,四肢并用地吭哧爬走。 龙公子嘴里“丝丝”声更急,又催出来百十只巨蚁,冷言道:“没想到,最深藏不露的是你这丫头片子。我的母巢是你给端的?” “母巢,什么母巢?”林默心思转得也快,“哦,你是说产了很多卵的巨蚁母巢!” “我说怎么没几只小的,原来是被你转移走。我也没想到,你竟能控制巨蚁。” “嗯。”龙公子点了点头,沉声道,“母巢只有一个,子巢还有许多,培养蚁后也不是难事。你还找得到其他蚁巢么?” 说话间,巨蚁越聚越多。 但林默手指点到之处,那些半大不小的巨蚁都变成微粒。被直立起后暴跳的胖知府一一踩死。 龙公子“丝丝”声急转,官银一兜,人影没入屋宇后,消失不见。 最后一波巨蚁突然狂躁地袭来,等林默都将它们变小,踩死,已过去一段时间。 再要寻龙公子的踪影,却是不能。 “计算有误。想到他会利用巨蚁,没想到他提早另立了蚁巢。”林默独自喃喃。 这就麻烦了,每个巨蚁巢都有一只蚁后的话,繁殖力将达到恐怖的级别。 “这可怎么办,银子没了!”胖知府抱住空了的晒银桌,眼里有泪花。 “去百芳楼。” 林默与胖知府带领官兵封了百芳楼,赶走衣衫不整的恩客还得罪了不少权贵。 等到楼内冷清清全是慵懒的姑娘们,胖知府的眉心也没松一松。 第414章 大结局 花魁阿喜带着丫环出去逛街了,一直未回。 林默就带着几个官兵直闯入阿喜的闺房,鲁厌拦都拦不住,脸上皱出发愁的脂粉纹。 撞开门,林默几眼大致扫过后,大声道:“搜!” 官兵们鱼贯而入,在房内翻箱倒柜。 东西都没怎么缺,就是妆盒空了。 鲁厌心里明白,一屁股坐倒,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把:“哎呦我的心肝肉哦,你这狠心的小蹄子,甩了我一走了之,我以后喝西北风去啊我。平日菩萨娘娘的供着你,捧着你,没想到是个白眼狼啊我心头的颤颤肉哦……” 有官兵从床底下抹出来一块玉佩,被鲁厌认出是龙公子常带的。 林默一把接过,抹了抹上面的灰,有几条刮痕除不掉了,玉质也并不好。 “龙公子怎么会戴这种劣等玉石……”她轻声低语。 鲁厌在旁说:“可宝贝着呢,我也想不通。”说完又去骂阿喜没良心,叽里呱啦地倒一通。 林默拿着玉佩出门,大步踱进无人的空房间。关上门,将玉佩变大了细瞧,发现细痕里有一些字符。最后变小了藏起,心里对那些字符有了计较。 这绝对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佩,但能被落在阿喜床底下,恐怕不是龙公子自己的疏忽。 “大人!”出房后,林默对胖知府道,“阿喜可能还会再回来,你留人守住她房门,别让进。百芳楼可以继续开张,以免打草惊蛇。” “要把阿喜抓起来么?”胖知府两只拳头一捏,下巴有些发狠。 “当然。”林默扯了个浅笑弧度,“有饵才能钓鱼,小鱼上勾后,大鱼也能被引来。” 官兵一撤,当天夜里阿喜就一个人回来了。 她蹑手蹑脚,左顾右盼地来到房门前,却见到两个官兵守着门。心说不好,上当了。可再要逃,一晚。 人刚转了个身,没逃走,被抓个正着。 阿喜大呼:“救命啊,我没犯事,为何抓我!” 官兵冷笑,“心里没鬼,逃什么?” 阿喜没了言语,被抓走后关入牢房。 第二天城里就贴起告示,对百姓宣称“巨蚁饲养者”已入狱,秋后问斩。 人群中一个人拉下帽檐,低头匆匆离去。 林默在高台冷笑,视线已锁定那人。 街巷尾,官兵包围,亮刀对住那人。林默在他身后出现,看着他摘下帽子,甩开,露出脸来。 原来就是龙公子。 …… 龙公子被擒,他为保阿喜道出关押楼欢和彬玉的所在,以及数十个子巢。 楼欢看着牢中阿喜,嘴张了张又合上,最后默默无言地转身而走。 几天后,龙公子被斩首,阿喜换了一个身份,被接去皇城。 林默这才知道,花魁阿喜就是弘晏的姐姐。如今改名弘南曦,拜相国为义父。 几个月后,嫁入太子府,为太子侧妃。 林默傻了,怔怔看着一路繁华的嫁车驶过。她没有去拦,也没有难过。只是转身湮没于人群,再也没跟楼欢相见。 有一个传说,一直无人验证:京都有座黑石牢,里面藏着块血精玉珠,能抑制血族吸血。 而血族,渐渐从本国消失。听闻在丽国血族大盛后,被一个神秘女子收服,从此隐藏起来,再没人发现踪迹。 第415章 番外:喜妃 喜妃坐在窗前梳妆台,缕缕清晨金光射进窗纸,柔和地打在她粉腮上,晒得一滴泪浊出脂粉色。 丫环在唤:“娘娘,您的生辰这么重要的日子,太子又不在府上。” 弘南曦单手抹掉下巴上痒痒的泪,把思绪收起,侧颊回了一句:“不管他,你再莫提起他。” 下垂的眼眸将睫毛打出黑色羽毛般浓重的阴影,衬得她妆容更加精致漂亮。 “是。”丫环躬身告了个罪,“小奴知道了,太子两年来从未在娘娘这过夜,这番委屈您也不打算告诉弘大人了。” “他,不过是为给我谋一个富贵身份。”弘南曦忍不住又掉下一滴珍珠泪,“可他根本不懂,我从来都不在乎,我最想要的,也因他而毁!”妆盒被她一把抹翻在地,金凤凰断成两截。 龙公子为她描眉的幻影又在镜中掠现,她带着泪轻轻笑了一下,幻影乘着金线消散。 皇太子楼欢根本没有宠幸过她。连新婚夜也是各自分房,两相凄苦。 她恨楼欢,给的最好报复就是,让他永远找不到林默。 她恨弘晏,给的最好报复就是,再不给他一个笑脸。 第416章 番外:默默欢喜 林默杀了龙公子后,带着玉佩来到丽国。 没想到丽国倒像血族发源地,一个一个异能迥异的,冒出来兹扰她。 两年,她收服七七四十九位被血族驱赶的异变者。将储于富源村的部下一批批带来,默默壮大自己的势力。 她的异能,能为任何异变者扩大效果,也能减弱敌方。可说是一个逆天辅助,但也因为是所有异变者的福星加克星,所有异变者都敬她也怕她。 嗜血!又如何? 她圈养了无数宠男,夜阑君为头号。 每一个,都以,为她献血而争先恐后。 最万万想不到的是,其实楼欢也成了宠男之一。只不过,他戴了面具,隐藏着身份。 林默其实知道,她闻得出他血的味道。 哪有血族闻不出。 “我渴了!”雪姬来到赤河宫,悄悄勾手指,魅惑地朝一个宠男飞了个眉眼,“过来——林主不在,你告诉我,金面在哪?” 金面也就是楼欢戴面具后的代称。 小宠男“哼”了声,不悦,“别想了,休说金面大人,就是夜阑君哥哥,也不是你能肖想的。你上次还饮过人家的血,今儿来只叫过来,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起了?” 雪姬叹了声“可惜”,转而一笑,拥过比她高一个头的小宠男,两指捏起他俊秀的下巴,又媚笑:“那么今日,你伺候我饮血如何?” “那雪姬大人可得记好了,人家叫风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