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年代文里白月光》 第1章 一九七四年夏 大雨过后,河流急喘,路边的野花娇艳欲滴,散发出丝丝清香,泥土地坑坑洼洼,草木青翠,蛙声和蝉鸣交织成一片。 红光公社,早禾大队,它还有名字叫杏花村。 “秀兰,你家三丫头掉河里了,赶紧去看看。”隔壁王家媳妇冲着乔家院子大喊。 屋里出来个女人,手忙脚乱的,声音里满是紧张:“我家娇娇掉哪条河了?” 被抓住手臂的王家媳妇应道:“还能在哪里,当然是离村子最近的常青河。” 赵秀兰急匆匆地往河边赶,王家媳妇跟在后头打算去凑个热闹。 常青河聚集了不少村民,打破了雨后的寂静。 河边的村民救了两个十几岁的娃娃,一位是乔家的乔兮枝,一位是许家的许墨。 救人的村民是村子里的屠夫,面相凶神恶煞,语气十分不满:“说了多少遍不要来河边玩,你们两个瓜娃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乔兮枝昏迷不醒,席地而坐的许墨面色苍白,他嘴微张,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乔向武,也就是乔兮枝的父亲,已经赶了过来,他问道:“我家老三没事?” 屠夫指了指地上的乔兮枝:“躺着呢,还有气,估计就呛了几口水,带去大夫那里看看。” 乔向武谢过人后,背起乔兮枝就走了。 昏迷的乔兮枝被背走后,就只剩一个清醒的许墨。 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地散了,几个妇女嘴里还八卦着:“这乔家三丫头怎么跟那个野种一起掉河里了?” “小孩嘛,一起玩很正常。” “这乔家三丫头也不小了,今年都十四岁了,再过几年都能嫁人了……” “要我说那三丫头娇气得很,嫁人难……” “嘘,小点声,让乔家人听见不得撕了你。” 天空阴沉沉的,嚼舌根的声音渐行渐远。 许墨浑身湿透,好几个补丁的灰褂子湿哒哒贴着身,许久没剪的头发糊住了眼睛,刚好遮住眼底讥讽的笑意。 许墨从小就是被骂野种长大的,杏花村的孩子受大人教育对他都避之不及。 乔兮枝也是其中的一个,可今天却来救他。 下雨天,河里的鱼虾会浮现出来,是抓鱼的最好时期。 许家只有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家里没有什么劳动力,有时候连窝窝头都吃不上,许墨想着多抓点鱼改善一下生活。 鱼抓到一半,他突然脚抽筋,挣扎地河水激起浪花,没一会儿,河里游过来一道娇小的身影。 是乔家老三乔兮枝,她自己还是个一米五的小姑娘,拖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小少年寸步难移,没游两步就体力透支。 还好路过的屠夫看见,两人才得救。 …… “娇娇。” “娇娇。” “娇娇。”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在乔兮枝耳边飘荡,她迷糊又疲惫,好不容易睁开点眼皮,一碗又苦又难喝的药往她嘴里灌。 “把药喝了就没事了,娇娇乖。”耳边的声音温柔又慈爱。 被灌药的乔兮枝神智不清,药苦都没太大感觉。 一碗药下去,她又昏睡了过去。 乔兮枝已经昏睡两天了,中途烧了又退,退了又烧。 赵秀兰都快急死了,这样下去别把人烧没了。 派家里的老二去请住在村子外的老中医,人家说:“你家这个娇娃娃从小就体弱多病得很,就算好些年没生病了也禁不起这样瞎折腾,按我的药喂她吃,三天后人还没好再来找我,现在别烦我赶紧滚蛋。” 盼星星盼月亮,乔兮枝终于在昏睡了三天三夜后醒过来。 床上的小姑娘小脸白里透红,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及腰的长发乌黑又靓丽。 特别是那双眼睛漂亮地像琉璃珠,又长又翘的睫毛一眨一眨,眼睛一闪一闪,好像会说话似的。 不过嘴唇苍白,没有血色。 乔兮枝醒来,躺在床上看着暗灰的房间一脸茫然。 她因为救了个小孩掉进江里,差点淹死,醒来后发现没在在医院,而是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 难道这是救她的人的家里? 床边守着个小萝卜头,他眨眨眼,奶声奶气:“三姐,你醒啦,我去喊妈妈。” 小萝卜头提着小短腿跑了,但不是她救的那个。 乔兮枝有点懵,三姐?妈妈? 这小孩在说什么? 脑子一阵刺痛,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多了出来。 这里是七十年代,一九七四年夏,人民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 原主叫乔兮枝,而她也叫乔兮枝,同名同姓,天壤之别。 她是二十一世纪刚毕业的大学生,父母虽然离异,却给了她不少资产,别墅豪车存款,也算半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而原主是杏花村乔家的女娃,父母是农民,家里还有三个兄弟姐妹。 刚刚那个小萝卜头是乔兮枝的弟弟,今年五岁,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孩子。 乔兮枝虽然不是最小的,却是最得宠的。 这个年代穷,乔家也穷。 能给的不过是尽量好一点的吃食,尽量没有补丁的衣服。 同龄孩子开始打猪草捡大粪,而原主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学生,在村子里总被人说闲话。 这个年代,家里会送孩子上学的少。 乔家四个孩子,供了两个在上学,分别是老二乔子军和原主乔兮枝。 原主的母亲赵秀兰端着两个搪瓷碗进来,大小如同后世的小碗。 一个碗里是疙瘩汤,一个碗里是鸡蛋羹。 疙瘩汤是白面做的,鸡蛋是家里的母鸡生的。 在乔兮枝面前不值得一提的吃食,在这个年代是来之不易的。 “娇娇,”赵秀兰把碗搁在屋里仅有的一张旧木桌上,摸了摸乔兮枝的额头:“烧退了,起来吃点东西。” 娇娇是原主的小名,家里人都这样喊。 乔兮枝睡了三天三夜,期间迷迷糊糊被灌的全是汤汤水水,一闻到食物的气味,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了。 她坐了起来,迟疑地接过赵秀兰递过来的碗。 看着女儿还是呆呆傻傻的样子,赵秀兰没多想,以为是睡久了的后遗症。 “你先吃,你爸和你哥也快回来了,我得做饭去,”她说完又嘱咐小萝卜头,“安安,三姐有什么事你就喊人知道吗?” 小萝卜头乔子安乖巧地点头:“知道啦。” 乔兮枝吃了几口鸡蛋羹,乔子安边目不转睛盯着她边咽口水。 乔兮枝看了他一眼,过了会儿,默默地把碗递到乔子安面前。 乔子安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三姐……是要我帮你拿着吗?” “给你吃。”乔兮枝躺床上许久没开口说话,一出声嗓子哑地不行。 乔子安看了看乔兮枝白净的脸,又看看了诱人的鸡蛋羹,犹犹豫豫地伸出双手捧过比他小手还大的碗。 他小手缩了一下,又老实地端着着碗。 他颤颤巍巍拿起勺子挖了一勺,嘟着小嘴吹了吹气,正要往嘴里送。 一道苍老又严肃的声音响起:“乔子安,你姐是病人,你跟她抢什么东西吃?” 第2章 可爱的四弟 乔子安被吓得一颤,鸡蛋羹掉回碗里,手一缩,碗就直直往下掉。 乔兮枝眼疾手快,迅速弯下腰去接,碗稳当当落在她手心。 蒸出来的鸡蛋羹有汤水,碗是接住了,可汤水溅了大半出来,溅到了乔子安的小手上。 小孩子皮肤嫩,对温度更加敏感。 乔子安一只手拿着勺子局促不安,另外一只手被烫的发红往身后缩了缩。 这小萝卜头很顽强,被烫红了也没哭喊半句。 吓到乔子安的那道声音是乔老爷子。 乔老爷子刚想进来看看孙女,就看小孙子端着孙女的鸡蛋羹。 鸡蛋羹是他特意嘱咐赵秀兰蒸的,给孙女补营养。 这小孙子很不乖。 乔子安像偷了别人家大棒骨的小狗,怯生生地喊:“爷爷。” 乔老爷子哼了一声,没应他。 乔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给他生了七个孙字辈,老大家三个,老二家四个。 这七个孩子里,乔老爷子最疼爱的就是原主。 原主是在乔老太去世后一年出生的,还是个早产儿。 早产儿家里本来就看得紧,又加乔兮枝眉眼生的像乔老太。 老爷子觉得可能是天意,送了一个长得像自家老太婆的孙女给他留个念想。 他对原主比对其他几个孩子都要好,老大的孩子还总是跟老大媳妇抱怨:“爷爷偏心,总是对乔兮枝要比对我们好。” 乔兮枝看着眼前的老人想起了自家姥爷,也是个对她疼爱有加的老人家。 “爷爷,”她喊了老爷子一声后,从床上下来,又指了指乔子安:“我带他去洗手。” 乔老爷子看了眼才动了两口的鸡蛋羹,语气比刚才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娇娇先吃饭,吃完再去。” 乔兮枝摇摇头,微微俯下身抬起乔子安至今未散热的小红手:“手烫红了,我带他用水冲一冲。” 乔老爷子一心只关心孙女,哪里注意到小孙子红透的手。 这一看也吓一跳,连忙摆手:“快带他去。” …… 傍晚,夕阳西垂,染上金光的半边云化为余晖,树梢屋檐洒着懒洋洋的橘黄。 乔家院子里栽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为乔家遮风挡雨多年。 乔老爷子就坐在树下编竹篓,一双苍老的手遍布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虽然在编竹篓,注意力却放在孙子孙女那边。 乔兮枝在角落里找了个板凳让乔子安坐水缸旁边,然后找了个搪瓷盆,让他把手放在盆里。 水缸里的水是从井里摇出来的,冰凉清澈。 这个年代不比后世,直接放水龙头下冲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小萝卜头看着自己的三姐发愣,三姐生病醒来后变的好好哦。 以前三姐有好吃的都不会给他分,也不会这么温柔的帮他冲手。 几分钟过去,乔子安的小手还是红红的,已经开始慢慢肿起来了。 乔兮枝没带过孩子,不知道小孩的手这么娇嫩。 “疼不疼。”乔兮枝问乔子安。 乔子安像只毛绒绒的小动物,对着手心哈气,小奶音乖巧地不得了:“呼呼就不痛啦。” 从头到尾,连哭都没哭,太懂事了,惹得乔兮枝心疼。 “娇娇,你先回屋去吃点东西,我带他去周老头子那里看看。”乔老爷子瞅见自家小孙女一脸担忧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 小姑娘抬起头,语速又快又清晰:“那爷爷快带他去。” “好好好,”乔老爷子抱起乔子安,用哄人的语气:“爷爷带你去看大夫,看完就不痛了。” 乔子安趴在乔老爷子肩上,泪眼汪汪,软乎乎地发出一声鼻音:“嗯。” 小孩子就是这样,你不去哄他,他倒是没什么,你一哄他,他就觉得自己委屈。 刚刚乔老爷子很凶,他没哭,现在突然抱起他哄,他就委屈巴巴地哭了。 乔兮枝心都要被他哭融化了,这弟弟也太乖了。 在她八岁那年,父母就离婚了。 然后又各自重组了家庭,她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她很少去父母重组的家庭,每次去了,弟弟妹妹都讨厌她,在她面前都是典型的熊孩子。 有个乔子安这样乖巧可爱的弟弟,真是刷新了她对弟弟的认知。 原来不是所有的弟弟都那么讨人厌。 乔兮枝进了屋,打量了一圈屋子。 屋子很简陋,一张老旧的架子床,一个上了锁的木箱子,还有一张木桌子。 天气热,疙瘩汤和鸡蛋羹都还是温热的,她慢条斯理地吃了半碗疙瘩汤半碗鸡蛋羹。 然后把碗端去了厨房,放在灶台上。 赵秀兰正在做饭,案板上放着已经剁好的鱼和切好的葱花姜蒜。 她看了一眼乔兮端进来的两只碗,每只碗里还剩一半没吃完,关心道:“娇娇是不是没胃口,妈去村子里换点酸萝卜给你开开胃。” 见赵秀兰误会,乔兮枝解释道:“还有一半是留给安安。” 赵秀兰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平时都没见着你给你弟分,现在你是病人,这是专门给你做的。” 小姑娘语气淡淡地,避重就轻:“没关系,还是留给安安。” 原主被宠惯了,平时有什么东西都是不太喜欢分给家里兄弟姐妹。 为此赵秀兰说过她很多次,可每次一说她就哭,赵秀兰又拿她没办法。 赵秀兰懒得再费口舌,也就随她去了,只道:“正好,饿了这这么久,肯定没吃饱,今天晚上吃鱼,等会多吃点补补。” 乔家两兄弟从乔兮枝出生就分了家,乔老爷子住乔向武家。 现在家里的劳动力是乔父乔向武,一天工分能拿三四毛左右。 赵秀兰平时在家养家禽带孩子干干碎活,一个月也能贴一两块钱家用。 乔老爷子平日里就编竹器去卖,有时卖得多就有好几块,卖得少几毛钱都没有。 乔家大姐已经出嫁一年了,乔家老二也能帮着家里分担。 现在的日子比以前也好上点。 乔家是穷,主要是吃饭的嘴多,又还供着两个孩子上学。 乔家平日里虽然过得拘谨,但偶尔也能见着点细粮。 今天又是白面做的疙瘩汤,又是鸡蛋,又是鱼的,实在是难得。 在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物资缺乏还落后的农村家庭,能这样对待一个女娃娃可见原主是真的很受宠。 赵秀兰边煮鱼边自顾自地说:“这鱼是许墨那孩子送来的,你昏迷的那天就送来了,养在水里三天了,你二哥眼馋得很。” 过了一会儿,赵秀兰又突然想起了点什么:“还有,许墨来送鱼那天说是你跳下河去救他结果反被他连累了,你自己就这么点大还下去救人。” 赵秀兰还在念叨她:“下次不许再这么鲁莽了,你以后遇到这种事就喊救命……” 这要是被村子里那些妇人看见,不知道要说什么难听的话。 听到许墨的名字,如同打开乔兮枝记忆的闸门。 她醒来并没有原主溺水的记忆,只有自己溺水的记忆。 再加上原主之前跟许墨没什么交集,她也没回想那么多。 第3章 男主白月光 乔兮枝因为父母离婚,从小是姥爷和姥姥带大的。 姥爷是个爱下棋、钓鱼、收藏古董花瓶的老头。 他带着小兮枝去钓鱼经常被姥姥指责,小兮枝再大一点,他就要小兮枝陪她下棋。 前面几年乔兮枝输得很惨,后来她棋艺进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姥爷就各种耍无赖,诲棋、让子……没有他不干出来的。 姥姥是个爱弄花草爱下厨的老太太,家里光是兰花都种植了十几盆,平日里喜欢给乔兮做吃的,给她塞零用钱给她做好多菜。 乔兮枝虽然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她却感受了完整的爱,两个老人家对外孙女的疼爱。 高二那年姥爷得病去世,没过半年姥姥也跟着走了。 此后,她没了家,也无牵无挂。 高三毕业后,她开始了人生中第一场旅行。 去了雪山下的小村庄,去见证了千里冰峰万里雪飘的风光。 从此,她爱上了旅行。 别人忙着竞选班委学生会,忙着参加社团,忙着参加各种比赛。 而她忙着全国各地到处飞。 见过万里雪山,见过大漠孤烟,见过白草黄云,见过胡服骑射,见过烟雨江南,见过大浪淘沙…… 可惜,锦绣河山的壮阔她还没阅览完…… 她高考完第一场行程里,遇见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孩子,叫陈苗苗。 两人一起登顶雪峰,一起在小村庄堆雪人,成了很好的朋友甚至是分享日常的好闺蜜。 陈苗苗是个小说资深热爱者,遇到什么甜甜的或者沙雕搞笑又或者催泪的小说都喜欢跟乔兮枝分享。 乔兮枝乐于倾听,陈苗苗说她就听,陈苗苗笑她就陪她笑,陈苗苗哭她就安慰她。 几个月前,乔兮枝当时在某个地方拍湖泊,陈苗苗特意给她打了个电话。 陈苗苗说她看了一本年代文小说,小说里男主的白月光跟她名字一模一样。 小说男主叫许墨,杏花村穷人家的孩子,女主是海城来的女知青,男主有个白月光叫乔兮枝。 陈苗苗着重讲了这个白月光,她曾经救过男主许墨,从此成了许墨心里不敢奢求的白月光。 白月光也知道许墨喜欢自己,心安理得接受了许墨对她的好。 但是许墨家太穷了,所以许墨不是她选对象的第一标准。 后来原主看上了村里来的男知青,转头就跟许墨说了一堆狠话了断。 原主跟男知青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可是男知青并不喜欢她,后来高考恢复男知青考上大学离开了。 而原主靠着皮囊嫁给了城里人,谁知道她丈夫是个家暴男。 她一开始很生气是打算回家告状的,在丈夫的认错道歉下心软了。 再后来她被家暴的过程中,头部受到重创死亡。 这个故事里,男女主结局如何她不知道,反正白月光成了一捧黄土。 当时乔兮枝没放在心上,就当做故事听。 结果,她穿越了。 穿到了七十年代,穿成了男主的白月光。 乔子军下地回来,就看见自家便宜妹妹蹲在院子侧面的篱笆墙旁边喂鸡。 只不过人在喂鸡,魂在神游。 乔子军刻意放轻脚步,拍了下乔兮枝的左肩,然后做了个鬼脸:“嗬——” 转过头的乔兮枝,面无表情对着在眼前放大的鬼脸:“……” 过了几秒,乔兮枝没有尖叫也没有吓倒在地。 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乔子军。 眼前的少年意气风发又眉清目秀,就是作风有点傻缺。 乔子军:“……”好没意思,竟然没被吓到。 平日,乔子军最大的乐趣就是捉弄‘乔兮枝’。 因为他觉得原主是个白眼狼。 不管家里人对她多好,她都不知道感恩。 一身娇气还爱哭,谁家女娃娃像她这样。 他能想到唯一撒气的方法就是捉弄她。 原主越难受,他就越开心。 可今天有点意外,她竟然没被吓到。 乔子军嗤笑一声:“呦,今天真是老祖宗坟头冒青烟,你还会帮忙喂鸡。” “怎么,掉河里没被淹死,醒悟了?” “还是说,装模作样惹得大家更加心疼你?” 讽刺的话铺天盖地。 但乔兮枝没法反驳。 他说的是原主,可她成了原主。 乔子军才不担心她哭,乔兮枝一哭大不了他就挨骂。 他心里的怨气积累已久,不吐不快。 乔兮枝不哭也不闹,他还有些诧异。 今天的便宜妹妹老实了。 见乔兮枝不说话,就呆呆的站在原地,他懒得再搭理她。 乔子安往厨房走去,嘟囔着:“今天应该能吃鱼了。” 乔子军去厨房后,没多久乔文武也回来了。 “娇娇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其实她浑身都难受,出了一身的汗。 “你先在院子里玩会儿,我去厨房看看。”乔向武说。 厨房里,乔子军嚷嚷着:“妈,怎么有鸡蛋羹和白面疙瘩汤啊?” 赵秀兰正在煮鱼:“娇娇病刚好,给她补身体的。” 乔子军早就习惯了乔兮枝的特殊待遇,见怪不怪:“那还有一半没吃完呢,她还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赵秀兰瞥了他一眼,往鱼里放了点葱花准备起锅,“娇娇说留给安安的,你问问你四弟能不能分点给你。” 乔子军阴阳怪气道:“呦,她还会给四弟留吃的,怎么不见得她平日这么好心。” 他说完气纠纠地出了厨房。 刚好撞上进厨房的乔向武,乔向武一巴掌拍他手臂上,“别欺负你妹。” 乔子军的气势瞬间消了一半,小声嘀咕:“哪有我欺负她的份。” 炒菜的赵秀兰瞥了乔子军的背影:“这孩子。” 乔子军出了厨房,找到依旧在喂鸡的乔兮枝,站在她旁边。 他冷嘲热讽:“啧啧啧,少惺惺作态,喂不熟的白眼狼也不期望哪天能喂熟。” 乔兮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乔子军下意识咽口水,他怎么觉得这便宜妹妹今天这眼神有点不太一样。 不等他多想,厨房里赵秀兰大喊:“小军,来端菜!” 乔子军不再招惹便宜妹妹,迈着步子去了厨房。 第4章 棒子面窝窝头 仲夏虽然时常有雨,但天气依旧闷热,乔家把饭桌安置在院子里,偶尔一阵晚风吹过,还能散散热气。 赵秀兰端出来最后的主食放在桌子上,问道:“安安和爸哪里去了,怎么没见着人影?” 乔向武和乔子军才回来不久,知道两人去向的也就剩乔兮枝了,她解释:“我把鸡蛋羹给安安吃,他没端稳把手烫肿了,爷爷带他去周爷爷那里去了。” 以前乔兮枝去爸妈家的时候,她的便宜弟弟或者妹妹只要有点什么事,受白眼受指责的就是乔兮枝。 乔子军立刻就不满了:“你也不小了,连个小孩子都看不好,也不求你为家里减负担,你别添麻烦行不行?” 他话刚落音,乔老爷子就牵着乔子安回来了。 乔子安手上敷着草药,用白纱布裹着,奶声奶气维护乔兮枝:“不怪三姐,是我要吃鸡蛋,还没摸住碗,是三姐帮我接住的,要不然碗就掉地上了,鸡蛋……也吃不得了……” 乔老爷子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行了行了,吃饭。” 乔子军忌惮乔老爷子,敢怒不敢言,哼了一声,也安静坐下吃饭。 桌上摆了三道菜,一道水煮鱼块,一道猪肉炒白菜,还有一道咸菜。 主食是棒子面做的窝窝头。 这个年代的棒子也就是玉米。 农村家庭不像城里,吃得起白米饭,买来的米做一锅粥都是奢侈。 今天又是猪肉又是鱼肉,赵秀兰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舍得煮粥。 家里没有多少米了,得省着点用,今天的伙食已经很好了。 乔子军一口窝窝头,一口肉,吃得特别香,他满足地感叹:“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然有猪肉吃。” 平日里只有过年才有猪肉吃。 今天碰巧村里杀猪,赵秀兰咬着牙在村口屠夫那里买了一斤猪肉。 一半炒了个白菜,还有一半用盐腌着留着下一顿吃。 赵秀兰睨了他一眼:“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还吃不吃了?” 乔子军哪能不知道原因,还不是为了那个小白眼狼。 他油腔滑调地:“吃吃吃,妈你做的饭就是好吃。” 窝窝头是按人头蒸的,乔老爷子和赵秀兰碗里一个,乔向武和乔子军下地干活吃得多碗里有两个,乔兮枝和乔子安胃口小一人半个。 这是乔兮枝吃过最硬的主食没有之一。 在原主的记忆里,棒子面做的窝窝头比荞麦面做的窝窝头软上许多。 乔兮枝还是觉得割喉咙难以下咽,她这才觉得那碗疙瘩汤是真的‘很好吃’。 疙瘩汤此时摆在乔子安身前,还有鸡蛋羹。 就是害他下午烫伤手的那碗鸡蛋羹。 小萝卜头坐在他的专属高木凳上,把鸡蛋羹往旁边的乔兮枝面前推,眨着水汪汪的大眼:“三姐,你是病人,给你吃呀。” 乔兮枝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不用,三姐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 “哼,”一旁的乔子军不满,又觉得一声冷哼表达不了他的情绪,他又出声:“切——” 他这哪里是不屑,他就是赤裸裸地嫉妒。 乔向武被他的阴阳怪气搞得一身鸡皮疙瘩,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吃饭就好好吃饭。” 还没等乔子军出声,乔子安挖了一勺鸡蛋羹伸手往他面前递:“二哥吃。” 乔子军楞了几秒,随后笑道:“二哥不吃,安安吃了长高高。” 乔子安很倔强,重复着刚才的话:“二哥吃。” “二哥不吃,二哥吃肉。” “二哥吃。” “二哥不吃。” 这样循环两遍后,就连乔老爷子也不耐烦了:“叫你吃你就吃,推脱个什么劲?” 乔子军:“……”他心里苦,但他不说。 他一定是杏花村最不受宠的男娃。 一旁的乔兮枝忍不住勾了勾唇,被眼尖的乔子军逮到,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最后鸡蛋羹和疙瘩汤被乔子安和乔子军两个人分了。 干巴舍不得放盐的咸菜,没完全去腥的水煮鱼块,肥肉居多的猪肉炒白菜,又硬又噎的窝窝头。 这顿完全让人没食欲的晚饭,乔兮枝却硬生生吃下去了。 乔兮枝已经有四五年没吃过这么热闹的饭了,就连年夜饭基本都是她一个人。 她的父母在各自的家庭里幸福美满,而她是他们不幸福的产物。 有时乔兮枝想,一个人无牵无挂也挺自由自在的。 饿了自己做饭,天冷自己添衣,下雨自己带伞,生病自己去医院,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她吃过姥姥做的饭,天冷穿过姥姥织的毛衣,接过姥爷给她送的伞,生病了姥姥姥爷送她去医院。 她曾经拥有过亲情,后来在无数个夜晚里留下了思念。 “三姐。” “三姐。” 乔子安喊了两声,乔兮枝才回过神。 “怎么了安安?” 乔子安眨着他疑惑的大眼:“三姐你眼睛怎么红啦?” 乔兮枝平复下心情,弯着眼笑:“刚刚眼睛进沙子了。” 乔子安扯了扯她的衣角:“那三姐蹲下来,安安给你吹一吹,吹完沙子眼睛就不红啦。” 乔兮枝蹲下,泪珠子跟不要钱似地,大颗大颗往下滚。 乔子安被乔兮枝突如其来地落泪吓住了,楞了一会儿,他用平日里大人哄他的语气哄乔兮枝:“三姐不哭不哭,安安抱抱。” 小萝卜头拱进她怀里,抱着乔兮枝脖子。 哭了一会儿,乔兮枝收了收眼泪,嗓音有点沙哑:“三姐去洗个脸。” 乔子安乖巧松开手:“好。” 三姐不哭了就好。 乔子安小朋友好疑惑,三姐哭跟别的小朋友都不一样,为什么没有声音啊? 吃过饭后,乔子军出去了,乔向武回房休息,赵秀兰在厨房,乔老爷子给周大夫送竹篓去了。 所以刚刚那场无声的哭泣,只有乔子安小朋友一个人知道。 乔兮枝打了盆水洗完脸后,跟乔子安商量:“刚刚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乔子安:“?”为什么不可以告诉别人? “好,”但他是个听话的小朋友,点点头,很明事理地说:“安安不会告诉别人三姐哭鼻子的事,安安给三姐保密。” 乔兮枝摸了摸他的头:“安安好乖~” 乔子安仰着脑袋:“三姐也乖~” 刚进家门就目睹这场姐弟亲情的乔子军:“……” 姐弟情深,他很多余。 第5章 烧水洗澡 夏季昼长夜短,七点钟的天色渐暗,却还是透着光亮。 乔兮枝很想洗澡,但这个年代农村不常洗澡,烧洗澡水废柴火。 现在天气还热,男人打盆冷水一冲就相当于洗了个澡,女人打盆温热的水擦擦。 原主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隔三差五就嚷嚷着要洗澡。 乔子军隔三差五就要上山捡柴,对原主一肚子怨。 乔兮枝还没适应这个身份,她也不好意思嚷嚷着要大人给她烧洗澡水。 她自己去了厨房,拿了土灶台上的火柴盒,生疏地点火柴,点火却半点不生疏。 她是个爱闯南走北的人,在野外生火这种事常有。 没一会儿,她就在灶台点好了火。 乔家有两口大铁锅,一口老旧的,一口还有点新的。 老旧的是用来烧水的,新一点的是用来炒菜的。 把老旧大铁锅刷干净后,乔兮枝微楞。 她现在这具身体才十四岁,是个半大的小女孩,抬铁锅很吃力。 正当她准备端起身时,赵秀兰进来了。 赵秀兰手里还拿着刚从地里摘的黄瓜,不解地问:“娇娇,你端锅做什么?” 乔兮枝抿唇道:“我想烧水洗澡。” 赵秀兰不认可道:“你这孩子要洗澡就喊人啊,一声不吭在厨房自己烧水,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抬地起锅吗?” 乔兮枝欲言又止:“我……” 她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孩子,相反,她能负重几十斤穿梭雨林,能一手提一桶水不带喘气。 只不过现在,这具身体力量太弱了。 赵秀兰把黄瓜放在桌子上,走到乔兮枝身后:“你退开,妈来。” 赵秀兰怕乔兮枝端不住锅,不仅容易砸坏锅还容易砸到自己。 乔兮枝起身退后几步,赵秀兰利索地把锅端了到灶台上。 她看了眼燃起的小火,对乔兮枝道:“娇娇你烧的?” 原主没烧过火,所以家里人也不知道她点不点得着。 乔兮枝想了想,道:“我经常看你们生火,我看着也就学会了,没想到第一次点就点着了。” 这话完全找不出差错,赵秀兰也觉得是孩子学什么都快。 她语气里带着点骄傲:“我的娇娇从小就聪明。” 乔兮枝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她拿着木水瓢往锅里舀水。 一旁的赵秀兰看了,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样舀天黑了都洗不上澡。” 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 她直接提起灶台边的水桶,直接往锅里倒水。 倒下去才堪堪到大锅的三分之一,这水完全不够。 赵秀兰把木水桶给乔兮枝:“去外面让你二哥提桶水进来。” 木桶也有点重量,乔兮枝摇摇晃晃地提了出去。 乔子军搬了两条椅子,一条坐着一条用来架着腿,舒舒服服的在梧桐树下纳凉。 乔兮枝看了他一眼,自己提着木桶去水缸旁装水。 把木桶添了个差不多满后,她费力的往前挪动。 在梧桐树底下看了半天的乔子军终于忍不住,几步走到乔兮枝面前。 仗着乔兮枝只有自己胸口高,居高临下地垂着眼:“个子矮没力气不会喊人啊?” 不等乔兮枝接话,他又说:“你今日是打算把假惺惺做到底了?” 平日里什么活都不干,今天硬着气提了桶能压弯她胳膊的水,也没说半句要帮忙的话。 乔兮枝是不是掉水里把脑袋冲坏了? 要是往日,早就娇里娇气的指使他来提桶了。 除了脑子坏了,乔子军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解释乔兮枝的反常。 “二哥,”乔兮枝的声线偏甜,软软糯糯地,“你能帮帮我吗?” 她不再逞强,乖乖地服软。 乔子军被一声‘二哥’喊地服服帖帖,却还是绷着一张乔兮枝欠他十块钱的臭脸:“起开。” “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想帮你,我是怕爷等会看到了骂我,要不然打死我也不会帮你的。” 乔子军轻松提起木桶,往厨房里去。 赵秀兰添了把柴火把火烧大,见乔子军进来,当起甩手掌柜:“你来的正好,等会水开了,你提你妹房里去,让她洗个澡。” 乔子军边倒水边不满:“妈,你公平吗?你怎么老使唤你儿子伺候你女儿?” 别的家都是使唤女儿伺候儿子,就他家与众不同。 赵秀兰留下一句:“你也可以使唤我女儿伺候你。” 乔子军:“……”他使唤得动那个娇气鬼吗? 再说,他要是敢使唤爷爷的宝贝孙女,不得被打断腿? 乔子军倒完水,盖上锅盖,出了厨房对乔兮枝道:“自己看着水,沸腾了来喊我。” 乔兮枝笑了下:“好,谢谢二哥。” 乔子军被便宜妹妹甜甜的笑晃了晃神,娇气鬼虽然娇气,但笑起来是真的甜丝丝。 他哼了一声,走到梧桐树底下坐着继续纳凉。 水烧开后,乔子军把便宜妹妹的专用浴桶搬到她房里。 又来回跑了几趟给便宜妹妹放好倒洗澡水。 乔家没有专门的浴室,要洗澡只能在房里,还要注意不要把地弄湿。 这年代连洗发水沐浴露都没有,洗头洗澡只有香皂。 而乔家哪会买香皂这东西,原主自己攒着了两毛钱,又让赵秀兰给她换了肥皂票,才买了块香皂。 乔兮枝洗完澡,浑身轻松。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村子里灯火稀疏。 杏花村通上电的人家屈指可数,乔家夜晚都是靠着两盏煤油灯过活,煤油灯也是珍贵的东西,一般用的少。 乔老爷子年纪大了早早就回房躺下,乔家两夫妇在屋子说话。 院子里就只有乔子军和乔子安。 乔子军把乔老爷子自己用竹子编的旧躺椅搬了出来,比刚才的两条木椅子躺得舒服多了。 两条木椅子跟躺椅齐齐放着,乔子安就坐其中一条上面。 他手里还拿着一把蒲扇,两只手才握得稳当。 乔子安握着蒲扇给乔子军扇风,他另外一只手上还裹着纱布,可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乔子军嫌弃风力小:“乔子安,用点力。” 乔子安乖乖地点头:“好。” 然后使出全身劲扇动蒲扇,风力终于大了点。 乔兮枝:“……”帮她提洗澡水升起的好哥哥形象蹭蹭地往下降。 第6章 梦 乔子军像是察觉到什么,侧过脸,在漆黑的夜里凭借着月亮的光线,看见自家便宜妹妹脸上的傻样。 他一点也没觉得让弟弟给自己扇风的事很丢人。 毫不心虚道:“洗完了,要倒水?” 不等乔兮枝回话,又不要脸地说了句:“求我。” 那张欠揍的脸眉飞色舞,能看出来心情很好。 乔兮枝也不觉得难以启齿:“二哥,求你,帮忙。” 乔子军从躺椅上站起,用着大发慈悲的口吻:“既然你都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你。” 算她识趣,今天老实不少。 乔子军帮乔兮枝倒水去了,乔子安没了指挥官,屁颠屁颠地跑到乔兮枝身前。 抬起小脸,语调拖着小尾巴:“三姐,安安给你扇风呀~” 乔兮枝看了看他手里的蒲扇,是她没见过的那种。 后世都使用自动化空调风扇,乔兮枝只见过流行风或者古风的扇子。 蒲扇是乔老爷子自己做的,去山找的老半天蒲葵树。 把蒲葵叶割下来拿回院子里晒干,剪成想要的模样,再熏干,然后用针缝扇口,就成型了。 一把蒲扇能用好几个夏天,乔老爷子做了好多把,乔老大家也送了两把。 乔兮枝伸手跟小萝卜头要蒲扇:“不用安安扇风,三姐自己来。” 乔子安把蒲扇递给乔兮枝,小手去拉她,指向梧桐树下的椅子:“三姐,我们去那边坐。” 乔兮枝被乔子安拉了过去,小萝卜头还很贴心地说:“三姐你坐这个,可以躺着。” 他说的是刚刚乔子军躺过的躺椅。 乔兮枝笑了一声:“不用,让二哥坐,我坐旁边的椅子就行。” 乔子军还帮她倒水,她没那么没良心抢他的座位。 不过乔子安真是她见过最可爱的弟弟。 不知何时,乔子军倒完水,放好浴桶回来了,手里不知道又从哪里拿了把蒲扇。 听见乔兮枝还算有良心的话比较满意。 可乔子安这个墙头草让他很生气:“乔子安!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太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乔子安闻声惊讶:“呀,二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他还以为二哥要去很长时间的。 乔子军咬牙切齿:“我再不回来,某个小鬼就要把我的椅子让给别人坐了。” 乔子安懵懵懂懂,关注点放在让他敏感的词汇:“小鬼是鬼吗?” 说完,他脸色忽然煞白,结结巴巴:“有有有……小鬼鬼鬼……” 乔兮枝拍拍他的背,安抚:“没有鬼,二哥骗人的。” 结果乔子安更害怕了,还抖得厉害:“三、三姐……鬼、鬼拍我。” 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小萝卜头毛骨悚然。 乔兮枝没想到小萝卜头怕成这样,不禁有些好笑:“不是鬼,是三姐在拍你。” 一旁的乔子军躺回他的躺椅,嗤笑:“有没有鬼我不知道,胆小鬼倒是有一个。” 乔子安转过身,看见的确是三姐的手在身后,瞬间安心了不少。 下一秒,他直接跳下椅子,朝乔兮枝伸出手:“三姐,抱~” 他太害怕了。 乔兮枝把蒲扇放在空椅上,伸手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坐着。 然后再拿起蒲扇风,刚好乔子安和乔兮枝两个人都吹得到风。 乔子军自己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自己扇风,也没再指使乔子安。 过了好一会儿,躺在躺椅上一脸惬意的乔子军说了句:“对了,乔子安。” “现在提倡科学反对迷信,你不要天天鬼啊鬼地喊,小心被抓走……” 这个世道,一言一行都很受限制,就怕一个不留神被有心人听了去。 乔子安虽然听不太明白,但还是抓住重要字眼:“明明是二哥你先说鬼的。” 乔子军气笑了,这一个个都是他上辈子的债主。 天天就知道气他。 乔子军语气凶狠:“反正不许再说,特别是不许在外面说,听到没有。” 乔子安缩了缩脑袋:“哦。”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灯光的夜晚很漫长,乔家三个孩子借着月光在院子纳凉。 基本都是乔子安和乔兮枝说笑,乔子军偶尔插一句嘴。 到九点钟左右的时候,乔子安哈切打个不停。 兄妹三人把椅子搬回屋子,回房睡觉。 乔家一共有五间屋子,以前没分家的时候,老大家两间屋,老二家两间屋,老人家住一间屋。 乔大姐没出嫁前,和原主睡一张床,大姐嫁人后,变成原主一个人睡。 这一点倒是很好,乔兮枝一个睡习惯了,不太喜欢和别人睡。 要是对方打呼噜磨牙说梦话,她能失眠一整夜。 以前大学睡集体宿舍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室友,很影响睡眠,她直接搬出去自己住。 躺在床上,睡了三天的乔兮枝精神抖擞,听着聒噪的蝉鸣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不久前,乔兮枝还在计划去某地看飞流瀑布。 再转眼,她就来到了清贫与苦寒的地方。 乔兮枝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是难过还是庆幸。 直到后半夜,她才有了困意。 “乔兮枝。” 乔兮枝迷离恍惚间听到有人喊她。 可眼前却是一团白雾,看不见是谁在叫她。 “乔兮枝。”又是一声呼唤,可她依旧看不到人影。 “拜托你照顾好我的家人,让他们都能有个好下场。”此时的声音带着哽咽和恳求。 眼前还是白雾缭绕,就像眼睛上绕了一层纱布,除了白色,看不清任何东西。 乔兮枝问出了心底的猜想:“你也是乔兮枝对吗?” 不等声音回答,乔兮枝醒了。 黎明驱散黑暗,格子窗外的天色将亮,鸡鸣和鸟叫像是给村民提醒的闹铃,预示人们该起床了。 刚苏醒不久的乔兮枝哑着嗓子,轻声说了一个字:“好。” 乔兮枝能肯定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就是原主了。 她不知道乔家人落得个什么下场,但她答应了原主要照顾好乔家人就一定会做到,不过原主本身的悲剧也要避免。 这具身体还很弱,现在她需要做的是变强,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她还在发愣,乔家院子外已经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第7章 上山捡柴 五点半左右。 等乔兮枝收拾好出来,乔老爷子已经坐在梧桐树下编竹器了,光线不是很亮,他眯着眼看。 赵秀兰一个人在厨房做早饭,乔子军和乔向武还没起。 他们两个现在是家里的劳动力,是要下地干活挣工分的,赵秀兰做饭期间,他们可以多睡一会儿。 乔兮枝从房里出来,也没人发现她。 因为平日里她总要睡懒觉,所以现在就算有人起床也没人会想到是她。 乔老爷子连眼神都没给一个,继续编他的竹器。 乔兮枝洗漱完,进了厨房。 “起来了,”赵秀兰正在切黄瓜,头也没抬,以为是乔子军:“去把家里的背篓拿出来,今上午不用跟你爸上工,先去上山捡柴火回来。” 昨天烧水用了不少柴火,家里柴房都快空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乔家人从来没有让她上山捡过柴。 不上工去捡柴这话,明显是跟乔子军说的。 乔兮枝应了一声:“好。” 赵秀兰刀一滑,差点切到手指。 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乔兮枝:“娇娇,你怎么起来了?” 乔兮枝解释:“睡太久了,醒得早。”她才睡了三天呢。 不怪赵秀兰吃惊,乔兮枝起这么早是破天荒的。 红光初中离杏花村不远不近,四五十分钟的路程。 学校八点上课,原主一般七点才起床,早饭在路上解决。 要是放假,能睡到九十点左右。 赵秀兰要是硬拉她起床,她就跑去跟乔老爷子撒娇告状。 乔老爷子是她在乔家最大的后台。 现在是什么时代,是喊着劳动最光荣的时代。 你不劳动就是资本家的作风,是要被人一口碎星子淹死的。 虽然她年纪还不是很大,但在杏花村,风平的确不好,甚至被妇人们当作反面教材。 绝对不允许娶乔兮枝这样的‘儿媳妇’‘孙媳妇’回家。 乔老爷子也犟,不管孙女的风评如何,他照样溺爱。 他相信自己的宝贝孙女,绝对能找到好儿郎。 赵秀兰看了眼起大早的女儿:“饭等会就好了,你先自己去玩会。” 她明显是没把刚才的话放心上,乔家怎么可能让乔兮枝上山捡柴。 乔老爷子绝对第一个不同意。 乔兮枝出了厨房,凭借着记忆推开乔家的柴房。 放过柴的地方,柴已经寥寥无几,留下一堆木屑残渣。 角落里堆着农作工具,锄头、斧头、镰刀等,都是老旧的,有的甚至还生锈了。 一圈打量下来,乔兮枝拿了两个背篓,放到院子里。 准备等会跟乔子军上山捡柴。 六点钟,乔家人都起了,就连小萝卜头乔子安都起了。 他穿灰朴朴的小褂子,小脸兴奋:“三姐三姐。” 一晚上,姐弟俩的距离拉近不少。 乔兮枝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乔子军刚洗漱完,语气依旧很欠揍:“啧啧啧,让我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说完,他假模假样地看了看日出。 太阳半遮半掩从地平线升起,金光把天色染得灿烂,笼罩在晨光里的村庄,寂静又美丽。 乔兮枝看过无数日出日落,还是会再次被大自然的光彩撼动。 可惜这个年代的彩色相机比金银珠宝还珍贵。 别说彩相,黑白照相机都很难弄到。 乔子军指了指日出的方向:“那应该是西边,今天太阳还真是从西边升起的。” 被拉回现实的乔兮枝:“……” 怎么这个当哥哥的这么不正经? 小萝卜头仰着头问:“三姐,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呀。” 平日里,他记得自己起来好久,三姐才会起床。 乔兮枝想了想,应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乔子安楞了楞,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跟三姐有什么关系? 乔子军冷不丁地说了句:“呵,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乔子安:“?”什么虫儿鸟儿? 乔兮枝:“……” …… 早饭,一碗稀得见不着米的红薯粥,一小碗咸菜,还有连点油都没有的黄瓜片汤。 乔兮枝也不嫌弃,把自己的那份吃完了。 饭后,乔向武上工,乔老爷子继续编竹器。 赵秀兰做家务带孩子,乔子军正准备去拿背篓。 瞧见院门口早就放好两个,疑惑喊:“妈,你怎么给我准备两个背篓,我一个人也背不了两个啊。” 赵秀兰正收拾碗筷,儿子直接一个大锅从天而降。 她纳闷道:“我什么时候给你准备背篓了,我叫了你去捡柴,难不成你以为我还给你准备背篓?” 乔子军:“……”他就不应该问,问了找虐受。 乔兮枝走近院门口,拿起一个背篓道:“是我准备的,今天我跟二哥一块去捡柴。” 她一句话,惊动了三人。 编竹器的乔老爷子,做家务的赵秀兰,以及一脸吃惊的乔子军。 三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乔老爷子率先开口:“娇娇啊,山路不好走,容易摔跤,你二哥去就行了。” 赵秀兰也附和:“你爷爷说的对,娇娇背不起那么重的柴,捡柴是小,受伤了可不得了,你还是留在家里,要是觉得无聊就去村子里玩,不要去河边就行。” 本来想阻止乔兮枝的乔子军:“……” 这家里的大人,紧张这个便宜妹妹紧张到了个什么程度? 他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对乔兮枝冷嘲热讽:“听到没,你妈和你爷生怕自己的娇娇宝贝吃半点苦受半点伤,你还是留在家里当你的大小姐,你这要是少个一根头发丝,我不得脱一层皮。” 说完,乔子军冷着一张脸拿起背篓,开门。 乔兮枝眼疾手快按住门,语气里带着恳求:“二哥,我不怕受伤,你带去我行吗?” 不等乔子军嘲讽,她又飞快的补了句:“我保证不给你添任何麻烦。” “不行!” “娇娇你不能去。” 乔老爷子依旧反对。 赵秀兰知道自己也左右不了乔兮枝,让乔老爷子自个去说,她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乔兮枝给了乔子军一个求助的眼神。 乔子军回了她一个自己解决的眼神。 然后,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第8章 野果子 乔兮枝让乔子军等她几分钟。 乔子军一脸不耐烦的答应了。 随后,乔兮枝走到乔老爷子跟前。 “爷爷,我知道你担心我受伤,我保证安全回来。”乔兮枝语气认真道。 乔老爷子哼了一声:“保证也不行。”他是不会这么容易答应的。 乔兮枝思索两秒,换了种说法:“爷爷,我长这么大还没去山上看过,别的伙伴都去过,知道山里有什么样的野果子,见过山里的小野兔。” “就我一个人没去过,你就让我去看看好不好?” “我知道爷爷才华横溢和蔼可亲肯定是个明事理的人,会允许我去的。” 她长篇大论自问自答,不给老爷子一丝反驳的机会。 乔老爷子有些动摇,叹了一口气:“孙女大了,不听爷爷的话喽。” 乔兮枝知道他这是答应了,笑道:“那我和二哥上山了。” 等了几分钟的乔子军早就不耐烦了,催促她:“快点。” “来了。”乔兮枝快步迈过去。 出门后,乔老爷子还在身后唠唠叨叨:“乔子军,看着点娇娇,别让她摔着了,也让她少捡点柴,还有别去深山里。” 深山里危险,杏花村没几个人敢去。 走在前面的乔子军:“……”喊他就是乔子军,喊乔兮枝就是娇娇。 偏心的糟老头子! 他头都没回,向后挥手:“知道了。” 乔兮枝转过头:“爷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乔老爷子才关上乔家院门。 回房间里翻出几颗自己珍藏已久的玻璃弹珠的乔子安,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家三姐的身影。 小萝卜头奶声奶气问:“爷爷,你看到三姐去哪里了没有呀?” “你三姐去捡柴了。” 乔子安撇撇嘴:“为什么不喊我去呀?” “不知道。” “哦。” 想和三姐一起玩玻璃弹珠的乔子安很失落,蹲在地上自己玩。 那可怜的小模样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乔老爷子悄悄瞥了一眼,咳了一声:“你三姐不是不带你去,她自己上山都困难,带上你难上加难了,你去了就是给她添麻烦。” 乔子安下一秒就乖巧道:“那安安不去,安安不给三姐添麻烦。” 乔老爷子暗自叹了口气,自家孙女怎么就跟换了个性子似的。 不娇气了,懂事了。 乔老爷子以前是上过学念过书的,跟着时代的脚步有了唯物主义的思想。 不会像那些在背地里偷偷迷信的老太太,猜测自家孙女是不是撞邪了。 …… 乔兮枝跟在乔子军身后,一路沿着村子打量,杏花村大多是泥土屋,灰瓦黄墙,甚至还有茅草屋。 路边的屋子墙上都刷着字,是这个年代的口号与标语。 兄妹俩一前一后背着竹篓走在小路上,清晨空气清新,路边花草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再转眼,古树苍天的丛林里,一高一矮捡着树枝。 乔子军边捡柴边叮嘱:“看着点路,不用装满背篓,你自己背得动就行。” 山里到处都是树木藤蔓,要时时刻刻注意脚下,乔子军心里烦躁得很,这便宜妹妹就是个累赘,他是脑子抽了才答应带她来。 乔兮枝细皮嫩肉的手弄得脏兮兮,她眉毛都不皱一下:“二哥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乔子军烦躁:“谁担心你,我就是怕你给我添麻烦。” 乔兮枝哦了一声:“我不会给二哥添麻烦的。” 乔子军压着一肚子烦躁捡柴,便宜妹妹是乖了不少,但他却没半点高兴,又想起乔兮枝之前的娇里娇气,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上午十点左右,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一束一束光线打在丛林里,温度开始上升。 乔兮枝鬓角出了一层薄汗,她装好最后一根木柴,轻微喘气。 乔子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捡了会柴就累了,真是娇气。” 他从十岁起就开始帮家里干活,到现在为止八年了,捡点柴这种小活还累不着他。 不像他的便宜妹妹,十四岁了连碗都没洗过,捡点柴就累得喘气,真是娇气又金贵。 乔兮枝也不生气,反而弯着眉眼,声音软糯:“那二哥以后捡柴都带上我,我捡多了自然就不容易累着了。” 乔子军放脑后的疑惑又冒了出来,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天天不干活一不如意就哭的娇气鬼,怎么就突然主动跟他上山捡柴连半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这变化也太快了,这还是他的便宜妹妹吗? 他倒是想看看乔兮枝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一脸散漫:“行啊,以后捡柴你都跟着来。” 乔兮枝不知道乔子军的心思,点头应:“那说好了。” 她想借着上山捡柴锻炼锻炼这具身体。 乔子军把两背篓柴放在一棵大树下靠着,睨了眼乔兮枝:“跟我来。” 乔兮枝跟着乔子军的脚步:“我们去哪?” 乔子军没回头,就带着她走:“去了就知道了。” 走了一段路,两人停在一棵红果子树下,果树又高又大。 偏下方的枝丫上只剩绿叶了,想必已经被人采摘了。 乔兮枝想起出门前的话,明白了乔子军的心意:“原来二哥一直记着我说的话。” 没见过山里的野果子和野兔子这话,不过是乔兮枝用来说服乔老爷子的,压根没当真。 结果乔子军真的带她来摘野果子。 “谁记着你话了,”乔子军不承认,口是心非:“我口渴摘果子解渴。” 说完,他开始麻溜地爬树。 那速度和动作估计没少上树。 兄妹俩分工合作,乔子军在树上摘果子,乔兮枝在树下捡果子。 地上已经堆满红彤彤的小野果,树上的人儿还在乐此不疲地摘着。 乔兮枝劝道:“二哥,够了。” 果子挺多的,两个人吃不完,背篓装满了柴,野果太多带不走。 还不如让它留在树上,下次再摘也好。 乔子军往树下瞅一眼,看了看那堆野果,摘了最后两个才停手。 他准备下树时,瞥见了某个身影。 第9章 野山鸡 乔子军瞥见的那个身影就是躲在树后的许墨。 少年还是那副落魄样,躲在树后明显是不想让人发现他。 乔子军看见了当作没看见,下了树,摘了两片大叶子,用来包野果子。 他和乔兮枝包完果子,再朝某个方向看,待在那里的人已经没了影。 乔子军拿了一个野果,不拘小节地擦了擦,一口咬了半个下去。 “还没洗,刚刚掉地上了。”乔兮枝提醒。 “洗啥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乔子军觉得便宜妹妹就是矫情。 乔兮枝就抬着头眼睁睁地望着他。 “去洗果子。”乔子军妥协。 乔兮枝扬着嘴角:“好。” 乔子军经常上山捡柴,对山里的地形也比较清楚,带着乔兮枝来到一条小溪流旁。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是干净的山泉水。 乔兮枝在上游洗果子,乔子军在下游洗脸。 他负责摘,那乔兮枝就得负责洗,公平公正,半点不吃亏。 兄妹俩坐在溪水边的草地上,享受大自然赠与的红果子。 野果刚从树上摘的,很新鲜,味道酸酸甜甜很开胃,乔兮枝很喜欢,吃了一个又一个。 “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乔子军语里满是嫌弃:“不就是野果子,至于吃得这么开心?” 没出息的乔兮枝:“野果子好吃。” 她以前没吃过这种野果子,虽然四处旅行,但背包里永远带着足够的干粮,而这种红野果也是她第一次吃。 乔家的伙食和新奇感让野生水果添了几分美味。 野果子还剩几个,乔兮枝喜欢吃也吃不下那么多,大部分还是乔子军解决的。 这个年代,食物是特别珍贵的东西,浪费这种现象是杜绝出现的。 乔子军把没吃完的野果子又用叶子继续包好:“带回去给他们吃。” 他们指的是乔家人。 乔兮枝想了想装满柴的背篓,应该能见缝插针把这几个野果子塞进去。 她刚附和地点点头,乔子军就把包好的野果子扔地上。 正疑惑着,乔子军打个手势:“嘘。” 乔兮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只野山鸡,正距离他俩几米远的地方啄虫子。 她和乔子军对视一眼。 然后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想法。 一个往左一个往右,静悄悄地挪了过去。 乔子军扑过去的速度要比乔兮枝的速度要快,野山鸡受惊往方向跑,刚好是乔兮枝的位置,但她慢半拍,没抓着。 抓鸡讲究出其不意又快准狠,乔兮枝明显没掌握这个技巧。 野山鸡就在兄妹俩眼皮底下逃走了。 乔子军恨铁不成钢:“真没用。” 连只鸡也抓不住。 没用的乔兮枝:“二哥也是。” 一样抓不住鸡,谁也不比谁有用。 同样没用的乔子军回原地捡野果子,没好气道:“走了,回家。” 注定是没有吃野山鸡的命啊。 乔子军带着乔兮枝换了条路返回,路上,乔兮枝在灌木丛中又看到好多野果子,是青色的。 乔子军见便宜妹妹停下脚步,对她没见过世面的傻样扶额:“那种果子叫木馒头,你知道为什么这样叫吗?” 乔兮枝顺着他话:“为什么?” 乔子军就等着她虚心求教:“它名字来源于本身,长得跟馒头似的,切开里面没有果肉,只有种子,不能吃,所以叫它木馒头。” 乔兮枝一脸受教地点头:“明白了。” 不过,在她的了解中,这木馒头能吃,只不过是换种方法吃,不吃果肉,就吃种子。 但她没和乔子军争论,因为今天这木馒头带不回去。 乔子军眉梢间全是得意:“明白就行,走了。” 两人回到放背篓的树下,旁边躺着一只用藤蔓绑着脚的野山鸡,正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乔兮枝仔细看了看,好像是刚才在他们手里逃走的那只,后面那五根黑色的杂毛简直一模一样。 “这谁抓的山鸡,怎么放我们背篓旁边啊?” 乔子军眼睛亮了,东瞅瞅西看看也没见着方圆十米内有人。 他假情假意地喊了两句:“有人吗,这鸡是谁的?没人就归我了啊!” 偌大的树林,只有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和鸡叫声回应他。 乔兮枝迟疑道:“二哥,这应该是别人抓的鸡,也许跟我们一样,暂时放在这里。” 乔子军不乐意:“谁会那么蠢把自己抓的山鸡放在别人的背篓旁边,这不是明摆着送人家嘴里吗?” 乔兮枝竟然觉得有点道理,但她还是不认同:“但这鸡不是我们抓的。” “行行行,你品德高尚,坚决不要嗟来之食。”这便宜妹妹咋这么犟! 最后,那只来路不明的野山鸡兄妹俩没带走。 两人回到杏花村,已经大中午了,正是家里妇女给自家上工挣工分的劳动力送饭的时间。 乔家兄妹俩撞上了给父亲送饭的林云霞。 林云霞是乔兮枝的好朋友,两人从小玩到大。 可在乔兮枝对原主的记忆里,这‘好朋友’有待证实。 林云霞编着两条麻花辫,穿着深蓝色的褂子。 这个年代的农村,村民穿的衣服都以灰黑色系为主。 谁要是穿蓝色或者军绿色,那都是走在时代的潮流前。 这姑娘想必也是觉得把深蓝色的衣服穿身上,也算是跟着潮流走的人。 可她皮肤偏黄,长相也没特别出色,深蓝色的衣服穿身上反而添了几分老气。 她手里拿着饭盒,一脸不可思议:“娇娇,你这是跟你二哥上山捡柴去了?” 路上人来人往,大都是村里去送饭的妇人,几乎都是认识的人。 见乔兮枝跟乔子军一人背着一篓柴,也跟林云霞一样惊讶。 有人甚至附和:“呦,乔家三丫头今天山上捡柴呦,怎么就捡了这么点。” 乔子军的背篓装的满满当当,乔兮枝的背篓就放了那么一捆柴,还有几个用叶子包着的野果。 两人一对比,差距有点大。 “三丫头啊,你二哥捡柴辛苦,你还是待在家里玩,别跟着去捣乱勒。” “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帮着家里干活,玩什么玩。” 两人一人一句,乔子军脸黑了。 第10章 护犊子 乔家人,有个特性——护犊子。 乔家自己人嫌弃辱骂可以,但要是换了外人那就不行。 乔子军冷着一张脸,眼神凌厉:“张婶李婶,我妹妹怎么样跟你们有关系吗?” 李婶讪讪笑:“这不是看你太辛苦……” “我辛苦我乐意,你们不管自己家种了几亩地挣了多少工分,来管别人的家事的干什么,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乔子军怼起人来厉害得狠,直言自语,半点不饶人。 李婶被说得下不来台面,怒气上来了:“你这小王八犊子,我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看你家里人疼妹妹替你说话,你还怪起我来了,你就是活该没人疼。” 乔子军神色自若:“有时间关心我,不如关心你家儿媳妇今年能不能给你们家添个男丁,这要又是个女孩可怎么办,李婶想过没有?” 他简直就是杀人诛心、一针见血。 李翠华嫁到杏花村生了三个女儿,第四胎才怀了个儿子,受尽婆婆的白眼和丈夫的埋怨。 结果她儿子娶了个媳妇也是个生不出男娃的赔钱货。 也连续生了三个女娃,今年刚怀上第四胎,一家子都指望是个男娃。 乔家一家子也是奇葩,男娃当根草,女娃当个宝。 李翠华被戳到痛处眼看着要撒泼。 旁边的张慧娟赶紧劝道:“翠华啊,算了算了,别跟小辈计较了,赶紧给你家男人送饭去。” “我呸——” 李翠华被张慧娟拉扯着走了,一路上骂骂咧咧。 乔兮枝全程围观,目睹自家二哥的高光时刻。 她还没见过这种场面,至少她运气好,没遇见李翠华这种类型的人。 “乔兮枝,”乔子军喊她:“走了。” 乔兮枝回过神:“哦。”跟着乔子军走了。 被当成摆设忽略掉的林云霞很不解,今天乔兮枝怎么对她这么冷淡。 乔兮枝是真心把林云霞当作好朋友,当作一起长大的发小。 同龄的两个女孩子,有共同话题,有共同喜好,自然就会很要好。 乔兮枝被家里宠大的,比吃苦长大的农村姑娘好骗,说什么都信,这也是林云霞爱跟乔兮枝玩的原因。 她盯着乔兮枝的背影晦暗不明,半响才收回视线,给上工的父亲去送饭。 乔家门口,兄妹俩刚进院子,一个小萝卜头迈着他的小短腿,冲着两人跑来。 “三姐,你回来啦。”乔子安抱着乔兮枝的大腿,语气里满是愉悦。 家里就他一个人。 乔老爷子上午给别人送竹器去了,乔子军兄妹俩捡柴又还没回来,饭点到了,赵秀兰又要去给乔向武送饭。 走之前就塞了个窝窝头给乔子安,让他在家里乖乖吃,别乱跑。 因为乔子安很听话,再加上送饭也耽误不了多久,所以赵秀兰比较放心。 乔兮枝忍不住揉他的小脑袋:“我回来了,给你带了野果子。” 乔子安眼巴巴地抬起头,小奶音惊喜:“野果子!” “三姐洗给你吃。” “好呀好呀~” 一旁的乔子军呵了一声,直径去了柴房,几十斤柴还背着呢,没空看那姐弟俩相亲相爱。 乔子军刚堆好柴,乔兮枝就进来了。 她就背了那么一捆,也就十几斤的样子。 本来是满满一背篓,她去背的时候差点被压倒,要不是乔子军拉住她,已经摔得鼻青脸肿了。 最后,乔子军一边指责一边把柴往自己背篓里放。 乔兮枝还有些惭愧,她实在是太弱了,弱到连柴都背不起。 “傻站着干什么,放柴啊!”他发现乔兮枝是越来越呆了。 “哦。” 乔子军叹气,简直傻到家了。 …… 田野间,上工的村民们在大树底下遮阳,等着家里人来送饭。 赵秀兰来了有一会了,坐在树荫下等着自家男人吃完饭好拿饭盒回去。 隔壁树下的王大勇还没等到自家婆娘送饭来,只好灌水压压饥饿。 赵秀兰从乔向武饭盒里拿出一个窝窝头:“王大哥,你要不先吃着解解饿,等你家翠华来了再还一个就是了。” 乔向武没意见,跟着点头:“拿着。” 他能理解,大伙都不容易,干了半天活早就饿了,旁边还有人吃着,肯定早就饿得不行了。 王大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等我婆娘来了再还你们。” 赵秀兰递给他:“没事。” 王大勇吃了几口,李翠华就来了。 “呦,你怎么就吃上了。”李翠华边说边打开饭盒,还往隔壁树瞅了一眼。 刚跟乔家小辈吵了一架,心里正不爽着,招呼都懒得跟他们打。 王大勇没给她好脸色:“你还好意思说,等你来了我都饿死了,送个饭这么磨磨蹭蹭。” 李翠华完全没刚刚的撒泼劲,低眉顺眼:“在路上耽搁了一下,你赶紧吃。” “刚刚向武家借了个窝窝头给我,你赶紧还回去。” 李翠华这么一听,脸色瞬间变了,刚刚和乔子军吵架还历历在目,但迫于丈夫的威严,只好不情不愿地去还窝窝头。 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反正就是没好脸色。 乔家两口子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哪得罪她了。 赵秀兰从饭盒里拿回窝窝头,李翠华开腔了:“秀兰啊,不是我说,你家那个老二实在是太没大没小了,一点也不懂礼数。” “王家嫂子,我家小军哪没大没小,你跟我说说,我回去训他,你也别往心里去。”赵秀兰说着客套话。 李翠华没细说,只道:“算了,反正你多管教管教就是了。” 赵秀兰笑笑没说话。 乔向武吃完窝窝头,她收好饭盒回家。 乔子军和乔兮枝正在吃午饭,是赵秀兰留在锅里的温着的窝窝头。 桌上还摆着一碗红果子,乔子安就坐在面前啃。 赵秀兰去厨房拿了个碗,也跟着一起吃。 她提起刚才的事:“小军,刚才你李婶跟我告状,你说啥惹她了?” 乔子军咬着窝窝头,一脸不爽:“我能说什么惹她,是她先对乔兮枝指指点点,又说我爹不疼娘不爱的,她说的对,我就是爹不疼娘不爱。” 第11章 洗碗 乔子军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继续卖惨:“爹不疼娘不爱……” 赵秀兰瞪了乔子军一眼:“别蹬鼻子上脸。” 蹬鼻子上脸的乔子军:“……” 说他是河边捡来的也名副其实。 一旁的乔子安啃果子,小眼神里带着心疼。 心疼二哥爹不疼娘不爱。 乔子军睨了他一眼:“乔子安,你这是什么眼神,给我收回去。” 乔子安啃着野果子,含糊不清:“二哥,窝(我)会对泥(你)好的。” 二哥不讨喜,没关系的,他喜欢二哥,会疼二哥的。 乔兮枝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赵秀兰不仅没管爹不疼娘不爱的乔子军,反而还安慰起被乔子军护犊子的乔兮枝。 “娇娇,李翠华那人就是爱嚼舌根,你别搭理她就是了。” 她家老三娇气爱哭,别人说点难听的话能躲角落里哭半天。 可是哭归哭,就是没半点改变。 赵秀兰在教育乔兮枝这点上很头疼,她也不是强势的性子,孩子一哭她就容易心软。 每次想严厉一点都不了了之。 乔兮枝吃完最后一口窝窝头,噎得慌,缓了几秒:“我没放心上。” 小的时候,穿着公主裙、精致可爱的小女孩很受身边小朋友喜欢,大家都爱跟她玩。 在父母离异后,被别的小朋友说是没人要的小孩,嫌弃她不跟她玩。 那时候的乔兮枝心情能低落一整天,而现在的乔兮枝,别人的三言两语对她毫无影响。 不过,李翠华和张慧娟这次说闲话倒是让她有了理由:“妈,李婶说的也没错,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会好好干活,会努力赚钱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乔子军看稀奇物种一样看着乔兮枝,这是他的那娇气鬼还白眼狼的妹妹会说的话吗? 赵秀兰听了很感动,红了眼眶:“娇娇长大了……” 啃完一个野果的乔子安也跟着道:“安安长大以后也会干活,努力赚钱,”他掰着手指头数,“让三姐、妈妈、二哥、爷爷、爸爸,还有大姐都过上好日子。” 赵秀兰被小萝卜头暖到心窝,更感动了:“好孩子……” 真好,她的孩子都很懂事。 可偏偏,有的人是破坏氛围小能手。 “乔兮枝,你吃错药了?还是前几天被水冲昏了脑子?” 乔子军那眼神那语气,就差没把“我不相信”四个字说出来了。 感动地差点掉泪珠子的赵秀兰反手就是一巴掌拍他脑袋上。 乔子军条件反射惯了,侧头躲过那一巴掌。 “你妹妹这么懂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真是越长大越不懂事,还不如你弟。” 不如妹妹懂事也不如弟弟懂事的乔子军:“……”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跳起来拍桌子,硬气地说:“这个家既然这么容不下我,那我走!” 可是,他没骨气,怕被乔向武打断腿:“我实话实说,你也别偏心护着你女儿,她之前那副样子,哪里懂事了?” 原主之前的确很不懂事,娇气爱哭就算了,半点不懂得感恩,把家里人对她的好当作理所当然。 “你不也说了,那是之前。”赵秀兰还被乔兮枝那番话感动着,“现在娇娇自己主动要求干活,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鼓励一下你妹妹?” 乔兮枝早产生下来,两斤半都没有,赵秀兰细心照料着,生怕出半点差错导致孩子没了。 尽管她细心照料,乔兮枝依旧体弱多病,三天一小病一周一大病是常有的事。 这些年倒是好了很多,不过一家人还是娇宠着,特别是乔老爷子,舍不得她干半点活。 可有些深入骨髓的东西改变不了,赵秀兰也担心女儿不会干活,以后嫁人怎么持家。 现在乔兮枝懂事了,让她欣慰不少。 被强迫的乔子军并不欣慰,语气敷衍地鼓励:“乔兮枝加油,好好干,等着你努力赚钱让我们一家子过上好日子。” 这话说的很违心,连他自己都不信。 乔兮枝却很慎重地点头,神色认真:“我会的。” “行啊,”乔子军把碗往桌上一搁,吊儿郎当地指挥,“那就从现在开始做起,你去洗碗。” 乔兮枝利索地收起碗筷,端着就往厨房去。 她虽然是算半个大小姐,但是对洗碗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陌生。 她小时候跟着姥姥学过做菜,后来旅行发掘到很多美食,也跟着学了不少,厨艺她有一手,洗碗也不落下。 由于乔兮枝喜欢旅行和做饭,在好友陈苗苗的建议下,创建了两个某短视频博主号,一个专门分享旅行,一个专门分享美食。 她的美食分享比风景分享更加招人喜爱,做美食的那个号有几百万粉,而做旅行那个号在前不久才刚过一百万粉。 如果不是原主本身不会做饭这一点限制了她,她一定会自己下厨做饭。 至少在这个动不动就饿肚子、没钱没票只能吃粗糙食物的年代,她能在味蕾上给予几分满足。 乔兮枝想了想,得找个合适的时机跟赵秀兰说学做饭。 乔家洗碗是放在锅里洗,先用锅烧开水,然后把碗放在锅里洗完第一遍再用清水过两遍。 这年头没有洗洁精也没有专用抹布,洗碗就用皂角灰,洗碗工具是丝瓜络。 丝瓜络是丝瓜成熟变老之后,晒干去除外皮和内部籽之后得到的维管束。 用来刷锅碗瓢盆干净又有效。 虽然这些东西乔兮枝没用过,但影响不大,毕竟流程大致都一样。 她刷起碗来得心应手,一点也不笨拙。 不像乔子军,第一次刷碗打碎好几个,被乔向武揍了一顿。 以后,他洗碗再也没打碎过碗。 因为乔向武说,他打碎一个就踹他一脚,打碎两个就踹两脚。 为了避免被踹,他每次洗碗都认认真真绝不马虎。 赵秀兰不放心乔兮枝,跟着进了厨房,看乔兮枝游刃有余,也很疑惑。 “娇娇啊,你这也没洗过碗,怎么这么麻溜。” 看起来像是洗了好些年碗的老手,一点新手上任的生疏感都没有。 第12章 周大夫 乔兮枝楞了一下,她忽略某些事情,比如藏拙。 因为原主跟她大相径庭,所以原主不懂的东西她自然也能不懂。 不过,乔兮枝给自己找理由也游刃有余:“我从小就看你们洗碗,看着看着也就会了,再说,洗碗也不是什么难事。” 洗碗是不难,但对于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来说肯定有难度。 结果相反,对她来不仅不难,还很容易。 在外面等了半天,做好碗碎声一响就进去看笑话的乔子军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碎裂声响起。 于是,他按耐不住进了厨房。 碰巧就听见乔兮枝那句“洗碗不是难事”。 这个时候还没有凡尔赛一词,乔子军只知道乔兮枝真讨厌! 第一次洗碗的惨烈下场,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他还等着看乔兮枝摔碗后的惨状,不过以乔老爷子对她的偏爱,乔兮枝就算真的摔碎碗也不会挨揍。 但他就是内心不平衡。 想当初他第一次洗碗,动作僵硬地摔碎好几个碗。 可乔兮枝第一次洗碗不仅没打碎碗,还有一种洗地让他觉得她很熟练的错觉。 乔子军认为,那是当年他洗碗的时候年纪小,乔兮枝不一样,她都这么大了,毛手毛脚打碎碗是不应该的。 而赵秀兰欣慰里头又参了点自豪,夸赞起女儿:“娇娇真是聪明伶俐,学东西学的快,看别人做过自己就学会了。” 不管是生火还是洗碗都学得很快。 “聪明伶俐?”乔子军一脸嫌弃:“切,不就是洗了个碗,正常人谁不会,不会洗碗的那是脑子有问题了。” 乔子军嘴皮一直厉害,赵秀兰说不过他,便笑眯眯地问他:“休息好了是?” 乔子军正要说话:“还没——” 赵秀兰可不管他,直接打断:“休息好了就去上工,你爸一个人在地里忙着呢,赶紧去帮忙。” 赶紧走,在这里碍什么眼。 乔子军撇撇嘴,心高气傲地上工去了。 乔兮枝洗完碗出来,乔子安就缠着她:“三姐,我们玩跳跳珠。” 乔子安摊开小手,是几颗玻璃弹珠,每颗上面都蒙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灰尘。 玻璃弹珠没有后世的那么多五光十色,就是玻璃绿,色彩单调。 乔兮枝前半段童年是学芭蕾学钢琴上辅导课……后半段是下棋、钓鱼、玩花瓶、养兰花…… 玻璃弹珠她没玩过,倒是玩过翡翠珠。 她不懂怎么玩,便问:“安安教三姐玩好不好。” 小萝卜头一听三姐愿意和他玩,双眼亮晶晶地:“好。” 他奶声奶气地讲解了游戏规则,很简单,以一条线为基准作为起弹线,谁的更远谁就能弹对方的珠子,只有击中对方的珠子就算赢,赢了以后那颗珠子就归对方。 乔子安玩的不亦乐乎,乔兮枝也不嫌弃幼稚,只不过有点费手。 因为这游戏是在地面上进行,乔兮枝陪他玩一会儿,没多久,乔子安小手弄得脏兮兮的。 特别是那只裹着纱布的手,洁白的纱布已经成了一块‘抹布’。 乔兮枝皱眉,几秒后,她伸手:“跳跳珠给我。” 乔子安不明所以,还是乖乖把珠子给她:“给三姐。” 乔兮枝把珠子放褂兜里,牵着乔子安去洗手。 阳光打在她面庞上,小姑娘白皙脸的蒙上一层柔软的光辉,漂亮精致的眉眼温柔。 虽然身穿一件灰色调的褂子,却没半分寒碜。 小萝卜头看得一愣一愣,只觉得三姐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姐姐。 乔兮枝的声音如微风般和煦:“跳跳珠可以玩,不过不能在地上玩,不可以把手弄得脏兮兮,三姐喜欢干干净净的小朋友。” 她认真地给乔子安洗手,半响,小萝卜头才道:“安安不做脏兮兮的小朋友,安安要做干干净净的小朋友,三姐喜欢的小朋友。” 乔兮枝擦干他的小手,笑意盈盈:“三姐喜欢安安。” 乔子安眼睛亮了亮,小脸红扑扑,还有点小害羞:“安安也喜欢三姐。” 小孩子藏不住情绪,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 此时,听到姐姐说喜欢他,肉眼可见的心花怒放。 乔兮枝想揉他脑袋的冲动又冒了出来,也付出行动,揉了几下。 …… 乔兮枝跟赵秀兰说了一声,带着乔子安去换纱布。 借着原主的记忆,乔兮枝找到住村子外的老中医。 老中医姓周,跟乔老爷子年纪相仿,乔家姐弟俩乖巧地喊周爷爷。 周大夫正在整理刚从山里采摘的新鲜药材,瞥了姐弟俩一眼,不等俩人说明来意。 表情严肃,说了两个字:“等着。” 以前,周延平是这十里八乡唯一的老中医,因为医术过硬,很多人甚至走十几里路也来他这里看病。 后来,每个村子有开始有了西医,找他看病的人是少了很多。 不过,他名声依旧在。 周延平给人看病也看心情,心情好了看病甚至都不收费,心情不好你给一百块都不会瞅你一眼。 乔老爷子跟周大夫有交情,乔家人看病很少拒绝。 姐弟俩顶着大烈阳,晒得汗流满面。 等周延平把药材清理好,进了屋,留下乔兮枝在原地一阵尴尬。 周延平虽然跟乔老爷子交好,却不怎么喜欢原主。 至于原因,就是乔兮枝的性子不讨他喜欢,娇滴滴爱哭的小姑娘,惹得心烦。 不过乔子安,他挺喜欢,谁不喜欢乖巧可爱的孩子? 好半响,屋内才传出沧桑的声音:“进来。” 得到主人准许的姐弟俩这才进了屋。 一进屋,草药味明显比在外头浓郁许多,右边墙摆着许多瓶瓶罐罐,每个瓶罐上都有对应的标签。 距离瓶瓶罐罐两米处靠墙摆着两张大桌子,桌子上摆着几叠牛皮纸,还有一杆秤。 乔兮枝还没开口,周延平早就预料到姐弟的来意,抢先道:“乔子安,过来。” 乔子安看了乔兮枝一眼,得到乔兮枝的同意才迈着小腿走过去。 他慢吞吞地,因为他觉得今天周爷爷好严厉,板着脸,很吓人。 周延平拆了乔子安手上的纱布,只说了两个字:“行了。” 第13章 偶遇 乔兮枝带乔子安来是打算换纱布的,结果这周大夫不等人开口,拆了纱布就完事。 她一脸茫然,没理解周延平的雷厉风行的作风。 周延平看到乔兮枝带着乔子安来还挺意外的。 乔兮枝这丫头,小时候经常生病,是他这里的常客。 这几年没生病,基本不会来他这地方,有次听见乔老爷子跟她对话,问她怎么就不愿意跟爷爷去周大夫家? 她说:“周大夫家里一股好大的药味,好难闻。”然后跟乔老爷子撒娇不肯来。 周延平当时想,这女娃娃简直没良心,好歹给她看病多年,还嫌弃他家味重。 她不想来,他还不愿她来呢,每次一来就哭哭哭,哭得他心烦意乱。 周延平就等着乔兮枝生病,然后不给她看病,她不是嫌药味重,他还嫌她病重! 可惜,乔兮枝好长一段时间没生病。 周延平打量着乔兮枝的神情,但凡她皱一下眉,他就拿扫帚赶出去。 小姑娘没皱眉,但他还是看不顺眼。 周延平下逐客令:“赶紧走,别让这地熏着你。” 这语气这态度,乔兮枝猜想到了,估计又是原主得罪过的人。 乔兮枝欲哭无泪,正要说话。 屋外传来少年压着嗓子低沉的声音:“周爷爷,我奶奶让我给您送吃的。” “进来。” 屋外的少年刚踏入门槛,偶遇意料之外的人,楞了几秒,又很快恢复原样。 少年穿着的军绿色褂子,灰色的长裤,衣服裤子上还是有补丁,缝缝补补有明显改动过的痕迹。 高高瘦瘦,长相上乘,一身落魄,特别是眼睛,像一摊无波无澜的死水,这是乔兮枝对许墨的第一印象。 乔兮枝是第一次见许墨,可原主不是,原主见过许墨,虽然每次都离的远远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带弟弟换个纱布就撞见了‘男主’。 许墨手里揣着个用深蓝色布裹着的东西,四四方方的,像饭盒。 除了进门对视的那一眼,他没给乔兮枝任何多余的眼神。 “还不走?” 周延平这话虽然不是看着乔兮枝说的,却是对她说的。 乔兮枝尴尬的心态倒是好了很多,神色淡定:“我四弟的手不需要包扎吗?” 乔子安的手只是拆了纱布,小手上还涂着一层草药,是墨绿色的团糊状。 乔子安的手没有烫得很严重,敷个草药,一天就能好。 昨天,周延平就跟乔老爷子说过今天过来拆纱布。 只是没想到,今天是乔兮枝带他来的。 小姑娘并不知情,以为是周大夫阅人无数,眼神犀利,一眼就猜到他们的来意。 她的话惹得周延平皱眉,一脸不悦:“你觉得我医术不行?” 哪个大夫会容忍他人质疑自己的能力? 乔兮枝解释道:“不是的,周爷爷您误会了,我带四弟是来换纱布的,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拆了纱布又不换新的,草药暴露在外面适宜吗?” 小姑娘一脸严谨,语气真诚。 周延平升起的不满这才消散了几分,可他态度依旧很差:“烫伤点皮毛而已,敷一天就好了,还要换什么纱布?” 乔书林那个老头子,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跟他说了今天拆纱布竟然记成了换纱布。 乔兮枝这才知道,乔子安的手不需要再换什么纱布,闹了个大乌龙,一脸无奈。 眼看着小姑娘要被长辈说得难堪,一旁的少年救场:“周爷爷,我奶奶让我给您带了下饭菜,您先找个碗盛,饭盒我要拿回去洗。” 许墨说着,把用布条遮得严严实实的饭盒露出来,递到周延平面前。 周延平这个人,没太多喜好,就两个。 爱学医,爱吃食。 他口味重,喜欢吃辣。 人一旦上了年纪,身体机能跟不上,饮食以清淡为主最好。 可周延平偏不,他就那么点爱好,如果哪天不能吃辣,还不如让他早点踏进棺材板。 他仗着自己是大夫,给自己挖草药清热解火,倒是没出什么毛病。 许墨的奶奶前阵子摔断了腿,是周延平治好的。 许家就许墨和他奶奶两个人,家里没什么钱支付医药费。 为了感谢周延平,只好隔三差五给他送点辣的菜。 前几天才送过鱼,今天又来送吃食来了。 周延平也知道他们孙奶俩也不容易,平日里连口细粮都见不着,更何况是肉。 还好许墨脑子灵活,知道山上打野味,下水摸鱼虾,日子也比小时候好过些。 周延平不知道饭盒里装的是鸡肉,拿着去找碗盛。 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语气有点暴躁:“自己家都吃不起肉,还来可怜我这个有收入的大夫,我看你们许家人多半是脑子不好使!” 周延平把饭盒又塞回许墨手里。 乔兮枝正当着背景墙,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 是乔子安,他吸溜着口水,小声地说:“三姐,好香呀。” 鸡肉在锅里翻炒,加入姜蒜爆出香味,丢入辣椒和鸡肉碰撞,放入少于盐调味,一碗炝鼻又香辣的鸡肉就出锅了。 乔兮枝脑海里闪过了各种鸡肉的做法,黄焖鸡、大盘鸡、啤酒鸡、口水鸡…… 甚至还想到了今天没抓着,别人抓着了的那只野山鸡。 饭盒刚刚打开过,药味浓郁的屋子多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 就像神圣的地方多了一丝人间烟火味。 许墨把饭盒推了回去,道:“山里抓的野鸡,不值什么钱,您治好我奶奶的腿,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周延平死活不肯收,说了一句“前几天那两条鱼已经够了”,然后把许墨赶出门外。 连带被一起赶出来的还有乔兮枝和乔子安。 少年还是冷漠脸,少女在想那只鸡,小孩馋得咽口水。 许墨朝姐弟俩靠近,一米七几的高个子立在一米五几的矮个子前,矮个子需要抬起头,才能看见高个子的脸。 乔兮枝终于回过神,没再想那只鸡到底是不是许墨抓的。 “有事吗?”她问。 许墨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走了一步,弯下腰跟乔子安对视。 第14章 救命之恩 乔子安被眼前这个哥哥眼里的暗沉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离他远些。 许墨额前的头发有点长,眼睛半遮半露,眼神气死沉沉,整个人添了几分阴冷的气质。 “哥哥……”乔子安有点紧张,小眼神飘忽不定。 乔子安还没许墨大腿高,他弯着腰难受,干脆蹲下,把手里的那个凹凸不平的饭盒递给他。 “周爷爷不吃,送你吃,盒记得还我。” 少年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乔子安看着眼前的饭盒,又开始吸溜口水了,他觉得自己隔着盖都闻到了香味。 乔兮枝错愕,许墨这番举动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乔家人跟他很熟么? 在原主的记忆里,许墨这个人是微乎其微的存在。 她一直没明白,原主到底为什么会救许墨? 乔子安拉乔兮枝衣角,脆生生地喊:“三姐。” 他是个乖巧听话的小朋友,比如收别人吃的会下意识询问长辈的意见。 长辈说可以收他就收,长辈说不可以收那他就不收。 看到乔兮枝摇头,乔子安的小眼神里还带着点念念不舍:“谢谢哥哥,我不喜欢吃。” 嘴上说着不喜欢,可眼里的不舍早就出卖了他。 许墨拉过他两只小手,把饭盒放在他手上。 起身跟乔兮枝道:“他想吃。” 乔兮枝知道乔子安的确想吃,但她依旧坚定立场:“无功不受禄,我们不能要。” 平白无故收人东西就欠人家人情,她不喜欢欠人情。 更何况,她不想跟男主有瓜葛,她只想远离剧情,过自己的小日子。 许墨抿唇:“你救过我命。” 这点鸡肉在救命之恩这面前不值一提。 乔兮枝拿过乔子安手里的饭盒,还给许墨:“前几天的鱼就算报答。” 又是鱼。 周延平说送的鱼够医药费了,乔兮枝也说鱼就算报答了。 可是仅仅一条鱼,还得上这治腿和救命之恩吗? 两人僵持不下,屋里传来周延平赶人的声音:“杵在我家门口看门啊?赶紧走少碍事。” 乔兮枝最终还是没收许墨的鸡肉,并且答应乔子安一定让他吃上鸡肉。 …… 许家,听到开门声,孟秋芸从屋里出来,她的腿还没好全,走路还需要拐杖。 拐杖是许墨自己用刀削的,磨得很平滑。 许墨一进门,孟秋芸便说:“盒给我,再装点鸡肉去大队长家,让他给你换个好的工上。” 野山鸡就两三斤左右,给周延平送了一半,又要给大队长家送,孟秋芸是压根没打算留着自己吃。 许墨眉梢微皱:“奶奶,大队长说了,暂时没有工分多的事分给我。” 许墨今年十六岁,从懂事起,他就开始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 这个家人不多,就他和孟秋芸。 许老爷子和许父意外去世,家里只剩许墨的母亲和孟秋芸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 本以为,许母会改嫁,可没想到她自愿为许父守寡三年。 当时,村子里人的都感叹许家娶了个好媳妇。 后来,风向变了,因为许母在半年后怀孕了,许父已经死了,许母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无论是谁的,所有都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野种。 当时的丑闻至今都有人拿出来当茶余后饭。 许母难产,生下许墨后撒手人寰,他一出生就无父无母,只剩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 村子里都说孟秋芸心胸比大豆田还宽广,养了个来路不明的野种,要是许老爷子在绝不会让她给许家蒙羞。 许墨虽然姓许,却并没有入许家族谱。 因为他不够格。 孟秋芸把许墨拉扯大,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小时候的许墨瘦得都脱骨了,长大后好了点,但依旧瘦。 七岁的许墨分配到了一份打猪草的工,可村里的跟他一样大或者比他大的小孩总是欺负他。 甚至还抢他辛苦一整天才割好的猪草。 他打不赢那些小孩,因为他们是一群,而他只有一个。 他每天都挣不满工分,经常饿肚子。 九岁那年,他学聪明了,他每次回来都背着空背篓,晚上天黑了才去拿回藏好的猪草。 但还是经常挨揍。 十岁那年,他已经凭借自己不要命的凶狠,已经打得赢那群欺负他的孩子,挣得满打猪草的工分了。 十一岁那年,他拿自己山里打的野味去找了大队长媳妇,换了一份工分多一点对他来说却特别幸苦的工。 他又拿不满工分。 十二岁,他挣满了工分,可那份工的工分也就比打猪草多一点。 直到现在,孟秋芸都盼着许墨能得一分份工分再多一点的工。 孟秋芸发愁:“这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多挣点工分,你今年都十六了,才过几年就要成家了,我们家这个条件,哪家姑娘愿意许给你……” 许墨虽然不是许家的种,老太太却是真心为他好。 他刚出生的时候,孟秋芸恨不得掐死他。 可许家就只剩她孤苦伶仃一个人,最终还是留下了许墨。 她做这个决定顶着满天飞的流言蜚语,一开始带许墨,只要不饿死给他口吃的是孟秋芸最后的态度。 她对小时候的许墨很冷漠,许墨也知道自己的身世,并没有怨恨孟秋芸,反而还感激她养活了他。 人心也是肉长的,再冷的冰块也有被捂热的一天。 其实现在谈这些还有点过早,老太太瞎操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许墨早就习惯。 他语气不冷不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我就娶,没有那我就一个人照样过日子。” 而且,许墨觉得就他这样臭名昭着的身份,估计没人愿意给他当媳妇。 想到今天遇上乔家那小姑娘,就不愿跟他有半点瓜葛。 他不过是看她弟弟想吃鸡肉,就顺手给了。 她为了和他撇清关系,救命之恩一条鱼就抵了。 孟秋芸听得心酸,安慰道:“会有的,总会有的,我们小墨不会一个人的。” 不要像她一样,一个人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年。 许墨眼神依旧无波无澜,既冷淡又平静,他一个人也无所谓。 第15章 平安扣 天空碧蓝,云朵奶白,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田野间,黄色的菜花,绿色的玉米地,溪流清澈见底,芦苇随风飘荡。 大自然带来的美是纯天然的,给这个灰朴朴为主的年代划上一笔绚丽的颜色。 一天结束,人们的疲惫截止在天黑之前打烊,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 饭后,乔家小院里,一家聚在梧桐树下乘凉。 吃饭的桌子被搬了过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与其说乘凉,不如说是‘家庭会议’。 ‘会议’发起人是乔老爷子,坐在他专用的躺椅上。 乔老爷子神色严肃,语气里有那么点指责的意思:“乔向武,你是不是给娇娇受委屈了。” 坐在乔老爷子对面的乔向武觉得冤枉:“爸你说什么呢,我能给娇娇受什么委屈。” 他的女儿他爹护得紧,给乔兮枝受委屈,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娇娇又是捡柴又是洗碗的,她哪干过什么活,你说是不是你逼她的。” 乔老爷子也不好质问儿媳,赖自己儿子身上。 坐没坐像的乔子军替自己抱不平,小声嘀咕:“捡个柴洗个碗而已,这算什么委屈,我经常干。” 乔老爷子把孙女当宝,把孙子当草:“你不一样。” 乔子军逐渐大声:“哪不一样,不都是爷爷你的子孙?” 怕爷孙俩闹起来,赵秀兰连忙解释:“爸,我们没委屈娇娇呢,是娇娇长大懂事了,说是要帮我们减轻负担,多懂事一孩子。” 乔兮枝接着赵秀兰的话道:“爷爷,柴是我自己要捡的,碗是我自己要洗的,我今年十四岁了,也应该帮着家里干活。” 小姑娘说的真心实意,眼里还带着浅笑。 乔兮枝的所作所为乔老爷子也看在眼里,只是他自己不愿接受。 他捧在手里舍不得受半点委屈的小孙女,好像突然不需要他捧了。 “娇娇,你还小,不用想这么多。”乔老爷子说。 如果条件允许,乔兮枝也想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 可是在乔家吃饱穿暖都是个问题,人人都承担起作为一份子的责任,年纪小并不是她用来养尊处优的借口。 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都很好,非常疼爱她的爷爷,嘴上怼她行动上帮助她的二哥,尽管话少却也关心她的父亲,慈爱温柔的母亲,还有一个乖巧暖心的弟弟。 虽然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乔兮枝’,可她现在的确是乔兮枝不是吗? 从娇生惯养到懂事听话,不过仅仅一夜的事。 的确需要一个合理的原因。 乔兮枝想了想,找了个容易让人信服的原因:“几天前,我差点淹死在河里,当时我就想,我还什么都没干就要死了,一回想起你们对我那么好,我却很没良心,到最后连回报的机会都没有。” 小姑娘软绵绵的声音里带着坚定不移的态度:“很幸运,我没死,醒来后我就发誓一定要好好孝敬你们。” 人在经历过生死后,有了很大的变化和觉悟也说得通。 乔兮枝拿这一点说道,让乔家几人都消除了心里的疑惑。 乔家夫妇热泪盈眶:“好孩子。” 乔子军:“嗯,没死一切还来得及。” 大人谈话不能插嘴的小孩乔子安:“安安也孝敬爷爷、孝敬爸爸,、孝敬妈妈……” 唯独乔老爷子只觉得有个字特别刺耳,甚至回了屋,没一会儿又从屋里出来。 “娇娇,你这说得我心慌,今天不管怎样这平安扣你不喜欢也得给我带上。” 乔老爷子手上的放着一枚白色的平安扣,没有任何花纹装饰。 一开始原主是把这枚平安扣带脖子上的,后来被林云霞看见,说她带这个平安扣很丑一点也不好看。 这平安扣还差点被林云霞骗去,幸好被乔子军给要了回来。 再后来,乔老爷子知道孙女不喜欢,也就把平安扣收了起来。 一听乔兮枝说起几天前觉得自己要死了,他就觉得很不踏实。 这枚平安扣是乔老太太的,乔老爷子给乔兮枝也是想保个心安。 “好,我带。”乔兮枝接过平安扣。仔细地看了一圈。 这么眼熟的平安扣跟姥爷送给她的平安扣长得一模一样,连反面的划痕都一模一样。 乔兮枝溺水前,脖子上是一直带着那枚平安扣的。 现在,在不同的地方,它又出现了。 是巧合吗? 她觉得这枚平安扣很可疑。 ‘会议’散后,聚在梧桐树下的乔家人又只剩乔子军姐弟三人。 而今天晚上,乔兮枝明显心不在焉的。 “乔兮枝,发什么呆呢?”乔子军不满。 乔兮枝:“啊?” 乔子军抬下巴示意:“乔子安给你拿了蒲扇。” 夏天是个一听就觉得炎热的词,晚上就算降了几度温,说热还是热。 蒲扇在这时就是解热好物,几乎人手一把。 小萝卜头怕热着三姐,屁颠屁颠地找了蒲扇,结果三姐没打搭理他。 小眼神委委屈屈。 乔兮枝笑着接过蒲扇:“对不起啊安安,刚刚三姐在想事情。” 乔子军问她:“想什么?”这么出神。 乔兮枝自然不能说平安扣的事,便道:“今天我又洗了澡,家里柴又少了一半,明天要还是不要去捡柴?” 其实乔兮枝想每天都去,要是可以,最好再负重十斤沙袋。 先把体力锻炼出来,她学过的武术才能有更好的发挥余地。 弱不禁风别人推一下就倒,如何自保? 如果不能自保又如何守护好乔家人? 有备无患总不会错。 乔兮枝从小长得就像个漂亮的洋娃娃,好看的女孩总是容易惹上别人的视线。 特别是父母离异跟着老人生活的女孩子,更加让人肆无忌惮。 初二那年,她被学校里的几个小混混盯上,围堵在巷子里。 当时有个小混混摸了她的手,她恨不得当场给他手折断,可她没那个能耐。 还好,因为她一直没回家来学校找她的姥爷及时赶到,才没让她受到更大的屈辱。 从那以后,她开始学武,学如何自保,学怎样一招制敌。 第16章 来路不明的红果子 夜晚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明月挂在枝头,清风拂过大地。 乔兮枝在自己屋子里看了半天平安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她握着平安扣睡熟,她不知道,那枚平安扣在黑夜里晃过淡淡光亮。 第二天清晨,空气薄雾缕缕,村庄炊烟袅袅。 乔兮枝早睡早起,她推门出来,照旧在树下编竹器的乔老爷子抬起头。 “娇娇,今天又起这么早?” 他孙女已经不是以前的孙女了,连床都不赖了。 “爷爷起得更早。”乔兮枝微弯眼尾浅笑。 乔兮枝洗漱完,跟老爷子说了一声:“爷爷,我要去晨跑,不用等我吃饭。” 昨天晚上乔子军说今天不用捡柴,那柴还能用一天。 所以乔兮枝给自己找了个增强体质的方法——晨跑。 跑步是又简单又有效的。 乔老爷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去。” 乔兮枝今天扎了个高马尾,跑起步来一摇一晃,精神气十足。 她沿村子的小路跑,跑出村子,跑了差不多三公里左右,体力不支停下缓气。 跑步需要循序渐进,得慢慢来,一口气吃不成一个大胖子。 乔兮枝走路返回,路过常青河。 河流跟名字一样,河水青绿,河边还长了几棵杨柳,柳枝低垂在上方,微风一吹,荡漾起层层涟漪。 乔兮枝站在河边,一段记忆浮现。 是原主救许墨的那段记忆。 当时,有三个人在场,在河里腿抽筋的许墨,在河边折杨柳枝的乔兮枝和林云霞。 两个小姑娘看见村里的那个野种溺水,第一反应不是救人,而是撒腿就跑,也不喊求救。 林云霞跟原主说:“娇娇,刚刚我们见死不久,他要是真死了怎么办?” 原主也慌了神:“我不知道。” 林云霞忽悠着她:“你不是会游泳,你先去救他,我去喊人。” 原主犹豫不决。 林云霞刺激她:“万一他真死了,做恶鬼来找我们,你不害怕吗?” 最后,乔兮枝先去救许墨,林云霞去喊人。 原主在逃离现场和良心不安中反复挣扎,最后鼓起勇气去救了男主,可惜她没救到男主就晕了过去。 而她成为男主的白月光,可能正是因为她救过男主。 乔兮枝只盼望着,现在她还没成为许墨的白月光。 男女主、知青、家暴男这些都是她需要远离的对象。 她需要做的就是守护好乔家人,改善贫苦的日子。 但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不如愿的,她刚想着远离许墨,下一秒,她就撞见了许墨。 许墨背着一个类似乔兮枝昨天背过的背篓,只不过背篓很老旧,看起来用了很久。 不像乔家有个竹器师傅,背篓能时常换新。 他的样子看起来是要上山去,至于去干什么也就不得而知。 按道理来说,两人都有救人与被救的那层关系,见面打个招呼很正常。 可偏偏,两人除了对视一眼以外,没有任何交流。 许墨还是那样,一身孤寂冷漠,而乔兮枝,面色不改。 两人就像陌生人偶遇,一见而过。 乔兮枝回了家,许墨上山去了。 他经常上山打野味,因为上山里,他们家才能见着肉。 昨天许墨上山,撞见乔兮枝和他二哥。 两人在摘野果子,他下意识躲避。 又在小溪边撞见,当时小姑娘啃着野果子一脸满足的样子他到现在都记得。 见两人没抓着野鸡,他把野鸡绑了,想找个机会送给兄妹俩。 他运气还算好,撞见了兄弟俩捡柴的背篓,然后把野鸡放在了旁边。 结果,那小姑娘倔强的很,没要。 两人又再次相遇在周大夫家,他把做好的鸡肉给她弟弟吃,她也拒绝。 许墨都知道,她这是拒绝了他的好意,不想和他有瓜葛。 也是,他一个人人唾弃的野种,谁想和他扯上关系? 今天上山,没逮到野味,倒是摘了小半背篓的红果子。 …… 乔兮枝没上山捡柴,在家看书做家务和带小孩。 看书就是翻翻原主的课本,熟悉这个年代的课程,做家务就是洗个碗扫下地喂喂鸡,然后再带带乔子安。 乔子安这小孩懂事又听话,特别容易带。 乔兮枝正在屋里翻课本,乔子安激动的跑过来。 “三姐三姐,门口——” 他说话还带大喘气,乔兮枝接着问:“门口怎么了?” “门开了,外面放着大叶子,大叶子里面全是红果子。” 乔子安在院子里玩,院门突然被推开,地上就放着一堆用叶子包着的红果子,是昨天三姐带回来的那种。 他伸着小脑袋看了半天,也没看见是谁放在他们家门口的。 乔家只有乔兮枝和他在家,他兴奋地跑来找她。 “红果子?”乔兮枝出了屋,到大门口看。 那果子和包果子的叶子跟她昨天的一样。 是谁? 不可能是乔子军,他上工去了压根没空去摘野果。 乔兮枝有怀疑对象,但又不确定。 乔子安眨巴眨巴眼:“三姐,这果子是谁给的呀?” 乔兮枝摇头:“我也不知道。” 乔子安又嘴馋了:“那是给我们的吗?我们能吃吗?” 乔兮枝说:“不可以哦,不可以随便吃来路不明的食物。” “哦。”乔子安有点小失望。 但是要听三姐的话,果子来路不明,不可以吃。 “三姐明天给你带好不好。”乔兮枝不想让弟弟失望。 刚好明天又要上山捡柴,有机会要是能抓只山鸡,答应乔子安的事也刚好可以实现。 第17章 桃酥 听到乔兮枝说明天给他带果子。 有点失望的乔子安抬起小脑袋,眼里多了几分雀跃:“好呀好呀,三姐真好。” 乔兮枝犹豫了一会儿,把门口摆着的那堆小红果收进院子里,就放在吃饭的桌子上。 乔子安在院子里玩,还时不时看上一眼。 乔兮枝回了屋,继续看书。原主今年刚读完初一,成绩在班里中下游,乔老爷子还是希望她能念书,并没有因为成绩而不让她继续读书。 这要是放别的家里,这书是读不成了,读书浪费钱还不如早点下地干活帮家里挣工分。 现在还没恢复高考,读书在这种贫穷的小村庄不太受家长重视。 但乔兮枝作为一个受过“知识改变命运”教育的人,还是很看重学习的。 后世的课本跟现在的有很大出入,但她好歹也是个名牌大学的大四生,自学能力还行。 没过多久,院门又被人敲响。 乔子安开门有点慢,等他打开门,门外的人有点不耐烦:“怎么这么慢。” 是林云霞,还穿着那件深蓝色的褂子,依旧扎着死板麻花辫。 乔子安认得她,她是经常跟三姐一起玩的姐姐,但乔子安不是很喜欢她。 因为不喜欢林云霞,他站着没吭声,也没喊姐姐。 林云霞倒是不在他,她今天主要是来找乔兮枝的。 乔兮枝溺水昏迷生病的事她听说了,不过她没来乔兮枝。 林云霞还等着乔兮枝主动来找她,结果昨天路上遇见了乔兮枝都没跟她说话,也没了往日的热情。 她自然按捺不住了,今天带着兜里还揣着一块桃酥,就是拿来哄人的。 她觉得,乔兮枝可能是生气她没来看她,在林云霞眼里,乔兮枝不过是个傻白甜,哄哄就好了。 林云霞笑嘻嘻地:“安安啊,你三姐呢?” “三姐……在屋里。” “在屋里就好。” 林云霞直径进了院子,乔子安有心无力,也挡不住她,只好跟着在她身后盯着她。 “娇娇——” “娇娇——” 林云霞边走边喊人,声音又大又迫不及待。 好像是有什么喜事等不及分享似的。 乔兮枝闻声从屋里出来,脸上并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 林云霞嘴角的笑意僵住了几秒,又很快恢复自然。 她用开玩笑的语调:“娇娇,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乔兮枝面色平静从容,声音不冷不淡:“我生什么气?” 第二次,这是林云霞第二次见这样的乔兮枝。 第一次就在昨天。 不过短短几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林云霞脸上的笑有点维持不住了:“娇娇,我知道你生病了,这几天不是不来看你,我不像你,要帮着家里干活你知道的。” 说着,她又从兜里拿出块桃酥:“你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桃酥是林云霞家嫁到城里的二姑姑带来的,林家的小孩每人都分到了,一人有四块。 林云霞自己藏着,想吃了就拿出来,她已经吃了三块了,这是最后一块。 要不是这次乔兮枝对她突然疏离了,她才不会拿出来给乔兮枝吃。 如果是原主,已经接过桃酥原谅她了。 可乔兮枝吃过的甜品是她们这些小孩子见都没见过的,又怎么会被这一块桃酥打动? 乔兮枝依旧不为所动:“我说过了我没生气,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桃酥,你自己留着吃。” 林云霞终于反应过来,乔兮枝是真的没生气。 她脸上笑意全无,一脸不解:“那娇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乔兮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轻地跟羽毛似的:“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跟你玩了。” 乔子安开心了,三姐说不想跟这个他不喜欢的姐姐玩了。 他迈着小腿,走到乔兮枝身后,习惯性地拽她衣角。 林云霞则是一脸受伤:“我对你那么好,你说不跟我玩就不跟我玩,乔兮枝你有没有良心?” 她越说越激动:“你二哥说的对,你就是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乔兮枝倒是很淡定,她拍拍乔子安的脑袋:“安安乖,去屋里玩。” “好。”乔子安听话回了屋。 乔兮枝靠近林云霞,两人只有半米的距离左右。 “你对我好?那你倒是说说看,哪里对我好?” 林云霞万万没想到乔兮枝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 按照乔兮枝的性格不应该是被她说的无地自容,然后跟她道歉莫? 结果,乔兮枝让她说出自己哪里对她好,倒是让她有点卡壳。 沉默了足足十秒,林云霞才理直气壮地开口:“我给你带了桃酥吃。” 乔兮枝面无表情:“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吃的。” 平时都是她骗乔兮枝吃的。 林云霞底气有点不足:“我经常带你玩。” 乔兮枝眼睛都没眨一下:“村里的小孩也经常跟我玩。” 原主虽然娇气爱哭,可她长得好看,身上也干干净净,小孩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很多人都不例外。 只不过乔兮枝跟林云霞最要好罢了。 跟她玩就是对她好,那对她好的人可太多了。 林云霞想了半天,想不到好的理由。 她不明白,那么好骗的乔兮枝怎么突然就变得特别不好骗了? 乔兮枝冷笑:“你自己都说不出哪里对我好,又有什么脸说对我好这种话?” 林云霞心虚:“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干嘛计较这么多?” 不再说自己对乔兮枝有多么好了,开始打起感情牌。 “哦?好朋友?”乔兮枝一开口,林云霞眼皮直突突跳,“几天前,许墨溺水,你说让我先去救人,你去喊人,那么请问,你去喊人了吗?” 林云霞眼底闪过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笑着缓和道:“我当然去喊人了。” 乔兮枝又向林云霞靠近一小步,两人身高差不多,她脸凑近林云霞,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你撒谎。” 乔兮枝的声音很平静,林云霞却觉得像是索命的恶鬼,让人后背发凉。 她受惊地后退几大步,脚跟一时没站稳,直接跌倒在地。 第18章 小人得志 林云霞是真被乔兮枝吓着了,瘫坐在地,腿有点发软。 她心思再如何狡猾也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做的事亏心自然会心虚。 乔兮枝只是猜测而已,但林云霞这副模样反而让她认定了。 原主听了她的话去救人,结果林云霞压根没去喊人。 如果不是屠夫路过,两人都没命了。 这个小妹妹,可真是惹人讨厌。 乔兮枝有点儿生气:“林云霞,你说我们是好朋友,你却让你的好朋友独自下河救人,结果你人不见踪影,你都是这么对待好朋友的?” 林云霞受惊,只觉得乔兮枝像找索命的厉鬼,不然怎么知道她没去喊人? 再联想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以及整个人如此大的变化,她觉得自己的猜想更加像真的。 林云霞咽了咽口水,尽量控制自己不慌张。 青天白日的,不必害怕。 “乔兮枝,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害怕了。”林云霞绷紧身体和神经。 “呵~”乔兮枝冷笑,觉得讽刺,“太害怕?我倒是没看出来。” 林云霞还想解释些什么:“我——” 乔兮枝蹲下,伸手捏着她下巴:“你跟我道个歉,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不过以后见着我最好离地远远的,因为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什么极端的事。” 乔兮枝面色不改,一点也不心虚地恐吓小姑娘。 天气很热,乔兮枝的手是凉的,林云霞内心更加慌了。 她说话甚至带了点小结巴:“对对不起。” 乔兮枝满意了,瞧,小姑娘被她吓着了。 她站起来转过身,整个人僵住了。 小萝卜头乔子安正瞪着他的大眼睛,躲在门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们。 …… 傍晚,落日熔金。 乔兮枝在厨房帮赵秀兰打下手,是她自己要求的。 赵秀兰听到还好一阵开心,她家娇娇长得好看,又做家务又学会做饭,以后再也不愁嫁了。 看谁再敢说她家娇娇娇气,她跟谁急。 赵秀兰洗菜,乔兮枝负责切。 今天也没什么菜吃,就是家里最多的口粮——红薯和白菜。 赵秀兰说红薯切成块,乔兮枝装成新手,笨拙地切红薯,她切的很慢,大小也不一致。 赵秀兰也不催她,去坛子里抓了把咸菜。 乔兮枝切完红薯,乔子军回来了。 他回来就扯着自己的嗓子嚷嚷:“妈,这桌上怎么有堆野果子,谁摘的啊?” 乔兮枝?不太可能啊,但他又想不到家里还有谁能去摘野果子。 赵秀兰在炒菜,没空搭理他。 乔兮枝从厨房里出来,告诉他:“不知道今天谁在我们家门口落下的。” 乔子军骂她:“我们老乔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大傻子,谁不小心落吃的在别人家门口?” 大傻子乔兮枝被骂没生气:“这果子来路不明,不能吃。” 这头倔驴,乔子军生气了:“你能不能别那么死板?” 能不能懂得变通? 能不能像他一样? 乔兮枝摇头,还是那句话:“无功不受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得平白无故拿人东西是姥爷从小就教她的道理。 乔子军才不管她,都在自己家院子里了,还有什么吃不得,他拿起一个果子,用袖子擦了擦,就要往嘴里送。 乔兮枝扯着他的手:“不能吃。” 乔子军避开她:“我就要吃。” 乔子军这个人最喜欢跟别人唱反调了,别人要他往西他就往东,别人要他往南他绝对往北。 当然,除了乔向武,因为他老子眼急起来会揍人。 他虽然经常挨揍早就习惯了,但他还是要面子的,这么大人要是被揍多没面子啊。 下一秒,揍他的人就回来了。 揍他的人还用自己的主观判断,觉得他在欺负他的妹妹。 乔向武的巴掌没忍住,拍了过去,拍在了乔子军的左手手臂上。 而他那只手拿着红果子正要吃,结果这一巴掌拍得他猝不及防,红果子直接掉在地上。 还滚了一圈,落了一层灰。 这下好了,真的不能吃了。 乔子军转过头,看见自家老子绷着一张脸,不悦地看着他。 “爸,你打我干嘛?”乔子军不服气。 “你说我打你干嘛,你干嘛欺负你妹?” “我哪欺负她了,你不要冤枉人!”乔子军急了。 乔子军欺负乔兮枝是有前科的,每次欺负就把人欺负哭,哭得哄不好的那种。 哄不好怎么办?揍乔子军呗。 为什么揍他?因为乔兮枝哭得人心烦又不能揍,乔子军这罪魁祸首当然没好果子吃。 乔向武不信他的话:“娇娇,你二哥欺负你没?” 乔兮枝仰着头浅笑:“没有。” 这回乔向武信了,点点头:“那就行。” 乔子军用着吊儿郎当的语气,刚硬了一回:“那爸你是不是得跟我道个歉呐?” 乔向武看看小女儿,又看看没出息的二儿子。 两个孩子都看着他,他有点拉不下面子,倒是虚情假意地慰问了一句:“没打疼你?” 乔子军看自家老子态度好不容易放低了点,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嗷嗷地叫唤:“哎呦呦,疼啊,好疼……” 他边喊疼还边用右手抬着左手,让演技更逼真。 只可惜,他没看自己那副嘴脸,演技浮夸得很。 乔向武很不喜乔子军的得寸进尺,但还是满脸耐烦地说了句:“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乔子军小人得志,摆摆手:“没事没事。” 乔向武反手又是一巴掌拍他手上,气吁吁地走了。 乔子军也不跟他计较,他好不容易让他老子跟他低个头,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他果子也不吃了,也不跟乔兮枝唱反调了。 “都收起来,哪来的还哪去,你说的对,无功不受禄,这吃了别人的不就欠了别人的,那可不行。” 乔兮枝不理解他现在的心情,走过去捡起那颗掉地上果子,拿到水缸旁冲了冲,又放回到原来那堆果子里。 乔子枝说:“但是,我不知道这果子到底是谁放门口的。” 送上门的果子,倒是让乔子军联想到那只送上门的鸡。 加上昨天,他见到过那人,猜想到是他也不难。 第19章 读书 乔子军说出自己心底的猜测:“这果子,可能是许家那人送的。”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差指名道姓了。 乔兮枝也想过是他,但没有暗自下定论。 见乔兮枝不吱声,乔子军一脸不耐:“行了,也不用猜那么多,除了许墨不可能是其他人。” 不过,他们家跟许墨家就是普通村友关系,向来没有交情。 他又是送野鸡又是送野果的,什么意思? 哦不对,许墨的小命被他的便宜妹妹算是救过,当时还送来了鱼,赵秀兰女士还一直推脱。 虽然没推脱成,不过给了一篮子红薯。 红薯换鱼,他觉得亏了。 乔兮枝试探性地问:“那这果子……” 乔子军睨了她一眼:“我去还,哪来的我还哪去。” 他这个妹妹真是个讨债鬼。 …… 杏花村另一头,许家。 许墨上午上山,下午就去地里干活。 地里的那份工他只需要一下午就能干完,上午就去山里看看有没有收获。 今天上山背了个空背篓回来,孟秋芸没说什么,就是唉声叹气。 这会儿许墨还没回来,孟秋芸一个人在家里,因为腿脚不方便每天要等许墨回来做饭。 十六岁的少年,在外面忙活一整天,还要回家给年迈的奶奶做饭。 许家门口,肩上扛着锄头的许墨撞上了手提着竹篮子的乔子军。 两个少年同框,一个死气沉沉,一个意气风发。 场面有些僵硬,最后还是乔子军先打破气氛,他抬了抬竹篮子:“这果子你送的。”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许墨抬起眼皮,毫不心虚:“是。” 乔子军倒是少有的正经:“谢谢你的果子,不过……你这一声不吭丢我们家门口,我们不会要,就算你打了招呼我们也不会要,也不是嫌弃的意思,就是平白无故的,受不起。” 乔子军刚好一米八,比许墨高一点,神色认真的时候,倒是有一个大哥哥该有的样子。 “受得起,”许墨放下肩上的锄头,“你妹妹她救过我。” 乔子军也懒得跟他废话,准备学许墨放下果子就走人,他着急回家吃饭。 可屋里的老人家听到了动静,扯着嗓子问:“小墨啊,你跟谁在外头说话,也不喊人家进屋说。” 许墨还没回话,乔子军直接伸手推开虚掩着的门,抬脚走了进去。 “孟奶奶是我,乔子军。上次你家不是给我家送了鱼,这不来给你家送点山上摘的野果子。”他边说边进了许家小院里。 院子里没有树也没有杂草,就是光秃秃的大平地。 孟秋芸就坐在凳子上,凳子靠着墙,旁边靠着拐杖。 见有客人来,她拿过旁边的拐杖,正要站起来。 乔子军快步走过去,拦着她:“您坐着就行,我就是来送果子,不耽误多久,马上就走了。” 这乔老二的孩子她知道,听说是个不如女娃受宠的男娃。 这看着眉清目秀又懂礼貌的,怎么会不受宠? 孟秋芸边打量着乔子军边坐了回去,对着许墨道:“小墨,还愣着干嘛,给子军倒杯水去。” 自来熟的亲切称呼也许是每个老人家的常态。 刚进家门的许墨把锄头放一边,进屋倒水。 孟秋就在外头跟乔子军唠嗑:“子军,说媳妇了没有啊?” 八卦快二十岁男子的终身大事可能也是每个老人的兴趣。 乔子军开玩笑地应:“还没,要不孟奶奶给我做做媒?” 孟秋芸虽然经常担忧自家孙子娶不到媳妇儿。 但是这会看到顺眼的小伙子就忍不住先帮忙的冲动:“行啊,孟奶奶给你物色,有合适的就告诉你妈。” 说亲需要跟父母商议,一般都是由母亲操持。 许墨已经倒了碗水出来了,两人的对话也听的一清二处。 他告诉孟秋芸:“奶奶,他还在读书,成家的事不急。” 老太太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只是顿了几秒:“还在读书啊,读书好,多读书。” 没再提说亲的事。 乔子军放下果子就走了,步子迈得很快,一下就没了身影。 许墨拴上门,一转身回头,老太太就变了张脸。 “小墨,你是怪奶奶没让你读书?” 孟秋芸爬满皱纹的脸上没有刚才得一丝笑意,语气也比刚才凌厉不少。 许墨却像是习以为常,眉毛都没皱一下。 “奶奶,我没有那个意思。”他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那个乔子军比你大,你提起他读书的事,不就是怪我这个老太婆没让你读书?” 许墨六岁的时候,是个聪明好学的孩子,总是喜欢跑到学校里去听课。 以前的学校比现在还落魄,没有校门,教室也破旧不堪,格子窗都没装玻璃。 小许墨就趴在格子窗外听的老师讲课,以树枝为笔,以大地为纸,把老师出的题写在地上。 他很长一段时间去学校旁听,让教书的老师注意到了他,发现他很聪明,那么小就会举一反三,是块读书的料。 那个老师来许家跟孟秋芸谈话,说让孩子上学读书的事。 孟秋芸以家里没钱的原因拒绝了,老师说只要他成绩优异可以跟大队协商给他免学费。 六岁的许墨还没有捂热孟秋芸的心,她还嫌许墨是个累赘,还恨许墨是个野种。 孟秋芸拒绝了,等老师走后,她关上门,打了一顿爱到处瞎跑的许墨。 没让许墨读书这件事好像成了她心里的刺,一旦提起,满身是刺。 许墨没什么强烈的情绪,已经处于麻木状态:“奶奶,我说过很多遍了,我没有怪你。” 可孟秋芸像是没了理智一样:“你有,你嘴上说着没有怪我,可心里肯定恨透了我,是我让你困在这个烂家,是我让你吃比别人多更多的苦,你怎么可能不怪……” 老太太拿起拐杖就往许墨身上砸,甚至忘了腿伤,站了起来,差点摔一跤。 还是许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奶奶,你放松心情,别想那么多。”许墨声音放轻了些,试图安抚老太太。 第20章 菌子 老太太情绪稳定下来,许墨才进了屋做饭。 他煮了一小锅红薯,拿一小碗孟秋芸做的咸菜。 “奶奶,吃饭了。”许墨伸手去搀扶。 孟秋芸推开他的手,自己拿起拐杖,拒绝许墨帮助:“老婆子我自己还能走。” 说完,一瘸一拐地进了屋。 耽误一会时间,天已经快黑了,不过,还好赶在天完全乌黑前吃完饭刷完碗。 院子里灰蒙蒙的,月亮已经从山脚下爬了上来,冷白的光亮让夜晚没有那么漆黑。 许墨从就穿着一条大裤衩,光着膀子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从头浇下冲了个凉。 十六岁的少年看起来瘦弱,脱去衣服后,露出了六块腹肌,跟那些肌肉感爆棚的男人不一样,恰当好处,还显几分少年气息。 水珠顺着少年的下颚线一路往下滑,月色照亮,美色诱人。 许墨洗完澡,又打了一盆水,洗了一堆红果子。 他搬了条凳子,坐在院子里,端着一大碗果子,随意拿了一个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和往日里吃的没什么不同。 野果子而已,又不是什么白面馒头,怎么那个小姑娘吃得那么满足? 许墨盯着碗里的果子讥笑,人家就算喜欢吃也不会接受他这个野种的东西。 算了,何必自取其辱。 孟秋芸拄着拐杖出了屋,语气和蔼不少:“小墨,这野果子是开胃的东西,少吃点。” 红薯虽然饱腹感强,却不抗饿,吃这开胃的果子更容易饿。 前几年,挣不到工分的许墨去山里找吃的,遇到一片杨梅树,他又饿得狠,一口气吃了好些杨梅,吃得有了饱腹感才停下。 他还摘了许多杨梅,带给孟秋芸吃,直到夜里,他疼得死去活来的,送到周延平那里看病,被臭骂了一顿。 许墨长期挨饿已经造成了轻微胃病,又空腹吃了大量杨梅导致胃出血,还就医不及时,差点没了小命。 从那以后,许墨再也没吃过杨梅,因为有阴影。 而这果子也带酸味,他上山渴了偶尔摘一两个解渴,从不多吃。 这次倒是破天荒的,端着一大碗坐在院子里吃。 “奶奶,我不多吃,就尝尝味。” 孟秋芸听了这才放心,缓了几秒,聊起这果子的来源:“这乔老二家都心善的人,他家那个三丫头拉了你一把,你送条鱼过去还回了一篮子红薯,现在又送了这么多野果子。” 许墨那天在河边抓了五条鱼,一条送去屠夫家,一条送去乔家,还有两条给了周延平,最后一条留着自己吃了。 当时,许墨回来跟孟秋芸说这个事,她还不信。 乔家那出了名娇气的女娃娃怎么会救人,许墨态度强硬才让她勉强信了。 “嗯,他们家心善。” 许墨没告诉老太太这果子是他送过去人家不要退回来的。 孟秋芸知道肯定会跟他急。 还好今天下午乔子军还果子的时候没说什么,那个比他大两岁的少年也是个人精。 孟秋芸倒是对乔家多了几分好感。 …… 次日,乔兮枝准时起床晨跑,跑完步踩着点回家吃早饭,然后拿着背篓跟乔子军上山捡柴。 乔兮枝背着背篓,乔子军拿了根扁担,扁担两端都绕着绳子。 他打算挑一担柴回来,囤久一点,免得隔天就要上山捡柴,麻烦得很。 这要是放以前,他一定会骂得乔兮枝狗血淋头,哪会加大自己的劳动量。 遮天蔽日的丛林里,藏着许多生机等待发掘。 此时,乔兮枝在草丛里发现几颗红蘑菇,正要伸手去摘。 捡柴的乔子军抬起头,注意到便宜妹妹的举动,急忙制止:“乔兮枝,手不要乱摘东西,容易死人的知不知道?” 他的便宜妹妹要摘的红菌子,以前村里有人摘过,吃死了人,导致上山菜菌子吃的人都屈指可数。 乔兮枝淡定地摘了蘑菇:“这菌子死不了人。” 乔子军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这菌子有毒,你吃死了没关系不要连累到乔家。” 他作势要夺过乔兮枝手里的大红菇。 乔兮枝手躲开了,解释道:“这菌子没毒。” 乔子军更气了:“你怎么知道有没有毒?你懂什么?” 乔兮枝手里拿的这种蘑菇是大红菇,无毒;有个神似它的“双胞胎”毒红菇,有毒。 两种蘑菇长得很像,都是红色的菌盖白色的柄。 可仔细看是有区别的,对蘑菇不熟悉的人一般都分辨不出来,但乔兮枝分辨得出来。 一到多雨长蘑菇的季节,她会专门跑到山里盛产蘑菇的小县城去买,认得很多种蘑菇,大红菇就是其中之一。 蘑菇鲜美,是很好的调鲜食材。 今天在山里真是意外收获。 乔兮枝把大红菇丢进背篓,耐心跟乔子军解释:“这菌子没毒,我在书里见过。” 乔子军要被她气得脑充血了:“毒死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气得想打人,又不能打罪魁祸首,只好气咻咻地走了。 留下乔兮枝在原地,让她摘菌子,吃死了也不关他的事。 第21章 摔跤见血 乔兮枝把剩下的几颗大红菇一起摘了,丢进背篓,一回头,乔子军已经没了人影。 她有点无奈,这二哥也太不靠谱了。 树林弯弯绕绕,容易迷路,她不是很熟悉地形,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走。 路不好走,枯枝败叶铺盖地到处都是。 乔兮枝往南走了几米路,她目光找着乔子军的身影,没注意脚下。 被藤蔓绊了一下,好在她反应迅速,趔趔趄趄好不容易站稳,刚踏出一步,脚下又一滑,猛地往地上摔。 她反射性用手一撑,右手硬磕在地上,背篓砸在地上压出‘吱嘎’的声响。 系在脖子上的平安扣绳子突然松了,直接从她身前滚了出来,掉进了枯叶堆里。 而乔兮枝并没有注意到。 她嘶了一声,右手心被藏匿在枝叶里尖石划伤,鲜血直冒。 棕褐色的枯叶慢慢被渗红,刺眼夺目。 许是伤口有点深,血流速度虽慢,但一直不止。 她席地坐起,放下身后的背篓,纠结了几秒钟,忍着右手的疼痛准备去撕衣角。 “刺啦”一声,是撕布料的声音。 然而,不是她撕衣服的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声音。 一抬眼,对上一张脸,丹凤眼,单眼皮,高鼻梁,长得在她审美上。 少年这次穿着黑色补丁的褂子,不仅有补丁,下摆还给他撕裂了,撕地全是线头。 不过,黑色倒是把他身上的那股冷郁感显得更加淋漓尽致。 乔兮枝不得不感叹,主角永远是主角,就算穿得落魄,站在那里也是气质出尘。 被小姑娘盯着看的许墨嘴唇微抿,犹豫两秒,还是蹲下身把从褂子下角撕下的黑布往她手上缠。 乔兮枝被他的举动惊地往后一缩,许墨动作比脑子还快拉住她的手腕。 小姑娘眉梢微皱,轻咬下唇,挣扎了两下,想抽回手。 可她细胳膊细腿的,力气哪比得过干农活长大的少年。 “那个……谢谢你,我自己来。”乔兮枝挣扎不开,只好出声谢绝。 许墨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沉默几秒,还是松开了小姑娘的手腕。 乔兮枝又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自己包扎起伤口来。 蹲着的少年已经识趣地站起来,默默走开。 他踩着枯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包扎好手的乔兮枝再抬头,眼里是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直到许墨的身影没入丛林,消失在她视线里,乔兮枝也没喊住他。 她一直以来都想着不和男主有任何关联,避开原来“白月光”的剧情线发展。 可偏偏,事不如人意,总能遇见许墨。 这次,许墨还伸手帮了她,让她倍感头痛。 而发完怒气的乔子军已经冷静下来,原路返回。 他松了一口气,幸好便宜妹妹还在原来的地方,不然把她弄丢了,他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乔兮枝,你坐地上做什么?”乔子军皱眉,“不会又哭了?” 便宜妹妹坐地上,除了因为丢下她所以哭了,他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原因。 乔兮枝仰着头,那双漂亮地会说话的眼睛并没有哭过的痕迹。 乔子军的眉头这才挼平,结果下一秒,乔兮枝说:“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 乔子军第一反应就是打量她全身上下,目光停留在她用黑布包扎好的右手上。 他眉毛又皱起:“手怎么了?” 不等乔兮枝回话,他瞥到了不远处树叶上的血渍,估计是她的。 乔子军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过就离开了一会,这便宜妹妹又是摔跤又是见血的,合着就不能离开他的视线外? 乔兮枝却轻笑着摇头:“划破点皮,没事。” 乔子军忍着不悦扶起乔兮枝。 他眼皮直跳,好像预感到自己回家会面临的“惨状”。 “你多大的人了,走个路都能摔跤?”乔子军眼皮跳归跳,该指责还是得指责。 走个路都能摔跤的乔兮枝哭笑不得。 想必,这就是走路不看路的下场。 气氛有些尴尬,乔子军见便宜妹妹摔跤流血没哭也没闹,他还这样说她的确有点过了。 他轻咳一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不捡柴了,去周老头那看看,你就这样包着万一感染了。” 乔兮枝摇摇头:“不用,小伤而已,我们先捡柴。” 在乔兮枝的倔驴般脾气下,俩人还是继续捡起了柴。 虽然摔了一跤,但乔兮枝今天运气还错,又在草丛里发现了蘑菇。 这次的蘑菇是青头菌,菌子如其名,是青绿色的,个头比乔兮枝的手还大。 这青头菌是按照成对长的,只要发现了一朵,那么一米范围内必能发现另外一朵。 乔兮枝探了几步,果不其然,在不远处发现了另外一朵。 两朵青头菌拿在手里,小姑娘眉眼带笑,看起来很满意。 乔子军一回头,就看到了她手里的菌子,抬手扶额,这便宜妹妹是真想气死他! “乔兮枝!”乔子军气急败坏的声音入耳,“菌子是有毒的东西,不能乱摘,你能不能做个听话点的妹妹?” 才摘完红色的,现在又摘绿色的,看起来就剧毒无比,两种加一起不得一命呜呼? 乔兮枝叹叹气,她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二哥知道,这菌子没毒、能吃、味鲜、还有营养成分。 树林不远处,许墨正采着松茸菌,就听见了乔子军的怒气声,甚至惊动了停在树上歇息的鸟儿。 他快速摘完菌子,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过去,兄妹俩正无声地对峙着。 乔子军是忍着脾气不骂人。 乔兮枝是满腔无奈无法说。 刚刚乔子军的话许墨都听清了,他在灌木丛后,遮了肩以下的身子,踌躇着到底要不要过去。 蓦然,他撞上了乔兮枝的眼睛。 小姑娘的眸子干净透亮,无意发现了灌木丛后的人也很平静,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许墨心底的犹豫逐渐消散,嗓音低沉:“乔二哥,不是所有菌子都有毒,有些菌子是无毒的。” 夏季对他来说是个不错的季节,雨后的菌子和鱼虾,能拯救他饥饿的胃。 乔子军听见熟悉的声音转过身,许墨已经从灌木丛后出来了。 第22章 烤菌子 许墨经常在山里寻食物,乔子军隔三差五上山捡柴,都是一片山,偶遇也是有的,只不过不打交道。 主要是那个村里人喊‘野种’的少年过于冷漠,乔子军也不好意思装熟。 他对许墨印象也还行,这人看起来冷漠,实则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从先送鱼再默默送野鸡到送野果,可以看出他对恩人的的态度。 但,一码归一码,乔子军对有毒东西的认知,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事关人命,不可马虎。 乔子军摆出兄长的气势,语气比以往都严肃:“我三妹背篓里的菌子,村子里有人吃过,就一天人就没了,有毒没毒我能不知道吗?” 他不知道,曾经靠菌子续过命的许墨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 哪些菌子能吃,哪些不能吃他都知道。 怎么知道的?以身试出来的。 他也是命硬,没遇上剧毒的蘑菇被毒死。 许墨刚才过来帮乔兮枝时,就瞥见了她背篓里的大红菇,是无毒的,并不是乔子军以为吃死人的那种。 他拿下自己的背篓,示意乔子军看看。 “我经常摘菌子,吃过的种类也不少,这片林子的菌子哪些有毒哪些没毒我都了解。” 乔兮枝内心百感交集,一方面是因为许墨的帮她说话,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他这运气也太好了。 他背篓里有松茸菌、鸡枞菌、鸡油菌、牛肝菌、干巴菌、竹荪……大红菇和青头菌也有。 别人的菌子不仅种类繁多,还比她的珍贵,她有的别人有,别人有的她没有。 乔兮枝前一刻还在为自己的好运沾沾自喜,这一瞬间简直是羡慕嫉妒外加红眼病。 乔子军倒是大开眼界,这么多野生菌得找好半天,他也半信半疑:“你真知道哪些菌子有没有毒?” 许墨颔首,语气淡淡地:“乔二哥若是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他话落音,步履匆匆往溪流的方向去了。 乔子军都来不及喊住他:“哎……” 他证明就证明,人没影了是个什么意思? 不对,那乔兮枝又是怎么确定菌子没有毒? 乔子军百思不得其解:“要说这许墨常年上山摘菌子的知道有毒没毒,倒也有可能。” 他朝乔兮枝抬了抬下巴,“可你又是怎么这么确定的?” 乔兮枝眼神呆滞了一下,那张白皙的小脸上多了几分乖巧的笑:“我不是说过吗,在书里见过。” 乔子军问:“什么书?” 这年头对书籍的管控比较严格,除了上学的课本,他压根没见过乔兮枝有其他书。 乔兮枝说得含糊:“就是一本描写植物的书,里面有提到好多种类的菌子,我就记住了少数,刚好这两种我就记住了,没毒的。” 她指了指背篓里的大红菇和青头菌。 哪曾想,乔子军接二连三地盘问:“我怎么没在家见你拿过?” “是班里同学的书,在学校看的。” 勉勉强强,蒙混过关。 …… 许墨花了十几分钟回来了,他右手提着湿润的背篓,左手拿着一把削好的木棍。 他刚才在溪边把菌子洗干净了,准备把菌子烤了吃,搭起木柴,一副要生火的架势。 为了防止火势烧到周围的树叶,他特地清出一块空地。 乔子军阻拦:“别别别,万一这菌子真有毒,那可不值当,不用为了证明把命都搭上了。” 其他菌子可能没毒,但那吃死过人的红菌子他无论如何都觉得有毒。 许墨用行动回应,动作熟练地串起了菌子。 喜欢户外野炊烧烤的乔兮枝一眼就知道他是个熟手。 看这穿串的手法,烤菌子的事估计没少干。 几分钟过后,她收回自己的判断。 到底是什么误会,让她觉得一个把菌子烤得乌漆嘛黑的人,会是烧烤熟手? 少年坐在地上,一脸淡定,没有半点菌子没烤好的苦恼。 看来,是习以为常了。 乔子军倒是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这菌子能吃?” 就算没毒,也难以下嘴啊! 许墨点头:“嗯。” 能吃的,就是味道差了一星半点。 乔兮枝看不下去了,这人太暴殄天物了。 烤菌子她吃过,用炭火烤最好,原汁原味,再洒上一点盐,气香味鲜。 而许墨,之前的菌子真是白吃了,烤食物讲究火候和适宜地翻动,他点着大火又不翻动,能烤出好菌子才怪。 下一秒,少年把烧焦的菌子放嘴边吹了吹,眼看着就要下嘴了。 乔兮枝喊停:“等一下。” 许墨眼皮微抬,等着她的下文。 “那菌子还是别吃了,重新烤。”许墨烤得不多,就三串,一串三四个菌子,就算这三串不要,还有很多菌子可以烤。 少年琢磨片刻,迟疑地点点头:“行。” 在他准备对下一批菌子动手前,乔兮枝连忙道:“我来烤,你串菌子。” 许墨伸向菌子的手一顿,半响,吐出一个字:“好。” 他很意外,前不久还疏离他的小姑娘竟然主动提出一起烤菌子。 主动提出一起烤菌子的乔兮枝除了看不下去他暴殄天物外。 还因为许墨帮过她,她欠了他,许墨不会烤菌子,她会。 她帮许墨烤菌子,她就不欠他了。 两人搭档,乔子军当摆设。 他的便宜妹妹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烤的菌子会比许墨好? 两人都是半斤对八两,虽然他也不太会。 时间又慢慢淌过,换了个人重新烤的菌子熟了。 这次的菌子散发出它特有的香味,勾地乔子军眼珠子都瞪直了。 这么香的菌子是他的便宜妹妹烤出来的? 乔兮枝把烤好的菌子递给许墨:“好了,能吃了。” 这次一次性烤了六串,许墨只拿过两串,剩下的留给了乔兮枝。 她倒是没再推脱,分了两串给直勾勾盯着的乔子军。 乔子军已经把菌子到底有没有毒完全抛之脑后了。 在美食面前,他的定力如过眼云烟,说散就散。 热呼呼的菌子入口,烤菌子味道肥美,鲜而不腻,那滋味就跟吃肉一样,仅仅两串,没几口就吃完了,让人意犹未尽。 第23章 谢酬 吃完烤菌子的乔子军两眼放光,味蕾已经完完全全被征服。 乔兮枝觉得刚烤好的菌子太烫,拿着放凉没动。 乔子军的视线落在乔兮枝手里的菌子上:“三妹啊,要不你再给二哥烤点?” 整天乔兮枝乔兮枝喊的人此时已经被两串烤菌子收买,用妹妹哥哥这称呼显得两人亲近无比。 现在才十点钟左右,离饭点还早着,乔兮枝倒也不饿,在乔子军殷切的目光下,又分了一串菌子给他。 顺带提醒:“这菌子不是我们的。” 乔子军拿着菌子大梦初醒:“完了,这些菌子万一有毒,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破山里……” 另外,同样吃了菌子的两人用看弱智的眼神,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乔兮枝把手里仅剩的一串烤菌子给许墨,指了指串好的菌子:“那些需要全烤了吗?” 她是想帮许墨把菌子烤了,算是还了他的人情。 结果许墨又给了几串菌子,她无奈,就当是烤菌子的报酬好了。 篝火旁的小姑娘被热气熏得脸色绯红,那双琉光似的眼睛比火星子还亮。 她蹲在一旁的模样,有几分乖巧邻居小妹妹的感觉。 除了脸蛋以外,白净的手也被火焰灼地通红。 她有只手掌心上还有伤口,在这么高的温度下,伤口没有疼痛加剧? 乔兮枝的确没任何不适的感觉。 而没再纠结菌子有没有毒的乔子军,终于找到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源头。 那就是乔兮枝手上裹着的黑布,怎么像极了从许墨衣角料撕下的那块缺口? 这两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 许墨迟疑地接过菌子,正要说话。 乔子军抑扬顿挫的声音比他早一步:“乔兮枝!你手上的那玩意是这小子给你的?” 乔兮枝抬起头:“是,怎么了?” 乔子军咬牙切齿,她怎么能随便用臭男人的衣服边料包扎?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好当着人面多说什么,他暗自生气:“没事!” 乔兮枝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许墨眼眸一黯,那张面色不改的脸没暴露出任何情绪。 空气里突然响起的低沉声音:“乔二哥放心,菌子没毒,我先走了。” 少年起身把火灭了,串好的菌子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提起背篓,凑近乔兮枝放一旁的背篓上方,倾斜一倒。 “等等——” 哗啦啦的声响过后,许墨背篓里剩下的菌子,全都倒进了那只有几个菌子的背篓里。 他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人半点阻拦的机会。 乔兮枝蹙眉,走过去提起背篓:“这菌子我们不能要。” 许墨面对乔兮枝的拒绝已经免疫了:“烤菌子的谢酬。” 乔兮枝按住许墨的背篓:“刚才已经给过了。” 虽然都进了乔子军的肚子。 乔子军也认可道:“菌子是你摘的,沾你的光还吃了你的,我们没道理还要收你这么多菌子。” 他已经相信,许墨说没毒的菌子的确是没毒。 要不然就凭他吃了这会儿早就歇菜了,哪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 最后,菌子还给了许墨,他神色淡淡地,一声不吭地走了。 一阵凉风袭过,乔子军开始质问:“你们背着我见面了?” 幸好这树林没人,要是别人看见了自家便宜妹妹和那臭小子单独见面,不得被说三道四? 这话说的很有歧义,乔兮枝反驳:“我没背着二哥,当时摔了一跤,是许墨帮了我。” 乔子军:“那你也不能用他给的布裹伤口!” 乔兮枝哦了一声,伸手去拆打好结的黑布条:“那就不用了。” 乔子军依旧不满:“算了,还是继续用着。” 这荒郊野岭的,上哪里给她找包扎的东西。 乔兮枝的手顿住:“……” 之后,乔兮枝没再遇到菌子,兄妹俩捡完柴就回了杏花村。 路过周延平家,停下来给乔兮枝看看伤口,气温高,以免化脓感染。 “周爷爷在家吗?”乔子军对闭着的门嚷嚷着。 好一阵,屋里才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回话:“不在。” 周延平在屋里捣鼓草药,被人打搅,非常不满。 乔子军习惯了他的脾气秉性,他明面上没任何不满,私底下就喜欢喊周老头周老头地喊。 为什么不当着面喊?他怕自己命不够硬,毕竟谁能有不生病的时候。 乔子军死皮赖脸地:“周爷爷,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您就发发慈悲,看个小伤口。” 屋子里的人还是不乐意:“既然是小伤口,那没必要来我这。” 让他看小伤口,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乔兮枝也没那么娇气,劝道:“二哥我们回家,小伤而已,真的不碍事。” 受了点皮肉伤,出了点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过两天就好了。 要是乔子军自己受伤,自然不当回事。 可是受伤的是他爷爷的宝贝孙女,他这个没照顾好妹妹的哥哥是要被拿来开涮的。 不过,最主要还是看在那三串烤菌子的份上。 乔子军问:“真不用?” 乔兮枝摇头:“不用,我们回家。” 屋里的人不愿看,乔子军也没办法,只好挑柴回家。 他刚弯下腰去挑柴,“吱嘎”一声,门开了。 苍老的声音严谨又带着点不耐:“滚进来。” 兄妹俩对视一眼,迟疑片刻,还是进了屋。 周延平脾性大,得顺着他的意思,不然以后看病指定进不了门。 周延平凌厉的眼神扫向他俩,“小毛病也敢来烦我?”他是看大病的大夫。 乔子军嬉皮笑脸:“周爷爷你也说过,大病都是从小病发展来的,要重视!” 这话周延平的确说过,当时是一个咳嗽的妇人,因为舍不得花钱看病一直拖着,硬生生把咳嗽变成肺炎。 周延平睨了一眼乔兮枝,语气不太温和:“既然要看病,那还不过来。” 病人离大夫这么远,看个什么病? 被甩脸色的乔兮枝也不生气,不缓不慢地走过去。 周延平拆黑布条时问道:“伤口冲洗了吗?” 当时乔兮枝只想着止住血,忘了这一茬,“没有。” 周延平皱了皱眉,把黑布完全拆开。 第24章 原路返回 小姑娘手上的口子有些深,伤口周围的血迹干了,留下血印子。 一开始被黑布条遮盖着,直到现在才露出来。 周延平很意外地瞥了她一眼。 这要是放在往日,这丫头早就哭哭啼啼喊痛了,今天看起来还挺平静。 乔兮枝没喊痛,乔子军倒是眉头紧皱:“这口子会留疤吗?” 周延平一丝不苟地清理伤口,回应敷衍:“可能会。” 乔子军:“?”会就会,不会就不会,你一个大夫怎么能说可能会? 周延平除了敷衍以外,还想吓唬吓唬乔兮枝。 小姑娘嘛,都是爱美的年纪,一说留疤肯定会害怕。 让她懂得害怕,才知道他这个大夫有多重要,看她还敢不敢还嫌弃大夫家味重! 听到可能会留疤的乔兮枝表现出乎意料,她毫无波澜,甚至不为所动。 一个伤疤而已,除了丑点,不影响她带乔家过上好日子就行。 来这里好几天,除了山上捡柴,她连杏花村都没出过,赚钱养家这事倍受限制。 这年代什么都缺,要想找财路还得找个机会去县城里看看。 乔兮枝垂着眼,心里淡淡地发愁。 再回过神,周延平已经把伤口敷上草药,换好纱布了。 他边收拾边嘀咕:“你们乔家人最近手是不知道往放吗?” 今天这个伤了手,明天那个又伤了手。 乔子军嬉笑道:“周爷爷,今儿出门没带钱,晚点再登门还上。” 周延平手一挥:“让你爷爷都给我送几个竹筐和背篓过来就成。” 他家竹器很多,光是背篓都有四五个。 竹篮子、竹筛子、竹拍子……甚至还有竹席子,都是来自乔老爷子之手。 乔家人一来看病,少不得乔老爷子给送竹器抵债。 但也不是每次都用竹器抵债,主要看周延平的需求。 他需要就用竹器,他不需要就花钱或者送粮送肉送票。 乔子军点点头:“好勒,我回去就跟我爷说。” 周延平摆摆手,示意赶紧走人。 乔兮枝道谢:“谢谢周爷爷,那我和二哥就先回去了。” 周延平冷哼了一声,转过身捣鼓药材。 出了周延平的家,外头太阳升在头顶,光芒刺眼,热浪扑面而来。 乔子军眯着眼,看俯下身背背篓的乔兮枝,便宜妹妹长得不赖,皮肤白嫩地一点也不像干农活长大的孩子。 不对,她不是不像,她本来就不是! 他才是干农活长大的孩子,枉为他一张俊脸,虽然天生肤色白,但也被晒得快跟田里的小麦一个色号了。 乔子军又羡慕看了两眼乔兮枝的白肤色,突然顿了一下。 “乔兮枝,爷爷给你平安扣呢?” 乔老爷子疼她,送她平安扣保平安,上次差点被她送人,这次又被她弄丢了。 乔兮枝一听,伸手往脖子上摸,一片空荡荡的。 不知何时,那块挂在她脖子上的平安扣已经不见了。 乔兮枝向来淡定的脸上出现一丝慌张,不为别的,只因平安扣是老人的一片心意。 而她,弄丢了这片心意。 慌张过后,她迅速冷静下来:“二哥,许是掉山里或者路上了,我原路去找。” 乔子军正要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缓了两秒,脸色嫌弃得要命:“丢了平安扣,你再把自己丢山里,我可担不起这个责,我还是跟你一块去。” 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乔兮枝道:“好。” 乔子军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句:“周爷爷,柴在你家放放,过会儿再来拿!” 俩人原路返回,一路上低着头找,仔仔细细地没放过任何一块地方。 直到上了山进了林子,也没找到平安扣。 乔兮枝猜想,会不会是摔跤的时候掉的? 越想越有可能,她跟乔子军说:“二哥,我们分头找。” 乔子军不同意,眼神里充斥着几分不信任:“你认路吗?分头走你能找到回来的路?” 乔兮枝不熟悉地形,问她从哪走近道、哪是哪可能不知道,但走过的路原路返回她没问题。 乔兮枝顺着记忆指了指:“往左边那棵松树的方向一直走,是我们烤菌子的地方,往右边那棵槐树的方向走,可以去我们摘野果的地方。” 乔子军这才发现自己想多了,他的便宜妹妹是蠢了点,但不是路痴,还记得路。 两人分头寻路过的地方,乔兮枝直奔摔过一跤的那地。 树枝、枯叶、藤蔓……杂乱无章,乔兮枝打量了一圈,好半响,才发现沾上她血迹的枯树堆。 她蹲在地上,以有血迹的地方为圆心,翻动周围的枝叶。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 她把周围两米的地都扒了一遍,最后又把这附近十米内找了一遍。 结果,不尽人意。 …… 响午已过。 乔家,赵秀兰早就给乔向武送完饭回来了。 只是半天没见自家老二老三回来,提心吊胆,干活都提不起心思。 赵秀兰跟院子里玩的乔子安道:“安安,妈出去一会儿,你去狗蛋家里玩好不好?” 狗蛋是隔壁王家的小孩,比乔子安大两岁。 大名王大伟,小名王狗蛋。 因为农村有个说法,贱名好养活,喜欢给小孩取狗蛋、狗剩、大妞、大虎……这类的名字。 有的直接拿来当大名,有的当小名。 乔子安喜欢跟隔壁家的狗蛋哥哥玩,奶声奶气道:“好呀好呀!” 赵秀兰牵着他,带他去了隔壁王家。 隔壁王大伟见伯娘带着弟弟来玩,很开心:“安安,你快来,我哥哥给我做了弹弓,我们一起玩。” 乔子安迈着小短腿,兴奋地跑过去,哇了一声:“狗蛋哥哥,你哥哥好厉害啊。” 王大伟不开心了,他一点也不喜欢狗蛋这个名字。 嘟着嘴:“说了不要叫我狗蛋哥哥,要叫我大伟哥哥。” 大家都狗蛋狗蛋地喊,乔子安听的多,喊得也顺口。 尽管王大伟一直纠正,但他早就喊习惯了。 乔子安乖巧地改口:“好的,狗蛋……大伟哥哥。” 讨厌狗蛋两字的王大伟:“……”我听得可清楚了,你又喊我狗蛋! 第25章 练习弹弓 杏花村村口有棵榕树,郁郁葱葱,枝干遒劲,有上百年的历史。 榕树上挂了许多红带子,从远处看,会误以为挂着一串串红灯笼。 这棵历史悠久的榕树是村里祈福树,求姻缘、求健康、求平安……都往树上挂上红带子,会得到庇佑。 这是老祖宗一代接一代传下来的求愿方式。 由于世道的原因,不再允许挂红带子求愿,榕树已经被篱笆围了一米高。 树上的红带子都是以前挂的,有那么一两个村民还是会偷偷摸摸去挂,只不过会把红带子弄成老旧的,生怕被人看出是新的。 赵秀兰就在村口的围榕树的篱笆墙旁,歪着脖子望着路口。 身后传来一道礼貌又冷淡的声音:“赵婶。” 赵秀兰扭过头,少年淡漠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和蔼笑道:“小墨啊,去上工啊?” 明知故问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 少年身姿挺拔,肩膀上扛着锄头,应了一声:“嗯。” 赵秀兰眼里流露过一丝赞许:“好孩子,快去。” 等少年走远,她才叹了一声气。 这孩子可怜,没爸没妈,身份处境样样尴尬,却是个实诚的好孩子。 家里都穷的叮当响了,就因为别人的一点善意,还使劲给他们家送吃的。 前几天送过鱼,昨天还来悄悄地送果子,一直惦记着恩情呢。 “妈,你在这干什么呢?”乔子军挑着柴,疑惑道。 不知何时,乔子军和乔兮枝回到了村口。 气温高太阳大,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赵秀兰见到回来的子女,心里踏实了很多,“这不是看你们半天没回来,放心不下。” 她担心也是情有可原的,山里危险性高,要是误打误撞进了深山,那可不得了。 乔子军冷笑一声:“往日我上山也不见得你担心过一下。” 赵秀兰道:“往日你也没回得这么晚。” 每次乔子军去山里,都会赶在响午之前回来。 赵秀兰发现了乔兮枝手上包着的纱布,皱眉问:“手怎么了?” 乔兮枝没多说,只道:“妈,我们先回家。” “好,先回家。” 乔家院子外面,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拿着弹弓对着院子里的梧桐树打石子。 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在一旁围观。 因为力度缺了点,石子每次堪堪过了乔家的围墙,落进了院子里。 没有规律和节奏的啪嗒声,接二连三地响着。 要是主人在家,早就被动静吸引,出来探个究竟。 不过,院子外也算是有个小主人。 乔子安睫毛一闪一闪地,有些底气不足:“狗、大伟哥哥,我家树上没有鸟,打我家的树也没用呀。” 王大伟挺着小胸脯,理直气壮:“我们这叫练习,我哥哥说了,要想打中鸟必须先练习,练习很多遍以后,一下子就可以打到鸟了。” 乔子安不是很明白,虚心请教:“那为什么一定要对着树打呢?” 他一时转不过来,对着其他地方打不行吗? 而且,打过去的石子,连一片树叶子都没碰到。 “你笨啊,鸟都是在树上的,肯定要打树啊。” 王大伟一脸“我很聪明快夸夸我”的表情。 可惜乔子安不太识趣,哦了一声:“那大伟哥哥可以给我玩一下吗?” 他已经眼巴巴地看着王大伟玩了好一会儿了。 虽然没有被小弟弟奉承到,但王大伟还是散发豪迈的小男子气概:“给你。” 拿到弹弓的乔子安咧着嘴笑:“谢谢大伟哥哥。” 他拿着弹弓,捡了颗小石头,学着王大伟的样子,用力一拉弹弓。 石子划出弧线,一道刚开始秒结束的弧线。 它掉落在一米的地上,连墙壁都没碰到。 接着,他又弹出一个,这次打到了墙。 进步的小孩正要兴奋,一道严肃的声音传来:“乔子安!你干什么呢?” 两个小孩转过身,三个大人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乔子安下意识把弹弓往身后藏了藏,紧张又有点害怕。 “安安哥哥呀,你回来了?我们在玩弹弓,是我哥哥做的,你想不想一起玩?” 王大伟完全没意识到错误,眉飞色舞地跟他人分享自己的宝贝。 乔子军咬牙切齿:“你带着我四弟,用弹弓打他自己家的墙?” 王大伟摇头:“才不是,我们在打你家的树。” 眼看着乔子军要发怒,赵秀兰扯了他一下:“行了,小孩嘛,不懂事。” 乔子军哼了一声,进了院子,赵秀兰后脚也跟上。 唯独留在原地的乔兮枝,笑容裹着甜意:“安安,今天摘了野果,你要不要请你的小伙伴一起来吃?” 乔子安扭过头:“大伟哥哥——” 听到有东西吃的王大伟,斩钉截铁道:“好。” 有东西不吃傻大个呢! 乔兮枝走在前,两个小孩跟在后面。 一踏进院子,乔子军就瞪了两人一眼:“乔子安、王狗蛋!这是你们俩个干的?” 他指着梧桐树周边的石子,语气凶巴巴的。 王大伟强调:“我不叫王狗蛋!” 乔子军继续:“王狗蛋。” 王大伟:“我不叫王狗蛋!” 两人来来回回争辩,乔兮枝淡淡地看了一眼,默默地拿了搪瓷盆去打水洗果子。 乔子安就跟在她身后。 蹲在陶瓷盆前洗野果的乔兮枝有只手不能碰水,单手也仔细把每个都洗干净。 洗完野果后,王大伟不跟乔子军争了,屁颠屁颠跑过来拿野果。 野果子人手一个,王大伟最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惊叹道:“好甜啊!” 这野果子一般都是酸酸甜甜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格外的甜。 乔子军咬着果子,对乔兮枝叮嘱的语气不是很好:“收好你的平安扣,不要总丢三落四。” 空闲下来,他忍不住提一嘴。 今天因为跟乔兮枝返回去找平安扣,耽误了上工的时间,乔子军心里还是责怪她的。 他上工挣的工分都是属于自己的,要交学费,还要存生活费。 被乔兮枝这么一耽搁,今天的工分没了。 乔兮枝伸手,把平安扣从衣领里拿出来,捏在手心。 回想起找到平安扣的那一刻。 第26章 夏种 当时的乔兮枝差点没稳住心态,就差那么一点放弃了。 结果,一转身,平安扣悬在空中,冷白的光芒若隐若现,很不可思议。 她是穿到七零年代,不知道还以为穿进了某个仙侠世界,发生这么玄幻的事情。 可转头一想,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了,飘悬在空中的平安扣又有什么不可思议? 乔兮枝伸手拿住平安扣,刹那间,场景瞬息万变。 宽广的树林变成一望无际的草地,眼前竖立着一座小阁楼,两层高。 阁楼周围用围栏圈出一个小院子,围栏上缠绕着绿藤,藤上开出白色的小花,院子里种植着一些瓜果蔬菜,中间铺着一条青石板路。 目光所致,皆是温馨。 想必这里的主人,是个爱田园生活的人。 可是,这是哪?她又怎么会在这? 难道她还能穿来穿去,现在又是换了个地方? 乔兮枝走近几步,站在围栏外,冲着阁楼问了一声:“请问,有人吗?” 半响,寂静无声,无人回应。 这个地方倒是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桃园生活感觉。 从阁楼院子前的生机勃勃来看,乔兮枝认为这房子是有主人在这生活的。 她不敢贸然进入。 可周围除了望不到边的草地,再无任何居所。 脱离了群居环境,忽然来到这,让她感到虚无缥缈。 想要先离开这的想法油然而生后,再转眼,她回到树林里。 乔兮枝眼里满是问号?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盯着手里的平安扣,莫非跟它有关? 研究了好半天,她发现自己一想到那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就立马过去,一想离开那地,就立马回来。 这难道就是小说里所谓的随身空间? 也多亏有陈苗苗那个爱看小说的闺蜜,不然她都不懂这些所谓的空间和穿越…… 只是,按照套路,不应该是看了小说的人穿越吗?怎么变成了她这个仅仅当过听众的人经历了? “乔兮枝——” 乔子军的呼唤声把她拉回现实。 乔兮枝把平安扣藏进衣服里,抬起清澈的眼眸,低声问:“怎么了?” 乔子军把野果咬得脆脆响,咽下一口:“我发现你最近很喜欢发呆,一天天地跟个八十岁的老太婆一样,东想西想些什么东西?” 乔兮枝晃了晃手里的野果,道:“我在想今天的果子为什么比前两天的甜?” 同样觉得甜的王大伟小朋友插话了:“我也觉得好甜啊!” 他还没吃过这么甜的野果子呢。 乔子安小朋友附和道:“安安也觉得好甜。” “是吗?果子这么甜,我尝尝。” 干完杂事的赵秀兰也来院子里凑热闹。 乔兮枝从搪瓷盆里挑了一个大的给她。 赵秀兰接过吃了一口,也评价道:“果然甜。” 而这果子格外的甜,没有人探究到原因。 吃了野果,赵秀兰提起乔兮枝手伤的事:“娇娇,你这手严不严重啊?怎么伤的?” 跟乔兮枝一起洗过野果的乔子安抢答:“三姐说不小心刮了一下,不疼。” 眼尖的他刚刚早就发现了,也问了,还对着三姐包纱布的手呼呼了。 乔兮枝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应了一句:“安安说的对。” 赵秀兰拉过乔兮枝的手,看了一圈,自然看不出什么。 “不严重就好。” 乔子军不耐烦了:“一点小伤,又不是缺胳膊少腿!” 和乔兮枝汇合的时候,她手上脏兮兮地,纱布也脏,回来前,他又陪乔兮枝去了趟周老头家。 还挨了他一顿臭骂。 赵秀兰作势要揪他的耳朵,乔子军身子一侧躲了过去。 “臭小子,我还没说你呢,你倒是先烦起来了。” 边吃野果边看戏的王大伟小朋友,幸灾乐祸嚷嚷着:“安安哥哥被他妈妈打咯~” 乔子军捏他的小圆脸:“王狗蛋,瞎说什么。” “我不叫王狗蛋!!!” 乔家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高粱地里,两个男子厮打在一起。 与其说厮打,不如说单方面揍人和挨揍。 揍人的是许墨,挨揍的是一名青年,二十出头的样子。 被比自己小四五岁的人按在地上打,也是脸面丢尽。 好在高粱地里没人来,四周无人看见。 许墨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落在青年身上,青年嘴里还叫嚣着:“野种就是野种,臭婊子跟人私混生出来的野种有什么脸还活在这个世上,我要是你早就蒙羞地一头撞死了!” 许是挨的打不够疼,竟然还有力气鬼叫。 许墨漆黑的眼眸一片冰冷,那张五官分明的脸面无表情。 手上的劲一下比一下狠,打得前一秒还在叫嚣的青年,下一秒痛地哇哇叫。 直到青年不敢再乱说,许墨才停下拳头。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躺在地里鼻青脸肿、痛地站不起来的青年。 许墨留下一句:“离我远点。” 转身回了挖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地里。 高粱产量高,在贫瘠的土壤里也生长茂盛。 可产量高的不止是高粱,像棒子、红薯、大豆、小麦……这类粮食的产量也高。 偏偏高粱地难播种,比别的土壤坚硬难挖。 既然都是高产量的,谁会愿意干更累的活? 更何况这几年,高梁的收益大不如从前,工分也成了最少的农活。 今年夏种,许墨需要完成十亩地的高梁播种,有一个月的时间。 他一天种三分多地差不多就能种完,三分地对他来说一个下午绰绰有余。 因为夏种忙碌,高梁地里也不会有人来,每天都只有他一个人。 许墨今天翻地来的迟了些,不曾想,高粱地有人在。 就是他刚揍的青年哄着一个姑娘,在这地里干着这个时代伤风败俗的事。 青年叫林大智,小的时候爱欺负许墨,长大以后爱找茬。 许墨看见两人在这高粱地里亲亲我我,当做没看见,干自己的活。 结果林大智带的姑娘觉得羞愧,人跑了。 人跑了怎么办?找许墨麻烦咯,谁让他这么不识好歹来破坏他林大智的好事! 起初,许墨没搭理他。 后来,林大智被按在地里揍。 第27章 混账东西 过去良久,被揍得躺在地里的林大智鬼嗷完了,终于磨磨蹭蹭爬了起来。 他一瘸一拐地,顶着一张色彩缤纷的脸,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大放厥词:“我呸,野种你还敢打我,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爸,别说种高梁地了,猪粪都不让你捡!” 许墨揍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大智小时候是个小胖子,比别的小朋友力气大,是孩子堆里的小霸王。 屁股后面有好几个小弟追捧,唯独许墨这个小野种,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十一岁的林大智,经常带着一群孩子抢许墨割的猪草,抢不到猪草就揍他。 七岁的小许墨硬生生受欺负,不会告状也不会哭可怜。 直到九岁的小许墨学会偷偷把猪草藏起来,便开始挨打。 挨了打的小男孩没人关心,孟秋芸就问了一句,连药都没带他去上。 家里没钱给他去看大夫,他割猪草挣的工分只能混口吃的。 十岁,挨过许多打的许墨,终于能打赢那群欺负他的人了。 他小小年纪就下手重,当时把林大智打进了医院。 在场的小孩都吓懵了,从那以后都不敢再欺负许墨。 打伤人的许墨差点被林家人送到派出所去。 林大智他爸当时只是大队委|员|会成员,因为读过书、能吃苦、肯上进,后来升为副队长。 许墨这些年每次分到活又累,工分又少,也有他的手笔。 林大智他爸因为儿子被打进医院,对许墨好像“有意见”。 但又不明显,只体现在让许墨得了份不太好的工上。 被打进医院的林大智不长记性,总喜欢招惹许墨。 后来也挨过打,只是不严重。 这次许墨也没下毒手,林大智还能自己爬起来呢。 …… 田野里,村民们正忙地火热朝天。 大队长王志成和副队长林宏远,正在田地里查看这次夏种的进展。 “今年雨多又不旱,收成肯定好。”林宏远眯着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的眼,欣慰道。 大队长王志成也点点头:“收成肯定好——” “爸,有人打我——” 远处,一瘸一拐的林大智高声大喊,打断两人的交谈。 劳作的村民被声音吸引,三三两两抬起头来瞅上一眼。 林宏远忍不住扶额,抬脚走过去。这混账东西多大了还只会告状! 见到混账儿子的林宏远,怒气冲冲又克制着音量:“混账东西干什么呢!大家伙都在干活,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你今天不把活干完不准踏进林家的大门!” 这没出息的混账东西,成天偷懒是想害死他老子吗? 林大智支支吾吾:“我我我——” 王志成眉头一皱,不喜的神色摆在脸上:“林大智同志,大家都在干活,你到哪去了,搞得一身泥巴和伤?” 这林宏远积极上进,踏实肯干,儿子却大相庭径,实在是匪夷所思。 因为林家这一辈人少,就三个孙字辈的娃娃,男孩倒是也有过两个,活下来的男孩只有林大智。 家里老太太疼得紧,宠得无法无天,他又在背地里,偷偷仗着自己父亲的身份狐假虎威。 这嚣张跋扈的性子就是这样养出来的。 林宏远感叹,关键这混账玩意还挺耐打,一点都不带怕的。 他总能被气得个半死,就差没大义灭亲了。 林宏远抬起手,巴掌就要落下去,又被王志成及时拦住。 “人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就别再动手了,我们要树立好榜样,动手动脚像什么样子。” 王志成苦口婆心说完,又问道:“林大智同志,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林大智篡改事实,说得很片面:“大队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许墨那个野……人,我抓到他偷懒,不过说了他几句,他恼羞成怒就打我。” 他伸着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卖惨:“你看看,都打成什么样了。” 许墨打林大智也不是第一次了,杏花村人尽皆知。 王志成没那么好糊弄:“那这干活时间,你跑到高梁地去干什么?” 林大智转移话题:“哎呦呦,痛痛痛,浑身上下都痛。” 痛是真的痛,他可是在高粱地里缓了半天才缓过来的。 王志成眯着眼,林宏远凶狠地瞪着林大智:“大队长问你话,去高粱地干什么!” 林大智眼珠子转悠半天,道:“我就是想找地方便一下。” 王志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先去高粱地。” 得找当事人问清楚才行。 三人去了高粱地,在田地里干活的王大勇,跟隔壁地里的乔向武搭话:“这副队长家的估计又是被许家的打了。” 说来也是好笑,这白白比人家大了好几岁,还打不赢。 乔向武挥着锄头挖了一个坑,“嗯,干活。” …… 高粱地里今日的播种进行到了三分之一,许墨埋头苦干,大滴的汗珠子滑过下颌,落进土里。 他分毫未发现不远处来了人。 直到大队长的声音响起:“许墨,先把手里的活放一放。” 许墨直起身,没半分神采的眸子看向眼前的三人。 他喊了一句:“大队长,副队长。” 至于其他人,全当是空气。 王志成开门见山:“我想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来找你?” 许墨当然知道,毕竟他才揍了王志成身后的某人。 许墨“嗯”了一声。 王志成开始进行思想教育工作:“先不说你为什么动手打人,首先你这打人就是不对的,大家都一个生产大队上的,你这种做法……” 都是一些许墨听得耳朵起茧子的话。 许墨认可:“打人是不对。” 就当王志成以为自己的话起作用的时候,许墨又说了一句:“只要他离我远点,我就不打人。” 要不然说什么都没用,该揍还是得揍。 林大智嘴臭一句,就得受点皮肉之苦。 躲在后边的林大智嚷嚷:“谁想跟你离得近,是你离老子远点还差不多!” 林宏远臭着一张脸:“你老子还在这,你算个什么东西?” 被自己老子骂的林大智,小声顶嘴:“我又不当你老子。” 第28章 饥饿 林宏远的手忍耐不住了,作势要往他脸上呼过去。 还是王志成维持局面,吆喝道:“行了!” 他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看他们又发生矛盾的。 王志成绷着一张脸,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许墨言简意赅说一遍,不过没提林大智在高粱地里跟姑娘幽会的事。 王志成公正严明道:“这事的确是林大智同志不对在先,但许墨同志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两个人互相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大队上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解决完这事他好去忙活。 许墨冷着脸,没说话,摆明了不愿意道歉的意思。 林大智更不愿意:“大队长,他打了人道个歉就算了?不行,我不同意!” 王志成问:“那你想怎么样?” 林大智张口就来:“像这种作风差的不良分子就不应该有上工的机会,大队长你应该取消他种高粱的活,以示警戒!” 这话本来应该是跟他爸说的,哪曾想刚好撞上大队长在,跟大队长说也一样。 林宏远恨不得当场把这个混账东西的脑袋卸下来,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草! “大队长,你别听这混账东西瞎说。” 当初让许墨种高粱这事还是林宏远提议的,他也是被家里老太太逼得没办法。 只好让许墨受点“教训”,他家老太太才能消停一点。 高粱地里的活许多人都不愿干,只要一分到这活,就隔三差五找王志成。 好不容易有人踏实愿意干活的人,算是解决了他心头大患。 王志成挺喜欢许墨这孩子的,除了性子淡了些,是把干活的好手。 更何况他才十六岁,已经比有些青年都能干。 王志成听了林大智这一番话,眉头紧皱:“林大智同志,你自身有很大的问题,劳动是光荣的,人人都有机会获得这份光荣。” 他转头又对林宏远说:“你这个儿子需要好好的教育。” 林宏远赞同道:“我回去就好好说教。” 大队长说了不要动手动脚,要做好榜样。 林宏远扭头扯过林大智的衣领就走,“混账东西,少在这添乱。” 林大智身上本来就疼,他边走边叫:“痛痛痛,你拉我干什么,你儿子都被人打了,你就这样不了了之!” 林宏远差点被气死:“你不去招惹人家,说那些难听的话,人家怎么会打你?” 他因为家里那老太太的原因,已经对不起许墨了,他可没那么大脸还要找人家麻烦。 林家父子都走了,王志成自然也没有多留的道理。 他又好好教育了许墨一番,才离开高粱地。 找事的人走了,高粱地恢复清净。 许墨垂着眼,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一片淡漠。 他在地里挥洒着汗水,没人打扰又不偷懒,顺利地完成了今天的播种。 停下锄头的那一刻,他肚子已经叫得咕噜响。 劳动量大的原因,导致他总是饿得快。 许墨想起吃过的烤菌子,很美味,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对于他来说,食物不过是用来填饱肚子的。 直到吃过烤菌子后,他发现,食物也是很美味很诱人的。 心里惦念了会烤菌子,许墨饿得更厉害了。 第29章 凑热闹 夕阳一斜,依山傍水的人家升起袅袅炊烟。 乔子军带着两个小孩在乔家院子里玩弹弓。 他拿着弹弓,对准几米远外的梧桐树,“咻”地一声,枝干被石子击中。 王大伟小朋友毫不吝啬地夸赞:“安安哥哥,你好厉害啊。” 虽然他很讨厌安安哥哥叫他王狗蛋,但他不得不承认安安哥哥的确厉害。 他和安安打了半天,连树叶子都没打中,而安安哥哥一下子就能打中树! 那肯定能打中鸟! 乔子军得了小孩子的仰慕,嘴角的笑意都快咧到耳根子后去了。 乔子安抿嘴,认真做对比:“我觉得你哥哥也好厉害,会做弹弓。” 杏花村里的小男孩里,谁要是有个弹弓,那都是人人羡慕的对象。 乔子军嘴角的笑意淡了点,那股子争强好胜一涌而上:“不就是个弹弓吗?搞得谁不会似的,改明我就给你做一个。” 不就是一根树叉一个橡皮圈一张磨砂纸的事,有什么难的! 切完菜打完下手的乔兮枝从厨房一出来,就听见他承诺给乔子安做弹弓。 她轻描淡写地看了乔子军一眼。 而乔子军觉得这个眼神里充满对他的质疑! 乔子军的不满蹭蹭地往上冒,正准备说着些什么为自己找回尊严,一阵闹腾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呸!婊子生的狗杂种!当我林家人好欺负是不是?今天不把这个不良分子送去当劳|改|犯难解我心头狠!” 乔兮枝听着这些侮辱性的脏话眉头微皱。 外头老太太的咒骂声惊天动地,估计方圆百米内的门户都能听见。 群众都拥有着同一个特性,那就是——吃瓜。 乔子军大步迈到门口打开大门,伸出脑袋打探情况。 王大伟和乔子安紧随其后,乔兮枝顿了几秒,也跟了过去。 四人动作同步,此时可以配上文字:暗中观察。 前方小路上走着几个人,男女老少皆有。 分别是林家老太太,林宏远媳妇,林老太太的小孙女,以及一瘸一拐的林大智。 林老太太打头阵,边走边骂骂咧咧。 林大智跟在后头,满嘴附和:“奶奶说的是!” 剩下的林宏远媳妇和小孙女仿佛是为了来凑人数的。 周围的人家也有不少打开门来看热闹的。 这许家还没到,路上就闹得人尽皆知,真是好大的阵仗! 乔子军眉头一挑:“王狗蛋,想不想去看戏?” 王大伟皱着脸:“不想!” 乔子军踏出门槛:“你不想我想。” 说完,头也不回迈着步子走了。 王大伟:“……”那你问我干嘛? 他伸手去牵乔子安:“安安,我们也去,我们自己去!” 乔子安:“好。” 落单了的乔兮枝:“……” 最后吃瓜四人组分成了三队。 乔子军走在前面,五米后的距离跟着王大伟和乔子安,他俩三米后的距离跟着乔兮枝。 …… 下工回来的许墨正在院子里洗红薯,准备晚饭。 “小墨啊,那些菌子你明天拿去县城里买,能换点钱也好。” 孟秋芸拄着拐杖,站在许墨身后。 许墨把红薯一个一个从污水盆里拿出来,淡淡应:“好。” 现在是菌子的旺季,价格被压得低,卖不出好价钱。 家里穷,老人家想着哪怕多一分一毛也是好的。 孟秋芸转过身,道:“我去挑几个给你留着,菌子用来煮汤喝。” “不用了奶奶,我今天在山里烤着吃过了。” 许墨洗完红薯,端起盆走向开着的大门,用力点往外一倒。 哗地一声,门口干燥的地瞬间被打湿。 以及来势汹汹的林老太太也被溅了一裤腿的水。 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林老太太哎呦一声,破口大骂:“不长眼的东西!乱泼水全家没水喝!” 人还没进门,声音倒是先传进去了。 对于林老太太的声音,许墨和孟秋芸能过声辨人。 正要踏进屋的孟秋芸脸色都变了,而许墨还是那张淡漠如水的脸。 林老太太大步迈进许家,骂人的话没完没了:“小杂种,刚刚是不是你泼的水?”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看样子是来助威的。 许墨手里的盆都还没放下,语气极淡:“是。” “林春花,这是我许家门口,想怎么泼水就怎么泼,你有什么资格在这乱叫?!”孟秋芸不输气势,中气十足。 林春花那张嘴厉害得很:“孟秋芸,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许家养了个野种,不怕百年过后你家那位饶不了你吗?” 孟秋芸冷笑:“我家那位饶不饶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你嘴巴这么毒,肯定得比我先下地狱!” 两位老太太年轻时候就一直不对付,老了以后也没少骂架。 林大智没耐心听两个老太太骂架,他是要找许墨算账的。 他在身后提示:“奶奶,许墨又打我这事,他许家总得给个交代啊。” 没错,是“又”打他。 第一次,林大智被打进医院,林春花差点闹到派出所去,还是村里人劝着,大儿子拦着,这事才作罢。 之后,林大智也招惹过许墨几次,挨过几次打。 林春花每次都带着家里人来许家算账,砸许家点东西,站许家门口骂街,等她觉得气消了才会离开。 林春花被点醒,扯着嗓门:“孟秋芸我告诉你,今天你就把这杂种给我赶出杏花村,不然我非要把他告去当劳|改|犯!” 扯着嗓门是为了院子外的围观群众也能听到。 她来之前就让大伙知道了,今天是要把这杂种赶出杏花村的。 看戏慢了一步的乔子军,正好就听到林春花这段话。 他拨开堵在许家门口的吃瓜群众,不请自来,一脸吊儿郎当:“林奶奶,你家孙子打不赢比他小四五岁的人,就喊大人来帮忙,这是还没断奶呢?我家五岁小孩都知道男子汉大丈夫,啧——我真替你老林家臊得慌。” 乔子军呢本来是想凑个热闹,奈何这老太太实在过分。 他不过是心地善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实际上,不过是因为那两串菌子的交情。 第30章 倒打一耙 杏花村此时最热闹的地方非许家莫属了,院里院外十几号人。 乔子军的倒插一脚,让林春花很不喜,这小子牙尖嘴利得很。 她扭头朝乔子军啐了一口唾沫:“小兔崽子不要瞎管闲事!” 乔子军侧身躲了躲。 落后的乔兮枝和两个小朋友还在院门外堵着。 乔子安伸着脑袋,借着一点缝隙隐隐约约看见自家二哥跟一位奶奶对上,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三姐,”小萝卜头拽着三姐的衣角,替哥哥揪心:“那个奶奶好凶,二哥不会被欺负?” 一旁的王大伟咦了一声,“你哥哥跟人骂架可厉害了,他才不会受欺负。” 乔兮枝认可地点头,“安安别担心,二哥不会受欺负。” 乔子军的嘴斗力,她前不久才见识过。 “我就喜欢瞎管闲事。”乔子军眉一挑,语气轻散。 林大智还纳闷,这乔子军怎么跟许家人扯上关系的? 纳闷的不止他,还有看戏的围观群众。 而许墨也很意外,他低声道:“乔二哥,这事跟你没关系。” 乔子军嘿了一声,口是心非:“我就是单纯看不惯林大智靠一家子妇孺张牙舞爪,没有半分要帮你的意思。” 这解释很没说服力,许墨和孟秋芸都知道他的好意。 又一次躺枪的林大智:“……” 林春花暂时没空搭理这臭小子,抬了抬那张过于刻薄的脸:“识相的赶紧走,不然等会我就去你们乔家问问乔书林是怎么管教孙子的!” 乔子军抬抬眼皮,一脸无所谓。 他一米八的身高也能造成点压迫感。 许墨这会找了个空隙,走进屋子放盆,林春花以为他想躲屋子里,大步冲了过去。 “小杂种,这事还没完呢!” 孟秋芸撑着拐杖,挡在屋门前,大声呵斥:“你干什么?” 林春花最讨厌的就是她,心里滋生已久的不满找到了发泄的机会。 她伸手推了孟秋芸一把,嘴里喊着:“你养的野种打了我的孙子,我要他付出代价!” 孟秋芸被推地猝不及防,本就腿脚不便的她往后一摔,倒在地上。 “哎——” 刚放好盆的许墨迅速出来,冷冽地看了林春花一眼,然后弯下腰察看林秋芸的情况。 一旁的乔子军也大步迈过去,恶狠狠地对着林春花说了句:“老东西!” 一瘸一拐的林大智也不甘示弱,拉过林春花,“有娘生没娘疼的可怜虫。” 有娘生没娘疼的可怜虫乔子军:“……”手痒想削人怎么回事? 林春花冲着林宏远媳妇和小孙女道:“我们被欺负了没看见?站在那当木墩子吗?” 林宏远媳妇这才小声跟小侄女说了些什么。 然后小女孩嚎啕大哭了起来:“呜呜呜呜……” 吃瓜观众:“……”我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倒打一耙还理直气壮。 有人出声了:“林春花你这事做的不厚道,明明是你动手推的人。” “就是,别人还没哭呢,你家的哭什么?” 林春花语气泼辣:“放屁!明明是他们欺负人。” 小女孩哭声更大了。 声音嘈杂,场面混乱,乔子军和林大智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林春花伸手作势要去推他。 院子外响起小孩的大喊:“大队长来了!” 围堵在院子外的人纷纷转过头去,伸着脖子看:哪呢哪呢? 乔兮枝趁机溜了进去。 她手中的小石子飞了出去,击中林春花的手背。 “哎呦我的手!”林春花痛得收回手,她扭头看向石子飞过来的方向,就看见乔兮枝一个小姑娘进了院子。 她立马认为是乔兮枝动的手,骂道:“小贱人,你敢打我?” 乔兮枝微微皱眉,手中另外一颗小石子又飞了出去,这次打中的是林春花膝盖下的穴位。 乔兮枝用的是巧劲,不用费大力气也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林春花痛地骂娘,忍着痛大步朝乔兮枝扑过去。 乔兮枝迅速往后退开,假动作地倒在地上。 林春花伸出巴掌,就要往她脸呼。 乔兮枝抬手挡了一下,顺带抬膝盖撞上林春花本就痛得不行的腿。 “啪——” 小姑娘的哭声停了,乔子军和林大智的针锋相对停了,孟秋芸要从地上起身的动作也停了。 许墨的漆黑的眼睛沉了沉。 一切发生的太快,吃瓜群众一脸茫然,眼睛不过离开了一小会儿,这林春花又打倒一个? 这战斗力让人瑟瑟发抖啊! 王志成和林宏远就是此时赶到的。 林宏远那张脸跟个调色盘似的,红了紫,紫了黑,黑了青。 他家老太太来许家欺负人就算了,还把别人家的小姑娘欺负成这样,让他这个副队长的脸往哪搁? 让他如何得到村民的认可和支持? 吃瓜群众纷纷给王志成和林宏远让路。 王志成跨进院子,脸色和语气都非常严肃:“林家老太太,你这是做什么?” 一个本该德高望重的老太太,把人家小姑娘扑倒在地上打。 瞧,把人家小姑娘白皙的手都打红了! 林春花的腿又受一次创击,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呦地喊:“这小贱人她打我!” 亲眼目睹她打人的王成志:“……”你当我没看清事实啊? 乔子军大步流星走过来,扶起乔兮枝,破口大骂:“死老太婆,你打我妹妹还倒打一耙,别以为儿子当了个小官就能无法无天了!” 乔子安用着他的小身板,从围堵人群中挤进去。 迈着小短腿跑到乔兮枝面前,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三姐,这个老奶奶好坏,她打你呜呜呜呜……” 他边哭边指着林春花,还顺带打了个哭嗝。 最应该哭的乔兮枝:“……” 她被乔子安搞得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乔兮枝蹲下身,给乔子安拍背顺气。 小萝卜头哭着伸手抱着她脖子,一切动作都很自然。 而抱在一块惺惺相惜的姐弟俩,在王志成眼里愈发可怜。 对乔子军骂人的话也多了几分容忍度。 他拿出大队长的气势,要为受欺负的人做主,侃然正色:“林家老太太,你打人这事我们在场的人亲眼所见,狡辩也没用!” 第31章 打蛇打七寸 林春花坐在地上,抱着被撞的那条腿,声音里带着痛腔:“宏远,那小贱人真的打我了!” 这小贱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狡猾得很。 林宏远面色难堪:“妈你先起来。” 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老太太实在是太能给他添乱子了。 “那个小贱人她用石头砸我,还用腿撞我,痛死我了,哎呦我起不来。” 林春花指着乔兮枝的背影,没半点刚才的嚣张劲,语气里甚至还带着委屈。 摆在眼前的事谁会信老太太说的呢? 反正没看到的吃瓜群众是不相信的。 乔子军仰着下巴问:“死老太婆,你说我妹妹又是砸你又是撞你,你的话谁信,谁家看见了?白的都能给你说成黑的。” 林大智虽然没看见,但他有恃无恐:“我看见了。” 得了孙子帮忙的林春花赶紧瞪了一眼躲在一边当木墩子的儿媳。 林宏远媳妇支支吾吾,底气偏弱:“我……也看见了……” 许墨在这期间搀扶起孟秋芸,给她搬了条凳子让她坐下,今天不把林家人解决掉,大夫都看不成。 他走到乔子军身后帮衬道:“我没看见。” 其实他看见了,看见小姑娘砸石头的速度又快又准。 看见她闪躲和装模作样的摔倒果断决绝。 这倒是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 坐在凳子上缓气的孟秋芸也道:“我也没看见。” 王志成倒是看出来了,这林家把这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得罪了个遍。 许墨语气淡淡地问院子外的看热闹的村民:“你们看见了吗?到底是谁欺负谁?” 吃瓜群众被吸引注意力没看见乔兮枝砸石头,因为角度的问题也没看见她抬腿撞人。 王大伟小朋友非常给力,在人后大喊:“我们没看见,只看见林大智他奶奶打安安姐姐,我要去告诉乔爷爷!” 乔老爷子疼孙女,隔壁小孩有目共睹。 有人附和道:“我没看见乔老二家的三丫头打林婶子,我就看到林婶子打人。” 还一下就干到两个,这老太太真不是一般人能惹的。 “就是,副队长你家这位老太太实在凶狠了。” 说话的人是王志成堂弟,也是他喊人叫大队长副队过来主持局面的。 林宏远赔笑:“都是我们林家人不对。” 林春花险些被气晕过去,也顾不上痛了,声音尖利:“小贱人,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打没打我?” 在乔兮枝怀里乔子安冒出脑袋,小奶音凶巴巴地:“不准骂我三姐!” 他其实挺害怕这个奶奶的,凶完后,身子还有点发颤。 “安安,没事。”乔兮枝直起身,把小萝卜头拉到身后。 “老太太。”乔兮枝没学乔子军骂人,怕教坏小孩子,选了个她认为过得去的称呼。 她字正腔圆:“到底是谁嚣张跋扈欺负人大家都有目共睹,你今天的所做作为在场的都是证人。我回去就写信到委员会举报,举报你林家仗势欺人,举报副队长作为一个人民信赖的引领人,纵容家人仗着他的势欺负我们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 少女的音色是属于那种软绵绵的甜美型,此时一字一句都坚韧有力,没有半分软糯,深深砸在众人耳里。 乔兮枝又一次刷新在许墨心中的形象。 在他印象里,以前的她娇弱地像小白花,后来发现她有些不近人情,现在发现她胆识过人…… 面对这么激烈的场面,面对蛮不讲理的林家人,毫无畏惧,还反将一军。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林春花哪敢拿儿子的仕途赌? 她被恐吓到了,威胁道:“你敢去举报我就去派出所告你打人。” 这小贱人不是个省油的灯,谁家十几岁大的女娃娃能说出一番这样的话。 这年头,人人意识深固,私底下骂架打架争斗是最普遍的处理方式。 闹到派出所或者委员会都是极少数不要脸面,不怕被说三道四的人。 院子外有人不认可:“乔老二家的,你这做法太毒了,不过就是被打了一下,还要闹到委员会去举报……” 被举报可是要遭大殃的,可不再是现在的小打小闹。 乔兮枝侧过脸,脸上带着明媚的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她语气平淡,嗓音甜甜地:“婶,假如被打被欺负的人是你,你也会宽容大量的不计较吗?” 那人被问的哑口无言。 感同身受这个词向来用不到旁观者身上。 乔兮枝的本意只是不允许这个嚣张的老太太推她二哥。 结果这老太太骂人难听至极,还喜欢动手动脚。 她不是软柿子,没道理受了欺负就老实受着。 乔兮枝问:“老太太,你说要去派出所告我,你有证据吗?” 不等林春花说话,乔兮枝走了几步到她跟前,压低嗓音先一刻道:“你觉得警察是相信你一家人包庇的话,还是会信村里其他人亲眼所见说的话?” 这小贱人太狡猾了,林春花大怒,抬手要扇她巴掌:“你——” 一只手接住了林春花的巴掌。 那只手说不上修长白皙,也说不上粗短暗沉,只能说骨节分明,一切都恰当好处。 许墨甩开林春花的手,他没用什么力气,怕被碰瓷。 乔兮枝转头看向他,神色复杂。 其实,她自己能躲开…… 乔兮枝顿了秒,道:“谢谢。” 许墨垂着眼皮,看不清神色,“不客气。” 王志成这回连老太太都不喊了,直呼其名:“林春花同志,你行为过于恶劣,我作为我们队的大队长要为大家负责,你必须受到思想上的教育!” 当着他的面还敢动手打人,这副队的母亲过于蛮狠。 作为大队里的副队长,那是要做好榜样的人物。 这不是给林宏远抹黑吗? 林宏远只觉得眼前发黑。 林春花还不服气:“是他们欺负我们林家人!” 林大智急不可耐:“爸,别人都欺负到我们一家人头上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宏远本来还没把注意力放他身上,现在一看到他就生气! 他打量了一圈许家院子,在角落里发现一根扁担。 健步如飞拿过扁担,转身对着林大智道:“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混账东西!” 第32章 我这就去死 林宏远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打伤乔家那小姑娘的,但他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混账东西! 林大智瞬间悲伤逆流成河,他要他爸说句话,是说句帮衬的话。 并不想听他爸想打死他的话啊! 林大智被林宏远追着打了几圈,他像吃了灵丹妙药一般。 一瘸一拐的腿好全了,还能跑! 痛又如何?不跑等着被打死? 林春花喊都喊不住,“宏远,不要再打了,我们老林家就剩这么一根独苗苗了!” 林家也是两房,林宏远是老大,先有了第一个男孩林大智。 后来林宏远的弟弟林宏光也有个男孩,只可惜那孩子到三岁就没了。 林大智还是没逃过挨揍,硬生生挨了两担子。 这会人多,他还知道注意形象,没鬼叫,只闷吭了两声。 林宏远气消了点,正打算跟乔兮枝谈谈。 结果许墨来了一句:“副队长,今天上工我看见林大智带着姑娘在高粱地里……” 他没把话说完,剩下的交给众人自行脑补。 许墨的话不言而喻,其他人一点就通。 本来打算放下扁担的林宏远又拿了起来,暴跳如雷:“今天不是我打死你这混账东西,就是你这混账东西自己去死!” 这场生命大逃亡,最终在王志成的阻拦,林春花的劝声,以及林大智又挨了几担子下落幕。 人打完了,林大智还活着,只不过身上剧痛难忍。 林宏远拿的扁担又粗又长,这几担子下来,已经跟半死不活差不多了。 他扔了担子,指着林大智的鼻子骂:“混账东西!我老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干净了!” 这个年代的人人思想保守,在大街上举动亲密一点都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躲在高粱地没人看见还好,要是被人看见了名声多半是臭了。 特别是对女性这一方来说,远比男性严重。 林春花双手并用地拍在林宏远身上,没用力,只为发泄:“我们林家就剩这么一根独苗苗了你知不道?你真打死他我也不活了!” 事情闹到现在,王志成让吃瓜群众们都先散了。 但嚼舌根的声音避免不了。 “在高粱地……那姑娘是谁家的?” “谁知道呢,要不跟许家的打听打听?” “他?跟冰块一样,说不上两句话。” “不管是谁家姑娘,光天化日下,跟男人在高粱地里伤风败俗,这也太不要脸了。” “是啊……真不要脸……” 吃瓜群众散去,林大智开始闹腾:“我这就去死,不给你林家丢脸。” 他对着许家的院墙,一股脑地往上冲撞过去。 此时他拖着伤残的身子,速度很慢,有点像电影里放的慢动作。 林春花惊慌失措:“大智,别冲动!奶奶不嫌你丢人,不嫌你丢人——” 林宏远还在气头上,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乔兮枝和乔子军在一旁看戏,袖手旁观的样子,像极了铁石心肠的路人。 乔子安揪着三姐的衣角,一脸目瞪口呆。 孟秋芸坐在凳子上,皱着眉头,这要是死在她许家就晦气了。 王志成往前正要阻拦,林大智被人扯住后衣领。 随后,冷淡地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要死可以,别死在我家,出门左拐两百米岔路口那有棵树,你可以选择上吊,也可以选择一头撞死。” 林大智怒火中烧,那张鼻青脸肿的脸都气红了。 这是人说的话吗?他都要寻死了,这人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他咬牙切齿道:“老子不死了!气死你!” 许墨抬眸,依旧没有温度:“你死还是活,与我无关。” 只要不死在许家就行。 孟秋芸终于表态:“闹完了吗?闹完了赶紧给我出去。” 她一出声,林春花思绪更高涨了:“这事,我跟你们许家没完!” “够了!”林宏远大声呵斥,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态度跟林春花说话。 林春花一脸不敢相信,向来孝顺的儿子竟然这么对她。 林宏远对着没存在感的媳妇道:“蒋慧芳,把他们都带回去。” 蒋慧芳是个温顺的性子,说白了就是逆来顺受,向来被林春花拿捏的死死的。 她带着小侄女走到林春花跟前,温声细语:“妈,我们回家。” “回什么家——” 林春花声音僵住,因为她儿子此时看她的眼神冰冷地像陌生人。 这一切都怪那个小贱人! 她满脸失落,唉声叹气道:“走,先带大智去看看大夫。” 知子莫若母,她知道儿子这是生气了,不仅是生气,还有怪罪她的意思。 来时气焰嚣张,走时狼狈沮丧。 林宏远一脸羞愧地跟乔兮枝道歉:“乔三丫头,对不住,我这个老母亲她人……我替她向你道歉。” 乔老二家的这个女娃娃,平时里娇娇弱弱,没想到还有这么从容不迫的一面。 按照正常情况,谁家小姑娘被人这样欺负早就哭了。 哪能像她一样,冷静地震慑所有人,让大家都知道,她并不好欺负。 乔子军正要替乔兮枝说话,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乔兮枝嘴角勾起笑容,声音甜软:“副队长,您的道歉弥补不了什么,因为对我造成伤害的人不是您。”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林春花本人跟她道歉,不然没用。 王志成当起了和事佬:“乔家丫头,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咋们副队长都放下面子来跟你道歉了,给人个台阶台阶下。” 不愧是做思想教育工作的,说起话来全是大道理:“俗话说的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许墨眉梢微皱,担心小姑娘心软好说话,就此作罢。 结果小姑娘语气天真:“那不相见就好了。” 王志成:“……”这孩子听不懂话吗?后半句话不重要,前半句话才是重点! 林宏远叹了口气,愁眉皱眼:“这样,我明天给你家送三斤猪肉过来赔罪。” 这年头猪肉不仅价格贵,还要肉票,票比钱更难得。 猪肉五毛六一斤,肉票四两,三斤猪肉就是一块六毛八,还要搭上一斤二两的肉票。 这赔罪礼已经相当厚重了。 第33章 道歉 “谁稀罕你那点臭肉了。”一道苍老又不屑的声音传来。 转头一看,乔老爷子带着王大伟来了。 王大伟仰着圆润的小脸,一脸骄傲:“安安,我把你爷爷喊来了。” 他转悠着眼珠子巡视一圈,问:“林大智呢?” 乔子安告诉他:“他们都走了。” 还是晚了一步,让林大智他奶奶跑了,敢欺负安安的三姐,不然乔爷爷打死她! 乔老爷子刚从县里回来,路上就撞见回乔家搬救兵的王大伟小朋友。 一听说孙女受欺负的老爷子,焦急忙慌地往许家赶,就听见林宏远说要送三斤猪肉赔罪。 一点肉就想打发了,门都没有! 他们乔家还吃不起肉吗? 林宏远讪笑,询问道:“那这事老爷子你觉得要怎么处理?” 乔书林在是杏花村里唯一的竹匠,村民平时找他编竹器,都是友好的村友价,有时还会附送点用得上的竹器。 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找他编过竹器,结实耐用,深得人心。 况且,他还和脾气古怪的周大夫交好。 要说杏花村里受三分敬重的老头,他算一个。 王志成家的竹篓竹箩筐之类的也出自他手。 他好言好语:“乔老爷子,我们会好好处理这事,绝对不让你孙女受欺负。” 乔老爷子冷哼一声:“我孙女已经受欺负了!” 他走到乔兮枝面前,先是瞪了一眼乔子军:“这么大个活人没一点用,连妹妹都保护不好。” 保护不好妹妹的乔子军:“……” 他当时都不知道乔兮枝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又不是乔兮枝的奴隶,总不能把眼睛时时刻刻放在她身上? 乔老爷子态度立马来了个三百六十度螺旋转:“娇娇啊,没事?受伤没?” 乔子军:“……”他迟早离家出走! 乔兮枝摇头,笑着应:“我没事爷爷。” 有事的是林春花和林大智。 乔老爷子突然皱眉:“手怎么了?” “今天上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这纱布就是遮了个小口子。” 裹着纱布都没影响乔兮枝飞石头砸人的速度。 不等乔老爷子指责,乔子军自觉道:“我没用。” 乔老爷子气坏了,抢他的话,让他说什么? 他又说:“娇娇受委屈了,爷爷一定为你讨一个公道。” 在场所有人:“……” 您是没看见,您孙女义正言辞说要去举报的话,那可是没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乔兮枝跟乔老爷子道:“爷爷,这事我先自己解决。” “你一小孩子,怎么自己解决。”乔老爷子当然不准。 乔兮枝扯着乔老爷子衣袖,晃来晃去:“爷爷,我自己来。” 她发现,对乔老爷子,拿出跟自家姥爷的相处方式就对了。 孙女好久没跟他撒娇了,乔老爷子顿时心花怒放,欣慰地笑:“好好好。” 乔子军:“……”无话可说。 乔子安:爷爷对三姐最温和了。 乔兮枝望向林宏远:“副队长,我并不是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许家人才是。” 许墨平白无故受人侮辱,许墨的奶奶白白被推倒在地,她腿上本来就有旧伤,到现在为止都没去看大夫。 乔兮枝想,这‘男主’好像还挺可怜的。 从小受尽欺负,日子过地比一般人还艰苦,还有个时不时找他麻烦的神经病。 是的,在她眼里林大智这种没事找事的人就属于神经病。 许墨和林大智那点事,让林宏远头痛不已。 家里老太太和许家老太太的事,让他更加苦不堪言。 林宏远试探性道:“那明天我带着林大智那混账东西来许家赔罪。” 在后头的孟秋芸啧了一声:“不用,我许家和你林家本就水火不容,管好你的儿子就行。” 少招惹她孙子,少来她许家撒泼。 乔兮枝声音不紧不慢:“大队长、副队长,举报信我就暂时不写了,不过我希望你们能让老太太和蔼可亲一点。” 王志成满意地点点头,这没问题,他回去就好好给老太太做思想工作。 她一字一句:“还有,我希望老太太能跟我道个歉。” 她这句话让在场好几人眼里充满了意外。 王志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乔丫头,你这……让长辈给你道歉?” 乔兮枝语气坚定:“是。” 乔老爷子哼了一声:“长辈道歉怎么了?做错事就得道歉。” 虽然不知道孙女说的举报是什么情况,但先撑了腰再说。 王志成和林宏远面面相觑,让林春花道歉,只怕比登天还难。 许墨却觉得,这道歉太过简单。 他改天找个机会,再揍林大智一顿好了。 第34章 结果 西边的晚霞越来越深,天空划了一条线,半边火红,半边淡蓝。 林宏远才拉下脸面替母亲道过歉,这小丫头真是令人恼火,都说给她赔礼三斤猪肉了,还不依不饶。 让他妈去给这个丫头片子道歉,只怕要寻死觅活! 王志成转变地很快:“乔三丫头,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你,是她的不对,你这要求也合乎情理,只是啊这老太太的性子肯定不愿跟你道歉,我们就各退一步,让副队长代母赔罪,你看行不行?” 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怎么就把道歉看得这么重。 兜来兜去,最后却还是原来的解决方式。 可乔兮枝不愿,她要的就是老太太的道歉。 想动手推乔子军,骂她贱人动手打她的人都是林春花。 让别人替她道歉,那么道歉与否毫无意义。 乔兮枝嘴角带笑,用着最温顺的调子,说着最强硬的话:“大队长,我身体和心灵都受老太太带给我的伤害,如果不是老太太跟亲自跟我道歉……” 她停顿了几秒,众人提着心等下文,“那么,对副队长的举报信明天就会出现在委员会的桌子上。” 王志成:“……”合着我刚刚说了那么一大堆都白说了。 大队干部的选举任命,一小半来自民众,一大半来自这个人是否踏实肯干,是否愿意为人民服务。 林宏远这些年对大队的贡献,大家都有目共睹。 抛开家里有个性格强势泼辣的老太太,和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不提。 他是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好的引领人。 如果乔兮枝写了举报信,林宏远就得接受调查。 调查一旦属实,会经过大会商讨决定他的去留。 就算他最后保住了职位,也会留下污点。 王志成和林宏远搭档这么久,自然是盼着林宏远好。 夕阳完全下山前,敲定了事情处理结果: 第一,林家向许家赔偿孟秋芸摔倒的医药费。 第二,林春花亲自跟乔兮枝道歉,强调态度和蔼可亲地道歉。 第三,保证林家事后不再找任何人的麻烦。 只要以三点有一条没实现,举报信双手奉上。 王志成和林宏远还真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娇滴滴的一小姑娘,做起事来一点也不留情面。 林宏远只好先答应着,这老太太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当说客了。 许家院子里,只剩乔家人和许家人。 怕赵秀兰和隔壁王家人担心,在乔子安和王大伟先回去带话了。 孟秋芸率先开口:“小墨,你去屋里把那些菌子都拿出来。” 许墨“嗯”了一声,转眼就进了屋子。 孟秋芸朝乔兮枝招招手,笑得和蔼:“小丫头,过来。” 她有些迟疑,还是乔老爷子说了一声:“去。” 乔兮枝没再犹豫,几步走到林秋芸面前,礼貌地喊了一句:“孟奶奶。” 孟秋芸笑得跟朵花似地,“哎,好孩子,今天真是多亏了你。” 要不是因为这丫头,林春花今天能吃亏? 放在往日,吃亏的永远是她许家。 她看乔兮枝越看越顺眼,夸人的话张口就来:“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未来肯定能找个好夫家。” 其实在孟秋芸眼里,这姑娘何止白净,这还没完全长开呢,就好看地不像话。 这张脸不说多了,在杏花村的女娃娃里,绝对是最好看的一个。 不过,这姑娘的名声不是特别好。 孟秋芸心里的那杆秤,已经偏向乔兮枝这边。 她认为这么白白嫩嫩娇滴滴的小姑娘,就应该好吃好喝养着。 乔兮枝对找个好夫家这种事没兴趣,但能感觉到老人家没有恶意。 她还是顺和着应了一句:“谢谢孟奶奶。” 许墨在屋里把两人的对话听地一清二楚,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他把菌子提了出去,孟秋芸便道:“小丫头,我们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小墨在山里摘的菌子,都是没毒的,煮汤喝很鲜,希望你不要嫌弃。” 乔兮枝内心五味杂陈,她抬头跟许墨对视一眼。 对方永远都是那个面无表情,眼神冷淡的样子。 背后突然响起咳嗽声:“咳咳咳——” 乔兮枝转过身,就看见乔子军手捏成拳捂着嘴咳地撕心裂肺,脸都红成猪肝色了。 乔老爷子皱着眉问:“你怎么回事?” 乔子军边咳边道:“没事,咳——” 乔老爷子:“有病就去看大夫。” 乔子军又假意咳了两声,飞快给乔兮枝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能看懂。 孟秋芸反倒关心起他来:“子军,你要不要紧啊?” 乔子军深呼吸顺气,随后语气轻快:“我没事,孟奶奶您没事,这摔了一跤要不要去看大夫?” “不用不用,我就吓唬一下那凶老太婆。”林春花太刚了,吓不住。 孟秋芸那一跤,其实摔得很轻,她在要落地的时候用拐杖撑了一下。 不然,她这原本就受伤的腿肯定得出大毛病。 在老太太的盛情难却下,乔兮枝收了那筐她拒绝过的菌子。 看着乔兮枝那张无可奈何的脸,许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乔兮枝接过菌子,乔老爷子倒是没说什么。 回家的路上,他眯着眼开始盘问:“你们怎么在许家?” 他们家向来跟许家没交情,去也就去了,还被人欺负,这像什么话? 乔子军三两句解释一通:“林大智又被打了许墨,林老太太又跑去许家闹,我们就是去凑个热闹。” 热闹刚看上一眼,就管起了闲事。 后面那句没说,容易找骂。 “凑热闹你妹妹还被人欺负了?” 这林春花不厚道,还殃及池鱼? 乔老爷子这句点醒乔子军。 是啊,管闲事的是他,乔兮枝怎么惹到林大智他奶奶的? 当时场面混乱,他压根没注意乔兮枝,等他反应过来,林春花已经动手了。 想到当时林春花说的话,说乔兮枝打了她? 就凭他便宜妹妹这抬不动一桶水的力气,他是不信的。 可现在,乔子军半信半疑。 第35章 古色古香小阁楼 巷口小路,提着竹篓走在前头的高个少年停下脚步。 慢悠悠跟在后面的乔兮枝也停下步伐。 “乔兮枝,你真拿石头砸那老太婆了?” 小姑娘手握成拳又一点一点松开,咬着唇皱着眉纠结到底要不要说实话。 见她不说话,乔老爷子一脸宽厚,笑着安抚她:“娇娇你实话实说,爷爷不会怪你。” 乔兮枝颔首:“是,我的确砸了林老太太。” 乔子军跟林家人对上的时候,她就在地上捡了两颗石头做好准备,以防乔子军受欺负。 当时,眼看着林春花要推乔子军,她没按耐住就动手了。 时机也刚好合适,撞上王志成和林宏远赶来。 乔老爷子还是一脸宽厚:“娇娇啊,你凑热闹就凑热闹,砸林春花干什么?” 他这孙女虽然娇纵,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砸人。 乔兮枝抬起眸子看了乔子军一眼。 这一眼意味深长。 乔子军不解:“你看我干什么?难不成还是因为我?” 少女留下一句“是”,抬脚便越过他们,走在前面。 天色渐晚,再不回家老人家就看不清路了。 路上,乔子军追问:“你砸那老太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跟她吵上。” 他对上的是林大智那二货。 乔兮枝步子不紧不慢,语气淡淡地:“那老太太想推你。” 要不是乔兮枝那一石头,乔子军已经吃了暗亏。 乔子军楞了一下,明显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合着便宜妹妹是为了帮他。 乔老爷子非常不满:“你丢不丢人,还要你妹妹护着?” 真是白白年长了四岁。 乔子军没跟乔老爷子顶嘴,小声嘀咕,像自言自语:“小白眼狼养熟了点。” 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感动,多了他不承认。 …… 回到乔家,晚饭过后,黑灯瞎火的院子里。 乔子军把事情的经过跟赵秀兰和乔向武讲了一遍,乔兮枝偶尔附和两句。 赵秀兰诧异:“那副队长真的答应让老太太过来道歉?” 乔子军翘着二郎腿,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乔向武呵斥他:“坐就好好坐着,你这鬼样子就像个痞里痞气的二流子!” 乔子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慢慢把腿放下。 一旁跟乔子安齐坐的乔兮枝岔开话题:“妈,那些菌子你打算怎么做?” 话题转变太快,赵秀兰“啊”了一声:“那些菌子没毒?” 她跟乔子军一样,对野菌子有很大的偏见。 乔子军连忙抢先道:“没毒没毒,能吃,最好是烤着吃。” 那会儿,他使劲咳嗽给乔兮枝使眼色,生怕她又一次不要到手的菌子。 别的好意都可以谢绝,唯独烤菌子不行! 烤菌子太好吃了,简直是人间美味! 听到好吃的,乔子安眼睛亮了亮。 赵秀兰想起今天收背篓时,在里面发现的几个红红绿绿的菌子,吓了好一跳。 她以为是乔兮枝不懂事摘的毒菌子,赶紧丢了。 乔子军这么一说,肯定是已经吃过菌子,还是烤的。 赵秀兰吞吞吐吐:“那啥……你们今天带回来的菌子……我给扔了。” “什么?”乔子军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在躺椅上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扇风的乔老爷子眯着眼,很明显是不满他的大惊小怪。 结果乔子军压根没注意,继续嚷嚷:“你怎么能扔了?” 乔兮枝注意到了乔老爷子的神情,咳了一声:“二哥,我们还有很多。” 孟秋芸很大方,许墨今天摘的大半筐菌子都给他们了。 乔子军拍桌以示对菌子的看重,大声道:“少一个就有人少吃一口,少两个就少吃两口,你摘了五个,我们家就有五个人得少吃一个!” 菌子来之不易,特别是好吃到咬舌头的烤菌子,且行且珍惜啊! “啪——” 蒲扇撞击物体的声音,终于吸引了高昂念叨菌子的乔子军。 下一秒,乔老爷子嫌弃地要命:“吃饱了没事干滚房里去睡觉,几个菌子而已,真是越来越没出息。” 说完,他反倒自己起身回了屋。 被嫌弃的乔子军:“……”咬咬牙,想生气! 算了,习惯了。 “烤菌子那么好吃,那明天就烤着吃。” 赵秀兰说完,和对菌子如何食用没意见的乔向武也回了房。 乔兮枝:“……”其实,她只是想跟赵秀兰说给她一个“学厨艺”的机会。 每当夜深人静,树上的蝉鸣聒噪到了极点,鸣叫几十秒钟才安静几秒钟的时间。 乔兮枝并非在睡觉,而是进入了空间里。 她推开围栏,踩着青石板路,进了小阁楼里。 入眼,阁楼里是古色古香的装饰,第一层像是个客厅,东边摆着几个大木柜子,上面摆满了竹简,南边有扇雕花木窗,窗前摆了一张书案,上面摆着砚台和毛毫等用具。 屋子里还有很多摆设,从门口直走到楼梯口,两边摆着好几个博古架,架子上摆着花瓶。 乔兮枝走近拿起一个蓝色花纹的瓷瓶,是青花瓷。 她从小跟着爱收藏古董的姥爷耳濡目染,也认识一些,从眼前的这个青花的纹饰构图和笔法来看,应该是元青花。 这个元青花放在现代,估值最少七位数,可放在如今这个年代,不仅没那么值钱还容易被抓进稽|查大队。 她瞅了几眼这几个花瓶,放一放等一等,还有很大的升值空间。 乔兮枝把青花瓷放回博古架,上了二楼,二楼是卧室,里屋和外屋用屏风隔开,里屋是雕花木床,外屋摆着用来喝茶吃糕点的卧榻。 让乔兮枝更加意外的是竟然还有一个小阳台,只是空荡荡没有任何摆设。 卧榻支棱起的小桌上摆着一个没有锁的木盒子,也许装着一些金银首饰。 结果她一打开,差点被金光灿灿的玩意晃瞎眼。 竟然是金子,一锭又一锭的黄金。 乔兮枝倒出来数了数,一共十锭,一锭十两左右。 这简直就是给了她一个小金库。 古董花瓶用不了,黄金可以啊,只不过现在世面上流通的都是金条。 得想办法把这些金锭子变成小金条。 第36章 气得心肝疼 翌日,林家人是中午饭点时间来的。 来的人不多,就三个,分别是林宏远、林大智和林春花。 乔家此时一老一小一少在家。 而乔兮枝正在计划如何把“金锭子变成小金条”。 最简洁有效的方法就是找个锻造过铁器瓷器的师傅,可在这个“样样不许”的年头又谈何容易。 所以,乔兮枝第一步是打算先去县城看看,找找机会。 “三姐——那个坏、坏奶奶来了。”乔子安迈着两条小短腿飞奔跑来找乔兮枝。 乔兮枝收好纸笔出了屋子,刚露面,在梧桐树低下编竹器的乔老爷道:“娇娇,给客人倒杯水。” 这个年代除了过年过节又或者特别重要的事与特别重要的人来,会买一点茶叶待客。 其他时候家里哪有什么茶叶,给来客倒杯水就算是待客。 乔兮枝那双漂亮的眼睛平静如水,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老太太还挺能屈能伸,竟然愿意来。 她抬腿正要往厨房的方向拐,林宏远喊住她:“乔丫头,不用倒水了,我们来陪个不是马上就走。” 乔兮枝侧过脸看向乔老爷子,得他点头示意,才收回脚步。 于是,她站在原地没动,轻描淡写地的目光又看向了林宏远。 喊了一句:“副队长。” 至于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乔老爷子抬头瞥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编起了竹器。 林宏远哀求地喊身边的人:“妈——” 林春花板着一张难看到极点的脸,半天没说话。 鼻青脸肿的林大智就死死瞪着乔兮枝,那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能吃人。 胆小的小萝卜头乔子安紧张地咽了咽口。 为了不输气势,他身子僵硬地挺着胸脯,仰着头颅,自以为很凶地瞪了回去。 余光注意到他的乔兮枝,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下一秒,她漫不经心地抬起眸子,眼底的寒意流露。 林大智移开视线,觉得这小妹妹的眼神怪渗人的。 乔兮枝这才遮了眼底的寒意,恢复到原来平静的样子。 跟人对视,她还没怕过。 林宏远眯了眯眼,咳了一声,跟林春花道:“妈,你要实在不愿那我们就回去,举报就举报,大不了这个副队长我不当了。” 昨天傍晚,林宏远回去后,自家老太太他们还没回来,他在门口等了半天。 去看了大夫的林春花和林大智他们天黑后才到家。 林春花连眼神都没给门口的林宏远一个,向来没跟她说过重话的大儿子那样对她,肯定是生气的。 林宏远这次格外反常,不仅没低声下气跟老太太认错,还语气严厉地责怪了老太太一通。 差点没把林春花气地背过去。 更气的还在后头,林宏远竟然说让她去跟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片子道歉。 老太太发了好大一通怒火,说什么都不愿,让她跟一个丫头片子道歉老脸往哪搁,说与其让她去道歉不如让她去一头撞死。 林宏远早就意料到了老太太的反应,他说:“妈性子泼辣不知收敛,总是喜欢仗着我的名头得理不饶人,大大小小给我也添了不少麻烦。” 一脸火气的老太太听了这话,抬了抬眼皮子。 “既然妈不愿意去道歉,等我被举报后,这个副队长我也当不成了,经此一事以后还希望妈能收敛收敛。” 林宏远说完,林春花的脸色黯淡到了极点。 他作势要离去时,被说动的老太太说了一句:“明天午时去乔家。” 林春花终究不想儿子因为她失去副队长这个职位,而挑午时去,因为那时大多人都到田地里去了。 避开人群凑热闹,以免丢了老脸。 …… 乔兮枝牵着乔子安的小手,走近了两步。 阳光下,少女勾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甜美又有点可爱,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林奶奶。” 就是她这副柔软好欺负的外表,让林春花毫无忌惮地动手。 以为是温顺的小猫小狗,没想到是会咬人的豺狼虎豹。 乔老二家的这个女娃娃,出了名的娇气爱哭,往日见了也是柔柔弱弱。 可现在看起来就像性情大变,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林春花压了压心里的怒火,语速又快又含糊:“对不住。” 在场所有人都没听清,但能猜到她说了什么。 乔兮枝不满意这声道歉,大大的杏眼露出疑惑:“林奶奶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林春花那愤怒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能喷火,破口大骂:“小贱人,你故意的是不是?” 她终于忍不住了。 梧桐树底下的乔老爷子听地直皱眉,语气凌厉:“老太婆嘴巴放干净点!” 他乔书林放在手心里疼的孙女,哪听得人这么骂? “不用道什么歉了,你们林家人现在就滚出去,回去等着举报信。”乔老爷子还很骄傲,幸好他的娇娇机灵,还知道威胁人。 而他把这一点也运用很好。 乔老爷子的话,林宏远当真了,他赶紧赔不是:“您消消气,我妈她年纪大了老糊涂,我们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 林宏远焦急地喊了一声,让老太太赶紧表个态,赔个不是这事就过去了。 林春花气得头晕脑胀,气得心肝疼,可是想到儿子会因此丢了副队长的职位。 她缓了缓怒气,按着太阳穴,一字一句吐词清晰:“乔家三丫头,是我老太婆对不起你,我不应该骂你不应该打你。” 道歉的话和语气基本合格。 乔兮枝说到做到,老太太道了歉,她也不再揪着不放,语气温和:“这道歉我就收下了,希望以后老太太您别再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林春花:“……”这小贱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虽然她又骂又打了这小贱人,但她自己也没占到任何优势。 林家人走后,给乔向武和乔子军送饭的赵秀兰回来了。 路上撞见了脸色不善的林家人,他们招呼都没打,就擦肩而过。 赵秀兰觉得稀奇,问:“那林家老太太还真来给娇娇道歉了?” 乔老爷子还在编着竹器,头都没抬地“嗯”了一声。 第37章 今年才十四 赵秀兰逮着乔老爷子和乔兮枝说了好一会儿林家人来道歉的事。 不停地夸赞女儿:“娇娇真机灵,知道用举报信威胁他们。” 要不然凭林家老太太那性子,怎么可能低下头跟一个小姑娘道歉? 她心里是向着女儿的,不会觉得举报是一件特别心狠的事。 她的娇娇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让她宽宏大量咽下这口气,她可做不到。 不过,这口气本该是他们这些长辈替乔兮枝讨回来的。 结果她自己讨了回来。 让他们做长辈的又骄傲又心酸。 赵秀兰心里慈爱泛滥,嘴角勾着温温柔柔的笑意:“你们饿了,我去厨房端饭。” 一家子人都等着她回来一同吃午饭。 乔兮枝也跟着进了厨房帮忙,跟屁虫乔子安跟着三姐进去,一人端了两个碗出来。 今天乔老爷子一直没出门,梧桐树下的竹器摆了一排排。 他编了很长时间,从日出到日落,偶尔休息一下,又继续马不停蹄地编。 乔兮枝蹲在旁边看了看编好的竹器,又担心地看了乔老爷子一眼。 “爷爷,你今天编这么多是有人跟你说好了要,你又答应人家在规定时间内给?” 乔老爷子这么紧赶快赶,想必是接了单子跟人家约定好时间交货。 不然,完全可以像往日一样不慌不忙。 乔老爷子苍老的手给竹筐编好最后的结尾,笑眯眯地说:“你妈说的对,你真是个机灵的丫头。” “我今天在县城里遇上个需要很多筐子的贵人,不仅把我今天带去县里的都买了,还跟我订了二十个,让我最晚明天给他。” 一个竹筐子卖两分钱,二十个就是四毛钱,比乔向武一天的工分还多。 人逢好事精神爽,老爷子编了一天的竹筐子也不觉得累,那张爬着皱纹的脸还满面春风。 乔兮枝在心里打量了一圈,十八个竹筐子,还差两个。 小姑娘伸手拿过乔老爷子刚编完的筐子,跟其他编好的整整齐齐摆在一块。 转过身说:“爷爷,洗个手歇息会,只差两个了。” 乔老爷子听了孙女的话,到水缸里打了一瓢水洗了个手,又去房里把竹椅搬了出来。 “三姐,妈喊你。”乔子安窜到乔兮枝跟前,替赵秀兰传话。 “知道了。” 乔兮枝一进厨房,赵秀兰正对着一堆菌子发愁。 昨天晚上答应乔子军烤着菌子,今天却不知道怎么烤。 赵秀兰见人来了,问道:“娇娇,你昨天跟小军如何烤这菌子的?” 乔子军这小兔崽子,吃菌子就吃菌子,还要吃烤的,这不是为难他妈吗? 如果像昨天一样烤菌子不仅要搭个露天火堆还要削很多木签子才行。 乔兮枝想了想,脑海里闪过乔家某个常用的工具,“妈,你把我们家用来熏腊肉的竹搭子拿过来,菌子就放那上面烤。” 腊肉,是家家户户都会熏制的东西,因为猪肉不经放,又舍不得一次吃完,只好采取烟熏或者盐腌的法子。 每到过年村里杀猪分到肉后,把猪肉用绳子穿上挂在灶台屋顶的位置,用烟熏制几天,新鲜的猪肉就成了腊肉。 炒菜的时候割上一点腊肉,小日子美滋滋。 乔老爷子专门做了两个竹搭子用来熏腊肉。 不需要把肉挂在屋顶上,只要放往竹搭子上一放就行。 赵秀兰找来两个竹搭子,刷洗一遍放灶台上搭好。 乔兮枝便道:“妈,你生火,我来烤。” 赵秀兰欲言又止:“娇娇啊……你烤菌子……” 能吃吗? 后面三个字在她心里无声道。 这几天乔兮枝是帮她打下手没错,可还没让她正真掌过勺。 这么多菌子呢,被糟蹋了多可惜。 乔兮枝习惯这种不被家人信任厨艺的常态,“昨天和二哥吃的菌子就是我烤的。” 她和赵秀兰掰扯半天,最后赵秀兰一脸肉痛地点头,决定放手一搏。 乔兮枝今天要是把菌子烤好了,皆大欢喜,乔兮枝今天把菌子烤没了……那就是乔子军的错! 谁让他那个小兔崽子要吃烤菌子! 烤菌子过程漫长,菌子没烤完,乔子军和乔向武下工回来了。 狗鼻子乔子军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立马往厨房去。 乔兮枝在灶台前翻动着菌子,赵秀兰控制着火候。 因为是竹搭子,一旦靠近火源就会烧起来,为了防止被烧,火焰必须和灶台上的搭子保持距离。 乔兮枝还专门搬了两个木墩子把竹搭子垫高。 竹搭子离火源是远了,同时也加剧了她烤菌子的难度。 因为她才一米五几,手抬高了吃力。 于是,便有了乔子军看到的一幕。 他妹妹踩在板凳上烤菌子,他弟弟搬着板凳坐一旁乖乖看着。 乔子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乔兮枝,你怎么这么矮啊,跟地里的冬瓜一样。” 他这么高的大个子,怎么会有一个如此矮的妹妹? 乔兮枝听明白了,这是骂她矮冬瓜呢,她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看了乔子军一眼。 “我今年才十四。”小姑娘的言外之意就是她还在长个子。 在灶台烧火的赵秀兰骂道:“小兔崽子,你以为自己高就很好?长那么高以后一定是个驼背。” 老了以后弯腰驼背,难受地要命。 “那是以后的事,总比现在当矮——” 乔兮枝打断他,边翻烤菌子边问乔子安:“安安,三姐烤的菌子你吃吗?” 已经馋地流口水的乔子安疯狂点头:“吃!” “那给二哥吃吗?” 乔子安小脸瞬间纠结起来,几秒后,纠结完一脸正气凛然:“不给。” 因为二哥说三姐矮,所以不给二哥吃三姐烤的菌子。 乔兮枝听到满意的回答,挑眉看了乔子军一眼。 仿佛在说,弟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乔子军:“……”是他嘴贱! 烤菌子花了不少时间,耽误了吃饭时间,等饭菜上桌,天已经黑了。 有的人早就饿地狼吞虎咽,吃饭的速度是平时的两倍。 当然,也有乔兮枝烤菌子的功劳。 第38章 牛车 乔老爷子象征性地点评一句:“娇娇,你烤的菌子味道不错。” “是不错。”乔向武也认可道。 乔子安也跟着大人们一起夸赞:“三姐烤的菌子好好吃。” 差点失去烤菌子的乔子军:“什么不错,是非常不错。” 这次乔兮枝烤的菌子跟上次不一样。 她在竹搭子上刷了一层油,把菌子烤地滋滋响,一个个冒出汁水后,再洒上适量盐巴,还融入了一股腊肉的熏香,比上次在山里烤的更具风味。 除了烤菌子,乔兮枝还弄了一个菌子汤,她把大朵的鸡枞菌、竹荪等撕成均等大小下锅煮。 煮野生菌这类食物,需要放点大蒜解毒,家里的大蒜用完了,还是跟隔壁王家借的。 奶白浓稠的菌子汤,洒上一点绿色的葱花点缀,不仅味道鲜美,卖相也不错。 这顿饭,是乔家人吃过的最满足的一顿。 吃饱喝足后,乔子军滚去洗碗。 乔兮枝手还裹着纱布呢,不能沾水,只能辛苦他了。 其实早就好了,莫名其妙好全了,她怕引起猜忌才没拆纱布。 除了乔子军一个人在洗碗以外,其他人都在院子里纳凉。 “娇娇,你第一次做饭怎么这么好吃?”赵秀兰不得不承认,女儿做饭比她做的好吃。 经过这段时间的融入,乔兮枝的性子远比原来活跃,面对赵秀兰的疑惑,她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因为做饭也讲究天赋啊~” 赵秀兰听到女儿调侃,假装生气:“你嫌弃你妈做饭没有天赋?觉得不好吃?” 哪有什么天赋,只不过是兴趣和勤奋,学多了做多了展现出来的那一面自然是好的。 她至今记得第一次下厨做了个蛋炒饭,跟黑暗料理不相上下。 乔兮枝逗弄起乔子安当挡箭牌,“安安,你觉得妈妈做饭好吃还是三姐做饭好吃?” 面对送命题的乔子安还不知道求生欲是什么,实话实话:“三姐做的好。” 乔兮枝笑眯眯地:“我觉得妈妈做的好吃。” 乔子安不理解:“为什么呀?” 乔兮枝语气神秘兮兮地:“因为……妈也想听你夸她呀。” 乔老爷子哈哈大笑一声,乔向武嘴角要弯不弯,明显是在憋笑。 赵秀兰被闹了个大脸红。 最后乔兮枝做饭好吃这件事,归根在了天赋上。 清晨,乔兮枝跑完步回来,乔老爷子已经在收拾竹筐子了。 他把一个个竹筐子捆在一起,一次性就能拿完。 乔兮枝眼睛闪了闪,立马道:“爷爷,今天我跟您一块去县城,我帮您拿竹筐子。” 乔老爷子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拿得了。” 虽然人老了,但还不至于被几个筐子难住。 乔兮枝不依不饶:“您就让我去,我想去县城玩。” “想去玩啊?”乔老爷子想了几秒,给出一个没让乔兮枝失望的答案:“那就去。” 乔兮枝拎着六个竹筐子和乔老爷子出门的时候,乔子安依依不舍,眼巴巴看着。 半响,焉了唧垂着脑袋嘀咕了一句:“我也想去。” “安安乖,三姐回来给你带糖好不好?”她是想去县城找找看有没有师傅能熔金,带着乔子安她就找不到机会脱身。 得了三姐承诺的乔子安并没有很高兴,比起吃糖果,他更想跟爷爷和三姐一起去县城。 县城多好啊,街边有好多人,供销社里有好多吃的,还有好多小玩具……偶尔去一次,新鲜又愉悦。 可是,三姐和爷爷都不带他。 见乔子安并没有因为糖而高兴,也没吱声。 乔兮枝轻声哄他:“今天三姐要和爷爷去卖竹筐子,带着安安会影响到卖钱,三姐下次和安安一起去县城好不好?” 为了不影响卖钱,懂事的乔子安点点头:“那三姐下次一定要带安安一起去。” “好。” 杏花村到县城,只有一种代步工具——牛车。 一大清早坐牛车去县城的都是些妇人,因为夏种忙碌,大多男人都在地里忙活。 乔老爷子和乔兮枝带了整整二十个竹筐子,紧紧地堆积在一块,在外头吊着好几个,还是占用了牛车三分之一的空间。 乔兮枝看得手心痒,想把这些筐都丢进空间里。 省事又省劲。 但她不能明目张胆,只能跟老爷子坐在竹筐子旁,还得注意不要压坏了。 牛车上,还有三个妇人和一个小女孩。 其中一位是说过乔兮枝闲话的李翠华,带着她七岁大的孙女。 “哎呦,老爷子今天去县里还带上孙女,是带她去县里玩?怎么不带上孙子?” 李翠华明里暗里都在说乔老爷子疼孙女不疼孙子。 乔老爷子轻飘飘来了一句:“你不也带了孙女。” 李翠华脸色瞬间白了,她倒是想带孙子,她儿媳妇给她生了一堆赔钱货。 只能带了个最大的不闹的出来帮点小忙。 李翠华的大孙女王美丽眼神毫不掩饰,直白地盯着乔兮枝看。 小女孩下巴消瘦,眼窝陷地很深,颧骨突兀,一看就知道是营养不良。 而乔兮枝瞄一眼便知道是营养充足,小脸红润有光泽,五官精致,杏眼又大又圆,嘴唇血色比一般人深,笑起来都是唇红齿白的类型。 她今天扎了两根麻花辫,跟大家经常扎地紧实死板的大辫子不同,用的是后世那种松散的扎法。 配上那张脸,看起来甜美又带着灵性。 还有那一身没有补丁的衣服也干干净净,看起来完全不像村里的姑娘。 小女孩的目光虽然直勾勾,并没有恶意。 乔兮枝也不觉得不自在,淡定地坐着。 牛车上的味又杂又乱,难闻得很,她盼着能早点下去,拯救一下嗅觉。 李翠华被拂了脸面,转头跟其他两人搭讪起来。 聊着聊着又扯上了乔兮枝。 “听说她要写举报信举报副队长呢,副队长多好的人,这才多大心就这么狠……” “是副队长家那个老太太打了她,听说打得可凶了。” “这看着不是好好的。” 她们压着声音,凑在一起小声嚼舌根,嚼舌根的对象还在不远处。 乔老爷子没听清她们说什么,只觉得耳根子嗡嗡作响。 乔兮枝听力还不错,议论她的话一句没错过,听地清清楚楚。 第39章 黑市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除了聒噪以外,对乔兮枝没有其他任何影响。 乔兮枝瞥了一眼,三人还算识趣,便换了议论对象。 也许是因为她们心虚,也许是因为爱嘴碎人的特性——谁也不落下。 抵达县城,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乔老爷子带着乔兮枝下牛车,给了师傅四分钱,两分钱一个人。 县城也是灰扑扑的,只不过建筑比农村好一点,以石墙小平房居多,四周陈旧古朴,年代感扑面而来。 乔兮枝跟乔老爷子走到一条巷子口,乔老爷子把竹筐子放地上让她在外头等着。 这条巷子隐蔽,是适合交易的地方。 这年头管得严,不允许在街头摊贩,有些人便拿着自己想卖的东西遮遮掩掩找个地方坐下,路人过便问上一句。 大多人就直接去黑市,那人流多,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交易起来更方便。 乔老爷子没怎么去过黑市,他来县里卖竹器,就随意找个地方,运气好就能卖出去,运气不好自然是卖半分钱的东西。 他跟要竹筐子的贵人就约在这巷子交易,这会先进去看看情况。 乔兮枝守着竹筐子等在巷口,没一会儿,乔老爷子出来拿筐子。 她想帮老爷子拿一点进去,被老爷子拒绝了。 出来做倒卖交易,怎么能带上孙女? 乔兮枝倒是想到一点,黑市她也许可以去一去。 乔老爷子卖完竹筐子出来,脸上笑容满面,他抽出一毛钱给乔兮枝:“娇娇拿着,想吃点什么就买什么。” 一毛钱的零花钱,对现在的小孩子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家里月收入没有几十块钱,谁会给孩子一毛钱的零花钱? 月收入十几块的,顶多给个一两分打发,甚至不给孩子零花钱。 乔老爷子卖筐子四分之一的钱都给了乔兮枝。 “爷爷,不用那么多,你给我两分就够了。”乔兮枝不想老爷子辛辛苦苦编了那么久挣的钱,一下就没了一半。 来回八分钱的路费加上一毛钱的零花钱,可不就是没了一半。 再说,她得了一笔意外之财,现在也是有小金库的人了。 只是这小金库拿在手里,作用暂时不大。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推来推去,乔老爷子还是硬塞给乔兮枝一毛钱的零花钱。 乔兮枝跟乔老爷子道:“爷爷,我想去逛一逛,过会我们在供销社门口见。” 乔老爷子不同意:“那怎么行,你一个人不安全,爷爷陪你一起去。” 在乔兮枝的软磨硬泡下,乔老爷子还是答应,让她早点逛完来供销社。 乔兮枝也不知道黑市的具体位置,就沿着街道瞎晃悠。 溜达了半个小时,终于发现可疑的地方。 黑市里,有卖各种各样东西的人,卖鸡蛋的,卖肥皂的,卖杂粮米面的,卖瓜果蔬菜的…… 乔兮枝一路走过,唯独没有看见卖铁器的。 罢了,她也只是来碰碰运气。 “小妹妹,看了半天,想买啥呢?”卖鸡蛋的大婶从她一进入黑市就把注意放她身上了。 乔兮枝觉得也许可以问问熟悉这的人,比如说跟她搭讪的大婶,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在大娘装鸡蛋的篮子面前蹲下,假装挑了起来,压着声音问:“婶,你知道哪里能买到铁锅吗?” 卖鸡蛋的大婶很吃惊,小姑娘竟然一个人来买铁锅,这家里人能放心? “铁锅啊……”大婶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明显是知道。 乔兮枝便问:“你这鸡蛋怎么卖?” 只有先买了人家的东西,跟别人打听消息才方便。 大婶脸上立马挂着笑意:“一分钱一个。” 乔兮枝微微皱眉,道:“世面上的价钱是一分两个。” “我这是自家鸡生的土鸡蛋,绝对比供销社的好,还不要票,一分钱一个已经很便宜了。” 乔兮枝出门前拿了原主的存款,加上老爷子给的一毛钱,她一共有一毛五分钱。 但她没全部花完,买了十个鸡蛋,刚好一毛钱。 卖鸡蛋的大婶接过钱,小声跟乔兮枝道:“那边角落里的那个小伙子看到没?” 乔兮枝顺着大婶的视线看过去,角落里坐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双手抱臂,靠着墙瞌着眼睡觉。 “是这黑市里的倒爷,路子广人脉广,想卖什么或者买什么都可以找他。” 乔兮枝弯着眉眼,嫣然一笑:“谢谢婶。” 她提着大婶给她装好的鸡蛋,朝倒爷的方向走去。 “你好。”少女的声音礼貌又悦耳。 瞌着眼皮睡觉的倒爷慢悠悠睁开眼,问:“你喊我?” 倒爷从业几年,遇到过不少人,唯独没跟年纪这么小的姑娘谈过交易。 乔兮枝点头:“是。” 倒爷渐渐皱起眉头:“你喊错人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乔兮枝先抛出鱼饵,试探性地问:“找的是你没错,我想问问你卖铁锅吗?” 倒爷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圈,“你要买铁锅?” 就这身板,来买铁锅? 听这语气,那就是有,乔兮枝直接了当说明来意:“你的铁锅是从铁匠师傅那里收来的吗?” 倒爷蹭地一下就站起来,比乔兮枝高一个头,居高临下俯视她:“怎么?你想跟我抢生意?” 这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想法很了得,还想跟他抢生意,也不看看这黑市里谁才是老大? 小丫头片子并没有他胡思乱想的想法:“不是,我就是想找铁匠帮我打点东西,需要你帮忙搭条线。” 结果倒爷更加认可自己的猜忌了,“还说不是,你都想找铁匠师傅了,不是跟我抢生意是什么?” 打点东西什么的都是借口! 乔兮枝微微皱眉,这个倒爷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他平时里这样有人愿意跟他交易? “您太高看我了,铁器贩卖这块的生意我可做不来。” 倒爷爷想了想,也是,这丫头的身板也搬不动铁。 主要是她这样问,自然容易引起他戒备心。 说白了,他就是头发短见识短,有偏见,不信一个小姑娘会找倒爷谈交易。 第40章 小金条 “我先去拿东西,你在这等我一会儿。”乔兮枝的金锭子都在空间里没拿出,她得找个地方取出来。 倒爷又坐回角落里,“去,快点。” 别耽误他做生意的时间。 乔兮枝找了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先把鸡蛋丢进空间,把装金锭子的盒子从空间里拿出来。 等她再回到原来的地方找倒爷,他已经交易完了一笔。 “看到没?我忙着呢。”离开这一小会儿,说不准流失多少生意。 “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帮我找点能遮头遮脸的东西和拿一套男人的衣服。” 倒爷觉得麻烦,但没拒绝,只道:“行,得加两块钱。” 跟乔兮枝谈好三块钱帮她搭线,却加两块钱才愿意帮她找东西和衣服。 主要是希望她能知难而退,没什么好遮的,又不是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 “好。” 乔兮枝的确不杀人放火,可打金条也不是小事,被有人心抓住把柄后果严重。 倒爷再不耐烦,也还是去给乔兮枝找遮脸的东西和衣服去了。 只要钱到位,别说麻烦,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不稀罕钱?那他当这个倒爷干什么?直接喝西北风就行。 倒爷速度很快,给乔兮枝找来衣服,还给找了个地带她换衣服。 然后带着全副武装的乔兮枝去了铁匠家里。 “那人找你打点东西,我带来的人,你别坑他。” 倒爷跟铁匠叮嘱一番后就走了。 至于钱,等她打完东西他看着时间再过来拿钱。 本来是要先收的,结果这小姑娘说什么怕他搭的线不靠谱,先去后付。 倒爷差点不干,还是乔兮枝再加了一块钱的利息才勉强同意。 “你要打什么东西?” 铁匠看着眼前裹成一团黑的人,脸也用黑布遮着,低着头连眼睛都被斗笠挡住了。 乔兮枝压着声线,听起来雌雄莫辨:“打金条。” 铁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个打铁的,哪来的金子给他打? 又问了一遍:“打什么?” 这回乔兮枝懒得跟他废话,把盒子打开,亮出金锭子。 铁匠大为吃惊,口齿不清:“黄……黄金!” 还真是打金条。 乔兮枝道:“把这些金锭子都打成小金条。” “我一个打铁的,哪会打金条。” “十块。” “我是真不会。” “二十块。” “您这不是为难人吗?” 乔兮枝懒得再一次又一次加码,给了个最高价格:“五十。” 铁匠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伸手去接:“那我试试。” 乔兮枝收了一下手,语气有点威胁的意思:“收了钱,事得干,嘴巴……” 铁匠有眼力劲道:“放心,一定严严实实。” 乔兮枝把盒子递给铁匠,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菜刀,速度飞快架到铁匠脖子上。 恐吓道:“你要是敢向外人多一句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铁匠好歹也是个肌肉发达的大块头,虽然被不知道乔兮枝从哪拿出来的菜刀吓到,但一点也不畏惧他这小身板的威胁。 他虎着一张脸:“打金条就打金条,我也是有信誉度的师傅,你既然这么不信任我找其他人便是。” 乔兮枝收回菜刀,“抱歉,这事严重性你也知道,我不得不如此,再给您添十块钱。” 行,铁匠看在钱的份上,拿着金锭子熔炼去了。 乔兮枝趁着铁匠不注意,把菜刀丢回空间后,守着他打金条。 打金条并不是真的用打的,而是用极高的温度先把金子化成液相,重新塑形。 十锭金子一共打成了十四根小金条。 乔兮枝把小金条装回盒子里,对铁匠道:“你去看看那位倒爷来了没。” 没一会儿,铁匠带着倒爷进来,见两人有话说便又出去了。 “东西打好了?这钱是不是得结一下?”倒爷看了眼一团黑的小姑娘,也没看到拿了什么铁器。 乔兮枝在他进来前早就把盒子放回空间,拿出一根金条递给他:“这东西应该能当付钱?你找一下零钱。” 倒爷还真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来路这么野,一出手竟然是金条。 他识趣地没多问,收了金条道:“一根金条最多值一百块,我找你九十四。” 倒爷掏出全身上下的钱,发现一共只有七十三块一毛五分,不够找。 “等着,我回去拿钱。” 乔兮枝喊住他:“你和铁匠熟,我要给他打铁钱,你给我三十四,剩下的给他。” 倒爷惊呆了:“他坑你?打什么要六十块?” 打劫么? “保密。” “行行行,你愿意当冤大头就当。” “我性别的事情不许跟他提,不然我去稽|查队举报你。” 她有倒爷的把柄,也不怕倒爷知道她的事。 至于铁匠,她给了封口费,他出尔反尔的时候掂量着舌头够不够用。 倒爷不明白,问:“你这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乔兮枝还是那两个字:“保密。” 乔兮枝离开后,倒爷跟铁匠道:“石大锤,你行啊,欺负人不懂行情,收人六十块的打铁钱。” 石大锤问:“他人呢?还没给钱啊!” “给了,钱在我这,你收了人家六十,分我十块的搭线钱不过分?” 石大锤不愿意,这可是他收的封口费,“裴言,给你五块,不能再多。” 这小子当搭线人两头挣,当倒爷也挣不少,还跟他一个打铁的抬价钱,真是不要脸! 裴言一脸亏大了的表情:“晚点给你,话说那丫——他找你打什么东西,能值六十块?” 裴言觉得肯定是这货坑了人。 石大锤摇摇头:“他不让说,这是封口费。” 人家都这么说了,裴言也不问了,他还要忙着当倒爷挣钱呢。 裴言作势要走,王大锤说了一句:“你带来的那人路子野,人还很怪。” 裴言不可否认地点点头,路子的确野,人也的确怪。 也不知道是谁家养出来这样一个女孩子家家。 路子野? 他恍然大悟,不露脸,不露性别,封口费,路子野。 原来这丫头片子不是要打铁,而是要打金。 第41章 阳春面 乔兮枝到供销社门口时,乔老爷子就差没急地去警察局报案。 “娇娇,你去哪了?”见孙女终于来了,乔老爷子悬在半空中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乔兮枝也知道自己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都已经是大中午,老爷子肯定等了很长时间。 “对不起爷爷,县城很大,我逛着一时忘了时间。” 这年头没有手机,倒是有手表,可普通家庭谁买得起手表? 大家都是看看日头,估摸着时间。 “没丢就好,没丢就好。”乔老爷子碎碎念。 要是乔子军早就被指着鼻子臭骂一顿了,可对待乔兮枝,他永远都是最宽厚。 乔兮枝神色认真:“爷爷,我已经长大了,您别总拿我当小孩子,我不至于把自己弄丢。” 总被当成小孩子对待,有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比如,她以后想单独来县城。 乔老爷子敷衍地答应:“好好好,把娇娇当大孩子。” 大孩子乔兮枝:“……”无奈扶额。 “刚才跟许家那孩子遇上,我让他帮忙找你,我们去找找他,别让人多费功夫和力气。” 见乔兮枝一直没来,乔老爷子又着急又担心。 想去找人又怕乔兮枝来了因此错过。 就在这种揪心的时刻,刚好遇上路过的许墨。 老爷子让他帮忙找找人,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靠着两条腿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和小巷找人并不容易。 许墨目光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不错过任何一个跟乔兮枝身形相似的小姑娘。 虽然见到好几个身形相似的,但都不是乔兮枝。 他耐心好,找了老半天也没不耐和气馁。 “许墨。”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少年巡视路边的视线停住,转过身,要寻找的人就在眼前。 许墨神色淡淡地:“乔爷爷。” 然后又冲着乔兮枝点点头。 “多谢你啊小许。”乔老爷子语气和蔼,“你肯定还没吃饭?这样,咱们就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碗阳春面。” “不用,谢谢乔爷爷,我先回去了。” 许墨推脱完,正要转身,被乔老爷子一把拉住,热情地请去国营饭店。 这会儿刚过饭点,国营饭店人不是很多,只有稀稀疏疏两三人,店里的服务员坐在一张桌子上唠嗑。 客人坐上桌好一会儿,才慢慢悠悠走过去,语气还有点不耐烦:“要吃什么?” 这种服务态度要是放在后世,饭店迟早倒闭。 可这年头,服务员就是有傲气的资本,谁让人家在国营饭店上班呢? 乔老爷子哼了一声,“来三碗阳春面。” 服务员道:“一碗阳春面七分钱外加二两粮票。” 乔老爷子递了钱和票过去,服务员收了钱跟后厨的师傅说了一声,又坐了回去唠嗑。 白花花的阳春面上桌,冒着热气,就是简单的面条加两根青菜再洒上点葱花。 阳春,名字淡雅,面也清淡,它在后世还有个简单粗暴的名字,就叫清汤面。 这年头饭店里的东西很扎实,份量大,乔兮枝看一眼就知道自己压根吃不完。 而浪费,在这年代是特别可耻的事。 乔兮枝抿唇,脸上是少有的难为情:“爷爷,面太多了。” 乔老爷子连忙应:“对对对,娇娇胃口小,不过这面的确不少,爷爷也吃不了,你给小墨,年轻的小伙吃的多。” 刚拿起筷子就被点名的许墨楞了一下,没出声。 随后,乔老爷子往自己额头上一拍:“爷爷老糊涂了,姑娘家碗里的东不能随便夹给别人。” 是不能给男性,除了丈夫和家人以外。 乔兮枝碗里的面,分了一点给乔老爷子,没敢分太多,怕他吃不下消化不良。 至于许墨,就算乔老爷子没后知后觉,她也不会做如此冒昧的事。 阳春面是用富强粉做的,面条劲道爽口,还有一股扑鼻而来的飘香。 乔兮枝吃了几口,胃里暖流缓过,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饱腹感。 一碗面,许墨最先吃完,其次是乔老爷子,而乔兮枝还在慢吞吞地吃。 碗里还有三分之一左右,她已经吃得十分饱,把这碗面吃完,估计就是十二分饱。 一道妇人的声音响起:“服务员,给我来一盘辣椒炒肉和一盘炒青菜,三碗米饭。” “肉什么肉,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都过饭点了。想吃肉?没有!”服务员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态度。 “那现在还有什么?” “阳春面,要不要?” 点菜的那妇人还带着两个孩子,一个女孩,看起来十四五岁,还有一个男孩,看起来十岁左右。 小男孩吵着闹着:“妈,我要吃肉。” 妇人哄着他:“来福乖,今天没有肉,改天带你来吃行不行?” 小男孩不同意:“不行,我就要吃肉,你去买肉。” 供销社买肉要排队,队伍很长,排到也不一定能买上什么好肉,说不定是猪下水这类特别差的东西。 服务员嚷嚷了一句:“到底要不要?不要就出去,别耽误别人来吃。” 妇人连忙道:“要,要三碗。” 妇人给了钱和票,身边的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袖,“妈,爷爷和乔兮枝。” 从三人进门,乔老爷子听见声音,瞥了一眼又收回视线,就再也没给过一个多余的眼神。 何桂英得女儿提示,这才把目光转向不远处乔老爷子他们这一桌。 过了好半响,何桂英起身过去打招呼:“爸,你来吃饭啊?呦,娇娇也来了,这位不是我们村里许家的野——” 她察觉话太过顺口,幸好及时止住。 许墨听过那个词无数遍,何桂英没说完他也知道说的是什么。 不过,他很平静,心如止水地坐在那。 乔老爷子冷哼一声:“我不能来?” 何桂英:“能,您当然能来,来了县城怎么也不来找我们,您还生气呢?” 乔老爷子生气,还要从两年前开始说起。 他对县城某钢厂的厂长有恩,当时厂里刚好有个空缺的工位,厂长为了报答他,愿意安排厂里的工位,让乔老爷子的亲人上岗。 他本来是打算让乔向武上岗的,结果乔向文跟何桂英单独找了厂长,还证明了是乔老爷子的亲人,得了厂里的工位。 等乔老爷子得知这件事,已经签字盖章画押完毕。 第42章 不熟 这年头,钢厂的工位可是让人人眼红的香饽饽。 当初,乔向文跟何桂英就是对这香饽饽眼红得要命。 凭什么?都是乔老爷子的儿子,他怎么能那么偏心? 乔老爷子偏心这一点是事实,他虽然打算把这个好工作介绍给二儿子,可大儿子他没落下。 钢厂的职位一个月五十几块钱,老二拿出二十块补贴老大家。 何桂英还是觉得乔老爷子过于偏心,凭什么只给他们二十块,就应该给一半,这才叫公平。 如果换位思考一下,不用上工,每个月还能白拿二十块钱,也不亏。 可何桂英不甘心,日日夜夜在乔向文耳边念叨着乔老爷子有多么偏心,这工位要是他的啦啦一堆抱怨的话。 最后,她起了念头,把决定把工位弄到手,这期间几经波折,还好结果比较如意。 得知乔向文顶了工位的乔老爷子又气又无奈。 木已成舟,还能怎么办?让厂长收回工位不成? 再怎么样,乔向文也是他儿子,他心虽然偏向老二家,但也没狠心到要把老大的工位弄没的程度。 前几个月,乔老爷子还在气头上,要分家,乔向文补贴家里的二十块钱他也不要。 到后来,乔向文也不主动向乔家补贴,乔老爷子更气了,这时候想找厂长收回工位已经晚了。 他也是个强势的老头,你不给钱?谁稀罕,就当没这个儿子。 乔向武没得到工位也没分到钱,除了对大哥有些心寒,并没有做任何咄咄逼人的举动。 倒是赵秀兰气不过,跟何桂英吵过好几次。 而乔兮枝对此事的态度,跟乔老爷子和乔向武不一样。 为什么不要那二十块,比乔向武一月的工钱还多,不用出力白白拿钱,看似老二家吃了亏,实则并没有。 “来福,来玉,你们俩还在那坐着干什么?过来叫人啊!”何桂英看着两个没眼力劲的孩子,懊恼不已。 乔来玉和乔来福对视一眼,慢吞吞地走到乔老爷子跟前,一人喊了一句:“爷爷。” 乔来福喊完,还一脸不情不愿地嘟囔着嘴。 他一点也不喜欢爷爷,他妈说了爷爷偏心,只喜欢二伯一家,不喜欢他们一家人。 乔来玉心里虽然也不愿,但面上找不到一丝差错。 乔老爷子除了一声冷哼,没应过半句。 周围还是有几个吃饭的人,见他们动静大,好奇往这边瞅。 何桂英觉得脸上挂不住,看了一眼对着面条苦恼的乔兮枝,眼珠子一转,拿她开腔:“娇娇啊,这么久过去了性子还是没变啊,见大伯娘也不打声招呼。” 乔兮枝在乔家向来娇纵,因为工位的事,想必一定会跟她顶嘴。 她再以长辈的身份说道她,顺便说一句乔老爷子管教欠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乔兮枝放下筷子,淡淡喊人:“大伯娘,堂姐,堂弟。” 何桂英错愕,这个向来娇纵的侄女竟然会乖乖喊人,难道不应该像上次一样,满身怨气跟她顶嘴吗?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可是乔兮枝没给她摸算盘的机会。 乔老爷子不满,对着乔兮枝道:“喊什么人,我们不熟,别搭理他们。” 一次又一次,乔老爷子不给何桂英任何面子,她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 脸上的笑意慢慢收回,语气轻蔑:“啧——” 要不是看在乔向文得了钢厂的工位有老爷子的功劳,她才懒得巴结讨好。 再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也不相信乔老爷子还有办法让乔向文失去这个工位。 想到这,何桂英更加无所畏惧了,大摇大摆带着儿子和女儿坐回桌上吃阳春面。 乔老爷子胸腔起伏很大,明显被何桂英气得不轻。 乔兮枝担心乔老爷子气坏身体,安慰道:“爷爷,您也说了,我们跟她们不熟,无需跟无关紧要的人生气。”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乔老爷子如此生气。 一旁的许墨垂着眼睑,半响才说了一句:“乔爷爷,您别太生气。” 他明显也是不会安慰人,说得十分生硬。 乔老爷子缓了缓,心情平复后,起身出了国营饭店。 干脆眼不见为净。 乔兮枝和许墨跟在后头,路过何桂英那桌的时候,乔兮枝蓦地顿住脚步。 她露出又甜又乖巧的笑:“大伯娘,您带着堂姐和堂弟来下馆子,大伯他知道吗?” 何桂英心头一跳,这死丫头说什么呢? 乔向文给她的家用钱根本不够她大手大脚的挥霍。 乔兮枝这话意味不明向何桂英透露她好像知道点什么。 乔兮枝也不等何桂英说些什么,抬脚就出了国营饭店。 许墨早就见怪不怪了,这小姑娘每次用最乖巧的笑和最温和的调子说话时,对那人来说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妈,乔兮枝怎么变了个性子似的?” 乔来玉很困惑,这个除了会哭啥也不会的娇纵堂妹,什么时候变得……从容不迫? 她认错人了么?这还是那个乔兮枝? 何桂英满脸不耐烦:“管她干什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吃你的面。” 那死丫头的确变了不少,但又关她什么事。 吃着阳春面的乔来福嚷嚷着:“妈,我要吃肉。” 何桂英难得凶了他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 天天吃肉不要钱啊? 乔兮枝记着要给乔子安带糖,又去了一趟供销社。 供销社的售货员那态度比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更拽,好像谁欠了她几百块钱一样。 供销社卖的糖种类不少,有水果糖,麦芽糖,芝麻糖,花生糖……还有红糖白糖之类的。 乔兮枝转悠一圈,决定给乔子安买水果糖。 她对着不爱搭理人的售货员道:“我要一斤水果糖。” 售货员板着一张脸:“四毛五一斤,外加半斤糖票。” 乔兮枝拿钱的动作停住,她好像忘了点重要的东西。 这年头有钱不行,还得有票。 而她没有糖票,买不了糖。 售货员凶巴巴地:“要还是不要?” “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 乔老爷子在门外,她问问看他有没有糖票。 老爷子手上刚好有一张唯一的糖票,乔兮枝问乔老爷子要完票回来,售货员一脸嫌弃地给她装完糖。 乔兮枝把半斤水果糖丢空间,剩下半斤带了回去。 第43章 冰粉 水果糖四毛五一斤,只带半斤回去是因为乔兮枝“没钱”。 按道理来说她如今的身家压根买不起半斤。 乔老爷子给了一毛的零花钱加上原主存的一共才一毛五,是许墨走前硬把阳春面的钱给了她。 由于他没有粮票,给了乔兮枝一毛钱。 这才让她合理有了买半斤糖的钱。 她手里现在还有十三根小金条,加上三十几块的零钱,相当于有一千三百三十多块钱。 一千三百三十多是个什么概念?是乔向武挣几年工分都遥不可及的金额。 可这钱在手上不能光明正大的用,让乔兮枝也很懊恼。 她要如何跟乔家人解释? 让乔兮枝心情乌云密布很久的问题,在她跟乔子军又一次上山时,终于拨得云开见天日。 灌木丛里的那些青色果子,简直就是大自然送给她的救星。 乔子军纳闷不已:“你带这些没用的果子回去占地方?” 乔兮枝背着大半背篓的木馒头,嘴角的弧度就没压直过,眼里的笑意也藏不住。 她笑盈盈道:“你说这果子不能吃,我带回去看看到底能不能吃。” 乔子军气得牙痒痒:“合着我说的话没有可信度?” 他都说了不能吃,乔兮枝非要带回去,这不是存心气人吗? 乔兮枝认真点点头:“的确没有。” 的确没有可信度的乔子军:“……”反了天了! 乔兮枝又提了一句:“上次的菌子……” 他也说不能吃,结果呢? 就他吃得最香吃得最多。 乔子军:“……”这么一说,自己好像是有点不可信。 行,他闭嘴。 乔兮枝带着大半筐背篓木馒头回来的时候,乔子安一个人乖乖地在院子里玩弹弓。 乔子军兑现承诺,真给他做了一个弹弓。 只不过,跟隔壁王大伟的弹弓比,一个天一个地。 乔子安拿着那个丑得不堪入目的弹弓对着院子里的梧桐树玩得不亦乐乎。 他依旧是菜鸟级别的技术,除了靠下的粗枝干,树叶子都打不着。 一见乔兮枝回来,便屁颠屁颠跑过去,小奶音甜腻:“三姐~” 先喊完姐姐再喊哥哥:“二哥。” 乔子军冷哼一声,在心里暗骂小白眼狼,手里还拿着他做的玩具,对他就这种态度? 乔子安的甜腻来自于三姐前两天给他带回来的水果糖,可甜可好吃了。 三姐规定他每天可以吃两个,他自己吃一个,分给狗蛋哥哥一个。 满足得不得了。 乔兮枝把背篓里的木馒头都倒在桌上,乔子安看着青色的果子眼睛亮了亮,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乔兮枝。 “这些果子不能吃。”乔兮枝残忍打破他的期待。 果然,小萝卜头收起兴致勃勃的小表情,肉眼可见的失落。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家里有两个吃货,一大一小,一个是她哥一个是她弟。 “不能吃三姐为什么还摘回来呀?” “摘回来玩。” 乔兮枝说得随意,听起来很任性。 放完柴回来的乔子军:“啧,以为自己三岁半呢?” 乔兮枝也不恼,开起玩笑,语气里的小雀跃藏都藏不住:“我是乔三岁半兮枝。” 小雀跃来自于她内心愉悦,马上就可以把这些没用的果子变换成钱了,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用小金库了。 乔子军默默翻了个白眼,吃完午饭上工去了。 乔兮枝就带着乔子军在院子里倒腾木馒头。 赵秀兰看她切开一个又一个,忍不住道:“娇娇,你别切了,那些都吃不得。” 又切开一个木馒头的乔兮枝:“妈,我就好奇,你忙别管我。” 赵秀兰叹了口气,只好由她去了。 整整两天,乔兮枝都在家里倒腾木馒头。 第三天傍晚,乔兮枝弄出一盆看起来黏糊糊的透明色胶状物。 乔子军蹙着眉:“这就是你弄出来的吃的?” 这种用言语都无法形容的东西能吃? 乔兮枝假装犹豫:“应该能。” 放在冰箱里冻上两个小时就能了。 哦对了,没有冰箱,乔兮枝觉得井里冰冰凉凉的井水也可以做天然的制冷器。 往日乔家冰瓜果也是用这样的方法。 乔兮枝视线停在陶瓷盆里的冰粉上,“二哥,家里还有更大的盆吗?” 乔子军咬牙切齿:“你又想干什么?再弄一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出来?” “不是,我——” 小短腿来得不是时候,打断两人:“二哥,妈妈喊你进去端菜。” 饭后,乔兮枝又提起盆的事。 乔子军烦不胜烦,不耐道:“没有大盆。” 赵秀兰问:“娇娇,你要个更大的盆拿来做什么用?” “冰那盆东西,”乔兮枝指了指她弄好的那盆冰粉,“凉凉的吃起来肯定跟冰棍一样。” 也可以跟冰棍一样卖钱。 在乔家人眼里,她这两天捣鼓木馒头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状态。 虽然都不认可,但也没阻拦。 赵秀兰长长叹了一口气,给乔兮枝借了一个更大的盆。 自己养的女儿,还能怎么办? 乔兮枝拿到盆,把做好凉粉放到大盆里冰冻。 为了这一盆凉粉,费了她好大功夫。 先是取凉粉籽,过程弄得手上黏糊糊,再跟周大夫要来纱布,那周大夫差点不给,周旋了好久,还有一个最重要也是最难弄的是生石灰。 这东西实属难弄,她跟着卖竹器的乔老爷子去县城溜达了两圈也没找到生石灰,就连黑市也没有。 还是昨天王大伟拿着石灰石当子|弹来乔家玩。 乔兮枝才知道,原来村子后方不远处有座石头山,那里石头多,看见白色的石头,小孩子觉得特别便拿来玩。 也多亏了王大伟,等冰粉成形,给他送一大碗。 晚上八点左右,乔兮枝端出冰粉。 乔子安在一旁稀奇地瞅着,他看见盆里的透明块被乔兮枝舀了一瓢出来。 在晦暗的光线下,那透明块的东西很有弹性地颤了颤。 乔兮枝装了一碗,端给乔子安尝。 乔子军又躺上了老爷子的竹椅,时不时朝捣鼓冰粉的姐弟俩看一眼。 一勺冰冰凉凉,柔软有弹性的冰粉入口,除了爽滑的口感没有别的味道,如同吃冰块的感觉,跟冰块的区别在于一个硬一个软。 第44章 隔壁王家 在炎热的夏天,一根一分钱的冰棍,是小孩子无限的快乐。 乔子安吃了口凉爽的冰粉,开心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三姐,是冰的,好舒服。” 乔兮枝不得不感叹,这年代的小孩子好容易满足。 一颗糖,一口冰粉,一个弹弓,就会露出淳朴又灿烂的笑。 “你等一下,三姐进去拿点白糖。”冰粉都没有味道,也是难为乔子安还吃得这么开心。 乔兮枝把家里用袋子扎好的一小袋白砂糖拿了出来。 洒了两勺放进乔子安吃了一口的冰粉里,用勺子搅拌混匀白糖的同时避免把冰粉搅碎。 等了一下小会儿,乔子安终于吃到甜甜的冰粉。 味道比刚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乔子安眼睛比刚才亮了一个度:“好吃~” 时刻关注动静的乔子军不屑:“切~” 他不信,那奇奇怪怪的东西能有什么好吃的? 乔兮枝又舀了一大碗,用刀划成正方形小块,洒上白糖,端上碗。 乔子军以为这是为他准备的,嘴角刚刚向上微微翘起。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乔兮枝端着碗出了门,后面还跟着个小萝卜头。 翘起嘴角的乔子军,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不是给他的?这么晚给谁端去了? 王家,敲门声响起。 乔兮枝带着乔子安来了隔壁王大伟家,那一大碗冰粉就是为王大伟小朋友准备的。 “谁啊?”王大伟他妈孙晓燕大声问道。 “孙婶,我是乔兮枝。” “来了来了。” 孙晓燕打开门,隔壁家的两孩子站在门外,“是安安和兮枝啊,有什么事吗?” 乔兮枝把手里端着的碗往前递了递,“婶,这是我在家里弄的小零食,给狗蛋尝尝。” 喊狗蛋会显得比较亲切。 孙晓燕连忙接过,显得开怀:“真是谢谢你啊,弄点吃的还记着我们家狗蛋。” 王大伟闻声跑来,惊喜道:“什么吃的?” 乔子安抢答:“狗蛋哥哥,我三姐做的……像吃冰棍一样的东西,很好吃的。” 王大伟都不计较狗蛋这名字了,猴急道:“妈,快给我,我要吃。” “客人还没走,等会再吃!”孙晓燕凶完他,转头又换了张笑眯眯的脸对乔兮枝道:“兮枝啊,你和弟弟等我一会儿。” 乔兮枝点头,等在门外。 王大伟悄咪咪问:“安安,真的很好吃?” 乔子安极力认可:“特别好吃!” 孙晓燕回了屋把冰粉腾到碗里,又抓了一把瓜子,才出了屋。 她十分热情:“兮枝啊,婶给你和弟弟拿了点瓜子带回去吃。” 乔兮枝没拒绝,接过瓜子,“谢谢婶。” 孙晓燕又把碗还了回去,“客气什么,你不是给我家狗蛋送吃的来了。” 离开前,乔兮枝叮嘱一番:“婶,那小吃食是冰的,狗蛋晚上要少吃点,不然会闹肚子,您要是不嫌弃也可以尝尝。” “不嫌弃不嫌弃。” 乔兮枝和乔子安走后,孙晓燕刚关上门,自家男人就出来了,“隔壁乔三丫送的什么?” 大晚上的还送过来,难不成是什么好东西。 孙晓燕睨了他一眼:“人家给狗蛋送的,你惦记什么?” 王富贵摸了摸后脑勺,讪讪笑:“这不就问问。” 王大伟已经迫不及待跑进厨房,嘴里嚷嚷着:“我要吃。” 孙晓燕也跟了进去,给他盛了一碗。 王大伟接过,火急火燎地往嘴里送。 冰粉甜甜的,凉中带爽,软中带滑,一口吃进嘴里心情都惬意了起来。 王大伟眯着眼,圆润的脸蛋上写着“满足”二字。 没两下,他吃完一碗。 “妈,我还要吃。” 孙晓燕记着乔兮枝的话,把王大伟手里的碗收了,“不行,不能多吃。” 然后,她当着王大伟的面又盛了一碗,自己端着吃了起来。 眼巴巴看着的王大伟:“……”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第45章 带乔子安进城 隔壁的乔子安比王大伟更加可怜,因为乔兮枝只准他吃半碗。 他抿着小嘴,绷着小脸,看着二哥一脸舒坦地吃了好几碗,家里的白砂糖都给他吃的从一小袋变成一小搓。 真香定律会迟到,但从未缺席! 乔兮枝却坐在一旁发呆,正宗的冰粉应该放红糖水,洒上花生碎、芝麻和自己喜欢的水果或芋圆。 也可以浇上葱姜蒜末、醋、辣椒油或者桂花酿玫瑰酿之类的,是不一样的滋味。 卖冰粉,红糖冰粉是最好的选择。 冰粉籽和生石灰不要本钱,但红糖要,这东西不便宜,比白砂糖还贵,一斤要六毛六。 这种做事要思前顾后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乔子军手里端着第四碗冰粉,瞥了眼愁眉苦脸的便宜妹妹,“你能耐啊乔兮枝,这不能吃的果子还真被你弄得能吃。” 他万万没想到木馒头还能这样吃。 无精打采的乔兮枝:“嗯。” 乔子军纳闷,这两天还干劲十足的人因为成功后反而情绪低落? “你怎么了?”看在四碗冰粉的份上,他勉强关心一下她。 乔兮枝摇摇头没说话。 乔子安见三姐恹恹的神情,担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角,懂事道:“三姐,你别不高兴,安安不多吃,安安听三姐的话。” 乔兮枝呼出一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三姐没有不高兴。” 蓦地,她视线落在乔子军身上,幽幽停留半响。 乔子军被她的眼神看得一身别扭,把最后一口冰粉吃完,“干嘛?” 乔兮枝没明着问他有多少钱,试探性地问工分:“二哥,你攒了多少工分?” 乔子军警惕地盯着她:“你想干嘛?” “你觉得这冰冰凉凉的东西怎么样?”乔兮枝反问。 “还不错。”口感好,很新颖,不错的解暑小食。 “那你觉得我们拿去卖会有人买吗?” 这会乔子军迟疑了,卖吃的不仅讲究味道,还讲究卖相,这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怕不好卖。 “可以试试?” 乔兮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马抛出买糖的事:“可是这东西不放糖就没那个味,我没有那么多钱买糖。” 有的,只是来路不明,名不正言不顺,说多了都是泪。 乔子军这人精哪听不懂她的话,顺着她的意思问:“要跟我借钱?” “不,”乔兮枝摇头,“我们合作,你出钱我出力,卖它挣到的钱我们二八分。” 乔子军想的很美:“你二我八?” 乔兮枝送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 卖冰粉合作计划就这样敲定,乔兮枝负责出力做和卖,乔子军负责出买糖的钱,挣到的钱扣除买糖的本金,兄妹俩再二八分。 第二天一早,乔家人都看到乔兮枝做的那盆冰粉。 原本完整的冰粉被挖得坑坑洼洼,看着奇奇怪怪的。 坑坑洼洼是乔子军的杰作。 第一个看见冰粉的赵秀兰:“娇娇,那东西真能吃?” 乔兮枝:“能吃。” 紧随其后的乔老爷子:“娇娇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乔兮枝:“我叫它冰粉。” 全家最后一个看见的乔向武:“不要拿入口的东西开玩笑。” 乔兮枝:“没开玩笑。” 已经当完小白鼠的乔子军和乔子安也纷纷为乔兮枝解释。 “我昨晚吃了四碗。” “很好吃,甜甜的,凉凉的。” 冰粉最好当天做当天吃,过夜的口感不如刚做的时候好,不过只要没发酸变质还是能吃的。 赵秀兰、乔向武、乔老爷子分别尝了尝味,一致给出中肯的评价:“还行。” 乔兮枝便把卖冰粉的想法提了出来。 赵秀兰不太赞同:“那万一没人买,买糖的本钱都亏了。” 乔老爷子倒是没反对:“卖。” “我没意见。”乔向武保持中立,既不反对也不同意。 说卖就卖,乔兮枝计划从明天开始就卖冰粉。 今天坐牛车去县城买糖,还带上了小萝卜头乔子安。 她可是跟乔老爷子磨了好长时间,才让他同意乔兮枝独立去县城。 乔子安终于可以去惦念了很久的县城,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欢快劲。 乔兮枝问:“安安,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好不容易进一次城,总得满足满足这个乖巧懂事的小萝卜头。 进了城的小萝卜头反而迷茫了,摇摇头:“没有。” 对于他来说,县城是一个来的少的地方,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那你想吃什么?” 乔子安愣愣地想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支支吾吾道:“肉……肉包子。” 有一次他跟赵秀兰来县城,恰巧遇见卖包子的小贩,当时肉包的香味诱得他口水直流。 可是赵秀兰说肉包子太贵了,买肉包子还不如买一斤肉回去吃来的划算。 乔子安那天回去后,连梦里都肉包子的香味儿。 乔兮枝眉眼带笑,语气温温柔柔:“三姐带你去吃肉包子。” 她带着乔子军直奔国营饭店,服务员不耐烦地告诉她现在没有肉包子。 包子一般在早上售卖,上午九点左右基本卖空,现在已经十点了,错过了时间段。 期待满满的乔子安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又很快接受事实:“安安不吃肉包子也没关系。” 他吃了早饭才来县城,他一点也不饿,所以没有肉包子也没关系。 他觉得没关系,乔兮枝觉得有关系,她带着乔子安出了国营饭店。 压低音量小声道:“三姐带安安去别处买。” 带乔子安去黑市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并不是好选择,可乔兮枝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路上等着。 这是乔子安第一次来黑市,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目不转睛看着各色各样卖东西的小摊贩。 乔兮枝带着他到卖包子的大婶面前,问:“有肉包子吗?” 她上次来黑市注意到有卖包子的,这会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撞上了。 卖包子的大婶直接报价格:“有,八分钱一个,你要不?” 国营饭店卖六分钱一个。 “要三个。”乔兮枝递了二毛四分钱过去。 黑市就这点好,东西比市场价贵一点,但是不要票。 乔兮枝来黑市除了带乔子安买肉包子,还有一件事。 她要换点票。 第46章 不喜欢吃肉包 乔兮枝接过大婶用油纸袋装好递过来的肉包,她拿着觉得温度合适,自己留一个,给了乔子安两个。 乔子安恍惚一瞬,摇头弱弱地开口:“安安吃不了两个。” 说完,他伸手只拿了一个。 乔兮枝把另外一只包子也塞给他:“吃不了没事,你先拿着,等吃得下再吃。” 得了两个肉包的乔子安有些局促:“三姐你才吃一个……” 这可是肉包子,赵秀兰舍不得买给他的包子,一次性拥有两个难免患得患失。 乔兮枝笑了笑:“三姐不喜欢吃肉包子。” 也不是不喜欢吃肉包子,只是她一个吃过比乔子安多不知道多少倍美食的人,对包子的渴求没那么大。 要不是长时间吃粗粮吃得发慌,她连这一个都不会买。 买完肉包子,乔兮枝在熟悉的角落里找到裴言。 这回的他没磕眼,坐在角落里低着头发愣。 忽然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你好。” 裴言抬起头,觉得啼笑皆非:“又是你啊。” 这丫头片子,跟人搭讪都这么与众不同。 一般人打招呼都是亲切地喊个称呼,小伙子小丫头大叔大婶之类的用语。 “这回又想干什么?怎么还带着个小尾巴?” 乔子安有些怕生,习惯性地想拽乔兮枝衣角,发现手里还拿着两个肉包子,只好小幅度地往她身后藏了藏。 乔兮枝直入主题:“我想跟你换点东西。” 裴言挑眉:“换什么?” 乔兮枝侧脸用余光看了一眼乔子安,见他在身后认真吃包子,没注意听俩人对话。 才放心吐出一个字:“票。” 裴言环顾四周看了一圈,低声道:“跟我来。” 他带着乔兮枝来到一座不起眼的旧房子,推开院门口掉漆的木门,院子里栽着两棵大槐树,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就是普通居民的住所。 裴言跟乔兮枝道:“屋外等着。” 乔兮枝喊住他,“我跟你一块进去。” 她转过身,把手里用油纸袋装着的肉包子递给乔子安,“安安帮三姐拿着,在这乖乖等一下好不好?” 乔子军接过油纸袋,点头:“好。” 裴言有点不情愿:“你进去干嘛?” 乔兮枝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挪到乔子安身上。 很明显,人家这是避讳着小孩子呢。 这意思裴言不懂就枉为他当了这么久倒爷。 两人一起进了堂屋,裴言问了一嘴:“你要些什么票?” 乔兮枝想了片刻,“粮票糖票肉票布票点心票肥皂票都要。” 裴言进屋拿了厚厚一沓票出来。 乔兮枝掏出钱,他打趣道:“你的小金条呢?” 裴言这话倒是点醒了乔兮枝,她把钱又放了回去。 在他眼皮子底下从空间里偷偷拿出两根金条,言简意赅:“换钱也换票。” 裴言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摸不着头绪,他真佩服这丫头片子,不过是随口一说,她竟然当真了。 真是一点也不把他当外人,生怕他不知道她有金条么? 他心里虽然嘀咕着,但接金条的动作一点也不含糊。 换完钱和票,乔兮枝带着乔子安去了供销社。 路上,乔子安好奇的问:“三姐,你找那个大哥哥干什么呀?” 乔兮枝:“三姐问大哥哥有没有糖卖。” 乔子安知道今天三姐是来县城买糖的,听她这么一解释也不再疑惑。 他递出手里攥着的油纸袋,“肉包子再不吃就凉了。” 乔兮枝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接过油纸袋,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多出半个肉包子。 无奈低头问:“肉包子不好吃?” 乔子安摇摇头,心心念念的肉包子怎么可能不好吃。 “那为什么还有一半没吃完?” 乔子安奶声奶声:“三个包子,我和三姐平分,一人就是一个再加半个。” 他虽然是小孩子,但不是特别好骗的小孩子,三姐说不喜欢吃肉包子他不信,谁能拒绝得了肉包子的诱惑? 乔兮枝听着这乖巧懂事的话,心软成一团棉花,“安安好乖好乖……” 得了夸赞的乔子安瞬间红了小脸。 供销社很快到了,乔兮枝买了一斤白砂糖两斤红糖。 糖票是赵秀兰提供的,因为乔子军把家里的白沙糖用的所剩无几,要补缺,顺带还给了他们卖冰粉买红糖的糖票。 姐弟俩出了供销社,撞上了何桂英。 何桂英是来供销社买鸡蛋糕的,乔来福最近特别喜欢吃这样点心,一斤买了没几天就吃完了。 养着这么一个费钱的儿子也是让人头大。 乔兮枝一手提着糖一手牵着乔子安,何桂英就挡在俩人面前,连虚与委蛇的笑都懒得装。 “呦,娇娇啊,安安也来了……买的什么东西?你爷爷又偷偷给你零花钱了?老爷子还挺大方,给了多少钱,能来供销社买东西?” 乔老爷子偏心乔兮枝这件事,整个乔家意见最大的人非何桂英莫属。 乔老爷子经常和乔兮枝塞点小钱,塞点吃的都逃不过她何桂英的眼睛。 这些她都在心里记着呢,真不知道她这个娇纵的侄女到底有什么值得宠的? 乔兮枝抬了抬眸子,勾起嘴角:“大伯娘,你们已经从老乔家分出去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们不是一家人,我做什么与你无关。 何桂英脸色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用十分嫌弃的口吻道:“你们乔家有什么好的,分出来才好,希望以后你们不要扒着我们不放,特别是赵秀兰,你回去告诉她,让她少惦记我们家的工位。” 乔兮枝又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厚颜无耻,真是把不要脸体现到了极致,这个大伯娘跟林家那位老太太有得一拼。 她不仅没生气,反而还笑盈盈地:“大伯娘,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话一点也没错,你也能顶半边天。” 何桂英被乔兮枝夸赞的话弄得莫名奇妙,难道这臭丫头听她这么一说想巴结她? “你这丫头,”奉承的话谁不爱听,何桂英脸上立马带着笑,谦虚道:大伯娘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乔兮枝眼里浮现淡淡的讥讽,“你的脸皮那么厚,厚得天塌下来都能顶住,可不就是能顶半边天么?” 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乔子军的怼人能力传给了她几分。 第47章 第十一秒 供销社门口人来人往,何桂英那张脸气得龇牙咧嘴:“臭丫头!我是你大伯娘,你就是这样尊重长辈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她大声斥责引得路人频频把视线转来。 乔子安对何桂英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和赵秀兰争吵不休中,印象里的她一直都是凶巴巴的。 她现在的模样有几分吓人,乔子安紧张地扯了扯乔兮枝衣角,“三姐……” 乔兮枝把手搭在他后背安抚,面色平静道:“难道我说错了?你们偷偷顶替原本属于我家的工位,还反过来警告我们不要惦记你家的工位,好处都让您占尽了,您还能如此大言不惭,可不就是脸皮厚?” 靠着乔老爷子拿了好处,转过头来过河拆桥,这何止脸皮厚,说上一句无耻也不过分。 她说完,又补了句:“要是我爸能有您这脸皮,哪还能让你家得到这工位。” 何桂英可不认账:“什么你家的?怎么就成你家的了?那都是老爷子偏心,是我们靠自己争取来的公平,是我们的本事!” 乔兮枝挑眉冷笑:“可真是好本事。” 跟这种死皮赖脸的说再多辩论再多都是浪费时间,有理有据说赢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淡淡道:“大伯娘放心,我家不会扒着你家不放,也希望以后你们家看清自己的位置,不要来纠缠我家。” 何桂英心里不屑,他们家有什么好纠缠,一辈子干农活的穷酸样,她巴不得离得远远地。 正想嫌弃两句,乔兮枝没给她机会,说完带着乔子安绕过她就走。 何桂英没说出来的话如鲠在喉,憋了一肚子怨气。 暗骂一句:“臭丫头片子!” 一段时间没见,这臭丫头性情大变跟换了个人似的,乔子军的牙尖嘴利学了个十成十,真不愧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 等着,等着他们乔老二家越来越落魄,倒时候再想巴结他们家门都没有! 红糖有了,木馒头这两天被倒腾没了。 乔兮枝趁着乔老爷子不在家,偷偷摸摸拿着背篓一个人去了山里。 山是熟悉的山,路是熟悉的路,不路痴的乔兮枝找到那片长满木馒头的灌木丛。 她心无旁骛地摘着木馒头,一边摘一边往背篓里丢。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背篓差不多快填满了,她才停下手。 乔兮枝正打算把一半的木馒头丢空间里当存货,转眸的瞬间,浑身血液刹那间凝固。 一条莫约两三根手指粗的蛇距离背篓只有半米的距离,距离她只有一米的距离。 它吐着蛇信子,黑豆大的眼睛仿佛在打量自己的猎物。 乔兮枝敢提着死老鼠的尾巴丢进垃圾桶,能一脸平静扒了牛蛙的皮做菜,在动物园看凶猛的老虎嘶吼两声依旧面不改色。 可是,她怕蛇。 发自心底的畏惧与害怕。 她全身僵硬不敢轻举妄动,毛骨悚然爬上后背,冷静了足足十秒,大脑才飞速运转想到空间。 第十一秒,一把砍刀极速飞了过来,刀锋干净利落砸在蛇身上,被活生生砍成两段。 前一秒还在盯着猎物,后一秒成了刀下亡蛇。 砍刀的主人也向前走了几步,面无表情,声音很淡:“还好吗?” 是许墨,他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把乔兮枝拉回现实。 她抬眼望过去,少年漆黑的眸子没有温度,乔兮枝却感受到自己冰冷的身体慢慢升温。 乔兮枝理智回笼,声音还算镇定:“没事,谢谢你。” 许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蹲下身一手把倒在蛇身上的砍刀和被砍成两段的蛇身捡起。 他把染上蛇血的砍刀丢进背上的背篓,拿着两段蛇身问乔兮枝:“一人一半?” 蛇肉也是肉,更何况蛇胆和蛇血这些都是好东西。 见着有份,一人一半。 乔兮枝摇头:“蛇是你砍死的,跟我没多大关系。” 而且,许墨把蛇砍死也是救了她。 虽然她有办法自救,但别人的好意无法忽略。 最关键的是,她怕蛇,死蛇也怕。 许墨好像察觉到了,怕人家小姑娘要面子没说破,把蛇也丢进背篓里。 “一起回去吗?”难得主动提出这样的话。 乔兮枝迟疑几秒,最终应道:“好。” 两人肩并肩走着,一路上相继无话。 乔兮枝走得慢,许墨便悄无声息放慢步子。 快到村口的时候,许墨突然出声:“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乔兮枝疑惑,他还有事又为何回来? 不过也没多问,只道:“谢谢你。” 许墨:“不客气。” 两人客客气气道完别。 等乔兮枝走了几分钟后,许墨才抬起脚步进了村子。 他哪有什么事,只不过是因为怕被有心人看见,到时候流言蜚语满村子飞,对人家小姑娘也不好。 上次乔兮枝跟他一块落水这件事,已经被人在背后议论过,这次要是被亲眼看见两人一起回村,未来他的名字可能就跟乔兮枝绑一起了。 而乔兮枝满脑子都是她从许墨的救命恩人,变成被许墨从蛇牙下救下的人。 一开始的初衷越来越偏离轨道,乔兮枝叹了一口气,顺其自然好了,只要没越过界线,把他当成普通村友又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乔兮枝不再纠结这件事,把心思都投进冰粉上。 第48章 摆摊 第二天一大早,乔兮枝把准备好的冰粉和东西都带上去了县城。 还带了个劳动力乔子军。 乔子军一下牛车就问:“去哪卖啊?” 乔兮枝轻声道:“黑市。” 乔子军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一脸吃惊道:“不要命了?” 谁给她的勇气,敢去黑市买东西? 听这语气,好像还没少去那地方。 这年头不许私下做买卖,大家为了生计,还是会冒着被抓的风险跑到黑市来。 乔子军也来过几次,但不代表他便宜妹妹可以来。 她这细胳膊细腿的,遇到紧急情况跑得掉么? 乔兮枝就站在原地,淡淡地抬抬眼皮,脸上仿佛写着三个大字:去不去? 半响,乔子军妥协,呼出一口气:“去。” 费了一会功夫兄妹俩才到黑市,找了个空地把东西放好。 乔兮枝:“你在这等着,我去租点东西。” 乔子军皱眉:“又干嘛?” 乔兮枝解释:“我们没有盛凉粉的工具,总不能让客人用手抓。” 现在还早,冰粉不着急卖,等过会温度更高的时候,才是最佳售卖时间,去租点碗和勺子还来得及。 “钱够吗?”乔子军问。 他把自身家底都掏出一大半,给乔兮枝当启动资金,买了红糖还剩几毛钱,如果是租碗应该够用。 乔兮枝点点头,往角落里去。 在角落里坐着的裴言早就看见她了,只是没想这次见面这丫头片子竟然摆起了摊。 她不是有金条么,不应该沦落到这种地步。 看着乔兮枝一步一步走近,裴言率先开口:“小金条不够用?还要来黑市摆摊?” 他们只是交易关系,乔兮枝自然不会跟他多解释,直接问道:“有碗和勺吗?要几十个左右。” 见她不愿回答,裴言只好认真谈生意,“有,去老地方拿。” 老地方就是昨天去的那房子。 乔兮枝问:“能租吗?” 裴言皱着眉,思索半响才道:“行。” 乔兮枝跟裴言租了六十个碗附带六十只勺子,一共就花了一毛钱。 裴言说给的熟人价,希望她能多租,让他把本钱赚回来。 如果冰粉卖得好,那么她需要跟裴言租一个夏天的碗。 但她没急着承诺,还需观察观察看看成果。 裴言热心地帮乔兮枝搬了一半碗过来,送到他们摊位后准备回角落里坐着去。 乔兮枝也放好另一半碗,道:“等一下。” 裴言问:“还有事?” 乔兮枝拿了一个碗,掀开盖着木桶的布,盛了一碗冰粉,再浇上熬好的红糖水,放上一个勺子递给他。 裴言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吃食,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一旁当劳动力的乔子军终于能插上话了:“放心,没毒,能吃。” 要不是现在要用它来卖钱,他早就拿起碗吃上了。 裴言尴尬了一瞬:“谢谢啊。” 他接过碗试探性地挖了一小勺放进嘴里,下一刻就挖了一大勺。 冰冰凉凉,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的东西在夏天谁能不爱呢? 他就蹲在乔兮枝他们的冰粉摊旁吃了起来。 第49章 一毛钱一碗 装冰粉的木桶没再用布盖上,透明状的冰粉引得路人好奇。 连续路过不少好奇的人,终于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忍不住问:“小姑娘,你们这卖的是什么东西?” 冰粉其实很早就有,只是乌临县这个地方不流通,如果去京城海城这些地带肯定能见到。 乔兮枝挂着待客的笑:“大婶,这叫冰粉,解暑降热来上一碗最合适不过。” 妇人一听,瞬间心动,随口就问:“你这多少钱一碗?” 乔兮枝报出价格:“一毛钱一碗。” 这价格也太贵了,都能去国营饭店吃一碗面。 妇人咂舌:“一根冰棍才卖一分钱,你这一碗能买十根了,小姑娘你会不会做生意?” 乔兮枝淡笑道:“我这冰粉跟冰棍不一样,里面放了红糖水,值这个价。” 就算放了红糖水,妇人还是嫌贵:“算了算了。” 第一位客人已经被价格劝退。 乔子军眉头紧锁:“卖便宜点,太贵了没人买。” 他压根没问过乔兮枝准备卖什么价钱,也没想到她定价这么高。 冰粉卖相本来就不怎么样,再定这价格,估计今天摆到天黑也没人买。 吃着冰粉的裴言倒是觉得这个味道值这个价格,“你们这东西新鲜味道也不错,卖一毛没问题。” 乔子军还是觉得不妥:“照这个价格,今天肯定没一个人买。” 花了一块三毛二的红糖直接打水漂,乔子军有些肉疼,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支持便宜妹妹的?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乔兮枝不为所动:“就卖一毛。” 乔子军正想跟她争论,又一名好奇的客人问道:“这卖的什么东西?怎么卖?” 是一位穿着碎花长裙三十岁左右的妇女带着一个看起来跟乔子安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妈妈,我想吃。”小男孩看着裴言吃得那么香,羡慕又渴望的心理一涌而上。 乔兮枝道:“这是红糖冰粉,一毛钱一碗。” 穿碎花长裙的妇女觉得价钱是有点高,不过在接受范围内,从包里拿出钱,爽快道:“给我来两碗。” 乔兮枝接过钱,动作利索地盛好两碗冰粉递了过去。 这年头卖东西不比后世,没有一次性碗筷可以打包带走,卖吃食用的搪瓷碗吃完还要还给卖家。 碎花裙妇女带着小孩就在摊前吃。 裴言已经吃完了,把碗还给乔兮枝,道:“给你个友情价还得了一碗一毛钱的吃食,不赖啊。” 乔兮枝特意跟裴言借了两个大盆,一个用来装没用过的碗,一个用来装用过的。 她把用过的碗放进盆里,说了两个字:“答谢。” 裴言对这个答谢还挺满意,回角落前还留下一毛钱,用大义凛然的语气道:“我裴言从不占人便宜。” 乔子军瞥了眼他离去的背影,问乔兮枝:“这人还不错,怎么认识的?” 乔兮枝:“买卖认识的。” 买冰粉的母子已经吃完了,碎花裙妇女满意道:“你这什么红糖冰粉口感和味道都不错。” 人家卖一毛钱也是有道理的。 小男孩没满足:“妈妈,我还要还要……” “再来两碗。”妇女又从包里掏出两毛递给乔兮枝。 乔兮枝却笑着提醒:“冰粉性凉,不适合小孩多吃,您倒是可以再吃一碗。” 小男孩听着呢,不愿:“我要吃!” 碎花裙妇人觉得乔兮枝言之有理,小孩的确不适合吃太多冰凉的食物,哄道:“妈妈给你买大汽车,今天不吃了好不好?” 她说的大汽车就是小孩的玩具,军绿色的铁皮玩具汽车,一个好几块呢,给小孩子买得起这种玩具的一看就是家里不缺钱的。 要不然怎么愿意花一毛钱吃一碗看起来奇奇怪怪还没吃过的东西。 小男孩听妈妈愿意给他买一直想要的铁皮汽车,立马不闹了,猛点头:“好!” 就当乔兮枝以为碎花裙妇女应该不会再买冰粉时,她突然问:“这碗能让我带回去腾用一下吗,我给我男人带几碗回去吃。” 遇上好东西也不能忘记自己还在上工挣钱的男人。 “可以,”乔兮枝点头,“不过您得给我送回来。” 诚信是做生意最基本的原则,她相信顾客,希望能以信任换信任。 碎花裙妇女道:“这没问题,给我再来三碗。” 乔兮枝收了钱给她盛好,可惜没有袋子,妇女一次性端不了三碗,还是得了买汽车承诺的小男孩帮忙端了一碗才拿走。 一下卖出去五碗冰粉,乔子军不可置信:“一毛钱一碗,她买了五碗!” 这么贵的价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难道这就是贫富差距? “嗯。”乔兮枝敷衍地应了一声。 没过几分钟,来了个熟人。 “小姑娘,你卖什么呢?” 乔兮枝抬头一看,是那天卖鸡蛋的大婶。 “我卖红糖凉粉。”乔兮枝道。 卖鸡蛋的大婶今天来晚了,一直待的摊位被人占了,刚好就瞅见乔兮枝旁边没人,一过来就热情打招呼。 大婶知道红糖是什么,不知道红糖冰粉是什么。 她把装着鸡蛋的篮子往地上一搁,在乔兮枝左边摆起了摊。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位穿着衬衫的大叔停在乔兮枝摊前,什么也没问,直接道:“给我来两碗冰粉。” 原来有认识冰粉的人。 乔兮枝没多言,盛好两碗冰粉:“两毛钱。” 大叔拿出钱,笑道:“没想到我们小小乌临县也有冰粉,价格也便宜。” 他去海城的时候吃过这东西,二毛三一碗,贵两倍多呢。 乔兮枝接过钱,笑而不语。 她万万没想到,这位大叔的到来不仅仅是买了两碗冰粉。 路人问:“这什么东西?怎么卖?” 大叔热情解答:“红糖冰粉,大海城才有的卖,价格也比海城便宜一毛三,遇上是你运气好,想吃赶紧买。” 他那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推荐模样,说得路人毫不犹豫地买了。 大叔吃冰粉期间,为乔兮枝招榄了好几个客人。 冰粉摊前人多,有人就忍不住好奇心凑热闹。 这一凑热闹,买冰粉人就越来越多。 第50章 村友 冰粉摊在这短短两小时里,突然成了黑市里最火爆的摊位。 兄妹两分工,一人收钱一人盛冰粉。 一上午,卖得只剩几碗的分量了。 乔兮枝忙完后,某个不经意间,明显楞了两秒。 他们右边也有人摆起了摊,摊主是个卖菌子和野鸡的少年。 乔子军也注意到了,搭讪道:“许墨,你怎么在这?” 许墨一个人播种的高粱地,只要他能在规定时间内种完就行,并没有要求上工时间。 乔兮枝捣鼓冰粉那两天,他都在高粱地里完成了好几天的播种,完全有时间去山里打野味卖。 昨天还抓到一条蛇,只可惜蛇被砍成两截不好卖,要不然也能换一笔收入。 许墨来了有十来分钟了,看他们兄妹俩忙也没打扰,就坐在一旁等待买家。 许墨神色很淡:“来卖野味。” 乔兮枝看了看被捆着脚趴在大叶子上的野鸡和看似没动过的那堆菌子,应该是还没人买。 卖鸡蛋的大婶突然道:“小姑娘你这红糖冰粉生意可真好。” 旁边摊位人多,连带着她也卖出去一半鸡蛋。 大婶又说了一句:“可惜就是贵了点,要不然我也买碗尝尝鲜。” 乔兮枝瞥了一眼篮子,笑着说:“婶,你可以拿鸡蛋跟我换,你的鸡蛋不是卖一分一个吗,只要八个鸡蛋给你换一碗红糖冰粉,你看成不成?” 卖鸡蛋的大婶犹豫了一会儿,中气十足道:“成!” 比别人少两分钱,可是占了便宜。 大婶数了八个鸡蛋给乔兮枝,她给大婶盛了一碗冰粉。 一旁的乔子军云里雾里:“?”这两人好像认识,他的便宜妹妹还知道人家的鸡蛋卖多少钱一个。 她到底是来了多少次黑市,跟人都混熟了。 不等他盘问,乔兮枝又盛了一碗红糖冰粉。 乔子军暗想,难道是给他的? 然后眼睁睁看着乔兮枝递给了隔壁的许墨:“天气热,冰粉凉,降降温。” 许墨的头发早就修剪过了,不像之前那么长能遮住眼,此时的他鬓角湿透,汗水从额头流到下颌,可以看出处于很热的状态。 忙活了两小时的乔兮枝和乔子军也没像他这样冒汗。 许墨顿了顿,有些意外乔兮枝会主动给他送吃的。 “谢谢。”接过碗,他尝了一口。 的确是又凉又降温的东西,很适合热天吃,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弄来的。 又自作多情的乔子军:“……”这个哥哥他是当不下去了! 不给他盛冰粉是?他自己来! 乔子军心里刚下决定,碎花裙妇女来了,“还好你们还在,给我男人送了一趟午饭,生怕你们已经走了,那我可就成了不守信用的赖皮。” 碎花裙妇女手里拿了五个碗,可她只带走了三个,她一并递给乔兮枝。 “再给我来两碗。” 她男人挺喜欢吃,买回去等他下工就能吃到了。 乔兮枝接过碗,分别开租的碗和碎花裙妇女的碗。 冰粉刚好还剩下两碗多一点的分量,她全都盛给了碎花裙妇女。 乔子军:“……”行了,最后一点也没了。 碎花裙妇女走之前还问了一句:“你们明天还来不来?” 乔兮枝道:“来。” 生意还不错,一桶冰粉都卖完了,比预期好很多,明天不仅要来,还要加量。 碎花裙妇女走后,乔兮枝和乔子军开始收摊。 清点了搪瓷碗勺子的数量,对上数后端回去还给裴言。 除了还以外,还要负责清洗干净。 乔兮枝在裴言的院子里洗碗,乔子军去买红糖。 今天用完了一斤红糖,家里还有一斤明天估计还不够。 裴言双手抱臂靠在槐树下,跟乔兮枝搭话:“跟你一起摆摊的那个是你哥哥?” 看起来跟她有一点像。 乔兮枝:“嗯。” 裴言:“那旁边那个卖菌子的呢?你们看起来很熟啊,年纪好像也不大,感觉比你哥还小,应该比你大一点。” 乔兮枝:“村友。” 裴言没完没了:“你对村友也挺好的啊,还给人送价值一毛的吃食。” 他可看见了,这丫头片子给大婶冰粉是用鸡蛋换的,给许墨却什么都没要。 乔兮枝:“嗯。” 裴言继续道:“话说回来,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摆摊卖东西?” 小金条这么不够用? 还有,她的黄金到底是哪来的? 终于刷干净最后一个碗的乔兮枝从板凳上站起来,问:“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聒噪?” 裴言立刻应道:“当然没有。” 乔兮枝淡淡道:“现在有了。” 被嫌弃聒噪的裴言:“……”行,不说了。 乔兮枝离开前告诉他:“明天可能需要一百多个碗和勺,还能租吗?” 裴言点头:“能。” 只要有生意他就做。 第51章 卖不去就回家 饭点已过,乔兮枝和乔子军用今天卖冰粉的钱一人吃了一碗阳春面。 回到家,乔兮枝开始清点钱,一共是五块六毛六。 算上吃阳春面花掉的钱,今天冰粉收入为五块八毛钱。 乔子军内心震撼无比,假如一天卖五块,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块,卖冰粉这么挣钱,还上个屁的工! 天天卖冰粉就行了! 乔兮枝抽出两块二毛二递给乔子军:“红糖钱和分红。” 乔子军接过钱数了数,觉得不对劲:“你给多了。” 乔兮枝把剩下的钱收好,“今天一共卖了五块八毛钱,扣去一块三毛二的红糖钱,给你分两成差不多九毛,没错。” “我们在县城吃的面钱你没扣。”乔子军道。 乔兮枝瞥了他一眼:“坐牛车的钱是你付的,扯平了。” 行,也差不多。 带着乔子安到隔壁串门的赵秀兰回来了,见到儿子和女儿还有点意外。 “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东西卖不出去?”赵秀兰虽然没拦着他们,但也的确不看好他们。 去隔壁狗蛋家的时候,狗蛋他妈孙晓燕一个劲地夸乔兮枝送去的冰粉。 一听说乔兮枝打算去县城里卖,认为最少也能卖几分钱。 “妈,你说什么呢?”乔子军指向水缸旁已经清洗干净的木桶,“都卖完了,桶也洗了,卖了不少钱。” 赵秀兰不可置信:“真卖完了?” 那味道不错但卖相奇奇怪怪的冰什么东西竟然卖完了? 乔兮枝点头,轻笑道:“卖完了,明天可以再多做一点卖。” 趁着许多人新鲜感还在,要趁热打铁,等以后大家都吃腻了,便卖不了多少钱。 一旁的乔子安用小碎步挪向乔兮枝,靠近后扯她衣角小声道:“三姐,我还想吃……” 前天吃过冰粉以后,他心里一直惦记着。 可乔兮枝今天做的冰粉是拿去县城里卖的,他只好收了小心思。 刚刚在狗蛋哥哥家里的时候,妈妈说冰粉肯定卖不出去。 乔子安不懂卖不出去对乔兮枝和乔子军意味着有多少损失,他只知道如果卖不出去,他就可以再到吃冰粉。 如果可以,一定要多吃一点。 可是,二哥和三姐都说卖完了,他有一点点小失落。 乔兮枝知道肯定是前天晚上,只让他吃了半碗没吃过瘾。 她揉了揉小萝卜头的脑袋,勾起嘴角,白皙的脸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好,明天三姐给你多留一点。” 乔子安眼里兴奋:“好呀好呀~” “五块八毛钱?!” 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夜晚的宁静,天上繁星点点,地上灯火几盏。 乔家院子,一家人零零散散坐在院子里乘凉。 “妈,你别大惊小怪,又不是没见过五块八毛钱。” 乔子军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和平时被家人说教的那种态度跟赵秀兰道。 赵秀兰骂道:“小兔崽子,你妈是没见过五块八毛钱吗?你妈是没见过一天挣五块八毛钱!” 赵秀兰知道冰粉都卖完了,但不知道竟然卖了这么多钱! 她还以为最多几毛钱。 乔向武不解:“娇娇啊,怎么卖了这么多钱?” 乔兮枝解释:“爸,我们卖一毛钱一碗,卖了五六十碗。” 一桶都卖空了。 乔向武皱着浓眉,“一毛钱一碗也有人买啊……” 这么贵的价钱,换他可舍不得。 乔子军不认可:“爸你懂什么,县城里的人比我们有钱多了,人家在搪瓷厂纺织厂这些地方上工,一个月工资好几十,一毛钱一碗的冰粉算什么?” 他说完,拿着蒲扇用力地扇了几下,心想此时来一碗冰冰凉凉的冰粉,该多么美好。 院子里的气氛却突然凝固,他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个月工资好几十的工厂,可不就让人回想到乔向文那个没良心的东西。 在躺椅上歇着的乔老爷子脸都沉了几分,还是赵秀兰赶紧道:“行了,天色不早了,该睡觉了。” 乔老爷子从躺椅上慢腾腾地站起来,咳了一声,对乔兮枝道:“娇娇啊,想卖就卖,卖不出去就回家。” 乔兮枝差点红了眼眶。 她想起初二那年,老师问她要不要参加数学市级竞赛,如果拿了奖可以直接升重点高中,那时候的乔兮枝害怕失败犹豫不决。 姥爷跟她说,想去就去,不管结果如何他和姥姥都做好饭在家里等她。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这里…… 努力挣钱,带着乔家过上好日子的想法也更加坚固了。 因为冰粉要加量,乔兮枝起得比往常还早。 做好冰粉后,还有时间绕村子跑完步再回来吃早饭。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坚持晨跑,经常上山捡柴,每天都提一天比一天重的水桶。 体力比以前好了很多,力气也明显大了。 比如现在,她和乔子军一人提了一桶冰粉。 虽然,后者明显比前者轻松。 兄妹俩选的地方还是昨天那个位置,放好东西,乔兮枝跟裴言去拿碗和勺。 昨天已经说好了,一百多个碗,乔兮枝和乔子军两人分别都跑了一趟,其中还有裴言的帮忙。 今天比昨天好很多,摆摊没多久就人买冰粉了。 因为昨天吃过,今天自然轻车熟路。 昨天的碎花裙妇女又来了,这次依旧带着儿子。 “小姑娘,两碗冰粉。”她手里还揣着两个碗没递给乔兮枝,估计是又打算带回去。 乔兮枝盛好冰粉递过去,小男孩开心开心地接过,嘴里喊着:“可以吃可以吃!” 昨天不让他吃,今天终于可以吃了。 碎花裙妇女搭讪着:“小姑娘,你们以后天天都来卖吗?” 每天都能吃上一碗冰冰凉凉的吃食,惬意又享受。 乔子军先应道:“当然——” 乔兮枝打断他:“不一定,有事情耽误或者天气不好不会来。” 每天都来是不大可能。 她还说了一句:“夏天过后,也不会再来了。” 天热吃冰粉,天冷谁还愿意吃凉的东西,喝上一口热汤不比这好? 碎花裙妇女点点头:“这冰粉就要夏天吃才好。” 反正夏天有得卖就行。 第52章 包肉包子 除了碎花裙妇女,昨天帮乔兮枝招揽客人的热心大叔也来了。 “昨天忘记问了,生怕你们今天不来了,不过就是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我碰着上了。”大叔笑眯眯地对着兄妹俩道。 乔子军这次机灵了,总结了乔兮枝的话:“除了有事耽搁或者天气不好,我们今年夏天都在这卖冰粉,您常来。” 他这样子倒是有了几分当售卖员的感觉。 大叔笑着应:“好好好。” 今天的冰粉依旧卖空,比昨天的收益翻了两倍。 牛车上,乔子军笑得合不拢嘴:“一天顶我十天的工分。” 乔兮枝给他两成的分红,也有两块多,整个夏天都如此他能有三位数的存款! 乔兮枝是财神爷转世!挣钱还不忘带上他。 看着乔子军因为两块钱分红笑得跟个二傻子似一样的乔兮枝无奈。 她觉得还不够,眼前的冰粉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兄妹俩卖了一个星期的冰粉,除了前三天卖得比较火爆,后面几天都稳定下来了。 基本都是熟客,一天大概能卖七到八块钱左右。 乔兮枝手里有几十块钱是乔家人知根知底的,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花钱了。 天空被乌云笼罩,昨晚下了一场连绵细雨,炎热又成了闷热。 乔兮枝和乔子军还是去了县城,只不过不是摆摊卖冰粉。 兄妹俩提着不少的东西回村。 见着的人自然会问上两句:“子军啊,这大包小包的买了些什么东西?” 难道乔家发财了?怎么没听说啊? 乔子军打马虎眼:“跟隔壁村卖了些马铃薯。” 听说隔壁村种植马铃薯用了十亩地。马铃薯也就比红薯是贵上一点,但口感要比吃到吐的红薯好。 早禾大队种了红薯,每家每户都分得到,不用花钱。 愿意去隔壁村买土豆的人也不多,这乔家是红薯吃腻了,咬牙也想换换口味? 乔子军说着打开给那人看,上面的确摆着一层土豆。 至于下面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来有什么。 “这么多也要两三毛钱?” 乔子军应:“差不多差不多。” “听说你和三丫头这几天总是带着木桶去县里,那是干什么去了?” 兄妹俩提木桶坐牛车去县城,村子里好几个人撞见,问来问去乔子军总能糊弄过去。 他又开始糊弄道:“婶啊,我提这么重的土豆也不容易,先不说了,快提不住了。” 说完带着乔兮枝连忙开溜。 搭话的人纳闷不已:“那么高的大个子还提不起几十斤的土豆?” 乔子军和乔兮枝提着东西进了院门口,等候已久的乔子安立马迈着小短腿跑来。 他好奇地眨巴眨巴眼:“三姐,你和二哥提的什么呀?” 三姐有说过要去县城买东西,但没说要买什么。 乔兮枝提着东西往厨房边走边道:“好吃的。” 乔子安赶紧跟上去。 厨房的灶台上地上都摆着大包小包,有大米,有面粉,有肉,有调料,有糖果点心……还有土豆。 这些东西都是乔兮枝采购的,乔子军就去当了个搬运工。 乔子军看她买这么多东西心在滴血,这几天挣的钱起码花了一半。 他一开始还觉得挣得多,现在才发现是他想多了。 挣得多,用得也不少啊! 乔兮枝他实在是拦不住,这个哥哥真是白当了。 有肉有面粉,还买了调料,乔兮枝早就有打算:“安安,你想不想吃肉包子?” 一听到肉包子的乔子安猛点头:“想吃!” 乔兮枝扬唇轻笑:“三姐给你做肉包子。” 她挣钱就是为了花,为了让乔家人日子过得好一点,为了乔子安能吃想吃的肉包子,为了自己不用再吃噎人的窝窝头。 乔兮枝是行动派,说给乔子安做包子,没一会儿就洗了手开始和面。 她倒了两斤面粉加水揉成面团,把面团用纱布盖上后开始调肉馅。 八分瘦二分肥的比例剁好肉糜,把盐、酱油、料酒等调料和葱姜蒜水倒进剁好的肉混匀,还放了一点猪油和蛋清。 等面醒好后擀好面皮,一起拿到院子里开始包包子。 乔子安和乔子军也被吸引过来,站在她旁边。 乔子安嚷嚷着要帮忙:“三姐,我也要包肉包子。” 乔兮枝点头:“那安安先去洗手。” 乔子军道:“看起来有那么点样子。” 面皮在乔兮枝手上揉了一圈,一个褶皱整齐又精致的包子就成形了,她问:“什么样?” 目瞪口呆的乔子军:“你是不是到哪拜师学艺了?” 突飞猛进的好厨艺真的是天赋吗? 第53章 啪啪打脸 地面潮湿,院子里的梧桐树氤氲水汽,树叶经过冲洗,墨绿色更浓厚。 做好一个包子的乔兮枝抬头,又大又亮的杏眼里充满认真,语气也一本正经:“我,自学成才。” 乔子军轻嗤一声:“呵~”鬼话连篇。 洗好手的乔子安屁颠屁颠跑到桌前,爬上高凳子,伸着小手迫不及待:“安安做肉包子。” 乔兮枝笑着给他一块面皮,自己也拿了一块,慢慢地解说:“先用筷子挑上肉馅放在面皮上。” 乔子安学着她的动作,把比手还大一点的面皮拿起,用筷子挑了肉馅……好像太少了…… 他又扒了一筷子,好像太多了……整张面皮都堆满了,一只手都快握不住…… 好不容易放好馅料,到了开始包的环节。 乔兮枝手上的动作放到最慢,“用左手托住面皮,右手像三姐一样捏动面皮……” 乔子安听的懵懵懂懂,消化几秒后,手指开始笨拙的动了起来,良久,一个肉馅外露歪歪扭扭连褶皱都没有的包子在乔子安手里呈现。 “乔子安,你这是做包子呢还是玩泥巴呢?”乔子军觉得辣眼睛。 乔子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包子,又看了看乔兮枝手里的包子。 想做的包子的兴致一下跌到低谷。 又捏好一个包子的乔兮枝弯着眼角,笑得和煦,夸人的话从善如流:“二哥你绝顶聪明想必一看就会,做包子肯定难不倒你!” 乔子军得意忘形扬眉翘嘴:“当然了。” 区区一个包子,怎么会难倒他? 看着乔子军去水缸边洗手的身影,乔兮枝眉梢微挑,眼眸里含着几分得逞的笑意。 随后,某人为自己极度自信的言论啪啪打脸。 乔兮枝似笑非笑地瞥了乔子军一眼。 乔子军尴尬地笑了一声,为自己找借口:“天赋很重要,我在做饭这方面没有天赋,而且我第一次能包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乔兮枝边顾着手里的动作边抛了个“是吗”的眼神给乔子军,“哪里很不错?” “比乔子安包得好!” 的确,跟乔子安那个肉馅外露的包子比,他这个肉馅没外露圆滚滚像个大汤圆的包子是要好上那么一点。 乔子安嘟囔着嘴:“二哥明明包得也很丑。” 乔兮枝认可:“是很丑。” 明明包得不是最丑的那一个的乔子军:“……” 姐弟俩真是二人同心,只会欺负他! 乔兮枝做包子期间,乔子军把家里只用过一次的竹蒸笼翻出来清洗干净。 包子包好再次发面,蒸笼也能用了。 雪白的包子蒸熟后,一个个都鼓鼓地涨大了不少,肉包子的香味儿飘了几米远。 刚进家门口的赵秀兰纳闷,家里的孩子都没在院子里,是不是他们弄出来的香味儿? 一进厨房,就看见乔兮枝用筷子从蒸笼上夹包子放到大碗里。 赵秀兰吃惊道:“娇娇,怎么会有包子?” 好像还是肉包子,她闻到了肉香味儿。 一旁目不转睛盯着肉包子的乔子安笑得开怀:“三姐和二哥买了面粉和肉,做肉包子吃!” 乔兮枝拿了个小号的碗夹了个包子放里面,递给乔子安,看他又期待又猴急的小模样忍不住提醒一句:“小心烫。” 乔子安双手接过,乖乖点头:“好。” 他把碗放在能够到的木桌上,用筷子费劲夹起,呼呼吹了好几下,觉得应该不烫了才张嘴咬了一小口。 乔兮枝分别给乔子军和赵秀兰一人夹了一个,“先尝尝看。” “娇娇,”赵秀兰一脸愁眉苦脸,苦口婆心道:“妈知道你卖冰粉挣了不少钱,一天抵你爸半个月的工分,妈是真没想到我的娇娇还有这本事,妈替你骄傲也欣慰,也没要求帮你收着,但妈还是希望你省着花。” 她指了一圈打量过的东西:“你看这屋里的东西,花了不少钱?” 乔子军咬了一大口肉包子,被烫地哈气,也不忘道:“买肉都花了好几块钱。” 乔兮枝点点头,转移话题:“好,我知道了,妈你赶紧尝尝看好不好吃。” “好吃。”赵秀兰尝了一口。 乔兮枝做的肉包子在全家一致受好评。 肉包子皮薄馅足,一口咬开松软的面皮,里面的汤汁瞬间流了出来,面皮夹裹着鲜嫩的肉馅和汤汁在唇舌间弥漫开,不会觉得面皮太干也不会觉得肉馅油腻,满足了味蕾的同时也能带来了饱腹感。 乔向武一人吃了八个,乔子军微微逊色吃了七个,乔兮枝担心他们肠胃受不住又煮了一锅青菜豆腐汤。 乔子军有看到乔兮枝买豆腐,但没看到她买青菜。 “青菜?”乔子军疑惑。 乔兮枝面不改色:“在地里摘的。” 自家三分地里有种一些蔬菜,有白菜黄瓜丝瓜这些常见又普遍的菜。 虽然不能经常吃肉,但蔬菜在饭桌上出现的频率还是高的,这个解释倒是正常。 可是这嫩绿的蔬菜并非在自家地里摘的,是她从空间里的小菜园里摘的。 小菜园里的西红柿长得又大又红又圆,青菜又绿又水嫩,萝卜也是又大又脆口……简直是绝好的食材。 她既然有这个资源为什么要白白浪费,自然要好好用起来。 只是她还没找到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些蔬菜长得如此好,不然等蔬菜摘完了,也就没有了。 她猜可能是在空间里种植的缘故。 乔子军喝了一口豆腐汤,“汤也不错。” 他对乔兮枝这种天赋型厨艺非常满意! 吃得饱饱的乔向武越来越觉得女儿顺眼,儿子越发碍眼:“你就只会吃!” 就只会吃的乔子军:“……”他这些年干的活他爸看不见吗? 乔兮枝做的肉包子挺多的,还剩十来个没吃完,天气热根本不经放,赵秀兰给隔壁王家按人数拿了八个送去。 王大伟家四口人,他爸他妈以及他哥。 孙晓燕不停地推脱:“秀兰,这可要不得,你们家平时都舍不得吃肉?拿回去留着自己吃。” 赵秀兰笑道:“做多了,一家子都吃饱了,放一晚上坏了也是浪费,你们家平日里也没少给我们送吃的,拿着拿着。” 孙晓燕这才伸手接过,问了一句:“你们家今天怎么做起了肉包子?” 赵秀兰解释:“这不是我家那三丫头和她哥卖那什么冰粉,挣了点钱,这不马上买了面粉和肉,想吃肉包子。” 乔兮枝卖冰粉这事她也知道,没想到卖得这么好,竟然有钱买肉。 孙晓燕一脸八卦:“卖了多少钱呐?” 赵秀兰摆摆手:“也就几块钱。” 孙晓燕很惊讶:“这么多啊……” “行了,不跟你多说了,你别跟村里人讲。” “知道知道。” 赵秀兰回来后,对着剩下的几个包子苦恼,“这还有几个可怎么办?” 乔子军忽然想到那个家徒四壁的冷漠少年,试探性地问:“要不给许家送去?” 许家这段时间跟乔家也算是有点交集,上次许家还送了一筐菌子至今没还点什么过去。 赵秀兰觉得可行,道:“就给许家送去。” 问题又来了,谁去送呢? 天色也暗了,路不大好走,也只有乔子军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去。” 第54章 君子之交 “我去。”小姑娘声线平静,面色也平静。 还在院里的乔老爷子可不平静,“不行,天黑了,让你二哥去送,他吃了那么多包子正好消消食。” 吃多了需要消食的乔子军:“……”本来愿意去,现在不愿意! 他难得反抗一回:“我不去。” 乔老爷子不说话,眯眼看着他。 短短几秒,被盯得眼神飘忽不定的乔子军败下阵来:“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吗!” 乔兮枝动作快一步拿过装着肉包子的碗,“还是我去,我眼神好。” 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她拿着包子就出门了。 后知后觉的乔子军:“她说我眼神不好?” 赵秀兰和乔向武没搭理他,回了屋。 乔老爷子哼了一声,也回了屋。 最后留下一个乔子安:“二哥,三姐给谁送包子呀?”许家指的是那个大哥哥家吗? 乔子军:“小孩子别问太多,回去睡觉。” 乔子安心想时间还早呢,他才不睡觉。 夜色很暗,天上挂着光影淡薄的月牙儿。 乔兮枝借着微弱的光影,躲过好几个还没干透的小水坑。 从乔家到许家,不过七八分钟远的路程。 “叩叩叩”的声音响起,过了好一阵,紧闭的院门才打开。 开门的人是许墨,他眼底划过一丝幽光,很快消散,又变回原来气死沉沉的眼神。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有事吗?” 乔兮枝点点头,把手里的碗往上抬了抬,用随和的目光看着他:“给你们家送的吃的。” 许墨的视线这才下移,看见碗里的包子,薄唇微张还没吐出一个字,就被孟秋的嚷嚷声打断。 “小墨,谁啊?” 乔兮枝只好自报家门:“孟奶奶,我是乔兮枝。” 孟秋芸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笑吟吟地:“小丫头,你怎么来了?” 上次林春花来许家闹过后,她这段时间也没主动来过许家。 乔兮枝浅笑道:“我们家做了包子,我妈让我给你们拿了几个。” 包子那可是白面做的东西,是细粮,是许家几乎见不着的东西。 孟秋芸赶紧摆手:“快拿回去,我们怎么能拿这么好的东西!” 被拒绝的乔兮枝并不意外,解释道:“是家里做多了吃不完,大家都吃撑了,天热放不了多久,剩下的就想着给你们拿来,希望孟奶奶您别嫌少。” 这种吃不完吃不下的说词,孟秋芸又怎么会听不懂。 “好孩子,心意孟奶奶领了,你还是拿回去。” 乔兮枝把碗递到许墨身前,大有一副他不接就一直僵持下去的态度。 没几秒,少年先妥协,抿着唇接过碗,道:“等会。” 他端着包子转身回屋。 乔兮枝等在门外,孟秋芸骂他:“臭小子,干什么呢?你给我还回去。” 许墨没出声,一下就没了身影。 没一会儿,他又出来了,把空碗和手里的几毛钱一起递给乔兮枝。 刚才的小姑娘有多么犟,现在的他就有多么倔。 都是你不收,我就等到你收,一直跟你磕到底的态度。 乔兮枝轻笑,摇头:“我不是来卖包子的。”是来送包子。 她说完,拿回碗,转身离开。 许墨转头跟孟秋芸说一声:“奶奶,我出去一会儿。” 孟秋芸知道他这是要去给钱呢,虽然她觉得不收包子更好,那样也不用给钱不会觉得拿了别人的好处,可许墨已经收了,还能怎么办? 给就给,“你去。” 许墨比乔兮枝高,腿也比她长,没一会儿就追上她。 “乔兮枝。”这是第一次喊她名字。 乔兮枝停下脚步,回过头,忽然没有没尾地问:“许墨,你如何看待我?救命恩人?住一个村子里的人?你帮助过的人?”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许墨楞了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乔兮枝也并不是想要他的答案,又问道:“你听过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吗?” 许墨知道这话的意思,“嗯。” “我的意思是我把你当做朋友,也希望我们以后就像这句话一样。”乔兮枝眉眼间透着两分老成的气息,可那张白净的小脸还未脱去稚嫩。 两者相撞让人觉得有违和感,明明就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幼稚少女,却说着一堆道貌岸然的话。 许墨哑然失笑。 平时里他的作风处事不像个十六岁朝气蓬勃的少年,没想到也有人不像个十四岁豆蔻年华的少女。 黑夜过于深沉,以至于乔兮枝压根没看见,那双死气沉沉的眼有了点光泽,淡漠的少年笑起来格外的好看。 半响,许墨才道:“嗯,君子之交。” 以后,他也是有朋友的人。 乔兮枝很满意,以后她跟“男主”就是好村友,无需再刻意回避,正常又普通的相处就行! “所以,包子不过是朋友之间的赠送。”当然,也有几分他救她于蛇牙之中为了表达谢意的意思。 就是这谢意来迟了点。 许墨把手里捏着的钱收回兜里,点头应:“好。” 那这样的话,以后她应该也不会再拒绝他送的吃的。 乔兮枝挥挥手:“那我先回去了,村友。” 她说的顺口,也没觉得什么不对,说完就走了。 留下许墨一人在原地呆滞,村友? 不是说是朋友?村友是指村子里的朋友?因为她还有村外的朋友? 乔兮枝可不知道许墨心里的三连问,她只知道以后她和男主是和谐的村友关系,至于白月光什么的还是去见鬼! 挣钱发家致富才是硬道理! 卖冰粉一直持续到八月下旬,乔兮枝就没再卖,不管乔子军如何劝她把握好最后几天的时间,她也无动于衷。 因为,九月是开学季。 她整个暑假一心扑在了挣钱上,最后这几天留着用来抱一抱佛脚,以免上学跟不上一点状态。 “娇娇——” 乔兮枝在屋里翻着课本,赵秀兰在院子里喊她。 “妈带着安安去林家吃饭,中午你做饭,让你哥也学着点。”不然只会吃! 林家就是林宏远家,今天他儿子林大智办喜事,摆桌请全村人一起去吃席,乔家也收到了邀约。 第55章 眼睛怎么红了 林大智的年龄放在这年头,的确是该婚年纪。 再往后几年时代变了,就是还未到年纪。 到了年纪,家里喜欢为成家大事操心的老太太自然着急。 林春花就是如此,希望唯一的孙子能早点结婚生子传承林家为数不多的香火。 林大智的结婚对象就是当初被他忽悠到高粱地里私会的那个姑娘,但这事瞒得紧,许多人都不知道。 当初跟林大智私会的那姑娘可是在杏花村里,让许多爱嚼舌根的妇女猜测了一个星期的人物。 还有人时刻关注林大智,就看他跟哪个姑娘走得近。 可一直没找到人,这才让大家慢慢抛之脑后。 一个星期前,林家去红光公社的前进生产大队送了订亲礼,今天就是结婚的日子。 这婚事一出,杏花村里的那些八卦的人可不就联想到林大智跟姑娘在高粱地里私会的事。 纷纷猜测到底这新娘子是不是高粱里的姑娘。 李翠华在林家待客的桌子上嗑瓜子,跟一桌的妇女说道:“婚结的这么着急,肯定是新娘子怀上了。” “呦,你听谁说的?” “你想想,这么多年,谁家订婚事跟结婚隔得这么近,连日子也不看,可不就着急结婚,你再想想前些日子林大智跟人私会的事,八成就是这新娘子。” “你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赵秀兰带着乔子安就是这时候赶到的,插了一嘴:“王家嫂子,我看了日子,今天宜婚嫁是个好日子。” 李翠华被说得心里不爽快,对乔家人本来就没好感。 面上笑着:“秀兰来了,你还不知道?这新娘子跟你家如梅的婆家还是亲戚,她今天也来了,还没回乔家?想必也是,你当初那样做,她心里恐怕还怨着呢。” 赵秀兰脸色瞬间白了,李翠华越说笑意越深:“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家人,好好跟她说,哪能一直怨你们不成?” 乔如梅也就是乔兮枝的大姐,今年二十二岁,去年嫁人,出嫁之前还跟乔家闹翻了。 乔如梅作为大姐,跟乔兮枝这个娇养的妹妹不一样。 她从记事起,扫地洗碗洗衣喂鸡割猪草……这活都干过,还要帮忙带弟弟妹妹。 她读过一学期的小学,特别不喜欢枯草乏味和生涩难懂的课本,就一直在家帮忙干活挣工分。 乔向武和赵秀兰倒也没缺她吃少她喝,平常人家里都这样,哪个女孩不做家务? 可慢慢地,她发现,一切好像不一样了。 她扫地,乔兮枝可以不用扫,她洗碗,乔兮枝可以不用洗,她洗衣,乔兮枝可以不用洗,她割猪草,乔兮枝依旧不用割…… 明明都是同一个妈生的,乔兮枝可以什么都不用干,她却不行。 好在,同样作为哥哥的乔子军也需要下地干活减轻家里负担,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如此。 但有乔兮枝这个妹妹作为对比,乔如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耿耿于怀这不公的待遇,甚至讨厌乔兮枝。 后来乔如梅明白,乔兮枝能如此受宠,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来自乔老爷子,因为乔兮枝长得跟乔老太太神似。 日子也就这么过着,直到她遇见丁振国,她现如今的丈夫,两人两情相悦看对了眼。 可偏偏乔家人反对两人在一起,特别是赵秀兰。 乔如梅觉得自己找到了后半辈子,可现实给她当头一棒,她的家人要棒打鸳鸯。 在丁振国的甜言蜜语下,乔如梅积累已久的不满和逆反心理一瞬间爆发。 她甚至觉得父母特别不喜欢她,连她的意愿都不尊重,如果是乔兮枝又怎么可能遭受她这样的对待? 越有乔兮枝做对比,她心里对他们的怨气也就越大。 她放话,如果家里人不同意他们的亲事,那就一刀两断。 当初,乔如梅不顾乔家人反对也要嫁给丁振国的事,也是村子里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据说乔如梅出嫁一年多到现在都没回过乔家。 赵秀兰对乔如梅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一直都是又爱又恨,担心她在婆家过得不好,又觉得她自己选的丈夫,过得不好也是活该。 宁愿不认她这个妈,也要嫁给那个油嘴滑舌的男人。 赵秀兰之所以反对乔如梅的这门亲事,是因为她偶然一次撞见丁振国跟他妈的对话。 他妈问他是怎么看上乔如梅的,他说:“她长的不错,又很能干,适合娶回来伺候您,最关键的是她好骗啊,您儿子哄她两句就掏心窝子对我好,上次跟她说鞋坏了,用自己攒了几年的钱给我买了双皮鞋……” 赵秀兰本来是去前进大队打听女儿看中的人品性如何,结果就听到这样一番话。 她跟乔如梅说过丁振国的不好,可恋爱中的女人没有一点判断力,只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在蜜罐子里出不来。 “秀兰啊,你说是不是啊?”李翠华见她不回话,又故意问了一句。 她说这些话就是想让赵秀兰不好过,谁让他们乔家人这么讨厌,这回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赵秀兰笑得难看:“嫂子说得是。” 林家的喜宴热热闹闹的,村里的家户基本都来了人,摆了二三十几大桌。 赵秀兰带着乔子安入座,对面还空着两个位置。 直到快开饭的时候,对面才坐了人。 “振国,和你媳妇还没入座呢?那有空位,快去坐着吃饭。” 按理来说,新娘子那边的亲戚应该早就安排好座位了,可是两人离开了一趟,落了空,这才没入座。 丁振国和乔如梅坐上空位,看见对面坐着的人,明显愣住了。 丁振国反应极快,笑着打招呼:“妈。” 乔如梅一声不吭,低着头盯着桌上的碗。 赵秀兰没出声,还是乔子安小声地喊了一句:“大姐。” 低头盯着碗的乔如梅捏紧拳头,半响才松开,慢慢抬起头:“安安。” 她默了默,才轻声喊道:“妈。” 赵秀兰这一桌基本都是杏花村的人,都知道乔家那点事,一时间也没有像李翠华那样不识趣的人多嘴。 一桌子的人都以为赵秀兰八成是不会和这个女儿说话时,她问了一句:“眼睛怎么红了?” 第56章 自己种的 乔如梅出嫁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赵秀兰偷偷去过好几次前进大队。 但每次又不敢去丁家看人,只是在远处默默地看一眼就走。 赵秀兰内心挣扎了许久,对乔如梅的气还没消,直到看见她红红的眼眶,再也绷不住心底的担忧。 乔如梅只觉得眼睛越来越酸,喉咙被东西堵住一般,好半响都说不出话。 周围还有人看着呢,她仰起头望着天,热乎乎的湿意被慢慢压下眼底。 赵秀兰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开始提心吊胆坐立不安。 还好,很快就上菜了,大家的注意都放在饭桌上。 丁振国笑着给林如梅夹了两筷子菜,道:“梅梅,你这是怎么了?” 平时他哪会给乔如梅夹菜,可今天对面有赵秀兰,样子也得装。 乔如梅摇摇头:“没事。” 她嘴上说着没事,丁振国给她夹得菜却分毫未动。 宴席结束,该散场的散场,该留下的留下,不过也有想留下继续凑热闹的。 赵秀兰让乔子安自己先回家,她留了下来。 她走到女儿女婿面前,开门见山道:“振国啊,我跟小梅说会儿话。” 赵秀兰对丁振国一直都是恶言相向,难得态度好一回。 丁振国笑意不达眼底:“妈,还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他知道赵秀兰一直不喜欢他,但这都不重要,乔如梅已经是他老婆了。 当赵秀兰那么反对,导致乔如梅跟她决裂,丁振国心里是庆幸的,决裂也好,没了娘家撑腰的女人不就更好拿捏了? 他今天就不该同意乔如梅的请求,带她来参加什么远房亲戚的喜宴。 看来她肯定是一直想回家呢,怪不得要来吃什么喜宴。 赵秀兰面上挂着和蔼的笑:“我跟我女儿说说话,你个大男人有什么可听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丈母娘跟女婿关系很好。 丁振国只好道:“好好好,那我去一边等着。” 他走前还一脸深情地看了乔如梅一眼。 而乔如梅面色如常也不给任何回应。 赵秀兰打量了几眼在不远处的丁振国,转头看向女儿,踌躇道:“小梅……” 她是想跟女儿缓和关系,但又怕女儿心里还怨着她。 乔如梅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有微微的哽咽:“妈,对不起。” 这句话,她想跟赵秀兰说已经很久很久了。 一句话,消除了赵秀兰心底最后几分气性。 她就不是个心狠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偷偷摸摸想去看看乔如梅。 另一边,乔子安一回到家就说看见乔如梅的事。 “三姐三姐,大姐回来啦。”小萝卜头急切地想分享这个消息。 看了一上午书的乔兮枝,正轻倚在梧桐树下,手里拿着颜色特别红艳的西红柿,进食的举动像无情的吞咽机器。 眸子深不见底,不知道到在想些什么。 乔子安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琉璃珠似的眼睛这才有了亮色。 “大姐……”乔兮枝的脑海里有乔如梅的记忆,知道她因为嫁人跟家里闹翻,一直没回过乔家。 乔子安试图解释清楚:“大姐在那个凶奶奶家,我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与其说乔如梅回来了,不如说她来了杏花村,只是没回家。 刚洗完碗的乔子军出来,手里也拿着一个大西红柿,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呵,她还知道回来。” 当初乔如梅非要嫁给丁振国,他跟赵秀兰是一条战线,都不同意。 不,不止乔子军,除了插不上嘴的乔子安和乔兮枝,全家都反对这件事。 当时的乔如梅,可谓是孤身一人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丁振国。 乔子军话刚落音,院门就被推开,赵秀兰声音传入:“说谁还知道回来呢?” 乔子军嘴速比脑子反应还快,“还能有谁,乔如梅那个——”只要男人不要家的二货。 嘴里的名字和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吻合,乔子军卡壳,后面的话咽回肚子。 院子里的气氛突然凝固,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还是乔如梅主动道,“小军,安安,”喊到乔兮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娇娇。” 娇娇……真是不得不让人羡慕,连名字都那么娇贵。 乔子军哼了一声,乔子安乖乖道:“大姐。” 乔兮枝不冷不淡也跟着喊了一句:“大姐。” 赵秀兰眼尖地瞅见乔子军手里还没动过的西红柿,使唤道:“乔子军傻愣着干什么,把你手里的西红柿给你大姐,再去给你大姐倒杯水来。” 刚到手还没捂热西红柿的乔子军:“……” 他妈除了使唤和剥削他以外还会干什么? 乔子军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里的西红柿递了出去,小声嘀咕:“谁回娘家空着手的。” 一看就是压根没想回来,肯定是他一直放心不下女儿的老母亲,终于忍不住拉下脸面求和解了。 乔如梅瞬间尴尬不已,“今天没准备好,等我改天带肉回来,”她把乔子军递过来西红柿推了回去,“你吃。” 一旁乔兮枝把她的尴尬收入眼底,顿了两秒,转身进了厨房。 没多久,她又拿了一个西红柿默不作声地递给乔如梅,还顺带给乔子安拿了一个小一点的。 至于赵秀兰,她不喜欢生吃,乔兮枝就没拿。 乔如梅呆愣几秒缓缓接过,印象中从不会给家里兄弟姐妹分吃的的三妹,竟然主动递了一个西红柿给她。 赵秀兰骂乔子军:“小兔崽子,让你给你大姐拿个西红柿还不情不愿,你看看你妹妹多懂事。” 小兔崽子乔子军:“……”当初是谁大放厥词说,就当没有乔如梅那个不孝女,是死是活跟她也没关系。 也不知道他妈到底跟乔如梅怎么和好的? “小梅,拿着吃,这是你三妹自己种的。”赵秀兰道。 乔如梅很惊讶,“娇娇自己种的?” 乔兮枝咬了一口还没吃完的西红柿,“嗯。” 自从她发现空间里的菜长得那么好的原来自于菜园里那口井,她就倒腾了一遍自家的三分菜地。 用空间里的井水灌溉长大后,长出来的好食材也能名正言顺在家里用。 第57章 嫁出去的女儿 “现在家里的菜地都是娇娇一个人种的,没让我插过手,这种出来的菜长得比我种的还好呦。” 赵秀兰笑吟吟地乔如梅聊家常,企图以这样的方式跟女儿拉近距离。 乔如梅笑着偶尔附和两句,“娇娇现在都会种菜了。” 她没出嫁前,别说让乔兮枝下地种菜,让她帮忙摘几片烂叶子喂鸡,都是哼哼唧唧不愿的。 这短短一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乔兮枝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赵秀兰还在继续乐呵呵地说着:“不只是种菜,娇娇还倒腾出冰冰凉凉的吃食,在县里卖的可好了,一天能卖——” “妈!行了,不要什么事都往外跟人说。”乔子军转动手里的西红柿把玩着,打断赵秀兰向乔如梅透老底的话。 赵秀兰一脸不高兴:“说什么呢,这是你大姐。” 乔子军反驳:“老话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赵秀兰张嘴作势骂他,乔子军预判到她的下一步,三两步跑出院子,大声道:“我去地里帮忙!” 这个夏天跟着乔兮枝卖冰粉分钱,他早就挣到了学费和生活费。 还能额外存一笔小金库。 所以要不要下地挣工分全看他自己,现在为了躲避赵秀兰的谩骂,拿出当借口罢了。 乔子军溜了,赵秀兰好不容易搭起跟女儿亲近的桥梁被他拆得稀碎。 乔如梅脸上的笑也越来越牵强。 乔兮枝属于慢热的性子,也知道如何缓解难度增大的尴尬。 刚才还能拿个西红柿,现在总不能又拿一个? 好半响,赵秀兰才道:“小梅你别往心里去,小军就是耍嘴皮子厉害。” 乔如梅却满脸愧疚:“妈,是我不对,我当初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她真是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为了嫁给丁振国说出要跟乔家一刀两断的话。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可笑。 丁振国婚前和婚后的态度完全就是两个样。 两人处对象的时候,丁振国生怕累着她饿着她,偷偷帮她干活,经常给她送点心…… 结婚后,丁振国慢慢地不再关心她如何,乔如梅承包了丁家所有的家务活,还天天被他妈嫌弃这不好那不好。 但凡乔如梅找他抱怨一句,都会被他再骂一顿,哪还有结婚前的半点温情脉脉。 除此之外,两人结婚一年多没怀上是丁振国他妈最最最不满的地方。 三番两次说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两个月,丁振国他妈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药方子,天天逼着她喝药。 而丁振国漠不关心,甚至觉得没怀上孩子就是她的问题。 结婚才一年,乔如梅从深陷甜蜜恋爱中的女孩变成饱受婚姻苦难的妇女。 这其中有太多太多的心酸,然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是她活该。 赵秀兰心疼不已,她宁愿女儿一脸愤怒地指责她当初反对这门亲事,也不想听她悔过的话。 那样只能说明,她结婚以后过的不好,哪个母亲不希望女儿结婚后过得好呢? 而准备下地干活的乔子军,在路上撞见了找媳妇的丁振国。 “小舅子,你姐回家了?”丁振国笑容亲切,语气也亲切。 他不过是被叫走了一会儿,就让赵秀兰和乔如梅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乔子军绷着脸皱着眉,嫌弃地不行:“谁是你小舅子?” 丁振国也不恼,讪讪笑:“我去喊小梅回家。” 说完,越过乔子军,往乔家的方向去。 乔子军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呼了一口气,转身又回了乔家。 乔家院门没关,丁振国一进去就听见赵秀兰问乔如梅:“丁振国那混账是不是欺负你了?” 乔如梅红着眼摇摇头,没说话。 丁振国嬉笑着应:“妈,我疼梅梅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院子里人把视线齐齐转移到他身上。 赵秀兰没想到,这丁振国来得如此快。 他嘴里的这些鬼话,她是半个字也不信,语气凌厉:“你对我女儿好还让她哭?” 丁振国装傻充愣:“梅梅哭了?”他疾步迈到乔如梅面前,一脸担忧地望着她:“梅梅你怎么哭了?” 仔细看了乔如梅一圈,这也不像哭过的样子,不就是眼里红了点么? 赵秀兰更生气了:“她为什么哭你不知道?” 丁振国苦笑:“妈,梅梅不是一直跟你在一块吗……” “但跟大姐生活了一年多的人是你。”乔兮枝淡淡道。 她在一旁默默看了半天,不难察觉乔如梅在丁振国进门那一刻,眉头微皱,眼睛黯淡了几分,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虽然不知道乔如梅和丁振国结婚后发生了什么,但乔如梅的表现想必是丁振国让她受了委屈。 丁振国这才把视线落到乔兮枝身上,“小姨子,话也不能这么说——” “够了!”乔如梅听不下去了,越听越觉得曾经那个对她一往情深的人,只有虚情假意。 丁振国被呵斥,明显愣了愣,过了几秒,拉住乔如梅的手臂:“梅梅,时间不早了,你既然也回娘家看了,我们就早点回去。” 乔子军的声音响起:“别着急啊,天色还早,我大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还不让她叙叙旧?” 刚刚还明里暗里指乔如梅是外人的人转头又替她话。 丁振国看了看这院子里的一家人,知道他们都是一条线上的,只好问题抛向乔如梅:“梅梅,你说呢?” 他深深地望着乔如梅,等一个答复。 乔如梅沉默了良久,乔兮枝突然道:“大姐,既然回来了,那就等爷爷和爸回来一起吃个饭。” 乔如梅来杏花村是抱着试图回家看看的心情,没想到跟赵秀兰在林家碰上,更没想到赵秀兰能原谅她。 她又何尝不想跟家里人诉苦,可是说了又能怎样,她还是要回丁家继续过日子,她已经是嫁到丁家的人。 能得到赵秀兰的原谅已经很满足了。 她这个不孝的女儿,也不想再让赵秀兰担心。 第58章 发疯 乔如梅笑着拒绝:“不了娇娇,下次大姐再回来一起吃饭。” 转过头对赵秀兰道:“妈,我很好,就是回家太高兴了,忍不住想哭,您不生我的气了,我也高兴。” 如果有镜子,她一定能看见,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赵秀兰红了眼:“小梅……” 乔如梅忍着眼泪吸了一下鼻子:“妈,我回去了。” 她说完,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出了乔家。 丁振国说了一声,赶紧跟了上去。 一时间,乔家院子里气氛沉重。 乔兮枝低着头跟乔子安大眼看小眼,小萝卜头全程听大人们讲话不敢插嘴,小声问道:“大姐还会回来吗?” 乔如梅作为长姐,带弟弟妹妹是常事,乔兮枝原来待乔子安不好,乔如梅待他好,有空就陪他玩,有吃都给他分。 点点滴滴乔子安都记得,只是乔如梅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他不懂发生的那些事,却知道一点,大姐已经是别人家的了。 乔兮枝摸了摸他的脑袋,告诉他:“会的。” 乔子安欣喜的笑了笑。 而赵秀兰半句话没说,愁眉不展地进了屋。 晚饭也是乔兮枝做的,赵秀兰在屋里一直没出来过。 乔兮枝走到饭桌前坐下,乔向武问道:“你妈不吃?” 乔兮枝点点头。 她进屋问了好几声,赵秀兰才闷闷回了一句不饿,让他们吃。 乔向武抬手一拍桌子,桌上的碗都被震地细微移了几毫米。 “当初说好不再管那个不孝女,现在因为她连饭也不愿吃,你妈就是说到做不到!” 乔老爷子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前进大队,丁家。 “你跟家里人说了什么?”丁振国在屋子里质问乔如梅。 乔如梅就坐在凳子上,勾着嘴角冷笑:“我能说什么?说你乔振国待我不好?说你们一家的家务活让我一个人干还整日嫌弃我辱骂我?说你妈骂我是不会生蛋的母鸡?说我辛辛苦苦做的好饭菜不能上桌吃饭?说你们一家子苛刻我?” 她怒极反笑,站了起来:“丁振国,是我选了你不要家,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眼里笑出泪花,重复刚才的话:“哈哈哈哈……是我自作自受!” 是她年纪轻轻就眼瞎,看上这么一个东西! 丁振国皱着眉,“你是不是疯了?” 乔如梅大声道:“我是疯了,被你丁振国逼疯了,被你们丁家人逼疯了!” 声音太大,引得丁振国他妈和他爸纷纷出来看情况。 他妈罗春芳在屋外道:“振国啊,你媳妇怎么回事,声音这么大,吵死人了。” 丁振国应道:“我让她声音小点。” 罗春芳这才跟丈夫回了屋。 “听到没有?不要再发疯了。”丁振国沉声道。 乔如梅直接往外走,“我不仅要发疯,我还要去你妈面前疯!” 那些怨气积累太久太久,逼得她无路可退,发泄是唯一的出口。 乔如梅作势要开门,丁振国怒气一涌而上,用力扯了她一把。 乔如梅被大力扯地后退几步,猛地甩开丁振国的手,躲过他往另一边走,“我今天非要去你妈面前发疯,你拦也没用!” 罗春芳带给她的,是数不清的为难与谩骂,是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丁振国被她的话刺激地额头青筋暴起,理智一时失控,猛地拉过乔如梅用力一推。 “砰——”,一声响。 乔如梅栽倒在地,连同她一起到的还有凳子,脑袋直接撞上凳角。 一秒,两秒,三秒……温热的液体缓缓从额头滑下。 血液从额头向周边往下淌,有一滴滑过眼角,那块模糊的红色迷了眼,把乔如梅眼前的世界都染红了。 丁振国顿了顿,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走过去扶乔如梅,“梅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一时激动,并非有意想伤害她。 虽然他对乔如梅没有结婚之前好,至少从来不跟她动手。 乔如梅一脸呆滞,被丁振国扶起来。 丁振国把她扶到床边坐着,又出屋打了一盆水进来给她擦脸。 乔如梅就失神地坐在那,不反抗也不说话。 那么大的动静,罗春芳自然是听见了,她又慢悠悠出了屋,在门口道:“大晚上的闹什么呢?振国,管好你媳妇,别再闹出那么大声音了!” 丁振国看了看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的乔如梅,应:“知道了。” 能做的都做了,丁振国没了耐心,一脸烦躁:“行了,别摆这副死样子,我睡了,明天还要上工。” 乔如梅不说话,脱了外衣和鞋子爬上床盖好被子。 丁振国看她不再闹,也上床躺着。 乔如梅缩在墙角,离丁振国远得中间还能再躺一个人。 第59章 搞地下关系 相继几天阴雨连绵,初秋正静悄悄的来,杏花村氤氲在若有似无的白雾里。 天气阴郁,心情被渲染,赵秀兰也一连好几天郁郁寡欢。 乔家人都知道她是因为乔如梅,当初嘴上说着不管她的死活,实际上心里一直都惦记着她过得好不好。 现在看见女儿过得不好,自然忧心忡忡。 乔向武叹了一口气,最终决定道:“去看看你们大姐,至少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也让你妈心里有个底。” 他说完又看向乔老爷子,看他什么反应。 乔老爷子表态:“你们自己做决定,我没意见。” 家里的孙字辈,除了乔兮枝,基本上都一视同仁。 乔子军嘀咕着:“明天就要开学了,谁有空去看乔如梅。” 家里四个兄弟姐妹,唯独乔子军跟乔如梅关系最要好。 小四岁的弟弟从小就跟在大姐的屁股后面跑,感情比其他人要深。 直到因为乔子军经常在乔如梅面前说丁振国的不是,姐弟俩没少闹矛盾。 再后来乔如梅硬要嫁给丁振国,乔子军心里对她非常不满。 乔向武皱眉道:“上完学再去。” 现在的孩子上学都是读半天,剩下的半天劳动,可以选择在学校一起劳动,也可以回家帮家里做事。 红光公社里的孩子,大多是选择回家干农活的。 乔子军已经读高二了,公社没有高中,他每天都要去县里上学,又从县里回来。 乔子军还是找借口:“要上工,反正我没空。” 其实不如让赵秀兰亲自去看看乔如梅。 可是当初乔家跟丁家闹得反目成仇,两家互不稀罕绝不往来,如果赵秀兰亲自去了,可不就是先低头的那一个? 一旁的乔兮枝终于出声:“明天放学后,我去看看大姐。” 她一个半大的孩子去自然就没有先低头的说法了。 乔向武眉头舒展开来:“那就娇娇去。”又转头骂乔子军:“兔崽子!” 兔崽子乔子军:“……”习惯了。 第二天,乔兮枝拿着赵秀兰准备的十个鸡蛋去红光初中上学。 学校环境设备都特别落后,甚至有些桌椅都缺胳膊少腿。 上完半天学,乔兮枝直接去了前进大队。 她不知道丁家的位置,问了大队上的村民才找到。 她到丁家的时候屋里声音很大:“不上工不做饭不干活,乔如梅你想上天是不是?” “天天待屋子里不出来,有本事你就死在里头一辈子都别出来!” 过了一会儿,没人回应,骂骂咧咧的人可能也累了,呸了一声终于消停。 听到有人敲门,结果一打开,门外的姑娘压根不认识,不过觉得有点眼熟。 “你谁啊?” 罗春芳只远远见过乔兮枝一两次,除了眼熟以外,不认识也正常。 乔兮枝说明来意:“我找乔如梅。” “你是谁啊?找她干什么?” 乔兮枝道:“我是她妹妹,找她有事。” 哦原来是乔家人,这一年多了突然上门找人,罗春芳一时间有些顾虑,便撒谎:“她不在。” 说完便要关门,乔兮枝眼疾手快抵住,借着缝隙弯腰溜了进去。 罗春芳大喊:“你干什么?” 乔兮枝没理她,对着屋子喊:“大姐,我是乔兮枝。” 好一会儿,其中一扇房间的门才打开,毫无气色面色苍白的乔如梅站在门口,有气无力:“娇娇,进来。” 乔兮枝进了屋,罗春芳这才歇停下来,转悠着眼珠子,盯着闭上的房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里,乔兮枝看着乔如梅额头上暗红色结痂的伤口,眼底寒意逐渐浮现,清甜的嗓音都裹上冷意:“谁打你?” 乔如梅摸摸了额头,笑得牵强:“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乔兮枝不信,猜测到最有可能的人,“是不是丁振国?” 她这么一问,乔如梅眼里闪过一丝悲凉,又很快遮去,“不是,就是不小心摔的。” 乔兮枝捕捉到她的情绪,确定猜想,只好不露声色道:“大姐以后小心些。” 姐妹俩聊了一会儿,乔兮枝提出告别,临走前乔兮枝说:“乔家永远是大姐的家。” 她说完不曾回头,没看见身后泪流满面的乔如梅。 夏种之后是秋收。 乔兮枝在回去的路上,碰上了许墨。 少年从地里刚出来不久,满头汗水,那张轮廓分明的冷漠脸疑似红晕出现。 乔兮枝心想,四舍五入,也算是见他脸红了,实属不易实属不易。 两人的关系早就不像从前,乔兮枝落落大方的打招呼:“村友。” 她喊许墨除了名字外,就是喊村友。 一开始许墨听到这名字总是微皱眉头,还问过是什么意思。 而乔兮枝的解释跟他想的差不多,一个村的朋友。 果然,她在别的村还有其他朋友。 村友听着听着也就免疫了,到现如今已经到了习惯的地步。 许墨不似以前冷淡,会主动搭话:“我记得你今天开学。” 乔兮枝轻笑,抬头看他:“是啊,怎么了?” 短短一个夏季,少年生长如野草般肆意。 乔兮凭借看乔子军的角度,估摸出眼前的人应该跟他一样高了,过不了多久肯定能比他高出一截。 她以许墨为参照物,觉得自己好像越长越矮。 想起自己后世的身高,好歹也是个一六九的表面高冷御姐,现在是个可爱邻家女孩,落差感之大。 许墨淡淡地看着她:“今天没发课本?” 乔兮枝被问地楞了两秒,用笑容掩盖一切:“这学期配了锁,老师说可以放教室,以后不用拿来拿去,方便。” 才怪,其实是她丢空间了,方便。 一起丢空间里的还有赵秀兰让她给大姐带的鸡蛋。 她本来是要给的,但想到罗春芳的态度,鸡蛋给了也是进了丁家的柜子,那还不如自己留着。 许墨这才打消疑惑,“是挺方便。” 乔兮枝也找了找话题:“孟奶奶的腿好了吗?” 许墨点头:“已经好了。”现在能不用拐杖走路了,在家里帮忙干活让许墨少了负担。 两人一起回杏花村,在村口的榕树下分开走。 乔兮枝还好奇过,问他为什么总是在这分开,明明还可以一同走一段路。 许墨回答的很耿直:“我出身不好,别人会说,对你不好。” 乔兮枝听了,一时间啼笑皆非,她向来不是在乎别人看法的人。 许墨依旧很固执,两人是好朋友,但他不愿被人看到两人走的近。 他能承受那些污言秽语,却不想别人因为他承受那些污言秽语。 乔兮枝无奈,尊重他的意愿。 只是觉得好笑,明明是村友罢了,跟搞地下关系似的。 第60章 麻袋 乔兮枝回到家没说乔如梅被打的事,只提了提她的处境不好。 赵秀兰沉默良久,吁出一口气,“让她别嫁给丁振国她不听,现在日子难熬也怪不了别人。” 她这话听着像是想开了,至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乔家人都能猜到。 乔兮枝没再说什么,隔天,去村子里的晒谷场溜达了一圈。 为什么去晒谷场?因为那里空地宽广,是丰收后堆积农作物的地方。 还有一点,麻袋多。 村民正在捆扎从地里收回来的玉米,乔向武也在其中,乔兮枝突然到来让他露出几分诧异。 “娇娇,你怎么来了?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乔兮枝摇摇头,扬了扬手里的黄瓜:“给爸送点吃的。” 周围有几个叔婶,有人打笑道:“向武,你家三丫头孝顺,有什么吃的还惦记着你。” 嘴上是这么说,一起上工的谁不知道乔兮枝连饭都没给乔向武送过。 也是这些日子忙,乔兮枝成天往县城里跑,哪有空给他送饭。 “三丫头,我听你妈说你家地里的菜是你种的,怎么养的这么好?” 明明都是一样的土壤,每次路过乔家的菜地,看到的蔬菜都是又茂盛又水嫩,色泽和个头也是别样的好,真是羡煞旁人。 同样是种菜,难不成这丫头有什么好法子? 乔兮枝那双杏眼漾着浅笑,语气软糯:“隔些日子浇浇水。” 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那人道:“我也浇水可没见长这么好。” 乔兮枝笑笑不说话,那是自然,毕竟水不一样。 她在一旁等着这一批玉米收好,终于开口道:“王叔,我能要一个麻袋么?” 乔兮枝问的人是生产队里的记工员王爱民,负责帮忙管理和安排。 王爱民不解:“三丫头,你要麻袋干什么?” 麻袋这种东西,每家每户都有几个,乔家也有,不过装着东西,没有多余的,用了还要拿回来。 晒谷场的麻袋多,一沓一沓的,不缺这一个。 “套东西。”乔兮枝说得很含糊。 王爱民中气不足道:“成,不过你得用两麻袋收好的棒子来换。” 想要麻袋可以,得做交换,要是人人都来问他白要,这农作物也不用收了。 这一个麻袋可不小,起码得收半个小时的棒子才能收满这么一大袋。 乔兮枝转头看向乔向武,喊了一声:“爸。” 乔向武无奈点头答应,为了女儿这莫名其妙的要求,他就多收两袋子棒子。 王爱民给乔兮枝拿了一个麻袋,她凑到乔向武面前小声道:“改天我给你做葱油饼。” 乔兮枝上次做了几个葱油饼,乔向武特别喜欢,可是面粉不够她做的不多,一个人只能分到一个。 后来买了面粉,赵秀兰却不让她再做,因为她觉得做葱油饼费油,心疼。 乔向武喜出望外:“好好好。” 两袋棒子换葱油饼,他觉得值! 那是好几天后的事了。 因为乔兮枝拿到麻袋,放学后天天去前进大队转悠。 她观察了丁振国一段日子,终于在一个午后等到他一个人走田间小路。 机会就在眼前,此时不套麻袋更待何时套? 前一秒,丁振国哼着小调在泥土小路上走得好好的,下一秒,一块大布从天而降,遮了视线,还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 腿被人一绊,背被人一推,身子往地里直直栽去。 脸隔着麻袋跟大土地来了一个近距离接触。 丁振国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我弄死了你!” 他两手刚撑起一点上半身,风劲声凌厉呼过,乔兮枝抬脚用膝盖撞上他脑门,丁振国顿时觉得头顶冒金星,又趴了回去缓神。 乔兮枝看着被麻袋套着趴在地里的人,面无表情转过身,不远处的身影,让她卡壳了几秒。 搞偷袭被人抓包怎么办? 乔兮枝很淡定走过去,对上许墨那双无波无澜的双眼。 身后传来叫骂的怒喊声,想必丁振国已经缓过神了。 乔兮枝第一反应就是不能暴露,她拉过少年的手腕,扯着他迅速逃离现场。 天空很蓝,风也温和,一矮拉着一高越过一片又一片绿色的玉米地,玉米叶特有的清香被卷在风里吹过少年少女的面庞,充斥到鼻腔。 如果乔兮枝的脚步能再慢一点,秀发披在脑后,一定是一副唯美的奔跑画面。 可惜,她跑得飞快,垂在胸前的麻花辫被吹到脑后,半支棱在空中,甜颜小仙女直接成了风中凌乱小麻花。 被她拉着跑的少年还在惊讶她的速度与耐力,一看到她的麻花辫被吹得像两个横着支棱在脑勺的大触角,嘴角不自觉勾起。 直到乔兮枝觉得丁振国应该不会追上他们时才停下脚步。 她面色不改,眼前的少年也神色自若,除了嘴角微微上扬和在眼底不易察觉的笑意。 乔兮枝花费一个夏天的时间晨跑,在此刻凸显出至关重要的作用。 她扬眉:“你怎么在这?” 许墨额发微乱,垂眼看着她,语气很淡:“路过。” 早禾大队与前进大队都是一个公社,两边有毗邻的地。 许墨这几天换了地收割粮食,正好在毗邻的地带,看到乔兮枝手里拿着麻袋就跟了过来。 他以为乔兮枝拿麻袋可能是要来地里收粮食,想过来帮忙搭把手。 然而,乔兮枝的麻袋不是用来装粮食的,是套人身上揍人用的。 许墨很不赞同这样的做法,“下次不要再用麻袋套人。” 麻袋只能一时遮住对方的视线,等人反应过来,被打的就是自己,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很不妥。 乔兮枝以为是村友过于正直,不喜她这种背后套麻袋的做法,认真听取教训地点点头。 的确是她不对,揍人就该面对面揍。 乔兮枝是怕自己揍了丁振国,导致他心生怨恨把气撒在乔如梅身上,才觉得还是套个麻袋更稳妥。 她最讨厌打女人欺老小的男人,不套个麻袋揍他一顿,对不起乔如梅妹妹的身份。 许墨又道:“你想揍人下次可以喊我。” 第61章 芦苇丛 捡鸭蛋 “你想揍人下次可以喊我。” 乔兮枝抬起头,眼里露出意外的神色,眼神仿佛在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村友”。 这算是助纣为虐么? 见她不说话,许墨一时猜不准她的心思,眉梢微微皱起,狭长的丹凤眼显得淡漠的神色中多出一丝细微的低落。 难不成她又要客客气气的拒绝? 乔兮枝在心里默默为村友不屑于背后套人麻袋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的品质,以及为了朋友愿意两肋插刀鼎力相助而赞叹不已。 “那说好了,有需要就请你帮忙。” 乔兮枝杏眸神采奕奕,用开玩笑的口吻又说:“如果下次我跟十来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打架你可别赖账。” 她开玩笑得话反倒让许墨眉梢放松,语气不冷不淡应:“好,不会赖账。” 乔兮枝环顾四周,他们已经跑过玉米地。 前方有一片长长的芦苇丛,现在正是芦花盛开的时刻,阳光照耀,微风徐徐,淡黄色的芦苇轻盈又柔和。 没想到,误打误撞还找到了一片风景。 许墨顺着她的视线望了一眼,又低头看向乔兮枝碎发张牙舞爪的头顶,问:“你着急回家吗?” 乔兮枝回头看他,疑惑两秒摇头:“不急。” 许墨:“芦苇地里有野鸭蛋。” 乔兮枝懂他的意思,“走,捡鸭蛋!” 两人走进芦苇丛,走动时而擦过芦苇杆,摇曳出低吟的小乐曲。 乔兮枝的注意力都放在盛开的芦苇上,在阳光下它远看淡黄色,近看才发现是白绒绒的花絮。 而许墨的视线一直都在打量地上,没多久他就发现目标。 乔兮枝跟着他的脚步,东一个西一个的捡鸭蛋,这种一路捡宝贝的感觉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除此之外,还要忽略脏得不成样的鞋,尽管许墨已经尽量避开水坑处,但还是有不少湿地。 “拿不到了。”乔兮枝捧着一手鸭蛋,无奈道。 “等会。”许墨把刚捡好的一个鸭蛋搭在乔兮枝捧着的那堆里,确保放稳了才开始折芦苇杆。 他用芦苇做了一个结实的能放鸭蛋的窝,往前一递,“放进来。” 乔兮枝把鸭蛋都放了进去,双手终于解放,仰头看着少年:“你没少捡鸭蛋。” 她用的是肯定句。 许墨淡淡应了一声:“嗯。” 小时候,村里的小孩子都知道芦苇丛里有野鸭蛋,他见过几次后,便也一个人过来捡。 那时候以林大智为首的孩子都以欺负他为乐趣,抢猪草也抢野鸭蛋。 一开始小许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抢,再后来为了不让他们抢到,他直接把鸭蛋砸烂,等人散去又用蛋壳装好脏了的鸭蛋带回家。 直到他能打过那群欺负他的人为止,才能安生地捡鸭蛋。 许墨捡,乔兮枝跟在身后拿着芦苇窝。 慢慢地,她不再跟着许墨的脚步。 她开始自己去发掘鸭蛋的藏身之地,捡一个眼里就映上一颗小星星,一颗又颗小星星直接映出一条星河。 许墨从白色的芦苇后看着少女笑容比春光还明媚。 不过是几个野鸭蛋,能高兴成这样。 他自然无法理解,让乔兮枝高兴的不仅仅是野鸭蛋,而是体验了不一样的生活。 这种跟着哥哥上山摘野果跟着小伙伴在芦苇荡里捡鸭蛋……是她青春期里从未体验过得,虽平淡却惬意。 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它这时代的乐趣,这里没有后世那些五花八门的娱乐模式,但有简简单单又纯粹的快乐。 容易满足的快乐。 捡满两个芦苇窝,乔兮枝夸大道:“芦苇地的野鸭蛋被我们捡光了。” 许墨摇头:“不会,过一段时间又会有。” 只要有野鸭就会有鸭蛋,而且还有地方他们没去。 芦苇丛里突然多了声线稚嫩的喊声:“狗蛋,你们找到鸭蛋了没有啊?” “找到了一个,你们呢?” “一个也没找到,谁那么过分,把鸭蛋全捡了!” 把鸭蛋全捡了的两人对视一眼,保持沉默。 沉默没用,“那边好像有人,我看到了一个脑袋!” 没一会儿,捡鸭蛋的两个小朋友跟一人捧着一窝鸭蛋的乔兮枝和许墨大眼瞪小眼。 他们是专门来捡鸭蛋的,脚上穿着橡胶小短靴。 “你你你你们太过分了!”声音是一开始喊狗蛋的那道声音。 看着眼前愤愤不平小男孩,乔兮枝轻笑问:“我们哪过分了?” “你们把鸭蛋捡完了!” 乔兮枝娓娓道来:“这鸭蛋也不是你们家的,大家都可以捡,谁先捡到就归谁,想捡多少是我们的自由。” 小男孩理不直气也壮:“我不管,你们不能捡完!” 另外一个小男孩也跟着道:“不能捡完。” 许墨垂着眼淡淡道:“没有捡完。” 只不过是这一片地捡的差不多了,走远一点其他地方还有。 小男孩一脸“我不听我不听”:“就是你们捡完了!” 不然找了这么久怎么一个都捡不到,他们俩手里却有那么多! “虎子——” 王大伟带着他的一个小伙伴从南边钻了过来。 看到跟徐小虎对峙的哥哥姐姐楞一了下,讷讷喊:“安安姐姐。” 面对许墨,便是沉默。 主要是他跟许墨不熟啊。 他转头对徐小虎道:“这是我隔壁的姐姐,你不许跟她吵架。” 徐小虎是隔壁桃花村的,是王大伟捡野鸭蛋认识的好朋友。 徐小虎跟好朋友解释道:“狗蛋,是他们把鸭蛋捡完了。” 王大伟伸出手里的鸭蛋给他看,语气里有深深的嫌弃:“没有捡完,是你没找到。” 被嫌弃的徐小虎顿时恼羞成怒满脸通红:“臭狗蛋!” “噗呲”一声轻笑,是乔兮枝没忍住笑出了声。 旁边的许墨可能是笑点较高,依旧面不改色,淡淡地看着两个小男孩吵闹。 徐小虎更加恼怒了:“我会找到鸭蛋的!” 王大伟认可地点头:“我相信你会找到的!” 乔兮枝收敛笑意,往前走了两步,递出芦苇窝,大方道:“拿,一人两个。” 徐小虎瞪大眼睛,“真的给我们?” 刚才他那么大声吵闹都没给,现在不闹了反而还给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乔兮枝一脸替他们可惜的样子,缩回芦苇窝,“既然不要那就算了。” “要要要——” 四个小孩一人拿了两个鸭蛋,乔兮枝满满的芦苇窝少了几个也没太大影响。 王大伟带头道谢:“谢谢安安姐姐。” “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 道谢声此起彼伏,乔兮枝眉眼带笑,简洁说了两个字:“不谢。” 捡了鸭蛋,大朋友小朋友一起出了芦苇地。 第62章 葱油饼 路上,王大伟拉着乔兮枝走在后头,小声道:“安安姐姐,你怎么跟他一起捡鸭蛋?” 他握着野鸭蛋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被徐小虎纠缠的许墨。 “哥哥,你怎么捡到这么多鸭蛋呢?” “哥哥,这个草筐筐是你做的吗?” “哥哥,你长得好高啊!” 他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丝毫未察觉被他一直喊哥哥的是个面瘫。 面瘫虽然无表情,但也言简意赅地应了他。 “多看。” “是。” “嗯。” 乔兮枝收回目光,反问道:“你跟你的小伙伴捡鸭蛋,我不能吗?” 王大伟一脸纠结,能跟小伙伴捡鸭蛋,但是……安安姐姐你的小伙伴是…… 同样是杏花村的林永旺也凑到徐小虎耳边道:“你不要跟他玩。” 徐小虎皱眉头:“为什么?” 这个哥哥不仅鸭蛋捡的多还会做草筐筐,多厉害啊,为什么不能跟他玩? 林永旺压着声音:“他是我们村里的野种,没有人跟他玩的。” 徐小虎不懂野种是什么意思,忽略了前半句,只觉得大哥哥好可怜,没人跟他玩。 “哥哥,没人跟你玩的话,我跟你做好朋友!我家住桃花村,我爸叫……以后你都可以来找我玩!” 徐小虎拍拍胸脯,义气满满道。 许墨缓步走着,听到自来熟小孩突如其来的自报家门的交友方式停下脚步。 他低下头看着还到他大腿高的小屁孩,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像块翘不动的冰。 身后传来王大伟气急败坏的怒喊:“虎子!” 他很生气! 为什么生气? 因为当初徐小虎跟他交朋友也说了类似的话,“我叫徐小虎,我爸叫……我家住在桃花村,你以后你都可以来找我玩。” 徐小虎怎么可以不带一丝犹豫地把跟他说的话再跟别人说一遍! 徐小虎不明所以,回过头:“怎么了?” 怎么了?他还问怎么了! 王大伟怒气值蹭蹭上涨,一字一句大喊:“你是不是我的好朋友?” 徐小虎点头:“是啊。” “那你不许跟这个哥哥做朋友!” “为什么?” “因为……”王大伟也说不出原因,眼睛一转急中生智:“因为他有朋友了!安安姐姐是他的好朋友。” 无缘无故被拉出做借口的乔兮枝挑眉,跟王大伟进行眼神交流。 王大伟迫切地看着她,在他恳求的眼神下。 乔兮枝抬眸望向前方的徐小虎,勾着浅浅的笑意:“是,这个大哥哥有好朋友了,你还是跟狗蛋继续做好朋友。” 许墨神色淡淡的,也轻点一下头:“嗯。” 直到走回桃花村,徐小虎小朋友一头雾水,那个哥哥有好朋友就不能跟他做朋友了吗? 杏花村这头,王大伟跟林某拿着鸭蛋迫不及待地回了家。 村口榕树下的篱笆墙旁,乔兮枝冲着许墨挥手:“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在乔兮枝转身之际,许墨喊住她。 他向前两步,从自己的芦苇窝里拿出鸭蛋放进乔兮枝的芦苇窝里。 把她的芦苇窝填满为止,才道:“好了。” 乔兮枝笑着抬头:“你的给我了,你怎么办?” 许墨淡淡道:“够吃。” 算了,乔兮枝懒得跟他推脱来去,“行,走了。” 改天做些咸鸭蛋送给他好了。 许墨这人不爱占人便宜,乔老爷子请他吃面,他转身就给了钱,上次乔兮枝送了肉包子,他隔了两天送了一背篓木馒头外加一只野山鸡…… 乔兮枝做了吃的都会给他送一点,他就会还几倍的东西回来。 翌日,乔兮枝在家做起了葱油饼。 两麻袋棒子的辛苦费呢,答应了乔向武的事自然不能忘。 做饼自然离不开面粉,温水和面,分出一个个大小均匀的面团。 乔兮枝不仅备了葱花还备了肉,因为除了葱油饼她还准备做肉饼。 在擀面皮的时候,赵秀兰进了厨房,皱起眉头问:“娇娇干嘛呢?” 刚擀好一张大面皮的乔兮枝微笑道:“做饼。” 至于是什么饼,她不说,想必赵秀兰也能知道。 果然,赵秀兰开始唠叨:“是做葱油饼?那东西多费油啊,又要涂油又要用油煎,捏两个面疙瘩放水里煮多省事啊,娇娇啊不是我说……” 乔兮枝自动免疫,边擀面皮边点头:“嗯。” 一路嗯嗯哦哦地应付过去。 乔兮枝把面皮涂抹上一层油酥,撒上一大把葱花,把面皮卷成长条状后再从里向外卷好,最后擀成圆圆的饼形。 做肉饼也是如此,把葱花换成剁好的肉末撒上去。 赵秀兰突然提起:“听说丁振国被人打了,还是被人用麻袋套起来打的,好像被打得特别严重,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 她看似不再担心乔如梅,其实背地里一直都关注着,要不然前进大队发生的事,也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幕后黑手乔兮枝神色自若,如法炮制地做饼,还淡定地接话:“可能是作了恶。” 赵秀兰皱着眉头:“你大姐不会被牵连……” 乔兮枝在心里道,乔如梅不是受牵连,要不是丁振国动手打了她,她也不至于要套麻袋打回去。 但这些都不好跟赵秀兰说。 乔兮枝只能安抚道:“不会,冤有头债有主。” 赵秀兰一脸忧愁,“但愿是这样。” 傍晚,乔向武上工回来,隔着门槛就闻到了葱油饼的香味儿。 乔子安搬着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拿着乔兮枝给他切的小半块葱油饼已经吃了起来。 乔向武放好农具,转身进了厨房。 葱香融合着面粉香四溢在整间屋子,乔向武咧着嘴笑:“娇娇,今天做葱油饼了啊……” 葱油饼已经全部出锅,乔兮枝正在煎肉饼,她用筷子翻面,应了一声:“嗯。” 一旁的赵秀兰瞪了他一眼,“葱油饼葱油饼,哪有那么多油给你吃。” 自从乔兮枝卖冰粉挣钱以后,家里的日子开始好了起来。 细粮不再是难得一见的粮食,大米白面一样不少。 可节俭日子过惯了,这样的日子总让赵秀兰觉得心里不踏实。 乔兮枝性子又倔,乔家人怎么说都没用,说着说着反而自己屈服了。 毕竟,有白面馒头谁还想吃棒子面窝窝头?有白米饭谁还想喝红薯粥? 第63章 你是不是对那小子有意思 黄澄澄的葱油饼上桌,闻着葱香四溢,吃着外焦里嫩香脆可口。 以及,乔兮枝新做的口味,肉饼,饼分层次,一层一层都裹着鲜肉,油而不腻。 乔向武依旧是葱油饼的忠爱者,乔子军和乔子安已经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新来的肉饼。 赵秀兰和乔老爷子倒是两者皆食,谈不上更钟爱哪一种。 葱油饼还剩三个和肉饼还剩两个,入秋已经转凉,食物也比夏天经放,夜晚的温度更低,放一晚上明天吃也不碍事。 乔子军心里盘算着明天带去学校当午饭,不用每次饿着肚子赶回来。 然而,他眼睁睁看着乔兮枝把葱油饼和肉饼都装到一个碗里,拿着出了院门。 乔子军:“???” 为什么每次他有点想法,总能背道而驰?! 足足停顿五秒之久,乔子军才追了出去。 喊住还没走远的乔兮枝:“乔兮枝!你干嘛去?” 乔兮枝转身,抬了抬手里的碗,不慌不忙:“给许墨送去。” 乔兮枝和许墨交好这一点乔子军没有任何意见。 但是,他准备带去学校吃的饼被送给许墨,他有很大的意见! 乔子军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紧张兮兮扫视一圈四周,确保无人后,压低音量问:“你是不是对那小子有意思?” 乔兮枝再过几年都能嫁人了,这个年纪情窦初开也正常。 乔子军眼神明晃晃地盯着乔兮枝,等着看她是否会露出羞涩腼腆亦或者面红耳赤的神情,来判断她到底有没有芳心暗许。 乔兮枝面色不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颇有几分无语:“没有。” 天地可鉴,她没动半分歪心思。 见乔兮枝的确没有任何羞涩的表情,乔子军眯着眼,还是半信半疑。 “没有就好,你现在好好上学,以后就算是遇上喜欢的也不要着急处对象。” 不要像乔如梅一样,年纪轻轻容易眼瞎。 乔兮枝轻笑,反问:“二哥,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乔子军还认真地想了想,摇头:“没有。” 不对,他为什么要告诉乔兮枝,骂道:“臭丫头,管好你自己。” 乔兮枝挑挑眉,转身往许家的方向走去。 许家正在吃晚饭,饭桌上,孟秋芸道:“小墨,那些野鸭蛋你改天拿去卖了。” 许墨淡淡应:“好。” 孟秋芸喝了一口咸菜汤,说起秋收:“大队长给你分的活累不累啊?” 王志成在这肯定要说上一句“劳动最光荣,不能用辛苦和工分来衡量”,往日遇上谁私底下找他想换分成好一点的工,他都是用这话回绝。 可说归说,有一部分人还是会打心底觉得工分少活一样累不公平。 许墨依旧一成不变的淡然:“不累。” 孟秋芸还想说点什么,门外响起敲门声,她张口就道:“八成又是乔家那丫头来了。” 这段日子,乔兮枝跟许墨关系突飞猛进,从以前毫无交集到现在隔一段时日就会来许家。 她这孙子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性格孤僻得很,现在能跟人交朋友自然是乐见其成。 再说,孟秋芸自打林春花那件事后,就挺喜欢乔兮枝的。 许墨起身去开门,门外的小姑娘一如既往,手里总拿着点什么吃食。 “葱油饼和肉饼,尝尝鲜。”乔兮枝熟稔道。 好像从她送包子那天起,两人经常在许家门口进行食物交接。 比如现在,许墨收了乔兮枝的饼,进屋把那一窝野鸭蛋拿了出来。 “家里就剩鸭蛋。”许墨的意思是希望乔兮枝别嫌弃。 乔兮枝接过野鸭蛋,轻笑道:“不嫌弃。” 食物交接过程不长,三言两语就完成了。 乔兮枝回去后,许家的饭桌上从红薯咸菜汤变成肉饼葱油饼。 孟秋芸咬了两口葱油饼,感叹道:“这丫头手艺真好。” 每次吃乔兮枝做的东西都是一种享受。 但也不能白吃,乔兮枝送点什么过来总得还点什么过去,这不刚才把能卖点钱的野鸭蛋又当谢礼回了。 转念一想,卖野鸭蛋的钱未必买得起这饼,好像是他们许家占便宜多一点。 许墨垂着眼,淡淡道:“嗯,很好。” 他很少夸人,也不知道怎么夸人,很好已经是极力夸赞。 过了几天,乔兮枝放学又去看了一趟乔如梅。 乔如梅除了笑意勉强以外,身上没再有被丁振国打的痕迹。 乔如梅好像猜想到什么,试探性问乔兮枝:“丁振国前几天被打了你知道吗?” 之所以是试探,是因为丁振国为人圆滑基本上不跟人结梁子。 可是以她对乔兮枝的了解,她怎么可能打得赢丁振国,如果是乔兮枝和乔子军两个人的话那也就说得通。 一想起乔子军之前的态度,乔如梅不禁苦笑。 乔兮枝默了默,还是没告诉她:“不知道。” 她脸上没有任何闪躲的神情,乔如梅一时也摸不准,讪讪笑:“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在地里套着麻袋打了一顿。” 乔兮枝淡淡地问:“大姐心疼?” 当初乔如梅对丁振国情比金坚,“她”也是知情者。 乔如梅顿了半响,直到罗春芳抱怨打断两人:“吃我丁家的住我丁家的用我丁家的,还成天偷懒,这振国娶了个什么媳妇儿……” 乔如梅咬着牙,忍了忍,尴尬笑道:“娇娇改天再来玩。” 乔兮枝隔着门冷漠地看了一眼,点头应:“好。” 她没帮乔如梅说话,因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她不过偶尔来一次,大部分时间都是乔如梅自己面对,如果她不能自己处理,那么这种事情会一直发生。 乔兮枝跟乔如梅道别,从前进大队回家。 路过早禾大队的田地,少年在搬运收好的粮食。 乔兮枝正想过去打了招呼,有人比她提前一步。 是一个扎着一根麻花辫,穿着大红色衣裳的年轻女子,长的小家碧玉,感觉属于柔情似水的那种类型。 乔兮枝挑眉,这少年靠着那张脸,很能招蜂引蝶。 很快,乔兮枝脑海里的弯弯绕绕被打地稀碎。 因为,那大红衣裳的女子,对许墨说了三个字:“小野种。” 第64章 你穿起来真丑 那大红衣裳女子就是林家新妇,林大智他媳妇丁丽香。 当初林大智跟姑娘私会的事被许墨说了出来,村民们只知道有这么个姑娘,却不知道是她。 可自从她嫁过来以后,许多人都猜测是她,背地里说她的比比皆是。 最主要的还有一点,杏花村的村民不知道,林大智他奶奶林春花知道。 丁丽香看上林大智,首先是林大智家里有一个当副队长的爹,其次是林大智是家里这一辈唯一的男娃。 家里分成好又是唯一的男娃,这些条件对丁丽香来都是不错的。 但林春花看不上丁丽香,丁丽香除了长得还不错以外,一点也不符合林春花选孙媳妇的标准。 丁丽香没读过书,家里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一个弟弟,父母是普通人,林春花嫌弃他们家文化水平太低。 她儿子和孙子那都是初中毕业,起码也得找个有文化家里条件差不多的姑娘。 林春花不喜欢丁丽香,但林大智喜欢啊,她不同意林大智和丁丽香处对象,他就偷偷地处。 在没人的地方跟丁丽香牵牵小手揩揩油,快活得不得了。 他也跟丁丽香保证过,一定会让林春花同意。 直到她和林大智的事被许墨撞见说出来后,林春花知道两人私底下见面,跑到丁家去骂丁丽香。 女儿不知羞耻的事被丁父丁母得知,觉得她已经不是清白女子,准备把她嫁给村里一个三四十的光棍,因为他愿意出三十块钱彩礼。 丁丽香把这件事跟林大智说了,林大智虽然混,但他的确是真心喜欢她。 两人商量后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怀孕,只有怀上孩子,林春花才会答应这件事。 李翠华一定不知道,自己造得谣言并非造谣,而是真相。 林春花再不满意丁丽香,也不会不要自己的曾孙子,这件亲事就这么定下来。 丁丽香幻想过的三大件一件也没有,连彩礼钱也只有三十块,扯了几匹布送了几斤肉。 这一切还都是因为林宏远,林春花其实是半毛钱都不打算给的。 谁让她未婚先孕,是个不清不白的姑娘? 本以为嫁给林大智日子会变得好起来,但因为高粱地里的事,林春花天天骂她不守妇道,日子过得也是水深火热。 而许墨这个揭露丑事的始作俑者,就这么被丁丽香记恨上。 “小野种”这个词,也是从林家听说来的。 许墨听过无数遍,一脸淡漠,没受任何影响,把丁丽香当作空气,继续干活。 丁丽香本来就是路过,骂了一句后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准备走人。 一转眼,两三米远处站着一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小姑娘,巴掌脸,水杏眼,正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丁丽香愣了一下,疑惑几秒抬脚从乔兮枝的方向走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甜软的声音响起:“婶,你这件衣服颜色真好看,不过你穿起来真丑。” 丁丽香猛地转过头,眼里燃起火星子,难以置信道:“你说我?” 婶?丑? 她一个年纪轻轻貌美如花的女子,被人这样说,除了生气还觉得不可思议。 乔兮枝笑容又乖又甜,不带半分攻击性,语调也平易近人:“是啊,说你。” 丁丽香眼里燃起的已经不仅是火星子了,而是熊熊大火:“小贱人!我认识你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你爸妈是不是没有教过你怎么跟别人说话?” 乔兮枝还没说话,停下手里活的许墨倒是生气了,语气冷冰冰:“再骂一句,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那天在高粱地里的人是你。” 虽然很多人已经在私底下默认,但毕竟没放到明面上来说。 如果从许墨嘴里说出来,那么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丁丽香被这么一威胁,眼里的怒火如同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 此时她意识到,小野种和小贱人是一伙的! 乔兮枝顺理成章的接话:“原来村子里说的那个恬不知耻的人是你啊。” 她一脸原来如此地点点头,“想必你爸妈是没教过你怎么做人,也没教过你要自尊自爱。” 原来她就是林大智的媳妇。 丁丽香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乔兮枝:“你你你……” 现在知道生气了? 骂许墨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 乔兮枝甩了她一个冷眼,冷着脸与她擦肩而过,抬脚走向许墨。 刚到许墨面前,丁丽香有气无力喊:“痛……我的肚子……痛……” 乔兮枝闻声转头,丁丽香的裤子上有显眼的红色。 村子外周大夫家,屋里是什么情况不知道,屋外的人快要打起来了。 林大智怒气冲天,破口大骂:“小野种,是不是你干的?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我儿子要是没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在地里干活干得好好的,突然被许墨告知自己媳妇流血了,丢下手里的活就把丁丽香送了过来。 许墨垂着眼皮冷淡地看着他,这个神情让人觉得有几分不屑。 纠正道:“不是我干的。” 是丁丽香自己气的。 “我跟你之间的矛盾向来不牵扯其他人。” 许墨如果当场没打他事后也会打他。 “还有,未必是儿子。” 也可能是女儿。 而且,他们并不知道丁丽香怀孕,更不可能因为跟林大智有仇而去害他的孩子。 一旁的乔兮枝挑眉,村友一板一眼一本正经的回应很是欠揍,但她想拍手叫好。 林大智一点也不觉得好,这说的都是什么狗屁话,特别是最后那句——未必是儿子! 还没生呢,许墨就说未必是儿子,这要真不是儿子,他找谁算账去? “我呸,小野种!”林大智骂道。 许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可能是无所谓这个称呼,可能是他对林大智只动手不动嘴。 乔兮枝在想着怎么帮他骂回去,微皱着眉,把能想到骂人的词汇从脑海里过了一遍,也只有——小兔崽子、小野种、小贱人这几个骂人的脏话。 这些还都是跟别人学的,主要她不说脏话,到这种想帮好友骂回去的关头还有些懊恼。 思索半天,乔兮枝好像慢半拍似的,终于骂了一句脏话:“混账东西。” 这句是林宏远骂林大智的时候说的。 第65章 动了胎气 经常被他爸骂混账东西的林大智:“……” 乔兮枝只是单纯地想帮许墨骂回去,骂得并没有林宏远那种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怒劲。 她骂完,还觉得格外别扭,毕竟这是她一次说脏话。 许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说脏话就要有说脏话的样子,眼前的小姑娘明显生疏,连神情都不自在。 林大智虽然经常被林宏远骂混账东西,但这个“称呼”也是他爸专用,别人用那不就是享有他爸的“特权”吗? 那可不行! “臭丫头,我骂他关你什么事?” 林大智一脸郁闷,上次去许家算账也是这臭丫头倒插一脚,让他们林家脸面尽失。 这次她怎么又在?怎么如此阴魂不散?! 乔兮枝收了收不自在,明亮的眼眸里满是认真:“我们是好朋友,而你,骂我的好朋友。” 林大智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好朋友?就这小野种也配有朋友? 眼前的少女是脑子有病还是交不到朋友,迫不得已要跟许墨这个小野种做朋友? 他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打量,心里蓦然觉得两人关系不简单。 刚想道出,林春花已经赶过来,“大智——” 还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林春花火急火燎地大声问道:“我曾孙有没有事啊?这好好的人怎么就流血了?” 连同她一起来的还有林大智他妈蒋慧芳。 林大智也不知道,人还在屋里没出来呢,不过他已经把自己媳妇出血的事怪在许墨头上了。 对着林春花喊话:“都是许家这个小野种干的!” 乔兮枝皱眉,他未免太过于断章取义。 林春花大步流星,张嘴就准备骂许墨:“小——” “在门口闹闹哄哄做什么!”周延平呵斥的声音打断道。 林家祖孙俩这才消停,连忙问:“我儿子怎么样了?” “我曾孙子没事?” 一旁的蒋慧芳倒是默默无闻。 周延平皱着眉,语气不耐:“谁跟你们说是男娃娃了?” 林家的确没带丁丽香做过检查,而且这才两个月不到,根本查不出性别。 只不过是他们默认为男孩。 听周延平一说,林春花紧张道:“不是男娃娃?” 林大智也一脸担忧。 周延平没好气道:“现在还不知道!” 林春花松了一口,语气坚信:“肯定是男娃!” 周延平懒得跟她废话,说了说丁丽香的情况:“孩子和大人都没事,动了胎气要好好休养,孕妇长期心情差加上气急攻心导致,要好好开导。” 长期这两字就表明丁丽香动胎气的主要原因不是乔兮枝气得。 但也不可否认她是导火线。 乔兮枝问道:“周爷爷,多少钱?” 周延平不明所以看向她。 乔兮枝又补了一句:“林大智她媳妇看病多少钱?” 多少钱跟她有什么关系,周延平对林大智道:“给个两毛。” 他收价全凭心情,看在是孕妇的份上收得不高。 乔兮枝一点不墨迹,快速掏出钱:“给。” 周延平一脸疑惑,“你给钱做什么?” 这不是林大智媳妇么?跟乔兮枝有什么关系? 乔兮枝面色不改:“林大智媳妇跟我吵架没吵赢,把自己气到了,说来说去也算是我气了人,赔点医药费也是应该的。” 她都已经这么说了,希望林家人不要蛮不讲理再找许墨的茬。 林春花是不找许墨的茬了,跟乔兮枝急了:“小贱蹄子!原来是你干的,你差点把我曾孙子弄没了,赔两毛钱就想了事?门都没有!” 上次在乔兮枝手里吃了好大的亏,这回总算是逮着她的尾巴了。 许墨眼神凉薄,拉过乔兮枝手腕,把她带到身后。 “是你的孙媳妇先惹事,她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承担看病的费用已经是退了一步,如果你再得寸进尺……” 许墨说着,突然把冷冰冰的目光瞥向林大智,“那我就把账算在你孙子身上。” 总得有个人承担后果不是吗? 林大智估计是林家最抗揍的人。 林春花又怎么会怕许墨的威胁,她向来不把这个小野种放在眼里。 “你敢!” “可以试一试。” 林大智回想起自己那天惨烈的症状,觉得这个心狠手辣的小野种一定做的出来。 而且这个帮衬他的臭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 但这口恶气又忍不下来,他突然灵机一动:“这样,你们多赔点钱,这事就算了。” 不要脸地狮子大开口:“也不要多的,就五块。” 两毛钱直接变成五块,乔兮枝在许墨身后嗤笑道:“你祖上干山匪的?” 林大智一时没听懂:“什么?” 乔兮枝没解释,有些话不能说太清楚。 她又勾起甜甜的笑容,语气淡淡地:“两毛钱医药费我给了,如果你们还要闹我也奉陪到底,到时候我受了欺负就再写个什么举报信……” 林春花气得头晕脑胀,又想骂乔兮枝,可看着她那张笑盈盈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最后,乔兮枝给了医药费,林家人再怎么气不过也只能忍着。 那臭丫头太会威胁人了! 周延平看着少年和少女一起离去背影,眼里很是意外,这丫头变化好像越来越大。 至少,比以前顺眼多了。 第66章 流言蜚语 路上,许墨拿出两毛钱递给乔兮枝。 少女脚步蓦地顿住,侧过脸,皱着眉:“不用。” 许墨垂着眼睑,一身冷漠的气息收敛不少,“你不该为了帮我跟林家人吵架。” 乔兮枝眉眼弯起,觉得好笑:“你愿意帮我跟十来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打架,我不过是帮你说了两句话,是你亏了村友。” 许墨那双淡漠的眼神多了几丝情绪,语气格外认真:“不亏,很值。” 乔兮枝笑意更深了,“很值”便是对他们这份友谊最大的认可。 许墨有一点不解:“为何要帮林家付钱?” 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替林大智媳妇付看病钱。 乔兮枝假装思考了片刻,笑道:“为了问心无愧。” 就好比跟人打架,被打的人进医院,打人的掏钱。 她跟丁丽香唇舌之战是万万没想到能把她气得动了胎气。 跟林家的闹剧虽然收尾了,杏花村唠嗑的妇人间却传起了流言蜚语。 关于许墨和乔兮枝的流言蜚语。 一开始,议论声是这样的:“最近乔家三丫头跟许家那小子走的近,经常一起玩。” “听说两人还一起去捡鸭蛋了。” “呦,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这两孩子不是早就关系好,上次不还一起掉河里了。” 后来变成这样:“乔家三丫头跟许家那小子看对眼了。” “是吗?什么个情况啊?” “两人天天芦苇荡里私会被人看见了。” “这也太不要脸了,才多大啊,就干出这么丢人的事。” 直到越来越离谱。 甚至还有人在赵秀兰面前问:“你家丫头要是跟许家那小子订亲,你真答应啊?” 赵秀兰一头雾水:“说什么呢,我家娇娇还小,说亲还早呢。” “这要放在以前,那也不早了。” 赵秀兰生气:“那是以前。” 因此,她一打听才知道,有人说乔兮枝和许墨已经私定终身了。 赵秀兰气得差点眼睛一翻晕厥过去。 这都是些什么话,这两个孩子才多大,谈婚论嫁也太早了! 赵秀兰等着乔兮枝放学回到家,犹豫半天也没问她跟许墨的事。 村里的那些妇人她也知道,很多事情喜欢添油加醋,把事情说得离谱是她们能干出来的。 乔兮枝困惑地看了赵秀兰一眼,她怎么觉得今天赵秀兰怪怪的。 就像是欲言又止,想说又没说的那种感觉。 乔兮枝便问:“妈,怎么了?” 赵秀兰摇头:“没事。” 乔兮枝无奈,把放在厨房的鸭蛋都拿了出来,准备腌制咸鸭蛋。 用料她也准备好了,白酒白醋泥巴以及空间里的井水。 鸭蛋外壳脏兮兮的,乔兮枝打了一盆水用来清洗。 她坐在板凳上,一个一个的洗鸭蛋,低着头认真干活的样子透露出几分乖巧的气息。 赵秀兰心里的小人争执了几回合,直到乔兮枝把一盆鸭蛋都清洗干净后。 她实在受不住赵秀兰这副犹豫不决样子,道:“妈,有什么事您就说。” 赵秀兰终于开口,说得很含蓄:“你最近不跟云霞那丫头一块玩?” 以前乔兮枝跟林云霞最要好,整天黏在一起,这个夏天忙着去挣钱不怎么跟林云霞玩,赵秀兰倒也没察觉怎么了。 可是突然听到那样的谣言,赵秀兰回想起,乔兮枝好像很久没跟林云霞一起玩了。 也很久没见林云霞来家里找过她。 乔兮枝淡笑道:“合不来,自然就不一块玩了。” 赵秀兰顺着说:“你跟许墨那孩子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 乔兮枝给许家送吃的赵秀兰也不是不知道,两个孩子关系变好她当初也没拦着。 只是现在这些流言蜚语太难听了,她希望乔兮枝能跟许墨保持一点距离,不要走太近。 乔兮枝抬抬眼眸,听得出话中有话。 她直接问:“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秀兰终于不再拐弯抹角:“有人说你跟那孩子私定终身。” 乔兮枝愕然,眼里流露出几分荒唐。 她和许墨私定终身?她怎么不知道? 很快,她淡定道:“没有。” 赵秀兰虽然愿意相信乔兮枝,但有乔如梅的前车之鉴在,她还是留有余地再问了一句:“真没有?” 乔兮枝特别认真:“真没有。” “没有就好,”赵秀兰松了一口气,“最近你还是跟许墨那孩子走远点,避避风头,免得再让人传出闲话。” 乔兮枝摇头,“不,别人说什么是她们事,我管不着,我不能因为别人说两句就远离自己的亲朋好友。” 她不在意那些闲话,赵秀兰在意啊,“娇娇,她们这么说以后会影响到你的名声,会影响到你嫁人……” 女孩子名声一旦坏了,以后嫁不出去,这可是关乎到一辈子的事,怎么能不在意? 乔兮枝回想起,她没到这里时,原主的名声也一直都不好。 到现在她经常帮家里干活才慢慢少了指指点点的声音。 可她分担家务并不是因为别人的指指点点,而是家里条件不好,她作为一份子应该分担。 而现在让乔兮枝远离许墨,除了别人说闲话并没有实质性能说动她的理由。 如果将来,那个跟她结婚的对象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退缩动摇,那么这结婚对象不要也罢。 第67章 你要成熟一点 秋高气爽,太阳不似夏天那般毒辣,午后的阳光把地面烤地热烘烘,乔子军刚从县城回来。 少年眉飞色舞哼着小曲,隔着几米远都能感受到他愉悦的心情。 “呦,子军啊,什么事这么高兴?”搬着板凳坐在家门口缝衣服的妇人随口问道。 乔子军哼小曲的调子停了下来,笑嘻嘻道:“王婶,也没啥大事,就是这次学校弄了个成绩测试,考得还行。” 见鬼的学校测试,除了每学期期末才有一次考试。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真正让他高兴的原因是又可以跟着乔兮枝挣钱了。 事情是这样的,乔子军上次一心想带剩下的饼去学校当午饭,被乔兮枝给了许墨。 他就用自己的私房钱去供销社买了食材,让乔兮枝给他做葱油饼。 乔兮枝也给他做了,他每天都带着两三个葱油去上学,在同学羡慕的眼光中享用。 就在今天,有一个家境还不错的同学找到他,说愿意出钱出票买他的葱油饼。 被钱迷了眼乔子军自然毫无骨气地卖了,因为那位同学出价高啊,愿意三毛钱加四两粮票买他的两个饼。 一看就是家庭富裕的孩子,不懂市场行情。 通过此事,乔子军用他聪明的脑瓜子灵光一转,又找到财路。 卖完冰粉,也可以卖葱油饼啊。 这不,他顶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迫不及待回来告诉乔兮枝这个想法。 家门还没到呢,由于太过得意忘形被村里婶子喊住,当然不能说实话,免得招人眼红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缝衣服的王婶把针在衣服上扎稳,停下手里的动作,“读书有什么用?读完还不是要回来下地,钱都打水漂了。” 现如今高考还没恢复,绝大多人认为读书是既费钱又没用的。 乔老爷子是那一小部分人,他以前就是个穷先生,一直都注重“读书”,随着时代变迁周围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但他一心还是想让子孙后代能接受文化熏陶,可惜两个儿子没受他半点影响,反而受了风气的影响。 乔家孙字辈第一个上学堂的是乔向文的女儿乔来雪,读了两年就不愿意去了,之后是乔如梅,时间更短,读了一学期。 再之后就是乔子军了,只有他是第一个坚持了下来的,乔老爷子对此还夸赞了他。 乔子军知道有些看法已经深入人心,再怎么解释也无用。 他也不解释,直接举例:“咱们的大队长副队长都是上过初中的,大队书记是上过高中的,再不济,连妇女主任也是上过小学的,公社社长这些就更不用说了……” “王婶,你现在觉得这读书有没有用?” 王婶明显被说地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甚至还觉得很有道理。 半响才嘟囔着说:“想当大队长不是读过书就能行的……” 还要能吃苦耐劳,有责任心,有担当有上进心,愿意为人民服务…… 可这些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也说不出来。 乔子军无奈笑了笑,“得了不说那么多,我先回去了。” 王婶连忙喊住他:“哎哎哎,子军……” 乔子军才刚走一步,又停下,“王婶,还有什么事?” 王婶八卦道:“你三妹跟许家那小子真看对眼了?” 她喊住乔子军就是想探探话,不曾想还被他忽悠地一愣一愣的。 乔子军仿佛在大晴天被雷劈了一般,猝不及防,瞳孔地震,声音万般惊讶:“你听谁说的?哪个长舌妇又乱嚼舌根子?” 此时也顾不得在长辈面前,直接把骂名都用上了。 王婶脸上明显摆了个不喜的表情,“听李翠华她们都这样说啊。” 还说应该已经私定终身了。 乔子军差点被气笑:“她们就是吃多了没事干喜欢在人背后嚼舌根。” 他说完,大步流星回家。 王婶撇撇嘴,继续干起了针线活。 此时的乔兮枝正在做咸鸭蛋,清洗好的鸭蛋经过放了白醋和白酒的空间井水浸泡,接下来就是裹泥巴,泥土倒上适量进水和成黏糊状,再倒上半罐子盐。 要是被赵秀兰看见免不得又是一通唠叨,这盐够她炒一个月的菜了。 乔兮枝把鸭蛋丢进泥巴里裹的时候,乔子安睁着他迷糊的大眼,从院门口屁颠屁颠地跑回来。 奶声奶气地说:“三姐,你怎么也玩泥巴呀?还用鸭蛋玩……” 说完还委屈地鼓着腮帮子,他记得三姐说过不喜欢脏兮兮的小孩子,可她自己在玩脏兮兮的泥巴。 怎么可以骗小孩呢? 乔兮枝白净的手上全是泥巴,迅速裹好一个鸭蛋放进坛子里。 轻笑道:“三姐没玩泥巴,三姐在做鸭蛋,咸咸的鸭蛋,做好给安安吃行吗?” 一听,乔子安立马不委屈了,原来三姐在做好吃的,直点头:“好呀!” 他学着乔兮枝捞起袖子,干劲十足道:“我来帮三姐。” 玩泥巴,小孩子的强项! 姐弟两裹泥巴裹到一半,乔子军火急火燎赶回来了。 进了院子,直奔裹泥巴的乔兮枝,看她还有心思跟乔子安玩泥巴。 乔子军气急攻心,愤怒道:“乔兮枝!多大人了还玩泥巴!你知道村里的人现在都怎么说你吗?” 乔兮枝倒是淡定,乔子安被他暴怒的声音吓了一跳,裹上泥巴的鸭蛋没摸稳,骤然砸回盆里。 泥巴四溅,溅到了乔兮枝衣服上,以及白嫩的小脸蛋上也有星星点点。 现在好了,真成玩泥巴的脏小孩了。 乔子安自己也没幸免,脸上的泥巴比乔兮枝还多,连眉毛上都溅着小块。 他抿抿唇,不安地看向乔兮枝,毕竟是他砸了鸭蛋才导致泥巴四溅的。 湿润黏糊的泥巴突然溅到脸上,冰凉的触感很强烈,乔兮枝对乔子安笑了笑,安抚道:“三姐没事。” 她突然装作一脸严肃地抬起头,不苟言笑:“二哥,你要成熟一点。” 要成熟一点的乔子军:“……”到底是谁幼稚,还在玩泥巴! 第68章 我不好 言归正传,乔子军清了清嗓子,情绪淡定下来,对乔兮枝道:“你先别玩泥巴,我问你,你跟许墨那小子怎么回事?” 已经跟赵秀兰谈过话的乔兮枝反问道:“村里人说我和许墨好上了?” 她像是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知根知底地把乔子军想说的话提前说出来:“你想问到底是不是真的?不管怎样都让我离他远点,免得村子里的人再说闲话,是吗?” 被抢台词的乔子军目瞪口呆,甚至还有几分无语。 说都让她说完,他说什么? 裹完鸭蛋的乔兮枝忽然起身,在水缸边冲干净手,然后把脸上的泥巴也顺带洗干净。 少女小脸上淌着水珠,在细碎的阳光下纯净又温和,她嘴角勾勒着浅笑,随后冲乔子安招招手,“安安过来。” 乔子安听话的小跑过去,乔兮枝也把他脏兮兮的脸和手洗干净。 乔子军才终于找到话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不用我多说了,乖乖地离许墨远点总没错。” 乔兮枝瞥了他一眼,没跟他费口舌,把装满鸭蛋的坛子抱进厨房。 受到无视的乔子军:“……”就很火大! 乔子军追进厨房问:“你听见没?” 乔兮枝放好坛子,默了默,反问:“二哥,难道是我做错了?” 这回轮到乔子军沉默了。 是啊,他妹妹不过是跟许墨关系好点,没做任何天理不容的事,也没做任何出格的事。 许墨也是,从未伤天害理,日子本就比许多人清苦,还要承受上辈人带来的谩骂。 乔子军内心五味杂陈。 算了,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他们乔家自己好好过自己的是了。 差点忘了正事,乔子军又跟着乔兮枝的脚步,来到水缸边。 乔兮枝低头在清洗装过泥巴的搪瓷盆,乔子军讪讪笑:“三妹啊……” 突如其来的称呼转变,那必定是有求于人。 乔子安也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在他的记忆里,二哥从来不喊三姐喊妹妹,都是直呼其名。 乔兮枝抬眸淡淡看了一眼蹲在旁边的乔子军,又垂下眼,语句简短:“说。” 乔子军赶紧接话:“我带着你给我做的葱油饼去上学,许是香味儿让同学闻着了……” 这种如同讲故事一般的大篇铺垫简直就是废话,听得乔兮枝直皱眉:“二哥,说重点。” 乔兮军止住,这才直奔重点:“我觉得这葱油饼可以带去学校卖,肯定能挣钱。” 有了冰粉事件,乔子军对卖葱油饼特别看好。 乔兮枝思考几秒,直接摇头:“不行。” 乔子军纳闷:“怎么就不行了?我看行!” 乔兮枝解释:“在学校不安全。” 去黑市卖冰粉和去学校卖葱油饼完全是两个性质。 黑市虽然是见不得光,但它有它的规矩,去那里的人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买不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一种是有东西想去卖钱维持家用。 基本上不会有人去举报,而且就算被举报反应够快也可以当场就跑。 可学校不行,同学都认识你,一旦被人举报想逃都逃不掉。 这太冒险,乔子军在黑市卖冰粉安稳久了,一时没想到这层。 乔兮枝又说:“可以去黑市卖,你早上把饼带过去,让裴言帮忙卖,只不过……” 只不过这样,除了本钱又要扣除一笔代劳费。 乔子军若有所思:“等我放学再去卖就行,劳烦裴言肯定又要多花钱……” 一个夏天的相处,他差不多知道裴言的德行了,有生意就做有钱就干。 让他帮忙,不又得少了钱分。 乔兮枝又一个摇头:“饼吃热乎的才好。” 热的时候口感最佳,等他放学再去卖,黄花菜都凉了。 看来不找裴言,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这几天,乔兮枝明显感觉到许墨躲着她。 在田地,乔兮枝还隔着老远才路过,在靠边缘地里的少年立马换了一块地,走到更远更深的地里埋头苦干。 在小路上,两人迎面而来,前一秒还在同一条路的少年后一秒就走了另一条路。 在村口,刚好两人从不同的路一起抵达,乔兮枝还没出声,少年大步流星只留下一个远远的背影。 “……”如此刻意的疏远,乔兮枝无言以对。 了解他的知道是不想因为自己让朋友饱受流言蜚语,不了解他的还以为是遇上了什么妖魔鬼怪。 终于,乔兮枝找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去地里逮许墨。 少年因为长时间干力气活热得满头大汗,眉眼间那股淡漠的气息依旧萦绕,紧绷的下颚线更是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许墨。” 闻声望去,不知何时,眼前的少女无声无息来到身前。 许墨眉头微皱,下意识巡视了一圈,发现附近没人才缓缓松了眉。 乔兮枝知道他被人看见,也不生气这样的举动,语气淡淡地:“因为别人三言两语,你就要跟我保持距离?” 她态度很温和,让人感觉不到生气又或者质问,就好像平时跟人聊天一样。 许墨一时间拿不准乔兮枝的心思,沉默半响,声音低沉:“我不好,你离远一点。” 他顶着不光彩的身世,注定要受千夫所指。 孟秋芸已经因为许墨被人戳了半辈子脊梁骨。 乔兮枝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更是除了孟秋芸外真心待他好的人。 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因为他忍受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只有离她远一点,那些人才会闭上嘴。 其实一开始就该这样,许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久了,身边多了个说话的人竟想着一直这样也不错。 可他忘了,跟他走到一块的人,都是要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的。 乔兮枝眉梢一皱,明显很不满意他的说法,反问道:“你哪不好?” 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说,不你很好之类的话,她倒好完全不安套路出牌。 许墨顿了顿,轻描淡写道:“我生下来就是父不祥的野种,哪都不好。” 他说到野种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眼底的自嘲盖过淡漠。 第69章 你很好 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就好比大多数人认为读书没用,许墨从一出生就被印上了偏见的标签。 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被困在偏见里面出不来。 “许墨,一个人的出身并不代表什么,本身才是,你觉得自己不好,我觉得很好。” “虽然你总是冷着一张脸看起不好相处,其实不是,因为我帮过你一次,你送鱼送果子送菌子,上次山里遇到蛇,你看出我害怕,什么也没说默默地陪我一起回去,我芦苇窝少了几个鸭蛋你二话不说就填满……” 风过田野,少女的声音很轻,好像融进了风里,一点一点给少年灌输“自我”。 “许墨,在我眼里,你很好,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乔兮枝这人是非分明,别人对她的好都铭记于心,别人对她的恶都如数奉还。 而许墨,是对她好的那一个。 此时,阳光很温和,少年很热烈,平时里那双像一滩死水的眼睛有了温度,比黑夜里的星辰还亮。 声音很低似呢喃:“乔兮枝……在我眼里,你也很好。” 乔兮枝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许墨,那股子冷漠冰凉的气息一瞬间都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春风和煦。 乔兮抬着头看许墨,清澈见底的杏眼装着询问的神色:“既然都好,那就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我们保持原来的样子行不行?” 许墨垂着眼睑,良久才吐出一个字:“好。” 看来还不是固执地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乔兮枝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干活村友。” 她随意地跟许墨挥挥手,心满意足离开地里。 如果乔兮枝回头,会发现,少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背影,眼底的情绪意味深长,久久不动。 自从乔子军提出卖葱油饼,乔兮枝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裴言。 开学以后,乔兮枝基本上没去过县城,更别说黑市。 那个懒洋洋的青年依旧在角落里等待生意上门。 “裴言。”乔兮枝淡淡地喊。 裴言头都不带抬一下,“丫头片子,叫哥!” 在黑市卖冰粉开始,乔兮枝和乔子军跟他熟络以后,他便渐渐露出本性。 还仗着年纪动不动就让乔兮枝喊他哥。 乔兮枝觉得这简直就是恶趣味,又不是亲戚,怎么能成天喊哥? 她直接忽视,就直呼其名。 乔兮枝一脸认真:“我有事跟你说。” 裴言抬起头,还是原来那句话:“叫哥!” 年纪比他小那么多,他又挺关照她,喊一声哥怎么了? 说得好听是关照,两人之间还不是有金钱的牵绊。 乔兮枝不说话了,就静静地看着他。 持续半分钟,裴言忍不住了,一脸妥协:“行行行,什么事说。” 乔兮枝把想让他代卖葱油饼的事讲了一遍。 裴言眯着眼思考半天,“不行啊丫头片子,我替你卖饼,这倒爷还当不当了?” 当“卖饼大哥”明显不如当倒爷有“钱途”啊。 “你替我卖饼跟你当倒爷并不冲突,你每天都坐在这里,很多人都是自己找上门,当倒爷的同时顺带卖一下饼,一举两得。” 乔兮枝观察过,裴言绝大多数都是在黑市里待着,也会离开那么几次,但又会回来继续坐着。 只需要换个地方,最好是周边都有摊贩,离开时跟旁边的人说一声,帮忙照看一下就行。 而且,他倒爷的身份,黑市里不少人知道。 可转念一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找这个“卖饼大哥”的花销要扣去不少利润。 裴言还没表态,乔兮枝自己倒是先犯起愁。 “皱什么眉,我还没说不答应。”裴言觉得好笑道。 乔兮枝:“你也没说答应。” 嘿,这丫头片子! 裴言的确也不想答应,这替人卖饼才多少钱,他当倒爷赚差价可是不小的一笔。 裴言给她出主意:“你放学后再来卖不就行了?” 乔兮枝:“放学后做好饼再到县城,只能卖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以后就得赶最后一趟牛车,不然就回不去了。 而且,这年头,在县城留宿是不允许的,去招待所这些地方都是需要介绍信才行。 更何况她还要上学,必须回去,时间太短太折腾。 裴言只好又道:“那你让你二哥早上带来放完学再来卖。” 这个问题乔兮枝已经跟乔子军说过一次了,“饼要吃热乎的行,凉了以后口感达不到最佳。” 卖出去也会有一定的难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裴言烦了:“那别卖了。” 随手就能拿出几根金条的人,怎么会缺钱? 再说,乔兮枝卖了一个夏天的冰粉估计挣了不少钱,得有三位数。 第70章 裴哥 乔兮枝什么也没说,就淡淡地看着裴言不耐烦的模样。 沉静的视线虽然没有任何压迫感,却明显的让人无法忽视。 “你看我也没用,好好的倒爷我不当,脑子抽了才替你去卖饼。” 裴言侧过脸,往墙角边又靠了靠,一脸“我绝对不干”的模样。 他既然不愿,那乔兮枝也不能强求,她只是没料到,裴言愿意租碗赚小盈小利,卖饼连价钱都没谈就直接拒绝。 乔兮枝颔首,正想作罢,“那算了……” 花钱请裴言卖是卖,请别人卖也是卖,花点时间再找个合适的人选也可以卖。 裴言却突然抬起头,语气极其不要脸地说:“其实也不是不能商量,你这丫头片子喊我一声哥,我自然就罩着你。” 整整一个夏天,也没听这臭丫头片子叫过一声哥。 本来裴言一开始只是一句客套话,结果乔兮枝不但没喊,还直呼其名,她越是不喊,裴言越是有想让她叫哥的“执念”。 没想到这丫头片子心气高傲地很,硬是没喊过一声。 做生意的同时顺带卖饼,他第一反应是拒绝的,但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行。 借此卖饼,他就想让乔兮枝做先低头的那一个。 反正话摆这了,就看她如何选。 乔兮枝无奈,这人是对当哥哥有什么执念? 人来人往的黑市,站着的少女和坐着的青年僵持良久。 终究有一位先妥协,没错,妥协的是乔兮枝,她不轻不重地喊一声:“裴哥。” 也算是一声“尊称”,按照现在的年龄来算,裴言的确比乔兮枝大不少,也担得起这一声裴哥。 裴哥那也是哥,而且听起来比哥还有面子。 “哎,”裴言满意地笑了,拍着胸膛豪迈道:“在这里,裴哥罩着你。” 臭丫头片子,年纪不大,骨气倒是硬,不过也没有他想象中难么硬,这不还是为了“五斗米”低头了。 乔兮枝才不知他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看着裴言此时尾巴都要翘上天的“中二”青年样,一时无语凝噎。 她淡淡问道:“不知道让裴哥卖一天饼,要收多少钱?” 裴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比了比两根手指:“给你个便宜价,两块钱。” 一天两块,一个月就是六十块,工钱比在厂里工作的工人还多,他倒是好意思要。 乔兮枝垂了垂眼皮,毫无感情地砍价:“五毛。” 裴言瞪着眼:“你说多少?” 乔兮枝又复述一遍:“五毛。”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说要罩着我。”五毛都是高价了。 裴还是应了,工钱按日结。 次日,天色都还是黑沉沉一片,乔兮枝就已经爬了起来,她绕着村子跑了两圈回来便开始做饼。 面粉,油,葱花,肉……这些食材早就在前一天备好。 她想了想,准备做葱油饼和肉饼两种类型。 因为是第一天,还不知道状况如何,乔兮枝没敢做太多,每种大概做了二十个。 一大清早,乔家人就被这香味勾的要命。 特别是脸上藏不住心事的乔子安,他眨巴眨巴眼,眼睛放光:“饼……好多饼。” 三姐每天都给二哥做葱油饼带去学校,乔子安都眼馋地不行。 也不是乔子军不分他,而是他听说那二哥的午饭,所以懂事地不要,以免二哥饿肚子。 乔兮枝除了做好要卖的饼,自然也做了家里吃的。 她从灶台上端了一碗下来,递给乔子安,轻问:“安安端得起吗?” 乔子安点头,信心满满:“我可以的!” 饼啊饼啊,香香的饼,好吃的饼,乔子安迫不及待地端到桌上。 早饭过后,两种饼用竹篮子装着纱布盖的严严实实。 乔子军出门前,乔兮枝交代他:“告诉裴言,葱油饼二毛一一个,肉饼三毛二一个。” 价格还是有点高,乔子军倒是没再惊讶,这好歹也是富强粉做的东西,只要定价不是高的离谱,有冰粉“打头阵”,两三毛饼还真不算什么。 而负责卖饼的裴言,得知这个定价时也只是沉默片刻,便特别正经地应道:“行。” 乔子军这一天上课总是心神不宁,一直惦记着卖饼的情况。 负责做的饼的乔兮枝,认真上学放学,既不忧也不愁。 除了,她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少年,堵在小路上。 少年神色很淡,没什么太大的情绪,突然从身后拿出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是只兔子,雪白色圆滚滚的身体,红红的眼睛,粉粉嫩嫩的耳朵,看起来可可爱爱。 第71章 会烂舌头的呦 毛绒绒的东西一向招女孩子喜爱,乔兮枝也不例外。 但她却没养过可爱的小动物,雪白的小兔,奶萌的小猫咪……这些是很可爱没错。 可她人生中第一次养的动物是一条柴犬,从垃圾桶里捡到它的时候又丑又瘦小。 那条柴犬是小兮枝八岁那年被父母抛弃时捡到的,养到十八岁老死,是除了姥姥姥爷陪伴她最久的生命。 它也成了她养过唯一的小动物。 十八岁是成年,亦是跟身边最后陪伴者永别的年纪。 许墨蹙着眉,发现少女明亮的眼睛越发黯淡,面无表情的脸开始凝重起来。 他垂眼看了看手里的兔子,迟疑片刻,缓声道:“你讨厌兔子?” 乔兮枝拉回思绪,敛去眼底的情绪,眼睛带笑:“怎么会?它很可爱。” 既然喜欢,为何不接? 许墨递给她这么久,不但没接连情绪都低沉了不少。 以免许墨误会,乔兮枝只好伸手抱过兔子。 掂量手里的重量证明是只肥兔子,也不知道许墨从哪抓着的。 它身上的绒毛除了雪白以外,还特别柔软舒适。 小兔子意外的安静,不吵不闹不乱动,就乖乖地趴在乔兮枝手里。 许墨凝重的神情瞬间即逝,又恢复成原来淡漠的样子。 语气虽淡却不冷:“要扒毛叫我。” 乔兮枝眼里满是疑惑,脑海里只有问号。 “扒毛干什么?” “吃兔肉。”许墨面无表情地说着。 在他眼里,兔子是肉,蛇也是肉,抓它们就是用来吃的。 当乔兮枝说到可爱的时候他是无动于衷的。 乔兮枝明白他的意思后哭笑不得,什么养兔子什么可爱都是不切实际的东西。 这少年给她送兔子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送来给她吃的。 乔兮枝抱着兔子往怀里缩了缩,语气轻快:“兔子我收了,扒兔毛就找你。” 许墨点点头:“嗯。” 乔兮枝抱着兔子一脸笑意回去的时候,耳朵很灵地听见有人在说她。 “真不知道乔家那丫头看上许家那位哪儿了,只怕是小姑娘年纪小很好骗呦。” “要我说,许家的小子长得也挺俊,可惜是个野种,这要是许家的种也不至于以后讨不到媳妇。” “哪讨不到了?他都跟乔家三丫头好上了,那丫头性子娇气还不爱干活,配给他不是刚刚好,你们说是不是?” 问话的那人是李翠华,说到最后还带着笑腔。 她们几人就在其中一人家门口坐着唠嗑,不远处来人都没察觉。 乔兮枝脸上的笑意散得干干净净,淡淡地看着她们那幅嚼舌根的嘴脸。 一手抱着兔子,另外一只手抚了抚兔毛。 默了几秒,乔兮枝刚走一步,看见从右边小巷口里出来的王志成,手里拿着一个灰黑老旧的破喇叭。 乔兮枝朝王志成的方向快速走去。 “大队长,您去哪儿?”很常见的搭话方式。 王志成被突然冒出的小姑娘吓了一跳,缓了缓气才道:“乔家丫头啊,走怎么没声音,吓死个人。” 乔兮枝抱着兔子一脸歉意:“我等会走路声音一定大点,绝对不吓着您。” “没那么严重,”王志成摆摆手,“我还赶着去开个会,先走了。” “等一下,”乔兮枝眉眼弯弯,勾着温和乖巧的笑,“大队长,您手里的喇叭能借我用用吗?” 王志成不解:“你要这玩意干啥子?” 乔兮枝扯出耳力正常的乔向武:“我爸耳背,每次去地里给他送水都听不见,等会儿我又要去一趟,您这东西先借我用用,倒时候还您。” “好,”王志成干脆地把喇叭塞给她,“用完还我啊。” 他说完急急忙忙走了。 而这一幕,一心说闲话的几个妇人没注意。 等乔兮枝拿着喇叭走过去的时候,她们依旧没完没了。 “这乔家人真同意两人好啊?他家丫头看上前进大队那个丁家都闹成那样,这三丫头看上这么一个野种还不去许家闹?” 这要是去许家闹,不就是承认两人真好上了? 谣言传了这么些天,乔老爷子听见会训斥几声,赵秀兰听见会争吵一架,乔向武听了也会严肃解释,乔子军遇上直接怼天怼地。 乔家人凶巴巴地护短,她们不敢明面上说闲话,背地里依旧没少说。 反正避开他们一家子讲就是了。 忽然,一道软绵绵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各位婶子,我妈说背后嚼人舌根子,是会烂舌头的呦~” 众人激烈讨论的声音截然而止,齐齐望去,五六米的距离,少女脸上带着甜甜的笑,一手拿着喇叭,一手抱着兔子。 第72章 不过就说你两句 背后议论他人被当场抓包,按理来说应该是尴尬的。 但这种场面,爱嚼舌根的妇人多多少少总会遇到。 有人脸色讪讪,有人毫不在意,甚至还理直气壮起来。 李翠华一脸鄙视地看着乔兮枝:“呦,不想被人说?那你别做啊,小小年纪就跟人乱搞,我呸,真是不要脸!” 乔兮枝不理解,为什么有人明明不曾了解过事实,硬是能把是非扭曲成这样? “李婶,你说我跟人乱搞,你亲眼看见了?”乔兮枝语气轻飘飘,拿着喇叭缓声问道。 她很平静,一点生气的架势也没有。 只不过喇叭扩大了她的声音,在气势上隐隐约约更胜一筹。 跟人对峙最不能输的就是气势,这臭丫头拿个喇叭就以为自己更厉害了? 李翠华提着嗓门大声道:“我是没看见,别人看见了!” 她又转过头问身旁的几个妇人:“有人看见她跟别人乱搞没错?” 几人面面相觑,一开始是说乔兮枝跟许墨好上,现在李翠华掉头来说得极其难听,连“乱搞”这两个词都用上了。 乔家人对这个丫头有多看重,村里人也都是知道,万一她回去告状少不了要闹一场。 一时间,几人讪讪笑,不说是,不说不是。 李翠华没人应和,有些埋怨,刚才还聊得津津乐道,现在一个个都哑巴了。 乔兮枝不管她们怎么想,她只为自己讨一个说法。 “谁说的看见我乱搞,你找他来,他要是能把看见我如何乱搞的事讲一遍,我决不再多说半句。” 乔兮枝声音不大,但有喇叭的优势,音量盖过李翠华。 李翠华郁闷得要死,她觉得跟人吵架最不能输的就是声音,声音低了好像就先输了一等一样。 她扯着嗓门大声吼:“我哪知道谁看见的,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不过乱搞这个词倒是她自个说的。 李翠华这一声吼比乔兮枝用喇叭的音量还大。 旁边的几个妇人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连乔兮枝怀里安静的小兔子都被吓了一跳,仰着四条腿乱蹬。 乔兮枝把兔子抱到拿喇叭的那只手臂上靠着,用另一只手给它顺了一会毛,等它乖顺下来才拿过喇叭。 她拿起喇叭还是那副淡淡的语调:“这盆脏水我不认,你既没亲眼看见又没有证据就说我跟人乱搞,这是污蔑是传谣,我是能去公安局告你的。” 现在不同往后,暂时还没有诽谤罪一说。 只有牵扯到国家、领头人……封建迷信这些层面,才会让人不敢说半句,因为会被抓。 乔兮枝一张口就是公安局,吓唬得李翠华一愣一愣。 她咽了咽口水,压了压心虚。 继续扯着大嗓门,“不过就说你两句!怎么就成了传谣了?你还要去公安局告我,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歹毒!” 周围的妇人开始有人说话,态度不一。 “翠华,你别跟小丫头计较,大家都别吵了,各退一步。” “还真没看出来,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心这么狠!就是说说闲话,竟然要告到公安局去!” 颠倒是非的嘴脸让乔兮枝皱眉,往她身上泼脏水就成了不过是说两句,她要一个说法就成了歹毒。 乔兮枝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李婶,听说别人说你一把年纪还跟村子里的青年小伙们勾勾搭搭,还摸人家的手耍流氓,是不是真的啊?” 用“听别人说”造句,一点也不难。 李翠华气得火冒三丈高,声音尖锐到破音:“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撕了你这张破嘴!” 她一把年纪了,怎么会干出这种不守妇道的事,这丫头凭着一张嘴想搞坏她名声,看她不撕烂她的嘴! 害怕?畏缩?不可能的。 乔兮枝轻描淡写用李翠华的原话驳回:“不过就说你两句,李婶你怎么生气了?” 周围的妇人一听,觉得耳熟,这不是刚才李翠华说乔兮枝的话吗? 李翠华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她扯着嗓子嚷嚷了半天,喊得喉咙又干又痛,结果这丫头拿着喇叭比她嘶喊声还管用。 这喇叭她认识,是大队长在地里用来督促大家伙干活喊口号用的。 怎么到跑到这丫头手里去的? 而乔兮枝借喇叭就是预料到了这一刻,这些人吵架都喜欢扯着嗓门大喊,好像谁声音谁大就有理一样。 比声音她比不过,只好借助外力。 一道疑惑的声音传来:“乔兮枝,干什么呢?” 乔兮枝扭头看向声音来源。 乔子军一手提着一个竹篮子,直接忽略喇叭,看她手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眼睛亮腾腾。 兴奋问道:“抓兔子了?不赖啊。” 如果不是手里提着篮子,他都想揪着兔耳朵提过来看看。 李翠华心中暗道不好,乔家嘴皮子最利索的人来了。 这一个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了,两个不得被气吐血。 乔兮枝点头,跟乔子道:“二哥先等一会儿。” 现在还不是讨论兔子的时候,跟李翠华她们的事还没解决。 乔兮枝面向李翠华,这次倒是没用喇叭,语气坚定表明立场:“李婶,我再说一遍。” “你没有亲眼见过就说我乱搞是污蔑是造谣,如果你还这样继续说,到那时你可能是被警察带走,也可能是关于你耍流氓的说辞会传得整大队都知道。” 这两种可能李翠华都承受不住! “我也是听别人说你跟许家那小子说好上的,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你这么做是要逼死我啊——” 她不再跟乔兮枝硬碰硬,开始撒泼打滚带哭腔。 听了半天的乔子军,也差不多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绷着一张脸,没好气道:“你说我妹妹跟人乱搞,你还有理了?你要不要脸?你泼我妹妹脏水的时候说得挺得劲?我妹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就是逼死你了?” 他气愤地说了一大堆,顿了顿,还是没忍住:“你要是想死就去死,反正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 乔子军跟李翠华也是打过不少“交道”的,他知道她可不敢去死。 第73章 造谣一张嘴 本来是一场茶余后饭的闲谈,结果成了如今这样。 李翠华被乔家俩兄妹气得要死,但要说到死,不过是挂在嘴边子上卖惨罢了。 偏偏这乔子军是个心狠的小王八犊子,还真让她去死。 李翠华低着头转了两下眼珠子,咬咬牙,做戏就要做周全,她抬起头凶狠地瞪着乔家兄妹。 大声喊道:“逼死人了逼死人了——” 随后,假意地往门上撞,旁边的妇人自然是赶紧阻拦:“翠华,你别这样,想开点。” 几人连忙拉住寻死觅活的李翠华,一个个都安抚她。 乔子军和乔兮枝无动于衷,甚至可以说是冷眼旁观。 有个妇人觉得乔家兄妹俩的态度实在过于冷淡,十分恼火:“乔老爷子就是这样教你们尊重长辈的?非要把人逼死,闹得你们乔家不得安宁才肯罢休?” 乔兮枝冷冷抬起眼,正要说话,乔子军早就丢下篮子,抢过乔兮枝手里的喇叭。 “吴大婶,你用你那不太灵光的脑子想一想,李大婶她要真想死,撞门动作能这么慢!就你这种反应,迟钝地跟河里的乌龟一样慢,能拉得住她吗!” 乔子军用喇叭跟乔兮枝用喇叭完全不一样。 后者不过是用它提一提音量,情绪是稳定的,声音是平缓的。 而前者用喇叭,好像是怕全村人听不见他说话似的,情绪那叫一个气愤,声音那叫一个激动,那叫一个震耳欲聋。 大有一种来啊骂架啊,谁怕谁的感觉。 小兔子又受惊,开始不停地挣扎。 姓吴的婶子这么一听,觉得有理啊,李翠华的样子十之八九就是装的。 可是现在这都不是关键,是乔子军小兔崽子说她脑子不灵光,说她反应慢! 吴婶气势汹汹骂回去:“你才脑子不灵光,你才反应慢!” 这最低水平的骂架方式乔子军简直不屑,他明里暗里骂她蠢骂她是王八都没听懂! 乔子军无奈笑,算了,不跟这个无知婶子计较。 见乔子军不再说话,吴婶以为自己吵赢了,哼了一声也没在胡搅蛮缠。 这哭哭啼啼装可怜的李翠华瞬间没了人帮忙说话,剩下的那几个都精明着呢,不想为自己找麻烦。 乔兮枝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地补充刚才吴婶问的话:“有些长辈值得尊重,因为是长辈,有些长辈不值得尊重,因为不配。” 她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还漫不经心看了李翠华一眼。 乔子军附和道:“对,不配!” 众人只听说过处对象的时候配不配,哪听说过配不配得到尊重的。 哭哭啼啼的李翠华都装不下去了,这死丫头和小王八犊子一张口能把她气得七窍生烟! 她指着两人的方向,气得手都在发抖,半天只说出三个字:“你你们——” 李翠华生气归生气,但就这样算了是绝对不可能的。 乔兮枝垂着眼揉了揉软乎乎的兔毛,语气极淡:“李婶,我能保证你不会被警察带走,也能保证大队上不会有任何有关你的谣言,不过……” 乔兮枝都抛出橄榄枝了,李翠华心里虽然怨恨,但又不得不接过:“不过什么?” “不过,大队现在传着我的谣,得让它消失,不然到时候可能就是传你耍流氓咯。” 乔子军欣慰地瞥了眼乔兮枝,不愧是他的妹妹。 李翠华第一反应:“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怎么管得住别人的嘴!” 小姑娘笑得比糖还甜:“那是你的事。” 李翠华能拒绝吗?不能,除非她想被村里的人戳脊梁骨。 造谣不过就是一张嘴的事,乔兮枝要真想让那番污蔑她的话满村子飞,没有一点难度。 可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 李翠华被迫帮乔兮枝避谣,不知道跟多少人拌过嘴,骂过架,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虽然这事还没完全解决,但解决了村子里最爱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那位,再有她的“帮忙”,这事也算落幕了。 乔兮枝把小白兔交给乔子军,直接去大队上找王志成还喇叭。 王志成完全不知情,还笑着问:“乔家丫头,我这喇叭好不好使?你爸这会总听着了?” 乔兮枝乖顺应道:“好用,谢谢大队长。” 王志成满不在意:“小事儿小事儿。” 能不好用吗,都把那群爱嚼舌根的妇女压得一点法子都没有。 甚至还让李翠华产生阴影,用喇叭跟她吵架这事她能记一辈子! 乔兮枝到家的时候,乔子军带着乔子安在玩兔子。 乔子军时不时揪一揪兔耳朵,乔子安时不时摸一摸兔毛。 见乔兮枝回来,两人才收了手。 “三姐,二哥抓了小兔子!”小萝卜头欣喜地跟乔兮枝道。 乔子军看了他一眼:“是你三姐抓的。” 把兔子抱回来只顾着玩,他也没解释,没想到乔子安先入为主了。 小萝卜头更兴奋了,奶声奶气:“三姐好厉害呀!” “一般一般。”乔兮枝面色不改道。 她迟疑了一会,决定不说是许墨抓的。 家里现在对她和许墨的事比较敏感,赵秀兰知道少不了又是几顿念叨。 乔子安被哄去玩小白兔,乔子军终于有空隙说卖饼的事。 他有些丧气:“饼卖的不是很好。” 乔兮枝直接掀了遮饼的布,葱油饼还剩十一个,肉饼还剩十五个。 也就是说,连一半都没卖出去。 乔兮枝想了想,问:“裴言怎么说的?” 乔子军复述裴言的话:“他说为了保证饼是热乎的,遮的太严实路人闻不到香味儿,买的人大部分还是跟他谈买卖的,还有些人一听到价钱就不要了。” 乔兮枝沉默,半响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得乔子军着急,皱着眉道:“我们把价钱定低点。” 乔兮枝摇头:“不行。” 她不走薄利多销的路,劳动量会涨几倍。 乔子军知道自己做不了这个主,因为做饼的是乔兮枝,他不过就跑个腿,乔兮枝愿意给他算份工钱都不错了。 乔兮枝思量着,问题就出在于热乎和价钱。 要是有个火炉子能温着饼,问题就解决了一半,至于价钱……用味道说服。 第74章 灰白杂毛兔 乔兮枝看着篮子里剩的饼,把想法跟乔子军说:“你明天去问问裴言,有没有火炉子可以热饼。” 这估计又得要本钱,乔子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好。” 乔兮枝继续道:“从明天起,我们开始搞试吃。” 这是后世最常见的食物营销手段,让顾客先尝一小点,也是一种“安利”,能大大提高销售量。 乔子军不明所以:“试吃?” 乔兮枝嗯了一声:“对,试吃,拿出一个饼切出一小点让客人先尝尝,他要是喜欢就会买,要是不喜欢也不强求他买。” 乔子军恍然大悟,这法子听起来好像还不错,不过还是有所顾虑:“这要是吃的人多又都不买怎么办?” 不就血亏了? 乔兮枝笑了笑:“每个人只能试吃一次,给的试吃量很少,一个饼能分给几十个人试吃,而且我相信绝对会有人买。” “行,明天我就跟裴言说。”乔子军被说服。 乔兮枝又嘱咐道:“每人只有一次试吃机会,试过一次就不要再给了。” 以免一些爱占小便宜的人一直试吃。 兄妹俩商量好对策后,乔子军直接去地里干活去了,乔兮枝准备给许家送点饼去。 结果还没出门,乔子安开始大叫:“啊!兔子——” 乔兮枝转过头,那只前不久还乖顺待在地上任人摸毛的小白兔,突然释放出天性,到处乱窜。 咻地一下跑到梧桐树下,咻地一下跑到角落里,再咻地一下往院门口跑。 把“动如脱兔”这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乔子军才出去不久,院门半遮半掩。 乔兮枝迅速反应过来,迈腿快跑过去,两扇灰旧的木门合上,小兔子一头撞了上去。 “砰——” 一声不重不轻的响,合上的门也咯吱响了几声。 小兔子跌落在地滚了一圈,雪白的绒毛上沾了大片大片的灰。 就这么短短几秒钟,纯白兔成了灰白相间的杂毛兔。 乔兮枝瞅了两眼,没嫌弃,走过去抱它,这会儿倒是老实了,任由她抱。 愣住的乔子安回过神,提着小短腿跑过去。 “三姐,它不听话,乱跑!变成脏兔子了……好难看……”乔子安不满地告状。 好好的小白兔不当,非要当杂毛兔。 好丑!一点也不可爱了! 乔兮枝浅笑着:“安安离远一点,三姐给小兔子拍拍灰。” 乔子安乖巧地走远了些。 乔兮枝伸手给小兔子拍灰,没敢用大力,怕拍疼它又要闹。 她边拍灰边低着头跟小兔子对话,语气温柔:“你最好听话一点,不然我就把让爷爷给你编个笼子。” 笼子限制自由,在乔家又何尝不是。 如果兔子是她自己抓的,说定就放了,但是偏偏是许墨送的,怎么能随意放了? 乔兮枝嗓音很软:“你本来应该成为盘中餐,但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就让你好好活着,不要再乱跑哦。” “麻辣兔头,红烧兔腿,清炖兔肉……”她阴森森地报了几个菜名,以示恐吓。 “灰白杂毛兔”好像能听懂似地,在乔兮枝怀里缩了一下。 乔子安干巴巴道:“三姐……小兔子听不懂你说话的。” 他听到那几个菜名完全没有吃兔子的想法,怕乔兮枝真要吃兔子,才干巴巴插了一句。 “这样啊,”乔兮枝道,“那三姐不跟它说了。” “灰白杂毛兔”在乔兮枝不懈努力下,终于变回了原来雪白纯毛兔。 乔兮枝出门送饼前还叮嘱乔子安要关好门,免得小兔子又跑了。 乔兮枝到许家的时候是孟秋芸开的门。 老太太一看到是她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小丫头,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许墨跟乔兮枝被村子里的人嚼舌根子,孟秋芸哪能不知道? 许墨躲着乔兮枝的那段时间,孟秋芸能明显察觉到他整个人变得更加冷淡了。 不仅摆着一张冰块脸,连说话都是那种,能说一个字绝对不说两个字。 她以为两人应该是闹掰了,才导致许墨情绪低落,可乔兮枝今天又来了。 哦对,前几天许墨又变回原来的模样,孟秋芸就觉得肯定是他自己想通了。 人生嘛,总有许许多多的过客。 前几天还是好朋友,说不定过几天就疏离了。 原来是两人又和好了。 其实村子里说的那些“谣言”,孟秋芸也不是没想过。 这小丫头要是真能跟小墨好上,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可她看得出来,乔兮枝对许墨并没有那种感情,她一直都很坦荡。 至于许墨对乔兮枝是哪种感情,孟秋芸暂时还没看出来。 “孟奶奶,给您送的吃食。”乔兮枝直接把竹篮子提了过来,里面装了六个肉饼六个葱油饼。 孟秋芸笑着接过篮子,掀开布一看,得有十来个,这也太多了。 她拿了几个,把剩下的饼和篮子推了回去:“不用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 乔兮枝提起兔子:“许墨今天抓了一只兔子,孟奶奶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他二话不说把兔子给了我,我连他兔子都收了,不过是几个饼而已您都不愿收。” 乔兮枝说着,慢慢垂下头,看起来有几分沮丧。 怕破坏她和许墨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关系,孟秋芸也不再婉拒。 “小丫头,你们家怎么老有这些个细粮?”孟秋芸好奇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乔兮枝一时不知当讲不当讲,顿了几秒。 一道熟悉又冷冽的声音打破局面:“奶奶,我回来了。” 乔兮枝转过身,穿着补丁破褂子的少年已经立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 许墨很平静地冲她颔首,代替了喊她。 孟秋芸笑道:“小墨回来了,小丫头又来给我们送吃的来了。” 许墨淡淡地看着乔兮枝,她背着孟秋芸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看口型是——兔子。 许墨能明白她意思,他给她送兔子,她给他送吃的。 “嗯。”他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应孟秋芸还是乔兮枝,也许两个都有。 直到他慢慢走近。 乔兮枝忽然有种错觉,这少年好像又长高了! 第75章 两颗变质的糖 不是错觉,许墨的确又长高了。 而乔兮枝嘛,至今为止长了两厘米,现在一米五六的身高。 在许墨的对比下,生长速度可以说是缓慢。 被眼前少女水灵的杏眼直直盯着,许墨下意识绷紧脸,微微抿了抿唇角。 乔兮枝正想打声招呼走人,孟秋芸热情道:“丫头,要是不嫌弃就来屋里头坐坐。” 她都这么说了,乔兮枝自然不好拒绝:“不嫌弃。” 乔兮枝进了院门,许墨跟在身后把门掩上。 随后快步越过她,进了屋子搬了两条凳子出来。 杏花村不成文的规矩,去串门唠嗑不进别人家屋子,在院子里或者门口就行。 “坐。”许墨安置好凳子道。 乔兮枝哦一声,乖乖地坐在凳子上。 没一会儿,孟秋芸从屋里拿出两颗糖塞给乔兮枝 笑眯眯道:“小丫头啊,吃糖。” 乔兮枝握着糖,声音软绵绵:“谢谢孟奶奶。” 孟秋芸笑得更开怀了:“不客气啊,你们小孩子一起玩,我老太婆不打扰你们。” 她说完就进了屋子。 院子瞬间只剩两个人,坐在板凳上发愣的少女,和看不清神色的少年。 乔兮枝拨弄了两下手里的硬壳糖,许墨低声道:“别吃,不知道奶奶放了多久。” 糖壳像漏了气一般,一点也不鼓,就皱巴巴贴着里面的糖,不撕糖壳都能分辨出糖果的轮廓。 许墨不喜欢吃糖,家里也很少买糖,当然也舍不得买糖,糖太贵了,买一斤糖可以买十几斤粗粮了。 这两颗糖估计是别人塞给老太太的,她就放到柜子里收起来,总有需要的时候。 这不,喊乔兮枝进来坐坐,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两颗糖可就派上了大用场。 乔兮枝也一眼就看出糖是变质,但不好拒绝老太太的心意。 “那我收起来。”她仰着头跟许墨对视,没一会儿,觉得脖子这样伸着累,又低了下去。 少女仰起头,从少年的角度来看,正好把从衣领里露出的那段雪白秀颀的脖颈收入眼底。 少女已经低下头,不然,她肯定能发现,少年虽然面色不改,耳根子却静悄悄染上绯红。 许墨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乔兮枝把糖放在衣兜里,瞥了许墨一眼,语气随和:“许墨,你坐下行吗?” 她坐着差不多到少年的腰高,仰着头说话很累。 许墨:“好。” 他顺势坐在乔兮枝旁边的凳子上,两条凳子的距离差不多一米。 乔兮枝侧着脸看过去,咦了一声:“你耳朵冻伤了?”怪红的。 嗯……还是发现了…… 许墨能感觉到耳朵上的热度,突然被旁边的人点破,心里不可控制地慌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 淡淡吐出两个字:“没事。” 许墨顿了几秒,又迅速扯出别的话题:“兔子不用养太老,现在吃正好。”我随时有空,能剥皮拔毛。 后面还有半截话他没说。 乔兮枝想起家里的乔子安对兔子那番欢喜的模样,要是真吃兔肉,肯定得难过好长时间。 她摇摇头:“不吃,养着。” 许墨点头,左右都是送给她的,吃还是养都由她。 两人这么坐在一块聊天,倒还是第一次,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冷场了有十来秒。 许墨突然道:“村里的人说话难听,你别在意。” 他回家的路上听到几个妇女说起,乔兮枝和乔子军闹了一场。 乔兮枝笑了笑,语气轻快:“我要是在意,今天就不会来。” 她看了看天色,起身跟许墨又道:“我先回去了,改天见。” 许墨也跟着起身,“好。” “不用送,我走了。”乔兮枝冲他挥挥手。 许墨就站在门口,直到乔兮枝的背影消失才关上门。 一转身,孟秋芸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了。 她一脸试探地看着许墨,过一会儿才问道:“喜欢那丫头?” 许墨楞了一下,他从小就是孟秋芸带大的,她教给他的东西不多,其中没有“喜欢”这一栏。 他知道男婚女嫁,知道娶妻生子,但谈起喜欢,却是模糊的,因为没人跟他说过。 许墨摇摇头,他不知道。 孟秋芸以为他的意思是不喜欢,也没说什么,叹了一声气回了屋。 不喜欢也好,以乔家对那丫头的看重程度,许墨绝对不可能入他们的眼。 第二日。 乔兮枝依旧做了四十个饼让乔子军带去。 他出门前,乔兮枝又问一遍:“给客人试吃多少记得?” 乔子军漫不经心地点头,“知道知道。” 昨天乔兮枝已经拿了一个饼做了示范,今天他再给裴言做一遍示范就行。 到了黑市,裴言听完乔子军的一番话,弄了火炉子来,还按照乔兮枝的意思找了两块铁板用来导热。 乔子军诧异道:“你真能耐啊。” 看来没有裴言弄不来的东西。 裴言一脸无语:“你这个妹妹是很有法子,但能不能让她少折腾我?” 说好的卖饼,现在连家里的炉子都给她弄来了。 他丑话放在前头:“要是遇上上头的人来巡查,炉子肯定带不走,你们得赔偿。” 乔子军带着卖空的篮子回来的时候,也把裴言的这番话转达了一遍。 乔兮枝一脸淡然:“没问题。” 如果真因为这事把炉子丢了,她当然要负这个责。 费了这么大劲,试吃效果比乔兮枝想象的还好,还没一上午饼就卖完了。 乔子军经过深思,跟乔兮枝说:“我们可以多做些,多卖点,上午卖不完下午也能接着卖,放了学我就去顶替裴言。” 这样一天能多赚些,多好啊。 这个问题乔兮枝早就想过,不过,还是那句话,数量增加,劳动量也增加。 她微笑道:“行啊,不过……” “有话直说。”乔子军果断道。 乔兮枝还是淡淡笑着:“不过从明天起,就得劳烦二哥跟我一块早起帮忙。” 她五点起床做饼的事乔家人都知道。 乔老爷子这两天早上总是欲言又止,估计是想让她再睡会,又知道拗不过她。 如果加量,她一个人做,还要起得更早。 乔子军不带半分犹豫:“这是小事。” 他可是要挣钱的人,区区小事难不倒他。 第76章 比我好还是差? 乔子军以为,乔兮枝让他帮忙不过是打打杂,烧火,搬搬重物之类的。 结果次日一大早,乔兮枝对着一旁的乔子军说了两个字:“和面。” 天色乌黑,厨房点着一盏煤油灯,暖黄的灯光下,两道长短不一的影子照在灰败的墙上。 乔子军比刚睡醒还迷糊,一脸懵圈,他哪会和面? 乔兮枝拿了两个盆,一人一个,直接往里倒面粉,快速进入状态。 除了种菜以外,她用来做饭的水也是从空间取出来的。 不等乔子军反应,乔兮枝已经边倒水边说:“温水和面,做出来的面团更可塑性,适合做饼。” 她说着已经开始用筷子搅面粉,乔子军慢半拍才回过神,“你知道的还挺多。” 他也习惯了,一点也不意外。 乔兮枝停下动作,暖色的光线让她面色柔和不少,语气也很轻:“所以……二哥什么时候开始和面?” 和着一盆还有一盆,乔子军再站下去,天都要亮了。 乔子军不确信道:“确定要我来?” 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也不知道乔兮枝对他哪来如此大的信任? 乔兮枝认真和面,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二哥快点。” 不要再磨叽了! 乔子军深吸一口气,消化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不就是和面吗?没有他乔子军做不会的! “水倒慢一点。” 乔兮枝怕乔子军倒多了,提醒道。 “好了,不用倒了。” 乔兮枝及时喊住不知水量倒多少的乔子军。 “就是这样,差不多可以揉面了。” 乔兮枝一边揉面,还要一边盯着乔子军,一步一步教,乔子军配合,过程还算流利。 直到擀饼的时候,乔子军把一个个大小不一,薄厚不一,五花八门的饼擀出来的时候。 乔兮枝沉默了半响,平静道:“二哥,你去生火。” 乔子军皱着眉,“我擀饼呢。” 他发现做饼也不是那么难嘛,听乔兮枝的说法一步一步来,再简单不过了! 不愧都是乔家人,都有做饭天赋! 乔兮枝残忍打破他内心刚扬起的小骄傲,“先不说大小不一顾客不买账,你做的饼厚度也有差距,一同下锅,有的熟了有的没熟……” 乔子军眉头皱得更深了,脸色也难看不少,不死心道:“真有这么差劲?” 乔兮枝顿了几秒,说得委婉:“二哥做的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是第一次。” 乔子军眯着眼:“你第一次做比我好还是差?” 乔兮枝不理解,他到底在攀比个什么劲,谁好谁差有那么重要吗? 乔子军要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说,很重要,这是尊严的问题! 他哥哥,绝对不能比妹妹差! 最后在乔兮枝“比你差”的说法下,乔子军老老实实去烧火了。 乔兮枝又把他擀的饼重新做了一遍,才放心。 不然乔子军做的那些,简直没法拿出去卖。 兄妹俩倒腾了一早上,乔兮枝还顺便做了早饭。 一人一个荷包蛋,以及多做好的饼。 赵秀兰很舍不得一次吃这多鸡蛋,“娇娇,早上有饼已经很好了,怎么还一个人煮了一个鸡蛋,一只鸡一天才下一个蛋。” 按照规定一家一人能养半只鸡,养多就会被抓走,乔家养了三只鸡,一天三个鸡蛋一个月就有九十个,攒下来是能用来换粮换票的。 乔兮枝夹了一个饼,告诉赵秀兰:“妈,以后鸡蛋我们留着自己吃,不用拿来换东西。” 赵秀兰不答应:“那怎么行,两个鸡蛋能换一斤粗粮,两个鸡蛋还不够一个人填饱肚子,两斤粗粮够一家人填饱肚子。” 这多么划算啊。 但现在,乔家已经不需要再为温饱担忧了,乔兮枝希望一家人能吃好一点,而不是吃饱一点。 那种硌得慌的窝窝头,没有一点油的黄瓜汤,稀得看不见米的红薯稀饭,乔兮枝希望在乔家能少出现就少出现。 再差,也得有个白面馒头。 乔兮枝放下筷子,神情严肃:“我们家现在有钱,不用换粗粮,我们吃细粮。” 乔子军咬着荷包蛋点头:“我觉得行。” 他跟着乔兮枝卖冰粉,分成都有好几十,现在他们又开始卖饼,肯定也能挣钱,有钱就不用再担心细粮粗粮的问题。 乔子安很乖,吃着自己碗里的荷包蛋,不插嘴不闹腾,还时不时看一眼桌子底下的小白兔。 小白兔跟他一样乖,啃着乔兮枝给它在空间菜地里摘的菜叶子。 乔向武面上有些挂不住:“娇娇,那都是你和你二哥挣的钱,你们自己攒着……” 当学费,当零花,甚至存着当彩礼当嫁妆都好。 他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是爸不中用,没能力让你们吃上细粮。” 吃细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乔向武倒是第一次这样表态。 乔兮枝眉梢微微皱了皱,满脸写着不高兴:“爸,说什么呢,你辛辛苦苦下地挣工分供我们上学供我们吃喝,怎么会是不中用?” 乔向武大口咬着饼,躲避乔兮枝的眼神,闷不吭声。 儿女才十几岁的年纪,他也还年轻,现在就反过来养他,说来也是惭愧。 一旁的乔老爷子出声,想用另外一种方式说服乔兮枝:“娇娇,勤俭节约老师教了吗?” “教过,”小姑娘点点头,眼神里充满着认真,“爷爷,可是我们并没有铺张浪费啊。” 乔老爷子忽然哼了一声,“是没有铺张浪费,但有些大手大脚。” 对比之前,现在隔三差五就吃细粮,是奢侈了一些。 乔兮枝跟老爷子争辩:“才不是,老师说了,你有一毛钱一下全部用光还不够用叫大手大脚,我没有,我有一块钱花了一毛钱,还了存了九毛钱,这叫合理用钱。” 乔子军已经吃第二个饼了,还不忘附和道:“对,合理。” 乔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他毫无察觉,香喷喷吃着饼。 “娇娇最近很用功。”到头来乔老爷子总结出这样一句话。 乔老爷子认为,要是不认真听课,老师说的这些哪会知道? 孙女终于对读书上心,他心里也欢喜。 可是,用钱买细粮这方面,还是让人担心。 第77章 板栗 月饼 转眼就到了十月金秋,乔家院子里的梧桐开始泛黄,金灿灿的颜色在一片灰暗的房屋周边格外吸人眼球。 梧桐叶落了不少,给树下铺了一层金黄色的厚“地毯”。 以叶为席,乔子安和乔兮枝坐在树下,省了凳子,前者抱着小白兔,后者抱着课本。 良久,乔兮枝合上书本闲暇片刻,转头浅笑看着乔子安跟小白兔玩。 雪白的小兔子在金黄的梧桐叶上蹦来蹦去,奶声奶气的孩童笑声如清脆的铃铛般在耳畔荡开。 秋风萧瑟,梧桐叶簌簌而下,乔兮枝看着眼前一晃而过的梧桐叶,思绪飞出很远。 她想起那年秋天,乔家老宅里种的银杏树也是这个颜色。 姥爷在树下摆好棋盘,便把跟在姥姥身后打理兰花的乔兮枝喊去对弈。 金黄的银杏叶随着风掉落在棋盘上,她会捏起放在手里转动,一只手转着银杏叶,一只手下着棋。 回过神,乔兮枝拾起一片梧桐叶,它与银杏叶一样都是扇形。 乔家院门没关,蓦地,察觉门口来了人,抬眼望去,是背着背篓的高个少年。 而在少年的瞳孔里,有一副好看的秋画。 金黄的树下,小男孩伸手摸着白乎乎的小兔子,肉肉的小脸笑起来很软萌。 少女今天扎了个单侧麻花辫,松松地有种慵懒的感觉,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外衣,衬得本就白的肤色亮到发光,唇色自带朱红,眼睛自带光亮,手里还拿着一片金灿灿的叶子,整个人明艳万分。 许墨心道,大红色很适合她。 乔兮枝之所以辫单侧麻花辫,是因为起晚了,为了省时间就辫了一侧。 起晚的原因是赵秀兰昨天给她缝好一床新被子,还在太阳底下晒了晒。 新被子很舒服带着阳光的气味,导致她睡太香差点睡过头。 而大红色的外衣是原主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同时也是她压箱底的衣服。 只不过今日中秋,乔老爷子说好久没见她穿过,让她穿着图个好兆头。 今天不用上学,不用穿着去学校,乔兮枝也就心平气和地答应了。 许墨和乔兮枝对视上,后者楞了两秒从地上站起来。 走到院门口,乔兮枝把玩着手里的梧桐叶,笑吟吟道:“许墨,你怎么来了?” 跟小白兔玩闹的乔子安也从梧桐树下走了过来,脆生生喊:“大哥哥。” 然后躲在乔兮枝身后,扭头看还在扒树叶的小兔子。 许墨从门外进来,把背篓拿下,放在地上,说:“今天在山里捡的板栗。” 满满一背篓的棕褐色板栗,个头都很饱满均匀。 这些板栗刚从树上打下来都是带着青绿色的刺壳。 许墨把带刺的壳全部去掉,经过挑挑拣拣,才有了现在个头大又大得均匀的板栗。 乔兮枝感叹:“太多了,你带些回去。” 许墨低着头静静看她:“家里还有。” 那些个头小,形状扁的全在许家。 乔兮枝只好转身,把梧桐叶放桌上,去柴房拿了个背篓出来。 “我来。”许墨快乔兮枝一步提起背篓,把板栗倒进空背篓里。 “哗啦哗啦——”倒板栗声跟流水似的。 乔子安从乔兮枝身后出来,睁大眼睛看热闹。 梧桐树那边的小兔子终于撒着腿跑过来,用兔头撞了撞乔子安的腿。 倒板栗的许墨正好瞥见兔子,一下就认出是他送给乔兮枝的那只,好像更肥了。 乔兮枝进了厨房,抱了个坛子出来。 坛子放在许墨背篓旁边,她蹲着,掀开盖子。 乔兮枝抬头道:“我们在芦苇丛里捡的鸭蛋,我做了咸鸭蛋,分你一半。” 咸鸭蛋腌制了二十几天,已经差不多了,乔兮枝本来就打算找个时间送过去,没想到许墨先来了。 许墨皱眉,也迅速蹲下,从坛子里拿出一个裹满泥巴的咸鸭蛋,“脏,我来。” 乔兮枝笑道:“我不怕脏。” 许墨却说:“我怕。” 乔兮枝诧异:“你怕脏还拿?” 许墨不说话,从坛子里拿咸鸭蛋。 乔兮枝看他拿着咸鸭蛋,又进了一趟厨房,拿了一个铝盒出来。 等许墨拿好咸鸭蛋,把盒子交给乔子安:“先替三姐拿着。” 乔子安双手接过:“好。” 他知道里面装的东西,是月饼,三姐做的。 乔兮枝看了眼许墨那满手的泥,说:“去洗手。” 她转身走到水缸边,许墨顿了两秒跟了过去。 乔兮枝已经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蹲地上仰着头跟发愣的许墨道:“村友,别发呆了。” 许墨迟疑地蹲下,乔兮枝催促:“伸手。” 他僵着身子伸出手,乔兮枝麻溜地帮着倒水洗手。 洗干净手后,乔兮枝又从兜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许墨:“擦擦。” 许墨摇头:“不用。” 乔兮枝拉过他的手腕,直接塞他手里:“不用跟我客气。” 然后,少年有僵着身子用手帕擦干净手,他抿了抿唇,嗓音有点微哑:“洗干净再还你。” 不等乔兮枝说话,他把手帕塞自己兜里。 乔兮枝:“行。” 洗了手,两人走向门口,乔兮枝突然问:“今天发秋粮,你怎么还跑去捡板栗了?” 发秋粮的日子刚好定在今天中秋,乔向武,乔子军和赵秀兰领粮食去了,一直没回来。 因为领粮食也要排队,许墨就是不想排队,他一般都是估摸着时间最后去的。 一个人能领八十斤粗粮,好多家里都有十来口人,排队称粮要一天才能发完。 许墨轻描淡写道:“现在还早,天黑之前再去不用排队。” 乔兮枝跟抱着铝盒的乔子安道:“安安,东西给哥哥。” 乔子安一直都挺害怕许墨,特别是每次对上他淡漠的眼神。 他有些紧张,咬着下唇把盒子递给许墨,艰难地抬着头,呐呐道:“大哥哥,给你。” 许墨双手接过盒子,压低声音:“谢谢。” “里面有我三姐做的月饼哦,很好吃的。”乔子安鼓起勇气,跟许墨解释。 许墨眼眸暗了暗:“月饼?” 乔子安点头:“是月饼哦。” 第78章 一点心意而已 月饼这东西比一般的点心难得,先不说昂贵的价钱,月饼票普通人家根本没有。 而乔兮枝,自己做了月饼。 为了做这月饼,乔兮枝去县城跑了好几趟。 做月饼的模具以及做月饼的材料这些东西乔家都没有,不光是乔家没有,整个早禾大队都没有。 这年头只有最传统的月饼,蛋黄月饼,五仁月饼这些烤月饼。 到了后世,月饼五花八门种类繁多,巧克力月饼,冰激凌月饼,冰皮月饼,咖啡牛奶月饼等等。 要说最经典的月饼,那必定是五仁月饼。 众人对它的评价可谓两极分化,有人说五仁月饼味道还不错,有人说五仁月饼难吃到吐堪比黑暗料理。 被吐槽的最多的就是带青红丝的。 乔兮枝吃过带青红丝的五仁月饼,也吃过不带青红丝的五仁月饼,味道都还行。 不能说带青红丝的五仁月饼难吃,是有些人做五仁月饼偷工减料导致五仁月饼难吃。 乔兮枝本来有计划做五仁月饼和冰皮月饼。 结果,去了一趟供销社之后,计划有变。 供销社只买得到瓜子仁和芝麻仁,还都要副食品票。 裴言那倒是能弄来杏仁和核桃仁,但橄榄仁实在是没有,而且杏仁和核桃仁也不便宜。 弃了做五仁月饼的心思,同时也歇了做冰皮月饼的心思。 做冰皮需要炼乳,这年头哪有炼乳? 炼乳倒是可以自己做,可这炼乳又需要牛奶。 牛奶这东西是真没辙,乌临县这小地方没有牛奶卖。 于是,五仁月饼和冰皮月饼就这样被掐死在摇篮里。 毕竟物资缺乏的年代是真的缺乏。 乔兮枝改做了红豆蛋黄月饼。 红豆倒是买到了,家里又刚好有咸鸭蛋,就只需要做月饼的模具。 依旧卖不到,她只好找木匠师傅做。 月饼模具的印花是她自己画的,分别是福,寿,安,康,刚好一套。 许墨要是早两天送板栗过来,兴许还能做个栗子口味的月饼。 不过,做糖炒栗子也不错。 接了盒子的少年一听是月饼,又还了回去。 他说:“我不能要。” 乔兮枝有点生气:“怎么就不能要?” 许墨垂着眼不看她,“太贵重。” 杏花村里,吃过月饼的东西家户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能过上吃月饼的中秋节,得让多少人羡慕啊。 许墨虽然谈不上有多羡慕,但也知道它的难得。 其实做月饼的食材没花多少钱。 主要是木雕模具,普通木匠不会雕花边雕字,她干脆把这事托付给裴言,他帮忙打探了好几天才找到人。 幸亏乔兮枝做月饼计划的早,提前了半个月,不然压根拿不到这套模具。 做一个模具是一块八,一套就是七块二。 是有些贵了,但以后肯定用的上,可以用来做做糕点之类的也不错。 乔兮枝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很温和:“亲手做的不贵重,没花多少钱票,一点心意而已。” 许墨只好收着,声线清冷:“谢谢。” 乔兮枝笑着摇头:“不用谢。” 送了一筐板栗,得了咸鸭蛋和月饼,两人之间好像一直如此,礼尚往来。 这种相处方式,乔兮枝很喜欢。 但许墨却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因为他觉得月饼比板栗要贵重。 许墨带着乔兮枝送的东西回了许家。 他把咸鸭蛋从背篓里拿出来,背篓里还落下一层土。 倒掉土,放好鸡蛋和月饼,许墨带上砍刀丢进背篓又准备出门。 孟秋芸喊住他:“小墨,才回来又干嘛去?” “去山里打野味,”许墨淡淡道,“奶奶,乔家送了月饼,在桌上。” 孟秋芸很惊讶:“月饼啊……” 许墨不再搭话,迅速出了门。 “早点回来去领粮食——”孟秋芸在后面大喊。 许墨没回头:“知道了。” 天色还早,去山里转一圈再回来领粮食,完全来得及。 乔家,一家人已经领完秋粮回来了。 几百斤粮食种类不一,有红薯有玉米有大豆…… 只有大队上种的,每家每户就能分到。 早禾大队也种了麦子和稻谷,只不过这些是细粮。 要细粮也行,用粗粮换,一斤细粮换四到五斤左右的粗粮。 也就是说,八十斤粗粮换成细粮只有十几二十斤。 这题没得选,想吃细粮就得饿死,不想饿死就只能吃粗粮。 几麻袋的粮食堆在院子里,小兔子在旁边钻来钻去。 赵秀兰想了想,道:“灶房肯定放不下,放柴房去。” 要是搁以前,挤一挤,厨房是能放下,现在添了不少的东西,细粮调料,做饭工具之类的。 乔兮枝拿了扫帚:“我先去扫扫。” 等她把柴房的一个角落清扫出来,乔向武和乔子军便把几麻袋粗粮扛了进去。 “累死我了,我要休息会。”乔子军从柴房出来,便道。 他去屋里把乔老爷子的躺椅搬了出来。 梧桐树落了一地的黄叶子,他便搬到院墙边,刚放好还没入坐,便被乔向武赶走。 “你天天坐这把椅子,今天也让你老子躺上一回。” 乔向武难得白天在家,把领秋粮的日子定在中秋节,也算是给大伙放半天假。 “你躺,让你躺。” 乔子军郁闷地又去搬了条凳子,坐在院子里闷闷不乐。 乔兮枝带着乔子安在洗板栗,瞥见乔子军一脸郁闷,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乔子安很不厚道,一双亮晶晶大眼看着她:“三姐,你笑什么呀?” 乔子军听到这句话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笑个屁!” 乔兮枝收了笑容,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嗯,我笑屁。” 随便一听是在骂自己,仔细一听那就说不定了。 乔子军没悟到那个程度,反而不认可起乔兮枝的做法。 “不是我说,乔兮枝你是娇气还是脑子不好使?板栗直接剥壳吃就行了,还用水洗?” “不过话说回来,这板栗又是许家那小子送的?” “你说你们俩,送来送去,生怕谁欠谁多一点似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乔兮枝觉得乔子军那张嘴,比夏天吵得她睡不着的蝉鸣还聒噪。 第79章 河蟹 秋风卷着凉意,阳光裹着暖意,一切恰当好的惬意。 乔兮枝带乔子安洗完板栗后,去柴房翻出晒东西的簸箕。 洗好的板栗都倒在上面把水分凉干,就能做糖炒栗子了。 乔子军噼里啪啦说了那么多,见乔兮枝不搭理他,又嚷嚷着问了一句:“晒板栗干什么?” 乔兮枝要是再不搭理人,以后都不想搭理她了! 乔兮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炒糖吃。” 乔子军瞪着眼睛,一脸不敢相信。 炒糖吃?板栗炒糖?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后世的糖炒栗子都是放在石英砂里炒出来的。 现在连最普遍的牛奶都买不着,更别说石英砂。 乔兮枝心里倒是有了主意,弯着眼角,笑得明媚,“二哥,我们去村口溜达溜达,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乔子军还没说话,乔子安奶声奶气道:“我想也去……” 他眼神里闪烁着满满的小期待,乔兮枝毫无抵抗力:“好,带安安去。” 乔子军:“……”他还没答应呢! 乔兮枝去柴房拿了个大篮子,牵着乔子安的小手,道:“走。” 乔子军盯着她手里的篮子,皱眉道:“带人就带人,还带个篮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乔兮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带着乔子安踏出院门,乔子军跟上,很是不满:“切~”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知道一样。 三人出去后,自娱自乐的小兔子终于发现主人不见了。 便满屋子乱窜,它溜进厨房的时候,在烙饼的赵秀兰发现了它,随和道:“饿了?” 她说完,又给小兔子找了两片菜叶子丢地上,“吃。” 小兔子凑近菜叶子,转眼又撒腿跑了出去。 赵秀兰只好从厨房里出来,这一看,院子里除了在院墙边躺椅上,睡得一动不动的乔向武,孩子们都没了身影。 赵秀兰大喊他:“老乔,他们人呢?” 乔向武还在睡梦中,骤然听见赵秀兰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怎么了?” “人都哪去了?” 躺在椅子上吹着秋风,晒着暖阳,太舒服了,乔兮枝还在洗板栗,乔向武就睡着了。 他们出去,他毫不知情,顿了顿:“可能玩去了。” 赵秀兰瞪他一眼:“大白天睡什么觉。” 刚转身回厨房,又退了一步,扭过头看着乔向武道:“把门关上。” 院门没关,兔子容易溜出去。 乔向武只好起身去关门,然后又躺回椅子上,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怪秋风不够萧瑟,怪阳光太过温和,偷得半日闲的乔向武睡得舒坦。 常青河畔,乔子军挽着裤脚,踩在清澈见底的河水里,河边的水只到他脚腕处,很浅。 他按照乔兮枝的要求,在河里挖沙,还带着篮子,篮子里铺了一层叶子。 乔兮枝跟乔子安在杨柳树边等他,秋天的柳树也变黄了,秋风吹得枝条乱舞,它仿佛是步入垂暮之年,历经沧桑满是凄凉。 “三姐,为什么要让二哥捡河里的沙子啊?”乔子安不解道。 不光是乔子安也不理解,被派遣当苦力的乔子军也不了解她到底想干嘛。 秋天的河水虽然谈不上冬天那么冰凉刺骨,但也绝对谈不上夏天的半分温润。 乔子军刚下水的时候被冻得一颤,还骂了乔兮枝一句。 这丫头什么也不说,就说要捡石头,也不说要捡石头干什么用,纯粹讨骂。 乔兮枝视线放在乔子军身上,语气很轻:“用沙子炒板栗给安安吃。” 没有石英砂,那就用河沙,虽然后者导热不如前者,也不容易清洗,但也能用用看。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天际。 是乔子军的声音,乔兮枝听到叫声连忙往他的方向跑去。 乔子安也迈着他的小短腿跟在后面。 眼前的乔子军手上夹着一只大闸蟹,他不停地甩手,也没甩掉手指上夹着的大闸蟹。 乔兮枝咬了咬牙,准备走下水,刚踏出一步,被一只手大力的拉了回去。 不等她转头看清身后的人是谁,他清冷的声音先响起:“乔二哥,不要甩手,把它慢慢放进水里,慢慢放。” 他背着背篓,里面有只野鸡,不合时宜地叫:“咯咯哒——” 乔子军被已经痛得面目全非,听了许墨的话,弯下腰把被夹住的那只手慢慢放进河水里。 过了几秒,那只大闸蟹果然松开了他的手指。 乔子军松了一口气,提着篮子飞快跑上岸。 他跑的动作太大,溅起一波又一波的浪花,像是后面有野狗追着他咬一样,逃命般地疯狂奔跑。 乔子军上来后,膝盖以下全湿了,裤腿算是白卷了。 乔兮枝也松了一口气,看着乔子军被夹红的手,有些紧张地问道:“二哥……你要不要去周爷爷那看看?” 手指被夹得通红,乔兮枝看着都疼。 乔子安直接走到乔子军面前,握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二哥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许墨也劝说:“乔二哥,你还是去周爷爷那看看。” 乔子军看了眼乔兮枝,放下篮子,重重地冷哼一声就走了。 乔兮枝跟乔子安道:“把二哥的鞋送去。” 乔子安很听话,乖巧地捡起乔子军的鞋,屁颠屁颠跟了过去。 乔兮枝瞥了眼装到一半的沙子,叹了口气,认命般提起篮子准备回去。 “沙子还要吗?”许墨眉目间看着冷清,声音却很缓和。 乔兮枝目光扫了一下河水,摇摇头:“不要了。” 口是心非,许墨淡淡看了她半响,放下身后的背篓,鸡又叫了几声:“咯咯哒咯咯哒——” 他没理会,走近乔兮枝,拿过她手里的篮子。 脱了破破烂烂的鞋,下水帮她挖沙子。 “你小心些。”乔兮枝有些担心,担心他也被河蟹夹到。 许墨倒是很一脸淡定,“好。” 他再回来时,提着满满一篮子的湿沙子,篮子还时不时滴着水。 等走近后,乔兮枝发现,沙子上竖着插满了一排排河蟹,半边身子在沙里,半边身子露出来。 许许多多河蟹腿乱动着,场面好比群魔乱舞。 第80章 都给你 俗话说,秋风起,蟹脚痒,九月圆脐十月尖。 秋天是吃螃蟹的佳季,也是螃蟹繁殖最茂盛的时期。 河水清澈见底,河里的鱼虾螃蟹一眼就能望见。 按道理来说,乔子军要是看到河蟹,一定能避开它,以免被夹住,可偏偏他看不到。 因为挖河里的沙,他周围那一块地方的河水被搅得一片浑浊,这才导致他压根看不清河蟹靠近。 而许墨不同,这条常青河他很熟悉,跟村子附近的山林一样。 知山知水,为一口食物。 村子里的人不喜欢河蟹,更喜欢鱼,因为河蟹肉少壳多,而鱼肉多无壳。 论杏花村里抓河蟹抓的最多的人,那必然是许墨,但他却吃得少,一般抓来都是给孟秋芸吃。 因为他胃病偏重,河蟹性寒,每吃一次胃都要痛上老半天。 许墨把篮子递给乔兮枝,声音低低地:“给你抓的。” 乔兮枝眼里露出几分诧异:“全都给我?” 许墨淡淡的嗯了一声:“肉虽然少,但也能吃,杀了煮着吃。” 这种河蟹是村子里最遭嫌弃的,煮一大锅也不够一家人吃饱,壳也难剥,还不如吃红薯,省事又能吃饱。 许墨抓的时候有些犹豫,担心乔兮枝嫌弃。 他把背篓里的鸡抓出来,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抓着野鸡,一并递给乔兮枝。 野鸡的叫声已经哑了,依旧顽强的嘶叫:“咯咯哒——” 许墨面无表情。 乔兮枝简直想笑,绷住脸,一本正经:“鸡不用了,你拿回去给孟奶奶吃,河蟹我收下。” 在后世,大多普通家庭偶尔吃螃蟹,因为没钱吃螃蟹。 但在这,乔兮枝也知道,没钱的人才会去吃螃蟹。 许墨殊不知,乔兮枝不仅不嫌弃,还很喜欢。 她说完,伸手去拿篮子。 许墨丝纹不动的拿着没松手,乔兮枝抬头,杏眸撞进凤眼,少年的眼睛像漩涡,仿佛能把人卷进去。 乔兮枝停滞了好几秒,收回手,笑着开玩笑道:“你反悔又不想给我了?” 许墨眼睑淡淡下垂,很认真:“野鸡跟河蟹都给你。” 意思就是,不能只要一样,两样都得要。 乔兮枝无奈,只好问道:“今天中秋,野鸡和螃蟹都给我,你们家吃什么?” 许墨顿了两秒,声音清冽:“月饼,和今天发的秋粮。” 秋粮晚些去领。 许家向来不注重过中秋节,别的家里至少还象征性烙个杂粮饼子或者玉米饼子,图个团团圆圆的好寓意。 可这个合家团圆的节日在孟秋芸眼里,七零八落的许家没必要图什么团圆,图口饭便行了。 其实,自从姥姥姥爷相继离开后,别说中秋,就连春节乔兮枝都不怎么过。 但来到这里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最后,螃蟹和野鸡,乔兮枝都带回了乔家。 乔家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比往些年过年还丰盛。 四菜一汤,清蒸螃蟹,板栗炖鸡,土豆红烧肉,西红柿炒鸡蛋,清菜肉丸汤。 全都出自乔兮枝之手,因为赵秀兰绝对不会一次性做这么多荤菜。 主食是大米饭加白面饼,米饭是乔兮枝煮的,白面饼是赵秀兰烙的。 饭桌上,蒸熟的螃蟹全部变红,可惜没有盘子,不然还能摆个盘。 乔兮枝给它调了一碗蘸料放在一旁搭配,也无人问津。 板栗炖鸡这道菜卖相不错,鸡肉皮黄肉白,板栗果肉金黄,黄澄澄的鸡汤上漂浮着翠绿的葱花,板栗吃起来香甜,鸡肉鲜嫩紧实,鸡汤浓郁,其味无穷。 深得赵秀兰和乔老爷子喜爱。 土豆红烧肉色泽莹润,红烧肉裹满酱汁肥而不腻,土豆炸至金黄外酥里糯,跟白花花的大米饭简直是绝配。 深得乔子军和乔向武喜爱。 西红柿鸡蛋色香味俱全,西红柿软烂多汁,鸡蛋裹着浓郁的汤汁,是一道很好的下饭菜,但在前面两道菜面前,更为逊色。 最后是青菜肉丸汤,汤喝起来清爽浓香,肉丸滑嫩鲜美,青菜水嫩可口。 深得乔子安喜爱,肉丸子一个接一个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一桌菜,唯独螃蟹没人动,乔兮枝拿了一只,再拿上放在碗里的剪刀,先剪蟹腿,再去蟹壳蟹肠蟹腮蟹胃,取蟹黄,剪蟹身去蟹心,再取蟹肉。 蟹肉和蟹黄都放在蟹壳上,浇上蘸料一拌,肉质肥美,绵密香甜,滋味绝佳。 在优质水源里生长出的河蟹,乔兮枝十分满意。 但她不敢多吃,螃蟹性凉,自从这具身子落水后,落了宫寒,每月到生理期都肚子痛。 虽然没有痛得死去活来,但疼痛也给她带来很多不便。 这也是她没下河的原因。 饭后,残渣剩饭锅碗瓢盆都交给其他人清理,乔兮枝提着竹篮子盖着布,赶在月色降临前去许家送菜。 她带了三道菜,清蒸螃蟹,板栗炖鸡,红烧土豆。 这三道菜是吃饭前就提前盛好放在一旁的,没人动过不是剩菜。 刚好,许家还没吃晚饭,许墨还在煮红薯。 乔兮枝提着篮子在门口,“孟奶奶,今天过节,给您送点菜。” 她视线一直往屋子里瞟,嘴上问着家常:“你们家今天吃什么菜呢?” “进来,”孟秋芸笑道,“我们家不过中秋节,也没什么好过的。” 乔兮枝没应话,进了院子,只问:“许墨呢?” 她话刚落音,少年就出现在了屋门口,清冷的声音缓缓传来:“我在。” 乔兮枝闻声望去,眼里漾起淡淡的笑意:“生的现在成了熟的,你要不要?” 前不着头后不着尾,许墨却听懂了,“我要。” 乔兮枝便笑着把篮子递给孟秋芸。 孟秋芸接过,掀开一看,吓了一大跳:“这么多肉……” 乔兮枝解释:“板栗是许墨给的,鸡也是螃蟹也是。” 孟秋芸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许墨,后者点了点头。 她接过篮子进屋,嘴里嚷嚷着:“天天给我们家送吃的,还不起呦。” 乔兮枝没放心上,眼前的这个少年送的也不少,他们之间已经分不清谁给谁的多一点。 不过,也不需要算的这么清不是吗? 第81章 我们一起走 十五月圆如玉盘,冷白的光照着整个杏花村,屋顶,小路,草木,行人。 夜晚的路有月光照明,乔兮枝终于不用摸黑回家。 她走在前面,身后有少年跟着。 许墨经常会送她,也许是担心夜路不好走,又或者是担心女孩子一个走不安全。 总喜欢默默跟在她身后,等看着她到了家门口才转身回去。 乔兮枝拒绝也没用,干脆妥协。 “许墨,”乔兮枝停下脚步,转过头望着他,皎白的光影打她的脸上,五官越发柔和,声音也很柔软:“你快一些,我们一起走。” 少年那张五官分明的脸被月光衬得更加冷淡,好看的眉眼也总是染着冰霜,而少女的话化了他眉眼间的冰霜。 “好。”从许墨声音里罕见的听出一丝温和。 两人肩并肩走,不……乔兮枝的身高不允许两人肩并肩,只能说两人走在同一水平面上。 乔兮枝徐徐道:“许墨,咸鸭蛋洗干净后要煮熟了才能吃,可以放在稀饭里当调味料吃,也可以直接当菜吃,当然也能煮熟直接吃,但是会很咸。” 许墨嗯了一声:“知道了。” “我给河蟹配了蘸料,蟹肉蘸着更吃好,你试试。” “好。” “还有,红烧肉对老人来说太油腻了,晚上让孟奶奶少吃些。” “我回去告诉她。” “煮个青菜汤可以去去油腻。” “回去煮。” 少年言简意赅,对比少女,如果她声音再轻快一点,性子再跳脱一些,就会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乔兮枝忽然侧过脸,很认真道:“那我们走快点,你赶紧回去吃饭。” 许墨垂眼看着她,眼睑下覆盖着浅浅的阴影,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好。” 直到看着乔兮枝进了乔家院门,许墨才回家。 等他回到许家,先去灶房里给孟秋芸煮了一碗青菜汤。 孟秋芸骂他:“你个败家子,这么多菜你还煮个青菜,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许墨面无波澜:“乔兮枝说肉太油腻,青菜汤去腻。” 孟秋芸一听,气消了,认真吃饭。 她很喜欢土豆红烧肉这道菜,夹了一块红烧肉,许墨看了她一眼,又夹了一块红烧肉,许墨又看了她一眼。 直到她夹了第三块红烧肉,许墨直接把碗端走。 孟秋芸恼了:“臭小子干什么?我老太婆还不能吃块肉?” 许墨:“乔兮枝说让您少吃,您多喝青菜汤,去油腻。” 孟秋芸咬咬牙,忍了。 没多久,她眼睁睁看着许墨拿了一只螃蟹,剥壳取肉蘸上乔兮枝送的蘸料,就要往嘴里送。 孟秋芸猛地把筷子拍在桌上,训斥他:“你不能吃河蟹!一吃就胃痛不长记性是不是?” 许墨嗯了一声,还是把蟹肉吃了,然后在孟秋芸即将骂他前解释:“乔兮枝说蟹肉蘸料更好吃,我尝一口,不多吃。” 孟秋芸:“……”老天爷,她孙子还有救吗? 当夜,吃了螃蟹的某人就付出了代价。 代价还算轻,除了觉得胃里油腻以外,还有轻微的疼痛。 但许墨不后悔。 乔家,一家人围坐在桌边,一边吃月饼,一边赏月。 夜深露冷,一人多披了一件衣。 乔子军眯着眼吃着月饼,还不忘问:“乔兮枝,先不说你以前也没吃过月饼,你是怎么会做月饼的?” 乔兮枝反问:“二哥觉得我那些天去县城是干什么去了?” 乔子军一脸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跟人偷师学艺去了。” 乔兮枝很满意他为自己找的理由。 其他人认真吃着月饼,听着兄妹俩的对话。 乔兮枝纠正道:“我以前吃过月饼,柱子给的。” 柱子家是杏花村为数不多能卖得起月饼的家户,有一年他家买了好几个大月饼,柱子掰了一块给原主。 但她没跟乔子军他们分,一个人吃了。 提起这事,乔子军就心情复杂。 毕竟是以前的事,而且月饼是别人给她的,想不想分也由她自己决定,他们没有任何理由生气。 过了一会儿,乔子军又说:“你就应该多做些拿去卖,肯定能卖不少。” 这种应节的东西,在节日当天必定十分受欢迎,可惜了。 乔兮枝做的红豆蛋黄月饼需要蛋黄,她上次腌的咸鸭蛋用了一半,做的月饼一共才十六个。 给许墨送了一套福寿安康,乔老爷子给周大夫也送了一套。 全家人先是分了一个尝了尝,今天晚上一个人又吃了一个,最后就只剩一个月饼了。 乔兮枝淡淡看了眼乔子军:“每天卖饼的钱够用了,中秋节我想给自己放个假。” 乔老爷子对着乔子军冷哼一声:“你妹妹每天起那么早做饼,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她?” 不体谅人的乔子军:“……”他也每天都早起,老爷子看不见吗! 算了,中秋大团圆的日子,不跟老爷子计较。 然后,他跟乔兮枝计较了起来,竖起左手还有些红肿的中指,质问乔兮枝:“我为了帮你挖沙子手被夹成这样,你就这样对待那些我承受痛苦换来的沙子?” 沙子还在篮子里装着,乔兮枝把它放在角落里,好像毫无用处一样。 今天晚上的清蒸螃蟹乔子军一只都没吃,主要是心里阴影挥之不去,一看到螃蟹,就只能回味到撕心裂肺的痛! 乔兮枝安慰心灵和肉体都受到伤害的哥哥,“那些沙子等明天晒干后天就能用了,炒出来的板栗第一个给二哥吃。” 乔子军傲气地哼了一声,表示不稀罕。 月赏了,饼吃了,要说团圆又算不上完整的团圆。 乔家夫妇屋里,赵秀兰叹了一声气。 乔向武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问出她的心事:“想老大了?” 老大指的是乔如梅。 赵秀兰没说话,她的确是想起了乔如梅。 这一家团圆的日子,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自从乔如梅上次回来和解后,赵秀兰还以为她会再回来。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乔兮枝也去过一趟丁家,乔如梅还是没回来过。 赵秀兰心里其实是有些失落的。 乔向武也重重叹了口气:“别想那么多,早点睡。” 他想到的不仅仅只有乔如梅,还有乔向文。 两年了,乔向文没有回来过任何节日,甚至是过年也没回来。 为了工位为了钱,当真是铁石心肠。 如果说赵秀兰是失落,那么乔向武就是失望。 第82章 王大伟小同志 隔日,乔子军终于吃到糖炒栗子。 那根被螃蟹夹过的手指在此刻已经不值一提。 因为糖炒栗子又香又好吃,就算再让他去河里挖沙子他也不会拒绝。 只不过乔兮枝本人对糖炒栗子并不是很满意。 后世卖糖炒栗子的小摊贩选择用石英砂也不是没有道理,普通的沙子真不太行。 乔子军和乔子安两人都觉得好吃,不过是因为第一次吃,也没有吃过真正的糖炒栗子。 好吃的东西自然要跟好朋友分享。 乔子安抓了一大把栗子,就他那两只小手,抓一大把也不到十个。 他抓着栗子,一脸询问地看着乔兮枝:“三姐,我给大伟哥哥送栗子去吃。” 乔兮枝正在削土豆,拿着菜刀削不好掌控,需要集中注意力,以免一不留神连皮带肉削掉一大块。 头也不太抬地应:“去。” 得了准许的乔子安迫不及待迈着小短腿跑去隔壁。 乔子军在扫落叶,金黄的梧桐好看归好看,却经不起风吹雨打,昨夜吹了一晚上的风,叶子梧桐叶七零八落在院子里。 他一手拿着扫帚,一手吃着剥好的板栗。 当然啦,是他自己剥的。 乔子军整个人都懒懒散散,边扫落叶,边漫不经心跟乔兮枝道:“土豆不好削?要不要帮忙?” 为什么削土豆呢,因为每次去买东西回村,为了掩盖都用土豆挡着,家里的土豆多得再不吃就要发芽了。 乔兮枝停下刀,想了想,如果非要削土豆和扫落叶选择的话,她选:“不用,我能削。” 乔子军眉毛抬了抬,又塞了一颗板栗进嘴,“不用就算了。” 不可否认,他的确是想跟乔兮枝换,他削土豆,那不就有理由让乔兮枝来扫叶子了? 可惜这家伙宁愿艰难的削土豆,也不愿意扫叶子! 是的,他也不愿意,飘得满院子的梧桐叶并不好扫,刚扫两下,秋风时不时一卷,又跑到某个角落里去了。 今天的风真是格外惹人烦! 乔兮枝削完土豆,乔子军还没扫完地。 等乔兮枝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炸土豆条的时候,乔子军终于把叶子扫到一堆。 他刚转身拿铲子回来,就看见那只可爱的小白兔,可恶地把扫好的树叶堆又扒开,扒出了一条直线。 风吹就算了,兔子还要来凑热闹! 乔子军怒火燃起,气急败坏拿着铲子朝着兔子走去。 “二哥,”乔兮枝喊住他,“先休息会,吃点东西。” 乔子军眯着眼看了看兔子,顿了一会儿才丢下铲子,“好。” 兔子逃过一劫。 “你先吃,我去喊安安回来。”乔兮枝盛了一小碗给隔壁带去。 乔子军拿着筷子夹了一根土豆条,催促:“快点。” 不快点他就吃独食。 隔壁王家,大人们都不在家,三个年级相仿的小男孩在分板栗。 乔子安抓得两手满满,也才抓了八颗板栗。 三个人八颗栗子,根本无法平均分。 如果王大伟小朋友的朋友林永旺,没来找他玩,就不需要纠结这么多。 可是,没有如果。 乔子安很乖:“大伟哥哥,我不要,都给你们,我三姐炒了好多栗子的,我回家吃。” 王大伟鼓着肉肉的小脸一脸纠结,“安安你吃你三个,林永旺你也吃三个,我吃两个。” 安安是弟弟,林永旺是伙伴,所以王大伟小朋友舍己为人! 王大伟分板栗的态度不容拒绝,分完后,他剥开板栗壳尝了一口,满意地点头:“好吃耶!” “安安,你姐姐做的都好吃。” 王大伟作为隔壁家的小孩,时不时能吃到乔家送来的吃食,他已经完全沦落为乔兮枝的小迷弟。 他时常羡慕乔子安,有一个会做好吃的的姐姐,一定很幸福? 乔子安眼睛亮晶晶的笑,那股开心不加掩饰,能让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 他摊开手,“大伟哥哥,我的给你。” 王大伟一脸认真地摇头,“不要。” 林永旺在一旁默默地吃着,时不时看一眼乔子安。 “安安。” 一道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 林永旺扭头看,是乔子安的三姐,手里还端着碗,脸上笑意盈盈。 乔子安连忙跑过去,习惯揪着乔兮枝的衣角,奶生奶气:“三姐怎么来啦?” “接安安回家吃好吃的,”乔兮枝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她跟王大伟招招手,“狗蛋过来。” 王大伟嘟着嘴:“安安姐姐,你不要老是喊我狗蛋。” 乔兮枝轻笑:“你妈不也一直都喊你狗蛋。” 王大伟也很无奈,他曾经也跟他妈强调过,到后来他放弃挣扎,他妈想喊就喊。 乔兮枝继续补充道:“那天在芦苇丛里,你的朋友也喊你狗蛋。” 王大伟一张脸皱巴巴地:“那不一样。” 乔兮枝好整以暇看他:“哪里不一样?” 王大伟支支吾吾答不出来,乔兮枝也不逗他了,换了个正儿八经的称呼:“大伟小同志,我做的土豆条,你吃不吃?” 王大伟惊喜的点头:“吃!” 他迫不及待接过土豆条,徒手抓了两根吃。 “安安也吃,”王大伟吃着也不忘记分给小伙伴,“林永旺你也吃。” 转头露出迷弟般的笑容:“安安姐姐,你做的东西全部都好吃。” 大部分东西是他以前从来没吃过的,比如说冰凉粉,比如说现在的炸土豆。 “谢谢王大伟小同志的夸奖,”乔兮枝道,“不过,安安回家吃。” 说完,她牵起乔子安的手,走之前目光扫到一旁的林永旺。 王大伟在后面大喊:“等会我找安安一块去玩!” 乔兮枝应:“好。” 再回到乔家,乔子军已经把一地的叶子都收拾好了。 看两人回来,赶紧道:“快点快点。” 油炸土豆条,越吃越得劲,就是不知道乔兮枝这么用油,会不会被赵秀兰打? 兄弟两心满意足的吃着炸土豆条,乔兮枝回想着王大伟身边那个小男孩,突然又要出门。 乔子军:“去哪啊?” 乔兮枝头也不回出了院门,“隔壁。” 乔子军嘟囔着:“不是刚回来吗?” 乔兮枝又到了隔壁王家,冲着吃炸土豆条的两人勾勾手,“王大伟。” 王大伟应了一声:“安安姐姐,你怎么又来了?” 乔兮枝神神秘秘的,“我来问一件事。” 第83章 裴言是只小野狗 王大伟疑惑:“什么事啊?” 乔兮枝问他:“你还记得捡鸭蛋那天吗?” 王大伟点点头:“记得啊,怎么了?” “那你有没有跟谁说过遇上我了?” 乔兮枝刚才看见林永旺,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村子里的传谣。 当时她跟许墨一起捡鸭蛋,只有林永旺跟王大伟看到过。 可是,按理来说,王大伟就算跟家里人说了,孙晓燕也不是那种会去散播她谣言的人。 所以乔兮枝猜想,看见她和许墨在芦苇丛,很有可能是林永旺告知那个传谣者的。 乔兮枝心里其实有怀疑对象。 现在只不过是来套套话罢了。 王大伟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想了一会,摇头:“没有,我就告诉我妈我捡了鸭蛋。” 因为他觉得遇上乔兮枝和许墨也没什么好跟家里人说的。 捡了鸭蛋开心开心就行。 在后边的林永旺默默垂着头,不敢看乔兮枝。 但乔兮枝又怎么会错失这个机会,她故作思沉片刻:“这样啊……那你的伙伴呢?” 王大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楞了楞,才转过头去问林永旺:“你有跟谁说过吗?” 林永旺有些紧张,在乔兮枝带笑的眼神下踌躇道:“我……我告诉过二姐。” 林永旺的二姐是林云霞,如果不是这次遇上他,乔兮枝不会联想那么多。 乔兮枝露出一个又甜又无害的笑:“那你说了什么?” 林永旺吞吞吐吐地说:“我看见你跟野……一起捡鸭蛋。” 他习惯性地说野种,此时也觉得不太好,但他又不知道许墨的名字,只好含糊不清一笔带过。 林永旺又说:“你以前都跟我二姐一块玩,现在你好像不跟她一块玩了,我看到你跟别人玩就告诉她了。” 他说完,紧张兮兮看着乔兮枝,生怕她会生气。 而乔兮枝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语气依旧温和:“我知道了,你跟王大伟一起吃土豆条。” 临走前还提醒王大伟:“吃完把碗送过来。” 这是必然的,王大伟点点头:“我会的!” 乔兮枝问完话就走了,两个小孩你看我我看你,迷糊了一会儿,便抛之脑后,先吃土豆条要紧。 乔兮枝当天没有立刻去找林云霞,毕竟是一个村子的,总能遇得上。 她把功夫都花在了每天的卖饼上,最近她又多做了两种新口味,土豆饼和酱香饼。 酱香饼个头大,一大块能切成八块大小合适的。 土豆饼名副其实,用土豆泥做的,乔兮枝做的土豆饼个头不大,因为她用了那套月饼模具。 定好型的土豆饼比乔子安的手掌大上一点。 每个饼上都有字,倒是有些稀奇。 乔子军才知道,原来土豆还可以这么做。 他们吃土豆跟吃红薯的方法如出一辙,除了用水煮还是用水煮,不然就直接生吃。 窗外的天还是黑的,靠着一盏油灯,乔子军跟着乔兮枝忙里忙外。 空闲下来后,乔子军看了眼油灯,道:“灯快没油了,用不了两天。” 乔兮枝很自然地接话:“那就买些回来。” 乔子军瞪她:“不是有钱就能买到!” 这丫头是不是以为赚了钱以后什么都能有了? 买煤油也要票,煤油票虽然谈不上像月饼票那样难得,但也比粮票糖票少有。 你想跟人家换煤油票,用多好几倍的粮票换,别人也未必愿意。 乔兮枝气定闲神:“找裴言。” “什么找赔盐?”赵秀兰突然出现在门口问道。 除了每天卖饼和中秋节那天以外,赵秀兰都不让乔兮枝下厨。 她做饭是好吃没错,但粮食禁不起这么吃。 以免乔兮枝把早饭一块做了,赵秀兰每天都早起防着她。 乔子军和乔兮枝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出声。 裴言身份特殊,不方便让乔家人知道。 而且至今为止,乔家人都不知道兄妹俩是在黑市卖东西。 以为他们跟乔老爷子一样,找了个有人流的路口或者小巷,就是普通的投机倒把。 赵秀兰又问了一句:“赔盐是什么?” 乔子军随口捏造:“是只小野狗,我们在山里发现的,还给它取名叫裴言,这段时间在山里一直没看到它,所以说要去找找。” 赵秀兰若有所思:“可能是觅食去了。” 裴言是只小野狗,这事就揭了过去。 赵秀兰不过是随口问问,完全没思考疑点,乔兮枝这段时间压根没去过山里,家里的兔子都没取名字,又怎么会给一只山里的野狗取名字? 被说成是小野狗的裴言完全不知情,还给乔子军弄来好几张煤油票。 “你要的东西。” 乔子军一放学就来替换裴言卖饼,裴言二话不说直接把票给他。 乔子军收了煤油票,问:“多少钱?” “加上今天的工钱给一块钱就行。”裴言道。 乔子军给了钱,裴言也没走,坐在一旁跟他搭话:“这土豆饼上的图案是找木工师傅做的那套工具印上的?” 月饼模具经裴言之手时,他瞅过两眼,今天发现印在了乔兮枝新做的土豆饼上。 乔子军点头:“对。” 裴言顺势说了说今天的状况:“今天就属土豆饼卖的最好,大伙基本都是一套一套的买,非要把那几个字买齐。” 乔子军掀开装土豆饼的那个篮子一看,果不其然,只剩四个了。 所有的土豆饼都是他一个一个用模具按出来的,足足有八十个呢。 他还担心太多了卖不完,看来是多虑了。 “剩下的土豆饼都给你。”乔子军把篮子往裴言面前一放。 土豆饼比别的饼卖得都要便宜,因为食材便宜,五分钱一个,乔子军才这么大方。 这也土豆饼是卖得很好的原因之一。 大方送给裴言,除了因为土豆饼没那么值钱,还有他早上把裴言说成是野狗,有点良心过意不去, 裴言嘴上客套着:“那怎么好意思。” 下一刻,便毫不客气拿出一个咬上一口,还不忘点评:“不错不错,你妹妹这手艺实在没得说。” 乔子军一点也不谦虚:“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 裴言对此嗤之以鼻。 乔子军:“裴大哥,还得劳烦你再帮忙看看,我去买点东西。” 嘴上还吃着人家给的饼,裴言哪能拒绝,应道:“去去。” 第84章 你想上学吗 乔子军刚离开不久,来个买饼的妇人。 “小伙子,是你卖带字的饼?” 裴言略带歉意的笑道:“不好意思啊婶,卖完了,你明天再来,我这还有其他的饼,你可以看看。” 其实还有三个,但乔子军送他的饼都是要留着自个吃的,不卖! 那妇人很不满:“我刚刚可看见你在吃,你一个卖饼的怎么还自己吃上了,会不会挣钱啊?” 这位妇人就是刚走了不久的乔子军的大伯娘,何桂英。 今天有人在她面前拿着一套福寿安康的土豆饼,她立马就打听了来处,赶紧过来买。 没想到这饼生意这么好,这么快就卖完了。 裴言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态度也冷淡下来:“今天没有了,你明天再来。” 何桂英轻嗤一声:“真是不会做买卖。” 幸好她说完就走人,不然裴言也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对客人动手。 这点糟心的小事裴言也没有跟乔子军提起。 乌临县,距离钢厂一公里路的大平房,这一排排平房里有一大半人都是附近纺织厂钢厂这些地方上工的人。 乔向文一家就住在这里,何桂英一回大院就遇上买了福寿安康土豆饼的妇人在跟周围人唠嗑。 “这有字有花纹的饼就是不一样,你们以前吃过这种没有啊?” 妇人叫佟青青,三十几岁,她男人跟乔向文一样,都是钢厂的工人。 她长得清秀会打打扮,在一众妇人当中算比较年轻的一个。 何桂英看着她拿了几个饼笑得跟朵花一样,不满的撇撇嘴。 “青青妹子,不过几块饼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谁还没吃过?” 佟青青还在跟其他几个妇人津津乐道,突然被何桂英插一嘴,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何大姐,你回来了?买到饼了没有?” 刚才还跟她打听是在哪买的,现在又一脸不稀罕,在这膈应谁呢? 何桂英不承认:“谁去买饼了?说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佟青青也不恼,轻笑着说:“这样啊,那何大姐把刚才我送的饼还回来。” 佟青青在裴言那里买了好几套饼,见着邻居就分一个,还借着上面有寓意的字哄得人心花怒放。 当然啦也是因为土豆饼不贵,才五分钱一个,要是五毛钱一个她未必这么阔绰。 佟青青跟邻居们关系不错,不少人都乐意跟她搞好关系。 偏偏何桂英跟她相反,那一张嘴总爱得罪人。 关键她还特别看不惯佟青青那样子。 但人家佟青青压根没往心里去,对谁都落落大方。 何桂英不高兴了,扯着嗓门道:“哪有你这么做人的?送人的东西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说什么不好,非要说人品好不,佟青青脸上的笑散得一干二净:“也是,我哪有你何大姐会做人?” 不等何桂英说话,佟青青继续道:“一家子偷偷摸摸抢了小叔子家的工位,心安理得在县城过好日子,还断了跟他们联系不给补偿,这种做人的方式我实在是学不来啊。” 当初乔向武顶替乔向文工位的事不小,大多人都知道。 这两年来佟青青可没见过乔家人来找过他们,所以她猜应该是断了联系。 何桂英像是被踩着了尾巴,恼羞成怒:“谁说我们没给补偿,我们每月都给,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不然我撕烂你的嘴!” 佟青青一脸不信的表情,嘴上还是说道:“每月都给啊……” 何桂英见不得她这副嘴脸,怒火冲天:“你真以为我不敢撕烂你的嘴?” 旁边跟佟青青关系更好的妇人自然帮衬着:“何桂英,你别太过分!” “就是,谁知道你给没给,有本事喊你小叔子一家的人来作证啊。” “我可从来没见过她小叔子一家,这怕是早就断了联系。” 何桂英又心虚又生气,却又寡不敌众,看着佟青青笑话她的那张脸,怒火瞬间盖过心虚,整个人直接冲她过去。 “啊啊啊——” 何桂英突然冲过去揪佟青青盘好的头发,佟青青痛的头皮发麻,反手又扯住何桂英的头发。 又是一阵尖叫:“啊——” 众人反应过来赶紧拉人。 等把两人拉开,谁都没落下好处,都是披头散发的鸡窝头。 佟青青忍不住骂道:“疯子!泼妇!” 被拉住的何桂英又想上去打人:“你再说一遍!” “疯子!泼妇!” 最后何桂英是没再跟佟青青动手,因为好几个人都拉着她。 山高路远的,这场闹剧,乔兮枝他们自然不知道。 乔兮枝这两天,一放学就去许墨干活的地里等人。 等在村子里一直没遇上的林云霞。 许墨在掰玉米棒子,乔兮枝在长满野草的田埂坐着,她左手支起下巴,问道:“村友,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许墨的速度很快,掰一个玉米棒子只需要两秒钟。 “咔嚓——”一声,他掰下一个,声音淡淡的:“不用。” 在许墨眼里,乔兮枝的手就是用来翻课本写字的,不是用来干农活的,当她提起帮忙的时候,他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乔兮枝坐在田埂上觉得无聊,跟许墨搭着话:“你说在这到底能不能遇上林云霞?” 林云霞他爸在上面不远处的地里干活,只要她来给她爸送水或者送食物就会从这里路过。 这也是乔兮枝堵在这里的原因,可是两天过去了,还是没看到人。 乔兮枝想,是不是要去一趟林云霞家? 许墨每天干活的时候注意力很集中,不会关注谁路过,但前几天他无意中有瞥到林云霞。 “前几天我见她路过。”许墨掰着玉米棒子,用余光瞥了眼乔兮枝。 乔兮枝若有所思:“那我就在这等她。” 许墨也不问原因,应了一声:“嗯。” 乔兮枝知道他一直都是冷淡的性子,自己要是安静点就会容易冷场。 突然心血来潮问道:“许墨,你想上学吗?” 乔兮枝知道许家没钱让许墨上学,但她看着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整日不是下地干活就是上山找食物,觉得他不应该一直如此啊。 第85章 你猜 上学这两个字,其实许墨在很久以前渴望过。 自从知道孟秋芸对这事很抗拒,许墨就放弃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孟秋芸对他想上学这件事那么抗拒,却无奈只能顺从。 乔兮枝突然问起,许墨看上去依旧毫无波澜。 只不过他掰玉米棒子的手顿了顿,两秒一个玉米棒子,他花了整整四秒钟。 冷风吹过玉米地,少年冰凉的声音夹在其中:“不想。” 乔兮枝还是不死心问:“真不想?” 别以为她刚才没看见他顿了两秒。 过了好半响,许墨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嗯。” 乔兮枝弯着眉眼笑了,因为她确定,许墨想上学,不然他绝对会毫不犹豫拒绝,而不是迟疑。 她笑道:“你骗人。” 许墨没吭声。 乔兮枝便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我现在每天都跟我二哥卖饼,一天差不多能挣十几块钱,我们刚好缺一个帮忙卖饼的,一天一块的工钱,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一天一块比每天上工挣的工分多好几倍,两个月凑两年的学费完全没问题。 明年开春,让许墨去上学,以他的速度,上半天学上半天工,一点也不耽误。 回应乔兮枝的,是掰玉米棒子和风吹虫喃声。 乔兮枝喊:“许墨。” “嗯。” “给个答复。” 许墨停下手里的活,转过头看向她:“不行。” 乔兮枝无法理解,她都把机会摆在他眼前了,为什么要拒绝? 他明明想上学的不是吗? 乔兮枝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为什么?” 少年那双眼睛这会儿依旧像一滩死水,扫在她身上没有温度。 乔兮枝不是乔子安,不仅不怕他冷冽的眼神,还能不眨眼地跟他对视。 “林云霞来了。”许墨提醒道。 话题被迫终止,乔兮枝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才把视线扫向田地间,林云霞果然来了。 这片玉米地是呈山坡形式,在这个位置能把下方的景象全部收入眼底。 林云霞手里拿了一个大水瓶,是吊水用过的那种透明玻璃瓶子,她还在下面收割完了的玉米地里,并没有发现坐在田埂间的乔兮枝。 直到她从小路一直走上来,蓦地对上早早就田埂边等她的乔兮枝。 林云霞楞了一下,下意识转身原路返回。 好不容易等着人,乔兮枝可不会轻易放过。 “林云霞,你躲什么?”乔兮枝漫不经心喊住她。 林云霞心里默默道,明明是乔兮枝自己让她遇上她就躲远点的,现在反过来问她躲什么,真是贵人多忘事! 一晃眼,乔兮枝已经来到林云霞跟前,淡淡道:“我有个事想跟你确认确认。” 下一秒,她露出又软又甜看似温煦无害的笑容,提醒道:“不要撒谎哦。” 每次只要到这种时候,她语气和神态才像个十四岁的少女。 林云霞上次被乔兮枝吓得不轻,她这几月都躲在背地偷偷观察。 从一开始跟乔子军上山捡柴,每天早起跑步,逼林家老太太道歉,跟许墨玩在一块……这些跟之前的那个乔兮枝对比,简直是翻天复地的变化。 以前,林云霞一直都瞧不起乔兮枝,觉得她又傻又娇气,现在,乔兮枝不娇气也不傻了,却觉得她讨厌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害怕。 至少在她看来,乔兮枝看她的眼神总是不复以往的不寒而栗。 就比如现在,乔兮枝笑容明媚,她却感觉不到笑意。 林云霞捏紧手里的玻璃瓶子,冷着脸:“什么事?” 乔兮枝缓缓道:“就在前几天,你弟弟林永旺说,你说我的坏话。” 林云霞眼底的心虚一闪而过,指甲盖都泛白了,可见她有多用力。 乔兮枝找林永旺套话的那天,他一回就告诉了林云霞。 所以,她能肯定林永旺绝对没说这话! 想到这,林云霞的底气足了些:“我没有!” 但前阵子关于乔兮枝的谣言的确有她的手笔,只要她不承认又有谁知道呢? 乔兮枝似笑非笑地问:“你猜李翠华为什么会替我说话?” 林云霞当时还纳闷呢,村里传乔兮枝跟许墨好上的那会,李翠华一开始比谁都能嚼舌根,后来她竟然开始帮乔兮枝说话。 谁要是说一句乔兮枝跟许墨好上,她能跟人吵上半天,就为澄清两人之间清清白白。 再后来,谣言慢慢就没了,现在许墨和乔兮枝一同回村,都没什么人议论。 当然,李翠华要是这点战斗力都没有,也妄为她这些年跟人吵过的架。 林云霞错愕道:“你怎么做到的?” 乔兮枝活动活动了手腕,捞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肌肤,漫不经心地笑着:“你猜看看。” 她从善如流的动作好像随时要打人。 林云霞咬了咬唇,“你想干什么?” 乔兮枝突然向前走了一步,伸出纤细的手指摆动了两下林云霞披在胸前的麻花辫,还是那句话:“你猜。” 林云霞都要被这两字压的喘不过气了,握着玻璃瓶的手越来越紧,面上还算镇定:“乔兮枝,我不想跟你动手,你打不过我。” 乔兮枝冷笑,一只手猛地把林云霞拉过去,林云霞手一松。 “砰——”玻璃瓶砸在地上,水花炸开,田埂边的野草突然得到灌溉,林云霞的裤脚湿了一片。 掰玉米棒子的少年也丢下了手里的活,大步流星走过去。 许墨微皱着眉,下颌绷成一条凌厉的线,冷淡的语气中藏着一丝紧张:“乔兮枝。” 乔兮枝回头,眼眸里露出疑惑:“怎么了?” 许墨目光扫过拉住林云霞的乔兮枝,见她头发丝都没乱的站在那里,松开微皱的眉梢:“没事。” 她没事就好。 林云霞:“……”她有事。 家里就这么一个用来当水壶的玻璃瓶子,被摔得稀巴烂,要她回去怎么交代? 乔兮枝也觉得动静闹得有些大,都打扰到人家干活了,对着许墨微微笑道:“不好意思啊村友,你忙,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随后,她便用力拉着不情愿的林云霞走远了些。 第86章 容她再哭一哭 方圆百米无人,乔兮枝也懒得跟林云霞兜圈子,长话短说:“最先开始说我和许墨好上的人是你?” 林云霞还生着气:“你摔烂了我的瓶子!” 乔兮枝淡淡地看着她:“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林云霞气急败坏梗着脖子大声嚷嚷:“是我又怎样?你既然跟那个野种一起玩,还听不得别人说?” 听到野种这两个字,乔兮枝漂亮的杏眼里只剩冰渣子,扯了一下嘴角,一字一句:“他有名字,你再喊一句野种别怪我动手。” 林云霞眼里满是讥讽,一遍又一遍的说:“野种,野种,野种,他就是野种!” 乔兮枝眼神越来越冷。 “乔兮枝,”一道清冷的声音入耳,“过来。” 是许墨,他不知何时来的,就在田埂边淡淡的喊她。 要是平时,许墨喊乔兮枝过去,她肯定会过去。 可现在,她脚底像生根一般,硬是没动一步。 林云霞嗤笑道:“没听见吗?野种喊你呢。” 一阵冷冽的风呼过林云霞耳边,下一秒,天旋地转,“咔嚓”一声,她只觉得右边胳膊传来一阵剧烈的痛。 尖叫声也随之响起:“啊啊啊!!!” 林云霞痛得眼泪狂飚,乔兮枝面无表情保持着反手扣她的动作:“我说了,他有名字,你听清楚了吗?” 林云霞一直哭,不回话。 乔兮枝只好在她已经脱臼的胳膊上使了点力,重复一遍:“听清楚了吗?” 林云霞哭哭啼啼:“呜呜呜……听清楚了……” 乔兮枝擒着林云霞换了个方向,是面朝许墨的方向,问:“他叫什么名字?” 林云霞边哭边说:“许……呜……许墨……呜呜……” 许墨倒是一脸平静,没什么波澜。 他开始的确想阻止,后来改了主意。 乔兮枝松开林云霞,不急不缓道:“就用你这只手,抵了在背后传我谣的事。不要招惹我,听清楚了吗?” 林云霞还是哭:“呜呜……听清楚了……” 过了两秒,她才回味过来乔兮枝的话,又惊又哭:“我的手断……断了?” 乔兮枝毫不犹疑地点头吓她:“断了。” 林云霞摸着剧痛的右胳膊,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乔兮枝你好歹毒,你竟然把我手折断了……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乔兮枝靠前一步,林云霞下意识后退,她只好伸手按住她。 “你你你——” 林云霞话还没说话,又是“咔嚓”一声,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啊!!!” 乔兮枝轻声道:“我等着哦。” 林云霞哭得像只断了线的风筝,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乔兮枝放狠话。 乔兮枝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跟袖手旁观的许墨道:“我们先走,容她再哭一哭。” 许墨点头:“嗯。” 玉米杆子满地倒的地里,林云霞坐在里面哭的昏天暗地。 哭着哭着,她抬起右手用袖子擦眼泪鼻涕,擦完之后又继续哭,哭得泪流满面又继续擦。 好半响,她两眼放空,发现自己的右手好像没断。 刚才那一下,乔兮枝是又把她的手接好了? 几秒后,林云霞又哭了,这回是喜极而泣。 另外一边,乔兮枝和许墨之间气氛微妙。 乔兮枝有些难为情地问:“我刚刚……是不是有点凶?” 何止有点凶,面无表情把人家的胳膊拧脱臼又给接上,杏花村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十几岁少女。 许墨却说:“不凶。” “那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乔兮枝说得有些迟疑,想了想,凶巴巴的语气中带着点懊恼:“我跟她说了你有名字!她偏要喊野种……” 乔兮枝向来都是能动嘴不动手的,散播她的谣言可以忍,但听到喊许墨野种真的忍不住! 实在太容易让人生气了! 许墨看着眼前一脸懊恼的小姑娘,冷淡的眉眼蕴上笑意,语调有点哄人的意味:“一点也不过分,是她骂我野种,你不过是替我出头,不用想太多。” 乔兮枝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她顿了两秒,水灵灵的杏眼弯成两轮漂亮的小月牙,清甜的声音有些小兴奋:“许墨,你刚刚附和我竟然说了这么多字!” 平时许墨附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嗯”,然后就没了。 许墨恢复如常:“嗯。” 乔兮枝眉梢微抬,面上写着字几个大字:果然,你还是你。 今天的地还没收完,许墨又回了玉米地里,乔兮枝也跟着去了。 许墨用余光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不说话,乔兮枝也不说话,就坐在田埂上看他掰玉米棒子。 最终还是许墨招架不住,先开口:“你不回家?” 要等的人已经见过了,警告过了,也让那人哭过了,事情已了,为什么还在这? 乔兮枝就等他问,顺口接道:“你还没说原因。” 掰玉米棒子的许墨愣了愣。 乔兮枝提醒:“为什么不愿意帮我卖饼?是哪里不好吗?” 许墨那双漆黑的眼闪过一丝黯淡,语气平静:“乔兮枝,你是真的需要?” 如果是真的缺人,那他每次去黑市看到的那个替乔兮枝卖饼的倒爷,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真的缺人,为什么要在问他想不想上学之后才说? 这一切,明摆着告诉他,乔兮枝不缺人帮她卖饼。 乔兮枝斩钉截铁道:“真的缺,特别缺。” “你骗我。”许墨平静的叙述事实。 半真半假,但乔兮枝嘴上还是不认:“我没骗你,我二哥每天都要上学没时间,我们花钱雇的那个人一直不情不愿,眼红我们赚得多,总是想多要工钱。” 她心道,对不起了裴言,改天请你吃饼。 许墨不为所动:“你请了人。” 他知道乔兮枝和乔子军跟那倒爷关系不错,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乔兮枝哪里知道,许墨对她知根知底,还是不死心道:“那人不行。” 许墨继续掰起玉米棒子,轻描淡写道:“我也不行。” 乔兮枝一脸信任:“你行的,卖饼很简单,你记住什么饼卖什么样的价钱就行。” “我不会算数。” 许墨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锅。 第87章 你别不开心 听到许墨说不会算数,乔兮枝呆滞了整整五秒。 她笃定道:“许墨,你又撒谎。” 他不可能不会算数,不会算数他怎么在黑市里卖菌子卖野味? 这骗人的话也太拙劣! 许墨停下手里的话,此时也顾不上脏,骨骼分明的手摁了摁眉心。 向来平淡的声线里夹着几分无可奈何:“乔兮枝,你也在骗我,帮你卖饼的那人,你们是朋友。” 不情不愿总想多要工钱都是她瞎编的。 许墨知道她一片好心,想帮他,想让他上学,可是一想到孟秋芸的态度…… 乔兮枝被揭穿后,像只漏了气的气球,兴致大减缓缓叹气:“算了,我总不能强人所难。” 许墨盯着乔兮枝那张恹恹的脸沉默半响,狭长的眼睑下垂,声音低沉:“乔兮枝……你别不开心……” 乔兮枝漂亮的杏眼闪了闪,语气特别真诚:“你帮我卖饼,我就会开心。” 许墨这次没有立刻拒绝,而是从地里走到田埂边,在离她一米左右的距离坐下。 平静的眼睛眺望着远方,语气很淡:“我不会去上学,也不会去卖饼,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许墨平淡的说着,忽然侧过脸,漆黑的瞳孔倒映出小姑娘漂亮的脸蛋,声音放轻:“乔兮枝……我本就在泥里,不用拉我……” 小姑娘是站在云层上的人,伸手他拉会弄脏她干干净净的手。 少年就差没把“我们不应该有任何交集”说出口了。 乔兮枝转头看他,那双眼睛依旧像一滩无波无澜的死水,好像永远看不到生气…… 不是的……她曾经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过满天星河,就在不久前,她告诉他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时。 乔兮枝那时就想,这少年到底有多惨,十几年也没交上过一个朋友,也没有一个伙伴。 大家都跟自己的小伙伴们吃喝玩乐的时候,他肯定是孤零零一个人,下水摸鱼,上山打猎,独来独往。 乔兮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避重就轻:“许墨,你看看这片土地,生长了很多东西,好看的花,茂盛的草,参天的树,它们除了根还扎在泥里,已经沐浴在阳光下了。” “所以,我不拉你好不好?” 你像这些花草树木一样,自己从泥里探出头好不好? 少年眼底掀起惊涛巨浪,良久,他合上眼再睁开时,清冷的语气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温柔:“好。” 话已至此,乔兮枝也不打算再多说,她起身望着坐在田埂的许墨,平静道:“我要回家了。” 许墨嗯了一声。 乔兮枝踩上田埂,转身准备离开。 许墨突然出声:“乔兮枝。” 她回眸:“嗯?” 许墨说:“我不能去学校上学,但我想读书。” “好。”乔兮枝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乔兮枝跟许墨约定,让他上午把里的活先干完,她中午放学便来找他。 天越来越冷,晨风和晚风不相上下,总能吹来一股冷冽的寒意。 乔兮枝和许墨找了个无人问津的草坡,条件有限,两人也没讲究,席地而坐。 乔兮枝把上学的课本都拿了过来,因为有空间的存在,很方便,随放随取。 “能看懂吗?”乔兮枝语气委婉的问许墨。 许墨皱着眉翻开数学书,里面的数字他都认识,但也仅此而已。 乔兮枝鼓励道:“没关系,我们一步一步来。” 许墨连小学都没上过,直接看初中的课本,太过跳跃。 乔兮枝对比了一下如今的课本和后世的课本,前者比较简单,后者难度略大。 许墨淡淡应:“好。” “你先看看,我回去一趟。”乔兮枝想起,原主的小学课本应该还在家里。 她用的课本都是乔子军用过留下的,这些年还没恢复高考,版本也没什么变化。 过了大概二十来分钟,乔兮枝抱着一叠书回来。 是小学所有的语文和数学书。 乔兮枝把书放在许墨右手边,淡淡道:“许墨,你先看这些。” 有了最基础的书在,后面的才能一步一步来。 乔兮枝心想,距离高考恢复还有差不多三年,三年时间应该够了。 许墨顿了顿,道:“乔兮枝,一次不用拿这么多。” 一天就这么几个小时,他还没这能耐把这些书全都翻看完。 乔兮枝轻笑:“给你带回家慢慢看。” 许墨没垂着眼,神色不明,“不行。” 孟秋芸反对他读书的事,一直没告诉乔兮枝。 乔兮枝从许墨一开始的反应中就能察觉到,他不愿意去上学,这中间有难言之隐。 他不想说,她也不问。她不想说,他也不会问。两人之间向来如此。 但这一刻,乔兮枝隐隐约约能猜到,许是跟孟秋芸有莫大的关系。 许墨看小学课本,乔兮枝看初中课本,后者有些无聊,因为她已经把这学期的所有内容都看完,甚至掌握了。 每当许墨皱眉,乔兮枝就会凑过去瞅瞅,顺便解释一番。 一来二去,她发现一件事,这少年会变通,举一反三的能力强。 简直是给乔兮枝吃了一颗定心丸。 连续几天,许墨一如既往的学得快,乔兮枝一脸欣慰的收拾好课本回家。 乔子军已经在家门口等她了,见她回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乔兮枝,”乔子军语气有些疑重,“我有事跟你说。” 看这样子,还想避开乔家人。 兄妹俩人找了个人少的地,乔兮枝才开口问:“到底怎么了?” “今天黑市被人举报,我们的东西全被收了。” 乔子军才刚替换裴言没多久,稽查队的人就来了,要不是裴言反应迅速带着他跑了,恐怕乔兮枝现在都见不到他。 他们去的黑市存在快十年了,一开始管辖的比较严格,被查了好几次,后面上头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人去举报就不管。 这几年一直风平浪静,有些人就放松了警惕,今天被抓到的就有十来个。 一旦被抓,都是要被拉去p斗的,人尽皆知脸面丢尽。 乔子军想想就觉得后怕。 第88章 八分钱就行 黑市被举报,东西被没收,但人没被抓,也是种幸运。 乔兮枝沉默了一会儿,安慰道:“没事,这段时间我们就不去卖饼了,等风头过去再说。” 乔子军哭丧着脸:“还要赔裴言的火炉子呢,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吃饱了没事干去举报!” 想起当时稽查队一去就说,接到人举报黑市在搞不正当买卖,在场所有人都不许动。 他们又不傻,裴言直接带着他跑路。 改天要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他,当下还是先把钱赔了。 除了炉子,还有今天做饼用的本钱,算在一起也是不小的一笔,全都打了水漂,相当于白白辛苦了好几天。 乔兮枝手里有三百多的现钱,外加十一根金条,说上一句有钱人也不为过。 毕竟在这个年代,一千多钱都能盖上一座新房子了。 “一个炉子花不了多少钱,我手里还有不少钱,你明天拿去给裴言。”乔兮枝拿出一张大团结递给乔子军。 乔子军哼了一声:“你倒是大方,花钱都不眨眼,也不心痛。” 财路都断了还能这么平静!乔兮枝到底是怎么想的? 乔兮枝从小虽然爹不疼娘不爱,但在物质这方面一直都很优越。 可能就是应了那句话,有得必有失。 她来到这以后,捡了个小外挂,再加上会做饭,没钱的苦吃的少。 乔兮枝思索片刻,趁着乔子军还没接过大团结,又塞回了兜里。 声线平缓道:“说起来二哥也算是半个摊主,承担炉子的赔偿不过分?” 乔子军明显楞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不!过!分!” 怪他嘴贱! 乔兮枝还是给了一半的钱,另外一半由乔子军承担,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乔子军往日都会把卖剩下的饼带回去,虽然不多,但每天都有,这些剩下的饼就是乔家晚上的主食。 可今天,别说饼了,连竹篮子竹筐子这些东西都没带回来。 饭桌上,赵秀兰还是问了一句:“小军啊,今天的饼都卖完了?” 乔子军刚扒了一口红薯饭,听赵秀兰这么一问,嚼咽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还瞥了对面给乔子安夹菜的乔兮枝一眼。 “妈,今天稽查队巡逻,二哥一遇上就掉头跑了,东西全都丢了。” 乔兮枝没想过要瞒着这件事,因为压根瞒不住,家里有哪些竹器,乔老爷子门清得很,少了东西他一下就能察觉到。 而且,目前来看,暂时还不能去黑市卖饼,势必也会引起乔家人询问,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 至于怎么说,乔兮枝心里有数,他们去黑市这一点还是要瞒着。 乔兮枝此话一出,除了懵懵懂懂的乔子安,饭桌上的人都停滞了一瞬。 就连乔子军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他还以为至少要瞒一瞒。 乔老爷子一脸严肃,眼神犀利看向乔子军:“你妹妹说的都是真的?这么大的事你半声也不吭?” 乔子军小声唧唧歪歪:“她都替我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乔老爷子冷哼一声:“你那张嘴不会说话,还要你妹妹来替你说?” 乔子军顶嘴:“她说我说都是说,有什么不一样……” “啪——”乔老爷子气得把筷子拍在桌上,语气很凶:“你妹妹要是不说,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说了?” 乔向武也默默放下碗筷。 乔子军瞬间安静如鸡。 乔兮枝当起和事佬,声音甜甜地喊:“爷爷,二哥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今天差点被抓,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您就别再凶他了,好不好?” 乔老爷子气消了大半,只是不满的看了乔子军一眼,“别再有下次。” 乔子军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他也不是存心想瞒着,主要是怕暴露去黑市的事。 赵秀兰感慨道:“人没事就好,以后……就别去了……” 这件事倒是敲响了警钟。 乔向武也表态:“你妈说的对。” 乔子军嗯了一声,乔兮枝没说话。 乔兮枝等不了那么久,只能盼着黑市最近的风头过去,又或者另找出路。 次日,习惯天还乌漆嘛黑就起床的乔兮枝醒了。 在黑暗里恍惚了几秒,进了空间。 空间只有白天没有黑夜,阁楼周围的围栏上,缠绕着的绿藤生命力依旧茂盛,藤上开出的白色小花也没有凋零,瓜果蔬菜一直都是成熟景象,没有半分老去的状态。 乔兮枝做过实验,把新鲜的食物丢进来也不会腐坏,能有一直保持最佳的状态。 她空闲的时候会进来给新种的蔬菜浇水。 一大早醒来没事,想倒腾倒腾阁楼上的空置已久的小阳台。 乔兮枝推开围栏,进阁楼里拿上木桶和水瓢,从小院角落里的井里打了一桶水,给围栏上的绿藤都浇上水。 没多久,绿藤开始疯狂颤动,迅速抽条,围栏上缠绕得密密麻麻。 等它生长完,乔兮枝取了些长藤,绕在小阳台的木栏杆上。 取完绿藤,她又去地里摘了几个南瓜,掏空南瓜瓤,用刀雕刻出几个南瓜灯的样子。 空间没有黑夜,南瓜灯没有灯,只有南瓜放在阳台上做摆设。 弄好这一切,乔兮枝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三姐。” 外头天已经亮了,乔兮枝难得还没起床,赵秀兰做好早饭,让乔子安来喊她起床。 乔兮枝从空间里出来,收拾好自己和房间。 一推开门出来,最先看到的便是围墙边地上堆放着的竹子,还有已经削好的竹条。 乔兮枝眼睛闪了闪,她知道小阳台缺什么了,缺一把竹椅。 早饭过后,乔兮枝没有急着去学校,而是找乔老爷子说编竹椅的事。 “爷爷,我有个同学家想做一把躺椅,让我帮忙问一问价钱。” 乔老爷子眯着眼,和蔼的笑着:“娇娇的同学啊……那咱们收便宜点,八分钱就行。” 第89章 野猪 竹筐子才两分钱一个,竹躺椅要一毛,因为不仅比它大上几倍,工艺要比它复杂许多。 乔兮枝摇头,语气坚决:“爷爷,您平时收什么价钱就收什么价钱,不用便宜。” 乔老爷子依着孙女,态度和蔼可亲:“都听娇娇的。” 反正编竹器的钱,都是攒着给孙女买糖吃的。 中午放学,乔兮枝先回了趟家,给乔老爷子带了句准话。 “爷爷,我同学说一毛钱能做。”乔兮枝笑吟吟跟乔老爷子汇报这个好消息。 接了活,乔老爷子也高兴,笑容满面:“好好好。” 乔兮枝去厨房拿了两个杂面馒头,跟乔老爷子说了一声:“那我先去玩了。” 许墨还在老地方等她。 “去玩。”乔老爷子打量着竹条子道。 微凉的清风拂过,草地上的小野菊随风簌簌颤动,空气中流动中淡淡的花香。 许墨靠在一棵树下,拢着眼皮,眉梢一如既往地带着丝丝寒意。 看他的样子,估摸着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许墨。” 直到少女清甜的声音响起,他才缓缓抬起眼皮。 “刚刚有点事耽误了一会,没久等?”乔兮枝问道。 许墨神色淡淡:“没久等。” 也就早来了半个小时。 自从约定每天下午跟乔兮枝一起看书做题以后,他干活的速度更加迅速了,就是为了不耽误下午的时间。 他可以等乔兮枝,但他不希望乔兮枝等他。 乔兮枝晃了晃手里的课本,道:“那我们开始。” “嗯。” 午间时分,草地时而响起悠扬婉转的说题声,不远处也有唧啾唧啾的鸟叫,一停一起,一起一落,仿佛交汇出一首动听的旋律。 “许墨。” “许墨。” “许墨!” 少年在悦耳的声音里晃了神,一直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 乔兮枝微皱眉头,一板一眼道:“许墨同志,听别人讲题时不许发呆。” 许墨耳根子瞬间发烫,垂着眼,避开乔兮枝的眼神,轻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看在他知错就改的份上,乔兮枝没生气,又把题讲了一遍。 这回少年听的很认真,一遍就懂。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宁静:“咕噜——” 是肚子叫的声音。 许墨面无表情,耳朵比刚才发呆被抓包还红。 今天孟秋芸做了几个野菜杂面团子,用布裹着给许墨揣兜里。 到饭点的时候,才发现布和团子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能是掉路上了。 他既没有回去找,也没回去吃饭。 因为他怕乔兮枝找不到他。 乔兮枝一脸错愕:“你没吃午饭?” 她来之前吃了两个杂面馒头,要是放在前两个月她最多只能吃一个。 可能是天气冷了,可能是在长身体,导致她胃口变大,把两个都吃完了。 要不然还能留下一个分给许墨。 许墨抿唇,轻描淡写道:“没事,我们继续。” 他面上有多淡定,胃里就有多翻江倒海。 乔兮枝瞥了眼他通红的耳根子,知道他尴尬,不动声色:“我想吃鸡肉……” 许墨哪能不知道她这是给他找理由呢? 但他还是合上书本,起身道:“我去抓。” “我也去。”乔兮枝跟着道。 山上之前,许墨去地里拿上砍刀和背篓。 带上砍刀是为了安全,以免遇上毒蛇猛兽,起码有个防身之物。 带上背篓是为了装食物方便,山林里的野味多,要是遇上带不走,那就可以了。 今天没出太阳,也没有乌云密布,只是有些阴沉。 山林里树冠遮天蔽日,光线比外头黯淡许多,少年和少女一前一后走着,后者神经有些紧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话是有依据的,上次乔兮枝虽然没被咬到,但也被吓得不轻。 导致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上过山,家里的柴都是乔子军抽空来捡的。 没遇上蛇的时候,她一个人都敢独自前来,遇上蛇以后,尽管前面有人带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心慌意乱。 “乔兮枝。” 许墨停下脚步,转过头淡淡看身后距离他两米的人。 乔兮枝紧绷的神经松弛片刻,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许墨往左边走了一步,道:“你走这边。” 乔兮枝走到许墨右边,两人从一前一后隔着两米的距离,变成一左一右半米的距离。 “咯咯咯咯——” 鸡叫声来的刚刚好,两人的注意力瞬间放在听方向上。 “在右边。”许墨说了一句,并没有急着去抓野鸡,而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乔兮枝。 乔兮枝一点头,两人默契的放轻脚步从鸡叫的方向探去。 前方是一片灌木丛,越过之后,视线中出两只乌黑色的野鸡围在一块觅食。 乔兮枝惊喜地看了许墨一眼,无声道:有两只! 许墨抿唇,声音压的很低:“你抓那只小的,我抓大的。” 乔兮枝颔首:“好。” 两人就在一旁等待机会,直到那只小的野鸡走开,乔兮枝静悄悄跟了上去。 许墨抓紧时机,迅速朝大一点的鸡扑了上去。 “咯咯哒——”同胞发出惨烈的尖叫,小一点的野鸡受惊,边跑边挥动翅膀钻出灌木丛。 等许墨把野鸡的双腿绑好,再回头,已经不见乔兮枝的身影。 他喊了一声:“乔兮枝——” 好一会儿,也无人回应。 乔兮枝追着野鸡,跑进了林子深处,而她自己还浑然不知。 等鸡抓好,视线在林子里打量一圈,才发现此处她并不熟悉。 乔兮枝心里咯噔一声,完蛋,迷路了。 她提着手里的鸡哭笑不得,简直是得不偿失。 坐以待毙向来不是她的风格,还是试探性地走了走。 然而,一根树桩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它的周围长着几朵红褐色的“菌子”。 乔兮枝两眼放光,这哪里是什么菌子,是灵芝啊!是上好的药材! 她朝着木桩子走去,纤细的手指距离灵芝还有两厘米,眼看着就要摘下,哼哼唧唧的声响让她停滞住。 乔兮枝缓缓转过身,方圆几米的范围内,出现了一只野猪。 第90章 杀猪的心都有了! 野猪跟家猪虽然都是猪,但凶狠的程度不是一个级别的,相比起野猪,家猪更加温顺。 黑色的野猪呲着又白又长的獠牙,黝黑的眼里透着凶狠,一副随时要攻击乔兮枝的模样。 比起蛇,这只百来斤的野猪并没有令乔兮枝感到恐惧,但她知道它的危险程度跟毒蛇不相上下。 乔兮枝手里的野鸡叫了两声:“咯咯哒——” 她虽然没有大幅度的动作,但野鸡的声音无疑激怒了野猪,它用蹄子刨了两下地面,发出低吼,猛地冲着乔兮枝撞过去。 一股猪臭的腥味随着风跟野猪一起向乔兮枝袭来。 眼看着野猪就要撞上她了,下一刻,她迅速一跃翻身跳到野猪身后。 野猪已经刹不住厚重的身躯,重重地撞上木桩子。 木桩子不如大树结实牢固,直接被撞翻在地,野猪也跟着一起倒地。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林子里的鸟都被吓地扑通扑通飞走了。 乔兮枝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差一点就能到手的灵芝,被压在野猪庞大的身躯下。 这一刻,杀猪的心都有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是背着背篓的许墨找来,眼前的画面让他眉眼间尽是冰霜,嘴角没有一丝弧度。 他不过是抓了只鸡,乔兮枝不仅从他眼里皮子底下消失了,还误打误撞进了林子深处。 这地方他平时都不敢孤身前来,就是怕遇上这种情况。 “许墨。”乔兮枝轻声喊了一句。 许墨冰冷的声音制止她:“别出声。 乔兮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是打算借砍刀一用来着。 摔倒在地上的野猪爬了起来,掉过头来发现突然多了一个猎物。 许墨迅速作出反应,单手从身后的背篓抽出砍刀,取下背篓,往空中一抛。 里面被绑着的鸡突然腾空而起,不停地惊叫。 野猪立马换了攻击对象,冲许墨撞去。 少年身形敏锐,侧身躲过野猪的撞击。 他身后没有木桩子也没有树,野猪冲出几步就立马掉头又撞向他。 人快又怎样?在林子生存的猪也不是吃素的。 许墨没有把握一刀能砍死它,一秒钟,他便做出反应,用手里的砍刀抵住野猪的撞击。 尽管如此,少年还是被野猪推出几米远,地面都被摩擦出两道痕迹。 这种危机时刻,乔兮枝哪还有心思管什么野鸡,直接随手一扬丢在地上。 快速朝着少年和野猪的方向跑去。 “别过来。”许墨冷声道。 乔兮枝的速度反而更快了,起跑给了她助力,凌空一跃,双腿都用尽全力踹上猪脑袋。 这种冲击和爆发力不小,被砍刀抵住的猪脑袋被踢得撇了一下。 “砍它。”少女果断声音与砍刀挥出去的动作同时进行。 刀刃砍上野猪的脖颈,“噗呲——”滚烫鲜红的液体溅了少年一脸。 对上他那双杀气腾腾的眼,仿佛是从阴间来索命的恶煞。 刀刃染血,野猪抽搐倒地。 乔兮枝瞬间松了一口气。 但凡许墨迟疑一秒,现在倒地的可能就不是猪了。 乔兮枝一脸严肃:“许墨,如果我跑了,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许墨脸色还溅着血,他敛眸褪去眼里的杀气,再抬眼又变回原来淡漠的样子。 他轻咳了一声,嗓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你不会。” 她要是真能像自己说的那样,先跑了,刚才也不至于让他胆战心惊。 乔兮枝微皱眉梢,语气冷厉:“我是说你能不能别那么傻,你一个人把野猪引过去出事了怎么办?” “我没事。”许墨神色自若。 他没想那么多,当时只能想到她绝对不可以出事。 沉默半响,乔兮枝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他:“擦擦。” 许墨愣了一下,接了过去。 这是乔兮枝递给他的第二块手帕了,上一块他洗干净了至今没还,可能她忘了也没问过。 许墨用手帕擦了擦,觉得脸上刚才被溅到的地方,认为应该差不多了,放下手帕,又准备先塞兜里洗了再说。 乔兮枝喊住他:“等等,还没擦干净。”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右边脸示意。 许墨只好又擦了一遍,依旧没擦干净。 乔兮枝看不下去了,向他走了几步,来到他身前伸出手:“给我。” 许墨抿唇,把手帕给乔兮枝。 “头低一下。” 他又听话地弯了弯腰。 乔兮枝动作迅速,半点不拖泥带水,两下就帮许墨把脸擦干净。 以至于,少年低着头,眼眸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她的脸,等她说好了也没反应过来,还保持原来的动作。 因为她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让人毫无温存可言。 脸擦完了,眼下棘手的问题也来了。 野猪要怎么处理? 许墨提议:“这里是深山不安全,我们先出去。” 百来斤的野猪不好带啊,又大又重。 乔兮枝没意见:“好。” 许墨开始四处找藤蔓捆猪。 乔兮枝走到倒地的木桩子前,看了一眼被野猪压烂的灵芝。 犹豫了一下,还是全都捡了起来。 她本来是打算用来去卖钱的,现在成了这样,丢进空间里保存留着自己用。 乔兮枝把野鸡砍刀都收拾好放进背篓里,许墨已经找来了很多粗壮结实的藤,给野猪来了个五花大绑。 许墨扛着野猪走在前头带路,乔兮枝背着背篓跟在后头。 后者在心里默默想了想,其实她有空间,能直接把野猪丢空间压根不用费那么大劲。 但乔兮枝没那么草率,这种私密又离奇的事除了自己,对谁都得保密。 有许墨带路,两人畅通无阻出了林子深处。 溪流潺潺,少年在下游洗脸洗手,少女在上游的草地上烤鸡,五花大绑的野猪丢在几米远处。 他们来山里本来就是抓野鸡吃的,野猪只能说是意外收获。 这意外收获还让人承担了不少风险。 许墨洗好脸和手,回了上游,跟乔兮枝道:“我来烤。” 他这句话打开了乔兮枝记忆的闸门,在山里见他烤菌子那次,至今让人难以忘却。 乔兮枝毫不犹豫地摇头:“别,还是我来。” 第91章 热脸贴冷屁股 乔兮枝不带半分犹豫拒绝许墨,让他从中感觉到了一丝“嫌弃”。 蓦地,他想起上次自己烤的菌子,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不尽人意,这么一想,乔兮枝的“嫌弃”也是应当的。 许墨默默坐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乔兮枝烤野鸡。 他烤不好没关系,可以学。 野鸡用砍刀划开,清理干净内脏肠子这些东西,串在树棍上放在火堆上烤。 木棍和火堆都是许墨弄好的,为了方便旋转翻动,他用几根树枝还搭出两个支架。 这样一来,乔兮枝只需要把鸡放在上面,然后时而翻动就行,省了不少力气。 她边烤鸡边洒上适量盐巴,可惜没有烧烤料,不然还能洒点孜然辣椒面之类的。 许墨在一旁静静看着没出声打扰。 身边的这个小姑娘身上一直都有秘密,他不是察觉不到,只是不适合过问。 厨艺、身手以及随身携带的盐巴,这些都是疑点。 听说之前她在家,连碗都没洗过,接触下来后发现,厨艺绝佳。 要说跟着家里人学,慢慢摸索出来也有可能,毕竟有些人就是有那个天赋。 那身手又怎么解释?无师自通自学成才? 许墨的身手都是这十几年来跟人打架,上山磨炼出来的。 这个之前一直被乔家娇养,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只会哭的的小姑娘,是怎么做到在短短时间内,以及无人指点的情况下练出来这样的身手? 还有盐,来山里抓野鸡是临时决定的。 他们谁都不知道今天会上山,一个每天在学校上学的小姑娘还随身带着盐巴? 但这些对许墨来说都不重要,所以有秘密也没关系。 野鸡烤好后,乔兮枝用洗干净的叶子包着,撕下一只鸡腿,剩下的都递给了许墨。 太烫了,用叶子包着才拿得住。 许墨没接,她解释道:“我就是想吃,不饿。” 来来回回都折腾了快两个小时,也不知道许墨是怎么忍了这么久,难道还不够饿? 许墨接过串着鸡肉的木棍子后,乔兮枝便鼓着嘴吹了吹手里的鸡腿,刚咬下一口,另一只鸡腿也出现在她眼前。 “嗯?” “拿着。” 最后乔兮枝吃了两个鸡腿,许墨把其余的鸡肉都吃完了。 许墨开始收拾现场的残渣,用溪水灭了火,连半点火星子都见不着才停手。 “许墨,”乔兮枝侧过脸瞥了他一眼,“野猪你要怎么带回去?” 这么大一只猪带回村太过招摇,大队长他们肯定会提议在村子里卖给大队上的人。 但这个价钱肯定是要比供销社便宜,而且还没有肉票。 为什么?因为大家是一个集体,作为集体中的一员要做的贡献。 当然啦你也可以不卖给大队,不仅要接受指指点点,以后村子里别的人抓了野猪,你家是买不到的。 乔兮枝估摸了一下,这头野猪最多一百六十斤。 供销社的猪肉五毛六一斤加上一斤肉票,除去猪下水起码能卖七十多块钱。 拿到市面上自己卖不要票还可以再提提价钱。 如果卖给大队上那可就不一定了,只会少不会多。 现在已经十月底马上十一月份,乔兮枝看着穿得单薄的许墨,心底是希望他能自私一点,不把野猪带回村,而是偷偷去卖掉。 这样,他就能有钱买布多做点衣服穿。 许墨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野猪,淡淡道:“你想带回去?” 乔兮枝一脸疑惑:“我带回去?” 她顿了顿,想想也是,野猪也能算她一份功劳,毕竟她踹了一脚。 然而许墨却说:“野猪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乔兮枝:“?”怎么就是她的了? “野猪是你杀的,也是你从深山里扛出来的,怎么就成了我的?” 许墨神色认真:“野猪是你先遇上的,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杀不了它。” 她也算变相救了他。 其实就算没有乔兮枝出手,许墨应该也能解决这头野猪,不过是时间问题。 许墨又补了一句:“你分我几斤肉就行。” 乔兮枝感慨,野猪就这样拱手让人,这是到底是什么大好人啊? 那些不愿跟许墨一块玩的人估计都眼瞎了! “我虽然比你先遇上它,但杀猪的人是你。”乔兮枝很无奈,她不缺这头猪,但许墨一定缺。 看她的态度许墨也知道,这头猪她绝对不会要。 良久,许墨走过去扛起野猪,“回去。” 一路上,乔兮枝欲言又止,她摸不清许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但看样子,估计是要把野猪带回村。 两人连村口的那棵老榕树的位置都没到,就已经有人赶过来凑热闹了。 “呦,许墨今天运气这么好,这野猪起码也有一百多斤?” 说话的这位是林云霞的妈,姚海桃。 林云霞他爸是家里的老三,也是老幺,上头有一个大哥和一个二姐,大哥跟他一样,都是杏花村里下地的农民,不一样的是这位二姐,也就是林云霞的二姑姑,嫁给了城里人,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每次回趟娘家不仅给家里的小孩带糖,还带很多吃的用的回来,经常帮衬娘家人,经常十块五块的补贴家用。 林云霞最羡慕的便是这个二姑姑,羡慕她能嫁给城里人。 她羡慕就罢了,还经常给跟她一块玩的‘乔兮枝’洗脑,后来的‘乔兮枝’越来越嫌贫爱富大半的原因都是这位好朋友导致。 当然了,除了原主本来的记忆,后面发生的那些事,乔兮枝只知道些片面的情况。 姚海桃可不单单是来凑热闹的,还想买猪肉。 平时里跟许家不熟,现在可不得来套套近乎,说不定能多割个一二两肉。 许墨面无表情扛着野猪,应了一个字:“嗯。” 这个字还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要按照他的性子,一般都不想搭理。 热络的话得到冷淡的回应,任谁面上都会挂不住。 姚海桃讪讪笑了两声,跟后面的乔兮枝说话:“乔丫头,你这是一块抓野猪去了?” 乔兮枝:“嗯。” 跟许墨如出一辙的回应。 姚海桃:“……”热脸都贴了冷屁股。 第92章 售货员,要两斤猪肉 姚海桃纳闷了,这丫头以前喊婶喊得那叫一个甜,怎么现在就成了这种态度? 而且,这几个月她也不跟自家的二闺女一块玩了,倒是跟眼前的野种关系好了不少。 乔兮枝和林云霞就是静悄悄的疏离,没闹大过。 等大家反应过来,都会疑惑着说,好久没见她们在一块玩了,这两人吵架了? 姚海桃觉得,小姑娘之间,“闹了矛盾不跟你玩了”这种情况很正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和好了。 “乔丫头,你和我家二丫头吵架了?” 姚海桃自顾自地说着,“我是看着你们两个从小玩到大的,关系比谁都要好,别因为一些小事就离了心,我家二丫头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早就想跟你和好了,你改明找时间来家里玩,姚婶做白面饼子给你吃。” 连白面饼子都舍得给别人家的孩子吃了,可见姚海桃是铁了心想借着乔兮枝跟许墨热络起来。 一个白面饼子和猪肉想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乔兮枝心道,看来林云霞被拧脱臼胳膊的事没跟家里人说。 说起这事,林云霞那天挺惨的,先是被乔兮枝教训了一顿,回去后被姚海桃又是揪耳朵又是抽手心地打了一顿。 家里唯一一个用来当水壶大玻璃瓶子被摔了,能不被打吗? 后来林家又去供销社买了个水壶,姚海桃至今还觉得肉痛。 乔兮枝目不斜视,语气不冷不淡:“谢谢婶子的好意,不过,我跟林云霞合不来,不必勉强在一块玩。” 姚海桃脸上带着笑:“乔丫头你别说气话,从小玩到大的怎么会合不来?” 已经到了村口,乔兮枝突然顿住脚步,侧过脸面无表情看着姚海桃:“合不来就是合不来。” 姚海桃也跟着停下脚步,正想再劝说一番,前面传来一片躁动。 “许墨啊,野猪卖不卖啊?” “肯定要卖给大伙啊,谁抓了野猪不卖给大队上的人?” “怎么卖呐?多少钱一斤?” “我记得上次的那只野猪是三毛钱一斤。” 许墨一个字都还没说,大伙都替他说完了。 乔兮枝懒得跟姚海桃说废话,快速跟了上去。 她笑得乖巧,声音很甜:“各位叔伯婶娘,野猪可重了,咱们别碍着许墨走路行不行?” 许墨扛着比自己还重的野猪走了一路,好不容易回村还被这么一群人围着,不吃力也要被耗得吃力。 虽然大家都心急着买便宜肉,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 乔兮枝这么一说,纷纷散开了些,不再围着许墨。 “野猪咱们去晒谷场清理干净后再卖给大家,晚一点大家伙过来排队就是,不过还得麻烦谁去喊一下大队长,或者书记来维持一下场面。” 乔兮枝弯着那双笑盈盈的杏眼,替许墨说道。 她这么说,是看出他的打算。 都要喊大队长过来了,这野猪卖给大队上是板上钉钉的事。 有人应道:“好!我这就去喊大队长。” 还有人说:“乔家三丫头,这野猪又不是你的,你说了能算吗?” 乔兮枝笑而不语。 许墨清冷的声音传入大家耳畔:“算。” 得勒,有这个准话,众人打了鸡血一般。 拿钱的回去拿钱,通知邻居的通知邻居,想先买的跑着先去晒谷场排队。 赵秀兰正在家里做晚饭,乔子军被逼着打下手,乔向武在灶台生火,乔老爷子在院里编竹椅,乔子安在溜兔子。 唯独乔兮枝,还没回家。 院门半遮半掩着,被人敲了两下,就走进来个人。 是隔壁王大伟他妈孙晓燕。 乔老爷子还以为是孙女回来了,停下手里的活望过去。 孙晓燕笑得热情:“乔叔,秀兰人呢?” 乔子安乖巧地喊人:“婶婶。” “哎,安安。” 不是孙女,乔老爷子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不过态度还算温和:“在屋里,你找她有事?” 厨房里的赵秀兰听见了动静,让乔子军先接过手,走出去看看。 “晓燕啊,什么事?” “秀兰,今天大队上有人抓了野猪,在晒谷场卖呢,三毛五分钱一斤,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买?” “呦,我正做着饭呢。” 孙晓燕才刚回来,就听见大伙说晒谷场卖猪肉,正好去买一两斤回来改善伙食。 但在这之前还得告知一下关系要好的邻居,免得人家不知道。 要是放在以前,孙晓燕未必会跑这一趟,因为说了肯定也是白说。 现在不一样,乔家那三丫头有出息,能挣钱,卖得起肉了。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不去我就先去了。”孙晓燕说完就要走人。 赵秀兰看了老爷子一眼,后者说:“随你。” 赵秀兰便进了厨房把乔子军打发出来,跟孙晓燕去卖肉。 等两人到了晒谷场,已经排了一条二十几个人长的队伍了。 大队长的专用喇叭传出声音:“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 “猪肉三毛五一斤不要票,大家都是一样的价钱,这是大队长定的,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说。” 拿着喇叭的是乔兮枝。 三毛五一斤的价钱当然是她找大队长定的。 她是这么说服他的:“大队长,你看看这天多冷啊,你再看许墨穿得多么少,他们家就他和他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穷得连买布的钱都没有。” 王志成看一眼穿着薄薄的一件褂子的许墨,有些动摇。 乔兮枝继续道:“他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才抓到的野猪,还愿意折价奉献给集体,思想觉悟多么高的一人,你忍心压他的价钱吗?” 愿意为集体做奉献,话说到这种程度,王志成已经完全动摇了,赞同道:“就卖三毛五一斤。” 虽然比上次高了五分钱,但跟供销社比也便宜了不少。 王志成不仅答应了价钱,还借给乔兮枝喇叭,给她维持秩序用。 许墨负责割肉,乔兮枝负责收钱。 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当起卖猪肉的小摊贩也有模有样。 一道揶揄的声音道:“售货员,要两斤猪肉。” 乔兮枝低着头在给人找钱,就听见乔子军欠揍的声音。 第93章 好养活 乔子军那一句揶揄的话,除了得到乔兮枝一个淡淡的眼神之后,就被视作空气。 乔兮枝没空,她要收钱。 队伍排到姚海桃的时候,她笑眯眯道:“乔丫头,三斤五花肉。” 她万万没想到,许家这个野种跟乔兮枝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连钱都让她来收。 乔兮枝应了一声,便收了钱。 许墨估摸着割了三斤五花肉放上秤一称,多了二两,又拿下来割了一点。 再丢上去称的时候,刚好三斤才用草绳子系好给姚海桃。 姚海桃嘴一撇,不满道:“你刚才割了些下来,确定是三斤吗?不会缺斤少两?” 一旁当空气的乔子军嘴皮子比谁都麻溜:“婶子你是眼神不好使还是看不懂秤?当着你的面称的还能给你缺斤少两?难不成别人割多了就要送给你啊?大伙都是一样的你想搞特殊?” 一连串的话把姚海桃问得哑口无言。 后面排队的人也不满道:“就是,割多了肯定切要下来,你凭什么搞特殊?” 说话的人是个大汉,嗓门跟个大喇叭似的,整个晒谷场排队的人几乎都能听到。 这种事其实经常发生,自个心里门清就行,可要是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会引起群众的不满。 七嘴八舌的声音扑面而来。 “谁家搞特殊呢?” “好像是林勇丰他媳妇。” “这也太不公平了,他家凭什么搞特殊?” “大队长呢,让大队长来主持公道。” “刚刚还在这,谁去喊一声。” 姚海桃连忙拿上肉,落荒而逃。 乔兮枝只好又拿起喇叭:“请大家放心,除非是真的有特殊情况,否则绝对不给任何人搞特殊,保证公平公正,也不缺斤少两。” 看她的态度和语气十分坚定,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乔子军摸着下巴,一脸深沉道:“喇叭用得好啊,有两分大队长的架势了。” 乔兮枝给了他个轻飘飘的眼神,便懒得搭理他。 “那我们家呢?售货员妹妹,我还要不要去排队?这野猪是不是你和许墨一起弄来的?”乔子军语调散慢地问道。 他其实挺疑惑,案板上这只野猪看着也不小,两个年纪都没他大的人是怎么制服住的? 至少在乔子军眼里,野猪跟乔兮枝肯定没多大关系,他不相信她有这能耐。 正在称肉的许墨顿了一下,看着重量刚刚好,拿下秤,用草绳边系边说:“这头猪我和她一人一半,乔二哥你要多少斤我给你切。” 乔子军下意识看向乔兮枝,她淡淡吐出两个字:“排队。” 行,还是得按规矩来,乔子军挑了挑眉,只怕排到他的时候买不到五花肉了。 这年代人肚子里没有多少油水,大多数人更加偏爱肥肉。 五花肉和梅花肉最受欢迎,其次是比较肥的后臀肉、前后腿肉,再之后是瘦肉偏多的里脊肉,最后才是排骨,骨头肉。 最最最不受欢迎的就是猪下水,猪内脏猪肠猪蹄这些。 深秋的黑夜来得早,才五点钟左右,天就开始泛着乌青。 排到乔子军的时候不仅五花肉已经卖完了,就连前后腿肉都卖完了,只有里脊肉和猪下水了。 他瞪了乔兮枝一眼,跟许墨道:“要两斤里脊肉。” 乔兮枝一脸平静道:“七毛钱。” 许墨割肉的手没稳住,切歪了,也割多了,眉梢微皱:“不用给钱。” 乔子军好整以暇看着乔兮枝,“售货员,到底要不要给钱?” 乔兮枝睨了他一眼,再侧过脸看了看不容拒绝的许墨,“嗯,不用给。” 收钱的人是乔兮枝,那么这野猪就能算上她一份功劳,排队都只是走个过场,她二哥买肉不用给钱不算特殊对待,是人家应得的。 后面排队的人无话可说。 卖到最后,还剩下一些猪下水和猪骨头。 天也黑了,也没人买了,该收拾收拾回家了。 乔兮枝去大队长家还了喇叭,回来后清点好钱。 便把手里那一叠钱全都交给许墨:“一共是四十二块钱,你再数数看对不对。” 许墨接过钱就数了起来,数到一半他便停下了。 乔兮枝问:“怎么了?” 许墨数出二十一块钱又还给她:“你的。” 乔兮枝道:“我不缺钱,你不用跟我分,你看看自己穿得有多么单薄,这些钱拿去买布让孟奶奶给你多缝几件衣服,冬天快到,再买些棉花做几件棉衣。” 天上一轮浅浅的冷月,照得许墨那双狭长的眼更加冷淡,薄唇轻启:“我不冷,而且……一半的钱够做衣服。” 他从小就是个火炉子一般的存在,炎热的夏天对他来说是酷热,极其容易出汗。寒冷的冬天也能洗冷水澡,也不用盖大棉被。 总而言之,在家徒四壁的许家也很好养活。 乔兮枝不跟他争辩,指了指没卖完的猪下水,道:“四只猪脚和猪骨头全都归我,其他的都归你。” 许墨帮乔兮枝把猪蹄和骨头提回乔家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在堂里等着她吃饭。 因为天黑,还点了一盏煤油灯。 “总算回来了,菜都要冷了,”赵秀兰跟乔兮枝说完,转头笑呵呵跟许墨道:“小墨,你也没吃饭?进来吃点再回去。” 天冷了,现在乔家吃饭都是在堂屋里。 许墨放下猪蹄和骨头,“不了赵婶,我奶奶还在家等我。” 他说完便迅速离去,还顺带替乔家关上院门。 赵秀兰早就听乔子军说过,乔兮枝跟许墨在晒谷场卖猪肉,只是问了问:“娇娇,你买这些骨头回来干什么用?” 骨头没什么肉,很多人都不喜欢吃,除非是真的买不着肉又只剩猪下水了,才勉强买上两根,因为猪骨头的价格比猪下水便宜。 赵秀兰让乔子军买了肉,在看她看来买骨头就没那个必要。 乔兮枝解释:“不是买的是许墨给的,我用它熬汤。” 在后世,很多人喜欢熬高汤,因为它是一种很好的“辅料”,用来炖菜,做酱汁,煮面条,煮饺子等等,都能大大地提升口感和味道。 猪骨头除了能熬高汤,还可以做酱大骨。 反正有得是用处,但乔兮枝懒得一一解释。 赵秀兰感慨道:“许墨那孩子除了出身不好,人倒是挺好的。” 屋里头传来乔老爷子的声音:“先吃饭。” 乔兮枝和赵秀兰对视一眼,相继进屋。 第94章 红色头绳 翌日。 从十点半钟左右开始,阴阴的天笼上一层厚厚的乌云。 许墨卖猪肉的钱上交了二十块给孟秋芸保管,剩下的钱他准备拿着去红光公社的供销社买布和棉花。 去供销社是临时决定的,他还回了一趟家拿票。 以前大队上每年每家的大人发五尺布票,半大的孩子发三尺布票,小一点的孩子发两尺布票。 个头小一点还好,勉强能做一件衣服,个头大一点的,压根就不够做一件衣服。 这两年好转了些,大人发一丈布票,半大的孩子发七尺,小一点的孩子发五尺,完全够做衣服了。 许家很少买布做新衣服,过年也不买,许墨个子长得快,衣服也换地勤,孟秋芸给他缝缝补补一年又一年,勉强有衣服穿。 家里囤集了好些年的布票,现在可不就派上了用场。 许墨找孟秋芸要布票的时候,她还楞了几秒钟,缓过神来笑着道:“我这就去拿。” 孟秋芸抬脚就准备进屋,许墨喊住她:“奶奶,家里有棉花票吗?” 比起布票,棉花票比较少,一个大人一斤,不管多大的孩子都是半斤,因为棉花的产量越越没有后世高。 但做棉衣做棉被这些都需要棉花,棉衣还好,攒几年能做一件衣棉衣,棉被就不一样了,一般人家结婚才做一床新的。 前段时间,乔兮枝的那床新棉被的棉花,都是找裴言弄来的票。 要不是裴言也弄不来棉花,乔兮枝只怕把一家盖的被子全部换新。 那些被子基本上全都发霉了,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味,不仅如此,棉絮东一块西一块盖着难受。 所以,乔兮枝连新棉衣都没让赵秀兰做,买来棉花赶紧做了一床新被子。 孟秋芸的视线,在许墨破烂又单薄的衣服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说:“棉花票啊……我攒着呢,天冷了,今年也的确该给你添件新棉衣了。” 其实这些年的布票棉花票孟秋芸都攒着,想留着等许墨成家的时候再拿出做棉被用得。 但眼下有钱了,添件棉衣也没问题。 孟秋芸进屋拿了一张十尺的布票,和一张两斤的棉花票给许墨,微微皱眉:“不够。” 孟秋芸骂道:“臭小子!一年做一身衣服差不多得了,这次是你运气好逮到野猪才能卖了几十块钱,不是每回运气都能这么好,钱要省着花!” 许墨接过票,语气淡淡地:“我和奶奶一人一身,票不够。” 起码还要三尺布票和一斤半的棉花票。 孟秋芸摆摆手,“我老太婆用不着做新衣服,你做一身就行了。” “不够。”许墨还是那句话。 他身上总是带着少年都有的固执,却又与不同青春叛逆般的固执不同。 孟秋芸说的话他都听,但他不听的时候,孟秋芸就拗不过他。 只能边骂他边去拿布票给他:“你个败家的东西,就不应该让你留着钱,我看你还是把钱都交给我,以后没钱娶媳妇的时候有的是你哭。” 许墨拿到布票,也不跟孟秋芸顶嘴,拿上背篓,把蓑衣斗笠丢进去才出门。 孟秋芸看着许墨一系列准备,又抬起头瞅了两眼灰暗的天,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要下雨了就明天再去,买布也不急着这一时啊!” 许墨虽然已经走远,但肯定能听到,不过他却没回头。 孟秋芸又骂了一句:“这犟种!” 红光公社的供销社,东西不如县城里供销社的多。 但公社要比县城近,很多人都喜欢就近原则,在公社能买到的东西就绝对不去县城买,哪怕比县城种类少又差。 因为天气看着就不好的原因,供销社今天没什么人,也排着长长的队伍。 许墨穿着有几个大补丁的衣服进去时,被卖糖果点心的售货员打量一圈之后翻了个白眼。 许墨面色不改,跟负责卖布的售货员道:“我要一丈二尺布和三斤半棉花。” 售货员语气里满是嫌弃:“你有钱票吗?” 许墨从兜里拿出一叠钱和几张票,淡漠地看着售货员。 售货员也没料到自己看走了眼,原来不是个来看看的穷酸鬼,撇撇嘴:“棉花没有,三毛二一尺和五毛三一尺的布要哪种?” 许墨犹豫两秒,道:“三毛一。” 售货员眼里的嫌弃又露了出来,没好气道:“等着!” 许墨把买好布放进背篓里,无意中瞥见不远处柜台里的红色头绳。 红色太过显眼,以至于用余光轻轻一扫就看到了。 许墨停滞了整整五秒钟,才迈着步子朝放红色头绳的柜台走去。 卖红色头绳的柜台里面有镜子、梳子、发夹之类的,大都是女性适用品。 “你要买什么东西?”售货员问许墨。 她态度不冷不淡,可以说是整个供销社里态度最好的一个了。 许墨隔着柜台指了指里面的红色头绳,问:“买它要票吗?” 售货员说:“不用,两分钱一根,不要不?” 整个供销社也只有她柜台卖的东西不需要票。 “我要一根。” 第95章 爷爷我不跟你计较 响午,雷声阵阵,笼着乌云的天,毫无意外地下起了雨。 先是小滴小滴如红豆,再是大滴大滴如黄豆。 红光初中,乔兮枝站在教室门口,望着滂沱大雨思考,她是要等雨停再回去,还是冒着雨跑回去。 忽然,刮过一阵冷风,一股凌厉的寒意往骨子里钻,乔兮枝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再等等。 过去了大概二十分钟,学生走了一个又一个,雨还是没停。 有好几个男孩子拿着书包顶在脑袋上,就冲进了雨里,闹出一片嬉笑声。 “董青云,你头太大了,别白费功夫,赶紧放下举着不累么?” 这句话一出,其他两个男孩在雨里哈哈大笑。 被喊做董青云的男孩子恼羞成怒,拿着书包就往旁边的人身上呼:“徐小牛,老子打死你。” 徐小牛也放下书包,避开董青云的动作,飞速往前跑。 他边跑还边扭过头,用欠揍的语气对追在他后面的人道:“你打不着~” 乔兮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想起了许墨,如果要是他,估计只会给人家一个淡漠的眼神,沉稳又无趣。 “砰——”闷闷的撞击声参和进雨淋声里。 是在雨里奔跑的徐小牛,撞上一个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人。 带斗笠的人只露出下半张脸,鼻梁高挺,嘴唇淡薄,下颌线紧致,轮廓分明。 总之,单单这半张脸也能看出此人长得不赖。 少年心高气傲,张口就是推卸责任地骂道:“你没长眼睛啊!” 许墨比徐小虎高半个头,带着斗笠显得更高,他一抬头,那双被斗笠遮住的眼睛露了出来,对上气势汹汹的徐小虎。 徐小牛愣了一会儿,冷哼了一声:“爷爷我不跟你计较。” 他身后的董青云等人也追了上来,“徐小牛,没事?” 四对一,明显人多的一方占优势,徐小牛却说:“没事,我们走。” 说完,他率先往近在咫尺的校门口跑出去。 后面的人看了许墨一眼,也跟了上去。 出了校门,少年们在雨里一同跑着,董青云不解地问:“徐小牛,你刚刚怕什么?不是我们在?” 徐小牛大声嚷嚷:“谁怕了!下这么大雨,哪还有心思跟人吵两架,赶紧回家!”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刚才的确怂了,那个带着斗笠,看起来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看人的眼神比落在身上的秋雨,还让人发寒。 带斗笠的少年此时已经取下斗笠,不仅如此,他取下了身上的蓑衣。 乔兮枝看许墨的动作就知道他想干什么,“许墨,我不需要。” 不需要他替她淋雨。 许墨拿着手里的蓑衣和斗笠,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供销社离红光初中不远,大概几百米的样子。 他买完布,刚踏出供销社,就下起了雨,这场雨他也早就预料到。 于是,把背篓放在供销社卖红头绳的售货员那,带上斗笠和蓑衣便来了红光初中。 许墨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一直没见到乔兮枝的身影。 然后他刚进来,便跟没看路的徐小牛撞上,也瞬间看到了在屋檐下躲雨的乔兮枝。 两人对峙半响,乔兮枝开口:“我等雨停再回去,你先回家。” 许墨说:“一时半会停不了,要等很久。” 之后,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距离他们五米远处还有一个女孩子,是乔兮枝的同班同学,她跟乔兮枝一样等了有一段时间。 目前为止,学校里好像只有他们三个人在教室门口等雨停了。 女孩支支吾吾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弱:“那个……乔兮枝,其实可以去卖斗笠和蓑衣……外面的胡同巷口会有人卖……” 每当下大雨时,就是那些卖斗笠卖蓑衣的小贩赚钱的时候,既可以抬价,也不用担心稽查队的人来抓人。 原主在班上一直没什么朋友,乔兮枝又是慢热型,眼前的女孩主动搭话,她是有些意外。 不过乔兮枝记得她的名字,叫丁瑶。 乔兮枝冲她点点头,跟许墨道:“你去买。” 许墨清冷的嗓音应:“嗯。” 丁瑶连忙道:“乔兮枝,能不能帮我也买一下?我明天就换你钱……” 乔兮枝看向许墨,等他点了点头,应道:“好。” 丁瑶说:“谢谢,谢谢你们。” 乔兮枝摇头:“没事。” 许墨便又重新带好斗笠和蓑衣,走进雨里。 第96章 灵芝养殖大户 许墨买来蓑衣和斗笠,乔兮枝和丁瑶带好后,三人一同出了红光初中。 路过供销社的时候,许墨道:“我买的布还在里面。” 乔兮枝想了想,转过头跟丁瑶说:“你先走。” 丁瑶看了一眼是同班同学,却还不太熟的乔兮枝,又看了一眼至今没跟她话过一句话的许墨,点头:“那我……走了。” 丁瑶走后,两人一起进了供销社。 卖糖果点心的供销员没好气道:“哎哎哎,你们俩别把雨水也一块带进来了!” 乔兮枝和许墨对视一眼,默契地把斗笠和蓑衣放门槛外搁着。 乔兮枝来供销社是买香料的,用来做卤猪蹄的香料。 八角,桂皮,花椒,小茴香等等,还有冰糖。 售货员听得直皱眉头,一脸“你脑子有什么毛病”的神情:“花椒有,冰糖有,酱油有,至于你说的什么桂皮八角都是草药?你来供销社买药?” 乔兮枝愣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一脸淡定:“有什么拿什么。” 售货员又给了她一个“脑子有毛病”的眼神,才帮她拿东西。 另外一边,许墨在卖头绳的柜台拿背篓。 整个供销社态度最好的售货员把东西给他,瞥了一眼乔兮枝的方向,“红头绳给你妹妹买的?我要是能有像你这样的哥哥该有多好。” 她哥哥别说买头绳了,连糖都没给她买过一块。 许墨没解释,嗯了一声:“谢谢。” 等两人都拿好自己的东西出了供销门,雨小了一些,从黄豆般大小又变回红豆般大小。 乔兮枝看着许墨背篓里的布,微微蹙眉:“下雨天怎么还来买布?” 许墨抬了抬眼皮,很正经:“你说的。” 她是说过让他买布多做两件衣服的话,但没说过让他下雨天来买布的话。 这少年做题的时候脑子挺聪明的,怎么在这方面不太开窍? 乔兮枝叹了口气,“你怎么带回去?” 许墨不在意道:“淋湿也没事,带回去洗洗晾着,出太阳再晒。” 乔兮枝看着他,几番欲言又止。 许墨也有所察觉,问:“怎么了?” “没事。” 乔兮枝最终还是没说,能帮他把布完好无整带回去的话,她跟许墨是关系好没错,但并不代表什么事都能跟他讲。 如果不跟他讲有空间的事,她变戏法一样让布消失又让布出现,着实可疑,指不定还会被当成怪物看待。 所以什么也不说,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一路上,许墨隔着蓑衣把手放在衣兜的位置好几次,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这个小动作。 乔兮枝提着调料,注意力几乎都在许墨背篓里的布里,估计布已经被雨淋得全湿透了。 然而,直到两人从路口分开各自回家,许墨也没有把兜里的红头绳拿出来。 当时看到它,觉得这个颜色很适合乔兮枝,可想送给她的时候又觉得不合适。 他是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但他不是愣头青,送女孩子头绳这种事太过逾界。 许墨便红头绳放在小木盒里,把盒子藏了起来。 乔兮枝回家先洗了个热水澡,因为没有买到香料,她先熬制骨头高汤。 熬制高汤不需要特别久,两到三个小时左右就差不多了。 今天晚饭就能用高汤做菜或者煮面条,其实高汤主要是用来当卤猪蹄的辅料,奈何缺少东西,卤猪蹄今天是做不了了。 乔兮枝在厨房里捣鼓,赵秀兰还以为她没吃饱。 “娇娇,你是不是没吃饱,碗里我还盖着几个窝窝头,我看你二哥暂时也回不来,你先吃着垫垫肚子。” 乔兮枝正在切姜片,解释道:“妈,我不饿,我在熬骨头汤。” 赵秀兰点点头,“淋了雨,是该熬点汤去去寒。” 她准备回来做饭的路上还没下雨,刚到家就下起了雨,也回得幸亏及时,不然也得淋一场。 乔老爷子和乔子安都在家,乔向武就没那么好运了,在地里湿了一身,回来的时候鞋上全是泥。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雨停了,乔兮枝把熬汤的火候叮嘱给赵秀兰。 进了自己的屋子,然后又进了空间。 她本来是想摘点菜,没想到看见被丢在菜地边的烂灵芝长出了一小丛,大概有二十几朵呢,边缘几朵跟旁边的白萝卜挤压一块,好像在争地盘似的。 乔兮枝把灵芝丢在地里,是因为知道它靠着孢子繁殖,抱着试试的心态,看它到底能不能长出来。 毕竟这土地不是一般的地,是经过井水灌溉的地。 果然,没让她失望。 灵芝靠着孢子繁殖再繁殖,生长再生长,只怕到时候她这片小菜园都装不下。 成为灵芝养殖大户,靠着它发家致富也不是不可能! 乔兮枝摘了几朵,决定带去给周大夫看看,要懂行的人看了才知道到底好不好。 周延平家一如既往地关着门,乔兮枝敲了两下,在门外道:“周爷爷,您在家吗?我有事找您。” 过了大约十来秒钟,周延平才打开门。 “病了?” “不是,想让您帮忙看看药材。” 乔兮枝提了个竹篮子,出门的时候是空的,出门后里面就有了多朵灵芝在里头。 “进来看。”周延平往屋里走去。 乔兮枝跟了进去,把灵芝从篮子里拿出来。 周延平眯着眼,问:“这东西是村子附近那片深山里找到的?” 乔兮枝点头:“周爷爷见多识广。” 周延平说:“是丹灵芝。灵芝分六种,分别是丹灵芝,金灵之,玉灵芝,玄灵芝,木灵芝,龙灵芝,最适合入药的是丹灵芝和木灵芝,被列为极品的是玄灵芝和木灵芝。” 他说的很清楚,乔兮枝也听懂了,这种灵芝不是稀有的。 “……不过,你的这几株品相不错,跟平常见的那些不太一样,能卖个好价钱。” 简单来说,就是中等品种里的绝佳品,属于上等偏下。 乔兮枝已经很满意了,弯着眼笑盈盈道:“那留给周爷爷当药材用。” 周延平一脸不情愿:“我可没钱收了这灵芝。” 这灵芝虽然比他往常找到的是要好,但还没好他想花大价钱收的程度。 “不是强买强卖,我是说送给周爷爷,”乔兮枝见他误会只好解释道,“不过我不白送,周爷爷也得送我点东西。” 第97章 卤猪蹄 乔兮枝用几朵灵芝跟周延平,换了桂皮八角茴香草果等“药材”,每样大约三四斤。 这些东西在山里,在路边,在荒草地都能找得到,找到晒干凉干就能用。 虽然不如灵芝珍贵,但胜在量多。 当天傍晚,乔兮枝用了少量“药材”和熬制好的高汤做了一锅卤猪蹄。 一家人坐在饭桌前吃得大块朵颐,乔子军光吃还堵不住嘴,嘀咕道:“这猪蹄子味道不赖,拿去卖肯定不错。”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摆摊挣钱了,虽说时间空闲了不少,但比起兜里扁扁的空闲日子,他还是更喜欢兜里鼓鼓的忙碌日子。 乔向武睨他一眼:“只要你不怕被抓去p斗,尽管去,没人拦你。” 乔子军不吭声了,边啃着猪蹄边在心里骂举报黑市的王八蛋。 赵秀兰问了一句乔兮枝:“娇娇,你这猪脚怎么处理的,做出来一点味都没有?” 很不多人不喜欢猪下水是有原因的。 先说猪大肠,不好清理,清理完以后还是有一股臭味,再说猪蹄,几乎都是筋,咬不动,还有一股子骚味。 而乔兮枝做的卤猪蹄,色泽诱人,酱香浓郁,在软烂入味的前提下又保留了原来的爽滑,骨头一脱就掉,快速又方便。 乔兮枝一脸淡然:“生姜,葱和料酒这三样东西能去味。” 赵秀兰皱着眉又问道:“还要放料酒?” 谁家做菜还放酒去腥,平时连喝都喝不起,料酒虽然不是“真酒”,但一瓶也不便宜,摆在公社的供销社卖都能落灰。 乔兮枝嗯一声:“放一点就行。” 赵秀兰这才放松眉头,放的少就好,一次放一点点,再加上猪蹄吃得少,那一瓶料酒应该能用很长时间。 桌上几个男同胞不懂做菜,只知道味道好,吃得畅快,不插嘴她们母女俩的对话。 糯唧唧的口感中带着细微的q弹,乔子安喜欢的不得了,接连吃了两大块还觉得意犹未尽。 因为猪蹄块头比平时的菜大上许多,就算能摸稳筷子的他也夹不起来,两块都是乔兮枝给他夹的,因为还想吃,小眼神一直往她身上瞥。 乔兮枝自然有所察觉,温柔笑道:“今天晚上安安不能再吃了,明天再吃好不好?” 一只猪蹄大概剁了七八块的样子,四只猪蹄也有三十块左右,乔家一个最少能分到五块。 但乔兮枝担心他吃太多不容易消化,毕竟口感再如何肥而不腻,也依旧是重油的东西。 乔子安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大碗里的棕红色的猪蹄,乖乖点头:“好。” 不仅是乔子安,家里还有一位也需要注意。 “爷爷,您也别再吃了。”乔兮枝跟对面的乔老爷子道。 乔老爷子刚把第三块卤猪蹄夹进碗里,被孙女制止,便笑眯眯恳求道:“再吃一块,就一块。” 乔兮枝态度坚决,语气果断:“不行。” 乔老爷子哼了一声,过了几秒,把猪蹄夹给乔子军,没好气道:“你多吃点!” 乔子军乐呵呵道:“好。” 然后他就敞开肚皮吃,一点也不在意旁边的乔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卤猪蹄最后还剩了七八块,有人吃爽有人没吃够,自然是要顾及的。 第二天,只是没想到放了一夜的猪蹄,更加入味了。 午饭,乔老爷子吃了两块,乔子安也吃了两块,赵秀兰吃了一块,乔向武吃了一块,还给乔兮枝留了两块。 为什么不给乔子军留? 按照乔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他不仅把自已的那份吃了,还多吃了其他人的那份,还给他留个屁!” 乔兮枝听着乔子安奶声奶气复述着乔老爷子的话,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把卤猪蹄和几个窝窝头装进饭盒,再丢进空间,准备带去找许墨。 因为昨天下雨,两人默契地没提读书的事,就各自回了家。 今天地还没干,但至少雨停了,能外出,自然是要去老地方的。 草地湿漉漉,雏菊软趴趴,一切都是雨后留下的痕迹。 许墨这次没在树下等,因为树上的雨水还滴答滴答落着。 乔兮枝一手抱着两本书,一手拿着饭盒,她还没到目的地,在草坡上的少年一看到她就自觉下来。 “我们今天换个地方。”许墨道。 草地还是湿的,的确不方便,乔兮枝颔首:“好。” 两人一起离开,乔兮枝边走边问:“吃午饭了吗?” 前天没吃饭饿得肚子叫这件事一提起,少年的窘迫不可避免地流露。 许墨的耳垂红了些,却面色不改:“吃了。” 乔兮枝晃了晃手里的饭盒,“我没吃。” 大雨过后的村落田野,无一出处不是湿润的,两人干脆去了河边,河岸有大石头,许墨找来两个干的草垛子用来当坐垫。 他们一人坐在一块石头上,许墨看书,乔兮枝吃窝窝头和卤猪蹄。 过了十来分钟,吃了两个窝窝头和一块卤猪蹄的乔兮枝饱了,盯着盒子里剩余的窝窝头和猪蹄发了一会儿愣。 她本来是想分一半给许墨的,可他说了已经吃过午饭,她多带的这些吃不完,也派不上用场。 乔兮枝把饭盒盖上,叹了一口气,跟低头做题的许墨道:“昨天买的布没淋坏?” 许墨抬了抬狭长的眼,轻描淡写:“没有,奶奶说能做衣服。” 他说的虽然是事实,但也掩盖了一些,比如他把孟叔芸气的火冒三丈,然后孟秋芸臭骂了他一顿。 乔兮枝很不理解:“你很着急买布做衣服?可是雨天淋湿了,等再晒干耽误的时间不是更长?为什么非要昨天去?” 她虽然在教室上课,但并不代表她没看到从十点左右,天就已经是乌泱泱一片快要下雨的样子。 如果说许墨是下雨之前去的,那么他带着斗笠和蓑衣是证明他知道会下雨。 明明知道下雨还偏要去买布,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不解的何止她,还孟秋芸,但许墨就是不吭不解释。 “我明天要去一趟县城,可能回得晚,读书的事要放一放。”许墨避开她的话。 乔兮枝看他不想说,只好顺着他的话应:“好。” 第98章 找到举报的人 乌临县。 黑市那一条长长的巷子空荡荡的,明明就在不久前,摊贩各色各样,行人来来往往,充斥着满满的烟火气息,而此时颇有几分落寞的意味。 许墨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了好几秒,很快他便做出猜想,能让黑市一夜之间变成这样,想必是被查了。 那她…… 许墨知道乔兮枝和乔子军在黑市摆摊卖饼,每天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黑市现在没了,那么她便失去的不仅是做买卖的地方,还有收入来源。 可许墨没从乔兮枝的情绪里察觉到一丝低落,她一如往常,发生这种糟心事也像个没事人一样。 “许墨,”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他,“你来卖东西还是买东西?” 许墨转过头,乔子军那张五官明朗的脸出现在眼前。 “乔二哥。” 乔子军一脸“你有所不知”的表情,解释道:“黑市前几天被王八犊子举报了,当时抓了十来个人,要不是我跑得快也得被抓,目前应该没什么人敢来做买卖了,你换个地。” 许墨是来县城买棉花的,他先去了一趟供销社,奈何棉花供应不求,买棉花队伍都排了两天了,还是有好多人没买上。 因为深秋过后马上就要入冬了,大家都赶着做棉衣,等入冬以后再来做棉衣就晚了。 供销社买不到棉花,他便来了黑市,结果现在黑市又出了这档子事。 许墨顿了顿,问道:“乔二哥,你能找到那位倒爷吗?” 他知道乔子军跟倒爷熟。 乔子军点了点头:“能是能,”他疑惑问道,“……不过,你找他做什么?” “买棉花。” “行,我带你去。” 胡同路,旧瓦房。 乔子军在前面带路,许墨跟在后面。 裴言住的地方在胡同最里端,房子没什么特别,只不过院子里种的那两棵光秃秃的槐树算是个显眼的标志。 让人一看就能知道是他家到了。 乔子军抬起手正准备敲门,“咯吱”一声,门自己开了,他跟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两两相望。 五大三粗的男人声音也粗犷:“找裴言的?” 乔子军呆滞了两秒,笑着道:“是。” 五大三粗的男人冲着屋里大喊一声:“裴言,磨磨叽叽干什么呢?快点!” 他又自言自语嘀咕:“跟个娘们似的。” 嘀咕完,他便把视线往外瞅了瞅,还有一个少年背着背篓站在乔子军身后两米处,神色寡淡,看起来就拒人千里之外。 王大锤收了视线,没再说话。 裴言从屋子里出来,就见王大锤打开院门,门外还站着两天未见的乔子军,他身后还有个人影。 “乔子军你来得正好,带你去个地方。”裴言道。 乔子军还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裴大哥,我带了人找你买东西呢。” 他往旁边走了一步,扭头跟许墨道:“喏,你找的人。” 一旁的王大锤已经急不可耐了,哪有心思再等他们聊下去,催促道:“裴言你还去不去?要去赶紧的。” 裴言跟乔子军快速解释一番:“举报黑市的人被找出来了,那些被抓的人和没买卖做的人都找去了,我们打算先过去看看,你要想去就跟我们走,不想去就等我回来。” 乔子军毫不犹豫:“去。” 那个举报黑市害他摆不了摊的王八犊子被找出来了,他岂能错过? 只不过,“许墨,你……” 许墨淡淡道:“我随乔二哥一起。” 钢厂附近的大平房闹哄哄的,全是一堆谩骂声。 “臭婆娘!出来啊,躲屋里算什么,敢做还不敢见人?” “贱人!举报你” “死八婆,全家不得好死!” “臭婊子!出来!” 十几个人你骂一句我骂一句,没完没了,吵得大平房像飞来了一大堆蚊虫,闹得周围的家户都不得安宁。 不安宁归不安宁,帮忙说话的邻居没一个,围在何桂英家附近看热闹的倒是不少。 佟青青也是其中一员,她跟身旁的妇女冷嘲热讽道:“真是活腻歪了,黑市的规矩谁不知道,她尽然敢去举报。” 平时去黑市的人不少,但像何桂英这种不守规矩的还是头一个。 破坏了无数人的利益,这不,骂到家门口来了。 这里面有一大半的人都是被抓去p斗回来的,一身怨气,甚至还有已经被抓过了无所畏惧的心态。 屋子里,乔来福被屋外的大阵仗吓得不轻,一惊一乍道:“妈!他们怎么都跑来了骂你?你干什么了?” 何桂英整个人都烦躁不安:“他们都有病,做了投机倒把的事就要承担被抓的后果,倒头来都怪在我身上,我呸,不要脸。” 乔来玉道:“妈,咱们既然有理那就出去跟他们说。” 有理就不要怕。 何桂英想起自己在黑市也买过不少东西,顿时卡壳。 其实她去稽查队举报并不是要举报黑市,而是要举报乔子军。 这事还要从没买到土豆饼那天开始说起,跟佟青青打了一架的她心里气不过,非要买几个饼丢她脑门上嘲讽两句不可。 之后她再去黑市,这饼还是没买成,因为看见了乔子军。 她万万没想到乔子军还有这能耐,能去黑市卖饼,她躲在角落里观察了整整一小时,发现他生意好的不得了,买饼的人络绎不绝。 后来她跟附近的小摊贩一打听才知道,他在黑市卖饼一天少说也能赚五块钱。 一天五块钱啊,这一个月可不就是一百五十块? 乔向文每天辛辛苦苦在钢厂上工,一个月才五十来块,凭什么他们乔老二家靠着投机倒把轻而易举就能过上好日子? 这不公平! 于是,何桂英有了主意,举报!举报乔子军投机倒把,看他们一家还怎么赚快钱! 只是她一心想让稽查队抓乔子军,还给他们带了路,虽然没去黑市,但带路的时候也被人看见了。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一出,被人找了出来,连住处都找到了。 最最最可气的是,稽查队抓了十来个人,唯独没抓到乔子军。 一想到这,何桂英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第99章 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裴言他们到大平房的时候,骂人的声音依旧没有平息。 喧嚣声过大,以至于裴言他们都不用打听就能找到地方。 大平房的大院空地,大概有十四五个人的样子,男女老少皆有,七嘴八舌地“讨伐”何桂英。 躲一边热闹的佟青青等人看见了裴言和乔子军他们。 “哎哎哎,又来了几个。” “话说闹成这样,也没个人给何桂英她男人去吱一声?”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后面这句是佟青青说的,自从跟何桂英打了一架之后,两人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场面,何桂英不客气,她也懒得客气。 因为声音嘈杂,乔子军隐隐约约听到何桂英的名字,却不敢确定,以为是错听。 毕竟,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下一刻,门开了一条缝,大家以为是何桂英受不住出来了,结果那扇门又迅速关上,只有一个小男孩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们。 谩骂声忽然停了,众人面面相觑。 乔来福心里窃喜,他妈说的果然没错,外面的人不会对他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 “这是那贱人的儿子?”一道疑惑的女声问道。 “从她家里出来的,不是她儿子能是谁儿子?” “贱人的儿子就是小贱人!” “对!小贱人!” 眼看着乔来福就要被连带着一起骂,一道清冷又淡漠的声音制止道:“祸不及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众人纷纷回头,是一个高个子的少年,长得挺俊,就是脸上面无表情。 有人不任可他的话:“父债子偿,同样的理,他娘做的事他也得受着。” 许墨冷声道:“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立马听出端倪,大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十岁?你是不是也这贱人家的?” 听妇人这么一说,有些人立马反应过来附和:“就是,你怎么知道的?” 乔来福愣愣地,他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帮他说话。 只不过因为人多挡住了,他没看到那个帮他说话的人是谁。 等乔来福回过神,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许墨身上,撒腿就跑了,他妈让他去厂里喊他爸回来! 许墨身后的乔子军也回过神,他仗着个高的优势,一眼就看到了乔来福。 没想到真他大爷的这么巧,还真是何桂英! 众人一回头,发现那个孩子跑了,立马把火力转向许墨。 “你肯定也是这贱人家的!” 乔子军向前走了两步,回问道:“他说的没错,孩子什么都没做却要无缘无故受你们骂,要是换成你家的孩子,那他是不是也得受着?” 乔子军有好几个人都认识,毕竟都是一块在黑市摆摊的。 “小伙子说的对,孩子还小不应该替大人遭骂。” “是啊,谁不是当爹当娘的,试想一下自己的孩子,哪能把错都怪在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身上。” “说到底都怪那个毒妇,竟然狠心让个孩子替她遭罪。” 说着说着,又开始骂起何桂英来。 石大锤粗犷的声音也加入其中,骂声更加激烈。 屋里,何桂英也听见了乔子军的声音,虽然他是在帮乔来福说话,但是一想到他就气得牙痒痒。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哪会被骂成这样? 许墨,乔子军,裴言三人走远了些。 第一个是不会骂架而且也没那么大怨气,第二个是觉得骂声如此激烈,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第三个是因为石大锤一个能顶俩。 裴言见过许墨,对他的印象比较深刻,因为乔兮枝。 他挑眉道:“小伙子,我带你们来是来闹事的,不是来帮忙的。” 许墨一本正经:“我并非有意帮忙。”骂他野种的人不少,何桂英也是其中一个。 只是“祸不及孩子”这句话他深有体会罢了。 乔子军听出他是打趣,没在意,问道:“裴大哥,他们在这闹出这么大动静,不会引来稽查队?” 裴言抬抬下巴示意:“稽查队又不是每个地方都巡逻,你看看周围的人,都看热闹没一个也帮忙的,没人去‘请’,稽查队哪会来?” 他话刚落音,乔来福跟着他爸乔向文匆匆忙忙跑回来。 “你们赶紧走,再骂我马上去喊稽查队的人抓你们!”乔向文大声喊道。 可惜他声音被众人的声音盖住,没人搭理他。 裴言扯了扯嘴角,觉得也差不多了,走到石大锤身边说了两句话。 随后,粗狂又震耳的声音冲破喧嚣声:“停一停!” 众人的声音慢慢弱了许多,缓了两秒,又激烈起来。 这次是带着怒气的咆哮声:“安静点!” 谩骂声音截然而止,众人扭过纷纷看向石大锤。 石大锤:“……”终于安静了…… 裴言面带微笑道:“大伙肯定骂累了,就到这,骂再多也是浪费口水,免得再骂下去又被抓了,那可就得不偿失。” 他是黑市里的倒爷,很多人认识,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但依旧有人不依不饶。 “那怎么行!要抓就抓,反正已经被抓过了,没什么好怕的,我今天就是要骂死这臭婆娘!”说话的是个男人。 乔向文面色铁青,“好啊,你等着,我这就去喊稽查队的人来!” 那男人道:“去就去,谁怕你!” 听到自家男人声音的何桂英瞬间有了底气,打开门,大声喊道:“乔向文,你赶紧去稽查队举报” 她躲屋子里还好,她一出来,众人的火气又上来了。 “你他娘的还敢出来!” “贱人,都是你的错!” 何桂英硬气道:“我呸,你们要不要脸,还跑到我家门口来骂,我现在就去找稽查队的人来再把你们一个个都抓走,一个都别想跑!” “你敢!” “你这个毒妇,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好过?” 裴言呵斥道:“够了!”再闹下去对谁都不好,适可而止最好。 第100章 没良心的狗杂碎 “大家听我一句劝,事到如今出口恶气就行了,继续骂她我们的损失能找回来吗?”裴言道。 动静闹太大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真让上头那些人知道,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不是涉及到,要是放在平常的闹矛盾上,这些人可能就不只是在门口骂骂咧咧,是会拿着家伙去抄家的,这种事情常有。 有人说:“不行!就骂她这两句我气不过。” 这才骂了一个小时不到,太便宜何桂英了。 “那你们想继续骂就继续骂,我先走了,倒时候闹大了,。”裴言说完,还拍了拍石大锤肩膀,“我们走。” 石大锤跟着裴言一走,有人立马就动摇了,“我也走了。” “我骂累了。” “我也回去了。” “呸贱人,今天就放你一马。” 有的人临走前不忘朝何桂英吐了一口唾沫。 佟青青等人见状,也都各自回家去了。 三三两两的人慢慢散去,何桂英在门口骂了一句:“都是孬种!” 有的人听见转过身,眼神凶狠,恨不得撕了她。 乔向文赶紧大步走过去,训斥何桂英:“瞧瞧你都干的是什么事!你成天就会惹事生非,赶紧给我去找份工做,要不然就滚回乡下去。” 何桂英又委屈又生气,“好你个乔向文,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以为自己有了份工就了不起是不是?当初这份工还是我想法子给你弄来的,要不是我,哪有你乔向文今天!” “说错了?没有我们老乔家,哪能有你何桂英今天。”乔子军慢悠悠从角落里走过去。 许墨顿了两秒,也跟了过去。 “小军?”乔向文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 乔子军漫不经心道:“大伯靠着爷爷拿到钢厂的工位,转过头到是把自己的爹和我们这些穷亲戚忘了。” 乔向文讪讪笑:“哪有的事,这不是你爷爷他……” 这两年来,他不是没想过回去,但乔老爷子的脾气他知道,老爷子不想见他,乔家的大门他是踏不进去半步的。 乔子军讽刺地冷哼了一声。 何桂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是万万没想到,乔子军竟然还没走,不仅如此,他竟然还是跟村里的小野种一块来的。 “小军啊,你说的是哪的话,我们怎么会忘了你们,吃饭了没有?正好大伯娘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饭。”何桂英连忙道。 乔向文也笑着附和道:“你大伯娘说的是,先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饭,再去供销社买些肉啊糖啊带回去。” 他又说了一句:“还有许家小子,也一去吃饭。 虽然不知道乔子军什么时候跟许家的这孩子关系好上的,但是能一起来找他们,好好接待总没错。 是的没错,乔向文以为乔子军是来找他们的,心里特别高兴。 许墨冷淡又疏离的拒绝:“谢谢,不用。” 如果不是乔子军还在着,他应该不会多留一秒钟。 跟在乔向文屁股后面的乔来福不乐意了,不满道:“爸,不准给他们家买糖买肉!” 乔向文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乔来福头顶上,“闭嘴!”转过头笑眯眯跟乔子军道,“你堂弟不懂事。” 乔来福:“……”他好像看到了星星。 乔子军嗤笑一声:“装模做样给谁看呢?” 乔向文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小军啊……” 乔子军打断道:“别这样喊我,难听死了,我今天来就是找何桂英说两句话。” 其实不是,他是准备来闹事的,找何桂英说话完全是临时起意。 “你举报的不是黑市,举报的是我对不对?”乔子军哪能猜不出,就何桂英这德性,八成是冲着他去的。 何桂英也顾不上乔子军直呼其名的事,装傻充愣:“小军,你说什么呢?” 乔子军冷冷地看着她,放狠话:“别给我装,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何桂英,我们二房不是软柿子,以前的事是我们不屑跟你们计较,再敢耍心眼,新仇旧恨一起算!” 然后又骂了一句:“还有你乔向文,没良心的狗杂碎!” 这大逆不道的臭小子! 乔向文脸上笑意全无,忍着打侄子的冲动,“我乔向文怎么就没良心了?是,抢了你爸的工位是我不厚道,但我也没亏待过你们二房半分,我不回去那是老爷子不想看见我,不是我不想回去!” 何桂英心里猛地咯噔一声,连忙道:“小军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了心窍,我不该去举报,大伯娘给你道歉行不行?” 乔子军语气懒散:“行啊,道歉。” 何桂英却来不了这个口,面色为难:“我……” 乔子军冷笑,转身跟许墨道:“走了。” 乔向文一时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眼看着侄子要走了,连忙追上去,掏出兜里的钱和票一股脑塞过去。 “这些你拿着,去买点东西或者给你爸妈都行。” 乔子军低头看了眼塞过来的钱和票,厚厚的一叠,估计有几十块呢。 然后,他猛地拍开乔向文的手,“不必!” 钱和票子瞬间飞扬在空中,再落到地上。 乔子军头都没回地走了,许墨神色淡淡的,也跟着走了。 何桂英带着乔来福过去捡钱和票,嘴里还骂道:“不识好歹的小兔崽子。” 这么多钱和票,乔向文说给就给,心疼死她了,幸好那小兔崽子没要。 乔向文站在原地想了良久,直到何桂英和乔来福把钱都捡好后,才开口道:“乔来福,你先进屋。” 才被打过的乔来福不敢说什么,乖乖地进了屋,而乔来玉由始至终都没从屋里出来。 “何桂英,小军说你举报他是怎么一回事,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乔向文觉得乔子军这个态度,摆明了就是在翻旧账,而原因估计就是因为这婆娘惹的祸。 何桂英把钱和票全塞进自己兜里,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你侄子跑去黑市干投机倒把的勾当,我一个做长辈的,举报他是想让他回头是岸。” 如此大义凛然的话,简直不敢相信是她说出来的。 第101章 对,怕你坑他 听着何桂英的这番说词,乔向文眉头紧皱,“你去劝他不就行了,还举报到稽查队那里去,你安的什么心?” 何桂英撇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个侄子是什么脾气,我说他哪能听得进。被举报就不一样了,他肯定不敢再去,再说了,我知道他跑得快肯定不会被抓,要不然哪敢去举报。” 才怪!她就是要稽查队抓到他才好! 乔向文依旧皱着眉,“小军怎么会想着去黑市投机倒把,是不是家里钱不够用,你明天回一趟村子,带着肉和糖回去,再给弟媳塞五十块钱。” 何桂英瞪大眼睛:“乔向文,你给他们家五十块我们这个月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乔向文左思右想,道:“我还是明天请个假,回去看看。” 那怎么行! 何桂英心里慌张,把往日里的那套说词拿出来:“我明天回去跟赵秀兰打听打听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要是缺钱就多给点钱。你要是回去,老爷子指不定又生气,万一他以后都让我跟赵秀兰来往了,那就真的彻底断了联系。” 以前乔向文都让她每个月给二十块,不过她一分没给,全都进了自己口袋。 过年过节也让她拿东西回去,她都偷偷藏起来留着自己吃。 反正乔向文不管家,哪些东西多了少了他一概不清楚。 每次她都告诉乔向文,乔老爷子一直生气不想见他们一家子,都是她私底下跟赵秀兰见面才把钱和东西送回去。 还有一点,老二家的人从来没到大平房找过他们,乔向文也纳闷,所以今天一开始看到乔子军来找他们还是很开心的。 何桂英是告诉他,乔老爷子放了话,不准二房来县城找他们。 唯一接受的只有他们送回去的钱和东西。 乔向文想着,要不是家里穷,估计连钱都不会要。 他不是没后悔过,如果当初要是没抢乔向武的工位,事情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乔向文叹了一句气:“你明天回去看看。” 何桂英应了,但她又搞了阳奉阴违那一套。 乔子军回去,立马就把这事告诉了乔兮枝。 乔兮枝说:“我知道了。” 乔子军:“?”她为什么能这么平静? 乔兮枝不但平静,甚至还问一句:“那许墨买到棉花了吗?” 乔子军恨铁不成钢,“没!买!到!” 终究是他分享错了人,得不到回应,真是太失望了! 乔兮枝皱眉道:“怎么会没买到?” “裴言没在家。”他和许墨后来再去找裴言,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动静。 次日是周六,乔兮枝不用上学,但乔子军要,初中和高中的上学时段不一样。 乔老爷子已经把躺椅编好了,招呼乔兮枝:“娇娇,爷爷做好了,你同学家在哪,爷爷送过去。” 乔兮枝摇了下头,“不用爷爷,竹椅子很轻,我去送。” 出门前,乔兮枝还跟乔老爷子说了句:“我可能会晚些回来。” 乔老爷子自然是应好。 因为是上工时间,乔兮枝带着躺椅走在村子里也没撞上什么人。 她找了个偏僻有农作物遮挡的田地把躺椅放进了空间,顺便还看了看灵芝。 乔兮枝把那一片跟它争地盘的白萝卜全都拔了以后,灵芝从一小丛变成了一大片。 对此,她特别满意,甚至有了去县城找销路的想法。 顺带找一趟乔向文。 去县城之前,乔兮枝在高粱地里找到了许墨。 他弯着腰割高粱的速度很快,所经之地,高粱杆子倒一片。 “许墨。” 少年直起身板,汗水打湿了脸颊和额发。 “今天我不能教你做题,我把书给带来了,你自己看。”乔兮枝挥了挥手里的课本。 许墨放下镰刀,绕过倒地的高粱杆子,来到乔兮枝面前,接过书本,“好。” 两人都默了几秒,乔兮枝勾起一个淡淡的笑,解释道:“我今天也要去一趟县城,你的棉花我一块帮你买了。” 许墨的瞳孔颜色很黑,里面装着她的面容,询问道:“乔兮枝,你能等我一会吗?” 乔兮枝不明所以,“啊?” “我跟你一起去,你等我一会,很快就好。”这回不是询问了,这回是诉求。 跟许墨一起去县城是很不方便,但乔兮枝没有拒绝。 到达县城时,乔兮枝问道:“你还记得裴言家的路吗?” 许墨顿了两秒,淡淡道:“不记得。” 乔兮枝不疑有他,带着他一路去了裴言家。 裴言这会儿在家里,一开门就惊讶道:“呦,稀客啊。” 乔兮枝开门见山:“买棉花。” 裴言:“先叫哥。” 乔兮枝面无表情:“裴哥。” 裴言瞅了瞅她身后的许墨,边让他们进来边道:“你哥昨天带他来找我,今天你又带他来找我,你们兄妹俩都挺关照这小子啊,这么担心他一个人来,怕我坑他不成?” 结果乔兮枝还真点头道:“对,怕你坑他。” 许墨眼底漾出一丝笑意。 裴言:“……”这臭丫头! 乔兮枝对着许墨道:“这是裴言,倒爷。” 又对着裴言道:“这是许墨,我朋友。” 两人昨天虽然一起走了一段路,但还没正式介绍接触,因为乔子军那个傻大个没注意这一茬。 许墨跟裴言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裴言对他笑了一下,转过头对着乔兮枝咬牙切齿道:“他是朋友,我是倒爷?!” 乔兮枝那双杏眼露出几分疑惑,“难道你不是?” 裴言那叫一个气,“你应该说我是你大哥!” 乔兮枝一脸不认可,这人一开始逼着她喊哥,喊了哥以后又想当大哥,没完没了。 乔兮枝懒得搭理他,侧过脸跟许墨,小声道:“你要买多少棉花跟他说,价钱我来谈。” 许墨盯着她的发顶,“好。” 乔兮枝今天扎了一个高马尾,由于经常编麻花辫,头发弯成了小波浪,看起来又甜又清爽,干净利落又不失美感。 反正很好看,这是许墨第一次见这样的发型。 因为很多女性不是盘着就是辫成麻花辫,还有剪成齐耳的短发,不过这种比较少。 第102章 亲友价 九九折 裴言不满两人说悄悄话,嚷嚷道:“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乔兮枝刚想一本正经地点头,许墨先回道:“不是。” 裴言一脸怀疑,许墨又说:“我要三斤棉花。” 裴言笑得像只老狐狸:“一块五毛钱一斤。” 比供销社贵了整整七毛钱。 上次乔兮枝跟他买棉花的时候是一块钱一斤,她淡淡道:“一块一毛钱一斤。” 裴言语调慢悠悠地:“小本买卖,概不讲价。” 现在市场上棉花缺得紧,所以抬价高,但裴言抬价高的有些过分。 乔兮枝微皱漂亮的细眉,“小本买卖,别太黑心。” 裴言“嘿”了一声,把他在黑市那套功夫拿了出来:“我这是行情价,供销社这些天棉花缺得紧,你能买到就不错了,你去打听打听,现在谁买棉花低于一块五毛的?这样,看在我是大哥的份上,给你算亲友价,一块四毛八分钱。” 乔兮枝:“……”感情您的亲友价就是打个九九折? 有些过于廉价啊。 连续两天都扑了空,许墨也知道这时候买棉花难,价钱是贵了些,勉强在能接受范围内,他道:“行。” 裴言挑眉,轻笑道:“你这个朋友真懂事。” 说一块五就一块五,就这性子放黑市,能被那些老油条吃的连渣都不剩。 乔兮枝严肃了许多:“裴言,不许开玩笑。” 裴言收起逗人的心思,语气和神态比刚才认真不少:“一块三毛钱,还有……叫哥!” 乔兮枝除了面无表情,就只剩麻木,“裴哥,一块两毛。” 裴言笑了:“得,一块两毛。” 裴言家里没有棉花,他出去拿了一趟。 槐树光秃秃的庭院里,就只有乔兮枝和许墨俩人。 秋末的风一卷,四面八方都是冷意,乔兮枝下意识缩了一下,觉得那股寒冷从天灵盖蔓延全身。 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体寒的毛病了! 许墨把她的动作都收入眼底,漆黑的眸子沉了沉,半响,他嗓音低低地:“我们去墙边。” 乔兮枝抬头看他:“啊?” 许墨伸了伸手,想去拉乔兮枝,在即将碰到她衣袖的时候,理智瞬间回笼,猛地从旁边错开,又把手收了回去。 最后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他转身直径往院墙走去。 还在原地的乔兮枝顿了几秒,他刚才是想拉她? 过了会儿,乔兮枝才跟了过去,站在院墙面前,她懂了许墨的意思,原来是过来挡风。 四面通风成三面通风,没多久,三面通风突然又变成两面通风。 因为她面前突然来了一堵“人形墙”。 乔兮枝看了看自己,穿着一件赵秀兰做的毛衣,再看了看许墨,穿着一件有两个灰色补丁的黑色长袖褂子。 更冷的不应该是他么? 乔兮枝觉得好笑之余又觉得有些动容,这少年对人好起来一直都是毫无保留的,又傻又真诚。 冷风吹地“呼呼”响,乔兮枝声音又轻又甜,就像一串,“许墨,你冷不冷?” 少年的声音坚韧地像风吹不倒的野草,“不冷。” “三斤棉花有点少了,还不够做两套衣服,要不……再多买两斤?”在他看不到的身后,少女巴掌大的脸皱巴巴。 许墨没回头,“够了。” 乔兮枝盘算着:“怎么会够呢?假如一斤棉花能做一件棉衣,半斤棉花能做一条棉裤,那你买三斤就只能做两套,冬衣勉强够。但春衣和秋衣呢,天气这么冷,只穿一件薄褂子怎么行?” 许墨回头了,漆黑的眼直直看着她,嗓音清冷有些无奈:“我真的不冷。” 乔兮枝叹了口气,“好。” 裴言抱着棉花推开院门进来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疑惑着嘀咕道:“人跑哪去了?” 乔兮枝和许墨站的位置刚好就在门边,院门没有完全敞开,半开着刚好把两人遮在门后。 等裴言关好门,头一撇,两张好看又面无表情的面孔一同出现在瞳孔里,瞬间,他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不是被美貌所惊艳,而是被这两个不见踪影,悄无声息又出现在眼前的人吓住了!!! 裴言冷静下来后,开始骂骂咧咧:“臭丫头!你带着他躲门后来吓我?你有没有良心,买棉花我还给你亲友价,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乔兮枝沉默:“……”您可别再提那九九折的亲友价了。 她说:“裴哥,你想太多了,做人不能太自恋,我还没有闲情来吓你。” 这回轮到不能太自恋的裴言沉默:“……” 最后三斤棉花和三块六毛钱结束了这场让裴言受到惊吓的交易。 乔兮枝跟许墨买好棉花,时间还早,才刚到响午,两人又去国营饭店吃了一碗阳春面。 出了国庆饭店,乔兮枝问许墨:“你……还有事吗?” 许墨:“没有。” 乔兮枝:“我有点事。” 许墨顿了顿,“我在这等你。” 乔兮枝本意是想让他先回去,想了想,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乔兮枝来县城,除了帮许墨买棉花还有两个目的,找灵芝买家和乔向文,如果许墨等她,估计要等好半天。 许墨眼底化开一抹深色,不确定道:“我能一起去吗?” 乔兮枝点头:“能。” 于是,两人又一起去了钢厂。 乔兮枝不知道钢厂的位置,不过许墨知道,由他带路。 到钢厂大门的时候,两人毫无预料被拦住了。 拦人的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大爷,看起来精神焕发。 “小伙子,你们不能进去。” 钢厂有规定,除了钢厂的工人其他人都不能随意进出。 乔兮枝露出一个乖巧的笑:“爷爷,我们不进去,我们找亲戚。” 老大爷笑眯眯地:“小姑娘,你们亲戚是几车间的,叫什么名,我进去帮你喊一声。” 乔兮枝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是几车间,但我知道叫什么名。” 老大爷犹豫道:“只知道名啊,是麻烦了点,不过……有名也能找到。” 乔兮枝把名字告诉老大爷顺便道了谢。 许是找人的范围有些广,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也没见人出来。 第103章 要钱 又过了十来分钟,老大爷带着身后的乔向文才缓缓来迟。 走在前头的老大爷还是原来那副笑眯眯和蔼的态度:“小姑娘,你们亲戚喊来了喽。” 乔兮枝和许墨在钢厂门口一直等着,却没有像大多人一样等人喜欢东张西望,而是静静地低着头垂着眼,各自静默。 听到老大爷的话,乔兮枝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乔向文,那张脸跟乔向武有几分像,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工衣,上面染了不少灰和土。 乔兮枝道:“爷爷,谢谢您。” 老大爷摆摆手:“小事小事。” 老大爷回了自己的岗位,乔向文感到又惊喜又意外,大步朝着乔兮枝走去,“娇娇?你怎么来了?” 他也没忽略旁边的许墨,象征性说了一句:“……许家小子也来了。” 其实乔向文心里也不解,老二家的孩子怎么都跟他玩在一块了? 许墨语气无波无澜:“乔叔。” 当然,有波动就不像他的性格。 三个人都立在钢厂大门口,有点影响进出,乔兮枝四处看了看,不远处有几棵依旧翠绿的香樟树,道:“大伯,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乔向文有些犹豫:“娇娇……大伯就请了半个小时的假……你先等一会儿,等大伯去请半天假。” 当乔向文被告知有个小姑娘自称是他亲戚来找他的时候,他是一脸茫然的,想了半天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谁来找他,所以他只请了半个小时的假出来看看情况。 哪曾想这个小姑娘竟然是老二家的三丫头。 乔兮枝摇了下头,“不用,半小时够了。” 还未必用得上半小时。 香樟树下,乔兮枝和乔向文隔着一米的距离。 许墨在离他们五米远处的另外一棵香樟树下,神色淡漠,视线眺望在远方。 乔兮枝也没有精力和时间跟乔向文叙旧,直入主题:“大伯,我二哥昨天没要你给的钱,我要,替爷爷要。” 直接果断干脆利落的说话方式让乔向文百思不得其解,这还是他那个不管是说话还是性子都娇娇弱弱的侄女吗? 不过现在不是疑惑这个问题的时候,重心点在乔兮枝的话上。 什么叫替爷爷要? “娇娇,你爷爷怎么了?”乔向文非常不解,提到乔老爷子还有些紧张,“生病了?” 乔兮枝替他解疑:“爷爷身体很好,没生病也没受伤。” 她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只不过这两年来只有一个儿子养着,而另外一个儿子,对他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就连养老的钱也没给过一分一毫。” 乔向文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娇娇你说什么呢?虽说我没回去看过老爷子,但每个月的养老钱都没断过,我都是让你大伯娘……” 说到这,乔向文顿了顿,边思索边反复回味道:“你大伯娘……大伯娘?” 他突然恍然大悟,瞪大眼珠子,不敢相信地再问了一遍:“你说的是真的?” 乔兮枝只说了一个字:“是。”语气坚定不移。 乔向文的火气瞬间冒出十丈高,暴怒道:“这死婆娘!” 隔着五米距离的许墨下意识皱了皱眉,抿着唇,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满。 忍了好几秒,才忍住没把乔兮枝拉过去。 乔兮枝从原主的记忆里得出,她的这位大伯,一直都想出人头地让老爷子高看几分,但本身又没有那个能力。 在乔老爷子给工位的这件事情上,他一开始是羡慕,慢慢地在何桂英的潜移默化下才动了抢工位的念头。 虽然在使了手段抢工位这件事上比较无耻,但是他是个有孝顺观念的人。 既然还有孝心,那么这两年来,他为什么没回过乔家,也没给过一分钱? 所以当乔兮枝第一次见何桂英的时候便有了猜想,然后随口提了一句。 当时从何桂英的面相上没看出太大端倪,但是埋下了“疑心”的种子。 直到昨天,乔子军说到乔向文对他的态度,“疑心”的种子生根发芽,长成了“确定”的果实。 话以至此,乔向文生气的态度也不像是装的,那么何桂英这个瞒天过海的人就要承受怒气了。 如果何桂英少出现在乔兮枝眼前,也许她就把这事忘了懒得很何桂英计较。 可偏偏,她吃多了没事干,闲的慌要举报黑市,断她的财路。 忘了?不可能,不仅不忘还要算算账才行。 乔向文掏了空全身上下也就只有两张毛票,他又去厂里找工友借了一叠钱和票拿给乔兮枝,“这些你先拿着,明天我就回去一趟,把这两年该给的钱都算清楚。” 乔兮枝心安理得拿过钱和票塞进兜里,淡淡道:“那我就不耽误大伯上工了。” 乔向文回了厂里,去主任那请了一天半的假,立马回家。 而拿了钱的乔兮枝并没有很开心,她本身就不缺这几十块钱,多它不多,少它也不少。 许墨看着兴致缺缺的她,问:“还有什么事吗?” 乔兮枝摇摇头,过了几秒又点点头。 许墨声音低沉:“嗯?” 乔兮枝说:“你知道哪里卖药材吗?” 许墨能想到的便是周延平,毕竟他是个看病采药卖药的大夫,“周爷爷……” 乔兮枝摇头,光是两朵灵芝,周延平用了二三十斤药换,再多一些,他屋里那些瓶瓶罐罐都要被搬走才够抵。 因为有周延平这个医术好的老中医在,他们杏花村的人一般不会来县城买草药,也不会去找卖药材的地方。 所以在原主的记忆里,是没有任何可以找的渠道可言。 乔兮枝也问过裴言,他不做药材的倒卖。 许墨想了片刻,带着乔兮枝拐进一条巷子里。 他说:“之前路过这,有闻到一股很浓的药味。” 因为这股药味,所以猜到可能有药铺子。 两人才走了十几米路,果不其然,一间入眼就能看到中药柜的药铺出现在眼前。 乔兮枝侧过脸:“许墨,你在外面等我。” 许墨没意见:“好。” 乔兮枝进了药铺,药柜台上有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一手翻阅账本,一手拨动着算盘,响声噼里啪啦。 第104章 抢鸡蛋糕 乔兮枝进了药铺,药柜台上有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一手翻阅账本,一手拨动着算盘,响声噼里啪啦。 他头顶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不需要抬头就知道有客人进来。 “稍等。” 说了两个字,也没抬过头。 乔兮枝就静静看着他拨算盘,其实这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实物,以前只是听说过看过图片,这会儿倒是有些稀奇。 等了大概一分钟,算账的男人一顿行云流水敲完算盘,终于抬起头,面带微笑:“小姑娘要买什么药,有方子吗?” 乔兮枝问:“您是店主吗?” 男人乐呵呵笑道:“是啊。” 是店主就好,乔兮枝继续问:“那您收灵芝吗?” 男人怔了一下,意外道:“呦,采到灵芝了?在哪呢?先拿给我看看。” 因为隔着一个高柜台,挡住了腰以下的部位,乔兮枝垂下的手上瞬间多了两朵灵芝,然后缓缓抬上来递给男人。 男人边接过边道:“你就这么徒手拿着?”好歹也拿个东西装一装或者遮一遮啊,这小姑娘也太心大了。 乔兮枝“嗯”了一声。 男人也懒得纠结她怎么带来的,拿着红褐色的灵芝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看完后,那张认真严肃的脸露出笑容,“品相还不错,十块钱一斤,你卖不卖?” 相比起几分钱几毛钱一斤的药材,这灵芝要价已经很高了。 乔兮枝预估了地里长的那一片灵芝,估计有十几斤。 男人以为她嫌钱少,咬咬牙道:“我再给你加一块,十一块一斤成不成?” 乔兮枝回过神来,轻笑道:“您误会了,十块钱一斤就好。” 男人立马笑哈哈道:“我姓钟,叫我钟叔就行,真是个好心眼的小姑娘。” 乔兮枝点点头:“钟叔。” 钟庆生把秤拿了出来,“我给你称称多重,”他说完,把灵芝一称,“这两朵一两多,二两还差些,我给你算二两,两块钱。” 乔兮枝却道:“您给我一块钱,再抓些药就好。” 钟庆生按照乔兮枝的要求,给了她一块钱,又给她抓了些桂皮香叶八角等,很热情地说:“下次再找到什么好药材来找我,一定不会让你吃亏。” 乔兮枝提过捆着着药包的绳索,应了一句好:“钟叔,您这里一次能收多少灵芝?” 钟庆生想都没想,下意识道:“最多十斤。” 再多他也收不起,十斤灵芝得卖上好长一段时间。 乔兮枝没再问些什么提着药出了门。 钟庆生一个人在药柜台纳闷,小姑娘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弄来十斤灵芝不成?灵芝可不是什么红薯马铃薯。 何桂英今天答应乔向文回杏花村,一大早就跟乔向文一起出门,乔向文去钢厂上工,她去供销社排队买东西。 她在供销社先买了两斤鸡蛋糕,一斤桃酥,又买了一斤新来的点心贵妃酥。 新来的点心比鸡蛋糕还贵五毛钱,但她还是买了,因为昨天乔向文给乔子军的那些钱票都进了她兜里,兜里充裕自然就舍得。 不过这些东西并没有按照乔向文所说,带回村里给老二家,而是买回去给自己吃。 今天何桂英炒了肉,乔来福午饭吃的饱饱的,看着桌上摆着的鸡蛋糕想吃又吃不下。 好不容易过了两小时消化了些,他便迫不及待跑去吃,刚咬了两大口,乔来玉的手也伸了过来。 她还没拿到一个,乔来福嚷嚷着:“妈!乔来玉抢我的鸡蛋糕吃!” 在房里锁着门数钱的何桂英隔着门大喊:“乔来玉,鸡蛋糕可贵了,你少吃点,你吃桃酥!” 乔来福得了话,一把扯过装着鸡蛋糕的纸袋,哼了一声:“听到没?妈说让你少吃点!” 乔来玉酸得要命,每次都是这样,她妈总是把家里的好东西给乔来福吃,按她的话来说就是,谁让你是个姑娘? 乔来玉也想问,为什么她是个姑娘,她也想当个小子,可这是她能决定的事吗? “妈说让我少吃又没说不让我吃,给我吃一块。”乔来玉道。 乔来福护食心切,猛地摇头:“不给你,你去吃桃酥。” 乔来玉铁了心要吃一块,便动手从乔来福怀里抢,“我要一块!” 乔来福死死抱紧纸袋,大叫道:“妈!你快来!乔来玉抢我的鸡蛋糕!” 何桂英全神贯注在房里数钱,被叫声打断,不耐烦道:“再吵谁都别吃了!” 乔来福:“你快放手,等下妈不准吃了。” 乔来玉:“我也要吃。” 姐弟俩谁都不肯放手,乔来福不愿意给乔来玉吃,乔来玉又非要吃一块。 “撕拉——” 纸袋承受不住大力的拉扯,直接被撕破了,乔来福怀里的鸡蛋糕一个个往下滚,滚得地上到处都是。 事发突然,乔来福愣了愣松开抱着的已经烂了的纸袋,夹在他怀里的最后几个鸡蛋糕也滚了下去。 除了手里还捏着半个没吃完,其他的全都掉在地上。 “呜呜呜——”痛彻心扉的哭喊声响起。 “吱嘎——”家门开了,门口站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乔向文。 他一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儿子一手拿着半个没吃完鸡蛋糕,一手拿着烂掉的纸袋嗷嗷大哭,女儿在一旁不知所措,鸡蛋糕掉得到处都是。 用“打架现场”来形容也不为过。 随后,他的媳妇怒气冲冲从房里出来,破口大骂:“臭丫头!让你别跟你弟抢!你不听就算了,你还把他惹哭了,我的老天爷,这一地的鸡蛋糕啊,是不是你……” 何桂英说到一半,有所察觉地扭过头,看着乔向文问:“你怎么回来了?” 乔来福也止住了哭声,顶着一张淌着眼泪的脸朝着门口看去。 乔向文憋着一肚子火,没好气道:“我还想问问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回乡下去了?” 何桂英想解释:“不是,我……” 乔向文打断她:“乔来玉乔来福,收拾好地上的东西,然后都出去。” 他语气特别严厉,不怒自威。 乔来福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和乔来玉捡好地上的鸡蛋糕放桌上,赶紧出了屋。 第105章 你给我滚 次日,乔向文回了杏花村,提着大袋小袋,身后跟着乔来玉和乔来福。 何桂英和在上工的大女儿没回来。 “哎呦,这不是乔家老大吗?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良心发现回来看家里人?” 说话的人是李翠华,自从上次跟乔家两兄妹“撕逼”后,又跟村里人撕了一段时间。 整天吵吵吵也是会累的,所以她沉寂了一段时间,好些日子没去串门说闲话了。 今天刚好想出门放放风,没想这么巧,撞上了八百年不回一次杏花村的乔向文。 乔向文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就讪讪笑了两声:“李大嫂,”转过头吩咐乔来玉和乔来福,“喊人。” 乔来玉和乔来福听话地喊了一声:“李婶。” 李翠华摆摆手,“你们现在都是城里人,穷亲戚都看不上眼,更何况我这个粗俗妇人,不碍着你们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乔向文尴尬不已,幸好路上没有其他人。 小插曲一过,很快就到了乔家院门口。 乔向文在门口站了好半响,才道:“来玉,你敲门。” 这里是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现在回来却要像个外人一样去敲门,说不不曾后悔是不可能的。 乔来玉敲了几下,很快就有人打开门。 随后,从门里探出来半个又小又矮的身子,他眨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清楚才慢吐吐喊人:“大伯伯,来玉姐姐,来福哥哥。” 两年前乔子安才三岁,对于乔向文一家记得最清楚的是何桂英,其次是乔来福。 因为前者跟赵秀兰吵过架,后者欺负过他。 乔向文笑容满面:“诶,小安乖。” “安安。”一道甜而温和的声音响起。 乔子安把身子往门后一缩,转过头小声道:“三姐,是大伯伯来了。” 乔兮枝也是听到乔向文的声音才从屋里出来的,“让他们进来。” 乔子安乖乖地打开门,“进来。” 乔向文提着一大堆东西进门,随口问道:“娇娇,就你和小安两个在家里?” 乔兮枝喊了一声大伯,“我爸上工,我哥上学,我妈剁了猪草拿去换工分,爷爷去周大夫家了。” 乔向文踌躇着问:“……你没告诉他们我今天回来?” 换个角度想,如果他们都在家,那他今天只怕进不了这个门。 乔兮枝抬了抬眼皮:“您回来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喜事吗?” 言外之意就是,让我们一家子罢工罢学,你还不够格。 乔向文明显被噎了一下,乔来福慷慨激昂道:“当然是大喜事了!我们给你们家买了糖和肉,买了好多吃的,还买了玩具。怎么样?是不是大喜事?” 乔兮枝:“哦。” 乔来福:“?” 她为什么没有一点开心的情绪? 乔向文回杏花村的消息以“开跑车”的速度迅速散开。 赵秀兰刚跟大队书记记完工分,也来了个记工分的妇人。 妇人是张慧娟,一开始跟李翠华一起数落乔兮枝的那位。 她一脸惊讶:“秀兰啊,你怎么还在这?” 赵秀兰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张慧娟道:“你还不知道?你们家老大回来了。” 赵秀兰首先想到的就是乔如梅,有些惊喜:“我家小梅回来了?” 张慧娟皱了下脸,“什么小梅,你们家男人的大哥,乔向文回来了。” 赵秀兰听到这话,也没空再继续搭话,赶紧回了家。 跟她一同到门口的,还有同样听到消息回来的乔老爷子。 “你也听说了?”乔老爷子问。 “听说大哥回来了。”赵秀兰说。 乔老爷子先进门,赵秀兰跟在后面。 然而,院子里空无一人。 乔老爷子和赵秀兰瞬间紧张了起来。 “爹,弟媳。”乔向文喊道。 乔老爷子和赵秀兰齐刷刷朝着声音来源望过去,乔向文就站在堂屋门口。 赵秀兰不冷不淡点头,“大哥。” “你给我滚。”乔老爷子张口就骂道。 不孝子回来就算了,竟然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在屋里待着! 乔向文赔笑道:“爹,你听我说……” 乔老爷子冷哼:“我懒得听,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堂屋的孩子纷纷出来,第一个是乔来福,初生不怕牛犊般大声道:“爷爷,我们给你们买了好多粮食和肉,还有糖,你能别让我爸滚吗?” 其次出来的是乔子安,迈着小腿跑到赵秀兰身后。 再出来的是乔来玉,一脸乖巧地张口喊人:“爷爷,二婶。” 最后才是乔兮枝,她不是磨蹭,而是在等磨磨唧唧犹犹豫豫的乔来玉先出来。 乔老爷子没搭理他们,问乔兮枝:“娇娇,你怎么让这几人进屋了?” 要是他在家,别说进堂屋,连院门都不会让他们进来半步。 乔兮枝说:“外头冷。” 她说的外头冷是自己怕冷,并不是担心冻着乔向文他们。 但她又不好自己进屋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所以才放他们进了堂屋。 甚至在让他们一起进屋的时候在想,也许她不让他们进门,就不会有这个顾虑。 可这话在乔老爷子眼里就成了另外的意思,他家娇娇竟然还担心这几人冷? 但现在还不是说乔兮枝的时候,乔老爷子呵斥道:“乔向文,你带着你的东西和孩子,现在赶紧给我滚出去,不要让我亲自赶人!” 乔向文自然不依:“爹,是我该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你先让我把话完成不成?” 乔老爷子刚想说滚,乔兮枝率先道:“爷爷,大伯既然有话想说,那就让他先说。” 赵秀兰皱起眉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没说乔兮枝。 乔来福听了嘟着嘴,非常认可地点点头,她说的对。 他爷爷真凶,都不让他爸说话,还一直让他们滚。 乔来玉倒是对乔老爷子的态度习以为常,毕竟当初这些事她都知道的很清楚,包括何桂英私吞钱的事。 乔老爷子对孙女不凶,甚至说得上是温和,“娇娇,你不懂这些事,你别参和,先带着弟弟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