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神医穿成农女后》 第1章 厉鬼附身 “姐姐,姐姐……” 不断有声音在她耳朵边上呼喊,混杂着哭声,听得人心焦。 沈念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脑海里更是翻涌出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丧门星!病痨鬼!偏在这个时候咽气,真是晦气!”沈老太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拦在跟前,不让她把病痨鬼的尸体拖上车往后山扔,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都要护着这病痨鬼?!好,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两个是想反了天了还是怎么,专门跟我这个老婆子过不去?” “谁要是敢拦着,我就把谁打出这个家门!” 外头是乌云蔽日,压得人近乎喘不过气,不少人都在家里收拾,提前避雨,周围的人家听到外面的动静,在自家院子里探出头。 就见地上卷着张烂草席,露出老三家姑娘没有血色和生气的脸,眼看着是没了呼吸的样子。 村民见沈老太对着老三家另外两个孩子,不仅上手,还想拿着棍棒打,偏被打的少年倔得很,怎么都不肯躲开。 怕当众打出人命,有的人赶紧去请里正,有的人连忙劝道:“老沈家的,再这样打下去,要出人命了!你家老三在底下也不会安稳。” 沈老太听到人帮腔,堆满褶子的脸上阴沉地能滴出墨汁来,对着那人就破口大骂,“敢情是你家没搭上这样的丧门星!克死爹娘不说,还撺掇个娃娃来跟我要钱,被我戳穿以后,羞愤到昏死过去,还指望我老婆子再拿钱出来吗?” 那人好心一句话被彻底堵回去。 沈老太面露得意,又很快压下去,毫不留情往半大少年身上招呼,“我今天还就替老三教训你们这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老三他知道你们这样,也会气得从地下爬出来!” 话音刚落。 随着闪电劈开遍天的乌云,平地响起一声惊雷。 地上的尸体竟一下子坐起来。 沈念打量着周围,心知自己死后换了个身体,已经不再是赫赫有名的神医,她又低头看怀里的团子,后者白着张脸,小脸凹陷,没有孩童的婴儿肥,因为哭得太用力,悲喜交加,抽噎到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张嘴吐气,不小心还吐出个泡泡来。 父母相继离世,留下弟弟和妹妹,三人打小就被委派繁重的家务不说,穿的是别家个缝缝补补三年后的破烂衣服,穿不暖,吃上就更是磕碜,这种日子在三年前她被人推下水,去了半条命醒来落下病根,没法做繁重的苦力活后,就更是难捱。 打那以后,姐弟三人在沈家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连呼吸都是错。 沈念本来就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被沈家的双面做派和原身的软弱气得不行。 “诈尸了?!” “别是沈家老三回来了?!” 周围人群连连退开,就连刚才还盛气凌人的沈老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手高高抬起,没有真的再打下去。 相比其他人的惊恐,扑倒在沈念身上的小团子终于缓过劲儿,紧紧抱着沈念,放声大哭,“姐姐,姐姐……” 她连着大喊沈念,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惊喜。 沈念摸了把小团子的脑门,不止脸上没肉,小团子的胳膊上也没有一两肉,反而显得脑袋大了一圈,都不用把脉,她都看得出从小吃得不好也不够,长此以往,容易短命。 “居然敢诓骗我这个老婆子!装神弄鬼!”沈老太一扫心虚,见到沈念如此,心知她不是什么索命厉鬼,八成是要钱不成,故意昏死过去,想要逼迫她就范! 这么一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沈老太直接蹿过去,一把拉开团子,把她推到边上,抬手就往沈念身上招呼。 沈念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这个身体没力气,没法直接掀翻沈老太,她索性直接往地上一倒,借着翻滚的动作躲开对方的攻击范围。 “还敢躲?!” “你这个丧门星!就是看不惯我们老沈家好,克死爹娘不够,还要带衰我们老沈家,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丧门星,给我儿子报仇!” 沈老太嘴上没把门,骂个不停,手上更是没有闲着,沈念躲得快,她就赶着上前打人,别看她年纪大,腿脚灵活,打人的力气大得惊人。 眼看沈念没能躲过,她身前出现一个半大的少年,横在两人中间,硬生生挡下这一下。 “啪!” 沈老太的那双手跟断掌没两样,光是听着声响就能让人感觉打在自己身上一样,忍不住龇牙咧嘴。 沈念看到少年被打,怒从心来,闪身从少年身后出来,强硬拉住沈老太的手,用上了一点巧劲,按压在她的穴上,让她的手暂时失去力气,只能感受到酥麻。 沈老太没想到平日任人打骂也会忍气吞声的沈念居然还敢还手,偏她甩手还没法挣脱,“你这个小兔崽子,反了天了,居然敢对长辈动手!” 沈念闻言心里一转,同时手上用力,只听沈老太“哎呦”一声,面露痛苦。 沈念面无表情,再用力点,直接废了这只手也不是问题,但眼下,她有更长远打算。 沈念直勾勾地盯着沈老太,目光里流露出一丝隐忍的敬重,但旋即转为愤恨,“娘,你没有善待我的孩子。” !!! 围观的人听到沈念的话傻了眼。 死去的沈家老三回来了?!他来跟沈老太讨公道了?! 看着“沈念”,再看看其他两个孩子,村民哪儿会不知道,老沈家的日子过的太平,不知道比旁人好过多少,还能有余力送沈老二家的男娃去学堂,其他孙子孙女也都圆润俏皮,唯独沈老三家的这三个娃,羸弱瘦小,哪怕是十四的沈念,看着都人十一二岁的孩童高。 真是造孽啊! 沈老太作为直面沈念的人,更是满脸惊悚,她底气不足,只能大吼,“不要装神弄鬼!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孽畜!” 沈老太用力挣扎,始终无法挣脱。 “娘,我是你的儿子,你又怎么会认不出我?” “今日我就要来跟你讨个公道!” 沈念目光阴森,一把拉过沈老太,作出厉鬼索命扑咬的姿态。 第2章 分家!必须分! 沈老太眼看着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沈念,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老三死前的场面,对方拉着她的手,用力握紧,哀求沈家可以护着他的妻儿长大。 她腿脚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连连摇头,“别、别找我,不是我,不是我!” 沈念看着沈老太做贼心虚的模样,心里冷笑,毫不愧疚,面上却露出迷茫的神色,扭头看向其他人。凡是被沈念目光扫到的人,都下意识后退两步,生怕她是沈家老三的厉鬼索命,殃及池鱼。 沈念眨眨眼,不复先前仇恨的神态,“我、我刚才好像梦见爹爹了,他叮嘱了我好些话。” 厉鬼不仅会复仇,还会托梦?!众人又是害怕,又是好奇,想要知道沈家老三都说了什么。 有人大着胆子开口,“老三家的,你爹都说了什么?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沈念吸了口气,眼里渗出点泪花,“我、我爹说,活不下去了,不如自立门户,他说他要分家!” 分家?! 爹娘尚在而分家,放眼整个沈家村都是稀罕事儿。 老话说的好,这种情况下分家,跟诅咒老人早死、搅和到家宅不宁没什么区别! 但又是去世的老三回来托梦,看着这三个孩子狼狈,浑身是伤的模样,好像也没这么不能理解?要是能活下去,谁不愿意去死呢? 也不知道是谁躲在人群里喊了一声,“里正过来了,让里正来说说。” 众人纷纷看向后面赶来的里正,里正五年一换,但沈家村读书的少,又整日埋头干活,沈宜修四五十岁的年纪,已经连任两届。 “分家搁哪儿都是大事,”沈宜修心绪翻涌,面上没有露出太多情绪,“怎么能这么草率决定?沈家丫头,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把话说清楚,正好,大家伙儿都在,沈老太太也在,一次把话说个清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个半大的孩子带着两个更小的孩子,往后的麻烦只躲不少,分家的事儿,沈宜修还真没法应承下来。 沈宜修还在想该怎么回绝,就听老沈家传来响亮的声音。 “子不语怪力乱神!” 脚步声急促,院子里出来一个身形壮实的女人,是沈老二的媳妇儿陈湘莲,听说还做姑娘家的时候,跟着家里的弟弟读过两年书。 她又急又怒,把地上的沈老太扶起来后又走到沈念面前,面露责怪。 “你做错了事情,长辈说了几句气话,怎么就装神弄鬼吓唬人,还说要分家?!这一分,这个家哪儿还能立得住?” 理是这个理儿,但沈老三附身、托梦是装神弄鬼?围观的人可不这么想。 “念丫头刚才眼神都不一样,看着要吃人似的。” “是啊,老沈家的婶子这么大力气都挣脱不开,要不是沈家老三附身,怎么说得通?” 陈湘莲有心想要拉过沈念的手来说话,但看着沈念脑门上的大包,血水顺着额头留下,衬得她本就苍白削瘦的脸如同鬼魅一样。 想到之前院子里沈念和沈老太争吵时癫狂的模样,脑门也是当时撞破的,她到底是没敢伸手,只装作柔和的笑了笑,“念丫头,听婶婶一句劝,一家门迈不出两个姓,和和气气过日子才是真。” “和气?婶婶,说的和气,是我们每天做的比牛多,吃的比鸡少,给全家当牛做马,做个出气筒,除了我们以外全家和和气气上桌吃饭的那种吗?” 陈湘莲没想到沈念变得这么会说道,她感叹道,“瞧你这孩子钻牛角尖,女人跟孩子本就不上桌吃饭……” “婶婶!”沈念抬高音量,“你看看我们,再看看沈家别的孩子,能看出我们是一家人吗?旁的不说,哪家生病了不另发药钱看病?” 她边说,边拉过旁边的小团子,拉起她身上打满补丁,明显短一截的袖口,“信哥儿伤了腿,我慌得走不动道,想让玉丫头去求求奶奶,好歹给点药钱治腿,就被打成这样?还赖我们骗钱?难不成断了腿还能装?” 小团子纤细到一捏仿佛就能断的胳膊上,布满轻痕,显得尤其可怖。 看到的人无一不倒抽一口凉气,对五岁的女娃尚且能够下得了狠手,足以看出往日老三家的孩子往日是过的什么日子。 陈湘莲暗恨沈老太把事情给做绝了,想着如何才能补救。 旁边的沈老太却琢磨过来沈念八成是装神弄鬼吓唬人,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来,这会儿听到沈念质问,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你还好意思说药钱?你每月吃掉三钱银子,老大老二家的每月生病了?你家三个全是在家里白吃白住被养着,我老婆子再不济,也给你付了快三年的药钱,你怎么不说出来让人评评理?” 一个月三钱银子?还是只是药钱?! 这一年下来就快四两银子了,有些农户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四两银子啊…… 不少人听到这药钱,目光顿时就变了,没想到老沈家看着面黑,心却是善的,反倒是老三家的这几个孩子状况百出,再丰厚的家底,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啊! 沈念闻言,丝毫没有心虚,挺直了腰板,看向里正,“既然您老把话说出来了,那我也想请沈大叔评评理,这每个月三钱银子的药钱,到底是进了谁的口袋!” “我每日都去郎中那里抓药,花出去的真金白银,倒是你,汤药日日都递到你最边上,我倒是要问问你,喝是没喝?!”沈老太连声质问。 她做事小心,换药都是从买来,再倒卖,连郎中都不知道,沈念又怎么会知道换药的事情? 沈念没管她这种虚假的演技,也不管陈湘莲欲言又止,直接走到里正跟前:“沈叔公,这三年来,我这病始终不见好,全是因为沈老太太以次充好……” “好你个白眼狼!” 沈老太猛地跳起来,打断沈念说话。 第3章 立户 “药我日日煎了递到你嘴边,每日都喝了干净,现在反过来说我克扣银钱?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又是什么意思?!” 沈老太太说着干脆坐倒在地,干嚎着,“老三啊,你可睁开眼睛看看清楚,这到底是谁欺负谁,你睁眼看看啊!这是要我逼死我这个老婆子啊!” “到底是谁逼死谁?!”沈念厉声喝道,“我们姐弟三人天不亮就起来生火做饭,每日都吃你们的剩菜剩饭,一碗粥里面连米粒都数的清!一年到头不见个肉末腥子,做的比牛多,吃的比鸡少,沈家村连个破烂户子二流子家都没有比我们姐弟瘦的人!” “你要证据是?我现在就拿给你看!” 沈念说完,直接绕过沈老太,从沈家院子的角落里挖出草药渣子堆,拿到众人面前。 “这就是沈老太每日喂我喝药的药草渣滓,拿这些到郎中那边问一问,就知道她有没有以次充好!” “是药三分毒,药岂可随意更换?!沈老太摆明了是想要毒害我性命!” 沈念句句铿锵,谁也没法忽视她的话,“沈老太连着几年敢做出这些事情,也是不在乎我们三个孙儿的命,吃不饱穿不暖,瘦成这样,不知道的人以为叔公管理的沈家村遭饥荒了!已经落到这般境地,我们只想博出一条活路来。” “念丫头,报官免不了一顿板子,半条命都去了,你给叔公说,这事儿,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没?” 沈宜修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人命关天,连他这个里正都担待不起。 沈念早料到沈宜修会这么问,她坚定地说道,“我要分家!” 绕来绕去她还是想分家! “不行!” 陈湘莲张口拒绝,她心里清楚,沈家的日子能这么清闲,全是因为沈念姐弟三人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活! 沈宜修也不想让沈念分出去,故作为难,“念丫头,叔公也不是不同意,只是,这……朝廷白纸黑字定了法规,只有年满十四的男丁才能单独立户,最起码,也要等到信哥儿十四的时候才能分出去,” 他话语一顿,只和稀泥,“还是你婶子说的对,一家人写不出两个姓,今天把事情说开了,有我给你做见证,日后绝对不会出现像之前那些事情!怎么样?” 陈湘莲闻言,面上忍不住流露出得意——只要不分家,沈家大门一关,沈念还能翻出天? 沈念瞥见陈湘莲的神色,脸色未变,“我听闻,本朝可立女户,我年满十四,可立户!” 这句话一出口,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不少人连可立女户都没有听过,方圆百里,乃至县、城都没有听说过有立女户的人。 沈家老三的长女居然有这样的魄力?! 沈宜修也没想到沈念会知道女户,因为诸多限制,他先前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沈老太脸色骤变,“里正,您可千万不能同意啊,女子立户,这、这……”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更是丢尽了老沈家的脸! 按本朝律法,立女户者,父母早亡,经家中亲族长辈同意方可立户。 同时,女户无法袭承、购置田地,从商者,赋税是寻常的三倍,户主只允许招婿进门,不得嫁夫,甚至女户中若无男子,日后若是招兵,女户也得上战场。 沈宜修没管沈老太的话,只看着沈念,“念丫头,你真的宁可立女户,也要分家?” 沈念点头应道,“是,我要立女户。” 她很清楚,哪怕是沈老太偷换药材罪证确凿,闹到县衙知府那边,也不过是罚银两挨顿板子的结果,在外人看来,他们还是老沈家的孩子。 往后的日子注定会更不好过。 只有趁着今天,索性分家立户,从法律上把两家给分开,才能让他们免受打骂和伤害。 “人要脸树要皮,方圆百里就没听过哪家长辈还在,就立女户的!你不要做人,我们老沈家还得做人!” “你才多大?平日里做些生火做饭的活计就要死要活的,像是我们老沈家欺负了你似的,你能养活的了自己吗?还要带着你弟弟和妹妹分出去?!” “今天你出尽风头,把我们老沈家的脸面往地上踩,转头活不下去了,又跑回我们老沈家,是不是还得闹上一场,逼得我们再养活你们姐弟三个?” 沈老太见里正居然要由着沈念闹腾,心里怒火中烧,要不是刚才被沈念说要报官震慑住,这会儿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就算没法上手,她嘴上也不饶人,伸手指着沈念的鼻子谩骂。 沈念听到沈老太说话,面露讥讽,“那我们姐弟三个还真得感谢沈家的米汤粥,把我们养得这么好!人要连树要皮,这话在你嘴里说出来,简直笑死人了!“ “哪怕是跑镇上给别人家做工,哪怕不给工钱,只包吃住,也比在你们家活的好!你们老沈家要脸,就不会干出虐待人的事情来!真是缺什么就喊什么,说话嗓门大就说的跟真的一样,怎么到这会儿就要脸了?” 沈念还不忘补一句,“你要是不想分家,也成,我们现在就去衙门报官,大不了就是挨顿板子的事情,我相信青天大老爷绝不会冤枉好人!” “你!你!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贱人!”沈老太只觉得脑门轰得一声,理智的弦彻底绷断,她径直冲上前,想要撕烂沈念那张嘴看她还怎么开口说话。 旁边的陈湘莲眼疾手快,连忙拉沈老太。 沈念却是眉头一挑,露出挑衅的模样,“你这个贱人,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道这样,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溺在水缸里头!” 气得沈老太又是一同谩骂,要是这骂人可以把人骂穿,沈念身上早就千疮百孔了! 沈念听到,同样回道,“你爹娘也想不到他们生出来的女儿活到这么老了,还一副黑脸黑心肝不要脸的样子,要知道,你家水缸里早就多你一个溺死鬼了!” !!! 沈念直接把沈老太气到战术后仰。 第4章 租房 陈湘莲连忙把沈老太拉到一边,“娘,你可千万不能着了那小蹄子的道!” 沈念见沈老太节节败退,冷笑了一下,转身看向里正,“沈叔公,我可把话讲在前头,分家,我分定了!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去报官!” 沈宜修:“……” 他看着沈念这股狠劲儿,清楚的感觉到了她的决心。 等到沈老太和陈湘莲再过来的时候,他的口风已经转变,不再向着老沈家,“老沈家的,你们太糊涂啊!养三个小的,费多少口粮?怎么就能这般作践,让人没了活路?” 沈老太张口就想反驳,被陈湘莲硬生生拉住,只能闭上嘴。 陈湘莲接过话,“往日是我们糊涂,本以为家里都是和和气气过活,反倒让念丫头心里堆积了这么多不满,一家子既然都已经分了心,那就顺了念丫头的意,分家。” 分家! 沈老太刚才听陈湘莲说了不少的道理,听是听进去了,但听到她说同意分家,还是让沈念如意,一口气憋着发不出去,再看着沈念那张脸,恨不得上手撕个稀巴烂! 怎么就让她这个贱人如意了呢?! 沈宜修见沈家松口,心道沈家也惯会是个找事儿的,他开口道,“那我就写份分家的契约。” “等等。”沈念喊住沈宜修。 沈老太鼻孔出气,“怎么你想反悔?!晚了!” 沈念不是反悔,而是要钱,“我还要五两银子的分家费,还有十斤棒子面、五斤白米面,再加三床褥子。” 沈老太只想骂沈念不要脸,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 陈湘莲硬生生拉住她,看向沈念,“念丫头,做人留一线,你会不会太过分了?旁的不说,沈家把你们姐弟三个养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三人都没有赚钱,哪儿来的分家费?” 沈念早知道跟沈家人要钱有多难,“我爹去世前,已经在药铺里做了两年郎中,每月少说也有二两银子,外出问诊、每月餐补之类不另算,再加上娘亲生前也是一手好绣活,绣品卖得都是别人家的三四倍价钱,这些钱全都是进了沈家口袋。” 停顿了一下,她接着往下说,直接堵住了所有人的口,“五两银子不比我吃三年的药钱便宜?” 陈湘莲:“……” 她真是烦死沈家老太这种做事没有脑子又贪便宜的人了! 沈宜修听沈念的话,也觉得有道理,按照沈老太的话来说,沈念吃药三年,花费都有十二两银子了。 沈念要个五两银子的分家费,倒也没有那么过分,至于要一些米面吃食和褥子也是应该的,不然让三个孩子喝西北风不成? 沈宜修拍板牵头,有他和其他村民在场,陈湘莲和沈老太都没法子,只能同意,两人很快将银子和吃食都搬过来,至于被褥,却是三床陈旧的褥子。 沈念也懒得跟这家人再计较下去,反正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沈家的做为,相比之下,她在这个时候的沉默和退让,在其他人眼里显得十分懂事。 尤其是沈宜修! 他没想到沈家人在这个时候了,还要做点手脚来膈应人,他们膈应的何止是沈念,还有他这个里正的脸! 沈宜修没给沈家人好脸色,转头把分家的字据立好,在村民的见证下,双方各签了字,这才打发了人回去。 沈念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带着沈立信和小团子两人跟着沈宜修去了他家里。 沈宜修看到沈念就头疼,生怕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报官、威胁走一套,没等他开口,沈念就主动说明来意。 “沈叔公,我想租个屋子,不要太偏。”沈念说道,她做神医的时候,向来只有人求她,很少跟别人打交道。 这不意味着沈念不通世事。 相反,她很清楚里正在乡里的地位,甚至可能比县令说话还要管用。 沈宜修当然听得懂她的意思,说到底她们还只是三个半大的孩子,住太偏容易招贼,他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想了想,“也是巧了,就我家东边道上数过去两间那户人家,前两天还跟我说儿子在镇上做生意出息了,这两天就要搬到镇上,不知道他们走了没。” 东边的那家姓陈。 是沈家村的外来户,住了也有十几年了,前两年才翻新的房子,他们还想托里正先找个租户,这样一来,房子也不至于吃灰,又能补贴点家用。 沈宜修让钱氏在家照看着沈立信和小团子,自己带着沈念过去看看。 陈家就陈氏一人在家,她听说沈念的来历后,面上倒是热情,但迟迟没有应下。沈家姐弟的事情闹这么大,她哪儿能不知道?同情归同情,他们到底还是想要找能长久租房子的人。 沈念看出她的犹豫,整个沈家村,包括沈宜修在内,就没人看好沈念立女户的决定,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还都是半大的孩子,怎么能活下去? 沈念主动开口:“婶子近来常咳嗽?晨起时干呕,手脚发凉,偶尔吃多了,容易觉得疼痛?” 陈氏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 要说身体不适,哪家人请了郎中,村子里一走,大家都会知道,但陈氏只是偶尔感觉到不适,加上平日里多注意点,不适感就会减轻,她就没打算费钱请大夫。 且沈念一语中的,把她的症状说的如此清楚,显然不是道听途说。 陈氏想到沈念笃定沈家老太婆换药的消息,心道这沈家老三家的姑娘不声不响,那不成还真会给人看病? 医馆里的大夫每月光月钱就是二三两,更别说每家总会给点出诊费或送点什么,林林总总加起来,可比地里刨食儿赚得多。 陈氏忍不住问道:“我这个症状,会有什么影响吗?要不要抓药?” 沈念既然说出口,当然信手捏来,面上还是要做个样子,“望闻问切后才能做出确切的诊断,我先给婶子把个脉,免得误诊。” 陈氏连忙伸手,她很清楚沈念既然可以完全说出自己的病症,必然是胸有成竹。 第5章 新生活 “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婶子的身子骨健朗,只需要在饮食上多注意,我再给几个食补的方子,等婶子搬到镇上后,每日按照方子来吃就行。” 沈念仔细把过脉后说道,她深谙陈氏心理的顾虑,“这方子也不麻烦,都是些补气益气养胃的,全家人一起吃就好。” 陈氏松了口气,虽然儿子争气,要把他们接到镇上住,但到底是怕过于麻烦,听到全家都可以一起吃,感情好,补身子也补到一块儿,又不麻烦。 沈念借了纸笔,写了两三个食补的方子,交给陈氏,“还着吃,吃上两周,不过婶子平日里喜辣,还是要注意少吃,尤其是晨起和夜间要注意。” 陈氏没想到沈念连自己什么时候贪吃也看出来了,心里对她的本事更信了几分,有这本事傍身,哪里还养不活人? 陈氏没再犹豫,同意将屋子租给沈念。 说来也是沈念赶巧,陈氏的丈夫已经将一车家什拖到镇上,一会儿回来,就是带着陈氏一道过去,他们来的再晚一些,就见不到陈家人了。 沈念付了房租,手上转眼就只剩下二两六钱, 陈氏这边仔细将租金和食补方子收好,转眼间,对沈念的态度更是热上三分,还把一些锅碗瓢盆的,都说留给沈家姐弟,毕竟刚分家,置办什么都得花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沈念面露感激,对陈氏表现的亲近两分。 直到陈大勇赶牛车回来,才知道家里已经租给沈家姐弟,又看陈氏对沈念没来由的亲近,就连离开的时候,陈氏都是一步三回头,约好等沈念他们来镇上的时候,一定要去找她,定不能因为距离生分了。 陈大勇只觉得自家婆娘像被附身了一样,要知道她平日里虽然为人爽利,可不见得那么好亲近,又是送东西,又是约着上门玩耍。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陈氏,“你怎么了?” 陈氏知道陈大勇在想什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我呀,是看着念丫头投缘,而且这丫头是个有本事的,她一眼就能出我哪里不舒服,还给了三个食补的方子,材料都不贵,全家都能一起吃,还不麻烦,她若是男儿身,必然是个厉害的人。” 陈大勇从未见陈氏对人有这么高的评价,哪怕是他们的儿子,也只得到过做的挺好这几个字。 陈氏面露得意,“没有眼光!你就看着!” 陈氏一走,陈家就只剩下沈念他们姐弟三人,也不用再额外收拾,加上屋子里共有三间房加上一个灶间,姐弟三人正好一人一间,不会相互干扰。 沈立信和小团子两人听到这房子已经付过租金,日后他们姐弟三人就住在这里,而且还能一人一间屋子的时候,脸上都难掩兴奋。 在老沈家的时候,他们姐弟三人还都挤在破屋子里,每逢下雨,屋顶上的大洞总是漏水,没法好好睡觉。 小团子已经兴奋地原地拍手转圈。 沈立信到底是年长,担忧地问道,“租金会不会很贵?我看……我明日就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什么零工?” 不过十岁的少年,哪怕是健全的身子,也不见得能找到零工,更别说他还断了条腿。 沈念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让两人在板凳上排排坐好。 “姐姐,怎么啦?”小团子没有这么多顾忌,坐在板凳上,两只脚也不安分,比在老沈家时活泼不少。 沈念摸了把她的头,因为长期吃不好,小团子的脸上没多少肉,脑袋上的头发更是不多,枯黄又粗糙,又看向旁边坐不安稳的沈立信,正色道,“我们已经从沈家搬出来了,赚钱养家是姐姐的事情,别的什么都不用多想。” 说着,她伸手向去碰沈立信的脚。 沈立信下意识想要把腿缩回来,不小心牵扯到断腿的伤口,殷红的血顺着小腿流下,浸湿裤脚。 除了湿润的裤脚,他裤子上还沾了不少干涸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沈念一下子按住他,“别动!” 小团子连忙站起来扶住沈立信,急得不行,“哥哥,哥哥,听姐姐的!” 沈立信疼地脸色发白,额头冒汗,还不忘安慰小团子,“哥哥不疼,没事的。” 沈念是真没想到沈立信的腿都伤成这样了,想到他今天拦着沈老太,又跟着自己四处走动,还能一声不吭扛下来,她心里泛起一起酸涩和心疼,这都是原身的情绪。 她冷着脸,“你信不信姐姐?” 沈立信还想逞能,结果被沈念的神色吓到,张了张嘴,过了会儿才坚定地点点头,“当然信姐姐。” “既然信我,那就别动,我去去就回。” 她沉声说道,没忘把小团子喊出来。 沈念生了火,让小团子留在灶间看火,转头找了把剪子,才折回屋子里。 沈立信稍微缓过劲儿来,但脸色还是苍白,他问了句,“玉儿呢?” 沈念坐下来,拿剪子沿着裤脚向上剪开,边说道,“我怕她看着害怕,就让她在灶间看火,等水烧开。” 沈立信腿断裂的地方在脚踝,但伤势更严重的地方却是小腿,不知道是被石块还是树枝划到,从脚踝到小腿肚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加上今天连续走动,原本就只是简单处理的伤口再度裂开,向外翻出。 “都这样了还逞能!”沈念冷着脸,“你是不想要你的腿了?!” 沈立信只笑,没有说话。 他不能让姐姐担心,毕竟得知自己断腿的时候,沈念就昏死过去一次。 沈念没好气地看了看他,估摸着水差不多烧开了,跑去灶间接水,转头又让小团子帮忙做别的事儿,转移她的注意力。 小团子不疑有他,为自己能帮上忙而高兴。 沈念用热水帮沈立信重新清理完伤口,见血还没有完全止住,皱了皱眉,“你就坐在这里别动,我去抓药。” 就沈立信的伤势,如果不尽快止血、喝药,到晚上肯定得烧起来。 到时候会更麻烦。 沈立信还想说服沈念不用浪费钱,他可以挺过去,直接被沈念一句话顶回来。 “什么挺过去?你断了一条腿,再烧走半条命,你让我和玉儿怎么办?难不成,你一个大男人,还想指着我们两个女人过活?” “姐,我没有……” “既然不这么想,那你就得听话。” “好、好。” 沈立信对上强势的沈念,气就短上一截。 沈念见他终于乖乖闭嘴,低头在他伤口周边的穴位按压几下,暂时替他止住血,才起身准备去村里的赤脚大夫那边抓药。 走出门后她走回来,恰好对上沈立信怔怔的眼神,笑了笑。 “信哥儿,从今天起,我们姐弟三个,要换种活法了。” 换种活法? 沈立信看着沈念的背影,心无法抑制地加速跳动。 第6章 药钱是要收的 沈念拿上剩下的银子,走去村南的周大夫那边抓药,边走边盘算赚钱的路子。 她手头还有二两四钱,虽然能够支撑普通农户家大半年的开销,但想要吃好的,远远不够,更别提包括她在内,姐弟三人跟身体强健没一个搭边。 又是抓药。 又是养身体。 得抓紧时间赚钱才行…… “念丫头!你怎么这幅样子?!先进屋再说!”周大夫看诊回来,刚好撞见门口的沈念,惊呼出声,连忙让沈念进屋,又是拿药又是喊人,“老婆子,打盆水,再多热几个饼子!” 沈念一下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才想起自己脑袋破了,顶着一脑袋血污闹到现在,包括自己在内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难怪路上那些小孩看到自己就跑。 沈念见周大夫还在翻找金疮药,连忙说道,“周爷爷,我是来……” 抓药的。 她话没说完,周大夫就接过话茬,“是不是为了你弟弟的腿?一会儿我再跟你过去看看。” 他知道沈立信的伤势,前两天还跟沈念交代,要想治好断腿不影响走路,还得找镇上有行医资质的郎中才行,没想到今天就听说沈念宁愿立女户也要分家的消息。 都是命苦的孩子。 想到这里,周大夫从药箱里取出小半贯铜钱,偷偷塞给她,“你先拿着,要是去镇上找郎中,还得花不少钱。” 沈念来抓药,哪儿能要他的钱? 两人推搡间,姜氏端着水撩开帘子走过来,视线落在铜钱上略微一闪。 周大夫没想到会被姜氏看个正着,神色略显尴尬,但还是坚定地把钱塞到沈念手里,“你既然叫我一声爷爷,就不能这么生分!” 沈念没有再推辞,“谢谢周爷爷。” 她心里感激,但知道周家不好过,没打算真收钱。 周大夫见她收了钱,松了口气,拿干净的帕子给她清洗伤口,又上了药,原本光洁的脑门肿得老高,看着就疼。 “这几日都不要碰水就行,走,我跟你去看看信哥儿。” 他说话的时候,沈念能感觉到姜氏望过来的视线,她解释了自己的来意,“周爷爷,我是来抓药的。” 周大夫惊讶地看着她,“抓药?谁给你开的方子?” 沈念把对陈氏的那一套说辞又搬出来,“早几年我爹就教过我一些简单的药理,我就给信哥儿开了个方子。” 周大夫不赞同沈念的做法,药理深奥,表面症状相似,也未必对症,听她说的,也只是学了个皮毛,就敢给人开方子。 但他还没开口,姜氏走上前,“念丫头都这么厉害了?你把方子给奶奶说说,我给你抓药去。” 沈念报出两个方子,一个外用,一个内服。 姜氏也不懂,听她报出,就进屋抓药。 周大夫十分惊讶,“你爹只教了一点皮毛?” 沈念用药十分大胆,制川乌、草川乌、独活都含有毒性,药性猛,但有桃仁、桂枝、没药等中和,仔细琢磨下来,反而堪称完美。 沈念点点头,特意补了一句,“周爷爷,我这个药方有什么问题吗?” 周大夫摇摇头,“这个方子很好。” 要真像沈念说的,这丫头说不定真有学医的天赋,可惜……是个女儿身。 周大夫又问沈念往后的打算,她一一回答。 “这么说你打算……” 周大夫听到沈念要做小生意,还想说他儿子在镇上说不定可以打听打听。 姜氏从帘子后面探出头,“有两味药没了,你过来瞧瞧。” 周大夫闻言,连忙进屋找药。 沈念看他进屋,站起身,把铜钱放在平日周大夫在家看诊时的桌子上。 “药不是还多着吗?前两日刚收来的,怎么会没了呢?”帘子后面传来周大夫的声音。 “你刚才给念丫头塞钱了?”姜氏问道,“前两天儿子还跟我们说要三两银子给药铺的老师,好多学点药方子,家里银钱不够用,你还往外塞?” “念丫头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三个孩子不容易。” “不容易?!谁家又容易了?你平日里就经常给人赊账,减免诊费,你们老周家底子有多厚?真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老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就是知道他们的情况,才更不能塞钱,有这一回,就有下一回,难不成你真打算养活沈家那三个?!” 姜氏说得直白。 周大夫被她说的面红耳赤,想要辩驳又没法辩驳,所有的话堵到嘴边,好半天才张口,“就、就这一次。” 姜氏知道自家丈夫的性子,活了这么多年了,要他在旁边看着人受苦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都知道沈家姐弟过的是什么日子。 姜氏好歹没逼着他把钱要回来,“没有下次。” 周大夫连连点头。 姜氏把药包好,和周大夫一起走出来,“念丫头,药在这里,刚才有两味药存在别的柜子,奶奶眼花都没看到。” “三天的药量,一共是四钱银子。” 周大夫没想到姜氏会跟沈念要钱,“老婆子,你算错药钱了,这些……” 姜氏瞪了他一眼,自家已经给沈念塞钱,没道理还不收药钱。 “我怎么会算错?制川乌、草川乌进来涨价厉害,收来都要不少钱,光是这两味药就得快一半的药钱,更别说里头还有七八种别的药!” 沈念懂行,当然知道姜氏给的价钱很合算,她把钱递过去,“姜奶奶算账厉害,当然不会错。” 姜氏见沈念说的真心实意,没有因为她自己的境况就占便宜,心里对周大夫的不快稍稍散去,爽快收了钱。 周大夫看姜氏收钱,更加生气。 沈念又道,“周爷爷,要是您每次都不收钱,下次我就不来抓药了。” 周大夫看了看沈念,长长叹了口气,“好。” 沈念很快拎着药离开周家。 “活了大半辈子,你居然还没有一个小姑娘想的透!”姜氏没忍住嘲讽了两句,“又是塞钱又是不收药钱,我看你就喝西北风去!” 周大夫没说话,径直往里屋走。 姜氏冷哼一声,收拾了水盆和帕子,一转头,就看到看诊桌角落里堆的铜钱。 她愣了一下,赶紧把周大夫喊过来。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塞给念丫头的钱?!” 第7章 不收钱 周大夫和姜氏面面相觑,沈家姐弟要用钱的地方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姜氏才不想让周大夫用自家的钱去填这个无底洞。 他们谁也没想到,沈念没收下这笔钱。 这让姜氏颇为尴尬,没话找话,“先说好,这可不是我让她还回来的!” 周大夫看着姜氏收好半吊子钱,重重叹了口气,心道八成是姜氏说的那些话让沈念听见了,这丫头平日柔弱,性子却跟沈老三活着的时候一个样,都是个倔的。 沈念拎着包好的药回家。 “念丫头,你等等。” 沈念回头,就看到住沈家隔壁的马婶子端着盆子走过来,“我还说不知道你住哪里呢,正好你把这个拿回去。” 马婶子把盆塞给沈念,“我家的境况你也知道,家里有六七张嘴等着吃,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晚上你们拿着吃,别嫌弃就好。” 盆里是和好的面,黄的是棒子面,白的是白面,居然还是白的更多,马家一个月也不见得吃一次白面,能够拿出这些,足以见他们的心意。 沈念没有推辞,“谢谢婶子。” 马婶心肠直,“这有什么值得谢的,要我说,是老沈家不做人,这些年……” 她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沈念在沈家过的不好是事实,但她反复提起,反而是在人心窝子上戳刀子。 “看我,还说这些干嘛,你们分出来是好事,”马婶一拍脑门,“你们晚上住哪儿?有地方住吗?” 沈念指着前面里正家附近,“有地方住的,陈婶他们搬到镇上住了,我们租了他家的房子。” 马婶点点头,“那感情好,他家的房子还是新翻修的,地儿也宽敞,还不用跟人挤着睡。” 马婶又关心了几句,也没聊多久,她很快回家做饭。 沈念也带着面和药回到家里。 “姐姐!你回来了!”小团子听到动静,跟小狗一样从屋里面窜出来,一把抱住沈念的腿,激动地抬起头,“我有好好的照顾哥哥。” 沈念腾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玉儿真乖。” 她先去房间里看了看沈立信的伤,自己出门抓药的这会儿时间,他显然听话的没有乱动,只有少量的血渗出,不像之前那样流淌下来。 饶是如此,他的伤看着还是触目惊心。 “你再坐一会儿,我去煎药。” 沈念让小团子陪着沈立信,她去厨房煎药。 陈家的厨房很干净,剩余的用具里,锅碗瓢盆摆放的整齐,不用费多少心思,她就找出煎药的小炉子,生上火。 她边看着炉子,手上也没有闲着,除了内服的药,她还专门配了外敷的药,这些草药不能直接外敷,还得重新按照比例调配捣碎。 先配药。 七八味药草摊放在边上,她每样都抓取一部分,如果有其他人在这边,只会惊讶她抓药的手法和次数,每一味药草所需分量不同,她却只抓取一次。 用量精准到跟用秤量的一样。 再是捣碎。 她手握着杆,熟稔地抡起转动,效率极高,没一会儿,钵盆里的药草都尽数碾碎,磨成细腻地粉末状。这种手法看着寻常,但行医十年的大夫也不一定能有她这么快的速度。 沈念磨好外敷的药粉,煎的药也已经差不多,她掀开盖子闻了闻,就把药倒出来。 “哥哥,你还疼吗?” “不疼了。” “哥哥骗人,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会不疼了。” 小团子和沈立信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沈念加快脚步,端着药进门,“快把药喝了。” 沈立信知道家里的情况,也知道他们是因为自己的腿才会被赶出沈家,这会儿见沈念用不多的钱还要给他抓药。 哪怕苦涩的药味侵占味觉和嗅觉,当下他也毫不迟疑摒住呼吸一口气喝完。 沈念挑眉,她配置的药比寻常的药苦的多,没想到沈立信还能一口气喝完,他强忍皱眉的样子,成功逗笑了小团子。 小团子伸手去够他的眉头,“药苦苦,哥哥喝完就会好了。” 沈立信苦地说不出话来。 沈念又让他伸腿,“你忍一忍。” 沈立信根本没听清沈念说话,他满心都在回味药的苦涩,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小腿处传来钻心的疼痛,都还没来得及喊出声,疼痛就已经结束,只剩下一股麻木的疼痛,说不出来的酸爽感。 他下意识看向沈念,后者麻利地在伤口上洒上药粉后包扎,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两块木板子,用布条缠得紧紧的,把他的断腿进行固定。 “行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伤,不准乱动。”沈念叮嘱道,她看着沈立信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只有把腿养好了,你才能养活我们。” 小团子跟着在旁附和,“我会负责看着哥哥,不让他走路。” 沈念笑了笑,“是啊,看看,连玉儿都比哥哥要聪明。” 小团子煞有其事的点头,受到沈念的夸奖,整张脸笑得皱起来,还不忘表示自己是最最聪明的。 沈立信也没忍住笑,“是是是,玉儿当然比哥哥要聪明。” 沈念见状,让小团子继续陪着沈立信,她去厨房把马婶送的那盆面重新和了两下,拉出细细的面条,沸水里一滚,撒了点盐粒,做成三碗简单的清汤面。 面条单调的很,也没有辅菜,但沈念他们几个一整天下来也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饿的不行,三个人一起大口大口吃完,根本没人嫌弃面条味道不好。 吃完饭,沈念带着小团子洗漱,也很快回到房间睡觉,不过小团子虽然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但她也不敢自己睡觉,缠着沈念,就和她一起睡。 前一秒,小团子还在说自己不困,下一秒,她就窝在沈念怀里睡了过去,神色安稳,看着很是可爱,就是脸上缺了点肉感。 沈念伸手戳了戳小团子的脸,心想之后的饭菜可不能像今天这么简单对付,明天她就去镇上转转,看看自己的计划能不能行。 这么想着,她也闭上眼很快睡过去。 第8章 让他们求着回来 第二天天一亮,沈念就睁开眼睛,一旁的团子睡得很熟,没有要醒的意思,她小心地爬下床,出门去看沈立信。 后者睡前喝了药,伤口也敷了药,最初的疼痛感过去以后,他安稳地睡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感觉到疼痛,沈念去看他的时候,他跟团子一样,都还在熟睡。 沈念仍旧和昨天一样,煎药、配药、烙饼,做饼子的时候,她特意多做了几个,让小团子和沈立信中午可以继续吃。 做完这些准备,她就去喊小团子起床,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小团子惊恐的喊声。 “怎么了?” 沈念一下推开门。 小团子迷茫地坐在床上,眼角还挂着泪珠子,看到她进来,连忙爬下床,“姐姐,我是不是起晚了?” 还在老沈家的时候,他们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哪天起晚了一会儿,总会被沈老太揪着耳朵骂,好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沈念松了口气,心里对沈家更加不满,“没有起晚,以后玉儿想睡就能睡,没有人会骂你。” 小团子看着沈念,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已经搬出来了,没有奶奶,也没有婶婶,昨天晚上她和姐姐哥哥一起吃面条,大家都吃地很饱。 她惊喜地看着沈念,“姐姐,这是真的吗?” 沈念拉着她,到厨房给她打了水,看着她擦脸,“以后不会有人骂玉儿了,这几个饼你端过去,跟哥哥一起吃。” 小团子眨了眨眼,“那姐姐呢?” 沈念笑了笑,“我刚才吃过了,药还要一会儿,你们先过去吃。” 小团子点点头,带着烙饼去找沈立信。 沈念等药煎好,才端着药过去。 “姐姐。” “姐。” 小团子和沈立信已经吃完烙饼,看到她进来,两个人眼里同时浮现出亮光,尤其是沈立信,才一个晚上过去,脸色看着好了不少,多了一分血色。 沈念把药碗递过去,“喝药。” 沈立信苦着脸一口喝完,有一种比昨天更苦的错觉,整张脸下意识都皱在一起。 沈念看他喝完,又说道,“厨房还有几个烙饼,你们留着中午吃,我要去镇上走一趟,看看镇上的情况。” 她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把自己准备卖凉茶的想法简单说了说,“现在天气热,消暑解渴的茶饮正是时候,我先去药铺看看材料、再探探集市的位置。” 这是她分家以后就想到的。 她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到哪家医馆都能直接上岗,但医馆事多,不能照顾到家里,加上她印象里,朝廷有规定,要正经行医,就得去考行医的资格,报名时需要持有医馆拜师学习的引荐证明,报名还得五两银子。 倒不如拿钱做点小生意。 她平日里就喜欢倒腾一些药草茶、花茶,消暑、养颜、补身体各种方子都不在话下,想要省事儿的话,一个方子就能卖出不少钱。 但考虑到她们几个无依无靠,怀璧其罪,要是被人盯上,更是麻烦。 综合考虑下,沈念还是决定一步步来,先去镇上考察一下市场。 沈立信听到沈念说的头头是道,才知道她都已经想好了,一时间除了表示支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以前他总觉得沈念太软弱,没有主见。 但现在,反而是他拖累了家里,把所有的重担都让沈念来扛。 “姐姐……” 沈立信张了张口。 沈念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又想多了,她干脆说自己马上出门,没有让他说些有的没的。至于其他的,还得让沈立信自己想明白才行。 沈念也没打算让沈立信闲着,养伤的这段时间,就让他看看书,要是有读书天分,还能送他去学堂读书。 不过这些打算,她都还没说,等凉茶的生意稳定赚钱了,才能慢慢的展开这些计划。 沈念很快出门,她让小团子把门关紧,不管谁来了,都不要开门。 小团子一一点头,把她的话都听进去,等沈念出门,她就赶紧把门栓上,转身跑去找沈立信。 沈念也只是防范于未然,昨天才分家,还有里正出面主持,老沈家的人再怎么气不过,都不会蠢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麻烦,毕竟沈家还有个自诩聪明的二婶陈湘莲。 她想的没错。 沈念带着弟弟妹妹离开家以后,沈老太越想越气,要不是其他人拦着,她头脑一热就想上门要钱去。 “小贱蹄子!养不熟的白眼狼!简直是不要脸!” 沈老太起来后,看到厨房里没有热腾腾的早饭,顿时响起昨天沈念分出去的事情,再想到自己掏出去的五两银子,就直接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恨不得抽沈念打几个大耳光子才解恨。 “奶奶,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沈立松不耐烦地站在门口,忍不住打断沈老太的骂街。 “大清早的,睡……”沈老太下意识怼人,忽然看清是老二家的孩子,连忙停下来,“奶奶太生气了,没忍住,吵到你了?要不要再睡会儿,我去喊其他人做饭。” 沈立松是老二家的第三个孩子,也是老沈家孙子被里最得宠的那个,脑子灵光,又会读书,被全家寄予厚望。 沈立松嘴也甜,他看到沈老太让步,收起不耐烦的神色,往她跟前凑过去,“奶奶,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昨天我读书读得晚,早上就还想多睡一会儿。” 沈老太听到他在读书,嘴怎么都合不拢,“还是你给奶奶争气,我给你下两个蛋花去,你等着啊。” 沈立松连连点头。 沈老太已经乐的找不着北,马上钻进厨房。 在沈老太看不到的地方,沈立松脸上没有任何笑意,甚至有些厌恶,只觉得沈老太没有脑子,闹到最后,不但让沈家姐弟分家出去,还让人拿走了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啊。 沈家倾其所有供他去学堂读书,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平时连两个蛋都吃不上,一下子就被沈念拿走五两银子。 那可都是他的钱。 更别说,沈念分出去以后,家里的活也没人干了,他甚至都要哄着沈老太才能吃上一顿早饭。 这才是第一天…… 沈立松撇着嘴,不成,得想个办法,让沈念求着他们家回来才行。 第9章 勘察市场 沈念走去村口,那边一般会有人赶牛车去镇上,通常花一文钱就能坐,能省下不少走路的功夫。 “念丫头,你要去镇上吗?快上来,一会儿等豆腐坊的小刘来了就出发。”马大叔看到沈念走过来,就赶紧招呼。 他的牛车上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都是沈家村的。 “来了!”沈念应声,不忘喊人,“马大叔。” 马大叔乐呵呵的,“今天去镇上的人还挺多。” 一个人一文钱,光是这一趟就可以多赚五文钱,再加上豆腐坊的钱,难得有这么好的收益。 “念丫头这么早就出门,去镇上干什么?找活计吗?”其中一人盯着沈念,“最近镇上的活可不好找,我儿子前两天去了,愣是连个零工都没找到。” 其余人听了,笑了两声。 也有人接话,“可不是,最近没有什么事,镇上招零工的少,要不是我女儿做了点珠花和绣活,我也不去镇上呢。” 话里话外都带着炫耀。 村里的女人哪个不会点针脚功夫?想要脱颖而出还能卖到镇上赚钱的却少之又少,大多都是接点缝补的活,这还得靠抢。 那人看向沈念,就想听到她去镇上找活的消息。 沈念没有明说,只说道,“信哥儿伤了腿,我去给他抓药。” 原来是抓药。 其他人交换了个眼神,不太信这个借口,镇上的药都比村子的赤脚大夫的贵,真要是有什么病,他们宁愿去镇上看大夫,拿着方子回来配药,别说还专门去镇上抓药的。 八成还是去找活干。 小姑娘又能找到什么活?到时候还得空手回来。 沈念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没有解释,在小刘带着好几框豆腐过来后,马大叔就赶牛车出发去镇上,一路上,她都没有再开口。 “马大叔,我就在这里下车。” 马车才刚进镇口,沈念就要求下车。 马大叔也以为沈念想找活赚钱,但脸皮薄,所以想早点和人分开,他也没有拦着,“念丫头,我大概要下午才回去,你要是等得及,就在镇口等我。” 沈念点点头,拿出一文钱给他。 马大叔本想拒绝,但车上又有其他人,不好主动开口,就想着先收了钱,回头把钱再还给她。 昨天他的婆娘回来就说了,沈念过的有多难,他们别的忙帮不上,但顺手搭上一程还是可以的。 马大叔收了钱,赶着牛车离开。 沈念第一次来镇上,对这边不太熟悉,想着先随便逛逛。 镇上比村子里的人要多,除了规定的集市外,路边偶尔也会有人家支个小摊,卖点杂货、馒头之类的来补贴家用。 但这些商户零散,大多是靠近路上的人家才这么干,真想做生意的,还是在集市居多。 沈念沿着主路,很快就逛到集市。 “烧饼啊,又大又厚的烧饼啊。” “驴打滚,好吃又管饱的驴打滚啊。” “肉包子,皮薄馅儿多,一口咬下去那个滋味儿!” 沿路的商贩更是早早站好位置,开始叫卖,还有一些商户陆续赶过来。 她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根据商贩的站位,很快就看出集市的流动摊位没有纳入衙门的管理,只要是来得早就能占到好位置。 还有一些商贩彼此间熟悉,有抱团排斥其他商贩的迹象。 沈念都看在眼里,她走到,卖肉包的摊位,花两文前买了个肉包当午饭,顺便打听了一下药铺的位置。 买肉包的老伯长得和善,话又多,“小姑娘,那你可问对人了!镇上的药铺多,前两天还新开了一家,算下来该有五家了!你要是想找大夫看病,就往东边的回春堂去,他家看病实惠,抓药就去新开的那家,说是能便宜不少,就在南边走两百米。” 沈念又问了其他药铺的位置,一一记下,又跟老伯道谢。 “这有什么,不用客气。”老伯爽快挥手。 沈念转头去看了新开在南边的那家药铺,还没有走到那边,就看到前面的铺子前围了不少人,吵吵嚷嚷地,隐约传来“我自己走”、“爷有钱”之类的话。 她抬头,才看到那边是一家赌坊,无外乎是有人输光了钱被赶出来了。 “早晚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呸!又不止你一家赌坊,我还不稀罕来呢!” 一个男人狼狈地从人群里面挤出来,还回头跟人对线,“看什么看啊,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我就把你眼睛都挖出来!” 周围好几个人都忍不住翻白眼。 沈念在边上没动,看着那人骂骂咧咧地离开,倒不是要管闲事,而是觉得这人长得面善,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和周大夫长得相似。 她知道周家有个儿子在镇上的药铺做学徒,每个月都花费不少,说是要孝敬老师,多学点本事,印象里对方也学了三四年,说是准备考取行医的资质。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从赌坊被赶出来。 沈念想起昨天姜氏说起儿子跟他们要三两银子来教学费的事情,心道什么学费都是胡扯,八成都扔进赌坊里面来了。 她皱了皱眉,染上赌博,哪儿能有什么好事?万贯家财都能转眼赔个精光,想到周大夫平日里对沈家姐弟的照顾,她还是打算回去把这事儿跟周大夫提一提,好让他心里有个底。 至于怎么处理,那就是周家的家事。 沈念记在心里,继续往药铺方向走,这家药铺大概价格是真实惠,门口正上方牌匾上的大红花还没有取下来,门口进进出出抓药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她顺着人群走进门,就看到先前被赌坊赶出来的周鸣唐站在中年男子跟前,不断赔笑。 “掌柜的,我就是稍微出去了一会儿,这不,我很快回来了。” “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开小差了,您看,客人还这么多,还是先让我干活?!” 掌柜的脸色不好看,忍哪家药铺的学徒不打招呼还离开半天,谁都会生气,要不是这会儿客人是真的多,他肯定要好好说他。 周鸣唐见掌柜的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嬉皮笑脸地打哈哈,赶紧转身来招呼客人。 他一转身,正好和沈念的视线对上。 周鸣唐愣在原地。 第10章 没钱就不要买! “这位客人,现在抓药一律都有优惠,买的多送得多,看诊的外诊费只收一半,您是要抓药还是看病?” 周鸣唐堆起笑容,暗自打量着沈念。 他觉得沈念长得很是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沈念表明来意,“抓药,金沙藤、金钱草、金樱根,这三味药先让我看看。” 周鸣唐“诶”了一声,领她走上楼。 新开的这家药材铺分上下两层,一楼分看诊和付钱两个区域,还有三面上墙打造的柜子,多是一些成品药,药膏或者药丸之类的,二楼则是草药存放、抓取以及针灸、火罐等需求的小隔间。 二楼的药香明显浓郁了很多,几个学徒手里拿着专门的小秤,给客人抓药。 “客人,我们药铺是新开,想要打出口碑,才会有这么实惠的价格,”周鸣唐解释道,“您是想要平日冲泡着喝吗?药材都是经过炮制的,可以存放很久,您可以考虑多买些。” 沈念报出的药都是下火、可以冲泡的种类,周鸣唐才会这么问。 沈念简单应声。 周鸣唐见沈念神情冷淡,没有要多聊的意思,识趣地闭上嘴,很多客人不喜欢闲聊,像这类人,直接拿药草给她,更容易成交。 不过…… 周鸣唐忍不住偷偷回头看沈念,他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沈念对他的打量故作不知,表现镇定,她接过周鸣唐递过来的金沙藤,仔细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周鸣唐也没阻止,很多来买药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动作,这就跟去买果子的人会下意识掂量掂量一样,未必就是真懂行的。 沈念看着身量不高,还是个小姑娘,不可能懂药材。 更何况,二楼药材摆放不久,但数量、种类众多,药香弥漫,就算是真懂行的人想要在整片药材区域通过药香来辨别质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周鸣唐还想介绍。 “我们药铺的药材都是固定在药材商那边收来的,比那些散户的质量稳定,而且药铺在这边只是分店,总店是省城那边。” “光是金沙藤,今天都卖出不少,您要是想要的多,我就专门给你再实惠点?” “……” 沈念再次把药材放在鼻尖闻了闻。 品质上佳的金沙藤会有股特殊的香味,比起寻常草药来说味更冲一些,她手里捏着的气味正,但隐约带着点别的味道。 “再拿一点出来。”沈念无视周鸣唐吹的那些话,说出自己的要求。 周鸣唐愣了一下,还是取出一小撮来。 沈念捏起来凑近闻了闻,神色更是淡了不少,她把手上的药草都交还给他,“我不买了。” “是价格的问题还是……”周鸣唐眼看着能做成的单子吹了,又见沈念要走,连忙拦着她问,神情颇有点恼怒。 这会儿客人多,光是带沈念的这会儿功夫,他就可以做成一单。 偏偏沈念闻了又闻,最后却说不要了?!八成是一开始就没有要买的意思! 沈念被他拦住去路,挑了挑眉,“你们药店还强买强卖?” 周鸣唐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放在平日,他也不会作出这个举动来,但刚刚在赌坊输个精光,还倒欠了几两银子,他情绪上头,觉得沈念故意耍人。 “才看了一种药材就说不买,摆明了一开始就没钱!” “要是没钱,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我们家已经是镇上最便宜的了,你到哪儿都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价格!” “……” 沈念看着周鸣唐,面露古怪。 她想着做人留一线,能开药材铺的人多少都有点背景,眼下不是惹麻烦的时候,但周鸣唐不依不饶,一副她耍人的样子,引了不少人看过来。 “这倒是。” “小姑娘,我刚在这里买了不少补药,比别的铺子便宜三成呢,你要是真想要药,就在这家买。” “我就住在镇上,家里人身子不好,经常来抓药,这家真的比别家便宜不少!” 周鸣唐听到旁人作证,挺直了腰杆,“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会骗人,等你去了别家看过知道价格再回来,可没有头一次这么实惠的价格。” 周围好心说话的人和周鸣唐站在一块儿,对上沈念的身高,给人一种强势的逼迫感。 她要真是什么没有经历过世面的小姑娘,这会儿早就顶不住了。 只可惜…… 沈念冷笑一声,“你说你家便宜,我就非得在这里买了?” 周鸣唐看她还在嘴硬,忍不住怼她,“天底下哪有便宜不买,非得去贵的那家买?大家有目共睹,又不是傻子!你就干脆说你没钱就想来看看,我还觉得你坦荡,没钱还得端着,简直不要脸!” 越说越过分。 其他人没有跟着附和,忍不住看向沈念。 沈念收敛起情绪的表情,面露认真,“天底下当然有便宜不买的道理,货比三家,比的又不止是价钱。” 她说的十分隐晦。 “理由我给你了,我可以走了?” 沈念懒得跟他纠缠,之所以没有把话说的明白,就是考虑到她身边还有小团子和沈立信两人,容易给他们带来麻烦。 她说完话,抬脚就下楼离开。 周鸣唐愣住,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再联想到之前沈念闻了又闻,专门让他又取出一些金沙藤再闻,难不成真是在确定药材的质量?! 一个半大的小姑娘能看得懂药材?! 开什么玩笑! 其他客人听到沈念的话,面露犹豫,看向他们手里包好的药材,明显是被沈念话里面的意思震惊,生怕这些药材都是不好的批次。 周鸣唐把那些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可能真会给药材铺带来不好的影响。 他不敢赌沈念的能力,这会儿也没有去追人,只是在后面故作气愤。 “这么个小姑娘能看懂什么?!” “别是其他眼红的人故意找来说这些话的!” 周鸣唐给出了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他们家药材铺开业以来,生意红火,抢走了不少生意,有人来捣乱找茬也不是不可能的。 其他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拎着药下楼付钱,周鸣唐大大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看向沈念离开的方向,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 他想起沈念是谁了! 第11章 人的善意 沈家村人口众多,时常有外来的人过来落户,加上周鸣唐常年都在镇上,对沈念姐弟的印象还停留在早两年,他爹娘偶尔提到几句。 沈念神态举止发生了变化,连带着她整个人看着都不同了,以至于周鸣唐没有马上认出她来。 要真是沈念,她或许还真懂点药材,毕竟她爹沈老三在学医上的天赋是经过村里唯一的赤脚大夫认证的。 他记得清楚,他爹每每提起沈老三都觉得可惜,说他要是还活着,说不定都能凭着医术把老沈一家子带去镇上住了。 周鸣唐感慨着店里走。 他走出两步,就呆在原地,猛地回头看向外面,心里更是惊疑不定—— 沈念在他进门后才进的药铺。 他们两个人只差了前后脚的功夫,那沈念会不会看到他从赌坊里被赶出来的一幕?! —— 沈念从药铺出来,去看了别的几家药铺,别说,新开的药铺对这几家药铺影响很大,厅堂里只有一两个看病的,都是拿了方子就走。 这几家药铺的学徒听说自己是来买药的,各个态度热情,不管她问什么,都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在看过各家的药材和价格后,沈念选了回春堂和杏林棠两家,这两家质量稳定,她看了好几种药材,质量都属上乘,还有学徒专门辨别药草,把质量一般的挑出来后用于特卖,或者接济一些付不起药钱的人家。 她先在回春堂买了金沙藤、金樱根和金钱草后,再转道去杏林堂。 “姑娘,你来了!”姚元宏看到沈念再次进门,眼睛一亮,回头笑着看向老师,“老师,我就说这位姑娘眼光好,肯定会再回来的。” “你这个混小子,乱说什么。”楼大夫见自己的徒弟当着人面就把话说出来,训斥道。 沈念闻言,笑了笑,“他说的也没错,我眼光着实不错。” 姚元宏面露得意,“我说的可错不了!” 楼大夫:“……” 杏林堂这会儿也没什么客人,他招呼沈念,“小姑娘,先前看你问了一些冲泡的药材,是打算回家做凉茶?天气热,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都要什么药材,老夫给你掌眼。” 沈念又要了四味药材,每样都要了二两的分量。 楼大夫亲自过秤,让姚元宏把药材包好,边还跟沈念聊天,“金银花、淡竹叶、溪黄草这几都偏淡,就用芦根来调味,可能还不够,你要不要再加点麦冬?” 沈念摇摇头,“我还另外配了药材,足够了。” 她分两家药材铺买,也不明说,显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楼大夫聪明的换了话题没有多问,和她聊起别的来。 “我看你先前辨药的手法,你学过药理?” 沈念点头,“以前我爹还在的时候教过一些。” 楼大夫恍然大悟,看沈念的年纪也就十岁出头,像她这个年纪还能懂药理的可不多,若是家里长辈教授,就正常了。 “姑娘,药都包好了。”姚元宏快乐地把药包递给她,“一共是半钱银子,零头已经给你抹掉了。” 沈念接过草药,“谢谢。” 姚元宏摸了摸脑袋,“不客气,毕竟姑娘你眼光这么好,这段时间来我们药铺看病的人都少了五成,还都拿了药方就做,像你这样专门过来买药的少。” 沈念知道原因,“我先前去过新开的那家,不过没买。” 姚元宏惊奇地看着她。 楼大夫也多看了沈念一眼,新开的药铺价格比他们家便宜近三成,实在不正常,八成是真假掺着卖或者以次充好,但大部分人都分辨不出,自然以为是他们故意抬高价格,想要赚取高利润。 没想到沈念已经去看过那家药铺。 她这个年纪能够辨药,已经很是厉害,颇有天赋,他那个不成器的徒弟学了几年,到现在还不能独当一面呢。 三人视线交互,彼此对于沈念不在那家药铺买药的原因心照不宣。 沈念买完药,又去集市逛了一圈,到屠户摊子上刀了一斤肉,还在附近买了点鸡蛋,对方还送了不少菜叶子,最后去杂货铺买了一沓荷叶、一小碟果脯之类的,林林总总,她手头的二两银子只剩下半钱银子,明显支撑不了多久。 要是沈立信和小团子看到她花钱这么大手大脚,估计会直呼心疼,要知道他们在老沈家的时候,一年到头三个人可能也花不了一两银子,吃的、穿的全都是沈家人不要的。 买完东西,她又在集市转了一圈,东西已经买全,她没有再额外花钱,就走出集市,往镇门口方向走,想着能不能搭上马大叔回去的牛车。 “念丫头!” 她还没走到镇口,就听到马大叔的声音。 对方明显是在镇口等她。 沈念加快脚步,“马大叔,让你等好久了,不好意思。” 马大叔甩甩手,“又没事儿,我正好可以偷懒,再说也没等多久,我想着你这一趟进城,买的东西肯定给你多,就想着搭你回去,免得你太累。” 沈念脸上浮现出笑意,手脚麻利的爬上牛车,“谢谢马大叔。” 马大叔笑了笑,带着沈念一起回村。 牛车的速度比她走路快多了,不到一个时辰,沈家村就出现在他们眼前,马大叔还特意把沈念带到她家门口为止。 沈念跳下车,塞给马大叔一文钱。 “你这丫头,都是一个村子,这么客气干什么,”马大叔哪儿会收她的一文钱,不仅如此,还把早上的一文钱拿出来,“就搭了这么一趟,还是顺路,你把这钱也拿回去。” 沈念又怎么会让马大叔吃亏,坚持要给钱。 马大叔知道沈念日子不好过,坚持要把钱还给她。 两人推搡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双方各退一步,沈念只付上午的车钱,“马婶子昨天还给我们一盆面,要是再不给钱,我以后可没脸搭牛车了。” 沈念都这么说了。 马大叔只好把一文钱拿回去,“那可说好了,以后回来的车钱不许给。” 沈念闻言,脸上笑意加深,“保不准以后还得靠马大叔的牛车呢,不过我都还没倒腾出来,等到时候再跟您说。” 马大叔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朝她挥了挥手,就赶着牛车回家。 沈念抱着一大堆东西,敲门等小团子过来开门,心里已经盘算起晚上要吃的菜,以及要熬制的凉茶。 第12章 熬制凉茶 “姐姐,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小团子听到沈念的声音,惊喜地开门,还不忘抱抱她的大腿,“我帮姐姐拎东西!” 沈念把轻的几包药草递给她,“哥哥怎么样?” 小团子认真地回答,“哥哥早上喝完药后就睡了,刚刚醒了一下,说伤口不疼了。” 沈念给沈立信开的方子,含有安睡的成分,她点点头,和小团子一道把东西放在厨房,又到沈立信的房间去看了看。 沈立信已经醒了,他坐在床上,神情落寞,一看到沈念进来,连忙转换了神情,满脸堆笑地看着沈念,“今天去镇上考察情况怎么样?” 他不知道沈念能不能行,但绝对不会泼她冷水。 沈念点点头,知道他的情绪低落,没有戳穿,反而是说起今天的成果,“我买了不少药材,等吃过饭就可以尝试做一点凉茶。” “今天晚上吃肉包子?我先去和面,一会儿你和玉儿帮着做包子。” 沈立信惊讶地看着沈念。 不管是肉还是让他一起帮着做包子,他都觉得很惊讶,他伤了腿被抬下来的第一天,沈念晕过去再醒来,什么事情都不让他做。 他稍微动一下,沈念就会哭,好像他这辈子已经完了。 这两天沈念带着他们离开沈家,又是给他开药方又是到镇上,但沈立信一直不敢再表现出自己要干活的意思,生怕她拒绝。 没想到她会自己主动提起。 沈念当然知道原身之前的表现,双手叉腰,故意摆脸色,“怎么?不想干活?” 沈立信连忙摇头,“不敢、不敢!” 沈念笑了笑,叫上小团子去厨房一起和面,她又把买来的肉剁碎,淋上盐巴,再拿上一部分菜叶子一起混在里面,去腥也不至于太腻。 做完后,她就把面团和馅儿都一起端回沈立信的房间里,姐弟三人围在一起做包子。 沈念负责擀面,包子皮又大又薄,她还指挥沈立信和小团子包包子的时候把肉馅儿多加一点,务必要做到每个包子都肚子鼓鼓,到塞不下为止。 这种做包子的方式,即便是在老沈家也不常见,属于“浪费”、“暴殄天物”的范畴。 做好包子,沈念让小团子帮着沈立信洗手,她就在厨房蒸包子,顺便把沈立信的药给煎上,等吃完包子,正好可以喝药。 包子的面香混着肉味,在灶间飘散出去。 沈念在厨房就听到外面小团子夸张的吸气的声音,还一边说着“好香、好香啊”之类的话,十分激动。 沈念忍不住笑了笑,等她的凉茶生意做出来,他们每顿都能吃到肉,还要调养身体,把身体都养的壮实。 她拿根筷子戳了戳包子,感觉到包子已经熟透,就把它捞出,皮薄馅儿多,又是他们难得能吃到的肉,就连小团子都忍不住撑着肚子多吃了半个。 姐弟三人肚子都吃的圆滚滚才罢休。 沈念又给沈立信端来药,看着他喝下后满脸褶皱的样子,跟变戏法似的,捏着颗果脯就塞进他嘴里。 果腹的甜香逐渐覆盖草药的苦涩。 沈立信一脸惊讶地看着沈念,后者全然不当回事儿,还塞了一个果脯给小团子。 小团子猛地捂住嘴,一双眼睛盯着沈念手里的果脯移不开目光,但还是摇摇头,“姐姐,留给哥哥吃,他要喝药。” 沈念摸了摸她的头,“放心,以后我们果脯随便吃,肉也能顿顿吃。” 小团子一脸震惊地看着沈念,听她说的,她根本没法想象那会是什么神仙日子。 沈念见她不信,示意她扭头看向沈立信,“你问问哥哥,是不是这样?” 沈立信喉咙微动,他被小团子的举动感动到,点点头,艰难地开口,“是,姐姐说的都对。” 小团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捧过沈念给她的果脯,小心翼翼地舔了舔,眼睛顿时亮起,随机把果脯塞进嘴里,捧着腮帮子,仿佛是在吃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一样。 沈念对她的反应哭笑不得,觉得又辛酸又好笑,她让小团子陪着沈立信,自己则去厨房准备试验凉茶的口味。 她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 不过留在房间里的沈立信和小团子大眼瞪小眼,两人都没有那么乐观。 “哥哥,你说姐姐能成功吗?”小团子回味着果脯的美好滋味儿,忍不住替沈念担心。 沈立信也没有把握,沈家没有做凉茶的习惯,他们谁也没做过,更别说他听别人说起过,镇上的人都有自己熬制凉茶的习惯,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全都会给人提供凉茶来解腻,在这种情况下,沈念熬制出来的凉茶即便是好喝,怕也吸引不了其他人。 想要在众多家凉茶里脱颖而出,还能让人忍不住来买凉茶…… 怕是艰难。 沈立信摸了摸小团子的头,“一会儿姐姐不管做出什么味道,我们都要说好喝才行。” 小团子使劲儿点点头,“哥哥放心,我一定会表现地比吃果脯还要好吃的样子!” 沈立信:“……” 他想说这有点太夸张,对上小团子认真又严肃的表情,最终什么也没说,还对她鼓励了一番。 沈念不知道自家还有两个对她这么没信心的人,她已经熟练地把买来的药材都摊开摆放,凉茶种类众多,烧制的方法大同小异,多是把材料都放进锅里面熬煮。 关键就在于配方。 不同的药草药理不同,口感不同,放入其中的分量也很容易影响到凉茶的味道。 眼下能用的材料不多,也都是最常见的材料,能不能烧制出让人难以抗拒的凉茶,除了配方外,要要注重材料的配比。 巧的是,沈念对各类不直接入药的食补、茶饮类都很感兴趣,甚至还专门研究过凉茶的配方,用过各种各样的药材,昂贵到世间少有的雪莲也糟蹋过不少。 凭借她自身丰富的经验,沈念很快确定了第一种配方,随手抓上三四味草药放进炉子里,倒上水,等着水烧开。 在水烧开的第一时间,她掀开盖子,确定了药香后,又放入白糖、橘皮以及山芝麻,这才又盖上。 等到水烧开一会儿后,她用帕子包裹住茶壶,将其中的凉茶倒出。 热腾腾的茶水飘出草药沁人的香味,吸上一口,就觉得清爽无比。 沈念满心欢喜,拿勺子小小的抿上一口。 …… 下一秒,她脸色黑如锅底。 第13章 姐姐的凉茶好喝 凉茶中药草的配比对口感影响极大,她调配的出的凉茶气味沁人,口感却一言难尽,苦涩中透着酸意,甜味少之又少。 一口喝下去就忍不住让人皱眉。 沈念知道是材料配比上的问题。 她之前用的都是一些昂贵奢侈的药材,从没有用过这些普通的草药,哪怕是精通药理,也了解它们本身的口味,想要一次熬制成功,显然不太现实。 沈念当然不会气馁,仔细清理过炉子后,重新调整配方,进行凉茶的熬制。 “姐姐,你还在熬吗?”沈立信抬着腿挪到厨房这边,扶着门框艰难踏进门。 灶间弥漫着各种混合的中药味,闻着很是古怪,全都来自炉子和周围摆放着的各种容器里存放的茶饮。 沈念没想到沈立信会过来,她搬了个小凳给他,“你怎么来了?” 沈立信坐下,“玉儿在我房间睡着了,我就过来看看。” 沈念继续看着炉子,“整天躺着,偶尔起来走动也好,一会儿我顺便给你换药。” 她给沈立信用的外敷药粉虽然用料便宜,但效果却很好,可以让伤口长得更快些,至于他的腿,断腿部分已经固定住,只要小心点,不会有什么影响。 沈立信看她忙着,随手拿起一碗凉茶,闻着有点冲鼻,他还是喝了满满一大口,苦涩的味道充斥在舌尖,跟他喝的中药一个味儿。 他赶紧咽下去,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会吐出来。 沈念听到吞咽的声音,回头就看到他端着碗,五官皱在一起。 沈立信对上沈念的视线,“姐姐,这个凉茶味道很好。” 沈念:“……” 要不是她尝过味儿。 再加上他这张脸不自觉的表情。 她差点就信了。 沈立信挤出一个笑容,怀着赴汤蹈火的想法,伸手就要去喝其他几碗凉茶。 沈念看出他的想法,伸手拦住,“凉茶下火,和你的药冲突,别喝了。” 沈立信立即乖巧缩回手。 沈念:“……” 沈立信感觉自己躲过一劫,也不忘继续夸奖沈念,“姐姐,你打算把这些凉茶都拿去卖吗?不如我陪你一起去?” 他怕沈念卖不出去,反而心情沮丧,有他和玉儿在旁边,也能给她鼓励。 沈念把炉子里新熬好的凉茶倒出来放凉,扭头看向沈立信,对方一脸诚恳,仿佛她看不出他心里真正的想法似的。 “一个人去一趟镇上去得多花一文钱。” “来回就是两文。” 要是他们姐弟三个人一起去,那来回就得花上六文钱,可以买三四天的面食了,这还没算上要带去镇上卖的凉茶的运费。 沈立信飞快算了一波,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提议不太靠谱。 沈念知道沈立信的想法,缓和了语气,“你的腿还不能过多的走动,在家里看着玉儿,免得沈家人来找茬。” 沈立信猛地抬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从小就在老沈家受到苛待和差别待遇,知道怎么表现才能更好的保护他们姐弟。 此时听到沈念说起沈家,他顿时就想到沈老太那副气不过不甘心的样子。 “姐姐,我肯定不会让人欺负玉儿的。”沈立信郑重说道,“如果奶、沈老太过来闹事,我就骂回去!” 沈念笑了笑,鼓励了他两句。 沈立信还是太天真,沈家人里面,她根本不担心色厉内荏的沈老太和老实要面子的沈老大,真正要提防的还是沈老二夫妻。 她没有把这个担忧摊开来讲,到时候有什么事情,都会由她来出面,毕竟她已经是正式的户主,是经过朝廷人证的女户。 两人说话间,凉茶的温度已经逐渐下降,沈念端着喝了口,眼睛一亮。 经过十几次的失败尝试后,她终于熬制出了一碗她觉得可以入口的凉茶,不过口感偏酸,还可以多加点金樱根,回味会更加甘甜。 她把这碗凉茶排列在其他凉茶后面,没有表现出多兴奋的表情。 沈立信看到她的举动,只以为她又失败了一次,还出言安慰她两句。 沈念听了小半晚上的鼓励和安慰,她耳朵都快生出茧子,随便两句就打发了沈立信,让他先回房准备换药。 沈立信误以为沈念连续失败而感到不好意思,多说了两句,很快就扶着门框离开。 沈念抬头看了眼他艰难的动作,心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个断腿至少要躺两个月,要真是每天一动不动的,估计容易发霉。 还是得给他做个拐杖。 不过,不是像寻常的那种拐杖,那种要没人扶着,容易摔跤。 她收敛心思,抓紧时间重新熬制了一炉新的凉茶,这次入口甘甜,唇齿留香,完胜之前的那些配方。 沈念满意地点点头,也没有把厨房里的东西收拾了,只取了先前磨好的药粉,端着水,去给沈立信换药,顺便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团子抱回房间里,让她睡得更加舒服。 随后她才折回厨房,按照最新的配方,熬制了一大锅凉茶,滚烫的凉茶被倒入她事先准备好的三个小缸内,剩下的就是自然放凉的时间。 做完这些,沈念才简单洗漱一番,回房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她仍然按时醒来,意外的发现小团子瞪着圆眼睛,就盯着她看。 “怎么了?”沈念摸了把她的脑门。 小团子顺手拉着她,“姐姐,我今天不会起迟了,我跟你一起干活。” 沈念没有拒绝,带上她去厨房,让她帮着生火。 今天的早饭就是昨天做的肉包,稍微热一下就能吃。 沈念让小团子把肉包给沈立信端过去,她继续给沈立信熬药,等煎好,盛出一碗来。 沈念想了想,又倒了碗凉茶,在小碟子里放上两颗果脯,这才一起端到沈立信的房间里面,她笑吟吟地进门,就看到沈立信和小团子两个人偷偷摸摸商议事情的样子。 “在聊什么呢?” 沈念问道,边把盘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沈立信和小团子两人神情如出一辙,当即摆正脸色,同步摇头,“姐姐,我们什么也没有说。” 沈念:“……” 第14章 没长心就长点心 为了让沈念不再追问,沈立信很快转移话题,“姐姐,你拿了什么过来?” 沈念故作不知,装作忘记自己问了什么,“我昨天熬好的凉茶,这个味道喝着不错,我准备拿到镇上去试试,所以先给玉儿尝尝。” 沈立信看向小团子。 后者早早地被叮嘱过,她丝毫没有抗拒心理,双手接过沈念递给她的凉茶,按照沈立信教的那样,摒住呼吸,一口气“吨吨吨”地喝完,还刻意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避免因为不好喝出现皱连脸的表情。 沈立信紧张地看着小团子。 沈念把两人之间的互动看的清清楚楚,有些哭笑不得,以前只有别人求着要她的方子和各种食补的配方,没想到自己还有连着几次被嫌弃和安慰的时候。 这种感觉实在新鲜。 小团子一口气喝完,眼睛马上就亮了,“姐姐,好喝!” 她没有别的丰富词汇来形容,只重复说道,“甜甜的,好好喝!” 沈立信没想到小团子还有这么好的演技,心里的担忧消散很多,嘴上附和,“姐,我就说你可以的。” 他想到昨天入口凉茶的苦涩,再看小团子眉开眼笑地吃着果脯的样子,心道他的演技居然还比不过玉儿,下次要表现地更加真心实意点儿。 沈念没给他再拍马屁的机会,把他的药递过去,看他喝完,又塞给他一颗果脯,兄妹两个一个人一口果脯,吃的开心。 沈念跟着笑了,让沈立信伸手,重新给他把脉。 沈立信虽然看着还算壮实,但常年劳作又吃不饱,底子亏空,这次上山受到重创,全都表现出来了,要不是沈念药方开的好,以后有他受的,别说是脚走不了,就算勉强好起来了,以后阴雨天也会疼的厉害。 好在还来得及。 沈念把了脉,心里有数,“你们在家呆着,我先去周大夫家抓药。” 沈立信和小团子两人乖巧点头。 他们对于沈念突然展现出医术,没有一点怀疑,沈老三在世的时候,在学医上的天分就很高,学了短短两三年就拿到了行医资质,他在家时,就时常教导沈念和沈立信。 不过那会儿沈立信年纪小,又不定性,反而是沈念,对于教过的东西都能牢记在心。 现在他们好不容易从沈家分出来,沈念也不用再藏着掖着,展示出她还会医术,完全合乎情理。 至于沈念的医术到底如何?在沈立信和小团子的眼里,沈念就是那个用自己的行动支撑起整个家的人,没人能比她更厉害。 沈念去周大夫家,除了主要,主要还是想提一下关于周鸣唐进出赌坊的事情,给他们提个醒,避免到时候东窗事发,他们没有心理准备。 “念丫头来了啊?”周大夫在院子里晾晒药材。 周家除了周鸣唐,就他一个赤脚大夫,他时常会上山采药,再经由自己炮制,比到别人那边收药便宜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天周大夫看她有些乖乖的。 沈念点点头,“我给信哥儿换了个方子,所以重新过来抓药。” 周大夫笑了笑,让她进屋,还特意喊了姜氏抓药。 沈念等的时候,凑到周大夫跟前,“周爷爷,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也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儿。” 周大夫看了她一眼,“什么事儿,你说。” 沈念又感觉到浓浓的违和感,还是把周鸣唐的事情说了说,“我昨天去药铺,路上就看到他被赌坊赶出来,可能是……染上了赌瘾?但这事儿我也不太确定,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该跟周爷爷你说一声。” 赌瘾? 周鸣唐被赌坊赶出来? 周大夫听完,脸上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他和姜氏两人老来得子,盼了大半辈子才盼来周鸣唐,打小就溺爱,好在周鸣唐争气,没有长歪,在学医上还有点天赋,被送到镇上去学医。 两口子就供着周鸣唐,不管他有什么要求都毫无异议的同意,平日里逢人也会夸夸他们的儿子,说他虽然是学徒,但已经可以给人看病了。 以他们对周鸣唐寄予的希望,在听说周鸣唐可能去赌博后,竟然无动于衷?! 沈念看着周大夫。 周大夫毫不避讳地回看沈念,好一会儿才张口,“念丫头。” 他的语气比起之前,要冷淡的多。 周大夫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去镇上买药钱不够,鸣唐的语气可能稍微急了点,但你也不能因此记恨他,诬陷他去赌了!” “要是这些个话传开去,对鸣唐会是多大的伤害?我们老周家在沈家村还怎么做人,不得给人笑话死?” “就是!”姜氏从帘子后面走出来,脸上难掩气愤,更没有替她打包药的想法,“要不是鸣唐昨个儿托人回来跟我们说,还不知道你连这种事情都会编排!” 沈念面露古怪,“托人回来?” 姜氏越说越气愤,“是!鸣唐他托人回来说,昨天在镇上的药铺遇见你了,他领着你看了不少的药材,你买不起,还故意说铺子里的药不好,让他在这么多人跟前多了差事,不得已只能换了家医馆,你都安的什么心啊!” “我们还好心想接济你,没想到你跟沈老太说的一样,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念本来还想解释两句,但姜氏嘴上不饶人,说出来的话跟刀子一样,“唰唰”地出来,恨不得把沈念捅到千疮百孔。 他们两夫妻显然已经听信了周鸣唐的话,认为她故意诬陷对方。 沈念可不是会受气的人,她甚至懒得解释,“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把话已经给你们带到,你们想信就信,不信我也不能按着头让你们相信。” 姜氏冷笑,“话都被你说了,被编排的是我们儿子,我们还没找你算账,你倒生气了?!” 沈念直翻白眼,要不是平日里周家对原身还算照顾,她都懒得管这个闲事儿。 她转身就往外走,不想跟周家两夫妻多说废话。 “你站住!”姜氏三步作两步上前,一把拉住沈念,不依不饶,“你把话给我说清楚!省得你把这些话往外传,你要是有不满你就说,人穷难道志气都没了吗?你周爷爷算是看走了眼……” 不等她把话说完。 沈念一把挣开她的手。 第15章 你这,卖不出去吧 姜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念,没想到素来表现柔弱的沈念竟然还对她动手。 沈念看着她和周大夫两个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嘴上更是没有留情,“我昨天去镇上,晚上周鸣唐就托人跟你们说我会诬陷他,你们不用脑子想想,为什么会巧合?” “我也把话撂这儿了,你们爱信不信!别说往外面说,就你们这样没脑子的,我连提都不屑提到!” 沈念翻了个白眼,也不想抓药了,准备等白日里去卖了凉茶再去杏林堂抓药,总比在这里受气的好。 她走出两步,又折回来,看着脸色铁青的两人,补了一句,“解释我只说一遍,我去镇上买药的时候,周鸣唐就已经在新开的那家药铺,至于他为什么换了家药铺干活,你们自个儿去问问他原先呆的医馆!” 沈念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周家。 她脸色也没多好看,周家人平日对她们姐弟还算照顾,又是明事理的人,没想到周鸣唐托人来说的话就让他们偏听偏信。 这种纸里包不住火的事情,他们明明自己去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却甘愿被蒙在鼓里做个眼盲心盲的人。 大罗菩萨都帮不了他们! 沈念懒得再管周家的破事,更犯不着为了周鸣唐这种小人生气,左右跟她都没有什么关系,她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了心情后,就走去村口。 村口也没有马车,她就顺道去马家问问。 马家和沈家挨着,沈念经过沈家时,还被沈老太看个正着,后者瞪着眼睛,来不及说话,就看到她已经路过。 “马婶子。” 马婶子在院子里侍弄她种下的蔬菜,也没有关着门,听到沈念的叫声,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朝她走过去,“念丫头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 她拉着沈念,还不忘把大门给关了,免得被旁边的沈家瞧见,毕竟这两天都能听到沈老太在院子里的叫骂声。 果然,她这边才关上大门。 沈老太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病痨鬼走得这么快?!过来也不进门来孝敬一下长辈,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马婶子看向沈念。 沈念冲她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沈老太是个什么人,大家都清楚的很,沈念又怎么会把她的骂声放在心上,这不是自己气自己吗? “马婶,我是想来问问今天马大叔去镇上吗?” 沈念问道,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家里有牛的人家通常都会赶着车到村口,要是能载到三四个人,一天也能赚个几文钱补贴家用。 马婶还当她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她乐呵呵地笑道,“当然去啊,不过早上阿文家已经载了一趟,你马叔就想着中午或者下午再去,天气热是热了点,不过坐牛车的人也更多。” 她看向沈念,“念丫头也是要去镇上?下午去的时候,我让你马叔来载你?” 沈念点点,“那感情好,就是要麻烦马大叔了。” 她顺便还打听了一下豆腐坊那边送豆腐用牛车的价钱。 马婶边把刚才择的菜分出一部分,边和沈念说话,“每日用牛车之前都提前订好,一般是四五文,要是豆腐数量多,就五文钱,豆腐少就四文,你知道的,豆腐占不少地方,也重。” 沈念点点头,“是这个理。” 她摸出四文钱递给马婶,“我下午也有三坛子凉茶想要送到镇上,正好提前给钱。” 马婶没想到沈念问价格也是想要送东西到镇上,她怎么会收她的钱,“念丫头,你这可生分了,不过就是三坛子凉茶,怎么能要你四文钱?!” 要她说,就一分都不收。 沈念当然也不会把钱拿回去,她硬是把钱塞到马婶手里,“马婶,我想去镇上卖凉茶,以后可能要经常麻烦马大叔,要是这也不收钱,我可去找阿文家了!” 马婶也没看出沈念这么倔,她想了想,“那你看这样,要是你凉茶卖得好,你再把钱付了,要是卖得不好,你可不准给钱!” 沈念闻言,笑了笑,没有收回钱,“马婶子那你可收定钱了。” 马婶听她这么说,没忍住笑,“那就这么说好了,这钱就当是你预付的。” 沈念点点头。 马婶又把分出来的菜拿给她,“这些菜你拿回去吃,都是自家院子里种的,往后你要菜,你就跟我或者你马叔叔说一声,我们给你送过去。” 她压低声音,“念丫头,你还是要小心着点,隔壁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沈念拍拍马婶的手,“我心里有数,谢谢马婶。” 马婶见沈念的态度,就知道她听进去了,心里也高兴。 沈念很快回到家里,回来路过沈家的时候,他们正好关着门,谁也没有撞见,很是顺利。 快到中午,沈念和了面,把剩下的肉都丢进面里面,做了三碗分量足的肉丝面,姐弟三人吃的畅快,她又检查了一下三坛子凉茶,还给了小团子一碗。 小团子喝的快乐,这次不像早上那样一口气喝完了,而是小口小口的喝,比吃果脯还要快乐。 沈立信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小团子的演技高超,把难喝到小口喝的动作硬是表现成好喝的样子,心里对于沈念拿着凉茶出去卖,隐隐带着不放心,但又没有理由去阻止她。 沈念不知道沈立信还有这样的纠结。 马大叔吃过午饭上门来喊她的时候,她就扛着坛子走上牛车,省下了扛着坛子到村口的力气。 “谢谢马大叔。”沈念笑言眯眯。 马大叔摆摆手,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他在村口又等了等,约好要去镇上的人都过来后,才赶着车前往镇里。 好几个同行的人看着沈念脚边的几个坛子,好奇地问道,“念丫头,你坛子里装的什么?” 沈念要卖凉茶,就没有打算埋着村里的人,这种事情也瞒不住,她大大方方的说道,“是凉茶,准备到镇上去卖。” 其他人一听这是凉茶,神色不一。 也有一两个平日里就老嘲讽别人的人,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你这凉茶很难卖出去啊,这不是浪费钱吗?!” 第16章 好喝吗 镇上可不缺凉茶,不说药铺里就有专门卖凉茶包的,热水冲泡就能喝,就是沿边铺子、酒楼、茶楼这些也会提供凉茶,有时候买东西就能来上一大碗。 口感怎么样不说,有的,谁会讨钱来她的凉茶? 其他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赞同说话的人的想法。 沈念没接话。 那人在村子里本来就喜欢拿人说事儿,见沈念这幅样子,更来劲儿了。 “你呀,还是太冲动了,光我平时去的那几家酒楼门口就有提供凉茶的,整整一大缸,谁路过都能去喝两口。” “再者,你做事前,难道不先去看看吗?你一个人要养活弟弟妹妹,本来就很难,还这么浪费钱财……” 沈念本来也没想理他,听他说个没完,直接打断他。 “我没花你家的钱。” “你姓钱,我姓沈,往上数三代也挨不着边,嘴皮子还是省着点用。” 她明里暗里就直白的告诉他,外人少管闲事。 钱成伟常摆出一堆大道理,别人听着生闷气很少会这么回怼他,更别说是像沈念这样的小姑娘,他恼羞成怒,冷言讥讽,“自己想不清楚,还不听人好心劝诫,赔个血本无归,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沈念同样冷声呛到,“好管闲事,强给人灌道理,还怨别人不喜欢听,到时候被人骂了可别怒砸自家的门板!” “你!” 钱成伟被沈念的话气到喉咙口堵住,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什么话。 沈念冷哼一声,没再去看他,像他这种好给别人讲道理,真要是遇到什么事儿求他帮忙的时候,人跑的比兔子还快。 说不定事后还故意来挤兑你一下,说一句“就你不听劝”,能把人活生生气死。 沈念才不会受这个气。 牛车上的气氛逐渐冷下来,一直到镇子里,也没有人再说话。 沈念就在集市里下车,“谢谢马大叔。” 马大叔善意提醒,“你马婶子让我去布庄那边扯点好看的布,还得到杂货铺去买点线团子,得花不少时间,一会儿完事儿,我在镇口多等你一会儿啊。” 沈念浮现出大大的笑容,“好。” 马大叔赶着牛车离开。 这会儿日头正高,很多人都故意避开这个点,早上还需要抢占的摊位都空出不少,只有零星几个摊子还摆着叫卖,不过也是有气无力的。 沈念昨天就看中了几个位置,她把摊子搬到其中一个地方,人和坛子正好可以借助屋檐避开暴晒,两旁都空着,没有别的摊位。 “小姑娘你到这个点才来卖东西?很多人都不出来。” 集市里的人比上午少,留着的摊位生意冷清,周围摆摊的人看到沈念一个小姑娘,特意跟她搭腔,还好奇她摊子里的东西。 沈念笑了笑,“这个点才好。” 她就站在坛子后边,抽了片荷叶给自己扇风,边叫卖,“凉茶,好喝的凉茶,一文钱一份,独家配方,清凉下火,消暑解渴。” 搭话的人是个年轻人,有些傻眼,没想到她卖的是凉茶,忍不住提醒,“这边酒楼就有的凉茶,只有茶楼里那些特殊调配的凉茶才卖的上价钱……” 沈念看他一眼,对方好心提醒,她当然不会像怼钱成伟那样,“我这凉茶也是特殊调配的。” 她对自己的凉茶很有信心,功效自然也比一般的要好,消暑佳品。 年轻人听她这么说,也没再说什么。 沈念管自己叫卖,路过的人听到脆生生的语调,都会往沈念那边看过去,但听到是凉茶,就转过头去离开。 偶尔一两个过路的大婶过来,看到她简陋的坛子,也很快走开。 周围的摊位都陆续有人光顾,唯独沈念这边还没有开张。 旁边的年轻人见状,心道今天卖出不少酥饼,就当是做个好事,免得沈念站这儿一个下午都卖不出去。 再者,他也好奇,沈念到底有什么底气居然会来卖凉茶,要知道酒楼门口就有提供的凉茶,供路过的人喝。 他磨蹭到她跟前,“要不,我来一碗?” 沈念挑眉,看出他的想法,没有拒绝,经由她手调制的配方,一文钱一碗一点儿也不贵,换成是上辈子,哪怕是她把水卖个千金,也有人前仆后继,排着队买。 “好,一文钱一碗,你是现喝还是带回去?” “现喝。” 年轻人好奇看着她,她这边就只有荷叶,也没见别的容器,还能带回去喝? 沈念麻利地抽出荷叶,撕下半边,灵巧地折成叶子碗,又打开坛子,盛出一碗给他,“喏。” …… 他迟疑地看着沈念递过来的叶子碗,意外的发现宽大的荷叶折成三层,入手结实,不会轻易就被撕裂导致撒漏。 就这个厚度,让人带回家去,完全不是问题。 “你这个手艺,卖叶子碗说不定都比卖凉茶好。” “……” 沈念得到这么个评价,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堂堂神医,怎么可能要靠卖叶子碗来赚钱?她也是有职业操守的人! 沈念幽幽地盯着他,“你喝着。” 对方大概也感觉到沈念的幽怨,尴尬地挠挠头,“我姓池,单名一个奇字,大家都喊我小池。” 沈念也报出名字,她每天都会来卖凉茶,认识人并不是坏事,她还是催促道,“你先喝一口。” 池奇终于喝了一口。 沈念就看着他喝了一口,又是一口,也不说话,没一会儿功夫,一碗凉茶就见底了,她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看他的举动,都不用问他好不好喝,就已经知道结果。 “再给我来一碗!” 池奇惊喜地看着她。 别说,沈念卖的凉茶和药铺、酒楼的那些都不一样,甘甜中带着清爽,一口喝下去,好像热气都消了大半。 哪怕是家里特别用井水冰过的凉茶也不能比。 沈念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 “真有这么好喝?” “不就是凉茶吗?我刚还去福满楼门口要了一碗,大热天的,解渴不就行了?” “别是池家这小子,看上这小姑娘了?故意给她串戏呢!” 周围几个摊子的人见池奇一副没喝过凉茶的夸张样儿,议论纷纷,都不信沈念的凉茶能有如此特别。 第17章 意外救人 池奇常年混迹在集市里,知道这些人都是个什么德性,平日里守着摊子无聊,说的话也是荤素不忌。 他一个男的被说两句没什么,但姑娘家名声重要,可不能胡乱编排,连忙答道,“好喝我才想多喝一点,你们别乱说。” 其他人只管笑,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池奇怕沈念误会,“你别理他们就好,等一会儿你收摊的时候,给我打包两碗,我想带回去。” 沈念点点头,“好。” 池奇很快退回到自己的摊子,怕其他人传得过分,没敢再跟沈念搭话。 沈念喊了半天,也觉得无聊,索性用荷叶编了两只可以外带的碗,还额外编了个蚂蚱,固定在碗上面,偶尔热风吹过,蚂蚱就吹动两下。 “娘,我想要这个!” “这个好看!” 路过的小孩一眼就看到这只栩栩如生的蚂蚱,拉着娘亲走过来。 妇人脾气温和,笑眯眯地问道,“姑娘,这个蚂蚱怎么卖?” 沈念:“……” 旁边的池奇听到,憋着笑,不敢真的笑出声。 沈念开口解释,“蚂蚱是随手编的,不是卖的。” 妇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又见孩子眼巴巴的看着蚂蚱,满心眼想要一只,“坛子里的是……” 沈念打开坛子,“是凉茶,一文钱一碗。” 她看了眼那个孩子,“你们要是买两碗,这个蚂蚱就送你们了。” 寻常叶子编的蚂蚱都只有庙会的时候才有,一般也要三四文钱,买两碗凉茶得一只蚂蚱,也不贵。 妇人爽快应下,“那给我来两碗。” “好嘞。”沈念笑着盛了两碗递过去,“这个蚂蚱可以取下来,把上面固定的叶子拿掉就行。” 妇人又多看了两眼叶子碗,没想到沈念的手会这么巧,这种外带的方式,新奇又便宜,看着很是不错,哪怕对凉茶没有兴趣,她也接过叶子碗,想多看两眼。 小孩子得了蚂蚱,高兴地拍手,“谢谢姐姐。” 池奇见状,终于没忍住笑,“我就说你这手巧。” 沈念:“……” 她不想说话。 除了池奇和妇人两笔生意,小半个下午,就没有其他人来光顾她的凉茶了,沈念都在想要不要靠自己的手艺吸引别的孩子,好歹能把凉茶卖出去。 她深感自己堕落,身体却诚实地抽出荷叶来,将它撕成一条一条,准备多编几只蚂蚱。 “我也想要一只,外带两碗。”池奇压低了声音说道。 沈念:“……” 她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继续编手里的蚂蚱。 池奇见状,低头笑了笑,觉得这个新来的小姑娘有意思的很。 下午的天气越发得热,好几个摊子在东西卖地差不多以后就回家,准备等热气散去一部分后再出来。 过路的人也都加快脚步,带着孩子的妇女、柔弱的书生、偶尔也有马车路过,全都恨不得转眼就离开大太阳。 “砰!” “哎呀,有人晕倒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直愣愣的就倒地了!” 好几个人叫喊着,纷纷探头出来看,但没有人敢把人扶起来,生怕到时候送人上医馆的事情就落在自己头上。 那些人说话声打断沈念手里的活,她一抬头,就看到距离自己摊子几步之外倒地的人,直挺挺的,跟挺尸一样。 这么的天,如果不是恶疾,八成是中暑。 沈念绕过坛子,就见那人穿着书生的袍子,脸色苍白,浑身冒汗,显然已经失去意识,整个人看着进气多出气少。 她招呼池奇,“帮我把他抬过去。” 池奇没想到沈念会管这个闲事,但救人也是好事,这么多人看着,想来也不会有人颠倒黑白。 他赶紧过去抱起那人。 “就把他放到阴凉的地方。” 沈念嘱咐道,顺手给那人把脉,又扒开他的眼睛看了眼。 池奇见状,“你懂医术?” 沈念“嗯”了一声,“不然我怎么说凉茶是独家配方?” 池奇:“……”他以为独家配方就是随口喊的,没想到还是她自己调配的。 他又问,“他怎么样啊?要不要送到医馆去?” 沈念摇头,“不用,怒火攻心,再加上天气热,中暑了,好在时间不长,给他灌一碗凉茶就行。” 她盛了碗凉茶,让池奇把人抬起来。 池奇还想说这人昏过去了也张不开口,硬灌能灌下去多少,还没有说话,就见沈念一把捏着书生的后脖颈,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对方居然张开口,还主动喝下去了。 一碗凉茶下肚,那人还砸了一下嘴。 池奇忍不住说道,“一碗是不是不够?” 沈念看了他一眼,“够了,过犹不及,喝多了,他还会厥过去。” 中暑本来就是虚火旺,降得太猛也不好。 说话间,那名晕过去的书生动了动眼皮,缓慢地睁开眼睛,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 池奇抢先回答,“你刚才在路边晕过去了,我们把你抬过来的。” 沈念让他在旁边坐着,“坐一刻钟再走。” 书生面露焦急,想要说点什么,但他刚刚才清醒过来,没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池奇以为他急着走,“没事没事,我把凳子给你搬过来,你坐一会儿,中暑容易头晕,你要是再晕过去,真得上医馆了。” “不……”白面书生抬起手,“我、我……” 池奇多劝了他两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如命重要,你就在这里多休息会儿!” 白面书生脸上越发焦急。 沈念看出他想说什么,示意池奇不要打断他,“你想问什么,慢慢说。” 白面书生松了口气,半天才组织好语言,“我、我刚才喝了什么?” 沈念指了指自己的坛子,“我卖的凉茶。” 听到是沈念卖的凉茶,书生眼睛一亮,“我、我、剩下的全要了。” 池奇:“……?”这是什么走向? 沈念无动于衷,“你刚中暑,不宜多喝,还是坐着。” 书生:“……” 他眼看着沈念拒绝自己,又站回坛子跟前,还不停叫卖,心里顿觉无望,这么好喝的凉茶,没一会儿就会卖完了,他终究是错过了。 第18章 推销凉茶 一刻钟的时间,对沈念来说,毫无变化,她的摊子前空无一人,尽管她还时不时就喊两声,试图吸引客人。 这会儿功夫,书生也终于缓过劲儿来。 他拍了拍衣袍,掸走上面的灰尘,翩翩走到沈念的跟前,“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为了报道,我想把剩下的凉茶都买了。” 沈念:“……” 池奇:“……” 池奇没想到这人会这么执着,说的还冠冕堂皇,要不是他刚才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就急忙忙要买凉茶,他差点就信了这个理由。 读书人的嘴。 骗人的鬼。 不能尽信。 他转头看向沈念,想知道她会怎么做,毕竟半个下午了,都没有卖出去几碗凉茶,好不容易有人想包圆,这种赚钱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沈念皱了皱眉,她当然想赚钱,但凉茶卖出去了,到时候人因为喝多了昏死过去,到时候还得她来赔钱。 这么一算,也不划算, “我刚才说了,你中暑了,今天不能再喝凉茶。” 书生没想到沈念会再次拒绝自己。 他本来以为沈念的凉茶十分抢手,刚才昏迷的时候,那股甘甜的滋味儿让他难以忘怀,可以说是他喝到过的最好喝的凉茶。 但就刚才的观察,沈念的凉茶根本是无人问津,这种情况下,对方还能以他不能多饮而拒绝,这种品行也让人佩服。 “我姓韩,就在镇上的学堂教课,姑娘要是怕在下喝多了,可以跟着一起过去,我主要是想把这些茶饮给学生喝。” 韩饶另找了个借口。 韩先生? 池奇猛拍大腿,脱口而出,“韩先生?!那个传闻每日就找吃食的韩先生?!” 沈念看向池奇,后者对上她的眼神,“你居然没有听过?就是去年在庙会上求着馄饨摊的人再做一碗馄饨,甚至专门跑去买肉和面,再送过去,除了这个,还有好多事情,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 韩饶:“……” 他平日里就这么点爱好,怎么还被人戳穿? 沈念倒没有想救了个这么有趣的人,既然对方身份已经证实,她点了点头,“先生留个地址,我把这几个坛子一起送到学堂。” 韩饶:“……” 他本来的打算是,沈念直接把凉茶卖给他,他拎回去后就冰镇一下,存着喝。沈念跟过去的话,摆明了是要监督自己的意思,把他的算盘全盘打破。 但话已经说出口,他心里钝痛,安慰自己就当做是拉近和这个小姑娘的距离,好经常喝到凉茶。 想到这里,他直接去抱坛子,“不用这么麻烦,我帮你一起搬,免得你来回走两趟。” 沈念对他有些惊讶。 她见过不少书生,装模作样的有、高风亮节的也有,穷酸、迂腐、循规蹈矩,各种各样的都占全了,但像他这般不拘小节,为了喜欢喝的凉茶甚至亲自搬坛子的读书人,倒是少见。 她也没有拘束,盛出两碗凉茶递给池奇,转头抱起两坛子茶,就跟着韩饶过去学堂。 学堂就在镇子南边,距离集市不远。 韩饶捧着一坛凉茶,边走边和沈念聊天,“你每日都会来卖凉茶吗?以前好像没有在集市见过?” 沈念点头,“嗯,今天是第一天。” 韩饶恍然大悟,“我每日都在集市转悠,难怪没见过你。” 沈念:“……” 每日在集市转悠找吃的吗? 韩饶笑道,“那我每日都来给你捧场。” 他知道沈念每天都会来卖凉茶,对于今天没能再喝到第二碗凉茶的不甘稍稍散去,心道来日方长,他还有很多机会喝到。 沈念跟着韩饶走进学堂。 守门的老伯对韩饶极为熟悉,见他带着个小姑娘,还抱了个坛子,见怪不怪,“韩先生,又找到什么好吃的?” 韩饶展颜一笑,“是凉茶!一会儿给您送过来一碗。” 老伯笑容顿深,“那真是沾韩先生的光了!” 他深知韩饶对吃食的要求,寻常好吃的食物不能入他的口,能够得到他这么高的评价,这个凉茶必然有独到之处。 韩饶带着沈念走进学堂,“你就把坛子放这里,我去叫人。” 沈念放下坛子,目送韩饶三步并做两步走进屋子里面。 镇上的学堂是由官府出资建立的,能够在这里任课的老师最低也是秀才出身,她环顾四周,周边的屋子和寻常人家不同,沿着走廊隔出十来间课堂,供学生上课,看着环境和氛围都很不错。 “走,走,走,别念了,今日先生请你们喝茶。” 不远处传来韩饶高声呼喊。 听他说话,大概是不止钻了一间教室,甚至还听他拉着别的先生,“闵先生,一会儿再上课,快跟我来。” 沈念再次见识到韩饶的不拘小节,他居然在这里教课没有被辞掉也是让人意外。 韩饶拉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先生,后头跟着一大帮学生,吵吵嚷嚷地出来。 “闵先生,这茶你一定要尝尝,肯定合你口味。” 韩饶拉着人走到沈念跟前,“快给闵先生盛一碗。” 沈念闻言,动作麻利,快速盛了一碗,凉茶搭配着叶子碗,显得有些别致。 原本不忿上课被打断的闵先生下意识接过来。 韩饶看在眼里,笑意不断,喊着沈念给别的学生也盛凉茶,“回头一块儿结算。” 沈念也不矫情,数着叶子碗给人盛,每一碗都是满满当当,没有偷工减料,不过她的茶饮显然没有学生多。 一人一碗,不一会儿坛子就见了底,还有十几个来迟的学生没有分到。 “没有了,不好意思。” 沈念说道,其他喝过凉茶的学生也跟着面露失望,他们还想再来一碗呢。 韩饶听到凉茶分完了,毫不留情的把他们都赶回去上课,连同在旁边还想搭话的闵先生,也被他赶回去教课了。 沈念笑吟吟地看着他,“今日谢谢韩先生,茶钱就免了,不收你钱。” 她一早就看出来了,这个韩饶是有意把她的茶饮推销出去,就今日这些学生和先生喝了凉茶后的反应,就不愁没人过来买。 更别说这段时间天气热的厉害,想来喝凉茶的人只多不少。 第19章 考验抓药手法 韩饶坚持给钱,报答救命之恩跟帮着拓宽销路是两回事,前者是沈念救了他,后者是他觉得沈念有意思。 沈念见他坚持,算了价格,三坛凉茶是八十杯的量,“那你就给五十文。” 韩饶一听这个价格,就知道沈念给他优惠了不少,没有戳破,笑眯眯地给了钱。 两人说话间就有别的学生跑出来,“姑娘,想问一下,你平时在哪里摆摊?” 沈念卖的凉茶和旁人都不同,别有一番滋味儿。 “就在集市进口往东边那条街上,”沈念说道,“也可以预定,要是订的人多,我给你们送过来就好。” 其中一个读书人想了想,“姑娘,你等一等,我去问问还有没有别人要,一会儿就好。” 他跑去询问其他人。 余下几个人就站在边上等,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 “那我先订十碗。”韩饶突然开口。 沈念扭头看向他,后者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点什么,下意识问道,“我就喝一碗,其他都是买给书院别的先生的。” 沈念这才点头,“那我明日中午给你送来。” 那几个人看看韩饶又看看沈念,“先生和这位姑娘原来就认识?” 韩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哪里来的折扇,往他们头上挨个敲了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先回去准备上课了。” 救命恩人?! 他们相互看了眼,对沈念的态度又恭敬不少。 还真别说,韩饶虽然经常不着调,又满地找美食,但他在书院里面的声望却是最高的,那些学生不管是什么来头和背景,都愿意给他几分面子。 沈念看了眼韩饶的背影,很快移开眼神。 “来了来了,”先前离开的学生很快回来,“我们乙字班共20人,全都要,一共25碗。” 沈念看向他。 后者不知道先前韩饶订凉茶时的场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其他人自觉替沈念问道,“多出来的几碗是怎么回事?” “啊?”那人挠挠头,“子裴和陈谷说想多喝点,一人要了三碗。” “一人最多两碗,不能多喝,我是自己调配的方子,清热下火,喝多了也不行。”沈念说道,“那我明日就给你们送23碗来。” 她把凉茶的数量往下减了两碗。 书院的几个学生十分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还有人会主动少赚钱。 沈念又跟他们确定了一下送凉茶的时间,这才拖着坛子离开,三个空坛子拿着不费劲,她很快就回到集市。 周边的摊位多了几个。 那些人看到她轻松地抱着坛子回来,一个个的不停地朝她看过去,哪怕是眼生的几个,也都听过沈念意外救下韩饶的事情了。 书院里面可都是读书人啊。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他们这些做点小本买卖又或者地里刨食儿的人,要是家里出了个读书人,那可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你回来了?”池奇看着沈念过来,主动打招呼,他的摊子上还摆着两碗沈念给他分的凉茶,上面的盖子上还有两只蚂蚱。 沈念点了点头,“你摆摊到什么时候?” 池奇整理着摊位上的酥饼,“一般都会到晚上,晚上人也多,怎么了?” 沈念指了指坛子,“我想去买点东西,坛子能暂时放你这边吗?” 池奇还以为是什么事情,一听这点小事,想也不想就让沈念把坛子放过来。 沈念道了谢,就去买别的东西——每日的肉食不能少,再买点调料,还得去杏林堂买凉茶的材料。她计划的很好,沿途买好想要的东西后,最后一站就是杏林堂。 这两天杏林堂的生意又冷清了不少,厅堂里只有楼大夫和姚元宏两个人。 “师父,他们太过分了!范大夫都在我们这儿干了好几年了,直接就给挖走了!”姚元宏愤愤不平,想到那家药铺掌柜趾高气昂的样子就来气。 楼大夫倒没有什么反应,“诶,你这个脾气收一收,我跟你说多少回了,别因为这点事情把自己气坏了。” 姚元宏不忿,“怎么就是这点事情了……” 他还想说什么,头一抬,就看到沈念两只手拎满了东西走进来,脸上转眼披上笑容,“沈姑娘,你来了?” 沈念笑了笑,“我再买点凉茶的药。” 姚元宏十分热情,“还是跟上次一样吗?” 这几天生意冷清到他还能记住沈念都买了点什么药回去,放在以往,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念摇头,报出十来种中药,“每种都给我来五两。” 姚元宏诧异,不过还是去给她称中药。 楼大夫在旁边也听的清楚,前两天他就跟沈念聊的很好,这会儿听她一口气要这么多药,随口聊到,“有几味药好像不是做凉茶的?” 他记得沈念说凉茶的配方是她自己捣鼓的。 沈念点点头,“我弟弟伤了腿,所以多抓点药。” 楼大夫惊奇,“你还会开方子?” 他顿时来了兴趣,调配凉茶和给人看病可不是一回事,很多人在医馆做几年学徒,也不见得能够学得好。 沈念点点头,“跟我爹学过点,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楼大夫听到前半句还想问她爹是在哪里做大夫,听到后半句,面上露出歉意,又很快转了话题,“小姚抓药慢,还要一会儿时间,你有没有兴趣帮帮他?” 沈念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寻常人听她会开方子,第一反应是可惜她不是男人,第二反应是认为她这么小年纪,哪里能真懂药理,这位楼大夫反其道而行之,居然是想要考她。 楼大夫全然不在意,“闲着也是闲着。” 沈念露出一点笑意,“好啊。” 楼大夫摆出手势,“请。” 两人说话间,姚元宏才称了三种药材,每一种都放在油纸上面,他看到两人进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楼大夫发话,他才震惊地看着沈念—— 这个小姑娘居然都已经能够给人开方子了?! 他很快让出旁边的位置,“沈姑娘,你快来试试!” 平日里师父总说他手慢,他就想看看沈念抓药的速度是不是跟他一样! 第20章 凉茶生意怎么样 沈念稳当当地站到姚元宏旁边的位置,看了眼他已经称好的药材,又转身看向身后存放药材的木柜,这类木柜都是定制的。 和寻常家里的那些木制家具不同,光是这些药柜就有严格要求,若是工艺不达标,就容易导致药材受潮,影响药效。 她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不得不说,杏林堂的这些药柜以及药材的摆放都深得她意,甚至和她上辈子摆放药材的习惯颇为相似。 她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剩下一些药材的位置。 边上的姚元宏还想跟她说其他药材都摆在哪里,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沈念已经动了,她打开抽屉柜,抓了一小把,放进秤的托盘上。 大概是分量还不够,她又在抽屉里抓了两次,然后就把秤过来。 “正好五两。” 沈念笑吟吟地说道。 她可以抓一把就是正好的分量,但她知道过犹不及,过于熟练的动作只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尽管她已经藏拙,她的熟练度还是让姚元宏感觉到震惊和佩服。 “沈姑娘,你也太厉害了!”姚元宏下意识惊叹。 楼大夫眼里也满是赞赏,他看到沈念说自己要去卖凉茶的时候,就猜到她家里大概不太好,今天又听到她的父亲不在人世,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沈念作为长女,支撑家里的场景。 再看她虽然不是男子,学医上却颇有天赋,心里忍不住生出爱才的心。 这种心情在看到沈念在极短时间内就把剩下的药材抓齐后就更加明显了。 姚元宏还在给沈念算价钱,“沈姑娘,一共是一两半,你今天抓的药多,零头我都给你抹掉了。” 沈念取出银两,递给他,“谢谢。” 她拿上打包好的药材,又拎着其他买来的东西,大包小包地离开杏林堂,回去找池奇。 楼大夫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半天都没有移开视线。 姚元宏头一次看到楼大夫这幅样子,“师父,你在看沈姑娘吗?” 楼大夫回过神,“嗯,我在想,要不要问问她来我们杏林堂帮忙……” 话一出口,他赶紧打住。 姚元宏是他的徒弟,在医馆学了一年多,他鲜少会对他这么夸赞。 姚元宏却没有想这么多,他听到楼大夫有这种想法,眼睛发亮,“师父,范大夫带着徒弟走了,要是沈姑娘能来医馆帮忙,这不是正好?” 楼大夫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觉得不公平?” 姚元宏挠挠头,“要说不公平,也就是天赋上的不公平,沈姑娘看着就厉害,我只会觉得敬佩。” 楼大夫点点头。 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对姚元宏的这个心态十分满意,所谓医者仁心,医术再高,人品医德败坏,反而害人,他这个徒弟天赋纵然一般,心肠却极好,不善妒,经常反省自己。 不过…… 要让沈念来医馆帮忙的事情,还得先问问她自己的想法。 沈念拎着大包小包回到摆摊的地方,把买来的东西都放进坛子里面,才和池奇告别,转身走去和马大叔约好的镇口。 其他人见状,按耐住心里冒泡的柠檬酸——要是他们也能卖完,这会儿恐怕买的东西比沈念还多! “小池,你看你帮着她看了半天的坛子,人回来了马上就走了,你干什么这么殷勤?” “还不就是看人长得好看?瘦是瘦了点,好歹脸长得好,回家养一养,就是个小美人。” “要我说啊,看着年纪不大,还得自己出来摆摊子,家里肯定不好过,娶回家就是累赘。”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讨论。 池奇听着那些人议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些人不就是看沈念运气好心里酸吗?没本事的人才会这样,他充耳不闻,低头整理自己做好的酥饼。 …… “谢谢马大叔。” 每次马大叔都会赶着牛车,特意路过沈念住的门口。 沈念拖着坛子下车,和马大叔道谢,后者憨憨地笑,摸出四个大钱,递给沈念。 沈念脸上笑眯眯的,“我今天都卖空了,明日还要麻烦马叔过来接我。” 马大叔没掩盖住脸上的惊讶,“都卖空了?!” 他和自家婆娘都不看好沈念的凉茶,就是因为镇上的凉茶实在太多了,酒楼门口更有提供的凉茶,他每次路过还会喝上满满一大碗。 万万没想到,沈念的凉茶居然能卖空。 沈念点点头,“说好的,要是我顺利卖了凉茶,这钱你们就一定要收下。” 马大叔闻言,这才将四个大钱收回去,和她约好了明天过来的时间,赶着牛车回家。 小团子早就听到沈念回来,跟炮仗一样窜出来,主动帮着沈念拖坛子,这么个瘦小的团子,拖着个坛子,虽然不费力,但也不容易。 沈念就由着她,两个人慢慢往厨房走。 “姐姐,你回来了。”沈立信也听到动静,不过他行动不便,没有小团子跑的快,这会儿才从房间里挪到外面,探出身子来。 沈念笑言眯眯,“嗯。” 沈立信看着沈念和西小团子拖着坛子的样子,那里面明显都是装了东西的,让他很快联想到中午出门时装满的凉茶。 ——果真是没有卖出去。 他这么一想,也没敢问沈念的凉茶神生意怎么样,只走过来想帮忙抬。 他才挪动了两步,沈念就说让他赶紧回去,不用他帮忙。 小团子煞有其事的说道,“就是,哥哥,你受伤了就不要过来帮忙,我可以帮姐姐抬。” 沈立信没有再动,站在边上看着沈念和小团子一直走进厨房为止,他低头看了看腿,心道等养好了腿,他一定会努力养活她们,让沈念不用这么辛苦。 沈念把买来的肉和调料都摆放整齐,中药包也放在一边,又打发了小团子去陪沈立信,这才开始做饭。 米面还剩下不少,能够吃上小半个月。 家里还有马婶子给她的菜,加上买来的肉,足够吃上一顿丰富的饭菜了。 她今天买肉的时候,刻意多买了一块厚厚的肥肉,用它熬成猪肉,再把剩下的猪肉渣堆放在碗里,单独炒了碗菜。 再加上红烧肉和鸡蛋羹,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姐姐,你今天凉茶都卖完了吗?” 小团子吃的香喷喷,几乎都要把脸埋进饭里面,吃的肚皮圆滚滚了,才想起来问这一出。 话一出口。 沈立信就想捂住她的嘴,生怕她是在沈念的伤口上撒盐,他脑子飞快的转动,想着要怎么才能安抚住沈念。 第21章 更好的销售思路 小团子没看懂沈立信的暗示,她也想不到这么多,就这么一双大眼睛瞪圆了看着沈念,自从搬出老沈家以后,她就觉得自己过着神仙的日子。 每日起来后打扫家里,陪陪哥哥,还能顿顿都吃到肉。 沈立信见小团子根本没往他这边看,有些气馁,“其实,凉茶也不好卖……” 沈念点头附和,“的确没有想象的好卖。” 沈立信听到沈念这么说,更加心疼,这么大的太阳,沈念拖着三个坛子摆摊,想象就觉得难受。 沈念又说道,“不过后来救了个书院的先生,他觉得凉茶好喝,都买了去,明天还要送三十多碗凉茶过去。” 沈立信倏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念。 小团子听到凉茶都卖完了,已经高兴地跳起来,“姐姐,姐姐太厉害了!” 沈念摸了摸小团子,又看向沈立信,“所以,你不用想这么多,安心养伤就好,等伤养好了,到时候家里的重担可都落在你身上了。” 沈立信愣愣的点头,他连忙问起沈念救人的细节,生怕她犯险。 沈念摆摆手,“哪有你想的那么凶险,那位先生中暑倒在地上,我给他灌了碗凉茶,让他在阴凉处休息了一下,他还没缓过劲儿,就跟我打听凉茶呢。” 沈立信:“……?”就那些苦苦的凉茶? 小团子继续拍手,“姐姐的凉茶最好喝了!” 沈念笑了笑,她知道沈立信为什么会这么想,不过也没有打算解释,偶尔逗弄一下他还是很有意思,这两天相处下来,她把沈立信和小团子的性格都摸清楚了。 小团子还好,年纪小,没有太多的想法,搬出来以后,她就变得活泼了不少。 但沈立信不同,他已经十岁,自从沈老三夫妇去世后,他就在老沈家的压迫下生活,还需要应对原主那些沉默的情绪,整个人就变得老气沉沉又爱多想,还喜欢自责,想要让他彻底卸下那些重担,还需要一段时间。 沈念吃完饭,又熬了药,再配上两颗果脯,让沈立信和小团子一人一颗吃掉,这才回到床上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她就爬起来。 做早饭,煎药,煮凉茶,三件事情同时进行,也没有手忙脚乱。 沈念把煮好的凉茶倒入清理过的坛子里面,摆在边上放凉,又端着早饭去找沈立信,这个点,小团子已经自觉的洗漱好,还端着水过去给沈立信洗漱。 三人吃过早饭后,难得空闲下来。 沈念还想整理一下房间,却发现每个屋子都是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她才意识到,小团子在家里也一直在干活,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沈念没把事情说出来,只装作不知道,不过上午的空挡,她索性就拉着小团子和沈立信两人在院子里乘凉说话。 等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去做午饭,顺便检查了一下凉茶,确认温度和口感都没有问题才把坛子封上。 吃过午饭,沈念又抱着坛子和荷叶去镇上,还是昨天那个位置,附近的摊位数量也不多,池奇也依旧是那个位置。 “你来了?”池奇冲着沈念招手,“快快,给我来个三碗。” 沈念熟练地折起三个碗,“外带?” 池奇笑言眯眯,“两碗外带,昨天我把凉茶带回家,爹娘都特别喜欢,这不,今天家里都不煮凉茶了,说是只要喝你这一碗就够了。” 池奇昨天下午喝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他爹每日都要去搬运重货,一整天下来能灌好几壶水,他喝完沈念的凉茶后,惊为天人,说感觉一整天积累的火气都散了,舒服的不行,比那些从医馆买来的凉茶包煮出来的都要管用。 这不,今天出门前,他爹就特意嘱咐他,让他再带两碗回去。 沈念对自己配置的凉茶功效一清二楚,她盛出三碗,也不忘叮嘱,“一个人最多两碗,不要贪多,喝太多火下的太多,反而会拉肚子。” 池奇赶紧点头,“我晓得!” 沈念今天还得去书院送凉茶,她免了一碗凉茶的钱,让池奇帮忙看着一个坛子,自己抱着两坛子往书院方向走。 书院看门的老大爷认得她,对她态度很是亲和。 沈念还不忘给他盛了碗凉茶,“昨个儿凉茶不够分,都没有给您来一碗。” 老大爷当然知道书院里头分凉茶的情况,见沈念今天都没有忘记给他带一碗,脸上笑意更深,很是高兴的收下,又让沈念在门口阴凉处等一等,他去里面找韩饶。 沈念在外头等的功夫,就已经把荷叶折成可以外带的碗,按照数量盛的满满当当,等到韩饶和预定凉茶的学生出来时,她都已经准备妥当,可以直接拎着走。 她边收钱边分凉茶,没一会儿,不仅是预定的凉茶领完,就连坛子里剩下的部分也都空了,这还陆续有休息的学生出来。 “沈姑娘还在吗?” “沈姑娘的凉茶还有吗?” 沈念摇摇头,“不好意思,已经没有了。” “那沈姑娘明日还来送凉茶吗?我也预定一份。” “可以。” “……” 沈念一一记下,今天的凉茶预定的比昨天还多,足足有五十六碗的数量。 “沈姑娘生意兴隆啊,”韩饶先前把凉茶拿回去,这回儿又窜出来,“明日我也还要预定十碗,其他先生喝了都说好,所以就派我过来了。” 沈念笑眯眯的点头,预定的数量就有六十六碗,就得带三个坛子过来。 她一天光是在书院里头卖凉茶,就可以赚到六十文左右,不过书院里卖凉茶,也给了她启发,她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沈念从书院出来,回去找池奇,却不准备继续摆摊。 池奇好奇地问道,“还剩下一坛,你不准备继续卖了吗?” 沈念摇摇头,“今天先不在这里摆着,我准备去茶楼那边问问。” 如果可以和茶楼促成合作,她就不用每天冒着大太阳摆摊,而且每天的销量只会更大,赚的也会更多。 第22章 不要脸的掌柜 其他摊子的人看她走开,纷纷看向池奇,有人嘴快问道,“那小姑娘今天不摆摊了?不是还剩下一坛子没卖掉吗?” 池奇看到问话的人是街坊里出名了的碎嘴,没有直接说沈念打算去推销自己的凉茶,回头又得被传遍,他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那人看出池奇不愿多说的样子,立即耷拉下脸,“人才来了一天,你的这颗心就全栓在她身上了,回头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呢!” 池奇没坑声,但凡他多说一句,这话题就止不住。 那人又说了好几句,池奇都没有接话,他自觉没意思,才转头和别人聊天去了。 沈念不知道周边摊子的人对她的关注度,即便知道,她也不会理会。她抱着坛子,往集市西北边走过去,那一片都是吃饭的地儿,酒楼、茶楼、听曲儿的院都在一处。 西北边明显要热闹的多,正值饭点,酒楼里进进出出的人,茶楼里传出或说书先生或唱曲儿的声音,还有人时不时的叫好声。 沈念在几个茶楼跟前逛了圈,选了个人气最旺的茶楼——人多意味着每日点茶的人就多,她的凉茶不管是单喝还是配点心,都是极佳。 “客官,里边儿请。” “您是要坐包厢还是大厅?正好还有几个空位,今个儿有林墨先生来讲书,人只会越来越多。” 沈念才走到门口,就有跑堂热情的迎上来,没有因为她衣着朴素还抱着坛子而表现出不喜。 “大厅就好。” “好嘞,大厅一位。” 沈念跟着他坐下,要了碗凉茶和一小碟点心,凉茶三个铜板就可以点一壶,还能续水,点心碟子里有桂花糕和瓜子,也是三个铜板。 和大厅里其他频频看向台子的人不同,她悠哉悠哉地喝了口凉茶,入口微涩,回味略苦,味道却很浓郁,比药铺里配置的那些凉茶围稍微好喝点,但比起她自己调配的,口味上还差了不少。 沈念心里有数,她招来跑堂,还是刚才招呼她的那位。 跑堂速度很快,“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沈念指了指凉茶,“想请教一下,你们的凉茶……” “凉茶?姑娘,您可真有眼光,要说这个凉茶,可是我们云景茶楼独有的配方,那是专门从京城里带过来的,别说只是镇子,往大了说,就连城里面也不见得有!”跑堂竖起大拇指,“您要是喜欢,我们还有专门的茶包贩售,也是三文钱,可以买一大包,您回家煮着喝也是极好的。” 京城里的配方? 沈念听他胡吹,面上露出敬佩,心里却不以为然——凉茶这东西,到处都是,用心配置的却少,像大部分的药铺卖的都是最大众的配方,这家茶楼的凉茶虽然有点特色,论起口感,却远不及她调配的。 她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是这样的,今日除了想来听林墨先生说书,也是想来见见茶楼的掌柜,我祖上有一个凉茶的配方,很是特别……” 跑堂愣了一下。 茶楼隔三差五就有人带着各类配方来自荐,但凉茶配方却从来没有。 再看沈念,抱着个坛子,衣着朴素,说话间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他要是读过书,就会用不卑不亢来形容她。 “姑娘,您稍等,我去请掌柜的出来,今个儿人多,可能要稍微等一会儿。” “谢谢小哥。” “不客气不客气。” 跑堂说完,一溜烟的跑去后厨的方向。 沈念边吃点心,边等着掌柜过来,等了半天,茶楼里的人越来越多,说书先生手里拿着折扇刚落座,还没开口,整个厅堂响起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掌柜依旧没有出现。 沈念是个有耐心的人,她索性就开始听书。 “上回说到,书生进京赶考,在半路反被赶车师傅抢了行李,便靠两条腿走进山里,祸不单行,随着天暗下来,天上乌云密布,他慌忙找地方躲雨。” “索性他一头扎进山林后,看到了一座破败的庙,他连忙走过去……” 说书先生口中,破败的庙宇在山林里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几句话就把紧张恐怖又因为无处可去而别无选择的处境烘托地活灵活现。 不少看客都屏息凝神,想知道书生进去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姑娘,是您要卖凉茶方子?” 在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候,掌柜终于露面,他身形中等,面相看着和蔼,却透着股违和感,一双眼睛里时不时透着算计的精光。 这种算计在看到沈念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家时,尤其明显。 沈念摇头,“我不是卖方子,我是想寻求合作。” 她在看到对方的眼神时,心里已经熄了合作的念头,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我每日可以提供一定限额的凉茶……” “这位姑娘,”掌柜的出声打断,眯着眼睛打量着沈念,“这件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不如你跟着我到后面去商量?这外面人多,声音大。” 他说话的时候,说书先生正好说到书生进庙后,一道雷电闪过,瞬间把整个庙宇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众人纷纷惊呼。 换做其他人,掌柜的这么说,大概就跟着他去了。 沈念阅人无数,这个掌柜看着和蔼正气,打量的眼神却让她直觉不对劲,她不为所动,忽略他的这些话,只把坛子往前推,露出点胆怯又鼓起勇气的模样,“我带了凉茶过来,掌柜可以尝一尝,肯定很好喝。” “你就带着凉茶一起跟我到后面。”掌柜打太极,只想让沈念跟着自己走。 沈念心生警惕,拿桌面上别的空碗,舀了碗出来,“要是掌柜有意,就先尝一尝,我、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就先走了。” 掌柜眯起眼睛,看着沈念。 沈念面露胆怯。 半晌,掌柜才笑了笑,装作是不经意随意地开口,“你想好了?寻常人卖方子都不一定能成,何况还是像你这样寻求合作。” 他言语间包含着满满的警告。 第23章 试凉茶 不跟着他走,就没有合作资格。 这个意思明晃晃的摆在台面上。 掌柜的阅人无数,对于沈念这样的小姑娘看的多了,他很清楚,像她这样的人,手头上缺钱,背后也没有人撑腰,好拿捏的很。 这一招他用过很多次,从来没有失手过,想到这里,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 然而…… “既然如此,那就是没缘分。” 沈念收起脸上怯弱的表情,扔下这句话,抱着坛子就走,没给对方有任何说话的余地。 好一会儿,掌柜才反应过来,愕然地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沈念,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刚才喊他出来的跑堂瞧见,只想躲得远远的,生怕触了眉头。 掌柜看到厅堂里的伙计这幅德性,心情更加烦闷,一低头,正好看到沈念倒的那碗凉茶,他冷笑,心道不过是碗凉茶,也值得这么夸赞,这么想着,他端起来直接一口闷。 甘冽清甜的口感在舌尖弥漫。 回味丝毫不见苦涩,只有适度的甘甜。 茶楼里卖的凉茶根本不能比! 掌柜脸色骤变,快步出门,门口人来人往,唯独不见刚才那个小姑娘的身影,他脸色越发阴沉地进门,招来刚才的跑堂,“那个小姑娘什么来历?” 跑堂愣住,屏息低头,“小的也是头一次见……” 他说到一半,察觉到掌柜的脸色已经黑得可以挤出墨汁,连忙改口,“小的这就去打听!” 掌柜脸色稍缓,“还不快去!” 这样的凉茶方子,要是落在别人手里…… 不,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跑堂把掌柜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对沈念表示无比的同情,只能怪她倒霉,偏选了他们家茶楼来推荐方子。 —— 沈念果断走出茶楼,也没放弃寻找合作的计划,这间茶楼不行就换一家,再不济,总归还有酒楼、药铺之类。 她索性去了剩下的三间茶楼,连着在三家茶楼喝个水饱后,沈念在附近打听一番,最终走进了一家名为“品茶”的茶楼。 名字取得直白,内部的装饰却一点不简单。 光是进门口的摆件就看得出是经人指点的,招财旺人气,价值千两,此外,厅堂内还有不少能看入眼的花瓶、字画等,哪怕是生意最好的茶楼也没法比。 “这次要喝点什么?” 整个厅堂内二三十桌,只有零散的一两桌客人,剩下就是一个掌柜和两个跑堂,看着清闲,没有因为客人少而忧虑的模样。 由于客人少,他们见沈念抱着坛子去而复返,都好奇看过来,掌柜都代替了跑堂,闲着没事过来问候她。 其他两个跑堂见掌柜的举动,见怪不怪,丝毫不见就这么点活还被抢走的惶恐。 沈念把这三个人的模样看在眼里,整个茶楼给她的感觉就是老板人傻钱多事儿又少。 她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是想来谈一笔生意。” “哦?”掌柜音调略微上扬,收敛起悠闲的表情,“鄙姓柯,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沈。” “沈姑娘请坐,”柯掌柜客客气气,又喊其中一个跑堂,“小桂,上好茶,再那几碟子点心。” “好嘞!”小桂连声应道,麻利端上一壶普洱,又拿了球糕和干果。 “谢谢,柯掌柜客气了。”沈念再次感受到这家茶楼作风的大气,和先前那位还没谈事情就动歪脑子的小人完全不同。 好歹,人把表面功夫都做到了。 “不用这么客气,不知道沈姑娘来谈什么生意?”柯掌柜看着约莫三十出头,头发黑亮,不见一丝油光,打理的服服帖帖。 他的目光落在沈念带来的坛子上,露出好奇、不加遮掩的目光。 沈念打开坛子的封口,“这是我用祖传方子熬煮的凉茶,想让柯掌柜尝一尝。” 柯掌柜鼻尖耸动,没有喊小桂拿碗,而是看着沈念,“沈姑娘还带着荷叶?” 沈念看懂他的意思,动手折了只荷叶碗,再盛了凉茶,双手递给对方。 柯掌柜凑近闻了两下,只觉得那股甘甜的气味陡然浓郁起来,不会让人感觉厌烦,反而带着种清爽,他没忍住喝了一大口。 微凉的茶水入口甘甜,好像瞬间把身体里的燥热都一扫而空,还没有寻常凉茶方子熬煮出来的那股涩意。 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沈姑娘,这方子你打算卖多少?” 沈念摇摇头,“我不是想卖方子。” 不卖方子。 那就是卖凉茶。 柯掌柜愣了一下,打量着沈念,不得不说,对方看着年纪小,行事作风却十分稳健,丝毫不觉得自己口气大。 换做是别家茶楼或是酒楼,对茶水的需求极大,哪怕错失这么好喝的凉茶,也不会愿意让日常提供的凉茶方子还攥在别人手里,万一日后过于依赖,反而会对茶楼的生意形成致命的打击。 不过…… 柯掌柜没有立即拒绝,他略一考虑就开口道,“若只是卖凉茶,那可得考考你,看看这凉茶到底值不值。” 沈念看着他,示意他先说考验。 柯掌柜也没有卖关子,“你也看到了,我这茶楼里的客人伙计加起来也没有超过八个,就将他们请到一处,每个人尝一尝,若是人人夸赞,那我便跟你合作,如何?” 沈念挑眉。 柯掌柜笑而不语,等她回答。 两人视线交汇间,双方心知肚明这凉茶的价值,沈念对自己调制的配方十分有把握,当即应道,“当然,柯掌柜请。” 柯掌柜脸上笑意越发明显,让小桂和另一个跑堂小鼓去请其他桌的客人。 或许是这个茶楼实在是冷清,两个跑堂都不用费什么口舌,三两句话就把客人都聚到一块儿,好奇地看着沈念分发凉茶。 “凉茶我们可喝多了。” “这两天我家里的婆娘每天都会煮一锅。” “我上午还在龙井茶楼喝了一壶凉茶,虽然回味带点苦涩,却还是很好喝。” “……” 被拉过来的客人都是常年浸在茶楼里的,镇上的几家茶楼全都有他们的身影,听见沈念是来卖凉茶的,纷纷表达他们自己的观点。 凉茶嘛。 哪儿的凉茶不是凉茶? 也就是龙井茶楼里的凉茶还有点与众不同。 众人心里如是想到,边想着,端起手里的荷叶碗,小小的抿了一口。 第24章 收入增加 柯掌柜笑眼眯眯,“诸位觉得凉茶口感如何?” 他看得清清楚楚,包括跑堂在内,所有人在喝下凉茶的第一口后,脸上那种不以为然的神情就陡然消失。 其他人甚至都没人回答,全都“吨吨吨”地喝完后,才放下手里的荷叶碗,露出喝到满意凉茶的满足表情。 “太好喝了!”众人赞叹,连小桂和小鼓两人都纷纷赞同,“掌柜的,这凉茶可太好喝了,比那家茶楼要好喝多呢!” 有两个和柯掌柜熟悉的茶客还想再来两碗,“掌柜的,您家要是每天都有这样的凉茶,我们就天天来捧场!” “不止到场,我还想带回去给家里人喝呢!” 沈念闻言,脸上露出笑意。 柯掌柜毫不意外他们喝到凉茶后的反应,“诸位稍等,在下先与这位姑娘商议商议。” 他让小鼓把沈念先带到楼上包厢,自己则额外给那几位茶客赠送了一叠瓜果,这才带着笔墨纸砚上楼,一开门,就跟沈念的视线撞在一起。 哪怕知道沈念沉稳,但凉茶的买卖还有临门一脚就能成,也没见她喜形于色,甚至连一丝浮躁的气息都没有,仅凭这一点,柯掌柜对沈念又看重几分。 “沈姑娘久等了。” 柯掌柜在沈念对面坐下,为了避嫌,他进门的时候也没关门,姑娘家名声重要,何况他们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买卖。 柯掌柜的举动,也让沈念对他的人品多了解几分。 “沈姑娘,这桩买卖你有意,我也有意,但话我们说在前头,白纸黑字写明白,”柯掌柜语速不快,一字一句让人听得明明白白,“凉茶的方子,我虽然不买断,但在这个镇子上,可只能供给我一家,要不然,我可就吃亏了。” 这话虽然直白,但也有掌柜自己的考虑。 品茶楼生意本来就差,要是还不独家供应,那进了这凉茶也不会给生意带来什么起色。 沈念干脆的点头,“这是当然,不过我在集市上摆了两天摊子,固定会送些提前订好的单子到书院,这我得提前跟您说明,之后除了提前预定的,我就不再摆摊子了。” “这当然可以。”柯掌柜也能理解。 “还有一事,”沈念提醒道,“这凉茶下火,一人最多喝上两碗,若是喝多了容易拉肚子。” 柯掌柜诧异地看着沈念,不过刚才一碗下肚后,的确火气全消,功效实实在在,他想了想很快就理解了。 何况一人限供应两碗,等凉茶卖出去了,反而是另一个卖点。 两人就兜售范围明确后,又明确了引进凉茶的价格,一坛子凉茶大概可以盛三十只荷叶碗,最终进货价以一坛凉茶三十文的价格成交,每日进货不得少于五坛,外加沈念把荷叶碗的编法交给两名跑堂。 荷叶碗编起来不难,沈念十分大方的同意了。 各项条款在白纸上写的明明白白。 柯掌柜还特意问了沈念,“沈姑娘识字吗?” 若是不识字,还得到街上请个书生来做公证人,免得日后发生纠纷再扯皮。 好在沈念识字,她接过契约,逐字逐句仔细看了遍,柯掌柜为人爽利,没有在契约上面做文章,也不用另做修改。 “这样就行。” 她很快在上面按下指印。 契约一式两份,各自保管一份,沈念把契约收好。 柯掌柜看她仔细的模样,笑着说道,“试卖的这几天,每天就先送五坛过来,到时候推出去了,每日的量就要的多了。” 沈念知道茶楼的经营情况,这会儿听他这么说,调侃了一句,“先前我来的时候,还以为柯掌柜您也不在意茶楼的生意呢。” 以柯掌柜为首,带着两个跑堂,把整个茶楼都衬托出一种慢悠悠又不理世俗的氛围,可不就是不在乎生意好坏吗? 柯掌柜听出沈念调侃,摆摆手,“沈姑娘见效了,茶楼生意一直不好,也就糊口饭吃。” 沈念闻言,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她看的分明,这掌柜的明显是不在意,就茶楼的门店租金再加上每月的茶叶、点心、雇佣的跑堂,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分明就是亏本到家了,要真在意,绝不可能这么悠闲度日。 不过看破不说破。 调侃一句也就够了。 柯掌柜把明日凉茶的订金交给沈念,又亲自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离开,这才笑眯眯地回到茶楼。 小桂、小鼓两人见状,连忙走到柯掌柜跟前,“老爷,您就这么笃定这凉茶好卖?” 从沈念上门推销,到她签订契约离开,前后加起来都没有半个时辰,他家老爷更是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一点没有往年做生意精明的模样。 柯掌柜面露得意,“你们还记得大师给我算过的命吗?” 两人点点头。 他们当然记得,那位大师甚少给人批命,要不是他家老爷积德行善,也不会有如此福缘,但也是因为如此,老爷得知命中有一劫难,要是想要化解,就必须找到这有缘人,才会在大师的指点下到这个小镇上开茶楼。 小桂心灵福至,震惊的看着柯掌柜,“老爷,你是说那位沈……” “嘘。” 柯掌柜把食指抵在嘴边,“是不是的,还不是要看缘分?我就是觉得小姑娘凉茶怪好喝的,明天都留两碗尝尝。” 小桂、小鼓想到凉茶的味道,连连点头,“谢谢老、谢谢掌柜的。” 沈念本来想把剩下的凉茶都留下,结果柯掌柜只说给他们一人多留一碗,她索性抱着剩下的凉茶走去药铺——既然茶楼谈妥了,那每日的药材也该多买点。 她仔细算了一下日后的进项,仅试营业期间,每日凉茶固定营收就有一百五十文,等凉茶销量上去了,每日十坛都可能不够。 一个月至少可以有六七两的收入,到时候就可以买好一点的药材给小团子和沈立信他们调养一下身体。 沈念盘算着,抱着坛子走进杏林堂,不等楼大夫和姚元宏两人招呼,她就主动开口,“今天还剩了点凉茶,楼大夫、小姚哥,你们都尝一尝?” 姚元宏早就好奇沈念卖的凉茶,药铺也没有病人,他就跟猴一样蹿到她跟前,“那我来一碗!” 楼大夫听到徒弟这么不客气,慢了一拍,也是笑着走过来,“那我也不客气了。” 沈念给他们各自盛了满当当的一碗。 第25章 来不来医馆 楼大夫端起荷叶碗,墨绿的叶子搭配凉茶,很是有新意,凑近点,鼻尖都好像已经萦绕着甘冽的味道。 楼大夫这边心里赞叹沈念的巧思,姚元宏那边已经是“感情深,一口闷”,喝完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竖起大拇指,“沈姑娘,你这个凉茶好好喝!” 沈念只是笑笑,她调配的凉茶自然是好喝,这一点,她谦虚也没用。 她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我今天是想再买点凉茶的材料,这次要多一些,甘草、陈皮,还有……” 一口气报出十几种药材,分量也是之前两次的五倍。 姚元宏心思单纯,没有想太多,脑子里只想着这么多药材,他光是分药就要半天,“沈姑娘要等好一会儿了,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你跟我一起来抓药?” 沈念愣了一下,看向后头的楼大夫,上一次情况特殊,这一次楼大夫会愿意? 楼大夫闻言,并没有反对,“小姚又想偷懒,沈姑娘要是不介意,可以帮他一把。” 沈念当然不会介意,相反,她还很喜欢泡在药堆里的感觉。 楼大夫就站在一边看着姚元宏和沈念抓药,前者还是一样,每一味药材都得不少时间称重,由于每一味药的分量都不少,他花费的时间就更多了,相比之下,沈念抓药的动作快速利落,几乎两三次就能准确地称好并且包好,看着就让人舒心。 他心里那点爱才之心又蠢蠢欲动。 但他也有些犹豫。 先前听沈念有卖凉茶来贴补家用的打算,本来是想着她的凉茶卖不好,可以让她来医馆里帮忙,眼下却明显不适用,沈念连着几次都来买原料,显然卖的极好,算下来,一个月赚的肯定要比在医馆里多。 换做是他着急,家里情况不好,也会选择卖凉茶。 …… 沈念不知道楼大夫心里的纠结,在她的帮忙下,只花了一刻钟就已经包好了所有的药材,她笑意吟吟地拎着药草,“楼大夫,那我就先走了。” 楼大夫一时没回过神。 沈念又喊了他两声,对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她重复了一遍,“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等着我回去,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今天买的这些药草的分量,足以支撑好几天,除了给茶楼和书院那边送凉茶,剩下的时间可以在家里多陪陪两人。 “这么快就抓好了?”楼大夫开口问道,哪怕是他上手,也不见得能这么利索。 姚元宏连拍两下大腿,也不觉得自己比沈念弱有什么羞耻,反而满是赞叹,“师父,你刚才不都看到了吗?!沈姑娘就像是天生该泡在药材堆里的,她还把先前我整理时放错的药材给指出来了!” 药材的种类多且繁杂,有些药材从外表上更是相似,一不留神就容易弄混。 沈念打开柜子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还专门拿出来给姚元宏讲解了一番,让对方彻底把那两种药材区分开来。 楼大夫听到这里,爱才之心冲破那些犹豫,终于开口问道,“沈姑娘先前说是小时候跟你爹学过点皮毛?学了几年?又学到了何种程度?” 他怕沈念误会,连忙补充道,“老夫见姑娘你对药材、药理上颇有天赋,一时好奇……” 沈念当然不会误会,不过楼大夫的那些问题…… 她心里一动,酌情考虑到现实,编了个说法出来,“只学过两年,不过我天生记忆力好,医书上说的我都能背下来,所以这几年也一直会钻研,能够开一些粗浅的药方子。” 她说的委婉,原身的确是跟着学过几天,不过她在老沈家当年做马,一天天劳作下来,脑子里只剩下吃饭和睡觉两件事情,哪儿还能有别的想法。 只学过两年! 楼大夫难掩惊讶,年幼时学过两年就已经能够熟记药理,甚至对药材的整理、区分都十分熟稔,这有多么不可思议!不管沈念是男是女,他都打定主意要收下沈念! 他小心斟酌着用词,“沈姑娘可有继续学医的打算?” 沈念点头,“有这个打算,不过眼下还是糊口重要。” 沈念对未来有清晰的规划。 她不需要从头学习药理、药方,等收入稳定下来,她也有打算找个医馆挂靠,混混资历,方便以后考出行医资格。 楼大夫听到她这么说,难免着急,学医天赋再好,也禁不住浪费,像沈念这样的,若是一直学,到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能够给人开方子了! 这么想着,他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心里话,“沈姑娘,不瞒你说,老夫有意收你当弟子,和小姚一样,你看……” 沈念惊讶得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旁边的姚元宏。 前者可以抛开男女之间的成见,主动提出收她为徒,后者听闻也不见嫉妒或难受,反而发自内心的高兴,足以看出师徒两的为人。 以她的医术,给楼大夫当老师也是绰绰有余,不过…… 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楼大夫,我当然是愿意的,但是……” 就像她当下的打算一样,赚钱糊口才是重中之重,又要给小团子和沈立信调养身体,又要攒钱送他们两读书识字,之后的开销不会少。况且,凉茶的生意才刚有起色,需要看顾的地方很多。 她三言两句把自己的境况说明。 楼大夫也有心理准备,他听到沈念坚决分家,还立女户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人,想了想,还是劝道,“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最近医馆也不忙,若是你有意,早上和中午都可以送些凉茶,药铺还可以给你更优惠些的价格,听老夫一句话,有天赋,还是应当珍惜时间……” 姚元宏也插话,“是啊,沈姑娘,你看你那么厉害,若是抓紧时间学医,也能赚到更多的钱补贴家用,日后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一句话的事儿。”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 沈念看得出楼大夫和姚元宏的诚意,她要是再推辞,反而显得不近人情,从他们两人的角度来看,纯粹就是希望不要浪费她的天赋。 她感激得点头,“那我谢谢楼大夫了。” 楼大夫说动沈念,忍不住大笑两声,“还叫楼大夫呢?” 姚元宏也赶紧刷存在感,“还有我!还有我!” 他那焦急的模样,引得沈念和楼大夫两人忍俊不禁。 第26章 事先预防 “师妹,那你今个儿只管先回去,明日再来医馆,若是有时间,也把你弟弟带来给师父瞧瞧。” 姚元宏给沈念交待着。 沈念同意拜师后,他待沈念显然更加亲近了,毕竟以后就是同门兄妹了! 沈念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还得准备拜师礼才行,别看楼大夫什么都没说,体谅她的情况,非但不像其他人收徒那样要束修,甚至还给她每个月二两银子的工钱,和姚元宏一样,要是在别家医馆,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好事。 所以这拜师礼是万万不能少的。 她离开时态度比来时要亲近的多,和楼大夫、姚元宏一一道别后,才离开医馆,转头去了杂货铺,买了六七个坛子、果脯以及一答荷叶,又多付了三文钱,让掌柜的帮忙把东西送到村子里面,省的她拖着这么多东西回去,买完这些,她又转道去肉铺割了两斤肉,这才回到家里。 “姐姐!你今天回来的好早。” 小团子跟往常一样飞奔过来,跟在沈念屁股后面,脸上满是雀跃的表情,还不忘跟沈念汇报沈立信的情况,“今天哥哥下来走了两圈,还把厨房的水缸打满水了。” 从搬进来到现在,厨房的水缸还没用过。 每回用水都得先在院子里的井里面打水,再抬到厨房。 沈念闻言,看向沈立信所在的房间,刚好看到对方伸出来的一颗脑袋,双方实现接触的一瞬间,后者心虚的缩回脑袋,不敢再和她对视。 这几天下来,沈念在两兄妹的心里越发有威严,往日那种唯唯诺诺的形象一去不复返,以至于这会儿,沈立信觉得自己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反而怕沈念不喜。 沈念倒没有不高兴。 相反,沈立信在他们生活趋于平稳的时候,没有因为腿伤而回避,是一个值得表扬的品质。 因为回来的早,沈念没有一头扎进厨房,而是先给沈立信的腿伤换了药,每每这个时候,小团子就乖巧呆在旁边,拧干帕子,负责递送。 “我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沈念边换药,边跟他们说起今天的事情,不过先卖了个关子。 沈立信感受到沈念的高兴,心虚的感觉稍稍褪去,“是凉茶卖的很好?” 他说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前两天小团子说沈念的凉茶好喝,他还将信将疑,觉得凉茶卖不出去,都做好安慰的准备了,结果沈念中午出门,比前一天回来的还要早。 沈念点点头,“我跟品茶楼的掌柜说好了,先每日送五坛凉茶,等以后卖的多了,订也会更多。” 沈念说的时候语气寻常。 但她说的话意味着他们即将会有一笔不小的固定营收。 沈立信惊讶地看着沈念,“姐姐,一坛凉茶卖……” 沈念比划了个手势,“三十文一坛,每日可以有一百五十文的进项。” !!! 每日一百五十文,刨去草药的成本,净赚也能有一百二十文,一个月就有三四两银子! 这比地里刨食赚得多多了! 沈立信怎么都没有想到沈念的凉茶生意开展的这么顺利! 小团子不懂算术,她听到沈念的话,只高兴地鼓掌,激动表示,“姐姐实在是太厉害了!”至于到底厉害在哪里,她不管,她只要知道沈念无所不能就好! 沈念看到沈立信震惊到呆滞的表情,脸上的笑意加深,“还有一个事情。” 她停顿了一下,让沈立信能缓口气,才继续说道,“杏林堂的楼大夫觉得我在学医上颇有天赋,收了我做学徒,每月还给二两银子的工钱,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去药铺上工了。” 这年头,有行医资质的大夫少,到哪儿都很吃香。 在听到沈念被大夫看中,就要去医馆上工以后,沈立信脸上出现了一丝麻木的神情——惊喜一个连着一个,一个比一个惊喜,实在是高兴不过来了。 沈念却有些放心不下,“我每日要去医馆,师父虽然说在不忙的时候可以早点回家,但这样我白日里都不在家,你们两个……” 沈立信当即回过神,在这个时候,他们怎么能拖沈念的后腿? “姐姐,我已经可以下地走两步了,只要小心点,就不会有事,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沈立信拍着胸脯保证,“你就放心去医馆学医!” 他恨不得自己的腿一秒就能痊愈,免得沈念又要对他们挂心。 沈念闻言,笑了笑,“我哪里是担心你们照顾不好自己。” 她担心的是自己卖凉茶和到医馆上工的消息瞒不了多久,到时候老沈家那几个吸血虫闻风而动,趁着她不在家的时候欺负上门,她想了想还是嘱咐道,“如果沈家人来找麻烦,你们只管关紧大门,不行就喊救命,旁边不远就是里正家,他们也不敢直接闯进来。” 沈立信和小团子都还小,他们两个人对上老沈家,只有吃亏的份儿。 沈立信愣愣的点头。 沈念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还没能确切的感受到人性,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等到晚上吃过饭,烧了小坛子的凉茶,拿到里正沈宜修家里。 “沈叔公,我拿了点凉茶过来。” 沈念笑意吟吟地走到沈家院子门口,就看到沈宜修双手翻背,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宜修听到沈念的声音,就觉得脑袋瓜疼。 这几天他无时无刻都在后悔答应给沈家姐弟单独立户的事情,这姐弟三个除了在家干点农活,哪儿还赚过钱? 但他们是半道分家,手上的五两银子省吃俭用能活个几个月,用来买地或买种粮却远远不够,到时候坐车山空,没钱了,说不定着麻烦还会落到他的头上。 怎么想就怎么后悔! 刚刚他就在院子里烦躁的走来走去,想沈念他们三个人的安排问题,越想越烦,没想到沈念就在这个上门了! 惨了! 都不用等到几个月以后,麻烦精现在就上门了! 沈宜修只觉得脑门一阵一阵的疼,却还要硬着头皮笑着看向沈念,“念丫头啊,快进来,没事儿带什么凉茶来呀,这么破费。” 第27章 朝着赚钱的路上狂奔 沈念看出沈宜修的不情愿和排斥,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多亏了沈叔公对我们姐弟的照顾,我们才能得到太平日子,当然是要感谢沈叔公,就是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思来想去,就只带了坛子凉茶来。” 凉茶实在不是个稀罕物,天气热的时候,每家每户都会煮一点。 今天他家还煮了一大锅,每个人下地回来一口气灌下一碗,通体舒畅,还有不少没喝完的。 “难为你有心了。” 沈宜修嘴上表示欣慰,实则内心充满了拒绝,生怕沈念是找不到赚钱的路子,让他来帮忙想办法的。 沈念对他表露出来的态度故作不知,跟着进屋后,主动倒了一小杯,递到沈宜修跟前,“今天来,除了给叔公送凉茶,还有一点高兴地事情想跟叔公讲讲。”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沈宜修不觉得沈念能有什么高兴地事情,但为了维持长辈的宽容和里正的亲民形象,他接过凉茶,听着沈念继续往下讲。 沈念继续笑,“还要多亏了沈叔公,不然我们姐弟三个到现在是生是死,破席子一卷,搁哪儿都不知道呢。” 沈宜修听她这么说,心里一咯噔,感情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个大麻烦推出去,“我也知道你们过的不容易,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 说着,他抿了口凉茶。 同时,沈念也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这不,凉茶卖的还不错,以后也有个稳定的进项,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去镇上的杏林堂做学徒了。” “……” 沈宜修不自觉瞳孔放大,手上的杯子却也往自个儿嘴巴里送,没一会儿功夫,一小杯凉茶已经空了,他才回过神,下意识咂咂嘴,回味着刚才那杯凉茶的味道。 别说,他还真没喝过甘甜不腻歪的凉茶。 他张了张嘴,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凉茶卖得不错?” 沈念点点头。 是了,是听村子里的人提起过,沈念抱着凉茶坛子到镇上去卖。 凉茶的味道好,卖的出去也不意外,可是…… “你说你明个儿起就去医馆做学徒了?杏林堂……可是楼大夫?”沈宜修急忙跟沈念确认,杏林堂的楼大夫行医多年,名声好,医术也好,为人更是不错,村子里唯一的周大夫说起对方更是赞不绝口。 沈念居然说她要去杏林堂做学徒了?! 沈念继续点点头,“是楼大夫,他收了我当学生。” 沈宜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行医资格,谁都知道有多难考!单是要在医馆里当学徒,就还得看有没有大夫中意,此外交纳的束修比起学堂来可一点不少,要是能考上,还能逐级往上考,那可是能够直接在京城里得一套房子,每月躺着不动还能拿银子呢! 不说这个,他们地里刨食的人,哪个没点头疼脑热的时候,也不能光靠身体底子挨过去,还不是得找大夫? 如果沈念真能考到行医资格,那她可是村子里第一个正式的大夫呢!再不济,都是一个村子的,去医馆找楼大夫看病,不还能巴拉一下关系? 沈宜修没想到才这么两天,沈念非但没有给他找麻烦,来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他看沈念,那是越看越顺眼,心道沈家村里的人要都能像沈念这般,来年里正的考核,他在十里八乡绝对是最好的那个! 沈念满是笑意,又和沈宜修聊了几句,很快就提出离开。 沈宜修同样堆满笑脸,一直把沈念送到门口,看她离开,他才转过身,美滋滋地走回屋子里,又倒了杯凉茶,坐着慢慢喝。 “当家的,你说念丫头真这么厉害?” 沈氏听到前屋没了动静,才撩开帘子走出来,半信半疑地说着,显然是听到了沈念说的那些话。 沈宜修看了她一眼,面露得意,“妇道人家,目光短浅!村子里其他人上门吹牛的时候,可没有她这么实诚,你自己喝一口这茶。” 沈氏就这沈宜修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口,面露惊讶。 沈宜修这才说到,“这凉茶的味道比镇上最热闹的茶馆里头卖的都要好喝,你说能卖不出去?她能有这个自信把凉茶送到家里来让我们喝了。” 要是不好喝。 沈念就不会把这当做证明。 沈氏瘪了瘪嘴,她还真没想到沈念那个丫头看着不显山露水的,还挺能倒腾,不过…… “她上门来就为了说自己家能过好日子?” 沈宜修闻言,大笑两声,“就说你是头发长见识短!她拿着凉茶过来,当然不只是为了说自己家能过好安稳日子,还是为了请我看着点老沈家。” 沈氏不明白。 这也是沈念聪明的地方,她看出沈宜修对里正这个职位的在乎,也知道他本人是个怕麻烦的人,但若是对自己有利的麻烦,那就另当别论了。 沈念的凉茶生意要是能做大,交的赋税也就越多,更别提她还在杏林堂做学徒的事情,放眼周围几个村子,除了赤脚大夫周大夫家的儿子,就没有能够在医馆里做事的人家。 退一步讲,沈家三姐弟过好日子,没有节外生枝,那可不就是给他省事儿省心吗? 要是老沈家看不过,上门找沈家姐弟的麻烦,那才是给他找麻烦! 沈宜修喝完这杯凉茶,叮嘱沈氏把剩下的凉茶都放进后院的井里面凉着,他准备去老沈家转悠一圈,临出门前,他还特意叮嘱,“以后多注意着点沈家姐弟那边,能帮衬的就帮衬着,也不用太刻意了。” 沈氏不明所以,但依然应声。 沈念从里正家出来,这个沈宜修虽然是个和事佬,也算是个聪明人,很多意思不用挑明,他就已经领会。到时候她白天去镇上,来不及回来也不用过于担心了。 沈念舒了口气,回到家里,跟小团子和沈立信聊了会儿天后,比往日睡得还早。 第二天,她同样醒的比平时要早,熬煮好几锅的凉茶,除了送到书院和留给池奇的以外,剩下的都是要送到品茶楼那边的,当然,因为送货量大了不少,她也把给马家的牛车钱提了两文,预备给到五文钱一趟。 沈念这边准备的差不多,就听到马大叔在家门口喊她的声音。 小团子跑去开门,两人熟稔又亲切的交谈声传来。 沈念脸上的笑意加深,抓紧时间抱着坛子出门。 第28章 以次充好 这几天沈念每天都带两坛凉茶到镇上去卖,马大叔也习惯每天早上先到她这边来载她,他没想到沈念的凉茶卖的这么好,数量一下子从两坛变成六坛。 马大叔满脸高兴,主动帮她把凉茶抬上牛车固定好,要是别人搬这么多东西,他还会跟人说提价的事情,但沈念他们三姐弟在老沈家过的什么日子,他们看了很多年,如今沈念能够有个固定的进项,他只会帮衬着,也不会落井下石。 等他们到镇上后,一直把凉茶送到品茶楼门口,马大叔帮着卸货,才准备赶车离开。 沈念掏出准备好的车钱,一共五个铜板,递给马大叔,对方只肯收三文钱。 “念丫头,你们日子也不好过,就多了几个坛子,这钱我不能收!” “马大叔,以后凉茶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多,按照豆腐坊的送货价钱,本来就该给五个铜板。” 沈念见他还想拒绝,话锋一转,“我们姐弟刚分家那几天,全靠马婶子帮忙照顾,还给了我们吃食,没道理我现在能卖凉茶,还让你们做赔本的买卖,我给您透个底儿,我一会儿就去到杏林堂当学徒了,还有工钱拿,糊口都不成问题。” “是集市边上那家杏林堂?!” 马大叔面露惊讶,转念一想,当年沈老三在学医上就有本事,他的女儿也能被大夫看中收做徒弟,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知道沈念可以养活自个儿和姐弟,打心眼儿里高兴,也就没有再推辞,收下了五个铜板。 “沈姑娘好气性。”品茶楼的柯掌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门的地方,笑眯眯的看着沈念,显然是看到了沈念给车钱的一幕。 沈念冲他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把五坛凉茶送过来,还顺便解释了一下,“还有一坛是要送到书院的。” 柯掌柜完全不介意,沈念早就提前告知过这件事情,他更好奇沈念说的另一件事情,“刚才听到沈姑娘说要去医馆做学徒?” 沈念也不避讳,“昨天才有的活。” 柯掌柜知道杏林堂,这段时间镇上的几家医馆生意都不好,看病抓药都跑新开的那家药铺去,没想到还有医馆会招学徒。他看沈念没有兴趣谈论这些,问了一句后也没有多问,只把凉茶的钱结清。 沈念把钱拿在手里,脸上的笑更显诚意,多聊了两句后就抱着坛子去杏林堂。 品茶楼和杏林堂离了两条街。 沈念到医馆的时候正好赶上姚元宏从里边开门。 姚元宏看到她,“师妹,你来的这么早!” 沈念也觉得多一分亲切,“今天早起了一会儿,把凉茶先送到茶楼了,剩下的中午再送到书院就成。” 她把凉茶坛子放在柜台边上的角落,就帮着姚元宏一起打扫。 “你来早了点,平时医馆开门还得再过半个时辰呢,”姚元宏说道,“今天是因为早上有一批药材会送过来,师父已经在后院做准备了,等打扫完,我带你去看看。” 沈念点头应声,手脚麻利地帮着打扫。 杏林堂常年保持着干净清爽,闭馆后会专门打扫一边,开门时也会进行清理,实则没有堆积的灰尘,打扫起来也不累人,两人很快把桌子座椅等擦了一遍,又核对了一下药柜里常用的一些药材的存量。 这段时间抓药的人不多,核对起来也不复杂。 姚元宏发现沈念记忆力真的好,他说过一遍的话都能记住,甚至看过一遍,那些活都能上手,沟通起来也很方便,没有一点忸怩的性子,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觉得两人之间距离拉近了不少。 “早上的准备工作也就这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后院就传来一阵摔东西噼里啪啦的声响,还伴随着楼大夫怒吼声。 两人相识一眼,赶紧跑去后院。 “你们想都别想,药材的好坏关系到人的身体,老夫行医数十年,以次充好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到此为之,以后也别把药草送到我们杏林堂来了!” 楼大夫一贯温和的脸上满是怒意,连音量都比平日高出不少。 站在他对面的是几个药材商人,姚元宏见过好几次,都是跟杏林堂合作好几年的几家,没想到突然间就闹翻了。 那几个商人脸色也不好看,换谁被这么吼一顿都不高兴,其中一个国字脸铁青着脸扔下一句话,“楼大夫,如今生意都不好做,要不然谁想做这样的事情,别弄得好像就只有你楼大夫清高!” “既然你不想做生意,哥几个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楼大夫梗着脖子,目不斜视,“恕不远送!” 沈念听到他们的对话,就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等那几个人走后,她才和姚元宏一道走过去。 楼大夫没忍住,怒骂那群没底线的人,“他们拿这些残次品来卖,还真当我们瞎了眼,要真把这些药草卖给病人,这是害了别人啊!小姚,念丫头,你们两千万记住,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若是因为钱财失了这颗医人的心,跟禽兽就没什么区别!” 姚元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师父,那些人是想把不好的药材卖给我们?!” 楼大夫恨恨叹了口气,“是啊,这些人竟直接把这些药材摆到我面前,说想要合作,药材价格好说,这种昧着良心的话也亏他们能说出口!” 姚元宏脸上是同样怒火滔天。 沈念没说话,她注意到地上还留了一些散落的草药,蹲下来随手拿起一株荨麻,这种药草常用于治疗小儿咳喘类的疾病,但茎叶有毒,需要小心处理,若是处理不好,沾染到皮肤,就容易让人觉得手脚瘙痒难忍,甚至见血也止不住。 她手上这株荨麻炮制手法很是一般,甚至连干燥的程序都没有做好,如果贸然触碰到别的地方,同样会出现中毒的反应,这种质量的药材,连售卖的资格都没有,这些药材商居然明目张胆的送到医馆里面来。 这中间要说没有问题,谁都不信。 “师父,我们去报官!要是放任这些药材商的做法,不知道该有多少人受害呢!” 姚元宏气愤地建议。 楼大夫同样是这样的想法。 眼看师徒两人一拍即合,就要冲动前往报官,沈念才出声含住他们,“等等,先别去。” 第29章 设套和反套路 楼大夫和姚元宏都在气头上,两人听到沈念的声音暂时停下脚步。 姚元宏强忍住心头的火气,耐下性子跟沈念解释,“师妹,你还不了解这些人的做法意味着什么!他们卖的这些草药怎么治病救人!根本就是伤天害理!” 楼大夫想的更周到点,“念丫头,这段时间医馆没多少生意,要是有人来看病,你就让他们等一等,我们去一趟很快回来。” 沈念看着两人,“就是因为他们做的太明目张胆,才会有问题。” 做生意,都讲究个诚信,就算是走到街边买点心的小摊上,商贩也会告诉你自个儿的点心用料有多实诚,绝对是物有所值,不会买亏了。药材商就更应该如此,常有以次充好,混批在好药材里的做法,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明目张胆扛着劣质的草药过来跟医馆寻求合作。 退一步讲,这几个药材商跟杏林堂合作多年,明知楼大夫的脾性,却毫无顾忌地招惹他,仿佛是把证据送到人眼皮子底下,就差走之前亲口催促着去报官。 沈念给两人摊开来分析地明明白白,“一来,这些药材不是假药,二来,价格和质量好的药材不同,更加便宜,单凭这两点去报官,只怕会被反咬一口。” 楼大夫:“……” 姚元宏:“……” 两人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想到这些,这会儿听沈念这么一说,他们才惊觉是有人想给杏林堂设套。 姚元宏还是气不过,“那、那不报官,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害人?” 沈念想了想,“药材商手上的这批药材肯定会想办法找人接手,先等几天,看看到底是哪家药铺接手。” 姚元宏还是觉得憋屈,但也不得不承认沈念说的有道理,“肯定是保和堂,除了他家,还有哪家的药材品质这么差!” 他口中说的就是集市上新开的那家。 沈念之前把镇上的医馆药材铺逛了个遍,唯独是这家保和堂的药材品质欠缺,但也不至于差到这么离谱,跟没有药效一样。她没有应和姚元宏的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上的这株荨麻。 沈念的分析最终还是说服了楼大夫和姚元宏,两人没有再提起要去报官的事情,跟往常一样,整理完药材后就在医馆大堂坐诊。 集市上的人逐渐变多。 杏林堂内却始终不见有人进来。 这段时间来,医馆的生意一直不见好,不仅是坐诊的大夫被挖走,就连往年常来的客人也一样不来了。 楼大夫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闲来无事,他就带着姚元宏和沈念两个人扑在存放药材的柜子前,边整理,边给两人讲解不同种药材的特点以及用法,讲到兴致高的时候,他还会跑去后院找出自己记录的病例,结合实际的病症来讲解,一通教学下来,讲解的深入浅出,十分易懂。 “病症相同,病理却可能不同,一定要结合病人的实际情况来推断,各种情况都仔仔细细问清楚了,才好下定论。” “一定要记住,学医救人,重要的是这个人,万不可把人命当儿戏。” 楼大夫语重心长的交待两人。 姚元宏和沈念两人齐齐点头。 楼大夫看两人都听进去了,没有当耳旁风左进右出,心里十分欣慰。 倒是沈念,头一次听楼大夫的教学,虽然内容浅显,但听起来却很有意思,她发现楼大夫很注重药理,除了医书上讲述的那些外,他也时常把自己治病时遇到的那些异于常人的情况详细记录并回顾,有些药材的运用,很有新意,又恰到好处。 这样一个人居然只是在镇子上做个坐诊大夫,让她有些惊讶,不过对方没有明说,她也不会戳破。 一上午的功夫一晃而过。 姚元宏主动到后院去做饭,趁着他做饭的时候,沈念抱着凉茶坛子送去书院。 “沈姑娘来了,给我老头子留一碗啊。” 看门的老大爷语气熟稔地打招呼,预先跟沈念说好,自打那天喝过她的凉茶,每天不来一碗就觉得浑身不舒坦,好像身体里有股子热气下不去似的。 就是沈念的凉茶生意太好,分走头一天预订的那些量,也就能多出十几碗,没一会儿就卖完了,一滴不剩,他现在也学聪明了,在沈念进门的时候就跟她说好,每回都能得到一碗。 沈念笑眯眯的应声,很快走进书院。 头一天预订凉茶的读书人也都熟悉取凉茶的流程,估摸着她来的时辰,就在院子最大的那片空地处等她,排着队或者帮人取了凉茶。 今天沈念来的比平时迟了一刻,就有不少人关心她的情况。 “沈姑娘今日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若是有什么难事,就跟我们说说,人多能想出的点子也多。” “是啊,是啊,每日都等沈姑娘的凉茶,自然是要为沈姑娘出谋划策。” 沈念听他们这么说,嘴角上扬,许是受到韩饶的影响,书院的这些读书人比以往她见过的那些都要接地气,没有寻常读书人的迂腐和自命清高。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往后可能都要迟一刻钟,我在杏林堂做学徒,不能这么随意出来。” 听到沈念去了医馆,其他人都面露惊讶,也有人反应快,连连恭喜沈念,“去医馆也好,以后若是有个头疼脑热,我们就来找沈姑娘帮我们看看。” 沈念脸上笑意加深,“那可说好了,到时候就来杏林堂找我。” 她边和人聊天,边熟练打包着凉茶,一会儿功夫,一坛子凉茶就见了底。 沈念也没有多留,把韩饶他们订的十碗凉茶送到先生们休息办公的地儿以后就离开了,也没忘把预留的最后一碗凉茶拿给看门的老头,后者喜滋滋地递过去两文钱,捧着荷叶碗,快乐的一口闷。 一碗凉茶下肚,浑身的暑气好像都被赶走一样。 通体舒畅。 沈念拿着售卖凉茶的钱走回杏林堂,她才走到附近,就察觉到隐藏在周围的一些人,对此,她不动声色地回到医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第30章 不同的阴谋 医馆里,楼大夫和姚元宏两人果然没有察觉异样的情况,两人看到沈念回来,还亲切地招呼她吃饭,说是后院给她单独留了饭。 沈念笑眯眯地应声,跑去后院吃饭,等一转身,她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很多。 医馆外面盯梢的人至少有五个人,要说跟早上的事情无关,谁能信?但他们盯着医馆,是想知道杏林堂的人有没有去报官,还是另有所图? 眼下关于那些药材商的信息太少,也无法准确地推断出来。 沈念吃完饭,照常和姚元宏两人一起跟着楼大夫学习药理,区分药材,她还懂得适当的遮掩一下自己的实力,饶是如此,她展现出来的学医天赋,也还是让楼大夫惊叹连连。 姚元宏在一旁只顾着为她高兴,没有生出一点嫉妒之类的负面情绪。 …… “师妹,你不是还要去买肉,从镇子到沈家村还得走上快一个时辰,你先回去,剩下的打扫的活我来做就行。”姚元宏爽快说道,没有一点不情愿。 他还怕沈念觉得不好意思,“一整天也没什么人,医馆里干净得很,打扫起来很简单,等到人多的时候,我肯定是要把你留下来一起干活的,你也躲不掉。” 沈念哪儿能不知道他的好意,她当然也不会拒绝,“那就谢谢师兄了,我明日也会早点来的。” 姚元宏笑眯眯地冲她挥手,拿着扫帚继续打扫。 “念丫头回去了?”楼大夫手里拿着医术,从后院走出来,故作随意地问道。 “嗯,我刚让她早点回去了,等她走到村子,天就该黑了,一个小姑娘,晚上也不安全。”姚元宏专心扫完地,倒了簸箕,又拿上抹布,开始擦拭桌椅柜门。 楼大夫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今天跟念丫头一道,你有什么看法?” 姚元宏听楼大夫提起这个,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脸上流露出羡慕和敬佩,“师父,她太厉害了,不管是什么药材,听过一遍,都能记这么快,还不出错,我心里都忍不住想,我要是能像她那样就好了。” 楼大夫本来还想安慰他说,哪怕是自己也不能做到沈念那样。 姚元宏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感到欣慰,“不过我也只是想想,每个人天赋不同,境遇不同,像师妹那样,打小就过的这么苦,换做别人也难挨下来,但我却能够早早地碰见师父,没有深陷苦海,所以我虽然羡慕师妹的天赋,但我自己尽全力就好,努力不被师妹甩开太远。” “好!好!好!” “真不愧是我养大的好徒弟。” 楼大夫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姚元宏看的通透,也多亏了他有这样的心性,真是难得! 沈念不知道自己离开医馆后,楼大夫和姚元宏还讨论了自己,她快步跑去肉铺,这几天来,她每天都来割二两肉,或早或晚,在卖肉的屠户跟前混了个眼熟。 她本来还以为今天去的晚了,可能没剩下什么肉,对方看到她以后,主动从摊子下面拿出二两新鲜又好的里脊肉来,肥瘦相间,不会过于油腻。 像这样的肉,一般早上就没了。 屠户爽快说道,“想着你每天来,特意给你留了块肉。” 沈念很是惊喜,“谢谢老板!” 屠户也是个会做生意的,还往沈念那边塞了根大骨,“用来做汤挺好,也没什么人要,就搭着给你了,明日还来吗?我还给你留点肉?” 沈念点点头,“那真得谢谢您了!” 沈念提着肉和大骨,原本准备跟往常一样走回村子,但走到镇口却改变了这个习惯,没有自己走回去,而是在镇口站了会儿,想找一辆牛车坐回去。 自打她走出医馆,就有两个人一路跟着她,也让她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杏林堂外面盯梢的人有两拨,分别盯着医馆和她。 前者当然是跟药材商有关。 后者…… 大概率是因为凉茶。 沈念也没想着甩开这两个人,沈家村和小镇距离不远,有心打听,什么消息打听不出来,更别说她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立女户这种出格的事情,就算现在甩开对方,也不见得有什么效果,反而打草惊蛇。 不过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 她打算和其他人一道回去,避免半路节外生枝。 这个时辰从镇子里往回赶的人多,牛车也见着好几辆,顺路的情况下,还能少给点车费,只是沈念问了几个人,对方看她是个小姑娘,就像狮子大开口,居然跟她要五文钱,都赶上重货的价格了。 其他几个有样学样,都把价格抬到了五文钱。 沈念当然不愿意做这样的冤大头,左右这会儿也不急着往回赶,她就站在边上,准备等一等。 “沈姑娘。” 沈念听到有人喊她,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个眼熟的书生,对方坐在牛车上冲着她招手。 “爹,你等一下,”书生冲着赶车的人说道,“我看到先生的救命恩人了!” 那老伯一听,连忙停下。 书生熟练地跳下来,“沈姑娘,你是准备回村吗?” 沈念点头,“是啊。” 书生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后边的那几辆牛车,不用多想也大概能猜到原因,他主动发出邀请,“不如坐我家的车,顺路稍上一程不碍事。” “那就多谢了。” 沈念顺势应声,跟着书生上了牛车,跟她想的一样,那两个人见她和别人同行,也就没有再跟上来,人的脚程再快,也不可能跟上牛车的速度,还容易引起她的怀疑。 她又真诚跟书生道谢。 对方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您可是我们先生的救命恩人,书院早就传遍了,沈姑娘,你这是要往哪个村?” 沈念报出沈家村的位置。 赶车的老伯听了,“正好顺路,我们就在沈家村再过去点儿的子家村,一会儿我把姑娘您在村子口放下。” 沈念跟人道谢,又主动递过去两文钱。 “沈姑娘您这是做什么?您可是先生的救命恩人,顺路的事情还要收钱,传到书院里头,可是要被先生打手心的。”书生坚持不收钱。 “是啊,沈姑娘,不用这么客气。”老伯也这么说。 沈念见状,没有再坚持,“都蹭车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后天我往书院送凉茶的时候,给你带上一碗。” “那可多些沈姑娘了,”书生没有拒绝,“在下姓高,单名一个成字,是甲字二班的学生。” 高成还不忘跟他爹解释,“沈姑娘的凉茶在书院人气高,忘了预订,去晚了都赶不上。” 他没少在家夸赞沈念的凉茶,高老伯恍然大悟,“原来沈姑娘卖的就是把我的馋虫勾起来了还买不到的凉茶!” 沈念闻言,茫然看向高成。 第31章 在这等着呢 高成连忙解释,“沈姑娘不知道吗?你每天只抱一坛子凉茶过来,我们都聚起来商量,每日只十五个人跟您定好,再刨去先生们订的数量,剩下的全凭大家自己的速度。” 高老伯接过话茬,“可不是!我听儿子说了好几遍,愣是连一口都没能喝到。” 沈念:“……” 她确实没想到让书院的学生以为她每日只送一坛凉茶。 不过…… 她想了想,“我在杏林堂做学徒,每日都去上工,不摆摊了,不过早上的时候,我会把凉茶送到品茶楼,比我平日里卖的价格贵上一文钱,若是实在想喝的,你们可以去茶楼买。” 高成听闻,面露喜色,“那可方便多了!” 他虽然是农家子弟,但家里能够供的起他读书,穿着打扮都比沈家村的人好不少,家里也不缺那么两口吃的,因此听到沈念的凉茶还能在茶楼买到的时候,当即就决定先去茶楼占得先机。 高老伯也是眼睛一亮,“沈姑娘别见怪,我们这些粗人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大热天的干完活,喝上一碗你凉茶,那可是赛过神仙!改明儿我就去茶楼买上一壶!” 牛车一路稳当当的走着。 沈念和高家父子两人相谈甚欢,下车的时候,高老伯还喊她有空带着弟弟妹妹来自家吃饭。 —— “杏林堂那位楼大夫没有去报官?你们可看仔细了?他一整天都是乐呵呵的样子,没有生气?” 那人猛地站起来,急急忙忙地把那三个人拉过来。 其中一人连忙回复,“掌柜的,我们守在杏林堂外面一整天,看的清清楚楚,医馆里没有病人来看病抓药,他就带着两个学徒认药,一副自在的样子!” “怎么可能?!他听到这种事情居然能忍住不报官?!” 要是沈念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这三人就是白天守在杏林堂外面盯梢的人,至于对方口中称呼的掌柜,赫然就是镇上新开的保和堂的孙掌柜。 他清楚地知道楼大夫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看着好脾气,实则强硬,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放任这些事情发生?! 三人见掌柜这幅模样,低着头,谁也不敢吱声。 孙掌柜也没管他们三个,他利用低价抢走别家药铺的生意,让他们在这段时间生意惨淡,别说是抓药,就连看病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医馆里坐诊的大夫就没多少进项,就连杏林堂的范大夫都被他重金挖来。 这还是第一步。 镇上的医馆,加上保和堂在内,总共有五家,只他一家卖品质不好的药,迟早会被扒出来,不是长久的对策,所以他要想办法把别家医馆拉下水。 保和堂卖品质不佳的药材,别家的药材铺卖的只会更差,这样才能凸显出自家的“良心”来,但这个计划要实施起来没那么容易,首要的就是啃下杏林堂。 按照原本的计划,楼大夫若是同意接收那么品质不佳的药材,那是再好不过了,可他若是不接受,还跑去报官,也不能给药材商治罪,口说无凭,重要的是搜出证据来。 要是搜不出来这些证据,第二天街头巷尾就会流传出杏林堂贼喊捉贼,药材商集体联名抵制,倒打一耙,说杏林堂不要脸。 结果,坑是挖好了,杏林堂那几个迂腐的人却不按照剧本走。 这还怎么玩下去?! 孙掌柜阴沉着脸,“你们三个给我盯紧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要查清楚,到底是谁给了提点,让自己的计划卡在关键的一步。 —— 一连几天,沈念除了送凉茶,就一直泡在杏林堂,除了外头盯梢的人不减少外,没有生出什么事端来,唯独楼大夫偶尔露出一点忧虑的神情。 这一点,也就沈念留意到了。 姚元宏心大,每天就是学习、做饭和打扫三件事,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 “师妹,我先去做饭,你帮我把药材对一对。”姚元宏熟练的嘱咐沈念,也是因为心大,他没有因为沈念展露出来的天赋而小心眼,反而时常大大方方的向她请教。 不管他问什么,沈念都能深入浅出地给他讲明白,换做别人,或许还会觉得奇怪,但姚元宏不同,他觉得这一切原因都是因为沈念厉害。 沈念放下手里的医书,走去药柜核对一些常用药材的存量。 姚元宏已经放心地到后院做饭。 杏林堂为了保证药草的药效,除了难买到的品种外,常见的药草存量并不多,这几天病人不见一个,抓药的倒是有几个,一来二去,沈念在核对草药库存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 药柜里有几味寻常的草药已经不多,却没有及时得到补充。 再联系到这两天楼大夫愁苦的表情,沈念很快明白其中的原因——得罪了药材商后,没有了药材的来源,自然也就没能适时补充库存。 沈念想了想,先核对整理好药柜里的药材后,才走到楼大夫边上,后者不知道在写纸上写什么,十分投入,都没有注意到沈念的动静。 “师父。” 沈念喊道。 楼大夫猛地回过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怎么了?念丫头,你医书看完了?” 他甚至没有听到姚元宏让她帮忙核对药材的事情。 沈念面露无奈,“师父,近来好像都没有进什么药材?我看药柜里有好几种药已经不多了,诺,我都在上面标注了。” 这也是沈念细心的地方。 姚元宏核对库存,只会写余量,不会特别注意到哪些该进货哪些暂时不用进货。 楼大夫接过沈念递过来的册子,“你都已经猜到了?” 沈念皱了皱眉,“那些药材商只肯提供不好的药材?” 楼大夫点头,这件事情他就来气,“不仅是这样,那几个人还联合了散户,放出话来,说是杏林堂压价得厉害,流动资金不够,才会把他们这老朋友的利益不当回事。” 那些卖药材的散户倒卖药材也是为了赚钱,一听那么多同行都说杏林堂不好,谁也不肯上门来,哪怕偶尔有人过来,也是打着些占便宜,把散了药效的那种陈年货卖掉一些。 实在是欺人太甚! 第32章 医馆没人了 楼大夫当然不会因为这样就妥协,他已经打算写信给外地的好友,托他们运一些药材过来,好在医馆的病人不多,抓药的也少,只有几味药材短缺。 “这事儿,先别告诉大姚。”楼大夫不忘叮嘱沈念,就姚元宏冲动的性子,要是被他知道,脑袋一热把事情给捅出去,白白落入对家的圈套,连这几天的憋屈都白受了。 沈念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几天,沈念还是跟往常一样,送凉茶,到医馆上工,甚至还跟马婶子家商量了,让他们到时间就来镇子接她回去,车价就按正常的给,避免有落单的可能性。 近来品茶楼的凉茶逐渐打出名声,五坛凉茶的量已经供不应求,上涨到十坛,光是空坛子就没法一个人运回去,沈念提出这个请求,没有引起马婶子的怀疑。 “马大叔,这几天麻烦您了。”沈念从医馆出来,麻利地爬上车,上面一半的空间都被空坛子占着,还是马叔先去品茶楼取的坛子,又转道来医馆接她。 马叔平日里话不多,这段时间和沈念接触下来,熟悉了不少,话倒是多了点,“甭这么客气,这段时间天热,也不是农忙,你每日两趟固定要车,让我们多了不少营生。” 别的不说,就说沈念给钱爽快干脆,有时候还硬要多塞几个铜板,跟豆腐坊那个月底借钱还想方设法克扣的做法完全不同,冲着这点,他也不会觉得接沈念是个麻烦事儿。 “对了,”马叔一拍脑门,一只手拉着缰绳,稳当当地赶车,“你婶子让我跟你说一声,隔壁那几个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白日里还上我们家来打听你的凉茶生意,你马婶子说了卖凉茶能有几文钱的生意,不过估摸着没有那么省心的事儿,念丫头,你还得小心点。”。” 沈念脸上的笑意始终淡淡的。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凉茶的生意会在村里传开,沈家村总共就这么大,她每天进进出出,还带着一大堆坛子,也瞒不了多久,她边想着,也不忘跟马叔道谢,没有再这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上打转,“听婶子说,过两个月虎头就要去学堂了?” 马叔说起这件事情,嘴上抱怨着费钱,“可不是吗?要我说地里刨食儿的还去学堂,就是浪费钱,你马婶子非说虎头是读书那块料……” 沈念附和,“读书识字是好事,再不济以后还能去镇上做个账房先生呢。” 马叔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笑意,“也不指望那小子能有什么出息……” 他的话匣子打开,也不用沈念怎么接话,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一路,一直回到村子里才回过神,赶紧帮着沈念把坛子搬进院子里。 周围路过的村民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过来,沈念一下子注意到其他人的情况,她留了个心眼儿,没有戳穿,只给马叔塞了块肥肉。 马叔连忙摆手。 沈念坚持要给,“往后还有很多地方要麻烦的,马叔不收,我怎么好意思?” 马叔推拒不了,心里想着家里也有很多日子没有沾油星子,“以后有什么活只管找我,可不兴再给钱,都是一个村子的,你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 沈念点点头,“马叔放心,以后有要帮忙的只管找你。” 马叔闻言,这才把肉收下,临走前还不忘跟沈念确认一下明天早上出发的时间。 沈念把马叔送出门,她已经感觉到村子里人的好奇,加上老沈家的人也已经上别家打探,就那几个人见钱眼开的德行,哪里能坐得住?到时候找上门来的时候,她不在家,也需要有人帮衬。 马家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一来,马家人实诚,心眼少,二来他家近来的营收大部分都来自沈念。老沈家真上门找麻烦,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沈念关上门,看着小团子朝她这边跑过来,后头跟着一瘸一拐但走路逐渐稳当的沈立信,她脸上重新挂上笑意,“你们两怎么都出来了,走,今天我可是准备了拿手好菜。” …… 第二天一早,马叔就赶着牛车准时到达,又主动把凉茶坛子搬上车,送到品茶楼。 “马大叔,你不是还要去送豆腐?今天就不用把我送到医馆了,也不远,我走着过去就好。” “这哪儿能啊!” 马叔说什么也不肯,要是前几天,他还会听沈念的,但每日除了工钱,昨天还收到了一块肉,足足有好几斤重,他家里的婆娘对他再三叮嘱,一定不能让念丫头吃了亏。 沈念拗不过他,只能同意。 马叔把沈念送到医馆,才赶着牛车掉头往豆腐铺走。 沈念今天来的早了点,医馆还没有开门,她上前敲了敲门。 医馆周围静悄悄的,里面也没有传来脚步声。 沈念察觉到不对,“师父?大姚?有人在吗?” 她喊了好几声,半天也没有人应答。 放在平常时候,哪怕没有开门,姚元宏也已经勤快地开始干活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没道理医馆里一个人都没有,沈念脑海里飞快转过不少想法。 “沈姑娘,杏林堂今天开门得晚些时候了。”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沈念回过头,就看到先前她去推销凉茶的映月楼的王掌柜站在街上,对方脸上带着让人作呕的笑容,带着一丝得意。 果然,他下一句话就表明了来意,“既然医馆的楼大夫有别的事情,不知道沈姑娘有没有时间跟王某多说两句?” 沈念懒得跟他有过多的拉扯,“医馆发生了什么?楼大夫和大姚他们人呢?” 王掌柜显然是知道点内情,他卖了个关子,“也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不如我们去喝口茶,再谈事情?” 沈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上次对方用心险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王掌柜看到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想到了上次的事情,他面色不变,“沈姑娘放心,这次只谈生意。” 他早就后悔了。 早知道沈念的凉茶这么好喝,上次说什么也不会轻易让沈念走开。 偏偏沈念找下家的速度又快,还很警觉,他派人跟了她好几天,都没有等到她落单,好不容易逮着今天这个机会,王掌柜说什么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沈念察觉到王掌柜的神色变化,想了想,“走。” 第33章 医馆要倒闭了 王掌柜做好了被沈念拒绝的准备,他早打听过,知道这个小姑娘看着瘦弱,在沈家村都做了什么惊人的举动,哪怕是在镇上,敢立女户的人也不见得有一个。 但沈念应得干脆。 王掌柜愣了一下,对上沈念的视线,“那走着。” 两人一道走去映月楼,此时天刚亮堂起来,茶楼里已经忙开了,跑堂的负责里外打扫,还有来送食材的人进出,充满了人气。 似乎是为了安沈念的心,王掌柜没有带她去楼上包厢,而是打发了跑堂沏茶,就在厅堂角落坐下。 “沈姑娘,想必也知道王某的来意,上次是在下唐突了。”王掌柜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来意,“希望沈姑娘可以给王某一个机会,重新商谈关于……” “王掌柜。” 沈念出言打断。 王掌柜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很快隐去神情。 沈念也懒得跟他拖延,道不同不相为谋,哪怕她没能顺利找到可以合作的茶楼,她也不会跟映月楼合作。 “王掌柜这几天也没闲着,既然都让人打听到村子里了,肯定也知道,我已经和品茶楼的柯掌柜谈好了,凉茶只供他们家。” “这有什么关系,只要你……” “王掌柜,”沈念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可以毁了柯掌柜的约,他日也可以毁了跟你的约。做人,讲究的是一个信字,已经谈好的事情,我就不会无故反悔。” 王掌柜没想到沈念已经知道自己派人到村里的事情,更没有想到沈念油盐不进,他才开了个头,就已经被一口回绝。 他脸上的神色逐渐冷下来,“你都知道了,就不怕别人来你家闹事?” 这已经是明着威胁了。 沈念没有正面回答,开口问道,“我只想知道,楼大夫他们两个人去哪里了。” 王掌柜再次被拒绝,对上沈念不卑不亢的样子,他顿觉恼怒,“他们两个现在是自身难保,杏林堂就快开不下去了!我看你的底气从哪里来!” 沈念不慌不忙,“杏林堂开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倒闭就倒了?” 王掌柜呸得一声,面带嘲讽,“你怕是还不知道?镇上的几家药铺和药材商结了个联盟,每家药铺的价格都至少便宜三四成,唯独杏林堂的价格居高不下,谁来会去看病?” 医馆和药材商结成联盟? 沈念恍然大悟,这几天来的疑惑终于解开——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通过结盟,打通药材的兜售渠道,从而形成垄断整个地方的药材贩售的买卖。 难怪这些药材商有恃无恐,拉拢杏林堂不成,反过来设局,想把杏林堂从这个镇上排挤出去。 王掌柜见沈念不说话,以为她是被这个消息吓到,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姑娘家,为此,他特意放缓了语气。 “我知道你的打算,姑娘家日后还是要嫁人的,抛头露面做生意不合适,若是能够在医馆里学到点什么,方便以后安身立命,如果杏林堂就这么关门,影响你的安排,说出去也不好听。” “如果你肯把凉茶方子卖给我,我不仅可以帮你挡掉村子里的麻烦,还可以拉扯杏林堂一把,至少短期内,保证他们的药材不会短缺。” “沈姑娘,办法我给你了,就看你怎么想了。” 沈念看着王掌柜,难怪他今天话这么多,她要真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早就被他这几句话给唬住了。且不说王掌柜能不能帮她挡掉沈家人,就说帮衬杏林堂这事儿…… 她要是拒绝,杏林堂倒了,就是她见死不救,内心少不了自责;至于她答应卖了凉茶方子,等方子到手,这些承诺都是空口白话,对方可以翻脸不认,她又能找谁说理? 沈念站起身,把身前的茶杯推到王掌柜那半边,直白的表达了她拒绝的意思。 王掌柜当然不会想到,到了这个关口,沈念竟然还是选择拒绝,他猛地站起来,“你不想救杏林堂?!” “王掌柜,”沈念突然就笑了,轻飘飘地笑声清晰地钻进人耳朵里,谁都能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嘲弄,“我只是一个学徒,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救杏林堂?它要是真倒了,也只能说时运不济。” 王掌柜:“……” 沈念说的话,理是这个理,讲感情却不该是这样。 他也没想到沈念会这么冷漠,一时间竟想不出接什么话。 沈念已经得到自己要的答案,她转身就走,走之前还不忘和王掌柜礼貌告别,“希望掌柜的还是少来找我,我这人,平日里看着好说话,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脱层皮的人也不会是我。” “你!你!”王掌柜气到一张脸面色发青,眼睁睁看着沈念走出茶楼,自个儿还杵在原地没有动。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被沈念威胁了! “都站着干什么?!” “吃饱了撑的吗?!还不赶紧干活!” 王掌柜冲着大厅的跑堂吼道。 其他人大气不敢出,忙装作忙碌起来,不敢再触王掌柜的霉头。 王掌柜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又逮着一两个跑堂骂了半天,仍感觉心头那股气散不去,他骂骂咧咧走向后堂,打定主意要让沈念付出代价,到时候她捧着方子过来,都得脱层皮! 沈念离开茶楼,街上的商贩和行人多了不少,她在路上买了五个肉包,往医馆方向走。 “念丫头!”姚元宏站在门口张望,看到沈念的第一时间就迎上去,“我跟师父匆忙出门,没能告诉你一声,你刚才去哪儿了?” 沈念晃晃手里的包子,没提王掌柜的事情,“我敲门没人应,就到旁边街上买了包子,你和师父吃早点了吗?我给你们也带了。” 姚元宏松了口气,“还没呢,师父这会儿……” 也吃不下饭。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沈念不知道别的几家医馆结盟的事情,就算把事情告诉沈念,也是多了一个人担心,他连忙把话咽下去,“巧了,我们天没亮就出门,都没吃饭呢。” 他同沈念一道走进医馆,抬手招呼楼大夫,“师父,念丫头给我们带了两个包子。” 沈念抬头看向楼大夫。 后者就坐在平时经常坐诊的椅子上,只一个晚上没见,背影透出落寞,仿佛苍老了很多。 第34章 我有一个拯救医馆的脑洞 楼大夫和姚元宏两人得到这个消息后就赶过去打探,从他们的神情上,不难猜到结果。杏林堂是楼大夫半辈子的心血,凭他的医术,到城里面去谋生也不在话下,可他却宁愿守着这家医馆。 其他医馆真跟药材商结成联盟,杏林堂就面临着双重打击,病人少也就算了,最关键的药材价格不但下不去,反而因为舍近求远,成本还还会往上涨。 就像王掌柜说的,杏林堂离关门不远了。 即便如此,楼大夫看到沈念回来,在她和姚元宏面前还是强打起精神,“念丫头过来了?我尝尝刚出锅的包子。” 沈念看在眼里,没有多问,只把带回来的包子分给他们,这家包子摊摆了很多年,皮薄馅儿多,打开油纸包,白嫩的包子还是热气腾腾,光是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只是楼大夫和姚元宏都没什么胃口。 姚元宏勉强自己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去,又怕沈念看出不对劲,连忙说道,“我去后面扫地。” 姚元宏一走,沈念就看向楼大夫。 楼大夫手捧着包子发呆,看着精神气都下去了一半,半晌,他才回过神,“你已经知道了?” 沈念点点头。 楼大夫勉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他看得出,沈念和姚元宏不一样,省得一颗玲珑心,先前药材商兜售劣质药材的事情,就是她提的醒,这次也不例外。 沈念问道,“师父早上去了哪里?” 楼大夫不再隐瞒,“保和堂。” 保和堂的孙掌柜邀请其他医馆的掌柜、大夫,安排他们和药材商举行结盟仪式,专门售卖“低价”的药材,他得到这个消息就带着大姚一道赶过去,当场也没忍住,怒斥了那些人是吃人不吐骨头。 没想到他们非但不觉羞耻,甚至反过来嘲讽他们师徒两人,把他们狠狠奚落一顿。 “楼大夫有功夫操这份心,倒不如担心一下杏林堂的生意,过两个月要还是没有进项,医馆还能开的下去吗?” “药材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们卖的这般便宜,不也让更多的人买得起药了?” “诸位,诸位,我们这位楼大夫可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哪怕是到赔钱,都得给来看病的人送药呢!” “要我说,楼大夫好人做到底,不如把医馆直接送给我们几个,权当是做善事了?” “……” 那些人话句句在耳。 嘲讽的语调听着就让人气血上涌。 楼大夫回想起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半是被那些人气的,一半是想到杏林堂会关门而低落。 沈念听楼大夫说完,倒不觉得意外,毕竟有药材商有恃无恐的态度在前。 不过…… 沈念转了话题,“师父写信买药材的事儿有消息了吗?” 楼大夫点头,“已经有回信了,说是这两天就能拉一批药材过来。” 沈念还想问点别的,就看到姚元宏红着眼睛抱着扫帚走过来,“昨天师父布置的功课我还有不懂的地方……” 沈念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往下说,跟着姚元宏走到一边,“哪里不懂?” 姚元宏拿出记录病理的册子,“就是这里,都是风寒所致的邪风入体,甚至两人都是年轻力壮,没有什么暗病,但用的方子却完全不同。” 沈念接过本册,仔细查看。 楼大夫也好奇沈念会怎么解释,暂时降药材和结盟的事情放下,走到他们旁边,安安静静地等沈念回答。 沈念看到书里记录的伤寒之症就明白了,但她不能马上回答,故作深沉地思考一会儿才开口,“伤寒的方子不外乎这么几个,几味草药来回调换,所谓换汤不换药,只是针对不同人的体质稍作更改。” 姚元宏也是这么想,所以就更想不明白了。 楼大夫点头,“是这个理。” 沈念指着另一个方子,“这个方子里用了好几味贵重的药材,药性猛烈,却故意用甘草调和药性,又以苍术通气,想来这位病人肠胃不佳,家境富裕。” 姚元宏听懂了一半。 肠胃不佳用苍术能理解,但为什么说对方家境富裕? 楼大夫没想到沈念一下子明白药方的差别原因,哪怕是心头有千斤重担压着,也忍不住为自己能够收到一位天赋绝顶,心思活络又正的小徒弟而感到高兴。 再看姚元宏似懂非懂的样子,他仍觉得欣慰——姚元宏的性子如此,只会从病人的角度为人着想,不影响药效的情况下,就用最便宜的药,也是他的优点。 他行医数十年,经历过不少事情,没想到最后会在这个小镇上找到两个可以继承自己衣钵的宝贝。 楼大夫在这一刻也想明白了,哪怕杏林堂开不下去了,他也会留下来让他们学出个名堂来。 沈念继续给姚元宏讲解方子,楼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开,空旷的医馆里只有沈念和姚元宏讨论方子的声音,两人说了半天,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还没有做午饭,肚子早就饿了。 姚元宏连忙站起来要去厨房,“这个点,师父该饿过头了!” 沈念也跟着起来,“我给师兄打下手,两个人做饭也能快点。” “都不用忙活了。” 楼大夫拿着食盒从外面走进来,脸上已经没有早上的颓废,反倒像是碰到什么好事情,“我看你们说的入神,早有先见之明,从酒楼带了饭菜回来。” 姚元宏脸上浮现出歉疚的神情,“是我耽误了做饭,还让师父破费了。” 医馆如今这幅光景,还要让楼大夫花费额外的钱财,真是太不像话了! 楼大夫看了他一眼,“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他出门的这会儿功夫,显然想得通透,做错事的不是他们,何必为此耿耿于怀? 况且医馆也不是马上就开不下去了,好歹也能挨个三四个月,眼下要紧的就是补充短缺的药材,好好教导两个徒弟。 至于别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 姚元宏眼眶一红,看着楼大夫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会儿硬生生忍住不哭,“师父,我听你的!” 师徒两人感情颇深,对话中完全是准备一起熬到最后,和医馆共存亡了。 沈念看着他们,“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第35章 食补配方 沈念的话中断了两人营造出的壮烈氛围,以至于楼大夫和姚元宏两人猛地朝她那边看过去,脸上夹带着悲壮和惊讶的一些复杂的神色,让他们看着多了两分滑稽。 沈念重复了一遍,认真地说道,“我说,我有一个想法,医馆不会倒闭。” 楼大夫张了张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的形势,那些人为了赚钱,绝对不会让杏林堂继续开下去的,开医馆最重要的就是药材和病人,如今这两项都被对方抓的死死的。 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任何破局的点。 沈念笑了笑,“你们想,那些人结成联盟,按理说势足够大,为什么还这么迫切的要让杏林堂关门?甚至不惜设局?” 姚元宏张了张嘴,目光里透出迷茫,“因为师父不屑跟他们为伍?” 沈念摇头,看他还不明白,摊开来解释,“时间一长,买药的人发现久病不愈,总会察觉问题。” 那些人想要长久的赚钱,当然不会留下后患,只要整个镇子乃至周边的医馆都是这样,那么有问题也变成了没问题,哪怕觉得药效不行,也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他们才针对我们?!”姚元宏张了张嘴,如果不是沈念点破关键,他根本想不到。 “是,所以只要不关门,他们就会关门。” “但他们会让我们坚持到那时候吗?” 姚元宏下意识问道,像沈念说的这么简单,那些人指不定还会想什么法子来对付他们。 沈念停顿一下,视线划过姚元宏和楼大夫两人,脸上露出他们没能完全读懂的神色,夹带着自信和嘲讽,“医馆的生意照做,但我们可以多做一些改变。” 楼大夫没有弄懂。 姚元宏就更没能想明白。 两人异口同声,“什么改变?” “主动招揽,推出各种养身方子组合。” “……” 姚元宏听到沈念说的,面露失望。 他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平日里,我们也有出一些方子。” 不止是杏林堂,每家医馆都会出一些养身的方子,销量很是一般,如果特意准备,还容易造成药材的囤积,因此,他们都不做特别的推荐和介绍。 楼大夫没有说话,他觉得沈念肯定还有别的计划。 沈念闻言,脸上的自信不减,“当然不仅于此,上门的病人少,买的人就更少了,但是我们可以把这类方子磨成粉末,做成药膳。” “药膳?” 楼大夫若有所思。 姚元宏挠头,本意不是跟沈念抬杠,但还是问道,“药都是苦的,养身的方子比起平日里的药,苦味不减,放进菜里边不也是一股药味?” 药膳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出来的,首先得能入口才能,草药一多,喝起来就是苦的,更别说是专门养身的方子了。 沈念只问他,“黄莲、苦参吃起来苦吗?” “当然!”姚元宏点头,“苦参最苦。” 沈念指着一旁的空坛,“凉茶的配方里就有苦参。” 姚元宏和楼大夫面露震惊。 两人偶尔会跟沈念讨一碗凉茶喝,每次都觉得甘甜爽口,甚至连草药的味道都在最大程度上被淡化,不会感觉到一丝苦味,可现在,沈念却说凉茶里放了苦参?! 这怎么可能?! “只要调配合理,把药材做成药膳包,不但可以增加食材的口感,滋补身体也不是问题。”沈念肯定地说到,“我在这方面有一些心得,不用走什么弯路。” 沈念又给出一个惊喜。 上辈子她除了给人治病,她就喜欢研究药材的各种用途,除了茶饮方子,药膳、酿酒、泡酒,凡是能用上草药的东西,就没有不被她霍霍的。说是有点心得,着实是谦虚的话。 这也是她拒绝王掌柜合作的最大底气。 楼大夫对沈念的话没有任何怀疑,甚至在面对天上掉馅饼的惊喜时,也没有被冲昏头脑,“念丫头,医馆里的药材你随意调取,我们给你打下手。” 他只想杏林堂可以存活下去。 至于可以牟利的方子,他也不会做出抢夺的事情。 沈念听到楼大夫的话,心道她果然是没有看错楼大夫的为人,点点头,很快应下楼大夫的话——这种法子,也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避免双方之间产生信任危机。 不过这种方子,她多的是,没想过要藏着掖着。 “我祖上就有三个这样的食补方子,”沈念把自己的想法表述清楚,“至于药材……紫苏叶、半枝莲没多少了。” “这两味草药都在来的路上,不出意外,明日就能到。” 楼大夫适时说道。 他一扫之前的忧虑,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沈念侃侃而谈的样子,丝毫不觉得她在信口开河。至于沈念口中说的祖传方子—— 普通人家哪儿来的这么多祖传方子,要真有这样的,沈念也不至于这么落魄,早就发迹了。 方子的来历,沈念不说,他也不会多问。 沈念对楼大夫的配合很是满意,当即说了一个方子,“这个方子用来烧鸡很是好吃,可以很好的融合鸡肉的口感,不管是炖汤还是白切,都很适合,还有滋阴补气的功效。” 楼大夫惊喜,“那明日我们就吃烧鸡。” 他看向沈念,“明日把你弟弟妹妹也带来,一道好好吃一顿?” 如果沈念的方子真能成,杏林堂就能看到活路,受了她这么大的恩惠,请她家里人吃一顿,就是件小事。 “好啊。” 沈念脸上笑意加深。 这个方子刚好适合给小团子和沈立信补身体,但按照她目前的收入,每日给家里抓药、吃肉,还能稍微存点钱下来,想要日日进补就不太够了。 楼大夫的邀请正中她下怀,沈念爽快应下,“那就要麻烦大姚多买几只鸡,明天我下厨,还能做出个样菜来送到酒楼去试吃。” “诶!小事!这就包在我身上了!”姚元宏一口应下,“我明天一早就去买鸡,一定挑得又大又肥!” …… 沈念又招呼着楼大夫和姚元宏两人一起,按照食补的配方来抓药,一一磨成细碎的粉末,分别放置在小盘子里,就这些药材,成本加一块儿,已经超过一两银子。 接下来,沈念的举动让姚元宏瞪圆了眼睛,只看着她,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 第36章 这么巧呀 只见沈念一手捏着空碟子,一手伸向其他盛放药材的碟子里,或多次少次,每次一小撮粉末,动作干净利落,甚至没有过秤,直接就往里空碟子里放,一晃眼的功夫,还没有能看得更清楚,她已经收手了。 没有过秤。 甚至连她的目光都没有在那些药材上多停留。 要知道这些药材虽然是他们三人亲手研磨的,但上面可没有标注是什么药材,哪怕是楼大夫上去抓药,也得闻一闻才能辨认清楚! 姚元宏揉揉眼,忍不住问道,“……这就好了?” 沈念看出他的情绪,但没能完全理解他的震惊,一脸平常的点点头,“好了,这就是炖一只鸡的量,把它装到布包里,明日炖鸡的时候放进去就好,至于白切的做法……我再去调配点香料。” 她往厨房钻过几次,师徒两人口味淡,用的调料不多,剩下的还得去杂货铺买齐。 楼大夫十分上道,“让大姚跟着你去,杂货铺的掌柜认得,可以记账。” 他看着两人出门,目光落在沈念身上,嘴皮子蠕动两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沈念并非池中之物。 她早晚是要飞的! 沈念带着姚元去了趟杂货铺,路边上不少摆摊的小贩都跟她打招呼。 “念丫头,出来买什么?今天要不要带些点心回去?” “诶,等等,我从家里带了点菜给你,还想着一会儿去医馆找你呢,正好你带着走。” “丫头,你昨天给我的法子真管用,菜地里的虫子少了好多。” “……” 只一会儿功夫,沈念两只手都捧着别人送的菜,什么都有,全是他们硬塞过来的。 姚元宏第一次跟沈念上街,亲眼见到她在街上的欢迎程度,惊讶之余又觉得正常,毕竟沈念来医馆头一天,就已经和他们混熟了,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没有任何不自在。 他眨眨眼,“师妹,你跟他们都相熟?” 沈念腾不出手,分出一半的菜给他,才点点头,“先前卖凉茶的时候认识的。” 除了几个冷嘲热讽又不会说话的人,沈念和其他人相处不错,她去医馆后,每每路过都会和人聊几句,这些人身上多少都有点小病,今天这里疼明天那里疼的,她偶尔会给他们出主意,弄点方子,还能让人省下看病的钱。 这样的次数多了,那些人觉得过意不去,就经常会带点家里种的菜和果子。 姚元宏恍然大悟,想起来沈念还在街上卖过几天的凉茶。 等两人在杂货铺买完香料回来,连明天的菜都已经齐活了。 —— “你说姚元宏跟沈念还有闲心去街上晃悠,买了不少香料回去?没看错?” “掌柜的,确实是去买香料,我不会看错的。” 周鸣唐同沈念同村,自从上次在保和堂里被沈念下了面子,他就一直在找机会掰回一局,知道孙掌柜要对杏林堂下手,他就自告奋勇,想趁这个机会狠狠出口恶气! 孙掌柜看着盯着周鸣唐,面露不解。 早上那会儿楼大夫带着姚元宏两人来他们这里大吵一架,被所有人奚落一通后,离开的时候分明是面带晦气,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解气。 他还等着听人说杏林堂关门的消息,这才过了大半天,怎么就还有心情去买香料了? “他们要香料做什么?” “小的没敢靠太近,怕被人发现,但是下午的时候他们就一直在医馆里磨药。” “……” 磨药? 买香料? 孙掌柜越听越糊涂,总不能是这对师徒气到得了失心疯,就在医馆里犯糊涂? 周鸣唐赶想了想,“我家跟沈念是同村,上次回去的时候听我爹说她厉害着,把整个家闹得天翻地覆,还逼的里正同意她立女户,会不会是她有什么鬼主意?当年她爹也是在镇上做大夫的。” 孙掌柜咋舌,虽然不认为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少本事,但他直觉不对劲,招了招手,示意周鸣唐靠过来,“这两天你盯紧点儿,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赶紧过来告诉我。” 周鸣唐赶紧点头。 “诶,我晓得!我今天就回家再打听打听!” 孙掌柜目光里带着赞赏,他招周鸣唐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子有股机灵劲儿,这会儿看果然不错,“你盯着点,等事情办好,少不了你的好处,听人说,你还想早点当上出诊的大夫?” 周鸣唐惊喜地看着孙掌柜,“谢谢掌柜!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得漂亮!” 去年他就已经考出大夫的行医资格,但他的师父却一直不让他出诊,那个老匹夫,不就是怕他出诊后把他的生意都给抢了吗? 最后还因为他拿了点药材就把他赶出医馆,那都是借口。 离开原来的医馆,他又到了保和堂,但他空有行医的资格,却没有什么经验,只能重新从伙计做起,又让他感觉到强烈的挫败感,现在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当然会牢牢抓住!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周鸣唐是个天赋异禀的大人物! 周鸣唐很快退出掌柜休息的屋子,也不提前请假,而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医馆里干完活才离开。 他当然不是勤快,而是有意做给孙掌柜看的。 孙掌柜从屋里出来,看到他勤恳的样子,心里更加满意——不会偷懒,人又灵活,是个可以使唤的人! 另一边,周鸣唐观察沈念有几天了,知道她每天的行程安排,从医馆出来后有点晚了,他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镇口,恰好就看到马家的牛车,还有上面坐着的沈念。 他眼神一闪,假装没有看到沈念,一脸惊喜地喊住马叔。 “马叔!马叔!你是要回去吗?我也正好要回家!” “这不是周家的小子吗?正好,你快上来。” “诶!” 周鸣唐一路小跑,爬上牛车,这才一副认出沈念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你、你不是沈家的……” 沈念脸色不变。 马大叔很快接过话茬,“鸣唐啊,你可能不太记得了,这是念丫头,你们小时候还见过面呢。” 周鸣唐恍然大悟,“原来是沈家妹妹。” 沈念:“……” 什么沈家妹妹? 没事别乱攀亲戚关系! 第37章 改良的药方 沈念心里直翻白眼,面上不显,没有表现出周鸣唐的不喜,甚至配合对方的表演。 她脸上带笑,故意拿手掩住嘴巴,隐去嘲讽的弧度,“原来是周大叔。” 周大夫老来得子,周鸣唐也不过二十岁,远不到叔叔的年纪,他平日里最讨厌别人把他喊老了,结果沈念开口就是叔叔,把他噎得不上不下,还只能干笑着应声。 他觉得沈念就是故意的,心里对她的厌恶又多了一分。 沈念才不管这么多,她本来就跟周鸣唐不对付,也不觉得软化态度后双方就能看得顺眼,何必要费心讨好?再者,周鸣唐这种人也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只有马大叔这样憨厚的人才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不对盘的气场,一路上絮絮叨叨跟他们说话,更没有发觉沈念明里暗里的嘲讽了周鸣唐。 等牛车一到村口,周鸣唐第一时间跳下车,原本他还打着跟沈念套话的打算,现在,他根本就不想跟沈念多呆一刻。 沈念对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视而不见,还不忘笑眯眯地跟周鸣唐挥手道别。 “周大叔再见。” 周鸣唐听到这个称呼,心里那股气越发的憋着。 马大叔很少见沈念这么热情。 “念丫头和周家那小子还挺投缘!” “毕竟也是叔叔,看着就很亲切呢。” 沈念闻言,点了点头。 周鸣唐还没有走远,听到沈念一口一个叔叔的叫着,还碰瓷说觉得亲切,气得不行,没看清路,差点摔个狗啃泥。 “真是晦气!” 他怪叫一声,脚下又快了两分。 沈念把他的狼狈尽收眼底,脸上多了两分笑意,却没有直达眼底——周鸣唐这种小人,无事不登三宝殿,选在这个时间点跟她一道回来,八成是为了打探杏林堂的消息。 马大叔还是照例把沈念送到家门口。 沈念爬下牛车,“马叔,明天我带着弟弟妹妹一块儿去镇上。” 刚才周鸣唐在,这会儿她赶紧提前知会一声,村子里有牛车的人家少,很多人会在前一天说好,有时候临时想坐车,还可能会出现没位置的情况。 “诶,我晓得,我给你留着位置。” 马大叔爽快应下,因为每天要送沈念去镇上的缘故,他每天早晚固定要跑两趟,反而成为村里最抢手的牛车,很多人要去镇上都会先想到他这边。 沈念笑眯眯送他上牛车,转头也把大家一起去镇上的好消息告诉小团子和沈立信。 “真的吗!” “开心!” 小团子眨眨眼,下意识重复问了一遍,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家里,她也不出去玩,实在是把她憋坏了。 沈念点头,“当然,明天姐姐还可以带你去买点心果脯小零嘴,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小团子得到肯定答复,高兴地原地跳起来,笑得脸上都堆满褶子。 一旁的沈立信没有小团子这么夸张,却也不自觉的露出笑意,难得有了点少年的意气。 沈念把他们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想了想,她忙着卖凉茶、去医馆,确实忽略了他们还是好动的年纪,整日呆在家里也会觉得发闷。 以后可得多注意点。 “那今晚上早点睡,也好养足精神。” “诶!” 两人异口同声应道。 沈念眼里逐渐晕染出笑意。 另一边,周鸣唐突然回家,周大夫和姜氏喜出望外。 姜氏连忙生火烧水,准备再多加两个菜,儿子难得回来一趟,可不能像他们平日里吃的那样随便对付,“老头子,你帮我看着点火,我去隔壁择点菜回来。” 周大夫应了声,转头拉着儿子说话。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上次给的钱还够用吗?你说你师父也真是,怎么都考上了还不让你出诊?” 一连几个问题抛出来。 周鸣唐脸上顿时露出不耐烦。 每次来回都这么几句话,问的人不烦,听得人都厌了,更别提他还没把自己被赶出医馆的消息说出来,听到周大夫问起出诊的情况,他就觉得他爹是在给他施加压力。 这就更烦人了! 周鸣唐含糊其辞,“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不等周大夫再问,他就赶在前面拿话堵住他的嘴,“爹,先别说这些,我上次回来的时候,你跟我说沈念立了女户?那你知不知道她在镇上的杏林堂做了学徒?” 周大夫大惊,“有这种事?” 学医的人需要识字,还得出诊,城里边可能还会有一些医馆收女学徒,教的都是一些妇人的疾病,像他们这种小地方,哪家医馆收女人当学徒? 周大夫也只知道沈念在镇上卖凉茶,赚得还不少,至于更具体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听到周鸣唐说沈念去了杏林堂,放在平时,周大夫还会多关心两句,自打上次听儿子说了他跟沈念起了点小冲突,沈念反过来倒打一耙甚至想用言语诋毁后,他就对沈念的观感发生了改变。 甚至在路上撞见也权当不认识。 他冷哼一声,“我倒她怎么回来就要跟我们说你的闲话,同行诋毁的事情到哪里都常见,她这是想为以后能在村里赚钱想后路呢!” 他把沈念过来“好心”劝告的话重复了一遍。 周鸣唐心里怒气翻涌,就恨沈念这种多管闲事的人,他故意露出无奈,“爹,她毕竟还是个姑娘家,这些话我们就不要往外说了。” 周大夫看着自家儿子,因为是老来子,他和老婆子忍不住就多宠了点,早年也怕把他宠坏了,但见到儿子心太软,对方都诋毁上门了,他还想着姑娘家的名声。 他也忍不住多说两句,“你呀,总想着为别人好,别人可不一样这么对你。” 周鸣唐笑了笑,没有接话,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爹,你上次是不是还说了,沈念到你这边给他弟弟买药的事情?说是她自己写的药方子?” 周大夫点头。 沈念人品不好,但她写的方子比她人品好太多了。 “这行医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去考行医的资格,但这方子看得出,是有功底的,药性温和,见效也快,上次我给有个摔伤的人用了,没想到他第二天就能坐起来了。” “真这么有效果?”周鸣唐不相信。 周大夫主动把沈念的方子写出来,“你看看,这个方子是不是和寻常的伤药配方不同?一般人还想不到这么搭配呢!” 周鸣唐接过药方,瞳孔猛地放大。 这药方…… 第38章 田螺姑娘 周鸣唐就算再自命不凡,也不得不承认手上这张方子的精妙,相较于医书上那些老套基础的方子,只改换了三种药材和些许剂量,却是他想破脑子也想不到的组合。 他看看方子,又忍不住看看周大夫。 周大夫叹了口气,“那丫头,有几分天赋。” 岂止是有几分? 沈念靠着沈老三教得那些浅薄的药理,就可以对原有的药方进行改进,哪怕是行医数年的大夫也不见得能够做到。 这个想法周大夫放在心里面没有说出来,但他的夸奖已经让周鸣唐心里如翻江倒海,从小到大,他爹什么时候这么说过自己? 从来没有! 可现在,他却说沈念那个丫头在学医上是有天分的?! 周鸣唐将那张药方收起来,“爹,这个药方我想留着多研究研究,说不定能够学到点什么。” 他好不容易在保和堂掌柜跟前留下个名字,如果把这张药方交出去,到时候必然能够多得一份脸面,距离他成为正式的坐诊大夫还会远吗? 周鸣唐有自己的小算盘,对上周大夫的目光,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他这个爹,除了唠叨之外,总算是有点用处。 周大夫不疑有他,“好、好、好,多学学多学学。” 父子两之间的氛围重新变得和谐。 姜氏也从隔壁择菜回来,见两人和和气气地坐一块儿喝茶,还觉得诧异——要是先前,父子两早就吵翻天了,这两个人脾气犟得很,一吵架到第二天儿子走的时候,也不会和好。 “一家人就该这样。” “我再给你们爷俩添点水,饭一会儿就能好。” 姜氏脸上笑出褶子,嘴角怎么都放不下来。 沈念不知道周鸣唐的打算,要是知道,她也懒得理会。这晚上,她早早地吃过晚饭,就带着小团子一道睡去了,第二天天不亮,她就听到耳边传来轻声呼唤。 “姐姐。” “姐姐你醒了吗?” “姐姐,玉儿已经醒了,你怎么还不醒呢?” “……” 沈念一睁眼,就看到小团子趴在边上,睁着大眼睛,眼睛圆滚滚地看着她。 沈念:“……” 她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不再睡会儿?” 小团子摇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团子已经醒了,我给姐姐去端水洗脸!” 沈念来不及阻止,眼看着小团子跟只兔子一样快速地蹿出去,整个人显得格外快乐,门外的天何止是没亮,还是黑黢黢的一片,比她平时起来熬煮凉茶还要早。 沈念叹了口气,原本残留的一些睡意也被小团子驱散,她想了想,厨房的灶台比小团子的人还要高,心里不放心,索性起来走向厨房,还能顺便早点把凉茶煮好。 她还没走进厨房,就看到里面点起了蜡烛,亮堂堂的光把两道身影映在窗户上,屋里面传来对话声。 “哥哥,你居然起这么早?!”小团子惊呼出声。 “……还、还好,有点睡不着。”沈立信的声音有些不太自然,“水已经要好了,你先洗漱?” “我还要给姐姐端过去。” “姐醒了?” “嗯嗯,姐姐也醒得早。” “……” 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动静,沈念不知道该说什么,自打立户这段日子以来,她没带两兄妹出去过,就连出个门,她都是三令五申,告诉他们要小心为上,以至于她说了要带他们去镇上的事情后,让两人都这么兴奋。 沈念没有走进厨房,而是返回自己的房间,没有戳穿沈立信和小团子两个人。 她回到房间没一会儿,小团子就捧着一盆水进来,还专门把干净得帕子递给她,“姐姐洗脸。” 沈念装作刚刚爬起来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多谢你的水。” 小团子摇摇头,跟个小大人一样故作沉稳,“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沈念没好气的戳了戳她的脑袋,还真装上瘾了。 小团子露出憨傻的笑容,“姐姐,姐姐,我帮你一起去煮凉茶?” “再等等。” 沈念估算着时间,还不到平时煮凉茶的时候。 小团子不明所以,不过沈念说什么,她照做就好,“那我陪姐姐你说话。” 沈念不得不感叹,沈家这对兄妹乖巧得很,平日里就没有让人操心的地方,甚至还会反过来想要照顾她,完全没有因为年纪的缘故理所应当的向她索取。 他们两人越是懂事,她就越是觉得老沈家的那几个不做人,别说那些人再上门来找她的麻烦,找个机会,她也得好好教训老沈家一顿! 这个念头在沈念脑海里一闪而过。 小团子全身心都沉浸在她讲述的镇上摆着的那些吃食和零嘴,单纯的眼睛里满是向往和惊喜,完全没有察觉到沈念的想法。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煮凉茶。” 沈念和小团子说了会儿话,估摸着沈立信已经做完早饭了,她站起来拍拍衣袖,领着小团子一块儿往厨房走过去。 厨房里还闪着蜡烛的光,大锅里冒着热气,飘着一阵肉香。 “好香啊。” 小团子使劲儿耸着鼻子,说出沈念的心里话。 这可比沈念做的肉包子要香。 沈念看了小团子一眼,后者已经完全被肉包的香气吸引,整个人飞快地扑向大锅,熟门熟路的端来矮凳,把肉包盛出来,还不忘从旁边闷的小罐子里舀出三碗面汤。 没有了锅盖的遮挡,肉香几乎要溢满整个厨房,甚至连周围早起的人家都隐约闻到了这股香味,纷纷探出头寻找香味的来源,殊不知这股肉香来自沈家三姐弟的院子。 “是挺香的,你做的?”沈念明知故问。 小团子端着包子愣住,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哥哥只说别让姐姐知道他大半夜高兴地睡不着觉起来烧水做饭,但他没有教她面对姐姐的疑问该怎么圆过去。 好在沈念不是刻意为难小团子,她故作惊讶,“不知道是哪个田螺姑娘这么勤快。” 小团子顺势接茬,“嗯嗯嗯,就是田螺姑娘下凡来做饭了!不然也不会这么香!” 刚进门就听到自己变成“田螺姑娘”的沈立信:“……” 沈念听到动静,回头看他,朝他笑了笑。 沈立信霎时红了脸,心知自己的那些小动作已经被沈念看穿了。 沈念也知道小少年脸皮薄得很,没有再提起这个事情,只是在吃早饭的时候大大夸赞了这位不知名好心人的手艺,夸的沈立信又红了脸,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他这是高兴地。 沈念快速吃完早饭,就在边上煮凉茶,近来品茶楼凉茶生意越来越好,每天三四十坛也渐渐不够,还得再加点量,因此工作量大了不少。 好在每日需要的药材都能直接从杏林堂里买到,而且楼大夫还刻意给她了一个不小的优惠,让她的成本不但没有超支,反而还降了一点。 不过…… 沈念眨眨眼,听到沈立信突然开口,“姐,改天要不要让人来在砌一口土灶?” 第39章 嫉恨的程度 沈念回头看了他一眼。 按照目前品茶楼需求的凉茶数量,她每天都得熬煮五六口大锅的量,还能顾地过来,但要是需求的量再往上涨,一口大锅就不够用了。 不然她每天还得起的更早。 沈念刚刚还在想这个事情,没想到沈立信会先一步提出来。 她摇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天很快就要转凉,茶楼那边不会再要更多的凉茶。” 相反。 品茶楼的柯掌柜这段时间可能还会来找她商量冬日茶饮的事情。 沈念也有这个打算,但不会像凉茶方子这样捂得这么紧,一方面是家里的经济情况缓和下来,不会因为方子外泄就没了赚钱的来路,断了后路,另一方面,楼大夫实在太讲信用,说是食补的方子是她拿出来的,杏林堂在方子上赚的钱都得分她两成,相当于她又多了一个赚钱的路子。 况且,冬日里实在冷的很,就算她每天可以早起煮茶,送到茶楼里也凉了,再煮沸一次,总没有刚煮出来的茶好喝。 抱着这样的打算,沈念也就不准备找人再砌一个土灶出来。 沈立信不知道沈念脑子里有不少茶饮的方子,听到品茶楼那边不会继续加大凉茶的需求,他就猜到了原因,不过也不像最开始那样担忧。 这段时间来,沈念每天熬药,还给他的伤口换药,这药极为管用,他的脚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眼看就要掉落,断腿更是已经可以拆掉木板,勉强可以走上两步,只是还不能走多。 他相信,等天气转凉,他就可以下地,到时候不管是去镇上找点零工,又或者包两亩地,都可以给家里增加点进项。 沈念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说出她打算让兄妹两人都去上学认字的事情,左右这件事情等敲定了,再告诉他们也来得及。 不然这两个小孩主意大的很,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想法。 沈念没有说学堂的事情,但她说了别的事情,“以后的晚饭就让田螺姑娘来煮?我吃着包子,滋味儿可比我的手艺好多了。” 小团子眨眨眼,刚想说他们家哪儿有什么田螺姑娘,话到嘴边,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视线不停的瞥向沈立信,用眼神朝着沈立信示意。 沈立信:“……” 就算沈念没有猜到,小团子的这个举动也把他暴露的彻底。 沈立信努力维持住自己最后的那点脸面,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希望那位好心人会来烧饭。” 沈念笑眯眯地点头。 小团子已经大大松了口气,得意地冲着沈立信笑——瞧瞧,她帮着哥哥把这个秘密捂得多么严实,姐姐到现在都以为是田螺姑娘来烧饭的呢! 年幼的团子丝毫没有察觉到沈念和沈立信之间的信息交流。 沈念把几大锅凉茶煮完,那边沈立信和小团子一起已经把凉茶都倒进坛子里面装好,还不忘确认了水温降到合适的温度才把坛子进行封口,动作熟练,流程也没有出错。 做完这些,门口就响起马大叔的声音,他已经准时到了。 “我去开门。” 小团子蹦跳着跑向门口。 不一会儿,马大叔就跟在小团子后面进门,帮着他们把坛子装上牛车,快四十口坛子,加上他们姐弟三人,正好是一整车,再多点人,对老黄牛的负担就大了,马大叔也不舍得,毕竟等到农忙的时候,耕地还得靠着他这个老伙计。 “坐稳了。”马大叔提醒他们,一大清早,他也被小团子和沈立信两人的快乐感染,脸上带着笑意,“今天要晚点来接你们吗?” 他想的周全。 沈念难得带弟弟妹妹到镇上,肯定还得多逛逛,傍晚街上也会更热闹点。 沈念点点头,“就比平时晚一个时辰就好。” 白天得在医馆,不好带着他们四处闲逛,等下了工,一个时辰也足够带他们吃遍那些摊子了。 马大叔应了声,又把话题引到小团子和沈立信身上,跟他们说起镇上的见闻,引得小团子时不时惊呼出声,就连沈立信听着都入了神,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兴奋的情绪。 沈念在一旁听着马大叔吹嘘,没有戳穿他的行径。 “诶,马大叔,等等我。” “我也想搭车回镇上。” 牛车经过镇口不就,众人就听到后头传来的喊声。 沈念眼里的笑意淡去,她不用回头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周鸣唐,像个黏上了就甩不开的牛皮糖! 马大叔听到呼喊,逐渐放慢了牛车的速度。 周鸣唐在后头紧赶慢赶,终于赶上牛车,他还来不及喘口气,就看到马大叔的牛车上摆满了坛子,仅有的空位也已经坐了人——沈家姐弟三人。 这…… 他张了张嘴,想说可以挤一挤。 但他低估了马大叔对老黄牛的宝贝程度,哪怕是平日里再憨厚的老实人,面对周鸣唐的请求,还是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他,“周家小子,实在不好意思,你看着都没有空位了。” “今天镇上热闹,你再等等,一会儿肯定还有别的牛车。” 周鸣唐:“???” 当着沈念的面被拒绝,对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就已经让他感觉到一部分血液往脸上冲,他脑海里甚至想不出什么词,只顾着转身往村口走。 马大叔挠挠头,想不明白,临时搭坐牛车被拒绝是常有的事儿,怎么周家小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沈念收回夹带着嘲讽的眼神,她一早就知道牛车坐不下了,不过周鸣唐这幅感觉丢了脸的样子让她倍感意外。 她只是不想跟周鸣唐这种人扯上关系。 但周鸣唐的表现让她不得不多加注意——对方怕是已经记恨上她了。 事实上,她想的没错,周鸣唐转身离开,马大叔赶着牛车距离拉远后,他的思考能力就逐渐回笼,哪儿还能猜不到这一切都是沈念故意的! 她故意在牛车上装了这么多的坛子! 就算是卖凉茶,她哪儿能卖出这么多坛的凉茶,恐怕里面好些都是空坛子,装装样子罢了! 再加上沈家姐弟三人,刚好坐满一车! 这一切不都是在她的计划中?! 周鸣唐自以为想明白一切,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他冷着脸搭上同村的另一辆牛车,如果诅咒有用的话,沈念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沈念对周鸣唐的“牵挂”没有丝毫感应,她照例先把凉茶送到品茶楼,不过这天,稍微有点不同,楼里跑堂的伙计结了今天凉茶的银钱后,还喊住了她。 第40章 沈立信的担忧 品茶楼跑堂的就那么两个,这段日子来,沈念把凉茶送到茶楼,就赶着到杏林堂上工,平日里也没说上两句话,关系实属不远不近。 这会儿跑堂的喊住沈念,马大叔第一时间往他那边看过去,眼里透着警惕,怕对方出什么幺蛾子,倒是沈立信和小团子不明所以,还以为平日里就是这般。 沈念眨眨眼,转过身看着那人。 纪元嘿嘿一笑,也察觉到突然喊住沈念容易让人误会,他搓了搓手,“沈姑娘,不知道何时方便,掌柜的今天出门前交待我特意问问。” 不等沈念回答,他又赶紧补充,“掌柜的想跟姑娘说说合作的事情,你看,这不是很快天就要凉下来了吗……” 沈念一下子就意会。 她早上还想过这件事情,没想到品茶楼的掌柜会这么上道,主动跟她约谈这件事情。 不得不说,她看中的就是这份聪明。 品茶楼是今年才开的茶楼,根基较浅,轮茶叶品种质量,来来去去也就这么个层次,毕竟是个镇子,若是一盏茶卖得太贵,也不见有人会花钱,再论特色,它也请不到映月楼的说书先生,不可能靠说书先生就招揽这么多的客人。 那么,品茶楼未来的路子就有些暗淡了。 柯掌柜的聪明之处就在于此,他懂得把握商机,在沈念的凉茶打下口碑,招揽一定的老客后,他又把目光放在了沈念身上,想到约她讨论关于冬日茶饮的事情。 沈念笑了笑,“原是掌柜找我,平日里中午我都在,你来杏林堂寻我就成。” 纪元连连点头,“诶!掌柜的这两天就回来,他一回来,我就来寻姑娘您!” 沈念点头应声,礼貌跟他道别。 纪元站在原地,看着沈念和牛车逐渐离开,憨憨地挠了挠头,疑惑道,“老爷说只要开个头,沈姑娘就能猜到他要商量什么,我瞧着怎么好像没有这么神?这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 马大叔把沈念他们送到杏林堂门口才离开。 小团子和沈立信两人跟在沈念后头,看着杏林堂的招牌,面上还是有些拘谨,这毕竟是沈念工作的地方,虽然平日里也从她口中得知楼大夫和姚元宏两人都是宽厚的人,但到底是第一次过来,还得在医馆里蹭饭吃,多少是有些不自在。 沈念看他们拘谨的样子,笑道,“不用这么紧张,师父和师兄都是好性子。” 她安抚两人。 沈立信拉着小团子,僵硬点头,正想多问两句,就听到后头传来人的喊声,“师妹!” 他们下意识转身,就看到一个人两手抓满鸡,快步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脸上还挂着热情的笑容,不等走到跟前,他就提高音量,“是弟弟妹妹!怎么不带人进去!我早上出去买鸡,特意给你们留了门。” 姚元宏平日里心大,但绝对不会做出怠慢别人的事情。 他抬手展示了自己手上的几只鸡,示意沈念赶紧去开医馆的门。 沈念应了声,很快过去开门。 沈立信和小团子两人盯着姚元宏手上的鸡发呆,两人脑海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也买太多了。姚元宏一手三只鸡,两只手就有六只鸡了,还在老沈家的时候,他们一大家子一年也不见得能吃几次,哪怕是吃鸡肉,也只有大伯和二伯家的孩子能分到几口。 他们只能眼巴巴在旁边看着。 因此姚元宏手上的六只活生生的鸡,让他们的心灵和眼睛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姚元宏对他们的感慨完全不知情,甚至还热情的给他们介绍起来,“我一大早就去集市上蹲守了,那个老大爷隔三差五会去卖鸡,只只都是肉多有弹性,好吃的很,有时候赶得不巧,一个月也不见得能买到,还好今天运气好,我过去的时候老大爷还没有到自己的摊位。” 没有到摊位,怎么卖东西? 小团子眨眨眼。 姚元宏也不用两人提问,自己就把后头的话讲完了,“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老大爷,包圆了他今天要卖的鸡!一共六只,还特意给我便宜了不少!” 沈立信:“……” 姚元宏感受不到沈立信无言的心情,对方是沈念的弟弟妹妹,他自然表现得更加亲切,“走走走,我们也别光杵在外头,进屋说,今天师妹可是说了,要好好露一手!” 沈立信:“?” 听到这个,他就更迷惑了。 他们跟着沈念分家立户后,每日都能吃上肉,一开始吃什么都觉得香,但是日子久了,沈念的手艺连寻常都比不上,甚至没有沈立信做的滋味好。 但姚元宏却说沈念要亲子下厨。 姚元宏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自打沈念到医馆后,每每都让他觉得自愧不如,逐渐的,他对上沈念,除了爱护之情,就只剩下盲目的自信。 沈念开了口,他就觉得她一定可以。 对于沈念说下厨的事情,他也从没有怀疑过,甚至从昨天就开始期待今天的这顿饭。这么想着,他落在沈立信和小团子两人身上的目光也夹带着一丝羡慕——可以天天都吃到师妹做的饭,想必是幸福的很! “快把鸡都拿到后厨去处理一下,鸡血也要留下来。” 沈念到医馆后,习惯性就拿起药材的册子准备进行核对,抬头就看到姚元宏还拉着两人说话,赶紧出声提醒——六只鸡都要处理,这可是大工程。 姚元宏被提醒下才想起来这茬,“师妹,师父说去接朋友了,你记得给弟弟妹妹倒水。” 他又转向沈立信和小团子,不得不说,他们两人和沈念的长相有几分相似,前头沈念刚来医馆的时候,还是瘦弱的样子,养了这些日子,人长开了不少,看着活脱脱一个小美人,走在路上也能吸引不少人的视线。 沈立信跟沈念相似之余,眉宇间更多出几分少年意气,只要不长歪,一定会长得俊俏。 至于沈玉儿眼下还只是个粉嫩的团子,脸颊养出来几分肉感,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弯弯,让人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感染力十足。 姚元宏不自觉地对两人更显亲近,“你们在前面玩着,我去处理这些鸡。” 说着,他已经跑向后堂。 他一走,楼大夫也不在,医馆里就只剩下姐弟三人。 小团子好奇地看着四周,忍不住凑到沈念旁边。 沈立信却还在想着那六只鸡的事情,忍不住面露担忧。 沈念一抬头,恰好撞见他眼里的那股子情绪。 第41章 面无表情是种病呀 “你怎么了?” 沈念翻看记录药材的册子,与登记的余量进行二次核对,她对这些活已经十分熟练,一目十行,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出错,因此说话也不会耽误她手上的活。 沈立信想了想,还是问道,“姐姐有炖过鸡吗……” “我当然……”沈念不假思索的开口,又堪堪把吐出来的话咽回去,原来的沈念怎么可能会炖鸡,老沈家的那几个难得吃一回鸡肉,沈老太太就跟防贼一样,恨不得把他们三姐弟打发的远远的,好像他们站在旁边闻一闻都会让锅里的鸡少块肉一样。 但上辈子的沈念,何止是会炖鸡,凡是可以偷懒有药材方子简单烹饪出来的食材,她都会,因此,她手上的膳食方子也远比其他人认为的要多。 “嘘。” 沈念比划了一个手势,“不要把我暴露了。” 沈立信:“……” 他就更加担忧了。 相反,小团子已经不满足于在旁边单看着沈念手里的册子,她指着其中几个字,“姐姐,姐姐,这是什么字?” 沈念对家里人的耐心一向都很好,“决明子、马蹄莲、何首乌……” 她一把抱起团子,指着册子上继续解释,“前面是药材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是医馆里还剩下多少药材。” 小团子很是高兴,“哇,这么多字,姐姐都认识!真是太厉害了!”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刚才那几个字,磕磕绊绊的重复,“决、决……子、马……小马儿?” 沈念脸上笑意加深,一边教着小团子,一边拿余光去看沈立信,后者装作打量医馆的模样,注意力却始终都放在她们这边,尤其是听到册子上的那些药材名称记录的时候,恨不得耳朵都竖起来了。 “哥哥,哥哥,哥哥!” 小团子记不住这些字,就想呼唤外援,哪知道她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沈立信仿佛如梦初醒般,连忙走过去,“怎么了?” 小团子哼哼唧唧地表示不满,但她又不会真的生沈立信的气,没一会儿就指着那本记录名册。“哥哥来读!” 沈立信瞥了眼,很快念出决明子、马蹄莲、何首乌三种药材的名字。 “哇,哥哥也好厉害!” 小团子忍不住拍手鼓掌。 沈念诧异地看了看沈立信,后者对上她的视线别扭的移开视线,表现出一丝羞惗,好像怕被发现什么。 沈念才记起来,沈立信也是跟着他们那个便宜爹一起认过字的,那会儿他才多大,居然还一直坚持自己偷偷认字,还新学了不少字。 发现这一点后,沈念又觉得欣慰又觉得心酸,觉得沈立信这个弟弟实在过于懂事。 对于老沈家和他们姐弟来说,念书是一件遥远的事情,别说写字读书要用的笔墨纸砚,就是学堂的束修都是一笔极大的开销,要知道,老沈家倾全家之力,也就供了个老二家的小儿子,全家还得缩衣节食,勒紧裤腰带才能勉强过日子。 沈立信看着老沈家的日子,再联想到分家后,他们眼下的日子,哪怕心里再想认字去学堂,也不会把这个他认为过分的要求提出来。 沈念安耐住心里的情绪,继续教着小团子认字,一边的沈立信也逐渐从自己心里的秘密差点被撞破的心虚里反应过来,也跟着沈念和小团子一道认药名。 沈念还不忘带着他们一起认药。 不过药材种类繁多,光是认药名就已经十分困难,沈立信和小团子对着药材柜认了半天,只记得本册上的药名了,根本没法记住药材。 沈念却不同,她记得清楚,她刚开始学医的时候,字还认不全,对上药材柜上的药,却可以一一分辨地清楚。 “不不不,这个不是茯苓。” “半边莲是这个才对。” “哎呀,你们把佩兰和茜草弄混了。” “……” 楼大夫带着朋友一进门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一向沉稳的沈念难得露出挫败和震惊,一一纠正旁边两个小孩的错误,这样的沈念,比平日多了一分活力,倒是和她的年纪相符合了。 沈念瞥见楼大夫的身影,也停下自己的“教学”,她着实是没想到沈立信和小团子在记药材上没有一点天分,连最简单的药材都记不清,甚至还振振有词反驳她,说是“晒制后的药材看起来都一样!” 沈念只能说,她天生就该是混在药材堆里的,至于沈立信和小团子,她看了两人一眼,他们还是赶紧送去学堂才好!等她把茶楼的茶饮方子和膳食的方子整理出来,达成新的合作后,她就立马把两人都给送到学堂里! 让他们每日不得玩耍! 沈念心里想着,面上不显,还十分自然的跟楼大夫打招呼,“师父,大姚去处理中午的食材了,我们正在确认药材的存货。” 楼大夫笑眯眯地点头,他知道沈念的能力,也知道她很分得清,不会耽误到工作,更何况今天本来就是要她家里人请过来吃饭的,两个孩子自然只能一早就跟着她过来。 “这就是你弟弟和妹妹?立信、璞玉,果然是人如其名!” “对了,这位就是我之前提到过来送药材的朋友,你们喊他一声孔叔伯就成。” 沈念乖巧点头,“孔叔伯。” 沈立信和小团子也赶紧喊人,“孔叔伯。” 孔家已冷淡应声,他本来就长了一张生人勿进的脸,肤色偏黑的脸绷紧,嘴角下弯,整张脸就不见一丝笑意,其他人看见他都更显拘束。 哪怕他和楼大夫是多年好友,姚元宏见了他也不见得能放松下来。 “你呀,每回都是这样,跟你说了要多笑笑,免得把小辈都给吓跑了。”楼大夫有意打趣,也不忘跟沈念他们解释,“他这人就这样,在家里也不会多笑一笑,你们都别介意。” 孔家已听闻,面无表情地转移视线,没有要和楼大夫计较。 沈念倒是多看了他两眼,和他视线在不经意间碰触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反而是落落大方的打量,倒是显出她胆子大。 孔家已下意识把沈念这个名字记下来。 楼大夫瞥见沈念的弟弟妹妹拘谨的样子,他只带着孔家已在医馆里逛了一圈,以前好友也不是没有来过,这次就没有详细介绍,很快,他就把好友领到后头的院子里去说话了。 一方面是给沈家姐弟适应的空间。 另一方面却是想谈谈药材的事情。 “呼!这个孔叔伯看着吓人。” 小团子忍不住拍拍自己,“我差点就结巴了!” 沈立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心里也是赞同的,“那位楼大夫看着好性子,好说话。” 比起孔家已,楼大夫一直带着笑,看着就让人亲切。 沈念挑眉,楼大夫好说话没错,那位孔叔伯却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怕,所谓人不可貌相,何况对方绷着脸不笑,她倒是看出了点名堂。 “你们不要以貌取人。” 沈念教育他们两个人,“帮我看着医馆,要是有人来了,就到后面来找我,我去看看大姚处理的怎么样了。” 顺便,她还想再打听一下那位孔叔伯的情况。 第42章 随便做做就好 对于沈念的安排,沈立信和小团子满口答应,两人规规矩矩地坐在柜台前,盯着医馆门口,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要进来的医馆的病人。 沈念回头就看到两人这么认真的样子。 “……” 算了,也就不提醒他们也没有什么人会来看病了。 沈念走去后厨那边,路过院子时,还看到楼大夫和那位孔叔伯两人坐着喝茶聊天,对方还是绷紧着脸,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天生就是如此。 “子辰,你要的药材我都带来了,一会儿你清点一下。”孔家已喝了口茶,此行的目的却不止于此,如果只是带药材过来,他根本不用亲自过来,“你真的不考虑回京吗?” 楼大夫就知道他会说这话。 不管说多少次,他的答案还是一样。 “家已,你的意思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明明知道以你的医术,何必一定要呆在这样的小镇……” “我的医术?你问问京城里,哪个还敢找我看病?” “楼子辰,你明明可以……” “好了好了,每回你来都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已经七老八十的,喋喋不休。” “……” 孔家已被楼大夫随和的态度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这位好友看着好相与,实际上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当年说离京就离京,甘愿隐藏在这个小镇上做个不知名的大夫,甚至为了开这家医馆,多年积蓄散尽,两只袖子里找不出一个多余的铜板。 如果是在京城,何至于此?! 难得写信来寻求帮忙,他还以为楼大夫想通了,巴巴的收了药材,还先行一步赶过来。 孔家已越是这么想,脸上的神情就崩的越紧,几乎是半夜能把小孩儿吓哭的程度。 偏偏楼大夫一点儿不怵,笑得温温和和,让人发不出一点儿脾气,“咳……你既然来了,就多住两天,左右就当出来玩儿,我包你食宿,权当是给你药材钱了。” 孔家已:“……” 要脸吗! 他倒是好意思说!就算是镇上最贵的馆子一天能要多少钱,还当抵药钱了?! 孔家已哼了两声,冷着脸,“你倒是会省钱!” 楼大夫摇摇头,“诶,今天可是我小徒弟头一次下厨,说要大展身手,中午就请你吃鸡。” 孔家已:“……” 飞奔到院子想去喊沈念的沈立信:“……” 前者是看楼大夫一脸炫耀,哪儿能不知道他对这个小徒弟很是满意,心里好奇,却不想助长他这幅炫耀之情溢出来的气焰。 后者却是知道沈念的底细,生怕沈念把这顿饭给搞砸了,那可是六只活鸡啊,不少钱呢! 两人同时缄默的情绪影响不了楼大夫,他一看到沈立信,笑吟吟地招手,“怎么了?” 沈立信连忙说明,“医、医馆来了个病人,说是来看病。” 楼大夫微微有些惊讶,又很快收敛,“你先坐着,我去前头看病。” 楼大夫走向前院。 沈立信快步跟上。 剩下孔家已坐在原地不动,眼里却是若有所思——不对劲,哪儿都不对劲,从楼大夫伸手跟他帮忙运送药材,到这会儿来了病人,他还会面露惊讶,其中必然会有什么问题。 …… 等等,什么味道,这么香? 孔家已耸耸鼻子,闻到了一股从后厨传来的香味,混合着股说不出的清香,又好像是浓郁的鸡肉味儿,浑厚醇正。 想到刚才楼大夫说的话,孔家已眼里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倒是可以在医馆多留几天。 —— 沈念对院子里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她进后厨的时候,姚元宏已经处理了三只鸡,每只鸡都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杂毛。 “师妹,要我打下手吗?” 姚元宏看着沈念拎起其中一只,也不知道她打算怎么炖鸡,主动问道。 沈念摇头,“不用,炖鸡简单的很。” 她用事实向他证明有多简单。 杏林堂的后厨比寻常人家要大得多,往常生意好的时候,经常需要请额外的帮工,或是陪着大夫出诊,或是在医馆里帮忙抓药,人一多,做饭也不能省,总不能叫人饿着肚子。 是以,后厨还扩宽了一小块地方,另外起了两口土灶,一共有三个土灶,正好合适。 沈念同时把三口灶都生好火,加柴烧到最旺的程度,又在其中一口锅上架上蒸屉,选用四口砂锅,盛满水,分别放入整鸡,又把昨天配好的调料包放进锅里,再盖上盖。 其他两口锅也简单,省去了蒸屉,直接把水倒进锅里,再放入两个调料包。 姚元宏看着沈念的动作,张了张嘴,他记得清楚,沈念配置调料的时候,特意选用了不同的药材,说是炖鸡汤和白切鸡的调料包不一样。 这会儿她的确是把调料包分别放入。 但…… “这样就好了吗?” 姚元宏忍不住问道,他虽然不知道酒楼里的大厨怎么处理鸡肉的,也是去吃过几次,鸡肉嫩滑,蘸点浇头足以。沈念的动作看着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就是太干脆了。 总觉得好像,过于简单。 沈念扭头看向他,“当然不够。” 姚元宏莫名松了口气,就看到沈念从角落里找出一堆菜,又是洗又准备切。 沈念从一堆菜里抬起头,“你不来帮我一下?” 姚元宏:“……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这些菜是……” 沈念毫不犹豫,“当然是一会儿放进鸡汤里面。” “……” 姚元宏相信,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沈念要做什么,他一定不觉得她准备把做好的这些鸡送到酒楼里给那些掌柜、大厨品尝,从她炖鸡开始,过程实在是过于随意。 就说这些菜,一堆蘑菇、一堆菜叶子,就这样全放进去了?! 沈念说到做到,切好菜,他们就在旁边守着三口大灶,算着时间,还时不时拿筷子戳一戳,看看鸡肉熟的程度。 “行了,白切鸡这边差不多了。” 沈念让姚元宏把火灭了,却没有直接把鸡肉拿出来,又闷了一刻钟,这才让他把四只鸡都捞出来,放在盘子里放凉再切。 至于鸡汤…… 姚元宏眼睁睁看着沈念盛出鸡肉和鸡汤后,又留了一口锅的部分鸡汤,把刚才准备好的菜一股脑扔进去,“你看着来,煮熟了就可以出锅了。” “好、好的。” 姚元宏满脑子都是沈念下厨随意的样子,哪儿还有什么思考的能力。 在他愣神的功夫,沈念已经把四只鸡切好,整整齐齐地摆在盘里,一个盘半只鸡,切得方正又整齐,黄橙橙的皮下露出一点白嫩的鸡肉,抛开沈念蒸鸡的过程,看着倒是很有食欲。 “行了,诶,”沈念又看了看其他的食材,还有点肉和菜,拿出来随便炒一炒就能上桌,也不费什么事儿,她从后厨探出头,就看到院子里只有孔家已一个人,很快把脑袋缩回来,装作不经意的问道,“那个……孔叔伯一个人在院子里呢,绷着脸,好像不高兴?” “孔叔伯脾气好,你别看他老绷着脸,实际上都没有跟人闹过脾气。” 姚元宏没有察觉到沈念在套他的话,一边帮着沈念择菜,一边都不用她问,自己就把关于孔家已的事情跟倒豆子一样说出来了。 “听师父说,他认识孔叔伯的时候就是这样了,绷着脸,也不笑。” “师父和他认识很多年了?” “应该是,孔叔伯前几年来过一次,不过那会儿闹得不是很愉快,听说是被气走的。” “……” 稀奇了。 楼大夫还有能把人气走的脾气? 第43章 为什么不给喝酒 沈念难得有好奇的事情。 姚元宏却不知道楼大夫和孔家已两人之间到底为了什么而争吵,他只是摇了摇头,“反正打那以后,孔叔伯就没有再来过了,希望这次他们两人不要吵架了。” 沈念点了点头,附和了他一声,心里却是想着别的事,按照她了解到的信息,姚元宏是楼大夫在小镇开医馆不久捡到的小乞丐,后来就一直跟着楼大夫,加上姚元宏一直就是这么个性子,他从来不会主动打听楼大夫的过往,是以,楼大夫在小镇定居前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概不知。 唯独楼大夫几个来过医馆的好友,倒是记得还挺熟。 她听那个孔家已说话的时候,有几分京里的那种字正腔圆的口音,难道楼大夫是从京城来的?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就抛到脑后,她忍不住笑了笑,她早就不是那个名满天下的神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就是个好好学医,日后考个行医资格证,再养活弟弟妹妹,供他们上学的沈念罢了。 普普通通的学医小徒。 何必关心对方的来历呢? 沈念知道从姚元宏那边得不到更多的消息了,也没有再继续打听,很快就岔开话题,和他聊天的时候,又随便炒了几个菜。 目睹她做饭全程的姚元宏:“……” 如果有强迫症的人,看沈念做饭绝对是赏心悦目的,她抓菜的时候就跟抓药一样,那双手就跟秤杆一样,天生要抓多少、适合多少量,但这样导致看着她做饭实在是简单。 简单到,让人不相信她下厨的水平。 沈念不知道姚元宏在想什么,她估摸着炒菜的时间,在出锅前又抓了点盐放进去,都不用尝一口就可以确定咸淡合适,直接铲起来放进盘子里。 “白切鸡、炖鸡汤、菜汤,加上三个炒菜,差不多了。” “大姚,你把菜端出去,我去喊师父他们来吃饭。” “诶。” 姚元宏下意识应声。 沈念见他应下,自个儿走出门去前厅——专门给人看病抓药的地方。 她穿过院子的时候,看到孔家已还坐在那边,脊背笔直,纹丝不动。 “孔叔伯。” 沈念乖巧得喊了一声。 后者闻言转头看她,“嗯。” 冷淡的态度搭配着他绷紧的脸,仿佛把人拒之千里之外。 沈念也不在意他的态度,“饭菜都好了,孔叔伯可以先过去,我去喊师父他们来吃饭。” 孔家已愣了一下。 他发现这个小姑娘是真的不怕自己,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沈念又笑了一下,往前厅去找楼大夫和沈立信他们。 “楼爷爷,姐姐平时都这么厉害吗?” “是呀。” “那爷爷不会让姐姐回家?” “当然不会,你姐姐平日里干活勤快,学医的天赋又好,我为什么要无故让她回家?” “那、那姐姐做饭不好吃,爷爷也不会赶她走?” “……” 沈念没想到来喊人吃饭,还能听到沈玉儿这个团子拐着弯说她做饭不好吃的话,要知道她第一天买了肉回去的时候,他们兄妹两个人吃到连碗都几乎不用洗的程度。 如今天天吃肉,显然肉的滋味已经无法继续懵逼他们的舌头了,连对沈念盲目崇拜的小团子都已经说出了这个事实。 沈念对自己的厨艺有着明显的认知。 上辈子她用那些昂贵的食材搭配上特制的药材包,倒是得到了一片赞誉,但是对那些普通的吃食,尤其是那些面点、炒菜或者不用药材包的食材,不知道是用料过于精准还是什么原因,她做出来的菜味道始终差了一点,尝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她憋住笑,一脸严肃地迈进去,“我倒是不知道玉儿你对我做的菜有这么大意见呢。” 沈玉儿:“……”现场被抓包。 沈念又看向旁边不说话的沈立信,后者显然是和小团子一边的,不说话就是默认,她也没准备放过他,“你也是这么想的?” 沈立信:“……” 他很想装作没有听到。 沈玉儿闻言,赶紧举手和沈立信撇清关系,“都是哥哥让我这么说的,他说姐姐都没有做大菜的经验,怕姐姐把锅给捅穿了,到时候楼大夫就要把姐姐赶回去了。” 沈立信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玉儿,先前分明是她暗戳戳表达了对沈念厨艺的担忧!没想到亲兄妹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他顿时张口想要给自己澄清,却被爽朗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哈哈。” 楼大夫终于没忍住笑出声。 自从医馆遭遇危机以来,他嘴上说着豁达,又或者心里不断的宽慰自己,但到底是没有这么酣畅的笑过了。 沈念等了一会儿,楼大夫还是笑个不停,终于没忍住出声,“师父,吃饭了!” 楼大夫又笑了几声,才堪堪停下来,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笑意,“好好好,吃饭,吃饭。” 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沈玉儿和沈立信两人,“你们快跟我一起去吃饭,好好常常你们姐姐做的饭,爷爷保证,念丫头做的饭再难吃,我也不会把她赶回家的。” “……” 大可不必。 沈念对自己做的白切鸡和炖鸡汤、菜汤信心十足,保证他们在尝过以后惊为天人! 楼大夫招呼上两兄妹,又专门护着他们两个,从沈念旁边路过的时候,还不忘跟她嘱咐道,“他们也是关心你,怕你没了工作,平日里你也把他们两个多带过来玩玩,我瞧着他们两人是带财的!” 沈念无言地看着楼大夫。 楼大夫心情极好,“他们两人一来,这不就有人过来看病了?” 沈念:“?” 楼大夫护着沈立信和沈玉儿去后院吃饭,留下沈念懵逼地站在门口。 好一会儿,楼大夫的声音传来,“把门关一关,快来吃饭了。” 沈念才回过神,撇了撇嘴角,动作利落的把医馆的门一关,返回后院去吃饭。 她到的时候,饭菜已经摆起,姚元宏正在给人分碗筷,还不忘拿出沈念特意留下的凉茶。 “师妹说,今日不宜喝酒,以茶代酒,一人一碗,也没有多的。” 姚元宏把沈念交待给他的话转述给众人。 沈玉儿和沈立信倒是无所谓,两人年纪小,还没有到喝酒的年纪,就算是到了年纪,在老沈家也轮不到他们喝酒,两人在沈念的注视下,十分乖巧得端起碗,等着姚元宏倒凉茶。 比起两人的乖巧,孔家已就没有这么好糊弄了,他轻轻推了推碗,看向楼大夫,“怎么,好不容易来一趟,连酒都没有?” 楼大夫知道沈念的性子,他虽然也觉得不妥当,但还是先问过沈念,“念丫头,你怎么不把酒拿出来?是不是有什么原有?” 一时间。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沈念身上。 第44章 借一步说话 沈念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尤其是孔家已那副紧绷着脸的样子,好像喝不到酒就跟人有仇一样,哪怕是对他还算熟悉的姚元宏都觉得头皮发麻,但沈念却依旧面色如常,大有泰山崩了都不会变色的意思。 她点了点头,“是有原因。” 楼大夫耐心十足,“那你先说说,如果合理,你孔叔伯今天就喝不到酒。” 沈念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把目光转移到孔家已身上,所有人的目光又顺着她的视线转移过去。 “……” 孔家已维持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脸,视线不自然的移开,忍了一下,还是脱口而出,“你看我做什么?!这是存心不让我喝酒了?” 沈念点头,“是不能喝。” 孔家已还想说什么,楼大夫却打断了他的话,“不能喝?他为什么不能喝?” 孔家已愣了一下,才注意到沈念说话的内容,不给喝跟不能喝,一字之差,意思却完全不同。 沈念看他神色,特意提醒,“孔叔伯,能否借一步说话?” 其他人:“?” 尤其是楼大夫,脸上就明明白白地挂着想要知道的神色。 沈念不为所动。 孔家已见状,点了点头,跟沈念走到边上,脸上和刚才一样,看不出有没有不高兴,但他身为当事人,显然是不明白沈念不让他喝酒的原因。 “现在,你可以说了?” “在这之前,我有两个问题想问您,”沈念没有直接回答,甚至在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想着给孔家已拒绝的机会,“一是面部无法动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二是平日里快走、疾跑或者耍枪弄棍之时,有无别的反应?” “……” “这么说,是有别的症状?” 沈念看到孔家已的反应就明白过来,但他此时的沉默也不知道是因为沈念看破他脸上绷紧神色是因为不能变换表情,还是因为她一语中的,直接说出了他的异样。 孔家已:“……这是什么意思?” 沈念皱了皱眉,“孔叔伯,您平日里还有什么症状?饮食喜好又是如何?” 孔家已着实是没想到,他多年来隐藏的秘密就这么被一个小姑娘看破,其他人,哪怕是来往的好友,都以为他脸上没有表情是习惯冷脸,对上小孩的效果更是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甚至,这么多年来他都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 明明是第一回见面,沈念却直接看穿了他隐藏的秘密。 孔家已惊奇地看着沈念,才意识到楼大夫为什么对沈念有如此高的期望,不过他心里是这么想着,面上却还是面无表情。他对有本事的人向来是尊重和敬佩的,在意识到沈念是个有本事的小姑娘以后,他当即改正了自己对她的态度。 “沈姑娘,确实如你所说,我平日里很少会耍枪弄棍,也不喜多动,每每出汗后,都会有心悸的感觉。” “不瞒你说,自打我七八岁后,面部就不太能动,那会儿祖母还寻遍名医,吃药、针灸、火罐倒腾了不少,也不见任何起色,随着年岁渐长,反而越来越不能动弹,好在除了脸和不喜动弹外,也没有什么影响,还能吓退不少攀附关系之人,也算是因祸得福。” “……” 不难看出,孔家已是一个豁达的人。 他的脸都瘫了,还能苦中作乐,没有怨天尤人。 沈念甚至觉得他对“表里不一”还有点乐在其中,“孔叔伯,你这些症状怕都是由这里引起。” 她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孔叔伯惊讶之下,却完全不理解沈念的意思。 沈念对此也不意外,这段时间来,她跟着楼大夫学习医术,对于这个朝代的医术水平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如今的王朝已经延续四五百年,高位尊重医者,医者的地位大大提升,但同时,对医者的要求也有严格的规定。 比如,周大夫那样没有正式考到行医资格的,只能做一个乡野大夫,不具备真正外出问诊的资格;而考到行医资格证的大夫,也只是具备了最基础的资格而已。 其中,外出问诊就是小地方对于大夫的认可,一般考到行医资格的大夫,也需要得到医馆里其他大夫或者掌柜的认可,才可以外出问诊。 至于再往上,医者每到更高一级的辖区,都得参与进阶的考试,才可以获得在该辖区内安身立命的本钱,以此推论,无数名医都聚拢在京城。 可以说,京城是所有医者向往的地方。 当然,小地方也可以请那些医者前来问诊,这就是更大范围内的外出问诊了,不仅需要包食宿、路费,还要按照医者自身的收费标准来支付费用,若是产生什么纠纷,那也可以请官方来做定夺,一般由医者协会以及官府两方作为代表。 制度等级十分严明。 不过沈念作为医者这个行业的天花板,总有些不为人知的本事。比如,求到她手上的疑难杂症多了,促使她对人的身体有了更多的了解。 像是一些脏器,一般医者以五行做区分,相克相生,真正遇到这些脏器出现具体的问题,却发现进行分类归整,自然也就无法精准用药。 沈念就遇到过孔家已这种病例,对方比他要严重的多,起初她也只把面部的瘫痪作为单独治疗,后来才发现,病灶不在脸部,而是在心。 因此,寻常医者都不见得能够理解沈念说的病因,作为普通病患的孔家已不能理解就显得更为寻常。 沈念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细说,她只叮嘱对方,“有心脏引起的面瘫,切忌动怒、饮酒,也因为孔叔伯的隐私,我才让您借一步说话。” 孔家已再一次被沈念震惊。 他嘴上说着可以凭借冷脸吓退生人孩童,背地里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寻访京城的名医,当然,也没有任何的效果,至于他的好友…… 孔家已为了维持自己的脸面,向来都是瞒得紧,在楼大夫好心询问的时候,直接用一句“天生如此”就给堵回去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面瘫居然还能出现新的转机,恨不得现在就拉着沈念问个清楚,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 楼大夫等人,包括沈念的弟弟妹妹都在一边等他们过去吃饭,这一说,肯定还得耽误不少功夫,等到饭菜都凉了也不见得能说出个什么结果来。 孔家已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我一定听沈姑娘的话,不喝酒!绝对不喝!” 沈念看他听进去了,脸上也露出点笑意来,有那个医者见到病患如此配合的时候会不高兴呢?两人一道走回原位,楼大夫看着好友,“不喝酒了?” 孔家已肯定地点头,“不喝了!” 楼大夫大为震惊,他这个好友虽不像酒鬼那样,但平日里也喜欢小酌几杯,也不知道沈念和他说了什么,他竟然连酒都不喝了! 孔家已看向沈念,用眼神询问——神医,这能跟楼大夫明说嘛? 沈念点点头。 她走的本来就是天才的路子,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孔家已想了想,“先吃饭,一会儿我再跟你细说。” “对对对,先吃饭,先吃饭!” 楼大夫也才想起饭还没有吃。 桌子上也没有别的肉菜,唯独白切鸡、炖鸡汤还有鸡汤熬煮的菜汤色泽莹润,透着诱人的香味,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其他人得到开饭的应允,同时向这三盘伸出筷子…… 第45章 你知道你徒弟的本事吗 沈立信和沈玉儿早在进院子的时候就闻到了这股诱人的香味,但见到沈念做的这些鸡摆在眼前,他们还是心里发虚——最开始他们也被肉本身的香味吸引过,后来就发现,沈念做的肉都是一个味道,咸淡适宜,规规矩矩,标标准准,好像每天吃的都是一个菜。 再怎么好吃,每天吃一样的,也会觉得不得劲儿。 两人同时抱着一种“怕吃出猪肉味儿”的心情,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浓郁的香味充斥鼻腔。 鲜嫩的口感在舌尖萦绕。 哪怕不蘸酱料,光是吃鸡肉本身也会因为它的鲜嫩而忽略味淡,更绝的是,鸡肉不带一点腥味,反而更显出鲜甜的口感,好像还带着点什么味道。 沈立信下意识砸了一下嘴巴,忍不住又夹了一块鸡肉,他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尝出味道来,于是又伸筷子去夹鸡肉,却没想到筷子直接戳到盘子底,发出清脆的声响。 “……” 刚刚还有那么一大盘呢! 沈立信眨了眨眼,就看到沈玉儿、楼大夫等人每人碗里一块鸡肉,嘴里还吃着一块,完全没有大家伙儿第一次见面的生疏感。 他还在愣神的功夫,其他人已经往炖鸡汤和菜汤霍霍,每个人先来一碗鸡汤,再捞点鸡肉,土灶上旺火炖出来的鸡肉酥的厉害,堪比入口即化,鸡肉中混合着浓郁的汤汁,每个人都下意识做出烫嘴呼气的动作,筷子伸向炖鸡的动作却不慢。 沈念知道自己用药材做膳食的水平,也没有什么惊艳感,也被其他人吃菜的速度带动,不自觉加快的夹肉的速度。 她瞥向旁边发呆的沈立信,往他碗里夹了块鸡肉,“愣什么神?快吃!” 沈立信如梦初醒,赶紧加入吃肉的队伍,要是再晚一点,他连个汤底儿都捞不着! 一顿饭下来,每个人都是肚子圆滚滚,鸡肉全部空盘不说,连别的几盘子炒菜也都一扫而空。 “嗝~”姚元宏没忍住打了个饱嗝,他伸手摸了摸肚子,勉强站起来,“师父叔伯你们都先坐着,我去洗碗。” 沈念也站起来,“我帮你拿进去。” 沈立信和沈玉儿当然也不会干坐着,也赶紧帮忙端碗筷。 厨房里还剩下好几只白切鸡,全都拿碟子罩着,沈念把碗筷都放在一边,就从厨房里专门找了个两个食盒,把鸡肉和汤都装起来。 姚元宏见状,主动问道,“师妹,你现在就过去吗?我洗碗很快的。” 说话间,他的舌头尖又好像尝到了刚才鲜到掉舌头的味道,对沈念的膳食药包有了十分的信心,他记得清楚,沈念说过,这一小包药粉就只适合一只鸡,要是为了节省成本,一次性多煮两只,只会让药膳的功效和味道都减半。 一小包药粉定价五十文,一个酒楼一天就可以卖出几十只鸡,再加上这个药包煮出来的味道实在是好,每天卖出去的鸡只会多不会少。 况且,像这样的小药包,储存起来很是方便,除了镇子上,也可以委托人售卖到别的地方,一旦名声打出去了,还愁医馆里的药材卖不出去吗? 他这么想一圈,心里对沈念的敬佩又上升了一个点。 沈念不知道这么会儿功夫,姚元宏就脑补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这边装好食盒,“那一会儿就麻烦大姚你了!” 旁边的沈立信和沈玉儿也是自告奋勇想帮沈念拎东西。 沈念婉言拒绝,她拎着食盒是代表杏林堂和其他的酒楼去谈生意,除了她以外,楼大夫要留在医馆招待友人,同时他又是医馆的掌柜,为了表示稳重,也不能直接出面,那就只剩下姚元宏。 姚元宏忠心听话又不会凭借冲动闹事,是一个很好的使唤对象。 沈立信见状,赶紧跑去姚元宏那边给他帮忙,不出意料,直接被姚元宏拒绝,后者分的清楚,他们都是来医馆做客的,帮忙端碗筷已经很好,怎么可以让他们洗碗呢? 沈念笑了笑,“你们两个也别折腾了,大姚不会让你们帮忙洗碗的,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想想等我回来,你们想去哪里逛逛。” 说起这个,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眼睛都亮了。 早上坐牛车来的时候,路边就有不少出街的小摊,他们还一人买了一个大肉包和葱油饼,香糯好吃,让人吃完了忍不住还想舔两下手指头。 “那我们要去看点心。” “不只是点心!我要吃果脯子!” “好好好,只要你们想的,今天都能吃到。” 沈念笑吟吟的应下。 两人得到沈念的保证,两张脸都堆满了笑容。 “沈家弟弟,你过来一下。”楼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厨房门口,正冲着他们招手。 沈立信看了眼沈念。 后者转头看向楼大夫,“师父?” 楼大夫没好气地看着她,“我想帮你看看你弟弟的腿恢复的怎么样了,虽然你没有直说,但我这个做长辈的,当然是要主动关心关心,哪儿像你,支支吾吾的,这么点事儿都不肯开口。” 沈念:“……” 楼大夫完全是误会她了。 沈念哪儿是不好意思开头,她对自己的医术充满信心,又是照看地仔细,怎么可能会让沈立信留下后遗症呢?不过她也隐隐明白过来,楼大夫喊沈立信和沈玉儿过来吃饭,也是有心想找借口给沈立信的伤势再把关把关,怕沈念脸皮薄,到时候耽误了一条腿。 沈念推了推沈立信,“那你快过去给师父瞧瞧,免得他又朝我吹胡子瞪眼睛。” 沈立信“诶”了一声,连忙走过去。 沈念又让沈玉儿跟着过去,帮着扶一把,后者也不怕楼大夫,好奇心驱使下也跟着一道走出厨房。 沈念这边又在厨房里站了一会儿,等姚元宏洗了碗,两人才一人拎着一个食盒转道从后门出去了,临路过院子的时候,他们还看到楼大夫仔仔细细在给沈立信把脉。 姚元宏见沈念的视线扫过,还以为沈念也在为弟弟担心,主动安慰道,“有师父在,信哥儿的腿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念收回视线,“嗯,我知道的。” 她没有解释什么,任由姚元宏和楼大夫两人误会。 楼大夫检查的认真,他很快发现,按照他们得知的沈家姐弟的身世,三人在老沈家当牛做马,吃不饱穿不暖,常年劳作加上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多少会留下点暗病。 但沈立信的脉象强劲,完全没有前段时间腿脚断裂受到重创的影响,甚至连劳作的后遗症都微乎其微。 他惊讶地看了沈立信一眼,又帮着旁边的沈玉儿把脉,后者同样身子骨稳健,没有表面上那股瘦弱的样子。 楼大夫心里多少是有数了——八成是沈念这段时间来给补上的,但短时间内,想要补上这些年的亏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孔家已干坐在旁边,看着好友的样子,想到他刚才还说要给沈念的医术把关,忍不住揶揄道,“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 楼大夫:“……” 孔家已“嘿嘿”笑了两声,配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食用效果极佳,他又问道,“你知道刚才你徒弟在吃饭前跟我说了什么吗?” 第46章 我很挑的!真好喝啊! 沈念和姚元宏两人从后门走出。 医馆的后门连着集市另一条街道,大多是本地人自家的铺子,卖的也都是一些家里腌制的菜或者糕点一类,来往的人也比别的街道少一些——实在是没有什么特色,只偶尔过来买点零嘴的人。 这条街道走到底左拐,再往往前走一小段路就是镇上几座茶楼集中的街道。 沈念建议道,“我们先去品茶楼找柯掌柜。” 姚元宏对沈念是心服口服,没有任何异议,直接跟上她一道走。 两人走到一半,正好撞见茶楼的跑堂纪元,对方对上沈念和姚元宏,就热切的招呼,“沈姑娘,这位小哥,两位是要出门?” 纪元看着两人手里的食盒,以为他们要给人送饭。 沈念抬了抬手里的食盒,她拎的食盒盛的是白切鸡,倒是轻巧,汤都被姚元宏主动接过去了,“我是打算去找你们,让你们尝一尝我们杏林堂出的新菜品。” 纪元眨眨眼——医馆也要出新菜品了?如今都内卷到跟酒楼来抢生意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按捺下去,他脸上瞬间挂着大大的笑意,“这感情巧,沈姑娘不是说掌柜的回来了就尽管来喊你吗?这不,我们掌柜前脚进门,我就脚底抹油跑来了,没成想在半路就碰上了,真真是有缘分啊!” 姚元宏在旁边听的都惊呆了。 他从没想过还有人能够把八竿子扯不上的事情并在一块儿,竟然还能说出几分歪理来。 沈念笑了笑,没有被纪元的吹捧掀翻脑子里的那根线,还随声附和,“谁说不是呢?这是我医馆里的师兄,姚元宏,他跟我一道出来的。” 纪元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姚元宏,对方长得十分周正,浓眉大眼的,看着就是个老实人,不会耍心眼的那种,他连忙喊道,“原来是姚大夫!久仰久仰!” 姚元宏回过神,连连摆手,“还没有考出行医资格,不敢不敢,喊我大姚就好,师妹也这么喊。” 纪元也不推辞,“诶,我叫纪元,喊我小纪就好,大家都这么喊。” 沈念挑眉,“一个大姚,一个小纪,得了,那你只喊我名字就好。” 说话间,三人之间的关系顿时拉近不少。 纪元也是惯会说话的,这大概是做跑堂的一些特有的本事,跟谁都能说上话,还不是专门捡好听的那种,而是能够让你听着舒心软和。 加上姚元宏是个捧哽好手,一直走到品茶楼,也没有冷场的时候。 三人一踏进茶楼,纪元就冲着柜台喊,“掌柜的,沈姑娘来了,还给您带了新菜!” 瞧瞧,这话说的。 纪元冲着两人嘿嘿一笑,“我先带二位去楼上的雅座。” 沈念点点头。 他们这次来除了推销新菜,孙掌柜那边还要跟她商议关于秋冬时节茶饮的事情,是以不方便在大厅——现在的品茶楼可比原来热闹多了,都是被独此一家的凉茶吸引来了,来的次数多了,有时候也觉得这边清净,茶的品质也好,索性就习惯性的常来了。 她还是第一次进品茶楼这边的包厢,里面的布置清新淡雅,都往清净靠拢,屋子里还放了一个暖炉,天热的时候挪到边上,可以用作烧水的用具,客人要是有雅兴,可以亲自动手泡茶,也可以额外雇茶楼里的小厮丫头来烧水泡茶,到冬日里,往里面丢几块炭火,再罩上,就是个活脱脱的暖炉。 沈念一眼就注意到了包厢里的窗户。 由于是临街的关系,偶尔有马车、牛车经过,等到了早晚街道上人一多,实则吵闹的很,孙掌柜显然考虑到了这点,窗户上专门糊了两层纸,冬暖夏凉增加保暖性不说,还大大的减少了外边嘈杂的声音,如果有心想要听听人声,那边打开窗户,又是一番景象。 不得不说,就凭这一点,品茶楼的整体品位就要比别家茶楼要好,只能说原先品茶楼少了点运气,因此打不响名气。 姚元宏环顾四周,他没有沈念那么细心,只觉得包厢里哪儿哪儿都挺好看的,但具体是哪儿好,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在包厢里等了一会儿,纪元贴心的上了茶水,很快又端来水果、糕点、瓜子之类的小碟,如果不是沈念阻止,他大概是想把整个茶楼里的东西都给搬过来。 “沈念姑娘,您稍等,掌柜就要上来了。” 纪元很快离开。 没一会儿,孙掌柜推门而入,脸上满是笑意,“听小纪那小子说,沈姑娘还给我带了美味佳肴?” 沈念单刀直入,把食盒打开,取出一碟子的白切鸡。 姚元宏也连忙跟着她的动作,把他拿着的食盒也打开,取出其中两小盅汤来,分别是炖的鸡汤和用鸡汤熬煮的菜汤。 三样东西,颜色分明,除了香气浓郁了点,色泽莹润了点,看起来好吃了点,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孙掌柜惊讶地看了沈念一眼,他喝过沈念熬煮出来的凉茶,知道看着平平无奇的菜品想要做出新意,那就是难上加难,比如说白切鸡。 没有任何可以人发挥的余地,单看火候、炖料,以及最后好不好吃。 他从袖口里取出一副碗筷,边说道,“沈姑娘有所不止,我平日里也没什么爱好,就好一口吃的跟喝的,上次喝了姑娘您的凉茶后惊为天人,想来这白切鸡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说的十分客气,但心里却还是不以为意,毕竟白切鸡想要做出神仙般的滋味也就是到顶了,他曾经在京城里吃到过不少,因此心里的预期没有那么高。 只是因为对方是沈念,所以才会给足了面子。 沈念看得出也猜得到他的想法,摆了个“请”的手势,“孙掌柜先尝尝。” 孙掌柜从善如流,坐在边上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沈念在旁边顺手给他盛汤,一碗纯鸡汤,一碗菜汤,全都是他们想要推销的菜品,看着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唔!” 鸡肉一入口。 孙掌柜眼睛一亮,他没有想到这白切鸡还能有这样的滋味,火候刚好,鲜嫩到极致,其中还有一番别的滋味儿,这种味道的来源过于神秘,他怎么都想不到原因,于是他忍不住又夹了一块,再夹一块,还想…… “孙掌柜。” 沈念出声打断他对于白切鸡的探索。 孙掌柜轻咳两声,想说不要打扰他吃鸡肉,就看到沈念笑吟吟的把两碗汤往他跟前推过来,“单吃鸡肉也没什么滋味儿,孙掌柜再试试汤?” “这白切鸡好吃的很!” 孙掌柜为白切鸡伸冤辩驳,哪怕是不蘸酱料都觉得好吃的紧,怎么就没滋没味儿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很给面子的端起炖鸡汤喝了一口。 …… …… …… 孙掌柜顾不得热气,一口气喝完鸡汤,甚至都没有说话,直接把另外一碗菜汤也一口干了,与他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对饮食有多挑剔,甚至不知道他还有如此急切的时候。 炖鸡汤浓缩了整只鸡的精华,完全不油腻,入口更是一股“鲜”的味道。 用鸡汤熬煮出来的菜汤将原本的鸡汤稍稍稀释,却别有一番“菜”的滋味,一点不逊色! 真是太好喝了! 第47章 最贵的酒楼! 沈念等他喝完,“孙掌柜,好吃吗?” 孙掌柜听到她的声音,才想起刚才自己说的那番话——“沈姑娘不知道,我爱好不多,就好一口吃的跟喝的”,话里面就是委婉的提醒沈念说自己对吃的要求高。 如今,看着一会儿功夫就只剩下小半的白切鸡,再看看两碗光可鉴人的汤,他难得老脸一红,暗道自己刚才没有把话给挑明了说,不然打脸的还是自己。 “好、自然是好喝的。” 孙掌柜老脸臊得慌,却十分诚恳的回答沈念。 他也在沈念提出的这个问题里回味过来,一般人琢磨新菜都是往酒楼里推销,可沈念却是第一个拿到了他这边,即便沈念没有明说,但他眼睛可尖着呢,那两个食盒里面还放着几盘鸡肉,汤也没有全拿出来。 沈念笑眯眯的,“这是我们杏林堂推出的新品。” 她没有说是自己拿出来的方子。 孙掌柜敏锐的意识到沈念的说法,她说的是杏林堂推出的新品,医馆和寻常的酒楼小馆子不同,给人看的是病,卖的是药材,哪儿来的白切鸡和鸡汤? 除非…… 他瞪着眼睛,“莫非……” 沈念点点头,“我们杏林堂新推出了一系列炖鸡烧鸡的药材包,只需要一包,火候掌控好,任何人都能做出跟桌子上的这些一样的味道。” 孙掌柜万万没有想到沈念还有这样的本事! 他当然也听说了杏林堂近来的一些情况,但也不会贸然走上去询问他们要不要帮忙,毕竟面上他和沈念还只是合作关系,没有更深入的交情。 哪怕他有心想要和沈念套交情,也不会这样随意,除非,沈念开口。 但孙掌柜也知道,自己明面上也就是个普通·冷清的茶楼老板兼职掌柜,背后毫无势力可言,沈念又怎么可能会贸然上门求助? 如果按照他了解到的形势发展,杏林堂关门是迟早的事情,更别说那些人还可能故意生事造谣。 可眼下,沈念的一番话让他意识到,仅凭沈念一个人,破局足以,她根本不需要向外人求助,就在他这种自诩美食家,对食材和菜品要求如此高的人都无意识吃完了沈念带来的菜品,没有人比他在这一刻更能意识到药材包的价值。 孙掌柜变得越发客气。 他知道,杏林堂新推出的药材包,虽然是冠以杏林堂的名字,却绝对离不开沈念,要知道,那位名满小镇的楼大夫给人看病数年,积累了不少的好名声,却从未钻研过膳食、食补方面,更不曾有过什么做菜的药材包。 孙掌柜当即表示,“我有不少相熟的酒楼老板,倒是可以引荐引荐,不知道沈姑娘意下如何?” 沈念对孙掌柜的上道十分满意,“那就有劳孙掌柜了。” 孙掌柜连连摆手,“哪里的话,不知道这药材包……” 沈念以为他是想了解药材包的情况,不等他说完,就已经熟稔地开口介绍,“这药材包用了十几种药材调配而成,另外还加入了适量的八角、桂皮等香料,一包药材包可以保证煮一只整鸡,若是同时想要多煮两只鸡,就会影响到口感。” 她停顿了一下,又适时补充,“一包售价是五十文,听着贵,但是我们杏林堂也可以保证药材都是真材实料的,除了保证蒸煮出来的鸡肉口味以外,还可以作为温和滋补身体的药膳,一天三顿也不会上火。” 孙掌柜被迎面而来的一通信息砸到头,他抓紧沈念说话结尾的地方,快速说出自己真正想要问的,“这药材包开始兜售了吗?一会儿我带去你找酒楼老板的时候,顺道可以去买点药材包回来。” 沈念:“……” 姚元宏:“……” 前者是没想到孙掌柜会如此不拘小节。 后者是觉得孙掌柜进门后的形象已经完全颠覆,如今站在他眼前的,仿佛是一个眼里只有材料包的好吃的人,至于材料包的售价,不管是五十文还是五百文,对方毫不关心。 先前姚元宏还会觉得五十文一小包的定价贵了点,毕竟一只鸡也是二三十文的价格,但转念一想,普通的膳食前面加上药膳的名头以后,价格接连翻倍,别说是八十文一锅的鸡,那些略有名气的大夫调制出来的药膳,就算是卖出上百两银子的也多的是。 再看看孙掌柜的反应,这五十文一小包的药材包,似乎也不是那么贵的,反而给人一种便宜错觉。这也不是姚元宏想多了,实在是孙掌柜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直接买空他们医馆里的药材包。 沈念摇摇头,“目前这种药材包我们还没有对外出售,因为配方十分复杂,成本又高,是以也是相等和酒楼那边谈妥以后,再进行配置。” 孙掌柜眨眨眼,目光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沈念笑了笑,“不过因为要跟酒楼合作,自然也是做了一些药材包出来,数量不多,这五包药材包就当是送给孙掌柜您的。” 她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面取出五包来。 药材包是真的不大,药材磨成粉后,被装进白色透明的纱布里边,薄薄的一小袋子,凑的进了,还能闻到一股草药特有的味道。 孙掌柜欣喜若狂,当场收下这五份药材包,“那好那好,等我吃完这口白切鸡,我就带你们去找我的老相好、不是,老伙计们。” 当着沈念和姚元宏两人,孙掌柜没有要收敛的意思,以风卷残云的的速度将剩下小半的白切鸡吃完后,还发出一声满足的溃叹,快乐地站起身来,“走,我带你们去找人。” 姚元宏稍微落后一步,跟在沈念身后,“师妹,这位孙掌柜办事都如此真性情吗?” 当然不是。 沈念最初来找孙掌柜合作的时候,对方温和有礼,可没有这么不矜持。 她摇摇头,“没关系,他靠谱,我们跟着走就行。” 沈念来找孙掌柜做第一个试吃的人,当然是有她的道理。孙掌柜开的是茶楼,自然是会和周围的一些老板打交道,镇上的无外乎就是茶楼、酒楼之类人流量多的,以孙掌柜结交人的本事,认识的人自然也多,能给他们找到合适的合作对象。 两人跟着孙掌柜,很快走进镇上最大的这家酒楼,同时也是最贵的一家,最普通的一桌席面都得三两银子起步。 姚元宏听的多了,却从没进来过这里,此时跟着孙掌柜迈进门以后,就仿佛进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人声鼎沸。 周围充斥着喧闹嘈杂的声响,谈论声、报菜名声、全都混杂在一起。 人的脸上或是开怀或是畅饮,很少有生气铁着脸的那些人。 “老板,陈老板,快出来。” “诶诶诶,伙计,快去找你们老板,就说是隔壁孙掌柜来了!” 孙掌柜的声音打破了那一点界限。 姚元宏回过神,就看到孙掌柜随意逮着一个伙计,态度十分熟稔,他隐隐约约意识到沈念来找孙掌柜作为试菜人选的原因了。 这、这也太聪明了! 姚元宏朝着沈念抛去一个敬佩的眼神! 第48章 有了它人人都是神厨 那名伙计显然也是认识孙掌柜的,这位平日里就没少来,每次来带着说是茶楼里的跑堂一起,几个人点一大桌子的菜,还好点评。 一来二去三四回的,孙掌柜就跟酒楼老板认识了,两人经常约一块儿喝酒,天南地北的聊天,也没有什么隔阂。 “孙掌柜!您稍等,我把菜给客人端过去,立马就去找老板!” 伙计连忙说到。 孙掌柜松开手,“快去快去,我直接去他那个包厢等人。” 孙掌柜说完,就带着沈念和姚元宏两人一起走上二楼,“酒楼的陈老板与我也算相熟,平日里也是好一口吃的,所以就开了这家酒楼,招了不少厨子,自称没有吃不出的配方,今天,我可要让她好好开开眼!” 沈念笑了笑,没有接话茬。 要说对着药材包配不出相同比例,她有自信,但要说对方吃不出药材包里面的药材,这也不一定。 姚元宏看了看沈念,没敢开口,他从孙掌柜身上还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胜负欲。 三人才进了包厢没多久。 姚元宏才看了眼这家最贵酒楼的包厢,只是觉得进来以后四周的一切布置都显得热热闹闹,和茶楼有极大的不同,还没来得及细想,那边就匆忙进来一个人。 身形魁梧,是个彪形大汉的模样,足有他两倍壮实,看着着实可以吓退不少人,恐怕也没有人敢打劫他。 不过这么彪悍的一个人开口却是意外的温和。 “孙掌柜,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得空过来了?最近你茶楼的生意变好,我都差伙计去你那边买了好几回凉茶,别说,我走南闯北多年,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凉茶!” 孙掌柜面露得意,“这回我可把做出这凉茶的人带来了。” 陈老板早就注意到包厢里两个眼生的人,却没想到他们就是做出凉茶的人,顿时有些惊讶,又再次打量了两人。一个小姑娘脸上带笑,面容姣好,气定神闲的样子看不出深浅,也看不出她的心思,另一个人较小姑娘年长几岁的样子,心思浅薄,不安或者局促都表现在脸上,一眼就能看透。 这两个人还挺有意思! “没想到做出凉茶的人会如此年轻!真是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不知道两位在哪里高就,可否有意愿来我这酒楼?一个月五两银子打底,卖出的凉茶都可以分成!” 陈老板堆满横肉的脸上露出善意的笑容,然而这一丝善意在他脸上的确是很难传递出来。 至少姚元宏觉得对方气势凶狠,心里瑟瑟发抖,越发的局促,下意识想要张口说明这凉茶不是他做的,而是沈念一人熬煮,配方也是她一个人。 不过他还没有开口。 孙掌柜就先一步出声,不满的说道,“诶诶诶,我说你这不厚道啊,我把人带过来,你就要撬我墙角,算什么本事?你钱多了不起啊?” 陈老板横了他一眼,“当然了不起。”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之间陡然生出不小的火花。 最后还是孙掌柜冷哼一声,“凉茶的配方你是抢不走了,今日我带他们过来,是想来试试你这个没有尝不出作料的舌头。” 陈老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他无所谓的笑了笑,“这都是其他人虚夸的说法,哪儿有这么厉害,大千世界,我尝不出来的味道多的去了。” 话虽如此,陈老板下一句话话锋一转,“不过你孙掌柜都亲自带人过来了,我也不能不给面子,把吃食拿出来,我就先试一试。” 姚元宏:“……” 好一个谦虚的夸赞。 是他永远没有的厚脸皮。 相比起他丰富的内心波动,沈念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在陈老板说完以后把食盒里的白切鸡拿出来,同时也示意姚元宏把两种汤也都拿出来。 陈老板一看这桌上的一碟白切鸡,和两碗鸡汤,脸上露出不屑,“孙掌柜,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吃白切鸡喝两口鸡汤?” 孙掌柜面对挑衅,面上不怵,心里不虚,“你先吃,你先吃。” 他心里得意地很,当时他只是隐晦的提醒,好歹没有把打自己脸的话说出口,而陈老板,他今天注定要阴沟里翻船了! 陈老板时常与他一道喝酒,两人在品尝菜肴上都有自己的见地和喜好,谁也不能说服对方,因此像今日这样的场面也有过好几次了,谁也没能真的赢过对方。 他还是头一次见孙掌柜这般有自信。 陈老板不敢大意,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一双筷子,夹了块白切鸡的鸡肉。 姚元宏眼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又看了眼孙掌柜,心道这两人居然都有袖子里藏筷子的习惯,好像是为了方便走哪里都能吃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陈老板吃白切鸡,下意识也紧张了起来。 孙掌柜刚刚还吃过白切鸡,心里的得意之情几乎要流露在脸上,他甚至快乐的哼了两声,任谁也猜不到,这种鲜嫩口感的白切鸡居然是合着药材一起蒸出来的,更别说这鸡肉里不带一点药味。 眼看着陈老板瞪圆眼睛。 孙掌柜窃笑道,“怎么样?尝出来了吗?” 陈老板挥手示意他不要出声,仔仔细细的回味舌尖上的滑嫩鸡肉,“我再尝一尝。” 孙掌柜抬抬手,“你就再试试,多吃两口。” 陈老板:“……” 他就说对方拿来一盘白切鸡都这么嚣张,简直是侮辱人,没想到着白切鸡果真领藏玄机,除了鲜嫩和令人回味的香味外,他明明尝到了另外一股味道,这股味道和鸡肉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极大的催发出鸡肉的滑嫩的口感。 这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无数中调料与可能的食材,却抓不到一点头绪。 陈老板不断地往嘴里夹鸡肉,试图唤醒出他脑海里那个没有踪迹的答案。 孙掌柜有恃无恐,“别光吃肉啊,你再喝喝汤。” 陈老板:“……” 他不信邪的端起碗,最开始还慢慢喝两口,到后来干脆得一饮而尽。 “砰。” 碗底搁置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老板一脸凝重,看向孙掌柜,“行了行了,看把你得意的,快告诉我这里面放了什么?这可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白切鸡,连京城里的厨子都没这种水平!” 他又看了眼沈念和姚元宏,两人还是一如先前的模样,一个看不透,一个完全能看透,但同样的都是年纪轻轻,难道他们两个人真能做出这样火候的白切鸡来?! 怎么想都觉得很诧异。 孙掌柜发出两声欠揍的声音,听着贱兮兮的,“别说是他们,就是我,也同样可以简单的做出这样的白切鸡来。” ??? 陈老板嗤笑,“我尝不出这里面的配料,但不代表我不知道这白切鸡有多好吃,你五谷不分,怎么不清醒清醒?” 孙掌柜四号没有被他这一番言论刺激到,反而一脸得意的取出一份药材包丢给陈老板,“那您自个儿闻一闻,我告诉你,就是这个东西,往水里一扔,这白切鸡就有了九成的精髓!” “……” 陈老板一把接住药材包,谨慎地凑近闻了闻。 第49章 谈成合作 “这是……药材?!”陈老板凑近闻了闻,立即惊呼出声,很快他又摇头,“不、不只是药材,还有些别的香料,桂皮……八角……椒麻……” 他一口气把沈念磨进药材包里的香料如数说出,甚至还报出几个一般人也可以随意取用加在汤里调味的药材。 沈念着实是有些惊讶——对方只是闻一闻就能说大半的配方,确实不一般。 反而是孙掌柜,脸上带着迷之微笑,“怎么样?陈老板这次可服气?” 陈老板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用鼻子哼气,表现出不想理他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 两人这幅样子,姚元宏却反而觉得空气中的火药味都淡了不少,没有一开始那种剑拔弩张双方针锋相对的意味,从中又能品出点两人交情匪浅的味道来。 姚元宏松了口气,忍住想要拍胸脯的手,暗道:刚才可真是吓死了!还以为孙掌柜真是来踢馆的! 陈老板故作矜持了一会儿,很快就消了气,又白了孙掌柜一眼,“这次是我输了。” 他是真没有吃出药味来,更不知道在这么多种药材的综合下,竟还能把白切鸡做出这番滋味儿来,是他见识浅薄,不过输是输了,他冲着孙掌柜挤眉弄眼,“你当时吃出什么来了没?” 孙掌柜得意地表情僵住。 陈老板看到他这样,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感情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他嗤笑一声,“得得得,我是输了,你也没赢。” 孙掌柜:“……就你聪明!” 陈老板口头上赢了孙掌柜,心情就更好了,他笑眯眯地看向沈念和姚元宏,“两位是孙掌柜介绍过来的,想必是想要把这材料包放在我这酒楼里卖?” 沈念点点头,“是有这个念头,不知道……” 陈老板一拍大腿,“那感情好!这材料顶一个大厨,我这就去把人喊过来草拟契约,你有什么要求和想法尽管提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就已经起身去喊人过来。 姚元宏这眼睛从头到尾就没有合起来过,只觉得陈老板风风火火的,跟整个酒楼的热闹十分相合,难怪这家酒楼价格这么贵,生意还能这么红火! 孙掌柜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他还给沈念出主意,“沈姑娘,什么意见你就尽管提出来,他这人也就好一口吃的,看到吃的什么都好商量,你这材料包这么好用,尽管往贵的价格喊就是了!” “你这个厚脸皮的!” 陈老板带拟契约的人进来,正好听到孙掌柜撺掇沈念的话,没好气地回怼,“隔三差五就到我这儿才蹭饭不说,我还当你是个好人,还帮我牵线,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日后我可得吩咐伙计,看到你来了,直接让你在大厅排着队!” 孙掌柜得意地笑了笑,有恃无恐,他清楚陈老就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陈老板也就过个嘴瘾,他大大方方地喊沈念,“沈姑娘有什么意见就尽管提。” 沈念是个讲理的人,不可能因为孙掌柜这边撺掇就失去了理智,把材料包的价格往天上靠,“一份材料包只卖五十文钱。” 她主动把药材粉末里的种类一一告知,“我们用的都是好料,陈老板舌头灵,想必也能尝得出来。” 陈老板听到沈念报药名,颇为稀奇,“沈姑娘难道不担心知道这些药材后,其他人仿制出来?” 沈念挑眉,“当然不怕。“ 她有她的底气。 陈老板一听,也明白过来,光是药材的种类就有十余种,配比不同,这药材包的滋味也就不同,更别说沈念还打包票,说是兼顾滋补养身不上火,别家靠着药名就想仿制,也是困难的。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真要直接报出配方里所有的药材明,相当于也是把配方公示了一半,这种勇气也不是常人能有的。 他感叹道,“沈姑娘真是好魄力。” 沈念笑了笑,“我们只收药材包的价格,以及我这边把白切鸡的火候和炖鸡汤的火候告知,保证让厨子做出来的味道和这个一样。” “别的没有要求了?” “没有别的要求了。” 陈老板忍不住重新打量了沈念。 对方看着就是个好看的小姑娘,比同龄的人可能沉稳一些,先前倒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和她聊到合作,他却是吃了一惊。 要知道沈念拿出来的材料包可是独一份,不仅是在这小镇上,放眼整个京城,他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用的材料包,烧制起来也不费事儿,哪怕是打字不识的农家人也能保证做出好滋味。 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兴奋的神色,甚至没有狮子大开口,也没有额外的要求,这一份魄力,他先前还是小瞧了她。 陈老板更是重视沈念,也不管她的年龄,只把她当做是同年龄的小友,甚至主动提出给沈念分担销售的任务,“沈姑娘,这小镇上,你就只把材料包卖我这一家如何?” 姚元宏看了看沈念,小镇上的人有限,也不可能每天能卖出几百只?这样一来,就很难达到他们想要消耗药材的效果。 不过他见沈念没有开口,他也没有胡乱插画。 陈老板还没有说完,他继续解释道,“这小镇里只与我这家酒楼合作,我可以帮您牵线,把药材包售卖给其他地方的酒楼,不瞒你说,我前些年走南闯北的,也算是走过大江南北,认识不少同道中人,保管能把你这材料包推销出去,当然,杏林堂也只管零售,这个我不会多管,你看如何?” 沈念没有马上开口。 陈老板又连忙补充,“这些都可以写进契约里面,只管不让你们吃亏。” 沈念嘴角微微上扬,“那就白纸黑字的都写下来,免得日后扯皮,其他的事情就要仰仗陈老板你了。” 陈老板对于沈念这份爽快也感觉很是舒心,他又看了眼孙掌柜,后者老神常在,丝毫没有担心他介绍过来的买卖会黄,心道难怪孙掌柜平日里就没少夸赞这个沈念,说她做事占理儿,不会平白让人吃亏,也不会仗着自己的本事失了分寸。 不得不说,一直到跟沈念聊完,两人一块儿在契约上按下指头印儿时,他都觉得很是顺畅,双方互惠互利,没有扯皮没有心烦,讲话更是开门见山,不用拐弯抹角的猜测。 见事情已经谈完,沈念主动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和大姚还得回医馆去,等后天的时候,一早我们就把材料包按时送过来,按照契约上说的,第一批总共是两百包。” “那感情好!” 陈老板就喜欢沈念这种爽快劲儿。 沈念点了点头,和姚元宏两人一块儿道别,临走前还不忘多说了一句,“我明日再过来,保管一次就能把大厨教会了。” 孙掌柜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听着。 陈老板脸上已经笑开了花,“那就明日见!” 等沈念和姚元宏一走,他立即回头,“明日你就好好的经营你那破茶楼,少到我这边来晃悠!” 孙掌柜挑眉,“过河拆桥,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酒楼的门敞开着,总不能阻止他这个大活人走进来。 更何况他的酒楼里有哪个伙计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他们家老板来往最密切的好友? 孙掌柜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要过来占着位置,由此,他甚至可以暂时按捺住自己回去霍霍材料包的心。 第50章 楼大夫形象崩塌 姚元宏和沈念一起回医馆,回去的时候,他们手上的食盒已经空了,所有菜都被陈老板和孙掌柜两人包圆,只剩下空的碟子,还由酒楼的伙计抢过去洗干净了再装回食盒里面,只只锃光瓦亮!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时的叫卖和砍价的声音传来,夹带着人的说笑声,姚元宏有点神情恍惚,不知道是还没有从酒楼热闹中回过来,还是因为刚才谈论的合作太过顺利的缘故。 他全程一句话没有,本以为还得来回扯皮,他都打算给沈念助势,结果沈念只说了几句话,所有的问题连同把药材包往外销售的路子都被陈老板包揽,还是白纸黑字写进契约里的那种。 姚元宏看向沈念,谈成这一笔大买卖,意味着杏林堂不用担心别家药店和药材商的打压,可以有更多的精力和他们耗着,甚至还额外盈利,但沈念脸上却没有一点意外。 “……” 他犹豫了一下,“师妹。” “嗯?” 沈念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街道上,观察今天路两边的摊子有什么好吃的,回头还要带着沈立信和小团子两人出来玩。 姚元宏看到她这样,原本要说出口的那些感慨全都咽进肚子里,他换了个话题,“晚上在医馆吃饭吗?” 沈念顺口回答,“不吃了,我跟马叔约好了,今天晚一个时辰来接我们,到时候就带着他们两出去玩,也好让他们过过眼瘾,再多买点吃的,省得他们叨念着在家都快长霉了。” 姚元宏忍不住笑,“他们两看着倒是乖巧,不像是会闹人的。” 沈念点点头,“是啊,家里的活都被他们包揽了,信哥儿还嚷嚷着等腿好了要到镇上来找点活。” 姚元宏看了眼沈念,见后者说话的时候没有什么反应,想了想,“师妹,你有没有打算……”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农家子读书费时间又费钱,寻常人家都负担不起,沈念又从老沈家分出来单过,这女户的税赋也比一般人家搞的多,在这种情况下,他犹豫着要不要建议沈念把信哥儿送去学堂读书。 沈念没听到下文,倒是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直接开口,“读书?是有这个打算,我去送凉茶的时候还打听过,等再过两月,学堂才会开设启蒙班,我打算让信哥儿和玉儿都去读书。” 这下轮到姚元宏面露惊讶了,没想到沈念不但打算让他们读书,还一供就供两人,不过……眼下民风开化,虽没有禁止女子去读书,但学堂里都是男童,鲜少有人家会把女童也一道送过去。 家里底子丰厚的人家,一般都会在家请私塾先生给女子开蒙。 家里没钱的,那就更不用想了,一家子能够供出一个读书人就实属不易,更别说是女子上学。 沈念就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姚元宏的那些想法没有说出口,她就已经想到,“我救过学堂里那位韩先生,到时候我就去找他。” “韩先生?韩饶先生?” “是呀。” “他肯定能同意!” 姚元宏听到沈念这么说,什么担忧都没了,这位韩先生除了好那一口吃的外,教学风格十分独特,讲求有教无类,向来是公平对待,同同学和老师都处的很好。 说起他这个人,镇上哪个人不知道他? 两人一边说这话,转眼就回到医馆,楼大夫、孔家已连同沈立信和沈玉儿四人全都聚在前厅,他们一进去,就得到了四双眼睛的注视。 沈念眨眨眼,还没开口问他们看什么,就见楼大夫匆忙上前。楼大夫一动,其他人也跟着一块儿上前。 姚元宏看到这阵势,下意识后腿两步。 “念丫头,你说家已他是心脏有病?!什么病?严重吗?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方才给他把了脉,脉象平稳正常,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有毛病了?” 楼大夫一张嘴就跟炮仗似的,嘚嘚语速又快。 沈念刚想张口解释,楼大夫就被推到边上,孔家已眼里满是不耐烦,显得面部更是面无表情,“你行了,都唠叨一中午了,我这病有什么要紧,正事要紧。” “念丫头,你和大姚去推销药材包,情形如何?谈得可妥当?有没有被人欺负?要不要叔伯帮你们把关……” 话没问完,孔家已也被楼大夫推到边上。 楼大夫还不忘怼这个掉进钱眼里的人,“这又算什么大事!钱重要还是人重要?念丫头,你别管他,先跟我说说他这个人有什么毛病。” “你才有毛病呢!” “你就是有病,还故意瞒着我,怎么是看不上我这个做大夫的吗?” “那你刚才看出什么来了吗?啊,你又看不出什么来,还跟我吵吵吵……” “……” 沈念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楼大夫脸红脖子粗跟人吵架的样子,比起他平日里的好脾气,倒是显得鲜活了不少。 她就在一旁围观看好戏,要不是怕动静太大,都想喊姚元宏去给她拿一把瓜子过来。 至于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姚元宏的后边,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楼大夫和孔家已,这两人先前的形象有多亲和又端庄,现在就有多么的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简直是滤镜碎了一地。 他们年纪轻,还很单纯,见到这样的场景,沈玉儿忍不住拉了拉沈立信,沈立信就扯姚元宏的衣袖,姚元宏则是踱步到沈念边上。 “师妹,这……” 声音细若蚊蝇。 要不是沈念耳朵好使,都不一定能听到他的声音。 姚元宏是真没见过楼大夫还有这样的一面,这种跟两个稚子孩童吵架的画面,再结合楼大夫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教导的画面,实在是格格不入,让人“耳目一新。” 他寻思着要不要让沈念劝劝架,他是不敢掺和进去了,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火烧到自己身上可不好,还是师妹能有主意。 沈念摆摆手,示意他们三个不要着急。 姚元宏和沈家兄妹两人同时把目光从吵架的两人身上挪开,看向沈念。 沈念想着两人吵得差不多了,直接迈步上前,“师父,孔叔伯,你们不要吵了。” 她担心两人吵架过于投入,还特意提高了点音量,正好能够把两人的声音盖过去,好让他们能听到她的声音,不仅如此,这声劝架也引来路人下意识驻足往医馆里面看进来—— 他们也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吵架了。 “……” 楼大夫和孔家已气上天灵盖,吵得正欢,一听到沈念的声音,顿时收声,又见外面那些人还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两张老脸就更红了,这次是臊得脸红。 楼大夫轻咳两声,故作镇定,“懒得跟你计较!” 不等孔家已搭话,他就面朝外面,“没、没什么事情,争论了两句药方子。” 镇上的人都认得楼大夫,知道他常年浸淫在医术上,听到他说是跟人争论药方子,也都表示理解。 围观的人很快散去,医馆跟前重新恢复常态。 楼大夫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珠子,暗道这幼稚的吵架传出去,差点就名声不保。 他一回头,就对上沈念笑吟吟的脸,尤其是那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刚才吵架的气势就跟开闸的水,一下子就泄了,他没好意思地冲着沈念笑了笑,想要装傻到底。 第51章 故事听过瘾了吗 沈念却是特意问了一句,“你们吵好了?不继续吵了?” 楼大夫:“……” 孔家已:“……” 两人互不服气的对视一眼,又很快别开目光。 楼大夫挣扎了一下,“咳,念丫头,好友之间互相关心的事儿,怎么能叫做争吵呢?” 姚元宏:“……” 他觉得自己没法直视楼大夫,从刚才到现在,这么多年来他心目中那个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永远那么温和又秉持自己原则,在药材和医术上寸步不让的高大形象就此崩塌。 他师父,居然还会跟人吵架!吵架的内容比五六岁孩童还要幼稚! 楼大夫注意到姚元宏的视线,仍然是故作镇定,只要他坚持没有吵架,刚才那副场面就不算吵架,他又瞥了眼孔家已,后者绷着脸,神色完全不变。 他暗道,这面瘫虽然是种病,在这个时候倒也好使,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面子挂不住。 他又忍不住拿余光去打量沈念,对方的沉默让他有点装不下去了。 好在沈念的尺度拿捏的正好,没有打算真的让他们两人下不了台,她缓和了脸上的神色,“师父和孔叔伯都有想知道的情况,孔叔伯就跟大姚到边上去说,我也跟师父解释一下孔叔伯的病情。” 她早就想好办法了。 两位虚长了年岁的“长辈”老脸一红,沈念平静的说出解决方法,就更显得他们刚才在无理取闹了! 但他们两人还是乖巧地听从沈念说的法子。 孔家已跟着姚元宏走到厅堂的一边。 楼大夫则跟着沈念到柜台那边,去听她的讲解。 沈立信:“……” 沈玉儿:“……”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他们又是好奇姐姐去酒楼商量药材包合作的过程,又有些担忧孔家叔伯的病情,这病粗略听着像是个怪症,并不常见。 他们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对于沈念的那些本事的崇拜之情占据上风,挪动着靠向姚元宏那边,想要先听听沈念的光辉事迹。 姚元宏看着三人期待的神情,也勾起了他当时恍惚中看到的神情,“我们从医馆后门出去,师妹就说先去找孙掌柜……” …… “念丫头,你快给我说说。” 楼大夫急切地问道。 医者本就对自己没有见过的病症有着十足的好奇心,更何况,患者还是他多年好友。孔家已平日里虽然绷着脸,实则是个爽快之人,对朋友更是坦诚,楼大夫也着实没有想到他会捂得这么严实。 楼大夫更绝自己医术不精,好友患病多年,他这个医者却从未发现,对方一句“打小就是这样”,他竟然从没有怀疑过! 这是身为医者的耻辱!!! 沈念还没有给孔家已详细诊断过,只能说一个大概情况。 “我曾经听爹说起过一个病症相似的例子,听孔叔伯说他约莫是七八岁时发病,开始脸部抽搐不太受控,后转为僵硬,这是他脏器发生病变的表现。” “这种也算是先天不足,不过尚不严重,爹讲的那位同样患病的人在病情加重后,脸部的表情僵硬已经不算什么,四肢酸痛双腿麻木,更有气喘、体虚,又不得进补,人也迅速消瘦。” 楼大夫边听边点头,在得知好友的面瘫是病以后,他就详细询问过了,大部分症状与沈念说的相符,听到还有加重病情的可能,他连忙追问。 “这心脏……又该如何治疗?往年偶尔听人提起过,说是不治之症?” “没有这么夸张。” 沈念摇头,“若真是严重了,孔叔伯此时都不能走路了,你看他如今中气十足,病情一直没有加重,具体的情形问过孔叔伯再细说。” 她这边交待的简单快速。 姚元宏那边还没有说完,虽然他全程都觉得懵逼,但不妨碍他生动形象地给人讲述发生了什么! “师妹厉害的很,她也用不着孔叔伯帮忙,就单是把菜往陈老板跟前一放,对方闻着就没招了,只眼巴巴的吃光了所有,还主动配合师妹的要求。” “不仅是跟酒楼的合作谈妥了,对方还主动包揽了往外边售卖的路子,说是专程会给人介绍。” 孔叔伯面露惊讶,“对方竟这么好心?” 姚元宏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说的话没有一点夸大,“真真的,这些都白纸黑字写下来了,清清楚楚,不会有扯皮的地方。孔叔伯,你是没看到,当时陈老板看着那几盘的菜眼睛放光,恨不得直接把师妹留下来,请到他那酒楼里面做大厨呢!还说要给分成!” “……” 这是孔家已想不到的。 他作为闲散人员,但孔家历代从商,孔家人无一不精,想要在他们身上掏出利益,比登天还难!自我代入一下,孔家已瞬间发觉自己或许还小瞧了沈念。 孔家已都这么想了。 边上的沈家兄妹早就听得呆滞。 以前在老沈家的时候,沈念话不多,她只会默默分担他们两人的活计,抢着去做,好让他们能够多休息一会儿。 沈立信是男孩子,吃饭的量大,沈念就把自己的饭偷偷省下来一点,回头再塞给他,以至于这么多年,沈念看着越发瘦肉。 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离开老沈家以后,沈念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好像、好像话本子里面说的那样,打通任督二脉就成了天才! 两人目光“唰唰”地看向沈念,眼睛里透出崇拜的神情。 沈念接收到两人的视线,也不觉得心虚,她笑了笑,“故事讲完了?” “讲完了!”姚元宏点点头,有点意犹未尽,他也很满意看到其他人一脸懵逼的样子,就跟现场的他一个样。 沈念笑了笑,“别全信了大姚说的,陈老板虽喜好吃食,但终究是个生意人,他借着帮杏林堂卖药材包的名头,可不会吃亏。” 说着,她略一停顿,“再者,我想着卖药材包也不是我们的目的,杏林堂终归是个医馆,治病救人才是目的,也不用在售卖上费功夫,倒不如都委托给陈老板,还省了一分功夫。” 楼大夫愣了一下,神色中流露出激动,他知道,药材包能帮杏林堂度过难关,但也有几分担忧,怕到时候医馆因此转了钱,逐渐地失去了控制。 但此时,沈念的话直接打破了他的担忧! “好!好!说得好!” 楼大夫大为赞扬。 沈念笑了笑,还不忘看眼边上的姚元宏,后者没有品味出沈念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楼大夫听的,只是看着楼大夫高兴,自个儿也憨笑起来,心思很是单纯。 “那,大家都来帮忙。” 沈念笑眯眯地说道。 “……” 开心的氛围有一瞬间的凝滞,除了姚元宏,其他人都疑惑的看着沈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医馆里一天也不见得有两个病人来看病,运送的药材会在傍晚送到,其他……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活的? 沈念看着众人,脸上笑意逐渐加深。 第52章 大红包呀! 孔家已性子直,忍不住先开口问,“念丫头,你就说还有什么活,我……”直接雇几个人过来。 他们孔家什么都可以缺,就是不缺钱。 沈念知道他想说什么,等他说完,她才慢悠悠开口,“那就要劳烦孔叔伯了,最好是雇一些懂药理的人,那些医馆药铺里的人倒是现成的,让他们帮忙磨药、配置药方,也省得我们费事儿了。” 孔家已:“……” 他没想到沈念是让他们一块儿来配置药材包,怎么能雇佣别家医馆的小工来帮忙吗?这不是变相地把药材包的配方白送给其他人? 他踌躇着,动了动嘴皮子,暗恨自己嘴快,“这、这个……念丫头……倒不是叔伯小气心疼这几个铜板……” 听到他开口。 沈念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熟悉她的几个人都知道,她这是故意的! 其他人都努力绷着脸,免得自己当面笑出声,只有沈玉儿年纪小,她只用两只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嘴,身体一抽一抽的,使劲儿地按捺住笑出声的冲动,着实是很努力了。 沈玉儿的动静自然是被孔家已瞧见了。 他当即回过神,才回味过来沈念是故意调侃自己,他也不生气,老脸一红,心道下次千万不能把孔家撒钱的这个做派带出来,还被一个小姑娘笑话了。 沈念见好就收,“那我们就先来分工。” 她重新进行了确认,就连楼大夫也无条件的听从她的指挥。 “药材今天就能到?” “是,今天就能到,再过一个时辰,我和楼大夫就去河道岸口那边等着。” “药材能到就好,这三天,我们得赶着做两百包,磨药、称量、缝制,都得有个安排才行,不然到时候来不及。” “孔叔伯、信哥儿,你们两负责磨药。” “师父和大姚负责把配置,我会再进行检查,看看用量的精准程度,也好顺便让大姚练练手,回头我就把每种药材的用量告诉你们。” 沈念一一进行分工。 沈玉儿等了半天,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举手示意,“姐姐,姐姐,那我呢!你可不能把我漏了!” 她虽然是年纪最小的,可本事也大着呢!每天都把家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也没叫姐姐跟哥哥两个人操心! 沈念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当然不会忘记我们玉儿,你就负责缝制药材包,可以吗?” 沈玉儿赶紧点头,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我可以的!” 还没分家前,她就跟着沈念学过针线活,那会儿活多,袖口裤子袜子都容易磨破,她就帮着一起缝补,针脚不大整齐,但还能看。 沈念看向楼大夫,“至于剩下的药材包,回头我回村以后就去找人,这个东西缝制简单,不用费劲儿,工钱到时候再商量着给,可以多备上一些,日后都能用上。” “你来安排,需要用钱的地方就……”楼大夫赶紧点头,“就找你孔叔伯,我来要!” “就你知道!” 孔家已没好气地瞪了眼楼大夫,转头看向沈念,“他这人赖得很,不过这话说的对,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支会我一声就好,别跟我客气,我身上的毛病都还得仰仗着小沈大夫呢!” 孔家已说的也没错。 他这病偷偷摸摸看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大夫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喝了不少药挨了不少银针,都是收效甚微,反而是在沈念这边得到了新的进展,一照面就能够说出他的病根,哪怕对方才跟着楼大夫学医,时间尚短,他也没来由的就是相信沈念。 “对了,磨药就我们两个人,人手够吗?我让管家沿路运送药材,他还带着两个书童,加起来还能多三个人手。” 孔家已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的老管家和两个书童。 楼大夫早就知道孔家已的德行,见怪不怪,姚元宏在多年前也是见识过的,此时听到也不觉得惊奇,反而是沈立信只在话本子里听过,头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阵仗,忍不住往孔家已那边多看了一眼,真切的感受到为什么对方会说出“钱的事儿,只管支会一声”了。 他自小就在沈家长大,记事后没多久,他爹去世,娘也没多撑几年,前几年都苦的很,睁眼就是干活,吃的比牛少,干的比牛多,全家都勒紧裤腰带,只有二伯家那个读书的哥哥能多吃两个鸡蛋,那都是奢侈的。 沈立信只觉得话本子里的富贵人物真真地出现在眼前,他倒不是嫉妒,也没有什么复杂情绪,只单纯觉得这样的人好像也都要吃饭喝水,还要找他姐姐看病,似乎……也不是很遥远,等他长大,他也要努力赚钱,不止是养活姐姐妹妹,还要让他们不用干活,雇个人照顾她们。 就跟、就跟孔叔伯这样。 沈念对孔家已的身家没有什么兴趣,听到还能多出三个人手来,倒是更高兴两分,“那感情好,晚上可以先试试手,明天一早可以正式上岗。” 孔家已笑眯眯点头。 沈念又核对了医馆里剩下的药材,以及孔家已运送过来的这一批药材的种类和数量,确定这一批药材至少可以撑过几个月,这才结束了谈正事的阶段,很明显,每个人脸上都轻松了不少,这意味着医馆撑过小半年是没有问题的。 等到时,日子一久,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别家医馆卖的都是劣质的药材,便宜但药效差,吃药时间久了,花费的银钱只会比正常吃药花的多。 楼大夫心情很是不错,他果真是没有看错这个徒弟,当时看她抓药就知道她不简单,难得的是有天分、又懂人情,还有底线,这样的大夫才是真正少有的。 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还不到平日里沈念回家的时间,不过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可以是个特例,“念丫头,你难得带他们到镇上来,后面几天就要开始忙了,你今天就先带他们出去逛逛。” 说着,他还掏出两个封红来,“这个你们两拿着,是楼爷爷给你们的见面礼。” 沈立信和沈玉儿当然不会直接伸手,两人都看向沈念,不知道能不能收下。 沈念笑了笑,“既然师父想给,你们就收下。” 楼大夫闻言,脸上笑意又多出几分,他就知道沈念这个丫头知道自己的意思。先前她出这个药材包的点子时,他就想要补偿她一些,但总归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正好,包两个封红,简单实在,还能缓解他们眼下的银钱的压力。 “谢谢楼爷爷。” 沈立信和沈玉儿异口同声地说道,两人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收到长辈赠与的封红,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别光看他呀,我这儿还有呢。”孔家已没忍住插话,说着,他就从袖口里掏出三个封红来,还有沈念的一份,一一分到他们三人手上,还不忘多解释一句,“当时第一次见大姚的时候,他也有份儿,你们就别推辞了,只管道谢就成。” 姚元宏连连点头,生怕沈念不收,赶紧冲着她挤眉弄眼的。 沈念见状,也没有拒绝,她收下封红后,沈立信和沈玉儿自然也伸手收下,三人齐齐又给孔家已道谢。 孔家已听到这一声“谢谢孔叔伯”,心情顿觉舒畅,丝毫没有破费的心疼。 姚元宏那边看到沈念他们收了封红,眉开眼笑,幸好师妹他们收下了!他收封红的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到这会儿了,他看着自己的小金库,也才真切地感受到孔家已的大方! 第53章 孙掌柜免费请喝茶 那么大一个封红啊!可以说他能有这个所谓的小金库,纯粹是因为有孔叔伯的这个封红! 姚元宏知道沈念一个人带着弟弟妹妹,哪怕是靠着凉茶赚了一些钱,也总归是过得有些压力,毕竟她还打算要供两人去学堂呢,这会儿有孔叔伯的封红在,倒是可以轻松不少。 姚元宏打心底里为沈念感到高兴。 沈念又嘱咐了孔家已几句,告诉他平日里的一些注意事项,尤其是酒之类的东西,那是万万不能碰的。在说完这些以后,她才带着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出门。 沈立信和沈玉儿带着收到两个封红的喜悦,跟在沈念旁边,忍不住好奇地看向四周,这个点比大清早可热闹的多。 街道两边划分出来的区域已经摆满了摊位,吃的喝的玩儿的应有尽有,叫卖声谈话声更是响亮,空气里都散发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引得人口水直流。 路上的行人或驻足停留,或匆忙路过,各种各样的人都有,穿的也都比村子面的人体面得多,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只觉得他们走路间都好像带着风。 “驴儿打滚,北边最出名的小食儿,五文钱两个。” 沈玉儿听到驴打滚儿就走不动道了。 小摊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排的“胖团子”,有白的、黄的、青的各种颜色,显得格外软嫩,如果用指头戳上一戳,就能留出个印子来。 沈念难得看到小团子这个样子,她一把把她抱起来,好让她能看得更清楚,“想吃?” 沈玉儿点点头,乍一下当着那么多人面被沈念抱起来,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她就发现周围没人会注意她们这边,她顿时放松了不少,甚至伸手环住沈念的脖子,享受着她的怀抱。 “诶,你们尝一尝?绝对好吃!用的都是上好的糯米,香软可口。”卖驴打滚的小贩是个生面孔,约莫是才来没几天,也是个会来事儿的人,主动切了一点下来递过去。 沈玉儿接过来往嘴里一塞,眼睛顿时就亮了,“姐姐,好吃!” 沈念就让两人都挑两个。 “姐姐你不要吗?”沈玉儿眨眨眼。 沈念摇头,“我不喜欢吃太甜的。” 要是还在老沈家的时候,他们肯定会觉得沈念是故意这么说,想要多留点吃的给他们,不过他们分家出来单过有段时间了,沈念在兄妹两心里面无所不能,自然也不会说谎。 沈立信心想到时候琢磨一下,看做点不会太甜的东西出来,也好让沈念也能尝一尝。 两人各自拿了一个油纸包,里头装上两个“胖团儿”,沈立信想要把沈玉儿接过去,被沈念拒绝了,他这脚看着能正常走路,还不能受太多的力,这段时间来,每日补身体颇有成效,玉儿身上已经长了一圈肉,没有当初瘦骨嶙峋的感觉了。 沈念又带着两人往前边逛,这一整条街道都是吃的,不管是零嘴果脯还是平日里家里不会做的糕点,贵的便宜的,无论价格,只要是他们看上的,都给稍了一份。 沈念还不忘给马家几个孩子也多买了一些糕点,就买了几样,要是买多了,马婶子也不会愿意收下。 几条街逛下来,三人都走累了。 沈念看了看时辰,距离跟马叔约的点还有一段时间,她索性就带着兄妹两人去孙掌柜的品茶楼坐了坐。 “沈姑……沈念姑娘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您今天是……” 纪元眼尖,赶紧冲出门迎接。 沈念递给他一份小点,“回家前来坐一坐,随便给我们找个位置就好。” 纪元“诶”了一声,引着沈念他们三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光线好,又不会太吵,“这两位想必就是沈姑娘您的弟弟妹妹?长得真真都是顶好的模样,一会儿我拿点点心送过来!” 他离开后很快又回来,给他们上了两壶茶,还有几碟子镇上没有见过的点心,直接做成了各种小动物的模样,看着十分精致,“这是我们掌柜的家里寄过来的,拿来尝尝鲜,听说是叫什么冰皮做的,也不太甜,还有这壶是果茶,适合年纪不大的客人。” “还是你想的周到。” “哪里哪里,姑娘您可不知道,这几天掌柜的天天让点心师傅帮他熬鸡汤,说是就要这个味儿,每顿不来点可不行,也不折腾师傅弄新菜式了,我们茶楼上下都感激您呢!” “……” 沈念光知道孙掌柜好口吃的,倒是没想到他背地里还磨着点心师傅做菜。 纪元“嘿嘿”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很快转头去忙活了,没有一直待在沈念他们这桌。不得不说,他分寸拿捏的极好,不会过于热情到让人不适,也不会让人感觉冷落。 像是这会儿,他很明显给几人留下了说话的地方。 沈玉儿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只小兔子模样的糕点,“姐姐,这摸起来还是凉凉的!” 沈念知道这是什么,做起来也不复杂,就是拿做月饼的模子做出来的,不过在这个小镇子上却是少见,糕点还是凉的,说明这些送来的点心一直拿冰镇着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这些,沈念本人该是不知道的。 她眨眨眼,也拿了一块点心,“诶,还真是凉的,许是茶楼里拿冰一直压着,他们这边的凉茶,偶尔也放冰呢。” 沈玉儿张大嘴,他们村子里大多都是用井水来镇着,喝着冰冰凉凉很是爽口,从没有奢侈到用冰,这年头,“冰”这种东西都得到官府那边拿冰票和银子去买才能有呢! 沈立信也有自己新奇的体验。 他不但在镇上转了那么长时间,还吃到了以前吃不到的点心,甚至还能坐在茶楼里边,这都是话本子里才有的体验。 沈念就听着沈玉儿和沈立信两人聊天,说起刚才镇上看到的那些新奇的东西,她的话不多,偶尔喝点茶水,她手边的普洱很明显不是茶楼里存放的那种,更像是孙掌柜自己的那点茶叶,合起来带着股醇厚的味道,一点儿都不觉得苦涩,大概也是纪元那小子自作主张,把他家掌柜那点存货都给拿出来了。 沈念垂下眼。 她总觉得孙掌柜不是一般的人,不管是她喝的这茶叶,还是桌面上那些点心,都在表明对方的背景来历不简单。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有让沈念过于烦恼,不过是在镇上相识罢了,对方的来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三人在茶楼里坐了半个时辰后,沈念才招呼纪元结算茶钱。 纪元只管冲着沈念笑,“掌柜的交待了,但凡沈姑娘过来,一律不收茶钱,您走好,下次再来啊!” 沈念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是不会收钱的,心想改天再弄一点别的药材包,权当是有来有往的交情了,“那替我多谢孙掌柜了。” 纪元还一路送到茶楼门口才停下。 沈念带着两人走到镇子那边的路口,就看到马大叔等在路口那边,很快汇合上车,往村子方向往回赶。 沈念注意到,今天马大叔比往常要沉闷得多。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54章 沈老太闹事 “马叔,今天我们买了好多吃的,特别好吃。” “镇上也好玩,人比村子里多,还有很多摆摊卖的小玩具,不过玩具我就只看了看,都没买,有这个钱,我愿意再多吃两口胖团子。” 沈玉儿谈论起今天在镇上的所见所闻,还是很激动,整个人往牛车前面挪过去,想跟马大叔把今天的事情通通说个遍,分享自己的幸福感。 马大叔显然心不在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随口应付,“是、是吗?那玉儿都吃了什么?” 沈玉儿年纪小,又处于情绪激动的时候,完全没有察觉到马叔异样的情绪,只管掰着手指头列举他们今天吃到的零嘴和糕点,别的不说,最好吃的还是茶楼里面的那两碟点心。 冰冰凉凉的。 里面还有软糯入口即化的馅儿,那还有好几种口味,光是回想着就让人有流口水的冲动。 “玉儿。” 沈念看出马大叔实在不对劲,她喊住沈玉儿,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马大叔听到沈念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他还没有想好这件事情要怎么跟姐弟三人说才好,尤其是在看到他们从镇上出来那个高兴地样子——这么多年了,以往他就没见过三姐弟这么高兴地样子,像个真正的这个年纪的孩童一般。 沈念把沈玉儿半楼在怀里,后者高兴地环住她的腰,不好意思的把脸埋进去,“马大叔,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大叔把牛车往路边上靠,就停在半道上,动了动嘴皮子,“你、你都看出来了?” 他声音有点干涩,带着犹豫的情绪。 沈念敏锐的察觉到,他难以启齿的事情和他们姐弟有关,否则对方也不至于这么难以面对他们,“沈家人要来找我们麻烦了?” 马大叔没想到沈念会这么聪明。 他想着早晚都得要面对,把这事情提前说了,也好让他们姐弟三个心里有点底,免得到时候回到村子里反而乱了方寸,到时候白被老沈家的那几个泼皮癞户占便宜! “早上我从镇上赶车回去的时候,沈老太就拦了我的车,找我问你们的人,我当然只说你们出门去了。” “哪知道这个老太太直接坐倒在地上撒泼,还让我把你们交出来。” 马大叔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牛车上逐渐安静下来,沈家姐弟三人安静地听着他讲述老沈家的人过来找他们麻烦的事情,马大叔被拦车后,幸亏马婶子听到消息赶紧过来,她对上沈老太可没有那么好说话,直接把人给骂走了,本想着这事儿发生了,晚上来跟她们支会一声,也好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 可万万没想到,老沈家的人会做这么绝。 因为老沈家的人找上门的时候,沈家姐弟三人都不在家,他们在门口叫骂半天,引来了全村人的围观,甚至连玩耍的孩童都过来看热闹了,什么“不要脸皮”、“不孝顺长辈”、“想要让老沈家不好过”之类的话都还算是往好听的说,沈老太那张嘴里面吐不出什么象牙来,白的都说成黑的,根本不管分家的情况,拿孝道来压人。 现在到处都说是沈家姐弟忘恩负义,说他们不赡养人,也不回报老沈家,要知道,当年沈老三夫妻去世后,可是老沈家在养着姐弟三个啊。 都说是生恩不如养恩大,这么多年过来,就换来沈家姐弟立女户都要分家,把好好的一个老沈家弄得四分五裂,家不像家的。 这还不止! 沈老太在众目睽睽下,还把老沈家的那些个衣服都扔进了他们的院子里,说是要让沈家姐弟三个从洗衣服开始,先学会怎么做人! 马大叔艰难的把眼下的情况给三人说清楚,“好、好在今天你们不在家,要不然……” 要不然平日里就沈家兄妹在家,没有沈念在场,怎么想两人都会吃亏。 但情形也不容乐观。 “你婶子让我给你说,老沈家那个泼皮老太肯定还会继续到你家来闹事,这段时间,要不然你们就先去我家避避风头?” 马大叔问道。 沈念摇摇头,直言拒绝了他,“我知道您和婶子的好意,先不说老沈家就在你们旁边,到时候他们找我们麻烦就更近了,还给你们添麻烦……” “这不碍事,你婶子……” “还不止是这样,他们沈家人为了钱财可以豁得出脸皮,颠倒是非黑白,我们几个要一味的躲着,反倒是助长他们的气焰,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 沈念斩钉截铁地说道,“马大叔,走,我们先回去,我自己有办法应对。” 马大叔见沈念坚持,也只得应声,重新赶着牛车往村子方向走,心里头还是为沈家姐弟三个担忧,暗道这老沈家真是不做人,早年的时候也不见得他们把姐弟三个当自己人看,吃的穿的都是最差的,现在眼红沈念能赚钱了,又回头想方设法让他们低头,不让他们好过。 做长辈的做到这份上,真是连个畜生也不如! 回去的路上,牛车上再也没有人说话,沈玉儿和沈立信两人逛了镇子的兴奋劲儿跟退潮的海水一样,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两个人反而从心里觉得发寒,脑海里同时浮现出还在老沈家时候的日子,苦到人没有一点盼头,还以为这辈子都会这么过下去。 “姐、姐姐。” 沈玉儿抱紧沈念,想要从她身上获得一点力量。 沈念拍拍她的背,声音温和,“玉儿别怕,姐姐有办法,到时候你和信哥儿只管在家里呆着,什么事情也别管。” “可是……” 沈立信想要说话,他不想让沈念单独面对老沈家那几个人,那些人可都吃为了钱吃人不吐骨头的! 什么事儿都能做的出来! 万一要是他们对沈念做了什么,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沈念抬头看了看他,清楚得看到他脸上的担忧,“我都没发现,这阵子你好像长高了不少,再过一段时间,就该比我要高了,真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沈立信看着沈念,“我、我一定会成为顶梁柱的!” 沈念笑了笑,眼里的寒霜隐去,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姐姐相信你,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听我的,就先呆在家里头,护着玉儿。” 沈立信只能点头。 牛车很快进村。 一进村,沈家姐弟就感觉到了不少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过来,沈老太的那一番谩骂和控诉,也让他们忘记了当时沈念顶着满头血污抱着死也要分家的样子,反而责怪起他们几个人不孝顺来。 似乎在这些人眼里,长辈做了什么都是合理的,而晚辈仅仅是为了活下去的选择有多么大逆不道一样。 “念丫头,你们赶紧回家。” “有什么事情千万别出来,也别多想,别管别人怎么想的,回头我让你婶子过来给你们送点吃的。” 马大叔把牛车赶到沈家门口,千叮咛万嘱咐三人。 沈念点点头,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带着两人从牛车上下来。 沈家门口里外都留下了白日里沈老太闹腾的痕迹,木门上就有不少被重物砸过的痕迹,门口的土都被人拿东西撬开过,凌乱的散落在周围,让整个家里都好像蒙上了阴霾。 沈念推开门,看着院子里的景象,神色顿时冷下来。 第55章 阴魂不散!不要脸! 沈念当时租的陈家,甚至没有讲价,看中的就是陈家的屋子是刚翻修的,用料结实,门板都是厚实的那种,没有好几个人是砸不开的。 他们已经分家,老沈家的人想要撒泼来闹事,第一关就是大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闹归闹,还真不能直接把门给砸开,毕竟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让村里人都怎么想? 万一哪天吵架了,是不是他们自家的门也会被直接砸开? 老沈家的人想要在村子里混下去,就不能直接把沈家姐弟的门给砸开! 所以碰到他们姐弟都不在家的日子,沈老太到底也只能借机生事,把外头的土、石头混着他们老沈家那些人的衣服都给扔到了院子里,好好的一个院子,弄得七零八落的。 这种阵仗,着实是把没有经历过大场面的沈立信和沈玉儿吓坏了,前者还好,到底年长一点,还能强忍住惊恐,但沈玉儿才五岁,这会儿看着好好的院子变成这样,眼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掉下来,她还是强忍着抽泣声,更显得让人心疼。 沈念拍拍她的头,“玉儿乖,你和哥哥先把我们今天买的东西拿进去,看哪些禁不住放,晚上我们先吃,姐姐先去里正叔公家一趟。” 沈玉儿泪眼朦胧地点头。 沈念沉稳的模样还是让她感觉到些许的安慰。 沈念见状,又看向沈立信,“你也别怕,凡是都有姐姐在,能照顾好玉儿吗?” 沈立信赶紧点头,“姐,你放心!” 他也没问沈念的打算,只是知道自己必须要支棱起来,像今天这样的场面,他们是躲过去了,但如果有一天只他们单独在家,沈念也不在呢? 他要是就这这么慌了,下一次怎么办? 沈念笑了笑,叮嘱道,“把门拴好,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安抚好兄妹两个人以后,沈念才出了院子,也不管周围那些村民的目光,径直往里正沈宜修那边走去。 “沈家叔公。” 沈念一到他家门口,就看到对方正好揣着个手,好像要出门。 她眨眨眼,“叔公是要出门办事吗?” 沈宜修:“……” 他该早走一步,怎么就偏在这个时候撞上了呢?这会儿说要去办点什么事情,一时也找不好借口。他索性停下脚步,勉强笑了一下,“本来、本来想着吃饭前去走走,中午那会儿吃撑了。” 沈念恍然,“原是这样,我以为叔公是要躲出去呢。” 躲谁? 自然是一清二楚。 沈宜修没想到沈念说的直白,心下有些恼怒,却又见她笑意吟吟的,好像就随口一句玩笑话,当不得真,顿时又觉得迷惑——沈念她家可被沈老太砸了,怎么这会儿还能笑得出来?! 沈宜修也是因为这事儿,才想着沈念肯定得上门来找他说这事儿,所以才出门想躲一躲麻烦。他先前也是应承了沈念,说是帮着她看顾点,答应归答应,可沈老太那副泼皮癞户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头疼,他就是有心想要出面说上一句,也觉得头疼。 上午就犹豫了那么一下。 沈老太已经利索的开始砸沈家姐弟家的大门。 眼看着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沈宜修也就没有出面,这事儿说到底,虽然分了家,可沈家姐弟到底还是老沈家的孩子,手脚断了还连着筋骨呢,一个沈字画不两家来。 再说了,沈念虽然表示会自给自足,可年岁渐长,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到时候说亲不都得老沈家出面吗?立着女户又像是什么样子?自从她立女户的事情传开以后,邻村相熟的人都朝他打听,听说就连县太爷那边好像都知道了! 沈宜修光是想想,就觉得是一堆麻烦事儿。 要是沈念扛不住,趁着沈老太这次闹事,也好让她带着两个弟弟妹妹回家去,大不了他再出面警告一下老沈家,让他们不要太过分了,好赖给人吃饱穿好了,跟老大老二家几个孩子一个样就行。 沈念瞥见沈宜修脸上的神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她也不跟他争论,只笑眯眯地说,“叔公,我这回来找您,是因为……” 沈宜修叹了口气,赶在沈念前头开口,“你的事情我都听到了两句,白日里我不在,就算是在,那也不好插手管你们家里面的事情,毕竟……” 写不出两个沈字来。 “叔公已经知道了?”沈念惊讶地看着他,“白日里我才跟楼大夫讨来了这个差事,叔公消息如此灵通,竟然都猜到了我的来意?” 沈宜修的话没能说完就噎住了,猜想她是还没有回家不知道沈老太的事情? 沈念不是为这事儿来的,他当然也不会惹麻烦上身,连忙问道,“念丫头,你说是跟楼大夫讨了个差事?” 这又有什么由头? 沈念点头,“当然,我们医馆推出了一个药材包,可以炖鸡汤也可以做白切鸡吃,这不,药材包的量大,需要找人进行缝补,我特意跟师父说就找我们村里人,我每日到医馆里去的时候就可以带着过去。” “这活也不麻烦,就是缝制个小布包,用的布就是布庄里那种细制的纱布,每十个纱布包给五文钱。” 她给里正比划了一下纱布包的打小。 沈宜修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好的活计,要说复杂的针线活,也没有几个人会,可沈念说的这个细制纱布包也就是缝几针的事情,就连六七岁的小姑娘都能做,十个纱布包就有五文钱,至少还能赚个三文钱,轻松自在,又有钱赚! 他看向沈念的目光顿时就变了——沈念到底是沈家村的人,立女户以后不仅自己解决生存的问题,还能带着沈家村一块儿赚钱! “这活好!” “但这个做起来快,一天就能做十几个,这做的多了,会不会不收呀?” 沈宜修还有疑问。 沈念摇头,“叔公无需有这样的担心,我们这几天就要做两百个这样的纱布包,以后也会长期做这个买卖,做多少尽管收来就行,唯一的要求就是针脚要密,也要整齐,毕竟是拿出去卖的东西,针脚歪了散了,这都是个问题。” 沈宜修“诶”了一声,整个人都活泛起来。 沈念的这个要求就是一些基本的要求,村子里的女人都是自己去布庄扯两身布回来做衣服,那都得针脚整齐呢! 沈念见他高兴了,又道,“我想着这个活我不好出面,还得劳烦您帮我派发一下,就先不要把活四散给全村的人,您帮着我把关,挑四五个针线活好的人家,先做出第一批的纱布包来。” 她露出些许不好意思,好像是麻烦到沈宜修了,“到时候工钱呢,我也给到您这边,也得麻烦您帮我结一下。” “这好说!好说!” 沈宜修哪儿会不愿意!这是给他在立威望呢!有这样的活在,他在村子里说话的地位都能高出两分。 沈宜修看沈念越发顺眼,主动提出,“念丫头,走,我们到你家再细说。” 另一边。 沈家村就那么点大,早在沈念他们回来的时候,各家就陆续得到了消息,老沈家也不例外。 沈老太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在自家门口,粗树皮般的手使劲儿一甩。 “翻了天了!” “回来了也不过来跟长辈问好,我倒是要看看我亲自站在他们跟前,他们还能装作不知道!” 第56章 老骨头不中用了 先前他们在的时候承担了喂猪、喂鸡鸭、做饭之类的活,这些都是天不亮就已经做好了的,剩下的洗衣服、农活、打扫或者别的,也都是由他们做好了,家里的几个媳妇儿勤快点的,就是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什么活,再知会他们姐弟一声,然后就下地去了,懒一点的,比如老二家的,每日就起来吃饭,偷懒着不去地里,脸蛋白净,都快跟镇上的人一样了。 但这都是建立在沈家姐弟还在的时候。 他们一走,沈老太这日子是过的没滋没味儿的,起床后,灶台冰凉,火没生,饭也没烧,再一看,两个媳妇儿都还在屋里躺着呢,别说大人躺着,就连别的孩子,甭管男的女的也都躺着睡大觉。 老沈家惯是会生儿子的种,老大家的除了有个跟沈念同龄的沈梅花外,就有两个儿子,到了老二家,就生了三个儿子,最小的那一个沈立松,今年九岁,就在镇上的学堂跟着先生读书启蒙,整个老沈家过的拮据,也不是真的拮据,而是沈老太和沈老头都为着小孙子做打算,日后上京赶考不得费银钱?! 是以,沈老太怒了,直接闯进沈梅花的屋子,把她从床上拎起来,“睡大觉呢?还睡大觉?没看到灶台没饭吗!一会儿是让我们喝西北风去?老大老二干活能空着肚子?!” 沈梅花哪里受过这种磋磨。 她没睡醒就被沈老太一通骂,当即就哭喊起来,直接惊动了别屋睡觉的人。 沈老大和刘桂花鞋都没穿就跑出来,尤其是刘桂花,平日里话少,但看到沈老太骂自己的女儿,连忙拉过来护着,“娘,你好好说话呢!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没饭吃了! 沈老太指着刘桂花的鼻子就开骂,直接就掀起了老沈家不安宁日子的开端,众人才意识到家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零散的活计,而且这些活里面也分轻重、简单和麻烦的,分派起来就成了一个问题。 刘桂花素来跟老二家的陈湘莲较着劲儿,决计不会让对方占到便宜,家务活也很快成了他们斗法的地方,做饭、洗衣、喂猪喂鸡鸭,全都能够互相推诿和指责。 到最后,有些不得不做的活反而落到了沈老太身上,她做了小半辈子的闲散老太,哪里会想到自己沦落到这样的份上,几天功夫下来,她就腿脚发软,腰酸腿疼的,甚至在天气突然转凉的时候还病了一场。 老沈家日子过的一塌糊涂。 沈老太非但没有体会到沈家姐弟三人的不容易,反而更记恨他们,要不是他们闹着分家,她也不至于劳累成这样!她非得想看着沈家姐弟在离开老沈家以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酸样子! 沈老太抱着这样的心思,还专门跑出去跟人唠家常,想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消息,谁曾想,没有得到他们落魄的消息也就算了,她居然还得知,沈念会赚钱了! 用着什么祖传的凉茶方子,每日能赚几百个铜钱,两三天下来就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就有十几两!比他们老沈家一年赚到的银子都多! 她赶紧回家把这话说给其他人听。 所有人都沉默了。 谁也没能想到闷声不响的沈念居然是个会下鸡蛋的金疙瘩!她拿什么凉茶配方,他们从来都不知道! 还是陈湘莲开口撺掇,“娘,沈念一个小姑娘哪儿会弄什么凉茶方子,八成是老三留下来的!” 沈老太转念一想,可不是就是这样吗!她就知道沈老三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年把这个么玩意儿娶回家,现在又被她发现偷偷摸摸把赚钱的配方留给儿女,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不行! 这方子和钱,还有这沈家三姐弟都得回老沈家才行! 这才有了沈老太闹事的一幕。 如今她听到沈念他们回来,还专门在家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们姐弟三个的身影,果真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了!难道他们以为分家了,就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沈老太都没有跟老大老二等人指挥一声,啐了两口唾沫,直接就往沈家姐弟租的那个屋子方向跑过去,完全没有年老体弱的模样。 —— 沈念听到里正主动说要上她家,心里知道这事儿就算成了,沈老太想要拿孝道和身份压人,也不看看她到底够不够资格!这还是第一次,她只让里正出面教训一下。 如果还有下次,可别怪她下手重了,倒不是说出人命,她手上多的是方子,让人死不了也好不了! 沈念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一直都没有提起沈家被砸的事情。 沈宜修从沈念那边得了好处,倒也不觉得沈念是个麻烦精了,这会儿心也逐渐偏向他,琢磨这怎么把事儿给挑明了,当然,首先得把自己先择出去才好。 “念丫头啊……” 他一抬头,就看到沈念脸上的笑意,他见得人多,仍然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此时的神情,明明是在笑,却给人一种从头到脚升起凉意的感觉。 他下意识就哆嗦了一下。 沈念察觉到他的举动,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平静地问道,“叔公,怎么了?” 沈宜修当即收声,连连点头,又对着他摆手,表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沈念故作不知,她“哦”了一声,转头继续往家里走去——她当然是故意的,沈宜修作为里正不作为,导致老沈家的人以为他们就可以肆意欺压邻里,沈念还不能对他做出警告,当然也要吓一下他。 沈宜修不知道沈念的心里活动,只暗地里松了口气,想着这小姑娘也不好欺负,当时她能有破釜沉舟的决心立女户,肯定已经想好了后路,不是一时冲动。 否则,早不闹事,晚不闹事,还得等忍了好几年以后。 就是这几年,沈玉儿和沈立信都有照顾好自己的能力,尤其是沈立信能帮着照料沈玉儿,后者也不用事事都让人看着,能够离得开人了。 沈宜修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情,感情这都是她算计好的! 沈宜修忍不住偷偷看了眼沈念的后脑勺,心里面的小算盘不断地飞起,全村都看走眼了!沈念这个姑娘不但有拼死的魄力,甚至还有能忍的心机! 她还有这样的本事,短短几天的功夫就成了杏林堂的学徒,甚至还能让楼大夫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换做村子里其他人,能有这样哄着人的本事?! 从他家到沈念家短短几分钟的路程。 沈宜修的心里经历了一番天翻地覆的过程,他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得罪沈念,否则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他上一秒这么想着,下一秒看到飞奔过来的身影时,瞬间就变了脸色——佝偻地身形,又显得健硕无比,有着不像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体力,长得一脸泼皮癞户的样子,这可不就是那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沈老太吗! 她居然又来了?! 沈老太远远也瞧见了沈念,她老眼昏花,看得不是很真切,却从身形上一眼就认出了沈念,也不管她旁边跟着的是谁,直接就先一步赶到她家门口,直接一屁股坐在跟前,拦住沈念回家的去路。 “哎呦,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啊……” 她直接就叫嚷开了! 第57章 不中用就扬了吧! 沈老太一出动,这嗓音直接穿透整个沈家村,把其他村民从家里面都喊出来了,哪怕是正在做饭的人都把铲子撂下,赶着出来看个热闹。 没一会儿功夫,沈念家外头就围满了人,男的女的大人小孩,几乎大半村子的人都来了。 沈老太看到围观的人多,也不害臊。 “我是真命苦啊,家里人多,可吃饭的嘴也多,早年沈念他们在的时候,我也没有抱怨过多三张吃饭的嘴,哪成想,这孩子心气大,看不上我们老沈家啊。” “老三去了以后,我就日也盼着夜也盼着,就想着把这三个孩子拉扯大,好让他在天上能够安心闭上眼睛啊。” “我都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要被三个孩子戳着脊梁骨!” “我这把老骨头啊……” 沈老太哭得上头,以前只要她发现沈家姐弟三个在旁边休息没事儿做的时候,就会来上这么一出,每每都能说得他们羞愧不安,好像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演起这一出,简直不要太轻车驾熟!眼看着那个跟沈念一样的身形往这边靠过来,她就更卖力了。 沈宜修忍不住皱眉。 白天他怕惹麻烦,故意没有出来看,虽然家里离得近,但秉着眼不见为净的算盘,躲在屋子里听得也不是很真切,此时他才听的清楚对方口里哭的是什么! 沈宜修心道沈老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真是仗着自己年纪大多吃两碗饭,居然脸皮都能扯掉到这么干净! 反观沈念。 同样是听到沈老太颠倒是非黑白的哭嚎,哪怕是不相干的知情人听着都觉得气愤,她却依然维持着脸上镇定的神色,不见任何的负面情绪,别说是气愤了,眉毛都没有多动一下。 沈宜修心里更是震惊! “劳烦让一让,我要回家。” 沈念跟围观的人说道。 四周听到她说话的人都下意识让开,同时目光就停在她身上赤裸裸地打量,想要从她身上看出点别的意思来,或者说,是对峙的意思。 可惜,他们也要失望了,沈念从头到尾就没有要理沈老太的意思。 “叔公,我们先去屋子谈事情要紧。” 沈念避开沈老太不谈,只做没有看到。 沈宜修见状,也不由得觉得沈念沉得住气,别人都打到她家门口了,她居然还能这么淡定说出商量事情要紧!是个人物啊! 他连忙点头,虽然心逐渐偏向沈念,但能不惹上麻烦,也是省事儿! 沈念把沈宜修往门口引。 她有心不去理会沈老太,可对方不会就这么让她进门,否则也白白浪费了自己哭喊这一出。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们老沈家哪点对不起了,你生病干不了什么活,就白养着你,给你吃给你住,也没让你拿出钱来,现在倒好,连看到我都是一副没有看到的样子,你把你奶奶放在什么地方!” 沈老太直接滚到沈念跟前,用身体拦住她的去路,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她似的。 沈念低头看她。 沈老太以为自己的计谋奏效,哭喊的更加大声,跟有人杀猪一样,听的人下意识想要揉揉耳朵。 她只顾着打滚,也没瞧见沈宜修越来越黑的脸色。 “沈念,你这个杀千刀的,不养长辈,不敬重老人,养不熟白眼狼,我从小是这么教你的吗!” “你怎么就不学好?我们沈家村的风气都被你给败坏了!” “你不学好,还带着你两个弟弟妹妹不学好,你这个害人精!病痨鬼!扫把星!” “……” 沈念始终都站在她跟前,没有直接抬脚从她身上跨过去,任凭沈老太怎么“唱戏”,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至于沈宜修,也就站在她旁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话把沈老太给拉起来再说,这打滚的样子实在是不像样,老沈家的那几个人怎么都跟死了一样,也没人过来劝着点! 沈老太也是个惯会撒泼耍赖的人物,在没有人搭腔的情况下,她愣是把控诉的词儿和骂人的话翻来覆去的喊,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个字,哪怕是说的人还没有厌烦,听的人也觉得厌烦了。 甚至还有那么几个人因为家里灶台还在烧饭,还往家里赶回去了。 沈老太再怎么能干嚎,在沈念一直都不搭腔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法一直把独角戏唱下去,到后来,她自己都觉得喊累了,甚至想要让人先给口水润润嗓子。 沈老太声音逐渐低弱下去。 沈念终于开口了,“你刚才说,好不容易把我们姐弟三个拉扯大,想着我爹能够在天上安心闭眼是吗?你说这话的时候,难道就不怕他听到以后,直接从棺材板里面蹦出来亲自过来问问你?” …… 好家伙! 这话听着就让人觉得心惊胆战,脚底生寒。 沈老太更是见不得沈念怼她,至于分家立户那一次,沈念怼人有多厉害,她已经选择性遗忘了!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因为在地上打滚久了,眼前一黑,差点都没能站稳。 还是沈念伸手,“好心”扶了她一把。 沈老太只觉得手臂间传来一阵刺痛,“哎呦,你要杀人啊!白眼狼要杀人了!” 喊的同时,她还使劲儿地甩开沈念的手,好像她手里拿着把刀一样! 沈念如她所愿松开手。 沈老太没有防备,整个人就这么向后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哎呦喂,你这个杀千刀的,居然敢推我!” 沈念摊开手,她身形瘦弱,多年来落水后留下的病根不像是给玉儿跟信哥儿两人补气养身那么容易,这段时间来吃好喝好睡好,只是让她脸色看着好了很多,但身子骨依旧是弱不禁风,好像一阵风吹来就能吹倒。 她那双手摊开来,手指细长,没有一点多余的肉,看着就没什么力气,又是在这么多围观人的眼皮子底下,谁也不相信沈老太说的沈念要杀了她。 分明是人好心伸手扶了她一把,却被她直接给甩开了!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一码归一码,这沈老太未免也太不讲理了!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沈念听到沈老太又开始闹腾,又不说话了,任由对方这么胡搅蛮缠。 沈老太喊了几句,见沈念不搭腔,只觉得自己嗓子眼又开始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沈念这幅清高的样子给撕碎。 “你!你!你这个杀千刀的啊!” “……” 喊了一会儿,她气势又弱下来。 沈念才开口,“我病重下不了地的时候,你骂我是病痨鬼,我每日也还得再家里烧饭洗衣服,你们老沈一家上上下下十来口人的衣服,全都是我一个人洗的。” “信哥儿才几岁,他的堂兄弟们都去外头玩的时候,他却跟着下地干活,你让二伯看着他,地开得慢了回头就告诉你,你就不许他吃饭。” “你胡说什么!” “你这个扫把星,编起故事来就这么来劲儿,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沈老太作势就要冲着沈念扑过来。 沈念早有防备,一个闪身就避开了,反而是后头的沈宜修,没有想到沈老太这个举动,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第58章 这都是什么辛秘往事! 一个收不住,一个反应不过来。 沈老太直接把沈宜修撞倒在地,一双跟豆眼似的老眼隔得这么近,才看清她撞倒的居然是里正! 她一下子就慌了,“哎呦哎呦”地喊个不停,想要连忙爬起来,她压根没有想过自己会扑错人,更别说里正往正经说不算官,可在村子里却有足够的威望,她越是慌乱,也不知道怎么的胳膊就使不上劲儿,更是没法爬起来,反而几次都摔倒在沈宜修身上。 沈宜修屁股蹲疼得厉害,还被沈老太砸了好几次,整张脸都是黑的,还疼到咬牙切齿,在这个档口,怎么就没有人来扶一把!那么多围观的人都是死的吗?! 这个想法浮现在他脑海里时,他终于听到沈念的呼喊声,宛如天籁一般。 “快来帮忙扶一把。” “沈老太撞倒里正,还故意往他身上摔,是想要砸死人啊!” 沈念一边说,一边过去扶人。 她口中说的沈老太故意砸人,是想要砸死谁,不言而喻。 旁边围观的人也都伸出手,在多人的努力下,好歹是把一直乱扑腾跟溺水一样的沈老太给扶起来了,也不知道这个沈老太怎么回事情,这个时候当别人是傻子吗?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的清清楚楚,沈老太瞅着沈念扑过去,虽然扑错了人,可她倒下去的时候是压在里正上面的,自个儿的身体没有半点挨着地,她却始终哀嚎着,跟手脚断了一样,明显是想要讹人! 众人看着沈老太的神色终于变得有点不耐烦。 “沈老太,你也差不多得了,要说什么事情就说清楚。” “就是啊,闹了一天了,刚才大家伙儿都看着呢,你可没有摔着,还再装!” “……” 好几个人都看不下去了,也不是帮沈念说话,就是单纯看不惯沈老太这幅装模作样的姿态,倚老卖老也得有个度? 沈老太循着声音的方向,她也没有闹明白,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人说她了呢? “你才是装的呢,我老婆子活到这把年纪,什么没有见过啊,你就是看上那病痨鬼了,才帮着她说话,我就知道,她心眼儿可多着呢,看不上我们老沈家的饭,原来是想着吃百家饭呢!” “我呸!” 沈老太故意往地上啐了两口,仿佛有多不屑沈念和其他男人之间的来往。 这话直接就激怒了说话的人,对方也没想到说了一句话后她居然能够凭空捏造事实! “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没有关系你上赶子帮她说话?我老婆子这双眼睛是看不清楚了,可心里清楚着呢!” “简直胡说八道,我不跟你这种人计较!还长辈呢,我看你就是见他们过的好了,故意来讹人的,先前我还以为你真是来讨公道呢!” “就你这样说亲孙女的奶奶,能对人好到哪里去?” 那人气极,本就是看热闹来的,没想到惹了一身腥,直接撂下两句话就走开了,不想要在这里待下去,生怕回头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来。 沈老太察觉那人离开,面露得意,整个人仿佛跟大胜仗的将军一样,“我说这个病痨鬼跟那个人有关系,被戳破以后心虚就走了!” 她又看向沈念的方向,刚才那个贱人居然敢躲开,害得她摔倒,这会儿看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今天就要替老沈家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人!让你吃百家饭!百家饭!” 一口一个百家饭,好像沈念真就做了这种下作的事情。 沈念的脸色也终于变了,先前她还不把沈老太放在眼里,是因为对方来回就这么点手段,她甚至都懒得生气,眼看对方说的越来越过分,名声这种东西,她自己可以不在乎也可以不计较,但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如果沈老太这些话传开去,甚至传到镇上,以后信哥儿和玉儿两人去学堂的时候保不济就会被人翻出来嘲讽。 这也是为什么人都要爱惜自己的名声最主要的原因。 沈念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但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改变,先前虽也是这么一副样子,却感觉不到她是生气的,这会儿她的眼睛里都仿佛凝结着冰霜,眼底是暗藏的怒火,随时可能会迸发。 就连沈老太也没有见过她这幅样子,嘴里那些不着调的话顿时卡在嗓子眼,没能说出话来。 沈念怒极反笑,“我吃百家饭?沈家老太太,你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还是都开始犯糊涂了?” 沈家老太太?! 听听这称呼! 沈老太被沈念这称呼重新挑起了火气,以前她懒得听这个病痨鬼喊奶奶,每次听到的时候都觉得她那有气无力地样子像是在诅咒她赶紧死一样,觉得晦气的很。 这会儿听到沈念跟个陌生人一样喊她沈家老太太,她倒又拿捏起来了,好像自己真的含辛茹苦地养活沈家姐弟几年的光景。 她气到跺着脚,“怎么,现在连叫一声奶奶都不行了?” 沈念对她的怒意毫无畏惧,“当然叫不得,我对着一个恨不得把我们姐弟三人逼到去死这个份上的老泼妇,叫什么奶奶?这些日子过的太平,你可能忘了分家那天我是什么样子!” 分家立户那天? 听到沈念提起来,沈老太脑海里遗忘的记忆一下子挤进来。 那天的沈念满头的血污,眼神冷的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刚爬出来,让人毫不怀疑,如果她手里有把刀的话,随时可能会捅向自己。 眼下,沈念除了没有满头血污以外,眼神跟那天的一模一样! 沈老太看着这样的沈念,心里发虚,声音都显得没有刚才那么底气十足,“你胡说什么!什么逼死你们姐弟三个,老三去的时候你们才多大?要真想逼死你们,小的时候就该把你们一个个都溺死了!” “是吗?” 沈念反问道。 她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沈老太身上,仿佛是看一个死人,眼神在对方身上都能戳出几个洞来,“沈家老太太,你敢说在我不小心看到你和别家个老头在一块儿的时候,你后来没有想溺死我?” …… …… 这是什么反转?! 所有人都齐齐看着沈念,震惊她刚才说出来的话。 第59章 难道沈老太吃死人福利 偷人的不是沈念,而是沈家老太太?!如果是真的,三年前沈念落水,老沈家的人都说是她不小心落水的,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八卦是人的天性和本能。 沈念爆出这么一个惊天的事情,每个人的心里都沸腾了,他们的目光在沈念和沈老太之间不断地来回,想要深挖这件事情的真相。 沈念却没有说出更多的隐情来,而是直直的看着沈老太,“我始终都认为你是长辈,即便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情,我也得替你兜着,怕老沈家的门风坏了,也怕你被爷爷打死,没想到你就此把我当成是眼中钉、肉中刺,甚至连带着把我们三姐弟都记恨上了,沈家老太太,我就问你,你还是个人吗?” 沈老太怎么都没有想到沈念会倒打一耙,她过于震惊,还在消化沈念的这些话,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跳出来反驳她。直到沈念说完,她才如梦初醒一般。 “你这个病痨鬼丧门星胡说什么!”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沈老太这把年纪了,也着实是没想到沈念会拿偷人这个事情来编排自己,她极其败坏地扑向沈念。 沈念早有准备,直接往沈宜修后面一躲,后者刚被沈老太扑倒过,心里警觉的很,再者,他自然也是听到沈念说的惊天八卦,再看沈老太这幅样子,分明就是被戳穿以后心虚到恼羞成怒。 沈宜修眼看着她飞扑过来,大吼一声:“够了!” 他在沈家村做了十几年的里正,虽然是个不喜欢惹事的性子,但真到了发怒的时候,在村子里还算是有威望,直接就把沈老太给吼住了。 “掰扯就掰扯,一句话说不清楚就动手,像什么样子!你还说自己是念丫头的长辈,也不看看,你哪儿还有长辈的样子!” 沈宜修就差指着沈老太说她不像话了。 沈老太傻眼了,怎么一会儿功夫就颠倒过来了?里正都来说她了? 沈老太指着躲在后面的沈念,“是她编排我,我活到这把年纪了,还要被一个病痨鬼编排,坏了我的名声,她这是成心不想让我活啊!” 沈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不断的拍击大腿,又开始哭喊,声音里终于不是一开始那么刻意,有了一点悲戚的真情实意。 “我不活了啊,这个没良心的赖皮脸病痨鬼,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我怎么活下去啊……” “老天爷啊,你怎么就不长眼呢,让我这把年纪了还要被人编排事非啊……” 沈念冷眼看着她哭嚎,就是不说话,也没有要澄清的意思。她只是以眼还眼,沈老太要真这么注重名声,就该知道别人的名声也是同等重要。 而不是双标到她自己就能随口编排别人。 围观的人瞧见她这幅样子,也有些迟疑,毕竟这事儿没人见到过,但他们再看看沈念,不得不说,后者长了一副乖顺的样子,哪怕是冷着脸,也看不出任何一点像是会说人事非的模样,让人下意识就会更相信她一些。 他们也发现了,从刚才到现在,只要沈老太一哭喊,沈念就不搭腔,任由对方唱独角戏。 这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做法,就让人一个人说去,哪怕是能说会道的人都不一定能够自己说一天,更别说沈老太了,她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里话外都带着不想活三个字。 很快,沈老太的声气又弱下来。 沈念上前一步,才开始进入正题,“沈老太,我不管你今天来我家闹的目的是什么,我也有话要告诉你。” 不等沈老太说话,她就继续说到,“第一,我们姐弟虽住这里,但房子是陈家的,我们只是租赁,你白日里来闹事的时候,大家伙儿可是都瞧见了,砸坏的门该修就修,多少银钱都得你来出。” “第二,今天你来闹事,我就看在好歹以前还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人,不跟你计较,再有下次,村里没人管,我就去县里面报官,也让县太爷来评评理,到底是谁的问题。” “第三,”沈念盯着沈老太,“别再让我听到任何编排我们姐弟三人的话,否则我就把你们老沈家那些烂在皮里面的事情都给抖出来!” 沈老太看着沈念居高临下的模样,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差点忘了这个丫头早就变得伶牙俐齿,她想要占便宜,对方还会反抗了! 沈老太哪里肯罢休,沈念说了她,反抗她,又嘲讽她,如果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以后她在沈家村还怎么抬得起头来!这么想着,她一下子就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半点腿脚不好的样子。 “我管你什么一二三,你到底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有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 “你真以为离了我老沈家,你还真就成了户主?我这个做奶奶的就管不到你了?你赶紧的,把你的那些东西都收一收,跟你那两个一样不像话的两个都给一起滚回家里来!” 沈老太叉着腰,终于想起了今天到这里来闹事的目的。 是了,她难得脑子清醒了一次。 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跟沈念掰扯这些有的没的?只要这个病痨鬼和她那两个弟弟妹妹都回到他们老沈家,就别想再翻出天去! 到时候沈念凉茶方子和她赚到的钱就都是她的! 沈念怎么可能会跟她回去,分家了就是分家了,她立女户,那是上了户籍的,更何况分家的时候白纸黑字写的好好的,又怎么可能轻易被沈老太这幅样子唬住。 跟她回去? 那简直就是笑话! “我都得收拾什么东西?我们姐弟三个从你们老沈家出来的时候,一清二白,你们也就给了五两银子,还是当年我爹死后,我娘生病在床拼命做的那些绣活攒出来的!这些银子全都拿来租房子了,你还想要什么?” 沈念冷着脸,把她分家的时候那些东西都给列举出来。 所有人都听的分明,也有人想起来,沈老三夫妇都是村子里觉得厉害的人物,比如沈老三的医术,比如沈老三的婆娘有一手顶顶厉害的绣活。 他们两个人死后,所有人都认为老沈家白白养着姐弟三个,但听到沈念的话以后,他们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光是沈老三夫妇两个人留下的钱财用来养活三个半大的孩子,也绰绰有余了? 第60章 婶娘又来了啊 沈老太也没想到沈念能想到这一茬,更别提说出那个贱女人绣活了得的事情,当年这些事情全村都知道,但他们死了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多少人记得了,哪怕是记得,也没人会特意说起来。 加上她一口咬定是老沈家养活了这三个孩子,谁都不会认为是假的。 此时被沈念戳穿后,有不少人还点了点头。 “我记得当年沈家那三媳妇儿人长得好看,说话温温和和的,一看就是顶好的,她绣出来的东西跟真的一样,在镇上能卖出好几两银子。” “可不是?要是不提我都忘了,这么算起来,老沈家哪里是白帮人养孩子,三个孩子能吃多少口粮?你看她一口一个病痨鬼、丧门星,还说她孙女偷人,哪个正常的长辈会这么说自家孩子?” “难道真是有别的原因?” “……”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问了这么一句。 所有人又想起了沈念说她“亲眼”瞧见沈老太和别的老头在一起,联想到沈老太对沈念的态度,似乎也不是不可能。难怪她会这样记恨姐弟三人,恨不得把他们都给逼死。 这都分家那么长时间了,明明双方都平安无事,还来找沈家姐弟的晦气,分明是看不得他们好。 沈老太听到周围那些人说话,她急了,一急起来就口不择言。 “病痨鬼,你胡说什么!你娘那个贱人在床上病了这么多年,早就把老三赚的那点钱花光了,还躺在床上绣花呢,你怎么不干脆说我们老沈家的钱全都是他们赚来的?小小年纪就这么不要脸!口上积点德!哪怕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给你两个弟弟妹妹多想想,他们可还得好好做人呢!” “我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跟你争论,我已经看不下去你这都过的什么日子了,现在就给我收拾你那些东西,跟着我回去!” “我问你了,都要收拾什么?” “能收拾什么?!你装什么!当然是把你赚的那些钱和凉茶方子都给我拿回去……” 沈老太猛地闭上嘴,好像一下子失声了似的。 沈念脸上的嘲讽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像沈老太这样的脾气和想法,都不用她怎么激怒,自己就生气到已经失去理智的地步,这会儿,一下子就把她的来意说明白了。 沈老太说出口已经后悔,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给缝起来,先前闹了这么久,又给其他人说是沈家姐弟不像话,但老沈家还是念着旧情,白日里演的好好的,怎么到了沈念跟前,全都是变了样子,跟她预想的完全是反着来呢?! 沈念“哦”了一声,平静的样子更是把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她越是平静,就越是显出她的愚蠢。 “原来你闹了一整天,还专门趁着我们回来的时候闹腾,只是为了要我手上的钱和凉茶配方?” “怎么?你是听说我靠着祖上的方子赚了点钱,就眼巴巴的赶过来想要做我的长辈?” “你也听到了,我是靠着祖上的方子赚的钱,那你不也是知道老沈家的祖上的方子吗?为什么巴巴的赶过来?” 连续三个反问。 直接就把沈老太问的哑口无言。 沈老太到现在也知道沈念是个会说话的主,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俐,她说不过她,索性也就装作没有听到,只催促沈念赶紧收拾东西。 反正目的也已经暴露了,她索性就只拿出孝道和辈分压着,任凭沈念再能说,也不可能跳出这个框框来。 沈念就站在原地不动,她早就领教过沈老太的厚颜无耻,“既然话都说开了,你也就不用摆出这幅嘴脸,拿什么孝道和长辈来压我,没有什么用处,甚至你索性也去县太爷那边告我,说我不管你们老沈家的死活,也好让县太爷看看你们老沈家都是一副什么做派!” “说的好听点是以前沾亲带故,你们拿着我爹娘赚的钱养活了你们一大家子,让我们姐弟三个伺候你们老沈家上下老小,连男女有别都不在意,大伯二伯他们的贴身衣物还让我这个侄女来洗;说的难听点,分了家了,那就是两家人,户籍也是两份,你仗着自己的年纪,来我家闹事又是砸门又是骂人的,不就是私闯民宅,改天哪个家惹你不高兴了,你也是这样过去堵门骂人?” “这件事情传出去,是你让我们整个沈家村蒙羞!也让大家伙都看看,到底是哪个老不羞的这么不要脸!” 沈念把最后“不要脸”三个字说的字正腔圆,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面,倒是把沈老太贬到一文不值,简直就是钉在耻辱柱上,就差直接说她是沈家村的毒瘤! 沈老太气到整个人下意识往后倒。 沈念也不发怵,“要倒也别倒在我家门口,给我们家平添晦气,别家都是说老人上了年纪就是福气,你倒好,活成了个泼皮癞户的样子,别人还以为你们老沈家全家上下都是这样呢!还要连累我们姐弟三个的名声。” “……” 不得不说沈念这张嘴毒简直是要把人气死不偿命。 沈老太本来只是想装作被沈念气晕过去的样子给她施加压力,但这会儿听到她说话以后,是真的差点就要一头栽倒在地,只恨自己没有真晕过去! “念丫头,你看,你都把老太太气成什么样子了?” 陈湘莲从人群里钻出来,赶紧扶住沈老太,没有让她栽倒在地。 她不赞同的看着沈念,“老太太在家里吆喝惯了,对谁都是这样,你也不是不知道,她说话不中听,可心到底是向着你们的,也是想你们好的。” 沈念挑眉。 这一幕似曾相识。 当时沈老太说不过她,漏洞百出的时候,也是这个陈湘莲跳出来,对方每每张口就是大道理,根本不想想自己又是怎么做的。 沈念眨眨眼,看向陈湘莲。 后者被沈念看着的时候,心里面生出一种发毛的感觉,脑海里顿时就想到了说要立女户时的沈念。 第61章 一波三折 当时的沈念也是这样,看到她站出来,眼里全是嘲讽,就好像她说的是天大的笑话一样。 以至于陈湘莲不得不避开沈念的目光,不想直接跟她对上,她甚至还觉得沈老太实在是太没有用了,每次对上沈念都输得彻底。 沈念甚至还笑了笑,她也不喊人,只当对方是陌生人,“你是听说你家老太太丢人的事情,赶紧过来把她带回家去的吗?” 陈湘莲:“……” 她当然不是! 沈老太摒着一口气,“你才做了丢人的事情!” 沈念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管你说什么,我现在都不在意,我只澄清一点,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才针对我,清者自清,我相信聪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至于谁想做那个聪明人。 自然是聪明的人来做。 沈念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认同,他们从双方遇到事情的样子来看,心里都有那一杆秤,沈念说话有理有据,长得又是不会说谎的样子,反而是沈家老太太劣迹斑斑,做过的事情她转眼就能不认,这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要说偷人。 沈老太真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陈湘莲没想到沈念根本不跟她对峙,哪怕她这会儿出面想要把话题引回到正题,沈念照样是有本事把话题往歪了引。 她这颗心往底下沉了沉。 陈湘莲没有别的本事,农家里的这些活什么都不会,即便是做饭,也没有大嫂刘桂花做的好,但是她有一张嘴,能把死的都说成活的,就没有她圆不过来的话。 靠着这个本事,她在老沈家很是吃的开,把沈老太哄得团团转,甚至还能让她供自家小子去学堂读书,花的还都是公中的钱,她自个儿倒是藏好了私房钱,一分钱不用出。 但她这张无往不利的嘴皮子在碰到沈念的时候,每次都觉得倍感无力。 “念丫头,老太太就没有编排你的意思,只是心里着急,怕你带着弟弟妹妹实在是照顾不过来,你也快到了说人家的时候了,到时候不都得家里帮着张罗吗?” “老太太是心疼你,你们都是老三的孩子,是老沈家的亲孙女亲孙子。” 陈湘莲闭着眼睛说瞎话,平日里她说这花的时候,别说是听的人觉得真真的,就连她自己有时候都要相信了。 可这会儿,面对着沈念,她不觉得自己能够简单的说服沈念。 果然,沈念眉头都不皱一下,没有产生任何情绪波动,甚至连生气都没有,她只眨眨眼,给人一种莫名的笑意,“你不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吗?” “我以为你上次被我怼回去以后,怎么都能翻出一点新花样来,再怎么说我们是老沈家的亲孙子亲孙女,也不可能把你们以往做的事情抹掉,是你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烧水做饭、喂猪喂鸡喂鸭吗?还是你家儿子洗全家的衣服、下地干活、擦桌椅还得吃剩菜剩饭,吃不饱不说,还得每天都被骂说是……” “念丫头!” 陈湘莲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急急忙忙地打断她。 沈念也果真没有再说话。 陈湘莲才感觉自己反应过激,霎时冷静下来,再对上沈念,只觉得有一种彻底被她看穿的感觉,她勉强笑了笑,“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儿有隔夜仇?” 沈念往她跟前走了两步。 陈湘莲以为她想干什么,下意识往后退开,生怕她暴怒打人。 沈念指着她的动作,嘲弄的笑道,“好一个一家人没有隔夜仇,我看你也不见得真这么想,否则为什么我朝你走了两步,你就要往后退开呢?也是知道自己说的不是人话,怕我打了你?” 陈湘莲:“……” 沈念却还没有说完。 “陈氏,你以为你自己聪明,也别把人当傻子,隔岸观火,自以为没有出面就不是结仇,都在一个家里面,什么人是什么心态,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要是到我这边来摆什么长辈的架子,那也得把你自己的那点心思都给捂得死死的。” “……” 陈湘莲被沈念说地冒火又心虚,脸上挂不住,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沈念,她手里的凉茶方子可是个会生鸡蛋的金疙瘩!有了这个方子,别说是供她一个儿子读书了,哪怕是买上两个小丫头伺候家里也都绰绰有余。 她扶着沈老太杵在原地没动,“以前的事,以前的事我真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想,我这个做婶婶的很多地方做的不好,虽说是个误会,我也在这里跟你赔不是了。” 沈念没说话。 陈湘莲转变了话题,硬是顶着沈念的视线做出一副关心她的模样来,“你今天都已经十四了,姑娘家的总不能老往外面跑不是?我们家里人也都关心你,自打你分出去以后,家里都乱套了,你大伯二伯昨个儿还问起你的婚事呢,说总归是一家人,怎么都不能把你耽误了。” “我的婚事?” 沈念脸上露出一点古怪的表情。 陈湘莲以为沈念到底是个姑娘家,说起婚事也会觉得害羞,她连连点头,“是啊,他们两人每天一早去地里干活,回来吃个饭就累到躺下,对家里的事情也不知道,可心里总归是记挂你的,你……” “你们找不到什么借口,就开始想这事儿了?”沈念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的观念,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人能过问她的婚事,“我也把话撂这儿,我是立了女户的,真要是说亲,那也是由我自己来相看,找个上门的男人,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念丫头,你……你……这……” 陈湘莲吓了一跳,没想到沈念还有这么惊世骇俗的想法!哪怕是倒插门的女婿,那也都是长辈操持的,哪里有姑娘家自己来定的?!可看着沈念这个样子,她怕不是真这么想? 陈湘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这边还在想着,另一边却传来怒气冲冲声音。 “你胡说什么!一个姑娘家说出这些话来,都不觉得臊得慌吗?” 第62章 说出来的话是人血馒头 沈大不知道人群里听了多久,他脸色铁青地走到沈念跟前,眼睛里透着怒意,还带着点不可置信,似乎不相信这会是沈念说出来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 沈念还是这样的语气,沈大下意识反手甩过来一记耳光。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出,更没有想到沈大一过来就要打人,相比起沈老太的打闹扑腾,沈大这个整日都在地里做农活的男人手劲更是大的出奇,要真是打实了,沈念这脸肿了不说,保不准连牙都会被打掉! 旁边的陈湘莲和沈老太都被沈大的怒气吓了一跳,但她们看到沈大出手的那一瞬间,心里面不仅没有惊吓,反而有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要她们说,何必跟沈念多费这些口舌?直接把人打到半死抬回家里,难道还怕她不把方子和银钱拿出来吗! 打下去! 打下去! 响亮的击打声好像下一秒就会响起。 伴随着的会是血和断裂的牙齿! 然而两人期待的响声并没有出现,沈念稍微动了一下,就直接躲过了沈大的手,最后他的手擦着她的肩膀落下。 即便是这样,沈念也感觉自己的肩膀红了一片,有种火辣辣的疼痛感,足以见对方这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气,再看看沈大一副好像才从气昏头的情绪里回过神来,脸上再带着点内疚的模样,演的如此真情实感。 沈念真是要被老沈家的几个人恶心吐了。 她抬头看着沈大,这个人在名义上是大伯,沈老三当年为了救沈大,落水而死,也是这个人口口声声说会把沈老三的儿女当做是自己亲生的一样,绝对不会辜负沈老三。 可是他这些年又做了什么呢? 他的默许和不作声让沈老太变本加厉,完全是在折磨虐待沈家姐弟,难道他真以为自己没有任何的过错? 那人的脸皮可真是厚到极点了。 沈念冷笑,“老沈家的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出乎我的意料,就连男人都直接上手打人了!” 沈大动了动嘴,他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会儿听到沈念的嘲讽,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挥手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再怎么说,她也是老三家的女儿,不听话再教就好了,他也犯不着生气到直接打了她。 幸好,她避开了。 沈大想了想,还是开口劝她,“姑娘家的说什么亲自相看的话,说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的,前段时间你闹分家的时候我不在,否则……” “否则怎么样?你就要当场打死我?” 沈念打断他的话,她实在是被他这一副标榜正义和道德的样子恶心到了。 “我不是……”沈大赶紧解释,“我不是要故意打你,实在是你说的这话不像样,我答应过老三,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沈大说完,就发现沈念眼里的怒意已经浮现在脸上,她像是在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沈念上前一步,非但没有因为沈大打人的倾向感到害怕,还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原来你还记得,我爹是为了救你才死的。” 沈大张了张嘴,“我没敢忘记过。” 沈老太见沈大直接认下,急的直拍大腿,她已经察觉到周围那些人的震惊。 当年沈老三死了以后,很快就入殓,只说是落水溺死了,全村都在可惜他这么个好人早夭,沈老太故意瞒住了这个消息,没有把沈老三真正的死因传出去。 现在倒好,沈大自己就认了,沈老太只觉得两眼发昏。 “沈家老三原是这么死的?!” “我爹以前还说沈老三水性好,怎么无缘无故落水就死了呢?” “要真是这样,那沈家姐弟三个在老沈家就不是吃白饭啊,他们本就该养着他们!” “哪里是吃白饭,不是还有留下来不少钱吗?” “……” 旁观的人没想到这一出戏爆点一个接着一个,甚至连沈老三为了救沈大才溺死的消息都爆出来了,他们看向老沈家几个人的眼神已经全然不同了。 要是之前还有人因为沈念不管什么原因,到底是忤逆长辈,没把长辈放在眼里,觉得她多少是做错了,那么在沈老三死亡的真相以后,就没有人这么认为了。 换做是他们,爹为了救大伯死了,结果全家人都不待见他们,好像养活他们几年是占尽便宜,甚至听沈念的说法,他们姐弟三个在老沈家日子也难过,非打即骂,吃的还是剩饭,这也就算了,他们连老沈家里外的活都得包圆了。 哪怕是一个家里的儿媳妇做完这些活都得累到,何况是三个吃不饱饭半大点的孩子?! 老沈家简直是没有人性啊! 沈大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变化,他对沈老三救他的事情供认不讳,也承认自己对沈念姐弟三人有着养育的责任,他心痛地看着沈念,“念丫头,我一直以为你是家里边最乖巧的孩子了,其他人调皮,可你不会,性子又温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沈念:“……” 她终于皱了皱眉,她发现老沈家几个心知肚明的人都是在演,唯独这个沈大,似乎好像,是真的傻,他难道真以为养育弟弟的孩子就是给口饭吃,不至于饿死,甚至于他们几个过的什么日子,不知道就算没有过错?! 围观的人也对沈大的话赶到震惊。 不少同情沈念的人,甚至还在心里提她呐喊了两句——“不变成这样,就要死了!” 沈念终于从沈大是个没脸没皮的傻子的认知里回过神来,她认真的看着沈大,“面相正常,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脑子不太正常。” 沈大皱眉,“你又在胡说什么!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回去,我不会怪你这段时间做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回头再让你婶婶帮你相看一个好人家,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 “你开口闭口都说的是什么,你自己大概是不太清楚。” “我这边就帮你解释一下这些话,横着听竖着听,说的都是要我们姐弟三口人的命。” 第63章 一把药粉给他们扬了算了! 沈念又补了一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吃人血馒头吗?吃的心里安稳吗?这么多年来,你当真是一点不知道我们姐弟三人过的什么日子?” 沈大没有想到沈念会说出这么血淋淋的话,心里压抑的怒气蹭蹭的上涌,他甚至自己都没有察觉这些翻涌的怒气在遮掩着什么。 “我看你的脑子已经糊涂了,我让你婶子带你去镇上看看!” 沈大说着,就要伸手去拉沈念。 沈念轻巧的避开,被沈大的气得都笑了,她发现老话说的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沈家的这几个人个个都是奇葩,什么样的人都有。 “沈大,这家已经分了,分的时候还结了仇,那就是真真的两家人。” “你想要强行把我带回沈家,那就是拐卖人口,你真以为朝廷的律法是白写的吗?!更何况,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我问你,你说到把我们姐弟当亲生的看待,你做到了吗?” 沈念语气继续,带着浓重的厌恶感,根本不想跟这些人再扯上关系。 要不是朝廷对户籍管理十分看中,再加上还有信哥儿和玉儿两个人要考虑,她甚至想直接出手把老沈家绝了后再远走高飞,省的扯出这么多事情。 按照她的个性,那肯定按照省事儿的方案来。 沈大点头,“当然,你们住的是老三的房间,平日里有饭吃,有地方住,想要做什么,都是按照你们的来。” 沈念当真是要吐了。 她没有忍住,对着沈大翻了个白眼,“我倒是看走眼了,还以为你只是平日里不说话,默许沈老太和其他人的作为,没想到还有更不要脸的。” 不等沈大说话,她又继续说话,说得更加直白,“你的儿子女儿每日里睡到大天亮,再借着去择野菜的名头出门玩耍,等吃饭再回来,不用挨骂,最多就是农忙的时候下地捡点稻穗子?我们跟她们是一样的?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全都是一群不要脸的货!” “喊你们一声名字都觉得恶心的慌!” “以后少出现在我们家这里,否则我见一次就用扫帚赶你们一次!” “……” 沈念气得不行,主要是也被恶心得不行。 沈大听完她的话,一下子没有说出话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的确不知道你们姐弟是这么想的,平日里你干活,我以为是你乖巧听话,主动帮着家里干活。” 沈念:“……” 听听,这就是不要脸的人说的话。 沈念知道这种人就是天生的脑子有问题,是无法进行沟通的,她也懒得跟这种人生气了,与其把自己气坏了,倒不如给他一把药粉,让他去见活阎王。 沈大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就是生气,“你要是不愿意做,家里人也不会有人逼着你做,你把话说开了,就好了,只管跟着我回家,以前的事情就当它过去了,以后好好过日子,你有什么要求和事情,也只管告诉我。” 沈念:“……” 她看着沈大,同情地看了眼沈老太太和陈湘莲等人,她发现还真犯不着跟老沈家的人生气,他们全家都有那个大病,又怎么跟正常人沟通呢? 陈湘莲和沈老太被沈念这个眼神弄得发毛。 沈念再次把视线落在沈大身上,“看在我爹救过你的份上,我也给你一个真诚的劝告,脑子不好,就好好攒钱去看大夫,镇上的大夫可能是看不好了,我呢,也没有太多钱,今天还剩下一文钱,就权当是给你去城里看大夫的添资了。” “你也别嫌少,好好过日子。” “……” 沈大没想到自己一番话就换回沈念的嘲讽,“你!” 沈念挑眉,“怎么?你又想打人?” 提到打人,沈大的气势就弱下来了,“我说了,刚才不是真想打你,你……” 沈念不想再跟沈大这个脑子转不过弯的傻子计较下去,拉扯个没完,她看向沈宜修,后者接收到她的眼神,也是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也是对老沈家的这几个人的厚脸皮和不通实务的样子给震惊了。 沈宜修当即出面,把沈念护在后面,“沈家的,你们上次签了分家的契约,白纸黑字写的明白,以后就是两家人了,若是没有邻里情分,连邻居都算不上,现在又来掰扯这些,你们当我这个里正是死的吗?!” “沈叔伯……” 沈大想要说什么。 沈宜修都懒得听他说话,只沉着脸警告他,“快别说那些个没用的话了,老沈家的对他们姐弟三个如何,大家都是用目共睹的,眼看着念丫头赚钱了,一个个的再巴巴的过来,你们不要脸,我们沈家村都还要脸呢!这种做法简直是败坏我们沈家村的名声!再有下次,别怪我召集族里面出面,把你们做的事情给摆到台面上来!” 沈家村有个专门的族会。 要真有人犯事儿严重的告到族会上,那家的脸面就算是丢尽,以后也别想再这里抬起头来活。 沈大张了张嘴,没有想到沈宜修会说出这么严重的警告来。 陈湘莲眼看着事情都朝着沈念那边靠拢,她连忙开口,“是我们欠妥了,只想着要让念丫头他们回家好好过日子,没成想被当成是嫌贫爱富的人了,都是误会误会……” 沈老太还想说什么,但被陈湘莲死死拉住,到底是没有说出什么让人厌恶的话来。 没一会儿,陈湘莲和沈老太再加上一个沈大,三人到底是挤出人群,回自个儿家里去了。 沈宜修看着围观的这些人,也打发这些人离开。 “回去回去,都回家烧饭去。” “……”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 也有人注意到,沈念带着沈宜修进家里面去了,好奇地多看两眼,到底也是没有停留——今天的信息已经够多了,足够支撑他们这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话题。 沈宜修跟着沈念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两个眼泪汪汪的人,哪怕是已经十岁的沈立信,也都是眼睛里噙着泪,和沈玉儿一起,两个人就这么看着沈念。 第64章 上赶着找死 他们两个人就站在门后边,听了全程,不管是沈老太胡搅蛮缠的骂人,还是后面老沈家的人接二连三的出现,这些人说的话做的事,都让他们觉得出奇的愤怒。 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多不要脸皮的人。 竟然还能把黑得往白了说,甚至好像是有恩于他们姐弟。 沈念看到两个人都这幅样子,心里一疼,这段时间下来,没人比她更了解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的性子,嘴上不说,心里都要强得很,如果不是真害怕了,怎么会露出要哭的样子? 她赶紧走上前,一把抱起沈玉儿,拍了拍她的背,又看向沈立信,“都别怕,没事了。” 沈念一开口。 两个人同时大哭,沈玉儿更是哭起来“哇哇”的,上气不接下气,张大嘴又接着哭,沈立信稍微内敛一点,到底是个半大的小男孩儿,眼眶通红,不停拿手抹眼泪珠子。 “作孽啊。” 沈宜修看到沈家姐弟三人此时的样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心里对闹事的老沈家更加不喜。 本来就是嘛! 沈家姐弟都分出来单过了,自力更生,过的好好的,更没有麻烦到谁家,钱是赚了点,可也是沈念凭本事赚的,他们姐弟三个年纪小,家里还只有一个十岁的男娃,这让人能下地耕田?还不得找点别的活路? 他打定主意,回头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老沈家,让他们别再做出这么不要脸皮的事情! 沈念又安抚了两人一会儿,还是沈玉儿懂事地看到家里还站着沈宜修,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睛,抽抽搭搭地问,“姐姐是不是跟沈叔公还有事情要说?那、那我就先不哭了,我、我给你们烧水去。” 说着,沈玉儿就示意沈念可以把她放下来了。 沈念看了看她,见她情绪好了很多,也终于放下心里的担忧,“那可得麻烦你们了。” 沈立信和沈玉儿齐齐摇头,“不麻烦。” 他们两人哭过一场,再看向沈念和沈宜修,只觉得臊得慌,两人赶紧拉着手去厨房烧水了。 沈念多看了眼他们离开的背影,才收回视线,“叔公。” 沈宜修还沉浸在对老沈家这些人做法的愤懑情绪中,听到沈念的声音,才一下子被拉回现实,再看看这好好的院子,满是土堆和各种衣服,他才想起来,好像是听人说沈老太把他们家的衣服都给扔到沈家姐弟的院子里来了! 真是老不羞! 沈宜修沉着脸,“念丫头,回头你把这些衣服都收了,就拿到我家来,我来处理这些衣服!你们都分家了,就好好过日子,犯不着为沈老太这样的人不高兴。” 沈念点点头,“谢谢叔公。” 她面上露出一点不知所措的笑意,“今天要没有叔公帮我撑着场面,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叔公真是咱们村子里最厉害的人了!” 沈宜修知道沈念这丫头有的是办法。 但听到沈念把功劳都推到他身上,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心里实际上也是高兴的很,再看向沈念的眼神,那就是又温和了不少,完全不觉得沈家姐弟是个麻烦人了。 沈念分明是安安稳稳过日子,也不闹事。 这些全都是老沈家红眼病犯了,才会生出的事端! 沈宜修又听沈念吹捧了两句,差点就要飘起来了,趁着稍微还有点清醒的时候,他连忙把话题给拉到正道上,“念丫头,你再详细给我说说药材包的事情。” 沈念把药材包的价格和要求重新复数一遍,又拿出两个成品,“医馆里都还没有配制几个,我拿了两个来给叔公,回头炖鸡的时候放一包进去,不管是做汤还是白切鸡,都是方便的。” 沈宜修好奇地看着沈念拿出的药材包,也不觉得她给的少,像这种时鲜的玩意儿本来就少,何况都说了里面是专门放了药材粉末的,还能补身体,那价格更是贵上不少,仅这两包就要不少钱。 他顿时笑起来,“成,我收你这两个药材包,剩下的事情都包在我身上,明个儿一早我就给你把人找齐了,保证都是村子里针脚最好的人。” 沈念点点头,松了口气,“那一切就劳烦叔公了,我还怕别人看我年纪小,做事光糊弄我,有您在,我就放心了。” 沈宜修面上泛光,“别的不敢保证,我做了这么多年里正,对村里人还是了解清楚地,不过念丫头,这个工钱的事情……” 沈念早有准备,“叔公稍等。” 她往屋子里拿了一袋铜板来,“我信叔公,这袋子铜钱有五百文,叔公看拿过来的纱布包没有问题,就可以先给借钱,钱货两清,也不会拖欠。” “好好好。” 沈宜修接过钱袋,拿手里掂量了一下,也不数,只心里有数就好。 他对沈念做的这些事情打心里觉得舒坦,要知道他帮着找人做活,回头还得他来垫付工钱,涉及到钱,那就是两回事情了。 沈念只管笑,没有怎么说话。 沈宜修见事情谈妥了,也没有再待下去,“行了,我先回去张罗你的事情,今天你们家也是事情多,我不多打扰你们了,好好收拾一下院子,别想太多。” 沈念点点头,亲自把沈宜修送出门。 等关上了门,沈念才逐渐收敛了脸上的神情,笑意全然不见,脸色阴沉的盯着大门,上面还有沈老太留下的印记。 老沈家的人今天就这么走了,不代表以后不会再来闹事。 像他们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下限,一旦确认从她这边捞不到任何好处,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沈念的手搭在门框上,轻扣两下,眼里闪烁着寒意—— 她本来没准备这么快下手给对方一个教训,但他们上赶着找死,那也怪不得她了。 “姐姐。” “姐姐。” 身后传来沈玉儿软糯的声音。 沈念周身的寒意瞬间散开,眼里也染上一点笑意,她变成沈念以后,最大的收获就是多了两个家人。 她应了一声,转身往院子里走,“我在这儿呢。” 沈玉儿往她身后看,没有察觉到沈念短时间内情绪的转变,“叔公呢?他走了吗?” 第65章 哭了那也是被气哭的! 沈念点头,“叔公还有别的事情,他已经走了,你们烧好水了?” 沈念顺手拉起沈玉儿。 后者用力点头,“哥哥说光是白水不好,所以我们还放了镇上买的干花瓣儿,闻着可香了!” 沈念看她情绪稳定,摸了摸她的头,“那我们先去尝尝玉儿煮的鲜花茶,然后再来收拾院子?” 沈玉儿听到“院子”,忍不住又往院子里看了眼,本来好好的院子现在还七零八落的,“姐姐,一会儿你喝茶休息,我和哥哥来收拾。” 她声音还带着气愤。 沈念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会收拾着就哭鼻子了?” 沈玉儿的脸变得绯红,“当然不会,姐姐都把那些坏人赶跑了,玉儿又不害怕!” “不害怕刚才还哭的这么响亮?” 传遍十里倒还不至于,但周围那些人家肯定都听到了。 沈念心想,她也没有把话直接说出来,怕到时候沈玉儿气得不理她。 沈玉儿嘟着嘴,“那是心疼姐姐,又气那些人,是被气哭的,才不是吓哭的呢!” 沈念倒是没有想到他们哭的真正原因居然是这样,她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没有再说别的话,怕到时候沈玉儿要气到跺脚。 “好好好,那院子就交给玉儿和信哥儿了,姐姐坐着喝茶休息。” “那才是我的好姐姐。” 沈玉儿点头对沈念的觉悟表示肯定。 沈念看她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笑意终于直达眼底,把深处的寒意逐渐化开。 沈念也没想到,她说自己坐着喝茶就行,还真就整个晚上都坐着休息,沈玉儿和沈立信两人包揽了收拾院子的活,还把沈老太扔进来的衣服都打包送到了沈宜修家里。 原本他们还打算明天再送过去,结果那些衣服散落在院子里,混着泥土的腥味倒还没有什么,堆一块儿以后,那股子酸臭味就变得浓重了很多。 沈玉儿当即捂着鼻子,“啊啊啊啊,好臭啊!这是多少天没洗了。” 沈念在院子里听到她的声音,探出头来,才被告知千万不要靠近这个院子,有这堆衣服在,保准她要被熏晕过去! 沈念也不觉得意外。 当初沈家三姐弟还没有分家前,承包了所有家务活,包括了老沈家全家老小的衣服,男人白天下地,汗水浸透衣服那都是常事,沾染到的泥也是满身,小孩子整日也往外面跑,衣服脏得很,只有刘桂花和陈湘莲两人的衣服好一点,两人还特意嘱咐说衣服要分开洗。 他们分家出来,老沈家一堆的活都要分摊到各家,刘桂花和陈湘莲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然是不会轻易接手那些家务活,尤其是像洗衣服这样的脏活累活。 这些衣服几天不洗,可不就是臭气熏天,难怪沈老太受不了,不管怎么样都得把他们姐弟给带回去,除了钱,她还想让他们回去干活! 沈玉儿鼻子灵敏的很她实在是受不了这堆衣服的酸臭味,“哥哥,我来收拾院子,你帮着把衣服先送到叔公家里去!” 沈立信看她捂着鼻子的样子,也不愿意他受这罪,只好在心里默默给沈宜修告了罪,秉着气把这堆衣服给送到了沈宜修家里。 后者一开始还没有察觉到这堆衣服的问题,直到家里面都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酸臭味,跟十几天没洗的臭脚丫子一样,难闻得很,他们全家才开始找寻味道的来源。 最后沈宜修一言难尽的看着院子里这堆衣服,实在是有种难以忍受的感觉。 “老沈家这都干的什么事儿!!!” “八百年不洗衣服都不见得有这味道,不行,我今天晚上就去他们家,让他们把衣服都给我领回去!” 沈宜修对老沈家的几个人越发的不满。 沈氏听见他说的话,捂着鼻子,不耐烦地开口,“成了,你也别今晚去了,现在就去!我是一眼都不想在院子看到这堆衣服了!” 她想到这堆衣服,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也是才想明白,沈家那个老东西闹了这么久的另一个原因,也从侧面证实了沈家姐弟没有说谎,他们的确是承担了老沈家所有的家务活! 姐弟三个有多可怜,那老沈家就有多不要脸! 沈氏光是想想就觉得生气,她瞥见沈宜修出门,连忙喊住他,“你等一等,回来的时候喊他们姐弟改天到来家里吃饭,怪可怜的!” 沈宜修“诶”了一声,步履匆忙,直奔老沈家的方向。 这边,老沈家的人从沈念这边离开后,也没有往别的地方走,就只往家里头赶,沈大阴沉着脸不说话,他长得人高马大,沉着脸时就怪吓人的。 陈湘莲不喜欢跟这种大块头说话,只管自己扶着沈老太走路。 沈老太一路上都骂骂咧咧,越想越觉得气不过,凭什么那个病痨鬼分家以后变得这么会说话,一张嘴就能把人堵得死死的,还变得一点都不怕她!简直反了天了! “该死的病痨鬼!” “早知道当初看到老三生女儿的时候,就该把她溺死在缸里,还能由得她这么胡来!” “……” 沈老太一点没有发现,她越是骂沈念,沈大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一分。 陈湘莲倒是把沈大的样子看在眼里,可说到底,她嫁的人是沈老二,又怎么会好心提醒沈老太和沈大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是以,她故作不知,只当没有看到。 沈老太依旧是骂骂咧咧,“这病痨鬼就像是她那个该死的娘,贱女人也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里面冒出来的成了精,偏就把老三迷得晕头转向,当初我就说这不是个好的,老大你来说……” “够了!” 沈大爆喝一声。 他就是沈家村最常见的那种汉子,话不多,跟他讲三句话,能蹦出一句话算好的,此时突然大声吼人,直接就把陈湘莲和沈老太吓了一跳。 沈老太正好在进门的当口,老沈家是十多年前建的屋子,已经十分陈旧,唯独这大门是新修的,有个高高的门槛,还是沈老太专程问过村里的瞎子执意要建造的。 沈大这一声爆喝,直接把她吓得一哆嗦,一条腿不知怎么的就没有抬起来…… 第66章 摔到腿断,人仰马翻 “哎呦喂,我的娘咧。” 沈老太整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重重摔倒在地上,半个人在院子里,半个人还在外头,腿整整好就横在门槛上,直接痛到她喊娘。 旁边的陈湘莲听到沈老太的惨叫声,人一抖,才回过神来,“哎呀,老太太摔了!老太太摔了!” 她看着站在一边的沈大,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突然生这么大气,看把老太太吓得!还不赶紧把她扶起来!” 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扶沈老太,对方看起来摔的就不轻,一会儿该赖她身上了。 本来就是沈大突然大喊一声,才把沈老太吓得摔地上了,就该他去扶起来! 沈大脸色也还不好看。 但他没有想到事情就这么凑巧,沈老太因为他这一声喊就吓着了,他边喊着“娘”边赶紧上前去扶。 沈老太疼得眼泪鼻涕都不受控的往外面流,这回是真的疼到哭为止,她也顾不得骂陈湘莲没有把自己扶稳当,只搭着沈大的手,想要努力的站起来。 只是她刚伸了腿,就听到“咔嚓”一声响,剧烈的疼痛直接席卷全身。 “哎呦!” “疼死我了” 随着她这一声大叫,沈老太两眼一闭,直接痛地撅过去了! 沈大急了,脑子一片空白,顾不得什么,赶紧抱起沈老太就往屋子里冲。 陈湘莲一跺脚,只恼怒沈大这个没有脑子的,她这会儿也只装作慌了神,直接往沈大他们住的地方冲进去,一把抓住没有反应过来的刘桂花。 “嫂子,不好了,快、快去喊大夫!” “发生什么了?什么大夫?!” 刘桂花追问道。 她知道这个弟妹心眼儿多,她也不像沈大和沈老太那么好糊弄。 陈湘莲心里冷笑,面上更加着急,“沈大把老太太吓得晕过去了!” “什么?!” “怎么会这么严重!”刘桂花就要往沈老太屋子里跑,却被陈湘莲一把拉住,“大哥已经把老太太抱进去了,嫂子,你快去喊大夫!” 刘桂花听到是沈大把沈老太吓着了,一颗心都乱了,也没有平时的机警,赶紧冲出去找周大夫,“诶!是了,是了,我这就去!” 陈湘莲故作着急的看着刘桂花出门,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这才转身跑去沈老太的屋子里看情况,在门口,她就听到沈老太醒过来以后的痛呼声。 她轻声进屋,这一看,才惊觉沈老太摔得有多重。 沈老太进门的时候没有防备,被门槛绊倒也是她没有防备的时候,一张脸,正面对着泥地,结结实实的摔着了,当时她和沈大的注意力都在沈老太的腿伤,过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的脸就已经肿起来了,青一块紫一块,还夹杂着泥和血丝,看着就让人觉得恐怖。 脸上的伤已经这么严重,她的腿伤的可能更重,哪怕是躺在床上,也能看得出她的腿以一种极不自然的样子横在上面,她自己却毫无所觉,分明是已经断了! 陈湘莲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今天没有能把沈念姐弟三个带回来干活不成,更没有能够让沈念拿出银子来,结果回来的时候沈老太还摔成这幅样子,断了腿就更加麻烦,不是躺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的,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沈老太又上了年纪,再加上她这个人脾气差,到时候谁来伺候她又是麻烦! 她头一个不想到屋子里照顾沈老太,把人吓到的是沈大,就该是刘桂花过来。 但刘桂花现在没有反应过来,回头等大夫来过,沈老太的伤势稳定下来,她肯定会仔细想想,不会这么轻易让这个事情过去。 陈湘莲心想,这不成,她得找个借口,到时候要照顾沈老太之前,先往家里去住一阵子,这种孝顺媳妇,谁爱做谁做!反正就别来找她! 陈湘莲故作关心的靠近沈老太,离得近了,看到沈老太那张老脸的样子,只让人觉得作呕。 陈湘莲强忍住不适感,“大哥,娘她怎么样了?嫂子已经去喊周大夫过来了。” 沈大勉强定了心神,听到陈湘莲说已经去喊大夫了,他才点了点头,“去喊了就好,那就好。” 刘桂花飞快地跑到周大夫家,把人给请到家里,本以为就是断了腿那么简单,哪成想周大夫摇了摇头,“老太太年纪大,摔了这么重的一下,我也没有把握,我只能暂时开副药,帮她正腿,如果晚上发高热,那就得赶紧到镇上去找大夫,千万不要拖着。” 刘桂花听到还要去镇上看大夫,惊呼出声,“这么严重!” 周大夫看了她一眼,知道老沈家的人今天都去找沈念的麻烦了,他对沈念的好感度已经降低,对此也不在意,甚至还觉得是沈念活该,“哪怕是年轻人,摔成这样也得去半条命,何况是上了年纪的人?” 说完,他只顾自己开方子,又问,“谁跟我去拿药?” 刘桂花听到沈老太伤得这么重,六神无主,赶紧承担下来,“我去,我跟着您去。” 周大夫给沈老太正骨的时候,又是一番折腾。 沈老太承受不住剧痛,再一次昏死过去,还是周大夫给扎了两针,她才转醒,只是这腿和脸,甚至全身都痛得厉害,她睁眼就开始喊痛,不管旁人怎么想,也听不进人说话。 沈大看着亲娘这样,心里也难受,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巴掌,后悔自己刚才听到沈老太骂老三一家子的时候,没有好好说话。 陈湘莲见到沈老太这幅样子,心里就更加笃定要找个借口赶紧回家,在沈老太面前多呆一天,她都能感觉要折寿! …… 沈宜修赶到老沈家的时候,还没有进门呢,就听到院子里凄惨地哀嚎声和各种声音,他一时弄不清老沈家这走的什么路数,正在琢磨呢,正好,旁边马婶子端着盆出来,他赶紧指指沈家。 “这是怎么了?喊得跟没命了似的!” “听说是沈老太进门的时候绊倒了,摔了!” 马婶子努努嘴,“周大夫已经进去了,估计还得乱一阵子呢!” 沈宜修:“……” 得了,这个当口,他也不用进去了。 再想想自家院子那一堆酸臭衣服,沈宜修脸都绿了,他只能自认倒霉,捏着鼻子把衣服给送过来了! 第67章 医馆的陌生人 沈念送走沈宜修和马婶子,也没有想到,她都还没有出手,沈老太就已经摔伤了,听说是摔的还挺重,一条腿都断了。 “算他们走运。” 沈念关上门,低声说了句话。 她本来还想着等入了夜,她就到老沈家走一趟,由于习惯的缘故,她身上总是备着一些药材和药丸,都有着特殊的功效,配置起来简单,但都是她自个儿琢磨着玩的。 这些药丸或是让人精神不济,或是让人无故疼痛,还附带着一些呕吐之类的副作用,总之是对人无害,只会让人备受折磨,她还打算让沈家那几个人都受点教训才好,也能无心来找她的麻烦。 这会儿沈老太摔伤了,也够老沈家的人忙活了。 沈念对沈老太没有一点同情,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她嘴角下意识往上扬。 “姐姐,你好像很高兴?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沈玉儿从屋子里探出头,本来想看沈念出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结果迎面就看到沈念在笑。 沈念回过神,微微收敛了脸上笑意,“马婶子来给我们送晚饭了。” 沈玉儿眼睛一亮。 马婶子的面可是沈家村一绝,最关键的就是和面的手艺,力道要够,还得揉的刚刚好! “我拿去给哥哥。” 沈玉儿自告奋勇,赶紧接过沈念手上的盆,跑去找沈立信。 晚上姐弟三人凑一块儿吃了肉丝面,每个人都满满一碗,里面放的料也足,铺满的肉丝和菜叶子,色香味俱全,吃起来的确也是比沈念做的饭好吃。 沈玉儿和沈立信都吃的开心,看着不像是把沈老太来闹事的事情放在欣赏,沈念观察了一会儿,也就放下心来,只管带着沈玉儿回去睡觉。 走到一半,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沈立信还站在他自己的房门口,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念本来想走回去再宽慰他两句,腿动了动,还是没有往回走,她觉得还是要留点空间给沈立信,才能让他更好的成长。 …… 第二天天不亮,沈念就带着两人出门,和往常一样,坐着马大叔的牛车到镇上,完全没有收到老沈家来闹事的影响。 马大叔起先还不敢说话,后来看到他们都没什么异常,才开始小心翼翼地聊天,同他们说起沈老太回去以后的事情。 沈老太摔的比沈念想的要严重得多! 虽然周大夫开了药,可吃完以后也没有什么效果,一直喊疼,到晚上索性还发热了,整个人都烫得厉害,沈大和沈老二两人连夜去把周大夫请来,又被告知沈老太这样的情况必须去找镇上的大夫才行。 “昨个夜里,他们还来敲我家的门,想借我家的牛车到镇上去。”马大叔描述着晚上的情况,“我也没法子,人命关天,哪怕再看不惯他们,也好歹是把他们都送到镇上去了。” “本来我是想着楼大夫的医术好,直接送到杏林堂,结果他们非得说镇上的保和堂便宜,还差点诬赖我是保和堂的托儿,想要赚他们看病的钱,把我气个半死,到地方我就赶紧回去了。” 沈立信和沈玉儿再次震惊。 他们两人的观念里可没有恩将仇报这回事情,要是有人半夜肯起来赶牛车救命,他们早就感恩戴德,哪怕是想去别家医馆,也不会觉得那人是医馆的托儿。 简直是什么人都有! 沈念听到马大叔说的那些事情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像沈老太这种情况,已经属于比较危险的状态,若是在杏林堂还有的救,去了保和堂…… 想到保和堂那边的药材质量,只能说,人就上赶着要送死,谁能阻止的了呢? 沈念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去保和堂把沈老太给拉到杏林堂来看病,也就随便他们。 她没有再关心沈老太后续的病情,只带着信哥儿和玉儿两个人送完五十坛的凉茶后,走路到杏林堂,从今天到往后的这段时间,他们两人都会跟着一块儿来医馆,帮忙一起制作药材包。 三人走到门口,沈玉儿惊呼一声,“昨天光忙着生气和收拾家里了,我的封红还没拆!” 那么红的两个红包。 这可是她第一次从长辈手里收到的。 沈立信听到她的呼喊,也才想起来自己的红包也没有拆开,他们回去以后面对家里的狼藉,只来得及把红包都放在枕头下面,后来一直收到晚上,吃饭完就去睡觉了,都没能记起拆红包这么快乐的事情! 沈念其实是记得的。 不过她看两人都不记得了,索性也没有拆红包,此时故意和他们保持一致的步调,“哎呀,我也忘了。” 三人互相看了眼对方,不约而同的笑出声。 沈玉儿也不觉得遗憾了,“那我们今天回去就一块儿拆红包!” 沈念和沈立信两人异口同声地应下。 沈玉儿高兴地眼睛都笑得弯了,三下五除二把手里的包子啃干净,就直冲进医馆里,“楼爷爷,孔叔伯,我来了!” 沈念听到她的喊声,愣了一下。 她之前都没有反应过来沈玉儿对其他人的称呼还差了辈分,不过被喊的人都没有抗议,她索性也没有纠正,只是紧跟着沈玉儿进门。 医馆的大厅多了两个眼生的年轻人,也不是来看病的人,两人手里都拿着扫帚,正在打扫——往常该是姚元宏的活才是。 沈玉儿也已经注意到陌生人,她连忙收敛住情绪,把自己藏到沈念后面。 那两个年轻人先反应过来,其中一个长得秀气点的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们,“都是相熟的人,都是相熟的人,这位就是沈念,沈姑娘?楼大夫昨天就介绍过了,我叫小一,他叫小二,我们都是孔少爷的书童。” “两位沈姑娘好,沈少爷好!” 小一小二介绍完自己,同时给沈念他们问好。 沈玉儿和沈立信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连忙后退几步,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念笑了笑,“两位不用这么客气,我师父他们呢?” 她没有表现出一点不适,反而很快的适应了他们的态度。 第68章 沈监工上场 小一小二相互对视一眼,一照面,他们就觉得这位楼大夫的小徒弟不同凡响的地方,哪怕是姚元宏也会对他们恭敬的态度不自在,可沈念却完全没有。 和她一块儿长大的沈立信和沈玉儿,反倒像是正常人的反应。 两人对沈念越发的恭敬,“少爷和楼大夫他们都在院子里吃早饭,姑娘用过饭了吗?” 沈念点点头,“我去找他们。” 小一继续打扫,小二却是专门放下扫帚,引着他们到院子的方向。 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就跟在沈念后面,实在是不习惯这样的阵势。 等走到院子口,沈念才说到,“小二,你就去前厅,我们自己就好。” 小二“诶”了一声,等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下意识听从了沈念的吩咐后,带着震惊的心情返回了前厅,还专门把自己的体验跟小一分享了。 “这位沈姑娘可真是不一般。” “她好像是真的很厉害的样子,我听管家说了,她能治少爷的病!” 两人又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忍不住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 沈念他们到院子里的时候,楼大夫他们正好吃饭早饭。 “念丫头,你来了。” 楼大夫朝着她招手,“信儿,玉儿,你们睡得好吗?” “睡得挺好,早上还起迟了。” 三人当然不会说起昨天有人来家里闹事的事情,说出来只会扫兴,也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楼大夫哈哈笑了两声。 孔叔伯也跟她们聊了几句,说的都是一些没有什么营养的话。 还是姚元宏觉得没有意思,拉着沈立信到边上,才一天的功夫,他和沈立信两人之间就建立起了友谊,说话也能说到一块儿去,“你进来的时候看到小一小二了吗?” 沈立信点点头。 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鸡皮疙瘩。 姚元宏更夸张一些,手摸着自己的胳膊,“他们两个一说话,我就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总让觉得自己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一样,太可怕了!” 沈立信想到进门时他们的举动,也跟着点点头,他也不太能接受。 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就听到沈念喊他们过去,“昨天分配的活就要开始了,大姚你先帮着磨药粉,一会儿开始配置药材。” 按照昨天的分工,不通药理的人只管磨药粉,楼大夫和姚元宏则负责配置药材,沈玉儿负责缝制药材包就好。 孔家已这边多了管家和两个书童,自然也是帮着大伙儿一起磨药。 沈念一开口,其他人就开始行动起来,药材包所需的药材加在一起快二十种,每个人分到手都得磨四五种药材,还得由沈念检查后认可的程度才行。 很快,负责磨药的人就在医馆的前厅搬了桌椅,排成一排,一人一个捣药杵就忙活起来,姚元宏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他们都由楼大夫暂时带着,沈念就和沈玉儿一组,两人一块儿跟着磨药粉。 “孔少爷,您这个药粉磨地不够细腻。” “你看看小一小二磨地多好,连管家都比你用心。” “还需加油啊。” “……” 孔家已听到楼大夫在耳边絮絮叨叨,终于忍无可忍,他看向沈念跟姚元宏两人,“还快来管管你们的师父!” 沈念抬起头,“我看看孔叔伯磨的药粉。” 姚元宏也跟着抬起头,往孔家已那边看过去。 孔家已自信地展示他的捣药罐子,还喊管家、小一、小二三人也跟着展示他们的捣药罐子。 沈念:“……” 姚元宏:“……” 哪怕不仔细看,都能看出孔家已磨地药粉不够细腻,比其他三人的差一大截。 沈念轻咳一声,“孔叔伯,您还是用点心!” 姚元宏不像沈念说的那么直接,只委婉地建议,“您可以跟师父请教一下,磨药也是要有技巧的。” 孔家已:“……” 居然敢说孔少爷的活不好! 他不想干了! 孔家已有心想要争辩两句,一晃神就发现其他人都已经重新投入到磨药的大业中了,根本没有人在乎他这点小情绪,再一转头,就看到他那个损友满脸得意,一脸“我就说你做的不过关”的表情。 孔家已重重地把捣药罐摆在桌面上上,“赶紧过来说说这有什么技巧!” 楼大夫还以为他会甩手走人,听到他这么说,颇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就连旁边跟随他多年的管家和两个书童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 孔家已被这几人看得浑身不自在,故作凶悍,“看我作什么!老爷我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管家:“……” 小一小二:“……” 您可醒醒。 等众人磨出一定量的药粉后,沈念就喊姚元宏和楼大夫来进行配置药材包,她把每种药材应该添加的比例说清楚以后,才让两人动手。 配置药材对两人也是一种挑战,哪怕是对楼大夫而言。 主要是一份药材包里面装满都是轻飘飘地,分摊到每一种药材,那就更是少了,若只是称量单份药材包的药量,甚至都没法称量出来,只能先秤出一定量的药粉,再进行平均分配。 但这样的方法,对于沈念来说又不够精准,是以,前期他们在配置药材包的时候,每一份里的药材都得她先看过才行。 沈念自己的速度当然够快,她也可以自己配置完两百个材料包,但她不可能包揽以后所有材料包的制作,必须得教会楼大夫和姚元宏才行。 毕竟,沈念也不觉得自己会一辈子都在杏林堂。 “就先按照这个方案来,找找手感。” 沈念说道。 楼大夫还好,抓药对他来说也不麻烦,只是沈念要求的精准度过高,他反而很高兴可以有这样的挑战,甚至觉得自己还可能会有新的突破。 姚元宏听完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平日里抓几张药方里的药材就已经很难,他的速度也快不起来,现在居然是要一种药粉再分成多份! 只是他没有拒绝的机会。 沈念是在帮杏林堂,他自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场。 第69章 盗用药方 楼大夫和姚元宏很快开始配置药粉,其他人则继续磨药粉。 两方的任务速度都不快,甚至还达到了一个平衡,谁也没有产出,谁也没有配置成功一份药材包。 “大姚,加多了。” “师父,加少了。” “孔叔伯,再磨细一点。” “管家……咦,磨地还挺好。” “……” 沈念一一进行点评,但凡她点到的人,只感觉头皮一紧,有一种好像被当年师父教训的感觉,就连楼大夫也不例外。 楼大夫也是在这个时候才能深切的感受到,沈念对于药材的精准度上要求有多高,哪怕是多出一分一厘的重量,她都能够掂量出来——这种近乎恐怖的直觉,在医术上也是天赋的一种! 沈念一边检查众人手上的活,一边观察着杏林堂外头。 她很快发现,前些日子还活跃在医馆外头探头探脑的人都不见了,没有任何被监视的迹象,这种只可能是……她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正好和老管家的视线装在一起。 对方甚是慈爱地朝着她笑。 沈念:“……” 她当然不会把老管家当成是普通人,早在两人一照面的时候,她就看出老管家身形矫健,走路几乎没有声响,显然是个练家子,还是身手不错的那种。 她也不会单纯地认为老管家只是朝她笑了笑而已,对方是在向她表示诚意,大概是因为她指出孔家已的病情,甚至还有把他医治好的希望。 所以…… 沈念也大胆把外面监视的人不见踪影的情况和老管家联系在一起,至少,他到来之前,医馆被监视的情况都一直存在,要真是这样,孔家已也算是有点用处。 —— “你说什么,我们的人都被打晕到了荒郊野外,差点被野狗给啃了?” 孙掌柜手一抖,堪堪捧住手上的茶杯,只是杯子里滚烫的茶水溅出来,落在他手上,还是导致他松开了手。 “啪叽!” 清脆的响声回响在耳边。 茶杯最终还是碎成了渣。 孙掌柜脸色十分难看,他死死地盯着周鸣唐,前几天还觉得这小子是个灵活的人,没想到他居然会找一帮废物去盯着杏林堂,导致形迹败落不说,还被人反过来坑了一把! 孙掌柜沉下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鸣唐也是魂不守舍,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好好的,杏林堂的人根本没有发现,此时面对孙掌柜的质问,他知道,要是说不出原因,八成他自己都会被怀疑上。 他索性胡编乱邹,“昨天,到杏林堂去的那个人带楼大夫去了码头那边,好像是运送了一船的药材,随行的还有一个老人家还额两个年轻小童,做的书童打扮,会不会是跟那个送药材过来的人有关?” 他们根本不知道孔家已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 只能从他身上的穿戴和行事,判断出这个人不简单,可他和楼大夫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给他送药材过来,又无从得知。 甚至连带着似乎楼大夫这人也不简单的样子。 孙掌柜闻言,面露思索,周鸣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真是和那个人有关,他们也不好动手,关键是对方功夫了得,悄无声息的就把他们的人解决了,差点阴沟里翻船。 他皱着眉,“那你查清楚没有,杏林堂最近都在干什么?沈念和姚元宏去酒楼又是干什么?” 周鸣唐也没有什么头绪,“好像是谈什么买卖?” 他说的不太肯定。 沈念直接找品茶楼的柯掌柜牵线,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口,他们哪怕是想要查,也找不到人打听,总不能是直接上门找酒楼的老板,这不是打草惊蛇,直接告诉对方他们随时盯着他们吗? 孙掌柜被周鸣唐的回答气得不行,“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周鸣唐,你到底知道点什么?!”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周鸣唐听出孙掌柜对自己的不满,面上十分慌乱,赶紧低下头认错赔不是,并且保证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就可以打听出来,全套话术下来,他说得十分顺溜。 孙掌柜听了,略微缓和了神色。 周鸣唐面上惶恐,心里却十分不屑,他根本不觉得保和堂里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哪怕是孙掌柜自己找人,也未必能够打听到比他更多的消息。 只可惜这世道就是这样。 孙掌柜有地位,哪怕他自己的能力只能到这个程度,他还是可以高高在上的批判他。 周鸣唐心里嫉妒到扭曲,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不满,哪怕是孙掌柜这样的人精也没有察觉。 孙掌柜没好气地说道,“再给两天时间,赶紧把杏林堂的事情都给我打听清楚,我绝对不允许他们能够有任何的机会!” 周鸣唐连连应下,又专门给孙掌柜倒了杯茶。 孙掌柜接了过去,对刚才的责难半句不提,又说到了别的事情上,“昨天晚上沈家村送来一个老太太,摔伤了脚,高烧不退,听范大夫说很是棘手。” 周鸣唐没有马上开口,他知道孙掌柜还没有说完。 果然,过了一会儿,只听到孙掌柜呸了一声,吐掉嘴里的茶叶沫子,颇为嫌弃地说道,“要是死在我们医馆里,传出去了回头就得说是我们医馆害死人,别人还会觉得我们的大夫医术不精,可惜范大夫在这方面也是个死脑筋,只说尽力救治就好,要我说,就该找个借口,让他们去别家医馆找别的大夫。” “总好比死在我们保和堂,平白添了晦气!” 孙掌柜这才把话说完了。 周鸣唐听到断了腿高烧不退,心一动,这个症状和他爹给他看过的那张方子十分对症!如果他可以把那个老太太给医好了,岂不是能够证明自己的医术? 他想了想,“要不,我也去看一眼?” 孙掌柜朝他这边看了眼,“就你?” 周鸣唐对孙掌柜的不屑很是愤怒,又不敢表露出一点来,他赔笑道,“左右也是棘手的病症,我的行医资格证考出两三年了,我爹也是村里的赤脚大夫,看过不少断腿的老人……” 孙掌柜停顿了一下。 “成啊,那你就去看看也行。” 周鸣唐大喜过望,“我一定会尽力医治的!” 第70章 酒楼免费吃! 所有人磨药粉的磨药粉,配材料包的配材料包,全都忙活了一个上午,药粉磨出来不好,挨个都堆放在楼大夫和姚元宏跟前,仔仔细细都标上了药名,避免其他人弄混。 材料包倒是也配出了几包,也都经过沈念的检查。 楼大夫和姚元宏两人相视一眼,目光又落在对方的桌子,上面堆放着零星几个材料包,一眼就能数出来,双方都只有两三个。 楼大夫暗道:“我行医数十载,配药的速度居然还比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这不行啊!” 姚元宏反倒高兴起来,心想,“自己配药的速度居然跟师父不相上下!他感觉又可以了!” 两人各自抱着不同的念头,反而不约而同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形成了一种相互较劲的内卷。 沈念把他们动作看在眼里,憋了会儿笑,没有真的笑出声来,见其他人都在努力工作,她索性就到后厨,找了点白面粉出来,准备中午就做面。 她才刚把白面取出来,就听到后面传来一点轻微的声响。 “沈姑娘。” 孔家已的老管家站在她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她。 沈念见他单独跟过来,也不觉得意外,他一看就很关心孔家已,如果不来反倒让人惊奇,“管家爷爷,有什么事情?” 老管家笑了笑,“我已经提前定好了这几天的饭菜,沈姑娘不用费心做了,等饭点的时候,酒楼自然会有人送席面来。” 沈念:“……” 她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要是上辈子的她,当然也会这么做,但这辈子做了沈念有段时间了,就连她自己都习惯了节约,比如,面对这么多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做个大锅面对付对付,而不是花额外的银子去酒楼订席面。 不用说,这位管家订的肯定就是镇上最好吃最贵的那家酒楼,也是孔家已的标配,几两银子的一桌席面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沈念默默消化了一下这辈子贫穷的自己后,就放下了手里的白面,“那也好,都省事儿了。” 老管家见她没有坚持要做饭,对沈念的了解又稍稍加深了一些,知道对方是个利索的人,不会因为银子的时候跟你计较,十分了解双方的界限,不会轻易过届。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听少爷说,沈姑娘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病症,还有办法医治?” 沈念也不故作谦虚,点了点头,“有,我在医书上见过这样的病症,所以才能看出孔叔伯的问题,至于这治疗的办法,还得稍稍往后延一段时间。” 老管家追问,“这是为何?!” 他当然是希望少爷的病可以尽早得到医治,要知道为了他这病,夫人和老爷更是成了一块心病,至今也没有给少爷娶妻,按照孔家已的话就是——“病都没有好,就要娶妻,万一我因为这病突然就去了,那不是白白害得好人家的姑娘守寡吗?” 这话一出,本来还想给儿子张罗婚事的老爷夫人全都不说话了。 老管家也曾怀疑过,孔家已本来就不想被婚事绑住手脚,嘴上说着是要害了好人家的姑娘,可他自个儿因为这个病,也不用担负起经营孔家的职责,甚至不会卷入到嫡子庶子的争权夺利之中,反而快活的很,每每因为得宠而成为被拉拢的对象,也不用担心被人记恨。 沈念眨眨眼,“是这样的,我虽然懂得药理也懂得配药,但跟着师父学医时日尚短,要想要行医资格最起码还得要两年,在这之前,我还无法替人医治,再者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要医治就得用上银针用于针灸,我手上也没有趁手的银针。” 沈念说的坦荡。 她就是直白的告诉老管家,这病,她能看,但孔家已病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急症,目前情况都维持的挺好,她也不愿意冒风险。 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打造一副趁手的银针要钱,她两袖清风,说白了就是没钱。 老管家:“……”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少,也没有哪个像沈念这样心思剔透又直白的。 她好像就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该怎么做的时候还是怎么做。 不过沈念都这么说了,老管家也不可能直接提孔家已做主,说不顾风险把病先看了,至于趁手的银针……能够用钱简单的事情才是最简单的。 老管家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要为难沈念。 很快小一过来喊他们,说是酒楼送来的席面到了,还得老管家去确认一下。 老管家才笑着说道,“是我打扰沈姑娘了,那我先去外头。” 沈念冲着他挥挥手,看他和小一都往前院去了,她才把白面放回原位,转头取了碗筷和碟子,都拿到院子里去——这几天天气晴朗,温度逐渐转凉,在院子里吃饭,也不会觉得很热,反而另有一番滋味儿。 院子里有酒楼的伙计在摆放饭菜,全都是放在食盒里面,又外罩了一层厚的棉布,防止热气从里面跑出来,比起沈念当时拎着食盒去酒楼谈合作的时候要用心的多。 酒楼的伙计也认识沈念,他忙冲着沈念打招呼,才反应过来是沈念这边叫的席面,“原不知道是沈姑娘喊得席面,回头我就把这几日的银钱都给送回来,我们老板说了,无论姑娘是来酒楼吃饭还是叫席面到外头,全都给您!” 这待遇,跟沈念去品茶楼一模一样。 酒楼的陈老板和茶楼的柯掌柜两人又是好友,很容易想到着两人是商量好一块儿这么做的。 沈念知道推辞也没用,索性也接受了陈老板的好意,想着改天也再送他一个材料包的方子做谢礼就好,左右她也不亏,“那回头替我谢谢陈老板。” 酒楼伙计喜笑颜开,“沈姑娘太客气了!饭菜都齐了,那我们这就先走了。” 沈念又客客气气的把他送走。 孔家已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今天可都占了念丫头的光啊,让我来尝尝这家酒楼的味道。” 这番转折,非但没有花到钱,甚至还省了几天的饭钱! 老管家着实是没有想到。 第71章 内卷哪里都存在 吃过饭,沈念作为监工,让人消食休息半个时辰后,准时喊其他人上工,楼大夫和姚元宏早就已经准备好,一个立志要加快速度,比自个儿徒弟配药的速度快,一个则努力鼓动自己,继续赶上师父的配药速度。 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也早早地准备好,沈念一叫,他们就乖巧地去磨药了,老管家和两个书童也很快下楼来赶工。 唯独孔家已还在睡觉,不肯立即起来,往日他都得睡到日上三竿,也没有人能管他。 沈念也不直接喊他,只管把老管家叫到一边。 “孔叔伯每日下午都要睡很长时间?” “是,这习惯从小时候就有了。” “……” 老管家见沈念不说话,忍不住问道,“可有什么问题?若少爷不愿意起来,按照我们磨药的速度,也能赶得上……” “管家爷爷,”沈念打断他的话,“孔叔伯不宜睡过长的时间,从今天开始,每天用过午饭,都得走上一刻钟消食,午睡不宜超过半个时辰,若是再想睡觉,就得等到晚上,自然入睡。” 她知道老管家对孔家已就跟看自家孩子似的,和孔家长辈一样,对孔家已的行为做事都有一种补偿性的放纵的溺爱在里面,不过午睡过长,只会让孔家已精神越发不济,也不利于他休养生息。 沈念把原因如实告知老管家。 老管家恍然大悟,“我这就去喊少爷起来,以后每日午睡不会让他超过半个时辰。” 他说完,连忙拱了拱手,就跑去楼上喊孔家已起床。 沈念很满意老管家的行动力,医者最烦的就是病人不听话,又或者病人的亲戚朋友也不帮着配合,反而要说出一堆的理由来搪塞,到时候出点什么事情,还得怪到医者的头上来。 沈念当时行医时间不长,还没有神医这个名头的时候,就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情,后来她发现自己态度软绵,反而让病人越发不配合,以为她“好欺负”,后来,她给人看病每次都冷着脸,话也不多,病患闹事的反而少了,再往后,她的医术越发的出名,谁也不敢得罪她了。 “噗嗤。” 沈玉儿努力憋住笑。 沈念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怎么了?” 沈玉儿拿手袖子捂住嘴,另一只手指了指院子那边。 沈念转过头,其他人也听到沈玉儿和沈念的对话,跟着扭头过去看,楼大夫当即不客气地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孔家已,您居然还有这样的一天。” 沈念也是才看到,孔家已居然是被老管家两只手提溜下来的,跟个小鸡崽似的,后者虽然年纪大,但两只手提溜着孔家已,脸不红气不喘,还能健步如飞。 反观孔家已,他睡眼惺忪,还能看出一丝生无可恋,他怎么都没想到一惯对自己毫无要求的老管家,会突然来喊他起床,他也只是略微表达了自己想要睡觉的意愿,话才出口,他就感觉天旋地转,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穿好衣服,提溜到楼下来了。 “管家,你快放我下来了!” “我自己能走了!” 孔家已忍不住挥动自己的双手,表示对老管家的抗议,他的扭动丝毫不影响老管家提着他走的行动。 老管家看向孔家已,“少爷醒了吗?不会再睡了?” 孔家已:“……” 他好像依稀记得自己睡梦中说就算老管家把他揪起来,自己也会继续睡觉的,他赶紧摇头,“不睡了不睡了!” 再睡下去还是免不了被提溜地命运,脸面都丢尽了!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他那损友还笑得这么猖狂! 老管家看孔家已的确是醒了,这才把他放下来,也不提沈念说以后都不让他睡一个下午,只说道,“大家都要干活了。” 沈念听到他说的话,也没有戳穿。 要是告诉孔家已他以后都别想睡这么长时间,保不齐还有什么跟人反着来的想法,倒不如温水煮青蛙,暂时让他以为这段时间每个人都要努力干活,他还能积极配合。 孔家已对自己日后的命运毫无察觉,很快就投入到了其他人的行列中,只是还是免不了被嘲笑的命运。 他当然也没有注意到,老管家和沈念两人交换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孔家已拿着捣药杵,颇为恼怒地捣药,只把里面的药材当成是楼大夫这个损友的脸,直接给捣烂了才好,让他这么大声的笑话自己。 楼大夫此时已经专心投入到配药中,他的速度比上午的时候快了不少,到底是经验老道,逐渐的找到了当时还是学徒的时候学习配药的手感,反而让他全身心地能够去感受手上药材的用量。 只是偶尔还会有被沈念检查不合格的时候。 他低头配药,只莫名觉得脸有些胀痛,手上抖了一下,洒下了点药粉。 沈念看到他的动静,走到他边上端详他手里的药粉的量,“这次正正好,可以放进药材包里去了。” 楼大夫:“……”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手抖了一下,只赶紧把配置要的药粉装进药材包里面,再交给旁边的沈玉儿,由她把药材包进行收口。 沈玉儿为了要把针脚缝制整齐密集,她的速度并不快,但因为楼大夫和姚元宏两人配药的速度也不快,反而还来得及。 沈念在众人跟前都转悠了两圈,见他们都已经进入到状态,没有再继续监工,而是走到楼大夫和姚元宏两人旁边,加入到他们配置药材的行列里。 她的速度,是两人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每一种药材抓取的量都十分精准,也不用像他们那样,秤出一定量的药粉后再进行平均分配,只是一会儿的时间,捣药罐里面的药粉余量就肉眼可见的下降。 在震惊其他人的同时,也让捣药的队伍感觉到一丝危机——这药粉这么快就要见底了,可他们新一轮的药材粉末还没有磨出来呢! 沈念的加入,让所有人的干活速度进一步的因为内卷儿提升,连休息的次数都少了。 等到晚上,沈念才宣布今天可以休息了。 所有人瞬间放松下来,只有孔家已,他还继续捣鼓着药材。 第72章 孔叔伯的病 “孔家已,你怎么变得这么认真!”楼大夫随意挥了挥手,“停下来休息一下。” 老管家都诧异地看了眼孔家已,只觉得他来了医馆后,好像比平日里要正经一些,比如现在,干活就很是认真,如果还是在孔家,谁赶让这位少爷干活呢? 孔家已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当然他对其他人的威慑已经荡然无存,毕竟面瘫是种病的消息已经是众所皆知,“我还想在磨一会儿,你们别管我,都去休息,一会儿来饭了,我再停下来。” 他向来随性惯了。 一会儿一个想法。 也没有人觉得奇怪,楼大夫就先带着其他人去院子里随便走一走,就连老管家也带着小一小二去烧水,准备给其他人泡茶喝。 只有沈念还没有走。 孔家已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你怎么还没走。” 他说话的时候,手还是继续干活,没有停下来。 沈念走到他旁边,也不说话,只伸手按住他捣药的手。 孔家已也只看到她伸手往他的胳膊上按了两下,一股强烈的酸痛感就从手指尖席卷到整个胳膊,以至于他下意识的痛呼出声,又怕被其他人听见,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 一张脸就剩两个眼睛对着沈念。 沈念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孔叔伯想要做个玉兔呢。” 明明是手僵住了,一时间根本没法收回来,却故作镇定,把其他人都诓骗走了,准备自己偷偷停下来。 孔家已面色僵硬,这回是真觉得沈念神了,“你看出来了。” 他觉得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反而平白让别人担心,索性就装到底,反正也不会被人看出来。 沈念看着他这熟练的样子,沉声问道,“出现这个毛病有多长时间了?先前我问你的时候怎么也不告诉我?” 孔家已张了张嘴,着实是被沈念这幅严肃的样子给唬住了,他没有想到她小小年纪,板着脸的时候还怪吓人的。 “约莫有个两年了。” “一开始出现这个情况的时候,我在睡觉,以为是鬼压床,后来偶尔出现这样手脚僵住的情况,我谁也没有说,就想着治不好的毛病,说出来也平白让家里父母担心。” “……” 孔家已忍不住为自己争辩两句,越说到后面,说话声音就越小。 他忍不住赔笑,“念丫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 “你还知道害怕!” 沈念看着他,连她都没有看出来孔家已这么表里不一,外表看着是个浪荡富足的公子哥,没个正形,结果心里还挺会为人着想的。 孔家已无奈的笑了笑,“病了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 沈念都要被他的“懂事”气笑了,“我没有趁手的银针,一会儿我给你画出来写上要求,你就找人给我打一副出来,就当是你的问诊费了。” 孔家已“啊”了一声,也没想着沈念没有行医资格,“那可不能让你吃亏。” 沈念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吃不了亏!” 说完,她就往院子里走,心里对孔家已十分的无语,要不是看在他还算半个熟人,又帮杏林堂带来了药材,指不定现在她都懒得管了。 再者说了,她要的那套银针可不是普通的那种,寻常工匠的手艺还没法打出来。 她盘算着时间,这一套银针得找人去京城打,等打完再送过来,来回怎么都得两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也还来得及,还得先配个药让他先吃着。 孔家已见她转身就走,连忙跟上去,讨好地说了几句好话,才终于让沈念没有板着脸了,他这才松了口气。 沈念临时改变主意,要先给孔家已治疗,楼大夫和老管家听了都高兴,他们两个人着实是给孔家已捏了把汗。 沈念又找了笔墨,把自己要的银针一一画出来,写明要求,“一共是三十六枚银针,长短、粗细、用料我都已经写在上面,等银针打好了,就可以进行针灸。” “在这之前,我先配个药方子,孔叔伯就先喝着。” 沈念重新仔细给孔家已把了脉,他的脉象还是跟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结合他身体偶尔僵住的表现,这病情还是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但还算来得及。 沈念写好了方子,把它交给楼大夫。 楼大夫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对沈念开的这个方子闻所未闻,其中有不少药材还是相冲的,但仔细一看,还有别的药材进行中和,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看到最后,皱了皱眉,“别的药材倒还好,这一味穿甲子长在北方,很是不好存放,平日里也很少用到,药柜里似乎没有太多存量了。” 沈念每日核对药材,当然也知道。 老管家听到药材不够,连忙开口,“需要什么都好说,我马上让人送过来。” 有他这句话,当然也不存在什么问题。 “那就照着这个方子,一天两次,每次两碗水煎成一碗水服用,别吃甜的食物,饭后只管多走两步,暂时就先这样。” 沈念把要求给说出来。 孔家已向来怕苦,一听到不能吃甜的,顿时瞪大眼睛看着她。 沈念镇定地别开眼神,她就是故意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隐瞒病情的下场。 孔家已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老管家仔细记下所有要求,“沈姑娘放心,我一定好好遵从您的嘱咐,不会让少爷偷懒的!” 孔家已:“……” 完了。 他病没好,人就先一步被药苦死了。 孔家已此时还不知道,沈念配出来的药,比寻常的中药都要苦上几分,难喝的要命! 一边的沈立信是扎扎实实喝过不少日子的人,他听到沈念说不给吃甜的果脯,舌根处就感觉涌上一股苦味,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振,清醒了不少。 沈念画好银针,又开了药方,费了不少功夫,她带着沈立信和沈玉儿出门准备去镇口的时候,就看到马大叔赶着牛车往医馆过来,对方还冲着他们招手。 “马大叔,不好意思,今天有点忙给耽误了。” “不碍事,我在镇口也没等一会儿,没看到你就猜到你在忙,所以就进来接你们了。” “都坐好啊,走了,回家!” 第73章 药膳火了! 接连两天,沈念都带着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在医馆忙活。 沈念在沈宜修的帮忙下,两天的功夫就收齐了两百个药材包,剩下也也继续收,有多少都收多少,这活轻松又赚得多,要是铆足了劲,一天能赚几十个铜板,一时间不少人都去找沈宜修,想要接下这个缝制药材包的活。 沈宜修听多了好话,脸上增色不少,对沈念给他派的这个活更加满意。 医馆里众人连着几天忙活,也终于把两百个药材包做出来,由沈念和姚元宏两人送到酒楼,全都交付给陈老板,后者一如既往热情款待了他们,非得把他们留下吃饭,得知医馆里还有其他人等着他们回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强留。 结果等沈念和姚元宏两人前脚走回医馆,酒楼里的伙计后脚就带着席面也到了,只说是陈老板吩咐的,让沈念只管好好吃就行。 沈念哭笑不得,对酒楼那位陈老板的热情也有了一个更深的了解。 虽然酒楼需要的两百个药材包都做好了,不过他们的活还是没有停下来,接下来酒楼的需求只多不少,更别提要卖到别的地方,哪怕是他们医馆,也是打算卖这个药材包的。 到后面医馆势必是要雇人来做这个磨药的活。 不过眼下有孔家已和他带过来的人帮忙,暂时还用不着雇人,就是沈立信和沈玉儿,在来年开春前,也都可以在医馆里帮忙。 这几天忙活下来,众人对于医馆里一个上门看病和抓药的人都没有,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 “你说他们每天都在做药材包?他们做这个有什么用?” 保和堂的孙掌柜惊讶地看着另一个伙计,并不是周鸣唐。 当然,不是周鸣唐不受他重用了,而是前两天,他凭借自己的医术,成功把一个断腿濒死的老太太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吊着命以后,已经从医馆的伙计升为了问诊大夫,这不,他带着自己的助手被人请出去医断腿去了。 那个伙计一直低着头,也不敢看孙掌柜,“我、我不知道……” 孙掌柜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没有周鸣唐看着顺眼,这会儿对他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了,只自己管自己说话,“药材包是做什么的呢?看病?补身体?他们那个医馆连个陌生人影都没有,怎么就卖药材包?” 那个伙计没有抬头,以为孙掌柜在逼问他,哆哆嗦嗦地说到,“我、我来上工路过的时候,只看到他们在医馆里忙活。” 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甚至连路过杏林堂都觉得有些心虚! 孙掌柜:“……” 他看到这伙计一副惊恐的表情,忍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赶紧把这人给哄出去了,省得看到心烦,在那人关门前,他还不忘叮嘱一声。 “周鸣唐回来了,就让他来找我。” 回应他的只是一声迫不及待地关门声。 孙掌柜:“……” 都是个没用的东西! 周鸣唐回来的倒也快,他救治断腿伤残的名声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传开了,自打晋升成问诊大夫以后,请他去看病的都是一些断腿的人,有的是摔下来摔断了腿,有的是被人打断了腿,也有上了年纪刚摔伤的,他以前都不知道镇子上摔伤的人居然这么多! 不过在给那些人把脉以后,他开的方子都是一样的,用的都是沈念给沈立信的那个方子,见效很是不错,因此他回来的也快。 周鸣唐一进保和堂,就被告知孙掌柜有事情找他。 周鸣唐都不用想,立即就猜到是关于杏林堂的事情,他心里很是不屑,等他的名声都传开了,请他上门看病的人多的去了,又怎么会把自己耽误在一个保和堂里面?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把保和堂作为一块垫脚石,他要的是去城里面立足! 不过这个时候他还不能跟孙掌柜撕破脸皮,听到对方找他,立即就赶过去了。 “掌柜的,我回来了,您找我?” 周鸣唐态度一如既往。 孙掌柜“嗯”了一声,对他的态度倒是比先前缓和了不少,没有动辄就责骂他了,“刚才有伙计路过杏林堂,说他们都在捣鼓什么药材包,你知道吗?” 别说。 这事儿要放在昨天,周鸣唐还不知道杏林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孙掌柜是今天问他,就在刚才出诊的时候,周鸣唐去的是一个家底丰厚的人家,听那人家里人唠叨,说是酒楼里出了一个养身系列的菜品,炖鸡汤、白切鸡、还有什么鸡汤菜汤之类的,一份居然要价五两银子,跟抢钱没有什么区别! 听着菜名很是普通,放了个“药膳”的名头,居然卖出了天价!不管是酒楼还是杏林堂,那都是想钱想疯了! 周鸣唐把这个消息如实告知,“那人家说了,一道菜就卖五两银子呢!” 孙掌柜觉得自己手里的茶瞬间不香了,他猛地站起来,“你说他们出了药膳?!那个药材包是拿来做药膳的?!” 不对啊! 楼大夫哪里懂什么药膳? 那些个药膳哪个不是经过精心烹煮的,毕竟药材和食材一块儿,弄不好就都是一股药味,跟喝药有什么两样? 他笃定杏林堂没人能够弄出药膳来,真要是有这样的人才,不早就到城里边去了,要是手艺再好点,就算是到京城里去,也是能立足的,何必要蜗居在这么个小镇子上? 孙掌柜笃定杏林堂弄不出来什么药膳,但越想越觉得不安,“你跟我一块儿去酒楼看看,这五两银子的药膳究竟是什么!” 孙掌柜当即就带着周鸣唐一块儿过去。 两人走到酒楼门口,顿时傻眼了,平日里客人就多的酒楼,此时已经是满座的状态,不管是大厅还是包厢,人都已经满了,他们都没能进门,就已经被伙计告知“下一波也约满了”,得等到明天。 孙掌柜连忙拉住忙碌得伙计,“你们这个药膳真这么好吃?” 伙计竖起大拇指,“可不是,老板让我们在门口给过路人发一小碗鸡汤,这不,整个镇子都传开了,说是我们家的鸡汤那是一绝!” …… …… 这到底怎么回事! 孙掌柜只觉得两眼发黑。 第74章 材料包的配方琢磨琢磨就有了 周鸣唐看出孙掌柜情绪不对,连忙扶住孙掌柜,一边又跟伙计讲,“都满座了,那我就改日再来,麻烦你了。” 伙计忙的很,也没注意到孙掌柜的变化,打了个招呼就进去招呼客人了。 周鸣唐扶着孙掌柜回到保和堂,又给他灌了一杯水才让他缓过来。 孙掌柜一下子拉住周鸣唐,手上用力,“这不对劲!怎么可能一下子出来个药膳?” 周鸣唐打心眼里瞧不上他这幅变了天的样子,嘴上却说,“我去想办法找人买一份出来,您先别着急。” 说着,他又安抚了两句,就赶紧跑出来找人买药膳了。 周鸣唐本来以为是托人就能买到,没想到这药膳实在是火,据说这一天也只出两百份,别的哪怕是想要买,花再多钱也是没有了,每一桌还只限购一份。 再往后,据说每天只限量出五十份,再多,也还得往后排着。 周鸣唐跑断腿,找了好几个人,也都说没有能够排上号,最后难得是在酒楼门口遇到了个他治疗过断腿的那家人的儿子,对方热情邀请他吃了一顿药膳席面。 一桌子的鸡。 鸡汤、炖鸡、白切鸡、鸡汤煮菜叶子。 周鸣唐强忍着荒唐的感觉,顶着对方人情的招呼,吃下了第一口白切鸡,他顿时愣住了,这个味道…… 他接连吃了好几块白切鸡,又喝了好几碗鸡汤,只觉得入口和别家的味道都不一样,但怎么都尝不出药味来。 “周大夫,这鸡汤真是一绝!我去外地都没有吃到过这样的鸡肉,说是药膳,一点都不带药味,”那人热情的解释,“周大夫是不是也尝不出药味来?” 周鸣唐点点头,目光不自觉的停留在那些汤碗碟子上,味道还真是不错。 那人又解释,“我一开始在酒楼门口喝到的时候也觉得不相信,没有药味的药膳,保不齐是坑人的,不过那伙计又拿出了个药材包,说都是那个药材包专门烹煮出来的,保证是正宗的药膳!我还闻了闻那个药材包,里面果真是浓郁的药香。” 他还专门指出来,说是门口那个桌子上分发的鸡汤。 “……” 周鸣唐吃完这一顿,整个人都麻了。 他有些惊疑不定,这药膳的味道实在是好地出奇,哪怕不是打着药膳的招牌,说五两一份也都有人愿意花钱,何况是五两银子一份的好味道药膳? 一只鸡五两银子。 又可以分别做成白切鸡、炖鸡汤以及菜汤。 真是会做生意! 周鸣唐走出酒楼的时候,舌头尖还有鸡汤浓郁的香味,他下意识看向门口那个摆放着空罐子的桌子,在那个边上,还有一个小包不起眼的白色小包。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着,这不就是刚才那人说的药材包? 他有意挨着桌子走过,路过的时候顺手把药材包拿在手上,酒楼里还忙活的很,根本没有人发现他做了什么。 周鸣唐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得手,他加快脚步,直径回到保和堂。 孙掌柜听到他回来的动静,面露不满,“药膳买到了吗?” 周鸣唐摇头,没有说自己还吃了一顿,在孙掌柜说话前,他赶紧说到,“我找人买了一个药材包。” 孙掌柜眼睛一亮,“快拿来,我看看!” 他迅速从周鸣唐手里接过药材包,凑过去仔细闻了闻,浓重的药味混着香料的辛辣味冲进鼻子,一时不慎,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 “……” 孙掌柜是真没想到,杏林堂还真搞了这些旁门左道,他强忍着还想打喷嚏的冲动,吩咐周鸣唐,“你把这个药材包拆成两份,一半煮鸡汤,一半拿去琢磨琢磨。” 琢磨什么? 话也不用都说白了,自然是琢磨怎么弄出一份一样的药材包来。 周鸣唐爽快应下,他舌尖又自然而然地回忆起在酒楼里吃的那一份药膳鸡,实在是唇齿留香! —— 沈念这边还不知道保和堂弄得这些小手段,就算知道,她也无所谓,她能够自信地把所有药材毫无保留的告知给陈老板,压根就不怕有人偷配方。 即便是楼大夫和姚元宏两人,在明确知道各色药材的配置比例时,也需要尝试多次,容易把握不好精准的用量,何况是拿到一个药材包,对着去比配相似的药材包,弄出来的只会是四不像而已,药味浓郁不说,味道也难吃的很。 杏林堂这边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说是药膳鸡都已经被预订完,接下来每天杏林堂都至少可以配置五十包,要是有余力,每天就多供五十份,这些都是攒着到外头卖去的。 当然杏林堂这边随时也可以开始卖药材包,这一点都是契约里面写好的。 “师妹,你说今天暂时还不卖药材包?” “嗯。” 沈念点头,她刚刚给孔家已把过脉,准备调整一下给他的配方,一面思考着,一面回答姚元宏的问题。 姚元宏显然没有想明白是为什么。 沈念耐心解释道,“酒楼那边才开始卖,后面开始还会每天限量,我们如果一下子就把这些药材包卖出去,容易影响到酒楼的售卖。” “等过几天,我们也不说是原配方,只说除特别供应给酒楼外,也对配方进行调整,所以才卖五十文一份。” 沈念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说这是酒楼的原配方。 要知道酒楼里一份鸡就五两银子,药材包也只卖五十文,价格相差太大,容易引起别人的不满。 因此换一种说法,反而双方都能接受了,所以还得缓一缓,才能再杏林堂卖药材包。 这个想法,她也是争得楼大夫同意的。 姚元宏似懂非懂,他很快就不在纠结这个原因,反正沈念说什么都对。 沈念见药材包售卖的好,心里也盘算着准备去一趟书院,找韩饶把入学的事情打听清楚了,也好省事儿,到时候学堂开学,就把沈立信和沈玉儿送过去读书。 她也不用为束修的事情发愁,那天回去后,姐弟三个人一块拆红包,哪怕是沈念,都有些震惊了。 第75章 周家上门 仅是楼大夫给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的红包,里面就有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孔家已给他们三个的就更大了,一个红包就是五百两的银票。 沈玉儿还举着那两张银票很是懵懂,“姐姐,这两张纸是什么?值多少钱?” 沈立信已经震惊到无法说话。 沈念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回过神,把银票的面值给沈玉儿解释了一下,在得知自己手上居然是六百两银子的时候,沈玉儿差点尖叫出来,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呜呜呜呜!” “这能买多少个果脯呀!” 沈念听她说这话就忍不住笑出来,“能够买到把我们这个院子给埋起来。” 沈玉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很快,她就依依不舍地把手里的银票递给沈念,沈立信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两人表示一定要把这钱拿给沈念,毕竟是她在养家。 因此沈念手上立即就阔绰起来,加上她自己那个红包,她手上已经有一千七百两,有了钱,她也不打算过苦日子,还想着等来年送两人读书以后,她们就干脆搬到镇上去住。 就是当时说要长租陈婶家的房子,她到时候就多补贴点银钱,也算是表示自己的歉意。 沈念这边堆了一堆的事情,她也得一件件来,还托楼大夫帮忙打听打听,这镇上哪里打算卖房子的,最好不要太偏,周围人多点才好,毕竟他们就三个人,住偏了,晚上也不安全。 楼大夫听她的打算,一口应下,他也不问别的,知道沈念最近手上是富裕的,当时多给点红包,也是为了这个——他偶尔也听到点风声,说是沈家姐弟在村子里也经常被原先的家里人找麻烦。 楼大夫嘴上不说,心里也实在着急的,只是沈念没有朝他开口,他只能从旁补贴一点,比不得孔家已出手阔绰,两百两银子已经是他多年存下来的体己钱了。 “念丫头。” “念丫头,外头那个往常来接你的人来了。” 孔家已从前厅过来,就看到沈念和楼大夫两人说话。 沈念愣了一下。 马大叔?他怎么突然过来? 这个点距离平日回家的点还有一两个时辰呢。 楼大夫见状,“你快过去看看,许是有什么急事。” 沈念点点头,赶紧出去见马大叔,后者已经被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围住,想要知道是什么事儿。 马大叔脸上露出着急的神色,“周大夫、周大夫说是去你家找你,但你家没人,我听到消息,就赶紧赶着牛车来找你了。” 周大夫? 马大叔嘴上说的周大夫,自然是村子里那位赤脚大夫,先前他给沈念看病多年,两人倒是有点祖孙情,只是偏听偏信,盲目觉得自己的儿子哪里都好,听不进劝告,沈念也就没有和他家再有来往。 此时听到周大夫突然来找她,沈念一时还想不到是什么事儿。 马大叔也全然不知,只说,“我瞧着他去找你的时候有点慌张,更多的还是怒气冲冲,不知道是为着什么事情呢!念丫头你要有点准备,他应该也快来了。” 沈念“诶”了一声,“我晓得,谢谢马大叔了。” 对方为了这个事情,专门赶牛车过来一趟,她想了想,“马大叔,要不您也别急着回村里,就把牛车赶到后门拴着,喂点吃的,也省得牛车来回赶,一会儿您不是还得接我们回去吗?” 沈念牛头,“师父,您说呢?” 楼大夫连忙点头,“念丫头想的周全。” 他对着这个村里的大汉印象极好,看到有人来找沈念的麻烦还能专程过来支会一声,不过周大夫过来的目的还不知道,马大叔也不适合出面,还是到院子里头休息好。 马大叔也心疼自家的老黄牛,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他就跟着姚元宏把牛车赶到后院,就在院子里休息。 他前脚刚走。 周大夫后脚就到了。 对方急冲冲的跑进医馆,对着沈念劈头盖脸地就开骂,伸手还指着沈念,“沈念,你这个猪油蒙了心的毒妇!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我们周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竟要如此坑害我们?!” 沈念有马家的提醒,心里有点准备,不过还是没有想到她和周大夫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沈玉儿和沈立信两人当即挡在沈念跟前。 沈玉儿气得不行,“不准你说我姐姐!” 她先前还觉得周爷爷是个好人,现在她觉得对方坏透了! 楼大夫和孔家已两人也出面给沈念拦着,对方说话实在是难听的很,闹出的动静又大,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听到声音站在门口围观了,如果处理不好,容易让沈念的名声受损。 楼大夫皱了皱眉,“这位老大爷,您到底是为着什么事儿来的?念丫头在我们医馆里每日早出晚归,想来也是不会跟人结仇的。” “就是,念丫头想来是好性子,从未跟人争吵,人缘好的很。” 孔家已也插嘴说道。 周大夫看到还有人这么护着沈念,气不打一处来,“沈念,你别给我躲在人后头,你现在就给我站出来,我就是要当面问问你,我周家跟你结了什么仇!我儿子跟我说你害他的时候,我还有些不相信,没想到你辱骂他在先,又想方设法的坑害他,你这个毒妇!” 周大夫把周鸣唐当成是命根子一样看待,老来得子,更是宝贝的很,对他是一句重话都没有,更是盲目的自信,觉得他儿子从没有做错过事情。 不知道经历什么事情,平日里还有一副老好人样子的周大夫此时跑了一路,头发也散了,整个人怒发冲冠,恨不得以头抢地,眼睛里冒出的火恨不得把沈念烧穿了。 沈念听他说了半天,堪堪从他讲的那些话里面听出了关键——周鸣唐发生了什么。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联? 自打第一次在保和堂遇见过周鸣唐以后,她都没见过第二面。 沈念从其他人身后走出来。 周大夫看到她,面色铁青,怒气更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倒是肯出来了,不躲在别人背后当小人了?” 沈念对他这种胡搅蛮缠的做法没什么兴趣,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害人了?” 第76章 兴师问罪 沈念说话的时候,带着不耐烦的情绪,她和周鸣唐之间向来没有交集,对方做了什么,她也丝毫不关心,只觉得周大夫莫名其妙找上门,偏说她故意要害了他儿子。 她岂止是不耐烦,甚至还想对着周大夫冷笑三声,把他直接拿扫帚赶出去。 周大夫怎么都没有想到,他都找上门来了,沈念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最毒妇人心说的是一点没有错,事情都已经闹到这个程度了,她还能稳坐在医馆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这个泼妇!没良心的赖皮户!难怪沈家人要把你赶出家门!”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在这里装得清高,是把所有人当傻瓜吗?!” “……” 这话就诛心了。 先不说沈念他们姐弟和老沈家的矛盾,是老沈家不做人,有问题的是他们,到了周大夫这边,却成了他们姐弟三人被老沈家赶出去。 再说了,他一上门,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句句不离沈念害人,反倒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都没有说清楚。 “这位老大爷,我看你是真着急,才好好跟你说话,”孔家已听到对方这么说,头一个不乐意,面露不耐烦,“你一上门就来兴师问罪,我们这几天整日都是在医馆里,路过的人可都看的清清楚楚,哪儿都没有闲逛,念丫头要怎么害人了?!” “这么胡搅蛮缠,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打出去!” 旁边的老管家听到这话,已经主动站出来,就只差孔家已一句话的事情,他对这个突然出来的人很是不满,要知道这两天沈念就已经开始替自家少爷看病,虽然才过了两三天,可少爷说了,他精力好了很多,不像之前,总有种乏困的感觉,摆明了是有效果的。 沈念小小年纪,医术就能如此精湛,即便是楼大夫本人看过药方,那也是觉得她用药大胆心细,在医术上很是有着天分!她日后必定是个厉害的大夫,想到府里面还有逐渐上了年纪的老爷夫人们,老管家认为自己怎么都得和沈念打好关系,日后也好说话。 换句话说,沈念就是孔家奉为上宾的人物,哪里容得这么个冒出来的乡野老头诋毁? 老管家心里不满,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人给扔出去。 “孔叔伯,这事还是我来处理。”沈念开口说道,她又上前走了两步,正面对上周大夫的视线,完全没有要逃避的意思,更显得她坦荡,“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事情,一句话不提,到底是为什么?是你心虚故意诬赖编造故事,还是另有目的,想要借助我破坏我们医馆的名声?” 说话的时候,沈念抬高了音量,围拢在医馆外头的路人也都能听得清楚,加上她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听的人都没有认为不妥当的地方。 本来就是嘛! 特意找上门来闹事,又引了这么多人过来看,也该把事情先讲清楚,不然光听老头子骂人了,旁的人都听的云里雾里,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也有人仗着自己在人堆里面,周大夫也看不到自己,故意高声喊道。 “是啊,是啊,怎么也把事情说清楚。” “我们看热闹的也都能来评评理。” “……” 一人开口后,不少人都跟着开口,没有人擅自妄下定论。 周大夫堵着一口气到杏林堂这边来找沈念,也是因为有人跑到家里,一开口就问替人医治断腿的方子是不是他开的,说是他儿子治病差点要把人弄死了! 周大夫听到那人的话,脑子就嗡嗡嗡地响,当即坐不住了,他连忙问了是什么事情,但那人也说不清,只说周鸣唐用哪个方子救人后,起先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进气多出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偏生医馆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法子用了好几个,全都不见效果,如今病人和病人的亲人全都堵在医馆,非得要医馆赶紧把人给治好了! 来人还拉着他的手,“周大夫,小周大夫可是您的儿子啊,这药方是你开的,出了问题,你总该有办法?快点跟着我去医馆救人啊!” 周大夫:“……” 这方子怎么就成了他开的? 自从沈念来开过药方,他虽然觉得这个方子很是精妙,但到底没有吃透,又不清楚沈立信当时的情况,平日里给人看病用的还是自己的老一套法子,可能见效慢了点,最起码稳妥。 所以他到现在都没有用过沈念的方子,又怎么可能清楚这药方的问题,他更是没有想到,周鸣唐胆子大得出奇,居然敢用着方子去救人。 那人还要拉着他往医馆里赶,可周大夫心里清楚,镇上医馆里的大夫都对救人束手无策,他这个赤脚大夫又怎么能管用?解铃还须系铃人,还得找沈念才行! 是! 就该找沈念! 周大夫立即甩开那人的手,跑去沈念家找人,任凭他怎么敲门,都不见有人回应!周大夫心里面完全乱了章法,他不知道屋子里怎么就一个人都没有! 哪怕沈念要去杏林堂上工,她的弟弟妹妹也该是在家里才对,平白无故的,屋子里空无一人,难道是怕他找上门?! 在这个时候,周大夫脑海里陡然生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的念头—— 沈念是故意的! 她明摆着知道周鸣唐会用这个药方,可还是毫无保留地把这个药方告诉了他,借他的口让周鸣唐知道这个药方,为的就是要害他的儿子。 至于原因? 不就是因为她手上没钱,不满周鸣唐卖药的时候没有给她同村人的实惠吗?为此她先前还刻意来家里诋毁周鸣唐,当时还被他骂回去了! 沈念因此怀恨在心,是以故意布局,为的就是把自己在这个风波里面择出去,好让周鸣唐“自食其果”!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周大夫笃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他当即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和来找他的那人到了镇上,也不去保和堂看看情况,直接就冲进了杏林堂。 他来兴师问罪了! 第77章 直接上手教训 倘若周大夫还有那么一点理智和智商,再多想一想,他又怎么会忘记沈念带着方子找他配药的时候,根本还没有见过周鸣唐,又何来的“故意”把药方告诉他呢? 再者,周大夫把这个“精妙”的药方告诉周鸣唐后,对方大可以选择不用,或者像他这样更谨慎一点,吃透了药方再给人用,又怎么会发生眼下的事情? 但周大夫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急于找到一个理由来给他的儿子“脱罪”,这个理由理所当然就落在了和周鸣唐有过不愉快的沈念身上—— 他的儿子怎么会有问题,当然是因为沈念设局陷害啊! 此时,面对沈念的连番质问,周大夫想也没有想,直接就把他的这套逻辑搬出来,“当然是你恶毒不要脸,觉得我儿子在卖药的时候不给你实惠,就怀恨在心,造谣他诋毁他,如今更是利用方子,想要让他名声尽毁!” “沈念!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像你这样没有仁心的人,仗着自己的天赋胡作非为,草菅人命,早晚会有报应的!” 周大夫声嘶力竭,“报应”两个字喊出了平底起惊雷的感觉,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生怕他喊着喊着就这么闭过气去了。 “什么跟什么?” “什么方子的事儿,我怎么听不懂?念丫头,他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你给他过药方子?” 孔家已向来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 他对沈念,那可是打心眼里满意这个晚辈,做事有礼有度,更有分寸和底线,还会赚钱,她又怎么可能因为觉得对方卖药价钱不公道就怀恨在心? 更何况,一家卖贵了,换一家买不就得了?总之对方说的沈念,完全和他认识的相反,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孔家已直接把他归为故意陷害一类。 要不是沈念刚才说她自己会处理,这会儿他早就让老管家把人给轰出去。 沈念听到孔家已问她,先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是沈家村的赤脚大夫,村里人有什么不舒服的,都会去找他,之前分家以后,我拿着方子找这位周大夫配过药。” “就是信哥儿的腿伤?”楼大夫也插嘴问道,他知道沈念的弟弟受过伤,前两天还专门帮他看了一下,知道他的腿还没有好全,但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只需要时间养着就好。 这几天,沈立信每天都来医馆里帮忙,但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坐着的,没有到处走动。 沈念点点头,“就是那会儿。” 她回答完孔家已和楼大夫两人的话,才看向周大夫,后者见沈念居然敢会这么无视自己的质问,脸上浮现出更加愤怒的神色,脸上的肤色涨的通红,全是因为气的。 沈念对他这种莫名的愤怒,只觉得可笑,“周大夫,我们是同村,村子里的人哪怕是到镇上来看病,多半也会拿着方子来找你配药,怎么就偏赖我给你方子?你又是什么意思?” “这姑娘说的有道理。” “我家里叔伯都是在村子里的,他们一年到头看病都是找村里的赤脚大夫,有时候赤脚大夫看不了,就到镇上来看,但也是会回去抓药。” “如果是赤脚大夫,那按照方子抓药也是常事啊。” “我觉得还是这位姑娘说的有道理……” 人群里议论纷纷,这些声音传进周大夫的耳朵里,可他根本就听不进去,沈念的那些话在他听来,那就是狡辩!她果然是早就想好的,连怎么辩驳开脱都是一套一套的说辞! 太不要脸了! 其他人都被她那张看似无害的脸给蒙蔽了! 周大夫大叫一声,周围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瞬间安静下来,他也不管其他人,死死地盯着沈念,“别人拿给我方子,那是寻常的方子,但你,你明知道自己靠着你那个死掉的爹教过的那么两年,就敢开出方子来抓药,我自然是要仔细瞧过的!这还不是你设计好的吗?!” 沈念冷下脸。 周大夫不尊重她,她只管辩驳就好,但周大夫话里话外对去世的沈老三也嫉恨上了,好像是他教出了自己这么个“畜生”,这种滋味可不舒服。 周大夫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沈念的情绪变化,他嘴里嘟嘟囔囔,一会儿说沈念不要脸,一会儿说沈老三没有教好她,才让她心思如此恶毒。 四周的人却是满脸震惊。 谁也没有想到,沈念学过“两年”医术,就敢给人开方子,要知道一般的学徒都得满五年以后,才能进行去考行医资格,即便是考上了,也不能马上就给人问诊治病,都得由师父先带一带。 对于像沈念这样艺高人胆大的姑娘,他们可真没有遇到过,也无法想象她这样就给人开方子了。 “你就是故意的,你借我的口,故意把这个方子透露给鸣唐,他涉世未深,才会轻易着了你的道,用这个方子给人治病。” 周大夫整张脸都扭曲了,“要是那个人死了,那全都是你害死的!你这个害人精,损人不利己,早晚都是会有报应的……” “够了!” 沈念猛地抬高音量,把周大夫的声音盖过去。 她脸上一惯是悠然自在又让人感觉有把握的闲适,但这会儿,她一张脸都绷着,满脸都是寒霜,即便是不熟悉她的人,都能轻而易举地看出她在生气。 她突然变脸。 周大夫在盛怒之下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觉得是自己戳穿了她的毒计,踩到了她的痛脚,她才会这么愤怒,他甚至还想张口嘲讽,“没有想到的,像你这样的……” “啪!” 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全场霎时寂静无声,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沈念身上,还有她那只纤细瘦长的胳膊。 就是那么一双看似无力的手,居然直接甩了对方一记耳光! 就连孔家已等人也都震惊了,他下意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一点声音,包括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也从来都没有看过沈念打人震怒的样子! 第78章 就是要骂你! “你、你这个贱人……” 周大夫终于反应过来,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沈念不但不认错,居然还敢动手打他!再说了,他年长沈念多岁,以前沈念也是喊他一声周爷爷,现在居然不顾长幼辈分,还动手打人了?! 他张嘴就骂,还想要学着沈念的样子动手,直接抬手就往沈念身上招呼。 老管家虽然震惊沈念会动手打人,可还是一早防备着对方的动作,周大夫一动,他也就跟着动了。 不过沈念的动作更快,在周大夫抬手挥来的瞬间,她就挪动步伐往旁边闪避,甚至从侧面伸手抓住周大夫的手,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周大夫一被抓到,就使劲儿喊了起来。 “杀人了!” “毒妇要杀人了!” “快点报官啊!” “……” 沈念根本不管他嘴里胡乱喊着什么,直接摁着他的手,反手又给了他一记耳光,她用力很有分寸,没有用多大的力道,甚至两个耳光下来,周大夫脸上连红印子都没有留下,还没有他因为生气涨红的脸来的明显。 然而接连两个耳光,也足以让所有围观的人震惊—— 姑娘家看着柔弱,动起手来可一点不显文弱,甚至绷着脸还怪让人害怕的。 因为沈念的出手,围观人的注意力暂时从她学医两年,甚至不是在医馆跟着正经的大夫学的就赶给人开方子治病的震惊中稍稍转移,只注意到沈念居然还敢公然打人。 不仅如此。 沈念抓着周大夫的手没有放开,还紧跟着问了一句,“清醒了吗?” 周大夫嘴里还在嘟囔,根本不管沈念在跟他说话。 “啪!” 又是一记耳光。 沈念扬起的手还没有放下,随时可能再落下。 周大夫顿时消声,没有再把那些胡言乱语的话再喊出来,他看的出来,沈念随时有可能继续打他,第一下都打了,后面她也不见得会收手。 所以,当沈念冷冰冰地看着他,问他,“现在清醒了吗?” 周大夫连忙点头,想要骂她以小欺大又不敢开口,生怕再被沈念打耳光,这三个巴掌打下来,旁观的人声音听着响亮,实际上也没多疼,沈念的力道控制的很好,但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明明来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偏就被沈念反过来打了,让人觉得脸都丢尽了! 沈念看他没有再胡言乱语,才松开手。 周大夫赶忙下意识连着后退好几步,生怕沈念再过来打人,他甚至还听到了人群里传来嘲讽的笑声,脸瞬间变得铁青又涨得通红发热,红白青颜色不断地交替变色,最后也没有能够把情绪平稳下来。 那些围观的人哪里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为了要给周鸣唐找到更好的理由,特意指出沈念学医不到两年,水平不够还给人开了药方,却没有人在意,反倒是自己被沈念打了三巴掌,居然被人嘲讽! 这都是什么世道! 周大夫心里面怒意翻涌,几乎是要抑制不住,他强忍着怒意,张口想要把沈念骂到无地自容,“我好歹也算……”你的长辈! 然而,他根本没有机会把话说下去。 沈念像是完全变了个样子,与之前不管他说什么都平静的模样截然相反,“住口!” 她此时已经完全听明白了,周大夫之所以到上门来找她麻烦,还是因为周鸣唐,对方自以为拿到一张精妙的方子,就随便给人治病,如今出了事儿了,这两父子就想起来方子不是他们出的。 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方子治好了人的病,那功劳全都是周鸣唐的,治不好人的病,却要她来承担,还得背负上莫须有的骂名,连带着去世的沈老三都要被拿出来鞭笞一番,贯上“教养不当”的名头。 周家这两父子,真以为她是冤大头吗?! 这且不论,沈念在用药上向来大胆,但这是基于她对药理的理解和患者病情的了解,向来是不会随意用药的。 可周鸣唐,他又凭什么?! 沈念看着周大夫这幅样子,心里的怒气蹭蹭的往上涨,连带着她的眼神也是稍有的锐利,一双眼睛看着人时,其他人都不敢直视。 在她的注视下,周大夫只觉得浑身冰凉,寒气不断地从背后和脚底散发出来,以至于他心里积攒的怒气一下子被压住,没能说出话来。 “我们学医的,一惯是看着各种方子里学起来的,我也不认为捂着方子闭门造车就能有一身好医术,可若是人人都像你们父子这样,拿着方子一知半解就给人治病,治好了,是你们的功劳,是你们厉害,治不好,还得拉根本没给人治病的人来垫背,那天底下还有没有道理了?” “要不然,你就先把那些写医经、医典的大夫都挨个谩骂一遍,再上告朝廷,让官府都把他们给抓起来,他们写出来的药方不对症也能把人给治死了!” 沈念的语速很快,却能让人听的清楚,同样的,她声音里的怒意也让人听得分明,“给人治病,最怕的就是一知半解,倘若你自己都学不明白,怎么能把方子用在人身上?人命,你担得起吗?还是你觉得,学来的方子,出了人命,这条人命还得算在别人身上?!你又是个什么想法?像个人,比狗都还不如!” “学什么医?” “又给人看的什么病!” “难怪你这辈子都没能考到行医资格,像你这样的医者,草菅人命,德行败坏,只会白白害了人性命!” …… …… 有那么一瞬间,全场那么多人,都没敢有一点声响。 沈念看着年幼,长相又软绵,但正经说出来的话和她的怒意却完全地震慑住了所有人,直接就把周大夫骂到哑口无言,对方大口大口往鼻子里面吸气,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沈念却还没有说完,“再有,别把你自己的老来子当个宝贝,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发现你儿子连根烂草都不如的时候,我都怕你喘不上气直接背过去了……” 第79章 你在笑什么! “你!你!你!” 周大夫一直认为周鸣唐可以出人头地,最听不得人贬低他的儿子,这会儿听到沈念居然说他儿子连烂草都不如,越发的气急,偏偏他根本说不过沈念。 沈念冷笑,“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我到镇上的那天,就看到你儿子从赌坊里被赶出来,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我到保和堂买药,只告诉他那些药不如我想的那么好,就一副我跟要了他的命一样,转头还专门回家去跟你说我的不是,我都懒得计较,把真相告诉你,你爱信不信,那是你家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干系?” “但周鸣唐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事事与我过不去,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讲明白了,像他这样的人,我压根就看不入眼,连做个让我厌恶的人都没有资格,讲的好听点,他还算是人模人样的,讲难听点,他就是人模狗样,别说是在学医上没有什么本事和天赋,就他这种性子,干什么都是偷鸡摸狗,只会害人!” 周大夫不断地倒抽气,耳朵里灌满沈念的那些骂人的话,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会骂人,根本就不按照他的计划走。 原本他就打算把治不好人的屎盆子扣到沈念的头上,在她也慌乱以后,就让她和楼大夫都一块儿跟着过去,方子是沈念开的,她必须得负这个责任,再加上一个医术出了名好的楼大夫,若是也没法把人给救回来,那就都算到他们师徒两人头上,在最大程度上把周鸣唐从里面择出来! 结果这会儿,他开了个头以后,事情根本不按照他预想的来,反而是沈念掌控全场,把他们父子两骂的狗血淋头! 周大夫就算是想要怼回去,都找不到机会插画。 沈念却在末了又补了一句,“你说我和周鸣唐结仇,这话说的很是问题,是周鸣唐单方面把我视作对手,你也不用再想着怎么把屎盆子扣过来,当时我到你那边抓药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来镇上,何谈遇到周鸣唐?” !!! 事情再次有了翻转。 沈念的话也让整件事情的脉络变得清晰起来,周大夫说的那些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和周鸣唐都还不认识,抓了个药怎么就成了故意设计让周大夫看方子呢? 哪个人去抓药不都得拿着方子,要是这样也有问题,以后他们可千万不敢拿着方子去抓药了,要不然随时都被人安上“居心不良,故意设局”的标签,口才不够好的,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没法洗清了! 围观的人看向周大夫的眼神已经彻底发生转变—— 这完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扣屎盆子失败,反倒是把他们父子两作为给人治病大夫草菅人命的证据给坐实了! “我想起来了!” 人堆里有人高声大喊。 所有人下意识在周围找寻声音的来源。 说话的人是个瘦弱的男人,那人脸色有些苍白,说话间还忍不住咳嗽两声,显然是感染了风寒,他也不畏惧其他人望过来的眼神,脸上有种终于想起来事情的激动。 “那位同村的周大夫说的应该就是保和堂的周大夫!自打那位周大夫妙手回春,把一位摔伤地老太太从阎王爷手里拉回来以后,他就经常被人请出去诊治断腿,据说无论是陈年的旧伤还是新伤,全都能够一帖药见效,医术高明的很,就连别的镇上都有人想要请他出诊呢!” “我这不之前还想去保和堂那边抓点药回来,去的时候围了不少人,我就想着家里还剩下两贴药,也不急着今天就要,所以我就先走回来了。” …… “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路过的时候听到里面好像有哭声,还有骂声。” “我怎么是听到哀求声呢?” “对对对,我还占据了前排的位置,亲眼看到那些人抬着个老太太进医馆,说是本来已经能够睁眼说话了,结果刚吃了一碗药后就吐血,他们赶紧把人送过来,半路上就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这个老周大夫就跑来杏林堂了?给人治病的不是他的儿子,不是保和堂的大夫吗?跟杏林堂又扯上什么关系?” “这几天我天天从杏林堂这边路过,转头就能看到楼大夫他们忙活着,各根本就没有往外头走,也不可能是这位小姑娘给人家看病啊。” “……” 你一言我一句,大家伙儿互相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情。 沈念等人也从他们的谈论中逐渐得知了事情的全貌,楼大夫和姚元宏两人气得不行,恨不得撬开那个周鸣唐的脑子,往里面看看他脑子装了多少屎和水,否则又怎么能做出把人命当儿戏的事情来?! 这位老周大夫就更是可笑了,他儿子做错了事情,还要巴巴的找上门来自曝其短,还想让沈念来承担责任?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周大夫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他张了张嘴,急中生智,脑子里灵光一闪,“分明是你学医不精,毛都没长齐呢!还给人开方子!方子里面的药性都是相冲的!你这么做才是草菅人命!” 他又提及沈念学医两年给人开方子的事情。 眼看着别的事情都没法让沈念慌乱,他也只能抓着这点,要知道明面上沈念是跟着沈老三学过点皮毛,但要算她正经在医馆里做学徒,也不过才个把月的光景,她怎么就具备给人治病开方子的资格呢? 认真追究起来,她是要被官府查办的! 周大夫死死盯着沈念,就想要看到她慌张的样子,这个时候,他想的不仅仅是给他儿子脱罪,他也要把丢的脸找回来才行! 这个该死的黄毛丫头! 然而,他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的。 沈念听到他的质问,脸上没有任何的慌乱,甚至还觉得他很好笑,她直接当着周大夫的面笑出了声,嘲讽意味之明显,哪怕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 周大夫怒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第80章 自作孽不可活! “我笑什么?”沈念声音里都带着明晃晃的嘲讽,“我在笑你可悲,为了个烂草根都不如的东西,把自己半辈子的医德都给扔了,到现在,这么多人都看着,还要勉强争辩,还要把自己的医德仍在地上,自己都狠狠踩上两脚。” 沈念是真没有想到,周大夫会这么拎不清,连带着他把自己都和周鸣唐绑在一起,成了个连烂草根都不如的东西! 沈念直白地说道,“我治病开方子,那是给我弟弟治病,我有把握才开的方子,他如今也好好的,没病没灾,断腿再养养,就能跟以前一样健步如飞,跟你那儿子胡乱给人治病不对症可不一样!” “再者,你也看出那药方里的几种药药性相冲,他周鸣唐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故意想要害人,为什么要给人原封不动地按照我那张方子给人用药?还是他学术不精,即便考出了行医资格,肚子里还是个烂草包,连药性相冲都看不出来?” “你别一脸怒意,好像是我胡搅蛮缠,即便是刚学医的人都会知道,相同的病症出现在不同人身上,也有可能是不同的原因,要根据每个人的情况来用药,你那宝贝儿子,难道不知道吗?” 沈念这一番话也得到了周围人的认同。 可不就是这样? 他们往常去看病的时候,要是遇到医馆空的时候,也经常看到大夫会捧着医书或者整理出来的病例进行研究,更别提他们自身也遇到过,明明都是咳嗽或者伤寒的症状,但有几回开的药方也不尽相同,大夫也会告诉他们,这是因为看似都是伤害,又分很多种,冷了热了又或者压根就不是伤寒导致的。 一个人身上相同的病症也有不同原因。 那换成是不同的人有了相同病症,可不也得对症下药吗? 周大夫:“……” 他张了张嘴,终于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鸣唐当然不是傻子,他看出那张药方的价值,也想要利用这张方子一步登天,可他根本没有用心钻研这个方子,更不懂药方里面这些相冲的药究竟是为什么药这么搭配,一味的追求即时的药效。 等到药力积攒到一定的程度,原本起作用的药反而成了催命的毒药,导致那位老太太性命垂危。 周大夫一下子失去了心里那股愤怒的支撑,整个人就跟骤然苍老了十岁一样,颓然地坐倒在地上,没有了刚才那股子兴师问罪的气势。 躲在人群里面的保和堂的伙计见到这一幕,更加着急,他倒是没有周大夫那么多拐弯抹角的心思,而是他就挂靠在保和堂里面,要是保和堂死了人,生意一落千丈,他到手的工钱也肯定就少了。 他也没有想到这位老周大夫的方子居然也不是他的,而是杏林堂的沈念所出,到底该怎么办呢?!总得想个法子让沈念和楼大夫都过去,否则保和堂今天肯定得出人命! 他眼看着周大夫倒下,灵机一动,躲在人群里面喊道,“不管怎么样,这人还是得救?总不能见死不救,白白让那位老太太受害!” 他说完,就赶紧从人群里钻到另一边,避免他说话被发现,也继续躲在人堆里往杏林堂里面张望,想要看看事情的后续,只是他一抬头,就撞进沈念的视线里,他心里一个哆嗦,只觉得沈念的眼睛里满是寒冰,又好像能够穿透人心,把他暗藏着的那点心思看的透透的,直叫人觉得害怕。 这个时候,他反倒无心去注意沈念长得怎么样了,只想要往人群外面钻,避免沈念把他给揪出来。 围观的人虽然认同沈念的那些说话,她写的方子,被人胡乱用来治病,是对方的问题,但到底也是一条人命,要是能救,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其实,去看看也不妨事?” “是啊,虽然不是姑娘的责任,但到底是出了事儿……” “……” 有人说了几句,但很快都没有下文,他们说出口,也觉得十分变扭,只觉得好像是把人架着去保和堂一样,但他们又不是这个意思,只觉得终归是一条人命。 这话怎么说都觉得变扭。 就连楼大夫也法放着一条人命不管,他想了想,“要不,我们一块儿过去看看?要是我能把人救回来,也算是好事一件。” 楼大夫都说了,沈念也不会反对他,只是有些话要当着人面说清楚。 沈念看向周围的人,“我们杏林堂也愿意过去看看,只是还请各位跟我们一块儿过去,也好为我们做个见证,毕竟方子是我为自家弟弟开的,若是那些人想要倒打一耙,也请诸位为我作证,免得影响了杏林堂的名声,我师父在镇上行医十几年了,为人如何大家伙儿也都知道,若是因为好心,反而被污蔑,那也过于伤人心了。” 沈念说的直白,言语也很恳切,她话语里也没有任何不甘愿和咄咄逼人,放下了那些犀利的言语后,她长得软绵乖巧,似乎只是个寻常地漂亮小姑娘而已。 这样的人开口,只是让他们帮忙做个见证而已,也不耽误功夫,谁又能拒绝呢? “好!” “我们都愿意跟着过去。” “保管不会让别人平白诬陷杏林堂的名声!” 沈念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沈念就多谢大家了。” 她转头看向楼大夫和姚元宏,“师父、大姚,我们一块儿过去看看,至于其他人……” 她停顿了一下。 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赶紧说道,“我们想跟着姐姐一起过去。” 孔家已也跟着说话,“我也是要过去的。” 他视线一转,“管家,你跟着我们一起过去,至于小一小二,就留在医馆里看门。” 也想要跟着一块儿过去的小一小二:“……” 但孔家已已经发话,两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由杏林堂的人领头,带走了一群人往保和堂的方向走,最后还跟着一个是失魂落魄却还担心儿子的老周大夫。 真是活该! 小一小二愤愤不平地想到。 第81章 形势扭转 “娘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黑心肝的大夫,还是同村的人呢,都这么害您,你们保和堂不把人命当回事啊,前两天还好好的,眼看着就要好起来了,转眼就吐血了,现在都成这样,你们还说没办法?!” “大伙儿都来看看啊,保和堂把我娘的命都给治没了!” “……” 保和堂跟前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全都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尤其是看到跪倒在地上的那家人的可怜相后,更是有人帮着质问。 孙掌柜眼看着事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恨恨地瞪着周鸣唐,“你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去你们村的人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来!” 周鸣唐神色发白,没有半点往日的神气,他只觉得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给人开的方子分明是有用的,可沈家这位老太太突然吐血,甚至别家也有人问过他,说是还要吃多久的药才能彻底好起来。 他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他已经记不得,只记得当时被问的时候,他心里发虚,根本没有个确切的答案,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药喝下去,一开始效果这么好,后面几天却不见病症好转的迹象,只能维持着第一天用药后的样子。 但是当他享受着保和堂对他的重视,刚晋升的问诊大夫居然就能分到一个助手,出诊时那些人对自己敬重和感激的模样,也让他逐渐沉溺在其中,他根本不愿意抽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给人用那个方子来用药。 可是现在…… 医馆里面沈家人的哭喊声和质问声,还有医馆外头那些人的议论声,都好像幻化成职责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让他好像又听不太真切。 “我问你话呢!” 孙掌柜猛地拍击桌面,沉闷又急促的击打声响起,直接把周鸣唐从自己的幻想里面拉出来。 周鸣唐敏锐地察觉到孙掌柜自己的态度变化,前后差别实在是太大,他心里很是不平,要不是时机不对,他凭借这个方子,谁能说他有问题?!都是那个沈家老太太,是因为对方上了年纪才会如此! 周鸣唐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当然不会这么说,“应该快来了,我爹肯定能有办法。” 他想了想,“我这方子给不少人都用了,其他人都说感觉很好,昨天不是还给医馆里送了锦旗过来?还叫了一桌席面过来,我觉得这不是方子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 孙掌柜有些迟疑,再想到昨天病人送来的锦旗,也是让医馆受到不少人的关注没来看病的人又多了不少,他对着周鸣唐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周鸣唐点点头,“我觉得是那位年纪太大了,本来人上了年纪就禁不住摔,我这方子能把人拉扯这么多天,说明还是有效果的,要是没有这方子,她说不定早就没了!” 孙掌柜听周鸣唐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道理。 他盯着周鸣唐,“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到外头就这么说?那几个跪在医馆里的人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周鸣唐心里阴郁,想到老沈家那几个人,就觉得烦得很,那家人的德行他当然是清楚地。 但是这话也不能跟孙掌柜直说,他只是开口,“就交给我,我现在就去外面跟他们解释。” 孙掌柜看了他一眼,赶紧挥手,“那你快去。” 周鸣唐看着孙掌柜跟打发一条狗似的姿势,心里更加不高兴,面上竭力的压抑住,这才不声不响地离开内堂,转身走向医馆的厅堂。 他走得近了,老沈家的人说话声就更加清楚了—— 沈老二和陈湘莲还是那套说辞,说他们平日里怎么孝顺照顾沈老太,前几天又是如何转好,到今天就完全变了样,生怕别人不觉得沈老太是吃了药才吐血的。 至于其他人…… 沈大和刘桂花两人就跪在沈老太跟前,沈大一个七尺男儿哭声震天,鼻涕眼泪一大把,收获了不少围观人的同情心。 这一大家子都是会做戏的! 周鸣唐心里面对老沈家的人有诸多厌恶,尤其是先前他想利用老沈家的人来对付沈念,可他们连个黄毛丫头都对付不了,那就更加让人讨厌了。 对于这家人,他就只有两个印象,一是贪得无厌,二是没脸没皮。 周鸣唐走到外堂,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第一时间朝他这边看过来,他露出严肃的样子,镇定地走到沈家人跟前。 沈二几乎以飞扑的姿势过来,截断了他过去的路,“周鸣唐,你这个不要脸的,做什么大夫,把我娘变成现在这样!” 周鸣唐没有任何抵抗,被扑过来的沈二打了一拳,很快他就被医馆里其他伙计拉开,周鸣唐面露无奈,“你们先放开他,他这样子也是认知常人,我能理解。” 沈二没有他自己表现出的那么悲痛万分。 他更想要在这件事情上获利,此时看到周鸣唐这个样子,他瞬间明白过来,对方故意用苦肉计下套,他不但中计了,还给对方一个机会! 果然。 周鸣唐挨打却无条件的承受,还原谅了沈二,这样的举动让围观的人略微有些改观。 他也趁这个间隙,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都是同村的,自然是不会故意害了老太太,前些日子你们送老太太来的时候,她就发了高热,是服了药才见好的,这几日来,脉象也一直不太稳定,都在吃药。” “我们保和堂的大夫也都一一为她把过脉,试过各种方法想要救活老太太,可她毕竟已经上了年纪,又摔得这么重,能够撑过这么几天,已经实属不易。” 周鸣唐脸上浮现出沉痛的神色,“你们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我们都已经尽力了,也请你们能够宽慰一点。” 沈二听到周鸣唐的话,脸都扭曲了,他爆怒道,“你开的要把我娘给吃死了,你居然还说什么尽力了!” 周鸣唐看向他,没有什么愤怒的神色,“我想你可能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还是一样的说辞。 沈二一阵扭曲,他没有想到周鸣唐还有这样的招式。 围观的人听到周鸣唐的解释,再看老沈家人没有质疑他说的那些,也知道沈老太送来的时候可能不太好,众人逐渐往周鸣唐的说辞倾倒—— 不会有大夫会故意害人损伤自己的名声。 周鸣唐沉痛地低着头,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笑意,还没有等他笑出来,就听到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 “诶,都让让,都让让。” “杏林堂的大夫过来帮忙看看病人!” 第82章 恶意戳破 “杏林堂的人怎么来了?难道是来打擂台的?!” 这句话引起众人的共鸣,不管是保和堂的人还是围观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要知道平日里保和堂和杏林堂毫无往来,甚至是同行,哪里来的交情,这会儿保和堂没能治好老太太,他们倒是得到消息就过来了。 保和堂的人更是这么想。 他们知道这段时间来镇上几家医馆的动作,在药材上全都降价了,唯独杏林堂一家不变,就显得他们卖得贵了,人自然就去不他们那边看病了,加上药材上的短缺,杏林堂不得不到外地去进药材,一来一回,别家降价,他们能够维持不涨价已经算是好的了。 这会儿他们过来,不外乎是为了治好这位老太太,彰显出杏林堂楼大夫的医术—— 人在江湖,楼大夫还是向银钱低了头啊。 周鸣唐和其他人想的不一样,他沉痛的脸上有些发白,在其他人看来,他是因为没能治好这位老太太而不舒服,只有他知道,这个方子是沈念写的,杏林堂的人都来了,她怎么可能会不来? 他把沈老太的病因归咎到她自身病的太重,保和堂所有大夫都想尽办法,也只能吊着一口气,眼看就快要不行,而他一个人,虽然也没能治好沈老太,好歹也算是让沈老太“回光返照”了,好不容易才说服现场的人,眼看就要成功,这个节骨眼上,她来干什么?! 周鸣唐带着探究和戒备,看向外面挪动过来的人群,其中为首的就是沈念和楼大夫,他几乎能够穿透人群,看到沈念脸上带着得意地笑。 她是故意带人来的! 周鸣唐第一时间意识到这点,不得不说,周家父子两人很是相似,周大夫认为是沈念有意陷害,周鸣唐则认为沈念过来是为了昭示她写的方子。 他也顾不得给沈老太再装模作样的把把脉,赶紧走出医馆,围观的人下意识给他让路。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沈老太身上移开,转到了保和堂跟杏林堂双方的较量上,前者是风头正盛,药材价格便宜的新医馆,后者却是扎根在镇上十几年,暂时因为太贵而无人问津的老招牌—— 真是狭路相逢。 “杏林堂的楼大夫医术还是好的,最近我爹咳嗽吃了几贴药还没见好,还正准备去杏林堂问问呢。” “保和堂的范大夫不也是杏林堂出来的吗?杏林堂的药太贵了,一样的药钱,在保和堂能买两份药呢!” “可不是,原想着楼大夫给人治病还能赊账看人手头紧,偶尔还不要钱,现在想来,这钱他约莫是赚够了,才会想要赚名声哩。” “……” 普通人可分不出药材的好坏。 他们只认买药的价格,以前几家医馆药钱都差不多,到哪家看病就认医术,可现在,各家医馆药材的价格都有降下来,唯独杏林堂维持原样,任谁都会觉得是杏林堂不肯降价,而不是不能降价。 也难怪有人会说出这么多阴阳怪气的话,当然,期间也不外乎夹杂着不少孙掌柜雇的人,在人群里充当搅屎棍的角色,引到别人对杏林堂的一些观念。 两拨围观的人很快交织在一块儿。 沈念和楼大夫两人自然穿过人群,首先就和周鸣唐对上了。 周鸣唐对沈念感官复杂,夹杂着记恨和嫉妒不同的情感,“楼大夫,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还不知道老周大夫已经在杏林堂闹过事,并且惨败的事情。 楼大夫早就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对周鸣唐这个年轻人分外不喜,又没有实力也没有畏惧心,空有一副想往上爬的野心,实在是没点自知之明。 他冷哼一声,“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周鸣唐察觉到楼大夫的恶意,下意识看了眼沈念,以为是她跟楼大夫说了什么,他明面上沉默了一下,好像对楼大夫的态度全盘接受也不辩驳,不过脸上浮现出一丝倔强和不服气的样子,让人能够感受到他对楼大夫的敬重以及对方态度的不解。 不得不说,他很会做戏。 哪怕心里已经对沈念恨之入骨,也没有把这份心思表现出来,旁人都看不出他和沈念之间还有过些别的矛盾。 “楼大夫是来看沈老太的吗?” 周鸣唐直接问道,没有折腾那些弯弯绕绕,一方面是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另一方面,对方既然是抱着目的来的,那必然是不会轻易放弃,他也不想浪费心思和力气来折腾。 他还特意提及了“沈老太”这个人,说话的时候余光不自觉的在沈念身上瞥过,想要看看她的反应——沈家姐弟和老沈家的事情全村人都知道,前几天不还去闹过吗? 果然,沈念听到“沈老太”,面上露出一丝惊讶,大概也没有想到在保和堂快死了的老太太居然是沈老太,她向来不关注老沈家的情况,也没有人告诉她。 “念丫头,你认识?” 楼大夫发现沈念和她的弟弟妹妹的表情,转头问道。 周鸣唐也看着沈念,想要听听她的回答,沈家姐弟三人被老沈家糟践,尤其对方还是折磨过他们姐弟的沈老太,换做任何人都不能装作没事发生,她又会怎么回答? 沈念点点头,“我们姐弟就是从他们家分出来的。” 楼大夫大惊。 就连后边的孔家已和姚元宏等人也都没有想到,他们多少都是听说了沈念姐弟的遭遇,知道那家人有多么的恶劣,简直不是人,没想到这么巧还遇上了。 沈念又道:“不管对方是谁,对事不对人,师父不用担心我。” 周鸣唐心里对她这番说辞嗤之以鼻,觉得她就是装腔作势,面上却故意戳破他们的关系,“沈家妹妹来了也好,老太太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奶奶,还是快过去看看。” …… …… 又是反转?! 刚才跟着杏林堂众人过来的人都面露震惊,先前可没人提到这层关系,沈念他们是不知情,那老周大夫怎么把这么劲爆的消息给漏了?! 俗话说的好,老人在,不分家,这得有多大的矛盾,才会上半大的姑娘带着弟弟妹妹一定要分出来?! 那、那这病,还给治吗? 第83章 别扯开去,先治病 沈念看着周鸣唐,对方脸上流露出很是能理解她的劝慰表情,好像是真心为她好,说出来的话却是故意想要膈应人,光是听到他的话,周围的人已经热切的讨论开了。 “来保和堂看病的人是这个小姑娘的奶奶,那他们怎么不去杏林堂看病啊?” “人病的快要没了,杏林堂在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要我说,这事情怎么都感觉透着古怪,好像是故意闹上门来的,周大夫不是说了吗,人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快不行了。” “……” 周鸣唐听到这些议论声,得意的不行,心道沈念带着杏林堂的人过来又怎么样?还不是晚了一步,周围这些人都已经先一步相信他的说辞,如果没有别的证据,轻易推翻不了。 人总是会先入为主的相信他最初的观念。 沈念对上周鸣唐的视线,丝毫没有慌乱,她甚至笑了笑,“小周大夫,我不知道倒在这里的人是沈老太太,毕竟你爹跑到杏林堂大闹的时候,半天都没说清楚。” 小周大夫?! 这什么称呼? 周鸣唐对沈念口中的称呼有所不满,却听到他爹跑到杏林堂闹事的时候完全愣住——这又是怎么回事? 没等他反应过来,跟着沈念他们过来的那一拨围观群众已经自发的给其他人进行阐述,他们从头看到尾,可把事情看的清清楚楚! 要说是沈念他们故意设计,还真不是! “我是在杏林堂那边过来的,老周大夫跑杏林堂质问人家沈姑娘了,说她故意去抓药让他知道方子,然后这方子就被小周大夫知道了,用来给人治病了。” “老周大夫口口声声说沈姑娘陷害他们家呢!” “本来沈姑娘他们可没有要过来,都是老周大夫说方子是沈念写的,虽然不是她给人治的病,但也得有责任,听听这都是什么不要脸的话呀,我在那边听的时候都觉得血气上涌。” “可不是,这位兄弟说的对,我也是从杏林堂那边看热闹过来的,虽然老周大夫说的话不要脸,但沈姑娘他们还是好心过来看的,还跟我们说让我们过来做个见证。” “还好我们过来了,闹事的是老周大夫,质问的也是老周大夫,让人过来的还是老周大夫,要说故意栽赃设计,这难道不是保和堂的有意设计的吗?” “……” 随着跟着杏林堂过来的人极力叙述,周鸣唐他爹大闹杏林堂,又非得把屎盆子扣在沈念头上的过程完全就清楚了,只在保和堂这边看热闹的人都有些懵逼。 这又是什么翻转套路? 怎么今天两边都有这么多瓜,甚至还连起来了,他们一时间都有些弄不分明。 沈念耸耸肩,看向周鸣唐,视线没有丝毫的闪避,更是理直气壮。 周鸣唐错愕地看着她,“我爹去了杏林堂?他人呢?” 沈念往后面人群里看,高声问道,“有谁看到老周大夫了吗?劳烦给他让让路,免得他挤不进来。” 周鸣唐:“……” 他看到沈念这个样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也着实是没有想到他爹会跑到杏林堂去! 后面的人听到沈念的要求,只觉得这位沈姑娘还挺有意思,连忙帮着她找那位老周大夫,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有人喊道,“在这里呢,在最后面。” 其他人听到就赶紧让路,最后把人群外围的老周大夫跟前空出了一条小道,完全把人给暴露出来,后者在杏林堂的时候被沈念气到几乎晕过去,又跟着人群跑了两条街,这会儿气喘吁吁,根本就没有力气挤进人群里面,自然也不知道刚才周鸣唐的那番说辞。 但对于人群突然让开,把他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老周大夫又愣住了,乍一下被这么多人注视,他心里面不好的预感陡然升起,下意识想要后腿。 沈念却在那边朝他招手,“老周大夫,小周大夫正问起你呢。” 她脸上越是笑吟吟的,就越发的让老周大夫感觉到害怕,以前都没有发现沈念居然还有这么伶牙俐齿的一面! 老周大夫被点名,无处可躲,这个时候要躲开或者逃开,就显得他们是做贼心虚了!是以,老周大夫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人群里面,“鸣、鸣唐……” 周鸣唐心里发慌,但这个时候当着众人的面,他也没法质问什么,只能面露无奈,“爹,你去杏林堂做什么?这事情本来就不关沈家妹妹的事儿,只是沈老太太不好了,她过来看看,也是件好事,免得留下遗憾。” 老周大夫哪儿有这么多想法,他一听周鸣唐话里话外都向着沈念,顿时瞪大眼睛,“儿子,你忘了吗?!这个方子分明就是沈念给的,怎么就跟她没有关系了呢!我知道你平日里性子软,可这件事情我们可不能做这个冤大头!名声可是重要的很,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糊涂啊!” 周鸣唐:“……”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他爹是个没有脑子的人?! 他强行压抑着怒气,拉过老周大夫,“爹,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我都说了,这不管沈姑娘的事!” 老周大夫还想要说什么,但他被周鸣唐拉着,清楚地感受到周鸣唐用了多大的力气来拉住自己,一时间,他完全糊涂了,怎么他儿子反而要帮沈念说话呢? “我、我……” “你从村子里赶过来,又一路跑到这里,应该是累了,到一边休息。” “我、听你的。” 老周大夫最终妥协了。 他还是没有弄清楚情况,但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倒是便宜了那个沈家的贱丫头! 老周大夫这么想着,下意识转头看向沈念,后者还是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他连忙又回过头,又是这种感觉——那种全身上下都被看透的感觉,就连心底里的阴暗面也都无所遁形! “小周大夫,”沈念抬高音量,“你有的是时间和老周大夫叙旧说明缘由,可沈老太太没法等,我虽不觉得你们说这与我有关,可毕竟是一条命,你能不能让一让,别在这里扯些磨磨唧唧没用的事情?” 第84章 都是你! 听到沈念的话,在场所有人才记起来,吵了这半天,他们都忘了杏林堂过来是为了给人看病,而不是来观摩那躺着的病人是谁家的老太太。 可话又说回来,这位沈姑娘带着弟弟妹妹和沈家都闹到要分家的地步,足以见双方的成见和矛盾有多深,她居然还能如此坦荡的说要给人看病。 真真是不一般的胸襟! 反观这位小周大夫和那位后来的老周大夫,两人磨磨唧唧,一个是戳破沈家老太太和沈念之间的关联,一个是上杏林堂闹事扣屎盆子的人,似乎…… 他们才是想要阻挠杏林堂的人给沈家老太太治病的这一方。 在场的人看向周鸣唐等人的眼神已经悄然改变。 沈念只是在关键的时候提醒了一句,甚至都不用费心去解释她与沈家的矛盾以及别的私人事情,就直接让现场的人改观,打破了周鸣唐费劲心机才建立起来的有利局面。 周鸣唐察觉到周围人看过来的眼神,差一点就没有绷住脸上的表情,要不是他爹擅自做决定,到杏林堂打闹一场,这件事情早就已经处理妥当,这个时候,他打心眼儿里觉得他爹在倒帮忙! 周鸣唐只能表现出歉意,“是我想的不妥当了,沈老太太就躺在医馆里面,几位快请进来!” 沈念看向楼大夫,“师父,我们进去看看。” 她喊的是师父,周鸣唐听得清清楚楚,诧异地看了眼楼大夫,后者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点头应道,喊着其他人一块儿跟他过去。 楼大夫居然收了沈念做徒弟?! 周鸣唐一直以为沈念只是利用自己可怜身世在杏林堂做个小工,毕竟镇子上也没有哪家医馆收女的做徒弟的,万万没想到…… 他心里生出一股子嫉妒的情绪来,要知道楼大夫的医术在镇上有目共睹,原先他被别家医馆辞退后,也想过到杏林堂上工,甚至想过,要是他的天赋能被看上,还能让楼大夫收他做学徒,可当时他才去了杏林堂表明来意,直接就被婉言拒绝了! 要是楼大夫只收姚元宏一个人也就算了,可现在,连沈念一个女人都能拜在楼大夫的名下,他却被拒绝了?! 周鸣唐垂下眼,压抑着心里翻涌的情绪,把楼大夫和沈念等人带到医馆里面,穿过人群后,老沈家几个人的哭嚎越发清晰,每一声响都钻进人的耳朵里面,吵得人心烦意乱,恨不得大吼两声,让他们闭嘴才好! 周鸣唐烦躁地想着,他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面上仍然维持着他应该有的沉稳和悲痛。 “沈家兄弟,杏林堂的大夫过来了,他们也想尽一份心意。”他稍微迟疑了一下,“沈家妹妹也过来了,到底是一家人,她也想看看沈老太太。” 沈二哭喊地太费力气,哪怕是周鸣唐和周围人的注意力不在这儿的时候,他也尽心尽力地充当背景板的作用,以至于哭到脑子已经转不动,乍听到“沈家妹妹”这几个字,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想着他也没有什么妹妹啊。 直到楼大夫和沈念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对方说的是沈念。 沈二这几天可谓是为了沈老太吃尽苦头,她卧病在床,送到保和堂以后,吃了药好了一些就再抬回家里去了,可陈湘莲不想照顾婆婆,找了个借口就回去了,剩下一个刘桂花来照看。 老太太平日里对刘桂花可没那么好,又是生病的状态,浑身剩下哪儿都疼,当然更加不想看到刘桂花,于是就把沈二从地里叫回去,每日陪在床边,也不用他干什么,就叫他陪着说话。 沈老太人上了年纪,脾气又差,即便是母子之间哪儿有这么话能说,翻来覆去就是把以前的事情翻出来,又翻出来,讲来讲去都是那么几件事情,听得人心烦,还得耐着性子跟她说话。 沈二恨不得到地里面去干几天活,也不愿意听他娘絮絮叨叨地说话。 这一切,可不都是因为沈念造成的吗?!要不是她分家,老沈家哪儿有这么多事情,每个人都轻松快活,沈老太也不用上门找沈念,更不会再进家门口的时候摔成这样! 总之一句话,老沈家所有的苦难,都是沈念一个人造成的! 这会儿看到沈念出现在医馆里面,沈二更觉得对方没安好心,瞧着她那张脸,虽然还是瘦弱,可脸上的神采分明不是以前那样,甚至眉眼里都带着嘲讽。 她这哪儿是来看望沈老太的,分明是来讽刺他们老沈家的! 沈二新仇旧恨上头,心里面的怒火就这么翻涌起来,猛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话也没有说完。 他又猛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只觉得两眼发黑,头顶冒出金星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陈湘莲见到沈二倒地,大叫一声,连忙过去扶他,“当家的,你怎么了?!你说话呀,你这是怎么了?!” 她猛地看向沈念。 沈念本来是跟姚元宏两人站在楼大夫后面,此时面对陈湘莲的视线,往后退开两步,“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有隔空打猪的本事不成?” 陈湘莲:“……” 这个时候她也没心思计较沈念说她丈夫是猪了。 她连忙喊来周鸣唐,“周大夫,你快来看看啊!” 周鸣唐忙上前去给沈二把脉。 沈二坐在地上这么会儿功夫,已经逐渐缓过劲儿来了,他就是地上跪久了,加上边跪边哭,一下子起来猛了,所以气血不畅,缓过来人就没事儿了,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体验。 周鸣唐把了脉,“没事,起来猛了,休息会儿就好。” 沈二缓过劲来,也不管别人,只盯着沈念,“用不着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来看,要不是你,我娘怎么会摔跤呢!?” ??? 这个老太太摔跤还跟这位沈姑娘有关联? 围观群众再次转移视线,重新回到沈念身上,只觉得这个故事元素过多,每当他们觉得是这样的时候,总能冒出新的吸引人视线的地方。 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85章 治好了,你怎么说 面对众多探究的视线,沈念不慌不忙,“她跑我家来骂人的时候可是中气十足,回去的时候也是好好的,村里人可都看到了。” 她没有分辨说不是她造成的。 而是说沈老太来找他们姐弟三人麻烦时好好的。 至于这沈老太怎么就摔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摆明了是回去以后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老沈家自个儿的事情,跟沈念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吃瓜群众已经自发地通过交流沟通整理好事情发生的逻辑,他们又把目光放在了老沈家人身上,想听听他们怎么说。 沈二冷笑,“要不是你们分家,哪儿的这么多事情。” 这话的意思,事情都是因为分家而起。 那为什么会要分家? 沈念挑眉,“我爹为了救大伯早死,我娘也很快病死,你们拿着我爹娘赚的钱过活,还让我们姐弟三个包揽家里所有的活,非打即骂挨冻还不给吃饱,全家人一副养着你们当牛做马,就是天大的恩情,换成你,你愿意继续呆着?我想你沈二也不是傻子?” 非打即骂? 受冻挨饿? 承包全家的活? 每个人都打量着老沈一家几口,还有沈念和她两个弟弟妹妹,老沈家的男人都五大三粗,女人长得白嫩,再细看过去,似乎也不干活,反观沈念姐弟几个,虽然分家后好吃好喝的养着,但终究是有干活的痕迹,脸也没有那么丰腴,能看出还是在削瘦的范畴。 嘶—— 他们从这只言片语里面居然听出了可怜兮兮的感觉,要换成是他们,大概早就疯掉了! 这闹分家可真不怪沈家姐弟,再不分家,那就是逼死人的程度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 沈二分家的时候没在,沈老太上门闹腾的时候也没在,光是从陈湘莲和沈老太口中知道这丫头现在伶牙俐齿的,却从来没有真正和沈念对上过,印象里对方话少低头干活的形象过于深刻,以至于他乍一下被沈念逻辑清晰的怼回来,一时间都没能想好该说什么。 陈湘莲倒是有心想帮沈二说话,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念那边就已经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嘴,“你们有空掰扯这些本来就不占理的事情,还不如让我师父先看看沈老太太,好歹是一条人命,否则也我懒得站在这里。” 沈二和陈湘莲对视一眼。 楼大夫还没站出来,周鸣唐就先站出来劝说了,“是啊,是啊,好歹是让楼大夫先看看,他医术本就好,再说,这方子也是出自沈家妹妹的手,说不定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周鸣唐这根搅屎棍。 他不说自己拿着方子胡乱给人治病的事情,就只说方子是出自沈念的。 果然,沈二一听这方子居然是来自沈念,勃然大怒,人都朝着沈念那边飞扑过去,“好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写的什么方子来害人,我道怎么吃的好好的,突然就吐血不行了呢!” 说着,他还想上前打人。 沈念不会站着挨打,她身形灵活的避开,沈立信和沈玉儿直接想要冲上去帮沈念,他们两个听到现在早就红了眼,对老沈家人的恨意翻涌而出,尤其是在看到对方还要打沈念的时候,不过他们一动,就被老管家一人一只手拎着后脖颈,没能往前冲。 老管家见他们两听不进去,索性把他们交给孔家已和姚元宏,让他们两人看住,他才上前出手。 沈二扑腾半天,都没有碰到沈念的一片袖子,再想动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手臂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量拉扯住,疼痛感从手臂处蔓延开来,疼到他哇哇大叫。 老管家冷哼一声,“都没用力就受不了了,看来你也就只有打个女娃娃的本事!” 陈湘莲放声尖叫,“你想干什么?!快放开……” 她的话没说完,老管家就已经松开沈二的手,任由后者往后退,直接就把陈湘莲给撞倒了,一时间两人都没有了声音。 老管家看向沈念,朝她眨眨眼,“还是先给人看病。” 沈二摔倒在地,没能从陈湘莲身上爬起来,手腕也好像废了一样,还能感觉到钻心的疼,但他嘴上却不停喊着,“你们是来害人的!不要你们这种害人精来治病!不要脸!故意害人!” …… 老管家眉头一皱,这种人怎么冥顽不灵,不仅自己脸上是屎,还要往人脸上贴屎? 沈念拦住他,没有让他再动手,而是看向周围的人,包括周鸣唐,后者还是那么一副样子,好像不是他生出来的事端,不过……沈念也不在乎。 她抬高音量,“诸位,也请做个见证,先前在杏林堂是那位老周大夫声称小周大夫拿着我去抓药时的方子,胡乱给沈家老太太医治,还说我出的方子没给人治好病,就是我的问题,大家伙儿都知道,方子是那个方子,但怎么治病,那得看治病的大夫!” “这方子,是我给弟弟摔伤了腿开的方子,他如今好好的站着,也没有留下病根,是我看的病,我负责,但沈家老太太,说到底,我们已经分了家,她前两天还来我家闹事,找我们姐弟的麻烦,说是血亲,不如说早就是结仇了,我来看她,纯粹就是处于好心和道义。” “结果看来这位小周大夫也还是觉得是我开的方子,和他自己毫无干系?连带着沈家人也觉得我是要害了人,那我可坐不住了,不让我给人看病,还要把屎盆子扣过来,这病,我今天还就非得看了!” “我话摆在这里,也是想请诸位帮忙做个见证,我虽正式学医没有很长时间,但赤脚大夫在村子里给人看病,也是没有行医资格的,若是治不好,那便是我的责任,我会主动去衙门,若是治好了,那……” 沈念停顿了一下。 她看向周鸣唐,直接把他架在高位,“若是我治好了人的病,小周大夫,你又该怎么说?!” 周鸣唐哪怕不搞这么多小动作,沈家人也不会让沈念来治病。 但他做了这么多,反而弄巧成拙,沈念最是看不得他那副小人得志,身为医者还没有该有的仁心。 真真是让人作呕! 她盯着周鸣唐,后者脸色骤然发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86章 没有同情,只觉得活该 “是啊,这位姑娘说的有道理啊。” “要是我给家里人配的方子,治好了,别人拿着我的方子给人治病,没有治好,难道这是我的问题?这个锅我可不背,要是出了人命,那对方还不把屎盆子都扣过来?” “我还经常拿着别家医馆的方子来抓药呢,这小周大夫不也是给我抓了好几回,他居然还有拿别人方子来治病的习惯?” “大夫看方子,怎么能说拿别人的方子呢?” “……这话说的,有本事他别一口一个那位姑娘出的方子呀。” “看这个姑娘说的如此斩钉截铁,还赶让这么多人做见证,难不成真是小周大夫胡乱用了方子把人给治坏了?” “小周大夫,你倒是说句话啊。” 人群里议论纷纷,还有人见周鸣唐不说话,催促他做出决定的。 到这个时候了,周鸣唐哪儿还有什么退路,他死死地盯着沈念,整个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居然会被一个小姑娘逼到这个份上! 他动了动嘴,嘴皮子上仿佛挂着千斤重担,喉咙干涩无比,十分艰难地开口,“如果你医好了,我承认是自己医术不精。” 老周大夫瞪大眼睛,“儿子,你不要听信……” 沈念却打断他的话,“只是医术不精?” 周鸣唐有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但他不能,他只能去赌,赌沈念治不好沈老太太,对方在被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气息奄奄,高热不退,喝了几天的药吐血后,更是油尽灯枯,就连医馆里的范大夫都没有任何办法。 沈念她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家,哪怕天赋再高,配出了这么精妙的方子,但那也可能是一时走了狗屎运,机缘巧合下写出来的。 医术不是运气,她不可能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周鸣唐脸上也开始冒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支撑下去的,“如果你医治好了,我就承认自己胡乱用方子,以后都不会在行医了!” 沈念这才点头,“好。” 周鸣唐这边能开口应下沈念的赌约。 老周大夫却不能接受,“儿子,你何苦要跟她定下这个约定,你明知道她这个人诡计多端,阴险狡猾,更别说楼大夫的医术本就是出了名的!” 言外之意是沈念会寻求楼大夫的帮助。 沈念冷笑,脸上带着嘲弄的表情,“老周大夫,您不放心就在这边看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沈老太太突然整个人支棱起来,一只手仅仅拉住沈大的胳膊,瞪大了眼睛,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随即,她又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腥热的鲜血布满她的嘴角、下巴以及衣襟,大滩大滩的血色,看得人触目惊心,胆子小的人都已经别开眼睛,完全不敢再看了。 沈念和楼大夫径直走上前。 姚元宏想要跟过去也观摩。 “不行,说好的只是你一个人跟我儿子赌,楼大夫不能跟过去!” 老周大夫强行上前,挡住沈念等人的去路。 沈念完全沉下脸,她已经完全厌烦了这对自私自利的父子,为了一己私欲,可以完全不把别人的生命放在眼里,这样的人作为医者,完全是害人性命! 老周大夫见她变脸,以为是自己打到了她的命脉,心里生出一股扭曲的得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沈念一把推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关心你的什么赌约。” “像你们父子这样的人,做什么医者!” 沈念语速极快,大步走到沈老太跟前,一边说道,“师父,大姚,你们就在旁边看着,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这话一说出来,就显得老周大夫咄咄逼人又小人之心。 眼看着老周大夫被推到边上后,还想要说什么,周围已经有人对他表达了不满。 “你可别再说什么了,这么老了欺负一个小姑娘,值当吗?” “就是,还说这帐要赖在人姑娘身上,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要不是你儿子不会治病还用人的方子,有这么多麻烦事儿吗?!” “……” 舆论瞬间倾倒。 老周大夫听到这些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怎么想都觉得想不明白,这怎么就成了他们的问题,打赌不就是沈念先提出来的吗? 周鸣唐一把拉过老周大夫,“别说了!快闭嘴!” 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压抑着的暴躁中,目光闪烁,时不时看向沈念那边,又觉得不敢看过去,再听到他爹这番话,只觉得烦躁的很—— 这一切,不就是老周大夫跑去杏林堂闹出来的吗?! 老周大夫不明白啊,他还想要说话,“儿子啊,明明是……” “你非得把我害死,才满意吗?!” 周鸣唐一句话彻底堵住了老周大夫的嘴,后者终于闭上嘴,目光却死死盯着沈念,心里打定主意,但凡是她要跟楼大夫寻求帮助,哪怕是拼着这么多人不满,他也一定要为他儿子主持公道! 周鸣唐要知道他爹心里是这么想的,八成现在就可以气到吐血。 沈念这边已经伸手去探沈老太的鼻息,对方在猛地吐血以后就晕过去了,整个人还散发着一股烂臭的味道,就跟是在后山烂葬岗的死人堆里出来的一样。 平日里那张老不死又刻薄的脸在此时显得十分憔悴和苍老,显然是这几天里受尽折磨。 这样的沈老太,看着可怜又可恨。 沈念心里却没有任何的同情、怜悯这种心情,沈老太就是咎由自取,她待人这样,别人就待她这样,真心疼的沈二还是一个孬种,摔伤成这样,也没能得到好好的照顾,落到这种下场,沈老太活该! 沈大见到沈念的举动,倒是不像沈二那样阻止她,只是也愣了一下,犹豫着问道,“念、念丫头……你奶奶她……” 沈念也没正眼看他一眼,“你娘还活着。” 沈老太的鼻息微弱,但没有到消失的程度。 沈念又给她重新把了脉,发现她脉象混乱,时有时无,显然是因为药力过于霸道的缘故。 第87章 到杏林堂取药材! 沈念先前给沈立信开的方子,是最初的版本,当时他因为刚分家的缘故,身体底子差,气血不稳,加上已经耽误了一段时间,如果药效不够,就很容易导致高热不退,到时候脚伤和断腿也一定会受到影响,因此她用药的时候,下了几味猛药,同时又用别的药缓和了药性。 这药也就喝了几次。 再后来,沈念因为周鸣唐的缘故,和周家起了冲突,也懒得到他们那边去买药,索性就只在杏林堂买药了,周家父子两也不知道她后面已经调整了配方,用上了更温和的方子来温阳。 周鸣唐根本就不理解这张方子是在什么时候用的,只以为它见效快,就胡乱给病人使用,甚至还给沈老太这样上了年纪的人用,跟送人去死没有什么区别。 沈老太本来就气虚,服药后看似好转,实则这幅药就是在消耗她剩余的精力和性命,几天下来,药力在体内积聚冲撞,才导致她直接吐血,积攒的精气一散,就成了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哪怕是能够保住性命,日后也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不过…… 沈念皱了皱眉,对方身上这股味道实在太臭,不像是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她喊来老管家,想让他帮忙把沈老太给翻过来。 她才喊了声管家爷爷,老周大夫就不顾周鸣唐给他的警告,“不准你找外援!” 周鸣唐恨不得把他爹的嘴给堵上才好!但众目睽睽下,他只能拉着老周大夫的胳膊,使劲儿往下拽,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让人头疼的话来! 围观的人目光已经十分不善,尤其是对频频阻挠沈念医人的老周大夫,作为一个医者,非但不在乎人的性命,反而每每都要阻拦,似乎恨不得沈老太太直接就去死一样。 这样的大夫,谁赶找他来给自己治病? 这样的爹养出来的儿子,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周大夫怕是也没好到哪里去! 周鸣唐察觉到周围那些人的眼神,手脚发凉,他清醒的意识到,哪怕这个赌,他赢了,沈老太太去世,怕也是失去了在这个镇上立足的余地,而这一切,都是他爹造成的! 沈念听到老周大夫的话,皱了皱眉,看向对方,“那就你来。” 老周大夫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沈念抬高音量,言语中透出严厉,“愣着干什么,现在还不快走快帮忙?!你不是怕我找别人是作弊吗?!” 围观的人听到沈念说话,先一步反应过来,帮着催促。 “你快点啊,是不是根本不想让那个老太太活着。” “赶紧的,你怎么还愣着呢?!我都看着捉急!” “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还老把别人往坏处想,不让楼大夫搭把手也就算了,连其他人他都要管,自己还磨叽,要真耽误了治病,那也不该是沈姑娘背锅啊。” “……” 周鸣唐僵直了脸,赶紧又拉了一把他爹,“爹,你干嘛呢?!快过去啊!” 老周大夫如梦初醒,整个人才仿佛醒过来,“诶,我、我这就过去。” 沈念往边上挪了点,腾出位置来,“扶着她的肩膀,帮我把她翻过来,动作慢一点。” 老周大夫学着沈念的动作,双手扶住沈老太的肩膀,沈念则是扶在对方的腿脚和腰部,两人共同使劲儿,把沈老太太缓慢的翻了个面。 在翻动地过程中,沈老太太衣服卷了个边儿,露出腰的部位,也是那天她摔倒的时候撞在门槛上的地方,混夹着恶臭的气味,撞伤的地方已经青紫一片,甚至冒出不少跟水泡一样的小点子,其中有好几个鼓包处已经破裂,流出的脓水沾湿皮肤的部分已经泡涨开,连带着那一片皮肤也开始有化脓的迹象。 整个腰部几乎都被这种青紫和脓水覆盖,看起来十分恐怖,就好像是得了什么疫病一样! “啊!她、她……” 老周大夫吓得直接松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在沈念及时反应过来,勉强撑住沈老太太的重量,让她面朝下,半躺在地上,没有发生额外的碰撞。 沈念脸色难看,猛地站起来,看向老周大夫,“你身为一个医者,看见病患的伤处就是这幅大惊小怪的样子,甚至还把手松开了,如果人因为你这样没了,你又要怎么说?!” “我……” 老周大夫完全不敢去看沈老太受伤的部位,只觉得看一眼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沈念看他这样,冷笑一声,“你什么你!你赶紧给我滚开!像你这样的大夫,以后还是别给人看病的好!就连撞伤后化脓和疫病都分不轻,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她看向周鸣唐,后者当然也见到了沈老太太的伤口,他整个人僵硬无比,前几天的时候,沈老太腰部的撞伤还很正常,只是青紫一片,腰部也没有什么骨头之类的,看着也不严重,他也就没管。 短短几天,腰部的伤势居然直接化脓了?! 周鸣唐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沈念直接开口,“劳烦给我准备油灯、剃刀、干净的热水和布条,还有,把桃仁、马钱子、三七……” 她报了一连串的药材。 末了停顿了一下,不是别的,她只是想起这保和堂的药材都是劣质的草药,炮制手法和药性都不过关,用他家的药材来治病,只怕会让人丧命地更快,是以,她转头看向姚元宏,“大姚,药材的部分,麻烦去我们医馆取,要是来不及,到这里来磨粉也可以。” 姚元宏赶紧应声,“我都记住了,我马上拿过来。” 沈念又转头看向周鸣唐,后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也懒得跟他废话,看向保和堂其他的那几个伙计和大夫,“又能做主的?刚才我说的那些装备赶紧拿过来。” 被沈念视线扫到的几个伙计面面面相觑,没有孙掌柜的吩咐,他们哪里敢动一下。 反而是范大夫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还快点去准备!” 他看向沈念,后者面对这么严重的伤处,面色沉稳,没有一点惊慌,甚至,能够发现他们没有发现的问题,当时所有人都闻到了沈老太身上的臭味,可谁也没有想到去检查她撞伤的部位。 范大夫眼里露出意思赞赏,“这位小友……” 第88章 医学奇迹 “这位小友,年纪轻轻,倒是有一番独到的见解。” 范大夫夸赞道,要知道他们闻到那股臭味的时候,都以为是老沈家不干净,没有照顾好老人家,是以才会有这种味道,反而忽略了沈老太的伤势。更没有想到短短几天,撞伤的部位还会恶化成这样,这种脓血蔓延的程度,反而像是重伤十天半个月没有处理一样! 沈念:“……” 她看了眼范大夫,这人她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听大姚提起过好几次,都是在骂他的,她自然也不会过多的理会他。 沈念很快挪开视线,“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保和堂医馆里的各项事情都是备好的,范大夫都开口了,其他伙计和学徒很快就把沈念要的东西都拿上来。 沈念也不客气,直接拿过工具,剃刀过了油灯,直接就伸向沈老太的腰部,随着她的动作,更多的人才注意到沈老太的伤势有多恶心和恐怖,难怪之前那位老周大夫都吓得松了手。 很多人下意识别开视线,不敢去看,也有人紧紧盯着沈念的动作,想要看她到底是怎么做。 沈念用剃刀轻巧地把沈老太腰部剩下的脓包划破,她的动作又轻又快,隔得远的人几乎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能看到沈老太腰部很快就被血水浸透,恶臭中散发出血腥味,格外的难闻。 沈念连眼睛都好像没有眨巴一下,专注在沈老太腰部的伤口上,“帕子。” 她忽然开口说道。 距离她最近的那个伙计下意识听从她的指令,宁干净帕子递给她。 沈念接过,用帕子去吸干流出来的脓血,她没有用力,只借助帕子本身的吸水程度来吸干脓血,一盆热水很快变得浑浊,飘荡着油渍和血气,还有恶臭的脓水。 “再来,热水及时更换。“ 除了那个递帕子的伙计外,其他几个学徒也下意识跟着忙碌起来,连着换了好几盆热水,沈老太腰部的伤口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全是大大小小不规则的圈圈状,还有因为好几天没有处理的脓水泡涨的皮肤,这部分皮肤更是脆弱,稍稍用力就有可能把皮都给擦下来。 沈念处理完脓水,看到这部分皮肤,皱了皱眉,难怪沈二会说沈老太一天到晚都在喊疼,只是她的异样通过呼喊的方式说出来,别人都只当她在作,压根就没人在乎。 家里人如此,给她看病的周鸣唐更是如此。 正常的撞伤的皮肤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脓包,是因为周鸣唐用药不当,这才导致气血冲撞下,原本撞伤淤血的地方强行被冲开,以至于直接鼓起了脓包。 沈老太又整日躺在床上,随着翻身和挣扎,脓包直接就出现破裂的情况。 沈念垂下眼,还是觉得沈老太活该。 “来了来了,药粉来了!麻烦给我让个位置出来!” 姚元宏的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他还不是一个人,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好几个人,因为沈念只报了药材名,没有说配比,他索性就把药材和捣药杵都拿来了。 大家伙儿很快让出一条道儿来。 姚元宏把所有东西都放在跟前,自发的开始捣药,磨出药粉。 其他的保和堂的伙计这回都不用沈念开口嘱咐,自发的进行帮忙,他们心里觉得奇怪的很,沈念明明是杏林堂的人,而且还是个学医不久的小姑娘,说不定学医时间还没有他们长久,可她发话的时候,就是能让人下意识服从,还不带任何不满。 在一众近乎诡异和热闹交织的氛围里,所有药粉都已经磨好。 沈念直接拿出一个新的容器,还是有眼力见的一个伙计拿来的,她说了声谢谢,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就把其余的药粉都捏了一部分放里面,然后捣鼓均匀,才撒在腰部的伤口处,最后用布条绑好。 “沈姑娘,我来!” 还是先前那个拿容器的伙计,自告奋勇要搭把手。 沈念看了他一眼,让出位置,“绑紧一点,千万别松了,速度快点。” 那名伙计赶紧点头,他平日里就有帮忙医馆里的忙,这会儿上手也很熟练,虽然不明白沈念为什么说要绑紧的同时速度要快,但他还是按照沈念的吩咐,以最快地速度绑好布条,又特意比一般情况绑紧。 他堪堪完成这些举动,本该在昏迷中的沈老太太忽然发出一声低吟,她的声音很轻,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又没能听明白,赶紧凑过去,“老太太,您说什么呢?” 沈老太太挣扎着睁开眼睛,也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腰部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几乎让人承受不住,加上她脾气向来大得很,想也没想,直接挥手给了人一记耳光。 她一边打人,一边还不忘呼喊着,“疼死老娘了,哪个杀千刀的……” “哎呦喂!” 沈老太太疼得承受不住,就差满地打滚了。 那位伙计没有防备,虽然沈老太太身体还是虚弱,没有多少力气,还是被打翻在地,他一脸懵懂地爬起来,倒也不说疼,只懵逼地看着连声喊疼的沈老太太。 这又是怎么回事? 先前沈老太太还一副昏死过去,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这会儿怎么就还有力气喊疼了?眼看着也没有要晕过去的迹象。 现场所有人都是一脸惊奇。 “这么快就醒了?” “刚才还半死不活呢?现在不但有力气打人还能喊疼了?!要不是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谁跟我说,我都觉得他是个骗子!” “光是听这个老太太醒来说的那些话,就知道她是个不好相与的,要真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不得被骂死?” “……” 周围的人都这么想了。 周家父子两人粗通医理,更是两双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他们怎么都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沈老太太怎么就醒了呢?! “这、这不可能!” 周鸣唐失声喊道。 他从小就跟着老周大夫学医,在村子里大部分人都不识字的情况下,自认为高人一等不说,到了镇上,也觉得自己在学医上的天赋出众。 如今直接就被沈念露的这一手比下来,双方之间的医术高低足以见分晓,再看沈念,他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沈念。 沈念。 沈念她不是也才学医没多久吗?! 沈念听到周鸣唐的惊呼,冷笑,“怎么不可能?!你的眼睛是摆设吗?” 第89章 医馆的药香好像不一样 沈念说话毫不客气,她就没打算给周鸣唐好脸色,免得他产生什么错觉,不过关于沈老太表现得好像“回光返照”的情况…… 她又补充了一句,“她那是疼的,没有好转。” 她说的非常直接,戳穿了这个假象,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一旁的范大夫听了,惊奇地上去想要给沈老太把脉,只是对方疼的厉害,根本不让人碰到她,只一个劲儿的喊疼,最后还是沈大和刘桂花两个人小心用力地把沈老太按住,这才让范大夫把了脉。 就像沈念说的那样,脉象混乱,时有时无,跟先前气息奄奄的时候一个样,没有任何好转。 范大夫又看向沈念,想不通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沈念懒得跟他们解释,只是让姚元宏跟楼大夫两人在这里帮她看着,别让沈老太痛到去撞墙就好,她则是回医馆煎药,甚至还叫了个保和堂的伙计,就是先前有眼力见的那个。 对方颇为惊喜,连忙跟上沈念。 沈念在去杏林堂之前,还看向周鸣唐和老周大夫,“你们两个要跟着我过去,监督我抓药煎药吗?” 不等两人回答,她又说道,“还是算了,你们要去的话就只跟我到杏林堂门口,不准随意进门,免得看到我的方子以后,又觉得不错,随意拿来给人治病,到时候出了问题还是到我们杏林堂来闹,我们医馆只是个小地方,哪里能容得下你们这两座大佛?” 老周大夫:“……” 周鸣唐:“……” 两人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完全是被沈念挤兑的,偏偏周围的人也不觉得沈念刻薄,反而听到以后都不客气的笑出声来,以至于两人根本没法说什么。 做出这些事情的人是他们。 而沈念,也的确是打了赌,在给他们擦屁股。 沈念说完,也不管他们两个人有没有跟着,直接带着保和堂那个伙计离开,不少看热闹的人觉得沈念有意思,有一部分人还跟着过去看热闹。 双方路上还聊起来了,这一路聊下来,这些路人就发现这位小沈大夫没有绷着脸的时候,说话软绵,丝毫没有咄咄逼人的样子,和先前嘲讽周家父子的时候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小沈大夫,你学了多长时间了?” “小沈大夫,你对摔伤有专门研究吗?我早年摔过以后,阴雨天都还会觉得疼呢。” “小沈大夫……” 好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聊天。 沈念也不会觉得烦,一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对自己学医的时间没有任何隐瞒,只说自己天赋好了点,正式学医时间短,但早年跟着沈老三学过医理,又是久病成良医,因此对跌打损伤熟悉了些。 不过她也说了,自己正式学医时间尚短,还不具备单独给人治病的资格,若是他们日后有需要,就到杏林堂还是找楼大夫,对方的医术也很是厉害。 沈念说楼大夫医术好并不是虚夸,而是他的医术比镇上的大夫实实在在要高出一大截,拜楼大夫做老师后,沈念也跟着姚元宏研究过不少病例,一早就发现楼大夫云游过不少地方,甚至在京城也呆过几年,足以证明,楼大夫也不是简单的一个小镇上的大夫。 不过楼大夫不说,她也就没多问。 “诸位在这里稍等,我去抓药煎药。”沈念笑着说道,顺便喊上那个伙计,让他帮自己抓药。 保和堂的伙计很是受宠若惊,他没想到沈念居然这么放心他,他按照沈念报出的药名,一一过秤,严格按照需要的量来配药。 “你跟我来。”沈念带着他到院子里,后面有专门给人熬药的地方,可以方便一些人摸不准煎药的时间,每日按时到医馆里来喝,一般收取一个铜板的手工费。 沈念也不客气,支使对方,“可以了,倒三碗水,和一碗半水,就可以倒出来了。” 伙计“诶”了一声,很快就把煎药的砂壶洗净,倒入三碗水和药草,又熟练的生火。 熬药还得不少时间。 对方也没有要跟沈念探听什么的意思,只一言不发地盯着煎药的壶,生怕错过时间。 沈念找了个凳子给他,他也推脱说不坐,说是站着就好。 沈念挑眉,自个儿坐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伙计挠挠头,“我叫祝亮,今年十七岁。” “在保和堂多久了?” “三四个月了,保和堂刚开,我娘就花银子把我送过去,让我在医馆里好好干活,以后还能升做个学徒,再不济就回村做个赤脚大夫。” “哦,我看你抓药还挺利索的,认得的药也挺多?” “我早年就认过字,在学堂里上了三年学,后来我爹去了,家里面需要我干活,就没有再读了。”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祝亮这人老实地很,沈念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没一会儿,她就从对方嘴里得到了所有信息。 祝亮的爹走了快五年,他成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后来他娘再婚,找了个屠户做丈夫,家里这才又殷实了点,然后他就被送到保和堂去上工了。 说是上工,实则他家往里倒贴了钱,每个月也没有工钱,为的就是博取孙掌柜的好感,希望能够做一名正式的学徒。 沈念:“……”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听说过到医馆上工,还得倒贴银子的。 只能说保和堂的孙掌柜是个会做生意的料,要不然也不能良心这么黑。 两人在院子待了快半个时辰,等药煎好了,她才带着祝亮出去,那些看热闹的人就坐在医馆里面,有的人站着聊天,有的人坐着聊天,谁也没觉得不耐烦。 “久等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沈念说道。 其他人这才跟上他们,路上还有人好奇问道,“以前还不觉得,这会儿走进杏林堂,才觉得医馆里的药味比保和堂的浓郁,闻起来好像有点不一样?” 不止他一个人有这种感想,好几个人都是这么觉得。 寻常人对草药的味道没有这么敏感,也没法分辨出药草的好坏,哪怕是学医的,也未必能一下子分辨出来,只是保和堂里所有的药草不是一般的劣质,才产生了明显的差别。 沈念对此只笑笑,没有出言诋毁保和堂,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时间久了,其他人才能体会到两家医馆的区别。 沈念再度回到保和堂。 到这个时候,距离老周大夫到杏林堂闹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看热闹的人少了一些,但仍是围了好几圈,那些人注意到她过来,连忙让出一条道,也有人提醒道。 “刚才那个老太太差点疼到去撞墙呢!” “是了是了,现在骂骂咧咧的,小沈大夫,您可得小心点啊。” 第90章 脸大的人总能找到杠点 沈念对他们的好心告知,心领神会,道谢后就带着药走过去。 沈老太太现在浑身痛地让她没法晕过去,整个人冒着虚汗也要骂骂咧咧,已经让周围的人失去了耐性——最开始抱着同情和可怜的心,但谁又愿意听这么一圈的辱骂呢? 沈老太惹人厌恶而不自知,到这个时候了,嘴上也不干净,“你们把我送到哪里来了,成心是想要害死我啊,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盼着我死呢,感情我死了,就能把我收起来的钱都拿走了是不是?” “我告诉你们,想都别想,就算我死了,那些银子也是要跟着我进棺材的。”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你们以为不说话,就能把我蒙过去吗?我可算是看清楚你们的嘴脸了,就仗着我生了病呗,我这头生病,你们就买通医馆的人,就想要我疼死!” “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算是白生养你们了!” “还有你们娶的这都是什么媳妇儿啊,婆婆摔伤了,甚至都不在跟前伺候着,不要脸,不守妇道也不是像她们这样……” “我早就说了,娶进门的媳妇儿就得好好管教,你们看看,哎呦喂,疼死我了,我这都养的什么儿子啊,都是不孝顺的,成心要害死我啊……” “……” 这都什么跟什么! 哪怕是沈老大,听到她这一番话,整个人都顾不上伤心难过了,只觉得宛如雷劈,他们几个人忙里忙活,怎么就成了买通医馆还要害人了? 沈念走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这些话,以前沈老太就拿这些话来攻击她们姐弟,如今她们分家出去了,她转头就把这些话对准其他人,哪怕是儿子都没有放过,只能说,实在是恶有恶报,老沈家这一家子的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她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不过她明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来,只让祝亮拿着药过去给她喝。 沈老太骂到现在,还没有人告诉她是沈念给她看的病,这会儿乍看到沈念出现在眼前,她正愁没人可以再骂了,顿时开口攻击她。 “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到这里来作什么?!是你?是你对不对!” “你买通了医馆,原来是你想要害死我!你这个丧门星,我就知道当时你爹娘走了以后,没有把你直接溺死在水缸里是个错误啊,老天爷啊,你怎么就让这种病痨鬼活着专门来克我呢!” “沈大,沈二,你们还不快点把人给我带回家里面,平白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 沈老太骂骂咧咧。 老沈家的人就没人动一下,他们现在哪儿还敢动沈念,要知道在沈老太昏迷的时候,沈念就已经靠着自己的实力说服现场这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地分明,是沈念救了沈老太。 可她嘴上不饶人,甚至还想支使人把沈家姐弟带回家里去。 这…… 他们可不敢动啊。 现场围观的人也都面露古怪,他们总算是彻底见识到沈老太丑恶的嘴脸,这一通骂下来,是个人都受不了,更别说沈家姐弟被骂了这么多年。 再联想到今天沈念对沈家老太太的态度,所有人都能打心底里称赞一句,果真是医者仁心,换成是他们,恨不得这个嘴上没把门的老太太去死! 沈念对沈老太的骂声已经免疫,宛如耳边风一般,她径直走到人跟前,也不喊人,“把药准备好。” 祝亮赶紧应声。 他还不明白,药准备好了,可看这个沈老太的样子就不会愿意喝药,甚至还可能把药给吐出来。 沈念直接把手伸向沈老太。 后者怎么会愿意听她的话,双手下意识地躲开,然而她原本底子就虚,如今这番中气十足的骂人只是表象而已,全靠疼痛让她撑着一口气。 沈念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沈老太,手底下也不留情,就按在她几个穴位上,让她感觉到浑身麻木,随后,沈念就按住沈老太的脖子,迫使她的头往后仰,“灌药。” 祝亮:“……”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沈念会用这种手段,那的确是不用理会沈老太的意愿。 何止他一个人没想到。 包括楼大夫等人在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让沈老太“乖乖”听话,别说,这种手段让对方毫无反抗之力,也不会耽误治疗。 最最重要的是,看着莫名有点爽! 祝亮赶紧把药给沈老太给灌下去,他还不忘小心控制着灌药的速度,免得灌得太快反而让沈老太呛着,到时候反而容易产生不好的影响。 一碗半的药着实没有太多,一会儿功夫就已经灌完,沈念确认对方咽下最后一口药以后,才松开了手,后者仍旧是坐在地上,整张脸因为药的苦涩程度而皱在一起。 “呕……” “你……你这个……” 沈老太半天都没能说上话来,她想说沈念要在这么多人跟前把她害死了,可即便是这样,也没人站出来帮她,任由沈念这么对自己的长辈! 真是没有王法! 沈念喂完药,又看向沈大,后者显然没能从她的形象里面回过神。 沈念也不管他,只管说该注意的事情,“沈家这位老太太腰部的伤药不用换,两天以后拆开洗干净就好,至于拆了以后,每日都要用清水洗干净,若是再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就是你们照顾的问题,可别赖到我身上,还有……” “她每日都要喝药,我回头把方子给你,最好是到杏林堂抓药,否则后面情况没有好转,那也赖不到我身上……” “什么都赖不到你身上,你怎么证明你现在把沈老太治好了?!大话谁不会说?” 老周大夫突然开口。 情况已经不能再更坏了,他已经意识到沈念的出手扭转了所有人的想法,以后这个镇上他们父子两算是很难有自足之地,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周鸣唐也没有要阻止他爹,脸上都是麻木的神情,他心里那点天赋已经被沈念搅和的稀碎。 沈念毫不意外老周大夫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她还没有开口,其他人就已经自发的帮她说话,舆论一片倒。 第91章 不要脸的人都一样 “就凭小沈大夫把这个老太婆救回来了啊。” “刚才她都成什么样子了,现在骂人的力气那么足,看着就好多了!” “真是丑人多作怪,把人治成这幅样子了,还有脸站出来说话,上赶子找骂呢,草菅人命!” “……” 一连串的骂声让老周大夫脸色煞白,差点没有绷住,他早年就在沈家村做赤脚大夫,村子里的人对他多有尊重,哪里受过这样的骂声! 老周大夫捂着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看到他这幅随时都有可能被气晕过去的样子,周围的人稍微消停了一点,但每个人脸上不屑的神情还是显而易见的。 老周大夫也才能喘口气,说出自己的意见,“先前沈老太送到医馆的时候也去了半条命,喝了那副药以后,不也好转了吗?医馆里的人都能作证,如果她沈念也是这样呢?撑过眼下,沈老太就死了呢?!” 他这个想法就是纯粹的小人之心! 围观的人有心想要骂他,但他们也不是大夫,不通医术,只能看向沈念,希望对方狠狠再打对方的脸! 沈念也没有卡壳,面对后老周大夫的质问,她指着沈老太太,“从今天到明天早上,你们尽管随时都去把脉,如果脉象有要不好的症状,那都是我医术不精。” 老周大夫还想要说什么。 沈念已经看向周鸣唐,“你既然诊治过几次,也应该知道,先前沈老太服了药,表面好转,你复诊把脉时,脉象反而会更显得混乱?” 周鸣唐:“……” 他震惊地看着沈念,对方分明没有给沈老太诊治过,却能够一针见血的指出沈老太当时的情况,说的没有一点偏差。 沈念的话也让听到她说话的人大为震惊! 围观的人虽然不同医理,但脉象更加混乱这几个字还是能够理解的,这不是情况更差的表现吗?怎么听着当时这位小周大夫是知道情况的,他却丝毫没有提出呢? 话又说回来,从头看到尾的人,尤其是那些一早就站在保和堂这边吃瓜的人更是迷惑,要知道杏林堂的人没有来之前,周鸣唐口口声声说是沈老太送来的时候就不行了,是他开了药,暂时从阎王爷手里拉回了一条命,结果虽然不尽如人意,也表明这是沈老太摔得太重,和他医术不精没有什么关联! 沈念看到周鸣唐的样子,心里就笃定了当时的情况,她逼问道,“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周鸣唐张了张嘴,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我……” 他不敢承认。 但在这个当口,更不敢矢口否认! 沈念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打算,“你拿到的药方是我开给弟弟治病的,当时只服用了两天,就停药了,剩下的药里面,我取出了几味药,让药性更加温和,起到滋补养身的作用,可你用在沈老太身上,一来对方年纪大,受不住猛烈的药性,乍一看表面上好起来了,却让药性在体内冲撞,以至于血气也跟着乱了,导致她腰部撞伤的地方化脓泄气。” “二来,你明知道对方服药后没有好转,却没有及时调整药方,以至于让药性叠加到身体无法承受的地步,直接吐血,一口精血吐出来,她这人就跟废了一样。” 沈念简单的把沈老太病情恶化的原因说了一遍,讲的通俗易懂,哪怕是不懂医术的人也能听懂。 这一切,本来就是周鸣唐的问题,但凡他对那张药方的了解程度更深一些,或者在发现沈老太的脉搏更加混乱后及时调整方子,也不至于让对方命悬一线,在鬼门关重新走了一圈。 她说得这么清楚,周鸣唐哪里还能不承认,他闭上眼睛,颤抖着点了点头,“是……” 周鸣唐哪怕是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震惊和谴责的眼神,还有那些人骂他的声音,一点一点敲击着他脆弱的心灵,要不是事情还没有结束,他现在就想逃离这个地方。 沈念得到肯定的答复,转头看向保和堂的几位大夫,“服药一个时辰以后,你们就可以轮流上前去把脉,确认沈老太的情况,另外,因为医治时间太迟,哪怕是命保住了,她腰部的伤势恶化,以后怕是也走不了路了。” 走不了路! 那岂不是只能躺在床上度过剩下的几年?! 这个消息落在沈老太和沈家其他人的耳朵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沈老太震惊于自己没法走路。 而其他人想的却是沈老太不能走路,就还得有人去照顾她,以沈老太的暴脾气,又哪里能给人好果子吃! 陈湘莲哪里能忍受这些,她使劲拉了把沈二,当即哭喊道,“娘啊,你被人害的好惨啊!周大夫,我们全家都敬着你,你们父子两怎么能害了我婆婆!” 沈二被她一拉,也反应过来,但他的矛盾却不在周家父子身上,反而是指着沈念的鼻子,“方子都是你开的,你怎么会不知道怎么把你奶奶的腿治好,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就因为怀恨在心,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他们夫妻两人一唱一和。 沈大和刘桂花两人没有说话,但他们这种故意以沉默老实不会说话来掩盖他们对这个事实的默认的心理,也逃不出沈念的眼睛。 她冷笑一下,知道自己对沈家人的判断没有出错,沈二夫妻不要脸皮,沈大夫妻两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有像沈立信和沈玉儿这种涉世未深,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孩子还会觉得沈大夫妻两对此毫不知情。 这夫妻两人享受了沈念他们姐弟付出的劳力,心安理得地故作不知,和沈二夫妻这样也是一样的恶劣。 “随你们怎么想,我问心无愧。” “口口声声说别人没有治好你们几个的娘,与其责难别人,倒不如想想,你们良心这么好,怎么她的伤口都化脓成这样了,整日喊疼,你们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任由她发臭?” 沈念的话着实是一针见血。 她说完以后,哪怕是哭喊的沈二夫妻两人,也都哑口无言。 现场有一瞬间的寂静! 第92章 另一面的沈念 沈念说的可不就是实话?那么多人都闻到了这股味道,这老太太整日躺在家里,照料她的人难道没有闻到吗? 老沈家这几个人当然闻到了,但他们只会抱怨沈老太难照顾,根本就没有真正在意过她的伤势,造成她以后瘫痪在床无法走路的局面,难道跟他们几个能脱得了关系? “小沈大夫说的没错啊。” “自家人都没有在意,这么多天了才来医馆闹事,现在还要倒打一耙,说把老太太救回来的人。”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还要说别人是白眼狼,难怪要分家,不分家可怎么活下去?” “小沈大夫他们受苦了!” “没想到杏林堂连学徒的医术都这么好,等这个赌约结束,我得让我家老娘去医馆看看,腰疼了这么些日子都不见好,药倒是喝了好几副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回头我也得让我爹去看看才行,都说杏林堂的药材贵,要真这么管用,贵也就贵点,至少人少受罪啊!” “……” 围观人群见沈念说的自信,联想到她刚才给沈老太太治病时自信的样子,那就更让人信服了,要知道,人老太太都这么对她了,但她依旧是以一个医者的态度来对待,没有因为私仇而故意报复。 再看向老沈家那几个人,论血亲关系,他们都还是沈念的长辈呢,却都是这幅德行,只能说不愧是这位老太太生出来的,都是一群蛮不讲理的人。 最可怜的还是小沈大夫,分家后还得忍受这些长辈到家里闹事的苦。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说老沈家的不是。 沈老太听到这些话,怒气上涌,目瞪口呆,可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喝了药的缘故,她腰部的伤口逐渐变得没有那么刺痛,甚至反而觉得腰部的伤也没这么难以忍受,身体里都暖洋洋的,没有之前躺在床上那种心里窝火的感觉,随即,她就觉得眼皮子打架,直接往旁边靠,倒在了刘桂花身上。 刘桂花脸色惨败,“娘啊,娘你怎么了?!” 这么突然?! 围观的人,有的看向沈老太,有的看向沈念,都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念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这么着急,“喝了药自然就困了,睡着了而已。” 她这边才开口解释,沈老太那边就传来了响亮地鼾声,一声接着一声,似乎是要证明沈念说的对。 四周围观的人没忍住都笑出声来。 老沈家的几个人,就连沈二也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沈老太刚才还骂骂咧咧地疼,这会儿居然还能睡过去! 沈念等人在原地等了一个时辰,又让保和堂的几个大夫连番上去把脉,确认沈老太在喝了药以后脉象逐渐趋于稳定,不再像先前那样混轮后,她才又说了一些注意的事情和需要忌口的东西,这才和楼大夫等人走回杏林堂,留下一大堆还在原地看热闹的人。 众人回到杏林堂,沈念也没让他们闲下来,今天已经耽误好几个时辰,索性就让他们继续配置材料包,在面对小一小二两人好奇到不行的视线时,也没有要满足他们的意思。 沈念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只是很认真地说道,“都抓紧点,不做完就别休息了。” 众人:“……” 换做前几天,孔家已等人还会觉得沈念性子好,说话的时候软绵,如今,在亲眼见识过她几句话就把人说到哑口无言的样子,句句在理,又一针见血,更见过她绷着脸严肃的样子,还真不是他们这会儿能够反驳的。 姚元宏首先开始动手,他现在配置材料包已经算得上熟练,连带着他在抓药的时候都利索了很多。 楼大夫自然也不甘示弱。 其他人见师徒两人都已经开工,药罐子里的药粉也没剩下多少,都下意识开始赶工。 唯独沈立信,左看右看,还是没忍住开口,“姐姐,你就把沈家人放在保和堂了吗?难道不怕他们动手脚!” 沈念看向他,“为什么要怕?” 沈立信抿紧嘴,没有说话,他心里总是不安稳,无论是保和堂还是沈家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人,要是没有人在场,保不齐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沈念看他这样,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事情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了,刚才又让他们轮番把脉,确认沈老太的情况,加上我开了药方,你不但不用担心保和堂的人会动手脚,他们现在比任何人都会用心照看,确保沈老太会安稳好转。” 沈立信不明白,也不理解。 沈念把话摊开来讲,“周鸣唐是保和堂的大夫,他有错在先,就是保和堂有错在先,事情闹得这么大,如果沈老太再出现什么问题,其他人头一个要怀疑的就是保和堂跟沈家人。” 所以她当时才会直言逼周鸣唐认错,以及指出老沈家那几个人对沈来太的照顾不周。 沈立信听完沈念的解释,似懂非懂,但他也明白过来,沈念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被牵连,想清楚这个以后他很快就投入到帮忙磨药粉的任务里。 大家伙儿一道赶工,还是按时在太阳落山前做完了五十个材料包。 沈念清点了材料包的数量,让姚元宏帮忙送到酒楼,她则带着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到后院去找马大叔,后者就在那边拿着草料喂老黄牛,不过看着心不在焉的,递过去的草料都没到老黄牛的嘴边,还得老黄牛自己把头伸长了才能吃到,惹来它的一阵阵不满的叫声,却还是唤不回马大叔的魂儿。 “马大叔。” 沈念喊了他一声。 后者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放下手里的草料,“念丫头,你们回来了?事情怎么样?周家父子两没为难你?!” 沈念摇摇头,“他们为难不了我,我们路上说?” 马大叔这才点点头,赶着老黄牛带沈家姐弟他们回去,沈念简单的把事情经过告诉他,没有什么夸大。 “这么说,沈老太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马大叔感叹道,他们家和老沈家有诸多摩擦,但到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对沈老太的下场幸灾乐祸,“念丫头,多亏了你啊。” 沈念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一天对于沈立信和沈玉儿来说过的惊心动魄的,两人到家也没有心思吃饭,只简单的啃了点饼子,就各自睡下了,沈念却是在院子里坐了坐,想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心里更加坚定要把搬到镇上的事情提上日程。 明天,她就去陈婶子家里一趟,把租约的事情给解决了。 沈念在院子呆到深夜才回房休息。 另一边,保和堂却是彻夜灯火通达,根本没人能睡得着。 第93章 闹翻 “你到底是在干什么?!原以为你是个医术精湛的,拿出这么好的方子,到头来,你这方子拿的别人的,还给人用一样的方子?!” 孙掌柜把周鸣唐喊到平时说话的厅堂,屏退所有的伙计,也不许人靠近。 此时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异常烦躁的感觉,今天下午的时候,他连人影都没有出现,可全程都躲在里面旁听围观,既震惊于沈念的医术,又对周鸣唐失望透顶,不仅是对他的医术,还有他那个愚蠢到底的爹! 要不是周鸣唐他爹搅和,周鸣唐也能糊弄过去,怎么会把杏林堂的人拉扯进来? 简直是愚蠢他爹给愚蠢开门,愚蠢到家了! 孙掌柜来回踱步,拿手指向周鸣唐,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你告诉我,你给其他人治病的时候,用了同一张方子,他们又有什么反应?好转了吗?会不会像那个老太婆一样吐血?!” “……” 周鸣唐只是沉默。 孙掌柜看到他这幅样子,一颗心几乎沉到脚底心,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到了这个程度,连他都不得不说周鸣唐这个人心狠胆子大,方子是好方子,可不对症,有什么用?周鸣唐在明知道不管用的情况下,还继续用着这个方子! 这个局面…… 孙掌柜面露狠辣,目光凌厉,“你以为不说话就能糊弄过去吗?我告诉你,这几天你哪儿也不用去,就带范大夫一道去你问诊的那几家里,让范大夫都看过,确认他们的情况,但凡有再有一个不好的……” 他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 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直白。 很显然,周鸣唐的所作所为让保和堂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信任上的危机,没看到今天那么多人都在说,杏林堂的大夫医术高明吗?甚至还觉得药钱贵也就贵点儿,能早点好少受点罪也好! 这怎么行?! 除了杏林堂,他们这几家药铺卖的都是一些炮制不好的劣质草药,药效本就比杏林堂的那些差,拼的全是价格,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要让杏林堂这家格格不入的医馆倒闭的最大原因。 原本他还能慢慢想办法对付杏林堂,可现在,全被周鸣唐给搅和了!对付杏林堂的事情更是迫在眉睫! 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孙掌柜的不屑和愤怒,也让周鸣唐异常的难堪,他今天无数双眼睛盯着,只觉得每个人都在鄙视他,可当时他拿出这个方子时,所有人都说好,不仅孙掌柜没有异议,连范大夫也是认同的,可以说,他用这个方子来给人治病,是经过医馆所有大夫默许的。 如今出了事,就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他一个人身上,甚至还要让他带着范大夫挨家挨户上门,这不是把他未来给人治病的路子断送了吗?! 周鸣唐见孙掌柜还是不停地说话,终于变了脸色,他冷笑一声。 整个屋子里除了孙掌柜的说话声就没有别的声音了,以至于周鸣唐的这一声冷笑异常突兀。 孙掌柜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转头看向周鸣唐,以前对他毕恭毕敬,任由他骂个不停也会努力赔笑的贱骨头,这会儿居然换了一张面孔!带着冷笑和不屑,甚至还有鄙夷?! 孙掌柜差点气得跳起来。 周鸣唐开口道,“孙掌柜,我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有些话你别说太早了,要知道,我开了方子,可用的都是医馆里的药材,管不管用的,原因多的是!” 他的语速很快,没有人让孙掌柜插话的余地,“现在所有的问题我都承担下来了,但是事情也随时可能出现反转,你最好也都放客气点,否则也别怪我不讲情面!” “你!” 孙掌柜没有想到周鸣唐还会反过来威胁自己! 周鸣唐鼻孔出气,对孙掌柜也很是看不上,“难道孙掌柜的要跟其他人说,如果不是医馆里的药效果都一般,沈老太婆早就一口血吐完就死了?” 孙掌柜:“……” !!! 不得不说周鸣唐这句话戳中了他的七寸,实在是损地狠!他这么损,怎么不干脆回沈家村挖笋去! 孙掌柜死死地盯着周鸣唐,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什么来,但这个时候,周鸣唐仿佛也已经破罐子破摔,只露出一种随时可能鱼死网破的神色来。 孙掌柜盯着他看了半天,沉默在屋子里蔓延,两人之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气氛几乎低至冰点。 好一会儿,孙掌柜才忽然笑了笑,他脸上的笑十分扭曲。 “好,好,好。” “我倒是没有看出你周鸣唐还有想要做个人物的想法,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但是我也把话撂这里,那些你看过的病人要是再出现问题,你也别想着告发我,就先想着怎么活命!” 要让一个活着的人不说话,难。 可要让一个死人闭嘴,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周鸣唐听到孙掌柜的话以后,通体冰凉,站定在原地,脚就像生了根一样,他听到离开的孙掌柜训斥别人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一个伙计没有把沈老太照看好。 还有孙掌柜跟沈家人扯皮一些声音,混夹着几句药钱的话。 他猛地一个激灵,意思到自己的命似乎快要搭在这里了。 —— 沈念虽然在院子待了大半夜,可睡得很香,早上起来也不觉得犯困,更别说她一起来就看到沈玉儿那张白嫩的小脸趴在床边上。 “姐姐,吃饭了!” 沈玉儿看她睁眼,快乐地喊道。 显然是沈立信已经做好了早饭。 沈念应了声,很快起来,她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到了医馆以后,先要布置今天的药材包,除了每日供给给酒楼的,还得多做一些,过两天医馆里就要开始售卖了,最好是再招个懂得药理的人过来,既可以磨药,也能帮着配置药材包;她还得去一趟陈婶子家里,也好把租房的事情了解,如今她手头宽裕,能够对陈家多做一些补偿,想来他们也可以体谅。 解决完这些,她还得去保和堂一趟,再看看沈老太的情况,如果好转,那药方子也还得再换一下…… 沈念边盘算着,边吃饭。 等吃完饭,她就带着沈立信和沈玉儿一道搭马家的牛车去了镇上。 第94章 陈家的矛盾 “诶,来拿药材了?我已经给你包好了,这些量足够了,再多药味就显得浓了。” 姚元宏把一大包包好的药材递给纪元,后者也不用查看,拎起付了药钱就走,还不忘招呼,“改天到茶楼来喝茶啊,我把我们掌柜的好茶都给你们拿出来!” 姚元宏笑着应声。 纪元走后没多久,他就看到沈念他们进门,赶紧走上前,“师妹,刚才纪元来拿药材了,我按照你说的量打包好拿给他了。” 沈念脸上浮现出笑意,“他们来的还挺早。” 这几天温度已经开始降下来了,沈念跟品茶楼的柯掌柜说好,就已经不做凉茶,但她也写了五个冬日里的养身茶配方给他,这些养身茶倒也不贵,适合在天气转凉以后再喝,这不,纪元就是到医馆里来买专门的药材。 姚元宏为了给他们方便,也是专门按照配比抓了给他们的。 沈念用这五个方子也赚了六百两银子,原本就富裕的口袋又充盈了不少,所以她对品茶楼的人越发和善。 两人说话的时候,沈立信和沈玉儿已经自发的把磨药的工具都拿出来摆在厅堂上,这几天来,他们在杏林堂也混熟了,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拘谨。 沈念和姚元宏见状,就去院子里喊其他人出来。 “今天要加快点动作,”沈念叮嘱道,“除了给酒楼的五十个材料包,还得额外多做五十上百个,过两天,医馆里也可以开始卖草料包了,而且酒楼的陈老板也说他找好了下一个买家,对方那边也先要五十个。” 对方要这五十个,还是因为他们这边没法多供货,只能像陈老板的酒楼里一样,限量供应五十盘。 因此,材料包的制作需要加快进程了。 姚元宏想了想,“那我们人手很快就要不够了。” 沈念也是考虑到了,她看向楼大夫,“我们再招个人怎么样?” 楼大夫听到沈念这么说,好奇道,“是需要再招点人,你有想法了?” 眼下这个小镇子上的医馆都算是同行竞争,不像最初那么融洽,再者还有个保和堂的搅屎棍在里面,很容易就招到一些不好的人,还是要小心审核才行。 沈念点点头,“倒是有一个,先不急,我一会儿去问问他的意愿。” 都说到招人了。 沈念索性就跟楼大夫告假,说是自己还有点别的事情,需要出去一趟。 她说话的时候,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都看向她,面露疑惑——沈念并没有要去陈婶子家的事情告诉他们。 楼大夫听到她有事情,哪儿有不批假的可能,他爽快的应下,还不忘说让她慢点来,只回来吃个饭,别饿着肚子就行。 沈念笑了笑,“诶。” 她安排好医馆里的事情后,很快就走出门。 沈玉儿年纪小,忍不住拉着沈立信,“姐姐是要去哪里啊?” 沈立信摇摇头,他扭头看向楼大夫,后者摸了把胡子,“你们两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沈立信、沈玉儿:“……” 总觉得其他人好像都知道点什么! 他们的直觉也没有出错,楼大夫还真能猜到点什么,沈念的事情无外乎是给两人安排上学以及在镇上买房的事情,别的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到她说要告假的程度。 沈念没有直接往陈婶子家去,而是先到杂货铺买了几盒糕点,才按照陈婶子先前留给她的地址找过去。 陈家就住在胡同口,只是这个胡同比较偏,不太好找,沈念出了集市后,又问了两个路人,才正确的找到了陈家,整条胡同里屋子都是差不多的制式,只有胡同口的人家有个稍大点的院子,大门也比别家的稍微宽一点。 陈家的大门看着像是新漆的,看着还挺新。 沈念上前扣了扣门。 “谁啊。”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响,听起来是个年轻的女人。 沈念报上家门,只说是来看望陈婶的。 女人听到是沈家村来的人,瘪了瘪嘴,就翻着白眼过来给沈念开门,嘴里面还指桑骂槐地嘟嘟囔囔,“大清早就上门,也不管别人家还有没有人在睡觉呢,真是乡下来的没有眼力见。” 沈念到医馆的时候,那是还早。 可她安排好医馆里的任务又买了点心,再转道到陈家,日头都已经老高了,镇上出来买菜的、买早点的人都已经站满了集市,哪儿像她说的那样大清早上门。 沈念脸上的笑意淡了点,却没有说什么,“我带了点心过来,陈婶子在家吗?” 女人见沈念不是空着手进门,脸上的神色好看了点,还是带着不耐烦,“你找娘啊,她跟爹一大早出去买菜了,你要不就在院子里站着等会儿?” “……” 虽说没见过。 可也没有这样对待上门的客人的。 沈念怀疑要不是她手上还拎着点心,这个女人就要让她站在大门口等了,她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了。” 女人拿过点心,也不管她,开了门让她进来,随后就自个儿进屋了,没有再出来。 沈念也不觉得拘束,就站在院子里打量着陈家,大门是新漆的,屋子明显也是翻新过的,院子里种了大半的花花草草,显得杂乱不规整,只留下一小绺地儿种了秋日的白菜,绿绿的,看着整齐得多,显然是陈婶子的手笔。 她打量着这个院子里的格局,心里对陈家有了点了解和自己的猜测。 她没站太久,就有一个男人拿着把小凳出来,脸上带着歉意,“实、实在不好意思,我老婆她不太好客,姑娘你是来找我娘的吗?” 沈念点头,这个人的脸庞和他爹陈大勇有几分相似,不过少了点阳刚之气,显得阴柔,“是,我来找陈婶子。” 她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情。 陈大勇有些为难地看着她,柳氏进屋就把点心放在他跟前,说是沈家村这个乡下地方来了个打秋风的人,让他过来探探口风,问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要是来借银子的,那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他没敢反驳,只能搬了凳子过来,可沈念看着瘦弱,人却是精神,更没有要跟他多说话的意思,他怎么去问她的来意呢? 第95章 打秋风来了 沈念大大方方地坐下,“你也坐着。” 她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好像他们不搬来凳子,她就站着,搬来了凳子,她也能坐,还顺道反客为主人,让主人家也跟着坐下。 陈有为看了看沈念,犹豫了一下,就坐在她对面,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起先,他也没有说话。 沈念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开头。 陈有为:“……”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沈念很是自在,没有一点拘谨的样子,甚至连打量起院子来,都是大大方方的样子,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应。 可沈念这么自在,不自在的人变成了他。 陈有为想到自己身上肩负的任务,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先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自打把他爹娘都接到镇上后,偶尔也有和他们相熟的同村人或者亲戚过来,或是留下吃顿饭或者喝口茶,日子长了,偶尔过来的也就那么几个人,都不是生脸孔。 反而是沈念,拎着几盒点心,还是第一次见。 沈念点点头,“是第一次来,平时也不好经常上门。” 略一停顿,沈念顺势问道,“陈婶子先前说到镇上来,这些日子她身子骨还好吗?” 陈有为有些不自在,“嗯,倒是挺好。” 沈念顺着他的话,又说了几句,双方话逐渐多起来,最后陈有为想要套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出来,反而是沈念这边,把陈家的底子摸得差不多了。 这陈有为往村子里面说是自己在镇上做活,命好,又娶了个家境富裕的媳妇儿,事业小成,是以开口说要把父母接到镇上,沈家村的人每每说到这个,都有不少人羡慕,话里话外都说陈婶子生了个好儿子。 这会儿看来也不尽然。 陈有为只是个账房先生,性子软绵,反而是他的媳妇儿,气性大,不好相与,屋里屋外操持不说,就说这个院子杂草丛生,也没有打理,要说家境富裕,那也不见得。 大门跟屋子都有翻新过的痕迹,但这些痕迹新旧程度不同,大门的旧一点,屋子的痕迹新一点,大概也是因为银钱不够的原因。 至于明明不宽裕,还要把爹娘接到镇上来…… 沈念猜测是那位好儿媳的原因,换句话说,陈家夫妻两被接过来,纯粹是过来做打杂的活儿。 沈念看破没有说破,只当全然不知,继续有一搭没一搭跟陈有为说话,后者还在“努力”套话,不自觉急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子来。 他已经察觉到了点什么。 “我、我还有点事情。”陈有为说道,“姑娘你在这里继续坐会儿,我爹娘应该快回来了。” 沈念点点头,“好。” 陈有为擦了擦额头的汗,快步走进屋子,没一会儿,就传来两人争执的声音。 “问到了吗?她来干什么?” “我、我……” “说话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这些日子来看你爹娘的人不少,就没人专门拿着点心上门,要我说,这个人不是为了借钱,也是为了别的事情!” “我也没问清楚……” “没问清楚?那你跟她聊这么长时间?陈有为,我告诉你,你别动什么歪心思,你爹娘过来了以后,你是主意大了是不是?还想要纳妾?!” “你、你别胡说!我没有,她……” “……” 沈念耳朵好使,把双方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她也不会跟寻常人一样,表现出听到后的窘迫,只镇定地坐在院子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正要打发她等人回来这段无聊的时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门外才传来点动静。 沈念站起来去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的陈婶子和陈大勇两人,对方乍一下看到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而沈念,见到两人的样子也颇为惊讶。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双方都有不少变化。 沈念在分家以后,每日过的充实又自在,加上吃的喝的都很好,虽然人还是看着削瘦,但面色红润,一双眼睛富有神采,看着和刚到陈婶家里去租房子的时候有很大的变化。 而陈家夫妻两人反而看着苍老了不少,跟搬家前神采奕奕说着是儿子接他们去镇上住的时候也不大相同。 沈念笑了笑,先开口,“陈叔,婶子。” 陈婶子才回过神,惊喜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念丫头,你都没有来看过我呢!这么长时间了,你过的怎么样?看着气色好了不少,长得越发好看了。” 她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话。 还是旁边的陈大勇反应过来,拉了拉陈婶子的袖子,“你看你在大门口问这么多问题,赶紧请人进去才是。” 陈婶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把买来的东西都往他手里一塞,“你去放厨房。” 她则是亲亲热热地拉着沈念往院子里走,很快,她就看到院子里的两个板凳,就知道她那个儿媳妇和儿子居然都没有把人请进屋子里面坐,甚至连口热水都没有! 陈婶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化了一下,又很快绷住,把沈念请进屋子里。 “你坐会儿啊,我给你倒茶去。”陈婶子说道,“一点都不麻烦,家里的热水是现成的。” 她很快走去厨房。 沈念就坐在屋子里,这屋子里的情况也进一步验证了她的猜想,坐在里面还能闻到一股子的新木料的味道,有点刺鼻,显然是近几天才弄好的。 陈婶子说是很快,去了半天才拿了壶茶过来,脸色也不大好看,只勉强绷着,“让你久等了,刚才去了以后才发现你陈叔先不小心把那些水用了。” 沈念摇摇头,表示不碍事,乖巧地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杯子里用的是劣等的香片,喝起来不说有个味儿,还有点冲鼻,沈念只喝了一口,面色如常地放下了杯子。 她准备单刀直入。 “婶子,今天来,其实也是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 沈念带着一点歉意。 她原本也想着按照计划,至少在沈家村要住上几年,毕竟沈立信和沈玉儿要读书,她也得为行医资质考试的事情做准备,一来一去就是几年的功夫。 不过老沈家的那几个人没有下限的找茬,也让沈念改变了原先的计划。 陈婶子不知道沈念的来意,正想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她那个好儿媳火冒三丈地从厨房那边走进屋里,脸色很是不好。 “借钱、帮忙,想都别想!” “乡下来的土包子,专门就想着往好的地方钻儿,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就你那些个点心,我们可不稀罕,还真以为带两盒点心就能占人便宜来了!赶紧给我走!” 第96章 走人可以,先还点心 柳氏的出现让屋子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尤其是她说的那些话夹枪带棒,话里话外都在说沈念是来打秋风的,她说完以后还不忘盯着沈念,目光里流露出万分的不屑。 偏偏…… 沈念毫无波动的听她说完,也不生气。 她看向柳氏,视线在她脸上划过,就在其他人都以为她要生气或者为此辩驳的时候,就听到她开口,“那把点心先还给我,剩下的事情再公事公办。” “……” 柳氏没想到沈念会这么说。 其他人也都随着沈念的视线,下意识停留在柳氏的脸上,这一看不打紧,他们都发现了柳氏嘴角的点心残渣!但凡是还有脸皮的人,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是替柳氏臊得慌!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说出口的话不留情面,这一张嘴就已经把人带来的点心吃了,俗话说的好,吃人最短,拿人手短,怎么到柳氏这里,就变成这幅不要脸的样子了? 陈婶原就看不惯柳氏那抠抠搜搜的样子,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要来占她便宜似的,她搬到镇上这段时间,实在是觉得丢尽了脸面,又觉得憋得慌,说不得骂不得,只隐晦开口提醒,柳氏就要露出一副看不起乡下人的嘴脸,好像别人什么都不懂一样,眼下更是把脸都丢到外人面前了! 陈婶一张老脸几乎涨得通红,在她看来,柳氏上不了台面,但她也是陈家的媳妇儿,她丢脸,丢的却是老陈家的脸!再看看沈念,之前这丫头就厉害的很,为了更好的活着,带着弟弟妹妹分家立户,看着就是个有本事的,隔了段时间再看,她的眼神越发明亮,光是站在这里,就让人感觉得到她的气定神闲,没有简单就被羞辱到的样子。 两人摆在一起比较,高下立见。 陈婶想要给柳氏说点什么来缓和屋子里的气氛,但她开口前,柳氏已经怒气冲冲的开口了,“果然是乡巴佬,就这么两盒点心能值多少钱,眼见被我戳穿,没脸打秋风,居然还记得要两盒点心!” 陈婶:“……” 陈大勇:“……” 两人只觉得老脸都掉没了。 站在柳氏后边的陈有为虽然觉得妻子说话太冲,可也是觉得她说话有点道理,也从没见过上门来还要把带来的点心要回去的。 这不就是恼羞成怒吗? 沈念的视线快速在所有人身上略过,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有数,她也不生气,只就事论事,“这两盒点心是我跟陈老板买的,就集市上那家最贵的酒楼,包裹点心的油纸外面还有酒楼的标志,一盒点心一两银子,我是拿着点心来做客的,也不心疼这点钱,可你也没把我当客人,那我们就公事公办。” “既然两家也没什么情面,我自然是要把做客的本分收回来。”沈念摊开手,“两盒点心,拿来。” 一盒点心一两银子! 两盒点心就是二两银子! 简直跟抢钱没什么区别! 柳氏怎么都没想到沈念带来的点心身价不低,二两银子足够他们天天吃肉吃上两个月了,她想到房间里剩下的半盒点心,吵架归吵架,这点心早就被她和陈有为分了,怎么可能还回去? 至于给银子,那是足足二两银子,她就没想过这茬! 柳氏提高音量,掩盖心虚的感觉,“什么点心要这个价钱,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讹钱?!乡巴佬真是恶心坏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赶紧给我从家里滚出去!” 沈念挑眉,站在原地不动。 她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更是让柳氏感觉心虚的同时,又觉得怒气蹭蹭蹭的翻涌上来,“再不走,我就用扫帚把你赶出去了!” 沈念仍旧站着不动,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大有一副柳氏不还点心,就不走的意思。她倒是不生气,柳氏这种人心比天高,口袋比纸还薄,有什么可怕的?无外乎是个纸糊的老虎罢了,真要是较真起来,她能直接把人说到哑口无言,堵得不上不下。 至于对方说要用扫帚赶她出去? 有陈婶子和她丈夫在,又怎么可能会让柳氏真的动手? 沈念是半点不怕的,她还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出不在乎柳氏那张嘴又强行要回点心的样子,只会让对方气到跳脚。 柳氏是真没遇到过沈念这样的,以往有些人过来被她指桑骂槐的说几句,面上就已经挂不住了,当场找借口离开,更不会有再度登门的时候,脸皮再厚一点的,那就是顶着她的骂讨好着说几句话软化,让人听着称心。 可沈念这样接下她那些话,还能反击的,少之又少。 “你!你!你!好啊,你就是故意跟我过不去,看我不把你打出去!” 柳氏一下子被她堵得不上不下,只有心里那点怒火持续地上涨,在怒火把理智淹没的情况下,她还真想要转身去厨房找扫帚。 “够了!”陈婶子脸色难看,大声喝道,她终于从柳氏的这场闹剧里面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你像是个什么样子?到底是谁乡巴佬,谁上不了台面?平日里我们想着你到底是嫁到陈家来的,隔着一层不好说你,你还真蹬鼻子上脸,把自己当个什么人物了?家里面脏乱成这幅德性,逮着过来串门的人就骂,你又算个什么?你是高门里的千金小姐还是地主家当眼珠子疼的女儿?” 陈婶本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要不然当初决定把沈家村的房子租给沈念的时候,也不会她自己一个人就做出决定。 她也没有想到,他们搬到镇上后会有这么多不顺心的事情,尤其是这个不像话的儿媳妇,真当时过得憋得慌,他们甚至还特意在外面溜达的时间长一些,就为了迟一点回来。 这段时间来积累起来的不满,终于在当下迸发出来。 陈婶子的话把柳氏整张脸皮都给扒下来,没有给她留下一丝的情面! 柳氏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会被这个乡巴佬婆婆一顿骂,连找扫帚都忘记了,一时间愣在原地,气到几乎要抖起来! 柳氏的声音里都透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97章 不可能有人想去种地 什么意思?! 她还好意思问? 陈婶子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看向自己的儿子,“还不快点把你这个丢人现眼的媳妇儿给我带回屋里去!” 后者显然没有写想到柳氏对沈念的争吵居然转眼就成了他娘跟媳妇儿的争吵,乍一下听到陈婶的话,他下意识就看向柳氏。 柳氏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对陈有为横眉冷对,“你敢?!你这个天杀的没良心的,我平日里怎么对你的?你现在就帮着你老娘来对付我了?” 陈有为赶紧摇头,但看了眼陈婶子难看的脸色,他到底是没敢开口哄柳氏。 陈婶子也冷哼,“我把你养到那么大,你娶了这么个女人,我忍了也就忍了,平日里一句话不说,还帮你们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就这一间胡同口的破屋子,还是我们两个人拿着体己钱给你们翻修的,不说一声谢谢就算了,还一副里外看不起我们的样子,算什么东西?!” 陈有为:“……” 他仍旧不敢说话。 在他看来,一头是把自己养大的父母,一头却是自己娶进门的媳妇儿,只觉得夹在两头十分的为难。 柳氏听到陈婶子说这话,终于大声说道,“好啊,终于把你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你以为出了两个钱就能做主了?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们、我、我同意你儿子把你们接到镇上,你们现在还在地里面刨食呢!哪里还能住到镇上来?你又算什么东西?难不成你还想再回去村子里吗?!” 柳氏以为自己钳制住了陈婶子的七寸,要知道,村子里的人大半辈子都在地里,手脚全都占满烂泥,人出来都是臭的,好不容易到了镇上,还有人会想要回去吗? 这两个人不就是为了住在镇上,才会对她忍气吞声?都忍了这么久了,自然是不愿意回到村子里的。 陈婶子都要被柳氏的话给气笑了。 她直接撂下狠话,“不瞒你说,我还真不打算住在镇上,尤其是要跟你这个泼妇住一起,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回村!” 柳氏:“……” 她没想到陈婶子会这么说,张了张嘴,一时间想到要说什么。 陈有为终于意识到双方之间不是简单的争吵而已,他到这个时候才站出来,“娘,你这、这说的什么胡话啊!为了这么个外人,根本就不值当!” 外人? 不值当? 还说胡话? 陈婶子就差要不认识自己养大的儿子了,她以前虽然觉得儿子性子软,有个强势的妻子也是好事,两人还能互补,往日看着柳氏也还算像话,否则,她一开始就不会同意搬到镇上来跟两人一起住。 可她也没想到,真住在一起后,这两人的生活根本就是一团乱,不说有没有存了钱,就说这房子,也就一扇大门像个大门,屋子里早就破烂,一遇到刮风下雨,那就是找个避雨的地方都难,比他们沈家村里的房子还差! 说是镇子上的人,这又算哪门子好人家? 陈婶子冷笑一声,“胡话?我说的是胡话?那你儿媳妇说的是人话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一张嘴就是喷粪,以往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就忍了,她还得寸进尺,现在居然还想要欺负念丫头,你是我生的儿子,我给你两分脸面,你现在说出这样的话,你以为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亲儿子,胳膊肘拐向媳妇儿,很正常。 她丈夫也是偏向她的。 可柳氏一步占理,二不讲理,说出来的话根本不是人话,她生的儿子却做了个睁眼瞎,根本不阻止,摆明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陈婶子到现在才看清楚,她生了个瞎眼的玩意儿! 陈有为没想到他娘是来真的,原本还想埋怨两句的气焰一下子就消了,唯唯诺诺地不敢去看陈婶子,也不敢去看柳氏。 柳氏看到陈有为这个没出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她吼道,“你说的好听!你来的时候,不就把房子都租出去了吗?你现在回去,你能住哪儿去?说的倒是好听,实际上就是故意说出来吓唬人的,还真以为我们能被你骗了?有本事你现在就收拾东西,给我滚出家里去!” 她看着陈婶子,脸上露出明显的得意。 她之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否则怎么可能会被这些话给吓唬住!要知道她这个婆婆早就把村子里的房子租给别人了,明显就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嘴上说着要回村,实际上又怎么可能愿意回去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陈婶子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了,她太过生气,以至于忘了自己已经把房子租给沈念,而且当时说的时候,他们双方都已经说好了,沈家姐弟还得多租上几年,可不能马上就搬走,就因为这,她心里也有些后悔,可到底是没法去找沈念。 她心里清楚,沈念立女户,缴纳的税收都比寻常人家要高,她又是个半大的姑娘家,哪里有这么多谋生的手段?这个时候回去跟人说租约的事情,无异于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因为这一层原因,陈婶子也告诉自己,再忍忍,说不定以后多提点一下,兴许柳氏就变好了呢? 如今陈婶子口快撂下狠话。 柳氏得意地指出最关键的一点,听到她说的话以后,就连陈有为的脸色都没有那么忐忑了。 屋子里一时间也没有人再开口,气氛再次凝固起来,眼看陈婶子就要落在下风,而柳氏的表情也越发的得意,只要陈婶子这次撂下狠话也没走人,以后这家里还不是她说了算?到底是乡下人,底子里就是掩盖不住的那点想法,哪里是她的对手? 柳氏等了一会儿,眼见陈婶子闭上嘴脸色阴沉,她的心情就越发的好,甚至还想乘胜追击,开口就想嘲讽陈婶子。 她张了嘴,脑海里飞快的组织那些代表“胜利”和“嘲讽”的语言,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说话,就听到一旁的沈念开口了。 沈念从陈婶子跟柳氏争吵开始就没有再说话,此时她却站了出来,却没有看柳氏,而是看向陈婶子,带着一些歉意,“婶子,这次上门来找你,我其实就是想跟你商量租约的事情……” 柳氏听到沈念开口,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第98章 毁约与赔偿 沈念说起租约的时候,面上带着歉疚,也仿佛察觉不到旁边柳氏难以控制的表情,“原本跟婶子说好的,我们姐弟会长租,但因为一些事情,村子里住着到底不大方便,所以,我今天是特意来跟婶子道歉,想说把租约缩短,要是快的话,我们年底前就会搬走。” 陈婶子愣了一下。 不止陈婶子没有想到,陈家上下,包括陈有为和柳氏两人都没有想到沈念是来退租的! 这个世道,一个姑娘家还要养活弟弟妹妹不用说就知道能有多难,哪怕是会做个零嘴儿或者还有一手绣活傍身,也很难在镇上找到长期稳定工钱的活儿,更不用说,她家里还带着个摔伤了腿的跟年幼的两个拖油瓶,哪怕是以后嫁人都不容易说到合适的亲事。 柳氏早就听说过沈家姐弟的事情,她在心里嗤之以鼻,觉得沈念最多租一年,后头也会因为银钱不够而退租,说不好,他们还得灰溜溜的去求原来的沈家人收留。 可没想到,沈念今天居然是来主动退租的? 柳氏脑海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沈念这么快就没钱了,柳氏不自觉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是我们姐弟食言在先,所以就想着带点点心来给婶子赔礼道歉……”沈念看了眼柳氏,继续往下说,“我们打算在镇上买个院子,也方便以后信哥儿读书。” 陈婶愣了一下。 她很快反应过来,沈念要是没钱了,又怎么会带着一两银子一盒的点心上门,这会儿听她说起来,也知道她是有了别的打算,再结合这段日子听到的消息…… 陈婶点点头,“也好,你手头有点银子,能够搬到镇上住也是个好办法,免得在村子里做什么都不方便,还会被人指指点点。” 她显然是听说了沈老太上门找茬的消息,刚听人说起的时候,她还怕沈家姐弟应付不了,后来听说沈老太遭了报应,摔伤了,她还给沈家姐弟松了口气——好歹老沈家是没工夫来找他们的晦气了。 陈婶又说,“念丫头,婶子也不怕你笑话了,家里是什么个样子你都看到了,你说退租也是帮了我们的忙,别管什么契约了!” 要不是碍于房子租出去了,她也不会忍柳氏这么长时间,沈念上门退租,那就是瞌睡碰到枕头,算是给他们解决了大麻烦了! 她想要自己终于可以跟柳氏分开,眼不见为净,也不去想重新回到村子里又会传出什么话来,总之是送了一大口气。 柳氏怎么都没想到沈念有这么大的口气,不但是退租,还要在镇上买房子了?村子里的人想在镇上定居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村子可能花十几二十两银子就能盖个大瓦房,可镇上就不一样了,每家每户都是有定数的,官府也有不少空着的屋子,前者便宜,光买了屋子也没用,还得把沈家村的户口迁到镇上,再到官府统一登记,后者要贵上不少,但能省很多的事情,官府连带着各项手续都给一起办了。 镇上的房子再怎么便宜,二进的小院也至少得上百两,这个房价也是柳氏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底气之一。 “别开玩笑了,你分家才多久,几个月的功夫就赚上百两银子?说出去谁信啊?!”柳氏发出一声冷笑,她已经从懵逼中回过神来,“别说是官府统一建造的空置院子,就算是人家家里卖的那些,你还真以为能买得起吗?” 官府统一建造? 沈念敏锐的捕捉到柳氏话里面的关键词。 这段时间她只委托了楼大夫帮忙留意,她自己却没有实地考察过,连日来忙进忙出,也不知道这个朝代对房屋买卖都有什么规定,她本意也是想着在镇上先买个小院,日后若是有看中合心意的,再置换也是来得及。 沈念眨眨眼,顺着柳氏的话,“我是打算买官府建造的房子。” 柳氏不知道沈念心里的盘算,听她这么说,更是觉得她在信口开河,“张口就来,也不想想你买不买得起,官府那边建造的院子都在集市边上,光是这地段,都得贵上三成,想借口退租,也用不着这么抬高自己。” 柳氏说着停顿了一下,要知道她为了让陈有为能在镇上买房,左挑右选,好不容易等到了这间屋子,哪怕是破了点,也是在镇上的,况且现在又修缮过了,日后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跟这些地里刨食的人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她的视线从陈婶子等人身上略过,面上终于又浮现出先前的得意来。 沈念从她这边得知官府也会售卖建造的小院的消息后,也不在乎柳氏说什么,她只看向陈婶子,“一会儿我就去看看官府售卖的小院,要是敲定了,陈婶也能早点搬回去,就是这个租约的事情……” “什么租约不租约的?” 陈婶子打断沈念的话,“当时我们要搬,你要找住的地方,现在我们想搬回去,你也想在镇上买房子,这都是缘分,你带着信哥儿和玉儿两个人,也不容易,听婶子的话,留着,到时候也有用。” 陈婶子就没有让沈念按照契约赔钱的问题,再者,镇上的小院贵得很,官府那边出售的院子更是贵,远比柳氏说的高出市场价三成要多,她也怕沈念身边的银钱不够。 沈念当然不会让陈婶吃亏。 她这边还没有开口,柳氏就在旁边阴阳怪气,“有的人,没有钱非得充当大头,说得好听,拿了两盒点心就来堵人的嘴,原来是想要省去毁约的钱。” “你住嘴!” 陈婶冷着脸。 她实在是想不通儿子怎么就娶了这样的女人,说不定她养大的儿子也是这幅德性,真是让人糟心透顶。 沈念压根就不在意柳氏的说辞,她笑了笑,“婶子,先前分家的时候,急着找住的地方,你也是好心把房子给我们住,我又怎么会让你吃亏?这次来,为的就是租约的事情,不管你们是不是刚好想搬回去住,都是我毁约在先,既然如此……” 沈念边说,边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钱袋来。 钱袋鼓鼓的,看不出是铜钱还是散碎的银两。 一旁的柳氏已经看直了眼睛,说不出什么话来。 第99章 直接走人! 沈念对柳氏见钱眼开的表情只当做没看到,只顾跟陈婶子表示歉意,“这些钱正好是按照租约上约定的赔偿金额,还有上次沈家老太太到家里来闹,大门还得重新找木匠来刷个漆,这些修缮的费用,我也一并给算上了。” 她表情诚恳。 陈婶子哪里会要这笔钱,一般人面对这种情况,都是能省钱就省钱,怎么可能直接拿出一笔大额的银钱出来?更别说沈念还想在镇上买房子,像她说的,真按照租约上的来,这钱袋里就是未来五年的租金,至少有十五两银子,在村子里都能造个一般大小的瓦房了! “念丫头,你这是做什么,我怎么能……” “真按照租约上写的来?这么爽快?该不会是偷懒耍滑,故意表现的大方,料定别人不会直接打开钱袋来清点?” 柳氏直直地盯着鼓出来的钱袋子,一双眼睛已经彻底移不开了,嘴上却还是故意损人。 她这话除了损人,当然还有别的目的,这袋子的钱看着就有不少,但具体的租约是什么,她却不知道,如果能够当面清点,她也能知道沈念到底拿了多少钱过来。 谁知道,沈念根本不按照她的想法来。 沈念没有收回钱袋,而是强行把钱袋塞进陈婶的手里,“婶子,你们这些日子想来也是费了不少体己钱,手里自然需要银钱傍身,免得日后落个花了钱却无数安身,这些钱本来就是我该给的,你拿着就好,你要不收,以后我们两家还怎么有来有往?” 陈婶察觉到沈念的坚持,叹了口气,“你这孩子……” 她到底是说不过沈念,虽然收下了钱袋子,但还是说道,“要是买房子银钱不够,尽管来跟婶子说……” “原来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柳氏古怪地盯着沈念,在听到精明的婆婆居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她故意当着所有人面说话,就是想要戳穿沈念的“假好心”,结果才说了这一句,陈婶子就彻底翻脸了! “够了!” “你真以为所有人都跟你这样,天天算计着我口袋里的钱,恨不得都掏出来给你们,再把我们两个老的赶出门去?” 陈婶脸色难看。 柳氏说的这些话实在是不堪入耳,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都透着股颤音,完全是被气的,恨不得直接拉着她丈夫和沈念走人。 陈有为察觉到陈婶的态度变化,心知他娘是真的气到头了,他连忙出声,“娘,柳娘她也不是这个意思,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流着一样的血,柳娘也是怕你被人骗了。” 沈念转头看向陈有为,后者来不及挪开视线,跟她的目光撞个正着。 沈念眼神平静,她就没有被陈有为和柳氏说的话激怒过。 陈有为却被她这个眼神看的心里发颤,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看得透透的,就连心里那点自私自利的想法也无所遁形,他不自然地偏过头,不敢继续和沈念对视。 陈婶被陈有为这一番话着实是给气笑了。 她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自己养大的儿子是有多不明是非,不,应该说他心里面也是赞同柳氏的,否则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胡话来? 说不准,他心里更是想要把手伸到他们的口袋里,要掏到一个子儿都不剩为止。 陈婶深吸两口气,怒极反笑,她看向陈有为,后者显然没想到他娘到这个时候还是这么友好的态度,脸上居然还会带着笑。 “陈有为,我把你养大这么大,也算是尽心了。” “你娶妻的时候,二十两银子的彩礼,买房子,我们也添了五十两,这些年加上这几个月修房子的钱,前后也补贴了快三十两,我摸着自己的良心,大半辈子的积蓄都给了你们两个,真要论蛀虫、打秋风,你们两个才是头一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脸来说别人!” “娘,你怎么还是帮外人说话……” “就是,有为是你们陈家唯一的儿子,你不帮扶着还能给谁?一家人,什么蛀虫打秋风,那叫打秋风吗?” 陈有为和柳氏怎么都没想到陈婶会把最后这张遮羞布给撕开,还是当着沈念一个外人的面。 两人顿时有些挂不住脸。 反观沈念,听到这些的时候,只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就跟听到陈婶聊家里长短似的。 陈婶没忍住翻起白眼,她本来就是性子爽利的人,这段时间的憋屈都积累在心里,此时此刻,在儿子媳妇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刺激下,说话也是夹枪带棒,“怎么?这不叫打秋风?别人家把儿子养大了,儿子孝顺媳妇听话,能够把里里外外操持的利落,也让老人家能享受几天的福气,你们倒好,明里暗里伸手跟我们要钱,腰杆子还挺那么直,就差把看不起三个字刻在你们脸上了……” “说你们是打秋风的人也是抬举你们,像你们这样的,比打秋风的人还不如,那些人还会故意讨好你说好句好听的话呢!” “你!” 柳氏被骂了一通,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她甚至没想到陈婶会有这么多不满,爆发时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的亲儿子也一块儿骂进去,根本不留情面。 陈有为早就被骂懵了,他动了动嘴,看着他娘的样子,到底是没敢再说一句话。 陈婶看到两人这种色厉内荏的样子,更是觉得自己瞎了眼,以前居然会觉得这两人还能过日子,还想指望着他们两个,简直闹了个连自己都想笑的笑话! “行了,你们什么也别说了,我也懒得听你们那些烂谷子的话,狗嘴里怎么说的出人话来?” “老头子,也甭收拾了,我们直接到外头住去!” 陈婶子叫上陈大勇,再拉上沈念,三个人径直就往外头走,根本不想再和儿子媳妇儿说话。 柳氏看着转眼就空下来的屋子,只有目瞪口呆,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真把婆婆给惹怒了!对方带着人和钱都走了?! 她赶紧拉过陈有为,“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娘带着这么多银钱走了,到时候全给了那个死丫头怎么办?!” 第100章 又有人上门理论了! 陈有为才反应过来,他傻傻的站在原地,“那、那我要说什么?” 柳氏真是被他这幅样子蠢透了,“你傻啊,当然是说点服软的话,好歹把你爹娘都留下来,千万不要让他们的钱都被那个丫头骗去了!” 陈有为这才点头,赶紧追上去,只是服软的话,这活他最擅长了! 柳氏看到陈有为追上去,才生气地跺脚,暗恨陈婶实在是不给面子,居然真的把那个外人当回事情,更别说那个叫什么沈念的,还直接当面回怼她,就吃了两盒点心,一两银子一盒又怎么样?她敢花这些钱送点心,还不要脸的想要回去! 门都没有! 不管是沈念拿过来的点心,还是沈念给陈家赔偿的银两,全都是她的! 柳氏满脸阴沉地想着。 这边陈婶在气头上,带着沈念和陈大勇大步离开陈家,陈大勇还想说点什么,就被陈婶瞪了一眼,“你还想劝我作什么?也不看看你儿子是个什么样子,说的都是什么话!” 陈大勇:“……” 他面露无奈,“我这还没有说话呢,你就把我也骂上了。” 陈婶头也不回,“那你想说什么,赶紧说!” 陈大勇:“就是,他娘啊,你早该这么做了!我这段时间是吃不好睡不好,就想着我们就算不搬回沈家村,至少也能搬出来住,只是你说非得憋着,我也不能说什么。” 陈大勇满脸高兴,丝毫没有和儿子闹翻的不快,从他的脸上,还能感觉到一丝轻松和解脱。 陈婶:“……” 万万没想到她丈夫早就想搬出来了。 事实上,也不怪陈大勇有这个想法,毕竟他在沈家村自在惯了,每日干活,回家就和陈婶两个人,日子过的不要太好,搬到镇上以后,他们能倒腾的菜地就这么小一块地方,每日磨磨蹭蹭也不过半个时辰,再就是到街上晃荡,弄得他浑身不得劲儿。 更不用说陈婶和柳氏两个人之间不对盘,何止是不对盘,柳氏简直像有那个大病,陈大勇活了这么多年,哪怕是沈家村里天天做梦的傻子,都没有跟柳氏那样把自己看作天上的仙女儿一般。 “你倒是会说话。” 陈婶没好气地说着,原本难看的脸色顿时松懈下来,差点就被陈大勇给逗笑了,她只及时绷住脸色。 这一打岔,她倒是想起了还被她拉着出门的沈念。 “念丫头,先前还是在屋子里,有些话都不好直接说开,但平日里我们虽然接触不多,可婶子看的出,你是个好孩子,这些钱你也赶紧拿回去,到时候信哥儿读书,笔墨纸砚还要买书,哪个不得用到钱呢?” 陈婶不知道沈念通过什么赚到这么多钱,几个月就能在镇上买房子,可再能赚钱,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还是觉得不能收下这笔钱。 沈念摇摇头,她把钱给出去了,又怎么会收回来,只伸手抵住陈婶的手,不让她还回来,“我还有钱,我现在都在杏林堂上工,认楼大夫做师父……” 她想说自己能挣钱。 陈有为赶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娘给钱,而沈念,居然也是伸手要接过,两人好像还热切的说这话,看到这样的一幕,再想到柳氏说的,他娘真要把钱给这个贱丫头了! 陈有为脑子一热,根本来不及多想,三步并做两步,快步上前,“果然被柳娘说中了,娘你不要相信这个人,她可不就是为了骗你的钱吗?!” 伸手抵住硬是不让还钱的沈念:“……” 为了还钱硬是不肯把手缩回去的陈婶:“……”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陈有为。 沈念趁机把陈婶的手用巧劲弯回去,“这钱还是婶子收好,这两日我就会去看院子,要是婶子有空,也帮我一道去看看?” 她估摸着,陈婶非得亲眼看到她有钱买房才肯安心收下这笔钱。 听到沈念说话的陈有为:“……” 他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举动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沈念也没有多停留,她原本计划在陈家走一遭以后就往保和堂去看看,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到时候回去就该晚了,她只跟陈婶说道,“婶子安顿下来就到杏林堂来找我就好。” 陈婶应了一声,“好好好,念丫头,你有事就先回去,明天我跟叔两人就来找你!” 沈念很快离开,往保和堂方向走去。 她走出不远,还能听到陈婶子中气十足骂人的声音,还有陈有为哭爹喊娘求饶的声音,她摇了摇头,只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只跟陈婶子有交情,至于她的儿子媳妇儿……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陈家不在集市周围,沈念绕了好几条街,才走进集市,不过却是没有看到什么统一搭建的外形相仿的小院,大概是在其他方向。 沈念也不在意,反正知道了官府还有售卖房产,她就觉得多了条路子,也能得到不少方便,哪怕是比平常人家卖的要贵了些,也是值当的。 她边想,边往保和堂的方向走,远远的就看到保和堂跟前围了不少的人,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念虽然好奇,但步子还是不紧不慢,丝毫不担心是沈老太出了什么问题,毕竟这人是在保和堂里呆着,昨天又有现场所有大夫确诊,脉象稳定,保和堂比她还怕沈老太出事情。 “哎呦,这也太惨了。” “草菅人命,根本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啊!” “啧啧啧,这个保和堂以后我可不敢来看病了,这也太惨了。” “……” 沈念听到不少人摇头叹息,但她在最外头,个头又不够高,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事情,只能拉了个人问,“小哥,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怎么都围在这里?” 被沈念拉的人也是个年纪轻的,他一眼就认出了沈念,显然是连续吃了保和堂的瓜,连忙给沈念解释,“小沈大夫啊,你可不知道啊,这个保和堂的小周大夫真不是东西,拿着你的方子给不少人看了病,这不,又有一个人说他爹在家里突然吐血,然后过来找保和堂理论了。”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面就爆发出一阵怒吼,仿佛是在应和着他说的事情。 这小哥人也有趣,努努嘴,也不害怕。 “你看,现在还吵着呢!” 他说着,看热闹也不嫌事情大,冲着人群喊着,“诶诶诶,都给让一让,小沈大夫过来了!” 沈念:“……” 第101章 凭良心来复诊 围观人群听到有人喊,立即自发的让开了一条道,有的人往保和堂里面望着看热闹,也有不少人试图寻找沈念的身影,后者大部分是昨天没有来保和堂看热闹的人,都想看看沈念这个一夜之间传遍镇子的小神医长什么样子。 好在沈念也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上辈子她走到哪儿都能引起不小的轰动,那些听到她来的达官贵族、富豪商贾哪个不是出人出力,就想要和她套上交情,她也是挑着有趣的活动来,看戏听书、斗鸡、赏花、游湖,高雅俗套的全都来了个遍,根本不怕别人看过来。 到这个时候也不例外。 沈念笑了笑,跟周围让道的人道了谢,又镇定地走进保和堂,果然就看到有个壮汉站在保和堂的厅堂,正嚷嚷着要见周鸣唐和孙掌柜,但厅堂里也就几个坐诊的大夫和伙计,最关键的两人连个人影都没有。 那个壮汉气到脸色铁青,“你们等着,别以为不出来就能躲过去,我告诉你们,不可能!再不出来,我现在就去衙门告你们草菅人命!你们医馆也别想再开了!” 他警告了保和堂,也不忘跟周围的人说情况,“我爹他去年摔了一跤,脚就跛了,每每下雨前一天就开始疼的厉害,怎么都睡不好,我们甚至送他去城里面找过大夫,也都说看不好,这不,听到保和堂的小周大夫给人治跌打损伤很是厉害,我们才出三倍的诊金把人从医馆里请到家里,为的就是给我爹他医脚,前两天倒是还好,昨天我就听说有个老太太吐血了,我还跟我爹说呢,想让他去杏林堂再看看,他非不同意,说是小周大夫医术好。” “今早还不顾我们的劝阻,自个儿偷偷摸摸喝了碗小周大夫抓的药,结果刚才在家里就吐血了!” “那吐出来的一大口血啊,看的我们差点都吓晕过去,赶紧把人送到杏林堂去找大夫医治,听楼大夫说小沈大夫不在,但楼大夫又给施针,又是喂药,说是暂时把命保下来了,我就赶紧到保和堂来找人理论,他们倒好,一个两个全都不露面,真以为我们这些人是吃素的吗?害了人性命就这么算了?” “……” 这名壮汉说着,就听到有人提起小沈大夫,他连忙看过来,只见沈念身量还没有长开,一张脸却是格外的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仿佛能看进人的心底。 他赶紧上前,“小沈大夫!我爹已经送到杏林堂了,先前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你外出了。” 他说话的时候十分客气,没有一点跟保和堂理论时的气愤。 沈念是过来看沈老太的恢复情况的,此时见对方跟她说话,也很是客气,“楼大夫医术很好,交给他也能放心。” 那壮汉连连点头,“是是是,楼大夫的医术没有人会怀疑!” 他爹过去的时候,几乎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水浸透,他们更是六神无主,连话都没法讲清楚,也多亏了楼大夫,先出手稳住了病情,才又开始了解更深入的情况,他们家里人才逐渐都缓过神来。 他想到当时楼大夫拿出一排银针,手起针落,根根分明,就有种又可靠又害怕的感觉,心情很是复杂,对沈念的话没有一点不认同的。 沈念又说她过来的目的,说话的时候,她也在看保和堂的人,这会儿在的都是几个眼生的人,能主事的孙掌柜不在,周鸣唐更是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连范大夫也难得不在。 她看向混在伙计堆里不起眼的祝亮,“沈家人呢?” 祝亮眼睛一亮,没有想到沈念还能记得自己,他连忙回答,在呢,在后院,掌柜的安排了一间房。” 就像沈念跟沈立信解释的一样,孙掌柜不得不让沈老太赶紧好起来,免得再出现什么意外,为此,他甚至在医馆给沈老太安排了一间房,就是为了让她得到更好的照顾,至于沈家其他的人…… 他们在这间房里爱站哪儿爱坐哪儿,全都随便他们,只是想要得到更好的待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带我过去。” 沈念说道。 祝亮“诶”了一声,很快就带着沈念过去。 其他人见状,纷纷后悔没有先一步回答沈念的话,否则怎么也能有借口暂时脱离眼下被逼迫的情况,要知道给人看病的人是周鸣唐,乱用药的人也是他,医馆里主事的人是孙掌柜,怎么偏偏就是他们所有人来承担这种尴尬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场面? 祝亮带着沈念进入后院,走到沈家人所在的屋子,两人走近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的人说话,隐约是在争吵。 祝亮尴尬的看了眼沈念,放低音量,“从昨天开始,他们就一直这样。” 沈念也不管沈家人都在吵什么,直接推门进入——左右这么多人都在一个屋,也不会有什么尴尬的事情,何况这本来就是医馆给病重的人准备的房间,自然是可以直接进去。 “沈老二,你到底是什么……” 沈大的声音随着开门的动静戛然而止。 沈家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沈念在这些人的注视下,没有任何尴尬,“我来检查一下沈老太的情况。” 沈二没个好脸色,“要你假好心来看望?” 沈家其他人脸色各异,都是不太欢迎沈念的样子。 沈念眼都没眨,“第一,我不是来探望的,第二,你们对我来说比陌生人还不如,第三,我来这里纯粹是因为我有良心。” 她直接开启嘲讽和怼人模式,根本没给沈家人留下情面。 “你!” 沈二只觉得沈念跟变了个人似的。 以往是个锯嘴闷葫芦,现在一开口就带着刺,他才说了几个字,她就能说出一堆话来反驳自己,让人脸上挂不住。 祝亮看到沈家人这些嘴脸,忍不住帮沈念搭腔,“小沈大夫就是心地好,否则才不会来管你们呢!” 他就差说沈家人不配了。 沈念绷着脸,没有让自己笑出声,她只想说,祝亮真是会说话,就该多说几句才好! 第102章 沈家几个人因为祝亮的话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在他们看来,沈念本来就是沈家的人,哪怕是分家了,也该是沈家的人,结果现在倒好,她的奶奶摔伤了,她过来反而成了一种高尚? 沈念把沈家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径直走向沈老太躺着的地方。 后者身上满是血污的衣服还没有换过,人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神情疲惫,身体亏空还没能缓过劲儿来,不过虽然是这样,沈老太听到动静,还是努力睁开了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却是比昨天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要好得多,至少身体已经稳定下来,没有生命危险。 沈念只看了眼沈老太,不管她张口想要说什么,她只冷漠地拉过沈老太的手,给她把了脉。 脉象虚弱,但稳当,逐渐有变强的趋势。 再加上腰间的伤势得到比较好的照料,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三天,沈老太的病情就算是彻底稳定了。 “昨天的药再吃两天,两天后到杏林堂拿新的方子,用于温补身体。” 沈念放下沈老太的手,一块帕子就出现在她眼前。 祝亮摊着手,“小沈大夫擦擦手。” 沈念挑眉,从善如流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帕子,不紧不慢的擦了手,这才站起来准备走人。 沈念的这个姿态,完全惹怒了沈家人,就连刚才张着嘴想说话却发不出什么声音的沈老太也瞪圆了眼睛,目光里满是愤怒,恨不得直接把沈念给捅穿了! “啊、啊……” “啊!……” 沈老太发出一连串沙哑又不连贯的音节,没人能听懂她再说什么。 沈念没有理会,继续朝门口走去。 沈二涨红了脸,忍不住冲着沈念吼道,“你把你奶奶都气成什么样子了?!你是不是成心想要把你奶奶气死过去?!” 沈念脚步略一停顿。 她回头看向沈二,后者下意识挪开视线,却又强迫自己摆正脸色,显得不伦不类。 沈念指了指沈老太,又指了指沈家的人,“奶奶?大伯?二伯?” 她眼里浮现出明晃晃的嘲讽,“先前使唤我们姐弟跟牛一样干活,吃的比猪还差的时候,怎么没听你们说那也是我家?现在都分家了,老的摔伤,年轻力壮的陪着没人下地,倒是来攀亲戚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老沈家都已经要跟条狗一样冲着我来摇尾巴讨好了?” 沈二:“……” 他怒道,“你少说风凉话!你明知道……” 沈念出言打断,“我明知道你们都是什么货色,我也知道你们这群人贪得无厌,只盯着我能赚多少钱,但处于我的医德,我救了人,这是我的本分,别的你们想都不用想。” “我问心无愧,倒是你们……”沈念停顿了一下,“你们还是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问问自己,是真把沈老太当成亲娘一样照顾这么着急吗?且不说你们先先前在家里是怎么照顾的,把人弄地差点连命都没有,就说现在,老太太躺在床上这么长时间,穿的还是臭烘烘的衣服,沾着血污,我倒是不知道,还有你们这样照顾人的。” 她的视线在沈家每个人的脸上划过,“我看着你们不像是为你们娘亲着急,倒是想要在这个时候害死她,好继承她藏起来的那点银钱?说不定还想着能节省不少药钱?” 沈念的话变成一把把的软刀子,却狠狠戳进人的心里,让有心听进去的人觉得遍体生寒。 “念丫头,你都在说什么胡话!” 沈大终于开口。 黝黑的脸上浮现出难以压制的愤怒。 以前的沈念看到沈大这张脸就会觉得害怕惊恐,但现在的沈念可一点不怕他,她甚至还笑了笑,“胡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也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沈老太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撑过这一劫不是问题。” “……” 随着沈念的话,屋子里一时间没有再开口。 沈念又笑了笑,视线不着痕迹地从沈老太脸上划过,很快离开了房间。 祝亮跟着她一道出来,落后一步,紧紧跟在身后,“小沈大夫慢走。” 沈念停下脚步,“你有没有兴趣换个医馆呆呆?” 祝亮“啊”了一声,呆滞地看着沈念,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沈念也不逼着他现在就应承下来,“不着急,我们杏林堂人手不足,最近想再招一个学徒,你可以考虑两天,要是愿意,两天后就到医馆来找我。” 祝亮愣愣地点头,没有先前的机敏模样。 沈念冲他笑了笑,“不用送了。” 说完,她就走到保和堂的前厅,正好见到孙掌柜满脸气急败坏地冲着别人吼道:“我能把周鸣唐藏哪儿去,我也想要找人呢,他们一家子连夜跑路了!我还憋屈呢!” 周鸣唐跑了? 沈念看向孙掌柜。 后者看到她从后院出来,知道她是去看沈老太的,但这个时候他也没法顾忌什么了,周家一家三口连夜跑路是出乎他意料的,当今朝廷对户籍管理十分严格,哪怕是出趟远门,都得去官府做个记录,申请路引后才能离家,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想到周家人居然敢连夜跑路。 最气的是,周鸣唐跑了,他欠下的那笔债全都落在了他的头上,对方要真是报官,保和堂也没法完全脱离关系。 孙掌柜僵硬着脸色,“这位兄台,我们都是被周家人给骗了,那个方子,是小沈大夫开的,可我先前不知道啊,所有大夫对沈老太太的病情束手无策,周鸣唐拿出这么张精妙的方子,当下又有了起色,我自然以为他的医术不错。” “我这么说你可能还不清楚情况,周鸣唐是有行医资格的,因此他来我医馆做学徒,我还觉得屈才了。” 孙掌柜说着说着,脸上还露出了苦笑,似乎很是跟对方共情,“我知道,我们医馆自然也是有责任的,你看这样行不行,若是找到周鸣唐,我定是要让他好看的,在那之前,你家看病的银钱都由我们保和堂来出。” 刚才还过来理论的壮汉见孙掌柜态度诚恳,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孙掌柜察觉有戏,想要趁热打铁,就见他转头看向沈念,完全没有刚才闹事的样子。 壮汉朝沈念走过去,“小沈大夫,我觉得他说话有点道理,可又觉得哪儿不对劲,您能帮我评评理吗?” 孙掌柜:“……” 他已经感觉自己的脑门突突突地开始疼了。 第103章 她可什么都没说 孙掌柜没想到半路还跳出一只拦路虎,他设计陷害杏林堂,想要杏林堂倒闭,双方之间是结了仇的,想也知道有这么个机会,沈念肯定会落井下石。 可偏偏…… 偏偏沈念当众救活了沈老太,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以至于杏林堂跟着水涨船高,底下的伙计回访病人的时候,说是不少人都准备再回杏林堂看病。 气人的很! 他忍不住看向面无表情的沈念,心道这姑娘年纪轻轻,装倒是很会装,也就是能骗骗别的人了。 沈念抬头,询问她的壮汉满脸谦和,看得出是真觉得疑惑,她笑了笑,“都是同行,有些话不好明说……” 孙掌柜听到她开口,心里一跳。 沈念继续说道:“这两天消息都已经传遍了,在场的各位不管是目睹了还是听别人说起,想来对整件事情都有所了解,不如听听他们的看法?” 孙掌柜:“……” 他就知道这个沈念没安好心! 其他外行人懂什么,他们是会看病还是会开方子?不就是说保和堂的不是吗? 那名壮汉听不见孙掌柜心里的腹诽,见沈念没有趁机说保和堂的坏话,反而是集思广益,越发信服,他连忙看向周围的人,“小沈大夫说,刚才孙掌柜说的那些话,也让我来问问大家的意见。” 周围看热闹的人基本上都是听了保和堂的事情来看热闹的,其中不少人连吃两天的瓜,私底下早就有自己的看法,见他们还有参与进来的机会,全都不吐不快。 有人被孙掌柜的那番话打动,站在他们这一方。 “听着有几分道理,医馆也是受害的一方。” “周家不厚道,孙掌柜为人倒是还行,还愿意出治病的钱。” 除了为医馆说话的老实人外,更多的却是明白人:“你别看他说的好听,保和堂当然该负责人,治病的银钱该他们出!” “小周大夫是跑了,可保和堂还想开下去,当然不会让你去报官,否则指不定查出点什么来呢!” “别听他这么生气,他那是气你闹事,也气周家人跑了,我家有亲戚在别地儿医馆做学徒,往年回来的时候还专门跟我们说呢,学徒考了行医资格证还得经过医馆的大夫考核,全都通过了才能获得出诊的资格,保和堂明显做的就不对!” “就是,什么拿出精妙的药方,没有考核过,药方再精妙有什么用?!” “就是欺负你不懂行呢!” “……” “好哇!我就说哪里不对!”壮汉听到周围人的话,哪里还能不明白,孙掌柜这是故意卖乖呢,他猛地转身看向孙掌柜,“你还敢蒙我!我现在就去报官!你们医馆不按照章程办事,跟胡乱害人性命没有两样!亏我差点以为你还算是个好人!” 壮汉抬手看向周围,“多些诸位提点,我先现在就去报官!免得有更多人被这医馆害了!至于这治病的钱,我家里还是能出的起的,到时候全凭官府来评判!” 孙掌柜脸色骤变,他连忙上前想拦住壮汉,但对方满脸不耐,根本不听他再说点什么,直接甩手走人。 孙掌柜这么瘦弱的一个人,力气哪里有对方这么大,拦也拦不住,想要追上去,围观的人自发给壮汉让路,却有意无意的把他拦在了后面。 该死! 孙掌柜眼看着那名壮汉消失在人群里,他猛地扭头,死死盯着沈念,目光里满是愤怒。 沈念没有被他那吃人一样的目光吓着,慢悠悠地走了两步才开口,“孙掌柜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我可什么也没有说,都说了是同行,我又没有诬陷于你。” “就是!怎么还怪上小沈大夫了?!” “保和堂太不厚道了,小沈大夫哪怕多说了一个字,我们都能觉得你瞪她是该的,可小沈大夫什么也没有说。” “方才我说了好几句呢,难道孙掌柜还想给我下毒吗?” “日后可万万不敢来保和堂看病了!” “呸呸呸,你还敢来保和堂看病啊,到时候别吃药越吃病越重,我家里的老母亲受了点风,都吃半个月的药了也不见好,我就准备带她去杏林堂呢。” “……” 眼看着形势越发不可控制,孙掌柜脸色阴沉地看了看沈念,眼里有着滔天的怒火,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吩咐伙计赶紧关门,免得再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沈念主动卖出保和堂的大门,不妨碍他们关门。 反倒是医馆里的那些伙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有人傻乎乎的问了一句,“掌、掌柜的,今天不给人看病了吗?” “……” “看什么看!赶紧给我关门!” 孙掌柜恨不得把提问的那个伙计的脑门给敲,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眼下都是这样的情况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过来看病?看笑话看热闹还差不多! 更何况,刚才那个人要真去报官了,他还得赶紧找其他人去商量一下对策才行。 众人见保和堂今天真要关门不给人看病了,也就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了,很快三三两两地散开。 沈念也回去杏林堂,准备先去问问官府售卖院子的事情。 她走到杏林堂门口,才发现跟她出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原本这段时间以来,杏林堂几天也不见得会有病人进门,众人都忙着调配材料包,但这会儿,厅堂里面却是挤满了不少人。 站着的、躺着的,各人神色不一。 杏林堂又只有楼大夫一个给人问诊的大夫,此时更是忙到分身无暇,姚元宏给楼大夫打下手,抓药配药恨不得手脚并用的样子,至于其他人,也只能把帮着把进门的病人引到一边,按照顺序排好,避免发生争吵和矛盾。 沈念加快脚步,走进杏林堂。 “诶,这位姑娘,您是来给家里人排队的还是自己觉得不舒服?”孔家已刚把一个病人交给信哥儿,头也不回,余光瞥见衣裙一角就开口问道。 沈念想说自己觉得不舒服。 她还没开口,就被沈玉儿看了个正着,小姑娘飞快地跑向她,仿佛是看着救命的人,“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医馆里所有人下意识都看向门口。 第104章 都是来看病的 孔家已这才回头,就看到沈念脸上带着狭促地笑,他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回来了就赶紧干活,医馆里可忙的不行!” 沈念也不多说废话,摸了把玉儿的脑门,就走到楼大夫边上。 医馆里其他人的视线随着沈念的走动而移动,有的面露好奇,有的却是连吃两天的瓜,对沈念单方面的熟悉了,其中还有几幅熟面孔,还主动跟沈念打招呼。 “小沈大夫回来了!” “诶,昨天我跟着您来杏林堂,不知道您还记不得记得,我今天带我爹过来看腿了。” “那也得排着队,少套近乎!” “……” 沈念笑了笑,“诸位请稍等,我刚回来,也都得听师父的话。” 她看向楼大夫。 她虽然可以独立问诊,但因为还没有考出行医资格证,是否可以给人治病,还得由楼大夫说了算,再有,开出药方后,也都得楼大夫来复核一遍才行,否则出了事情,杏林堂就得负连带的责任。 楼大夫知道她的医术,面上还是要装样子,“你就和大姚一道,两人讨论着开方子,再拿给我看。” 沈念应了声。 楼大夫又说,“先前送来一个周鸣唐诊治过的老人,在家吐了血,我施针稳住了他的情况,他们家里人还是希望你过去看看。” 他说话时,人堆里就有几个人目光尤为热切。 沈念点点头,“好,我先去过去看看。” 姚元宏主动说道,“师妹,人在后院,我带你过去。” 老人家的家人也赶紧跟上。 沈念给那人把了脉,对方的脚伤属于陈年旧伤,早些年没有治好,导致落下病根,加上年纪又大,周鸣唐用药过猛,这才受不住,只比沈老太的情况略好一点。 好在楼大夫及时施针,稳住了老人家的病情,没有让他恶化。 沈念松开他的手,又看了药方,“吐血是因为药力过猛,受不住吐出来,憋在身体里反而有害,师父已经施针,这方子是温补身体的,早晚饭后服用,连着七天就好。” “诶诶诶,那就好。” 老人的另一个儿子赶紧应声,心里还惊奇,沈念说的话和楼大夫说的分毫不差。 要知道沈念从进门以后,和楼大夫的交流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显然是没有额外的交流,此时他再次刷新了对沈念医术的认知—— 这都能比得上楼大夫了! 他又有些为难,“小沈大夫,那我爹这个脚伤……” 沈念又道,“脚伤是陈年的毛病,等身子骨养好了,还需要施针敷药,具体效果,还要看身体底子恢复的情况。” 她没把话说死。 但这话听在老人家和其他人耳朵里,就是有希望了! 男人脸上浮现出激动,他爹的腿伤就是为了这个家受的,每回阴雨天就疼的不行,他们看在眼里都觉得心疼,也找了好几个大夫,扎针喝药,毫无用处,每每上门问诊都是摇头,弄得他爹也是心灰意冷,不愿意再看病了,直说不如早点去了,还能少受几年的苦。 “小沈大夫,我们全听您的!” “是啊,小沈大夫,不瞒您说,公公的腿伤是为了救我儿子,这些年我们都希望能治好。” “先补身体,把身体补回来了,才好治腿,不过这药有些苦,最好是用点果脯压压味,回头我给你们写两张食补的方子,都是些寻常材料,你们平日里给老人家多补补。” 沈念笑着说道,“今天医馆里来的人多,你们就先陪着休息,我先去前面了。” “诶,小沈大夫,可不敢耽误您,您先去,您先去。” 沈念和姚元宏很快离开。 两人走出门以后还能隐约听到那家人的说话声。 “小沈大夫看着就靠谱,比那个周什么唐的大夫沉稳多了!” “听说昨天那个老太太吐满身的血,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小沈大夫一剂药就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这哪儿能比啊,那周大夫有什么真本事?他那个药方不也是小沈大夫写的?不过是个小偷罢了!” “大哥去报官了,一定要让那个周大夫和保和堂都吃不了兜着走,让他们害人!” “……” 姚元宏转头看了看沈念,“师妹,昨天你露的那一手,真是痛快!保和堂太欺负人了,活该变成这样!” 他很是为沈念感到高兴。 而且因为昨天的事情,到杏林堂看病的人比以往还要多,虽然大多都是赶过来治腿的。 沈念说起这个,还觉得无语,“用的都是我出的方子,我自然是知道不对症的后果,周鸣唐实在是胡来。” 姚元宏跟着点头,“可不是,他们都活该!” 两人说着话,从后院走到前厅,很快就投入到了给人治病的过程中,多是沈念引导着姚元宏,后者跟着楼大夫也看过一些病症,大多是轻症,或是偶感风寒或是邪火上涌,很少会涉及到陈年的旧伤。 陈年伤势留下通常都会留下暗病,大部分是阴雨天的疼痛或者不太能动弹,都是跟气血淤堵不畅有关系,因此沈念都是先让姚元宏把脉,她再上手,又引导着姚元宏表述患者的伤情,经过“商讨”,两人再开出一张方子来,最后交由楼大夫过目,才会定下治疗的方案。 几人忙活起来后就忘了时间,等送走今天的最后一个病人,他们才意识到——天都黑了。 信哥儿和姚元宏两人赶紧打扫医馆,今天的人实在是多,还得好好打扫一番,孔家已和沈玉儿两人已经累瘫在椅子上,老管家和小一小二则已经去张罗饭菜。 楼大夫看向沈念,“天都黑了,不如晚上先在医馆住下?” 沈念点点头,她看像医馆外面,之前每天都按时回家,她都没见过镇上的夜晚,除了路边的几个灯笼外,全都黑漆漆的,也没有几个行人,不知道为什么,马大叔今天都没有赶着牛车过来找她。 沈念皱了皱眉,怕马家出什么事情了,但已经这么晚了,她带着信哥儿跟玉儿他们也不方便赶夜路,倒不如在这里住下,明天再回去。 楼大夫很快给沈家姐弟安排好房间,医馆里有专门给需要照顾的病人的房间,宽敞的很,倒是也方便。 沈念带着沈玉儿洗漱完就回房间睡觉了,今天实在太累,沈玉儿脑袋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沈念在闭眼睛前,也才忽然想起,关于官府售卖院子的事情,她还没问呢…… 第105章 你来买院子! 第二天毫无意外,所有人都起迟了,就连楼大夫都没忍住多睡了会儿才起来,唯独沈念,天一亮就睁开了眼睛,她给所有人买了早点,又开始打扫医馆。 “师妹,你起的这么早!放着我来扫地!” 姚元宏涨红了脸,连忙上前。 沈念也没让他直接扫,“我买了包子回来,都在灶上温着,大姚你先去吃,回头再帮我喊信哥儿起来。” 姚元宏“诶”了一声,红着脸跑去叫人起床。 沈念很快扫完地,一大清早的,也没有什么人过来看病,其他复诊的人估摸着也是下午才来,她就开始清点常用的药材库存,一笔笔记得很是清楚。 等其他人吃完早饭到了前厅,沈念才问起昨天忘了问的事情。 “官府售卖的院子?” 孔家已不了解不同地方的问题。 京城里大多是找官府卖地皮,没有官府直接承办房屋建造的。 楼大夫倒是知道一点,“听说是新来的县令捣鼓出来的,就是贵了点,很少能卖出去,倒是因为地段好,所以不少人都选择租赁,还能省去租铺子的钱,具体情况如何,平日里也没怎么关注。” 姚元宏问道,“师妹想要买那边的院子?” 沈念点点头,“我打算趁早上先去看看,如果合适的话就买下,毕竟镇上的院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等到的。” 这话倒是真。 自从沈念有在镇上买院子的想法后,楼大夫他们几个人都特意帮着留意,但打听到现在,不是院子位置太偏、太小,就没有人有卖院子的打算。 若是想要在近期就搬到镇上,跟官府买院子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要不要我帮你掌掌眼。” 孔家已凑上前问道。 沈念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这位孔家少爷,以他的眼光,放眼整个镇子就没有能入他眼的院子,“我和陈婶子约好了,一会儿她陪我去看看。” 陈婶子? 医馆里的人都没听过这号人。 沈念解释了一句,“我们在沈家村租的就是她家的房子。” 楼大夫又问了几句关于租赁契约的事情,听到沈念都处理好了,这才放心,“念丫头,你只管去看,若是银钱不够了,就管你孔叔伯要。” 孔家已也不跟楼大夫抬杠,“对,只管找我要。” 沈念笑了笑,“好啊,那到时候我只管伸手。” 一旁的信哥儿和玉儿两人听到沈念真要买院子了,脸上都浮现出傻笑——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分家出来没多久,他们就能住在自家的房子里了! 大家伙儿一道说话的功夫,陈婶就带着自家相公走进医馆。 陈婶眨眨眼,看向沈念,“我没打扰你们?” 沈念摇摇头,“就等着您过来呢,婶子,我给你介绍……” 她给双方都介绍了一番。 陈婶子惊奇地看着沈念,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两天镇上都在传的小沈大夫是你呀!” 陈大勇也好奇地看着沈念,没有想到他们沈家村还能出现这么个有天赋的人物,不过话说回来,当年沈老三就挺厉害的,如果不是死的早,现在想来也不差。 沈念作为他的女二,完全是子承父业! 沈念这两天听多了夸奖,面对两人的目光也不觉得害臊,这幅神情落在陈家夫妻两人眼里,那就是年轻有为还沉得住气,更加难得。 沈念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打转,而是直接喊上陈婶,准备速战速决——今天到医馆来看病的人不会比昨天少,她还得快点回来。 陈婶听到她的打算,一拍大腿,“那让我家的就留在医馆里帮忙,别的没有,就一身的力气。” 陈大勇很快应下,“这挺好。” 沈念见状,就知道陈大勇本意也没有很想跟官府打交道,她没有勉强,正好医馆里也需要有人帮忙,她就和陈婶一道去了县衙。 “我家那个就是这幅德行,”陈婶跟沈念解释,“平日里看着胆子大,要让他跟官府打交道,那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吓得不行,带上他反而是个累赘。” 陈婶也像是这段时间憋狠了,这会儿就她跟沈念两个人,很多话也没有了顾忌,“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们两个搬到镇上这段时间过的都不知道什么日子,婶子也不是背后说人的那种人,只是家里的这个媳妇儿儿子都上不了台面,教也教不好,我和你陈叔都想过索性到别处再找个房子住。” 只是每次提出这个想法后,儿子软磨硬泡的,弄得他们也反复打消念头,周而复始,到不了头。 沈念才见过陈家人,当然知道陈婶为什么会这么想,她也不说陈家那两个人的坏话,只是宽慰道,“过几天回村子里住,屋子敞亮,离得没这么近了,关系就会好多了。” 远香近臭,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 陈婶也忍不住感叹。 两人从集市上很快绕到县衙。 大门口站着两三个差役,最近天气冷的快了,他们还穿着夏时令的单衣,各个都在冷风里揣着手捂着,看到沈念和陈婶走过来,全都没有反应。 沈念和陈婶走上前。 “来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差役冷淡的问道,不能说态度差,只能说是漠不关心,好像沈念她们过来做什么都跟他们无关。 沈念脸上带笑,“衙差大哥,我们是想来看院子的。” 三个差役抖了抖,还是刚才开口的人问道,“想来租院子,自家住还是做生意?现在我们对外出租的院子使用不同,收的租金也不一样。” 那人公式化地问道。 他们显然对于院子的租赁很是熟练,自打县太爷要建造院子以来,衙门往里面贴了不少钱,结果一个子儿都捞不回来,好在后来改为租赁,好歹能补贴点。 实不相瞒,到现在为止,他们县衙的账面还是赤字,连带着他们每个月的补贴都少了很多,改为跟院子的买卖租赁挂钩,但租出一间院子,也拿不到多少的补贴。 每个人对这个差事的热情都不高。 沈念问道:“买院子也要分自住和做生意吗?” “这当然就不分……”那个差役说话一顿,整个人抖了抖,连带着神情都变得鲜活起来—— “你说,你是来买院子的?” 第106章 来买院子了 买院子?! 三个字一出,三个衙差全都看向沈念和她旁边的陈婶,眼神里充满着某种让人看不分明的光亮,这道光一闪而逝,很快就湮灭了。 那个衙差轻咳两声,“你知道我们售卖的院子是明码标价,一概不还价的?” 官府刚开始售卖这些院落的时候,不管是外来的还是镇子上的,询问的人不少,但一听标价居然比市价还贵上三四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找借口开溜。 久而久之,哪怕是诚心想买房的人,也都是找熟人或是另寻院落,不会跟衙差来打交道,可怜了他们,从每回热情招待到冷漠对待,距离上次想买房的人过来询问,也有两三个月了。 再看沈念跟陈婶,一个半大的小姑娘,一个妇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主事的人,是以差役才会有意问了这么一句,要真是没法做主的,索性连相看院子的功夫都省了。 沈念点头,“我知道。” 她也展示出自己的诚意,“听闻买了院子,连同户籍也可以一并从村子里迁到镇上,不用来回跑腿?” 对方提问,她也提问。 “这是自然。” 差役毫不迟疑的点头。 户籍的手续繁琐,由他人过来申请时,还需要一一进行核对,一来一去哪怕是最近的村子,也需要好一阵子才能办下来。 但若是买了他们出售的院子,户籍的迁移之类的问题都由官府一手包办,还会交给专人来进行负责,速度能快上不少,除了户籍调动的便利外,还有不少好处。 比如,这一片的院落会由衙差来进行巡视,平日里要有人上门闹事,衙差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这个差役见沈念似乎真有意要买院子,特意给她列举了一些便利的地方,“这位姑娘,我们哥几个都是正经吃公家饭的,绝对不会骗你,刚才说的一些便利的地方,都会写进契约里面。” 还写进契约? 这倒是出乎沈念的意外。 她心里一动,对其他人而言,这些便利的地方都有些鸡肋,谁家没事就有上门闹事的人?更多的人宁愿院子的价钱便宜一些,也不愿意要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便利,再者,那些人也不想时刻跟衙门的人打交道。 但对沈家姐弟而言,这却是再好不过的护身符了,只要老沈家的人还敢上门闹事,衙门的人就会插手,于情于理,都是对方不占理。 沈念脸上的笑意略深了一些,“还要劳烦几位衙差大哥带我们一道去看看。” 她怕对方觉得自己年纪小,“我就在杏林堂上工,过阵子家里弟弟妹妹也都要到读书的年纪了,是以才想着在镇上买个小院,若是真有中意的,绝对不会胡乱还价。” 杏林堂? 三个差役互相对视了一眼。 另外一个显得稍圆一些的衙役问道,“可是小沈大夫?” 沈念大概还不清她在保和堂露的那一手传遍镇上的威力,但陈婶知道,她听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都说沈念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医术造诣,日后说不定还能做一个神医! 陈婶连连点头,“是是是,就是杏林堂的小沈大夫,我同她是一个村的,今日就是特意来看院子的。” 三个衙役知道沈念的身份后,显然更是热情了些。 “原来是小沈大夫,另外两个兄弟还得当值,我就先带你过去看看。”最开始说话的衙差说到,其他两人也没有异议,按照他们县太爷的意思,凡是当天一组当值的人售卖的院子,每个月都能拿到一笔佣金。 这也很大程度上防止他们一组的人内部闹矛盾。 既然是这样,他们自然是愿意让平日里最会说话的人带人看院子。 “那就麻烦这位大哥了。” 沈念笑道,还看了眼陈婶。 后者正冲着她眨眼睛,表示“看,还是小沈大夫的名声大”。 沈念:“……” 她当真是没有想到。 一来,她没有上辈子神医的名头,二来,她现在还只是个连行医资格都没有考的小姑娘,即便是露了一手把人救活的本事,也不至于有多大的名气。 殊不知她这个年纪,又是个小姑娘,在满身血污的老太太面前临危不惧,果断救人,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自己辩驳,调理分明,句句在理,看着就是个厉害的小姑娘。 当然,夸奖的人有,讲酸话的人也有,多是说沈念这样没有女子的德行和温顺,哪儿能找到好人家?更有说身为女子,就不该抛头露面之类的话。 不过沈念的名声也算是传开了,甚至都传到县太爷的耳朵里了。 “小沈大夫,这边走,我们售卖的院落跟集市最热闹的街道相邻,因为不少人为了铺子租下院子,因此旁边也热闹的很,”衙差解释道,因为沈念是诚心要买院子,他也很实诚,“现在还有三四个院子空置着,前些日子还有几个人来探听租赁的价格,不过县太爷觉得总该留下几个院子,不能全都租出去了。” 确实如此。 租赁院子的银钱对于普通人来说虽然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对官府当初建造院子的钱却是很小一部分。 他们自然是更愿意把院子卖出去,而不是单纯的租借。 “衙差大哥……” “你看我,都忘了介绍了,别衙差大哥的喊了,我在家排行第五,大家都喊我小五,小沈大夫、婶子你们也都喊我小五得了。” 小五笑道。 陈婶子手一抖,她看着能跟衙门打交道,可哪儿敢真的喊上一句“小五”? 反而是沈念,从善如流,“那小五哥,你也别小沈大夫的喊了,我叫沈念,喊我一声小沈就行。” “那感情好。” “我和我几个兄弟经常会在这附近当值,等你买了院子,日后有什么麻烦事儿只管喊我们一声。” “……” 陈婶震惊地听着沈念和小五两人的对话,从衙门口到街边的一小段路,两人已经迅速熟络起来,称兄道弟的样子,不知道的人以为两人真是什么亲戚呢! “到了,就是这里了,剩下的三四个院子都是分散在这附近的。” “别看租赁的人很多,但我们租借的时候都是有调查过户籍的,确保他们这边的人都是良民,平日里也都是相对熟悉的人,不会有人故意闹事。” 小五推开门,领着两人进去参观。 第107章 “师爷”来了 院落小巧秀气,栽种了几颗杏树,正值天气变凉的时候,满树金黄,不时飘落下来,穿过院子就是厅堂,两边为厨房和客房,再往后,还有三四间屋子,可以做卧室,也可以做别的用途,此外,厨房里的灶台、碗筷等全都是新的,屋子里也有三张床铺、桌椅等,只有一间完全空置,凭主人家的心意布置。 沈念一通看下来,心里觉得满意。 陈婶也有些意动,若是再小一点,沈家姐弟没法完全住开,加上信哥儿年岁渐长,到底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若是地方小了就容易有不方便的地方,院子要是再大一点,也显得鸡肋,没有这么多人口。 “这院子看着倒是合适。” 陈婶说道。 沈念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小五,后者笑着解说,“我带你们看的这个院子较其他两个院子稍大一些,多出一间空房,定价三百两,别的院子稍小一点,定价是二百七十五两。” 三百两?! 陈婶惊异地看着小五,她知道官府售卖的院落贵,可没想到贵这么多,寻常人家的院子最多两百两。 小五瞧见陈婶的脸色,赶紧解释,“看着是贵了些,但屋子里添置好的家什都是上好的木料,连同锅碗瓢盆都已经配好,加上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有人来打扫,屋子里都没有落灰,搬来被子就能住人,若是有什么需要修补的,非认为损坏,也可以上报到官府,我们这边会找人来修。” 小五说的没错。 他们逛了整个屋子,的确没有落灰的地方,想来也是有人用心打扫的。 再加上迁移户籍的服务,要价三百两也不算贵,只是寻常百姓宁愿剩下一二百两去买民间的院子,而富贵之人却是看不上这样的院子,所以才高不成低不就,最后搞了个租赁,也把县太爷扩展官府收入的宏图大业给搁置了。 陈婶听他这么说,也知道官府到底是不一样,难怪没法把院子卖出去,县太爷说不讲价,谁又敢讲价?再者多出一百多两,普通人家得攒一辈子。 她没有再说话,只扭头看向沈念,不知道她手头有没有这么多钱,毕竟这院子哪儿都好,就是贵地很。 沈念只略想了想,就已经做出决定,“这院子我要了,劳烦小五哥带我过去签订契约,也不用定金之类,我现在就能付钱。” 小五惊异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高兴起来,“诶,我这就带你过去。” 陈婶心里咂舌,当时顶着一头的伤来找她租房子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可以在镇上买下一座院子,看她这个样子,倒还是手头富余的。 小五领着两人走进县衙,还不忘跟门口几个当值的兄弟报喜。 “定了定了!” “头一座院子,还是我们卖出去的。” 其他两人面带喜色,看向沈念的目光更加亲善,他们头一次遇到这么爽快的买主,按照他们过去看院子,也才不到半个时辰,堪称神速。 小五嘿嘿一笑,也不瞒着沈念他们,“县太爷说了,卖出院子就有赏银,头一个卖出院子的几个人,他还私人掏大红包,是以我们都高兴的很。” 光是卖出院子,他们每个人就能得到五两银子,堪比收入丰厚。 至于县太爷的大红包,他们也不奢望有多少,只是让他们面上有光而已! “你们稍等一会儿。”小五带着他们进入县衙侧边的厅堂,“我去喊师爷。” “呼。” 陈婶见小五离开,大大松了口气。 沈念眨眨眼,“今天多亏了陈婶陪我来,蹭了你的福气,才能这么快买到心仪的院子。” “哪里,是你能挣钱呢。” 陈婶拍拍她的手,感慨地说道,脸上笑意加深。 她是真觉得沈念厉害,小小年纪就能有一身本事,再者,沈念说话又好听,讨喜得很,叫人听了心里舒心,就比如这会儿,买院子的事情,她只随行,一点力都没出。 就连跟衙差打交道,也都是沈念出面,她却仍然表示感激,这份心意,当真是不容易,再回想家里面的那个儿子媳妇儿,两者对比,立显高下。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门外就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小五,另一个却是肤白俊俏,剑眉星目,生得一副好相貌,让人看着就移不开眼睛。 “这、这位就是师爷。”小五硬着头皮说道,“我、我还在当值,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就转身出门。 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味道。 沈念眯了眯眼,看小五的态度恭敬之余,又有些羞愧,明显是因为眼前这个“师爷”,但他们来签订契约,为什么要觉得羞愧? “在下姓席,单名一个贤字。” 席贤对小五的态度恍若未觉,只把手里的契约递给沈念,“沈姑娘先看看,院落的价格,包括的器具,以及户籍等事情,都已经写在上面,若是没有什么疑问的话,就可以签字……” 他停顿了一会儿,“小五说你一次性付清三百两?” 沈念接过契约,仔细看下来,她边看边点头,“是一次付清。” “那你付了钱,我再给你开一个字据,你有什么疑问吗?”席贤问道。 沈念摇摇头。 契约上面的条条框框众多,就连东西坏了上报至官府的流程都写的清清楚楚,没有一点儿绕弯子的意思。 她看向席贤,“我倒是没有什么疑问,师爷您好像有什么想问的?” 席贤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愧是力辩众人的小沈大夫。” 突然被夸的沈念:“……” 席贤也不兜圈子,“是关于保和堂的事情,昨日镇上好几户人家都结伴过来报案,说是保和堂的周鸣唐大夫偷了你的方子胡乱给人治病,有一老太太和老公公病危,还多亏了小沈大夫出手。” 沈念没有说话。 席贤直视沈念,“我想问问小沈大夫对此事的看法。” 报案、保和堂、偷方子…… 陈婶听到席贤的这一番话,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怎么买个院子的事儿,突然就牵扯到旁的了。 沈念抬起头,目光丝毫没有躲闪,她甚至还能笑着反问,“师爷想要怎么处理?” 第108章 搬家搬家 沈念的问题过于直白,试探之心更加明显——报案可大可小,保和堂想必也找了不少人通气,官府想要怎么处理,这才是关键。 沈念和席贤视线交汇,谁也没有先行避开,反倒是让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重感,让唯一不知情又无措的陈婶坐立不安,两只手在桌子底下快扭成麻花了,恨不得自己在这个时候连呼吸声都没有。 席贤盯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小沈大夫是通透之人,这位婶子劳烦先避一避可好?” 陈婶却没有立即出去,反而是看向沈念,她们两个是一块儿过来的,况且沈念年纪又小,断然没有抛下她走的道理。 沈念扭头,“婶子不用担心,师爷长得好看,看着就是个好人模样。” 席贤:“……” 他头一次听到这么别致的夸奖。 陈婶“诶”了一声,听到沈念说话才走了出去,却是一步三回头,好像沈念随时会有什么危险似的,显然是不认同席贤是个好人的说法。 她在屋外徘徊了良久,才看到沈念拿着地契和院子的契约走出来,后面却不见那个白面师爷。 “念丫头。” 她连忙上前,拉着沈念上上下下的打量,生怕她哪里少了块皮肉。 沈念冲她笑了笑,任由她打量,“婶子,不过是说了几句话,我没事。” 陈婶却是拉着她四下看了眼,见没有旁人,才压低了声音,“到底是跟官府打交道,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知道那些人的用心险恶?既然都买了院子,我们就赶紧回去。” 沈念点点头,和陈婶一道离开。 她们走开后一会儿,席贤才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带着怒意,他喊来自己的亲信,“去,往京城里去请一个名医过来,不要声张出去。” …… 沈念买好院子,就跟陈婶分开,两人约好下午一道回沈家村。不同的是,沈念是要收拾东西搬来镇上,陈婶却是要收拾家什回村。 至于陈婶跟陈大勇两人回到儿子家里,柳氏又是一番嘲讽,直言他们还不是会到他们家里来后发生一番争吵,陈婶气到把被褥塞给陈大勇,“走,我们现在就回去。” 陈大勇赶紧应声,抱着被褥就往外走。 柳氏还以为陈婶在故意诓人,要知道今天她去打听了一番,官府售卖的院子最便宜的也要两百七十五两,远不止高出市价的三成。 “爹娘,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们要是走了,日后再要回来可就难了,要知道镇上的院子可比村子里的院子值钱多了。” “很多人想一辈子,也不见得……” “是啊,是啊,镇上的院子金贵的很,”陈婶出言打断柳氏的话,没好气地回怼,“有的人攒一辈子以为买个破院子就高人一等,只修了大门装大爷,殊不知里子早就烂透了,平日里抠抠索索,连个鸡蛋都舍不得买!” 柳氏气急,就开始口不择言,“你以为你们有多清高?带了个丫头片子就说是买院子,看了半天,能买下来吗?打肿脸充胖子,还要在这里死皮赖脸的不走。” 陈婶翻了个白眼,“你难道看不到吗?我们现在就要走了。” 她只觉得多看一眼柳氏和她身后那个怂包儿子都觉得晦气,只会狗眼看人低的嘴脸,“你们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了,人掏出三百两银子买院子连眼睛都不眨巴一下,今天就可以会搬进去住了,你一个柳氏又算得了什么,真以为山鸡买了个破房子就能变凤凰吗?” “我呸!” 陈婶没好气地说道,直接拉着陈大勇离开了陈家。 留下柳氏和陈有为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良久,还是柳氏喉咙干涩地开口,“我、我才不信呢……你爹娘这张嘴厉害的很,还不是想我们求着他们?” 陈有为:“……” 他对亲娘的脾性再清楚不过了。 但眼瞎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开口反驳柳氏,只任由她说。 陈家这一番争吵。 以至于沈念被众人围着看她的房契之时,就看到陈家夫妻两人已经抱着褥子回来杏林堂了。 陈大勇只觉得两眼发红。 陈婶被气到了,还是能开口,“念丫头,给我们开两颗清心丸子,要是医馆里现在不忙,我们先回村如何?” 楼大夫不知道陈家发生了什么,不过看他们这样,让姚元宏取了清心丸,又说,“念丫头,眼下医馆里也不忙,你们索性就先回去,下午搬到镇上,来回也方便?” 沈念点点头,没有明说陈家的事情。 她带上信哥儿和玉儿两人,就跟着陈家夫妻两人回沈家村。 从镇子到沈家村的路上,信哥儿和玉儿两人憋着股高兴劲儿,碍着陈家婶子夫妻两个脸色着实不太好看,要不然这会儿嘴角都能咧到脸颊上面去,此时也是相互看着,打心底里感觉到开心—— 他们要有自己的家了! 等快到沈家村的时候,陈婶和陈大勇两人看着熟悉的景色,脸上的神色才逐渐松缓下来,还是陈婶先反应过来,抱歉地看着沈家姐弟,“实在是对不住,我们两个也都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这么沉不住气。” 沈念摇摇头,“哪里的话。” 她看过陈家的儿子和媳妇儿,对陈婶有这样的反应完全能够理解,甚至,对方因为契约和顾忌他们姐弟三人没地方落脚,反而硬生生扛了好几个月,也没有想着把房子收回,她更承陈婶的情。 到了陈家,沈念让信哥儿和玉儿两个人收拾收拾,她们姐弟笼统也没有多少东西,也就是几床被褥衣服之类的,别的锅碗瓢盆都没有买新的,全都是陈家留下的,至于新买的院子里这些也都一应俱全,自然是不用重新添置。 “你们先收拾着,我去找马婶子他们借牛车。” 沈念说着就往外走。 她心里头也是惦记着马家的人,昨天马大叔就没有到镇子里来。 老沈家的人都在保和堂里,剩下几个同她一般大小的孩子,刘桂花和陈湘莲两人轮流回来照顾两日,院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以往的骂声,周围的人都觉得亲近很多。 马家和老沈家相邻,此时竟也是安安静静的,门户紧闭。 沈念皱了皱眉,上前敲门。 第109章 新家 往日里马婶子就在家里忙活,大门也不用关,随口喊一声,就能听到她中气十足的声音。此时,门敲了好一会儿,院子里才传来人走动的声音。 门被打开,露出马婶子憔悴苍白的脸来,双眼通红,显然是哭了很久。 马婶子见到沈念,她才回过神,“你瞧我,昨个儿都忘记让我家的那个来镇上接你们了,你们……” 沈念看着她这幅样子,当即问道,“婶子,出什么事情了?我也是担心,就过来看看。” 她本就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马婶子听到沈念询问,眼泪当即又要落下来,面上露出气愤的神色,却又很快转为无奈,“还不是家里面的一堆破事,先进来。” 沈念跟着进门。 她才看到原本整齐的院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蹂躏,所有的菜地都一塌糊涂,没有一点原先整齐的样子,院子很多东西也都散落一地,不见一个完整的东西。 沈念沉声道,“马婶子,有人过来闹事了?” 马婶子无奈地点头,“是你马叔的亲侄子,他在赌坊连裤子都赔进去了,要债的砸了他家还不够,就到我们家里来闹事,家里攒的那点钱都给出去了,也还不够。” 沈念皱了皱眉。 侄子再亲,那也是分家了的。 她的记忆里,马家人也都不亲近,主要是分出去的那家人势力地很,瞧不上马大叔这一家,这会儿欠了赌债,居然还巴巴的过来有牵扯了。 不过…… 沈念看着马婶子,后者虽然气愤,但却是无奈多一点,并没有不想拉扯的意思,沈念寻思着也就没有说什么,又见马家没有人出事,这才安慰了几句后塞了十两银子过去。 马婶子连连推却,“念丫头,这使不得啊,婶子怎么能要你的钱。” 沈念摇摇头,没强硬地把银子塞到对方手里,“婶子,平日里你对我们姐弟照顾颇多,这份情谊我们当然不会忘记,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理应互相帮助。” 她停顿了一下,“我在镇上买了个院子,今天就打算搬过去了,回头有什么事情,还得劳烦婶子到镇上来帮我一把。” 见马婶子还是不肯收下钱的样子。 沈念又说,“虎子不是还要读书?读书费钱,怎么都要留着点钱。” “……” 马婶子手上推拒的力气越来越小。 沈念趁机松开手,“婶子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到时候就多来镇上看我,也看看信哥儿和玉儿两人。” 马婶子眼睛一红。 从昨天到今天,两天的时间里家里乱成一团,什么东西都被砸烂了,稍微看着好点的东西都被搬空,米粮也是一点儿不剩,家里的亲戚却都自觉离远了,让他们尝尽了冷眼。 到最后,却是沈念伸出援手,且态度如此诚恳。 马婶子赶紧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没让自己真的在沈念跟前掉眼泪,“念丫头你今天就要搬到镇上,我让你马叔送你!” 沈念连忙阻止她喊人。 “婶子,家里现在都乱的很,马叔想来也是不好受。” “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再里正叔公借个牛车就好,你们就好好在家收拾收拾,多休息一下,日子不还得过下去吗?” 马婶子怔怔地看着沈念。 沈念冲她笑了笑,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这才离开了马家。 她从马家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沈梅花从沈家大门出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沈念只装作不认识,没有理会她。 沈梅花却是一下子没有认出沈念来,只是几个月的光景,沈念与先前在老沈家的那副瘦弱、脸颊凹陷、眼睛无光的样子截然不同,吃好喝好,她身体虽然还是看着瘦弱,却长高不少,脸上的肤色变得白嫩起来,更别说是那双眼睛,宛若经典之笔,让她整张脸都散发出别样的光彩,甚至有种一下子让人不敢直视的感觉。 沈梅花还没有跟沈念打过照面,印象里一直都是沈念原来的模样。 等到沈念走出好远,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刚才那个人居然是沈念?! 沈梅花连忙跑回家里去找刘桂花,“娘!娘!娘!” 刘桂花还在灶台生火,听到女儿大喊,赶紧走出来,“怎么了?” 沈梅花把刚才看到沈念从马家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桂花愣了一下,“马家不是跟赌债扯上关系了,沈念还往上贴过去?” 沈梅花点头,“我看得真真的,娘,她现在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看着就过的很好,那个贱人……” 沈梅花心里涌出一股嫉妒的情绪。 这么多年来,她在沈念身上是有一种优越感的,对方低到尘埃里面的样子,是她长久的乐趣,但如今,她们两个人的位置好像完全调转过来。 刘桂花想的却是跟沈梅花不一样。 她听到女儿的话,脑海里首先浮现出来的是沈念目光如炬,专心救治人的样子,哪怕对象是令人厌恶的沈老太,她也没有掺杂半点私怨,照样救了人,那副样子……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母女两人想的完全不同。 沈念却不在乎沈家人的想法,她从马家回来以后,转道去了沈宜修的家里,把这两天的纱布包取了,又给了五两银子,好让他支付酬劳。 做完这些,她才说起自己已经在镇上买了院子,到时候无法每天回来取纱布包。 沈宜修听着咂舌,心里却想到了老沈家闹事的事情,八成是跟她们有关,他叹了口气,“搬到镇上去也好,上工也方便。” 沈念笑了笑,“是啊。” 两人说了几句话,沈念就借口要收拾东西走回陈家。 信哥儿和玉儿已经在陈婶的帮助下把被褥一类的都收拾好了,沈念也没有多留,直接赶回镇上去了。 因为杏林堂还有事情,沈念把东西都搬进屋子以后,就把信哥儿和玉儿两个人留在家里,让他们先收拾,她匆忙赶回杏林堂。 信哥儿和玉儿两人在沈念离开后,打量着干净的院落和厅堂,两人眼睛里都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我好像在做梦。” 沈玉儿眨巴着眼睛。 信哥儿看着她,伸手往她的脸上戳。 沈玉儿躲闪不及时,只能捂着腮帮子往旁边跳,“哥哥!” 信哥儿笑了笑,“现在还在做梦吗?” 两人一瞬间都笑出了声,心里充满了激动,赶紧都开始收拾起来。 第110章 是医馆的伙计鸭 沈念路上没有耽搁,把东西搬到家里后就回了杏林堂,医馆里已经开始排队,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来复诊的,小部分人是听说镇上的事情后,专门从别的村子或者镇上赶来的,基本上都是腿伤、手上或者一些陈年的老毛病。 所有人忙得跟陀螺似的,她也赶紧加入其中,给楼大夫分担看病的压力。 “那个……” 医馆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一热情问道,他和小二暂时负责接引病人的活,“伤了腿还是伤了手?” 那人愣了一下,“不是……” 小一眨眨眼,“不是摔伤刀伤老伤?那也没有问题,我们医馆小到寻常风寒,大到疑难杂症,都能有所涉猎,不过你还是要给我一个大概的描述,我才好给你分类。” “……” 祝亮呆滞地看着小一。 他着实是没想到几天的功夫,杏林堂突然就有了这么多病人,而且门口接待的小哥有一口好牙,口齿伶俐,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一下子就卡壳了。 小一很是有耐心,不过后头又来了新的病人,“您要是没有想好,可以在旁边等一等。” 祝亮见他要离开,赶紧拉住他,“我、我是来找小沈大夫的!” 废话! 来医馆里的,不就是冲着小沈大夫来的吗? 谁都知道她这一手的治摔伤的医术,可以说这几天到医馆里来的人全都是冲着她治伤手艺来的。 小一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位……” 祝亮说出来以后,不少人都看往他这边看过来,以至于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念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扭头看过去,正好就看到了祝亮在门口呆愣的样子,她挑了挑眉,跟小一喊道,“他是来找我的。” 小一顿时明白了,“原来是小沈大夫的朋友,里边请里边请。” 祝亮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连忙走到沈念边上。 沈念在给一个小姑娘正骨,对方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害怕的发颤,“去帮我拿点果脯过来,就在那位孔叔伯的手边。” 祝亮赶紧应道,他刚才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沈念吩咐干活,手脚却变得麻利起来,连忙取了一小碟果脯过来,“小沈大夫。” “嗯。” 沈念应声,往小姑娘嘴里塞了一颗果脯。 小姑娘猛地回过神,只觉得嘴里边酸酸甜甜的,那种滋味儿很是不错。 “好吃吗?”沈念轻声问道。 小姑娘点点头,“好吃。” 沈念笑了笑,手已经覆在小姑娘的肩膀处,轻轻捏了两下,后者已经被果脯吸引,“好吃的话,一会儿多给你两颗。”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那、那我给爹娘吃。” 她口中说的爹娘,正挨着墙站着往这边看过来,两人脸上满是焦虑,显然是为了女儿的手而忧虑,要知道摔伤已经有两天了,可女儿怎么都不肯让人碰她的断手,说是一碰就疼,其他人也都不敢用力,唯恐她的伤势更严重。 辗转了好几个大夫,听说杏林堂的小沈大夫治疗断手很是不错,他们这才把女儿赶紧送过来,此时瞥见沈念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儿居然还会冲着人笑。 真是…… 两人两眼泛出泪花,在他们即将落泪的之时,却听到女儿一声惨叫,两人一个哆嗦,赶紧往沈念那边走过去。 原本怯怯弱弱的小姑娘这会儿放声大哭,一抽一抽的,嘴里面依稀可见一颗果脯。 沈念松开手,“好了,这几天都不要胡乱用力。” 夫妻两听到沈念的话,一下子没回过神,“好、好了吗?” 沈念点头,“骨头位置已经正了,一会儿配点安神的药,吃两天,回家好好休息很快就能好。” “谢谢、谢谢小沈大夫。” 女人听到沈念这么说,满脸感激,不过听到要配安神药,又有些迟疑,“小沈大夫,可否只开方子?” 沈念正在拿果脯哄小姑娘,听到女人的话,也不觉得奇怪,很多人都会在医馆里开方子回去再抓药,她正想说话,旁边的男人已经呵斥道,“就在杏林堂抓药,别老图别家的医馆价格便宜,你难道忘了,上个月你受了风寒,硬生生吃了半个月的药,与先前正常买药吃三天的价钱还贵。” 女人动了动嘴,说不出什么话来。 旁边听到的人也出言劝说。 “听你家男人的话,先前我们也都是觉得别家药材便宜,一副药能省下二十几个铜板,可喝了几天也不见效,硬生生拖到自己病都好了。” “可不是吗?我爹就是这样,但是他年纪大,拖着也不见好,总是咳嗽,这不,两个月前我就到杏林堂重新抓药,喝了三天就见好了,后来我逢人就说让他们不要去买便宜的药材,可也没人听我的。” “是啊是啊,我们不少人都亲身体会过。” “还是楼大夫好啊,现在又多了小沈大夫。” “……” 医馆里说话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除了来看病的,姚元宏也忙的很,他还得给别人按照方子来抓药,此时还在药柜前边忙活呢,大大提高了他抓药配药的速度。 沈念和楼大夫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并没有刻意宣传保和堂和其他医馆的售卖劣质药材的事情,但是这几天来,看病的人逐渐变多,杏林堂的药材效果好,也是逐渐传开去了。 最终女人也没有坚持,还是听从丈夫的话,就在杏林堂这边抓药。 沈念没有多说什么,让祝亮用纱布把小姑娘的手固定好,免得这几天乱动又弄伤了胳膊,她则是走到药柜边上去给他们写药方,照例,这个药方还是需要给楼大夫过目的。 今天医馆里来的病人格外的多。 哪怕是沈念和楼大夫给人看病的速度快,也有些忙不过来,好在姚元宏从旁辅助,又多了一个祝亮,总算是勉强能应付过来。 直到暮色渐深,他们才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 所有人的视线再度落到祝亮身上。 孔家已没有那么多顾忌,“你又是谁?在医馆里忙活一天了,我都没来得及问。” 其他人自然也是不认识祝亮的。 祝亮:“……” 他平日里还算机灵,就是有个毛病,看他的人一多,加上气氛比较严肃,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只能把视线投放到沈念身上,面露求救之意。 第111章 另有打算 沈念笑了笑,“当然是医馆里新来的学徒。” 她看向楼大夫,“这位就是我给医馆物色的学徒,手脚麻利,为人赤城,虽说之前在保和堂做过几个月,但是每个月非但没有工钱,还得倒贴孙掌柜几两银子。” 众人:“……” 他们看向祝亮的眼神突然就变了,饱含同情,还带着点不解。 毕竟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在医馆里干活,不但没有钱拿,还得倒贴工钱,这个时候,他们是明白沈念说的为人赤城是怎么回事了。 果真是单纯真诚。 祝亮:“……”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眼神让自己觉得有种尴尬的感觉。 不过因为沈念的介绍,其他人也没有因为他是保和堂里的伙计就排斥他,楼大夫很快做主,让祝亮明天早上就来医馆做学徒,每个月二两银子,还告诉他,今天的工钱也会结算给他的。 祝亮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若是每个月不用额外交纳“学费”给保和堂,又能多拿二两银子,他娘也不用熬夜赶绣活了! 他感激地看向沈念。 沈念却说道,“是你自己认真,只要你好好干活,闲暇之余随时都可以跟楼大夫请教,有不懂的也尽管问。” 祝亮连连点头,快乐的离开了杏林堂。 楼大夫对祝亮很是满意,“念丫头的眼光果然不错。” 沈念笑了笑,“时间不早了,信哥儿和玉儿都还在家里,我先回去了。” 孔家已冲着她喊,“别忘了请我们过去暖房!” 搬了新家,总得请人来热闹一番。 沈念也没有回头,只抬高手挥了挥,“放心,我还等着你给的乔迁礼呢!” 孔家已:“……” 他就知道,别人总觊觎他衣服兜里的钱财! 沈念回到家,就看到两姐妹站在门口张望,旁边还站着一个小五,她走上前,才知道小五今晚负责巡视这一片,对方看到这两个半大的孩子站在院子门口,就上前搭话,知道他们是沈念的弟弟妹妹,顿时觉得很是亲切。 小五笑了笑,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沈念,见她面色正常,也没有什么隐忧这才放心下来,“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信哥儿和玉儿乖巧同小五道别,“小五哥再见。” 沈念和两人走进院子,两人叽叽喳喳地给沈念讲述他们今天有多勤劳,信哥儿和玉儿已经各自挑好房间,还把她的屋子也布置地整齐,厨房里还温着晚饭,就等着沈念回来吃饭。 沈念皱了皱眉,“往后我要是这么晚回来,你们就先吃。” 他们到底都还在长身体,怎么能这么晚才吃饭。 玉儿吐了吐舌头,老实应声。 信哥儿到底是大一点,对沈念解释,“姐姐,我们知道的,但是今天不一样,我们搬进新家第一天,第一顿饭怎么都得一起吃,而且我和玉儿都吃点心垫肚子。” “你说的对,第一顿饭是要一起吃。” 沈念笑道。 信哥儿和沈玉儿两人脸上顿时笑得灿烂,他们也不让沈念动手,只让她坐在桌子边上,他们把饭菜都端出来。 沈念先前还没有注意。 厨房里面配的碗碟都是一整套,比寻常人家用的瓷质的更加精细,难怪小五会说用料都是上好的,就这一套碗碟,就要比寻常价格高出一倍了。 三人正式吃过一顿。 信哥儿又催着沈念和玉儿回去休息,他负责收拾碗筷。 沈玉儿拉着沈念回房,严肃地跟沈念商量,“姐姐,玉儿已经长大了,可以一个人睡觉了,所以今天收拾屋子的时候,我也给自己挑了一个房间。” 沈念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后者肯定的点点头,“姐姐一个人睡觉千万不要害怕。” 沈念没好气地看着她。“姐姐自然是不会害怕,倒是你,从小都没有一个人睡过,你可以吗?” 沈玉儿点点头,坚强又欢喜的表示自己可以。 沈念也不勉强她,带着她洗漱完,就让她自己去睡觉了,她的房间就在沈玉儿隔壁,离得近要是有什么事情也方便赶过去。 这么一想,她就放心了。 沈念也不锁门,很快就躺下休息,半夜的时候,她在睡梦中就听到小声开门的声音,然后一个小身影摸黑爬上床,哆哆嗦嗦地靠着她又睡了。 沈念睁开眼,看到自己怀里的沈玉儿,嘴角忍不住上扬,也很快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沈念睁开眼睛,就看到满脸通红捂着眼睛的沈玉儿。 “你这是在干什么?” “呜呜呜,姐姐,我梦游了。” “……” 沈念没有戳破她的借口,“可能,不少人都会这样,过阵子可能就好了。” 沈玉儿从指头缝隙里面偷偷看沈念,见沈念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别扭地放下手,“咳咳,我去看看哥哥做好饭了没有!” 说着,她就赶紧下床,边穿衣服边往外跑。 这孩子…… 居然还会害羞了。 沈念好笑的摇摇头,心情很好的从床上爬起来,她按照往常这个点醒来还有点早,毕竟往常这个时候还要往镇上赶,只是他们都习惯在这个点起来,一时间还改不过来。 沈念寻思着,这个时间倒是可以找点事情做。 她手上有不少可以强身健体的拳法,正好可以在这个时候教给信哥儿跟玉儿,不过还得过两天才行,要不然还真没有什么借口。 沈念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外面,一晚上过去,院子里飘满了金黄的杏树叶子,看着倒是别有一番天凉的味道,等来年开春的时候,还能在院子种两颗桂花,不仅闻着香甜,还能做点桂花糕之类的。 一会儿的功夫,沈玉儿就跑来喊她去吃饭。 等三人用过饭,沈念就准备到杏林堂去,信哥儿和玉儿两人眼巴巴地看着她,沈念心里一动,“今天你们也跟着我一块儿去杏林堂,正好可以给我们帮忙。” 开心! 信哥儿和玉儿两人不知道沈念的打算,听到沈念没有要把他们丢在家里,两人脸上的欢喜都能溢出来。 沈念看他们这么开心,挑了挑眉,心道,希望他们今天可以一直笑下去。 第112章 都别想偷懒 沈念带着信哥儿和玉儿两人出门,路上给他们买了点心和包子当早点,顺便也给医馆里其他人都带了早饭,都是一些小笼包、油条、肉包一类,可以让他们自己挑选。 他们走到医馆的时候,就看到杏林堂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正式第一天来做学徒的祝亮。 “你来的好早。” 沈念笑着说道。 祝亮挠挠头,好奇地看着跟沈念一块儿来的两人,那天这两个人也在保和堂,不过都没有怎么说话,他一时也没法喊人。 沈念敲着门喊姚元宏,又给祝亮和信哥儿他们双方介绍了一下。 “原来是小沈大夫的弟弟和妹妹。”祝亮赶紧打招呼。 信哥儿和玉儿两人也礼貌的打招呼。 两人聊了几句,姚元宏就已经打开医馆前门,“你们都来了啊,师父他们刚好起来,管家爷爷说是要教授点拳脚功夫呢。” 拳脚功夫? 沈念挑眉。 姚元宏显然很感兴趣,他已经熟稔地招呼上其他三人一起到后院,还不忘问沈念,“要不要一起来?” 沈念摇摇头,“你们去。” 祝亮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头一天来报道,就被拉过去学打拳,在医馆里面学拳法,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怪怪地,况且以往在保和堂的时候,他一大早到了以后,就得扫地擦拭桌椅,这个时候…… 他看向沈念,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 沈念察觉到他的犹豫,“你先去学着玩儿,杏林堂没有这么多规矩,等得空的时候我再给你讲医馆里平日里的活。” 祝亮“诶”了一声,又听到姚元宏招呼,赶紧往后院过去。 沈念不紧不慢的扫了遍地,又把药柜里的药材核对了一遍,这段时间,医馆里来的人多,加上病人都是以治疗跌打损伤为主,很多伤药用的很快,不过有孔家已在,药材的运送就不成问题,据他说,新一批的药材过两天就能到,连带着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加急赶工出来的订制银针。 沈念原本以为这一套银针订制怎么都得两三个月的时间,没有想到这才过去一个多月,他们就已经把银针要送过来了。 沈念也不怀疑银针的质量。 这段时间来,她已经深入地了解了孔家已的财力,身为孔家最得宠的少爷,除了不成亲以外,他过得可谓是潇洒自在,挥金如土,重金加急赶制一套银针,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蹲好。” “再下蹲一点儿,手伸直。” “不要弯腰驼背,虽说是练着玩儿,但老夫教学向来是认真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尤其是少爷你!” “……” 院子里传来老管家严厉的声音。 沈念听到以后就倚靠着门往院子看了眼,所有人,包括楼大夫和孔家已两人,全都站成一排,各个都扎着马步,接受老管家的检查。 就连沈玉儿也不例外。 不过她人不高,腿又短,一蹲下去,整个人不是往后仰就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此时还处于努力稳住自己身体的阶段,还觉得分外有趣。 沈念听着众人叫苦不迭的声音,眼里逐渐被笑意浸透。 “管家爷爷,还有我师妹呢。”姚元宏苦着脸,瞥见沈念的身影,连忙跟老管家伸冤。 “对啊,还有念丫头呢!” 孔家已痛苦挣扎。 就连信哥儿都忍不住看向沈念,想要拖沈念下水。 沈念看没有这么容易糊弄,她冲着众人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账册,“我继续核对药材去了。” 老管家对沈念格外宽容,他顺着话茬,“听到没有?!念丫头是有活要干的,你们别给我偷懒!继续蹲马步,一个时辰以后才可以休息。” “……” 这不是强身健体。 这是提前要了他们的命。 老管家对他们的脸色视若无睹,只盯着他们,不过最终也没有练足一个时辰,到底都是平日里属于锻炼,只能循序渐进。 他终于放过他们,“今天就到这里,明日所有人都提早到达。” “……” 谁也没有应声。 老管家转过身,视线扫过众人,“要是缺席,就别怪我亲自去你们房间拎出来了。” 想起上一次被拎出来的孔家已:“……” 想到上一次孔家已被拎出来的众人:“……” 所有人莫名觉得脖子一紧。 唯独祝亮对这件事情毫无所知,不过他比较老实,又是刚来,心道杏林堂还有锻炼身体的传统,真不愧是屹立镇上几十年的医馆。 他响亮地应声,“是,我一定提早到达!” 老管家笑眯眯地点头,“说得好,那明天开始就提早一刻钟到达。” 众人:“……” 祝亮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名收获一堆仇恨值。 等所有人软着腿走到前厅的时候,沈念已经核对好了所有的药材,列了一批药材单子交给老管家,又说道,“除了寻常要紧的药材,近来还可以沿途再购置一批药材,种类不限多,只要品质好,到镇上还能赚不少钱。” 老管家平日里帮着孔家已打理他名下的产业,此时敏锐的察觉到沈念话里面的意思。 他问道,“消息准确吗?” 沈念点点头,“准确,是县太爷亲口说的。” 县太爷? 老管家点点头,想到沈念那天去县衙买院子,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听见风声的,他立即去着手准备。虽然孔家家大业大,每次也不觉得运送这么点药材费时费力,但有能够赚钱的机会,蚊子再小也是肉,怎么都得准备一番。 沈念跟老管家说完,很快就招呼众人开始配置药材包,锻炼身体,吃完早点,开始赚钱,这个逻辑没有一点问题,倒是县衙里面,大概也没有人猜到,沈念居然已经知道了那天伪装成师爷的席贤的身份。 要知道,小五到现在还觉得心里愧疚的很。 其他人都生无可恋地开始准备各种药材,唯独楼大夫站在原地不动,他轻咳一声,“念丫头,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情问你。” 孔家已敏感地抬起头,“你别偷懒!” 楼大夫看向好友,“是真有事,怎么能说是偷懒呢?” 孔家已:“……” 他眼睁睁看着楼大夫带着沈念走去后院。 这几日大家都在一块儿,沈念买了院子,剩下的一些手续官府都会办好,到医馆来看病的人又多,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分明就是要偷懒! 第113章 读书! 楼大夫找沈念还真有事情,“念丫头,你日后是怎么打算?” 以沈念在医术上的天赋,行医资质的考试根本难不倒她,这也是最基础的考试而已,再往上,州府乃至皇城,都有着更高级别的考试,虽说他是因为皇城力暗藏的龌龊才离开,但也没有想过要阻止沈念像更高的层次前行。 沈念没想到楼大夫是问她这事儿,她点点头,“我打算供信哥儿读书,也让玉儿启蒙,日后他们若是有想要学的手艺或想做的事情那就再好不过,至于……” 楼大夫听的认真。 沈念话语间停顿了一下。 她上辈子该享受的都已经享受过,过得反而不如眼下来的充实有意思,“我只打算先考上行医资格再说。” 楼大夫听她的话,皱了皱眉,沈念看着不像是没有打算的人,她对弟弟妹妹的想法颇多,对自己却成了走一步算一步,不过楼大夫也没有说太多,只道,“以你如今的医术考上行医资质不成问题,来年四月的考试你有意吗?正好可以跟大姚一道。” 沈念面露惊讶,“师父……学徒不是得做满五年?” 楼大夫摇头,“若是有皇城的医师举荐,是可以破格参与考试的,不过考试难度会比寻常的更大一些,为师可以找我的一个朋友给你做保举,你有意的话,近日就该先报名了。” “那就多谢师父了!” 沈念颇为惊喜。她倒是自信,可先前跟不少人打听过,说是本朝对医师管理十分严格,考出行医资质了以后好说,想要往大的地方走,那报名去考试就成,但最基础的考试却很是严厉,绝没有疏通的门路可走。 这一条规矩就卡死了她想要速成的想法。 不过这个规矩也是有道理的,身为医师,最要紧的就是熟知药理等基本功,这也是最磨人的,倘若连基本功都不够扎实,就更容易出现像周鸣唐那种草菅人命的医师。 楼大夫见沈念这般高兴,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不少。 沈念又问,“但师父找朋友保举,是否会有影响,或者还需要什么条件?” 楼大夫摆手,“不用,我这朋友最是乐于助人,给你写保举,不成问题。” 沈念:“……” 她看着楼大夫这般自信的模样,又联想到他隐约的不简单的背景,心道这个朋友该不会就是楼大夫他自己? 楼大夫还不知道沈念的想法,他征得沈念同意后,又说道,“要赶上来年四月的考试,那你还得提前做好准备,这几年朝廷对于行医资格的考试越发严格,你肯定还不知道,这两年又增加了一些要求,你还得去书院里取得完成启蒙、识字的考试。” 沈念眨眨眼,“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楼大夫笑了笑,“我这两天就去镇上的学堂问问,若是方便的话,你们姐弟三人改明儿就一道去学堂认字。” 沈念:“……” 她还真没有想到,她也得去读书。 要说前后两辈子有什么事情是一样的,那就是厌恶读书,她读个医书还好,可让她去读什么四书五经的,保准三秒就能合上眼睛睡过去。 想当初她不知道气跑了多少的夫子。 沈念还想说什么,楼大夫已经笑眼眯眯地说道,“你赶紧去前厅帮忙,一会儿若是有病人来了,就劳烦他们稍微等一等,你和大姚先给人诊断,我去一趟书院。” 沈念:“……” 她严重怀疑楼大夫是因为早上蹲马步太累了,故意借口去书院逃避配药材包的事情。 楼大夫可不管沈念怎么想,他已经抬腿走向后门。 沈念目送他离开,回到前厅,其他人得知楼大夫去书院,全都露出一副“他们都懂”的表情,孔家已还不忘言语上进行强烈的谴责,恨不得去书院的人是他。 沈念没有说什么,熟练的开始配置药材包,她现在哪儿有什么功夫去闲扯,一想到她得到书院读书,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甚至还有点犯困。 她只得提前问问。 “大姚,你先前去书院读过书?有行医资质的结业考试吗?” “读过,我打小就被师父送到书院读书认字,前两年的时候有新规定出来,我还去书院重新考试了。” “书院都读什么?读医经?考什么?考医经吗?” 沈念又问。 姚元宏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同情,“师父是不是让你去学堂读书?” 沈念表情凝重的点点头。 姚元宏当即露出牙疼的表情,“师妹,书院里可不兴读什么医经,你可得好好的读书,要不然结业考试的时候很难考过,我当时回去考试前,还啃了两个月的书,简直生不如死。” 沈念:“……” 她很快露出和姚元宏同款牙疼的表情,抱着书啃什么的,最是痛苦了。 楼大夫去的急回来的也快,同时也带来了好消息,听说是沈念姐弟想要读书,又有韩饶这位先生帮忙说话,院长已经同意让他们提前入学。 信哥儿和玉儿年龄尚小,就一同先启蒙,会有别的老师进行教导。 至于沈念,因为她已经识字,又得赶来年四月的行医资格的考试,所以被特批跳级,暂且做个插班生,就在韩先生的甲字班,至于落下的功课,韩先生也会特别地关照一些,确保沈念可以赶上结业考试。 “师妹,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可以跟我一块儿去县城考试了。” 姚元宏听闻十分高兴。 就连信哥儿和玉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懵了一下,也很快笑起来,尤其是玉儿,她从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去学堂读书!要知道原先在老沈家的时候,那可就只有二伯母家的一个儿子去学堂,那会儿他每天都能吃一个鸡蛋呢! 更别说,以往沈老太骂人的时候,时常就说他们几个人是烂泥扶不上墙,认字也没用,天生的下贱胚子!而现在,他们姐弟三人都要去读书了! “姐姐,我真的能一块儿去读书吗?”沈玉儿高兴地抱住沈念,“我可以跟姐姐一起上学放学,真好!” 沈念:“……” 她摸了摸沈玉儿的脑袋,这软和的脑袋丝毫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慰藉。 只要想到她要连啃几个月书,还会被先生开小灶特别关照,那就更是觉得人生都晦暗了! 第114章 不喜欢读书 “对了,要去学堂,还得买不少的东西,笔墨纸砚怎么都不能少。”小一小二在旁边说道,两人很是为沈家姐弟上学的事情高兴。 作为孔家的书童人选,他们两人自然也是读了不少书,别的不说,一手字也是要拿得出手的。 就连刚招进医馆的祝亮早年也是在学堂读过书,知道医师的资格考试有了新的变化后,也都是啃过书考过试的,整个医馆里就只有沈家姐弟还得去学堂读书。 楼大夫频频点头,“念丫头,那今日你就别在医馆忙活了,配完这些材料包,你就带着信哥儿跟玉儿两个去备些东西,明日就可以直接去学堂了。” 孔家已还给他们说,“前些日子我送你们的大礼包里就有笔墨砚台,这些你们就不用额外添置了,买点写大字的纸。” 信哥儿和玉儿两人期待地看向沈念。 所有人都感觉不到沈念心里的生无可恋。 而沈念,在这个时候也只能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带着信哥儿和玉儿配置材料包,这个时候医馆里也是陆续来了病人,或是复诊,或是来看病的,这几日来,医馆里的病人不减少,只是逐渐变多,有一半是被沈念的医术吸引来的,剩下的一般却是听到邻里之间说杏林堂的药灵光,在别家医馆吃了十七八天也不见好,吃杏林堂的药却是两三天就好了大半,这才蜂拥到了杏林堂来看病。 这个现象,也是意料之中。 保和堂连同别家医馆故意卖药效不好的便宜药材,几天的功夫没有什么区别,时间一长,镇子上连同周边几个村子积攒的病人数量可见一斑,也足以见他们这几家医馆只要没有出人命,只顾着赚钱了。 好在医馆里又招了祝亮,还有其他人几人的帮忙,加上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急症,楼大夫和姚元宏倒是还能勉强忙得过来。 沈念面无表情地配置完药材,就带着信哥儿和玉儿两人离开了医馆,走向镇上唯一一家卖纸的铺子,这一路上,她都没怎么说话。 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给对方使眼色。 还是沈念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交流,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沈立信看向她,“姐姐,你不高兴?还是在为学堂的费用担心,我也可以暂缓读书。” 他们敏感的察觉到沈念的不高兴,还以为她是在为读书的事情担心。 想想也是,这才刚买了院子,又是三个人同时去学堂读书,束修尚且不说,就是笔墨纸砚都是别的人家的三倍,到底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已经从最初听到可以上学的兴奋中缓过劲儿来,开始为现实的问题感到担忧。 “你们都在胡说什么呢?!” 沈念没想到她的情绪会让两人产生这样的误会。 她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当然不是因为钱财的问题,你们忘了,光是你们收到的红包,都足够让你们读书了,那里是钱财的事情。” “那是因为……”沈玉儿不明白,连忙追问。 沈念停顿了一下才开口,“是姐姐不喜欢读书。” 她有些别扭,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怎么说话都觉得自然,但对上信哥儿和玉儿两人渴望读书认字上学的目光和高兴,她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居然有种心虚的感觉。 沈玉儿不明白沈念为什么不喜欢读书,她把脑袋歪向一边,睁大眼睛,“姐姐,不喜欢读书?!楼爷爷说姐姐要读书才能考试,等考出了,就不读书,以后玉儿和哥哥都能养姐姐!” 信哥儿也没想到沈念会因为这个原因才兴致不高,他也劝说道,“姐姐还没有去学堂读书,试过以后才能知道读书是个什么味道,倘若真不喜欢,以后就不读了,我以后一定能养活姐姐。” 沈念看着站在她跟前的信哥儿和玉儿,玉儿不说用,这么小的一个人,这会儿还被信哥儿抱着,但信哥儿这段时间却是因为吃好喝好,身量猛地拔高了一大截,原本瘦弱的身形变得结实,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和笃定的神情,很是让人动容。 沈念闻言,终于是笑了出来。 “好好好,你们一个两个都说是要养活我,姐姐会花钱的很,你们可得好好加油了。” 信哥儿和玉儿两人一口应下。 沈念被两人哄着,带着他们走进铺子,一进门,就是满屋子的墨味,不喜欢的人闻着就是冲鼻子,但沈家姐弟三人对这个味道都挺喜欢的,并不觉得刺鼻。 “几位是第一次来,想要买点什么?”掌柜很快走出来,笑着问道,他看这三个都眼生,目光最后又落在沈立信身上,不得不说,沈家姐弟三人都长得很是端正。 沈玉儿身量没有张开,雪团子一般惹人喜爱。 沈立信宛如松柏一般挺拔,目光坚毅,眉眼间生得一股子英气,衬得他更是与寻常农家人不同。 沈念面貌温和,细看过去,五官十分耐看,平日里看着很是有一种让人一看再看地冲动。 总而言之,他们三姐弟生得一副有文化学问好的脸。 沈念笑了笑,“文房四宝三套,再来几刀纸。” 三套? 孔叔伯说他送了笔墨一类,沈念还是准备再买一份。 主要是孔家已这人眼光极高,他送得出手的东西必定是上好的,对初学者来说都有些浪费,还不如先买点合适的笔墨用着,等以后再用也来得及。 掌柜听到沈念买的东西多,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除了镇上家底厚的那几家,其他人来买东西,从来没有出手如此阔绰的,他忙细问两句,“是初学吗?有没有什么要求?” 沈念倒不是初学,她先前开药方时故意写的中规中矩,收敛了以前的肆意和风骨,这会儿也不好装作懂行的样子。 “都是初学,学堂还要写大字。” “如此,那毛笔就得备大一些的,初学者手腕无力,不好控笔,适合狼兼毫的材质,三位可以看看这几只,都是鄙人亲手做的。” 掌柜引他们走到一面柜子,整面墙的柜子摆放的都是毛笔。 他拿出那几只狼兼毫材质的笔,递给沈念,“可需要试写一下?” 沈立信和沈玉儿同时看向沈念。 沈念在两人的目光下,轻咳一声,“试一下。” 第115章 隔壁的院子有主了 掌柜拿出备好的墨和纸,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沈家姐弟可以随意。 说是试笔,沈念也就是随便划两道,看看哪只笔更适合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至于她,开药方用什么笔都差不多。 “这都写的什么跟什么。” 嗤笑的声音从三人身后传来。 沈念等人回头,就看到一个身量未齐,穿着绫罗绸缎的小子,长得倒是一副人模狗样,说出来的比狗叫还难听。 那人还故意往前凑上来仔细看了看沈念划的那两竖,摇了摇头,“女人家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出来做什么丢人现眼,还学人写字。” 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双眼几乎都要喷火,想要开口却听到沈念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那人也听到沈念的笑声,恼怒地问道。 沈念挑眉,“女人好端端在家相夫教子,也未必能教出好儿子来,不也是出来丢人现眼,张口嘲讽他人?” “你!” “你什么你?我不过是学着你说两句而已,你这就生气了?看不出来堂堂一个大男人,肚量却跟女人一般小肚鸡肠,听不得人说话?” 沈念对上这样的人向来是不会生气的,因为她嘴皮子利索,从来就没有输过,反而是挑衅的人被气到半死,恨不得用眼珠子把她戳出几个洞来。 不过是两句话的功夫,两人四目相对,对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沈念却是气定神闲,丝毫看不出什么恼怒的情绪。 没一会儿功夫,那人气到直接跑出门。 沈念回过头,若无其事地把剩下的几支笔试了试,选出了三支来,其中沈立信的那一支笔最硬,沈玉儿的次之,她则用了最软和的那支。 掌柜拿到沈念选的几只狼兼毫,下意识打量了沈念。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亲手做的毛笔,当然是自己最清楚,沈念选的这几只笔都是适合初学者写的笔,男子力气大,需要更硬一些的材质,而小姑娘手劲儿小,则需要软一点,但也不能太软。 可以说沈念选的极为合适,这也只有是懂行的人才能挑出来的,再看沈念刚才随意划的那几条线,掌柜忽然就觉得也不是随意横竖地写了,初看过去,似乎毫无章法,跟稚子握笔随意涂抹一样,但仔细看过去,横竖的笔画中却似乎隐约能看出一点章法来。 掌柜当即不敢小看沈念,又推荐了几款适合的砚台之类的,包括写大字的宣纸,初学者写的大多为楷书,因此五分熟的纸写来手感最佳。 沈念见他推荐的合理,没有推却,全部买下,又额外购置了三个笔架和三块镇纸,等把所有东西置办齐全,竟然花了十两银子,还是在抹了零头的情况下,足以见农家人想要供出一个读书人是有多费劲。 沈念爽快掏出银两付钱,三人这才抱着满当当的东西,走回家里去。 他们今日也没有别的事情,加上时间还早,索性就到集市里买了好些肉,猪肉、羊肉割了两三斤,又买了不少的菜叶子,路过杏林堂的时候,医馆里病人不少,沈念就在门口跟小一小二说了声,等医馆看完病人,就到她家里去吃饭,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可以暖房。 小一欣然应下,“小的一会儿就跟楼大夫他们说。” 沈念点点头,又转道去了茶楼、酒楼,告知孙掌柜和陈老板两人晚上来家立吃饭,这才带着菜肉到家里忙活去了,这段时间,沈立信已经完全接过了家里的掌勺大权,他作为主厨,沈念和沈玉儿两人给他打下手。 三人在厨房里忙得差点忘了时间。 日头渐黑。 孙掌柜和陈老板率先过来,手里拎着东西,好奇地跟着沈玉儿走进院子。 两人也是第一次来官府建造的院落,倒是没有想到官府置办的院落居然也是不错,里外看着都是秀气,显然是建造的时候花了一些心思的。 “这院子不错。” 孙掌柜感叹道,边把手里的酒递给沈念。 陈老板却是拎着两个食盒,进门以后主动交给了沈立信,添了几个菜。 沈念也喜欢这个小院,“是还不错,而且屋子里置办的家具也还不错。” 哦?! 孙掌柜和陈老板来了兴致,反正其他人也还没来,两人索性就跟着沈念转悠了一圈,甚至在听到沈念说起周围还有两三个空置的院落时,顿时有想要入手的冲动。 沈念眨眨眼,看出他们是想要买院子,“你们要是感兴趣,我就让信哥儿去喊小五哥过来?他负责这边的院落售卖。” 孙掌柜连连点头,“不会扰乱你暖房?” “不会,近来医馆里忙得很,他们还得过好一会儿才能关门。”沈念摇头,把信哥儿喊来交待了两句,就让他去喊小五。 正好,今天也是小五几个人当差,他们卖掉了第一座院子,得了县太爷好大一个红包,相当于几个月的收入了,心里高兴得很,对沈家姐弟三个人也是十分照顾,一来二去,三个衙差跟沈家都熟稔起来。 “信哥儿,你怎么来了?”小五见到沈立信,“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们?正好,我们几个都有空,你说,我们跟你走一遭。” 信哥儿跟小五他们相熟,倒也不怵,嘿嘿一笑,“我姐请朋友过来暖房,正好,有人看了我们家的院子,来了兴趣,说是也想要买院子。” !!! 有这种好事! 小五和其他两个差役眼睛一亮,要说别人来跟他们说这话,他们八成会觉得对方故意诓骗,但是沈念来买院子的时候很是爽快,加上来往是也了解了她的为人,他们连忙把小五推出来,“既然如此,小五赶紧过去看看,要是还能再卖两个院子……” 今年可就是大丰收了! 一时间,三人心里对沈念的满意度几乎是要溢出来了。 小五也不客气,赶紧跟着沈立信去沈家,而沈念等人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他还没有认出孙掌柜和陈老板两人,只是觉得他们看着有些眼熟。 此时小五更没有什么架子,“是两位想要看院子吗?跟这个院子相邻的本来还有三个,不过昨个儿别人当值的时候左边的院子卖出去了,就只剩下右边两个小一些的院子。” 又卖出了一个? 孙掌柜和陈老板表示没关系,他们就觉得这院子好,位置也好,两人笑眯眯地跟着小五过去旁边看房。 倒是沈念,瞥了眼她家隔壁的院子,这几天院子里丝毫没有动静,甚至都感觉不到这院子已经有主了,也不知道是谁买下了。 第116章 美人儿和血腥味 孙掌柜和陈老板两人没一会儿就看完院子回来了,小五走在两人旁边,脸上笑起来跟朵儿花似的,显然是成了。 沈念知道两人有钱,却不知道他们如此好爽,说买下一个院子就买了。 “老陈,以后咱们可都是做邻居了。” 孙掌柜笑眯眯地说道。 陈老板也是高兴,“以往只听这边的院子贵,倒是不知道院子做的还挺精致,贵点也是值得的,等明日签了契约,我就把东西搬过来。” 这院子说是比沈念买的要小一些,但也有好几间屋子,厨具家具更是齐全,明日搬起来也不仓促。 最重要的是,陈老板至今没有成家,孤身一人,最多是带两个伙计过来,而孙掌柜,他是外地来的,有没有成家不知道,身边也只带了两个伙计,因此两人说买院子就买了,搬家的速度也是毫不含糊。 “到时候都来吃暖房饭,我酒楼里的饭菜随便挑!全搬过来都成!”陈老板很是豪气,还不忘喊上小五,“到时候有空的话,你跟兄弟几个也来,人多热闹。”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跟小五称兄道弟了。 小五连连点头,这几个人和沈念都是相熟的,又是沈念带来的生意,他当然是给足了面子,也不会摆什么架子,事实上,只要想到这个月的奖金,他心里头就更是热乎。 “成,那明日你们就来县衙拿契约,我今天还得当值,就先回去了。” 小五很快离开。 孙掌柜和陈老板两人也是高高兴兴走进沈家的院子,以后三家就成了邻居,相处起来就更是随意融洽了,两人得知沈家姐弟三人明日开始就要去书院读书,还颇为惊讶—— 家里的男丁读书倒不意外。 高门中的娇女也会有先生专门教书。 这小镇上姐妹两人也专程去读书认字,那可就太少了。 两人走的地方多,倒不会觉得这是白费钱,相反,他们很是支持人要读书。 “读书好哇,明理认事儿还能变聪明。” “这笔墨纸砚都备齐了吗?改明儿我也送一些过来,权当是给你们去读书的礼,念丫头也是太客气了,要是早点跟我说,你们都省下买纸的功夫了。” “……”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院子里气氛很是热闹。 等杏林堂其他人过来了,小院里才正式开饭,饭后,孔家已敲了半天,觉得这院子也着实不错,来了兴致,却得知最后两间空置的院子已经被买走,剩下的全都是外租了,暂时还没能有空余的院子。 孔家已顿觉遗憾。 孙掌柜见他是真有意想买,“孔兄弟要真想买,明儿我和老陈要去县衙签契,可以帮你问上一问。” 孔家已闻言,“不若明日我们一块儿去?” 陈老板点头,“那也行,若是有空置的院子,还能直接买了。” 三人对于购置院子的话题很快结束,三言两语就已经定下了明日的行程,要是小五在这里,大约是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两三年卖不出的院子,自打沈念买下以后,买主竟然接踵而至,甚至还出现留着的空置院子不够的情况。 这个月的收入满的不能再满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一行人迅速熟络起来,陈老板和孙掌柜也借机邀请众人之后到家里吃暖房饭,众人也都欣然应允,才又三三两两的散了。 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主动收拾碗筷,却是催着沈念在旁边拆众人带来的贺礼。 沈念也乐得清闲。 不得不说,所有人都是抱着对沈家姐弟好的心思,送的暖房礼也十分贴心,从摆件到宣纸到书籍本册一应俱全,孔家已的贺礼中甚至还放了三个大红包,里头各自封了八十八两的银票,寓意十分红火。 沈念笑着将这些礼物都摆放到她们各自的房间里,原本除了家具外的屋子,顿时就显得文雅了不少,等整理好贺礼,她就出来找还在院子边上洗碗筷的兄妹两个。 “姐姐,我们就快收拾好了。” “嗯,厨房里我给烧着水,等你们收拾完,就可以去洗漱了。” “诶!谢谢姐姐。” 沈玉儿手里拿着碗,快乐地把脸颊往沈念那边贴,表示自己的亲近之意。 沈念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却闻到了一股淡淡地血腥味。 这股味道很淡。 要不是沈念的嗅觉很是敏锐,又因为常年做医师的关系,对血腥味很是敏感,怕也是没法察觉到。 她没有惊动其他两人,只警惕地往隔壁院子的方向看—— 血腥味是从那边传来的。 她很快打发其他两人去厨房端热水,自己则留在原地站着,好一会儿功夫,她也没有听到隔壁院子有什么动静,晚上信哥儿和玉儿两人都是自己在屋子里睡觉,要是不弄清楚隔壁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她晚上也没法放心睡觉。 沈念想了想,很快就爬上院子墙边的一颗银杏树,她手脚略微有些不灵活,这个身体没有上辈子那么健朗,稍微爬两下就得停下休息,手脚也很快有种无力的感觉。 她好不容易才借着树干爬上去,小心翼翼地在墙根附近冒出一双眼睛往隔壁的院子里看。 入秋后越发的有点冷,月光皎洁,照在院子里倾泻下一片白光,给无人的小院平添两分凉意,空气里的血腥味更是重了两分。 沈念什么也没有看到,不得不探出头去看周围更多的地方,一转头,就在另一边和一个人四目相对。 “……”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饶是窥探隔壁院子的虚实被抓了个现行,她也并不惊慌,对方长得一张着实让人惊艳的脸,竟是比女人还漂亮,却没有一点阴柔之相,反而有种周身都被千年风雪包裹住而化不开的冷霜感。 沈念只是有些心虚。 她眼光毒辣,即便对方身上衣服整齐干净,不带一点儿血迹,却依旧从他脸上看出了伤病,很显然,那股血腥味就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随着人走近。 血腥味越发的清晰起来。 沈念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问候,就看到美人儿身子一歪,下一秒,整个人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失去了意识。 “……” ??? 沈念僵在墙上,傻眼了。 第117章 救治 美人躺在地上,显然是陷入了昏迷,再加上对方周围这一股子的血腥味,很容易就想到他身上有伤,大概率还是跟伤口有关。 沈念趴在墙角,犹豫着要不要趟这个浑水,要是才搬进新家,明天就传来隔壁院子死了人,也是挺晦气的。 “姐姐,你在上面做什么呢?” 沈玉儿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沈念回头,就看到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站在下面抬头看着她。 “我……” 要说是看风景,他们能信吗? 沈念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只让信哥儿赶紧去把小梯子搬过来,好在这个院子配备的工具也齐全,很快就把梯子拿来了。 沈念把梯子摆到另一边的墙边,又让他们在这边等着,她自己顺着梯子下去了。 美人的警惕心很高。 即便是在昏迷中,也还能对沈念的靠近做出下意识的抗拒,不过到底是不省人事,这种毫无意义的抗拒没有一点作用。 沈念给他把了脉,气血亏损的厉害,又伸手扒了他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找到他受伤的地方—— 伤口没有处理好,看得出只是潦草的撒了药绑了点绷带,这会儿白纱布透出殷红的血,显然是伤口开裂导致。 她先前闻到的血腥味也是这个原因。 “算你命大。” 沈念小声嘟囔了一句,转头爬上梯子,让信哥儿去端盆热水那点纱布过来,信哥儿不明所以很快照做,还是他手脚灵活,很快就爬上树又把东西带了过来。 “姐,这是……” 信哥儿看到倒在地上的人,没有反应过来。 沈念已经做出决定要救人,就不会想这么多,更何况眼前这个人长得如此俊美,先前发现她窥探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杀心,显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她救了人,也算是做一件好事。 “先把东西拿过来。”沈念开口。 她接过水和纱布,就把对方伤口上缠着的绷带小心的解开,露出里面的伤口,腹部像是被刀剑之类的利器划伤,几乎覆盖了大半的地方,要是伤地再深一点,就会当场命丧黄泉。 这会儿他已经开始出现发热的情况,不过伤口没有处理好,也不宜马上挪动,只能在原地处理,否则都不用等服药退热,他就直接丧命了。 沈念手脚麻利,以最快的速度帮他把伤口清理干净,中途还换了好几盆热水,又拿出随身备着的止血药和别的两个瓶子的药粉混合起来,均匀撒在他的伤口上, 这些药粉都是沈念特意配置的,平日里随时都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药效也是以快为主,因此撒上去后就立竿见影,当即就止了血。 沈立信已经看呆了。 “纱布。” 沈念又道。 沈立信连忙回过神,把手里的纱布给她。 沈念用纱布重新把伤口包扎好,比原先这人随意处理的伤口要干净的多,且松紧适宜,做完这一切,她才让信哥儿帮着把人给抬进屋子里面,却只是放在厅堂的桌子上,没有再往里面走。 她也不想更多的接触到这人别的秘密,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把这个药丸化在水里,给他咽下去。” 沈念把药丸递给信哥儿。 她自己则去家里面找了纸笔,原本是想要写药方子,但转念一想,那人腹部的伤口显然是有些日子了,若是有心去看大夫抓药,想来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到现在没有好转反而还造成了伤口开裂渗血的情况,显然是不方便去医馆看大夫的,更别说抓药了。 落笔的瞬间,她就改了主意,没有写下伤药的方子,只把三小瓶药粉和一瓶药丸子的用法写下来,再重新拿到隔壁的屋子里。 信哥儿已经帮着把药丸给人吃下了。 对方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稳,身体虽然还有些发烫,但温度也没有再持续往上升,命是保住了,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沈念给他重新把了脉,确认了他的情况后,就留下了药瓶子和纸,没有继续在这个院子里逗留,带着信哥儿两人回到自己家的院子。 “姐姐,你们没事?” 沈玉儿人小,沈念也不让她爬树也不让她到隔壁院子里去,只能呆在墙角边上干等着,这会儿看到沈念他们回来,赶紧问道,还不忘检查两人身上的情况—— 她都闻到血腥味了! 沈念见沈玉儿说话,才意识到血腥味的问题,安抚了她两句,就让两人赶紧回去睡觉休息。 她想了想,从院子里捡了点银杏叶捣烂,往里面又加了点药粉,加火点燃,一股子混杂着银杏叶的味道当即飘散出来,将周围的血腥味完全覆盖。 做完这些后,她才把盆放回厨房,又换下沾着血迹的衣服洗干净,最后才回到房间里躺下。 这一晚上,她都睡得不太安稳,又听到周围似乎隐约传来什么动静,等快要天亮的时候才真正的睡着,但没有睡一会儿,她就被沈玉儿喊醒,要起来吃饭去学堂了。 沈念:“……” 明明救了人做了好事,此时却只感觉昏昏欲睡。 她用冷水洗了脸,凉意在脸上瞬间散开,直打了个激灵,她才感觉清醒了一点,吃完早点,各自带上笔墨纸砚等工具,这才匆忙出门,走向书院。 镇上到书院去的路,沈念很是熟悉,三人没有走什么冤枉路,直接就走到了书院。 门房还是原先的老头子,他一眼就认出了沈念,见她带着两人,都是一副来读书的模样,还很是高兴,“念丫头,你来了啊,赶紧进去,快迟到了,可是要挨板子的。” 沈念知道书院的路,但是还不清楚书院里面的课堂位置,问清楚了以后,才走进书院,到了分叉路便是和信哥儿、玉儿两人分开。 一个往南,一个往北,信哥儿和玉儿他们两人要去的是启蒙班,沈念则是因为韩饶的关系,直接破格去了甲班。 沈念赶着上课的时辰走进屋子里。 大部分人都已经落座,仅有几个位置还没有人坐。 韩饶察觉来人,抬起头来,笑了笑,“沈念,你就坐那边。” 有段时间没见,他倒是还是这幅不羁的样子。 沈念规矩的喊了声“先生”,而后入座。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先生吸引,全都看着沈念走到边上的位置上坐下—— 这是,来读书的? 第118章 读书适合睡大觉 当今民风朴实且较前朝要开放得多,但民间仍少有人把女儿家送往书院读书,哪怕是家底丰厚的人家,也大多选择单独请个启蒙的先生,或者是送到大家族开设的学堂里启蒙,前者是供儿子读书都尚且要勒紧裤腰带,自然不会把女儿也送到书院,后者却是坚持着先前的风气,不愿意让女儿家家的混迹在书院里,传出去对名声也不好。 因此书院虽可招收女学生,却从未有过女人来读书,沈念的出现完全打破了众人的认识。 沈念在书院的名声也大。 之前天气热的时候,哪个学生没有喝过她煮的凉茶,两文钱一碗偶尔还排不上队,得多掏钱去茶馆里头喝一碗,只是从没有人想过她还会突然出现在甲字班来读书。 就沈念进门到坐下这么一会儿功夫,不少人脑海里的思绪已经百转千回。有人回过神还友好地跟她打招呼,更多的却是觉得不喜和厌恶,一方面是认为女人来书院是败坏风气,另一些人却是觉得沈念不过是个卖凉茶的,哪里有资格和他们在同一个书院里读书? 这些好奇的、厌恶的、探寻的眼神落在沈念身上,她一概装作不知,认真地将带来的笔墨纸砚等东西都摆放整齐,至于书本…… 她抬起头。 韩饶正好走过来,“今天讲《大学》,你且用着,回头抄誉一本再还我也不迟。” 他虽然为人不羁,心却是细致,知道沈念头一天上课,约莫是连讲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是备好书本了,加上她们姐弟三人都来上学,家里银钱不宽裕,买本册就不必了,抄誉是个好路子。 沈念接过来,“家里正好有这本,明日我就可以还给先生了。” 昨天姚元宏的贺礼便是一大堆的书册,沈念怀疑他是把所有的本册都带过来了,就只为了不再看到这些书籍。 韩饶点了点头,正好听到外头响起敲铃的声音,也不再说别的,直接开始上课。 其他人也收敛了目光,专心听韩饶上课。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本为礼记中所记载篇幅,被单独抽出并为四书。” “……” “这篇尤为重要,你们回去需勤勉熟记背诵,切勿懈怠。” “是!” “行了,你们还需去学蹴鞠,且散了。” 韩饶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可以离开。 书院除了教授学问,同样也请了骑射的先生,一会儿众人都被安排前往学习蹴鞠,因此韩饶见众人都是心不在焉,直接就打发了他们。 不过眼下,众人心不在焉可不是为了蹴鞠,而是因为沈念。 后者与他们一道上了课,脊背笔直,又十分专心,让他们都大为吃惊,没有想到沈念竟真能听懂。 韩饶见他们都不动,轻咳两声,“还不走?是打算留下来先背两句?” !!! 众人闻言,连忙起身离开。 也有人犹豫着朝沈念看过去,不知道要不要喊她一道。 韩饶看了那人一眼,“你们只管去就好,沈念是为了结业考试才来的,不与你们一道上骑射的课。” 那人闻言,连忙同别人一道走了。 整个屋子里顷刻就剩下了韩饶和沈念两人,而沈念依旧脊背笔直,一动不动。 见到这样的沈念,韩饶顿时没了声响。 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沈念听的认真,却不想,后来多从她身边路过,走了两边,才发现了各种蹊跷,她竟是脊背笔直,一动不动地半阖着眼睛在睡大觉! 这么多人来回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也亏的她有本事! 韩饶从袖口抽出一把折扇来,“啪”得打在书案上,如此声响,也不见沈念猛地惊醒,而是处变不惊地缓缓睁开眼睛,连姿势都没有变化一下,仿佛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在认真听讲的模样。 韩饶:“……” 这等定力真是拔尖。 若是能用在正途上,那必然是能学成的人。 沈念看到韩饶盯着自己,眨了眨眼睛,刚才睡得太香,以至于她反应慢了半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韩饶两个人了?! 到这会儿,沈念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在上课的时候睡觉被抓包了! 她倒是没有慌乱。 其他人都走了,那就是韩饶有意替她隐瞒下来了,并没有被当堂揭发。 韩饶站起身。 沈念见状,也连忙跟着站起来,“先生好。” 韩饶:“……” 他觉得自己重新认识了沈念在读书上的一面。 最初沈念救了自己,每日都到书院里来送凉茶,一来二去,两人平辈相交也算是相熟了,他觉得沈念行事稳重,又有见地,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医术,想必是能静下心来钻研的人,还觉得沈念很是不错。 万万没想到,沈念第一天来上课,她就已经熟睡过去,睡得安稳又大胆,甚至厉害到除了自己都没有人发现。 韩饶脑门一突一突的,只感觉到沈念的棘手,“你知道自己是为了结业考试来的?” 沈念乖巧点头,“知道。” 韩饶又问:“那你为什么白日里睡大觉?” 沈念:“……” 她低下头,没有和韩饶争辩。 有上辈子的经验在,她清楚的知道,和教书的先生争辩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尤其是在她做错事理亏的情况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倒不如低个头,赶紧把眼下的责问给蒙混过关。 韩饶不知道沈念心里的想法。 他见沈念低头,和往日与人争辩的行径截然不同,心道还算是知道错了,他也缓和了脸色,“你也是第一天来书院,自己多注意点,日后万不可再犯,今日就罚你回去将《大学》第一章抄十遍,大字十张,手心就不打了。” 沈念:“……” 罚抄还不如打手心。 她心里呼喊着,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不满。 韩饶也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地放过了她,还询问了她读书的进度和范围,想要知道她确切的情况。 沈念读书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平日里就喜欢看些话本子,饶是如此,有上辈子的底子在,她仍然出乎韩饶的意料,两人交流颇多,最后韩饶颇为欣喜的叮嘱她好好读书才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后睡意再度涌上来的沈念:“……” 想到韩饶离开前的模样,沈念也在思索,她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位韩先生意识到,她就是块扶不起的烂玉呢? 第119章 不必登门致谢 除了韩饶的课,沈念还有两节课要上,她出去打听了一圈,启蒙班的学生年纪虽小,但早出晚归,在酉时三刻才会回家,她却是下午就可以结束。 不过韩饶布置了不少作业,光是罚抄十遍就得不少时间。 沈念摊开书本,索性在其他人玩蹴鞠的时候就开始抄写,一笔一画地写对她来说颇为折磨,需要费点心思才能抑制住她的手往连贯地写,因此她写的很慢。 “真是癞蛤蟆也想学天鹅,写成这般模样还敢到甲字班来,即便是你考取不了功名,未免也太不中用。” 嘲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青白色长袍的边角出现在沈念的余光里。 她一抬头,就看到几个人站在跟前,其中一人面带不屑,很是瞧不上她写的这副字,这几个人都是甲字班的学生,以往也来买过几次凉茶,不过每次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沈念也不恼,停下抄誉,真诚地看着这几个人,“小女子胸无大志,来这里读书也不过是想通过结业考试,自然是比不上几位志向高远。” “你知道就好!” 刘杨用鼻孔出气,拿下巴看人。 沈念点点头,“我自然是知道的。” 刘杨:“……” 怎么回事!本来就是嘲讽人的,但沈念这真诚的样子,似乎没有被嘲讽,反过来还夸他们志向高远! 跟刘杨在一道的几个人也有这种不得劲的味道,他们几个张扬惯了,经常嘲讽一些家境贫寒的学生,看那些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们就更来劲儿。 这会儿如法炮制想要奚落沈念,对方不过是一个卖茶水的,居然还能到甲字班来读书,他们看不过眼,可对方面色如常,目光真诚,似乎打心底里是这么认为的,偏偏这种追捧的言语反而让他们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明着是在夸赞他们,实则却是反讽? “你!”另一人开口想质问。 “您说。”沈念快速接话,仍旧是一脸真诚。 这要怎么问? 说她在嘲讽他们几个? 每个字分开来再组合起来,怎么揣摩都不带任何的嘲讽,是个人听了都觉得没问题。 几个人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一句话都没有多留,径直离开了甲字班。 沈念撇了撇嘴角,就这么点功力还想来挑事儿,她压根就没有把刚才那几个人放在眼里,继续低头进行她的罚抄大业,抄写过于专心的她,也就没有发现屋子里的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坐了个人,对方安安静静地端坐在角落,手里拿了本书,以至于谁都没有察觉。 他将事情看在眼里,眼里有着十分的赞赏,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明着是抬举,实际上却是阴阳怪气,还让人抓不出错来,毫不费力地让那些挑事的人无话可说。 是个人才。 他点了点头,继续看手里的书籍。 等到一个时辰后,甲字班的人陆续回来,才有人惊讶地发现冯先生已经坐在屋子里面,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原本喧闹的人群当即跟一只只鹌鹑一样乖巧。 冯先生这才起身,坐到先生该坐的位置。 沈念已经抄写了一个时辰,每个字都跟在催促她睡觉一般,毫不意外,她在冯先生上课的时候一样是睡了过去,对方还毫无察觉。 这次沈念有了之前的经验,大概知道书院的先生上课时长,她掐着点醒过来,正好听见冯先生结束讲课,对方笑吟吟地布置了大课的作业,让每个人写一篇策论。 冯先生还颇为关照沈念,告诉她若是不会写,就先提炼观点,明日来上课的时候讲述一番也行。 沈念深感冯先生的关照,连连点头——能少写几个字是几个字。 等她上完最后一节课,三节大课的补眠已经让她十分精神,出了韩饶,谁都没有察觉她偷偷睡觉的行为,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到她居然有这样的睡功和这般大的胆子,坐在前排还敢明目张胆的睡觉。 沈念今天就积累了两篇策论和罚抄、大字等功课,她不由得感慨,难怪甲字班下课地早,要是迟一些,哪里还能写完这么多的功课。 因着下课早,沈念收拾好东西,就去找了信哥儿和玉儿两人,告诉他们自己先回家做功课,两人就一道结伴回来。 镇上人多,下课的时候天也没有全黑,加上书院到家也就走一刻钟左右,沈念很是放心地让两人自己回来。 信哥儿点点头,“姐姐放心。” 玉儿也是煞有其事,“姐姐,玉儿和哥哥都有好好读书,你放心。” 沈念闻言,脸上带着笑意,“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走出书院,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街上转悠了一圈,买了点菜叶子和猪肉,晚上就吃得简单点,下个面吃就好,等信哥儿回来了再做饭。 沈念又想到,他们两个人虽然在启蒙班,但必然也是有写大字的功课,保不齐还得背书,如此一来,书房可不就得安排上了? 他们屋子里都有桌子可以读书写字,但既然要做功课,自然是聚在一块儿更有意思,也方便她监督两人做功课。 这么一想,沈念又决定去找一趟小五,问问他们给院子配置的家具都是在哪里买的。 不过沈念背着包,又拎着菜和肉,还是要先回家一趟,把东西放一放再去找小五。 沈念穿过院子的时候,昨晚的血腥味已经彻底散去,只剩下空气中飘着的银杏的淡香,她也没有再做出爬墙的行径,没有生出再去看看那个美人的伤势。 只能说,她对自己配置的药粉药丸很是自信,压根不用再去问诊。 沈念放好东西,就准备去县衙找小五。 她一打开院子大门,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人。 比起昨晚的病弱相貌,这会儿的美人显然是要精神的多,至少面色白皙却没有呈现出惨白,又带着感激的神色,“姑娘,昨晚多谢你出手相救,若不是你,我也挨不过去。” 沈念站定在门口,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没有要请这人进门,对方特意登门致谢,她非但不觉得人情温暖,反而十分警惕。 季苏白在沈念的目光下从自然到感觉有些不自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昨晚上这小姑娘看着大胆,甚至爬墙来窥探究竟,没想到白日里如此警觉。 想到这里,他主动退后一步,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姑娘不必……” 沈念出声打断,“你也不必这么上门表示感激,我救你只是不想才买的院子隔壁就出现死人,那也太晦气了,至于别的,你什么也不用跟我说,只要过你自己的日子,别过来打扰就好。” 她就差明着说让季苏白赶紧滚回自己的院子。 季苏白:“……是在下唐突了。” 他明白了沈念的意思。 沈念冷漠地点点头,买出门把院子的门关紧,这才绕过他径直走向县衙。 季苏白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回到院子里,他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白色瓷瓶,若有所思的看着,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昨天昏迷前的景象。 第120章 布置书房 他在半路被人追杀,仓皇逃出,根本没能好好治疗伤势,等到了这个镇上,才在好友的帮助下,以他的名义买下这座院子,有了个容身之所。 但友人也无法在镇上停留太长时间,怕引起别人怀疑,因此对方买下院子后就已经离开。 他身上的伤口极大,又是利刃所伤,伤口极为明显,为此,他不能直接去医馆找大夫治疗,只能买些医馆里配置好的伤药,简单的包扎,因此伤势恢复起来慢得很,甚至偶尔也会反复。 昨天晚上他就是稍微动了两下,牵动了伤口,没想到伤口开裂,还带着剧痛,不得已,只能想着赶紧回房重新包扎,没想到才走两步,他就听到隔壁院子传来的动静,很明显,是有人在爬墙。 季苏白警惕地看着墙面,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看到有人在墙角处冒头,出乎他意料,对方很明显是个姑娘家,尤其是在两人视线相对后,她居然也不害怕。 季苏白想说点什么,结果才走两步就一头栽倒在地,完全失去了意识。 再后来,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上的血液似乎在快速流失,身体逐渐变冷,又觉得仿佛浸在火炉里面一般,又冷又热,几乎让他感受到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才感觉冰冷和火热两种温度逐渐中和,身体也平稳下来,等到天亮以后,阳光照在他脸上,才让他恍然惊醒过来! 他也是才发现身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伤口也不再像往常一样火辣辣的疼痛,反而有股清凉的感觉,手里边还被塞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瓷瓶里药粉和药丸的用法用量。 所有的变化全都指向昨晚在墙角冒头的那个姑娘家…… 季苏白低头看着手里的白瓷瓶,对方的好意和疏远都十分明显,他下意识笑了笑,也是,莫名负伤昏死在院子里,又是个不明不白的身份,难怪对方这般警惕。 但对方不顾危险救了他的这份情,他也要承。 …… 沈念甚至都没有问对方的名字就打发走了美人儿,那人的音容样貌一一在耳边和脑海掠过,只能说,晚上乍一见到时,只觉得美貌,等白日里,他活生生的站在人跟前时,丝毫不损他的美貌,甚至连清朗的嗓音都显得与他容貌相衬,即便是上辈子,她也没见过这等好样貌的男子。 不过再好看,就他这样的伤势,沈念一眼就认出是兵刃所伤,很显然那些人是真想杀他,刀口再深一些,这人也活不到现在,更等不到她出手救治。 只能说…… 好看的人儿只能远观。 想要保命就得保持距离。 沈念摇了摇头,将对方的美貌甩出脑海,径直走到县衙。 县衙门口当值的人已经换了一拨,沈念买了院子后也见过几次,同样很是友好热情。 “沈姑娘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当值差役问道。 “我是想问院子里的家具都是哪里买的。”沈念跟他打听,“这几日我弟弟妹妹都开始读书了,想再布置一个书房,打点柜子桌椅之类。” 沈念还想在厅堂边上的里间添置一些保存草药的柜子,也能应对不时之需,像是意外遇到人受伤或者家里人生病,也好有点准备,免得大半夜还要跑杏林堂,把其他人吵醒了。 衙差听沈念想要买家具,要说别的工匠,他可能还真不清楚,但是这家具,当初县太爷可是特意请了外头的师傅过来,在镇上那可是独一份儿,那手艺,可真没话说,当时不少兄弟都是沾了县太爷的光,多少都打了两口家具备用,哪怕是暂时用不上,也是想办法打了柜子或者箱子,摆在家里面,看着就完全不一样。 正好,沈念也是运气好。 县太爷这几天又把那个匠人请过来了。 “要说沈姑娘是个有运道的人,”那名衙差很是热心的带着沈念进到后衙,“巧了,县太爷才把那位匠人请过来,你就来问了,就是木料和手工较其他时候略贵一些,但是手艺您也是看见的,那是一等一的好。” 确实。 沈念在沈家村和镇子上就没见过这种好手艺,明明样式和雕刻也不复杂,但做出来就是和旁的看起来不一样。 那名差役领着她找到木匠,对方有着一间单独的干活的地方,满地的木头,一进去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对方看到进来的两人,神色冷淡,“怎么了?” 衙差也不恼,显然是习惯了对方的冷淡,“左师傅,这位沈姑娘买了县衙的院子,还想请你打些桌椅柜子之类的,布置一间书房,你看看……” 左师傅身形魁梧,两只手上都有着老茧,显然是常年浸淫在木工活里。 他听到沈念买了院子,多看了她一眼,“你想打什么样式的桌椅?” 沈念倒是没有细想书房该怎么布置,不过…… 她对着人笑了笑,“左师傅方便过去我家看看吗?我们日常有三个人读书写字,除了桌椅,还需要存放些书籍之类,此外,我还想再打一个药柜。” 药柜? 左师傅这才抬起头,露出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不过面色冷淡,冲淡了他面向的凶狠。 先前衙役也跟她说了,这左师傅看着凶,对人又冷淡,实则却是个再细致不过的人。 沈念面色如常,丝毫没有被他的凶相吓到,“我就在杏林堂做学徒。” 杏林堂…… 左师傅心里一动,“最近听说镇上有一名小沈大夫,专治跌打损伤,连陈年的旧伤也能治疗,传言可是真?” 小沈大夫本人·沈念没想到他会打听自己,好在她常年被人夸赞,无论是天赋还是医术都很拿得出手,此时也能面不改色地点头,“我就是那位小沈大夫,专治跌打损伤倒也不是,什么毛病我都能看一点,不过陈年的伤,具体如何也要面诊过再论,眼下也不敢胡乱吹嘘。” 话虽如此,沈念的神色言语却极为自信,与她学徒的身份完全不同。 左师傅闻言,一改先前的冷漠,反而很是热情,“原是小沈大夫想打几口家具,我现在就有时间,不若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别的不说,书房的布置在下也是颇有心得。” 说话间,他已经站起身,随时准备跟着沈念过去。 沈念从他的态度里看出了点端倪,不过对方身形矫健,四肢有力,有陈年旧伤的人显然不是他,但对方这么热切的态度也能说明受伤的人对他很是重要。 “那就要有劳左师傅了。” 从未见过左师傅这般热情的衙差:“……” 他看看左师傅,又看看沈念,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沈念已经带着左师傅走出门,他连忙追上去,“诶诶诶等等,左师傅,这两日不是说好要给县太爷把他的柜子打了吗?” 这师傅这么快就走了。 到时候县太爷回来了没看到人怎么办?! 左师傅一挥手,“让你家老爷等着,我现在没空了。” 差役:“……” 他眼睁睁看着沈念带走了“对人冷淡”的左师傅。 第121章 当面质疑 沈念带左师傅到空置的屋子里看了一圈,对方徒手丈量尺寸,又问了一些相关喜好的问题,这才表示自己已经知道,回头画好图样,就给她拿过来看。 沈念很是高兴,主动问道,“左师傅可是想给什么人看病?” 否则也不用对她如此热切。 况且,沈念在镇上虽有点名气,但到底还只是镇上未出师的学徒,对方这木工活的手艺来看,必然是在州府级别以上的工匠,见过厉害的医师何止百人?对方听闻她的名声后却依旧如此热切,想必是能找的大夫全都找了个遍,到现在乍见一丝可能便往上扑。 果然,听到沈念主动开口,左师傅脸上浮现出一丝晦暗,“是我家夫人。” 这会儿是上门给人订制家具,左师傅也没有说的太过详细,只略微提及家人患病多年,等过几天就把人从万安城里接过来,到时候再详细面诊。 说话间,左师傅脸上也带着某种微小的祈求,目光在提及家人的时候,也流露出温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很多。 沈念同左师傅商定了面诊的时间,又问了关于订制桌椅柜子的价格,预付了三成的定金,对方倒是客客气气,还说可以等之后一并支付,沈念也不同意。 给人看病是一回事。 左师傅已经对她很是周到,不应该再让他额外的付出精力。 沈念坚持付了定金,这才把他送到门口。 “小沈大夫,您就到这里不用送了,我回去就开始画图样,大概需要两三天的功夫,正好到时等夫人到了,我一并带着她过来。” 左师傅连忙说道,没有让沈念继续再送。 沈念点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有人喊她。 “念丫头!” 孙掌柜带着茶楼的两个伙计站在旁边,他家院子门口还停放着三辆牛车,上面堆满了箱子被褥之类的东西,满满当当的,家当不少。 他让其他两人继续把东西搬进去,自己则走过来同沈念打招呼。 沈念笑了笑,“孙伯伯,你这会儿就搬进来?” 孙掌柜点头,看向左师傅,“这位是……” 沈念解释说自己想要打桌椅,正巧左师傅就是院子里家具的工匠,便请了他过来瞧瞧。 孙掌柜一听,巧了,他对院子里的家具也十分满意,就这手艺放眼整个镇上都没人能比得上,他正好想打听打造这个家具的工匠,没想到在沈念这里碰上了。 于是他便热情邀请左师傅一同跟他过去看看。 左师傅生性冷淡,对沈念热情是因为她是大夫,至于孙掌柜…… 他刚想开口拒绝,孙掌柜却越发的热情,对他周身散发的冷意丝毫不觉,三言两语就把左师傅拉拢过来,等人回过神的时候,孙掌柜已经亲切地喊上左师傅,告别了沈念,前往他的小院里去了。 左师傅:“……” 怎么会有如此热情又能说会道的人! 沈念察觉出左师傅的震惊,忍住笑意,同两人道别,就转身回到自己院子里,从放学到现在,耽误了不少功夫了,她还有两篇策论要写,好在罚抄的内容就只剩下两遍,别的都在书院抄完了。 回到屋子里认真做功课的沈念,当然也不知道左师傅好不容易在孙掌柜的热情中解脱出来,却在出门的时候撞见了同样是搬进院子里的陈老板。 后者不像孙掌柜那么能说会道把人给迷惑住,但常年开酒楼又跟各种人打交道,陈老板自然有自己的一套与人交往的手段,听到这位左师傅的手艺活好的出奇,他同样三言两语把人给骗进自己院子里去了。 至于左师傅在天黑了以后才从陈老板的院子里出来,手上的活已经排起了长队,哪怕再怎么喜欢做木工的活,他也觉得有些两眼发蒙。 …… 沈念沉浸在写策论的快乐中。 她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抄书,但却喜欢写策论,这也是为什么跟人吵架的时候,她总是思维清晰,经常把别人带到沟里去,也从没有在吵架的时候输掉的主要原因。 她很快写完一篇,新铺了纸,准备写第二篇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下一秒就传来玉儿快乐的声音,“姐姐,我们回来了。” 沈念放下笔,从屋子里探出头。 沈玉儿和沈立信两人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显然是高兴的很。 沈立信很快放下东西,“我先去做饭。” 沈念和沈玉儿两人同时点头,沈念又说。“菜已经洗好了,面也和好了,做个面就好。” 沈立信闻言,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对沈念的体贴很是高兴,不管怎么样,姐姐都是最关心他们两人的。 自打沈立信掌厨以来,他在厨艺上颇有天分,加上时常跟陈老板等人来往,也学了不少技巧,因此厨艺很是有一番的长进,无论是硬菜还是家常小菜,别有一番滋味儿。 三人“呲溜呲溜”地干完三碗面,连面汤都喝的一滴不剩,很是满足的溃叹一声。 沈念又跟两人讲了自己找工匠打家具,准备布置个书房,到时候他们还能在一块儿读书写字,信哥儿和玉儿两人听了都十分高兴。 饭后,沈念负责收拾碗筷。 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却是被她直接打发进屋子里去写功课,白日里,他们在书院也认了字,功课不轻,每个人每天至少要写十五张大字,不认真写被看出来的话还得加倍的处罚。 沈念“啧啧啧”地摇头,只觉得读书就是件苦差事。 倒是沈立信和沈玉儿两人很是喜欢,丝毫不觉得困苦,两人一头扎进屋子里,沉浸在认字写大字的快乐里,就连夜深了该睡觉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沈念进去后得知他们已经完成功课,才强制性地让他们睡下了。 而后,沈念也回到屋子里很快躺下。 整个院子都变得安静下来,沈念闭上眼睛,很快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 沈家姐弟三人照常前往书院,在岔路口分别,三人各自上交了昨天的功课。 “韩先生。” 沈念乖巧上前。 她除了策论,还有罚抄的内容,跟别人薄薄的一张纸比起来,实在是多太多了。 其他人见状,纷纷多看了她两眼,不明白她怎么有这么多功课。 韩饶见她把所有的功课规矩的做完,不由得点头,心道虽然沈念上课睡觉,课后倒是肯用功,没有那么冥顽不化,而且昨天冯先生和方先生两位先生也对沈念赞誉有加,说她很是认真,有向学之心。 他仔细看了沈念写的大字,正想开口说话,就听到屋子里另一边有人突然开口,“韩先生,这人到底是怎么来甲字班的?她也不过是个卖茶水的,即便是识字想要通过结业考试,也不该来甲字班?” 刹那间。 甲字班变得很是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所有人的视线在说话的刘杨和沈念之间徘徊。 韩饶看向刘杨,对方连忙挺直胸膛,视线毫不闪躲,表示自己说的话没有错! 第122章 赌约 不单是刘杨提出对沈念的质疑,同他一道的那几个人也站起来表示对他的支持,昨天他们回去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尤其是沈念夸赞他们的那几句话,分明就是明着褒扬,暗地里却是故意磕碜他们,偏偏还要表现出一幅真诚不受影响的样子,着实是让人生气。 他们就商量着,今天要当面给沈念一个下马威。 只要当着韩饶的面提出质疑,对方也不敢再这么阴阳怪气,她要是真说自己不配,那就麻溜的滚出甲字班。 因此,刘杨即便是畏惧韩饶的目光,此时也觉得底气十足,还顶着对方的目光,挑衅的看向沈念。 沈念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刘杨等人,完全没有动怒,不知道是该觉得对方蠢笨,还是好笑,偏就有人把自己看作生来高人一等的人,也不想想比他们尊贵的人多的去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抱着这样的想法,这辈子又能有什么见地和出息? 刘杨被韩饶的目光看着有些头皮发麻,仍然梗着脖子开口,“我又没有说错,她写的字不就是摆在这里?大家一看便知,再者,我们都在书院读书,好几年了,每逢月便考试,拔尖者才能进入甲字班,凭什么她一来就能进甲字班?” 刘杨直接点破一些人心里的不平衡。 另外一人冲动之下也口不择言,“难道就凭她救了先生一命吗?” 这话一出,满堂震惊。 屋子里面越发的安静,所有人屏气凝神,生怕火星子烧到自己身上,也有几个人看不过眼,几个男人还要这么针对一个小姑娘,但碍于屋子里的气氛,谁也没敢在这个当口帮忙说话。 韩饶的神色逐渐变得严厉生冷起来,他平日里看着放浪不羁,和学生们也能玩到一块儿,但到底是先生,冷着脸看着很是颇有威严,“你当真觉得,沈念入甲字班是因为救了我一命?” 刘杨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当、当然!” 韩饶又问:“还有谁是这么想的?” 没人敢开口。 凡是被韩饶视线扫过,不少人都下意识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但就是这样,韩饶也看得出,抱有类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他冷笑一声,手里的戒尺一下子打在桌子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韩饶怒极反笑,比冷着脸的时候还让人害怕。 “想来,你们对我也有些误解。” “往日我好说话,是因为宽容些也无妨,但沈念入学,到甲字班来读书,是院长亲口应下,谁还记得初入甲字班时候的选人标准?” “……” 屋子里一片安静。 韩饶问完,也没有要自问自答,大有没人回答就一直耗下去的意思。 好一会儿功夫,才有人缓慢地站起来,犹豫着看了眼韩饶,“如、如果学生没记错,那便是以人的天资、学问来排。” 其他人都意识到韩饶话里面的意思。 的确,当初在他们入学的时候,只设有一场简单的考试,只考察了最基础的读书写字,反而是考试后,每个人都需要进行当面的考察,书院的十几个先生与你一个人面对面的聊天,当时那点忐忑和惶恐的滋味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天资为先。 学问其次。 入学后,再以每月考核成绩作为综合考虑,勤勉者力争上游,略有天资却不够努力的人反而落后。 几年下来,甲字班的学生每月都会更迭,能够一直待在甲字班的人,全都是书院的佼佼者。 韩饶的一句话就堵死了那些心里不忿的人。 他点了点头,又问,“论天资、勤勉,沈念只在幼时跟随父亲学过医理,如今已经能够替人治病,镇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是你家里人,说不定也去行杏林堂求医。” “论学问,读书好,是学问,论医术,又何尝不是学问?” “我再问你们,你们读书是为了什么?” “……” 底下鸦雀无声。 在韩饶的审视下,全都低下了头。 他们读书自然是为了考取功名,可以做官,但仅仅是做大官显得空洞又虚浮,做官更是为了能够为国献策,造福百姓苍生。镇上的书院只是于考取秀才的阶段,他们读书多年,自然是有一片自己的理想,既然如此,读书、学医,又有什么区别?他们读书有学问,医术难道就不是一门学问? 若他们因为能读书就看不起沈念。 沈念自然也能凭一身医术瞧不起他们这些人。 韩饶见所有人心里逐渐清明又面上带有惭愧的神色,心里满意,施施然靠在椅背上,其他人全都低着头,自然看不见他面上的得意。 只有…… 他察觉一道视线,一扭头,就见到沈念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自己,面上毫无惧怕,反而隐隐透着一些看透真相的无语。 韩饶:“……” 他下意识坐直身子,轻咳两声,端正自己的态度,表明他并不是在以此为乐。 沈念什么也没说,把手里抄写的大字再交给韩饶以后就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韩饶看了眼沈念写的大字,挑了挑眉。 他突然开口,“你们既然嫌弃沈念的字不好看,又觉得她读书不行,那我就和你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 沈念立马转过身,心里头有种很是不详的感觉。 其他人也懵懂地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韩饶,不明白他们的先生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韩饶挑眉,“我就赌,结业考试时,沈念不但可以写出一手好字,考试成绩还能在你们之上,位于上游甲等。” “这怎么可能?!” 刘杨下意识开口,连畏惧都忘了。 他实在是被韩饶说的赌约内容震惊了! 韩饶自在地靠回椅背上,“怎么不可能?倘若沈念做不到,就算先生我输了,以后我便离开书院,从此不再教书……” “先生不可!” “先生不用如此!” 好几个学生听到韩饶的话,大感震惊,连忙进行劝阻。 也有一部分人当即瞪向刘杨等人,觉得都是他们挑起来的事儿,否则韩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气话,连不教书都说出来了! 韩饶摆手,示意他们都坐下,“我还没有说完。” 其他人只能不甘心地坐下。 沈念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的明显,她不能再让韩饶说下去,然而韩饶却根本没给她插话的机会…… 第123章 别在乎赌约 韩饶下巴一抬,把剩下半截说了出来,“若是沈念能够做到,那便是你们输了,日后抱有沈念入学不公平的想法的人,便主动与她道歉。” 甲字班的学生再次震惊,韩饶几乎是赌上了他做先生的生涯来给沈念正名,倘若他仅仅是言语上威慑了众人,还是会有很多人心里面不服气。 可韩饶为了沈念,居然公开和学生定下这样的赌约?! 即便沈念在学医上颇有天赋,但隔行如隔山,沈念未必能读好书,韩饶的话同样也记激起了刘杨等一行人心里的那点不痛快,再者,从现在到结业考试,也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沈念怎么可能超过甲字班的学生? 刘杨当即应下,“好!先生既然这么说,我就应下这个赌约!” 其他人也随即开口应下。 往日他们的确是不敢,可少年意气,韩饶有意激怒他们,又怎么会给他们拒绝的机会,双方达成一致,便可以重新开始讲学。 沈念站在原地没有回座位。 韩饶看了她一眼,“快回去坐着。” 就跟打发一只小兔子一样自然。 沈念:“……” 她作为赌约的当事人,竟被排除在外,好像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又看了眼韩饶,对方面色沉稳,仿佛无事发生,她想了想,最终没有打断上课,还是回到座位上,至于别的话,等下课以后再说。 一堂课下来,甲字班的学生从未如此认真的听过课,即便是那些没有瞧不起沈念的学生,也都专心凝神,他们也有些左右为难,一方面怕沈念读得不好,韩饶输了赌约,当真从此不做先生了,另一方面,文人的傲气也让他们有些自负,读了这么些年的书,反倒是被沈念赶超过去,就连他们自己都要笑话自己。 就连沈念,也难得在先生讲学时没有了睡意。 韩饶对甲字班学生的变化很是满意,在下课的响锣响起后,他便施施然起身,“今天就到这里。” 说完他就走出甲字班。 沈念连忙起身追出去,她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刘杨看到沈念追出去,不由地嗤笑,“肯定是要去找先生开小灶,否则以她的进度,如何赶得上来?” 刘杨是附近几个镇上有名的商户之子,家境殷实,在银钱方面向来大方,因此他说话总有人捧场,但这会儿,其他人听到他开口,气氛顿时就冷落下来,没有一个人附和的。 刘杨察觉到气氛不对,看向四周。 “怎么了?你们这就怕了?难不成还真要抬举这个卖茶水的?” “……” 众人见刘杨还是这番模样,有家境一般或势力不如他的,便默不作声,不能争辩也就不理会他,但同窗里也有几个与他家境相仿,家底殷实的人,徐定林就是其中之一,真要比较起来,他还有五服内的亲戚在皇城当值,地位还要高上一筹,平日里也不与刘杨等人玩在一块儿。 徐定林面色不愉,“刘杨,你有完没完?” 刘杨被呛,不愉快的心情越发不愉快,“怎么了?你也要替那个卖茶水的出头?她有这等能力?” 徐定林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冷笑一声,“沈念不过是来学堂几个月的时间,目的本就与我们不同,你却非得这么针对她……” 他话锋一转,“难不成真被韩先生说中了,是怕她超过了你?” 刘杨“噌”一下站起来,“你胡说什么?!” 徐定林也跟着站起来,他神色淡定,“恼羞成怒?你还是省省,今天这件事情本就是你闹出来的,韩先生要真不做先生了,你就等着被你爹娘抽筋剥皮,压着你上门请罪!” 刘杨:“……” 他闹腾半天,一下子被徐定林戳中命脉。 也是到这会儿才想起来,家里面的老父亲和老母亲对韩饶的崇敬之情…… …… “先生,请留步。” 沈念追上韩饶,赶紧喊住他。 韩饶停下脚步,转身看她,“有什么事情?” “……” 还能有什么事情?! 不就是刚才课上他与学生打赌的事情! 沈念差点维持不住平静的神色,她头一次感受到其他人口中所说的“韩先生不拘小节”,这几乎是强行把她架在众人面前。 她看着韩饶,“先生有所不知,我天资愚笨,不善读书,先生刚才与他人的赌约……” 韩饶随意摆摆手,“那个你不用在乎,只管自己读书便可。” “可是……” “没有可是,本就是我与人打赌,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 韩饶打断沈念要说的话,留下沈念直接转身就走。 眼睁睁看着韩饶离开的沈念:“……” 可是她真的不愿意读书! 这怎么就不用在乎了?韩饶明面上是为了她才出头,若是结业考试做不到,以韩饶的性子,必然会直接离开书院,若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倒是无所谓。 但信哥儿和玉儿两人还得在书院读书,到时候传出去,是因为她不读书才让韩饶输了赌约,丢了脸面,这还怎么在书院里混下去? 韩饶肯定是故意的! 这个念头坚定地出现在沈念的脑海里,却没有什么证据。 她当然也看不到,韩饶转身的瞬间,原本严肃地脸上就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自然是看得出,沈念无心读书,可他又能察觉出沈念在读书上的天分,尤其是在看到她交上来的功课之后—— 那几张被刘杨说是写的奇丑无比的大字,每个字都暗藏风骨,都说字如其人,沈念想来是没有正经学过写字,因此手腕无力,写出来的字自然是难看,可再细看,她写的字却别有一番韵味,似乎是潇洒风流框定起来,只要勤加练习,必然是进步神速。 写好字形容易。 可要写出字意却很是不容易。 除了大字,沈念上交的策论他也看了几眼,乍一看同样是没有章法,但语句通顺易懂,观点却是十分新奇,较其他人中规中矩的写法要有意思的多。 是以,韩饶心血来潮,张口就跟其他学生定下赌约,为的就是逼沈念一把,他在赌,赌沈念不会因目标困难就懈怠自己,反而可能激发出她的潜能来。 沈念要是知道他是这么想的,八成会给他弄点什么让人难受的药丸来,让他也尝尝苦果。然而,沈念没有读心术。 韩饶一走,她已经在思考,这段时间要如何安排自己的课业,才能最大程度的把上辈子读过的书捡起来,好让韩饶赢了赌约。 沈念面无表情地走回甲字班,无视其他人朝她投过来的视线,表面平静地坐下来。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她的心在生无可恋的情况下,发出悲惨的呐喊声—— 她一点也不想读书! 第124章 金针到手 如果说韩饶的赌约,让其他人看到了他对沈念读书这件事情的看好,那么接下来,冯先生与方先生两个人的课让所有人都觉得震惊——两位先生在讲学前,照例对功课做得好的学生进行夸赞,其中就有沈念上交的策论。 “沈念的策论,连我都没有考虑到这些要点。” “今日我要特别点出沈念的策论……” 如果单一位先生看好,那只能说是个人看法。 可若是三位先生同时对一个学生进行赞誉,那放眼整个书院都是没有的事儿。 所有人都对韩饶的赌约生出一种荒诞的错觉,好像沈念真有可能在结业考试时考到上游,也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危机感,其中以刘杨等人最为心虚。 若是成绩本就在上游的学生,倒还好,但刘杨几人在甲字班位于末端,沈念的成绩要是上去了,最先超过的就是他们几个。 为此,刘杨频频看向沈念,竟连先生讲学时也有些恍神,被先生点出来以后,当即不敢再看沈念那边,只努力让自己专注在读书上面,但到底是心里不安,终归是有影响。 沈念作为被几位先生拎出来夸赞的人,稳坐在位置上,她倒是没有受到这些的影响,但也没有听得多认真——只要是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她就没法集中精神,也不像看医书典籍和话本游记那般有兴趣。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她就一步没停地离开书院,方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因为离开的早,她自然是不知道,韩饶拿自己来打赌的事情,转眼就传遍了整个书院。 就连在书院的先生堆里,也引起了不少人的讨论。 沈念走出书院后就去了杏林堂,虽然楼大夫和大姚等人都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对付结业考试,但他们这么说,沈念却是不能完全丢下杏林堂的活,因此今日就是特意过去干活的。 “沈姑娘!” 走到半路,沈念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就见小五穿着一身便服,笑吟吟走过来。 “果真是你。”小五手里还拎着一刀子的肉,“我原本还想去你家找你呢,这么巧半路遇着了。” 沈念喊了声“小五哥”,又问,“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小五特意把她喊到边上,看周围无人注意,这才开口,“是有件事情想给你提个醒……你还记得那日在县衙的时候,县、县衙的师爷问你保和堂的事情吗?” 沈念点点头。 那日她不仅说了周鸣唐盗用药方的事情,还把保和堂做的那些事情都给抖出来了。 先前不主动上衙门告状,一方面是同行相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保和堂一直有所防备,容易打草惊蛇,而衙门主动过问,她自然是不会隐瞒。 小五要提醒的也是跟这个事情有关,他压低声音,“杏林堂最好也预备着点,县太爷说是从皇城请来了三名有名气的大夫,要对周围几个镇子所有的医馆进行检查呢!具体检查什么,也没有透露,只是近日多注意点,总不是什么问题。” “谢谢小五哥。” 沈念倒是没想到这位县太爷的行动效率这么高,且还是从皇城请来的大夫,联想到他请的木匠也是有本事的,与寻常工匠不同,想来这位县太爷也是有点背景的人,这么一来,他行事就更不怕得罪人了。 小五摆摆手,“别这么客气,楼大夫向来是医者仁心,杏林堂也不是保和堂,必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说着,他抬了抬手里的肉,“我还得赶紧拿回家去,不然回去晚了,我还得挨我娘的骂。” 沈念笑着与他道别,继续往杏林堂走去,路上盘算着孔家运过来的那一批药材什么时候能到。 “念丫头。” “管家爷爷。” 沈念和老管家在杏林堂门口撞见,对方看着是从外头回来。 老管家笑了笑,“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两人走进医馆,这两天医馆里过来的病人数量不像先前那么多,大多数的时候,楼大夫带着姚元宏也可以应付过来,沈念笑着说道,“今日功课少,过来帮忙再回去读书也来得及,管家爷爷是有什么喜事?” 老管家看似与平日没有什么区别。 但说话间,声音里却透着笑意和轻松,再联系到他从外头回来,不难联想到是收到了什么好消息。 老管家点点头,脸上笑意加深,“先前订制的一套金针提前一步送过来了,我刚去码头取回来,明日一早,药材也会送到码头。” 沈念闻言,也是颇为惊喜。 那一套金针与寻常的银针,除了材质不同外,长短以及构造也有别于寻常的银针,用来配合她独有的针灸手法,效果出奇的好,也是她习惯用的,至于药材…… 小五才说县太爷请来的大夫这几日就能到,药材就能在明日送到,从时间上来看也是很合适。 老管家没管药材,这一套金针到了,沈念就可以给他家少爷施针治病,想到这一点,他就很是高兴——别看沈念没有行医资质,但这段时间,她给孔家已开的药方几经调整,吃下来以后,孔家已的身子骨明显要健朗许多,最明显的就是孔家已说自己在下午时没有那么僵硬又困顿的感觉了。 这在以往大夫治病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大的进展! 因此老管家也不管沈念是不是有行医资质,能够治好他家少爷的,就是好的大夫。 老管家脸上的期待感越发的明显。 沈念也知道他的急迫,这会儿杏林堂的病人也不是特别多,她便道,“我写个药浴的方子,先泡一刻钟,我再过来施针。” 她写出药方,先给楼大夫过目,才去抓药,又叮嘱老管家,“这些药材需要先用热水煮沸,连带着沸水一并倒入热水中,再倒凉水,至略烫手的温度,不宜过热,也不宜太凉。” 老管家很快应声,喊上小一去后院着手沐浴的事情。 孔家已见状,他对于药浴没有什么感觉,就是这个金针……他眼看着沈念一根根的进行检查,在她手里边,有好几根金针都尤其的长,这要是扎进去,难道真不会刺穿吗? 孔家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念、念丫头……” 沈念“嗯”了一声,目光全都在手上的金针上,她越看越觉得满意,孔家不愧是富贵的皇商,找的匠人手艺一绝,甚至知道重要,每一根针打磨的都很合她的心意,没有一点粗糙。 等她检查好金针,她才注意到孔家已在旁边惴惴不安的神情,“孔叔伯,不用害怕,我的手稳得很。” 虽然不像上辈子给人扎针这么频繁。 但沈念这几日来也偶尔会给人施针,手感已经找回来了,再用金针,只会事半功倍,完全不会有影响。 孔家已:“……” 他不是担心沈念。 他只是担心这些金针。 沈念察觉到孔家已的不安,没有继续与他聊治病的事情,换了个话题,“管家爷爷刚才说那一批药材明日一早就能到了。” 孔家已眨眨眼,他才记起来,之前沈念列了个单子,说是让他们可以多运一些药材过来,可以卖个好价钱的事情,还没等他细问,那边老管家已经重新出现在院子里。 “少爷,该去沐浴了。” “……” 第125章 施针治病 孔家已被老管家盯着回去沐浴汤药,一刻钟的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沈念掐着点带着金针到孔家已的屋子里去找他,同她一道的还有姚元宏。 楼大夫还有病人,走不开,但姚元宏临时走开却是可以,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观摩机会。沈念从没有在楼大夫跟前遮遮掩掩,否则,她不会出手救治病人,更不会一语道破孔家已的病情,而她怎么会小小年纪就有一身精湛的医术,楼大夫也从没有想过要细问。 沈念带着姚元宏走进屋子。 孔家已穿着中衣,神情颇为不自在——治病是一回事,他一想到那些长长的针,就只想退却。 不过沈念另有别的方法,她不说病情,只提起刚才的话题,跟老管家说话。 “管家爷爷,明日一早,你就找人把你们进了一大批药材的消息传开去。” “这简单,码头卸药材的时候,动作明显一点,那边有人不少,有什么动静都能知道。” 老管家点头。 他是一个合格的管家,沈念能够救得了孔家已,于他来说,沈念吩咐点什么事情,他都能照做。 但他却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孔家已听了半天,实在是没有忍住,扭头看向沈念,正好就见沈念指尖捏着金针要往他肩膀上戳。 孔家已:“……” 沈念:“……” 孔家已心里一阵哆嗦,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尽量不去想那根长长的金针。 沈念也没想到孔家已这么心急,她索性让姚元宏把孔家已的眼睛蒙上,现在就怕成这样,一会儿往他脸上戳的时候该怎么办? 孔家已的眼睛被蒙上,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听觉和触觉等却被无限的放大,他心里忐忑,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把药材的消息传开去?” 先前沈念说多进些药材能赚钱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 要说镇子上所有的医馆都跟保和堂沆瀣一气,摆明了是要拿劣质的药材骗人,他们平白进了这么多好药材过来,他们也不会买。 沈念摇摇头,“自然是有人要买,而且是顶着高价也要买。” 她没有说小五今天透露出来的消息,只捡着那天在县衙里面,县太爷假装师爷来套她的话的事情说了,“我瞧着这个县太爷是个有头脑的人,必然会借着前几日那个事情明察暗访,把镇上大小药铺都给察清楚了。” 这…… 要是县太爷真有心想调查,那些医馆必然是倒了大霉。 老管家脑子转得飞快,已经想清楚了所有的关卡细节。 孔家已却还是不太明白,他们把药材卖给那些药铺,不就是帮他们隐瞒下售卖劣质药材的事实吗?怎么还助纣为虐了?这也是孔家已身体的原因,平日里被保护的极好,这种需要动脑又费心的事情,从来不需要他来操心。 同样不明白的人,还有姚元宏。 “这次可以做贩售的药材都是我列的单子,寻常的药材和不寻常的药材都有,但都不全,他们一下子购入大量的药材,等核实入库,登记好以后,也来不及去再补充别的,剩下的药材,就只能以缺失待补或者是以次充好蒙混过关。” “而且,几家医馆同时想要购买药材,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巴不得赶紧把药材都买了,可以应对县太爷的查访,若是有一家没有买到,过不了这关,必然也是要反扑的。” “……” 孔家已没想到沈念说可以售卖药材的时候,居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么多。 他生得聪慧,平日里只是不操心,不代表是个傻子,沈念掰开来解释后,他就全都明白了。 唯独边上的姚元宏,眼看着沈念把金针一根根戳到孔家已的身上,对方却毫无所觉,甚至还在与她聊天,眼睛要看沈念施针,耳朵就有些不够用了,尤其是沈念说的那些弯弯道道,听起来就十分复杂,他听完以后,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索性强行把注意力集中在沈念施针上面,把别的念头都赶出了脑海。 沈念施针的速度极快。 金针在她手上,不过几秒钟就已经精准戳进穴位,沈念还是以“转针”的手法刺入,一般来说,这种手法刺穴,会让人感觉到酥麻酸痛,但孔家已却没有这样的反应,甚至在聊天的空档,还多问了一句,“念丫头,你开始施针了吗?” 姚元宏大感惊讶。 要知道沈念不但已经开始,就这么会儿说话的功夫,孔家已的手臂到脊背,甚至连胸膛处都已经戳了金针,细细麻麻的,他要是真开眼,肯定会被吓到。 沈念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孔家已的话,只是说道,“不要乱动。” 她还给姚元宏讲解了她施针的方案,孔家已是因为脏器等引起的身体僵硬,尤其是以面部为主,则从面部到颈部再延至脊椎等部位,全都是相关联的,施针若是不全面,那便是做无用功。 同时,这么多的部位,穴位的选择也极为重要。 不过一会儿,孔家已面上也已经戳了金针,沈念索性就让他别再开口说话,免得说话时面部震颤,反而会影响到施针的效果。 “再扎个一会儿功夫。” “如果感觉到面部或者身上哪里觉得有些瘙痒,也要忍住,甚至还会有指尖刺痛的感觉,那都是正常的。” 沈念给孔家已解释道。 孔家已浑身僵住不动弹,原本沈念说话的时候,他就隐隐有种瘙痒的感觉,还没有动手去挠,就听到沈念的话,只能强忍住这种不痛却难受的感觉,只觉得时间瞬间被拉长了,实在是难捱。 至于指尖的刺痛感…… 孔家已蒙着眼睛看不见,老管家和姚元宏两人可是看的分明,沈念拿起最后一根金针,短小却比别的金针要粗一些,她是以姚元宏把边上的面盆拿过来接着。 她则是直接把金针在孔家已的一个指头上戳了一下。 这一下戳,不同于先前施针的时候,是真的直直的戳进去,只一下子,他的指尖就渗出鲜血来,令人震惊的是,这些滴落下来的血并不是鲜红的颜色,反而是一滴滴的黑血,约莫滴出十来滴左右,沈念就在他的指尖出洒上了药粉,血很快就止住了。 随即,沈念就将孔家已身上的那些金针全部取下。 孔家已浑身都在出汗,尤其是面部,细密的汗水留下来,汇聚成大大的汗珠子滴落下来,他人也跟虚脱了一样,下意识瘫倒下来,好在被一旁的老管家及时扶住。 “少爷!” 老管家有些焦急。 孔家已无力地摆摆手,“虽然浑身没什么力气,但身体却异常松快,像是从未有如此轻松过。” 老管家扭头看向沈念。 沈念点点头,“这是正常的,今天就不要沐浴了,只拿帕子把身上出的汗擦干就好。” 说着她重新给孔家已把了脉,确认了他目前的情况,又重新调整了药方子,就和姚元宏一块儿到前头去抓药,留下老管家在屋子里照顾孔家已。 老管家把自家少爷扶到床上躺下,简单给他擦了擦,忍不住拿袖子擦眼角,“老奴一直都盼着少爷能好起来,没想到这一天还真能盼到了。” 他忍不住感叹,“沈姑娘的医术当真是了得。” 第126章 脸上有表情了 沈念的医术到底有多精湛,老管家和孔家已都不知道真实情况,但孔家家底丰厚,经商多年,又扎根皇城,能够请到了名医自然是不知凡几,从孔家已患病到如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大夫,不是连病情病况都看不出来,就是摸到一点边又没有更深入的治疗法子—— 施针、服药、更荒唐的法子都有,就是没有奏效的。 孔家已便只能将养着身子,成为孔家最宝贵的人物,没有人敢让他多操一丝的心,就怕他身子骨撑不住,要知道,他的病情虽然没有往外传,看着也很是正常,但唯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的身子骨禁不起折腾。 原本孔家已要往南边来玩,孔家人和老管家都很不赞成,只是他自己就这么跑来了,老管家只能赶紧带上小一小二一块儿追上来。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沈念。 老管家一时感慨,很快就收敛住情绪。 孔家已心里也是感激,不过这会儿实在是累地很,没有脑子去多想,这种疲惫感,不说是亏空的感觉,反而是像身体从未这么轻松以至于一下子放松以后的疲惫。 “日后,我一定好好报答念丫头。” “钟叔,我先睡一会儿。” 孔家已很快熟睡过去,神情很是放松。 管家见他一下子睡着,放轻了动作,就守在边上照顾。 沈念带着姚元宏去抓药煎药,那边姚元宏还在问最后沈念戳破孔家已的指头时放出来的那些黑血。 沈念也不私藏,给他仔细掰开来讲,“那些血是常年的淤血。” 孔家已面部僵硬,身体有时也会僵硬,导致气血不畅不通,长年累月下来,气血堵塞只会越来越严重,也亏的他家底丰厚,看的那些大夫虽无法根治,但也时常会施针吃药,让他的病不至于恶化的过于严重。 “每隔七日施针,等什么时候放出来的血正常了,就可以了。” “再辅佐汤药、药浴,孔叔伯的病就能逐渐好转乃至痊愈。” 沈念把治疗的法子和间隔解释了一遍。 姚元宏点点头,他当然也清楚,孔家已病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一下子好全了,如今能够一点点好转,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忍不住多看了眼沈念。 沈念比他后入门。 但她的医术实在是厉害。 姚元宏也想过,要是自己能拥有像沈念这样绝佳的天资该有多好,但转念一想,他自幼从拐子手里被师父救下,又能读书写字还能学习医术,况且,沈念从不藏私,无论问什么,都是事无巨细地解释给他听。 他能够有楼大夫这样师父和沈念这样的师妹,已经是比常人要幸运的多,他自然该更加努力学习医术,也好早日追赶上师父和师妹他们。 姚元宏认认真真地记下沈念的话,准备再自己琢磨琢磨,回头不懂的就再问师父和师妹。 之后的抓药、熬药,也都是姚元宏一手包办,等药熬好,他又把汤药送去给孔家已,让他服下。 沈念开的药方熬煮出来的药总是苦的厉害,孔家已原本松懈下来后再喝到这个药,总觉得浑身上下又重新紧张起来,好像又有了力气。 老管家原本是准备了果脯,往常也总是在服药后给孔家已吃上一颗,这会儿才刚拿出来,姚元宏就阻止了。 “师妹说了,以后的汤药不能吃果脯压味儿。” “……” 孔家已认真地盯着姚元宏。 姚元宏同样认真的交待,并不妥协。 最后还是孔家已败下阵来,只在姚元宏出去的时候问道,“以后真的一颗也不能吃吗?” 姚元宏听着他那可怜的声音,于心不忍,但还是点点头,“要劳烦管家爷爷看着点。” 老管家自然应下。 孔家已:“……” 等姚元宏离开,老管家就把孔家已屋子里面所有果脯和点心都全部撤离,还狠心无视了他的眼神,“少爷就好好再睡一会儿,我到前厅去帮忙。” 孔家已便随意地瘫倒在床上,只觉得那股药味一直留在嘴里边,把他的睡意也驱散地一干二净,左右转了好几个身都睡不着,他索性爬起来想要喝点茶水。 结果桌面上空无一物,老管家走的时候连同茶水一并给带走了,估计是怕茶水喝了也冲淡了汤药的效果,所以干脆就什么也没给孔家已留下。 “……” 天要亡他! 又何苦这么折磨自己! 孔家已凄惨惨地站着,又绕着屋子里走了两圈,才重新躺回床上,阖眼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屋子外传来一阵饭香,他被这股香味吸引,连忙披着袍子就往外头走。 “你们竟是背着我吃肉,也不喊我起来!” 孔家已怒道。 原是楼大夫等人在医馆关门后,便主动提出买肉回来,以炙烤的手法来料理,也让沈念也一块儿留下来,姚元宏还主动去书院那边把信哥儿和玉儿两人也接到了医馆里。 孔家已闻到的肉香,正是来自烤肉的香气。 他实在是心痛不已,他们在院子里吃的高兴,满嘴流油,可怜了他一个人,肚子空空,饥肠辘辘,这么一想,孔家已就顿时感觉自己凄苦无依,老管家等人也都不管自己了。 他说完以后,其他人都朝他这边看过来,却全都陷入了沉寂,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孔家已挑眉,“怎么?你们都心虚了?” 也不知道是谁动了一下火盆子,发出了“砰”的一声,楼大夫和老管家两人激动地站起来,全都快步朝他走过去。 孔家已下意识退后两步,“你、你们两干什么……” 楼大夫猛地停下脚步,“这、这么多年,难得看到你做出这么不伦不类的表情……” 老管家也是面色激动。 孔家已才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他自己是看不到,但其他人都看的分明,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面瘫的孔叔伯头一次五官都变得生动起来,说话的时候五官仿佛也随着他的话而跳动,只是这动弹地实在是诡异的不行,不像常人那样自然。 信哥儿和玉儿两人也是知道孔家已的病情,也听说了沈念给他施针的事情。 但他们却是看到孔家已脸上开始有变化的时候,还是十分惊讶,要知道这才第一次施针,竟是比以往服药的效果都好! 孔家已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你们是说……我这就可以做出表情来了?” 楼大夫看到他这幅德行和面部表情,实在是不忍心戳破他这个古怪的表情,只扭过头,“嗯嗯,是有表情了……” 老管家激动之余,也有些不忍直视。 孔家已大惊,“日后我就得自己来控制表情了?!再也不能以面瘫吓退别人了?!” 众人:“……” 他们十分不能理解。 第127章 陈婶上门 孔家已配合着针灸、药浴成效明显,众人很是为他高兴,尤其是楼大夫和老管家两人,更是高兴地控制不住脸上的情绪,一个劲儿地招呼人吃肉。 一顿饭下来,所有人都吃的满嘴流油,肚皮圆鼓鼓地。 “念丫头,你们回去还得做功课,就别帮着收拾了,赶紧回去。” “是啊是啊。” “差点忘了,你们几个现在都在书院读书,是有功课在身的人。” “……” 杏林堂众人也没让沈家姐弟三人留下来收拾碗筷,反而是叮嘱他们赶紧回去。 沈念看着孔家已那副隐约透着得意的神情以及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些话,她目光深沉,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看在别人眼里,都能精准的感受到她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孔叔伯。” “嗯?” 唯独孔家已还没有察觉到沈念暗搓搓的威胁。 沈念的视线定格在他身上,“别忘了,你现在是个可以做出面部表情的人,如此得意忘形,日后可是要吃苦头的。” 孔家已:“……” 他一下子愣在原地。 他顿时悔不当初,一时间忘了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内心澎湃面上却可以端着脸的人了,以后再也无法肆无忌惮的在心里嘲讽别人了! 更不用说,他每隔七天都要进行药浴和针灸,再配合苦到让大人都想抱头痛哭的汤药…… 孔家已只觉得自己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带着一些真诚地忏悔之意,扭头看向沈念,然而后者已经带着信哥儿和玉儿转身就走。 孔家已连忙喊住沈念,“念丫头……” 他脸上浮现出讨好之意。 沈念扭头看了他一眼,“孔叔伯,我们回去还要忙着做功课,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孔家已这下清楚的感受到了沈念的威胁,连忙摆手,“哪儿、哪儿有什么事情,您走好!” 他目送着沈家姐弟三人离开杏林堂,这才彻底松了口气,结果一转头,其他人,包括老管家在内,全都是脸上憋着笑的模样…… “你们就笑着!” 孔家已冷哼一声,故作镇定地走上楼,准备遁走。 他一转身,还没有上楼,就听到身后爆发出一阵阵笑声,毫无遮掩的意思,他头也不回,加快脚下的速度,只觉得整张脸都在发烫—— 完全是被笑话到脸红! 沈念姐弟三人一道走回家,各自洗漱后,很快就回到屋子里做功课,沈念也不用特意督促信哥儿,只是玉儿的功课还需要她在旁边帮衬点。 她索性就把玉儿喊到自己的屋子,两姐妹搁一块儿做功课,等做完以后,她们也就一块儿爬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日,沈念他们又照常去书院上课。 路上,信哥儿忽然像是响起了什么,他连忙看向沈念。 沈念给两人买肉包和豆浆做早点,察觉到信哥儿的视线,付钱的手停下来,问道,“怎么了?你想吃别的?” 信哥儿连忙摇头,“这个就很好吃。” 前几日他们都是自己做早点。 不过昨天回家迟,又做了功课,三人较平日里起迟了点,一合计,干脆就在路上吃早点,简单又快捷,还不会耽误时间。 沈念把肉包和豆浆分别递给他们,等离开了摊子,才又问了一遍。 沈立信是响起了书院里的传闻,“姐姐,听说韩先生跟甲字班的人打赌了?” 沈玉儿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连忙举起手,“姐姐这么厉害,肯定能赢!” 沈念:“……” 不是。 她一点儿不厉害。 读书什么的,真是让人脑壳疼。 原本经过昨天晚上后,她几乎要忘记了赌约的事情,或者说,这件事情还真没有完全放在心上,只是等走进书院后,她肯定能记起来。 但这会儿听到信哥儿和玉儿两人提起,他们又都是这么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也让沈念忍不住再审视了一下自己——平日里她表现得多么厉害,才让两人有了这种盲目的自信? 不可取。 完全不可取。 沈念正要解释这个赌约的事情,沈立信却完全不用她解释,不管沈念为什么要同意这个赌约,传闻里已经把她的天资传的神乎其神。 韩先生亲口所说,沈念就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她若不是女子,比书院里所有人的人都要厉害!可惜,本朝虽不禁止,甚至可以说是希望女子读书做学问,却仍没有女子参加科举考试的先例,更不能入仕为官,实在是让人赶到可惜。 “姐姐,你一定可以的!” 沈立信盲目地相信她的天赋和处理能力。 他和沈玉儿一道,视线里透出自信和鼓励,仿佛沈念的结业考试成绩已经位列甲字班上游。 沈念:“……” 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在两人的目光里被卡在嗓子眼,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倘若她能够完全做到,似乎也能让信哥儿和玉儿两人感受到读书是需要努力的。 言传身教也很是重要…… 她轻咳两声,那几句话转了两圈以后,说出口就成了,“放心,姐姐一定能做到。” “我就知道姐姐最棒了。” “我们先祝贺姐姐了!” “……” 沈念被噎住,很快转移了话题,问起他们这两日在书院读书的感受,提起这个,两人和她又是完全不同的体验,他们是真的喜欢读书。 无论是枯燥的写大字,还是要求背诵诗词等,他们两人都一丝不苟地完成,甚至每日在能力范围内,还会多写两张大字,即便是年纪小的沈玉儿也不例外。 跟两人的努力比起来,完全是吃老本的沈念更显得咸鱼。 沈念很好的隐藏好自己的心虚,照例走进书院后不久与两人分开,不过今天,她很明显感受到了不同,从她进入书院开始,总是有一帮子的人把视线投向她,带着探究、嘲讽、愤怒等等各种复杂的情绪,不过没有人真的走到她跟前来争辩什么。 很显然,这个变化是韩饶的赌约造成的。 沈念绷着脸,耐下性子走进甲字班,也没有理会周围的人,自顾自地坐定,准备翻开书看两页再说——这样的主动,对她来说也是破天荒头一遭。 不过,老天爷可能也看不下去了。 韩饶来甲班讲学的时候,还带了一名县衙的差役,这人沈念也是熟得很,就是先前提醒她要小心点的小五。 小五还是来找沈念的,在征得韩饶的同意后,小五就把沈念单独喊出去。 “小沈大夫,之前同你来买院子的那个妇人,说是有事情寻你。” 陈婶子? 她怎么突然来了? 沈念一时间没能响起有什么事情,不过还是跟小五往家里走了一趟,先前陈家夫妻两人几乎是当天搬回了沈家村,不打算再管镇上的亲儿子,按理来说,两人该活的舒心些,她一时间也想不到陈婶子是为什么这么突然的上门,甚至还托了小五过来书院。 第128章 烦人的举动 关于陈婶的来意,小五也说不清,只因为当时陈婶是陪同沈念过来的,他还有点印象,因此在沈念家门口碰到对方后,还愿意帮忙走这一趟。 两人回去的时候,就看到陈婶还在门口站着,她就站在大门口,朝外面张望,很快就看到了跟小五一起过来的沈念,便连忙迎上来。 小五知道她们两人有话要说,“那你们就先说,我今日还是当值,就先走了,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沈念点点头。 小五很快离开。 陈婶子已经走到她跟前,一把拉着她的手,“婶子也不知道该不该来找你,按理,你好不容易才搬到镇上,与以往没有什么瓜葛了,但这件事情……” 陈婶面露难色。 沈念听出她话里有话,“婶子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还是……沈家人来找你了?” 陈婶子叹了口气,“是沈大和刘桂花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几日天天从早到晚站在我家门口,只说是想要找你,还跟我要你在镇上的地址。” “我当然不会给他们,若是给了,日后那就是日日夜夜的骚扰,之前他们跟保和堂的事情闹得大了,镇上不少人都知道沈家不做人,因此他们不敢来杏林堂找你麻烦,真是几个不要脸皮的人!” 陈婶说起这个,也是气狠了,也不顾沈念和沈家人的关系,忍不住骂上两句。 沈念倒是没有想到沈家人还会去找陈婶。 陈家人好不容易从镇上的火坑跳出来,回到沈家村,本来就是想要过几天安生的日子,结果反而碰到沈家人,这日日蹲守,从早到晚的站在大门口,就好像是陈家人故意要阻拦他们一般,村子里也有不少嚼舌根的人,还传到了陈婶的耳朵里面,简直是要气死人。 在这种情况下,陈婶没有选择告知沈家姐弟三人的住址,反而是寻着机会到镇上来找沈念商量,已经是仁至义尽。 沈念当然不会让她为难,“婶子,我这就跟你回去,不会让你难做。” 陈婶闻言,她向来知道沈念的为人,此时听到她开口,脸色好了不少,但也有别的担心,“念丫头,你是好心,但是你只一个人跟着我回去,我也是不敢现在就把你带回去。” 她一开口。 沈念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沈家人不做人,家里如今更是沈老太太卧病在床,每日都要汤药伺候,更别说是别的家务活、地里的农活之类,听闻每日都能听到老沈家吵成一团。 在这种情况下,老沈家又能有哪个是正常人?谁能保证,沈念跟她回去找人会遇到什么事情? 按照陈婶的意思,沈念最好是再找个能说上话的人,有人跟着一道过去,至少在人的安全方面能够有所保证,也能让沈家村说闲话的人都闭嘴! 陈婶犹豫了一下,“我知道这人也不好找……” 毕竟谁又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搅和到这种事情里面,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哪怕是县太爷来了,也一样是笔糊涂账。毕竟再怎么说,沈念身上还是流着沈家人的血,在村子里,可不看什么分家不分家的。 沈念看她为难,她自己是知道,哪怕沈家人真要做什么,也对付不了自己,不过看陈婶这个模样,对方也是真不敢冒险,是以左右为难,等到了今天才来镇上跟她说这个事情。 沈念想了想,还是准备说服陈婶子。 她正要开口,隔壁的院子就传来些许动静,大门打开后,那日见过的美人从院子里出来,看着气色好了不少,显然是沈念留下的药都很管用,伤势恢复的不错。 季苏白同样留意到了沈念这边,不过他还记得沈念说过的话,让自己少招惹对方,就是最好的报答,因此他只略微点了点头,就准备出去买些米面回来—— 友人留下的吃食都要没了。 以他的这情况,眼下也是要留在镇上一段时间,因此还得添置不少东西。 “念丫头,那是谁呀。”陈婶因为沈家人在气头上,却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季苏白,对方在一众人之中,不管男女,都是分外的惹眼。 同样是穿着长袍,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布料,但是在他身上,愣是穿出了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沈念听到陈婶的话,心里一动。 她既然不需要劳师动众让人担心,那找一个不熟悉的人跟着一道回去,也不失为是一个好法子。 她连忙扭头,“诶,等等,季……季大哥!” 季苏白脚步一顿,犹豫着转回身,用目光询问沈念,不太确定沈念口中的“季大哥”就是他自己。 沈念却是跟陈婶子解释道,“巧得很,季大哥把院子买在我隔壁,为人热心的很,他肯定是愿意帮我们撑一撑场面的。” 陈婶听到时把院子买在了隔壁,又见季苏白生地富贵相,一看就是那种好人家的公子哥,即便是一身粗糙的短衣也掩盖不住他的贵气,原本的惊艳全都变成迟疑—— 长得好看的公子哥儿,又怎么能是沈家那帮子无赖的对手? 别到时候两个人都被沈家人欺负了。 沈念却不在意陈婶的想法,她快步走上前,笑眯眯地看着季苏白,“季大哥你不是说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尽管找你吗?眼下的确是有一件事情……” 季苏白的确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也清楚地记得沈念当时一口回绝的有多么绝对。 他狐疑地看着对方。 沈念笑了笑,“我同弟弟妹妹都是分家出来的,那家人见不得我们好过,又不敢再大庭广众之下惹事,缠上了同村的婶子,因此来找我回去同那家人商量,婶子不放心我一个人,因此,想找你一道,也好让你帮我撑撑场面。” “……” 撑一撑场面?! 撑的什么场面?要打架的场面吗? 季苏白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曾几何时,他季小公子的名头在城里边那是响当当的,每每有宴会,都以请到他为最是有脸面,抛却身份才学,仅凭他的容貌,就足以无数人倾倒,也让那些宴会更是耀眼。 现如今,他竟是被邀请前往村子里撑场面,为的仅是让对方看到有帮衬的一方不敢动手。 季苏白想到自己的这张脸,张了张口,想问问沈念可能对他产生的误会。 他还没有开口,沈念就说道,“季大哥,你放心,有你在场,那些人定然是不敢随意动手的,你放心。” 说着,她还冲着对方眨眨眼,意思很是直白—— 只要有她在,老沈家的人还不敢怎么样。 不过是想他陪同,略宽慰一下陈婶的心罢了。 季苏白读懂她的意思,原本拒绝的话到喉咙口,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那日他伤口裂开那日的事情,沈念在遇到未知的血腥的时候,可没有表现出一丝害怕,显然还是有后招的。 他话锋一转,开口就应下了这个事情,“那我就跟你到村子里走一趟。” 沈念见他应下,很是愉快地扭头看向陈婶,表示已经搞定。 第129章 再次回村 季苏白跟着沈念和陈婶两人坐上牛车,他以往出行坐得都是马车,从未坐过牛车,一开始还有点新鲜的感觉,但从镇上到沈家村有一个时辰的路。 牛车上都是木板车,不但硬,容易颠屁股,还需要人手扶着两边的才行,否则就会被震下去,有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季苏白就已经感觉到后悔,牛车难坐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上下颠簸,遇到难走的泥泞或者土里石头多的路段,就更是一种折磨,他很快就脸色发白,喉咙口传来一股子难受的味道。 陈婶当然是注意到了季苏白的变化。 她忍不住凑近沈念,压低了声音,“念丫头,你这做邻居的小哥看着不太像能挨打的人……” 她说得还算留情。 就季苏白这样的,她家老陈都能一拳一个解决掉,到时候挨了打,还真可能会出事情。 沈念拍拍她的手,“没关系,季大哥瞧着瘦弱,但还是有一股子力气的。” 许是为了验证沈念说的话,她话音刚落,牛车就一个颠簸,准备不足的季苏白因为惯性,当即往后边仰,双手根本就没有抓紧,要真是往后仰,就很容易掉下牛车。 还是沈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没让他真的掉下去。 牛车上的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沈念也没想到季苏白看着瘦弱,还是真的瘦弱,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这小身板是怎么被人追杀,还受这么重的伤。 她轻咳一声,打破了寂静,“没事,就是有些头昏才会手脚无力,这个你拿着,放在鼻腔处闻一闻就好,” 她取出一个白瓷瓶,交给季苏白。 季苏白也知道自己的表现很难让人满意,趁着这会儿牛车走的还算稳当,他连忙坐回边上,打开了白瓷瓶,一只手扶着栏边,一只手捏着小瓷瓶放到鼻子下边闻。 清新的气味夹杂着薄荷的味道挤进鼻翼之中,原本因为身体不好感染了一丝风寒有些微微堵塞的鼻子顿时就通畅了很多,甚至因为牛车颠簸地厉害而产生的想要呕吐的不适感也很快散去不少。 还真是立竿见影,很是有效果! 季苏白惊讶地看了眼沈念,她这个小瓷瓶与他用过的一种名贵的香膏极其相似,都有醒神通鼻的效果,不同的是,前者不知道用了什么配方材料,后者却是用十分昂贵的药材制作而成的,一小盒就要卖上十两银子,寻常人家都用不起。 沈念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笑了笑,“这里面主要就是用了薄荷,还有几味常见的药材做出来的,值不了几个钱,你就拿着用,这一小瓶约莫能用上个三四个月。” 她才把这个方子捣鼓出来。 原本是想在读书的时候用的,免得她一读书就犯困,根本听不进先生讲两句话就睡过去了,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为了韩饶这个先生的活费尽心思。 季苏白表示了自己的谢意,回沈家村的路上,只要感觉到不适,他就连忙拿着小瓷瓶吸上两口,很快就能得到缓解,也让他成功坚持到达沈家村,不至于犯恶心在半路就倒下。 在村口瞎扯淡额时候,他神色还是显得苍白了不少。 陈婶子和沈念走在前面,一步三回头,就怕季苏白昏倒在半道上,心里已经后悔不迭,早知道就让沈念一个人跟着过来好了,这下倒好,多了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好看是好看,又能顶什么事情? 她只能暗自在心里期望着季苏白的脸能让沈家人有点顾忌,毕竟寻常人家哪里有这般好看的人呢? 季苏白慢悠悠跟在两人身后,完全不知道陈婶脑海里的念头已经是百转千回,他也在打量着沈家村,打从村口进来以后,他就只有一个念头—— 沈家村是个穷村子。 村子口只有一块年久失修的牌匾雕刻上村名,只有一半还挂在上面,随时有可能完全掉落,小路泥泞,只要是路过的人都会多看他们几眼。 那些人的目光主要是落在季苏白身上。 无他,主要是季苏白长得实在是好看,哪怕是黄土朝天,整日在地里劳作的人也懂得什么人长得好看,沈家村什么时候来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那些人见季苏白又是跟在陈婶和沈念后面,视线就忍不住她们两个人身上瞟,一个是在镇上住过的人,一个是已经搬到镇上住的人,听说还在镇上买了房子,怎么想都觉得不一般。 还有人跟陈婶、沈念两人打招呼。 “念丫头,许久没有见着你了,这都搬到镇上住啦?” “陈家嫂子,这位俊俏的小哥是谁?家住哪里?可……” “……” 就没有人避讳着,问的问题也很是直白。 陈婶没好气地翻出白眼,“去去去,少打听这些,人跟你也八百年搭不上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门口来了两尊什么样的神,还在这里打听有的没的,说风凉话。” 好几个人没打听出什么消息来,反而白白挨了顿说,她们也都不介意,很快说笑着离开,只是这视线多停留在沈念和季苏白两人身上,很显然,季苏白是跟着沈念过来的。 沈家村的人谁不知道,这几天老沈家那两个天天去找陈家人,每天在人大门口站着,也不闹事,明面上说着是想要找沈念商量事情,但这两人,不敢直白的去找沈念晦气,就整日里寻陈家人的晦气,真真是不要脸的很。 陈婶今天带着沈念过来,为的是什么事情,大家伙儿都清楚的很,这个消息也很快传遍整个沈家村,在两人走到陈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专门看热闹的人站在陈家附近了。 这些看热闹的人为了表示自己与老沈家那两个人的区别,还专门站到了另外一边,隔开了双方之间的间隔,甚至在陈婶子路过的时候,还跟她们打了招呼,只是这视线就很耐人寻味了。 既有看热闹的兴奋,又有对沈念和季苏白两人之间的关系的探究—— 都说这沈念分家以后,整个沈家村的人在说她能干的时候,谁都会带上两句她一点都不想平常的姑娘家,这么凶又强势,哪里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而老沈家的人,同样也是这般认为,尤其是对沈念恨之入骨的沈老太太和沈老二那一房。 以至于当沈念带着季苏白这个好看到让人异常瞩目的人回到村子里时,所有人都生出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更别说这季苏白看起来就是出于家境殷实的人家,普通农家哪里能找出像他这样气质的公子哥呢? 不过眼下,围观的人更多的关注点还是在于沈念和老沈家之间的对决。 沈大和刘桂花两人已经看到了沈念,他们快步走到沈念跟前,沈大还好一些,刘桂花却完全没想到沈念还会带别的人一块儿回来,还是一个如此惹眼的男人!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念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竟不知道你还是个不知检点的姑娘家?!” …… 这又是什么话? 沈念冷漠地看着她,意思也表现的很是明显。 第130章 境遇反过来了 沈家姐弟三人自打签了分家的契约,把户口签出来以后,就没有和老沈家再有什么瓜葛,他们姐弟三人的日子过的更是风生水起,不过小半年的功夫,他们就已经从沈家村搬到了镇上,甚至还在镇上买了院子,若是老沈家以往能好好的对待这个会赚钱的宝贝,如今,搬到镇上的就该是老沈家所有人,更是全村羡慕的对象。 但那都是假设,沈家姐弟过的好,反观老沈家,眼下根本就是个烂包光景,沈老太彻底废了,下不了床,整日都在床上骂天骂地,气急的时候连着沈大和沈二两人都一块儿骂进去,闹得老沈家上下那是个鸡犬不宁,每日都能听到吵架的声音,至于旁的,那就更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了。 这会儿听到刘桂花不可置信的声音,就连沈家村那些围观的人都觉得她说出来的话很是不可思议—— 家都分了。 以往也不见她拿出长辈的架势来关怀沈家姐弟。 到了这个时候,她却能张口说出沈念不知检点的话。 沈念也没给她好脸色,“您又是以哪个身份来跟我说这话?是话本子里那种嚼舌根嚼烂了到人跟前的那种角色吗?” 刘桂花还没反应过来。 周围的人都已经笑出声来,即便是季苏白,也是没想到沈念的嘴皮子这么利索,说出来的话更是损得很,话里话外,沈念都把自己和老沈家的人区分开来,还嘲讽了刘桂花。 等刘桂花反应来,气到脸都涨红了,“你!你胡说什么!平白无故带了个男人回来,不是这样的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你这样,平白坏了名声!” “名声?” 沈念抬高音量。 她跟陈婶回来沈家村,当然就已经做足了嘲讽沈家人的准备,所以她一来就进入了状态,不管刘桂花和沈大两人说了什么,她都能很快做出反击。 “这样就会毁了人的名声?真是狗眼看人,做出来的都不是什么人事儿,像你们这样前科累累,不是上门闹事,就是到镇上闹事,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几个是什么德性,我只身回来,谁知道你们会做出什么不要脸皮的缺德事儿,我自然是要带个帮手回来,最不济也能做个见证。” 她突突突就讲了一堆。 刘桂花就有些跟不上她怼人的速度,每次等她说完,都得想一想沈念刚才都说了什么话才能反应过来。 沈念却不会给他们夫妻两这么多反应的时间,她怼完人就开口问道,单刀直入,“你们每日到陈婶子家堵门是有什么事情?有事情找我,为什么不到杏林堂去找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杏林堂做活,非得到陈婶子家找人晦气,你们又是什么意思?” 她故意把语速加快,连问出来的话都是连串的。 刘桂花:“……” 还是旁边的沈大反应稍微快一点,他听的分明,沈念跟这个一起回来的男人没有关系,这才在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开口说道,“你桂花婶子也是关心你才误会了,你别忘心里去。” 沈念挑眉,冷笑道,“那你们可真是够关心我们姐弟的,往日在老沈家的时候,也不见你们夫妻两多分出一点关心来看看我们饿死了没有,到了这个时候了,才站出来装什么好人,当真以为好赖都做了,我们姐弟还把好不容易养好的脸再伸到你们手上吗?” 沈大:“……” 他只觉得每隔一段时间,沈念怼人的功夫就变得厉害许多,就像是现在,他们只说了一句话,沈念就能蹦出好几句话来反驳,简直是让人噎得慌。 沈大却不能在这个时候生气离开,他们好不容易才让沈念回到沈家村来,要是这个时候把人放走了,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 他这么想着,也没有计较沈念刚才带着刺儿的话,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开口,“眼下你好不容易才回村子里,是有几件事情想要找你商量,你看……能不能先回家再说?” 回家? 回哪个家? 沈念冷笑,“你们老沈家是老沈家,别忘了,我们姐弟三人都已经分出来了,跟你们老沈家是有什么关系?我们以前在你们那金窝银窝受尽欺负,可千万配不上你们家!何况,你们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再大家伙儿跟前说出来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可我都不怕,你们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沈念这话可说到沈家村这些围观的人的心坎上了。 自打沈念搬走以后,沈家村就没有出过什么茶余饭后的那些闲话了,众人只觉得乐趣都少了不少,好不容易沈念回来,又跟老沈家的人杠上了,在这个时候,沈大还提出要回去关上门再商量事情,这就跟脱了裤子放屁一样,多此一举! 他们也得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情! 沈大和刘桂花听到沈念这话,知道她是铁了心要跟老沈家分清关系,再联系上周围那些人看热闹的目光,只觉得心里发苦,又怨恨沈念一点亲情都不顾及,心肠竟然如此狠厉。 沈念看到他们两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她一点也不在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沈家的几个人都是一丘之貉,要真是有个明白人或者有点良心,怎么都不可能放任他们姐弟三人当牛做马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到头来还要怨恨是姐弟三人不懂的感恩,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会儿见他们心生怨恨,她也完全不感到意外。 沈念索性也不说话,只用两只眼睛直白的盯着两人,大有对方不说,她也无所谓的意思。 如今,沈念也不是那个平白有一身医术,家里却身无分文,做什么都要瞻前顾后,怕到时候让弟弟妹妹受苦的小姑娘家,她有足够的底气来应对老沈家的无理取闹。 与其让他们继续蹦跶,索性就在今天分出个高下来,让他们看到自己真正的实力。 沈大再也没有比这个时候感受更加分明了,他们老沈家和沈念完全是反过来了,自家光景如同烂包,沈念却是越过越好,甚至在镇上还有了不小的名气,以至于,他们都不敢到杏林堂去闹事。 他心里发苦,只觉得嘴皮子就跟黏上了一样,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 “你……” 第131章 不受任何人摆布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念面露不耐,眼见沈大吞吞吐吐的样子,更是觉得沈家人没事找事,谁都不顶事儿,“你们两个今个儿要只是想来骂我两句,才找陈婶子家这么几天的晦气,我还真觉得你们闹腾的慌,我现在就去找里正叔公……” “别!别去!” 刘桂花听到里正两个字,头皮一紧,连忙开口打断了沈念的话。 这段时间里正沈宜修在沈家村很是有威望,他专门给村里人找了些零散的活计,让人在闲暇之余都能做上两个纱布包,简单又稳定,能增加不少的营收,这个活也只有在他那边才接的到,但老沈家的人也想过要去接,直接就被拒绝了。 后来刘桂花才在别人那边听说,这活就是沈念让里正帮忙的。 因为这件事情,沈念和里正两家的关系很是不错,他们只是上门来找陈婶子帮忙递话打听沈念的住处,沈宜修就已经明里暗里的来敲打过他们几次了。 这要是沈念现在过去找沈宜修,他作为里正会站在谁那一边,就更不用说了。 沈念看向刘桂花,“那你来说。” 她俨然已经占据这次谈话的主动地位,沈大和刘桂花很是被动,也是骑虎难下,必须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刘桂花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她和沈大两人只是本能感觉沈念的咄咄逼人,完全打破了他们原本的计划,本来是想把沈念喊到沈家去,关起门来说事情,不管怎么样,在他们老沈家自家的地盘,怎么都不会落下风。 季苏白却是在旁边若有所思。 难怪沈念说她有十足的把握,就凭她这一张嘴以及熟谙周围吃瓜人的心理,怎么都不会让老沈家的人占到便宜,到现在为止,这夫妻两个人完全是被牵着鼻子走的。 “是、是这样的……” “念丫头你如今已经有十四,到年底过了生日,就要十五了,你看别、别家姑娘到这个年级了,怎么都是定了人家的,再过一年,到了十六怎么都是嫁人了……” 刘桂花才开了这个口,她就有些磕磕巴巴地说不下去。 沈念听到这里,算是彻底知道了沈大和刘桂花两人的打算,难怪他们一看到她带了季苏白过来就是那样的脸色,张口闭口就说她不检点,原来是打了把她卖掉换彩礼的算盘。 沈老太卧病在床,她每日服用的汤药钱以及沈二家幼子在书院读书,沈大家里那个闺女也快到适婚年纪…… 老沈家所有人的现状都在沈念脑海里飞快略过并整理出来。 沈念很是平静,完全没有因为对方要卖了她而愤怒,甚至还问道,“这么说,你们给我说了人家?” 刘桂花没想到沈念会是这样好说话的态度。 她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但也知道沈念难得没有出口怼人,说不定其中还有些门道!这么一想,她似乎也好像“明白”过来,要知道,沈念这个名声在周围的村子里都传开了,在镇上的名气再大有什么用,沈念离经叛道,置自家人不顾,立女户,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个十足的“泼妇”! 这样的“泼妇”又能说到什么好人家呢?怕是别人躲闪都来不及! 但沈念明面上怼人厉害,又看似不在意,实际上心里还是很介意的,她必然也知道日后只能找个好男人,这辈子才能过的舒坦一些。 否则她也不用听到给她说了人家后,还缓和了神色。 刘桂花心里一通盘算,脸上顿时就带了笑意,想要亲亲热热地靠过去,不过接触到沈念凉凉的目光,她动作一顿,也记起了两家是个什么情况,到底是生分了的…… “念丫头,这家人可真真是极好的,方圆百八十里的人家来算,也是顶顶出挑的,家里殷实,又不用自个儿下地干活,家里的田地都是租给外头的人了,每年收租便是一大笔收入,对方也是懂得疼人的,说是你嫁过去以后,再买两上个小丫头,专门来伺候你呢!” “别的不说,至少你是过去享福的!” 刘桂花好一通夸赞。 沈念心里门儿清,对方这些话听着好听,实际上全是坑,刘桂花还真当自己是个听到享福就会冲昏头脑的人吗?她笑了笑,眼睛里没有一点儿笑影,熟悉她的人就该知道收敛一点,偏刘桂花见她笑了,更是起劲儿,专门挑着好处来说,就连围观的人听了都有意想要打听打听,到底是哪家条件这么好,若是有机会,也能让自家的姑娘相看相看。 看热闹的人里面也有脑子清醒的,他们和陈婶子一样没有被冲昏理智,要知道老沈家的都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便是往日看着憨厚的沈大,如今来看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他们两人也有一个闺女,有这么好的人家怎么可能不自个儿留着,还会给沈念来说亲? 沈念听着她各种吹捧,只冷声问道,“有这么好的人家,怎么不给你家梅花留着?” 她开口,就一针见血。 陈婶见沈念没有被这么“好”的人家冲昏头脑,面上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沈念听了以后不问清楚就想要嫁过去,好在沈念不是那种拎不清的孩子。 刘桂花冷不丁听到沈念的话,张开嘴却有点卡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她下意识看向沈大。 沈大已经从沈念给的难堪中回过神来,他看向沈念,这个侄女自打从沈家分出去以后,就好像突然间长大了一般,不仅是性子变得强势,就连人也是抽条了一般,有了漂亮的姑娘家的模样。 “是个好人家,梅花配不上,年纪也小了两岁。” 沈大说道,面上还真是全心为沈念考虑的模样,好像没有一点私心。 沈念挑眉,“敢问说的是哪家?给多少彩礼?” 沈大毫不犹豫,“是平口镇上的董家,亲自找了媒婆上门来说亲,诚意十足,彩礼能给到一百两。” 平口镇董家? 听着倒是有几分熟悉,但平口镇距离沈家村隔了好几个村子,那边的消息就没有那么灵通了。 陈婶听到董家,脸色一变,她真是没想到老沈家的人不做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还想把沈念往火坑里面推! 她一把拉过沈念,把她护在身后,看向沈大和刘桂花,脸上满是指责和愤怒,“你们当真是不做人了吗?怪不得把这个亲事推给念丫头,没有让你家梅花去!” 沈大皱眉。 刘桂花率先变了脸色,怒道,“你胡说什么?!少挑拨我们跟念丫头之间的关系,我倒是她怎么变了这么多,原是你在中间嚼舌头呢!” 陈婶子闻言怒火暴涨。 沈念却是拉住她的手,“婶子,我知道你的好意,我来处理就好。” 声音冷冷清清。 不带一丝的动心。 第132章 气死人不偿命 沈念知道陈婶子来镇上找她出面,为的就是不想直接掺和到沈家人的事情里面,怕到时候麻烦不断,因此,沈念也爽快的应下。 但陈婶子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这份情,她也同样能够感受到,也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让陈婶子在村里难做。 沈念用了力,手劲很大,却没有弄疼陈婶子,只是把她反过来拉到自己身后,相当于是她在前边护着陈婶,这个举动,对于沈大和刘桂花来说同样是个刺激—— 沈念对双方的态度过于分明。 刘桂花很是不忿,“念丫头,你可别被这个老姑婆给骗了!我们说到底也是血亲,怎么都是一家子的人,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分明就是想要骗你!” 沈念被她这一番黑白颠倒的话给气消了,当时在陈家的时候,陈婶的儿子媳妇儿也是这么污蔑沈念,说她想要贪墨陈家的钱,也是陈婶坚定的站在她这边,没有被蒙骗过去。 眼下,刘桂花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些话说的多了,说不定连他们自己都差点信了,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好人呢。 沈念脸上的笑充满了嘲讽,“我虽没听过平口镇的董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但我却知道你们老沈家都是什么样的人,真有这么好的亲事,嫁过去就是享福的,甭说是媒人上门来提亲,这么点小事儿,你们早就打发掉了,上赶着都会让沈梅花嫁过去,哪怕是冒充名分也是一样。” 沈念说话的时候没给人留有一点情面。 她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也没给刘桂花和沈大说话的机会,“不说别的,董家是给自家哪位上门来说亲?年纪多少?性子如何?为何别好姑娘不要,非得来找我这个‘泼妇’?” 这也是围观人的想法。 一百两银子的彩礼,搁在哪里都是笔不小的钱,这董家居然肯出一百两来娶沈念,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也有人竖起耳朵想要仔细听听刘桂花他们的解释,也好给自家闺女做点功课,看到时候能不能截胡。 刘桂花又是噎住了。 她没想到沈念居然这么不害臊,当着那么多人问出这些问题。寻常的小姑娘家听到这些,不都是面带娇羞,何况姻缘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由家里长辈做主就好。 沈念看刘桂花这个样子,逼问道,“说不出来?是忘记了,还是压根就说不出口?” 有人问言,忍不住开口怂恿,“是啊,沈家的,你就说说看啊,大伙儿都帮着参谋参谋,这董家到底值不值得嫁过去啊。” 刘桂花眼里几乎能冒出火星子来,这些人实在是闲得慌,从刚才看到现在,就不能住嘴吗! 她完全忘了,要是别家遇到这些事情,她自己也是吃瓜人群里面的一员,巴不得把事情前因后果都弄清楚,回头找人闲谈的时候讲述呢! 陈婶子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能说得出口才怪!她都替沈家人臊得慌! 这个想法才出来,沈大那边就开口了,他很是如实的回答,“媒婆是给董家老爷来提亲的,他今年三十有二,有两个儿子,先前的两房姨婆都去世了,就想着再找个人,好好过日子。” …… …… …… 这都是什么火坑。 沈大这么一说,还真有人想起来平口镇的董家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哪怕是对一百两银子很是意动的人家也全都熄灭了这个把自家姑娘嫁过去的想法。 这董家的那位老爷可真不是个东西!说是人都称不上! 三十有二,说起来也不是什么过大的年纪,尤其是对家底丰厚的人家来说,怎么也称得上是出息的人家,但这董家还真是个大火坑,这个董老爷有打姨婆的习惯,他前头两个婆姨都是受不了被打才跳河死的。 这事儿已经过去好几年了,风头过去以后,也就没人再提起来,以至于大伙儿听到平口镇董家都没想起来时哪家人,这会儿听到沈大的话,才记起来之前有这么些事儿。 不少人都面露对沈家人表示十分的不屑,真是为了钱都掉进钱眼子里面了,还专门把这个不对付的侄女卖过去受苦。 沈念对周围人的神色变化都看的清清楚楚。 她看向沈大,等着对方开口。 沈大还真有话要说,“董老爷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这几年也懂得疼人了,否则也不会让媒婆上门来提亲,做足了礼数,也给足了脸面,更何况,这一百两银子的彩礼,也是他对你的看中,再者,念丫头,你这个名声说出去也是不好听,能够找到这样的人家,已经是不容易了。” 听听! 这话说得好像真是全心全意为沈念着想一样。 沈念脸上的笑意不变,只是看着沈大,每一次见面,原主这个名义上的大伯总是能刷新她的下限和认知,真不愧是老沈家的大儿子。 “那我还真是要谢谢您呢,替我想了这么多。”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多么的菩萨心肠,好在,知道的人呢,还是知道你连同老沈家每个人都是一副小人样,只把亏心事当善事来做,做的多了,再就是面不改色,能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典型的没脸没皮装作厚脸皮。” “我还是那句话,这门亲事真要这么好,你们就直接把沈梅花给嫁过去,我绝对不会后悔。” “你们敢让沈梅花嫁过去吗?” 沈念一连说了不少话。 她的话也让沈大彻底变了脸色,后者实在是没想到她能这么不留情面。 而刘桂花听到沈念连续发问,更是脸色铁青,怒火攻心,口不择言,“你以为像你这样的还能找到什么人家?有人肯跟你过日子,你就谢天谢地!还想着跟我们家梅花比,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 话一出口,刘桂花就猛地闭上嘴巴,脸色更加难看。 沈念早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会儿也不觉得意外,只看着他们两个人,真诚地说道,“我屋子里有专门的镜子,每日都会照一照,自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 “能赚钱。” “医术好。” “长得又好看。” “我自然是不屑于跟你们老沈家混为一谈的,日后麻烦也不要再来找别人的晦气,想要来找我,就大大方方的到医馆来找我,别再做这种下贱的麻烦事儿,也省得让人看着晦气。” “还有,有一句话,我也想你们知道,到底是分了家的,你们也别想着为了得一百两能做得了主把我卖了,到时候别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把自己的女儿送到火坑里去了。” “不,送到你们觉得是好人家的那边。” 沈念笑吟吟地说完。 却是直接把沈大和刘桂花两人原地气炸。 第133章 我这般好没人配得上 刘桂花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就凭着过女户这一点,十里八乡就没人敢娶沈念这个泼妇!结果到了沈念嘴里,全成了好话? 沈大和刘桂花两口子都被沈念说话噎住。 就连周围的吃瓜群众都不由地愣在原地,完全没想到换个角度想,沈念的确是个有能耐的姑娘家,但再转念一想,有能耐又怎么样呢?家里头有哪个人能压得住她? 还是不成啊! “你、你、你……这都是……”刘桂花瞠目结舌,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偏偏沈念丝毫没有体谅她的意思,“怎么?我哪里说错了?今天有这么多人看着,左右我也把话说清楚,我们姐弟三个从你家分出来过日子,是白纸黑字上了户籍过了明路的,如果你们再出这些幺蛾子,我就去衙门告你们,在我爹死后,侵占家产,还想要害死我们姐弟三人!” 沈大皱眉,“你胡说什么!一家人怎么到你嘴里就成这幅样子!” 沈念冷笑,到这个时候她也看明白了,这夫妻两人打着婚嫁的名义,想要把她卖给董家换彩礼,整整一百两银子就能让他们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了。 她根本怕沈大变脸,“话我都已经说清楚了,你们除了要把我卖了这个事情外,还有什么想说的,干脆一次性都说明白,掰扯清楚,日后要是再来找我周围人的晦气,我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沈大和刘桂花清晰的感觉到沈念话里面的威胁。 她说的出就做得到! 两人不自然的对视一眼,沈老太卧病在床,脾气暴躁,逮着人就骂天骂地,还要人在床前寸步不离的伺候,光是这一点就让沈家人都很是不好过,更不要说她每天要服用汤药养身子,几天就得一两银子,整个沈家一个月的营收也不见得能有一两银子,全都贴进汤药里面还不够。 沈二和陈湘莲两人已经明确表示他们不会再出钱了。 沈老太破口大骂,说是没一个人孝顺的,就是要看着她去死,还说就算爬也要爬到里正家里去说理!她闹腾了这么多天,沈大和刘桂花只觉得天黑以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打转的全都是沈老太无理取闹的叫骂声,那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几天下来,他们两人已经瘦了一大圈,人也没那么精神了。 在这个时候,媒婆上门说亲,虽然没有明说是董家想要娶哪家的姑娘,但从言语中也能听出一点来,两口子一合计,这个买卖百利而无一害。 沈念出嫁,他们能拿到一百两银子,沈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而且沈念都嫁出去了,她护着的那两个弟弟妹妹不都得滚回老沈家来,到时候让他们去伺候沈老太,闲暇之余还能像往常那样做干活,所有人都能松快点了。 所以,他们才会急着想要找到沈念。 只是他们没想到沈念先一步在镇子上买了院子,带着那两个小畜生搬到镇上住去了,他们又是心疼这笔钱,又是憎恨沈念这日子过的很好,加上不知道沈念的住址,也不敢直接到杏林堂去找人,只能动了动脑子,把主意打到陈家这边。 果不其然,陈婶就把沈念找回来了。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这么多好的条件,沈念居然一点不心动,甚至还表现的很是强硬,当众拒绝了这门婚事。 一百两银子打了水漂!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钱飞走,刘桂花心里很是不甘。 沈大也没想到沈念一个姑娘家说起自己的亲事来,居然一点也不害臊,以至于让他们所有算盘落空,陷入被动的状态,到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别的,如果拿不到一百两银子的彩礼,沈家的情况就得不到缓解,只会变得越来越烂。 “原本是念着还是一家子人,才想替你说的好亲事,没成想,你竟是这么想的。” 沈大先发制人。 这亲事也能说成是好亲事。 沈念只翻白眼,“你非得有这么多铺垫?就不能说点人话和你的打算?” 沈大被沈念的话噎了一下,“……你奶奶到底是你的亲奶奶,哪怕是念着亲情,你也不能置她不顾?她躺在床上,双腿没法用了,不是都说你的医术好,怎么也该让你奶奶能站起来,免得后半辈子就这么在床上了。” 沈大换了个说辞。 他想着,不管怎么样,那也要先把沈念诓骗到家里头去,免得再有这么多人围观,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方便,即便是不能把她嫁过去,好歹也把沈老太推给沈念。 这么一个大名头压下去,沈念也只能帮着照料,最好、最好是能把沈老太接过去,日后也好有所接触。 沈大看着没什么声响,心里头的算盘,哪怕是刘桂花都猜不到,沈家的人谁都不知道沈大心里还有这么多的想法。 换做任何别的人,但凡对名声在乎的,恐怕也只能捏着鼻子给沈老太医治。 可沈念却不一样。 她站的笔直,面色镇定,完全没有要当这个冤大头的意思。 但凡她说要照顾沈老太,沈家人绝对会借口她是大夫,懂得医术,就把沈老太推到她这边来,顺势住进她买下的院子,再接下去,那就是沈家人也一同上门。 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这跟吸血蚊子似的一家人,怎么可能会搬出去呢? 沈念可没这么傻。 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沈大的提议。 “当时,在保和堂的时候,我就说了,沈老太的命我救得了,但她的腿已经废了,我的医术不精,没法让她能站起来。” “你到底是个大夫,镇上的人都说你的医术好,难道你还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你奶奶怀恨在心,故意报复她吗?” 沈大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说话声音大得很,又说的恳切,面上两边肌肉颤动,好像真的有多情真意切。 沈念冷笑道,“怀恨在心?你们沈家人在我眼里顶多算是往日磋磨过我们姐弟三人的恶人罢了,只要我们过的好,赚到的银子跟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就足够让你们心烦意乱心生嫉妒,也觉得送日子很是难过,我为什么要把你们一直放在心上?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沈大:“……” 众人:“……” 谁也没想到沈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听她说话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是有道理,双方如今的光景已经完全不同,沈念离开沈家以后,锋芒毕露,身为大夫,又小有名气,日后只会更好,而老沈家的这几个人,也就只能做出这些腌臜举止找人晦气—— 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沈家人只怕又是嫉妒又是悔不当初,恨不得时间重来一遍,也好让他们把沈家姐弟捧起来呢! 第134章 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沈念还没有说完,她看出沈大和刘桂花的震惊、难堪,话语没有任何停顿,“怕你们理不清再赖到我身上,我就再跟你们说一遍,那日在保和堂的时候,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我治不了就是治不了,跟个人恩怨私仇都没有什么关系。” “再者……” 沈念说话声音一顿,视线停留在沈大和刘桂花身上。 两人见她直白的盯着自己,心里都生出一种很是不安的感觉。 沈念冷笑,“沈老太的腿之所以耽搁了救治的时间,就是因为你们没有好好照顾,又吃错了药,腰部的淤血都已经烂出臭味,你们做儿子媳妇儿的在家里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她后半辈子不能站起来,全都是因为你们的疏忽,赖不了别人。” 即便周鸣唐开错了药。 但凡沈家人有一个人对沈老太上点心,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家村的人全都震惊了,那几日镇上传地沸沸扬扬,村子里的人也是有所耳闻,但到底是没有亲眼看到,也不知道沈老太当日的凶险程度,这会儿听到沈念说沈老太身上的伤都烂到发臭了,才意识到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合着是自家人都不上心,愣是把老太太给耽误到瘫痪在床还差点丢了命的地步,他们居然还有脸怪到沈念头上,听他们的意思,甚至还想让沈念接手沈老太!这个算盘打的也太好了,说不定到时候还登堂入室,直接就把沈家姐弟在镇上买的房子给霸占了! 以前知道老沈家的人不好相与,没想到他们还是这样的厚脸皮! 围观的人看向沈大和刘桂花两人的眼神全都变了! 沈念看着两人,“你们沈家的事情我不会插手也懒得理会,今天你们耍无赖是第一次,我才会过来,再有一下次,我们就直接公堂见,至于别的,你们最好什么也不要想,我们姐弟三人的好赖都跟你们不会有任何关系!” 她说的绝情。 刘桂花当场就崩不住脸色,“你想的美!我告诉你……” 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就打断了她。 刘桂花震惊地看着沈大,“你干什么!” 沈大沉下脸,“你都在胡说什么!老三是为了救我才落水的,我也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他的儿女,现在闹到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弟弟?” 沈念看向沈大,目光冰冷,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任何的动容。 她比谁都清楚,沈大说这些话不过是在做戏,他要真有点良知,沈家姐弟三人又怎么会过的那么悲惨?原身更不可能就这么白白丧命。 沈大把刘桂花骂了一顿,又看向沈念,盯着她的视线,脸上带着歉意,“终归是一家人,何必要闹到这样?我和你伯母都是整日在地里干活的粗人,只觉得董家的底子实在是好,况且,早年虽有些传闻,到底也只是传闻,原想着你嫁过去可以享福……” 沈大技术性的停顿才继续往下说,“既然你看不上董家,那这门亲事,我回头就回了媒婆,也就算了……” 那可是整整一百两银子! 刘桂花死死地盯着沈大,没有想到沈大会当面应承了沈念,但她的手还捂着脸的部位火辣辣的疼痛,到底是没敢再说出别的话来。 沈念笑了笑,“看在以往是住一个屋檐下的份上,我也最后一次警告你们,不要再做出任何事情,否则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 沈大:“……” 沈念根本就没想着要给沈家人留情面。 沈大像是不认识一样盯着沈念看了好久,这个侄女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了一般,往日的瑟缩变成了如今的利索和强势,甚至隐隐感觉有种令人畏惧的错觉。 良久,他才勉强糊弄了一句,拉着刘桂花回家去了。 沈念也不管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婶子,来都来了,不嫌弃我们在你家多坐一会儿?” 陈婶子哪儿会觉得沈念是打扰,她高兴还来不及,连忙拉着沈念,也不忘招呼季苏白,赶紧让两人进屋说话,下一秒,她使劲儿关上了陈家大门。 在周围看热闹的人见状,才三三两两的散去,脸上全是兴奋的神情——又有好一阵子可以说道了! 陈婶子脸上浮现出后怕的神色,她拉着沈念的手,“念丫头,好在你没有被他们的花言巧语冲昏头,婶子也不知道他们打着这么龌龊的念头,你不知道,那董家老爷可真不是人,打老婆下手没个轻重,据说连儿子也不放过,我有个同村的亲戚就撞见过一次。” 是以对方说到平口镇的董家,她才会反应这么快,更是因为知道内情,才更加的意识到沈家都是一些什么不要脸的人! 沈念拍拍她的手,“婶子别慌,我都知道的。” 陈婶怔怔地看着沈念,眼前忽然就浮现出刚才沈念出面护着她的模样,哪怕是先前在镇上的时候,她亲生儿子都没能做到,一个小姑娘竟是有如此大的胆量! 她嘴上没有明说,心里却十分感动,这会儿事情既然都暂时解决了,她才让沈念和季苏白先坐着,她跑去烧水泡茶,还拿了家里的一些糕点过来。 “家里只有香片了,茶叶什么的都还没有买。” “这个糕点你们尝尝,是我亲手做的,味道可不比镇上的摊位上差。” 陈婶笑着把糕点往沈念那边推,又看了看季苏白,顺带招呼上。 季苏白很有眼力见,等沈念拿了糕点,他才伸手去拿。 沈念糕点就水,粗糙的香片只有点淡淡的甜味,味道很是一般,糕点确实还不错,捎带着有点干,她笑了笑,“好吃。” 陈婶听到她夸奖,脸上顿时带上了笑,又问道,“念丫头,你之后还有什么打算?沈家人过的不好,八成还会来找你麻烦,到时候……” 沈念摇摇头,“没关系,我也不怕他们上门,婶子你忘了吗?我特意在官府那边买了院子,不就是为了挡掉很多的麻烦事吗?” 有那么多衙差在,沈家人想要上门找她的麻烦,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更不用说几日来,她和楼大夫两人接了不少陈年旧疾的病患,在镇上的名声更是传开了,否则老沈家想找她麻烦,也不用这么这么拐着弯来了。 陈婶听她这么说,才略放心了一点,她又站起来,“我再去做些点心,到时候你带回去给信哥儿和玉儿两人都尝尝!” 沈念也不阻止她,只笑吟吟的应下。 等陈婶子去了厨房做点心,季苏白才开口,“你还有别的打算?” 第135章 快救救我儿子 季苏白和沈念打照面也就那么一两次,但他已经看出来沈念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或者应该说,她爱憎分明,对她好的人,她会心存感激,可要是有人想要跟她过不去,她也没那么容易会让对方好过。 以沈念的性格,她刚才这么轻易的让沈大和刘桂花离开,再加上事情已经办完,她也不急着回到镇上,反而找借口在陈家逗留,显然是有别的打算。 “你猜到了?” 沈念平静地看着季苏白。 后者下意识移开视线,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也觉得震惊——他刚才居然感觉到了一种畏惧的情绪? 季苏白又把视线挪回来,正好对上沈念的视线,他犹豫了一下,“大概……” 沈念也不避讳他,大有他猜到了也无所谓的意思。 季苏白想说点别的,沈家人该死,但为了这几个人渣赔上性命却不值得。 沈念看到他脸上的神色,挑了挑眉,“你该不会以为我要杀了他们?” 季苏白:“……” 他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沈念没好气的笑了笑,“你想太多了,我还有弟弟妹妹要养,犯不着为了这点事情就把他们给杀了。” 季苏白闻言,松了口气,又好奇想问她准备做什么,但沈念很快便转移了话题,没打算给他解释个明白,反而让季苏白越发好奇。 他承认,以往见过那么多高门贵女,才学、美貌兼备者多,却没有见过像沈念这么有意思的小姑娘,自从她爬墙意外救下他以后,他就对沈念产生了好奇的念头,也打定主意,一会儿也得跟着她过去看看。 陈婶子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 “点心都已经上锅蒸了,只需一刻钟就能好。” “谢谢陈婶。” “跟婶子客气做什么?这么见外!” 沈念笑了笑,和陈婶子聊起了家常,多数时候都是陈婶在说她以前养儿子的时候,言语间带着些悔意,觉得是自己有时候强势了一些,才让儿子养成了这种懦弱的性子,不但被人牵着鼻子走,还容易受到别人影响,行事和性子全都像变了个人,让人心寒。 沈念更多的时候就安静的听着,只有偶尔才安慰陈婶子两句,他们两口子只要不管儿子媳妇儿,也不是不能过日子,沈家村这些人家里,陈家的光景算是不错的。 “倒是都在说我了。”陈婶子说了半天,才发现自己都在抱怨,以往自己也不是这样的人,她连忙换了话题,“念丫头这几日过的如何?镇上的日子可还适应?” “适应的。” 沈念乖巧回答,“这两日已经在书院读书,每个先生都夸赞了我。” 陈婶子知道沈念是要供人读书,乍听到她也去读书了,不由地惊讶,沈念很快解释说自己是为了行医资质的考试,从前年开始,学医的人想要得到考试资格,还得在书院读过书,获得结业考试的证明才行,否则日后给人治病开药都很容易误事。 陈婶子不由地点头,“是这个理,按理,这结业考试对你来说也不难,定能够考出。” 结业考试不同于朝廷的科举,通常只是考察最基本的学识,有上辈子的死记硬背后残留的那点记忆,再稍微复习几天,也就差不多了。 原本是不难的。 原本…… 沈念笑了笑,想到韩饶跟其他人打赌的事情,又觉得脸上的笑容也有点挂不住,这种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很快就收敛住情绪,没有让陈婶看出来。 旁边的季苏白倒是注意到了,他也没有这么不识相的点破沈念的情绪。 “对了,糕点差不多快闷好了,时间长了就样子就不好看,我去把它拿出来,再放凉,回头给你装起来。”陈婶子忽然想起厨房里的糕点。 她出来前控制了灶肚里面的柴火,估算着一刻钟左右就燃尽了,剩下的时间靠余热再闷熟就好,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也就差差不多要好了。 陈婶才起身,大门口就传来“啪啪啪”地敲门声,有力急促,透出门外之人慌乱的情绪。 “不会是沈家的那几个又来捣乱?!” 陈婶子当即怒道。 她快步往院子里走,就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陈婶子,你在家吗!念丫头是不是在你这边!念丫头在吗!” 是马婶子! 她的喊声高亮富有穿透力,此时却无比的慌张。 沈念也听到了她的喊声,连忙快步走出屋子,和陈婶子一道过去开门。 季苏白见状,也站起来走了出去。 陈婶连忙开门,就看到马婶子头发乱蓬蓬地,就好像刚跟谁打了一架似的,眼眶也是通红一片,显然是哭过了,她连忙扶住她,“妹子,你这是怎么回事?!都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念从陈婶后面探出头,“马婶子。” 她也看到了马婶子的样子,忍不住关心两句。 马婶子看到沈念,原本无神的眼睛当即透出光彩来,好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一下子扑腾到沈念跟前,两只手牢牢抓住她的胳膊,十分的用力。 沈念有些吃痛,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和抗拒,反而是耐下性子,“婶子,你慢慢说,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马婶子也顾不得其他,“虎子!念丫头,你快救救虎子!” 虎子? 他也就是比沈念小了两岁,打小就很聪明,也被马婶子和马叔两人宠着惯着,却没有养出不好的习惯。 沈念听到马婶子的话,毫不犹豫的应下,“虎子在家里?婶子先带我过去看看,路上再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拉过马婶子就要赶去马家。 陈婶子从刚才就一直在家里,也不知道马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看了眼季苏白,眼见对方反应很快的跟了上去,她也连忙关了自家的大门,只顾跟上他们,想着说不定还有什么她能帮上忙的。 等众人走出一段路后,马婶子才好像清醒了一点,恢复了理智,一张口,话还没有说出来,眼泪珠子就不断的往下掉,哭得都说不出话来。 沈念看她这样,心里也不禁担心起来——这马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第136章 救人 沈念等人从马婶子抽噎声中,终于弄清楚了马家发生的事情。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马叔的那个侄子欠了赌债,债主还跑到马家来了,把家里稍微像样点的东西都搬走去抵债了,这一次依旧是这样,间隔还不过一个月,马婶子当场就闹开了,只说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侄子家欠下的赌债,跟自家有什么关系?! 赌坊里的人可不管这些,再者欠债的人口口声声说了,马家还藏着些银两,至少也有个十几两银子,对比赌债的数额不算什么,可好歹能填上一点。 马婶子哪里会让这些人再把家给搬空了,她拦着那些人,又指着自家的男人骂,说他不断了这门亲戚,她就带着孩子直接回娘家去! 马叔脸色也不好看,一边是自家的侄子,一边又是自己的家,他只怨恨自己无能,没法两头都帮衬住。 马婶子见阻止不了,索性就瘫倒在地上大哭,哭自己命不好,哭马叔不做人,又哭家里过不下去了,总之想到什么哭什么,只恨不得自己一头撞死在这些催债的人跟前。 要只是这样倒是除了钱财方面,没有别的什么损失了。 那些人看见什么就抢什么,正好虎子从外面玩耍回来,他年纪小,哪里懂什么赌债、催债,看到娘亲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哭,父亲又是脸色灰暗,顿时就上前打那些催债的人。 对方人多。 虎子年纪轻人又小。 双方一打起来,虎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顿时就成了单方面挨揍的那个。 马婶子和马叔见自己儿子被打,哪儿还有心思骂人哭喊,连忙冲进去帮虎子,双方打成一团,谁也没看清到底是谁出手,虎子整个人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直接撞在了院子里的石头上,脑门上一下子就有了窟窿,鲜血流了一地! 他脸色苍白,立即就昏死过去。 那些人低声咒骂了几句,眼见快出人命了,连忙拿着手里的那些东西就跑出马家,谁也留不住他们,临了,他们还丢了一句:“剩下的钱还是得还,否则就别想安生!” 马婶子扑到虎子跟前,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看到自己儿子这样,她几乎要陷入癫狂的情绪里面。 马叔也是整个人都颤抖着,不能相信自己的儿子现在生死未卜。 “我、我马上去找大夫!” 马叔连忙说道。 他走了两步,却是想起周家人前段时间已经连夜跑路了,别的大夫都得去镇上请才行,一来一回要两个多时辰,等他回来,儿子也就凶多吉少了! 他咬牙,“孩子他娘,我去把牛车拉过来。” 干脆就直接到镇上的医馆去看大夫! 杏林堂! 找楼大夫和沈念! 马婶子也是才反应过来,到这个时候了也顾不得跟马叔吵架置气,她骂道,“还不快点去拉过来!” 门外看热闹的人家听到这个,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沈念还在村子里呢,不如把她喊过来救人啊!” 沈念在村里?! 有人不明所以,也有人帮着解释,其他人才知道他们居然错过了这么精彩的对决。 对于马家人来说,沈念这会儿在沈家村,却是一个天大的好事,这才有了马婶子一路哭喊着过来找沈念救人的一幕。 陈婶子听完,脸色很是难看,她忍不住骂道,“真不是人!不是我要说你家的那个,怎么这些破事都要往身上揽?这不是把家里人往火坑里面推吗?” 马婶子提起这个,哭的越发大声,又觉得心里那股子不满即将从心里涌出来。 她先前也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但拗不过她男人,直到这次她的儿子满身是血的躺在院子里,她才彻底爆发出自己的不满。 沈念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她先前就想提醒马婶子了,但她当时也是全听马叔的,别人的话也不见得能听进去,她索性就什么也没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事情。 沈念等人很快就赶到马家。 马家的大门已经松垮,不少人都还围在大门口附近,见到沈念他们过来,全都朝她们看过来,有好奇、担忧、看好戏等等,什么样的眼神都有。 沈念拉着马婶子,谁也没有理会,径直走进马家。 陈婶子和季苏白两人也跟在后面,赶紧走了进去。 “刚才那个好看的男人是谁?” “我都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怎么跟着沈念他们?”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个男的是跟着沈念回来的,说是来做个见证,免得被老沈家那几个不要脸的给骗了,但我瞧着那个男人对沈念可不一般,这巴巴的跟着她走哪儿到哪儿,一看两人关系就没有那么简单!” “……” 屋外议论纷纷。 沈念走进马家,脸色也很是不好,院子里屋子里几乎什么东西也没有,全都被人搬空了,连一张像样的桌子都没给人留下,整个屋子看起来比茅草房还不如,那里破了这里漏了,一看就知道那群人闹得有多过分。 马叔从是马家分出来过日子的,平日里也就是马叔马婶子和虎子三人,虎子受伤生死未卜,整个家里面也陷入了一种低迷的气氛里,十分压抑。 马婶子带着沈念他们走进虎子住的屋子,里面除了床铺,同样是什么也没剩下。 虎子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脑门上撞出来的伤仍然还在流血。 马叔就这么灰败地站在一边,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采来,同以往来接沈家姐弟时的模样完全不同,显然也是被这个事实打击到了。 他看到沈念过来,方才动了一下,只说了一句,“念、念丫头,求你一定要救救……” 沈念点点头,“我知道的。” 她快步走到虎子身边,头也不回地吩咐,“有热水吗?准备两块帕子和热水,要快点!” 马家怎么可能会有热水。 家里面连口好的锅都被抬走了。 陈婶子看不下去,她连忙喊上马婶子,“走,我家还有热水,现在就去搬过来。” 她扭头看向沈念,“念丫头,还有什么要准备没?” 沈念已经在给虎子把脉,谁也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再带个炉子和熬药的壶过来。” 陈婶拉上马婶子,两人马上去陈家拿东西。 第137章 脱离危险 沈念给虎子把了脉,他的脉搏很是微弱,甚至头部看似恐怖的伤口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真正严重的,还是他被那些人拳打脚踢时受到的伤。 沈念拿出随身的药瓶,在虎子头上的伤口处撒了一层就没有再管头部的伤,反而是小心翼翼地脱去虎子身上的外衣,他身上的淤青才完全显露出来,青痕交加,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严重的淤痕已经开始泛紫,看着就让人觉得恐怖。 那些人下手重的很,哪怕是打在大人身上,都容易把人打成重伤,更别说是虎子这样半大的孩子。 沈念脸色不大好看。 她又让季苏白去陈家一趟,“把取暖的东西也带过来,要是没有,就往里正家里去借。” 季苏白听到沈念吩咐,下意识应声,走出两步,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这么乖巧地按照沈念说的去做了?他脚步一顿,又很快往外走。 还没有走出两步,马叔就从后面追上来,“这位大、大人,您还是留在这里,我、我去就好!村子里的人家我更熟一点。” 季苏白回头看了眼沈念,后者还在查看虎子的伤势,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他想了想也是,陈婶的家他还认识,但要说里正的家,却是两眼一抹黑。 马叔得到肯定的答案,连忙跑出家门。 季苏白又站回到沈念后面,看着她那严肃的神情,忍不住问道,“很严重吗?” 那天他伤势也很重,刀伤开裂,还发高烧,情况俨然很是危急,但沈念好像也没有表现出这么严峻的神色,甚至醒来时,从沈念留下的方子上的字迹也能察觉到,对方并没有把他这伤放在眼里。 可现在,沈念的神色已然不同。 她伸手在虎子身上几处部位以不同的力道按下,即便是在昏迷中,虎子也在无意识地做出反应,显然这种力道的按压已经产生了难以承受的疼痛。 “很严重。” 沈念吐出一口气。 马婶子和马叔都出去拿东西,他们不在,沈念对着季苏白说实话也没有什么避讳。 “五脏六腑全都受到重创,青痕处还好,那些泛紫的淤痕下面全都是淤血,他这样的情况不宜移动,倘若我不在村子里,等马叔用牛车带着他到镇上,都撑不到半路。” “……” 季苏白也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不由得有些庆幸,今天沈念就在沈家村,至少还能救下一条命。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愣住了——沈念只说出了诊断,甚至都没有开始治疗,如此严重的伤势,即便是皇城那些经验丰富的名医都会觉得棘手,可他却下意识认为沈念一定可以救下这个孩子。 他…… 居然对沈念有如此的自信? 实在是匪夷所思! 沈念这边却是没有停下来,她从窗台边上取过一盏油灯,将其点然后,又从随身的袋子里取出一卷布帘子来,展开后,里面便是孔家人按照她的要求,花重金订制的金针。 一套一百零八根金针。 数十个能工巧匠在同一处分批打造,力求做到完美。 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一套金针的打造。 就是这看着灰扑扑的布帘子都是用最柔软的料子做里衬,外头再以重工的棉麻覆盖,不会让金针磨损,又能随意放进包里方便随身携带。 季苏白看不出金针的价值,却一眼就认出了布帘子的不凡,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沈念手伸向布帘子,捏起金针,一根又一根的往虎子身上扎。 她扎针的速度极快,对人身上的穴位也格外的熟悉,完全不用花时间去分辨就可以下手,数十根金针一晃神的功夫就密集地扎在了相应的位置。 而后,沈念下针的速度才慢下来。 季苏白也才能看清楚沈念究竟是怎么扎针的,她下针的手法与寻常的大夫不同,扎针时刺入穴位后,还会稍稍再提起来一些,复再扎进去,每每这个时候,虎子的呼吸都会变得急促一些,而后才恢复平缓。 他不懂医术,并不知道虎子的这个反应是好是坏,但是他能够肯定,哪怕是皇城的那些大夫站在这里,也未必有沈念的这种果决。 沈念扎完针,马婶子和陈婶两人才端着热水按着锅炉回来,一进门,两人就看到虎子身上扎满了金针,甚至在沈念抬手的那一瞬间,虎子整个人猛地抽搐了几下,一下子抬起头来吐出一大口血,随即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虎子!” 马婶子手里的锅炉直接就摔在地上,发出猛烈的声响,她不管不顾,径直扑向虎子。 沈念一把拉住她,厉声说道,“清醒一点,不要靠过去!” 马婶子一个激灵。 她泪眼朦胧地看向沈念,后者神色凝重,却不显得慌乱,她连忙往后退,不敢再往前,生怕打扰到沈念救治虎子,在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把全部的期望都押在沈念身上。 沈念见她理智回归,这才放开他的手,从布帘子里取出一根金针来,这根针比其他的都要粗一点,要是孔家已在这里,就能认出这是那天最后扎在他手指头上的金针。 沈念也是拿起虎子的手,在他其中两根手指指尖戳下去。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虎子的两根手指尖黑红一片,甚至还有点红肿。 这一阵扎下去,几乎是下一秒,黑血便“呲溜”地往外面流出来,就跟是中毒了一样,好一会儿,指尖流出的黑血才逐渐转为鲜红颜色,沈念见状,微微松了口气,给他洒上止血粉,才放下了他的手。 与此同时,虎子不安的神色也逐渐平缓下来,不再像先前那么不安稳。 “帕子。” 沈念的声音依旧沉稳。 她出声也把其他人从虎子的离奇反应里面拉回到现实里面。 陈婶早就在边上准备好了热水和帕子,在听到沈念说话后,赶紧拿把帕子打湿拧干后递过去。 沈念小心地擦拭着虎子吐出来的血迹,又给他清理了脑门上的伤口,重新洒了止血粉,最后再用干净的纱布把他脑门上的伤口包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马婶子才颤颤巍巍地开口,也不敢去看虎子和沈念,生怕得到什么噩耗。 “念、念丫头,虎子他……” 第138章 白眼狼 “虎子他暂时没事,现在不要碰他,也不要移动他。” 沈念站起来,她是想着让马叔把取暖的东西带回来,也能够让屋子里暖和一点,但到了这会儿,人还没有回来。她就先叮嘱马婶子,“我开一张方子,一会儿抓了药,需要煎一个半时辰,再给他喝一碗,早晚饭后各一次,这几日,他也只能喝一些粥,最好是把肉、菜都切碎了一块儿熬煮,补充些吃食。” 马婶子连连点头,她心底里发虚,只问道,“虎、虎子这伤得多久才能好?” 马婶子关心儿子是一方面。 但她也知道家里根本没剩下什么银钱,汤药费都不一定能凑出来,别说是买肉补身子,就是米面一类都快没法吃上了。 沈念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虎子的药费和吃食都不用去想,我先给你垫上。” 马婶子又是震惊又是为难,之前因为赌债的事情,沈念已经塞了十两银子给她,如今又说是要垫付医药费,家里的那些亲戚竟是没有一个小姑娘来的有情义。 而自家先前也只是供了一点吃食而已。 马婶子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眶里的眼泪不停地留下来,反手用力握住沈念的手,只能以这样的形势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沈念笑了笑,宽慰了她两句,别的也没有多说。 她还是认为,如果马家立不起来,甚至认为给侄子家偿还赌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旁人再怎么说也没有用。 “我先去开药方。” “一会儿抓药回来前,可以先喝点米粥。” 沈念说道。 马婶子连连应声,也不敢多看虎子两眼,只赶紧说找马叔回来去抓药。 沈念见她这样,只让她先去厨房熬点粥,还让陈婶陪着她一道过去,至于找马叔的事情…… “你帮我在这里看着点虎子,没有旁的事情,如果有发热的情况,就出来喊我。” “我去外头看看马叔回来没。” 季苏白:“这里有我,你放心。” 他还是理得清现下的情况。 沈念点点头,很快就出去找马叔。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季苏白就坐在床边上,偶尔去触碰一下虎子的额头,确认他有没有发热的情况,其余时候,更多的是在想沈念。 她活得十分清醒,明明看出赌债的事情是个无底洞,却仍旧愿意倒贴钱帮着救人,与她平日里的为人很不一样,要知道,她当时在救了他以后,非常迅速的撇清关系,大有“生死无关,别找麻烦”的意思。 季苏白嘴角微微往上扬起—— 沈念当真是他见过最有意思的姑娘家了。 沈念不知道季苏白对她的那些看法,要是知道,也是嗤之以鼻,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她帮助马家,除了分家那会儿马婶子对自家的照顾,也是因为不想虎子这么一个孩子丢了性命。 她出了马家大门,顺着路往里正家方向走去。 “叔,你这话就生分了,欠了钱我也不想的啊,这次真的不多,也就是三十多两银子,我爹娘都已经拿出棺材本填了一些了,就差了那么些,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你什么意思?你欠了那么几回赌债,一次比一次欠得多,先前我哪次没有帮你?这次我实话就跟你说了,我拿不出钱!” “叔,你要这么说,你可别忘了,奶奶都是我家在养着,她要是知道你这样对我,她会怎么说你?” “你还好意思说?!虎子被那伙人打成什么样子了?现在满身是血的躺在家里,连汤药费都凑不出来,你还来跟我药钱?!” “……” 隔着一条小道。 沈念就听到了马叔和别人说话的声音,从两人的对话中,也不能听出说话那人的身份——就是马家那个不争气的侄子。 她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就见马叔坚决地拒绝对方后,那人却反过来威胁和推卸责任,马叔本就不善言辞,这会儿更是被他气到脸红脖子粗,喘两口气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个侄子却不要脸地说着话,“叔,我知道你家有钱,上次你也说没钱,可后来家里面那些被抬走的家具不都重新添置了?再说虎子这事儿,你也不能怪我啊,我哪儿知道虎子会这么冲上去,这不是上去挨打吗?!” “你!你这个畜生!” 马叔怒喊一声,也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一点推搡声,随即就有人摔倒在地。 沈念皱眉,从拐角处出来,就看到马叔把一个人打倒在地上,还继续挥着拳头要上去,而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眉眼间和马叔有几分相似,但一双眼睛咕噜转溜不停,贼眉鼠眼,看着就不安分,他灵活闪躲后狼狈爬起来。 “停停停!” “叔,我想着我们是一家人才让着你!” “你居然这样对我,我一定会告诉我奶奶!你居然打我!” 马叔被他的话气昏了头,要不是眼前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恨不得直接抡起木棍往他身上抽。 自打分家以后,他对这个侄子也是十分宠爱,对方提出的要求想着法子也会做到,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染上毒瘾!不过一年多的光景,前后已经赔进去上百两银子,寻常人家哪里有这么银钱? 侄子榨光了自家的棺材本,又来霍霍他们家! 马叔本想着这孩子能改好,却没想到他变本加厉,到现在,听到虎子差点被打死,第一时间居然怪虎子自己冲上去挨打?!还说这事儿也不能怪他! 这幅生怕他家跟他讨要汤药费的嘴脸,也是让马叔彻底的清醒过来,这哪儿还是一家人?分明就是地痞无赖,跟抢钱没有什么区别! 马叔气到眼睛都红了,他伸手上前,只想把眼前这个不要脸的赌徒给打死,还没等他抡起手,就被人突然拉住,也不知道怎么了,手上突然就没劲儿了。 他一回头,就看到沈念站在边上。 马叔:“念、念丫头……” 他想起沈念交待的任务,人的理智也略微恢复了一点。 沈念松开他的手,看向对面的那个人,对方似乎没想到还会有人在半截的时候出来,一双眼睛来回在她身上打转,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