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丫鬟的逆袭》 第一章 初相遇 “小姐,您小心点……唉,小姐,不行,那里不能去,太危险……” “谢姐您还是下来吧,夫人看见了可不得了啊……” 淮安侯府,蘅芙苑,一群小丫头围着一棵老榆树打转,而树上面正趴着掏鸟窝的就是她们的小姐,席芸婷。这位小姐此刻一身米黄色娟纱罗裙,本该飘逸飞扬的袖口被人用一根极不和谐的红布条扎紧,宽大的裙摆还是随风摇曳,看上去娇小的身板也晃动起来。地下的丫头们一个个随着小姐身子的摇晃而一惊一乍,但看这位却拧着修眉,瞪着杏眼,盯着已经被她摸到手的鸟巢……眼看就要拿到了,却脚下一闪没拉下来。不待树下丫头们的尖叫声停止,席芸婷大叫一声,“你们几个是要找打吗?好容易盼到今日席翠出门本小姐才有机会得手,被你们这么一惊弄砸了窝里面的蛋看我收拾你们!” 地下终于安静了,席芸婷这才满意的再次探向目标……“这就对了么,本小姐一贯的好说话,只要你们今日把嘴管住了,让我摸上那几粒鸟蛋,自会有你们的赏赐……”就在她的手再一次够到鸟窝之际,一阵风从耳边吹过,熟悉的檀香味传入鼻息,紧接着一双大手横上她的腰记,这位大小姐被一个玄身带回了树下,再次与心心念念的鸟窝失之交臂。 席云剑把妹妹放稳,对她的不满视而不见,冷峻的双眼扫过伏地的众人,“唐唐侯府连规矩都没有了吗?小姐要胡闹你们居然看着?席翠呢?” “禀大少爷,席翠姐姐按例今日休息,一大早就交代过喜梅姐姐回家去了。”一个稍大一点的丫头低声回话头却还是不敢抬起来。 席云剑只是嗯了一声,好半天才叫人起身,“到午膳时间了,给小姐洗漱一下,我一会过来带小姐去正院用膳!今日之事是最后一次,你们最好都记住了!” “是!”众人齐声应下,赶紧拉着噘嘴闹脾气的席芸婷去洗手梳头。 席芸婷这位大小姐说起来其实很好伺候,长得如花似玉的,性子也随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天性痴傻,如今已有十五岁年纪言行举止却与七八岁孩童无异。亏的是命好生在了功勋卓著的淮安候府。说起这淮安候可算得上是如今这刚刚成立的不到十年的大夏国的开国功臣。当年跟着当今皇帝南征北战,凭着一杆长枪建下无上战功深得皇帝信任。原本皇帝是要将自己的亲妹子许给这位的,想着给个外姓王的爵位再与公主结亲在天下人眼里这位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就与真正的亲王无异了。却不想被这位当场拒绝,宁愿削官为民也不舍糟糠之妻。皇帝深受感动遂不再强求,侯爷最后听了妻子的劝说只领了淮安侯的爵位。 社稷初定,大局不稳,侯爷的军权始终没能放下。看皇帝的意思这军权他在位时不打算收回了,这样的恩待与别人或许是皇恩浩荡,于淮安侯却无半分意义。只因他与侯夫人相守半生却只有席芸婷这么一个女儿,还是个痴儿。而之前提到的席云剑虽顶着大少爷的名头天下人都知道他不过是侯爷战时捡回来的一个孤儿。这孩子生的乖巧懂事,加之聪慧勤勉,如今年方二十却也是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因此深得侯爷夫人喜爱,就一直以养子的身份待着。侯爷不是没想过将爵位给了席云剑,无奈席云剑志气高远,直言养育之情已是恩同再造断不敢再靠着侯爷坐享荣华,唐唐男儿想要功业自然要靠双手去造。 因此虽是世袭的爵位也就到侯爷这一辈儿了。 说到这里侯爷对自己这个痴傻的女儿总是百般疼爱也不觉为过了。也正是如此才养成了席芸婷无法无天的性子,放眼整个侯府也就侯夫人跟席翠两个人的话能让这位小姐听一听。 席翠只是席芸婷身边的大丫鬟,跟喜梅一起在蘅芙苑伺候的,喜梅是管家的女儿算得上是家生子待遇自然高一些。而席翠却是签了六年活契时间一到就可以发送出去的。打八岁进府如今刚满五年,此刻的席翠正欢快的走在喧闹的大街上,想着打小就与自己定下亲事的齐豫,还有还有一年就可以赎身出去了,齐豫说他已经十六岁了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带她赎身出来就娶她过门。自此远离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不用再自称奴婢,不需再看人脸色,可以抬起头唐唐正正的做人了! 虽然离开相伴了五年的小姐她多少会舍不得,可再怎么样她一个奴才也不可能保她一辈子不是,毕竟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夫人自打一年前小姐及笄就已经开始为小姐相看亲事,据说早已定好了,只差定下吉日过门了,如此她是不是在小姐出嫁之后就可以找机会跟夫人说说赎身之事了,这些年夫人待自己很是与众不同,虽然她只是个丫鬟却也可以跟着小姐一起读书识字,甚至连待人接物的礼仪夫人都叫她跟着小姐一起学。就连喜梅这样的家生子都没得她的待遇好。年初那会干脆把名字也改了,原先她们蘅芙苑的大丫鬟都排的喜字,她那是叫喜翠,如今叫席翠。连府里的老嬷嬷都说夫人待她不像主子奴才。 却也是因为如此,席翠自知夫人对自己的好,待小姐比别人更加的用心,痴傻之人最是能看清人心,端看席芸婷对席翠的依赖就知道席翠待她是最好的。 想着走着不觉已经到了与齐豫约好的地方左右没看到期待的身影,干脆看看路边的叫卖的珠花。这些年在侯府虽说月历也是不少可她大多用来贴补家人,给自己留下也是攒起来为赎身准备了,珠花这类的小玩意她还真没给自己预备过。女孩子家多爱这些,席翠自然不能例外。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快让开,马惊了!”人群中有人喊道,马背上的人弓着腰伸手蒙住马眼,席翠匆忙抬身躲闪只看见火红色的马身上雪白的锦袍随风飘扬,似那白莲在火中绽放。却看见马身踏去的方向就在自己不远处一个灰衣老和尚领着一个七八岁孩童背对着这里悠闲的走着。“让开,让开……”马背上的声音急切的呼喊,老和尚却似聋了一般。 此刻席翠站的位子刚好在惊马与老和尚之间的路边,眼看着马身就要越过自己踏向老和尚,只见席翠忽的跨步上前伸手拽住老和尚宽大的衣袖用力往路边甩去,她似乎用尽了全部气力,却不想老和尚在自己手里竟身轻如燕,伴随着众人的惊叫情形发生了一个大转变,老和尚稳稳地站在路边,而席翠把自己送到的马身下。 看着在自己眼前越来越大的铁马掌席翠本能的抱住头,闭上眼睛,双腿哆嗦着软成一团,这就要死了吗?好想再见一见齐豫,再看一看爹娘,弟妹还不懂事……“小翠!”齐豫的惊叫声传入耳朵,席翠的心忽然咯噔一下,真好,还可以听见齐豫的声音…… 过了许久传说中的疼痛并不曾出现,席翠慢慢睁开眼睛,却看见齐豫已经跑到距自己三步远的地方,看见她睁开双眼才一边松气一边放慢脚步,脸上的震怒却不曾减少半分。席翠看着他俊朗的脸上慢慢褪去的苍白知他是担心自己,笑着伸手向他,却见一只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极漂亮的手缓缓握住,这只手很是温暖这样的温暖让他拇指上那颗冰凉的墨绿色扳指更加凸显出来,一热一凉,席翠迅速回神。抽回自己的手,拖着地慢慢起身,齐豫已经过来了,站在席翠身边,扶着她的肩,席翠这才抬头看见眼前的男人,剑眉入鬓,目似寒星,刚毅不失俊秀,锦衣白袍,玉带缠腰,身材修长如玉树临风。彼时席翠自认为席云剑已是俊美至极的男子,可如今这位站在这里端是席云剑出现也只能生生的被掩盖住光华了。 “阿弥陀佛……”一旁的老和尚终于过来了,只见他慈眉善目,双眼含笑,目光却一刻都不曾离开席翠,“姑娘即救老衲一命,老衲自当将这份恩情归还。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说着就拉住席翠的手腕,席翠想要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他拉到一边。 “你这老和尚怎能这般无理,早知如此姑娘我定不会因着你们二人可怜就舍身相救。”席翠被他拖拽的生疼,心里早已气愤异常。 “二人?姑娘何出此言?”老和尚放开她。 “你这老和尚,方才牵着你手的那个孩童不是跟你一起吗?”席翠看着他,这才发觉那孩子怎么就不见了,该不会是丢了吧?“你还不赶紧去找?方才那样慌乱,孩子丢了如何是好?” “难怪……”老和尚忽然大笑起来,再起拉起席翠的手,“也罢,许是本该如此。姑娘且听老衲一言,是奴是主皆看本心。姑娘所谋之事必败,三年之内你仍需为奴,须知这本就是你前生之果,也必为今世之因。姑娘此一生皆因此三年而改变,八年为奴半生主,姑娘此生定能富贵安康,姑娘命里所护之人也因着姑娘富贵安康。”他最后这一句似乎想要所有人都知道,声音虽不显高亢却似用了内力,穿透了众人的耳朵。 席翠想着老和尚定是在胡说八道,赶紧离开这是非地才是正经。于是低着头,捂着脸想要逃离,却撞在了一堵坚硬的肉墙上,“你这丫头真的这般慌张?”眼前是那一身让人惊艳的白袍,入耳的声音也是天籁般好听,可听到的话却不怎么好听。席翠知道这人不好惹,只能弯腰行礼赶紧脱身。 “礼王世子么?慧能当年欠下令堂的债方才已经还了,至于你们能否把握得住只能看缘分了,阿弥陀佛。”慧能?这个老和尚是慧能?席翠的心又是一惊,传说这个慧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能断人前世今生。夫人只是十年前见过此人一面得了几句批言竟念念不忘至此。席翠忽然想起来,夫人这几日一直念叨着慧能曾应下十年后再见的日子仿佛就是这几日,只是这慧能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天下无人能寻得到踪影,除非他来找你。如今这人是来赴约了吗? “大师这个哑谜打得有些深奥了,宇峰不明。”白袍男子抱拳弯腰,似要慧能把话说明白些。席翠本想趁着此刻绕过两人,却不想又被齐豫拉回来。看齐豫望向慧能的眼神定是想要老和尚批言,若不是眼前有这位礼王世子,他怕是会迫不及待的打断他们的谈话了。对齐豫这样的举动,席翠是理解的,他们齐家前朝就是官宦之家,到了他父亲背上如若没有战乱,想必也是要入士的,如今两辈人的希望全都落在齐豫一个人身上。慧能这样的高僧可遇不可求,若能得到他的批言对他今后的人生会有很大的帮助也说不定。 “世子之聪慧焉能不明所以?只需些许时日罢了……回去告诉王爷,老衲与之缘尽于此,该去便去,留恋无用之凡尘莫不如为后世子孙多留一些善缘。”慧能看都不曾多看世子一眼,却径直走到席翠身边,盯着齐豫看了许久,“你当真想要老衲为你看官途?可知你窥探天机需要付出的乃是最初的本心?” “望大师指点,小生定当……”齐豫约莫太激动了,竟不曾听清慧能说什么就开口求,却被慧能摆手打断。 “切莫许愿,少造些口孽吧。老衲不想你日后想起今日会记恨上,罢了,无妨,想见既是缘分,老衲不妨告诉施主,他日定为人上人,披金戴银富贵堂皇……”显然还有后话却见他开了口并没有发出声音。 打发了这些人老和尚还是追着席翠,“方才老衲才忆起与淮安侯夫人的约定,如今既见了姑娘也就无需再去赴约了,还望姑娘回了夫人三年之后,大劫即解。当年老衲与她相看之人既是逢凶化吉之引。本月多是吉日,既已定下归宿早早送出去才好。” 听他这么说席翠真的信服了,这人自己从未见过如今却知道她是淮安侯府的人,看来外界所传非虚。 “此番入京事已大半,老衲这就与姑娘告别了。”慧能说着双手合十,恭敬地闭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姑娘切记:一念常惺,才避去神弓鬼矢;纤尘不染,方解开地网天罗。善哉善哉……” 老和尚身影早已不见,可声音却久久不散。席翠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自己一个小丫鬟居然能得到慧能大师如此关怀?这于她究竟是福是祸呢?她不用抬头就可以知道周围人定是已经对自己开始指点议论,想必流言定会四起,若真到了风口浪尖上她还能全身而退吗? “你是淮安侯府的?叫什么名字?跟着席云剑还是席芸婷?”宇峰拧眉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一身洗的褪色的粗布衣裳,也就是白一些,看上去也不过十一二岁眉眼都没张开的样子,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禀世子,奴婢是跟在小姐身边的,叫席翠。不知世子可有事情吩咐奴婢,若是没有……”席翠虽身居大院偶尔也会听到一些传言,据说礼王也是半生戎马,年近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自是宠爱非常,要月亮不敢给星星。传言这位秉性冷漠,脾气霸道连皇子都敢打,可是皇帝唯一的公主却对这位一见倾心,闹着非君不嫁。这件事曾一度成为京城女眷口口相传的茶余消遣,很是闻名了一把。当初她还是不以为然,如今见到这世子的模样,可不是叫姑娘们丢魂舍魄的风采吗? “哼,本世子看来也就是个其貌不扬的奴才!老和尚定是昏花了老眼……走吧走吧,回去记得告诉席云剑两个月后的比武场上,本世子等着他!” 席翠赶紧答是,拉着齐豫就走。 另一方慧能别了席翠等人径直进了一扇朱红色大门。里面的人一看来人先是一惊,迅速叫来了主人。跑着迎来的是一个衣着华丽,保养得当的中年妇人,一见到慧能即跪在地上,“大师,您可是来了,我儿有救了……” 慧能却没叫她起来,只是走进院子,看向一个面色苍白,瘦骨嶙峋的紫袍少年。显然这少年是听到他来了才撑着身子过来的,端是这么几步路却也已经费了他许多力气,额上早已细汗绵绵。 慧能远远看着,叹息一声,“幸亏还来得及……孩子,你且过来。”还有三个台阶慧能就可以进院子了,可他竟然止步,对着眼前的少年招手。待他靠近,慧能拉住他的双手,“王少岩,你虽恶疾缠身却仍是铮铮男儿,老和尚且问你,若有人可救你性命,却要你用余下的一生护她周全,你可愿?” “大师所说可是那淮安候府千金?母亲曾与少岩提起过,说我这身子唯有侯府的千年灵芝可救,只是得了人家的灵芝必要娶了他家痴傻女儿。母亲怜爱于我,自是舍不得我娶那般女子为妻,可少岩却并非看不上她,只是担心着破败身子怕即使有了灵芝也无力回天。若到时不能护之周全却累了姑娘名声且不是多了些罪孽?”少岩的声音因着病痛,有些沙哑却仍旧掷地有声。 慧能却笑了,“好孩子,你且记着,应了你父亲吧。月内你与那席芸婷成亲即可,有了她你的身子自会安好,只是切记你的诺言,护她周全。” 说完慧能既大笑而去。留下门内众人面面相觑。 第二章 小姐的亲事 席翠后来回到侯府对自己遇上慧能一事究竟该不该告诉夫人很是纠结。就在她犹豫之间,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可有些事情不是不说就瞒得住的。 这日席翠正在给席芸婷梳头,两个小姑娘一边说一边笑,很是惬意,却听得门外有人喊席翠。应了声,席翠刚要出去却见席芸婷挡在她身前,抢一步冲出去,一见到圆拱门后面站着的席亮立马提高了嗓门,“席亮你这厮可是又惹我哥哥不高兴了?贯是如此,但凡怕被处罚就会来我这边找席翠帮你去说话,你当我席翠是你什么人?她是本小姐我的!你就是天大的事也给我撂下,席翠正给我梳头呢!” 见出来的是自家小姐,席亮原本站的笔直的腰身立马弓下,“小姐误会了,不是奴才找席翠。是夫人要见席翠。” “娘?”一听到夫人的名号,席芸婷的气势马上下来,看了看席翠,“可席翠答应今日陪我去上课的……” 席翠笑着拍拍小姐的手,“小姐先去,席翠见过夫人就去寻小姐。可好?” “说话算话?”席芸婷拍着手,一脸孩子般的天真。 远处的席亮默默地看着,也就是席翠能哄得了这位,换了别人还不定怎么闹腾呢。八成今日的课业就免了。 席翠跟着席亮到了正厅,却发现要见的并不仅仅是夫人。 正厅主位,侯爷坐在右侧,夫人坐在左侧,席云剑一袭青色束身锦袍站在侯爷身侧,青枝(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站在夫人身侧。底下坐着三个外客,侯爷的下手坐着两位,穿着比较讲究,端庄大气,前面那位看上去已经是年近四十的妇人,只见她身披金丝薄烟淡紫纱,真丝罗裙裹身,低垂碧发斜插大红翡翠蝴蝶钗,团扇轻摇,端端是王侯家眷的做派。后面一位虽装扮相差无几,却眉眼含笑,看上去要和气许多。夫人下手这位就不太讲究了,一脸的浓妆艳抹,花哨的大红缎袍绣着几多粉色桃花,配上满脸的笑意,看上去很是喜庆。若是席翠没有看错,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媒婆子。 席翠快速扫了一遍身边的人,马上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站在一边目不斜视等着夫人吩咐。 “席翠,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事要问,你一定要据实作答。”夫人看看两位夫人,“王夫人,礼王妃,眼前这个丫头便是你们要找的席翠。” “你是席翠,抬起头来……”被称为王夫人的紫纱夫人站起来,走到席翠面前,伸手勾起席翠的下巴,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之后摇了摇头,“你就是慧能大师批言大福气之人吗?看不出来有何特别,大师说你什么?生定能富贵安康,姑娘命里所护之人也因着姑娘富贵安康么?可是真有此事?” “禀夫人,慧能大师乃是念在奴婢出手相救,知道奴婢是做奴才的才想说几句好话宽慰奴才几句,不能当真的……”席翠虽知道这件事会有被拿出来说的一天却不想放在如今这般场面,只好用心理盘算的许久的应答回了话。 “说什么呢?慧能大师乃是得道高僧,多少人想求见之一面都不得,你个丫头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大师的宽慰了?场面上的话就别再说了,你只需告诉我们有没有这件事即可。”王夫人显然对席翠的言辞很不满意。 席翠再不敢多说什么,只好低声回答确有此事。 夫人便叫席翠把当日的情形叙述一遍,席翠只得娓娓道来。待她说完慧能要她转告自己的话,夫人的手明显握紧了椅背。大师是要她月内就把芸婷嫁出去吗?可眼前这王刘氏在侯府且如此张扬跋扈,芸婷若真入了她的门又岂能有安生?可这毕竟是大师的吩咐,她也只能照做。好在这些年一直暗中培养着席翠,看这丫头也算是聪慧的,慧能大师又给她批了那么好的命格,想必她真能如大师所言护着芸婷。侯夫人看着席翠,这些年看似是个丫鬟,但其实教着养着都跟自己的闺女相差无几了。这王刘氏今次来提出要席翠做陪嫁安的什么心不言而喻,还真是什么好的都想给自己的病儿子占下。天下可没这么好的事,她用心培养了这么多年的一朵花岂会白白便宜了她?席翠这些年虽没有说可她还是知道些这丫头的心思的,莫说做小,就算是深宅大院她都未必愿意进。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早就想给她自由之身放她出去了。可现在不能如此,她却也不想再委屈了席翠,三年之后定要给席翠一个很好的归宿。 王刘氏看席翠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屑又有几分探究,到底还是没在说什么。倒是结伴而来的礼王妃笑着站起来,拉起席翠的手看了又看,“我看这丫头还是不错的。说话条理分明,站在咱们面前也规规矩矩,再看看这模样,将来长开了不敢说倾国倾城,清丽可人还是有的。当日我们家宇峰也是见过的,也夸了几句呢。我们家那小祖宗二位姐姐还不知道吗?能得着他的夸奖那简直难比登天了,如今这事若是就这么定下了也是侯夫人割爱了,刘姐姐你说呢?”说着对一边的媒婆挤挤眼。 媒婆子会意赶紧上去添好话,场面才缓了下来。席翠从媒婆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些眉目,原来夫人是要自己做小姐的陪嫁丫鬟,同小姐一起去夫家。而小姐的夫家正是这位王夫人家。这王家虽明面上不是什么公侯伯爵,却也是堂堂国舅府。当家的王老爷如今撇开当今皇后亲弟弟的身份不说也是官拜二品的尚书令。也正是这位王尚书在朝唐上的威望颇高,以其刚正不阿,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深得皇帝信赖,才保的当朝皇后虽无子嗣却屹立中宫不倒。无奈这王家无甚子孙命,王皇后无嗣,王尚书只有一个儿子却还是个常年卧病在床的。想来若非如此,人家也不会愿意与席芸婷成亲。听媒婆的说法,婚事定在了这个月二十三日,眼看只剩下半月时间了,夫人此时却要席翠去做陪嫁吗?为何之前连一点迹象都没有? 想到外面等着自己的齐豫,席翠再也无法沉住气了,可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让侯爷夫人难堪。席翠只能握紧双拳等着…… 事情终于谈妥,两位夫人起身告辞,王夫人临出门还莫名深意的看了看席翠。待正厅再无外人,侯爷突然开口,“人都走了,你老子我想发火也没对象了,云剑你是不是可以放开了?”席翠这才发现席云剑的手一直压在侯爷的后襟,难怪一向冲动火爆的侯爷今日居然能在那王刘氏如此无礼的情况下依旧默不作声。该是夫人要席云剑这么做的吧。 席云剑的手刚一松开,侯爷就跳起来,“这王刘氏当真欺人太甚!在侯府她都敢这般,芸婷到了她手里还有活路吗?你就是找了慧能那老和尚的道了,非要听他的我好好的闺女送去给人糟蹋!依着我,那千年灵芝老子就是剁碎了喂狗也不便宜了王家那小子,看不起我闺女,我还瞧不上她那病痨儿子呢!” “侯爷你说这话可不对了,那千年灵芝可是你的?还不是慧能大师给的,大师当年说的就是拿它换的芸婷一段姻缘,拿人家东西的时候怎不见你这般恼怒?”夫人扫了侯爷一眼,端起茶杯刮了刮上面的茶末,小饮一口。 “这……当初我也不知道他给芸婷看上的是那王家小子啊!”侯爷悻悻坐好,看了看夫人也端起茶杯,却是大喝一口。 “席翠,今日在这里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跟喜梅会一起做小姐的陪嫁去王家。我知道你是不愿的,可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王家开了口要你,我不能拒绝。不过你也无需太过失望,三年,我只要你陪小姐三年。三年之后卖身契我会找人送到你手里,届时你若有去处我自当成全,若是不然我也会许你一个更好的生活。”夫人这话说的很婉转,作为一个奴才,能得到主子这般待遇已经是非常恩典了。席翠低着头,要她就这么认命谢恩吗?谁让自己只是一个奴才呢?可是三年啊,齐豫今年已经十六了,三年之后他十九岁,她能等,他能吗?就算他能,他家里呢?这些年爹娘虽闪烁其词可她还是听出来一些意思的,齐豫的母亲想要退婚给齐豫找一家有身份的姑娘。她如今出了这事岂不是刚好给了她借口? 席翠想起慧能老和尚。都怪那个老和尚,若不是他信口胡说,事情又怎会闹到这步田地?想到这里席翠更加后悔自己当时一时冲动去救人了,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见她半天不回话,侯爷急了,“你这丫头,夫人都这般与你说了,你还想怎样?我们知你不愿,可你也要念念主子的难处不是?这些年侯府待你如何你心里有数吧?” 席翠知道侯爷的脾气,想来已经沉不住气了,不能让这位爷发火。“一切但凭夫人做主吧。” 得到席翠这句话夫人总算舒了一口气,却在看侯爷的时候目光不小心扫过席云剑,他的手明显的顿了一下。这孩子?她印象中的席云剑一向是喜怒现于色的,怎么会如此轻易流露出紧张来?她的目光飞快的在席翠身上扫了一眼…… “如此你便回去找小姐吧,侯府就在这几天会派人去你家见见你爹娘,把这件事跟你家里交代一下。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来找我。今日到蘅芙苑把事情交接一下,明日到我这里来,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清楚。”夫人说完就拉着侯爷走了,也带走了青枝。 整个正厅就剩下席云剑跟席翠两个了。 席翠还陷在悲伤的情绪里,完全没注意席云剑早已站在身前。 “你可知做陪嫁丫鬟会发生什么?”席云剑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将席翠的思绪拉回来。 她抬头却发现席云剑的手竟搭在自己肩上,自己这么平视也只是对上他的胸膛,他的呼吸从上面传来,触动席翠的刘海,额头有些痒。“少爷,你……你想说什么好好说,这样席翠不习惯。”这些年跟着席芸婷她并不是不曾跟席云剑靠近过。可那都是席芸婷在的时候,像现在这样单独相处却还是没有的。更何况在她的心里一直默守着与齐豫的婚约,与其他男子相处自然都是要避嫌的。 而席云剑也对此刻自己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了,方才在上面看着这个丫头被王夫人那样查看,心里竟然开始纠结起来。对王夫人那般无礼很是生气却也在心里期盼着她能看不上她不要她的。当他知道她点了名要去做芸婷的陪嫁丫鬟之时心里莫名的一阵不舍。耳边竟然不断出现芸婷无意间的玩笑话,“哥哥你娶了席翠做芸婷的嫂嫂吧,这样芸婷就可以永远和你们在一起了……”那个时候只当是芸婷胡说八道,现在看来似乎自己已经有些当真了,至少是把席翠画在了自己的范围之内。 理智回归,席云剑放开席翠,“先不说这些,你可知道那王夫人为何非要你做芸婷的陪嫁?” “莫不是因着老和尚那几句话,想要我也跟了姑爷吗?我又岂会不明白?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那老和尚人不错,只希望他给小姐看上的姑爷人也不错,让我有机会逃得脱那般命运。”席翠低着头,身子瘦小看上去那么小,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经历过沧桑的大人。忽然她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平日里的笑容,“三年而已是不是?少爷你看我是不是还小的很?只要我护着小姐这三年,我以后的日子定会好过了。这是夫人承诺的,夫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是不是少爷?”若是这三年我终究逃不开那命运,只要我可保小姐安康,夫人也会将我从那王家弄出来吧?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询问。 “你可有什么话想跟家人交代的?到了王家出入就不像现在这般方便了,那王夫人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席云剑只能换个话题,他知道席翠家里还有爹娘和一对弟妹,席翠在侯府心心念念最多的就是这些家人了。 “哦,对了,爹娘……这件事还要麻烦少爷去跟夫人求个情,母亲身子不好,这种事情最好别叫她知道。”席翠似乎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拉住席云剑的胳膊,“还有一件事,少爷可愿帮奴婢?” “何事?” “我是从小就说了亲的,是户好人家,那家公子姓齐名豫,我与他自小相识,原本说好明年赎身出去就成亲的,如今看来是要失言了。少爷你代我向他说一声,三年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若有难处自可相看别家好姑娘,我不怨,也不能怨,谁知道这三年里会发生什么?” 她是说了亲的?为何这件事自己从来不知道,席云剑看着眼前的小丫头,还以为她与芸婷之间什么秘密都早已分享了,而芸婷那个藏不住事的一定会把话全都说给自己听。原来她还是留有自己的秘密的,竟然一点都不像是十三岁的孩子。不知道为何,听她亲口推了自己的婚事,席云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下午席翠去找席芸婷,席云剑则就势出了门。 席亮之前送过席翠回家自然知道席翠家住在哪个村子,到那个村子一打听便知道那齐豫住在何处了。 叩门之后出来的是一个衣着简朴却很是讲究的妇人,见席云剑气质不凡也不怠慢,躬身将人引了进去。齐豫从书房出来,见来人自己并不认识有些惊讶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从容淡定的坐下来。齐家虽然破落至此,却也不失书香之家的风范。可这些在席云剑的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在他看来这就是侯爷所说的打肿脸充胖子。 桌上的茶杯都不曾被端起,席云剑就直接说明了来意,将席翠的话说完就走,身后的齐豫只是沉默,就在他们出门的那一刻才听到一声茶杯破碎的声音。 回到城里,席云剑找了一家茶馆坐下来。一直跟着他的席亮都不禁感慨了,席翠到底比自己混得好,当年可是一起进府的,如今人家面子大到可以让少爷帮忙传话了,自己如今还是少爷走着屁股后面跟着,几十年如一日啊。说来也奇怪,少爷进这茶楼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呢。若不是亲眼跟着想必他也不会相信,席云剑这位爷居然坐在茶楼里听曲。 “席云剑,你也会听曲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席亮听到这声音身板就是一哆嗦。这位爷对什么事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几位皇子他都不放在眼里。可唯独对自家少爷很不一般,不论在哪里只要看到少爷这位爷一定要过来凑个热闹。 一袭白影在眼前晃了一下,对面就坐了一个人,席云剑只抬了一下眼,“南宫宇峰你是不是真的看上我了?已经有人说你拒绝公主可是为了我哦,听说礼王也已经病的不轻了,你该不会是想这件事传到他老人家的耳朵里,给老王爷冲喜吧!” 第三章 备嫁 “南宫宇峰你是不是真的看上我了?已经有人说你拒绝公主可是为了我哦,听说礼王也已经病的不轻了,你该不会是想这件事传到他老人家的耳朵里,给老王爷冲喜吧!”席云剑的声音一贯呃清冷,站在一边的席亮却听出了其中的不耐与愤怒。看着坐在对面的礼王世子抽动的嘴角,席亮往后退退,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地方躲一躲先。 “你们少爷心情不好?”宇峰自然也感觉出了味道,看着一旁的席亮,“可知为何?” “这……奴才不清楚……”席亮怎么敢说?少爷手里的茶杯都快碎了。 “宇峰你怎么在这里?让小爷好找!”又是一位爷!席亮的手心冒汗了,这位可是誉满京城的三皇子,跟皇帝唯一的公主乃是一母同胞,性子也相差不多。喜好更是惊人的相似,就连追着礼王世子这一点也出奇的一致。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这位皇子成日里正经事不怎么干专爱打听大宅院里的八卦事。而且任何事只要被这位知道了那就等同于昭告天下了。 这不一上来看到席云剑就说上了,“云剑啊,听说你那妹子同王少岩的婚期定下了?早上有人看见王夫人领着媒婆子从侯府出来,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席云剑瞪了他一眼,“你若不是皇子现在已经从这里滚出去了!”他想起这件事就烦,那王少岩就是他都不曾见过,这些年几乎都是卧床不起的,芸婷嫁过去还有的好?王夫人那老太婆居然还嫌一个芸婷不够,非要再拉上一个席翠。就这么个病痨把自己最亲近的两个小丫头都送出去,真是怎么想怎么气。 三皇子不怒反笑,“你看你看,这么沉不住气,一点都不像平日里沉稳干练的席云剑了。可你知不知道越是这般样子越能让人对你们两家的联姻产生遐想。我打听过了,王家还专门从你家要了个陪嫁丫鬟,真有这事吗?他们都说那丫鬟不简单,慧能大师批了命格的,是不是真的啊?什么时候带出来让小爷长长眼。” 终于席云剑手里的茶杯成功的被捏碎了,席云剑起身走了,连告别都不曾,席亮赶紧躬身给两位爷行了礼追着跑出去。三皇子刚要跟宇峰抱怨这厮没礼貌却被宇峰一把拍到桌子上,仿佛看见他都觉得烦,然后冲着席云剑喊,“席云剑莫要被内宅里那些婆婆妈妈的小事影响了,过两个月咱们可是还要一决高下的!” “你看他方才那个样子定是对他那位妹子不太一般,这自己喜欢的姑娘马上就要嫁给一个行将枯木的男人了,他哪里还有心思练功啊?南宫兄,你这次一定能拔得头魁,骠骑大将军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恭喜恭喜!”三皇子虽然趴在桌子上嘴还是没停下来。“话说回来了,那个慧能出现那****也在场的,那个侯府丫鬟你也见到了吧?怎样?可是如花美眷?”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胡说什么呢?”宇峰皱紧了眉头,“你说王夫人去要了那丫头做陪嫁?”他不知为何竟想起当时握在手里的一阵柔软,该是为着慧能大师那几句话去的。如此大的名声对一个丫鬟而言并非好事,奇怪他竟有些担心…… “无妨,左右不过是这个月的事,到时候新娘子进门少不得我们也要去凑个热闹,到时候自然可以见到了。”三皇子抬起头来,抚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确定不会影响自己玉树临风的形象之后才站起来,坐在宇峰对面,“皇妹说你是为了躲着她才要去军营的,可是真的?” “说什么呢?单看门第身份我与公主也是很相配的,娶什么样的女人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我到底是将门之后,若只想靠着祖辈的阴德坐享荣华富贵,我却是不想的。无论如何应该出去闯闯,不求闻达于世但求问心无愧才是。席云剑第一次与我打完架就跟我说了这些,我虽口中不服心里却还是佩服得紧的。”宇峰说着看着手中的茶,“金戈铁马战场厮杀一直是我所向往的,能有云剑这般兄弟相伴最好不过,若是无缘却也只能是遗憾了。但我真的不想他被儿女情长牵绊,那些内宅里的女人家玩意,最能消磨男人的豪情了,单看我的父王就知道了。” 三皇子笑着饮茶,你那些算什么啊。小爷我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内宅争斗好吗?那一个个的女人看上去温婉无害,暗地里什么手段都能使上,你看不起那是你骨子里的傲气让子从不肯去用心去看,等你看清楚了就知道女人们内宅里的争斗远比男人在战场上来的精彩。但这些他却是不会说出来的。 接下来的几日,席翠几乎被夫人看的死死的,不知从何处找来好些书叫她读,还有专门的教养嬷嬷教授礼仪,反观真正的新娘席芸婷却整日吃吃玩玩,原本的生活丝毫没有被打扰。这些日子席翠几乎是被隔离起来的,来回进出院子的就只有喜梅一个人。夫人似乎是故意叫喜梅从旁观看的,却害得席翠每每不得不忍受喜梅的眼刀。 那些书里面的道理大多席翠是不明白的,夫人却说要她只管背书,到时候自然知道该如何用了。如此这般过了七八日,席翠终于被放出了院子,却又被教养嬷嬷引到一众老妈子面前,却什么吩咐都没有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席翠跟这群老妈子发呆。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老妈子发话了问嬷嬷席翠是干什么的,为何要她们停下手里的活计跑来这里看她。嬷嬷不说话只对着席翠笑。 席翠也傻了,“嬷嬷,你这么对着我笑让我害怕,有什么吩咐您说。” 嬷嬷终于开口了,“到现在你还看不出这些人里面哪个是能说上话的?”嬷嬷走到众人身边,一个个打量着,“这几日教你礼仪也看你读书,书里说的跟现实中遇到的往往很不相同却又同理可证。如今只是在咱们侯府,这些也都是侯府下人,你看着都这般慌张将来如何应付姑爷家那些陌生却有主子撑腰的刁奴?夫人知你聪慧却仍需磨炼,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看来到底是年龄太小……你看着,我只说一遍。”嬷嬷说着从左边一个个说起,“这些人大致看上去穿的都是下人衣服无二,可你只要看鞋便知,这位妈妈鞋底干净没有磨损,鞋面更是上好的苏锦,这种面料下人们定是买不起的,只能是主子赏的,能将主子赏的东西做鞋面可见这人在主子面前是有脸的。再看看这位的双手,虽看得见一些陈年老茧却也看得出来这些年是精养着的,因为其他人的手都明显的粗糙许多。还有这位,你看她的夹袄是粗布不假,可是要注意她袖口漏出来的里衣……”嬷嬷指着眼前的妈妈们一个个说过去,席翠最后要忍不住鼓掌了,心道果然是跟了夫人半辈子的老人眼神就是厉害。可这些是需要长期的观察积累的,让她一蹴而就怎么可能? 嬷嬷让众人散去就没再叫席翠做什么,而是自己去了夫人那里。 看嬷嬷的表情,夫人大概也知道了结果,到底只是十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学得来那些东西?“嬷嬷,你说我若把喜梅也一并送过去结果会不会好一些?王刘氏的心思我不得不防,席翠这丫头我原本就不舍得,如今知道云剑有了心思就更加想要护着她了。” “夫人是说少爷对席翠……?”嬷嬷脸上出现明显的欣喜,席云剑都已经二十岁了,之前夫人明里暗里没少给他提及此事,这位少爷竟都是一口回绝。难得他竟对席翠动了心思,而且席翠也是个好的,虽然身份不高却也是她家少爷第一次看上的姑娘,嬷嬷此刻对席翠更加上心了,无论如何断不能让王家人捡了便宜去。在她眼里自家小姐嫁过去都是委屈了不少的。 “那天王夫人过府之后我故意把他们留在正厅说话,青枝偷偷看了一眼,云剑看上去很舍不得那丫头。”席云剑虽然不是夫人亲生,可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原本他们夫妻就没有儿子,席云剑其实就跟亲生的没有区别。 “果真如此夫人就叫老奴跟着去吧,席翠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就算把喜梅也送去却还不知道是送过去一个帮手还是敌手呢?我看,喜梅也不是个安分的,老奴这把身子骨虽大不如前可这双眼睛还是亮堂的,有什么事多少能提点着她们。”嬷嬷虽在夫人面前如此低头说话,可给人的感觉仍是不卑不亢。跟了夫人将近二十年,从烽烟缭绕的战场到公主出现后的内宅纷争,她一路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步步从一个生机勃勃的明朗少女到现在沉稳内敛的侯门女主人,她身体上心灵上经历的伤痛她一直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这次的联姻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可现在夫人不说她自然不能问。 “我对不住嬷嬷,原本答应了嬷嬷去颐养天年的,却一再食言。”夫人看着眼前的老人,想她堂堂淮安侯夫人,如今竟只剩下老人孩子可以托付了。“嬷嬷只要记得,无论如何小姐的嫁妆最后都要留给云剑,因为云剑才是席家最后的希望。若我与侯爷撑不到三年之后记得告诉我们的一对儿女,不用报仇,不要不忿,好好活着就好。” “夫人放心,老奴一定把话带到。”嬷嬷依旧低着头。 夫人看着老人,“嬷嬷难道就不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吗?” 嬷嬷抬起头,对上夫人的眼睛,“夫人想让老奴知道自会告知,如今夫人不说定是有不能说的理由,老奴不会让夫人为难。”这算是十几年培养出来的默契吗?嬷嬷没在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一如从前。 知道自己也要做陪嫁喜梅是万分不愿的,起初对席翠被夫人那般看重她着实嫉妒了几日,可后来听下人们传言,席翠过去很有可能是要做通房丫头的,那个王家少爷根本就是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跟着他如何能有好日子过?想着这些她才平衡了许多,却不想才过几日夫人竟然要她跟着一起陪嫁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她的心思一直都在少爷席云剑身上,只是席云剑这个人太冷清,不论她明示暗示都不为所动。看来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只能铤而走险了。 席翠回到蘅芙苑的时候只有几个小丫头陪着席芸婷,喜梅却不知所踪。对于喜梅也要陪嫁这件事她现在还不知情,见小姐也没什么事便没有打算去找她。 这几日都没有见到席翠,席芸婷几乎是要把这些日子的思念全都用拥抱表达出来,勒得席翠差点背过气去。陪她写了写字,下了一会子棋,就到了晚膳时间。伺候着席芸婷吃完,很快将她哄睡着,席翠才发现整个下午都没见到喜梅。问过小丫头才知道席翠病了。 想着没几日在一起了,再有什么不痛快也该放下了,席翠准备了一些吃食去了喜梅那里。谁知叫了半天门都没人支声。折回蘅芙苑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喜梅的身影,她怎么会在少爷的院子里?还进了书房?莫不是自己看错了?少爷最讨厌别人进自己书房的,就连席亮都只能在他在的时候才能进去。 远远地似乎听到席云剑跟席亮说话的声音,这个时间他们应该是刚从训练场上下来。少爷每日回来第一件事便是进书房,万一正好碰上喜梅……席翠光想象席云剑怒不可解的脸就开始冒冷汗,喜梅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脚步声近了,席翠提着灯笼怎么躲都能被发现,干脆就这么站着,待他们走过来,弯腰行礼。“少爷回来了……” 席云剑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席翠了,刚好想起该告诉她见过齐豫那件事,就叫她跟着席亮一起进了院子。到了书房跟前,席翠的心早已提到嗓子眼上,席亮双手推门,席云剑跟着进去,席翠走在最后面。灯亮之后,席翠赶紧四下寻找,终于在看不到喜梅的身影之后松了一口气。不想她这样却引起了席云剑的注意,“怎么了?很累吗?” “啊……哦,有点。夫人最近安排了很多功课给我,有点忙不过来。少爷说有事要跟奴婢讲?”席翠见席亮忙着把他带回来的弓箭收起来,便主动上前去褪下席云剑的外衣,叠整齐放好,看席云剑弯腰洗手忙递了干净的帕子过来。一切做的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好似之前早已做过许多次一般。她没在意,可席云剑的心却莫名激动起来,在他看来两人这番动作仿佛多年夫妻之间的交流,平和舒适。他想要的就是这样吧。 当然看到这一切内心不平静的人远远不止席云剑一个。如今匍匐在房梁上被人捂着嘴的喜梅就相当气愤,那园瞪的眼珠子恨不得把席翠活寡了。少爷应该是她的!而捂着她嘴的那只手却相当不客气,丝毫不给她发声的机会。 “席亮,你看席翠头上是什么?”席云剑很快发现了房梁上的人,为防万一他先把席亮叫过来,让他挡在席翠身前,然后一个飞身上去,席翠惊叫着抬头,却被席亮压低身子护在身后。跟了少爷这些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最开始他也只是怀疑屋里还有别人但听到少爷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他就断定自己的判断没错,确实有人。 待房梁上的两个人下来之后,不只是席翠连席亮也震惊了。喜梅一脸狼狈的趴在地上,而旁边那位礼王世子却一脸置身事外的站在一边。之前怎么没听说这位有趴人房梁的爱好啊,在席亮的心里这种事情一直应该是三皇子那样的人做的。 “喜梅这是最后一次,你知道我的脾气。”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却是将喜梅彻底赶出了自己的世界,喜梅自然清楚这一点,可是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不是吗?她爬起来,伸手摸去了脸上的灰尘,冷冷的看了席翠一眼走了出去。 可她最后那个眼神却落在了南宫宇峰的眼里,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会给席翠那样一个眼神,那分明是恨吧?可这件事分明就是她咎由自取吧?可他再看看席翠,人家跟没事人似的恭敬的站在席云剑身边。而席云剑的眼神在喜梅离开之后就一直盯着他了,那样直白的逼视,南宫宇峰当然能感觉到,可这件事要怎么解释呢?说自己一时好奇想知道席云剑平时都看什么书,还是说自己担心席芸婷的婚事影响到他此次比武想来查探一下他真实的想法? 此刻席翠虽然低着头可心里的想法却是没有停下的。她能被王夫人看上这件事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他和他老娘的手笔。说什么能得到他礼王世子的夸奖难比登天,怎么就偏偏夸自己了?根本就是在和稀泥还差不多,当时他说的那句“本世子看来也就是个其貌不扬的奴才!”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到王妃嘴里怎么就成夸奖了?如今又在少爷的房梁上蹲着,堂堂世子原来人品也不过如此!想着竟忍不住切了一声。 这一下三个男人都无法淡定了…… 第四章 心动 席翠那声压低了声音的切,让屋子里的三个男人都呆若木鸡了,席亮暗暗替席翠捏了把汗,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做下人的最好是安静绝对的安静,比如他都恨不得不要呼吸来降低存在感了,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往刀口上撞吗? 席云剑则不可思议的看着席翠,在他眼里这丫头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虽然年纪小可是说话办事都稳练牢靠几乎让人抓不到把柄啊,怎么这次就破功了?看她还一脸镇定的站在原处,装作不是自己么?怎么之前没发现她也有这样无赖的一面?可这样的席翠似乎在他眼里更加可爱起来了,是不是因为感觉到快要失去了所以许多事情都变得可以容忍了? 最激动的却是南宫宇峰了,刚才那丫头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不屑吗?虽然趴梁这件事自己做的确实不太光彩,可怎么样都是堂堂礼王世子,连皇子们见了自己都要礼让三分的。如今是被一个黄毛丫头嘲笑了么?是真的吗?其他两个人也一定听到了吧?简直混账至极!再看看那丫头居然还似模似样的站在那里,以为装成这样就能蒙混过去吗? 书房迅速陷入了沉默,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眼看着天已经很晚了,总不能就这么耗一晚上吧?席翠想起席云剑有事要跟自己说,于是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少爷,你叫奴婢过来是有事吩咐奴婢吗?” “啊?哦……”席云剑这才想起之前的事,可眼前宇峰也在,到底是席翠的私事。于是他的目光扫向宇峰,“世子,时间不早了,您是不是该移驾了?” 这是下逐客令吗?宇峰想起刚才那丫鬟进来时手里拿的东西,再看看现在席云剑跟席翠站的那般亲密,结合亲眼见过的王府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场面,顿时有种自己被蒙骗的感觉。亏得他一直把席云剑当成正人君子看待,如今这人居然跟两个下贱的丫头纠缠不清!毕竟是相交多年的朋友,在宇峰的心里就算席云剑有错也定是这些轻贱的女人勾引的,于是他的气一上来就冲着席翠爆发了,“怎么?云剑与侯府的下人之间还有什么事是不可对人言的?看来侯府的规矩也不怎么样嘛,不然这些丫鬟一个个的都知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明明轻贱如糠却还试图攀附主家富贵!”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箭一般射向席翠。 喜梅来这里的原因席翠虽然不清楚却也大概可以猜的一二的,她对席云剑的心思蘅芙苑人尽皆知,可这里说的丫鬟一个个是几个意思?连她席翠也算在里面了么?席翠抬头看向南宫宇峰,正好对上他寒气逼人的眼眸。看来自己没猜错,这位爷确实想太多了。只是席翠才不会傻到这个时候站出来与他争辩,且不说这些事情说不说得清楚就是能说清楚又如何,世子爷的身份在那摆着,她再得主子看重也只是个丫鬟,冤枉了又能如何?想到这些,席翠再次低头,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可她并不知道自己如此这般在南宫宇峰的眼里竟成了默认。“你这丫头方才那是什么眼神?爷说错了么?”被同一个人鄙视两次已经是南宫宇峰无法忍受的事,何况对方还是个丫鬟? “宇峰,这里是侯府!”席云剑对他私探书房已是不满,如今又这般无理取闹更是恼火。“我要跟席翠说的是人家姑娘的私事,跟你说的那些个烂七八糟的沾不上边!你莫要纠缠不休,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你这人怎的这般好赖不识?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就是方才被轰出去的那丫鬟带来的,若不是我发现的早,你现在还能这样站在这里么?”宇峰将手里一个荷包扔给席云剑。席云剑拿到手里看了看,闻了闻,交给席亮,“明日交给母亲吧。”席亮点点头。都怪那不长眼色的喜梅,搞这些见不得光的玩意,现在好了,世子爷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席翠这什么命啊? “这件事我日后自会谢你,可今日真的不方便招待了,世子还是回吧……”席云剑终于赶人了。 宇峰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说不怨那是假的,但说到底他还是讨厌这些不知高低的丫鬟,尤其是席翠没得就会破坏他们兄弟之间的交情。 席翠觉得这个时候由着少爷这么横着来定然要伤了南宫宇峰跟他的交情,少爷并非侯爷亲生,在京城王孙贵族的圈子里肯与他相交的人本就不多,像礼王世子这般真心相待的更是少之又少,如若为了自己坏了这份交情不值得。席云剑往日待自己不错,她觉得此刻自己应该站出来,自问在侯府这些年虽谈不上事事做到尽善尽美却也问心无愧,至少在此刻她还是敢站出来说一句事无不可对人言的。 于是席翠猛地跨出一步站在两人面前,“少爷,世子爷,既是奴婢私事便是小事一桩,何苦为此小事争论。小姐那边奴婢已经离开一阵子了,也该回去伺候了,少爷不妨把要说的话说了吧。世子爷不介意也可以听听,没得为了奴婢的事伤了二位爷的和气,着实不值。” “席翠,你……”席云剑看着始终不曾抬头的席翠,竟然语塞了。她说的没错,可这些话如今入了耳却也进了心。席翠似乎从来就是这样聪慧的小丫头,不会让任何人因她为难。 “少爷……”席翠见半天没有声音,便抬头看着席云剑,四目相对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这样看着他。原来他的眼睛也可以有别的光芒,氤氲而深沉,像一潭蒙着迷雾的泉眼,引人入胜。席云剑也看着席翠,可她沉静的眼中只有焦急和探究,从来都是这般坦然纯粹。 见他似乎开不了口,席翠转身看着席亮,“席亮,这几****一直跟着少爷,可有发生什么与我有关之事吗?” 席亮当然知道席云剑要说什么,可他的想法跟主子是一样的,这样的事对姑娘家的名声多少不太好,可这位礼王世子又不能得罪。没办法了席亮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其实就是之前你拖咱们少爷去办的那件事,那位与你有婚约的齐家公子,少爷去见过了……”席亮只说了一句就抬眼看看席云剑,“那位公子听完少爷带的话什么也没说。这几日少爷找人打听了一下,齐家已经在找媒人说亲了。你爹娘自是气愤不已,来侯府找你之时被我撞见,就将那时你对少爷说的话跟他们说了一遍,他们也没再说什么就回去了,少爷糟让我把这事跟你说了,只是这几日夫人不让你见旁人,也就拖着了……” “哦……”席翠应了一声,还是低着头,什么都没说吗?不能等吗?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不能在一起也不至于相互憎恨……可齐豫毕竟是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梦想,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期待的。有一个自由的身份,嫁给一个知书达理的丈夫,相敬如宾的过日子,相濡以沫的直到白首。到底还是争不过命啊!她的手摸索到腰间的荷包,取下来,打开,一朵白色的翠玉莲花被她托在手心,只有铜钱大小却是他送自己最珍贵的礼物了。跟在身边也有些日子了,到底不是属于自己的。看吧这么长时间她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佩戴。她把玉莲放到席亮手里,“席亮,有时间帮我还给齐公子吧……” “嗯,说什么呢?”席亮收起玉莲,看着席翠。 “什么都不用说了,多说无益……”席翠说完对着席云剑跟南宫宇峰行礼,“少爷,事情既已说完,席翠先退下了……” 一抹清瘦的身影一点点晃动着进入无边的黑夜,席亮追出去送灯笼,两个男人这才会神过来。席云剑看都不想再看南宫宇峰的脸,南宫宇峰此刻也有些心虚。他怎会知道他们说的是这种事情?还有席翠那丫头是怎么回事?明明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清楚,怎么就能这么忍气吞声呢?害得他把事情搞成这样!“那,那个,我看时间真的很晚了,要不我这就告辞了?” 席云剑没搭理他,南宫宇峰摸摸鼻子,默默转身…… 不一会席亮慢跑回来,手里还拿着出去时带着的灯笼,看着席云剑,“少爷,席翠趴在去蘅芙苑的拐角哭了,奴才便没有过去。” “嗯,知道了,你去休息吧。”书案后面的人一直握着笔没有抬头。 书房的门在席亮离开后被砰的一声关上,灯灭之后,再无任何声响…… 且说这南宫宇峰原想着从正门出去的,突然想起自己是偷偷潜进来的,淮安侯再怎么样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他若是这么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出去岂不是明摆着打侯爷脸吗?这侯府岂是由得人自由出入的?就算他是礼王世子怕侯爷也不会善罢甘休吧?于是他决定从哪里来的还从哪里出去。 要说他爱穿白衣的习惯就这一点不方便,在这个时候总觉得走到哪里自己都是明晃晃的靶子,好几次都差点被护院发现。 躲过了几波巡查的护院,南宫宇峰终于看到了来时翻过的墙角,却听见一阵阵凄凉的哭声。虽说秋天还未到,可一阵夜风吹来夹杂着阴森的哭声还是让他不由打了个哆嗦。脚下的动作紧跟着放快许多,可是他越往前走发现哭声越清晰起来,终究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他循着声音来到一座假山后边,哭声明显是从另一边传来的,他轻轻爬上去,探头看下去…… 一个穿着葱绿色襦裙顶着丫鬟头的姑娘抱膝蹲在底下,一边抹鼻子一边不停的在地上画着什么。这个身影怎么这么眼熟呢?南宫宇峰不由把身子往出探了探,哦……原来是这个丫头…… 她方才不是很稳重吗?还以为多厉害呢,还不是躲在这里哭?哼!南宫宇峰一边对席翠的哭泣表示不屑,一边趴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不曾走近,没有打扰…… 终于哭完了,席翠站起来,收拾一下衣裙,“好了席翠打起精神,后面还有更大的麻烦要应对呢……”说完拍拍自己的脸面,席翠转身离开。 这算是自我安慰吗?这个丫头有点意思啊!南宫宇峰忽然笑了…… 接下来的几日,夫人没再给席翠安排功课,只是告诉她喜梅也要做陪嫁的事。这下子席翠明白为何喜梅那晚为什么会做那件事了,定是不愿去做陪嫁的。夫人叫人把喜梅单独关在了一个屋子里,连她爹娘都不能见,可见是知道了那件事了。这些事情既然是主子安排的,那她就不方便去管,于是她全当什么都不知道,跟嬷嬷一起帮小姐挑首饰,准备嫁衣。 自从王夫人过府那日之后席云剑就忽然忙起来,夫人找了他几次都没见到人。这日终于逮到机会将席云剑堵在了回院子的路上,两人一起去了席云剑的书房。 备了茶,青枝跟席亮就退了出来,留下母子俩说话。 夫人端起茶杯,用杯盖刮着茶杯眼睛却盯着席云剑,“这几日很忙?听你父亲说你是在准备此次骠骑大将军大选?可有把握?” “比武这种事本就难说,孩儿只能自当尽力。”席云剑恭敬的站在一边。 “你太拘谨了,坐下说。”夫人指着旁边的椅子,“你这孩子总是这般,咱们母子之间还需要那些虚礼吗?我又不是你父亲,成日板着脸让人看了都膈应。咱们娘俩今日全当是闲话家常了……” 席云剑连忙应是,坐在一边。 “芸婷出嫁我的心事也就了了一半,只要你能顺利进了军营,做不做什么骠骑大将军无所谓只要能在军营立足,我与你父亲的心思也就全了。孩子此次机会你断不可错过!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自己也为侯府!这些话你父亲一直叫我不要与你说,怕给你压力,你这孩子本就心重,可我觉得你是个懂事的,这些你受得住。” “母亲……” 夫人摆摆手,不叫他开口,“侯爷这几日越发的忙碌了,看样子西南的战事已经迫在眉睫了,眼下皇上病重,朝野不定那些信得过的老将自然是要留在京城稳定局面的,这正是你们这些年轻后辈的最好机会,我与侯爷定会为你铺路,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母亲何以说这些?” “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你且听听只当我好些日子没跟你说话了,今日忍不住话多了些。芸婷说你最近都不去看她?多去陪陪她吧,那孩子的心里还是跟你亲近些,过了门你就是想见也没这么随意了……”夫人看着他闪烁不定的眼神,“我知你在躲什么,席翠是个好姑娘,虽然身份不高配不上你,但是只要你喜欢我自然还是想要留给你的。只是那孩子心性高不会愿意做小,可再怎么样的心性也架不住深宅大院的磋磨。我且把她的卖身契给你,我许了她三年之后得自由身,若到时你对她的心思依旧,而她也不再苛求所谓妻妾之别,你就纳了她。如若你早已有了心仪之人,就将卖身契给了她记着多赏赐些银钱细软我许了她好的生活的。终究是侯府亏欠了这丫头,很多事我们做父母的明知是错的却还是要坚持这么做,因为我们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你记住无论如何不可勉强与她,为了芸婷侯府已经勉强了她,你不可再……” “母亲放心,就算日后云剑依旧心悦于她只要她不愿孩儿也绝不做伤害她的事。只是母亲如今这般说倒让云剑心里不安了。”席云剑站起来,接过夫人递来的席翠的卖身契,疑惑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像是在交代后事?”夫人忽然笑了,“你这孩子就是爱胡思乱想。我只是想到芸婷就要离开身边了,脑子有些乱,随便乱说一气。你只要记得,我与你父亲心里始终是挂念着你们的。此次我让喜梅一起陪嫁正是为了席翠,那丫头是个不安分的,有她在前面争,席翠多少能安生些。吴嬷嬷也会跟着一起过去,你现在可以放心了……”见席云剑低头不语,夫人站起来,按住他的手,“放心了就别在与我们置气了,这些日子多跟我们一起坐坐,吃吃饭,说说话,你父亲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你的。” “孩儿没有……”席云剑这才发现原来他这几日闷不做声,侯爷夫人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到底还是伤心了。捏着手里的卖身契,他忽然有些惭愧……可却也有一丝窃喜的,仿佛席翠现在真的属于自己了。 没有这张卖身契之前,他看席翠说不清什么感觉,有些心动却不敢触碰,好像在觊觎别人的东西一般。如今拿着卖身契,他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堂堂正正的喜欢了,就像看上许久的东西终于拿到手里一般。虽然这个丫头现在还放在别人身边,但是多少已经记在自己名下了。这个时候的席云剑才真的感觉到自己可以真心喜欢的,心安,理得。 第五章 王家少年郎 京城的街头巷尾从来不缺高门深府的八卦闲谈,如今淮安候府与王尚书府的婚事自然要被大大谈论一番。围绕这一事件被谈论的做多的除了新娘子的痴傻,新郎官的病身子,还有就是席翠这个被婆家点名要了的陪嫁丫鬟了。当然这里头少不了慧能和尚的功劳,但这老和尚的名气还是相当了不得的。就冲这个,皇后下旨召见未来侄媳妇的时候也专门提到了席翠,意思很明显席芸婷进宫的时候最好把席翠也带上。 夫人似乎对这件事早有预知了,包了荷包打发走传旨太监就跟吴嬷嬷一起给席翠讲解宫中礼仪。席翠一边诅咒慧能老和尚一边咬牙学习。宫里的规矩说复杂就复杂,说简单其实也简单,无非就是见着主子就下跪,眼睛只管盯着脚下,耳朵只听主子吩咐。可这些对她这个还算懂事的丫鬟来说或许不算难,可对于席芸婷呢?关键是旨意上说要她跟着席芸婷觐见,并没有提到夫人,换句话说只有她跟席芸婷两个人。 看夫人一脸的无所谓,席翠虽满脑子疑问却也不敢说出来。就这么煎熬到隔日宫里的轿子到了门口。 看来侯爷还是跟席翠一样担着心的,不然也不会早朝都告了假就为看着她们出门。席翠看看门口站着的一家三口,跟坐在自己身边因为进宫满怀欢喜的席芸婷,除了夫人面上看上去还算平和,侯爷一脸的担忧,席云剑这几日本就奇怪,好几次跟席翠说话都会莫名其妙的脸红,这次竟然对着自己流露出不舍的表情来,这太不正常了!席翠赶紧把目光移开…… 马车到了宫门口便停下来,进了宫门是不能坐轿子的,这个规矩席翠也是昨日才听嬷嬷讲的。 下了轿子席翠还没站稳就听见席芸婷大叫一声,“席翠,你看,那边有个很好看的哥哥!”席翠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上,这小姐是打算从现在起就给她制造麻烦吗? 本着不看不听最稳妥的保命原则,席翠按住席芸婷想要冲过去的冲动,“小姐,你忘了咱们在路上说过的话了么?这皇宫是皇上跟皇后娘娘的地方,咱们去人家家里做客,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管,因为是人家的事情……” “我知道,咱们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别人的东西不可染指,母亲跟哥哥昨天都是这么讲的。可我没想怎样,只是看那哥哥好看,咱们跟他一起走也不可以吗?”席芸婷拉一拉席翠的袖口,开始撒娇。 “小姐……”席翠刚要开口却发现一个身影靠过来,带着轻轻地一缕药香。 “你是席家小姐吧?我是王少岩,我们一起进去好吗?”这个声音和汛如春风一般,着实让席翠心跳快了几分,再看看这男子,面容虽苍白却笑意盈盈,身形虽消瘦却也算得上高挺了,王少岩!姑爷!这就是夫人给小姐找的姑爷!席翠看着小姐欢快的笑脸,再看看男子眼中毫无芥蒂的宠溺,不由放心心来,然后故意放慢脚步跟在后面。 她的这一举动王少岩自然感觉得到,笑着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果然是个有分寸的。 要说这慧能和尚还真有两下子,想想自家小姐虽然性子与孩童一般可也不是任谁都能亲近的了的,可如今与王家少爷只初次见面就能如此,说是天生缘分都不为过。席翠想着跟在后面就笑了…… 王少岩到底是身子不行,走了几步就有些吃不消了,幸亏皇后早就安排了步撵候着,跟着伺候的也是有眼色的,一见他开始发汗步子虚弱赶紧将步撵招呼过来。王少岩抱歉的看看席芸婷,“王家哥哥身子不行,不能陪着你往前走了,咱们就这样一边说话一边走,可好?” 虽然有些遗憾,席芸婷还是点点头,看着王少岩一脸的担忧,“哥哥你是生病了吗?娘说生病了只要好好吃药自会好的。不用担心……” 王少岩笑着拍拍她放在步撵边上的手,两个人很有默契的互相安慰。 若是夫人此时在该多好?这样的夫婿对小姐而言何其幸运啊! 王少岩上了步撵之后众人行进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到了皇后的坤宁宫,两个大宫女早已在门口候着,见着他们一个笑着迎过来,一个告了礼回去给娘娘报信去了。 王少岩俯身下轿,笑着与那宫女寒暄,似乎很是熟稔了。席翠听他唤那宫女花锦,花锦扶着王少岩走到席芸婷身边,笑着看看席芸婷再看看席翠,什么也没说只是领着他们往里走。 “少岩果真来了?”一声充满关切的呼唤伴着太监一声,“皇后驾到……”席翠赶紧拉着席芸婷跪下,席芸婷虽然已经被告诫过会遇到这种场面可真到跟前还是被吓了一跳。席翠明显感到她握着自己的手开始出汗,还在不断颤抖着…… “都起来吧……”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席芸婷跟席翠身上稍作停留就找到了王少岩,然后笑着走到王少岩身边,拉起他的手,“前些日子你父亲还说要好好休养呢,怎么今日就非要跟着一起过来了?莫不是谁说了什么,害你多想了?”说着目光再次扫到席芸婷这边。 王少岩笑着握紧她的手,“姑母这话怎么说的?我马上就要成亲了,想在娶亲之间见一见自己的姑母还要别人提点吗?少岩是那般不懂事的么?” “你呀……就是这样,让人想不心疼都不行!”皇后说着也不放开王少岩的手,只是带着他往里面走。周围人都有了动静,席翠这才偷偷抬起头看了皇后一眼。只见她一袭明黄色云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外披轻烟金丝卷边纱,万千青丝挽成了朝天髻,青翠欲滴红宝石镶嵌着光芒无限的鎏金凤钗,发髻间的金步摇细碎作响,每一声都似吟唱着万千芳华。不愧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女人! 席芸婷显然还在惊慌里没能缓过神来,席翠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两个人只能相互扶持着随波逐流。 终于到了内堂,皇后扶着王少岩做好,自己才走到上位坐下来。两个大宫女随侍在侧,几个太监站在门口,眼下就剩下席芸婷她们还站在那里了。皇后似乎并不打算直接给她们赐座,只是这么看着两个姑娘尴尬的站着。 席翠知道她一定是不满意席芸婷这样的侄媳妇的,毕竟是他们王家唯一的独苗,在别人眼里再怎么样在他们心里王少岩金贵着呢。老话怎么说的,别人的庄稼自己的娃,说的就是这个理。如今自己宝贝侄子眼看着只能娶一个痴傻的媳妇,就是放在普通人家心里多少都要别扭的,更何况这位还是当今皇后! 这么站着席翠是没问题,可席芸婷不行啊。席翠心里开始打鼓,这皇后最好赶紧收手,婚事是铁板钉钉的事了,逼的席芸婷此时出丑坏的可不仅仅是侯府的名声了。可这些思量席翠也只能盼着皇后自己琢磨出来,她一个奴才要是敢这么说那就是找死了。 “姑母,你就是对我未过门的媳妇再怎么好奇也先让她坐下来吧,若是将她吓着了不肯嫁我了,你叫我娶谁去?”王少岩知道皇后心里难过,由得她发泄一阵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铺台阶让大家好下台。 席翠听了这话总算松了一口气,席芸婷握着自己的手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她知道小姐被吓住了。皇后轻咳一声,“倒是本宫心急了,席家小姐也坐吧。” 得到允许,席翠赶紧拉着席芸婷谢了恩,退到王少岩对面的椅子跟前,扶着席芸婷坐下,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皇后看着席翠,“你就是席翠?” 听到皇后叫自己,席翠赶紧屈身准备上前下跪,却被席芸婷拉住。她按按席芸婷的手,对她笑笑,看她没有要跟着自己过来的意思才放心的转身,走到中间跪下,“禀皇后娘娘,奴婢正是席翠。” “抬起头来,本宫瞧瞧。”皇后坐在高处,俯首看着席翠慢慢抬起头,见她的眼睛并没有直视自己,而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鼻子,满意的点点头。虽然长相一般,倒真如王夫人所说是个规矩的,这样的丫头做通房是最合适的,身份也合适,性子也合适。据说那慧能和尚给这个丫头批了命格还是个好命的,既是如此她跟了少岩岂不是也能旺了少岩的命?若果真如此到时候就给她抬抬位份,给个姨娘做也未尝不可。 席翠当然不知道皇后心里的想法,她只能一边跪着把自己的脸抬高了让人家选宠物般仔细查看,一边捏紧了拳头对慧能和尚的恨意加深了一笔。 皇后正在观赏的时候,又一声太监的尖锐的叫声传来,“皇上驾到!” 怎么办?席芸婷还坐在椅子上!席翠见皇后起身不再看自己,赶紧爬几步到席芸婷身边,拉着席芸婷的手,低声说,“小姐,快跪到席翠身边,就像刚才那样!” 听到她的话席芸婷赶紧跪下,靠着席翠不敢出声。心里却对这个皇宫讨厌至极了,才来这么一会就已经让她跪了好几次了,在家的时候除非犯错的时候被罚,其他时候她从来不需要下跪的。要不是娘说不下跪就要被打,她才不跪呢。她也只是敢这么想想,心里还是害怕多过不满的,这么大的阵仗她可从来没见过。 皇帝身边跟着的几个随侍太监被留在了门外,跟进来的除了他身边的太监总管,还有就是一左一右扶着他胳膊的三皇子跟公主了。席翠虽然没抬头,可看到越过自己身边过去的明黄色金靴就知道皇帝已经站在皇后身边了。“都起来吧,朕刚下朝就听老三说少岩今日过来了,怎么怕你姑母为难你媳妇?”皇帝的声音有些病态的沙哑,席翠也听人说过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看来是真的。 皇帝说完自己先落了座,再看看众人都还站在,这才再次开口,“皇后,你没吓唬孩子们吧?你看看,都不敢坐了!”说着笑了几声就开始咳嗽了。一旁的老太监赶紧递上干净帕子。 “没听见皇上说话吗?都坐吧。”皇后一声令下,席翠赶紧把席芸婷拉起来,扶着她坐在刚才的位子。公主坐在她上手,看着她们。三皇子对王少岩笑了笑,目光却望向席芸婷这边。此刻的席芸婷显然是被吓坏了,脸色有些白,水汪汪的一对杏眼悄悄看着周围,小巧的鼻头微微翘着,几分娇气又有几分可爱。配上她今日水蓝色荷叶流云束身裙,娇俏的身板盈盈一握,若不是提前知道她是谁就这么坐着任谁看着都是轻轻翠翠的小美人一个。再看看她身边站着的丫鬟,一身侯府大丫鬟贯穿的葱绿色襦裙,配上简单的丫鬟头,怎么看都是个黄毛丫头。若不是慧能批命那件事南宫宇峰亲眼所见经他证实过,他是绝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能有那么好命的。 “老三,把你的眼睛管好!”虽然对席芸婷不喜,但怎样都是少岩的媳妇,被别的男子这么盯着看,皇后的心里还是不舒服了。 三皇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失礼,赶紧躬身请罪,皇后没理会他。皇帝白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公主给了他一个“你活该”的眼神,继续肆无忌惮的看着她们。这就是作为女人的好处,可以随意的打量女人。眼前的这对主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宫里那些女人真的是闲的不行了才会逮住一个八卦就卯足了劲儿的追,搞得她好奇的不行,结果缠着父皇带着她过来看,可看了再看也就是跟自己的样的女孩子而已。 “宫里关于你们的流言千奇百怪,我看你们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呀。”到底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说话一点都不用绕弯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席芸婷听她这么说其实不是很明白,她想问,可是她记得母亲的吩咐在宫里说什么话对谁说话都要跟席翠商量。于是她看看席翠,席翠看公主一脸的单纯,想着方才小姐也吓的不轻,能说说话缓缓也好,便没有阻止。得到席翠的允许,席芸婷圆溜溜的大眼睛马上盯着公主,笑着开口,“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我没有听明白。能再说一遍吗?我保证认真听。刚才我心里在想别的事情没注意听你说话。” 公主看着她稚气却满怀真诚的笑脸,忽然心里一暖,这宫里多得是比这张脸精致万分的面孔,可从来没有这样清澈的眼神。忍不住自己也跟着笑了,“没听明白就算了,我叫朝阳,他们都叫我朝阳公主,我喜欢你,你就叫我朝阳好了。” “我也喜欢你,朝阳,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叫芸婷。”席芸婷笑着拉起朝阳公主的手,孩子一般笑得开怀,“席翠,你看我还是一样到哪里都招人喜欢。” 席翠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她。 朝阳公主抬眼看了看席翠,“你就是席翠?看上去比我还小呢……”忽然朝阳公主的脸拉下来,看着三皇子,再转头看向皇帝,“父皇,芸婷怎么样都是女宾,三哥这样七平八稳的坐在这里不合适吧?原本就说送父皇你过来就走的,怎么就坐着不动了?”席翠紧张的心终于放下来,看来朝阳公主是个好的,既当席芸婷是自己朋友了便会为朋友着想,看来此次有了公主与王少岩两人在时间也不会太难过。 三皇子盯着自己的妹子,一脸的不愿相信。这个真的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子吗?居然在这个时候这样拆自己的台?可皇帝皇后的脸上明显已经不悦了,他再不走就是找难看了。但是就这样吃哑巴亏可不是他的风格,于是他站起来,做好告辞的姿势,可嘴上却没停,“父皇,这么说儿臣确实该走了,可是朝阳留在这里也不合适吧?少岩应该也算是外男吧?朝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么跟人坐在一起岂不是折了咱们皇家的脸面?” “……”皇帝看着下面这一对儿女,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是看着皇后,而皇后也只是摇摇头,似乎对此不予置评。 “三哥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王少岩是母后的娘家侄子,那就是朝阳的表哥,这兄妹之间哪里来的里外之分?再说了我从一过来眼睛就没落在不该落的地方,这会子时间你可看到我有看旁人一眼?你呢?”朝阳瞥了三皇子一眼,再没理他。 “说来说去还是我的事情累着皇上和诸位表兄弟了,是不是啊表妹?现在好了我这里的事情终于可以解决了,以后皇上与姑母也可以放心了,难得表妹与芸婷这般投缘,三皇子就让让她们,莫要吓坏了我那小媳妇,不然我可就真的只能打光棍了……”王少岩笑着站起来,对三皇子还礼。三皇子笑着接下,这才出去。 皇帝这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王少岩。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若不是多年疾病的拖累这本该是个俊秀非凡的男人,方才恰如其分的应对,随机应变的机警也绝非常人能匹及,再想到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此时的他更是求贤若渴,面对如此聪慧的苗子,他怎能不可惜…… 第六章 出嫁 皇帝的心思皇后岂能不明白,自己这个侄子的聪慧她最是清楚不过。在外人看来她那弟弟办事牢靠,手段干脆老练,不管多棘手的问题在他那里都能拿捏得恰如其分,可她却清楚的知道那里面有多少这孩子的功劳,想必皇帝多少看出些眉目了吧,不然也不会拖着病专门跑这么一趟。 皇帝终于把目光落在了席芸婷主仆身上,痴傻也罢,丫鬟也无所谓,只要她们能让如此麒麟才子真正站起来为他所用,其他什么他都可以不在乎。“少岩啊,听说日子定好了?” “回皇上,定下了就是这个月二十三,剩下没两天了。”王少岩想要站起来答话,无奈坐了这么久实在使不上力气了,只好作罢。 皇帝看着他,没有丝毫怪罪,满眼的关切与渴望。“自家人不用那么多讲究。累了就在你姑母这里休息一会,朕也乏了……”说着站起来,扶着老太监准备走了。众人刚要起身行礼却被皇帝制止,于是省了一次下跪,大家只是站着看皇帝颤颤巍巍的离开。 朝阳公主难得碰上个喜欢的人,拉着芸婷说话,席翠只能站在一边陪着,王少岩的身体显然已经撑不住了,没多久就被人扶着去后殿休息去了。 他们一直待到用过午膳,皇后习惯午休就叫人送他们出宫了。回来的一路上王少岩都没怎么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躺在步撵上竟累的睡着了。朝阳公主一直送他们到宫门口,分别时她拉着席芸婷跟席翠的手一脸的舍不得,还说成亲那天她一定会去。 席芸婷哪里知道她说的成亲是怎么回事,只是高兴的应承着,对她说的会来看她们还是怀着期盼的。 宫门口已经有轿子等着了,席翠扶着席芸婷进了轿子,很快席芸婷就睡着了,席翠透过被风揭起的帘子看到外面热闹的街道,商贩的叫卖声不断传来,有人说笑有人吵闹,原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在这样的世界上自由呼吸了,却发现伸出手还是触不到。 齐豫的身影一晃而过,她笑了,定是眼花了吧。他此刻定在苦读诗书,怎会有时间在路边蹉跎?可她不知道,此刻一脸狼狈,双目浑浊,一手握着酒壶,左摇右摆的晃荡在轿子边的男人正是那个翩翩佳公子齐豫。 她不知道那日席云剑说完话走后他如何愤恨的摔碎了茶杯,更不知道在母亲坚持跟席翠退亲为他另寻良缘之时,他怎样不顾一切的同她争吵,他一贯孝顺,那是他第一次当面顶撞。当然她不会知道这些日子他再也无法安心读书。读书何用?这是他第一次发出如此疑问。想他堂堂男儿一心苦读圣贤书弄得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寒窗十余年也就只落得个秀才,要考上举人……看似前途无限实则遥不可及,即使真的让他高中,入士为官也是从底下一步步往上爬,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不知道,眼下他只清楚的知道席翠是个很好的女人,可他却失去她了,这个时候他读的书帮不了他,更帮不了她。 日子很快过去,终于到了出嫁前一日。照规矩,今晚上席芸婷是不能睡觉的,要沐浴,梳头,开脸,侯府上下忙的不可开交。吴嬷嬷是府里的老人那些规矩她都知道,有她看着席翠自然不用干什么,只管着盘点清楚小姐的嫁妆,还有要带出门的随身物件,等她忙完回来的时候小姐已经开始梳头了。 梳头嬷嬷一边轻轻盘起小姐的头发一边小声说着吉祥话,满眼的大红色甚是喜庆。席翠站在一边看着,小姐虽然早就坐不住了可拗不过吴嬷嬷压着,只能翘着嘴拧着眉,可爱得紧。她没有出声,席芸婷却在镜子里看到了她,马上挣扎着要站起来,弄得梳头嬷嬷一阵手忙脚乱,可她却还不在意,“席翠,你去哪里了?她们都不让我睡觉,这天都这么黑了非要弄什么头发,你看还要我穿这么多衣服,又闷又热的,你帮我跟娘说说先睡觉好不好?” 席翠笑着把她按住坐好,方便嬷嬷继续梳头,“小姐要做新娘子了,我们今天都不睡了,因为明天一大早就会有人把我们接走,然后我们就要在另一个家里生活了……” “什么意思?我们要搬家吗?你跟我一起去吗?爹娘呢?哥哥呢?”席芸婷看着席翠,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侯爷跟夫人还要看着这个家啊,这里是他们一直生活的地方,他们不会跟我们去。这次只有我们了……”席翠看着席芸婷失望的样子忽然想到她当时看到王少岩的表情,于是笑起来,“可是我们的新家里有上次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哦。你忘了吗?就是在皇宫见到的那个王家哥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席芸婷果然兴奋起来,“我当然记得,还要朝阳公主,她说要来看我成亲呢。等我成亲那天你一定要记得提前告诉她,我等她。” 梳头嬷嬷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席翠也笑了,“我的小姐啊,明天就是你成亲的日子啊,不过你放心,公主她知道日子,能来的话她一定会来看你的。” “她一定会来的,我的朋友都不会说谎。”席芸婷笑着扭头看镜子里的自己,“为什么要成亲呢?真麻烦,还不让人睡觉……” 吴嬷嬷过来叫席翠,席翠跟梳头嬷嬷说了声就出来了。吴嬷嬷把她带到夫人跟前,夫人跟侯爷都在,见她过来夫人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这里面的东西是给你一个人的,算是我与侯爷对你照顾小姐的感谢。” “夫人,你这是为何?”席翠推开夫人递过来的手,“奴婢在府里这些年早已深受两位主子恩惠,本就万死难报如今夫人这般让席翠如何敢伸这个手?” “你这丫头给你就拿着!侯府给你几个钱还讨嫌了不成?”侯爷冷着脸看了她们一眼,叹了口气就走了。夫人手里那些哪里是侯府给的,分明就是席云剑要夫人这么说的,也不知道那小子看上这丫头什么了,竟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几乎全拿出来了。想他堂堂淮安侯的义子居然看上了这么个丫头,更让他不爽的是人家丫头还看不上他儿子!亏得夫人好脾气,要是他早就急了。 席翠端着盒子,心里五味翻陈。夫人果然是真心待自己的,放眼寻去这天底下哪有主家嫁女儿专门为陪嫁丫鬟准备银两的?不明面上叮嘱小心伺候,安分守己就算不错了。再想想自己之前因为赎身一事对夫人多少有过抱怨,顿时羞愧难当,当下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头,道,“夫人放心,席翠定会誓死护小姐周全。” 夫人拉她起身张了张嘴想解释,却没有说。顿了顿只是再叮嘱她一些待人处事应有的应变,叫她凡事多问问吴嬷嬷。至于喜梅,只要她不背叛小姐,想干什么就由着她去。甚至是姑爷身子好了,需要通房的时候,王夫人若是打席翠的主意,叫她想办法把喜梅递上去。夫人这样的吩咐让席翠一阵心颤,难道她后面决定把喜梅带上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吗?这样的恩典对于一个奴婢来说简直就是天高地厚了,夫人这是要自己用命来报恩吗?可是她何德何能啊?想着又要跪了,好在夫人早有预防将她拉住。 夫人去看小姐,留下吴嬷嬷继续给席翠讲王家的情况。原来这王家也不是个简单的,王尚书是一家之主,王刘氏是正房,下面还有三房姨娘,据说还有几个通房。可惜这些女人都无所出,只有王刘氏生下的王少岩一个儿子,还有两个姑娘也都是王刘氏所出。这两个姑娘不需太多理会,她们都到了出嫁年龄了,说不来今年就嫁出去了。王刘氏虽然是王家的当家主母却不是最得宠的,目前在王家最说得上话的是杨姨娘,据说这位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虽然怀的是儿子女儿还不确定,但终究是王家的希望,这位千万不能得罪。除此之外,王家上头还有一个老太太,虽然这位常年在城外皇觉寺静修,但府里有什么大事老太太还是会管一管的。还有个人在王家是特殊的存在,此人是王刘氏的兄长,从王尚书白手起家的时候就跟着他,他为了自己这个姐夫断了一条腿,王尚书念着这份恩情一直把他们一家都养在府上。如今这位的两个儿子都跟在王尚书身边,一个女儿也跟王刘氏自己的姑娘养在一起。这几个孩子在王家没有主仆之分,据说王刘氏曾有意让自己这个侄女做儿媳妇的,若不是只有侯府才有能救她儿子命的千年灵芝,她怕是早就让那女子过门给儿子冲喜了。 吴嬷嬷琳琳朗朗的说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让席翠的脑子里有了大概的脉络,可这些人的名字她还是没记清楚,听着吴嬷嬷一把年纪了还一个个清清楚楚的说给自己听,席翠再次对这位敬业的嬷嬷肃然起敬。 再次回到小姐房间的时候小姐已经靠在软椅上睡着了,不知谁给她垫了个软枕护着了头发,不然梳头嬷嬷该有的愁了。 第一声鸡叫才过,几个梳妆嬷嬷鱼贯而入,检查小姐妆容,整理头发,补妆,小姐被搅得没睡好觉脾气上来一阵折腾,席翠都差点没拦住。好在日出之前收拾妥当了,因为唇上染了胭脂,小姐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席翠怕小姐叫喊也不敢当着她的面吃东西,就这样陪着她饿着。 外面开始有了吹吹打打的声音,席芸婷终于有点精神了,拉着席翠要出去看。席翠不得不想着法的哄着她,好容易让她蒙上盖头了席翠一屁股坐下来,终于剩下等着出门了…… 外面嬉闹声越来越近,席翠慌忙站好,席芸婷撩起盖头看着进来的席云剑,“哥哥,你看我好看吗?席翠说等下就要盖起来不能叫人看了,我想叫爹娘再看看,席翠说一辈子就这一次呢。” “来,让爹爹看看!我的乖女儿有多漂亮!”侯爷声音明显有些涩,紧跟着他进来的是夫人。两人来到席芸婷跟前端详着自己的女儿,似乎看不够。 外面喜婆开始催了,夫人才慢慢放下女儿的盖头,席云剑屈身蹲在妹妹面前,“妹妹上来,哥哥背你出去。” 席芸婷从小就喜欢叫席云剑背,这会自然求之不得,一下子就扑上去,红盖头差点被掀飞了。席云剑起身看看席翠跟在身后,只是顿了一下就跨步出去。外面喜婆的吉祥话大声被喊出来,迎亲的吹吹打打声再次响起,席芸婷被小心的放进花轿里,鞭炮齐鸣,好不热闹。席翠看看队伍前面骑在头马上的男子,一身大红喜袍,身披红花对着众人拱手致谢,那么挺拔的背影,一定不是王少岩,真正的新郎还不知道能不能拜堂呢。 周围这些高唱着恭喜的人群之中又有多少是真心祝福呢?痴傻小姐配病痨少爷,这件事终于在他们的八卦声中敲定下来。 花轿一路热闹到王家,大红灯笼门口挂,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王家父子站在门口迎着花轿,席翠看着姑爷苍白的脸。他这是要亲自拜堂吗? 花轿落地之后,王少岩走过来,踢了踢轿门,掀开轿帘,对着里面一身红衣的女子微笑着,“芸婷,我带你回家可好?”还是那阵和讯的春风,席芸婷听到他的声音马上喜笑颜开,把手放在他的手里。嬷嬷说要进了新房才能开口说话,可她好想跟王家哥哥说话呀。可是她还是忍住了。 顾及王少岩的身子,拜堂进行的很快,礼成之后王少岩亲自带着席芸婷到了新房。席翠跟在他们身后,她看得出来姑爷的身子已经开始摇晃了,可他还在坚持,如此说来他是喜欢小姐的吧? 喜梅不情不愿的扭着腰,看着前面一对新人更是满脸的不屑,在她的眼里这个姑爷一看就是短命的,还要拉上自己陪葬,她可不能就这样把自己葬送了,她还年轻又这么漂亮。不行她一定要给自己找到出路。 进了新房,两人坐在床边,席翠把金称递过去,新郎揭了盖头。喜婆上来递上合卺酒,其实里面只有茶水,王少岩此时是不能喝酒的。席芸婷听话的喝完,本来还要吃半生饺子的,却叫王少岩阻止了。喜婆也没多说,缓身退了出去。新房里只剩下芸婷,王少岩跟席翠,喜梅的时候,王少岩终于放松下来靠在床沿,看上去很是疲累。 席芸婷关切的拉起他的手,“王家哥哥,你怎么了?很累吗?你是不是昨晚也没睡?”王少岩笑着看向她,“傻姑娘,以后不能叫王家哥哥了,咱们已经成亲了,以后你要叫我相公。” “相公挺好的,比王家哥哥叫起来更方便。”芸婷站起来,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这就是我以后要住的地方吗?全是红色的,我喜欢蓝色呢。” “没关系,你喜欢什么颜色就把它弄成什么颜色,都由着你好不好?”席翠一直看着王少岩,曾几何时她梦想的未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一个如王家公子这般彬彬有礼的相公,一个平凡却温情的家,没想到这些全都在小姐身上实现了……挺好…… 新房外面又开始热闹起来,好像是朝阳公主的声音,果然门开之后,朝阳公主走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几个妇人模样的女人。王刘氏也在里面,她看都没看席芸婷,见自己儿子面色不好赶紧坐过去询问起来。 朝阳公主仿佛对此视而不见,拉着芸婷就往椅子上坐下来,见席翠没跟上瞪了自己丫头一眼那丫头才去把席翠拉过来。“芸婷不懂,你费点心。”她回头看看那群围着王刘氏打转的女人,“都是不省心的,你小心点别叫芸婷给她们骗了。王少岩是个好的,芸婷跟着他不会吃亏,可他那个娘真不怎样。你心里得有个数。” 席翠看着她笑着点点头,看样子这位公主是真把芸婷放在心上了。原本像芸婷那样的女子就该人见人爱的,席翠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那些女人关心完王少岩的身子就都凑过来看新娘了,芸婷按照席翠的吩咐对众人微笑行礼,却不说话。样子完全是一个端庄的大家小姐,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莫非席家小姐痴傻的传言并不可信?王刘氏自然不会给她们机会查明真相,寒暄了几句就带着人往出走了。朝阳公主也不好多做逗留,只能跟着一起出去。 临出门王刘氏回头看了看席翠,“少爷乏了,我一会叫人把药送来你看着少爷喝了就伺候少爷先休息一会。你家小姐若是饿了就去厨房吩咐一声叫把膳食送来,时间还早怕一会还会有人过来,你上点心,别让人小瞧了去。” 席翠躬身说是。 门关上之后席翠走到王少岩身边,“姑爷,可要先更衣?” “不用了,等会药送来我喝了自己躺一会就好。你们把纱帘放下不用管我,能进来这里的都是明白情况的自不会多说什么。”他说着伸手让席翠扶自己坐好,“席翠,我知道你在芸婷身边是什么样的,也知道母亲把你要过来的目的,但是有些话必须对你说明白了,我既娶了芸婷自然会对她好。哪怕他日真的需要找别的女人繁衍子嗣我却不会动芸婷身边的人。” 听他说完,席翠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吴嬷嬷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在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吴嬷嬷身上之后老人家头一次红着脸笑了。看来这姑爷是个不错的,至少席云剑该放心了,当然这句话吴嬷嬷只敢在心里说。 敲门声响起,门外一个婉转动听的声音传进来,“表哥,表嫂休息了吗?妹妹把药给表哥送来了…… 第七章 玲珑表妹 门外的声音清脆悦耳,如丽莺出谷般透彻,着实叫人浑身舒爽。席翠看了看王少岩,席翠笑不入眼底,“吴嬷嬷,想必是表小姐来了,赶紧开门迎一下吧。毕竟送药这些活计是咱们做奴才的本分,怎好叫表小姐做了。” 其实不用她说吴嬷嬷已经在往门口走了,喜梅也马上站在席芸婷手边,帮着席芸婷添茶。 随着门吱扭一声打开,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站在门口的小姐笑着进来,吴嬷嬷顺势将药碗接手。见着席芸婷,小姐福身,“这位就是表嫂吧?表哥只说表嫂好看,如今见了才知道竟是这般水灵灵的美人呢。”说完笑着看了吴嬷嬷一眼,就往王少岩这边走来,“把药端过来吧,表哥喝了药该休息了……” 席翠站在王少岩身边看着这位表小姐,只见她一身枚红色彩绣蝶纹锦裙,笼着翠烟纱,藕色束腰绣着金色藤花,腰间缀着玉佩点缀着几束流苏,摇曳生姿,好一派风情万种。 王少岩自然知道席翠方才那笑里的意思,心里明白自己与表妹的关系定是被侯府知道了,看席翠的样子定是侯夫人专门调教过的,虽对刚才那个眼神不甚满意,却也大略有些安慰。有这样的人在席芸婷身边,自己顾不到的时候也可以放心的。 席翠的目光这位表小姐不可能看不到,可这位似乎没有回避的意思,迎着席翠就过来,假意扶王少岩起身将席翠隔开,“表哥今日累得不轻吧,起身做什么,还是照往常的样子,靠在软枕上,玲珑伺候你把药喝了就休息吧。表嫂到底是大家小姐平日里没伺候过人,身边的丫头想必你也用不惯,日后这些事还是玲珑来吧。” 席翠也不说话,走过来站在席芸婷身边,喜梅看了她一眼,笑得一脸鄙夷。吴嬷嬷把药递过去,站在一边伺候着。 席芸婷孩子心性却最是护短的,见席翠被人那样对待,岂能坐视不管,刚要发作,却被席翠拉住。席翠按着她的手,摇头道,“小姐该用膳了,奴婢这就看看外面有没有候着的丫头小厮,叫他们往屋里送些膳食过来。刚好姑爷的药也喝过了,多少用些再睡,不知姑爷日常的膳食贯是何人伺候?表小姐若是知道也好叮嘱奴婢一声。”虽是奴才却也知道一些规矩的,王少岩纵是身娇肉贵也不可能日常喝个药都是表小姐这等身份的人伺候吧?这位表小姐这番心机用的也着实低浅了。她深知王少岩是个通透的,方才他对自己那番言语也让她感动了不少,可他却只是说不会动小姐身边的人,莫非在他心里这个表妹是早就定好了的?若真是这样,那她只能先观望一番至少要知道她家的姑爷对这位表妹存的心思到何种程度。 王少岩咳嗽几声,靠在床上,看着玲珑送过来的药勺却没有开口接住,只是轻轻推开,“你这丫头,前几日叫你喂药那是房里的丫头被打发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母亲怕小厮粗手粗脚的把药撒了,几个妹妹住的闺房离我这院子又太远不方便。如今你嫂子已经过门了,身边又是丫鬟又是嬷嬷的,看着也是稳重的,哪里还能让你一个小姐这样伺候了?还是叫身后那位嬷嬷来吧。”吴嬷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对这位姑爷万分满意了,先是挑明了不会打席翠的主意,保住了她少爷的人,再是含蓄的表明立场,在这位表小姐跟前说明了席芸婷的身份,纵是之前对他病歪歪的身子很不满意,如今也不甚看重了。赶紧接过汤药,蹲在床下的小榻上,细心的喂着。 刚好席翠说出了那番话让玲珑就势走到这边来,“表哥这几日身子越发的差了,待会用些清粥即可。”显然王少岩的那些话让她有些失神,看了看席翠转身对席芸婷行了礼,“表嫂的膳食玲珑这就叫人给送来。姑丈说今日顾念表哥身子很多礼节上的东西能免则免了,少不了委屈表嫂一二,望表嫂担待些。如今才是午时,怕一会还有客人来看望表嫂,午膳后叫几个妹妹过来相陪。玲珑这就告辞了。” 席芸婷感觉出来这个表妹的不喜,却也不在意。见王少岩已经喝完药就跑过去,附在他身边,“相公,你这就要睡觉了吗?再陪我一会可好?” 王少岩笑道,“陪你做什么?” 席翠听他声音越发低沉,双眼已然开始下垂,知道他必须要休息了。便笑着将她拉起来,引到梳妆台前,知她的性子早就对头上繁重的头面厌得不行了,赶紧趁着她照镜子对她道,“小姐,你是要顶着这么重的头饰跟姑爷聊天吗?过会又该喊着头疼了,奴婢先帮你把这些东西卸下来一些可好?” 经她这么一说,席芸婷真的觉得脖子累的不行了。头上这些明晃晃的物件少说也有三四斤,若不是嬷嬷们一再阻挠她早就一根根拽干净了。如今席翠说帮她拿下来,她赶紧点头,却不想这么一低头再抬起来的时候脖子差点闪了。疼得她龇着嘴眼泪都要出来了,席翠赶紧帮忙扶着,喜梅看她眼珠子上有泪怕流下来花了妆容,赶紧用帕子沾了沾。 等她们弄好,再帮席芸婷整了整头发,王少岩也睡着了。而摆在桌上的午膳散发出来的香气早已勾得席芸婷空空如也的肚子一阵咕咕叫,她那骚扰王少岩的心思自然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席芸婷吃的很快,大概是饿得不行了,不到一刻钟两碗饭就进了肚子。王家姐妹进来的时候,席翠正着人收拾碗筷,吴嬷嬷在伺候席芸婷漱口,喜梅站在门口迎人。 一阵环佩叮铃般的笑声之后进来一阵香气,然后是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走在前面的一位肌肤似雪,眉眼清秀,一袭淡蓝色广袖纱裙,腰间的珍珠腰带随意戴着显得腰身越发纤瘦。看了看屋内几人,对席芸婷福身,“妹妹少梅见过嫂嫂。这位是三妹少菊。”说着将身后的姑娘拉到身前,再次盈盈福身。 而那位少菊小姐看上去却是害羞许多,一直低着头,只见她一身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碎步轻摇,婉约如兰。 两位小姐站在席芸婷面前,席翠的位子在她们身后,可吴嬷嬷却正好陪在席芸婷身边,这两位小姐的样貌她看的清清楚楚。眼前这位低头不语的三小姐虽只看了一眼,却是剪瞳双眸,眉弯似柳叶,唇红如朱丹。这幅容貌在她见过的小姐之中绝对是最出色的,难怪姑爷虽一脸病容仍不失俊朗,可见这王家人骨血里都带着秀气。 席芸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她们相处,但人家对自己笑她也只能笑着回应。王少梅是个活泛的性子,知道席芸婷的情况,母亲叫她们姐妹过来无非就是担心新房里来了客人席芸婷说话失了规矩,丢了王家的脸面。可如今见着席芸婷却发现人家姑娘是个不爱说话的,端端坐在那里笑意盈盈的,也是个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样子,甚至比站在自己身边这个空有一副好皮囊却唯唯诺诺的三妹还要强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了。 吴嬷嬷赶紧给二位小姐放了椅子,添了茶,席芸婷终于忍不住了,“你们是不是相公的妹妹啊?为何一开口就说是我妹妹?我几时有了这么多妹妹,从前也只有一个哥哥而已。” 她这一开口,让端起茶杯正要入口的王少梅差点一口将茶杯咬碎。果然是个痴傻的,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说话着实叫人吓一跳。此时的她才真的开始替自己那才气过人的哥哥感到可惜。要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可是满腹经纶,即使如今卧病在床却还是对当今朝堂之上的那些事情了然于心。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帮父亲解决难题,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才是真正的天妒英才,如今看来果真是天妒了。 而一直低头不语的王少菊此刻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新嫂子,只见她秀眉微笃,轻咬嘴唇,一脸的不可思议。这真的是爹娘给哥哥找的嫂子吗?只听说有些痴傻,怎的会如此这般不通世事,如此女子怎么与哥哥那般人物相配?之前觉得玲珑表姐对哥哥的心思太过直白,失了女儿家的本分了,心里多少有些不悦,如今看着这一位倒还不如玲珑表姐呢。 可席芸婷却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只知道王少菊抬头看她的时候那张脸实在是太美了。几乎让她呼吸一紧,世间竟有那般绝世的容颜!“你长得真漂亮!”席芸婷本就是孩子心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她这一句却让王少菊赶紧把头低下,再也不敢抬起来。从小就听别人说自己漂亮,好看,初时还不在意,可时间久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发现自己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盯着看,弄得自己好不尴尬。一个腼腆的性子,配上这么一张脸,极度的不和谐。,却又没办法改变。 “嫂嫂快别这么说,少菊最怕别人注意她的脸了。”王少梅见席芸婷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想把少菊的头搬起来再看,赶紧阻止道,“嫂嫂你是看不到自己的模样,那也是美人一个呢。怪不得我那玲珑表姐方才过来跟我们说起嫂嫂的时候有些不高兴,我看她是自卑了……”王少梅对刘家兄妹一直住在王家很是厌烦。尤其是自己那个舅舅,每每遇事都会抬出自己那条断腿来,好像王家欠他那条腿就是欠下了他天大的恩情了。也不想想自己原来什么身份,若不是跟着爹爹,哪里有他如今的过活?再看看刘家那几个表兄表姐,还真把自己当王家的主子了,吃的用的哪一样都比他们几个好。那个玲珑表姐她尤其看不上,除了会装乖巧扮可怜就没别的本事了,还想攀龙附凤沾上王少岩。若真让她得逞了,王家迟早都要姓刘了。 眼前这个席芸婷自己虽然也不喜欢,可是多少是侯府的嫡小姐,身份在那摆着呢。痴傻一些也没什么,方便娘管教不更好?反正在她眼里王刘氏虽然是自己的亲娘,可她的那些手段她多少也是见识过的,但凡有些脑子的估计她都要算计一番,遇上这样一个也好,省的她娘没事搞那些见不得人的算计了。在她看来,哥哥的身子这么差多半是在替他们的娘还债,而自己的亲事一直出问题也是这个原因。若是有的选,她宁愿从一个没什么身份,身家清白的女人肚子里爬出来。 “为什么要怕呢?长得好看又不是错事!娘说只有做了错事的人才应该害怕!只要我们不想着做错事,也不去做错事,就不应该怕任何人。就像他们说我是笨蛋我也不怕,因为这又不是错事。”席芸婷说道,“妹妹你别怕,你又没有错!” 姐妹俩同时盯着席芸婷,这是她们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样安慰别人的话。可听着又找不出来错处,似乎就是她说的这个理,可又不是这么回事。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是来陪我说话的么?是不是我说的话你们不明白啊?都说我笨,我看你们也不怎么聪明!”说着望向席翠,“席翠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你看他们又这样看着我了!” 席芸婷很不喜欢别人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能将自己同别人的世界隔开,让她觉得自己不被人接受和理解。 席翠笑道,“小姐说得很好啊,两位姑奶奶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席翠之前不是跟小姐说过吗?小姐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咱们几个跟着小姐的经常听小姐说话自然懂的,可是别人又不熟悉小姐自然要给她们一些时间是不是?就好像小姐刚遇到陌生人,对人家说的话很多也是不明白的是不是?” “哦……我懂了……你之前就说过,要让别人理解我就要先去理解别人对不对?”席芸婷的脸上再次染上笑容。欢快而真实,晃得王家姐妹一阵眼晕。 难怪哥哥只见了一次面就对她念念不忘,原先以为是报恩。因为这个女人带过来的千年灵芝能救他的命,可如今再看似乎不是那样了,她们的哥哥是真心倾慕于眼前的女人,她有一种让人不由动心的特质。慧能果然是一代高僧,他将千年灵芝送给席芸婷,是要灵芝救哥哥的命,芸婷救他的心。 不一会又来了几个妇人,席芸婷在陌生人面前忽然又开始不说话了,就像她们刚进来时一样。玲珑跟着这些人再一次进来,大方得体的帮忙招呼客人,俨然就是王家的人一样。她的目光不时与王家姐妹相遇,却不多做停留,大部分时间她的目光是放在席芸婷的身上的。能进了这个门的夫人们都是与王家相交的官宦家眷,能入了这些人的眼,于玲珑而言是绝对有益的。她与王家姐妹不同,不论她吃穿用度如何讲究,身份还是再那里摆着,就像现在王家姐妹只需要陪着席芸婷,对着众人笑一笑,话都不用多说,就能换来诸多夸赞,而自己只有不断的迎合,小心翼翼的把握尺度,才能在她们眼里不失了分寸,才有资格跟她们站在一起。从前这两个姐妹就对自己不冷不淡,原以为有了席芸婷这个傻子做比较她们或许能看到自己的好,知道自己才是最适合王少岩的,没想到她们两个居然宁愿跟一个傻子站在一起。 再想想王少岩,真以为自己有多喜欢他吗?不过是个半死不活的,若不是有个聪明的脑子跟高贵的身份,她才不会多看一眼。在他的眼里自己竟然也不如席芸婷那个傻子,他们王家的人都中邪了么? 吴嬷嬷有个很了不起的本事就是认人,只要在她面前过去的有名有姓的,她都能记得。这个时候她自然是陪在席芸婷身边,笑着伺候这些贵妇们同时暗暗记下她们的身份。席翠跟喜梅只是站在门口迎来送往。 床上的王少岩其实早就被吵醒了,只是他没有动身,却是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进来什么人说着什么话。而自己的新娘子此刻却是出奇的沉默,原本以她的情况是不应该一个人面对这些的,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听慧能大师的话将她娶进来真的好吗? 王家姐妹告辞的时候太阳正要落山,席翠送她们出了院子,王少梅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看着席翠道,“你便是娘专门跑去侯府要的丫鬟?” 席翠福身应是。 “你可知道我娘叫你过来所谓何事?”王少梅步步紧逼。 “奴婢自然知道。” “你家小姐看上去很信任你,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背叛她吗?” “不会。” “哼,说得好听,我且记着。” “恭送二位姑奶奶。”席翠弯着腰,直到她们走远才转身往回走。却在不远处的墙角瞥见一抹深蓝色衣角。 第八章 杨姨娘 深蓝色衣角一晃而过,席翠只是顿了一下,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进了院子。看样子这王家的水深得很。两位小姐前脚走,后面就有人跟,表小姐看着善解人意实则笑里藏刀,王刘氏又是个高深莫测的。侯爷夫人果真是看得起她席翠啊,竟然敢把自己的宝贝闺女放心的让自己带进这虎狼之地。就她在侯府丫鬟婆子堆里使得那些个手段,跟人家这座庙里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认命。 席芸婷也是累了,随便清洗了一下就去睡了,躺在王少岩身边丝毫没有什么顾及,两人竟真的同多年的夫妻一般。席翠跟吴嬷嬷相视一笑,帮他们熄了灯。席翠睡在了外间的小榻上,席芸婷有时候会起夜,晚上要人守夜,喜梅早早就喊着累了找机会便跑了,吴嬷嬷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不能睡小榻,只能是席翠来。 躺在小榻上席翠忽然觉得多拿夫人那些银子似乎一点都不理亏了,你看她跟过来,多干多少事啊?还有她的身份,就因为慧能那几句话,弄得她现在除了要保护席芸婷还得操心自己被人惦记,真真成了步履维艰。 第二日新人去请安,席翠不用跟着。吴嬷嬷早已将灵芝给了王家管家,估计早膳就该给王少岩用上了。可也就是从灵芝离手这一刻起,席芸婷真正陷入了危机。王刘氏肯委曲求全让席芸婷进门就是为了这株灵芝,如今灵芝已经到手了,席芸婷已然成了王少岩的累赘。但凡有机会她是一定要想法设法把席芸婷送王家弄走的,可是席翠却是万万不能让她有这个机会,因为一旦如此席芸婷此生定然是毁了。这个道理就连随嫁过来的喜梅都清清楚楚,可她更明白一旦真的造成这样的结果她们这几个就算是回到侯府也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新人请安回来的时候,席翠几个正忙着整理席芸婷带来的东西,王少岩住的这个院子叫露居,他们住的地方是主院,前后三个跨院,都离主院不近。那几个跨院都还没来得及去看过,主院一间坐北朝南的正房就是现在的新房,左右各三间厢房,围城了一个小院子,一个月弯门出去是个小湖,木板小桥弯弯绕绕着两座假山,连接着湖心两个抱厦,围着小湖一边是一圈角廊,另一边是几间厢房,带着耳房。出了角廊还有两个门才算从露居真的走出去。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比侯府都要气派一些。 夫人给席芸婷的嫁妆很多,用了露居整两间房做了库房才装完。入库的事是吴嬷嬷安排的,其中一把钥匙给了席翠,另一把自己收着,当然给钥匙这件事没当着喜梅的面做。席翠忽然觉得她们这样做有些不仗义,好好一个姑娘被带过来当筏子。可再一想到她不来牺牲的估计就是自己也就不往这边想了。 王少岩一回来就躺下休息,席芸婷陪他说了会话就出来找席翠。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请安的时候王夫人说的话她没听懂,一边又拉着给她看长辈们给的礼物。席翠干脆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的听她说话,看她那些东西,这才让她满意了。 快到中午门口小厮进来传话说杨姨娘想拜访一下大少奶奶。吴嬷嬷立刻打起了精神,几乎是严阵以待。出门前吴嬷嬷就说过,这个杨姨娘是王尚书最得宠的姨娘了,目前又怀着孩子,在府里说句话有时候比王夫人还管用。王刘氏的手段是出了名的,能在她手里混得风声水,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女人是不简单的。 如今这位又是第一个来露居拜访小姐的人,怎能叫吴嬷嬷不上心呢? 没等吴嬷嬷准备好,杨姨娘人已经进了月牙门。看她身着绛紫罗裙,外披轻纱褂衫,腰系浅茶色绸缎,裙摆长而及地,微微凸起的腹部一点都不显得臃肿。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挽成一朵花髻,虽不用任何装饰依旧显得贵气逼人。 杏目微微抬起,扫过眼前众人,目光在席芸婷身上停下片刻,又转身看着席翠跟喜梅,“你们谁是席翠啊?” “怎么你们每个人都想认识席翠啊?她是我的丫头,相公今天专门跟我说了,谁想把席翠怎么样都要先问过我的。”席芸婷一把将席翠拉过来,放到自己身后。 杨姨娘看了她一眼,笑得很是不屑,“果然是个傻的,给自己养了条蛇都不知道。还护得这么紧,可笑,真是可笑!都说淮安侯夫人当年才情冠绝,那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 “杨姨娘来找席翠该不会只是单纯的想认识一下奴婢这个人吧?”席翠走到前面来,席芸婷虽然不在乎别人说自己傻,但是若配上如今杨姨娘这般语气就有些过分了。照席芸婷的脾气,若真把她惹急了吵不过就会拳脚相加,她可不管对方是谁。眼前这位可是怀着孕的,现在院子里又全是席芸婷身边的人,出个什么事那就是浑身上下都是嘴怕也说不清了。 “你是席翠?”杨姨娘看了席翠一眼,问道。 “席翠,你干嘛告诉她!”席芸婷生气的把席翠拉过来。席翠一脸的无语,小姐是你一个动作就告诉人家席翠是谁的,好吗? “模样还算周正,就这姿色也就做个通房了。夫人为了自己那个病痨儿子也算是费尽心机了,就是不知道你的好命能不能真的保住他呢。呵呵!”杨姨娘摸摸自己的肚子,“你说万一我肚子里这个是个儿子,现在躺在房间里那位是不是也就不用活得那么辛苦了?” 席翠没有说话,只是奇怪的看着她。她到这边来一个人也不带,还说话尖锐刻薄分明就是来挑衅的吧。可是激怒了席芸婷对她有什么好处?搞不好还会伤了她的孩子。莫非,她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甚至想借小姐的手除掉自己的孩子?不应该啊,这个孩子安然出生对她而言绝对有益无害啊,她这是何必呢? 此刻王少岩早已站在了门口,可是他没有出来,只是在门后静静看着院子里的情形。他想知道席翠此刻会怎么做。而另一边月牙门角又一次出现一抹深蓝色衣角,席翠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可她不知道那是谁的人。但她知道王刘氏定然已经知道杨姨娘到这边来的消息。杨姨娘若在这里出事,第一个遭殃的只能是席芸婷。千年灵芝已经到手,席芸婷于王刘氏而言已经没什么用了,正好借这个机会给自己的儿子挪出来正妻之位,她求之不得呢。因此无论如何,要把席芸婷弄走,即使出不了院子也得进屋子。 “嬷嬷,姑爷好像醒了,你带小姐去看看可好?杨姨娘这边,我还伺候就好。”席翠半天没说话,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似的,看了看吴嬷嬷。嬷嬷立刻过来,拉起小姐就往房里走,席芸婷哪里肯听话,一劲儿拖着说她怎么没听见。 “你觉得把她弄走我就没办法了?别忘了,这里她是主子,你们任何一个人做的事都跟她做的没两样。”杨姨娘笑着坐在席翠对面,理都没理被吴嬷嬷拖走的席芸婷。 “杨姨娘既然这么通透个人怎么也会做这样的蠢事呢?”席翠在听到吴嬷嬷把门关上的声音之后,放心的坐下来,“我要是你就求神告佛保佑我小姐一切安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的让王刘氏不舒服。” “你以为虚张声势一下我就被你骗了?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傻儿媳妇给自己丢脸,我当然要让她把脸丢个彻底才能痛快!”杨姨娘咬紧了一口白牙,面目狰狞,看来跟王刘氏已经水火不容了。 “所以我说你蠢啊!”席翠白了她一眼,“让王刘氏以后都不用再这么提心吊胆的最好的方法是什么?那就是找个借口休了我家小姐啊!反正现在她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留着我家小姐只有操不完的心。你倒好,人家要睡觉你赶紧给递枕头,这不正合了人家心意吗?” “……”杨姨娘不说话了。定定的看着席翠好久,“你很聪明,王刘氏去侯府专门把你要来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蠢。” “我要是你就赶紧走。王刘氏怕是已经知道你来这里了。若是她想让你把打算放弃的事情办完,我们这里没人能阻止。从你一进来我就看到门口有人在晃,搞不好就是一路跟着你的。”席翠一边伸手拉着她起来,一边往外面走,“现在就看我在她心中有多少利用价值了。我们只能赌,她既然肯冒着得罪侯府的风险将我要来定是对我还有几分在乎,那么她舍不得你在我身边出事。否则结果就是你至少没了孩子,而我就要丢掉小命!但是要保住我们小姐,就不能在这个院子里,至少我们要出了月牙门,这样小姐才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杨姨娘一边跟着席翠快速挪动脚步,一边看着身边这个小丫头。双眉紧锁,小眼睛定定的看着脚下的路,分明就是个稚气未除的小孩子,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么多?这份冷静,这份定力就是她这个二十几岁的女人都做不到。再一次有人对慧能大师的高深道行表示钦佩。若是席翠知道定是要狠狠地呕上一顿,若没有那个什么慧能,她何至于有今天? 出了月牙门,席翠这才有心情顾及杨姨娘的肚子,放慢了脚步。上了木桥,两人都走得很慢了,因为到了这里就已经可以看到结果了。 走完了整个木桥到了角廊都没有出事,席翠知道接下来应该就不会有事了。到了此时,杨姨娘才真正想清楚整件事,为何她一个人从自己的海棠苑走到这里都不会出事,这一路上有的是机会,若席翠说的那人一直在跟着自己的话。看来王刘氏就盼着自己去找席芸婷的麻烦呢,而自己竟然这么蠢。若不是老爷一直护着,她焉能好好活到现在?可老爷究竟为何会宁愿与王刘氏撕破脸也要护着她?难道真的是喜欢吗?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充满了无奈…… 罢了,离孩子出生还有段时间,她还有机会!这个孩子一定要在王刘氏手里出事!所以现在她得保证自己毫发无伤的回去。于是她看着席翠,跟着她出了最后一道门,算是彻底走出露居了,席翠准备俯身回去。却被她拉住,“能不能送我回海棠苑?” 席翠看着她好久,慢慢开口笑道,“奴婢以为姨娘真的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也跟小姐一样是只纸老虎。”她这话说的有些俏皮,杨姨娘并没有不喜,反而觉得高兴。今日多亏了她,否则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模样呢。 席翠没有拒绝,扶着她慢慢往海棠苑的方向走。此时才算是真正领略到王家的大气,这一路花园假山错落有致,似乎每过一道门都会看到不同的风景,连花草都是不一样的。远远的闻到似乎有海棠的芳香入鼻,席翠知道估计要到了。 “杨姨娘,你怎好甩开奴婢几个自己出去?老爷如今正带着人到处找你呢。”远远的一个粉衣丫头跑着过来,气喘吁吁的来到杨姨娘跟前,“赶紧跟奴婢回去吧,再不回去老爷该发怒了。”平了气,她才转身看了看席翠,“这个妹妹没见过?是新来的吗?”只见她面上笑着,手却伸上来搭在席翠的脉门上。那个位子席翠听席云剑说过,会功夫的探一下就知道对方是什么底子。看来这丫头是个会功夫的,杨姨娘果然是个受宠的,连丫鬟都是会功夫的。席翠笑着准备告辞。却听到一声清冷的呵斥声,“站住!” 席翠只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凉,可以想象那人的眼神多么的冰冷。她真想跑,可这个时候若动动脚,怕是会没命吧?席翠想了想还是慢悠悠的转过身,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眼前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尤其是那双罩了寒冰的眸子似是要把人生生的冻死在眼前一般。这脸分明就是王尚书么?可是又跟昨日礼堂上见到的一身喜服,满脸平易近人的谦和文官模样完全不同。莫非王尚书有个同胞兄弟? “老爷,这是席翠,大少奶奶的陪嫁,你看你把小丫头吓的。人家看我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才好心送我回来的。”杨姨娘娇娇弱弱的声音入耳即酥,让席翠一阵鸡皮疙瘩,果然是懂得男人的女人啊,席翠瞬间感觉到周身的冰块散开了。再看看眼前这男人,早已笑着握住她的手,一脸的关切,连声音都变得温暖起来了,“跟你说过了孩子生下来之前尽量不要离开海棠苑,非要出去也带着欢欢喜喜两个,你知道我多在乎这个孩子。” “好了,老爷,人家知道了……你看我不是好好回来了么?这次多亏了席翠了,你可要好好赏赏她。”在听到杨姨娘这一句话之前,席翠对这个女人还是不反感的,可是听到这句话,席翠心里发毛了。她这是赏吗?不这么说王刘氏或许会以为她送杨姨娘回来是被杨姨娘哄骗,若真拿了老爷的赏这事还能这么简单的遮过去吗?再看看这王尚书,翻脸跟翻书似的,能养出来那么个聪明的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的儿子这脑子就是笨他也得比自己聪明啊。这杨姨娘过河拆桥的本事还真的是…… 王尚书隔了好半天才看了看席翠,“大少奶奶的陪嫁?这件事老爷记下了,回头叫夫人赏你些东西,想要什么跟你们少爷说,他娘最听他的。”说着就转身,似乎要走了,席翠终于松了一口气,谁知人家马上又回头了,“回去跟你们少爷说明日去皇觉寺给他祖母请安的时候多带些人,寺庙里太清净,多几个人陪老太太说会话也好。我看你也挺聪明的,明天去给老太太磕个头,指不定老太太还能看上你。” 这话说得席翠有些受不住了,她怎么把王家在皇觉寺清修的老太太给忘了。这位也不是个简单的,明天小姐要去拜见,还要把她带上。他那句指不定老太太还能看上你总让席翠觉得有种被阎王惦记的感觉。 总算是送走了这两尊神佛,席翠赶紧往回走。此时她再也没有心情欣赏沿途的风景了,此刻这些全都变成了一层层结界,跑都跑不完。可惜她还是被叫住了,方才那个粉红衣服的丫头再次在她面前气喘吁吁,可席翠在她额上看不到一滴汗,当然没汗了她根本就是会武功的,只不过在席翠跟前装普通人而已。席翠看着她勉强直起的腰板,真希望自己别知道这么多,真就被她骗过去才好,可这位实在装的太不像了,怎么可能拉直个腰板就不喘气了呢?正常人都该再装一会吧。 “席翠妹妹,我是喜喜,杨姨娘身边伺候的,刚才还见过,你记得吧?”这话问的,这么快把一个人忘了她席翠的脑子坏了吧? “记得记得,姐姐可是有事?” “杨姨娘说刚才走得急,忘了亲自谢你,叫我把这个镯子给你送来。”说着递给她一只翠玉镯子,色泽光鲜,颜色通透,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翡翠打造。 席翠赶紧推辞,“这怎么行?我也没做什么,一个下人送姨娘会自己的院子本就是自己的本分,哪里敢要什么赏赐,刚才姨娘跟老爷求的时候我就想推辞来着,实在是不敢跟老爷开口,怎好拿姨娘的东西?” 喜喜却不肯收回,推辞间席翠只觉得胳膊一麻,手就松了,镯子掉到地上摔成了几截碎片。 第九章 又见慧能 看着地上的翠玉残渣,席翠一阵揪心,却也没有错过喜喜脸上那抹转瞬即逝的微笑。喜喜是会武功的,方才自己胳膊上那一下?她是杨姨娘的人,杨姨娘为何非要与自己为难? 席翠蹲下来小心捡起地上的碎玉,仔细用帕子包好,这才回头看着喜喜道,“喜喜姐姐,这镯子已经碎了我若是不收你拿回去估计也是没法交差了。都是做奴婢的,总不能因为我让你受责罚,你回去禀了姨娘就说东西我收下了。日后她再问起来也与你没有关系了,我这就回露居了。”既然人家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让你拒绝,那就顺了这个人情又如何?正好抢了喜喜的话,让她准备好的说辞再咽回去,嘴上还得称了自己这份情。 喜喜脸上原本已经酝酿好了怒色,就等着机会发泄呢,愣是被席翠这番话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脸上的表情调整了半天才勉强僵硬的笑着应下,转身赶紧跑了。还以为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没想到是个难对付的。主子交代的事情到底还是办砸了,回去少不了一顿责罚。喜喜一边跑,一边琢磨怎么说才能让自己被罚的不那么难看。 席翠回到露居的时候午膳时间已经过了,席芸婷却守着一桌子饭谁也不让动就等着席翠回来。早上那个什么杨姨娘的女人根本就是来找麻烦的,席翠还傻乎乎的跟着人家出去,少不了被欺负了回来,要是她回来发现连饭都没得吃了得多难过啊。于是,席翠回来就看到自家小姐一边看着饭食吞咽口水一边叨念着席翠怎么还不回来。 一见到席翠席芸婷马上喜笑颜开,赶紧招呼人开饭。面对吴嬷嬷询问的眼神,席翠只是笑着点点头。 让席翠没想到的是王少岩居然也没有用膳,他那身子怎能跟着席芸婷一起胡闹?而且她这个小姐每每做事都叫人哭笑不得,怕饿着自己那就让吴嬷嬷她们给留下些饭食就好了。何苦自己也不吃东西等着。现在好了,席翠是回来了,可饿得饥肠咕噜却还是得先伺候他们两个主子吃完才能下去吃自己的。这哪里是雪中送炭根本就是落井下石好不好?可这些道理真的要跟她讲吗?席翠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讲通,认命倒是已经习惯了。 席芸婷有午歇的习惯,王少岩也有些乏了见席芸婷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竟也有一种也想躺一会的冲动。于是让席翠服侍着脱了外衣也躺下来。席翠看他只是躺着偶尔戳戳席芸婷的脸也无甚睡意就想起了王尚书说过的话。于是她把遇见王尚书的事跟王少岩说了一声,也说了他要他带自己去皇觉寺的命令,王少岩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了声知道了,然后指了指不远处书案上的一本书,“那本书拿过来吧。”席翠此刻正好在擦书案,看了看手边的书,是一本《六祖坛经》。想起明日要去拜会的王家老太太就在皇觉寺清修,想必这本经书该是送给老太太的礼物。 “芸婷说你识字?”王少岩的手并没有去接席翠递上的经书,只是随意的抚摸着席芸婷的鬓发,“她还说夫子教的东西她都听不懂都是你听明白了再讲给她听的?” 席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实话实说,在外人看来确实是这样,但实际上她讲给席芸婷的东西,跟席芸婷真正接受的东西那是完全不同的。可这些又是跟旁人说不清楚的。 王少岩也不等她回答,就接着说道,“明日老太太怕是要问芸婷一些佛经上的问题,你把这本书看一看明日帮着对付一下。”说完就躺平了,闭上眼睛也不再说话。席翠收好经书,放下纱帐,退出房外,顺便轻轻将门带上。 吴嬷嬷好容易得着机会问她上午出去遇上什么事,就缠着席翠说话。席翠哪里有时间跟她讲那些,看着手里的佛经。那老太太在寺里待了好些年了,佛学上的造诣岂是她靠着这一会子临时抱佛脚能应付得来的?老爷那话的意思明日带的人应该不少,到时候小姐说什么做什么那都得小心翼翼,万一老太太一个不高兴嫌弃了小姐,岂不是又给了王刘氏机会?她真的是心累啊,自从两脚踏进王家门,脑子里那根弦都不敢松懈一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然后她又恨了慧能几分,若不是这个老和尚,她怎么会有今天?吴嬷嬷见她心不在焉也不纠缠,叫她有事就去忙,小姐这边她伺候着。 做完活天已经全黑了,捧着手里的《六祖坛经》席翠挑了挑灯眼子,翻开第一页就吓了一跳,这宗坛六祖也叫慧能!慧能,慧能!席翠咬着牙瞪着佛经,心道,既然是你那同名的弟子害我沦落至此,好歹你也真的显显灵吧! 显然六祖并没有显灵,席翠看了没几页就抱着佛经睡着了,梦里连慧能的衣角都没见到。因为要出门露居的人很早就开始收拾,席翠自然被吵醒了。没时间了赶紧胡乱的扒两眼,至少人家问起来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却在这个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像是喜梅,听声音貌似带着几分怒气。 吴嬷嬷推门进来,看也不看席翠,伸手抢过她手里的书,“什么书能让你迷得一晚上都舍不得睡,仔细伤了眼睛。外面都收拾妥了,小姐睡醒了不见你也不叫喜梅伺候非要她找你,喜梅在几个小丫头跟前没了脸还不得跟你这出气?别理她,只当没听见,小姐那边我已经预备好了,你收拾一下咱们就该出门了,姑爷说叫你跟他们乘一辆车。” 席翠揉了揉眼睛,就着吴嬷嬷打好的洗脸水润了润,换了身衣服就跟着上了车。 席芸婷见她一脸的疲惫,很是奇怪,“席翠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摸黑就没见你人了,现在又一脸的没睡醒。”席翠看看王少岩,见他一脸的奸笑,就是肚子里憋着火也不敢发出来,只能忍着。 颠簸的马车很快让席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强烈的入睡欲念,在发现席芸婷倒在王少岩怀里之后席翠终于放心的闭上了眼睛。但是很快就被人扯着胳膊弄醒了,视线渐渐清晰之后王少岩的俊脸凑上来,“席翠,经书看的如何了?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再睡。” 席翠忽然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可是面上还是要笑着让这位姑爷问。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问经书的内容,只是问了一下六祖是谁,做过什么事。这些在经书的前两页就会有大概的介绍,文字还都是浅显易懂的,席翠自然能记得。就在席翠以为可以放心的休息一会的时候,王少岩问道“慧能的话里可有给你的提示?”他们之前讨论的一直是六祖这个慧能,席翠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现经书里的话自己竟然一句都没有记住,马上脑子一热,慌神了…… “此慧能非彼慧能,你想想告诉他无妨的。”耳边传来一个孩童的声音,而这声音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再看看周围哪有什么孩子?席翠觉得自己一定是最近太累了,走神了。再一想反正这个问题自己也回答不出来,他问的是慧能那就把慧能的话回答给他,反正他又没有指明是哪个慧能。于是她想到当日慧能临走对她说的那句话,“一念常惺,才避去神弓鬼矢;纤尘不染,方解开地网天罗”。 王少岩没再说话,席翠觉得自己算是对付过去了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进了山,前面的山路狭窄崎岖马车已经上不去了,大家只能下了车徒步上山。除了身子虚弱爬不了山的王少岩被两个身强体壮的汉子用一顶竹撵抬着,其他人都只能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走上去。还好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路程,最多也就个把时辰的事。 这时候席翠才知道这次跟着来的都有哪些人。王刘氏身后跟着自己两个女儿,她们每个人还都带着一个随身丫鬟,丫鬟们后面跟着几个挑着东西的小厮。这一波人后面还跟着一批人,里面像是有王尚书,跟在他身边的是两个面容相似的年轻人,一个护卫打扮腰里别着剑,一个师爷打扮。应该是刘家两兄弟,护卫打扮的那一个是替王少岩去侯府迎亲的席翠见过,师爷模样的那个却是没见过,但看那相貌就可以猜到身份,他们兄弟太相似了。 王少岩被抬着走在最前面,席芸婷跟前有两个小丫鬟搀扶着走得也不慢,席翠看那丫鬟的脚步轻盈该是有身手的,也没给跟前凑。吴嬷嬷到底是年纪大了,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席翠吩咐喜梅跟着小姐,自己留下来陪着吴嬷嬷慢慢走。王少岩安排了两个小厮跟着她们有个照看。 怕耽搁时间,吴嬷嬷虽然累的连话都说不动了,还是咬着牙坚持,席翠扶着她走得也很是吃力。眼看着前面的人群离他们越来越远…… “你果然能听见我说话是不是?”耳边再次传来方才在轿子里听到的孩童的声音,席翠拉着吴嬷嬷的手猛地一紧,吴嬷嬷吃了疼以为席翠扭了脚,赶紧停下来,喘着粗气问怎么了。 席翠没敢实话实说,笑着摇摇头,左右看看准备继续走。却听到有笑声传来,那笑声入耳就如寺庙里撞响的铜钟,浑厚低沉。席翠以为自己的幻听严重了,赶紧拉着吴嬷嬷加快脚步,却见吴嬷嬷并不动弹,像是在寻找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哪里来的笑声?让人听起来心里竟然舒畅了许多……” 嬷嬷也听到了?那就不是自己的幻觉了?席翠终于松了口气。却在看到不远处草堆里缓缓走出来的老和尚的瞬间,怒气满面。来的不是那慧能老和尚还能是谁?对席翠而言这个老和尚是她这场噩梦的开始,更是她之前那场美梦的终结! “姑娘一切安好?”慧能双手合十,在席翠面前笑道。 席翠气不打一处来,可伸手不打笑面人,更何况还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所以席翠干脆不理他,俯身对他身边的孩童笑道,“你这老和尚虽然讨厌,可身边的这个小孩子却是可爱的很啊。”说着还故意用手戳一戳孩子脸上的小酒窝。不想却换来孩子邪魅的笑容,明明是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笑起来竟让人浑身发凉。 吴嬷嬷一把将席翠拉起来,阴着脸,“大师一看就是有修为的,怎好在大师面前装神弄鬼,胡说八道!这里哪来的小孩子?” 席翠看吴嬷嬷一脸的认真不像是玩笑话,这才赶紧往慧能身边再看去,哪里还有什么孩子,根本就什么都没有。难道又是自己的幻觉?不对,想起自己刚才确实戳到了那孩子的脸,妖精?这世上真的有妖精吗?若那孩子是妖精,这个老和尚是什么?席翠拉着吴嬷嬷退到离老和尚几步远的距离,“你这老和尚,我好心救你,你害我!现在还敢出来装神弄鬼,你……” 吴嬷嬷听她这么说知道两个人是认识的,看这老和尚的样子也不像是席翠说的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心想或许里面有什么误会,却在听到老和尚自称慧能两个字之后,立刻将态度转变了个彻底,狠狠地剜了席翠一眼,然后用生平最和蔼可亲的笑容对着慧能道,“席翠这丫头年纪小,没个分寸,大师您千万别放在心上。老婆子替她道歉,不知大师何故在此出现啊?”嘴上这么问着,心里却早已开始打鼓,这席翠果然是个有福的,想想连侯夫人那样的身份想见慧能大师都要苦等上十余年到最后却还是没能见着,这席翠这么短时间内都见着两次。别人对这位大师那是千个恭敬万个仰慕,再看看这席翠一上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大师居然还不生气。 “老妇人你且宽心,小姑娘真性情老衲岂会生气?既然都要上山不妨一起如何?”回神看向两个小厮,“二位小哥,前面带路,劳烦了……” 两个小厮激动地都快分不清南北东西了,眼前的这个可是慧能大师啊,被传得跟神一样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能淡定吗?大师说了句劳烦两个人已经飘飘然了,赶紧跑到前面去带路。 吴嬷嬷是伺候过主子多年的老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显然这慧能大师出现在此是为了席翠,虽然她很想知道大师会说什么,但是她更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把握怎样的分寸。于是她快步追上两个小厮与他们一起走在前面,让慧能安心的与席翠说话。 吴嬷嬷一离开,席翠就看到大师身边那个小孩子出现,便问道,“老和尚,你出门总带上这么个小妖精就不怕别人说你是妖僧?” “你说谁是小妖精呢?”慧能还没说话,那小孩倒是急了,红着脸就扑到席翠身上。 要不是慧能出手阻拦,席翠怕是会被她推到都说不定。这下席翠有些害怕了,嘴上不说,心里却暗道,不是妖精难道是鬼啊,一会消失一会出现的,肯定不是人! “我虽不是人却也不是妖精!就是那鬼也算不上!”那小孩居然能听到席翠心里的想法?这下席翠完全被吓住了,呆呆的看着老和尚。 慧能笑着拉起小孩的手,“姑娘看这孩子不觉得面熟?老衲今日来这里一是为让你们见面,二是为见一位故人。” 席翠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孩子,这张脸确实很熟悉,可是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看那老和尚的样子似乎是不打算提醒自己了,可看来看去毫无头绪,难道这些日子脑子绷太紧了,不够用了? 正看着两个人忽然被老和尚分开,然后老和尚给席翠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老和尚跟自己的徒弟住在山上的破庙里,庙门口有个兔子窝,窝里只有一只小兔子。老和尚每天念经打坐,小徒弟就抱着兔子在一旁坐着听。有一天老和尚叫小徒弟下山去买东西,小徒弟走得时候将兔子从窝里抱出来放在老和尚身边。老和尚依旧念经打坐,小兔子卧在旁边听。忽然进来一只狐狸,狐狸看见了兔子,兔子也看见了狐狸。一个追一个躲,小兔子跑到老和尚身上,老和尚却只念了几句,“万物皆有其道,方外之人不能乱了众生伦常。”让后狐狸咬死了兔子。就在此时,小徒弟回来了,他看到地上的血和狐狸嘴里的兔子马上红了眼睛,抓起一根棍子打死了狐狸。 他埋了兔子却没有理会狐狸。老和尚却为狐狸念了两天的往生咒。狐狸下葬的那天,小徒弟终于忍不住问师父,“狐狸咬死兔子的时候您就在跟前为何不阻止?”老和尚不语只是带着小徒弟进了山。 第十章 丹书铁卷啊 他们进了山,在一棵老树身下停了下来,一群乌鸦从树根的洞口飞出来,带着刺鼻的腥臭。也带出来几只腐烂的小狐狸尸体,大约三四只,都已经破烂不堪了。老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道,“你打死的那只是这一窝狐狸的母亲,她为自己的孩子觅食而已。这世间万种生命都有其生存之道,一如狐狸觅食野兔,野兔觅食青草。我不阻止就是不愿看到眼前这般情景,可惜还是发生了。或许这本就是你该背负的孽债。” 小徒弟收拾了小狐狸的尸骨将它们与母狐狸葬在了一起,可之后的每日都还是会噩梦连连,听到一只狐狸在耳边哀鸣。很快小徒弟也死了,老和尚将他葬在了了狐狸们身边,从此那座庙里就再没有和尚了…… 席翠听完老和尚声情并茂的故事觉得自己被耍了,她想知道那小孩子的来历,可这老和尚却给自己讲了一些不知所谓的狐狸兔子还有老和尚!什么乱七八糟的!可没等她问出来,那小孩子就在一边骂她蠢笨了。 眼看就到皇觉寺门口了,席翠觉得有必要跟这老和尚保持距离了,她的名声已经够大了,今日再叫人看到这老和尚与自己在一起那还了得?可这老和尚却不想如她所愿,一把将她拉住,迎着门口两个扫地的小和尚就上去了。 里面正在禅房休息的众人一听说慧能大师来了,马上都来了精神,就连王少岩也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准备迎接。王尚书像是知道自己儿子会出来,就在门口候着,见他身子虚浮赶紧伸手扶着。王刘氏跟在父子俩身后低着头,脸上若隐若现有些喜色。 方丈早已袈裟裹身从大雄宝殿里迎出来,身后跟着一众长老僧众,慧能拉着席翠的胳膊走在前面,吴嬷嬷跟两个小厮福着身子跟在后面。 “又是那个席翠,看来还真是个有福的!”女眷中不知谁说了一声,引来几声附和几声叹息,还有几声冷哼。王少岩却只当没有听见,他看着慧能向自己这边走过来,一脸的亲切,心里忍不住一阵温暖。每次见到这张笑脸他就会愉悦万分,慧能说着就是缘分,他总觉得一定还有别的,却不知是什么。 走到王少岩面前,慧能才放开席翠的胳膊,他的手轻轻搭在王少岩的手腕处,把了把脉,然后笑道,“好多了,很快就没事了。” 趁他说话的功夫,席翠赶紧找到席芸婷,站在她身边,却不想还是被慧能看见了。他朝这边走过来,席翠以为他又要过来找自己,刚准备发作就听见后面噗通一声,回头一看,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妇人跪倒在身后。 慧能并没有因为老妇人的下跪而放慢脚步,只见他面色平静的走到老妇人跟前,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抬脚走进了一间禅房。好半天之后,里面慢悠悠的飘出来几个名字:“王李氏,少岩,席翠你们进来。” 老妇人挣扎着想起来却差点倒地,席翠赶忙出手相扶,换来老人沙哑的一声多谢。王少岩走过来,恭敬的弯腰对老人行礼,喊了一声祖母,席翠放在老人胳膊上的手一阵哆嗦。这位就是王家的老太太? 王李氏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触动了鬓角的白发,有些苍凉。形若枯槁的手拍在席翠的手背上粗糙的触感让席翠忽然有些感伤。吴嬷嬷说王家的老太太当年也是很厉害的人物,当时还提醒自己对这个人要多加提防,就连昨天晚上都想着对付她来着。可如今见到本人竟是这副模样,忽然有种枉做小人的感觉。 禅房里东西很少,放眼看去最醒目的竟是铺在地上的三个铺垫。慧能和尚盘腿坐在三个铺垫之间的地板上,身下什么都没用。见他们进来,他看看眼前的铺垫,示意他们坐下来。 “大师既肯来见我,是不是我的日子到了?”王李氏一坐下便开口道。 慧能笑道,“老衲不是阎王,你的命不在老拿手里。” “既如此,大师此来何意?” “老衲从来只为生不论死。此番找你不过是为了外面那个孩子。” “外面的孩子?”王李氏看了看王少岩,再看看席翠,道,“我以为,大师心里记挂的是这两个孩子,原来却是外面的。但不知是哪一个?” “你既已经把生死看开,又何必据着不放?” “我既然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生死呢?大师?”王李氏笑道,“佛家讲求一个缘字,老妇人在这寺庙当中也念了不少经,却始终参不透。不如大师帮帮我,若能将我心中郁结打开,大师要的东西我便双手奉上那又如何?” “你怎知我要的是什么?” “想我老妇人如今还剩什么值得外面那些人念念不忘?我于他们并无多大恩情,能让他们年年费心看望的,除了丹书铁卷还有什么?” 丹书铁卷?席翠的眼睛瞬间绽放出万丈光芒,只听说过没见过,据说有了这东西就算犯的是谋逆大罪只要不是主犯也可保住性命。王李氏居然有这么好的东西?那就难怪要被人惦记了。老和尚要这东西给外面的谁?外面的人非富即贵,要别人的命还差不多,哪里用得着保命?除了自己那可怜的小姐……等等,小姐?莫非…… 席翠的目光在老和尚与王李氏之间打转。若是能把那个东西拿到手里,小姐在王家还用得着自己保护吗?那根本就是横着走都没问题了好吗?那东西根本就是第二株千年灵芝,还不是只能救王少岩一个人病的千年灵芝是能救任何人命的千年灵芝啊!王老太太你把它放在了哪里? “罢了,本就不该是老衲该管的事。”慧能闭上眼睛开始打坐,“少岩的命已经保住了,你可以下山了。” “这么多年了,习惯了山上,下不去了。”王李氏闭上眼睛似乎也要开始打坐。 “你也知佛度有缘人,十几年了无缘既是无缘,跪坐强求依然不得,继续留在这里你可知还能有几个十年?”慧能的声音入了耳,可他的嘴却没有动。席翠看的清清楚楚,老和尚的嘴一直闭着,显然王李氏也听到了这声音,睁开了她缓缓闭上的双眼,两行浊泪滑落…… “难道我真就如此罪孽深重,连佛祖都救我不得?”王李氏俯身郑重磕了三个头,“既如此,我又何必勉强自己这些年?空门只渡可渡之人,天雨只润灵性之草是吗?这些年我做的还不够吗?” 王李氏有些疯狂了,她似要扑到慧能身边去,王少岩起身阻止却被推倒在地。席翠此时可顾不得去扶他,她的手一直死死的拉着歇斯底里的王李氏,可那慧能和尚却圆寂了一般坐着纹丝不动,若不是看他起伏的胸口看得到呼吸席翠真忍不住上去试探他是不是已经圆寂了。似乎每次遇到这老和尚都会出问题,席翠觉得以后无论如何不能跟和尚搅在一起,真是麻烦。 见王少岩自己爬起来,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席翠才放下心来,一把将王李氏扯到铺垫外面,“佛家不度你自己救自己不行吗?你都有本事犯下让佛祖都不敢出手相救的大罪恶,为何没有本事造下和尚求不得的大浮屠呢?再说了缘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会没有说不定下会就有了,谁都说不准。可怎么说都是遇见缘分,倒没听说过坐着等到缘分的,你躲在这深山老庙里不出去怎么可能又遇到的机会呢?老和尚既然叫你下山,那你就下山去,指不定机会就在哪里等着你呢。” 席翠这一阵胡说倒是真让王刘氏镇定下来了,她看着席翠,想起禅房外她无意间伸过来的手,十几年了那是第一双不带任何目的靠近自己的手,“你一个黄毛小丫头也敢在皇觉寺里大放阙词,知道你方才说了什么吗?你是叫我自己做佛吗?” 她这么说了吗?席翠仔细回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没有吧?“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刚才有点着急了,老太太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其实您是不是觉得老和尚让你下山就是佛祖不要你了?不是,奴婢觉得修行在于人心,不在乎什么地方,更不在乎用什么方式。您都在这寺庙里修了这么些年了都没有修到那只能说明这种方式不适合您。为什么不听和尚的,下山换个方式试试呢?”赶紧先把老和尚说的那些让她生气的话给遮掩过去再说,能把这位弄下山去其实也不错,至少王家又多了一个能抗衡王刘氏的主,让她也没法集中力量对付小姐不是? “你懂佛理?”王李氏忽然整了整衣服盘腿在铺垫上坐好,看着席翠道,“我怎么给忘了你是慧能大师带进来的,没几分悟性大师怎么看得上呢?来小姑娘,你告诉我为何我守着佛祖这么多年却始终得不到解脱?” 真的要谈佛理吗?席翠觉得自己就剩下瞎掰了。这些年脑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全都是哄席芸婷的时候练出来的,可是席芸婷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心性,那一套对付着老太太能行吗?可是她现在好像是骑虎难下了吧?“你想要怎样的解脱?”进入瞎掰模式。 “这我倒没想过。我只知道这么些年了自己还是怕死,怕失去手里拥有的东西。”王李氏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你有什么?” “我……我有……好多东西现在都没有了,但是我手里只要还有那个东西在,其他的就都跑不掉,没有人敢不在乎我!”她的脸有些狰狞。 她说的一定是丹书铁卷!“你想靠着那东西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权利,地位?不是……她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要那些做什么?活着?她怕死!对,“活着吧,我怕死吧。每个人都想我死,没有那个东西他们随时要了我的命。” 这老太太到底是做了多大的孽啊?把自己弄成这样?席翠觉得自己快要掰不下去了。“我从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让阎王不收一个人的魂。慧能不是说了么,要你死的是阎王,你的东西能挡得住吗?” “谁说是阎王?是人!” “老太太您想多了,真的。有人若真的要你死那东西更没用,就算皇帝不能明呼直令的让人杀你,背后找个人说句话的事,您一个躲在寺庙里的老太太能怎么样?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左右那东西不是保命的,相反您还会因为那东西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不然您干吗躲到这庙里来啊?还不是那东西害的吗?” “可我舍不得放下,怎么办?” “您应该先拿起来才能说放下!那东西您真的有拿过吗?不过是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而已,连自己都害怕吧?奴婢虽然不痛什么佛理,但是总相信这世间很多事情在道理上都是一样的。比如奴婢小时候家里穷每年过年都穿不上新衣服,有一年爹爹说过年给我们做新衣服穿,那个时候把奴婢可是高兴了好些日子。做梦都是新衣服呢。可是到了年底爹爹生病了,别说做新衣服了就是吃饭都成了问题了,爹爹心疼我们没新衣服穿我们嘴上说没关系,旧衣服也可以过年。可这心里头直到现在都对新衣服有说不出的向往,甚至到如今已经可以给自己买新衣服穿了还是觉得心里头那个窟窿没堵上。你看这是不是奴婢的放不下?其实并不是真的放不下,奴婢觉得若是当年真的将那件新衣服穿上了,这些年过去怕早就把那件事忘干净了。所以,只有真的拿起来,才能真的放下,您说对不对?” “……” “我要是您呐,就下山去,踏踏实实的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在手里,到把玩些日子觉得腻味了,再随自己高兴处置了去。咱就坐在凡尘里参禅悟道,这才是真的看尽红尘事,了却世间因果了。”说到这席翠觉得差不多了,肚子里那点东西已经被掏空了。老太太若再执迷不悟下去,她也管不了了,大不了回去接着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小姐,真这么死磕下去,小姐能不能保住她不知道,但是她铁定是活不长了。 王少岩一直没说话,他静坐一边看着席翠忽闪着双眸,听着她稚嫩的语调说出来的这些话,虽然看似浅显,实则深刻异常。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通佛理,可说出来的这些话,讲的这些道理,深深浅浅的都没有题外话。之前只觉得她不过是运气好被慧能大师夸了几句,又被市井流言传得没了边,引起了母亲的注意才使得她费尽心机将其弄到自己身边来,不过是图一个保自己平安的可能。他虽不喜母亲的作为却念着席芸婷对席翠的喜欢只能将这个丫头留在露居,甚至不留情面的挑明自己的心思只为防备她有任何背主的可能。如今看来,有这样一个丫头在身边芸婷该是多么的幸运,而自己之前的那些自以为聪明的手段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她这么聪明该早就看出来了吧? 慧能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笑得饱含深意,不住对席翠点头。缘分这东西真的很难捉摸,就好像这么好的丫头他居然没办法留给自己最喜欢的孩子…… 禅房门打开慧能先出来,然后是王少岩,后面是席翠,王李氏一直留在里面。慧能跟方丈告了别就走了,连最后的回头都没留下。席翠看着那个潇洒的背影忽然有点不舍,虽然这老和尚害了她可到底她还是没办法生他的气。 王尚书悄悄走到儿子身边,附耳轻问,“你祖母可说出那东西的下落了?” 王少岩摇摇头,只是看着席翠道,“祖母或许会下山回府那东西怕是暂时不会给任何人了。因为她想要先拿起再说放下。” “你说什么?”王尚书看着自己的儿子,顺着他的目光看着整在席芸婷身边说笑的席翠。又是那个丫头,上回杨姨娘莫名其妙的跑出去居然能安全的回来就跟这丫头在一起,如今连老太太都跟她扯上关系了吗?慧能看上的人果真都这般不简单吗? 没多久禅房的门再次打开,王李氏从里面出来,看了看眼前的众人,“以后大家都不用这么辛苦上山了,我今日就随你们回府。刘氏,我坐你的轿子回去。”说着走到席翠跟前,拉起席翠的手笑道,“孩子你叫什么?跟着谁的?以后跟着老太太我可好?” “不行!席翠是我的丫鬟,谁也不给!”席芸婷一把打开王李氏的手,将席翠揽在怀里。王李氏神情定了一下,看向王刘氏,“这是谁家的?” 王少岩赶紧上前挡在席芸婷身前,“祖母,孙儿此次过来就是要让您见见孙媳妇的,她便是少岩新过门的妻子,淮安侯府嫡女席芸婷。” “什么?”王李氏几乎以杀人的目光看向刘氏。她虽在山上待了十几年却也知道自己这个孙子何等的聪明绝顶,怎么到了刘氏手里居然给娶了个傻子?王家就算是败落也不至于到这般田地吧? 第十一章 回门 老太太的不满大家都心知肚明,刘氏却没法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想着反正老太太坐自己的轿子回去路上再仔细说清楚就生生的接下了老太太的指责。王尚书当然知道委屈了她,有意想要安慰几句却发现这么多人在不好开口。 这一趟来回把人给折腾的,连口素斋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下了山。几个闺阁小姐不辞辛苦爬上山多是为了能找机会去大殿上求个姻缘,这下可好,什么都没做呢就赶着下山。一个个全没了来时的精神头,一路抱怨声就没断过。王刘氏心疼自己闺女,一路好声好气的哄着,最后答应了进了城给她们一人买一套足金头面才算让姑娘们满意了。其实说实在的,一直也只有王少梅一个人在抱怨,玲珑只是在一边添话,而王少菊根本就一句话没说。王刘氏早已习惯了,每次都是这样,少梅有什么说什么完全不拘着,少菊则是什么事都不说,明明都是自己生的性格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在身边有个能说会道的侄女玲珑陪着,不然自己真的怕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两个孩子相处了。 进了城王少梅果然去了首饰铺子,少菊不想去,王刘氏就叫玲珑陪着留了一辆马车在一旁候着。王少梅是这间铺子的常客,掌柜的自然不敢怠慢,一见她进门就赶紧迎到了二楼贵宾室,让伙计把店里上得了台面的好东西分批给送过去挑。 伙计刚准备取走柜台上一盒珠钗却被人大力的拉住了手。只见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的掐在伙计的胳膊上,似要把伙计的胳膊弄断一般。那伙计咿呀叫喊着,把掌柜的叫了过来,掌柜抬头一看来人,斜眉入鬓,刀刻般刚毅却又不失俊美的脸庞,金冠束发,玉带束腰,贵气逼人,赶紧上前招呼,“客官,客官,您看上了什么直接说便是,小店伙计没规矩,您高抬贵手!”男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捏着人家伙计了,方才他一直盯着眼前一根金镶玉的彩蝶戏花珠钗看,见有人要拿走一时情急竟差点失手伤人了。于是赶紧双手握拳算是道歉了,伙计也是见过不少人的,一看这位就不是一般人,哪里敢指望人家开口给自己道歉啊,能这个样子已经算是不错了,也不敢纠缠赶紧退到一边。 “掌柜的,这个珠钗怎么卖?”那人拿起了方才看上的珠钗。 “这位爷好眼光,咱们这只彩蝶戏花可是……”掌柜拿起了行里的套路准备大肆卖弄一番的时候,又进来一位爷,直接甩在柜台上一张银票,“二百两,这位爷要了。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后面进来的这位爷一袭白衣,较之前面这位更是俊美。掌柜的算是长了见识了,这么多年在这京城的界面上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么精致两张男人的脸。也不觉得被人打断说话没面子,依旧笑呵呵的,应着。准备将珠钗给人装好,伙计赶紧过来搭手,掌柜的趁机将银票收进了账房。 “慢着,掌柜的,本小姐忽然也看上了那只珠钗了,三百两你给我装起来。”王少梅不知何时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口看着柜台前这两位。“不知二位公子能否割爱啊?”玲珑笑着站在高一些的台阶上。 “行了,别装了,王二小姐!就您那泼辣性子这么捏着嗓子说话不难受啊?”白衣男子一把将掌柜手里的盒子夺过来,“你知道这位是谁吗就跟人抢东西?” “南宫宇峰,你找不自在呢吧?”王少梅冲过来,似要抢盒子,却突然转了目标跑到另一个男子跟前,“让我猜猜,能让你南宫宇峰这么陪着逛首饰铺子的人放眼整个京城也就一个席云剑了,对不对啊?席大少爷?” 席云剑后退几步让出一些距离,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王家小姐果然聪明,只是这珠钗在下不想出让。” 王少梅呵呵笑着,走到掌柜身边,站在另一边挑拣首饰,“席少爷误会了,我只是跟南宫宇峰开个玩笑,别人看上的东西我从不沾手。”说着从柜台首饰里挑了另一样出来,吩咐掌柜包了。 拿了东西席云剑跟南宫宇峰就告辞了,王少梅也挑好了东西上了马车,玲珑看着王少梅紧闭的双唇想起她刚才说过的话。别人看上的东西她从不沾手。其实她是同情这个女人的,论长相,王少梅算得上是佳人了只可惜身后一直跟着一个绝色的。如今她已经十七岁了,及笄之后王刘氏就给她说了一门亲事,起初进行的很顺利,几乎算是已经说定了,一次家宴王刘氏安排那位公子到府中做客,不巧王家姐妹相伴而行,那公子见到王少菊自此三魂七魄丢了一半言辞灼灼竟是要换人。王少梅何等傲气,当下退了亲事。全然不顾两方长辈的脸面,直言“别人看上的东西我王少梅绝不沾手,同样看上别人的男人本小姐也不会稀罕。”此事很快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谈,王家二小姐刁钻泼辣之名也就此传开,以至于两年过去她依旧待字闺中无人问津。 纵是有着人人羡慕的身份又如何?这件事怕是她们姐妹之间永远都无法打开的结。 老太太清修十几年再次回府居住是件大事,早有人快马加鞭提前回府报了信,管家赶紧安排人手收拾好了宁居。这宁居原本就是给老太太之前所在的院子,离老爷夫人住的和居远了一些可占着清幽二字。统共两个小院,却是被镶嵌在玉兰,银杏,腊梅三片林子,两座花园之中,正房三面都可开窗,每个窗户看去都是不同的景致。正主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伺候的下人也已经挑拣好了站在院子里候着。 老太太只是露个脸,就叫他们下去了,十几年清净日子过得见了这么多人反而不自在起来。好在管家是个会办事的,晚间时候把老太太清修前打发出去嫁了人的木妈妈给请了回来,老太太见着老人脸上才露出几分喜色。 再说露居这边,王少岩因为服用灵芝的缘故,身体当真日渐好转,之前说到回门一事原以为只能是席芸婷自己回了,没想到这日王少岩竟打起了精神,要跟着一起去。席芸婷当然高兴了,可王刘氏却十分不情愿,王少岩的身体才见起色,作为母亲更希望他能好好休养。王少岩一直都是个有主见的,王刘氏知道儿子的脾气,只好叮嘱席翠几个好生伺候着,就让他们出了门。 侯府离王家不算远,坐在马车里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也就到了。侯爷夫人早早就在门口候着。见着自己闺女活蹦乱跳的下了车马上笑眯了眼睛。喜梅没跟着一起回来,她的管家爹娘有些失望却不敢表现太过明显只试探的问了几句知道女儿安好也就没再说什么了。见着爹娘的主仆两人一激动把留在车里的王少岩给忘了,吴嬷嬷撩起帘子对姑爷尴尬的笑笑,伸手向他,“姑爷,要不就让老婆子扶您下车吧……小姐跟席翠……”她抱歉的看了看蹦蹦跳跳的席芸婷跟被夫人拉着不放手的席翠。 最后还是席云剑过来将他小心扶下了车。侯爷这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婿。这些年王少岩一直才名在外,传说他才貌双全举世无双,却是缠绵病榻见过这位王公子本尊的人少之又少。如今看来除了清瘦些,苍白些,养一养也算得上是相貌堂堂,虽然比云剑差了些,可看自己闺女高兴也就不计较那些了。 见礼之后席芸婷带着王少岩去了自己的蘅芙苑,席翠却被夫人留了下来。可她等了半天,出来见她的竟然是席云剑。 “少爷……”席翠福身。 “……”席云剑手里端着锦盒看着自己面前的席翠,眼睛执意盯着她的丫头辫子。该怎么开口呢?突然送她这种东西会不会有些唐突了?席翠一直是个心思重的,万一想多了以后都躲着自己怎么办?他自问活了二十年还从来没有一件事让他如此为难过。芸婷出嫁后他总是忍不住一个人来蘅芙苑,看着秋千想起的不是芸婷坐在上面裙摆飞扬的笑脸,而是站在她身侧轻轻推着她的那抹娇小身影。还有每次芸婷哭闹不停时众人都嘴上逢迎可紧皱的眉头掩饰不住内心的不耐,只有她一直含着笑用柔柔的语调轻缓不急的把道理用芸婷可以理解的话说给她听。还有他犯错被侯爷罚扎马步两个时辰,芸婷只会哭闹着求情,而她则是拉着芸婷在他扎马步的地方陪着他,读读书,说说话,似乎那些平淡无奇的小事从她的口中出来都会变得妙趣横生,引人回味,她似乎知道即使侯爷饶恕他也会自己坚持把马步扎完。那次的扎马步是他有生以来最轻松的一次,时间过得飞快,甚至还没觉得累就已经结束了。她总是把事情做到恰到好处,把话说得恰到好处,处处小心谨慎,让他该从哪里入手? 见席云剑一直不叫自己起身,席翠有点受不住了。想想自己没干什么得罪这位爷的事啊。没办法了,席翠只能硬着头皮再叫一声,“大少爷……” 这一声总算是把席云剑叫醒了。他这才发现席翠还福着身子呢。赶紧叫她起身,把锦盒递给她,“这个你拿着。” 席翠接过来打开,眼前一亮。竟是一支珠钗,一看做工就知道价值不菲。“少爷这是给小姐的么?小姐就在蘅芙苑,少爷要是亲自给她小姐定然更加欢喜。” “不是给芸婷的。”席云剑觉得脸上忽然有点火辣辣的感觉。 “那少爷把这个给奴婢……”难道是给我的?席翠的目光瞬间从珠钗转移到席云剑的脸上,只见他通红着脸颊,尴尬的摸着鼻子,席翠忽然想到娇羞这个词!眼前这位真的是自己认识的席云剑吗?他不应该是什么时候都阴着一张脸,任谁看了都自觉读到生人勿进这几个字的吗? 不等席翠再次开口,席云剑转身就不见人了,留下几个字,“给你的。” 这算是表白吗?席翠捧着手里的锦盒哭笑不得。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一个要才无才要貌无貌身材普通的丫鬟居然也有勾引少爷的命。这事要是叫爹娘知道了该多震惊啊!娘还总是说就她这样的,能配上齐豫那样的人家都算是祖上烧下的高香,娘一定不会相信自己闺女这块荒地上也能开出侯府大少爷这朵鲜嫩的极品桃花来。可这种事情也就想一想,乐一乐,完了东西收收哪来的还哪去。连祖上烧的高香都保不住齐豫那样的穷秀才做自己的依靠,何况是身份相差一个天地的席云剑呢。之前那些试图勾引席云剑的丫鬟最后落得什么下场,席翠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人呢最重要是看清自己的位子,掂得清轻重才知道自己扔出去能溅起多大的水花。 “挺不错的,给你了就是你的,为何你不敢收下?”耳边再次响起那个熟悉的孩童声音。若不是之前听到过几次席翠一定以为自己癔症了。 果然之前跟在慧能身边那个小孩出现在自己面前,不怀好意的笑着。 “你在这里,老和尚不会也在附近吧?那我还是躲起来,遇到他准没好事!”席翠抱着锦盒就要走。却发现锦盒被人抢了去,回头,那小孩拿着锦盒,仔细打量着盒子里的珠钗,“大师说我叫我这段时间先跟着你,机缘到了他自会来找我。” “什么?凭什么?”席翠一把将锦盒夺过来,怒道。 “就凭只有你才能看见我啊!大师说这就是缘分。”小孩子笑着缠上来,拉着她的衣角卖弄乖巧,可演技太差席翠一看就知道是装的,可他却浑然不知,还撒娇道,“大师叫我小遗,大小的小,楚客重兰荪,遗芳今未歇的遗。” “我管你哪个小,哪个遗!现在在王家我连一个个人精都对付不来呢,还要对付你这个……你这个……你到底是什么?”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小遗究竟是什么,只知道他说自己不是妖精,也不算是鬼,更不可能是人!她一定是上辈子跟慧能和尚接了大仇了,不然这老头子怎么就能阴魂不散呢?看她好欺负是吧? “大师叫我跟着你那是你积了多大的福气你知道吗?我不用吃你的,也不喝你的,更不会占你的地方睡觉,还能帮你探听消息出谋划策!我都不嫌你长得丑,脑子又笨,脾气还差,你居然还嫌弃我了?”小遗怒目相迎,看着席翠一脸的不屑。 等等他说什么?可以帮忙探听消息?席翠看着小遗,之前发生的事证实只有她一个人可以看见他,和听见他说话,如此说来完全可以让他去盯着王家那些牛鬼蛇神,不求大杀三方,自保该是没问题吧。于是席翠迅速转换自己的面部表情,笑意盈盈的看着小遗,“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大方一点收留你好了。不过你一定要记得帮我哦……” 小遗看着席翠越发的蔑视了。大师还说这个女孩子广结善缘福泽深厚,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是完全的小人得志势利得很嘛!真不知道大师是不是老糊涂了,也怪自己命太苦,等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看见自己的人,居然是这幅德行! 再说席云剑离开席翠之后就到了蘅芙苑。席芸婷带着王少岩转了一会就发现王少岩有些疲惫了,就叫吴嬷嬷伺候他休息去了,而自己随后就去了侯爷夫人的院子。席云剑过来的时候,吴嬷嬷正在屋外候着。 听见席云剑的声音王少岩就已经醒了,给吴嬷嬷说了声叫席云剑进来。吴嬷嬷伺候他穿上外衫添好茶就退了出去,留下两个男人说话。 吴嬷嬷的脚步声消失之后,两个男人互相审视了对方许久,王少岩主动开口叫了一声大哥才算打破了局面。原本席云剑也当得起他一声大哥,一来王少岩年方十八比席云剑小了两岁,二来他娶了人家的妹妹,就是随着席芸婷也该叫一声大哥的。 坐下之后,两人都端起茶杯,却还是找不到话题。王少岩虽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却也只是在相熟的人跟前,加上席云剑根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他还真不知道跟这样的人如何打开话题。 席云剑看过席芸婷就知道他待自己这个妹妹是很好的,自然替芸婷高兴,可是看他如今气色好了又开始担心别的了。比如若这个人的身体真的好了,芸婷不通人事怕是没办法与他生儿育女的,那他会不会纳通房?关键是会不会把主意打到席翠身上!虽然放了一个喜梅过去,但他看王少岩是个聪明的,不会看不出来喜梅不是个省事的,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放着席翠去招惹喜梅。可是要怎么开口呢?直接跟他说席翠是他席云剑的人叫他别动心思?这样是不是太直白了? 第十二章 托付 两个男人就这样沉默着喝完了整整一壶茶,吴嬷嬷进来添茶的时候发现里面出奇的安静,两位少爷一会看着茶杯一会互相看着对方,然后慢慢喝掉杯子里的茶水。这情形太诡异了,她从来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也可以有这种含情脉脉的无声交流。于是悄悄的添了水,赶紧退出来。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青枝过来让吴嬷嬷带两位少爷去正院用膳才算结束。吴嬷嬷站在门口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总算是开饭了,不然这么一直喝下去,两位爷的肚子该被茶水灌饱了。 到了前院,席芸婷窝在夫人怀里说笑,席翠在一旁伺候布菜,侯爷坐在一边虽不说话却也是满脸堆笑,一家人的气氛说不出的祥和。王少岩看着这样的场面忽然内心一阵酸楚,王家虽然每顿饭围在一起的人较之这边多出许多,但多是各怀心思,即使是父亲母亲之间也早已离心离德,两个妹妹更是貌合神离,几个表兄表妹心怀鬼胎,舅舅舅母居心叵测。就连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心谨慎虚与委蛇。能像这样简简单单吃上一顿饭根本就不可能。 四个做主子的坐在餐桌前用餐,席翠习惯性的站在芸婷身边布菜,却被芸婷推到王少岩身边,笑道,“席翠你今天帮相公夹菜就好了,我要娘帮我。”说着还黏在夫人怀里撒娇。席翠笑着挪了挪身子,给王少岩这边添菜。王少岩对着芸婷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席翠加什么菜他就吃什么。之前在王家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别人伺候,一般他看哪个菜就有人把那个菜放到他面前,有时候是丫鬟,有时候是玲珑,有时候是母亲,席翠本就是个有眼色的他的目光扫过去菜就会放到跟前,用着十分应手。过了一会王少岩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席翠,原以为在席芸婷身边伺候着这些东西难免生疏了,没想到她倒是知趣自己该做的本分一点都没有放松。这样的丫头即使没有慧能大师的另眼相看一般做主子的都要高看几眼的,更何况她既已有了慧能大师的批命还是本本分分的规矩做人,果然是个聪明通透的。 另一边的席云剑看着就不太舒服了。席翠伺候芸婷的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有时候他都会给妹妹添菜,可是这个如今这个王少岩这么受用的样子就让他怎么看怎么扎眼。夫人当然看到了他的样子,却只是笑而不语。 用完膳就该准备回去了,王少岩正准备告辞侯爷却突然被人叫了出去。紧接着夫人的脸色就苍白了许多,等了许久都不见侯爷回来,夫人忽然开口将王少岩叫到侯爷的书房。芸婷云剑兄妹都被挡在外面不得靠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凭着王少岩的直觉,这件事对侯府来说很严重。而且绝对不是好事。这些年虽然卧病在床却并不是完全置身事外不问朝堂事,甚至很多事情他比那些身在朝廷的官员看的还要透彻。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想不到侯府会有什么问题,这些年淮安侯谨守本分,兢兢业业,皇子们夺嫡之战愈演愈烈,可淮安侯并不曾与谁亲近,正是这一点才能深得皇帝的信任将兵权稳稳的握在手中。既已大权在握,又位高权重,还没有什么野心,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事情让他如此惊慌?除非…… 夫人也是斟酌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少岩身体果然大好,我这个做母亲的看着也安心了。只是不知你是否真的能保证即使身体痊愈也能对芸婷不离不弃,慧能大师说你才是我芸婷最好的依靠,我虽然相信却是不能不信,所以我想听你亲口承诺日后不论侯府如何你都会护着芸婷。不休妻,无平妻,保安康!” 王少岩站起来,郑重弯腰鞠躬,“岳母尽可放心,我王少岩以项上人头发誓今后自当全心护芸婷周全。不休妻,无平妻,保安康。如违此誓,天理不容!”郑重说完,他才看着夫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少岩做这些本是应当,只是母亲这番话似乎另有深意,不知母亲能否告知一二,少岩不才或许可以排解些许。” 夫人摇摇头,黯然道,“这件事不是你们这些小辈们管得了的,能就此结束也好,总好过朝局动荡,徒增无辜死伤。这次带芸婷回去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也不要提起侯府,真庆幸她不是一般人,只要身边没人提起她就会把这边的人和事都忘了……我知道你与你父亲一样都是说说一不二的君子,今日你说的我跟侯爷会一直记得,芸婷就托付给你了。” 王少岩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年龄同自己的母亲相差无几,可眼神清澈,眸光暗淡却不阴险,没有什么计谋,更没有什么怨恨与不甘,给人的感觉只是无奈和哀伤,更多的是期待。却不知能说出这样话的淮安侯夫人还在期待什么? 究竟侯府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已经问过一次被拒绝了,还要再问吗?夫人之所以不说是怕拖累他们还是纯粹的想让这件事就此打住?从王少岩的角度看后者的可能性太大了。什么样的冤孽需要葬送一个手握兵权的一品侯府才能完结?而这件事甚至会导致朝局动荡?王少岩搜寻脑子里所有关于前朝旧事,以及当今朝堂恩怨,他想不到。但是有一点他却是可以肯定的,这件事除了侯爷夫人侯府上下再无人知道了,就算是席云剑也是被瞒得死死的。如此他倒想知道侯爷跟夫人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席云剑了,芸婷嫁入王家托付给他了,那么席云剑呢?以他的个性绝对不可能看着侯府出事置之不理,所以要保住他的命他们只能把他送走,难道是骠骑将军大选? 侯夫人沉默了很久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明白。你母亲把席翠要过去的目的每个人都看得明白,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动她。席翠虽然是个丫鬟可这些年她陪在芸婷身边我看的清楚,她心气高有骨气,不是那种攀附富贵的人。最重要的是她不会甘心做人侍妾,宁做穷人妻不做贵人妾,她就是这种人。你们若是强求她并不见的能得到想要的,她看上去善良无害,那是没把她逼急了,她有脑子也有手段,只是不屑用而已。若真心得她相护最好,得不到也别让她恨了你,否则后悔的迟早是自己。” 夫人仿佛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目光有些游离不定,“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场面有多精彩。那时候席翠只有八岁,可是特别瘦小,看上去也就一般孩子六七岁的样子。那天是在卯时她背着自己的妹妹在空旷的大街上拼命地跑,身后追着她们的是一只通体乌黑的大狼狗,那狗看上去都有三尺长了,凶神恶煞的张着血盆大口。我跟侯爷因为有事要出城所以出门比较早看见了,那样的情形是人都会不忍,我们赶紧带着护卫追过去,却发现跟在狗后面还有一群穷凶极恶的男人。当我们闻着声追的时候她手里拿着棍子正拼命的敲打一只躺在地上的黑狗,狗头都被她敲得成了一滩烂泥,她脸上身上溅的全是血,追着她们的那群男人都被吓住了,就那么看着。后来我们才知道她们是跟着爹娘进程卖山货的,她爹是猎户。那群男人是人牙子雇的,有人把她跟她妹妹强行带走卖给了人牙子,她装乖巧骗了看管的人找机会跑了出来,就发生了我们碰上的事。那群人知道侯爷的身份之后也不敢造次,就放了她们。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了了,谁知后来她竟找到侯府,跪到门口说愿意卖身为奴。她一个人来的,爹娘都没陪着,事情过去有些日子了可我远远地看着她的身影就认出了她。那么小一个女孩子带着自己的妹妹逃出了人牙子的看管,还打死了那么大一只狼狗,我当时就觉得这姑娘不简单,可是架不住我就是喜欢她。” 王少岩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讲这些,却又不能贸然打断。侯夫人停下来,看看他,“她很容易让人喜欢是不是?但是我不希望你喜欢,一方面是为了芸婷,更多的是为了云剑。云剑这孩子脾气太倔,有时候我跟侯爷都压不住他,但是他听席翠的,因为他喜欢席翠。所以席翠你必须给云剑留着,侯府一旦没了,只有席翠才能让云剑好好活下去。席翠跟侯府签的是活契,本来明年就可以赎身出府了,但是为了芸婷我不得不再强留她三年,这三年却是在你们王家。慧能把能救你命的灵芝给我的时候见过席翠,若不是他让席翠传给我的那些话我是打算把席翠放出去的。可惜,慧能要席翠去你们王家三年。这件事你母亲并不知道,席翠的卖身契我已经给了云剑,她现在已经是席翠的人了,你没有权利动她,除非云剑答应。这是我这个做娘的最后能为这个儿子做的事,我希望你能成全。” 席翠……又是席翠……王少岩觉得自己的身边到处都是这个小丫鬟的影子。这个丫鬟真就那么好吗?他发觉自己都有些嫉妒这丫头了,想想又觉得可笑,没想到这么多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居然都跟这个丫头紧密相连,真真是想不去注意她都不行啊…… 王少岩是个不喜欢重复说件事的人,哪怕是面对侯夫人。之前自己已经把话都跟席翠说清楚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在这里重复一遍。毕竟一个人的人品如何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 侯爷回来的时候已经到酉时了,他们匆匆辞行之后就上了马车。王少岩最后又看了一眼侯府的大门,淮安侯府四个金红色大字篆刻在朱红色门匾上,如今还很耀眼,不知下次见到又是怎样的情景呢? 看来回去还是先跟父亲说一下此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头绪。 席翠跟车夫坐在轿子外面,她的手一直摸着怀里的锦盒。到最后还是没能将这个珠钗还回去,这么贵重的东西又不是她一个小丫鬟戴得起的,拿着也是负担,下次吧,下次一定直接给他。可是她却不知道,她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进入身后这座侯府的大门了,而在今后的很长时间里她手里那只珠钗却成了对席云剑这个人唯一的念想。 她坐的马车缓缓前行,身边另一辆马车擦身而过,里面坐着一个面色黯然,神情淡漠的清瘦男子,一身玄青色儒袍一把湘潭折扇。不是齐豫还是谁?只是如今这齐豫早已不再是之前那个不值一文的酸腐秀才,而是当今太子府新招纳的门人。很得太子欣赏,据说第一次与太子相谈就深得其欢心,两人畅聊至半夜不觉困乏,第二日便被太子派贴身侍卫送回府上,如今已经是太子跟前大大红人了。出入太子府不需通报,还住进了太子专门为其购置的院子里。虽说这位目前尚无功名在身,可人家前面的路已经被铺的平平整整了,只要按着目前的路子走下去那就是扶云直上啊!当然这些只是跟在马车后面几个见过齐豫的人胡乱嘀咕的几句闲话,齐豫究竟给太子献了多好的策略让太子对他如此看重他们并不能知道。因为这些事情牵连太大,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知道的? 席翠当然不知道齐豫现在的情形,她以为自己做了陪嫁退了婚事,齐家立刻给他寻了新的亲事,然后他依旧是一心读书为考取功名努力着。而那个代替她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子定是个知书达理的官宦人家的小姐,温婉贤淑,很得他娘满意。这样的日子真好啊,平静而且安详,正是她多年梦寐以求的,虽然最后没能在自己身上兑现,能让齐豫遇上也不错。可她却不知道,她一时无法掌控的命运改变的不是她一个人的未来,而是很多人,包括齐豫。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不管曾经多么亲近到最后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管多努力还是无法回到过去。想想之前席翠跟齐豫,仿佛只要他们站的稍微靠近一些都会感觉到对方的存在,总是一抬手一回眸第一个看见的总是彼此,而现在居然两度擦肩却不得想见了。 而另一段缘分或许就会在这个时候开始也说不定呢。比如席翠手里的锦盒,还有迎面策马而来的那个白衣男子。 席翠远远地听见马蹄声就忍不住抬起头看到这他,为什么每次遇到他都是这般慌慌张张的样子,好像没有一次时正正经经的端坐着或者规规矩矩的立着,还是堂堂礼王世子呢,全然没有一点世子该有的庄重。最奇怪的事这个人好似些偏执,每次都穿着白色衣服,难道不会腻吗? 南宫宇峰到了马车跟前停下来,刚要开口问话看见席翠却闭上嘴翻身下了马。来到轿子外面,对着里面道,“少岩可在里面?” 王少岩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宇峰找我有事?” 见他出来,南宫宇峰走过来,搭手给他把了脉,点点头,“终于不用担心一个不小心把你折腾死了。跟我走一趟贡院如何?” “此时吗?所为何事?”王少岩看看轿子里已经睡着的芸婷,“我夫人还在里面。” “人命关天你居然还管得上你夫人?她这个丫鬟不是很厉害吗?给她们弄辆马车把人送回去不就好了。”南宫宇峰指着席翠道,“你,你赶紧的把你家小姐弄下来,咱们赶着救命呢。” 席翠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如今见他这般作为更加反感,却只是看着他不动作。南宫宇峰顿时火冒三丈,“你这丫头怎么这样?赶紧找辆马车送你家小姐回去啊,你姑爷赶着去救命呢,晚了可是几条人命啊!” 席翠也不理他,看了看王少岩,“姑爷,这里到王家也就半盏茶的功夫,还是先把小姐送到门口吧。虽然奴婢不知道世子爷要救的是什么人,可是奴婢却知道满京城都知道姑爷你身子不行,之前都传得下不来床了,还有什么人敢指着您去救命呢?再说了都这个时辰了一时半会叫奴婢去哪里寻马车?运气好找到了自然好说,找不到就叫咱们小姐这么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等着吗?奴婢们天生轻贱命世子爷不放在心上,可小姐可是王家少奶奶了,这样的事传到外人口中,可如何是好?”救命?指着一个缠绵病榻的人亲自到场自己的命,那不是拿自己的命玩呢么? 这丫头一定是故意的!之前自己误会了她给了她难看,当时看她性子软绵还以为是个不错的,没想到也是个记仇的,如今说话绵里藏针倒是牙尖嘴利的很,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其实他只是把事情说的很严重,一时半会的真要不了命。可是却必须要王少岩亲自去才行,但王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很,一旦到了家门口再想把王少岩弄出来可就难上加难了。所以他必须半道上截人,还想着把事情说的严重点几个下人脑门一热就给糊弄过去了,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难缠。 王少岩却是一点都不着急,看了看南宫宇峰过来的方向,心里大概也有些数了,去一下倒也无妨,但是看着堂堂礼王世子被一个丫鬟刁难的模样似乎也不错! 第十三章 贡院风波 王少岩一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他堂堂礼王世子跟一个丫头较劲吗?南宫宇峰心里的火蹭蹭蹭就想来了,可现在自己有求于人又不能对王少岩发火,这位可是个精贵的瓷人蹭一下都能破,真要一个不小心弄出点什么动静来,王家收拾不了他,皇后那里也够他喝一壶的。 席翠见这位世子现在有些挂不住了,心里着实舒坦了许多,想想上次给他气得,仗着自己身份高贵就看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轻贱是吗?于是她一个没收住脸上的笑就把心里的欢喜暴露了。南宫宇峰正好看过来,额上的青筋立马暴涨,可是面上还得忍着,于是咬着牙道,“你这丫头果然是个忠心护主的,既然这样本世子现在就去为你家小姐找马车,然后送你们回王家,不知这样你可否先让你家姑爷去贡院一趟?” 席翠看看他的脸色知道该适可而止了,笑道,“世子能体谅奴婢护主心切就好,可千万别误会了奴婢去。既然事情真的这般着急,咱们自然不能耽搁,不妨找个茶楼寻个包间,先将小姐安置在里面吴嬷嬷伺候着奴婢去寻个马车来回府就是,方才只顾着担心主子了脑子没转过来,世子您别生气才好。”说着就要上车跟芸婷说话,不想动作有些大叫怀里的锦盒掉了下来。啪的一声,锦盒打开,一支做工精致的金镶玉彩蝶戏花珠钗出现在众人面前。席翠慌忙去捡,却被南宫宇峰抢先一步拿在了手里。这分明是那日席云剑专门挑来的!如何会到了这个丫头手里?难道席云剑心里的人竟是这个丫头?想到这一点,南宫宇峰再一次打量着席翠,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般打量她了,可这么看都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怎么可能?“席云剑给你的?” 席翠很想将锦盒一把抢过来,可她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所以只能恭敬的俯身低头站在一边,低声道,“是。” “他什么眼光!”南宫宇峰一把将锦盒丢回来,看都没再看席翠一眼。可他此刻哪里知道自己前后几次无心说出这几句讥讽之言会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让自己吃尽了苦头。 王少岩对此事倒不觉有异,侯夫人已经将席云剑喜欢席翠的事说与他知道了,既然自己对这个丫头也没什么想法,那她自己的事情在他眼中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跟着南宫宇峰到了贡院,里面早已升起了灯火。会试临近,这里自然是热闹一些,能劳动南宫宇峰亲自跑去找他王少岩出面的在这个地方只有一人,那就是他们两个共同的恩师,张元镜。 张元镜曾经前朝太子太傅,学识渊博天文地理无所不涉及,王少岩早年与南宫宇峰一起投在张夫子门下,两人一文一武名满京城。可惜他身子不争气,这些年更是连门都出不去了,师徒之间虽同在京城却是两年都未曾见面了。早先听父亲说起皇上几年前重开恩科意欲广招人才,可放眼朝廷竟无人可用了,那些个文臣谋士死的死退的退,如今就剩下蒋太师一人算得上真正的文臣,王尚书穿着尚书令的官服若是没了自己儿子出谋划策骨子里也是一个武将。王少岩在那个时候举荐了张夫子,并修书一封说动张夫子出山。但张夫子到底是前朝之人,放到这个位子上总少不了有心之人搬弄是非。这些早就是预料之中的事,他岂会没有准备,也就南宫宇峰这样的人才会着急上火。 进了大堂,就见张夫子一袭深紫色官袍,头戴从三品侍郎乌纱四平八稳的坐在主位上,坐下几个吏部官员争论不休。正当中还跪着几个儒生模样的老人,老人身后站着几个形色各样的书生模样年轻人,看样子是过了乡试的一些生员。到底是开朝首次开科举是,秋闱才过,距明年春闱还有小半年时间看样子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南宫宇峰与王少岩相伴进门之后,张夫子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急切的站起来三两步走到王少岩身边,一脸的关切,“身子可好了?”说着冷冷的瞥了南宫宇峰一眼,“些许小事就跑去祸害少岩,可知他的命有多重要!”南宫宇峰讪讪低头,不敢有丝毫不敬。 王少岩笑道,“老师还是这样偏心,亏得宇峰心宽,换了别人岂不是要嫉妒了?” 张夫子笑着将他牵引坐下,不再多言。 虽然见过王少岩的人没几个,但这一声老师喊出来有脑子的都猜得出来王少岩是谁了。且不说这位有没有品级,但就是摆着明面上的身份与才名坐在首位众人都不敢多说一句。皇后的亲侄子,亲爹王尚书一个人掌管着六部,人家就是哆嗦一下也能让他们随便谁上天入地。 大致听了这些人的争论,原来问题出在刚刚结束的秋闱上面。这件事一直由张夫子一人全权负责,他将乡试门槛放的很低,结果一出来就被人找到里面的问题。有些通过的生员竟是“前朝余孽”!而且这些人还不在少数,相反一些为开国立国功劳的功臣亲族后辈竟被无情的刷了下来。这让一些所谓开国老臣着实寒心,打着不能让自己历尽艰辛打下的基业被有心小人无情颠覆的旗号,要求吏部将此次秋闱重新来过,最好是把身份背景作为最重要的选拔条件。可张夫子却说为国选材自当不拘一格,稳定朝局最忌朝令夕改,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退让。于是一些所谓忠臣老奴们就带着自家主子后辈前来贡院聚集,前面跪着的那几个还言辞凿凿是要以死相挟了。 王少岩听完事情来龙去脉由始至终都是一张笑脸,可他的笑脸在这些人眼里居然比站在他身边南宫宇峰的满脸怒气还让人心惊胆战。只见他语气温和,似春风拂面,轻飘飘的对最前面的老奴笑道,“这位老人家轻问您是哪个府上的?要保举的是哪些人?祖上功德如何?不妨由您开个头,把这些都写下来签了字画了押,记录在案,好叫吏部的官老爷们核查清楚,再根据这些来斟酌该给您的主子多大的面子可好?否则他们选的官不听您主子的话替您主子好好守江山可如何是好?” 话音未落,原本站着的那几个几乎噗通几声全都跪了下来,前面几个老的已经开始全身哆嗦汗如雨下。自古帝王多疑,你就是对皇家有天大的功劳也不能一直挂在嘴边念着,他们也就是想拿着吓唬一下张元镜,能逼的他退让几步把自己的人安插进来即可。原本这是件小事,却不知这张元镜是个倔驴油盐不进,几个老奴觉得丢了面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其实就是虚张声势,可事从这位嘴里说出来就不是那个味了。 “狗屁功劳!真正的功臣死的死退的退,留下几个就是咱们的老爹叔伯了,可他们成天都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功夫鼓弄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南宫宇峰恨不得一脚踹一个将这些不成器的东西都踢出去。 这边才刚刚安静下来,外面又开始吵闹起来,不一会一阵凉风刮进来,然后一个明黄色身影出现在门口,来人金冠束发,双眼含笑,略微有些发福的面庞,扬起的嘴角让整齐好看的八字胡更加的突显了出来。身材虽然有些胖,可一身明黄色太子龙袍裹身翻到显得更加的贵气十足了。来人正是当今太子周祺泰。 当今皇上膝下子嗣并不多,周祺泰是老大在其姑母永安公主身边长大,亲母早逝后被追封为皇贵妃,二皇子周祺文母妃是梁贵妃,三皇子周祺钰跟朝阳公主都是安妃所生,这些都是成年的,还有一个四皇子周祺康只有十二岁母亲是丽嫔。这四个皇子之中,最有实力争夺皇位的就是太子跟二皇子,三皇子整日不学无术在京城早已是出了名的纨绔。四皇子虽然有些才气可惜出身太低加之年龄太小成不了气候,于是这些年随着皇帝身体越来越差朝臣中渐渐形成太子党跟二皇子党两派。皇帝似乎很清楚却一直作壁上观,就连皇后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太子突然出现众人纷纷行礼,王少岩也不例外。太子赶紧过来亲手扶起王少岩,“少岩你这是做什么?你我表亲兄弟何必如此多礼。”大家起身才发现太子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些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看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再看看之前在正堂的那些人,身份差距一目了然。方才站在里面的都是有些背景的官宦子弟,身上穿的都是绸缎,而随着太子进来的身上穿的都是粗布麻衣,一看就是出身寒门的读书人。 太子见大家互相都看出了一些眉目,也不多做介绍,只说路上遇见这几个书生说是刚刚成了秀才准备聚在一起庆祝的时候听说贡院有人集结针对的就是这次秋闱便要来看看,太子刚好无事也就跟着来凑个热闹。 哪里是闲来无事,这几个人里头虽然多数是真正寒门书生,却定然有几个太子门人。王少岩看得出来,其他人也不是傻子,显然太子想要借着贡院这个地方演一场戏,他们只能陪着。 果然两帮书生一见面就是一番与身世背景有关的争论。太子坐在上位一脸悠闲的品着茶,不时对下面人的争论细心地聆听,忽而点头,忽而摇头。王少岩闭上眼睛脸上显出一些困乏,太子的意图太明显了,皇帝目前最需要的是文臣,张夫子首当其冲,能把他拉拢过去对他而言岂止是如虎添翼?今日是南宫宇峰将他找来了,若他不来或是晚来,能帮张夫子解围的就只有太子了,如此下来张夫子岂能不念他的恩情。计划很不错,可惜晚了一步,他已经稳住了局面,他本着雪中送炭的心思而来,得到的却只能是锦上添花的结果。可既然已经来了怎样也要把戏演下去,不然带来的那群书生他如何应付,张夫子这边他只能再找机会。至少此次要在这些文人志士之中给自己留下点贤明的形象,毕竟将来的官员都是从他们之中选拔出来的,人都是先入为主的,贤明在外总没有坏处。 太子看似在听他们争辩其实也在沉思,此番计划唯一错漏的竟是王少岩。没想到这个病痨居然有力气坐在这里多管闲事了,否则张元镜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通过这件事他至少知道这张元镜与王少岩关系匪浅,看来只要王少岩活着,王家在朝廷的地位就会至关重要,该是要费些心思在王家了。 张元镜能教出王少岩这样的弟子那也是狐狸一样的人,就算看不到王少岩那么透彻,可这里面的道道还是摸出来一些了,但眼前的人是太子王少岩都只能陪着更何况是自己呢?只能耐着性子看着下面一群人上演着猴子戏。 终于高潮来了两方人言辞越来越尖锐,有人甚至一副忍不住出手的样子,堂上的三个明白人早都等得不耐烦了,终于等到了结束的前奏。王少岩看了看张夫子,摇了摇头,太子满脸焦急的跑下来,居然没人拦着。太子径直冲到了混乱的人群之中,一个炒红了脸的年轻人看也不看挥拳出去眼看就要打在另一个人脸上了,却被太子生生接了下来。旁边不知道什么人被推了一下,有个人差点倒地,太子顾不得身上才挨了打的伤痛赶紧将那人扶起来,这时太子的侍卫才冲进来将双方人拉开。 打了人的那几个一看是太子赶紧跪下请罪,太子竟然没有怪罪,反而好言相劝,“我大夏开国之初,基业未定,百废待兴,尔等都是国之栋梁,伤到分毫孤都于心不忍,父皇每每想起今日朝局都是求贤不得的苦闷,见此孤都心痛不已,故而对此番开科举是看得尤为重要,如今好容易盼到诸位人才出现,若让父皇知道你们在孤面前受伤碰撞岂不是要害孤被父皇厌弃?好了,你们争辩的无非就是一些门第身份背景问题而已,孤在这里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此番开科只看真才实学,不论出身。你们官宦子弟若是有真本事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比试,你们寒门子弟也莫受谁挑拨离间尽管施展所学,只要能为大夏子民谋得安居乐业,自会民安而国富,何须害怕什么前朝余孽!” 不得不说太子这几句话确实说的许多人热血沸腾,王少岩甚至都看到有些人脸都涨红了。皇家人果然各个都是演戏的好手! 到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太子安抚了众人,表明了朝廷招贤纳士的决心,也为吏部此次科举开出了一条光明大道,更让太子在读书人之中名声鹊起,谦和大度,有仁君之风范。一时间太子的实力高出二皇子许多。这些都是后话。 解决了贡院之事南宫宇峰亲自送王少岩回了王家,刚到门口就看到王夫人抬着脖子左右张望着一看就知道是在等他们。见到南宫宇峰,王夫人就冷冷的扫过来,若不是看礼王的面子,他怕是会被当场收拾一顿。 王少岩下了车就看到自己母亲没好气的脸,只能抱歉的看看南宫宇峰。好在这个人没那么多心思,也不太在意。正准备进门的时候王少岩才发现席芸婷跟席翠一直跪在大门里面的青石台阶上,她们身上还穿着出门时那身衣服,看样子是从一进门就被罚跪着了。 王少岩刚要走过去就被母亲叫住,“这件事你不要管,身为妻子居然能放任自己生病的丈夫一个人出门不给她点教训日后指不定更加没有轻重!” “母亲,这件事是儿子自己做的决定,你这样对芸婷怎么可以?而且她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分明是……”王少岩气急了竟忍不住咳嗽起来,王夫人赶紧扶着他。却被王少岩一把推开,快步走到芸婷身边,将她拉起来。芸婷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跪在门口一直流着眼泪,如今看到王少岩更是心酸,哭得更加厉害了,红肿的双眼看的王少岩一阵揪心,赶紧抱在怀里哄着。 见儿子态度如此王夫人也不好再叫芸婷跪下,只能冷哼一声命人带少爷少奶奶进门,而席翠只能在众人都走远之后慢慢起来。她跪的地方被夫人身边的小环故意放了几颗石子,原本夫人是要叫芸婷跪在这里的,芸婷那性子一旦跪在石子上岂能乖乖受罚,可王夫人要的就是她闹。席翠只能自己抢先一步跪在这里,然后赶紧拉着芸婷跪在旁边,好在吴嬷嬷听到动静躲在马车里没出来才躲过去否则她那把老骨头要是跪上这么几个时辰怕是很难站起来了。 席翠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发现膝盖已经磨出血了,应该伤到了筋骨,不动还好一动刺骨的疼痛就会袭来,很快汗水就湿透了她的后背。 南宫宇峰看见她们受罚了,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毕竟是他强行拉走王少岩才导致她们糟这番罪的。好在王少岩已经把这件事解决了,可他却见席翠迟迟不起身。有些好奇就走了过去。 第十四章 靠山 席翠双手撑地正要咬着牙起身就看到一双绣着金线的白色官靴出现在自己眼前,抬头就看到南宫宇峰拧着眉一脸的不耐。 不看见还好一见到这张脸席翠气就不打一处来。今日若不是他她何必糟这份闲罪,如今这膝盖怕是要烙下病根了。于是恨恨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努力爬起来,南宫宇峰被她瞪了一眼脾气也上来了,就算是他让她遭罪又怎样?说到底她不过就是一个奴才而已,原本还看她可怜想过来拉她一把的,没想到这丫头还学会拿乔了。于是准备的好话被咽了下去,脱口而出竟是一句,“没想到你这奴婢做的都娇贵的很了,跪上个把时辰就起不来了,你们小姐都好好的,你还在这合理矫情什么?” 话音未落,就见吴嬷嬷从门外跑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席翠身边,小心翼翼的拉起席翠的裙子,“小心点,嬷嬷看看严重不……”裙摆掀起地下早已腥红一片,席翠身子一歪倒在吴嬷嬷怀里,眼泪刷刷滚落脸颊。 南宫宇峰看着她身下带血的石子,猛地呼吸一紧,不知怎的手心竟冒出了冷汗。好像又误会她了…… 吴嬷嬷一边擦着席翠的眼泪一边竟也抽泣起来,“亏得你眼尖看见了夫人没叫我下车,让我躲了过去,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就费在这了。小姐呢?你跪在石子上,夫人给小姐准备的是不是更可怕?” 席翠想到芸婷就笑了,“嬷嬷放心吧,小姐没事。这些石子原是给小姐准备的,被我抢了先,然后一把拉着小姐就跪在旁边她就是想再使坏都没机会了。姑爷回来已经拉着小姐回去了……” “……”嬷嬷先是一阵阿弥陀佛接着把席翠一阵好夸,两个人竟然开始笑了。 这下轮到南宫宇峰无语了,看着她们半天起不来,竟鬼使神差的蹲下来,一把将席翠抱起来往里面走去。 身子猛地一轻,席翠惊叫一声双手不由勾住南宫宇峰的脖子,这下两个人几乎是脸贴着脸了。第一次见到他席翠就美美的惊艳了一把,如今这样更是连呼吸都紧张了,咬着嘴唇听着自己飞快跳动的小心脏,眼珠子左右不停地转悠觉得把目光放在哪里都不合适。干脆闭上眼睛吧,看上去会不会是在享受?那样更不合适……就这样纠结着,吴嬷嬷紧跟着两人,眼睛死死盯着南宫宇峰的放在席翠腰上的手,在她眼里席翠可是少爷的人,这个礼王世子虽然是少爷的朋友,可这种事情还是要防着的! 感觉到手里温软的触感,南宫宇峰心里莫名的有些愉悦。于是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拉起她小手的感觉,怎么这个丫头全身都是这么软绵绵的?看起来这么瘦,还以为全是骨头,没想到摸起来完全不是那个样子,貌似很舒服…… 王家到处都是下人,南宫宇峰经常出入这里大家对他并不陌生,可是被他这么大刺刺的抱着的席翠是怎么回事?于是他们每过一处都会引起不小的动静,很快阖府上下都知道这件事了。 进了露居放下席翠准备离开,却碰上了从正房出来的王少岩,“我只是把你家的丫头帮你们送回来。”在王少岩看到席翠之前南宫宇峰已经撂下话人消失了…… 吴嬷嬷赶紧拿来了金疮药,王少岩这才知道席翠受了伤。他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心里虽然感激席翠这么护着席翠,却也没说什么,因为他心里跟南宫宇峰的想法是一样的,席翠既然是奴婢就该谨守奴婢的本分,忠心护主是职责所在。或许席翠与别人多少有些不同,但在他这里最多也就是贴心一些而已。能有这样的奴婢在芸婷的身边那是芸婷的幸运,儿芸婷对她也是很不错的,以后自己对她也多加照顾就好。况且席翠现在已经是树大招风了,自己再抬高她对她而言并不见得就是好事。 喜梅原本还对他们回门没带上自己感到不满,现在看着芸婷跟席翠都受了罚忽然觉得庆幸,原本绷着的脸也放松了下来。席翠受了伤不能伺候她也没抱怨,主动把席翠的活也都干了。 南宫宇峰还没有离开王家这件事就已经传到了刘氏的耳中,当时王尚书正在刘氏房里用餐,听了下人所说之事也是一顿。又是这个席翠!怎么哪里都有这个丫鬟的事?他看着刘氏,“当初你要把这个丫鬟要过来我就不想同意,慧能说的话就真那么神?你看现在多少人盯上了!说不定慧能的话你没搞清楚,这丫鬟放到咱们家不见得就是好事!” “现在杨姨娘肚子里又有了希望了,你当然不用把心思都放到少岩身上了。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命根子,只要是好的,我定要给他抢过来!慧能批过多少人的命哪一个不都准了?连老太太都对他服服帖帖的,我怎么敢怀疑?”刘氏打发下人出去,一边给丈夫端水漱口一边低声抱怨道。 王尚书却没在说什么,他们之间只要涉及到王少岩刘氏定是寸步不让的,他知道这些年为了这个儿子她也不容易,索性由着她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席翠因为膝盖受伤一直躺在床上,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王少岩的身体越来越好,席翠能站起来自由活动的时候发现她们姑爷已经可以自己去老爷夫人的院子里请安了,而且回来还能在书房看一会书。脸色也好了很多,偶尔晒晒太阳脸上都能透出些粉红色了。千年灵芝果然是他的救命灵药,席翠忽然有些嫉妒芸婷了,就连慧能老和尚都偏心她一些,把这么好的东西给了侯府就是为了给她预备这么好的姻缘,可是生生的毁了自己的姻缘。可是她也就是这么想了一下,就感觉到袖子被人轻轻拽了拽,然后看到小遗恶狠狠的看着她,“你看有坏心眼了吧,还好大师让我看着你,不然由着你坏下去,到时候毁了老天给你安排好的缘分!” “你……我都把你忘了,你说你怎么好意思现在出来?我们那天遇到麻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帮忙?我心里才动了一点坏心眼你就感觉到了,夫人那天那么坏的心思怎么不见你提醒我?”席翠指着小遗就是一阵抱怨,当初要自己留下他的时候还说自己能干这个能干那个,结果呢,遇到事情只会在一边偷懒。 小遗横了她一眼心道,亏得我没提醒,不然就你这幅尊荣能有机会跟南宫宇峰那样的美男子亲密接触吗?给你机会你都不知道感激! 沉默了一会之后,小遗慢慢开口道,“这几日看你行动不方便就没跟你说,你们身边那个叫喜梅的最近老是半夜出去跟一个男的私会。你们最好小心些。还有宁居那位老太太也是个不简单的,离开王家都这么些年了,府里还有她的人,露居这边也有她的人,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里头有个叫青儿的就是,还有府里的大管家王福面上看上去跟的是王夫人实际上吃的是两家饭。老太太好像对露居很感兴趣,最近青儿传消息的动作比较勤快。不过我还是给你一句忠告,老太太你能讨好就千万别得罪,不然以后有你后悔的。”小遗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完,看着席翠一脸的不满意,好像自己很受委屈的样子。 席翠听他说完定时傻掉了。原来这家伙真的有用呢,这么短的时间弄来这么多消息,有了这些线索她办起事情来就方便多了。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给小姐在王家找个靠山,而这个靠山似乎老太太最合适不过了。既然老太太有心思了解芸婷,那就说明在老太太那里芸婷还没有被彻底否定。没有完全讨厌那就还有机会让她喜欢。何不顺着杆往上爬呢? 要老太太喜欢上小姐,首先就必须要去掉老太太眼里对小姐痴傻毛病的偏见,让她知道小姐非但不是一无是处,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对自己这个小姐她还是很了解的,这位虽然读书写字不行但是有两样却是相当不错的第一就是弹琴,第二就是做点心。她曾一度以为芸婷若是没有痴傻的毛病一定能是个心灵手巧的大家闺秀。因为芸婷喜欢做点心所以她平日里都会收集一些花瓣,风干保存,什么时候想要都有。也许正是因为芸婷心思简单,看见的东西在她的心里总能留下美丽的影子,而她做出来的正是心里想到的,总是比常人做出来的更精致,美得让人惊叹。 刚好王少岩自从身体好起来之后就开始忙起来,大部分时间都在老爷屋里待着,露居这边芸婷又不管事,基本上就是席翠做主了。这日,姑爷刚走,席翠就来到芸婷房里。撺掇着她进了厨房。点心坐好后装进餐盒,她又给芸婷换上一件素色纱裙,梳了个双环髻,然后附在芸婷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芸婷竟笑嘻嘻的跟着就出了露居奔着宁居就来了。 到了宁居,席翠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恭顺对通报的人说少夫人过来请安。老太太听到通报之后愣了一下,木妈妈笑着说老太太正想了解这个孙媳妇呢,刚好当着面看清楚人品不是更好。一直听外人说少夫人怎么样,到底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老太太想想也是,再听到通报的人说席翠也跟着就更有兴趣了。当时在皇觉寺若是没有席翠的一番话她现在说不定还在钻牛角尖呢。现在虽然也没找到所谓的机缘,可这心里总算有了期盼了,最重要的是不再害怕也不再心虚了,身子竟然好了许多。因此心里对席翠还是有几分感激的。 芸婷一进来就跪下,一身素衣,简单的发髻看上去简简单单,说话的声音也是轻声轻气的,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只顾着震惊都没仔细看,原来这身段模样还是不错的。至少比刘氏那种深不见底的女人更让人感觉舒服些。 席翠偷偷打量老太太的眼色,果然在佛家清净地待了十几年的人还是喜欢简单素静的东西,就算是人也不例外。老太太叫芸婷起来,芸婷笑着应了声,“多谢祖母。”然后坐在一边,席翠说带她来老太太这边有奖品拿,她只要安静,听话老太太自然会给她礼物。于是她就安静的坐在一边等着…… 这时席翠上来了,只见她双手奉上餐盒,“禀老太太咱们少夫人这次回门遇见夫人,说了您回府之事。夫人就告诫少夫人昨晚辈的要有孝心,还叫咱少夫人多陪陪老太太。这几日咱们都在琢磨着怎么讨好您,今儿心血来潮亲手做了几样点心就想到了您,这不拉着奴婢就给您送来了。” 席芸婷亲手做的点心?一个痴傻的还会做点心?老太太对木妈妈使了使眼色,木妈妈过来接过餐盒,端到老太太面前打开。不出席翠所料两个人的眼睛都亮了,第一层放着的是玫瑰花样的,用的正是玫瑰花磨成的粉,散发着玫瑰的天然香气,翠绿色的托盘做底映衬着上面几多娇艳绽放的花朵,美得让人惊叹。第二层是桂花香做出来的却是几只核桃大小却栩栩如生的兔子,或跑或卧或跳跃竟如真的一般。 “这真的是你做的?”老太太看着席芸婷的眼睛。芸婷笑着点点头,“嗯,我做的好吧?娘也很喜欢呢,祖母你喜欢吗?”她说的绝对是真话,老太太知道那样的眼神不会说谎。不知为何,她竟心也为之一动,忍不住点点头,“喜欢,很喜欢。” “夫人说小姐心思简单,手里做出来的就是心理想到的,世人都喜欢这么漂亮的东西。”席翠像是不经意说了一句,却不抬头看人,剩下了心里那半句,却不喜欢有着这样美好心里的人。 老太太看着眼前笑得一脸天真的席芸婷,知道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能做出这么美好东西的人,一定有着同样美好的心灵。眼前的席芸婷眉目间清澈无尘,她在阴谋诡计,明枪暗箭之中挣扎了大半辈子,却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睛,这是一双她这样的俗世之人不敢逼视的洁净的眼睛。 “祖母……”席芸婷见她一直看着自己发呆,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祖母可是跟母亲一样担心这么漂亮的东西吃了就没有了?祖母不用担心,只要芸婷在,就能继续给祖母做。祖母既然是芸婷的家人,芸婷自然会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席翠觉得一定是佛祖显灵了,这句话可不是她教芸婷说的,可这句话却足以让老太太对自家小姐掏心掏肺的喜欢了,她准备的其他任何东西都在这句话后面显得苍白无力了。这简直就是直捣黄龙嘛,真真是如有神助啊。她抬头,老太太果然感动不已,已经走到芸婷身边了,拉着芸婷的手,颤抖着,“好孩子,好孩子……”说了半天没有其他的话,然后将自己手上的镯子取下来,戴在芸婷手上,“你成亲祖母都没能给你见礼,这镯子你先拿着,告诉祖母你都喜欢什么,回头祖母叫人给你送去。” 芸婷赞赏的看看席翠,老太太真的给她赏赐了,回头可以拿着跟相公炫耀。 这边席翠跟芸婷前脚进了宁居,另一边刘氏那边已经得了消息,不过她却也不担心,老太太在皇觉寺已经表明了对席芸婷的态度,她跑过去那不是找难受吗?让老太太厌烦了更好,到时候写休书有了老太太的支持也省了担心老爷不许了。 不光是刘氏,在老爷书房的王少岩再听到消息之后立刻起身往宁居而来。一路走着还在想该如何哄住老太太才能保住芸婷,这个席翠真是个不省心的,明知道芸婷已经四面楚歌了还不知道安分守己的好好待着。这个时候这么折腾不是给他们找难受吗?可一到了宁居就听到里面欢快的笑声,他的脚步顿住了…… “祖母你说的是真的吗?相公真的那么笨?呵呵”芸婷的笑声。 “他小时候也犯过浑,没人是天生就聪明的,你别被他现在的样子骗了。”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 这是真的吗?当初在皇觉寺老太太那包含愤怒的一声吼是怎么回事?芸婷到底给老太太施了什么法? 他从窗外看进去,芸婷坐在老太太脚边,两个人说说笑笑。席翠跟木妈妈在一边伺候着,时不时的插上一两句,气氛很是和谐。 老太太看见了王少岩,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许多,“少岩来了?怎么怕我欺负你媳妇?” 王少岩赶紧进来行礼,低着头只管赔笑。 木妈妈过来拉着王少岩走到一边,“少爷,少夫人身边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如今你可以放心了,放心大胆的出去办你的事,少夫人这里老太太会帮你看着了。”王少岩的目光投向席翠,她看着芸婷笑得很淡然。 第十五章 斗法 席翠撺掇芸婷去宁居的事吴嬷嬷先前并不知情,喜梅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挑拨的好机会,她们前脚出门喜梅后脚跟着,一路看着她们到了宁居,赶紧回来找吴嬷嬷告状。 吴嬷嬷听完喜梅的话攥着手里的帕子,这个席翠怎么这样冲动?皇觉寺里老太太对芸婷的态度现在想起来都心惊,躲都来不及她倒好上赶着把小姐往枪眼上送,这不是找抽吗?可当着喜梅的面却没说什么,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仿佛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喜梅也不是傻子,她看了看吴嬷嬷手里拧紧的帕子就知道席翠回来少不了一阵斥责,暗笑一声走开了。 酉时刚过,王少岩带着芸婷后面跟着席翠回来了,吴嬷嬷笑着把两位主子伺候休息了,转身一把将席翠扯到自己房里。 阴着脸怒道,“膝盖上的伤好彻底了?别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是旧伤没好皮就紧了是不是?老太太是什么人?过府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王刘氏那样的城府都对那位忍让三分,你倒好老虎没下山你居然带着小姐去闯虎穴!” 席翠也不着急解释,笑着拉吴嬷嬷坐下,倒了杯水放到吴嬷嬷手边,“嬷嬷火气这么大对身子可不好,先喝口水压压。”见吴嬷嬷碰都没碰杯子,依旧沉着脸瞪着她,陪着笑接着说,“我当然知道老太太不是一般人,可是你看着王家谁简单?咱们总不能一直躲着吧?上次小姐跟我受罚你也看到了,躲着根本就不是法子。王刘氏是什么人?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凭咱们想在王家这块地界安安稳稳的待着不找个让她轻易不敢招惹的靠山还能怎么办?皇觉寺里那一次老太太虽然没给咱们小姐好脸,可不是也没给刘氏脸面吗?我就是想去试试水深水浅,老太太再怎么狠厉咱们小姐作为晚辈带着东西去请安她总不能一上来就打脸吧?” 吴嬷嬷的手触到了杯沿。席翠知道起作用了赶紧接着说,“我那日不是跟老太太在禅房里坐了一会吗?多少算是对这位老太太有了几分认识,到底是在佛祖面前念着十几年慈悲经的老人了,又有慧能大师的指点,年轻时的戾气杀了不少。就算是不待见小姐也不会用太浅显的手段,否则还不叫王刘氏给小瞧了去?” 吴嬷嬷端起水杯浅饮一口,“你们去了老太太是个什么态度?” 席翠马上来了精神,笑着跑到嬷嬷身后,轻轻捏着她的肩膀,“要说起来咱们小姐运气真不错,去的时候老太太心情不错,见了小姐也没甩脸色。后来小姐把亲手做的点心给端上去,小姐做的点心嬷嬷可是知道的,那一个个的比活物还精致好看,老太太一看就喜欢上了。咱们小姐就跟突然开了窍似的说了些我都想不到的顺耳话,竟然把老太太给哄乐了。还拉着小姐的手一劲的夸,我看呐,咱们再努力一把老太太这棵树咱们就能靠上了……”刚好青儿这条线可以用上,没事的时候哄着叫芸婷抄些佛经,再让青儿知道传到老太太那边,害怕老太太不真心惦记她的好? “真的?”吴嬷嬷放下水杯,若有所思。王李氏当年的狠厉可是出了名了,当今皇后那样的手段在她手里都是随意拿捏的,就连王老太爷明面上风光可谁都知道真正做主的是他后宅这位夫人。这样的人物能被小姐几句舒心话就哄了? 席翠见她还是不信,干脆放开手,撅起小嘴,一脸的委屈,“您就是不信我也该看到两位主子回来之后的样子了吧?小姐是个会装样子的人吗?她要是受了委屈还会笑着回来?小姐手上戴的镯子还是老太太赏的!您看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您没一句夸奖就算了,还一直板着脸对我,我……” 吴嬷嬷听她这么说才想起来,小姐手上好像真的多了一个玉镯子,一看就是好东西。再想想姑爷跟小姐回来是兴高采烈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席翠的手,“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这到底是冒险了些,咱们做奴婢的受些委屈没什么,小姐可是夫人的命根子,要真让小姐受了委屈要我这张老脸怎么去见夫人?罢了,这件事到底是你赌对了,可是只有这一次,下次遇到这样的事你最好先跟我商量一下。”说了半天见席翠依旧不言语,才笑道,“好了,小性子使使就行了,让你受委屈了,老婆子我跟你道个歉可好?” 席翠这才眉眼散开,欢快的笑起来。 吴嬷嬷瞪了她一眼,也笑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原来这些日子吴嬷嬷也没闲着,出府的时候夫人给了她不少银两,她用这些银两办了不少事。王家上下将近一半的管事妈妈她都打点过了,打听到不少消息,包括那几个妈妈在府里比较有脸面,谁管着厨房,谁管着采买,谁管着库房。府里一直没露面的玉姨娘前几年也是个受宠的,先后怀了两胎都没留住,坏了身子失了宠就一直待在翠竹苑不再出来了,可老爷时不时地还会过去看看她。两位小姐虽然是亲姐妹可暗地里不对付,王少梅性子强些,明里暗里的没少给自己妹子使绊子。王少梅却是个软柿子,每次受了委屈都闷声受着,据说是因为她坏了姐姐的亲事。王少岩跟两个妹妹并不亲近,倒是那个表妹玲珑很会来事,在姑爷这里说话做事比两个嫡亲的小姐还仗义。刘家两个兄弟一文一武跟着老爷在外面做事,老大刘晨是有官身的据说领着六品千总的衔做的却是内侍卫的活计,为人坦荡,没什么心机,跟王少岩比较亲近。老二刘谦没有官身却因为一直跟着王尚书出入官场,摸爬滚打这些年早已精通为官之道,处事圆滑,心机颇深,在外头就是三品一下的官员见了他都要放低身段。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王少菊的生辰就在这个月。说起来王家姐妹名字起得很有意思,王少梅生在深冬腊梅盛开之时故而取名少梅,而这位小小姐不言而喻自然是生在秋菊绽放之时了。 每年两个小姐生辰我家都要大肆热闹一番,这些年两位小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王夫人更加在意了。准备借着庆生邀请京城有头有脸的官家女眷们过来,一来让自家姑娘结交一些闺门好友,二来让那些夫人们也认识一下两个女儿,指不定谁家家中就有适龄的少爷公子能跟自己女儿相看一二。 席翠对两个小姐的亲事什么的没什么兴趣,可是这件事却也不能说跟芸婷全无关系。毕竟是自己小姑生辰,小姐这个做新嫂子的怎样也要送礼祝贺的。可这送什么就要费些心思了,搞不好到时送的礼还要摆在众人面前,怎样都不能失了脸面。这一点也正是吴嬷嬷头疼的,她从王少菊的奶娘那里知道王少菊只喜欢一些书画,一般姑娘们喜欢的胭脂首饰什么的这位小姐半点兴趣都没有。可咱们小姐对书画一类的东西几乎是一无所知,她们几个做下人的更不可能接触这类高雅之物。 怎么办? 这件事把席翠跟吴嬷嬷急的团团转,可看芸婷这位当事人却完全置身事外。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无奈之下吴嬷嬷只好翻看小姐的嫁妆,想从里面找出一两副名家字画来,可惜咱们侯爷根本不是什么雅人,侯府压根就没准备那些东西,她们又轻易不能出府,想买都没机会。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到了,据说帖子都发出去了,席翠急的坐立不安。 可芸婷完全没有察觉到席翠的心情,居然还缠着席翠要去宁居找老太太聊天。席翠想着反正这么干着急也不是办法,还不如多跟老太太亲近亲近,抱紧这棵大树才是正经。刚好芸婷也抄好了一本佛经,就带着一起去了宁居。 没想到王家姐妹刚好也来请安,打过招呼就坐在了一起。上次芸婷到宁居请安得了赏回去之后刘氏很是讶异,可又不能明晃晃的过来打听原委,正赶上要给少菊过生辰就打发王少梅过来探探消息。没想到还就遇上了。 老太太看着孙女探究的眼神,联系到之前少梅话里话外提到芸婷,自然明白了她的用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倒想看看自己这孙女有几分本事。 王少梅笑着把靠近老太太的位子让出来拉着芸婷坐下,笑道,“方才听祖母说起才知道原来嫂子做的点心不同凡响呢,不知道妹妹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 芸婷一听她说起点心,马上来了精神,“我最喜欢别人喜欢我做的东西了,你要是想看就来找我呀,我给你做!” 王少梅的笑容有些僵硬了她怎么忘了芸婷是个傻的,内宅里那些弯弯道道她完全不会玩。该怎么同这样的人说话她完全没有头绪。 席翠弯了弯嘴角,站在一边不说话。老太太也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们。心道,刘氏想用对付一般人的手段对付眼前这个憨直的媳妇看来完全失策了。 芸婷见王少梅好半天没再说话,看着她的表情还有些奇怪,于是神来一笔道,“你笑得好奇怪,我又说错什么了么?” 王少梅“……” 芸婷也不在意,转身看着老太太,“祖母,席翠说你常年待在佛祖跟前一定喜欢佛家的东西,就叫我给你抄佛经祈福,我抄了一本。你看怎么样?”说着从席翠手里把佛经拿上递过来,“我从小就不喜欢写字,娘总说我的字写得不好。可是这次我很认真的,保证没有错字。” 老太太笑着将佛经拿在手里随意翻来看了一眼,木妈妈也凑身看了看。忍不住笑了,少夫人果然是个没心机的,这字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好看。青儿传话过来说芸婷给老太太抄佛经的时候弄得少爷的书房一片狼藉,她听了还不觉怎样,可如今见到这成果完全可以想象到当时是何种情景了。那歪歪扭扭的字,旁边还有星星点点的墨迹,看来抄佛经这件事对这位少夫人而言确实是一件很艰难的工作了。 知道木妈妈是在笑自己的字难看,芸婷羞红了脸,低着头,小声嘀咕,“就知道会被人笑话,席翠还说没关系心意到了就好。哼!早知道就不要拿来了……” 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可也算得上是耳聪目明,怎会听不见她说的,笑着用佛经轻轻拍她的头,“你这孩子,我说什么了吗?字写得难看还有理了?一个大家闺秀把字写得跟狗扒似的还不许别人笑了?” 芸婷抬头看着老太太,涨红的小脸说不出的委屈。 老太太笑道,“你倒实诚,知道字难看,开口就说是席翠叫你抄的,是要把这让你丢脸的过错全都推到席翠身上去吗?” 站在一旁的席翠身子不由一紧。老太太话里的意思芸婷不明白,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芸婷是没有这份心机来讨欢心的,自己卖弄的那些小聪明在她老人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这是算警告自己不要在她面前耍心机吗? 木妈妈的目光转到席翠身上,席翠赶紧跪下来,“老太太恕罪,这件事是奴婢耍了小聪明了。咱们王家是书香世家,少夫人进了门若是字还写的那样确实有些不妥,可咱们做奴婢的没办法强拉着主子练字,只能借着少夫人对老太太的这份孝心,想着或许用这个方法能让主子的字进步一些……”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没变,心里却对席翠满意了不少。不错,听弦音而知雅意是个聪明的,芸婷虽然傻,却是个有福气的,身边有这么个丫头倒是让人放心不少。淮安侯夫人能给芸婷找这么个人在身边伺候倒也是个不简单的。只是可惜了刘氏,费尽心机把这么个人要过来可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芸婷听了这话只当自己被席翠骗了,马上不乐意了,“好个席翠,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哄骗我!” 席翠觉得自己这位小姐真的是够了。 好在老太太只是笑着让她起来,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王少菊此时才软糯糯的开口道,“过两天就是少菊生辰了,母亲让我们带来了宴请宾客的名单,祖母瞧瞧,看可有疏漏。”坐在这里半天了都不说正事,她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半点兴趣都没有,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觉得烦闷,赶紧把事情办了回去清净清净。 木妈妈把名单接过来放到老太太手上。老太太只看了看,做了做样子。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了才来走这个过场,真当她好糊弄吗?这件事本该刘氏亲自过来,可她只叫两个姑娘过来是什么意思?回府都一个多月了,她这当家主母真就忙的连过来露个脸的时间都没有吗?分明是在暗示她已经离府十几年了,这王家已然是她刘氏的天下了吧? “你母亲倒是谨慎,知道给我这个婆婆几分脸面。可惜啊,我到底出去了那么些年,这京城里的人许多都不认识了,反正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了,叫她按照之前那样办就好了。”老太太说着将名单放在一边,看着少菊,“说起来你们姐妹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正好借着这件事在那些名门贵妇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女孩子耽搁不得。尤其是你少梅,不能因为上一次的事就对自己妹妹心存芥蒂,到底是嫡亲姐妹,日后还要相护照拂的。” 老太太这话说的精妙。一方面警告刘氏不要把事情做的太明显,她的那些心思她看的明白。另一方面告诉刘氏这些年发生在府里的事她并不是全然不知,甚至她两个女儿之间的微妙关系她都是一清二楚的,还暗示着这两个孙女的亲事怎么样都越不过她这个祖母去,为了自己的女儿刘氏都得把老太太小心翼翼的供奉着。短短几句话,含着三层意思,以刘氏的聪明怎会不明白。想来这件事之后,刘氏对宁居再不敢随意对待了。 王家姐妹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席翠却是明白得很。心里对这位老太太早已钦佩不已,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此刻已经带着小姐靠上了这棵大树,否则在她与刘氏这两座大佛斗法的时候,搞不好莫名其妙的成了牺牲品都不能自知。 芸婷却不管她们说些什么,她只听到少菊要过生辰了。从前在侯府每次过生辰都要互赠礼物的,那她岂不是要给少菊送礼了?可她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呢? 于是越过王少梅,看着王少菊,“过生辰就可以收礼物,你喜欢什么告诉我吧,我喜欢送别人礼物。” 众人:“……” 王家姐妹不是没过过生辰,也不是没收过礼物,可这送什么礼都是要悄悄准备到时候给人以惊喜的,这位怎么这么明火执仗的就问人家喜欢什么啊? 可芸婷从来都认为送别人东西自然要送人家喜欢的,若是精心准备好了人家并不喜欢那岂不是没什么意义?之前在侯府因为彼此很了解所以不用问都可以按照心意去送,可她并不了解王少菊啊。不知道就要问,这是她做人的道理。 第十六章少菊1 眼看着局面再次僵住,木妈妈实在不忍自家小姐被少夫人这般折磨了,于是笑呵呵的解围,道,“亏得少夫人问了,咱们菊小姐对礼物还真是有些挑剔呢。送的不和心意反倒不美。咱们菊小姐只喜欢名家字画,她住的雅居还真是占着个雅字,里面随便看到的都是珍品,京城的名家铺子里都没几件。” 不愧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这话说的像一阵看不见的风,把刚才的尴尬一扫而光,不留一丝痕迹。 却让芸婷为难了。“字画啊……祖母也看到我写的那些字了,这方面我一点都不懂……那我怎么送少菊喜欢的礼物啊?” 老太太看看木妈妈,笑道,“看吧,让这孩子为难了吧?还不如不说呢,让她自己琢磨着指不定能有什么新奇点子出来,这下更没意思了……” 王少梅轻飘飘的看了王少菊一眼,冷哼一声,不过就是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而已,真以为靠着那些名品字画装点着自己就能高雅了? 王少菊低着头。这个席芸婷根本就是个给自己找麻烦的,礼物什么的爱送不送就好了,弄得现在倒成了她性格挑剔为难别人了。你是真的想送人家喜欢的礼物吗?分明就是想给她添堵吧? 这时王少梅开口道,“嫂子也不用太在意。妹妹每年生辰都收到许多礼物,里面可不全都是字画,若真是这样她那雅居还装得下?嫂子心意到了就好,哪有人收到礼物不喜欢的?”说着看看王少菊,“你说是不是啊,妹妹?” 王少菊点点头,咬着唇,好半天才开口道,“嫂嫂也不需太费心,哥哥每年都会准备,知道嫂嫂有这份心意,少菊已是感激万分了。” “可是我第一次给你送礼呢,自然想让你欢喜……”芸婷有些失落。可没过一会却又抬起头来,“我可以叫相公带我出去给你买呀。相公肯定能找到你满意的!” 席翠站在一边再次无语。小姐啊,你以为咱们还在侯府吗?想出去跟夫人说一声有少爷跟着就可以了。您现在是新嫁娘啊,王家规矩多你想出去就能出去吗?叫刘氏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顿罚。奴婢的膝盖可是才好了没几天啊,你是真的想废了奴婢的双腿啊? 王少梅听了这话却是一阵欣喜。果然是个傻的,就叫你去找母亲说好了,成了我也可以借着机会出去逛逛,成不了,你受罚我也没什么损失。 老太太当然也想到了刘氏轻易不会答应。上次芸婷回门因为回来的时辰晚了又加之少岩没有一起回来就被刘氏罚跪了两个时辰一事她还记得。这次她敢当着刘氏的面提出出府的要求少不了被刁难。想到既然自己已经允诺少岩会护着芸婷何不借着这个机会表明态度,也算是对刘氏这段时间所做之事的回敬。 于是招招手叫芸婷到自己身边来,笑道,“少岩最近很忙,哪有时间陪你?不然祖母叫老爷给你们找个办事稳妥的跟着,你跟两个妹妹一起出去逛逛?你们母亲那里就不用去请示了,她这几日准备宴会的事恐怕忙不过来,明日你们就去可好?” 席翠知道这是两尊大佛正是宣战了,她家小姐成功的做了第一枚出现在棋盘上的棋子。可这又不是自己能掌控的。至于出去能不能找到珍奇字画她不知道,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芸婷的字画肯定是不会让王少菊欢喜了。 回到露居把这件事一说,吴嬷嬷愣了好半天才道,“看明天老爷找什么人跟着吧。”又过了许久才再次开口,“跟两位小姐一起出去也好,你留意着看那位梅小姐喜欢什么,别到时候咱们小姐再来今这么一出。” 王少岩一回来就问了席翠今日之事,大概是老太太真的去找过老爷了。席翠只好把宁居发生的事又重新说了一遍,他却没说什么。 第二日用过早膳管家王福就带了个年轻人过来,看打扮该是府里的管事。说是老爷吩咐叫这位陪着她们出去。 收拾了一下席翠就跟着芸婷出门了,出去才知道玲珑居然也跟上来了。王少梅抬着下巴看了玲珑一眼走到芸婷身边,“嫂子我跟你坐一辆车,少梅就跟玲珑一起吧。”说着就上了车,似乎多看一眼身后两人都难受。 席翠在一边看着,这位梅小姐真的是刘氏的亲闺女吗?为何喜怒不形于色这位小姐全然不会? 很快到了繁华喧闹的大街上,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席翠很是感慨。在侯府的时候,每个月都可以回家一趟,对这样热闹的街道一点都向往,可是到了王家根本就连个指望都没有,如今听着外面的喧闹都感到亲切与向往了。这次是运气好碰上了,不知道下回出来透气是何年何月了…… 马车在一件古玩字画店门口停下。帘子卷起,管事对着里面笑笑,“少夫人,二小姐咱们到了。”说完下车放下脚蹬站在一边候着。 下了车,王少梅第一个提着裙角走了进去。然后大家都跟着进来,管事最后出现却快步走到最前面,站在掌柜面前,“掌柜的,咱们是王尚书家的,来你这里寻几样东西把玩,可有字画?” 掌柜的一听是王家的不敢怠慢,弯腰把人迎进了里间,伙计奉上茶。不一会掌柜进来,怀里捧着几个装着字画的盒子。 管事小心接下,放在靠窗的桌子上。掌柜帮着一个个展开,都是有些年代的东西了,纸张看上去有几分发黄,王少梅看了一眼王少菊,“妹妹不是懂么?去看看吧。” 掌柜是个会办事的,听到声音忙让出位子,王少菊起身站到跟前,小心翼翼的看着,也不说话。 芸婷虽然不懂这些却也很是好奇的凑过去,可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显然看不懂。刚要开口说话,席翠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口,她才想起出门之前答应过不随便开口说话。虽然不甘心,可还是没开口。 管事是个识货的,看了几幅之后,跟掌柜说了几句。掌柜小心收走几幅,留下了除了王少菊看的最久的一副,还有两三副。 王少菊慢慢将手头的字画收好,放在原处。对管事摇摇头头,管事笑着应下。然后跟掌柜去了外面。 没了外人芸婷终于可以开口了,凑到王少菊身边,“你真的能看明白吗?那些有的都模糊的看不清画的是什么了……” 王少菊笑了笑,“年代久远纸张多少会有些发霉,但确实是真迹。那么好的东西跟着我实在是浪费了。可惜我在这方面也是个外行,掌柜误会了咱们的意思。我欣赏不了那么好的东西,还是时下一些书画名家的东西更适合我。出门之前跟管事说过了,许是一开始没说明白吧。” 王少梅哼了一声,心道,不懂就不懂。就知道平日里在装高雅,这才见真章就露馅了吧。 不一会儿,掌柜跟管事又进来了,这回怀里还抱着一些盒子。只是这些盒子明显要颜色鲜亮些,一看就是新东西。掌柜小心翼翼将之前那几幅收好交给伙计,再将新拿来的展开。王少菊快步上前,接过掌柜手里的卷轴,慢慢展开,青山绿水缓缓在眼前圆满…… 掌柜细心观察这位小姐的神色,初见画里最上面的远****是期待的,慢慢看到泼墨山影她开始欣喜,青山映着绿水渐现全景她眼里的火苗一点点褪去,到画轴完全展开,她的眼神只剩下失望了……看来这幅没有上眼。 掌柜收起来,又开另一幅。依旧如故…… 王少梅终于耐心耗尽,放下茶杯站起来,“掌柜,你这里总不是只有书画吧?本小姐是个俗人,欣赏不来这等高雅的东西,有没有什么新奇精致的小玩意让咱们看看?” 掌柜手里拿着画轴,身边的王少菊正在聚精会神的查看,此时要他说话一是不方便二是不礼貌,好在管事很懂事不动声响的接过他手里的活。这时掌柜才回身对王少梅笑道,“小姐这话就过谦了,这世人皆始五谷杂粮,世间俗事离不得罢了,哪里能说您就是俗人呢?雅俗之说也就是场面上的客套话,再说了小姐您跟天仙似的人物怎么会是俗人呢?您要是不喜这纸上乾坤,咱们这倒是还有些别的小玩意,多得公子小姐们喜欢,要不小的带您下去赏赏眼?” 姑娘都喜欢奉承话,王少梅自然也不例外,轻笑一下就算是应下了。回身对芸婷道,“小嫂子可要一起?这里面到底是憋闷了些。” 芸婷早就想出去了,字画什么的根本不是她的菜。于是兴高采烈的跟着她下了楼。玲珑看着她们再看看王少菊,不知该如何是好。姑母临行前吩咐她一定要看好两个姑娘不能让她们在外人面前争吵丢了脸面,更重要的是看住芸婷和她的丫鬟,可是她真的跟着下去了岂不是要将王少菊一人丢下?这位小姐性子孤僻,极少出门在府里都不爱与人说话,万一出事该如何是好? 管事在府里多年,这些内宅小姐夫人们之间的门道他还是知道的。玲珑表小姐是夫人的人,夫人不喜少夫人,要这位表小姐跟着明面上是陪着,实际上就是监督他岂会不明白。看玲珑的样子定是为难了。低声对玲珑说道,“表小姐可以放心将菊小姐交给小的,待会菊小姐选看好了小的自会带着小姐下去寻你们。” 玲珑双眼一亮,看了管事一眼,笑了一下,算是记下了他此次相助。 王少梅手里已经捧着一个青玉净瓶在端看了,见玲珑下来,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她再看了看芸婷跟席翠,轻哼一声。就知道母亲不会放心她们姐妹跟芸婷出来,怎么在她的眼里自己的亲闺女竟比不得一个侄女更值得她信任吗?再说了芸婷就一个傻子也值得她如此费心! 席翠暗暗观察两人神色,大概也猜出几分。王少梅嘴上对王少菊满是不屑于讥讽,可到底是自家妹妹,多少留着一些颜面。可对这位表小姐就不同了,那种蔑视似乎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若不是因着刘氏她怕是待她连下人都不如。她讨厌玲珑,而且是非常讨厌的那种。看来这位梅小姐跟自己的母亲也不是完全一条心,若是能投其所好,说不定还可以拉拢一番,成不了自己人最起码也不要让她厌了芸婷才好。 玲珑当然知道自己在王少梅眼里没什么脸面,也不会上赶着往跟前凑。可又不能这么干站着,只好笑着走到芸婷身边,“表嫂在看什么?”芸婷手里拿着一个白瓷笔筒,抚摸着上面的水墨画,“你看这个笔筒好看吗?相公书房里的笔筒被我弄脏了,不如我给他买一个吧。” 表哥书房里的笔筒?玲珑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里的冷意一闪而过,却是笑着说道,“好啊,表哥书房里那些东西都有好些年没换新的了,表嫂有这份心意,表哥该是会欢喜万分吧。” 王少梅嘴角微扬,没有说话,眼里的不屑加深。 席翠虽不知道为何却知道这件事还是留意一下的好。 芸婷听了玲珑的话满心欢喜的将笔筒放在手里,眼睛扫视其他物件似是真的要多挑几样东西。 王少梅放下手里的净瓶,又拿起了一个镂空黑瓷花瓶。这个瓷瓶乍一眼看上去没什么,可仔细看上面的镂空雕饰却是十分的有趣,竟然不是一般的雕花而是一个个的小人模样。瓷瓶不大,一个个小人却雕琢的很是逼真,细看上去那些小人姿态各异,娇俏可爱。侯夫人也是个爱瓷的,这样的瓷雕侯府有几个却是没有这个精致,可席翠也是知道价钱的,那一个物件抵得上一座二进的宅院了。眼前这个较之侯府那几个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了半天王少梅端起放下的尽是瓷器玉器,席翠想她大概知道王少梅的喜好了。 掌柜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大方盒子,很是富丽堂皇。见几位小姐看着自己笑着放下手里的盒子,慢慢打开盖子,里面竟然摆放着大小形状皆如出一辙的十二个白玉鼻烟壶。墨色的绸布包裹着壶身显得白壶越发的晶莹剔透,引人眼球。再仔细看去,这些鼻烟壶身都画着内画。山水人物都有,颜色鲜亮,入目清晰。山水交相呼应,虽小巧却不失大气,人物各异,栩栩如生。 王少梅拿起一个捧在手里,眼中的惊艳之色尽显,芸婷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玲珑也是满眼的喜欢。 掌柜当然看的出来众人的眼里的目光意味着什么,笑道,“这一套白玉烟壶总共十二枚,上面内画更是各朝名家之作,白玉也是上好的羊脂玉。初到本店,几位是可是这些宝贝的第一批赏客,不知可入得来各位的眼?” 芸婷头点地跟小鸡啄米似的,赶紧说道,“多少钱,我要了!” 王少梅看着芸婷,想说你傻么?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这般急切掌柜的看你那张急切的脸也要多要不知道多少钱去。可一想这位不就是个傻子么,便不再说话。玲珑也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芸婷就算是侯府小姐又如何,这套鼻烟壶一看就不是凡品,就是姑母想买也要斟酌一下价钱,她倒好开口就要要。 席翠当然知道她们什么意思,笑着对掌柜道,“掌柜的,咱们少夫人是第一次给府上姑奶奶买寿礼,也不知道行情,身上带的银子不太多,你可不敢漫天要价。超过咱们预备的银钱数目咱们就是喜欢也只能是看看了……” 掌柜想了想,试探道,“几位既是王家贵客,咱们能攀上贵府的买卖也算是几辈子的好运了。一万两,算是在几位贵客面前求个人情脸面了,您看如何?” 一万两!王少梅跟玲珑同时倒吸一口气。王少梅一个王家嫡出的大小姐一年的份例也就一千两上下,买这么个东西要一万两?怕是母亲来了也不敢轻易点头吧?玲珑更是半天没敢说话。 席翠看了看二位的脸色,笑了笑。看来王家财力不外如是嘛。想想也对,王家毕竟人口众多,花销自然大些,再大的产业再多的收入也不敢随意挥霍,府上几位小姐夫人花销都得按照规矩来,那都是有定数的。侯府就不同了,人口简单,田庄铺子每年的收入不少,侯爷又不喜官场应酬,少爷又有自己的奉银,夫人又不爱走动,府里基本没什么花销。小姐出嫁的时候夫人把值钱的田庄铺子基本上都做了陪嫁不说,光是压箱底的私房钱就几十万两不止了。更不用说小姐手里还有不少进钱颇丰的田园铺子,一万而已小姐每月的进项就差不多是这个数了。罢了,也叫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侯府嫡小姐,什么叫货真价实的财大气粗。于是席翠轻巧的从怀中取出荷包,随意的从里面抽出几张银票,轻飘飘的放到桌子上,再慢慢的将荷包懒散的放回怀里,笑道,“掌柜一看就是个实诚的,出门的时候吴嬷嬷还怕咱们小姐遇上贪财的铺子狮子大开口,应是叫奴婢多带了几万两的银票。这是一万两,劳驾掌柜的收起来包好。”说着看了看芸婷还在看别的,就又笑道,“咱们少夫人还要看别的,你看我都没注意到主子的眼色……”说完又去拿荷包,想了想又没取下来,只道,“还是等少夫人看完再一起结账吧。” 然后只当没看见身边众人的脸色,径直走到芸婷跟前,随着芸婷去看别的东西去了。 第十七章少菊2 王少梅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若无其事的继续选看东西的一对主仆。只知道她是个傻的,没想到还是个压在金山银山下的傻子。可不知怎的,被那明晃晃的金山银山压着,芸婷这个傻子在她眼里居然有了几分贵气!真是着实可气! 玲珑也看着芸婷主仆,姑母这几日还说表哥的身子渐渐好起来了,等适当的时机就会想办法让自己跟了表哥。原想芸婷是个傻子,对表哥,对王家毫无用处,她若能真的跟了他日后生下一男半女再撺掇姑母将她休了,自己也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家长媳了。可如今才知道原来席芸婷这般财大气粗,若是叫姑母知道了,还会轻易放手吗?到时候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岂不是全都白费了?不行,一定不能让姑母知道这件事! 芸婷可不知道她们再琢磨什么,只顾着看眼前的一个个精致的摆件。掌柜的更是殷勤起来,笑眯眯的陪在身边,不时介绍一二。 席翠正准备跟芸婷说什么忽然感到有人扯自己的衣角,低头一看,小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边了。再看看其他人似乎都在干别的事情,根本没注意自己这边。这才低声对小遗道,“怎么了?” 小遗白了她一眼,“你太败家了!那掌柜的摆明了坑你,那东西其实八千两就可以了。” 席翠一见小遗那小眼神就来了几分火气,怎么这孩子每回见着自己都是这幅德行?真当自己没脾气吗?可忽的又想,小遗不是可以听到别人心里的想法吗?刚好可以好好用一下。方才自己是给小姐抬了面子,可架不住这两个还是会把小姐当傻子,倒不如等会让小遗查看一下小姐看上那些东西的实价,跟掌柜交涉的时候把价钱压下去,也让她们知道咱们侯府的人虽然有钱却不是轻易就能给人忽悠去的。量她们日后就是动了心思也不敢随心而欲。 于是装着蹲下来看摆放在最底层的瓷瓶,小声吩咐了小遗几句。小遗再次给她一个白眼,“还用你说嘛?你的想法我看的清清楚楚好不好?就你那点小心思还想对我指手画脚?若不是慧能吩咐了,我才懒得理你!” 席翠又是一肚子气。可这会有求于人只能忍下。 过了好一会王少菊下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狭长盒子,看样子是挑上眼了。管事小心跟在身后,慢慢下楼。 掌柜连忙迎上去,将字画收了准备拿去包好。却被王少菊叫住,只见她耳根微红,轻声道,“掌柜莫着急包装,我有事请教于你。” 掌柜弯着腰走到少菊跟前。 王少菊却没有立刻开口,见她双手开合几次,像是十分为难,“我……我想,借一步说话……” 众人“……” 这王少菊有时连自己贴身的丫鬟都不怎么搭理,今日居然主动要跟这位掌柜的单独说话?再一看这掌柜虽面向和蔼却也算不得亲切,怎么就能让王少菊放下戒心呢?事出反常必有妖!席翠的八卦心被勾起,眼前这几位自然也不例外。可大家都是有脸面的人总不能贴着脸跟过去偷听吧? 可是席翠却不一样,为什么?因为她有小遗啊!除了她旁人是看不见小遗的!于是她四下寻找小遗的影子。果然看到一束极为刺眼的目光,小遗不出意外的又甩给她一记白眼,然后跟着王少菊跟掌柜。 王少梅往这边靠了靠,却还是什么都听不见。脸上很明显的失望,眼前的精美物件突然也没了趣味。看了看管事,“刚才在楼上妹妹说什么了?” 管事笑道,“菊小姐只是看了几幅画,从中选了一副出来,并没有说话就带着小的下楼了。” “切……一定有鬼!”王少梅嗤鼻道,“平日叫她出门装模作样的摆架子,今日居然答应的这般爽快,就知道那丫头怀里揣着事。” 玲珑笑着圆场,“表妹性子是清冷了些,表姐切莫多想,姐妹之间生了嫌隙姑母知道了该伤心了。” 王少梅冷笑一声,“表妹果真是玲珑心肝,处处显得得体大方,倒是我这个名正言顺的王家嫡小姐翻到没有你有大家闺秀的做派了!怪不得母亲喜欢你呢,名字也好,人如其名啊!” 玲珑:“……” 芸婷看两个人没了好脸色刚要开口又被席翠拉住了。我的小姐啊,您这个时候凑上去,那不是上赶着找不痛快吗?就你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风,搞不好把王少梅的刀口直接拉自己身上了。玲珑是什么人?是不是真的人如其名尚不知道,可人家到底在王家十几年了说不上风生水起也算得上是游刃有余了,哪里用得着你去帮忙? 芸婷虽然想不到她这么多,但是出门前吴嬷嬷叮嘱的凡事听席翠的准没错。于是干脆不管了,继续看东西。 不一会王少菊就回来了,身后跟着掌柜。两人什么都没说,各自分开站在一边。 王少梅看东西也挑的差不多了,就对掌柜说道,“行了,东西也差不多看好了,该回去了,耽搁久了母亲又要念叨了。掌柜把这些选好的都收一收吧,算算价钱。” 掌柜应声去包东西。 不一会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就放到了眼前。 掌柜笑道,“总共一万七千两,之前那套鼻烟壶的一万两已经付过,只需再付七千两即可。” 王少梅没说话,双眼含笑看着王少梅跟管事脸上与自己之前相差无几的眼神,然后看向芸婷这边。芸婷则是没事人似的坐在一边。在侯府的时候每次出门买东西都是这样,她只管挑好了等着娘,或者哥哥,或者席翠出钱,结了账再一起回去,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小遗站在席翠身边,拉着席翠的衣角。席翠跟着他走到装着白瓷笔筒的那个盒子旁边,指着这个盒子,“掌柜我可是才夸了你实诚,你怎么就这般做事了?这个白瓷笔筒算的多少?” 掌柜不疑有他,笑道,“三百两。” 席翠笑着不言语,耳朵却在听小遗说话。“这个东西,瓷是上品,可上面的水墨画却是一般,老板分明只用了五十两本钱就够得了。”听完席翠不动声色的拿起盒子,“已经包装好了,我也不想再拆开看了。原本咱们主子看上的东西就是买贵了碍着主子脸面,多花点银子图个开心不算什么,可是你也不能漫天要价啊。同样的东西咱们府上有过一个,白瓷倒是跟咱们那个一样的上品,可你这个上面的水墨画就远不如咱们那个了。我可是记得咱们那个是花了八十两买的,你这个就要三百两?” 掌柜额上细汗暗涌,那套鼻烟壶要了一万两见也没说什么,还以为是个冤大头,没想到却是个懂行的。赶紧改口笑道,“姑娘莫怪,可能小的看错物件了,这个白瓷笔筒也就八十两,小的报的是别的东西的价钱。”说着从里面取出一个大小形状差不多,但是明显高出一些的盒子来,“小的说的三百两是这个青瓷净瓶。” 席翠听到这里却忍不住笑了,因为小遗告诉她,掌柜的肯定是慌了神,这个青瓷净瓶可是他花了三百二十两从从别人那里买来的。见席翠笑了,掌柜原本为了自己一时慌乱说出来的话心疼不已,这下更显得局促不安了,赶忙在里面继续找,想找一个形状相像卖三百两不亏的东西圆话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了,两条腿都开始哆嗦了。想着不要叫人家看出来才好,亏钱是小,要是把王家得罪了,以后他这铺子想做贵人的买卖怕是难了。搞不好就要断了自己的财路,这可如何是好? 管事应该是与这个掌柜相熟的,之前没少来这里采买东西,于是赶紧投给管事一个求救的眼神。管事刚一动身,席翠就发现了,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是清冷无比,看着管事道,“老爷既然安排管事跟着来就是帮咱们把眼的,原以为不用管事出面也行。看来还是要劳驾了,要不把东西都拆了管事再看看顺便给估估价,咱们都是做奴才的可不能为了省事让咱们主子亏了去。” 管事看看掌柜,捏着一把汗往跟前走。掌柜这下彻底慌了,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管事再怎么想帮忙也圆不过去了。这个小丫头若真是识货的,东西全都拆开来,那可不把老底都掀开了。 芸婷原本以为付了钱就能走了,一看这架势分明还有事。见席翠突然变了脸,也没搞清楚状况,便把席翠拉到跟前,“怎么了?你要跟人吵架吗?娘说女孩子家在外面不能跟人吵,这样不好!” 席翠笑着安抚她,“小姐放心,奴婢不会跟人吵架。咱们这就走。”然后转身看着管事跟掌柜慢吞吞的囧样,说道,“咱们主子着急了,为了一点钱耽搁了时间也不值当。之前说的话就当咱们没听见,掌柜的这回你可得把价钱报实诚点,结了账这事也就结了。管事你看如何?” 掌柜哪里还敢不答应,赶紧千恩万谢的应下。又去估价去了。 王少梅眯着眼看着席翠。这么看着不过是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可方才那副做派却是连她这个大家小姐都自叹不如。之前出来买东西一直都有玲珑陪着,虽然嘴上没说出来可心里对玲珑说话做事那份机灵与世故多少还是有些欣赏的,可如今放到席翠跟前才发现玲珑能有人家一半都算是她高看了。莫说京城的世家小姐了,就是经常抛头露面的大家公子怕是也没她这样的底气与机警。侯府那位夫人从前的名声就很响亮,经她的手调教的丫鬟都有这等本事,芸婷身边还有一个一看就深不可测的老嬷嬷。母亲这步棋走得实在是太险了。 玲珑更是心惊,她也算得上是跟着姑母见过场面的,府里的摆设物件见过不少,价钱多少能看出一些,可到底是外行,出门置办的时候虽然多少会压压价钱却也不敢这般底气十足理直气壮。这掌柜一看就是行内老手,见过风浪的,可如今在席翠这个小丫头面前都这般胆战心惊,可见这丫头是有些真材实料的。淮安候府一直在京城不显山不露水,可里面却是这样的藏龙卧虎,姑母的谋划真能成功吗? 王少梅却不在乎这些,她的眼睛只盯着自己选好的那幅画。至于掌柜对其他东西开出的价钱高低与她无半分关系,她只要那幅画。哪怕掌柜要的价钱真的物超所值,只要她买得起她还是要拿走的。 不一会,掌柜跟在管事后面就从里面出来了,这回掌柜又给了一个价钱,只要了两千两。小遗说他将之前从鼻烟壶那里多要的两千两也吐出来了,席翠没有多说付了钱就走了。 掌柜站在门口久久的望着消失的马车,拂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心道,谁说高门大院的小姐们好对付?狗屁!那还得看她们身边跟着怎样的丫鬟!之前那些个好说话的冤大头之所以被哄得团团转纯粹是自己运气好,碰上了不懂事的丫鬟。以后看人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虽说自己算得上老马识途,却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跟在他后面的伙计腆着笑脸刚要拍马屁还没开口就被掌柜一脚踹到一边,这会你凑上来了,刚才干嘛去了? 王少菊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心里一直惦记着那幅画。原本是想自己付钱的,可是看当时的情形再叫掌柜把那幅画单算怕是掌柜又要胡思乱想了。可是今天的钱都是芸婷出的,东西自然回去全数要送到露居去,就不知道到时候芸婷会不会再把画给自己了。 王少梅跟芸婷一辆车,待芸婷有些睡意了,才悄悄开口问席翠,“你真的对瓷器摆设有了解吗?” 席翠看看瞪着自己的小遗,笑道,“梅小姐高看奴婢了。说起来那些东西奴婢也就见过那个白瓷笔筒,见那掌柜给的价钱太言过其实,料想其他的定是一样,这才故意做出样子来唬他的。没想到居然给奴婢吓住了!呵呵……” 王少梅当然知道她没说实话,可是她越是这么说反而让她更加的确信自己是真有那些本事。而席翠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王少梅这样高傲的性子,你在她面前越显得卑躬屈膝她只会越瞧不起你,若你显出一些本事来再摆出藏拙的架势,她反而会对你另眼相看。如今她肯与自己这样的语气交谈而不摆出高高在上的小姐架子,可见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改变了。 回府之后,东西自然是全都放在了露居。王少梅没说什么回了自己的住处,王少菊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幅画。席翠自然看在眼里,只是她却什么都没说,还是先等小遗把事情说清楚再看该如何处理吧。 用过午膳芸婷就去休息了,席翠这才回到自己屋里,小遗这才现身将之前听到的告诉她。 原来王少梅对字画确实喜欢,但却还不至于单单喜欢字画对其他全无兴趣。而且她只对一个人的字画情有独钟。这个人就是画出她今日挑中的那幅画的人,最奇怪的是此人她并没有见过,只是有一年生辰王少岩送给她一副此人所作之画,她看了以后竟爱不释手。后来问过王少岩才知道作画之人王少岩偶然遇见的一个书生,因家境贫寒只能靠卖画为生。王少岩看他的画作很是不错,刚好遇到王少菊生辰想着她喜欢字画索性就买了一副送给她做寿礼。她很想再问其他却没有开口,毕竟是未出阁的大家小姐开口打听一个素未谋面的书生多有不妥,这事也就搁下了。可这些年她对着那幅画心里越发的对那作画之人念念不忘,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出门寻人,只能借着爱画之名央求王少岩再为自己寻些字画,想着或许可以再得上几幅那人的画作。不想画作没有到手,却让府里上上下下都以为她视画如命了。这次得了机会出门就叫管事带她去了京城最大东西最齐全的铺子,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一副。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席翠感慨道,“原来是年少慕艾……” “咦……原来你也不是个不学无术的!”小遗的嘴里难得有句好听的,席翠刚要得意就听见他接着说道,“可再怎么样也掩饰不住你满肚子的世俗习气!现在可不是又在琢磨着利用人家姑娘这份单纯的小心思了?”说完又白了席翠一眼。 席翠再也无法克制内心想暴揍这小东西的冲动,几乎是咬着牙冲过来。却不想小遗眨了眨眼睛就消失了。 留下席翠喘着粗气,心道,死小孩,有本事你别跑,姐姐我捏死你! 然后转脸就笑着跑出去,拿起那副字画端详起来。看来这位菊小姐也有办法收服了。可是这样的字画既不是名家大作又不是古董真玩要在寿宴上当着众多非富则贵的小姐夫人面前拿出来怕是没什么效果。于是她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第十八章少菊3 吴嬷嬷从芸婷房里出来就看见席翠拿着一幅字画看得出神。这丫头出去跑了趟字画店回来还扮上了,于是打趣道,“别人看字画是展开来欣赏,你倒好端着盒子都能看得出神,没看出来啊,咱们席翠出去一趟真长了见识了!” 席翠当然听出来吴嬷嬷的笑意,赶紧娇羞着小脸,“嬷嬷你这是拿我开心呢!” 吴嬷嬷笑着没搭理她。叫了几个小丫头过来把东西收了收,放到库房里去。席翠跟着她进屋,把今日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吴嬷嬷一直含笑听着,脸上尽是满意之色。夫人果然没看错,这个席翠是个会办事的,这次算是给芸婷长了脸面。两人说道礼物的事吴嬷嬷先没说自己的意思,让席翠先说。席翠说想把那套羊脂玉鼻烟壶送出去,毕竟是小姐第一次送礼,不能单看王少菊的喜好。 吴嬷嬷含笑点头,却问道,“好是好,可人家菊小姐心里中意的不是那幅画吗?” 席翠又不能告诉她王少菊喜欢那幅画的真正原因,毕竟牵扯到小遗的存在。不是自己想隐瞒,只是说了她信不信是一说,把老人家吓到就不好了。只能想办法把这事圆过去,想了想道,“那幅画到底算不上名品,投其所好是不错,可要放到众人面前就显得小气了些。毕竟到时候来的人非富则贵的,里面少不了识货的,传出去怕是要小瞧了咱们小姐。不如找时间带小姐去菊小姐的雅居拜访一下,顺便卖个人情送给她。”到时候那位菊小姐会更加欢喜也说不定呢。 吴嬷嬷不疑有他。觉得这样也说得过去。菊小姐喜欢字画是众所周知的,可喜欢的却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名家大作这件事说起来也有些奇怪,若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送出去无非是两种结果。一是那位菊小姐没什么心机欢喜的收下,然后被众人猜疑,怕最后小姐也落不下好。二是那位菊小姐脑子一转表现的极不情愿,让小姐下不了台。思来想去还是私下里送过去的好。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王少岩大概也是挂心芸婷出去一事,今日回来的有些早。在书房找到了芸婷和席翠。见芸婷趴在书案上写字,席翠研着墨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径直走了进来。席翠一见他赶紧福身出去。芸婷笑着迎上来,拉着他往一边的圆桌上指,“相公你看这是我今日给你买的笔筒。原本是想把你那个旧的换下来的,可席翠说你既然能拜访这么久定是喜欢的,让我问过你再说,你看如何?” 王少岩看着她撅着小嘴,明显对这件事有埋怨。看看摆在眼前的白瓷笔筒心道,样子还算不错的,做工却是一般了些。而自己那个虽然看上去陈旧,却是早先拜师的时候张夫子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于他而言意义不同。席翠也是个有心的,若是真叫席翠这么不声不响的换了他心里肯定不舒服,少不了两人心里会结下疙瘩。想到这里对席翠不由生了几分好感。 可芸婷第一次送自己的东西总不好拒绝,于是他将白瓷笔筒放在书案另一角,找了几只新笔放了进去,两个都用上,芸婷这才算被哄下。两人又在书房写了一会字才出来。今日发生之事王少岩并未问起,席翠也没多嘴。 第二日王少岩依旧早早便出了门,并未多说什么。芸婷依旧在他走后没精打采的坐在一边。到王家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王少岩的身体越来越好,可他却也越来越忙,这几日越发的没时间陪芸婷了。于是对现在的芸婷而言,去哪里都好过一直憋在这小小的露居。原想今日去宁居给老太太请安顺便从昨日买回的东西里头挑出一两件给老太太送过去,却不想老太太像是猜到她们要过去,一大早就打发人过来传话说老太太今日要进宫,叫她们不用过去了。 芸婷的脸上就剩下百无聊赖几个字了。不能出府,在王家又没有别的去处,芸婷恹恹地躺在贵妃椅上像霜打了的茄子。 吴嬷嬷好像也很忙,院子里就剩下席翠,喜梅还有芸婷了。喜梅自从来了王家就成了完全独立的一个人,应该说喜梅在芸婷跟前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在侯府的时候就是这样,明面上她是芸婷身边的,可芸婷几乎从来没叫她近过身,蘅芙苑她都没怎么待过,有空就在做管家的爹那里,偶尔会去席云剑的院子周围转悠。这会更加的没人管了,成日跑得不见人影。今日居然能留在露居没动静,倒是叫席翠有些不习惯了。 芸婷躺了一会实在闷得不行了,吵着要席翠带她出去,随便哪里都好只要能走出露居,不然她就要回侯府找侯爷夫人去。这怎么行?席翠哄了半天都没成效,想了想索性去雅居好了。原本想着过两日的,好赖吊一吊王少菊的胃口,看样子只能今日就把画给王少菊送过去了。 见她们要出去喜梅不声不响的跟着,席翠也不好赶人,只能由着她。没想到这喜梅也不是全无用处的,这些日子把府里各处院子算是摸了个透,席翠都不知道雅居在哪里,她领着她们就到了雅居门口。 要说这雅居还真是个雅地。两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接着墙身,算是正门了,边上看似随意摆放的几个青石却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倒是与蔓延在石头地下延伸进院子的青砖小径连成一体,形成了一道别具风味的景致。沿着小径拐个弯就是一座假山,在那山中的一方隙地,只几块石头、几丛竹,就够人流连一番。绕过假山是一道两米宽的木桥,两边竖着随桥身蜿蜒的竹篱笆,桥下是汩汩溪流,不远处奇花烂漫…… 带她们进来的是一个一身粉衣的小丫鬟,跟席翠模样差不多,却多了几分腼腆。红着小脸将人带进正厅就出去了。不一会王少菊进来,身后还跟着方才那个丫鬟,只是这回丫鬟手里端着两杯清茶。 王少菊看了她们一眼,眼眸却在看到席翠手里的画轴之后闪出一道亮光。芸婷却没有直接坐下,而是看着王少菊正厅的墙上那些字画说道,“你果真喜欢这些东西呢。你看这里墙上挂的都是,我爹书房里都没你这边多。” 王少菊耳根再次发红,小声叫了句嫂子还是先坐下来说话吧。 芸婷坐下来,开始盯着她的脸看,忍不住道,“每次见你都觉得你好看,让人百看不厌。你是我见过的嘴好看的姑娘了。” 王少菊这下真的受不住了。原本只红了耳根这下两个脸蛋全都染上了粉色,咬紧了嘴唇,更让人觉得移不开眼。 席翠看着她眉不染而黛,唇不点而朱,白瓷一般的皮肤染上粉嫩的腮红,真真是羞花闭月的倾国之色。 “嫂子能不能不要再说我的容貌了?再这样我以后非得要蒙着面纱出门了。”说着把头低的更沉了。 芸婷看她像是不高兴了,回头看看席翠,“我只是说了实话,为何她要这样?女孩子不都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吗?我就喜欢别人说我好看!” 席翠对芸婷笑笑,眼前的这位菊小姐真的让人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惊了这朵娇花。于是用生平最轻柔的生意道,“菊小姐莫怪,少夫人说话就是这样。但她绝无恶意,只是纯粹的喜欢你而已。” 喜欢?王少菊抬起头看着席翠,再看看芸婷。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将这两个字说出来?就是她与王少梅这样的嫡亲姐妹也从来不曾说过喜欢二字。就在她惊讶的双眼还没有收回时,芸婷竟真的笑着凑过来,“席翠说的对,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呢!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姑娘,漂亮的东西我都喜欢。” 王少菊惊慌的低下头。 席翠赶紧将芸婷拉开,缓缓的将手里的画轴递过去,看来要想让这位菊小姐放开戒心就只能靠这幅画了。 一看到画轴,王少菊的脸色果然不一样了。她看看席翠,轻声问道,“是给我的么?可是现在还不到我的生辰……” 席翠笑道,“这不是寿礼。菊小姐的寿礼咱们备好了,这幅画小姐看菊小姐很是喜欢就想着给您送来。放在我们小姐那里也没人会欣赏。” 王少菊终于笑了,捧着画轴欣然一笑。席翠竟忍不住失神了。她这个笑容宛如一阵春风吹过,所到之处山花悄然绽放,让人心神为之一动。芸婷竟然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呆呆的看着,难得的安静下来。 王少菊自是没注意这对主仆的脸色,轻轻展开画轴,里面的画慢慢铺展开来,仿佛看到一个俊秀清雅的书生,带着谦和的笑脸,俯身作画,四周的风景都黯然失色。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能画出这样的世界? 虽然美人观画让人不胜唏嘘,可是席翠她们到底是客人,把客人这么晾在一边自己只顾着看画,不太好吧?于是王少菊身边的小丫鬟轻咳一声,“小姐既然喜欢这幅画,不如奴婢先去把它收起来放好。少夫人难得过来,还是先陪少夫人说说话吧。” 席翠看着眼前的粉衣丫鬟,发自内心的感激。小妹妹太懂事了,不然她们这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太尴尬了吧? 王少菊回神过来,抱歉的笑了笑,将画收好递给身边的丫鬟,“是我疏忽了,素月你去将这幅画放在我书房。”转身对芸婷道,“嫂子莫怪,我这里很少来客人,我,我不太会招待……”她大概是真的失神了,怎么就忘了芸婷是什么人。这些解释芸婷能听得懂吗? 芸婷当然听不懂,却也不在乎。自己送的东西别人喜欢才是最开心的。虽然她不明白那幅画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让王少菊那么喜欢,可这并不妨碍她喜欢这个含蓄的美丽姑娘。 芸婷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谁就会特别愿意跟谁说话,而且总能找到话题。虽然有时候难免让王少菊应付不来,可她很快就会被别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没想到两人竟真的说了好多话。最后竟连王少菊都发现自己似乎被芸婷牵引着变得话多了起来。 这件事情进展到这种程度是席翠始料未及的。谁能想到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跟一个胡乱说话的孩子能这么投缘呢?就连跟着她们进了雅居观察了半天然后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那抹深蓝色衣服的主人估计也是困惑的。因为他出了雅居就到了刘氏那里,在刘氏耳边几声低语之后,刘氏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边两个人还在一起过午膳,期间王少菊无意间提起这几日去刘氏那里请安怎么都不见芸婷。芸婷愣了好半天才说王少岩不让去说是王尚书允了的。王少菊听完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不去也好。”能少与母亲接触就少一些麻烦。当然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 之后席翠才领着芸婷从雅居出来。 在芸婷走后,王少菊看着门外,扫到那抹消失的深蓝色之后,叹息一声,转身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丫鬟说道,“素月,我好像有些喜欢这个嫂子了。其实她才是最能配得上哥哥的人。哥哥的眼光果然是最好的,可惜母亲却不知道,她那么爱哥哥,为什么不知道什么才是哥哥最想要的呢?” 素月笑道,“小姐与公子兄妹情深,自然心意相通。夫人却也有自己更多的考量吧。” “是啊,母亲总是为我们考虑许多,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可这样真的就是为我们好吗?”说完就进了书房。 那幅画就在书桌上,素月看了看她转身出去,将门轻轻关上。 王少梅将画展开,铺在书桌上,再从身后的高格上取出另一幅画,并排铺在眼前。也就只能是个念想了,母亲绝对不会允许的。所以只能悄悄地喜欢,默默的留恋……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呢?如果没有看到这幅画或许就不会有如今这般心伤吧?可是若非如此,她这一生还有什么事真正属于自己的指望?每个人都在羡慕她倾城的美貌,耀眼的身份,可谁又会在乎具包裹着华丽皮囊里面的是什么?到底母亲为自己苦心规划的人生有几分是真的完全出自于对自己的爱护? 今日芸婷轻易对自己说出喜欢二字,先是惊讶,接憧而来的竟是绵延不绝的失落。就算是自己的骨肉血亲都不曾对自己说过那样的话。连一起长大的姐姐也会因为嫉妒自己的美貌对自己先是怀疑,后是憎恶。都说她不爱与人说话,难道是真的不爱说吗?而是自己说得话没人相信,别人说得话自己又不敢相信。这样的现实让她如何开口说话? 想到芸婷,她忽然为自己的哥哥感到庆幸。多亏了那样的身体,让母亲只能对淮安侯妥协,否则哥哥的身边不知道会出现一个怎样的女人。少不了就是玲珑那般样子,表面恭顺无害,实则口蜜腹剑。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到的生辰宴,又要面对一群口不对心的戏子,真是无趣。母亲届时少不了为难芸婷,希望哥哥早有准备的好。 而此时的芸婷全然不知道在王家又多了一个为她提心吊胆的人,依旧没心没肺的躺在贵妃椅上悠哉悠哉的磕着瓜子。 吴嬷嬷回来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就进了自己的屋子。再次出来之后看席翠的脸色有些怪,可仔细看又看不出什么,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席翠很想让小遗去探探吴嬷嬷的心思,却又觉得这样做不对,对吴嬷嬷自己应该完全的信任,怀疑她就是怀疑夫人!吴嬷嬷不说自然有她不说的理由,等她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 而此刻的小遗却很想大声的骂席翠笨蛋。此时你这般忠厚老实,到日后发现真相的时候可别埋怨他什么都没说。 王少岩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太好,没理其他人只叫了席翠进书房。芸婷有些担心,想要跟上却被吴嬷嬷拉住,喜梅则一脸的幸灾乐祸。 席翠刚迈过门槛就听见王少岩充满寒意的声音,“关门!” 席翠赶紧将门关好,慢慢走到书案跟前,王少岩坐在书案后面,冷眼看着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王少岩这种眼神,王少岩在她的眼里一直是个温文儒雅的谦谦公子啊,今日猛地变成这样真把席翠吓了一跳。让席翠不由想到了王尚书,两人果然是父子,席翠之前似乎也对王尚书有过这样截然不同的认知。 “谁叫你带着芸婷去雅居的?”王少岩显然是不想外面的人听见,声音放的很低,但里面包含的愤怒却一丝没有减少。 席翠觉得没弄清楚情况之前还是不要解释的好,于是不做声等着他继续咆哮。 她的沉默让王少岩不由的迟疑了一下,一般情况下遇到主子这样质问做奴才的不是应该赶紧解释吗?可是她不说话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说话?”王少岩到底是个好脾气的,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今日听到母亲说要芸婷明日开始请安的时候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打探一下才知道芸婷居然去了雅居,还在里面待了大半天。他这几日事情多顾不上照看就怕芸婷做出什么事引起母亲的忌讳。上次祖母那里已经让母亲上心了,好在她的手伸不到宁居,叫他给糊弄了过去。一次没事不代表次次没事,原以为席翠是个有分寸的,谁知道根本就是个惹祸精!芸婷要是每日都去请安,就得天天见母亲的面,后果可想而知! 越想越气,于是王少岩好不容易恢复的理智再一次被愤怒压倒了。 第十九章芸婷 “跪下!”席翠面无表情的沉默在此刻王少岩的眼里成了一种对自己的漠视和反抗。一个丫鬟而已,再怎么得宠说到底不过是个奴才,有上几分功劳就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席翠想都没想双膝跪地,依然低着头,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对王少岩这个人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不明白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前一刻还柔情似水下一刻就冷硬如冰。从小到大,席翠最引以为傲的本事便是识人辨物左右逢源,可是在王家父子这里她胆怯了。如果说王尚书那次的冷面出场让她惧怕那么眼前这个人则是让她感到由衷的恐惧。双手放在膝盖上,渐渐渗出一层密汗,想摊开手用衣服将汗水擦干,可感觉到射到身上的寒光她动都没动。 “你最好马上回答我的问题!”王少岩知道女人害怕是什么样子。可此刻的席翠在他的眼里却是没有丝毫的怯意的。因为他见过的胆怯都是哆嗦着身子,轻声抽泣,最不济两只手也要惶恐不安的不断搓摆,可他眼前的席翠却是纹丝不动的跪着,石像一般。在他看来席翠竟对自己的斥责全无悔意,似乎还在坚持!真以为她是母亲点名要过来的,又有芸婷宠着,还有淮安候府人护着就真是半个主子了么? 可是他不了解席翠,也不会想要去了解,是想一个高高在上的尚书府嫡子为何要费心思了解一个卑微的丫鬟呢?所以他不可能知道,作为一个从小跟着父亲漫山遍野打猎的猎户的女儿,所听到的关于生存的第一个原则那就是兔子遇上凶猛的猎鹰想要活命就得装死,唯有让鹰以为兔子真的死了兔子才能活,哪怕有一丝的颤抖都会要了兔子的命。所以席翠越是不动就表示她越是恐惧不安…… 见她依旧不说话,王少岩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猛地站起来,拾起手边的一本书看都没看就对着席翠扔了过去。书页翻开着砸到席翠脸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其实并不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席翠竟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闭上眼,王少岩的身影一个个出现在自己面前。 第一次他浅笑盈盈,声音温润如风,面色苍白却隐忍坚毅,谦和有礼还能对芸婷处处维护得当。 第二次他拖着病体也要亲自与小姐拜堂,拒绝自己,拒绝表妹彬彬有礼却果断干脆。 之后的每次出现都如春风拂面,让人忍不住欢喜…… 坦白说面对这样的男人没有少女会不心动,席翠自然也不例外。可这份心动究竟是因为他身上隐约透出的与相伴多年的齐豫相同的儒雅之气或是对自己曾向往多年的自由生活的留恋与不舍尚不得而知,她只是单纯的喜欢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对芸婷好,看着他对自己笑而已。即便如此突然你这张笑脸变得狰狞她还是会忍不住悲从心来,正如现在这幅模样!罢了,其实有了今日的教训更好,让自己将那份不该有的臆想彻底掐断,趁着什么都不是就清个干干净净。从今以后信守承诺,伺候小姐,于自己有恩的只是侯府,其余人概不相干! 书扔出去的那一刻,王少岩忽然看了看自己的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只是想警告席翠一下,毕竟日后芸婷还是要靠她伺候的。从小到大没人有本事让自己如此愤怒,而这个丫头做到了,还让自己失控到出手伤人的地步!不行,他必须冷静一下。于是他转过脸不看跪在地上的女人…… 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 芸婷走进来,带着讨好的笑脸,可是一看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席翠她脸上的笑容,迅速变成了愤怒。“席翠,你怎么跪在这里?是相公罚你的吗?”芸婷两步跑到席翠跟前,说着就要拉席翠起来。 席翠想要抬起头跟芸婷说小姐,奴婢没事。可是头却怎样也抬不起来,因为她的脸上全是泪水。儿此刻的自己有何面目委屈流泪呢?因为舍不得割舍对小姐丈夫的那份难以启齿的心思吗?她知道芸婷看到自己流泪会有什么后果,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姐与姑爷有了隔阂,他才是小姐这辈子唯一的依靠啊!于是她只能挣扎着躲避芸婷的拉扯,吴嬷嬷赶紧过来将芸婷拉开。 听到脚步声席翠就知道是吴嬷嬷来了,赶紧用能发出的最平稳的声音说道,“嬷嬷,你先带小姐出去。” 可吴嬷嬷到底是六十几岁的老人了,芸婷又是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此刻的芸婷使着蛮力吴嬷嬷如何拉得住?但是趁着她与芸婷拉扯的功夫,席翠倒是将眼泪擦了干净。 可是看到她擦眼泪王少岩倒吸一口凉气,竟然觉得胸口莫名的憋闷。她竟然在哭?为何会有女人这样哭?动也不动,不发出一丝声音只是流泪!长这么大他最是反感女人的哭泣,扭扭捏捏百般作态,一点点委屈也会没完没了,所谓梨花带雨痛哭流涕无非就是为了讨好,或是求要,又或者想要别的什么,总之女人用眼泪对付男人最是一招中的屡试不爽。从来没有女人在他面前这样哭过…… “相公,你为何要罚席翠?”芸婷见半天都没办法将人拉起来,只好冲到王少岩跟前质问。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着王少岩,满眼的失望还有愤怒。 王少岩本就有些心虚了,进芸婷这样不知怎么的忽然无名火起,“左右不过一个丫鬟,我罚就罚了,你还要为她与我吵闹不成?” “是丫鬟也是我的!欺负席翠就是欺负我!”芸婷几乎是扯着嗓子吼道。 “你……”王少岩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他怕再多说一句造成火上浇油的效果。只好看着席翠,“你且起来,现在你家小姐为你撑腰了,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席翠应了声,站起来,一眼都没有看王少岩这里,只是笑着对芸婷道,“小姐先跟嬷嬷回去休息好吗?席翠跟姑爷之间有些误会,说清楚了就没事了。过一会席翠再过去给姐讲讲怎么回事可好?” 芸婷盯着席翠的眼睛,“你说的可是真的?只是误会吗?” 席翠笑着点点头,她自信眼泪早已擦得干干净净,芸婷定然看不出分毫破绽。 可是这次她却没能如意,因为芸婷非但没走反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何必如此麻烦,你们在我面前说清楚我不就什么都明白了?若真有不明白的地方再去问你也是一样。”说着看向王少岩,“我知道你刚才把席翠弄哭了,席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都不曾哭过!我就是要坐在这里护着她!” 完了,这丫头是真的跟自己对上了。王少岩感到心里有些酸楚,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了一个丫鬟跟自己对着干,原因是自己因为担心她而吼了那个丫鬟几句!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会心酸吧? 吴嬷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姑爷的脾气她还算是了解的,就算称不上喜怒不形于色,至少也不会轻易情绪失控,可席翠一贯是办事有分寸的怎么会惹的他发这么大的火呢?于是对席翠道,“姑爷问你什么你照说就是何必把事情闹成这样?” 一句话将席翠点醒。是啊,这件事说起来并没有多难解释为何竟要闹到这般地步?席翠回想整个经过,她从一开始就解释求饶事情或许早就了结了吧?根本就是自己太做作!可是席翠你凭什么这般作态?左右不过一个丫鬟而已,小姐毫无城府一心相护,夫人临行前的全心托付,而自己竟为了那点龌龊的小心思搅得小姐夫妻不和! “姑爷,奴婢错了!今日去找菊小姐是奴婢的主意,前日得了老太太的恩典咱们出府去了字画铺子,菊小姐看中了一副字画,却被管事放到了露居。奴婢想着该给菊小姐送过去,这才带着小姐去了那边。”席翠避重就轻,说得倒也算是事实。 吴嬷嬷听完才松了一口气,可马上又皱起了眉头。如果真就这么简单为何姑爷会一进门就冷着脸! “你以为我真的想知道你去雅居的原因?席翠我原以为你是聪明的,可你最近越来越张狂了!”王少岩从书案后面走出来,来到席翠面前,“你以为带着芸婷去宁居讨祖母欢心那件事做得很好是吗?你真以为我母亲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她只是投鼠忌器!你们一进门她派齐了人手,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祖母那边也就罢了,可你不该轻易触碰母亲的底线!母亲在府里不在乎祖母喜不喜欢,也不在乎父亲宠不宠爱,她只在乎我与两个妹妹。而你居然带着芸婷大摇大摆的进了雅居!你知道母亲今日跟我说什么吗?她要芸婷从明日起每日都要去给她请安,我想以你的聪明不会不知道芸婷每日都要与母亲见面对芸婷而言意味着什么吧!你以为有祖母护着就万事大吉了?祖母管得住婆婆要儿媳请安吗?” 席翠感到两腿开始发软,她怎么没想到这些?自从得到老太太的欢心,她就有些飘飘然了,以为自己很聪明结果还是思虑不周害了芸婷。不论出发点如何,她到底是做错了! 见席翠一脸愧色,王少岩的语气平缓了不少,“事已至此抱怨也没什么用,我只是要提醒你以后说话做事,三思而后行。母亲之所以不明着对芸婷出手而是静等着她出错,不是因为她心慈手软,而是她不屑于你们一般见识。但你们若是太不安分,她的手段不是你们能想象的。” “奴婢明白了,姑爷放心,今日之事再不会发生。”席翠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们说完了吗?”芸婷走过来,拉住席翠的手,“我虽然笨可是我还是听得出来,你们都是为了我对不对?好吧,大不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们的,你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再也不任性胡闹了,好不好?” 席翠笑着整整芸婷的衣服,她的个子比芸婷低了不少,这个动作本身应该是恨温馨的,可这两人的身高差硬是让人觉得有些别扭。王少岩往前挪了挪身子,席翠自动退开,由着他将芸婷的身子扳过去亲手帮她整理方才弄乱的衣襟。芸婷原本还是有几分生气的,可是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自己的相公,感觉到两人温热的呼吸相互碰撞,不知怎的脸颊开始发烫,想要躲开却又有些舍不得。 王少岩感觉到芸婷的呼吸开始变化,嘴角不由扬起,莫名的安心和幸福。原以为娶了她护着她,还了恩情就好,没想到平静了多年的心湖竟然在此刻掀起了一阵涟漪。还好,当时做出了那样的选择,还好自己生了那样的病…… 随后的晚膳时间他们过得还算愉快,可是进了寝室,芸婷就又开始闹腾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少岩要保证以后都不许欺负席翠,不许对席翠发脾气。在王少岩被折腾的无比困乏之后终于得到了许诺,芸婷却兴高采烈的说了一句话,驱走了王少岩所有的困乏。这句话就是,“果然男人最经不住女人在床上的闹腾!” 然后寝室里传出来的对话就不太友好了。 “这话谁跟你说的?” “不能说,我答应过人家了不能说!” “那个人是侯府的还是王家的?” “都说了不能说你这人怎么今天这样烦人!” “你还对谁说过?” “他们都不许我再对别人说!更不许我告诉别人他们这么跟我说过!” “他们?” “……” “席芸婷你先把话说完再睡!” 席翠跟吴嬷嬷坐在屋里,两人都没睡。吴嬷嬷板着脸,席翠知道自己犯了错,肯定会被念叨,她并不是嫌烦,而是真的后悔了。 “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当初你与我说的时候我就该想到这一点,我也有错。”没想到吴嬷嬷开口竟是自责。 席翠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一定要小心应对。不仅要护着小姐也要自保,只有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才能保护小姐明白吗?”吴嬷嬷今日的教导虽然在理,可是味道却变了许多。联想到之前的感觉,席翠终于可以确定,吴嬷嬷一定有事。但是眼前的麻烦已经够她头疼了她暂时没什么精力去查探她的心思了。若是需要她做什么,以吴嬷嬷的性格早就跟她说了,既然她选择不说那定是暂时不想让自己知道,既然她不想那就随了她的意好了。听话总没坏处。 第二十章请安 既然从今日起就要开始请安,席翠只能早早就开始给芸婷收拾。梳头化妆选衣服,一整套弄下来时辰也差不多了,早膳都没来得及吃。王少岩难得没有出门说是要跟她们一起过去。 走之前席翠去找吴嬷嬷想要叫她安排人把早膳预备好,却发现嬷嬷房间内空无一人,问了身边的丫鬟竟无人知道她什么时辰出的门。席翠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可现在搁在眼前最重要的事还是必须先去请安。 这是席翠第一次来老爷夫人住的和居。初听到这个名字席翠不由一笑,“和”,两个离心离德却又不得不住在一起的人,这个和字是多么的讽刺啊?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和居确实很漂亮。彩带一样的长廊连接着形式各样的房舍,花园,假山,莲池,虽然已是深秋可这处却依旧翠绿如春,不时还有阵阵花香扑鼻。可隔着假山竹林人的眼睛却看不见花,颇有暗香袭人,不见花仙的感觉。但席翠真心那份闲情观赏这里的风景,因为这里才是王家真正的龙潭虎穴。 猜到正厅前面的小门,就听见里面清脆悦耳的笑声。该是王家姐妹在里面了吧? “姑母,等会表嫂真的来请安吗?会不会表哥也跟着来?”玲珑的声音。 “怎么这么点时间没见,你倒害起相思了?”刘氏打趣的声音,“放心,过些日子等你表哥的身子好差不多了,姑母做主最不济也让你做平妻。” “姑母你又这样臊我!”都可以想象到玲珑那副娇羞的模样了。 王少岩不由皱紧了眉头,握紧了芸婷的手,席翠与喜梅紧跟其后,不急不缓的迈进了门槛。 “少岩怎么来了?不是说这几日跟你父亲有急事没时间过来吗?”王刘氏才见到王少岩的身影马上就从座位上站起来,迎着王少岩过来,“脸色果然是一日比一日好了,但是还要小心些,皇后娘娘派来的御医还在你父亲那里,这里没什么事就赶紧过去,难得娘娘厚爱,这平安脉还是每日都要把的。” 这是要将儿子赶走专心对付儿媳妇的节奏吗?席翠握紧了双手,竖起耳朵,警惕的听着几人的谈话,一个字都不能错过。 “母亲与儿子说话就不需要绕这么多弯了。今日是芸婷第一次专门给您请安,我陪着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跟母亲说一声,不论别人眼里芸婷是怎样的人,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也曾在淮安侯夫人面前立下重誓,不休妻,无平妻,保平安。母亲有怎样的心思我都知道,但是我的意思希望母亲也能明白。”说完转身对芸婷说话,语气竟温和了许多,“我今日有事不能陪你了。母亲这边请安之后记得去祖母那里一趟,把前几日出门给祖母买的礼顺便带上。” 芸婷点点头。出门之前席翠说了,到了这边只管行礼,能不开口说话就不要开口。少说少错。 王少岩说完就走了,看都没看刘氏一眼。刘氏久久的看着外面自己儿子的身影,眼眸蒙上了一层寒霜。话说的这么狠绝,不休妻,无平妻,还要保平安!淮安侯夫人是吗?真以为你利用了我儿子的软弱就能让我心甘情愿的让一个傻子坐稳了王家长媳的位子?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把主意打到我的儿女身上,你淮安侯府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少岩想我放过你们,简直痴人说梦! 一直坐在里面不说话的王少菊低下了头。昨日芸婷走后看到那道暗蓝色身影就猜到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连累哥哥要这样与母亲对峙,看母亲的样子应该很难过吧,哥哥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却还不知道芸婷接下来要遭遇母亲怎样的刁难。 王少梅冷眼剜了王少菊,从来就是个害人精!若不是昨日芸婷去了你那里给你送什么狗屁书画会发生今天的事吗?就会卖弄风情装可怜扮无辜! 只有玲珑笑着过来,挽着刘氏的胳膊,笑道,“姑母,表哥真是重情重义啊!可表嫂这娘家也有些过分了,咱们都王家不是已经许了表嫂王家长媳的名分了么?那为何还要逼表哥立什么重誓!若是单纯的信不过咱们王家信不过姑母您这都没关系,可是如今分明是想挑拨表哥与姑母的母子关系啊!”笑话,不休妻,无平妻叫我玲珑这些年耗费的心机找谁要去?叫王少岩立誓,哈哈,侯夫人你真的是太不了解我这个姑母了她最恨的就是别人利用她的儿女。你这样做,只会遭到她更加疯狂的反扑。 果然,刘氏听完脸色铁青了。转身看着站在身后的席芸婷,更加是怒不可遏。于是甩了甩袖子从芸婷身边跨过去,坐回主位。看着芸婷心烦,干脆将脸转向一边,“不是来请安的吗?杵在那里做什么?” 芸婷大概是被吓住了,愣在原地不动弹。席翠赶紧上去拉住她的手,才发现芸婷手心都是汗,全身已经在不自觉的哆嗦。席翠知道芸婷虽然痴傻却是会看人脸色的,从第一次见到刘氏她就知道这个人不喜欢自己。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她本能的会排斥,能躲则躲,躲不掉就会像现在这样话都不敢说。席翠看着眼前的芸婷,心里顿时悔恨交加,若不是自己自以为是,芸婷何至于要面对如此羞辱?她虽然是个痴傻的,可到底是侯府的嫡小姐,娇生惯养的哪里遇到过这样的难看。原本自己是要保护她的却将她推入如此境地! 可是玲珑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们,而是变本加厉的站在刘氏身边,居高临下的对芸婷喊道,“表嫂不要犯糊涂了,赶紧给姑母请安呐!阿弥陀佛,姑母也没说什么啊,就吓成了这般模样,咱们王家可是要经常进宫的,到时候失了礼数可怎么办呐!” 席翠心里冷笑,好个玲珑表小姐。这煽风点火的本事,处处为王家考虑周全,怎能不叫刘氏心甘情愿的火冒三丈? 席翠想了想,这种情况下还是赶紧跪下吧。一来跪着比屈身能少遭点罪,二来小姐的福身礼做的实在是不咋样。于是席翠微微侧身小声对芸婷说道,“小姐,咱们还是跪下吧。” 芸婷慌忙跪下,战战兢兢的喊了声,“给母亲请安。” 刘氏脸色不变,仍旧看着别处,理都不想搭理芸婷。玲珑却依旧站在刘氏身边,趾高气扬地对芸婷问道,“表嫂给自己的婆婆请安莫非还要先得到你身边的丫鬟允许吗?” “我……”芸婷不敢回话,只能把身子微微往席翠这边靠一靠,脸色已经苍白,冷汗布满额头。 刘氏看了她一眼,连话都不会说了吗?这样的人怎能配的上少岩那样的身份?放到哪里都只能丢人现眼!于是冷着脸,将玲珑的话又说了一遍,“你方才行礼为何要先看席翠?席翠不说话你就不会行礼吗?” “我……”芸婷还是不敢说话,她的手在席翠身上摸索着,一摸到席翠的手拼命握紧,就像落水的人抓到浮木一般。 见她半天开不了口,玲珑更加得意了,笑着对刘氏道,“姑母,表嫂哪里会懂这些,我看就是这个叫席翠的刁奴撺掇的!”只要没了席翠席芸婷就是个摆设。刘氏当初强要了这个丫头过来打的什么主意玲珑当然知道,现在就必须让刘氏看清楚自己当初做的这个决定是错的,这个席翠分明就是个祸害,根本不是什么福星! “哦……席翠,没看出来,你这个做奴才的居然能指挥你家小姐做事了,玲珑说的是不是真的啊?我专门把你要来可不是给自己添堵的!”刘氏对席翠之前的作为已经很不满意了,可到底是自己要来的,这颗棋子还没用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有些可惜。 席翠一直跪着,抬起头看着刘氏没有丝毫的躲闪,她现在必须让自己在刘氏这里有价值,要保护小姐,必须自保。“禀夫人,进门前姑爷就叮嘱奴婢第一次请安无论如何不能惹夫人生气,能讨好最好不过了。原本昨晚上商量好的是姑爷进门把小姐放到夫人这里,然后姑爷冷了场子出去,小姐好想办法把夫人往高兴里哄。姑爷说夫人最是疼他这个儿子断不会与他记了仇去,可没想到姑爷一进场就换了词,小姐这才发了慌。咱们小姐又是个不会说话的,昨晚上准备了一晚上的词都没机会出口呢,表小姐一句接一句跟您说话,小姐本想待她说完再开口,到底是表亲有她劝着一些您还能消消火,奴婢也就没提醒主子抓紧时间请安。可没想到表小姐劝完之后您脸上的火气非但没减反而更大了。加上小姐生来胆子就小,经不得吓,猛地受一点惊吓就容易慌神。方才表小姐站得有点高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小姐可能是被突然的声响吓了一跳,恍神间忘了备好的台词了。奴婢也着急刚要过去安抚小姐一下,想着之前这种情况也有过,安抚一下小姐就回神了,赶紧给夫人请安才是正经的。奴婢真的只是开口安抚了一下小姐,害表小姐误会了,奴婢真是该死!”看着刘氏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慢慢变成对自己的探究,席翠接着说道,“今日姑爷将小姐交给奴婢,本以为奴婢能帮着小姐讨好夫人,不成想惹怒了夫人不说还害得小姐受到惊吓,若是叫姑爷知道了岂不是更要误会夫人!夫人不嫌奴婢粗笨将奴婢从侯府要来那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就冲着这份抬举奴婢也要在姑爷今日见到小姐之前好好劝慰小姐,决计不能让姑爷与夫人之间因为小姐的事情生分了。” 刘氏抬眼看了看身边的玲珑,却见玲珑面色一阵红白交替,双手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似要将那帕子拧烂一般。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原以为差不多算得上成气候了,可现在看来竟比不上眼前这个黄毛丫头伶俐。玲珑倒是跟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像,可惜气度不够,野心大不是坏事,坏就坏在她对自己的心思都不太单纯,刘家这些年在王家的所作所为也让她不得不防。侄子侄女再亲也亲不过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眼看着刘家兄妹怀着将王家占为己有的心思,她这个做母亲的岂能不为自己的儿女打算?若不是暂时需要刘家继续为自己在王家提供助力她才不会眼睁睁看着玲珑不把自己两个亲生女儿放在眼里,也放任不管?席翠现在不能动,一旦动了席翠自己儿子身边可就剩下玲珑一个人了。正好席翠话里话外都透漏出示好的意思那就给她个机会,席芸婷先不动,等等再说。 王少梅看到这里心里总算舒坦了不少,从头到尾她这个嫡长女都坐在一边跟摆设物件似的,她这个表小姐反倒在上面颐指气使的很不客气。什么东西!席翠的话虽然含蓄可明里暗里的把她这个表小姐鸠占鹊巢的事指的清清楚楚。她都听明白了,母亲岂会看不出来?她倒要看看母亲还怎样维护这个亲侄女! 王少菊却饮了一口茶,站起来,对刘氏行了礼,“母亲,既然嫂子已经请安了,其他的就无需计较了,时间也不早了,哥哥吩咐说让去祖母那边一趟,太晚了不好。”说着走过来,轻轻扶起芸婷的胳膊,“嫂子莫怕,母亲不会怪罪你的,咱们去祖母那边。” 这真的是自己腼腆害羞的小女儿吗?如果说今天站起来做这件事的事王少梅刘氏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少梅的脾气自小就是那般执拗,可是自己这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儿竟然也这样当着自己的面维护席芸婷是怎么回事?就因为昨天,席芸婷去雅居给她送了礼物?她的女儿竟这般好收买怎么自己从前一点都没察觉? 芸婷的手一直拉着席翠不放,席翠跪着刘氏不说起来,她哪里敢动弹,可芸婷就是不放手,无奈之下王少菊只能站在两个人中间索性将两个人的胳膊都拉住了,一起往起拉。“母亲……你就让嫂子走吧,真让她跪时间长了膝盖上留下印子,席翠就是想遮掩这件事也绕不过哥哥那里了!”这是王少菊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就连王少梅都吓了一跳。 刘氏握紧了双手,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本来就跟自己不是很亲近,万一忍不住骂几声怕是以后都不过来见自己了。想到当今皇后跟自己的亲生母亲王李氏,虽是亲生母女却势同水火,她再怎样都不能让自己落得那般田地。“算了,都起来吧。没想到你们主仆别的本事没有,倒能把我这一对儿女哄得服服帖帖的,要是他们什么时候肯待我如待你们一般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席翠乍听这话其实没什么,可再配合上刘氏刚才看着自己的眼神就不同了,这算是要她识趣点帮她稳住她的儿女吗?可是她能吗?关键是现在不论她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办好这件事,而是她要让刘氏觉得自己有能力这样做。王少菊对芸婷的关心不是假的,这个已经好办多了,还有一个王少梅该怎么办? 玲珑此刻才反应过来,王少菊竟然帮她们?这怎么可能?对这个王少菊玲珑也是煞费苦心的,当初为了投其所好,玲珑研究字画,苦练书法,可不管自己如何纠缠这位始终无动于衷,让她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还因此被王少梅一再嘲讽。昨日芸婷去过雅居的事她也知道,不就是送了一副字画吗?她玲珑送到雅居的字画没有十幅也有八幅了吧,还以为王少菊这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清高了,可为什么她就能为她们动了凡心? 王少梅是不会错过任何挖苦玲珑的机会的,如今摆在面前的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怎会错过?于是笑着走到玲珑正对面却站在距离席翠她们比较近的地方,用她能想象到的平生最为不屑的蔑视的眼神看向她,然后摇着头,“渍渍渍,看来哥哥跟妹妹到底是一母同胞呀,这看人的眼光也这么一致。你说当初咱们玲珑表妹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可怎么人家一个两个的都是看不上呢?玲珑表妹你可千万别灰心,好在母亲生了三个孩子,不是还有我吗?要不你把讨好他们两个的手段在我身上也使使!我跟他们不一样,绝对不会视你如无物!呵呵……”因为我呀一直视你如粪土! “好了,少梅,怎么能这么欺负你表妹呢?”刘氏俨然一副生气的表情,可她真正生气的并不是王少梅对玲珑的态度,而是她将这种态度表达出来的方式!这么的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含量,日后肯定是要吃亏的。 王少梅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母亲是不是生气,单看玲珑那热闹的脸她就已经够开心了。 说完就跟着芸婷她们一起出了和居向老太太的宁居走去。 第二十一章奸情 前面就是岔道口,一边通往露居,一边通往宁居。席翠扶着芸婷止住了脚步,王少梅跟在后面,王少菊走在前面,两人同时感觉到席翠她们的迟疑。 “席翠,我想回家……”芸婷抬眼,满是泪水。像是无辜受惊的孩子,可她明明受了罚却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离开爹娘来到这里,身边都是陌生人,这些人里头大多不喜欢她,她害怕,她想回到熟悉的侯府,想念爹娘的怀抱,想念家人的温暖。 席翠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疼了都不曾皱一下眉头。相伴五年她当然知道芸婷说的家是哪里,可是怎么可能?她如今能做的也就剩下如此安静的守候,给不了承诺,谁又知道她这样单薄的身躯,这样卑微的身份究竟能不能给芸婷带来期待的安全感? 王少菊的眼睛也湿润了,只是什么都没说。王少梅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可心里还是有些动容的。此刻的芸婷战战兢兢蜷缩着身子,嘴唇发白,真的有那么害怕吗?她没有芸婷那般简单的心性,自然无法理解她的感觉,但芸婷天性使然绝对没有伪装,她是真的在恐惧。王家,名动京城的王家啊,多少名门闺女趋之若鹜,而眼前这个让她们人人称羡的女人居然对这里感到恐惧……真是绝妙的讽刺! 席翠被芸婷抱着没办法行礼,只能微微弯腰,对两位小姐道,“二位小姐恕罪,小姐这般样子怕是没办法去老太太那里了,还请二位小姐解释一二。奴婢这就带小姐先回露居了。” 王家姐妹虽没有说话却都是点点头算是允了。 席翠这才扶着芸婷走到了另一条道上。喜梅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她们身后。 看着三人的身影隐入假山之后,王少菊叹息一声,继续前行。 “你叹什么气?觉得她可怜?”王少梅快走两步追上她,道,“今日妹妹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居然也学会护人了,怎么不怕破坏了你在母亲心里那温婉可人的乖巧形象了?” “姐姐莫在开玩笑了……”王少菊只顾着走路,似乎不想跟她多说话,故意加快了脚步。 “我反倒觉得席芸婷很幸运,至少比我们要幸运。可以爱自己想爱的人,信自己想信的人,除了有哥哥那样的丈夫护着身边还有席翠那样一个聪明机智却又忠心耿耿的丫鬟。我们有什么?不过是豢养精美笼子里的小鸟,即使将来嫁了人也无非是换一个鸟笼而已。”多少年了,这是王少梅第一次在王少菊跟前说到我们这个词。从那件事之后,她的口中再没有出现过我们,无论在谁面前,她们的名字同时出现的时候便成了我与你。 王少菊忽然抬头看着她,双眼蒙着一层薄雾,“姐姐……” 王少梅被她这个眼神看的浑身不舒服,白了她一眼,“少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鸡皮疙瘩掉一地……”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由一暖。到底是同病相怜的自家姐妹…… 回到露居席翠就发现喜梅不见了,她有些生气了。小姐这个样子她不小心在跟前伺候着还到处乱跑是真的不明白找到了靠山有恃无恐了?难道不知道现在小姐才是自己的主子,唇亡齿寒是什么意思吗?这个蠢货! 吩咐一个小丫头去找了大夫,她才又坐回芸婷身边。芸婷已经躺在了床上,双眼紧闭,眉头微蹙,额上冷汗密集,脸色发白,嘴唇都失了血色。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芸婷,她是有多害怕? 自己改怎么帮她? 小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席翠身边,摇着头看着芸婷,“真是可怜,做恶梦了呢。” 对了他能窥探人心!席翠拉一拉小遗的衣袖,一脸的谄媚。小遗嗤鼻,“你每次摆弄出这幅嘴脸准没好事。但是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我可以窥见旁人的心却独独看不到她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席翠张大了嘴,半天才回神,“小姐的心思最简单不过了,有时候连我都能一眼看穿,你居然看不到!使性子也不看看时候,真当我跟小姐一样好骗吗?刚才你还说她在做恶梦呢!” 小遗指着芸婷怒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你看看这张脸,白痴都知道她在作恶梦好吗?” “那你出来干什么?”什么忙都帮不了还好意思出来显摆。 “我……算了念在你挂心这个人情绪不好我就不跟你计较了。”顿了好半天才再次开口道,“你都不想知道那个喜梅在干什么吗?这个人只是被吓到了,暂时死不了。可是那个喜梅你要再不管管事情就真的不好收拾了!”说完就走了。 席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他们怎么就不知道自己的样子让人很难喜欢呢? 喜梅,喜梅,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站起来出了房间,外面站着两个小丫头。叫了一个进去看着芸婷,席翠借口去换衣服,进了旁边下人住的偏院。喜梅的房间在自己隔壁,这会左右无人,席翠悄悄拐了进去。 这边的结构摆设都与自己的房间相差无几,只是喜梅更讲究一些把纱帐什么的摆弄的更加精致一些。梳妆台上的胭脂也比自己的多,喜梅到底是管家的女儿,这些东西多多少少能比别人多拿一些。就连首饰盒子都比自己的大。等等,首饰盒子!就算她爹是管家也用不了三个首饰盒子吧?每一个都比自己的大,还有一个几乎是全新的!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于是席翠慢慢打开最上面那个,里面居然只放了一个金钗。是个镶了红宝石的凤尾金钗,这东西一看就不是喜梅这样的身份能有的。谁给她的?出手这么大方? 席翠很想再看看别的,可外面传来脚步声,让她吓了一跳。捂着嘴压低身子,两个丫头从窗前经过,并没有从窗户缝往里看,自然也不可能看到席翠。小遗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就知道你是个笨蛋,重要的东西喜梅怎么可能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去床那边试试。” 席翠闻声走到床边,摸索了枕下,没有东西,把床铺齐齐摸索了一遍还是没发现,终于在叠放整齐的被褥中发现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个窄口胖身的白色小瓷瓶和一张纸,纸上面整整齐齐写着一些人的名字还有一些铺子的招牌。 “什么东西?”席翠以为小遗还在身边,忍不住发问。可哪里还有人回答她。看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就这么把这些拿走怕是会打草惊蛇吧?席翠想了想,知道地方就好了,先放回去,找小遗问问喜梅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再找吴嬷嬷商量对策。 然后她左右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之后出了门。 匆忙换了一身衣服回到正院,大夫已经来了。给芸婷把了脉说是心绪郁结,难以排解,身上出了汗又吹了凉风才造成风寒症状。开了药方子带了个丫头去药房拿药去了。 晚上吴嬷嬷居然没回来,却等来门口小厮传话说一个侯府管事妈妈来找她。芸婷喝了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一直抓着自己的手不放,她根本脱不了身,只能叫小厮回复那妈妈一声,叫她稍待一会。不一会王少岩便回来了,看见芸婷病恹恹的躺着,闻着房间里一股子药味,皱着眉头没说话。席翠把位子让开,看着他做到芸婷身边才慢慢退出来。赶紧吩咐小丫头准备晚膳,自己却急急忙忙赶去了大门。 来的是侯府的李妈妈,一直跟吴嬷嬷的关系不错。见到席翠也没有怪罪她耽搁时间的意思,只是将她拉到一边,看似对着席翠的耳朵轻声说话,可声音却很是清晰有心人想要听见也不是难事,“夫人近日身体不大好,吴嬷嬷最近可能要一直待在侯府伺候了。她要我交代你一声,那些你用得着的东西都放在小姐的梳妆台上了,她的房间你找人锁起来,里面暂时没人住进了贼就不好了。” “席翠记下了,妈妈专程跑来还等了席翠这么久真是……妈妈莫怪。可知夫人究竟出了何事?”席翠当然知道她不会说,但是她必须问,既然要装怎么样也不能太假。 “这咱就说不清楚了,据说宫里的御医都来了,只知道开了好些药侯爷似乎不想让人知道夫人的病状。哦,对了,吴嬷嬷说小姐那里席翠姑娘务必要瞒着。好了时候也差不多了,出来这么半天,我该回去了。”李妈妈笑着告别席翠,身影消失在暗夜中…… 席翠上了台阶,门口小厮笑脸相迎,说是亲自送席翠回去,嘴脸倒是殷勤的很,可席翠哪里敢真的受了他的这番礼遇,只能婉拒了,谁知两人推辞间就走了不远的路。小厮见席翠一直推辞也不好太勉强,左右看了看这才一脸被拒绝的失落告辞了。 席翠这才发现自己走的不是来时的路,虽然从这条路回露居更近一些,可这明显是那小厮故意将自己引到这里来的。他最后与自己告辞时那个表情明显是如释重负一般,该是有人吩咐他这么做的。谁吩咐他的,这又是为何?既然他们不想要自己去那条路,想必答案就在那条路上,席翠决定折返回去看看究竟。 回到出来时的路上,似乎没什么,一路上安安静静的,连一个人都没有。月底的月亮就像一丝似有似无的银线飘在繁星之间,没什么亮光。席翠抱着双肩磋磨着双臂,这样的夜晚一个人走在小湖中间的小桥上海真有些渗人。湖面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宛如一面泛着黑光的镜子,映着满天繁星。席翠站的小桥正好在湖中央,左右各有一道小径通往两边的小抱厦,白日里看不觉得有什么,晚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声轻语入耳,扰了席翠此刻的清净。席翠忍不住闻声望去,左边的抱厦里面似乎有人。虽然很好奇,可是从这条路过去的话就算是在这样的暗夜里自己也会变得很醒目。因为通往这个抱厦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眼下的白玉石径,自己一身葱绿色群服站在上面想不看见都不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席翠想无非就是丫鬟小厮偷情什么的,不看也罢。于是准备放轻脚步偷偷溜走,可没走几步就隐约听见两个字,“……傻子……”是喜梅的声音,席翠的脚步不由顿住了。喜梅怎么会在这里?她和谁在一起?跟自己之前在她房间发现的那些东西有没有关系? 无奈这里什么也听不清,席翠只恨自己不是鱼,不然此刻就可以躲在水里听他们在说什么了。 左右看看这座抱厦离湖对面比较近,那边刚好有片竹林,此时的竹叶尚未发黄,席翠的绿衣站在里面反而不容易被发现。于是席翠赶紧小跑几步来到竹林,她压抑着自己狂乱的心跳,尽量保持平稳的呼吸。刚才跑得有些急,这样憋得胸口有些刺痛,可她还是忍住了。侧耳听着湖面传来的声音。 “二爷你当我是我们家小姐那样的傻子吗?这么重要的东西岂能轻易就给了你!我娘可是跟我说了,这份东西是我爹费劲心思弄来的,我还要指着这东西给自己谋划一个不错的将来呢。”席翠说的是什么东西?她爹?侯府管家弄来的东西,莫非与侯府有关?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真有几分鬼灵精,你看你都从爷这里诓走爷多少好东西了?爷可是一件事情都没要你做过呢,如今又拿这么一份名单勾爷,至少你得让爷见一见,好赖知道是不是真的吧。”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可是急忙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不过听这油腔滑调的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等等,他们说的名单是怎么回事?莫非就是今日在喜梅房里发现的那个? “切,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还好我早有准备,拿去,这是一半,还有一半更值钱的我收起来了,什么时候能放到二爷你的手里可就看您自己的了!”一半?喜梅居然来这一手! 男人好半天没声音,席翠不由想笑。估计那位爷是被喜梅的蠢笨给气到了,这么黑的地方让他怎么看?再说了两人现在是在偷会,哪里还敢冒一点火星?那不是找死吗? 果然,过了一会那位爷哄了几句就把喜梅给的东西收走了。两人说话声音也不是很大,偶尔也会有不清楚的时候。不过席翠还是断断续续的听出了一些眉目。那份名单应该是侯府给小姐的嫁妆里那些铺子的掌柜,而这些掌柜并不是摆在明面上的,却实际上掌握着小姐的这些铺子。喜梅给了人的那一张上面的那些人是明面上的,真正隐藏在背后的却还收在自己身上。而这东西原本是侯夫人专门交代给吴嬷嬷的,目的是什么连喜梅她爹都不知道。想来吴嬷嬷最近就是在忙这件事。 从两人的淫词****中席翠还知道原来这位爷就是当初替王少岩接亲的刘家老二,刘谦。喜梅到王家的第三天因为没有跟着一起回门就跟刘谦勾搭上了。刘谦搭上喜梅这条线之后却不找她办事,反而给了喜梅不少好处。也就靠着这样得了喜梅的信任,看来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的,可是后来王少岩的身子越来越好,眼看着王尚书渐渐把原来交到刘谦手里的事情都交给了王少岩做,刘谦就开始着急了。他倒是没敢对王少岩怎么样,只是给了喜梅一个药瓶,里面放的什么东西也没跟她说,只是叫她收好,时候到了叫她想办法在给王少岩的饭菜里放上一些。喜梅不是傻子,在他再三保证不会害了王少岩的命之后才勉强收下,可一直也没见他让动手,就一直在那里搁着。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喜梅的眼光真的是出了大问题了。之前在侯府的时候看上席云剑,她还觉得可以理解,毕竟人品相貌席云剑都是屈指可数的好儿郎。可这位一看就知道心术不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跟了他能有好吗?为了这样的人背叛主子真的是蠢钝如猪。 既然人家要往死里作践自己席翠也不好拦着,只要想办法把她手里的东西拿回来就好了,方便的话真相帮她一把。 回来的路上席翠就想明白为什么门口的小厮会把自己引开了,想是知道刘二爷这个时候会在那里幽会吧。反正小厮决计不会是喜梅的人,喜梅哪里来的本事指挥王家的人啊?能在王家这样明目张胆的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来,想来刘家兄妹在王家真的混得相当的风生水起啊,刘氏是不是知道不得而知,只是不知道老太太知道之后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呢? 席翠觉得这件事还是留到日后再慢慢清算,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喜梅手里的东西。拿走就是打草惊蛇不说指不定还会有什么下作的手段等着她们,还不如就这个应付起来有所准备。不拿走,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子被人拿捏吗? 第二十二章来客 席翠回去后正房的灯还亮着,青儿见到席翠赶紧过来说王少岩找了她几次,该是芸婷闹腾着找她。 席翠进去之后芸婷抱着身子坐在床头,王少岩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手里端着药碗。看样子芸婷不肯乖乖喝药。见席翠进来,王少岩站起来,药碗顺手放在了身边丫头端着的托盘里,一脸的蕴怒,“去哪里了?你家小姐这个样子你却跑得不见人影!这像话吗?” 席翠敛裾行礼,不敢回话,只是恭敬的走到芸婷身边,端起药碗,靠着芸婷的身子坐下,“小姐,席翠来喂你喝药好不好?”她的声音此刻出奇的温柔,明明比芸婷要小上许多,可此刻的表现就像一个爱护妹妹的大姐姐低声的劝慰生病的小妹妹。 王少岩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女孩的侧脸,一个眉目清秀,一脸病容,满眼无助的忧伤。一个娇俏可爱,满脸微笑,眸中却闪烁着心疼与怜惜。而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站在远处无法进入她们的世界。 芸婷看着席翠手里的碗,眉头拧紧,两眼无神,“能不喝吗?很苦。我已经不出汗了,是不是就不用吃药了,好好休息不行吗?” 席翠笑道,“小姐这些话是不是已经跟姑爷说过了?姑爷怎么回答你的?” “他说不行,要听大夫的。”芸婷的手指轻轻滑动,描绘着膝盖的形状,光滑的锦缎里衣在她的手下一点一点凹下去在浮起来,手指过后不留一丝划痕。 “还有吧……小姐知道说谎是不好的。”席翠佯怒,眼角含笑道,“小姐是大人了,跟姑爷一样是大人。大人怎么可以跟小孩子一样因为怕苦就不喝药呢?你看姑爷每天不都在喝药吗?而且我们都看到了姑爷的身体越来越好就是因为他听大夫的话,好好喝药,是不是?” 芸婷瞪着杏眼看着席翠,“你怎么知道相公就是这么说的?刚才你不是不在吗?” 席翠笑着从药碗里舀了一勺汤药递到芸婷嘴边,芸婷因为正惊讶席翠怎么知道她撒谎这件事没反应过来就喝了一口。咽下去才受不住苦味皱紧了眉头张嘴伸舌。席翠看她这幅样子,突然满脸的惊讶,“真的有那么苦吗?小姐不会又是骗奴婢的吧?” “是真的,不信你试试!”芸婷将药碗推开。 席翠竟真的喝了一口,然后含在嘴里半天,一脸惊喜的表情,咽下去之后还会为无情的样子,“小姐尽胡说,明明是甜的。是不是勺子的问题啊?你看奴婢这么端着碗喝一点都不苦,还很甜呢。小姐也来一大口试试!” 其实本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碗,一大口下去也就差不多喝完了。更何况以席翠对芸婷的了解,这位小姐的一大口可不是一般大家闺秀们那精致的樱桃小嘴,那可是真正的一大口。果然,芸婷端起了碗,放到嘴边。席翠赶紧拿起身后丫鬟端着的盘子里的蜜饯,待芸婷一口气咽下去,正开口准备指责席翠的时候一颗蜜饯迅雷不及掩耳的被放进了她嘴里。芸婷感到有东西进了口,砸吧了两下真是甜的居然就这么笑了。 席翠这才起身,收好药碗。铺好床铺,将芸婷的身子放平,“好了,喝了药小姐就该好好休息了……” 这些动作坐下来,行云流水一般顺畅自然,站在她们身边的王少岩跟几个小丫鬟都是瞠目结舌,他们几个用尽了手段都没办法让这位大小姐喝一口的药,这位就这么三言两语不但让她喝了药还笑嘻嘻的睡下了…… 席翠安顿好芸婷看着几个丫鬟端着东西下去,对着王少岩福身道,“奴婢告退。” 很正常的一句话,王少岩却听起来不是很舒服。似乎隐约有种疏远的味道在里面,可仔细一想又不是那么回事。待他思量这些有的没的之时,席翠已经出了房间,并轻轻关上了房门。 出门就碰上了刚回来的喜梅。席翠看着喜梅,人家居然一丝惊慌的神情都没有,真是不简单啊,私会了男人回来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若不是自己亲耳听见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席翠还真的从这张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妥来。 见席翠一直盯着自己看,喜梅不乐意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知道今日该我值夜了,又没有迟到,这不是来了么,用得着这样吗?”说完扭着腰就往偏远去了,还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先去换身衣服,免得在主子面前失了礼数……” 席翠咬着后牙根,脸上却不漏分毫表情。心道,做了亏心事还敢这么嚣张,真当别人都是死的吗?就你这作死的节奏,作死的性子,再配上这么一张作死的嘴,要你死还需要我动手吗?你自己就在上杆子往死里爬好吗? 回房间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想到喜梅手里的东西,席翠的心就一阵狂跳。吴嬷嬷现在连王家都不来了是不是也怀疑消息被喜梅知道了?可她什么都不跟自己说,这让她怎么办? 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应该是喜梅去值夜了。席翠听着她的脚步走远,等了好一阵子,才慢慢起身。又一次摸进了喜梅的房间。这下她轻车熟路了,直接将手伸进了她的被褥,找到盒子之后悄悄回到自己屋里。 爬上床,放下床帐,在里面点着灯。先拿出那个瓶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一些,全是白色的粉末。闻起来什么味道都没有。还好之前夫人赏给自己一些珍珠粉也是白色的粉末而且没有味道,于是席翠讲瓶子里的药粉全数倒在一个小方盒子里,再给里面灌上珍珠粉,用帕子擦干净再放回喜梅的盒子里。然后拿出那张名单仔细端详起来,这些人她连见都没见过,虽然后面的铺子有听说过可是一直不知道这些居然是侯府的产业。难怪夫人嫁小姐的时候出手那么大方,她只知道夫人有钱,却不知道夫人竟是这般有钱啊! 这张纸绝对不能落到刘谦手里。既然这样,那就跟刚才的药一样,不换汤换药。拿来纸笔,席翠照着那张纸就动手了。这些年被夫人逼的跟小姐一起读书练字,逼的本事不敢说,模仿小姐的字迹替小姐交作业她做的可是相当的完美。久而久之对于临摹字迹这项本事她也算是小有所成了。于是照着上面的字迹就瞎胡编了一份新的名单。怕喜梅看过这份名单为了不引起怀疑,她故意将第一个跟最后一个名字没动,只是将他们后面的店铺招牌换了一下。吹干墨迹,席翠满意的看了一遍这才照着原来那份名单的样子叠好放进盒子,悄悄放回原处。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已经快带寅时了。席翠因为办成了一件大事很是兴奋,干脆不睡了,坐在圆桌前看书等着天亮。 估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席翠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去了正院。芸婷已经起身了,席翠进去伺候的时候发现她的气色好了很多。王少岩叫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厮去刘氏那里传了话去就说芸婷病了早上就不去请安了。昨天大夫进府的事情刘氏早就知道了,虽然没说什么可到底心里不舒服。 席翠耐心伺候他们用完早膳跟着王少岩进了书房。她将昨日发生在和居的事情说了一遍,再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意思很简单希望他可以亲自去刘氏那里一趟。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刘氏一个信号。她说的很清楚,王少岩也听得明白,只是总觉得席翠跟自己说话的方式有些不同了,这感觉跟昨晚那声告退很像,明显的疏离却又不漏破绽。 “席翠你……”王少岩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隐约觉得席翠的改变跟那一晚自己的愤怒有关,可那时自己并没有做错呀。 席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姑爷可还有事?” “算了,我等会去和居一趟,你下去吧。”王少岩摆摆手。他觉得这样也好,席翠不敢再自己轻举妄动了,有什么大事都会跟自己商量,似乎又重新回到他掌控一切的局面当中,可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王少岩走后没多久,老太太那边的木妈妈就亲自过来了。看来昨天发生芸婷生病的事宁居已经收到消息了。木妈妈带来一些老太太赏的补品,席翠将那日给老太太备的礼物让木妈妈带回去,说了好多好话才将人送走。这第一次请安带来的风波才算是过去了。 王少岩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芸婷正躺在贵妃椅上吃着葡萄,时不时的跟席翠说上一两句闲话。席翠坐在一边看着书,随意的答应一声,大部分答非所问,两个人这样子居然还能相看两不厌。 王少岩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男人,一个跟自己一样瞠目结舌一个则习以为常的笑着。 门口的光线被挡住,席翠眯着眼睛看着站在眼前的三个颀长身影,还没看清楚就听见芸婷惊喜的叫声,“哥哥!哥哥,你来看芸婷了么?”说着连蹦带跳的扑到一个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的男人身上,来人正是席云剑。 王少岩站在最前面,正对着自己的妻子目瞪口呆,而另一边站着的则是让席翠想起来都会不自觉头疼的南宫宇峰。 席翠赶紧起身行礼,将眼前的东西收了收。出去给几位备茶了。王少岩强忍着将芸婷从云剑身上扒下来的冲动,尽量保持和煦的笑容,轻轻拉着芸婷的胳膊,“芸婷,赶紧让大哥坐下再说话吧。” 芸婷却是死死抱着云剑不放手,摇头道,“不要,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哥哥了,让我再抱一会……席翠一定也很想念哥哥了,等会让席翠也抱一抱!” 王少岩:“……” 席云剑:“……” 南宫宇峰:“……” 席翠端着茶杯进来的时候,芸婷拉着云剑的手站在云剑身边。三个男人分别坐在两排椅子上。左边云剑一个人坐着,身边站着芸婷。右边王少岩跟南宫宇峰一言不发的坐着看着对面的一对兄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些毫无意义的瞎话。 四个茶杯放好之后,席翠的手放在芸婷的肩上,轻轻使力将芸婷带着坐在云剑旁边的位子上。然后规矩的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 南宫宇峰很想不去注意她,可是眼睛却不听使唤,总是不有控制的把目光放在席翠身上。云剑虽然跟芸婷说着话,眼睛却不经意的扫过席翠的头顶,她竟没有戴那支珠钗,是不喜欢吗? 席翠就这么老老实实的站着还是发觉了这两人的异样,心里开始打鼓。南宫宇峰这个家伙每次来都没好事,这次怕是又有什么幺蛾子了。还有这个席云剑,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招蜂引蝶的本事啊,眼前这位还是一只极品霸王蝶!王少岩前段时间刚警告过自己要低调,这个时候他们过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哦,对了,哥哥,吴嬷嬷回侯府了么?她怎么了,为什么要回去?”芸婷一直没见到吴嬷嬷便问了席翠,席翠只说吴嬷嬷回侯府了,自己并不知道原因,没想到刚说完没多久云剑就过来了,芸婷还没忘直接就问了。 “吴嬷嬷?”云剑听完之后面露不解,看着席翠,就收到一个早已熟悉的眼神。于是笑道,“哦,前几日见了一眼,没来得及打招呼。我最近很忙,很少在府里。”说完右手背到身后,给席翠比了一个手势。这些都是他们在侯府经常做的,不需要言语,一看就彼此了然。 芸婷哦了一声,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南宫宇峰跟王少岩当然看到了他们的互动,只是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就不太一样了。 王少岩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羡慕。他知道云剑对席翠的心思,却不知席翠对他的想法。今日见二人如此亲密无间的合作,还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想到自己跟芸婷竟不如席翠来的亲近,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再有就是他对席翠,虽然一再提醒自己席翠只是个丫鬟可在心里他总是不由想要与之亲近一些,并非男女之间的那种亲近,更多的是羡慕她与芸婷之间的关系造成的吧。 南宫宇峰则更奇怪了,他发觉自己的心里升起了一簇小火苗。看见云剑跟席翠那样笑他的心跳就会莫名加快,甚至会握紧双拳,恨不得横在他们中间将他们隔开。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抱着席翠回了王家之后,他总是不由的想起这个小丫头来。明明不是很漂亮,性子也不是很好,还是个卑贱的丫鬟,可自己就是想见她。这次听云剑说后天就是王家三小姐生辰了,侯夫人身子不好不方便出门就让自己提前将礼物送来,顺便看看席芸婷。他知道云剑一定会过来看席翠,想都没想就跟来了,虽然跟来也没什么话说。 云剑将夫人备的礼物拿过来,交给席翠。席翠看了看,是一副红色琉璃头面,很是精致。小心收了起来。 王少岩客套了几句,却将话峰转到了南宫宇峰这边,“宇峰,你也算是跟我两个妹妹有些交情的,怎么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南宫宇峰道,“我最近忙的脚不沾地的,哪里能操心到你妹子的生辰礼物这些事。”又一脸的理所当然,“再说了,咱们的交情也不是一两年了,我哪一年给你妹子送过礼物啊?反正每年都不送,今年猛地送过来反倒显得唐突了。” 席翠忍不住暗笑,这人,礼多人不怪这样的道理竟然都不知道。还将一贯的无理当做借口拿出来做筏子,也就是在那样的身份地位上,生在别的人家指不定活得怎样艰难呢。 南宫宇峰本就一直注意着席翠这边,见自己说完之后席翠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知她在笑自己,一时有些赧然,耳根竟红了。 王少岩头一次见他这般模样,难免有些奇怪,问道,“宇峰,你这是为自己所说的话感到羞愧吗?你我相交这些年我竟不知你如此有自知之明啊!”说完就是一阵笑声。 云剑也跟着笑起来。 席翠自然也笑了,不过是在心里笑,脸上却是看不出来的。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这位礼王世子盯上,前几次的教训可才过去没多久。 南宫宇峰没理他,眼睛却一直瞟着席翠这边,他这人做事一向不喜欢暗地里进行,自然很轻易就身边两个人给发现了。 云剑心里忽然一紧,一阵不安浮上心头。 而王少岩就不一样了。云剑喜欢席翠那是侯夫人告诉自己的,当时他并不在意。可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也渐渐的发现了席翠的好。一个好的女孩有人喜欢这不算什么,毕竟人家席云剑是席翠的旧主子。可再多一个人惦记那就不同了,席翠再怎样现在都是他屋里的人,南宫宇峰这样明晃晃的盯着瞧怎样都让人不舒服。 席翠原本低着头听着,可忽然几个人都不出声了,不禁抬头,入眼的却是一双灼灼发光的黑眸…… 第二十三章 生辰宴 南宫宇峰的眼睛很漂亮,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席翠就是这么觉得。只是当时那个眼神太过冰冷,让席翠不敢直视。而此时却大不一样了,这双眼睛似是一汪清澈的泉眼,让人忍不住想要浅饮轻啄,舍不得错过。 待席翠回神过来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色令智昏”!都说美色误人看来这美色不仅仅能用在女人身上,放在男人身上也是一样,甚至更加可怕! 见到席翠看着自己有那么一刻的失神,而那份失神意味着什么南宫宇峰再熟悉不过了。不知道多少女人见到自己都是那副表情,每次他都是不厌其烦的避开,可这次居然有一丝小小的得意。 不尴不尬的谈话终于在午膳前结束了。王少岩留他们用了午膳,席翠本来应该侍膳的,可王少岩却叫了两个别的丫鬟过来,让席翠不用伺候了。席翠当然是乐的自在,那几位爷每一个是省油的灯,一个不小心都是麻烦,她才不想招惹呢。 喜梅原先应该在偏院休息的不知怎的知道了席云剑过来的消息,竟站在院子里发了许久的呆,然后也没等他们出来就木然的离开了。这些没人知道。 云剑走得时候,芸婷拉着他的手死活不放。最后还是王少岩将席翠叫来才哄住了她,却也让云剑得以跟席翠当面告了别。临走席翠想起他之前总说起的骠骑大将军大选似乎就在这个月,于是问道,“少爷之前说最近很忙,可是为了骠骑大将军一事?” 云剑点点头,有些失落地笑道,“说起来无论文试还是武试我都有些把握,只是中选之后就该随军去西南边境了。父亲说那边局势越来越紧张,我们估计连训练的时间都不会有了……”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侯爷夫人身边马上就会连一个陪伴在侧的孩子都没有了。联想到之前夫人对自己说过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席翠忍不住说道,“还请少爷请务必保重身体,不光是为了你自己,还要为了侯爷,夫人,还有小姐……”想到他对自己的那份心意,此去战场吉凶难测,就算是能活着回来也不知何年何月了,觉得自己不能太绝情,于是小声说道,“奴婢也会在这里为少爷祈福,跟小姐一起盼着少爷回来。” 听她这么说云剑一阵欣喜,笑道,“若我平安归来,定会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他想到席翠的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她还是自己的人,到时候还了她身份,迎娶她过门母亲说了不会阻止。三年,席翠,你且安心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回来,给你想要的一切。 南宫宇峰也想说话,可是不知道说什么,席翠又没看他,只好悻悻而归。 接下来两天都相安无事,终于到了王少菊生辰这一天。 老太太早早就被人送宁居接了出来,坐在和居的正厅等着。刘氏安排好雅居的人手,又慌忙跑到和居照看。这种场合本应该由芸婷出面从旁协助的,可芸婷那个样子显然帮不上忙。刘氏一边忙碌着一边抱怨,幸亏玲珑多少能搭把手,这个时候她忍不住想自己的儿媳妇若是玲珑该有多好。 门口迎接宾客的是席翠跟刘氏身边的大丫鬟小环,还有几个府上的管事妈妈。席翠认识的人不多,站在那里只是笑着迎客却实在是帮不上大忙。好在吴嬷嬷之前出手阔气,几个管事妈妈卖人情给她才没让小环把她弄得太难堪。 宾客差不多来齐了,大家坐着,戏台子上唱着戏,瓜果小菜上着,却是不见正式开始。席翠看刘氏跟老太太相护看了一眼都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就知道真正的大人物应该还没到。 像这种宴会,一般都是后宅夫人小姐之间相护进行的,男人们一般不参与。因此王家的男人们几乎不出现,王少岩也就在早上请安的时候遇上王少菊亲手送了她一对玉如意也就照旧出门了。王尚书则是昨日就叫人给雅居搬去了几盆名贵的花草算作礼物了,连人都没见着。 此刻站在大门口迎接贵人的自然全都是女人。后院那些宾客们都是人精,都不用互相沟通就心有灵犀的都在那恭敬的候着。等谁?当然是等皇后娘娘了,来王家姑娘的生辰还要王家两个女主人亲到门口迎接的除了皇后娘娘还能有谁? 远远地街尾出现一辆明黄色马车,挂着龙旗,摇着金玲。马车有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领着开路,中间随行的是几个太监模样的宫人还有几个宫女,后面浩浩荡荡的跟着几十个亲兵。这架势除了皇家还有谁敢摆? 老太太看着马车远远的驶过来,目光一点点放冷。她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知道皇后娘娘今日摆这么大的排场就是为了在她这个母亲面前炫耀。那日进宫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坐在高高在上的凤椅上,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她这个做母亲的却要俯身给她行礼,她竟坦然的受着,一点都不动容。今日估计还要有那么一次,罢了。到底是自己做的孽,她还是恨了她…… 马车停下来,先出来的是花锦。花锦站在车前左右看了看,这才转身掀起车帘,一只青葱玉手伸出,随之而来的是手腕上叮当作响的七彩琉璃镯。皇后娘娘终于出场了,一身明黄色凤袍,迎风而立,朝服的凤纹尾羽上镶满了一粒粒细小的珍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再配上极尽奢华的黄金头面,让看见的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这是一种高不可攀的无双风华,没有人能在这样的人面前面不改色,这才是真正的母仪天下,仪态万千。 四下跪倒一片,皇后千岁的喊声此起彼伏。王皇后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唯一一个没有下跪只是俯身的人,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一个让她爱不得,恨不得,打不得,杀不得,又避不得的人! 她没有叫起,只是搭着花锦的手下了车,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就走了进去。身后的人自行起身,没人敢有半句怨言。似乎皇后娘娘忘了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 王皇后所到之处尽是跪下高呼千岁之声。终于到了后院站到众宾客面前,声音才算是停下来。木妈妈搀扶着老太太坐在主位的左边,皇后坐在右边,刘氏坐的靠下一些却仍在台阶之上的高处。其他人则按照之前排好的位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皇后看了看台上正准备重新开锣的戏子们,笑道,“选好戏了?都选了些什么啊?本宫看看。” 刘氏赶紧将戏折子递过去,“没呢,让他们先敲打着显得热闹。大家知道娘娘要来,都想着先让娘娘选。” “弟妹真是见外了,自家人讲究这些做什么。今日我可不是端着皇后的身份来的,我今天啊是咱们少菊的姑母,”说着对少菊招招手,“少菊过来叫姑母瞧瞧,啧啧……倒不是我这做姑母的自夸,你看看咱们少菊出落得,怕是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王少菊笑着低头不语。皇后娘娘笑着扫向坐下众人,“刚才一直低着头都没仔细看,下面坐着的姑娘们都不错,到底是年轻啊……一个个的跟鲜花似的……都不要拘着,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千万别因为本宫坏了你们的兴致。” 这位娘娘话说的真心好听,脸上的笑也演得真切。可谁都不是傻子,您要不是端着皇后娘娘的身份过来,您穿一身凤袍,摆这么大排场干嘛? 戏折子在皇后手里,可人家就是不点戏,谁都不敢支声,大家就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事啊。谁都知道,皇后娘娘绝对不是忘了点戏这回事,一定还有别的东西等着呢。于是大家也不着接,都静静的候着,竟然不觉得冷场。皇后娘娘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转身看着刘氏,“弟妹,怎么不见少岩媳妇啊?这种场合王家长媳不出面怎么行?” 王少岩娶了这个席芸婷之后身体竟然真的好起来了。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皇后对芸婷改观,加上前几日少岩进宫央求自己今日来了这里无论如何要给芸婷撑撑场面,她平日就最疼爱自己这个侄儿,怎能不允。听少岩说王李氏居然提出愿意帮他护着芸婷,还说老太太此番变了许多,这个女人之前就诡计多端不择手段,她倒要亲自看看她对芸婷的态度,究竟是不是存有其他目的。 刘氏怕芸婷出现丢了自家脸面,竟在请安的时候专门吩咐席翠不要让芸婷出现,连老太太那里都只能说上次的病没好,需要静养。席翠早料到会是如此也没多说什么,安排青儿和另外几个小丫鬟卡着芸婷,想着自己忙完这边就回去,刚好小姐还落得清净。 可她怎么能想到皇后娘娘会来这么一下呢? 刘氏见皇后问起,赶紧说芸婷之前受了风寒一直没好,不便出来迎客。说着还将席翠拉出来,席翠按照之前的说辞顺着她的话回了皇后。 皇后听完也没说什么,对着花锦说了几句,花锦笑了笑点点头,走到席翠跟前,小声说道,“咱们娘娘出宫的时候带着御医呢,既然少夫人病了就顺便叫御医去看看。席翠姑娘前面带路吧……” 怎么办?芸婷已经好了啊,这个时候怕是正在院子里荡秋千呢,花锦还用带着御医去吗?自个过去一看就知道没病了好吗?席翠只好看着刘氏。 刘氏却像根本没看见席翠似的,只顾着跟皇后娘娘说话,只听她说道,“娘娘是少岩的姑母,在少岩眼里您这个姑母可比我这个母亲还要亲近。芸婷虽然受了些风,也用过几天药了,要都是一些外客自然不便出来相见,可娘娘是一定要见的。说起来,他们成亲之后少岩一直忙着都没能进宫谢恩,还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及时提醒的过。娘娘可千万别怪罪了孩子才好。” 这两面三刀耍的!席翠由衷的佩服。花锦对自己说的话声音很低,刘氏站的那个位子应该是听不见的,她投过去的眼神刘氏也没看,她怎么就能知道皇后娘娘接下来要干什么?只是花锦动了动她就猜到了吗?之前听说刘氏不简单,没怎么觉得,如今看来何止是不简单啊! 坐在下面的人恐怕更不明白吧?在她们那里只能听到皇后要见芸婷,王夫人说芸婷病着不方便出来见外人,但是皇后娘娘跟自家儿子的关系比亲娘还好,根本就不是外人,就算是病着也要见。 看似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就能摆出这么大的乾坤,席翠真的望尘莫及。 于是席翠乖乖将芸婷请来。 两人一路商量好了,到了皇后跟前,先跪下请安,然后让坐哪坐哪,最好别说话,皇后娘娘要是问了芸婷问题,该怎么回答听席翠的。 芸婷对于自己见过的人还是记得很清楚的,这是她第二次见皇后自然知道是谁,很听话的跪下来,请了安。皇后娘娘笑着虚扶了她一把,让她起身。然后叫人在刘氏下手的地方给她放了一张椅子,芸婷规矩的坐在刘氏旁边。席翠站在她身后,旁边站的是玲珑。 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才想起来还没点戏,然后含着笑把戏折子拿出来,随意点了几个,台子上就敲打起来,场面也热闹了不少。 王少梅跟王少菊并排坐在一起,几个同龄的小姐凑过来同她们说话,看样子是相识的,倒也不算拘谨。 一些家里有未婚儿郎的夫人们凑在一起,相护品评着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年轻小姐们。一般能跟着当家主母出席这种场面的都是未说亲的小姐们,这些夫人们也可以放心的选看。王家这一对姑娘坐在那里,一个如清丽脱俗的水仙,冷艳高贵。一个似雅致出尘的芙蕖,暗香浮动。再看看王家如今这权势,两位姑娘较之公主又能差多少? 几出戏看完就该宾客们献礼了。皇后娘娘自然是第一个,只见她对着花锦点点头,花锦就去了后面,不一会花锦再次出来的时候,身后领着两个太监,抬着一个一人高的屏风一样的物件。因为有红色绸布盖着,谁也不敢猜里面是什么。 皇后待太监将东西放稳之后,站起来,对少菊招招手,示意少菊到自己身边来。然后指着那东西对少菊笑道,“将绸布扯下来看看。” 王少菊慢慢走到跟前,伸出小手轻轻一拽,红绸瞬间滑落,一张四面屏风映入眼帘。此屏风用的是皇家御用的金丝楠木,发散出阵阵暗香,四个风面上綉了不同的四幅名画,分别是《唐宫仕女图》,》《捣练图》,《簪花仕女图》,《挥扇仕女图》。 王少菊惊喜的看着皇后,一时竟忘了改如何行礼了。皇后笑着拉着她的手走到屏风另一边,竟是完全不同的四幅美人图,虽不是已作古的名人之作,却也是当今难得的好画。最可贵的是这是双面绣啊! 如此大面积的双面绣就是宫里的绣娘也要预备很长时间的吧?皇后娘娘居然为了自己的生辰早早就开始预备礼物了? 台下的夫人小姐们从王少菊惊叹不止的神情看出了什么,有人大胆的侧身看另一面,皇后干脆叫人把屏风翻转过来。台下一片惊叹,原来是双面绣! 对于大家这种表情,皇后娘娘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是皇后送的东西自然要非常人所能及。 皇后的礼物拿下去之后就该芸婷了。 当初挑礼物的时候王少菊并不曾见过那一套鼻烟壶。原以为芸婷送自己的那幅画就是礼物了,此刻见有人提及要芸婷送礼怕芸婷被人为难,自然是要站起来替芸婷解围的。王少梅却将她拉住,她认识台下那第一个站起来让芸婷当众献礼的小姐,礼部侍郎曹大人的二小姐,此人跟玲珑关系不错。这个时候冒出头来定是玲珑唆使的,蠢货被人当枪使了都不自知。玲珑是在拿这个笨蛋试探皇后此番对芸婷的态度呢。这背后少不了母亲的手笔吧? 皇后看着那位曹家小姐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并未改变,只是眼神泛出微不可察的寒光,席翠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她在王尚书那里见到过,王少岩那里也见到过,如今在这位王皇后的眼中再次见到,果然是王家人骨头里流着的是一样的血。 芸婷看看席翠,席翠笑着点点头,扶着她站起来,走到王少菊面前,“妹妹,这是嫂子送你的第一份生辰礼物,希望你喜欢!”席翠将早已准备好的盒子放在王少菊面前,笑得很是沉稳。 芸婷目光清澈,席翠笑得坦然却让王少菊很是意外。之前不是送过了么?怎么还有? 王少菊还未打开盒子就听见曹家小姐不屑的声音,分外刺耳,“王三小姐喜好字画是众做周知的,怎么王少夫人这个嫂子却不知道吗?” 芸婷觉得这个人很讨厌,一点礼貌都没有,喜欢不喜欢的少菊都还没说话,你那么着急做什么?于是想也没想就开口了,“我送的就是字画,只有画在纸上的才是字画吗?” “表嫂说的甚好!有些人本就是井底之蛙还敢小瞧别人,也不看看,母后送的字画不就是绣在布上的么?无知不是罪过,但出来丢脸就不太好看了……”芸婷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清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第二十四章 生辰宴2 “表嫂说的甚好!有些人本就是井底之蛙还敢小瞧别人,也不看看,母后送的字画不就是绣在布上的么?无知不是罪过,但出来丢脸就不太好看了……”芸婷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清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端庄秀雅的中年贵妇立于门口,一身深蓝色织锦长裙加身,点点白梅绣于裙裾,微风吹过,似有梅香暗涌,白色织锦束腰系与腰间,上面银线镶穿的淡黄色翡翠珠盈盈闪闪,与坠在腰间的五彩璎珞流苏宫绦交相辉映,甚是耀眼。 她的手轻扶着身着一个淡粉色绛纱衫的妙龄女郎,十六七年岁,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凤眼圆睁带着怒气却不失可爱。 席翠认得她们,妙龄少女便是有过两面之缘的朝阳公主,方才开口说话的正是这位,而她身边站着的那位夫人则是礼王妃,南宫宇峰的母亲。 两位在丫鬟小厮的簇拥下往前走,刘氏赶紧起身迎接,王家姐妹自然也要跟着过来。在座各位几乎都要站起来恭迎一下,除了皇后依旧稳坐如山。 朝阳公主快步走到皇后跟前,福身敛裾,“朝阳见过母后。” 皇后笑着虚扶一把,佯怒道,“昨日你母妃过来说你今日不与我同来了,还以为你有别的事不来了呢,没想到是与礼王妃约好了。你倒不怕母后心里酸?” 朝阳羞红了脸笑着跺跺脚。 礼王妃赶紧过来行了礼,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是臣妾硬拉了朝阳公主陪着的,您知道臣妾身边就宇峰一个孩子,成日板着一张脸,没得让人生气。臣妾看朝阳公主整日笑呵呵的,打心里喜欢,难得与公主投缘,亏得公主性子好不嫌弃我这老妇人无趣。” “哎呀母后,王妃,咱们就不要再说我了。今天可是王三小姐的生辰,我可是来贺寿的,不能借着您二位的口抢了寿星的风头!”朝阳说完就笑着走到王家姐妹身边,准备坐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来,看了看刚才说话的曹家小姐,“刚才可是你说我表嫂么?把你准备的礼物送上来跟表嫂的放在一起我瞧瞧。” 这位可是公主啊,曹家小姐就算不喜也只能乖乖受着。亲手捧着一个盒子走过来,朝阳已经坐在王家姐妹身边了,见她过来看了一眼,故意装没看见,可这装得也太粗糙明显了,连芸婷都知道她看到人家姑娘了好吗?芸婷刚要开口,被朝阳一把拉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表嫂这样的身份怎能站着?坐我旁边就好,东西放在那里,不是有席翠在那么?” 于是场上站着的就剩下了席翠跟曹小姐。曹小姐的小脸都黑完了,自己一个堂堂千金小姐如今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一个丫鬟站在一起,还是个傻子的丫鬟,这叫她日后如何抬起头来做人?可偏偏朝阳公主的身份摆在那,人家就是堂而皇之的欺压她又能如何?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曹夫人一脸的阴沉却是更多的无奈,给自己女儿使眼色,意思很明显:忍一忍谁让人家是公主呢! 两个盒子都打开,曹家小姐拿来的东西其实也不错,一枚精致的梨木雕花折扇,梨木应该是沉香熏染多年的浸香梨木,清香怡人。扇面上一面是卫夫人的《淳化阁帖》,另一面是王献之的《为桓温书并画乌牸驳牛扇》。见王少菊看着自己的礼物之后眼睛闪出一丝欢喜,曹小姐就得意起来。笑道,“原来不是想要王献之的话,听闻卫夫人是书圣王羲之的授业恩师,还想着这边画上王羲之的画是最好的,可惜没能找到原本。但到底王献之乃是王羲之之子,也不算失了我的本意,还望三小姐喜欢。” 王少菊刚看到扇子其实是欢喜的,可听她这么一说像是将书圣父子拿来比对评说,功利心太过明显,言辞有太过肤浅,因着这送礼的人对这份礼怎么也无法喜欢了。 朝阳只当什么也没看见,拉着少菊说道,“你该先看表嫂的!别人不懂尊卑咱们可不能失了长幼秩序。”说着对席翠使了眼色。 席翠赶紧将东西端到王少菊面前。才看到那个盒子的时候王少梅就猜出来里面是什么了,自然没多少惊奇。可王少菊是第一次见这套东西啊,光是一个个光泽透亮,做工精细的羊脂玉小葫芦就已经让人爱不释手了,在看到上面细致入微的画面,格调典雅、笔触精妙的内画,人物表情丰富,栩栩如生,山水意境深远,气韵生动,花草清新艳丽,色泽光鲜。每一个拿出来都是一件让人惊叹的杰作,更何况这一盒子整整十二枚! 王少菊激动地站起来,一个个的小心翼翼捧在手里,这哪里是喜欢,分明就是喜不自已! 身边座位相邻的几个小姐们也都忍不住凑过来观看,解释惊叹不已。 朝阳得意的拿起一个,捏在两个葱白手指之间,对着阳光看着,惊道,“席翠这是上好的羊脂玉啊!端看着颜色我还以为是琉璃呢,没想到居然是玉!还有这样通透的羊脂玉吗?我在皇宫里都没见到过!” 席翠一脸的恭顺,全无半分得意逾矩之色,言道,“禀公主,确实是羊脂玉。少夫人知晓三小姐喜好字画专门为小姐预备的。” “哦……”朝阳将东西放回去,一脸谄媚的看着芸婷,“表嫂,来年我生辰你也给我一套这样的可好?” 芸婷愣了一下,看看席翠。席翠笑道,“公主金枝玉叶,生辰礼物怎能收与别人一样的?即使您与咱们三小姐是表姐妹也不妥当。咱们少夫人喜欢公主,到时自会给公主意想不到的惊喜。” 朝阳一听这话马上喜笑颜开,对着席翠笑道,“还是你会说话,我听着就高兴。” 一时间许多小姐围上来看玉壶竟无人理会曹家小姐了,那位小姐黑着脸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回头看看站在刘氏身边的玲珑。刘氏回头看了看玲珑,玲珑得了眼色,笑着走到曹小姐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抚了一下。笑着对众小姐道,“大家切莫着急看礼物,这会还是赶紧将自己的礼物拿来一起分享一下,可没多少时间了,眼看就要开席了。”说着不动声色的走到曹小姐身边,随着众小姐退回座位的时候一起下去了。 朝阳公主也是带着礼物来的,可那礼明显就是没用过心思的,一副名家古画,大概是从皇上那里顺便要来的。其他小姐送的也多是些与字画有关的,却多多少少离不得纸品,无甚新意。 随后就是宴席开始,芸婷被安排在主位。看看都是什么人。皇后,老太太,刘氏,礼王妃,朝阳公主,王家姐妹,还有她。这个组合分明是让人不能好好吃饭的意思。皇后身后站着花锦侍膳,老太太身后站着木妈妈,刘氏那里是玲珑……朝阳公主跟礼王妃相邻,紧挨着芸婷坐着,不巧的是朝阳没带随身丫鬟,跟着礼王妃的丫鬟站在她们中间伺候两个人。席翠另一边是玲珑,她当然不愿意跟玲珑靠太近,于是自然而然的站在了芸婷跟礼王妃之间。 然后小遗出现了,他扯着席翠的衣袖,“礼王妃最近心火太大,你给她加一些清淡的吃食,她不吃鱼虾的哦。” 什么意思?我站在这个位子只是避开玲珑不是想伺候两个人好吗? 小遗当然听得到她心里的想法,却是没理会,自顾自说道,“礼王妃随身的帕子在她的丫鬟那里,她等会一定要用你这边递过去最是顺手。不要抱怨,讨好她对你有百益而无一害……” 这讨人厌的……席翠心里的骂声还未落下,就见礼王妃的身子微微像这边侧过来。该是要用帕子了,想想自己站的这个位子确实递帕子很顺手。于是悄悄将自己手里的帕子送上去。礼王妃看都没看拿起来轻轻擦了嘴,不经意看了一眼手里的帕子。这才发现不是自己平日里用的,香味有些陌生。于是她看到了席翠,此刻的席翠恭没顺目的低头站着,还是当初第一眼见到的那副规规矩矩的小丫鬟样子。想起自己刚才不过一个小动作她一个从来不曾伺候过自己的居然能猜到自己是要什么,忍不住满意的点点头,是个有心思的。 朝阳公主吃东西很挑剔,礼王妃的丫鬟忙于伺候这位几乎顾不过来自己的正主了。好在出门之前王妃吩咐过有什么事情先紧着这位公主来,谁让自己的儿子不懂事一点面子不给人家公主留呢?害得她这个亲娘要跟在后面为他善后,他与公主的婚事皇后提起过多次,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他这么一再得罪下去,万一哪天惹怒了这位谁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席翠给芸婷夹了菜之后不小心看了王妃这边一眼,那个丫鬟不是她带来的么?难道真如小遗所说要自己伺候这位了?忍了忍没忍住,就着面前那些菜,从里面选了几样清淡可口的放到王妃面前的小盘里。王妃不由再次看看席翠,还是规规矩矩的站着,刚才做的事情仿佛就是自己的分内之事,脸上没有丝毫邀宠之色。再看看她为自己选的菜就像伺候了自己多时知晓自己适合清淡的吃食一样,每样都让她很满意。于是内心对席翠的好感又一次提升。 宴席结束,这边年轻小姐们真正大显身手的时候才真正开始。不过那些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小姐们争奇斗艳的舞台,芸婷既然出嫁自然是不用参加的。席翠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扶着芸婷找个地方坐一会。 原是应该跟那些夫人们一起坐到正房大厅里去的,可是芸婷不想过去,刘氏更加不想芸婷过去,那些夫人是什么人?一个个全都是修炼多年的人精,就是刘氏自己与她们说话都要思虑再三才敢出口,哪里能叫芸婷去应付她们。到底是自己的儿媳妇,连带着自己也会跟着没脸面。 皇后可是受了少岩的托此番前来是要给芸婷长脸的,自然不能顺了刘氏的心意。才坐下来见芸婷没跟来,马上就问起来。刘氏只好打发小环出来寻找,很快她们主仆就被带了回去。当着众夫人的面,皇后赏了芸婷一套赤金头面说是早就准备好的侄媳妇见礼,可惜她没能等到侄媳妇进宫来取只好巴巴的送来了。 那些夫人们嘴上没说什么心理大概也清楚了,皇后这是认可了这位王家少奶奶了。有几个之前在刘氏跟前通过气,想着芸婷是个傻的,刘氏迟早留不下她,自己家的姑娘随时准备好续弦的都在心里打起了暗鼓。刘氏再怎么样都要给皇后面子,席芸婷看来暂时安稳了。自家的姑娘还是早早相看别家的好,万一自己这想法传到皇后的耳朵里就麻烦了。 皇后把事情做到这一步,刘氏也猜出了几分意思。同时她也知道这里面少不了王少岩的手笔,她扣着手心看着芸婷,一个傻子而已,怎么就能让王少岩如此在意!她的儿子身边站着什么样的女人应该她来选! 自始至终老太太都没怎么开口。皇后由最初的怀疑试探道如今的坦然接受,看来她真的是变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独断专行的狠厉女人了,到底是老了……心里这么想着,究竟是自己的母亲,她是想要找借口原谅她的,可心里有一口气始终咽不下去。就算做到对她不再刻骨铭心的憎恨,也做不到真正的原谅。 所以她根本没去看她。 时间差不多了,老太太找了个借口就回去休息了。 有几个夫人坐了一会因为皇后在也不好像平日里那样说话,干脆出去看小姐们戏耍去了。很快正厅里就只剩下皇后,刘氏,还有芸婷了。皇后看芸婷心不在焉的坐着,就对席翠使了个眼色,席翠赶紧带着芸婷出去。花锦跟在她们身后,在她们离开之后将门关上,里面发生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皇后看了刘氏许久,才慢慢开口,“我知道你不喜欢芸婷,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心急啊?芸婷刚一进门少岩的身体就好了起来,外面人都看芸婷是少岩的救命恩人,你要在这个时候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别人会怎么看王家,怎么看少岩?” “娘娘教训的是,这些我自然要顾及。所以我并未让席芸婷为难,只是给她一些警告不能让她拿着一点恩德就拿捏住少岩。只要她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动了她长媳的位子,只是少岩的身份无论如何要配一个身份得当的正妻才好,总不能叫他被人小瞧了去。”刘氏说着就要流眼泪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实在是为难,一心为他们几个儿女操劳,不想一个个的都怨了我,不与我亲近。姐姐你如今也要说我吗?我在你们王家这些年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哪一样出过岔子?如今老爷与我离心,偏宠着那些个姨娘,儿女也不理解,我真是越想越觉得心里苦……” 皇后见她这般样子还能说什么,只能好言好语的劝了几句。少岩也就是怕刘氏为难芸婷,既然刘氏已经说了不为难于她,芸婷身边有个最是守规矩的席翠看着,岂会是不安分守己的?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不错了,刘氏是什么样的人她是知道的,按理自己虽是皇后也没有权利插手王家私事,刘氏隐忍不发已经是顾及自己的身份了。 事情已经办完,皇后就要回宫了,刘氏一个人送到大门口,看着车驾渐行渐远直到消失才回身进了院子。 朝阳公主似乎对那些闺阁小姐们的事情没多大兴趣,只顾缠着芸婷跟席翠不放。别人不知道她们,她朝阳可是了解得很。芸婷只要有外人在的时候说话做事都是席翠安排好的,所以与芸婷相交一定要先跟席翠相交才行。 三个小姑娘回到露居说话,也不拘谨,礼王妃寻来的时候还没进院子就听到朝阳的笑声。昭阳公主她是了解的,虽然活泼可爱却高傲得很,一般的世家小姐想要结交与她大多都是碰一鼻子灰,芸婷怎会得到这位的青睐? 可当她站到门口看到里面的情形才真的吃了一惊。朝阳跟席翠头碰头靠在一起,芸婷气定神闲的坐在她们对面,三人围着一张棋盘像是在下棋,又不像下棋。 “公主你这样不行,小姐故意把那边留下就等你上当呢!”席翠的身子挤了挤朝阳,朝阳毫不客气的回报回去,两个小身子挤在一起,及听见朝阳气急败坏的说道,“席翠你这叛徒,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人,咱们一起对付她的!你倒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看芸婷那得意样!” 然后就是芸婷呵呵的笑声,“朝阳你们又输了,就跟你说要听席翠的嘛,你老是自作主张!输了吧……” 朝阳忽然挺直了腰杆子坐好,看着她们,“你们,你们两个不是合起来耍我吧?” 接着三人就相互看着大笑起来。 第二十五章 礼王妃 礼王妃站得远根本不明白她们怎么会笑得那么大声,全没了大家闺秀的风范。可没等她走几步,看到三个人鼻子上,额头上花花绿绿的东西马上明白了。 正在大笑的三人余光扫到有人过来,赶紧将脸埋下来,头碰头用帕子慌乱过的擦拭。 礼王妃轻咳一声,道,“好了,别擦了,我都看见了。赶紧去洗洗,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的算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三个人一溜烟全都不见了。过了一会,从屋里出来三个干干净净的姑娘。居然连衣服都换了?礼王妃笑着看了看她们,“你们刚才在玩什么?这么认真连有人过来都不知道。” 朝阳公主笑着挽起她的胳膊,“王妃你过来也不先叫人通传一声,害得朝阳又丢了一次脸。” 礼王妃脸上笑着心里却全然明了了,刘氏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了。这露居伺候的下人怕都是刘氏的人吧?下人怎么办事全看自己主子的态度,她一路走来见过几个对自己行礼的下人却没有一个过来这边通传的。可见芸婷在刘氏心里是个什么地位,也就是芸婷这样没心机的媳妇能由着她这般拿捏,随便换个别人过来怕是热闹的很啊。 席翠奉了茶又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一边。她都已经尽量保持低调了,可总觉得礼王妃的目光时不时的放到自己身上。面对那双跟南宫宇峰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席翠的心里开始紧张起来。偏偏这时候小遗又出来捣乱,拉着席翠的手,说道,“你可得抓紧机会好好巴结好了这个礼王妃,不然日后有你苦头吃的!” 席翠不想理他,就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礼王妃说话了,“席翠是吧?刚才在宴席上你倒是机灵得很。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我那个时候是要帕子的?” 席翠傻眼了。怎么办?都是小遗害得!硬着头皮上吧,“禀王妃,奴婢是猜的。当时奴婢刚好在旁边伺候,看王妃动了一下,想着您大概是需要什么东西,宴席上需要的左右不过是帕子什么的。于是奴婢就大胆给您递了过去。” 礼王妃想了想,也说得过去,又问道,“你给我布的菜怎么全是清淡的?” 编,绞尽脑汁也要编下去,席翠想着这次过去一定要逮住小遗狠狠的收拾一顿,否则就太对不起自己今日费的脑子了。只听她说道,“奴婢之前没伺候过王妃用膳,自然不知道王妃的口味。只是看之前那位姐姐给王妃的菜品都是一些清淡的,就想着照之前的样子给您侍膳总不至于犯错。若奴婢哪里做错了,还望王妃恕罪。” 礼王妃笑了笑,“没有,你做的很好,我很喜欢。难怪朝阳公主都喜欢你们两个,处事机警思虑周全,果然不错。” 朝阳马上凑过来,“怎么样?王妃,朝阳的眼光不错吧?我看上的人都是好的!” 席翠按住心里想笑的欲望。公主您真敢说,就您看上的那位礼王世子也算得上是好的嘛?别人席翠不敢说,可于她而言确实不敢恭维。 礼王妃怕朝阳又要扯到宇峰身上,,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你们刚才在玩什么?似乎芸婷玩得比较好啊。” 朝阳立马泄了气,指着桌子上的围棋,“就是下棋呗。上回席翠就炫耀说自家小姐的棋艺高超,我以为是吹牛呢,没想到今日一看果然是厉害。起初我一个人根本赢不了她,后来强拉着席翠跟我一起,才面前赢了她一盘,可是很快就又输了好几盘了。” 礼王妃看着芸婷,有些不太相信。不是说这孩子是个痴傻的么?如何会下棋?可刚才所见绝不是幻觉,一时间对芸婷也充满了好奇。 芸婷却是一点都不谦虚,笑道,“我娘才厉害呢!连教我的夫子都下不过我娘。我跟娘下棋,每每都是输的。”说着脸色竟悲伤起来,拉着席翠的手撒娇似的摇晃着,“席翠,我想我娘了,你想她吗?” 席翠笑道,“小姐放心,夫人也一定记挂着小姐的。等吴嬷嬷回来我们好好问问她夫人的情况可好?” 芸婷点点头,她心里其实最想的是回侯府,可是就算是她也能明白此时此刻想要回侯府已经不可能了。 礼王妃到底是做人母亲的,看到此番情形难免唏嘘感慨。朝阳却不明白,于是问道,“既然想你娘了就回去看看啊,侯府离王家又不远……” 这是她心里的想法,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礼王妃是将她当自己的儿媳看待的,可这位公主似乎全无做人儿媳的本分,嫁了人的姑娘娘家岂是说回就能回的?凭着她公主的身份一旦嫁过来,自己这掌家的权利定是要交出去的,可眼前这位真的能担得了礼王府那个担子吗? 可别到最后要让自己成天跟着善后,儿子没成亲她帮着儿子善后,儿子成亲了她再帮着儿媳妇善后,这传出去礼王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不行,这件事还是再看看。的亏了宇峰那小子坚决不肯应下这门亲事,说是要出去历练一番,最初自己还不同意,现在看来还是拖上两年再看看。 芸婷听到朝阳这么说自然也会心动,可当她看着席翠的时候,立马安分了。席翠的眼神告诉她这是早就说好了的,不能回去。虽然她不理解,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就要说到做到,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礼王妃自然看到了这对主仆的互动,有些惊奇却没有出声询问。席翠到底是慧能大师选中的姑娘,定是有常人所不及的本事的,芸婷这样的人身边没有一个这样的人确实是不行的。 这个时候只能再次将话题岔开,于是席翠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说道,“坐了这么半天我倒是给忘了,咱们小姐之前做了一些梨膏呢。”说着对朝阳公主微微一笑,很是狡黠,“朝阳公主你可能没见过这么色味俱佳的梨膏哦。” “你就会夸赞你家小姐,从你嘴里出来关于你家小姐的那句话不是好的?拿来我看看!”朝阳公主笑道。 席翠笑着应下,对礼王妃福身告退了。不一会从里面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小碟子,都用银盖子盖着。 席翠将小碟子一人一个放在两个人面前,然后慢慢取下银盖。 五六个色泽通透的白莹莹的小玉盘上端端含苞着一朵朵嫩绿色的花芽,一点点嫣红的蕊从花心透出来,很是诱人。 “这是梨膏?”朝阳看着眼前的吃食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仿佛从哪里下手都于心不忍。 席翠点点头,笑道,“咱们小姐会做各种点心,一样比一样漂亮。而且吃过之后唇齿留香,保证回味无穷。” 礼王妃看着眼前精致的点心,这样的糕点让人怎么忍心下口呢? 席芸婷真的是痴傻的么?刚才听她说话的语调,却是与常人不同,可这些东西拿出来却是常人所不能及的。看来傻归傻,她却并不是一无是处的,甚至在某些方面要胜出常人许多,这样的人配王家公子倒也不亏。刘氏心思太重了。 几个人又坐了一会,才起身告辞。礼王妃临走,看似无意,却又不是无意的握了握席翠的手,笑道,“你家小姐有你伺候着确实不错。但是这露居到底是清冷了些,跟你们姑爷说一声,再找一些老实可靠的进来伺候着,你能轻松些,他也能轻松些。” 席翠笑着应下。 人走之后,席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琢磨礼王妃的话。当她看到在门口晃了一下却没有进来的小丫鬟之后立刻明白了。 礼王妃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这些丫鬟竟没有一个主动过来伺候的,还有她进来的时候门口明明有人在却不进来通报。现在她一个一等丫鬟收拾桌子那几个小丫头只是看看。再想想平日里,这些人面上还算恭敬,可只有王少岩在的时候才会主动干活,芸婷有事情都只会找她,所以这些小丫头基本上都在闲着。除非有人吩咐,否则就在旁边闲晃!领着丫鬟的份例干着细作的伙计是吧? 看来真的需要找机会把这里整治一下了。礼王妃果然是个通透人,这件事只能靠王少岩帮忙,靠她一个小丫鬟能做什么?就算是芸婷也拿不了事吧? 礼王妃跟朝阳分开之后自行回了王府,没想到自己一贯不沾家的儿子居然在屋里等着她。该不会是有惹下什么麻烦了吧? 见母亲回来,宇峰赶紧迎上去,王妃也不客气将自己的手搭在宇峰手心,没好气的道,“今天怎么这样乖巧?该不会是又闯祸了吧?” 南宫宇峰笑道,“看母亲说的,儿子我是那种人吗?今日左右无事可做,就想起许久没陪母亲用膳了,这才赶在晚膳之前过来找您啊。” “你不说我还真有些饿了。”王妃说着就要叫人,不想被宇峰抢先一步拍了拍手立马几个端着膳食的丫鬟鱼贯而入。立刻餐桌上就摆满了。 王妃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忐忑的坐下,却迟迟不肯动筷。这小子,平日里犯个小错也就对自己笑两下,再大一点的问题也就是撒个娇了事。如今这般架势是要干什么?他得犯了多大的事啊?想想最近都不怎么在礼王府出现的三皇子,王妃有种隐隐的不安。该不会又将三皇子打了吧?上回将三皇子打了一顿,一来只是些皮外伤二来两个孩子都才七八岁年纪,这事她找皇后跟贵妃求个情也算过得去。可现在两个人都已经十九岁年纪了,还都练了武若是真的动起拳脚来岂是一点小伤能完结的?再说了就算没受伤,人家是皇子啊,他只要是出手那就是大麻烦啊! 南宫宇峰根本没看到礼王妃满脸的不安,只是一劲的给王妃夹菜,眼看着她面前的小盘子里菜都叠放老高了王妃似乎还没动筷子,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母亲,你怎么不动筷子?不是说饿了吗?”南宫宇峰伸手在王妃面前晃了晃。 王妃回神过来,立刻拉下脸,“你老实交代到底把三皇子怎么样了?伤得很严重吗?” 南宫宇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母亲说什么呢?我都好些天没见到三皇子了,能把他怎样?” “你别诓我!若是无事三皇子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找你?” “这哪跟哪啊!过几日就是骠骑大将军选拔了,我这些日子一直跟席云剑在营地上训练比试,他自是知道我没时间招呼他,所以才不来找我的吧。怎么你今日遇上朝阳说他受伤了?还说与我有关?这丫头也太……”说着就要站起来。 王妃赶紧拉住,“没有,朝阳压根就没跟我说起三皇子。”过了一会,动了动筷子,马上又放下,说道,“你还是先把话说清楚吧,平白无故的这么献殷勤我就是你娘都怕吃了不消化!” “我就是想陪你吃顿饭,你看你都想什么呢?过几****要是选上了那可就随军出征了,到时候想见你都难了,这才想着趁现在多陪陪你,可没想到你却这样想我!” 他这么说勾起了王妃的伤心来,拿起筷子加了一口菜,眼泪就出来了,“你难得又一次孝心,却也不会想的周全些。我近日肝火太旺,不宜吃这些肥腻的,你看看你都给我放的是什么?还不如那个叫席翠的小丫鬟贴心呢,人家都知道给我加些清淡的菜。” 一提起席翠,宇峰马上来了精神。原本今日就是想要知道母亲有没有见过席翠,对席翠印象如何的。虽然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但是一想到今日母亲有可能会见到席翠,马上就心痒难耐,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母亲对席翠的看法。正在发愁如何将话题引过去呢,母亲竟然主动说起来了,正合了他的意。 王妃哪里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左右席翠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只提了这么一句也就完了。这下南宫宇峰不乐意了,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跟她说着闲话,看似有一搭没一搭,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他一直在把话题往芸婷身上引。 这孩子不会也看上芸婷了吧?虽然她今日见过芸婷之后也有几分喜欢可人家已经是王家的长媳了好吗?于是她只能将芸婷避开,可已经到了芸婷这边想要避开芸婷就只能说道席翠。 当王妃把话题引到席翠身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儿子的脸色变了。知子莫若母,如果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那她这些年就白养他了。这小子看上什么人不好,非要看上一个小丫鬟!现在还有一个朝阳公主在那摆着,今日又见到席翠跟朝阳公主那样的关系,他对席翠动了心思朝阳能答应吗?别说进门了,怕是做通房都没戏! 原本还想着就这么一个儿子送去战场太危险了,只当这次选拔是一次历练,到时候跟主考官打声招呼把他刷下来,既不用去西南边境的战场上,又不怕他跟自己闹腾。到时候在禁卫军里面谋个差事也就罢了。可如今看来还不如让他去战场呢?朝阳公主能不能娶尚需考虑,要推辞只能把他送走,还有这件事,想想还是去边境吧,一个办法解决两个问题。反正无论谁领军出征都是礼王相熟的,到时候打声招呼小心照看着就好了。听说西南边境的敌军也不难打。 她想这些事情自然就不再说话了,南宫宇峰只好追问,王妃却立马变了脸说了句吃好了,然后就起身走了。 坐到里屋,隔着纱帐看见原地发呆的儿子,礼王妃的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宇峰已经十九岁的人了,论理早该结婚生子了,可他性格古怪,对此事全不上心。有姑娘喜欢他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后面有了朝阳公主这件事更是连个上门说亲的都没了。可他明显不喜欢朝阳,就连自己私心里都觉得朝阳并非良配。 可眼下的情况看来,除非朝阳嫁人否则他是不可能再有别的说项了。可就算过上几年避开了朝阳他该多大了?到时候还能说到好姑娘吗?最关键的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表现出对一个姑娘的喜欢,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要亲手掐断这份感情,不知道日后这件事被他知道,会不会怨恨自己? 照理说席翠是个讨人喜欢的,抛开身份不说,宇峰看上这样的姑娘她也觉得眼光不错,可话能这么说事却不能这么做,一个人什么身份是注定的,岂能轻易改变?她说到底就是个丫鬟,即使有慧能和尚另眼相看也还是个丫鬟。她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跟别人的丫鬟扯上关系。 宇峰却不知道母亲只凭他一个眼神就想到了这么多,现在的他对席翠其实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想要见她,就是想到云剑跟席翠的关系他也只是不高兴,并没有所谓喜欢的东西被抢走的感觉,也没有想要抢回来的冲动。 第二十六章 来人 骠骑大将军大选其实真相与这个名字是有些出入的。大夏国立国虽然只有十年时间,可一统天下所经历的战乱纷争的时间要远远超过十年。跟着当今皇上策马沙场的那些功勋老将如今活着的都已经是垂垂老矣。淮安侯与王尚书算得上是这批人里头最年轻的两位了,可淮安侯多次受伤,如今的身体已经无法再上战场,虽手握兵权却在朝堂上并不强势。 如今能领兵出征的老将左右不过两三人,还都是年过六旬的老将。朝廷如今是文臣武将青黄不接,西南边境又再起争端。皇帝只能借着这个由头从年轻后辈之中破格选拔出一批武功身手不错的,再通过兵法演练结合武试成绩将他们划分等级,由老将军带去战场磨炼,既解了边境燃眉之急,又可借机培养一些年轻武将出来。 席云剑跟南宫宇峰就在其列。 王少岩此段时间一直忙个不停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比武那三天王少岩更是连家都不回了,席翠她们想知道云剑的成绩都没了门路。 好在五天之后,王少岩回了家。可话都没说几句,蒙头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席翠虽然着急想知道云剑的成绩却也不敢把人叫醒。终于盼到王少岩休息够了,沐浴用膳之后,他才慢悠悠的对芸婷跟席翠讲了比武场上的情形。 席云剑不负众望拔得头筹,南宫宇峰也不弱排在第二位,第三名叫段飞武将之后,第四名叫梁川,没什么身份背景。就连一直跟在王尚书身边的刘晨也拿了一个第十二名。这次一共选出了五十名少年将军,到时候会根据他们的成绩分配给不同的军衔,由孙老将军领着奔赴西南边境。 五十名少年将军!名字给的响亮,谁知道到时候能回来几个呢?给个如此漂亮的名号无非是让他们死的更加有荣耀一些吧?不给时间熟悉军营生活,没人教授带兵作战经验,一上来就直接上战场,能活下来的除非是天生将才否则多是去送死吧?带兵打仗的事席翠虽然不懂,可还是听侯爷说过一些的,兵书上说的东西再生动也都是死的,真正的战场除非亲身经历否则根本无法理智的面对,更别说冷静下来思索兵书上的策略了。新人若没有老人带着,想要活下来机会都十分渺茫,更别说打胜仗了。 拿了头功才能配得上骠骑大将军的名号,一品大将军,无上荣宠,真的能有人拿得起吗? 听到席云剑得了第一,芸婷自然是喜不胜收,可王少岩这个知道真相的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此期间他甚至有想过阻止席云剑背选上,却无意间发现淮安侯似乎在极力促成这件事,他竟然在想尽办法让席云剑去战场。有门路的都在避,而他却在求,为此王少岩找过侯爷,得到的答复却是席云剑必须离开,置之死地方可后生。 再也不用怀疑了,王少岩确定侯府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件事他问过父亲。可父亲却含糊其辞,言语闪烁不定,这件事他知道,只是不想说。 从目前看,这是一个死局。皇上并不昏庸,为何要用这等极端的方式布这个局?这几日随父亲面圣皇上话里话外都是对人才的期盼,可这一步走得却是杀棋,这些年轻人若好好调教其中不乏大将之材,既是辛苦得来何故要送他们去死?淮安候府在这个局里面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从眼前的局面上看侯府成了弃子,可皇上当年与淮安侯何等情深义重,时至今日侯爷手里的兵权都不曾撼动分毫,侯府依旧重权在握,若非他今日深陷其中定然察觉不到丝毫异样,而侯爷却像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甘愿赴死。 这件事只能暂时放下,目前还有一件事比较微妙,吴嬷嬷暂时离开了露居,可这院子里总不能都是一些小丫头伺候,王少岩最近比较清闲,不知为何提起此事,没过多久刘氏送来一个老妈妈。 人是王少岩领来的,说是他的奶娘,之前因为不争气的儿子犯了事受到牵连被送到田庄去了。席翠将吴嬷嬷屋子旁边的房间给她收拾了出来,这位妈妈姓齐,穿着打扮看来是有些身份的。齐妈妈对席翠说话虽然客气却带着几分疏离,对芸婷也是面上恭敬。王少岩定是看得出来的却没有提点的意思。 最初几日席翠有些不喜,可小遗告诉她,齐妈妈虽然有些傲气,对王少岩却是十分衷心,也正是因为心疼自家少爷才会对芸婷多有不满。最重要的是她不是刘氏的人,只衷心与王家父子。 齐妈妈过来的第二天,露居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半夜三更的引得几个值夜的小丫头一阵慌乱。席翠当时在正房外间伺候,听到动静赶紧出来查看。 几个小丫头手里拿着棍棒满脸的警惕与慌张,一个青衣男子蜷缩着身子扑在地上哀嚎。齐妈妈点着灯笼凑近了一看,男子被打的满脸青紫,鼻子下还染着血迹。见到齐妈妈就扑上去,抱着腿直喊娘,救命。 这位应该就是齐妈妈不争气的儿子了。席翠借着微弱的灯光看那人。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彭着,一只眼睛已经肿得只剩一条缝了,脸上沾着泥土,看不清面色。身上的青衫破了好几个洞,白色的里衣漏出来,很是狼狈。 齐妈妈脸色出奇的难看,席翠赶紧将几个丫鬟打发走,帮着她将儿子扶着送到她屋里。见到陌生姑娘,这人还算有礼,恭敬的道了谢,看着齐妈妈的脸色乖乖站在一边。不等齐妈妈说话,席翠就悄悄出去把门轻轻带上。门口凑着几个好事的丫头,被席翠喝开。 听着外面没了声响齐妈妈才剜了儿子一眼,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又去赌了?这次又欠下多少?” 男子听声就跪下来哭求道,“娘,儿子错了,这是最后一次!儿子保证,您这次若不管我就真的只能给儿子收尸了。那帮人太狠了,我亲眼看着他们打断了旁人一条腿。” “他们怎么不干脆不讲你打死算了!”齐妈妈使劲拍打着手边的桌子,将上面的茶杯都震得晃动几下,“我腆着老脸叫少爷给你安排这么个差事容易吗?你怎么就不往人道上走?你来求我?我能有钱?上回就不该求少爷救你,真该叫夫人将你的手剁了去!” “娘,你可不能这样啊!您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啊!”男子哭喊着抱住齐妈妈的腿。 齐妈妈踢了几脚挣不开,只能捂着脸流泪。 第二天,席翠伺候芸婷梳洗好了,王少岩领着芸婷去请安。齐妈妈才从房里出来,男子跟在她身后已经换了衣服,脸上也收拾了一下,看上去不似昨晚那般狼狈了。此刻看着这人虽不算的英俊却也称得上周正,眉宇之间跟齐妈妈很像。几个丫鬟看着他眼里有几分躲闪,齐妈妈面色不善。 席翠笑着迎上去,就像昨晚的事根本不曾发生。“姑爷跟少夫人去和居请安了,齐妈妈有事可以先忙,少爷问起来我说一声就好。”目光越过齐妈妈对身后的男子点头笑笑。 男子赶紧低头,捂着脸。齐妈妈觉得丢脸也没了往日的气势,说道,“也没什么好忙的,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之前跟少爷说了叫他跟着厨房的管事跑腿。我将他送过去就回来。” 男子一听齐妈妈要将自己送出去马上惊慌起来,拉着齐妈妈的手不放,“娘,我不能出去,刘顺与那人认识,会将我直接给交出去的!” 齐妈妈瞪了他一眼,再看看席翠,恨不得将自己这个儿子丢出去,“你叫我怎么办?总不能将你藏在露居吧?” 男子只低着头不说话,脚上却似粘住一般。 席翠看丫鬟们放下手里的活看着他们,使了个眼色将丫鬟支开,拉着齐妈妈回了偏院。“妈妈可是有什么难处?咱们都是伺候姑爷的,日后少不得相护照应,不妨说出来或许席翠能帮忙呢。” 齐妈妈看着席翠,这几日看着丫头说话做事还算稳妥,加上昨晚她也算是帮了自己,就算是不高兴她这么问脸上却不好发作。 可男子一听席翠这么说不等齐妈妈说话马上就开口求起来了,“姑娘若真能帮了我这次,赵发子这条命就算是姑娘救的了,日后姑娘有事尽管开口,赵发子绝对两肋插刀。”说话间真的捋起了袖子还真有两肋插刀的做派。 “你叫赵发子?”席翠看着他,脸上没有喜怒,“我不用你说这些,就是帮你也是看齐妈妈的面子。咱们露居少不了齐妈妈照看,我帮她只是为了两位主子,你若真有这份心就好好改过别惹自己娘伤心就好。” 她这话虽然打了赵发子的脸却让齐妈妈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她也是没办法了,难道真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打死?席翠若真的帮了她这次日后再慢慢还了她的恩情便是,想着她左右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还能捏着这件事把自己怎样不成? 于是齐妈妈对席翠道,“他欠了别人钱财,被人追着不敢出门,我身上暂时拿不出那么多,席翠姑娘若是有可否先借给妈妈一些,日后发了份例自当归还。” “多少?”席翠问的很干脆,却不是问齐妈妈,而是看着赵发子说的。 “一,一百三十两……”赵发子低声道。 “我借你,但是不能白借。你得告诉我这钱是如何欠下的,还要立字据。”席翠说着就往自己屋子走去。 齐妈妈母子相护看了一眼,跟着走过去。 席翠取了纸笔开始写字据,赵发子站在一边说自己是如何欠下的这些赌债。原来他前几日跟着齐妈妈从田庄回了府就去见了厨房的管事刘顺。刘顺就是个爱赌的,借着外出采买的机会领着赵发子去了赌庄。赵发子之前被赶到田庄就是因为好赌偷了别人的荷包,这事被查出来之后王少岩求了情就将赵发子木器打发去了田庄,被偷那人的钱也没给要回来。偏偏那人跟刘顺还认识,就借着刘顺的手想整治赵发子,连哄带骗勾起了赵发子的赌欲,最开始两天他赢了不少可昨晚竟被设计的连本带利输了一百三十两。知道上了当,赵发子后悔莫及,挨了一顿好打才拼了命逃出来。 说完席翠也写好了,却拿着字据迟迟不让赵发子签字,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你可还会再去赌?” 赵发子红着眼睛摇头,“不赌了,再也不赌了。再赌就叫我断子绝孙!” “要你断子绝孙岂不是连带着叫齐妈妈跟着难过?我不听你这样的话,你且看看字据上的内容,回头我会将字据交给姑爷,签了字可就算是作数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反悔。”席翠说着将字据拿给他。 赵发子双手哆嗦着接下字据,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愣住了。齐妈妈见他这幅样子赶紧将字据拿到手里一看,竟是说若赵发子再去赌上一次,不论输赢都要自断两指。齐妈妈初看有些心惊,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心疼还是有的。可是又一想,只要能将他唬住从此断了这根坏筋就算是断指也值了。便毫不犹疑的将字据丢了过去,吼道,“早该如此对你了!签,我看着你签。到时候你下不了手我也给你剁了!” 赵发子知道齐妈妈这次是真的铁了心了,便咬咬牙拿起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席翠待墨迹干透,将字据收好,从随身带的荷包里取出了两张银票,“钱拿去,既是你借的就该你来还。我会叫姑爷跟管事那边说一声从今日起你每月的份例我来领,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你才有钱拿。不要打算从齐妈妈这边拿钱,你从她这里拿一次钱借我的利钱就涨一分。别说我没提醒你,字你可是已经签好了,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我没有勉强于你。” 赵发子“……” 齐妈妈“……” 他们只顾着看断指那一条了,这句话到没看见。可字已经签了,钱也拿了,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齐妈妈心里不由对席翠多了一些愤懑,倒是小看了这丫头了,他们母子二人居然这么眼睁睁的被骗了。 待赵发子拿着钱走了,席翠的脸上才恢复笑意,拉着齐妈妈的手笑道,“妈妈可不要多想,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坑你们娘俩几个银钱。赵小哥这次虽然说得信誓旦旦,可赌这东西一旦沾上了岂是轻易就能断了的?这么做也就是图个安心,他手里没了闲钱就是想赌也没了本钱不是?您那些月钱要可得收好了,不能叫他哄骗了去。最起码三个月不能叫他见着钱,至于三个月之后您要是看他真的改过了,做娘的心疼儿子,私底下给他几个零花钱不告诉我,我有如何能知道呢?” 齐妈妈抬眼看着席翠脸上的笑容,那眼神里没有敷衍。在深宅大院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她自问看人还是很准的,眼前这姑娘是真的想帮自己。回想这些天对席翠的态度,她不由的有些脸红,只当是心疼少爷那般人才配了一个痴傻少夫人心里多有不满,可人家似乎对自己却没有丝毫介怀。当真是枉做小人了。 席翠见她不说话,也没再多说,领着她出了屋子,就到前院去了。 早膳准备妥当没多久,芸婷跟着王少岩就回来了。齐妈妈笑着迎上去,伺候两位主子净手用膳,招呼几个小丫头伺候,对王少岩说席翠昨晚伺候了一整晚该累了,让她回去休息一会。 王少岩听她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倒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允了。 席翠回到自己屋子换了衣服,准备休息。就有小丫头端着吃食进来说是齐妈妈叫她给送来,让她吃了再休息。 看着桌上的几碟小菜,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米饭。席翠笑了笑,看来齐妈妈对自己的态度真的不一样了。虽然一百多两对自己而言不是小数目,可她却换得了齐妈妈的真心相待。最起码在露居甚至在王家她总算有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帮手了,而且这个帮手不仅对王家十分了解,还有有些手段。再也不是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了。想想夫人给自己那么多钱,要真的这么好用,她真巴不得全将它们这么发放出去。 吴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她很想知道侯府现在的情况。席云剑马上就要走了,他一走,侯爷跟夫人身边就真的没什么贴心的人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事情似乎从小姐出嫁开始就一步一步的像是被人设计好了似的悄悄进行着,她们都被牵涉其中,前途堪忧…… 吴嬷嬷到底在做什么啊?真的在侯府吗? 她席翠这辈子真的还有机会走出这勾心斗角的高门深院,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吗? 第二十七章 离别 席翠想着吴嬷嬷,却等来了吴嬷嬷托人送来的书信。信是王少岩带来的,他没有解释信的由来。 吴嬷嬷在信里没有说自己的状况,也没有说侯府的情况,甚至没有对芸婷的问候。只是简单的要求自己能亲自出府见一次席云剑。还叮嘱她无论如何不能拒绝席云剑,不论是不是真心都要给他希望。她说这是夫人的命令。 夫人的命令。 席翠入侯府五年有余,夫人对她从来只有耐心教导,就算是犯错也是从轻处罚,何时用过命令这个词?如今却拿这件事命令自己,这是什么意思?夫人应该知道对席云剑自己从没有过半分妄念啊!作为一个当家主母手里的下人对自己的儿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她不是应该阻止的吗?为何还要命令自己接受?还是这个时候? 席翠想不通,还是从小姐出嫁之前开始她就已经对夫人的想法琢磨不透了。所有的不正常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席翠内心的不安再次加剧。 王少岩真的将她带出了王家。 有了齐妈妈在芸婷身边,席翠暂时离开不会出什么事了,所以他才会答应夫人这个要求吧。 马车出了王家拐了两个街口,王少岩就下了车,他看了看席翠头上戴着的珠钗,“云剑送你的吧?很好看,难得你今日还记得戴上,这样最好不过了……” 他知道席云剑这次挂的是先锋的将印,先锋……主将未到先锋打头,席云剑此去该是最为凶险的。而这个位子却是侯爷为他求的,为了这个位子侯爷甚至献出了手里的兵权,十万精兵换得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九死一生,侯爷这步棋走得太狠绝。 那天他与父亲都在,连皇上的脸色都一变再变,可侯爷跪在那里的身影挺得笔直硬朗,一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在那个金碧辉煌的上书房,侯爷的声音苍凉的回荡,说是请求皇上恩准,倒不如更像是强求于皇上。 当时上书房里面有五个人,皇上坐在龙椅之上,身边站着随侍的内监总管高德益。王少岩站在父亲身后,淮安侯跪在殿中央。皇上手握御笔再三犹豫着写下圣旨,高德益颤抖着双手递上玉玺。大印压下,沉重的一声轻响,王少岩看着父亲默默的闭上双眼,压抑的呼出粗重的叹息。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席云剑的命就悬在了一根细如发丝的线上,随时陨落。 王少岩看着房间里的其他四人,他们都知道全部真相,只有自己一个人不明白,可他们却不打算让自己明白。 马车渐行渐远,王少岩最初是想要跟着去的,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提醒王少岩此番凶险,叫他多加小心。可这样似乎根本于事无补,席云剑什么都不知道,他只当这是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他看见的或许是凯旋而归的辉煌,还有一品大将军的无上荣耀。自己说什么?徒增烦恼而已。 夫人叫席翠见他的目的无非是给云剑活下去的念想。真正的战场经历了才知道可怕,当他面对死亡的时候或许会对侯爷此番的绝情感到心寒,至少想到席翠他还能在心里给自己留有争一口气的渴望。虽然席云剑未必真的那么脆弱,但多这么一点希望总归能让夫人心怀安慰。 不然面对亲手养大的儿子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能做什么? 马车出了城在一个茶社停下。车夫掀起车帘,放下脚蹬,扶着席翠下车。 席翠看见席云剑站在对面,挺拔的身躯,一身锦袍,迎风而立。刀刻般的脸庞,坚挺的鼻梁,嘴角微微扬起,双眼含笑,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映出耀眼而华丽的晕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样一个人竟是为自己而来,席翠不知道上天的这份厚待自己改如何心安理得的接受。 席云剑看着席翠提裙下车,低头间发丝浮动,那枚珠钗在阳光下灼灼发光。她竟带着它而来! 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便放纵了内心对她的那份情谊,越是不见越是想念。如今就要离去,看着她如此简单的回应,内心竟产生无法言喻的欣喜。仿佛即将面临的离别也没有想象中那般难以忍受了。 席翠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走到他身边,敛裾福身。 席云剑轻轻拉起她的手腕。 几个月的时间,她变了不少。眉宇张开了不少,褪去了一些当初离府之时的稚气,多了些许成熟的柔媚。一双清澈的杏目,似乎更加的好看了。 找个位子坐下来,伙计奉上了两杯清茶。 “我明日就要出征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席翠抬头看着他,出征?不是说此次带军的孙老将军尚未领印吗?粮草辎重前日才预备妥当,王少岩昨日还说押韵粮草的将军因为棉衣准备不足延迟了几日,怕耽搁行程都没有去孙将军府上践行连夜出发了。孙老将军一开始还多有不满,王尚书为此前去劝解了一番才算作罢,孙老将军却因此将大军出征的日子挪后了两日。钦天监的官员不得不重新推算了吉时,皇上忌惮军心才没有多加指责。为何他却是要明日就走? 见她一脸疑惑,席云剑解释道,“我是先锋,自然比大军要早走几日。镇守西南的平南侯是父亲的故交,我先去也能多些时间拜会一二。” 原来如此……可是这先锋怎么就能落在他身上?席翠不懂作战,可听着字面上的意思大概也能猜出一些来,先锋就是打头阵,第一个出战的应该就是他了。第一次随军出征,还是第一个出战,自然是第一个遇到危险的。 胜了能得个好彩头,军功上自然漂亮,可万一败了呢?就算是保住一条命,想要再有什么作为就要比旁人更加艰难了。 “你在想什么?”见她一直不说话,席云剑将茶杯往她手边推了推,“可是担心我?” “为何要做先锋呢?太危险了,侯爷知道吗?”担心,怎能不担心?夫人怕是也在担心吧,不然安排自己过来见你做什么? “父亲自是知道的,可他也没办法。兵权已经交出去了,说话自然就少了分量。”席云剑脸上显出一丝伤感,但是很快就被隐去,“不过父亲说他相信我可以胜任。这些年我一直在军中,虽没有实战,到底比旁人能好一些。此番若能旗开得胜,父亲失去的东西自然还能拿回来。” “侯爷的兵权没了?被皇上褫夺了吗?”席翠对他后面说的话不甚在意,侯府没了兵权还有什么可以傍身?难道自己预感的没错,侯府果真遇上大麻烦了。怕是兵权只是个开始吧,后面还会怎样?难怪夫人当初要对自己那样交代,难怪要将席云剑送去军营!侯府只是失势便罢,后面一定还有别的! “是父亲自己交出去的,我没问原因。”席云剑看她这般样子,之前的喜悦见见消退,低声问道,“席翠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无关侯府,无关父亲母亲,甚至无关芸婷,只是对我席云剑?” “我……”席翠哑然。叫我说什么?你我身份悬殊,你的情谊是我能奢望的吗?我原本想要的生活就不该有你这样的人有任何牵扯。我只想平淡而安心的过我自己的生活,,如今却是由不得我。 “我知道你对我无心……我虽不想强迫你什么,但是……”席云剑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你可是还想着那齐豫?” “齐豫?”扎听到这个名字,席翠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想想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人了,于是笑道,“我既然当初做了那样的决定自然就不会再想。少爷你误会了……” “那你为何不能接受我?”席云剑带着怒气将伙计喊来添茶,伙计一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满上茶水赶紧抽身退到远处。 席翠低头想了许久,慢慢抬头,双眼蒙上一层薄雾,“我虽然自小跟着父亲在山林打猎为生,却对自己的生活有着另一种向往。这可能源自于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其实并不是一般的乡野村妇,若不是战乱导致家破,她也算得上是家室不错的小家碧玉的。否则我又怎能与齐豫那样书香世家的男子结亲?母亲为了生计嫁给了父亲,可她从小就给我讲一些外祖家的事情。我的外祖父饱读诗书,文质彬彬,外祖母秀外慧中,温婉贤淑。 外祖父一边开办私塾抚养家室,一边坚持参加科举,只盼着求取功名之后能给外祖母和几个儿女更好的生活。不求闻达于世,只求一方安宁。他做的很好,妻子儿女衣食无忧,阖家安睦。母亲自小就过得这般安逸恬适的生活。不愁吃穿,不费心机。可战乱之后,家破人亡,母亲为了生计嫁给了父亲,却自此缺衣少食,我们几个孩子几乎都要养不活。 母亲虽没有抱怨什么却总是讲起那些过去的事。我与齐豫的亲事其实是外祖父那辈老人定下来的,我每每看到齐豫总是会想起母亲口中的外祖父。而他却真的如外祖父那样彬彬有礼,饱读诗书,我总是想或许是外祖父与外祖母对我的恩待,想要把母亲想要的生活给我。于是我就更加的欣喜与期待。 在侯府的日子里我处处小心,时时警醒,从一个小丫头到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这期间少不了委曲求全,虚与委蛇。侯府的人际看似简单,可下人也是分等级的,我最初的时候明里暗里的吃亏受罚,却还要忍气吞声。为了更好的伺候主子我学着看人脸色,学着勾心斗角,你们看着我做的很好,可我很累。你以为我是怎么到了小姐身边的?那是我将自己辛苦攒了半年的月钱孝敬给了一个管事妈妈,她才给了我一个靠近蘅芙苑的机会。我挖空心思摸索小姐的脾气秉性,在夫人面前讨好,夫人才终于发现我的用处将我放到小姐身边。之后的日子虽然好过了不少,可还是要提防别人的嫉恨。 你们几个主子待我好,却不知道你们赏给我一个微不足道的笑脸我需要耗费多少心机来躲避接下来的明枪暗箭。唯一让我觉得值得安慰的就是齐豫待我很好,他果真如我期待的那样知书达理,让我觉得只要熬到出府我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或许你觉得可以给我的更好,可是我只要一想到还要继续留在这深宅大院里就会不自觉的害怕。我不在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于我而言,衣食无忧,可以安心的相夫教子,简简单单平平淡淡才是最好的。进了王家之后,遇到的那些人和事让我更加坚定了我之前的想法。像你这样的身份地位,于我这样的人而言确实有着极大的诱惑,可我不敢动心.” “原来我能给的从来不是你想要的……”席云剑喃喃道。“那为何你今日还愿意过来?还戴着那枚珠钗?” 是啊,为何要来?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夫人的命令吗?夫人的命令里没有这枚珠钗吧?席翠低下头。不得不说,可以来见他,内心多少还是有期待的,可这份期待到底出于何意她并不清楚。 “我不想骗你,吴嬷嬷给了我书信,信里说夫人希望我过来。”席翠顿了顿,“可我过来却并非完全是为了夫人,能来见你我还是欢喜的,只是……我也说不清。或许我骨子里还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吧!明知道你的心意,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会期待……” 席云剑的脸上闪现一抹喜色,“所以你对我并不是全不在意的是不是?” “怎么可能不在意?像你这样的男子对于任何女人而言都是抗拒不了的诱惑啊!我想过若真的命该如此,我宁愿最后那个人是你。在我认识的所有男人当中,你是最好的……”席翠看着他伸过来,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明明可以躲开,可是她却什么都没做。他的手很大,有些粗糙,却让人感到踏实。她这几句说的是实话,如果注定是要被锁在深宅,她宁愿被这个人锁着,跟着他好过跟其他任何人。可到底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这么好的一个人怎能让自己用退而求其次的方式来作践!她都为自己感到不耻! 今日的席云剑与往日的他大不相同,那么一个清冷淡漠的男子,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情窦初开的少年人的焦急与羞涩,他当真是很喜欢自己的吧。就连当初一心认定的齐豫都没有给过自己这样肯定而安心的感觉。 “你为何会喜欢我?”她想了许久问了他这么一句,然后看着他耳根发红,感觉他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开始有细汗渗出。 “我……”席云剑第二次在席翠面前吞吞吐吐,“最初只是觉得你不像其他女孩子那般讨人厌,不知道为何开始注意你。总是在众多人里面先看到你,芸婷老在我面前说你的好,我开始不以为然,于是更加关注你想挑到你的错处,可你总能把每件事都做得很好。母亲说你聪明,也对你于常人不同,换了别人定会恃宠而骄,可你没有。我总觉得你虽是个丫鬟可骨子里有股傲气,像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天天见到你并不觉得有多喜欢,可是母亲说你要做芸婷的陪嫁我心里莫名的发了慌。后来你真的走了,才发现我竟然那般难过……” “可我只是一个奴才……”,席翠笑着将自己的手拿开。 “我又能清高到哪里去?只不过运气好成了父亲的义子,其实我从来不曾把自己看作侯府的主子。父亲母亲厚爱,待我很好,可我心里还是会自卑,怕自己辜负了他们的厚爱。什么事情都想要做到最好,有时候觉得自己还不如你来的坦然。与那些所谓大家闺秀相比,你的身份品行才更让我喜欢,于我也觉得合适。”这算是他最直接的表白了吧? 不过席翠听了反倒心里轻松了许多,原来他从来没有将两个人放在不同的位子上。也许自己不该想太多,毕竟最初想要的东西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有了他这份感情于自己才是最合适的出路。 席翠看着眼前的男子,恐怕今日这些话是他二十年来说的最多的一次吧?她所认识的席云剑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单单想到这一点,她都已经很感动了。不该再有太多的强求了,只当是给自己留一个念想吧。当初对齐豫不就是这样吗? 于是她对他说,“你现在这般对我说,我会一字不差的记在心里。也请你记得我等着你带我走出王家,我不想你是另一个齐豫,给了我希望最后什么都做不到。王家那样的地方我多留一日都会害怕,可是没人能帮我,我只能等着你。” “这可是你的心里话?不是为了让我走的安心?”席云剑再次拉住席翠的手。 席翠非但没有抽开反而将他握紧。“若真的只为敷衍你,我何苦对你说出之前那些话来?” “好,你等我。”席云剑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真的回到了往常的自己,声色俱厉,掷地有声。 第二十八章 杨姨娘生产 大军出征之后许久,喜梅才知道席翠在云剑出行前曾出府与之相会。便气急败坏的跑来追问,席翠很坦然的告诉她那天发生的事。为此喜梅接下来的好几天心情都很暴躁,跟露居的几个小丫头都发生了争执。 席翠乐见其成,刚好趁机打发了几个不省事的出去。不等刘氏反应过来,在她另行安排几个进来之前,齐妈妈已经跟木妈妈打了招呼,从老太太那里领了几个人把空缺给补上了。这件事因为老太太出了面,刘氏也没再说什么。 喜梅知道自己被席翠给白白使唤了又是一阵乱发脾气,却也没奈何。齐妈妈对喜梅很是不喜,好几次都想把人打发了,可席翠却给拦下了,说这个人还要留着,吴嬷嬷回来再说。喜梅的卖身契夫人给了吴嬷嬷。 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南边的战事据说也打了将近一个多月了,大夏朝廷小胜了几场,却还是输多赢少。北边又发生旱灾,王尚书要去灾区查看,朝里的时都交给王少岩处理。王少岩已经领了官职,是户部侍郎的衔,手里却捏着户部跟吏部两个大部。此次旱灾似乎很严重,户部批了八十万两灾银却石沉大海,谁都知道这里面多少与皇帝的妹妹永安公主及其驸马劳国舅密切相关,却是没人敢插手去查,只能由王尚书本人出面。 说到这位永安公主就一定会牵连太子,因为太子是他这位姑母亲手带大的,而太子对待自己这位姑丈劳国舅更是亲近无比,时常东宫都不住而留宿公主府。劳国舅之所以娶了公主却被称为国舅却是牵扯到太子的身世的。当今太子的亲母就是被追封为皇贵妃的那位本家姓吕劳家是其外祖家。吕家世代追随当今皇上到了皇贵妃的父辈不幸惨遭灭门,说起来也算是为主尽忠了。皇贵妃因此得以嫁给当时尚未称帝的皇上,从劳家出的门。后为皇上生下太子,却红颜薄命早早就去世了。劳家在前朝也是权贵之家,并没有因为皇贵妃的去世而对皇上心生不满,依旧倾尽全力辅助皇上。 皇帝离不得劳家就算是做样子也不能着急另娶他人,于是太子就一直养在自己妹妹身边。多年之后,王家投靠了皇上,皇上迎娶了当今王皇后。得劳王两家相助登基称帝,权衡再三王家得了皇后宝座,劳家虽只得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国舅爷,却保住了太子的名分。 劳国舅并不是闲散皇亲,他手里握着大夏国三分之一的兵权,当初天下大定兵权三分之一握在皇帝手里,三分之一给了淮安侯,另外三分之一在劳国舅手里。除此之外,朝廷里他也有不小的势力,明面上支持太子的人大部分都是他的人,暗地里应该还有,可究竟是哪些人就连皇上都摸不准。 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真的与劳国舅有关只要跟他沾上边,旁人都不敢轻易插手。 放眼朝廷只能由王尚书亲自出马了。 眼看杨姨娘的产期马上到了,王尚书只能拜托老太太对海棠苑多加照看,说到底她还是不放心刘氏。 有一些内宅里的事情,男人们并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管。像王尚书这样的人更是如此,朝堂上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心情管后院的女人。 腊八节王家是要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饭的,今年少了王尚书,刘氏也没太上心,只叫厨房多备了几样菜让众人都去宁居。 席翠今日才终于见到了翠竹苑的玉姨娘。只见她一件半旧宝蓝色绸布棉衫罩身,里面穿着一条月色锦裙,裙摆绣着几株淡墨色翠竹,配和她头上简单的垂云髻,不着一点金玉,衬得她这个人越发的沉静淡漠了。就是在皇觉寺念了十年经的老太太都没她这样的脱尘气质。 简单的见礼,玉姨娘坐在了少菊旁边。 菜上齐了,大家都坐好了,却没听见老太太说开席。因为玉姨娘旁边的位子还空着,刘氏看老太太的目光越来越冷,心里暗自得意。杨姨娘这个蠢货,仗着自己怀着王家的孩子,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先前是老爷宠着她沾不上手,好容易老爷走了还把海棠苑交给老太太管,如今看来老爷是真把这女人宠上天了,连老太太的脸都敢不给了。 终于老太太忍不住了,打发身后的木妈妈去催人,然后没好气的拿起了筷子开了席。 见老太太不想把事情闹开,刘氏赶紧添一把火,“母亲千万别生气,杨妹妹就是随性一些,怀着孩子呢行动不便,可能路上耽搁了。咱还是在等等吧,不然一会来了一看咱们没等她怕心里难过,收不住脾气闹起来……” “啪……”老太太手里的筷子甩到桌子上,“不就是怀着孩子吗?你都生了三个呢,怎么没见你像她这样啊?她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难道还要我护着她?我虽然老了,可脾气还没败呢!” 过了好一阵子,木妈妈急匆匆的赶回来,回禀老太太的时候言辞闪烁,犹豫不决。老太太发了火,她才两腿一软跪在地上,急忙说道,“老太太恕罪,老奴过去的时候杨姨娘正在梳妆呢。欢欢喜喜在一边也催促着,杨姨娘却说没关系,到了就成,老爷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不会怪她。老太太再怎么样不也得听老爷的,就算是迟到一会随便找个理由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老奴听了这话心里忍不住替主子不忿,就没进屋子直接折返回来了。” 老太太忽的站起来,指着门口气得全身颤抖,“这这像话吗?一个小小的姨娘就敢这样没规矩了!她倒是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奴才!这要让她把肚子里那个孩子生下来了还指不定尾巴怎么翘呢!我不管了,他这位姨娘我护不了!”老太太说完也不吃饭了颤巍巍的扶着木妈妈进了里间。 刘氏看看众人,脸上虽然不显可心里还是在暗笑的。她早就看杨姨娘不舒服了,自从这个女人得了宠没少给自己添堵。王少岩身体不好那会她是真的害怕她肚子里那个生出来,可现在不一样了,王少岩的身子已经大好,她生出来也不过是个庶子,根本撼动不了自己儿子的地位。因此她早就变了策略,这几个月一直对海棠苑放任不管,只等她生产的时候想办法去母留子才是最稳妥的。 老爷的性子她是最了解的,对杨姨娘的宠爱无非是想要再要个孩子,只要她能保住那个孩子,一个姨娘的死活他才不会在意。这样一来既不会与老爷生了嫌隙又能将她的孩子抱过来自己带在身边,调教好了指不定将来能帮衬王少岩一些。 老爷出府于她本是个很好的机会,却不想老太太突然将手伸到了海棠苑。原以为这件事真的做起来还需费些破折,没想到杨姨娘这个蠢货居然自己就把老太太得罪了。如今老太太罢手,她杨姨娘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席翠虽然不知道刘氏在想什么,但她至少知道一点那就是杨姨娘这是在找死。好像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她就在找死,上一次差点拉上芸婷垫背,这次又准备拖上谁呢? 几个人无声无息的坐着,眼前的膳食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杨姨娘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下,看了看已经开始的众人,横眉怒指对着刘氏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席翠这才发现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长得一模一样。可是自己上次见到的喜喜是哪一个? 就在她费心琢磨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情的时候,杨姨娘已经怒哼一声甩袖走了,欢欢喜喜赶紧跟上。席翠分明看到其中一个多看了自己一眼。 回到露居,正房有人伺候着席翠早早回了偏院。推开自己的房门还没点灯,屋子里漆黑一片,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席翠吓坏了。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了。 只听一阵低笑从身后传来,然后灯被点着,屋子里亮了。来人站到席翠面前,一身粉色丫鬟装扮,正是今日跟着杨姨娘的其中一个,只是两张脸一模一样,席翠摸不准眼前这个是哪一个。 “果然是这样!喜喜说你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真的像个小丫头,平日里你心思太重,让人捉摸不透。”说着径自坐在席翠面前的圆墩子上,“我是欢欢。” “你怎么会在我的屋子?”席翠想尽量保持冷静,可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暗哑。这个丫头刚才说什么?她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这样?平日里她的样子她也知道?莫非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而自己竟然浑然不觉? “我的身手在你们露居根本是来去自由好吗?”欢欢得意洋洋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到嘴边。 就算你身手好也不用来这里串门吧?我们不是很熟吧?席翠暗道。等等既然她有那等身手为何今日要现身?席翠不由想起那个破碎的玉镯,看来是来讨债了。 “杨姨娘让我过来问问你,上次那个镯子可还喜欢?”欢欢奸笑着饮茶,眼睛邪邪的撇向席翠。一看就是知道事情真相的。 我想把那些破渣子全都给你丢回去可以吗?席翠狠狠地捏着自己的手心,脸上却仍是笑着,“那么好的东西怎能不喜欢,姐姐可要替妹妹好好谢谢杨姨娘。” “呵呵……”你还真能装!欢欢笑着放下茶杯,“这个你不说咱们都懂。姐姐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上次只是个见面礼,日后还会有大礼送来。妹妹你只管耐心等着。哦,还有一件事,今晚发生的事姨娘自会应对,妹妹你千万不要插手,尽管往干净的撇。”说完就站起来,拍拍手,自言自语道,“我是真心不喜欢爬窗户,尤其是你这屋子的窗户还这么小!” 席翠冷着脸,看都不想看她,不想爬窗户?有本事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啊!看到时候谁着急!然后听到一声响动,等她回头欢欢已经不见了。 人是走了,话席翠却听得清清楚楚。礼物不礼物的她就不惦记了,上次那个镯子已经让她受益匪浅了,杨姨娘那边沾上总没好事。不是不让她插手吗?刚好,这件事她们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她从来都没想要插手,也没那本事。 老太太被杨姨娘气得不轻,安排在海棠苑的人手当时就撤了回来。第二日一大早木妈妈就过来找芸婷说是老太太气得吃不下东西想看看芸婷能不能弄些新花样的点心送过去。芸婷闲着也是闲着马上进了小厨房。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带着席翠去了宁居。 正在闲聊的空档,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进来,过门槛时急的差点跌倒。木妈妈远远的看见了就骂,“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呢?没一点眼色的东西不知道老太太心情不好啊?” 那丫鬟却似乎顾不得木妈妈发脾气,几步跑到老太太跟前,噗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道,“禀老太太,杨姨娘生了,可是……可,可是小少爷,小少爷死,死了……” 老太太站起来,手里的拐杖戳的地面咚咚发响,“说清楚什么时候生的?怎么就死了?还是个小少爷?”看着就要倒了,好在木妈妈一把将她扶住。 “昨半夜就发动了,杨姨娘不敢来找老太太只能差人去找夫人,夫人过去的时候就已经生出来了,当时就是个死的。”丫鬟的脸死死贴着地板,生怕一个不小心撑不住肩上的脑袋似的。 “去海棠苑!”老太太说完就往海棠苑赶去,芸婷也要跟上,席翠想拉住她可这时候怎么拦?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去了海棠苑。一进门就听见欢欢喜喜哭天喊地的哀嚎声,杨姨娘躺在沾染着血迹的产床上脸色惨白,双唇紧闭却只是流泪。 见到老太太,刘氏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母亲总算是来了,你看这个样子老爷若是回来……” “你现在怕了?昨晚我找人求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怕?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从我怀上他你就心心念念的想要害他,之前老爷护着我你没机会,老爷走了你为了达到目的挑拨老太太误会我,老太太刚松了手你就迫不及待了!若不是你故意拖延着不叫产婆过来我何至于产下死胎?他也是老爷的骨肉,你如何下得了手?”杨姨娘强撑着身子,双眼布满泪水,芸婷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哭了。 不一会王家兄妹都来了,王少岩因为是男子不能进产房就在外面等着。王家姐妹看着满目的狼藉沾血的床边放着一个早已变成黑青色的婴儿,不由倒吸一口气,冷眼看着刘氏。刘氏看着自己的儿女,透骨的寒意席卷而来,忍不住后退几步,“你们用这个眼神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你们相信她说的?我才是你们的娘!你们是要因为这个女人就厌弃我吗?我辛辛苦苦是为了谁?”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席翠忽然觉得刘氏说的是真的,这件事她大概是真的被人杨姨娘设计了。可是如今被自己的儿女这样对待却也怨不得他们,王尚书的后院两个姨娘,两个通房可这么多年一来却一个庶出的孩子没有,即使有也保不住,再没脑子的也能看出点什么吧。有了之前那些没活下来的孩子,这一个只要出了事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刘氏!别说我不念人情,这件事我给你解释的机会!”老太太转身出了产房,坐下来,冷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刘氏,“杨姨娘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我说不是母亲可愿意相信?”刘氏尚未从子女愤恨的目光中回神过来,心里空落落的无心辩解。 “我这是在给你机会解释!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太太手里的拐杖再次墩地,众人都一阵心惊,刘氏却是面不改色。 “老太太到底是偏心与她!我昨晚缘何会迟迟不去宁居,你却没给我半分机会解释,直接就厌弃了我!别说我当时并非故意就算是故意的也不过是耍耍性子,可今日她犯下如此大错,老太太却还有这样的耐心听她解释?难道在老太太心里我脚下这个连哭都不曾哭一声的孩子,就不是你的孙子吗?”不等刘氏开口,杨姨娘歇斯底里的声音从产房里面传出来。 席翠想她这是一定要抱着刘氏一起死吗?这个女人究竟跟刘氏有多大的仇恨,恨到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利用?不止孩子,连她自己的生死她都已经全然不顾了,似乎只要能伤害了刘氏,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都愿意。 老太太看看产房那边,语气软了许多,“你先不要着急,我知道你气。可她到底是你们老爷的正妻,掌管着一府的中馈,岂能因为你的几句不忿之言就定了她的罪?”说完这几句,老太太似乎觉得有些不合适了,马上换了话题,“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保住身子要紧,你还年轻,孩子没了再要就是,伤了身子就真完了……” 第二十九章 刘氏的反击 听到老太太这么说,杨姨娘不再大吵大闹了,可大家还是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有杨姨娘的,还有欢欢喜喜的。席翠听着里面的声音脑子里忽然出现欢欢昨晚在自己房间里那张笑脸,怎么想都觉得昨晚是个幻觉。 刘氏终于开口了,她缓缓跪下来,“母亲给我这个机会解释,儿媳深感愧疚,这件事却是是儿媳做错了,如今老爷不在一切就听凭母亲做主吧。” 听她这么说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就连里面的杨姨娘都停止了哭泣,静悄悄的听着。 刘氏低着头闭上眼睛,不用看她也能想象到这些人的神情,一定都在惊讶吧?以为我会就这么傻傻的跟着你们指的方向走下去?我就暂且忍下,既然能准确地揣摩到我的心思,给我挖这么好的坑,杨姨娘还真是长进了不少! 就在众人尚未回神之时,刘氏重重的以头磕地,泣声道,“我知道母亲到底是在皇觉寺清修了十年的,难免被佛祖感化以慈悲之心对待于我,可我自知罪孽深重,怎可再让母亲出手罚我,坏了母亲的修为。所以我自请闭门思过,待老爷回来听凭老爷处置就是。只是老爷回来之前这府里的事就要劳烦母亲了……” 好个刘氏,等老爷回来处置你?老太太眯着眼睛看着匍匐在眼前的儿媳妇,心道,好一招以退为进!怕是到时候你早就把该处理的证据都处理干净了,能摆到老爷面前的怕都是经过你刘氏筛选过的吧?再说这种事情原本就是要看着沾血的床铺和孩子才能触目惊心,这些东西怎么可能保留到老爷回来?况且自己的儿子老太太还不了解吗?到时候看着爱妾身子恢复过来,只会觉得与其为一个已经死了的孩子难过还不如再要一个来的实在。刘氏认错态度再还一些,几句软话送上去,挤上几滴眼泪就是念着几个孩子他也不会将刘氏怎样。 杨姨娘跟她斗,到底是差了一些。看来这次只能暂时委屈她一下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如何?就按你说的办吧。回头把该交代的事情给下边的人都交代一下,我明天让木妈妈去和居拿账本和钥匙。虽然是自请处罚从轻发落是可以,但是我也必须给无辜的孩子一个交代,你思过期间就一直食素吧,另外每日抄上一本佛经出来,我会找人去取。”老太太交代了一就走了。 众人也陆续散开,刘氏始终跪在那里,除了小环站在她身边不敢动弹,竟没有一个人过来搀扶她一下,就连亲生的三个儿女都没有。刘氏的头顶着地面,心里却比这冰凉的地板还要寒冷万分。 他们怎能这样对待自己? “没想到这样你都有办法脱身!刘氏,你果然好手段!”杨姨娘的声音再次传出来,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刘氏的头顶出现一双沾着血迹的绣花鞋,刺鼻的血腥味让刘氏忍不住抬头,正对上杨姨娘愤恨的双眼,“知道这件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吗?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老太太!” “你说什么?”刘氏甚至感觉到自己瞳孔放大。怎么会是老太太?她为何要这样算计自己?自从到了王家她自问对这位婆婆恭恭敬敬,在她去皇觉寺之前几乎是言听计从,不曾有丝毫忤逆。哪怕是她在寺里的那十年,她都按季送去衣物,逢年过节送东西更加不曾间断,她回府之后虽然初时有些怠慢可对待宁居却是明显的与别处不同,甚至安排给她的人都全是干净的。就冲着这些老太太也不应该对自己出手才对!不会,她想不到老太太要对付她的理由,一定是杨姨娘在挑拨离间! “你自以为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王家?这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伪装罢了!老太太是什么人?你真以为在皇觉寺那种地方念念经就能让老太太脱胎换骨吗?她骨子里的狠辣手段是你这种目光短浅的蠢钝之人根本无法比拟的!光是你几乎害得他王家断子绝孙这一项就足以让她忌惮了你!还有你那些贪婪成性的娘家人,老爷或许顾念旧情未必下得了手,可老太太自然会帮他处理妥当!交出中馈只是第一步,我要慢慢的看着你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杨姨娘的眼睛含着泪水可她却忽然想笑,这样俯视着刘氏的感觉真好,刘氏如此狼狈不堪的跪在自己面前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她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止在这一刻!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我如今也只是交出中馈而已,老爷回来我自有应对,别忘了我还是王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只要我死在老太太后头,王家的后宅就还是我的!不然你觉得老爷会把王家交给席芸婷吗?”刘氏对着身后的小环伸伸手,小环赶紧过来扶着,她优雅的在小环的搀扶下站起来,与杨姨娘面对面,“倒是你,这次的手段使得不错,让我刮目相看了!不过可惜,贱人就是贱人!弄死自己的孩子也只是拿走一些我的身外之物,连我身上的一根汗毛你都触碰不到!我知道你恨我,咱们换一下身份我说不定比你现在还恨,可怎么办呢?你就是这个命!” 杨姨娘没再说话,冷着脸任由欢欢喜喜搀扶着像寝室走去。 刘氏看着她即将走出门槛,忽然拦住她们,“站住!你好像还有一件事没解释清楚!这件事如何会与老太太有关?” “你想知道就去查啊!王家不都是你的人吗?你那么大的本事还用得着我这个贱人多嘴?再说了,我就是说了实话,你敢相信吗?”杨姨娘连头都没有回,慢慢离开了。 大门敞开着,外面已是深冬,寒风吹过,扫在人脸上刀割一样疼。小环忍不住把脖子缩了缩,听到刘氏说了句走吧,赶紧跟着就离开了。 另一边露居。 王少梅,王少菊都没有回自己的地方,竟都跟着王少岩回了露居。芸婷看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对,也不敢做声,悄悄拉着席翠出了正房。刚出门就听到王少梅的喊声,“母亲这次太过分了,杨姨娘的孩子眼看着都到日子了还以为她这次收敛了,没想到只是没逮着机会!之前那几个还没成形就不说了,可这个分明已经……已经……一条人命在她眼里真就那么微不足道吗?父亲回来还不知道要多难过呢,因为她这个母亲父亲对我们姐妹本就不甚喜欢,出了这次的事怕是要彻底厌弃了!” “姐姐,她到底是我们的母亲!”王少菊还是一贯的乖巧。 “哥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有说错?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没良心?可你们扪心自问,发生这样的事你们心里是如何想她的?我只恨自己偏偏是个女儿身!只能死死的被困在这王家的牢笼里等着别人给我找另一个牢笼,若我是男儿我早就跟宇峰他们一起去了战场了,就算是面对沾血的刀枪棍棒也比看着这后宅里的勾心斗角来的痛快!”王少梅此刻的语气里包含了颇多的无奈。 王少岩终于开口了,“你今日能说出这番话来哥哥很高兴,母亲怎么做我们做儿女的不能左右,但是对与错我们心里一定要有杆秤。无论如何她始终是我们的母亲,不论她做了什么,旁人可以横加指责,随意论断可是我们不行。为了你自己,这些话日后都不可再说起了,知道吗?”显然这话是对王少梅说的。 不知道两个姑娘是如何被劝住的,反正过了一会,两人都走了,王少菊很想跟芸婷再说说话,可芸婷的脑子里还不断出现着刚才那触目惊心的场景,根本不想与人说话。 晚上席翠回到自己房间总也睡不着,想出去透透气,却发现齐妈妈的房间还亮着灯,心思一动就敲了敲齐妈妈的门。 进去之后齐妈妈正在给赵发子补衣服,是一条裤子看那颜色已经很是破旧了。席翠忍不住问道,“赵小哥的这条裤子也太破旧了,何不再做一条新的?到底经常在外面跑得男人家,总要讲些门面。” 齐妈妈白了她一眼,“还好意思说,他的月钱全都叫你拿去了,又因着你骗签的字据不敢从我这里拿钱只能缝缝补补凑活着了。你倒好,还敢这么问!” 席翠这才想起来那件事,立刻羞红了脸,“妈妈可是怨我了?我当时可是出于好心的。” 齐妈妈笑道,“哄你的!这些日子他虽然过得清苦些,可我看着放心多了。说起来还真该谢谢你!” “妈妈可不敢这么说。”席翠说着凑过来拿起那条裤子看了看,“到底是男人家差不多了就得了,妈妈要是看赵小哥真的改过来了,就给他一些银钱打点一下自己,我只当不知道就成。” 齐妈妈笑笑,继续手里的活,“我看你这个法子好得很,难得他肯好好做人我且再看看。” 席翠没在说什么,想了想从身上取出那张字据来,递给齐妈妈。 看见字据齐妈妈猛地抬头看着席翠,眼里满是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席翠怕她想多了,赶紧挪了挪身子,几乎黏在她身上,“妈妈可不许多想,我当初说要将这个东西给姑爷其实是吓唬赵小哥的,这件事可不敢叫姑爷知道了且不说妈妈你的脸面没了,单单就是我手里那一百三十两银子的出处就该让姑爷疑心了。虽然这些都是出门的时候夫人打赏的,可这么多银子对于我一个丫鬟来说到底是太多了,小姐又是那个样子的,姑爷万一想岔了没得跟小姐生了嫌隙。”见齐妈妈有点动容了,席翠赶紧接着说,“所以这张字据当然不能在我这里一直放着,万一啥时候在小姐身边伺候取东西带出来,怎么办?”她知道这话说起来其实漏洞百出,可关键不是能不能找到完美的借口,而是她这样找借口想把字据给她的心,以齐妈妈的聪明自然知道自己的心意。 果然齐妈妈没再说话,接下了字据,她低着头,可席翠还是看到她眼眶的湿气。也许最初的时候她肯出手多少有些算计在里面,但这些日子的相处席翠发现自己是真的很喜欢齐妈妈。有了她在身边,她到底是放松了很多。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些话,最后说道了杨姨娘跟刘氏的恩怨上。 那个时候玉姨娘伤了身子不能再怀了,刘氏只能再给王尚书寻一个姨娘进门。她那弟媳妇蔡氏不知用什么方式认识了杨姨娘的二婶。要说起来这杨姨娘也是个命苦的,亲生的爹娘原本是从商的,家业很大,可惜命短早早就都去了。留下杨姨娘跟一个三岁的弟弟,刚开始那几年杨姨娘还能勉强将家业支撑起来,可到底是女儿家抛头露面的不太好,只好从老家将本家的二叔请来帮忙。没想到她这个二叔二婶贪财没人性,竟打算将他们爹娘留下的东西占为己有。 有了这个想法两个孩子就必须打发出去,小的还好说,杨姨娘当时已经十七岁了还有些脑子哪里是好对付的。他们就搭上了蔡氏这条线认识了刘氏。王家家大人多开销自然多,王尚书的俸禄加上皇家的赏赐都只能勉强过活,王尚书又是个洁身自好的,刘氏虽然掌着一府中馈却并没有多少财力。杨姨娘那二婶提出将杨家财产的四成作为“嫁妆”随着杨姨娘进门,刘氏怎会不动心?而且这样借着嫁妆的名义谁也不能说她打着王尚书的名字受贿不是,于是她们就给杨姨娘下了药抬进了王家。 最初杨姨娘根本不从,闹了好几个月,王尚书只知道她是被自己二叔骗过来的,只能将她二叔狠狠骂了一顿,可人已经进门了再送出去岂不是更加对不住人家姑娘了?所以他也就由着她发脾气。刚嫁过来的时候欢欢在杨姨娘身边喜喜在她弟弟身边,后来喜喜浑身是伤的来了王家,杨姨娘才知道她那弟弟被叔叔婶婶活活烧死了,喜喜拼了命也只能抱着他的尸体出来。小小的孩子已经成了一顿焦骨,喜喜不敢带着他进王家大门只能偷偷埋了他来投靠杨姨娘。 说来也奇怪,没过多久杨姨娘就想通了,居然主动找机会跟王尚书碰面,到底是年轻漂亮,又有些手段,很快就得了宠。刚开始的一两年她并没有表现的对刘氏有什么不一样,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安分了,暗地里没少给刘氏整事情。可她哪里是刘氏的对手啊,若不是王尚书护着,她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吗?玉姨娘就是个例子,之前也是很受宠的,三年时间就怀了两个孩子,可到底还是没命生下来。如今还不是安安分分的待在翠竹苑里,这辈子指不定就那样了。 齐妈妈说这些事情刘氏都不敢让三个孩子知道,可是很奇怪,王少岩他们却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一样,不论刘氏如何百般讨好,他们总是对这个母亲退避三舍。反倒是刘家那三兄妹很会巴结刘氏,跟她这个姑妈走得很是亲近。 从齐妈妈的话里,席翠还知道一些事。那就是刘氏这些年用不同的方式背着王尚书敛财,而为她搭线做这些事情的人正是她的好弟媳蔡氏。相信蔡氏从中得了不少好处,这些事情现在能被包裹的这样严实无非是因为王尚书现在的权势。可纸到底是包不住火,如今的朝局又动荡不定,王尚书如今是真正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他站的稍微偏一点点都有可能左右整个朝局的方向。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事情对他对王家才更加的危险! 老太太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借这个机会夺了刘氏的中馈?她是不是要对刘家动手了?刘氏显然不会坐以待毙,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可有的热闹看了。只是她又该如何应对呢?明哲保身还是投靠老太太? 从齐妈妈房里出来,席翠躺在自己床上更加的睡不着了。王家真的是越来越可怕了,不知道席云剑在那边怎么样了,能不能回来带自己走啊?真想马上就离开这鬼地方!可是她走了小姐怎么办?交给王少岩吗?他怕是马上就要陷入麻烦里了,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是自己的祖母,还要整个王家生死存亡,他哪里还顾得上芸婷啊? 这些事情就扯的有些远了,最让席翠不明白的是眼前这件事。杨姨娘这件事老太太一定是有份参与的,可是她究竟干了什么?芸婷这些日子与老太太之间明显走得亲近了许多,可若是这件事老太太参与了整个过程那她就要让芸婷离这个人远一些了。因为杨姨娘肚子里的到底是她的亲孙子,她都可以毫不犹疑的舍弃了,芸婷说起来不过是个孙媳妇,真要到了必要的时候老太太的绝对不是明摆着的吗? 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就算是最后保住了芸婷的命,怕是也会伤了芸婷的心,这个险她不能冒。 第三十章吴嬷嬷归来 刘氏被关禁闭的第三天,王家门口出现一辆马车,驾车的男人皮肤黝黑,面容刚毅俊冷,身着一身黑袍,虽然已经是寒冬腊月可这位仍旧一身单衣,站在那里身材高挺笔直,丝毫看不出一丝冷意。 守门的小厮认得吴嬷嬷,又见她还领着这么一位当下不敢怠慢,赶紧放行。 吴嬷嬷带着身后的男人正准备去露居就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竟然是老太太身边的木妈妈。木妈妈笑着走过来,男人只瞪了一眼,木妈妈竟感到一道寒光袭来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待着,木妈妈说话的速度都放快了许多,意思就是老太太知道吴嬷嬷回来了有些事情想要问问她。 那男人明显不想跟去,他来这里是为了别人。 吴嬷嬷只好说了几句好话毕竟现在是老太太当家,不能得罪。 到了宁居,老太太正在念经。听到吴嬷嬷来了,放下木鱼锤走了出来。见她身后居然跟着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先是一惊,却并没说什么。 吴嬷嬷以为老太太想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准备将自己早就编好的说辞和盘托出,却发现老太太根本不想知道这些,她没说两句就被老太太打断。 然后木妈妈端着茶水进来,居然是三杯。吴嬷嬷有些惊讶了,自己在怎么样都是个下人,老太太这样做明显是把自己当客人对待。她如何会这样? 木妈妈放下茶水就将左右伺候的下人都带了下去。老太太看看吴嬷嬷再看看站在她旁边的男人。 吴嬷嬷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那男人一脸的不耐烦,可还是出去了。 确定左右无人,老太太这才开口问道,“侯府发生的事可是与劳家有关?” 吴嬷嬷刚坐下,马上针扎似的站起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老太太,似乎是在问她怎么知道? “你不用惊讶,当年的事我也是经历过的。”老太太坐下来,“你跟着你们夫人多少年了?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吴嬷嬷不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自然不敢轻易开口。只大致说了她于夫人的关系。她本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老夫人原先给她指了人家,可还没过门那人就病死了。后来就再没出去,直到老夫人去世她又跟着小姐嫁给淮安侯。可以说夫人是她看着长大的。可说起当年的事,吴嬷嬷就开始犹豫了。 老太太听她的语气大概明白了一些,笑了笑,“你不说我自然明白。不如这样我来告诉你一些事,你先听我说,然后你再将你知道的跟我讲讲。” 然后老太太开始讲起了一个一个十几年前发生的故事。 那个时候当今的皇上还没有称帝,大家都称他周郡守,夏州是他的封地。战乱四起之时,周郡守靠着过人的智谋和骁勇善战的精兵迅速崛起。据说有位高僧为周郡守批了命格说他是真龙之命,这位高僧就是慧能。后来为了得到当时一个大贵族劳家的支持,他娶了劳老太太最疼爱的外孙女齐氏。这个联姻无疑让周郡守如虎添翼,几乎奠定了他的半壁江山,一年之后齐氏产下一子周祺泰。 周郡守常年在外征战与齐氏聚少离多,有一次他突然回府竟发现自己的妻子与她的表哥劳家长子劳锦年在家里行那苟且之事,并且从二人的谈话里他知道周祺泰居然不是自己的骨肉。他很想立刻冲上去将二人碎尸万段,可他不能,因为他仍需要劳家的支持。然后他悄悄离开那里,回了营地。 见周郡守与齐氏生了嫌隙,一直追随周郡守的王将军夫人动了心思,她将自己的女儿骗到营地,王氏心思单纯又年轻漂亮,很快就得了周郡守的喜欢。又一次周郡守在王家饮酒过量,酒后失言竟说出了那件另自己不耻的事。王夫人知道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觉得自己的女儿根本不需要委曲求全的做妾,就是做正妻也并无不可。 可她又如何能不知道劳家的势力不容小觑?有劳家在齐氏的正妻之位就稳如泰山,可这根本就是扎在周郡守心里的一根刺,必须拔掉。王夫人于是煽风点火让周郡守对齐氏又厌弃变成憎恨,到了最后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后来王夫人真的动手了,她派人在齐氏的身上下了********,无色无味,王夫人料定周郡守即使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出手阻止甚至会乐见其成。齐氏中毒之后就像得了一场永远都治不好的风寒,大夫全都是周郡守的人没有一个会对劳家说出真相,最后齐氏终于不治而亡。 为了掩人耳目,更不让劳家疑心,周郡守为齐氏守了两年的身,第三年才将王氏娶进门。劳家果然没有疑心,加之念着周祺泰的存在他们依旧全力支持周郡守。数年之后周郡守登基称帝,劳家为了用尽了手段不让皇帝立王氏为后,为了避嫌他们拿出的理由与周祺泰无关,而是王氏早在齐氏还活着的时候就有意勾引皇帝,品行低劣实在难以母仪天下。皇帝为王氏与之周旋可许久。 劳家见皇帝坚持,王氏皇后的位子无法撼动了,居然直接找到王氏,拿出所谓证据说出当年齐氏死亡的真相,却不告诉她齐氏不忠之事。王氏信以为真,愿意为自己的母亲和丈夫赎罪,答应劳家自己定会力保周祺泰做太子,为了换取劳家的信任当着他们的面喝下了绝子汤,如此一来只要她是皇后皇帝就不会有嫡子出生。劳家这才将证据全数给了王氏,病许诺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后来王氏真的做到了,她做了皇后,周祺泰成了太子,当年的劳家大少爷居然还成了国舅,而齐氏最后也只是追封了一个皇贵妃。 皇后在不久之后找到王夫人怒斥了她一顿,没想到这件事引起了王夫人的不安。劳家的势力还在,而且是有增无减,如今他们手里还有一个太子,王皇后又被骗的喝了绝子汤,这辈子没希望有孩子了。皇帝活着的时候或许还能保住王家一旦皇帝驾崩呢?以劳家人的品性,定是睚眦必报。到时候王家还有活路吗? 她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她亲自找了皇帝,问他索要丹书铁卷,她想有了这个东西皇帝即使驾崩了,也没有人能将王家赶尽杀绝。可当她拿着丹书铁卷回到王家之后,王将军紧跟着就追问这个东西从何而来。王夫人自然实话实说,她满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因为王家今日能有的一切都是她争取来的。王将军从来都是带军打仗还行,可待人接物就差远了,她习惯了独断专行,也习惯了自己丈夫的顺从。没想到一贯不曾违背自己的丈夫在知道真相之后竟气得口吐鲜血,他指着王夫人破口大骂,说她自以为是引火烧身不说,还害了自己女儿一生。 她不懂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做错了啊?为什么自己好好的丈夫竟然就给气死了。女儿恨她,儿子不理解她,她不知道自己改怎么办?抱着丹书铁卷觉得放到哪里都不安全……她有个体弱多病的孙子,这个孙子虽然体弱多病可胜在绝顶聪明。后来一个叫慧能的老和尚找上门来,给了孩子几粒药丸说是能保那孩子十年,十年之后他再来。他走得时候看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就鬼使神差的跟着他去了皇觉寺,一去就是十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吴嬷嬷听完她的话之后一阵冷笑,忽然大声问道,“皇帝明明知道所有真相,他明明知道为何还要这样对待淮安候府?侯府什么都没做,可他却什么都不说,或许打从一开始他就选好了侯府做弃子的吧?可是凭什么?” “听完了我的故事,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跟我讲讲你知道的故事了?”老太太对于她的愤怒与震撼视而不见。她更关心的是后来的事,为什么她战战兢兢谋划好了王家的后路,侯府却赴了后尘? “侯爷与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只想让这件事就此了结,我本不想多说,可是老夫人你不一样,这件事你最应该知道,我今日可以说,但是还望老太太见谅此事过得了您的耳朵可以,最好别再走了一趟心又传进了别人的耳中。尤其是咱们小姐和少爷。”吴嬷嬷看着老太太点了头,才继续往下说。 夫人手里一直掌管着京城最大的药堂怀仁堂。有一年太子病重御医都无可奈何,永安公主将怀仁堂的大夫请了去,回来之后那大夫就开始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终于有一天悬梁自尽于怀安堂后院。夫人觉得这大夫的死有蹊跷,便动用了侯爷在朝堂上的人脉,没有惊动官府把这件事压下来自己调查。 最终夫人在大夫死时身穿的里衣上面发现了一行血书,那是大夫留下的血书,直指太子并非皇帝亲生。永安公主似乎也知道了此事,但却选择隐而不发。夫人安葬了大夫之后悄悄将他一家老小送出京城,那位夫人离京之前交给夫人一本大夫亲手所写的日志。原来这大夫每看诊一次便会将所见所闻记录下来,方便日后遇到相似的情况能处理的更好。而那本日志的最后一页就记录着太子与皇帝验血的结果,虽没有明确指出验血之人的身份,可按照时间比对他当时身处公主府,当时被怀疑中毒需要验血的人只有太子。而能与太子的血有亲缘关系的只能是皇帝,明眼人都明白。 夫人将这件事告诉了侯爷。恰逢皇帝有意为侯爷封爵,似乎有将永安公主与侯爷赐婚的意图。侯爷连忙推辞,只说对富不弃糟糠。永安公主听说此事之后不肯善罢甘休,她亲自找到夫人提出愿意以平妻之身下嫁,并承诺一定待夫人如亲姐妹一般,绝不亏待芸婷云剑两兄妹。 那个时候太子一直是跟在永安公主身边的,若夫人不知太子身份便罢了,既然知道又岂敢让她进门?从言行举止来看,这位公主对侯爷是用了真心的,要夫人直接拒绝着实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夫人只能隐晦的提出希望公主可以与太子脱离关系。想着若她可以摆脱了太子这层关系,她就是让公主进门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是公主却犹豫了。她此刻已经猜出了夫人对太子的身份是知晓的,可是她究竟知道多少她却更加感兴趣。因为公主只知道太子并非皇帝亲生,可太子生父是何人她不得而知。夫人却对这个话题有意无意的回避,隔了侯爷这层关系公主不能对夫人太过纠缠,只能从另一个可能知道太子身份的人身上下手,那就是劳国舅。 劳国舅明知公主是在试探自己还在公主面前装模作样的顾左右而言其他。公主接连几次都不得要领,却不知自己已经一步步的走进了劳国舅设计好的圈套里。终于有一次她失身于他,如此公主只能委身下嫁。皇帝知道此事之后勃然大怒,却碍于劳家的势力投鼠忌器。公主哪里肯下嫁于劳家,于是她想着自己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皇帝,寄希望于皇帝出手相救,可皇帝却亲自写下了赐婚的圣旨。 他亲自召见了公主将自己的苦境一一赘述,指望着公主能理解自己,并要求公主不要把他知道太子身世的事情告诉劳家。公主心灰意冷,嫁入劳家之后心里多有不甘,她知道皇帝在公主府里面有眼线,自己答应皇帝的事情自然不敢食言可是她可以说别的啊。于是她告诉劳国舅,淮安侯府对太子的身份了如指掌,甚至当年齐氏的死也多少与夫人脱不了干系。 劳家因此视侯府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皇帝非但没有替侯府辩解的意思反而推波助澜。劳家开始着手调查侯府,查到了怀安堂,自然也查到了夫人的产业。 想要获得一个皇帝的信任或许很难,可想要挑拨一个皇帝对一个手握重兵的臣子的信任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皇帝信任淮安侯,劳国舅轻易不能将侯府怎么样,于是他们面上不动声色案暗里却是马不停蹄。 皇帝很快就知道了侯夫人手里握有富可敌国的产业。一个手握重兵的侯爷,一个身怀巨富的侯夫人,对于早已被劳家搅得头痛万份的皇帝而言无疑是一个非常需要警惕的对象。于是皇帝以皇后的名义下旨召见侯夫人入宫。 夫人进宫之后发现皇后根本不曾出现,从头到尾只出来一个皇帝身边的太监,而这个太监言谈之中竟是提点着自己手里的钱太多了。侯夫人何等精明之人,当时她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于是当天晚上回府之后就叫了侯爷将在宫中所见之人所遇之事清清楚楚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两人商量了半宿,终于得到了结论。侯夫人亲自写了一份密折要侯爷递给皇帝,密折很长足足一千余字,可内容很简单无非两条。第一,侯府永远不会有世子出生,即使如今的嫡小姐席芸婷是个傻子,侯府也再不会有其他孩子出生。没有子嗣要兵权何用?第二,夫人愿意将自己资产的一半献给朝廷,至于怎么给,什么时候给悉听皇帝的旨意。但是只能是一半,她要给芸婷云剑两个孩子留下一部分东西傍身。唯一的条件就是皇帝最后解决这件事情的时候做的周密一些,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看出端倪。他们只希望所有的事情能在他们之后得以彻底解决,让他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劳家的人他们斗不过,皇家的人他们更加惹不起。 皇帝最后答应了夫人。 吴嬷嬷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跟老太太所说的事情大致上也就衔接上了。侯府如今算得上是为了王家背了黑锅,而整件事的根源在老太太这里。 老太太听完之后一直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许久之后说道,“吴嬷嬷你且先回露居,接下来啊该怎么做老婆子算是明白了。佛祖诚不欺我,原来置身在这繁华与罪恶的最深处才是我最终得以解脱的唯一出处。阿弥陀佛……” 吴嬷嬷听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但有一条她看的明白,老太太这回总算是把整件事看的清清楚楚了。 这些年夫人手里的田产铺子已经按照当初约定的送出去一些,还剩下一小部分皇帝安排的人手出了些问题搁置了下来。夫人将这些东西继续留在侯府名下,除此之外的大部分都已经随着小姐出嫁陪着到了王家。这其中一部分过在了芸婷名下,一部分在云剑名下,钥匙都给了吴嬷嬷。 吴嬷嬷这些天不在王家也不在侯府一直都在外面暗地里进行过户手续,另外夫人安排给她的人手她也需要时间放到不同的地方。她没时间跟这浪费,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将席翠调教出来,夫人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第三十一章 信 吴嬷嬷回露居的时候带着那个男人,当他们出现在席翠面前的时候席翠几乎要忍不住尖叫了。吴嬷嬷终于回来了,席翠像是立刻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安心,或者还有其他,她说不清楚,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她恨不得拉着吴嬷嬷说上个几天几夜。 她身边的男人是个很难被忽略的存在,席翠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黑色的粗布长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在深冬腊月里这样招摇的装扮确实让人忍不住侧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吴嬷嬷见席翠盯着那人看,只是笑了笑,将她拉到那人面前,“段三哥你可看清楚了这个姑娘就是席翠,现在你可以把少爷要你带来的东西拿出来了?” 那男人站直了身子,对着席翠弯腰行礼,从怀中取出一个藏青色布袋,小心将布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封信件,恭恭敬敬的递给席翠。 席翠看着那人的样子有些犹豫,“是给我的?” “姑娘既是吴嬷嬷口中的席翠,这信便是给你的。在下段三本是走南闯北的镖师,两个月前接了趟生意是跑西南的,没成想刚到地方就遭遇战事,兄弟们被占山为王的盗匪截了道,死的死伤的伤镖银也全数被抢了去。那匪头子见席少将军的军马打来便投靠了敌军,镖银全都孝敬了敌军不说还想将咱们几个有身手的俘虏也一并献过去。咱们虽然一介江湖草莽却也知道些民族大义的,自然不肯乖乖就范。与匪徒纠缠之间得席少将军相救,还将镖银为咱们抢了回来,让咱们顺利的完成了交易。依照江湖规矩,我段三得记住席少将军这个人情,虽然镖局已悔这份人情不能靠着咱的江湖方式偿还了,但咱们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只要有我段三在人世的一天自当记着欠下的这份情,一是救命二是还银,段三当即发誓愿意以性命相报。原本咱们是想要留在军营保护将军的,可少将军不让,说咱们一身的江湖习气怕不适合军营,咱们也试了几天没帮上什么忙,反而是给将军惹了不少麻烦。少将军通情达理没有怪罪,见没办法轻易将段三打发了去,只好写了这封信叫段三亲手交到姑娘手上,还叫段三此番就见到姑娘就不要再回去了,只管留在姑娘身边照应着,顺便等着将军凯旋而归。”段三声音低沉有力,一点都没有因为席翠只是个小丫头而有所轻视,见席翠拿着信却是不看,生怕她怀疑自己似的,赶紧接着说,“段三说的可是句句实话,席少将军送我出军营的时候告诉我找到吴嬷嬷的方法,我才能借着吴嬷嬷找到姑娘你的。在南边的时候总听少将军说起姑娘你,段三虽然未曾与姑娘相见可也算得上对姑娘有些认识了。少将军说他在信中已将我的事阐明,要我日后留在姑娘身边照应。” 席翠看看吴嬷嬷,见她点头才慢慢打开信。 确实是席云剑的字迹,上面说的关于段三的事与他所说相差无几。对于这个人日后的安排,席云剑并没有详细说明,只说着要席翠跟吴嬷嬷商量着给他安排个差事。此人功夫不错,有他在身边旁人轻易进不得自己身。可她一个小丫鬟用得着这样的护卫吗?对于席云剑这个安排,席翠嘴上埋怨着心里却是十分高兴,他这是已经把自己当他的人来保护了吗? 席云剑的信里没有说到边境的战况如何,说起正事只有寥寥几笔,只说他现在跟南宫宇峰都归在了平南侯麾下,这位侯爷感念与淮安侯的交情对他们很是照顾,叫她不用为自己操心。只是这信里面说了许多对席翠的嘱咐,叫她遇事多与吴嬷嬷商议,保护芸婷的同时也要适当的考虑自己,别受了委屈就会忍气吞声,他出征前与王少岩打过招呼了要他照顾着席翠,遇上些个不省心的人和事就去告诉王少岩…… 看着信席翠忽然觉得席云剑似乎变了个人似的,自从那次路边长谈之后,他的话是越来越多了,一点都不像从前自己认识的那个席云剑了。 看完了信,就该安排段三的差事了,这件事必须跟王少岩商量。毕竟她与吴嬷嬷说到底都只是奴才。 可这段三到底是与常人不同,他对席翠恭恭敬敬的可对旁人那就相差十万八千里了,就是王少岩与他说话的时候他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把王少岩弄得很不高兴,差点就要叫护院将段三赶出府去了。好在老太太不知为何会知道此事,竟叫了木妈妈过来将席翠跟段三都叫了过去。 席翠从宁居回来的这一路上都不敢相信老太太居然让段三日后就住在露居的左偏院。原来这露居的偏院是左右各有一个的,席翠她们都是些女眷一直住在距离正屋比较近的右偏院,左偏院一直被闲置着。老太太居然对露居如此了解。 王少岩并不知道段三是席云剑送来的,待席翠与他离开之后吴嬷嬷一解释才对自己的行为有些后悔。席云剑安排此人进来定然是为了芸婷她们主仆好,自己虽然答应过他要好好照看芸婷与席翠可似乎这段时间并没与做什么,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如今老太太将人这样安排也算是圆了自己的脸面,自然没有反对。 只是当天晚上席翠的房门外面就有了不小的动静。一贯来去自如的欢欢今日被段三逮了个正着,亏得席翠出来的早负责她的一条胳膊当下就废到段三手里了。 欢欢是杨姨娘的人,吴嬷嬷进王家没几天就知道了,可这姑娘有里头有功夫却是她不知道的。看眼前这架势想必这丫头是轻车熟路了,可见她走了的这些日子席翠没过什么消停日子,杨姨娘产下死胎这事席翠没跟着瞎掺和吧? 齐妈妈可是知道欢欢喜喜的身手的,杨姨娘这些年跟刘氏在王家斗得水生火热的若没有这两个身手不一般的丫头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如今欢欢在段三的手里头根本动弹不得,可见这段三更是深不可测,她只知道此人是席云剑给芸婷送来的,可这位为何会守在席翠的房前呢? 席翠打发欢欢走后,拉着吴嬷嬷进了屋,将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说完不忘了问吴嬷嬷这段时间她究竟干什么去了?她专门说到她如何发现了喜梅的阴谋,又如何将她房里的名单换了一事。 吴嬷嬷从怀里取出一份名单,要席翠将她手里的名单拿过来比对。两张上面的内容居然一模一样! 吴嬷嬷气氛至极,用力将手里的名单拍在桌上,“侯府的管家果然是个叛徒!亏得夫人早有预备让我将名单记在两张纸上,否则若真叫喜梅那丫头把全部的名单都给了刘家老二,我这些日子的辛苦就全都白费了!” “看来嬷嬷这些日子果真不在侯府,不知发生何事,嬷嬷竟然连席翠都要瞒着吗?”席翠是真的不高兴了。 吴嬷嬷并不多做解释,只是将之前与她一人拿一把的钥匙也给了她。“当初给你的那一把其实是真的小姐的嫁妆,而这一把却是夫人命我偷偷过到小姐与少爷名下的田庄铺子,酒庄茶寮,我这些日子将这些铺子的账目全都过了一遍,并且按照这份名单上安排好的让这些人做了相应铺子的挂名老板。而这些人最后全都要听命于持有这把钥匙的人。”吴嬷嬷说着将钥匙后面的暗格扳动,钥匙瞬间变成一枚图章。“这是夫人家传的图章,这些产业也是夫人家传的产业,虽然已经分了一半出去,可剩下的这些仍是常人想象不到的泼天巨富,没想到到了夫人这一辈居然要靠你来替主子守着了……” 吴嬷嬷你在开玩笑吗?席翠感到心里一阵发凉,别说打理什么常人无法想像的产业了,就算是给她一个小小的脂粉铺子怕她都管不好吧?首先她不会看账本就是一个最大的问题好吗? 吴嬷嬷像是知道了她心里的疑惑,接下来就说道,“我看院子里的人换了不少,刘氏的眼线似乎就剩下一两个了。姑爷找来的齐妈妈是个可以放心的,我跟她商量一下将那两个也打发出去,然后这露居就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伺候了,我会跟少爷说这件事,你日后要多拿出些时间来看账本,学会理账之后我再带你出去跑上几个铺子,时间不多你得抓紧了。”就算是短时间内学不到什么真本事,夫人留下的那基本书不是在侯府的时候就给席翠了吗?最重要的是,留给芸婷的产业占着多数,而这些迟早都是要留给王少岩的,就算是席翠管不好,王少岩也不会坐视不理。吴嬷嬷心里的算盘造就开始拨弄了。 吴嬷嬷这话说得席翠更加心虚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做生意根本不可能,吴嬷嬷分明是在病急乱投医嘛。 可没想到吴嬷嬷还真就这么干了,第二天就主动找了齐妈妈来,正好刘氏这些日子被禁足还被老太太夺了中馈,要打发一两个她安插在露居的眼线在容易不过了。齐妈妈对刘氏的所作所为虽然不敢苟同可她衷心的只有王少岩,对芸婷的态度虽然好了许多但要让她为了芸婷而与刘氏做对,这样的程度怕是还不到。之前帮着席翠打发了刘氏一些眼线出去她算是为了还席翠的人情,可吴嬷嬷想要她彻底断了刘氏对露居的控制她还是有些顾忌的。 且不说刘氏只是暂时被禁足就算是刘氏真的被永远的夺了权,这些年她在王家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要说真把这尊大佛给得罪了,旁的不敢说刘氏想要整死她一个小小的奶娘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既然如此吴嬷嬷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能自己想办法。这个时候不能让席翠出面,席翠最好是可以尽可能的低调。于是她将主意打到了喜梅身上。 当天晚上,喜梅就跟那两个丫头大打出手,原因是喜梅放在首饰盒里的那支金钗不见了,而当天有人看到那两个丫鬟进去过喜梅的房间。喜梅一气之下冲到两个丫鬟的房间寻找,居然还就叫她找到了。这下算得上是证据确凿了,两个丫鬟却死不承认,说自己根本没有去过喜梅的房间。这件事闹得动静很大,虽然只是小事情。最后老太太都出面了,谁让露居没有个能说上话的女主人呢? 老太太将两个丫鬟发卖了,让吴嬷嬷自己从人牙子那里挑人进来,算是将露居的大小事情交给吴嬷嬷处理了。齐妈妈面上虽然笑着恭迎,可心里多少是不舒服的,自己再怎样都是王家的老人了,可老太太这回明显的是在卖吴嬷嬷人情。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刘氏耳中,正在抄佛经的刘氏狠狠的将蘸满墨汁的毛笔砸在正在给自己报信的玲珑的脚下,墨汁飞溅,弄脏了玲珑的衣裙。玲珑躲闪了一下却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的衣服,最终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这些年跟着刘氏她并不是没见过她发火,可是这一次不一样,玲珑能清晰的感觉到刘氏的无奈。此刻的她与其说是对老太太跟吴嬷嬷的愤恨,不如说她更多的是对自己此刻所处的境地的焦躁与不安。 “你二哥不是说那个喜梅早就是他的人了么?叫他动一下那个叫喜梅的,日后露居那边的事情看来就只能指望她了……”刘氏很快整理好了情绪,重新拿了一只笔,坐下来开始抄写佛经,仿佛之前失态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一般。 这个吴嬷嬷还真会挑时候回来,自己前脚刚出事她后脚就进了王家。回来之后没有直接去露居而是去了老太太那里是吗?这次露居换人表面上看不过是件小事,可其中的门道还是多有波折的。老太太似乎与吴嬷嬷在某件事上达成了共识,这件事老太太给足了吴嬷嬷面子。看来这其中与她们昨日所谈之事密切相关,无论如何这件事必须查明白,否则她在王家怕是要一直处于被动了。 这些日子她日夜反思所发生之事,杨姨娘应该没有撒谎,老太太该是早就与她商量好了引自己上钩。她联想到腊八那天杨姨娘故意迟到,老太太勃然大怒,当时的自己看来那是挑拨老太太与杨姨娘的关系,方便自己对付杨姨娘的绝好机会,却不知那个时候老太太跟杨姨娘都是在演戏。杨姨娘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手段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次居然能下狠手利用肚子里的孩子,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就是自己也望尘莫及啊。 可她想不通杨姨娘究竟何时搭上了老太太这条线的?她的眼线一直盯着海棠苑上下,为何会一无所知?看来不能等到老爷回来再有所动作了,必须尽快知道老太太跟海棠苑的关系,还有吴嬷嬷跟老太太密谈的内容。否则在老爷回来之前她被关在这里束手束脚,老太太跟杨姨娘在外面却放开手脚布置,虽然自己的计划还算周密可到底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到时候会是怎样一副情景?虽然自己没办法阻止他们做什么,但至少要对他们的动作了然于胸,到时候应对起来也多几成把握。 玲珑走后,刘氏拍了拍手,从暗处突然蹿出三四个穿着深蓝色长袍的男人来,几人皆蒙着面。刘氏看都没看来人,继续翻阅手中的佛经,“宁居那边进得去吗?” 其中一人站出来,答道,“回夫人,现在的王家各处宅院,除了露居咱们都进得去。” “哼!我知道!”刘氏冷哼一声,说道,“海棠苑你们确实进去过,只不过是硬闯进去罢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查到,反倒是让老爷对我起了疑心!还让我牺牲了你们之中的一个。要知道为了训练你们五个我耗费了多少心血!浪费一个在小小的海棠苑亏你这个做老大的还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的说你们能进去!” 一阵沉默之后,刘氏又问了一遍,“宁居进得去吗?记住我要的不仅仅是进去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查到我想知道的情报!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除了露居?为什么要除了露居?” 蒙面人想了想,回道,“宁居咱们可以按照夫人要求的进去,只是这情报却要多费些心思。老太太很是谨慎,就是跟木妈妈说话都是说一半留一半,咱们听不明白。”顿了顿接着说,“吴嬷嬷这次回来带来一个叫段三的,身手在我们之上,他现在就住在露居,有他在露居我们近不得身。” “吴嬷嬷!”刘氏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三个字。这个老太婆这些日子究竟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还认识了江湖高手了?看来自己还是大意了,早知道一开始就该命人跟着她!还以为她一个老得快走不动的奴才掀不起多大浪,没想到却是姜还是老的辣! 第三十二章 密谈 “是时候亡羊补牢了,你们分开,两个人查宁居的事,两个人查吴嬷嬷的底细。”刘氏整了整衣服站起来,面对这他们道,“老爷再有半个月也差不多就要回来了,我希望一切在他回来之前搞清楚。” “是。”四个人恭敬的行礼之后身形一闪就不见了。 刘氏继续转过身来抄写佛经。 海棠苑这边则是更加热闹,欢欢被段三伤了胳膊,喜喜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拿她开玩笑,之前欢欢仗着自己功夫比喜喜强没少拿喜喜练手寻开心,这回好了还没看到人就差点丢了胳膊。欢欢脾气本来就不好,被她这么一说马上火冒三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吵起来了。 杨姨娘对于两个人的争吵并不在意,此刻最令她意外的是这个时候回府的吴嬷嬷,尤其是她带进来的段三。以欢欢的描述来看此人定时身手不凡的,就是刘氏那几个狗腿与段三交手都未必能讨得着便宜。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这样一个高手守着的屋子不是正院两个主子的寝房而是席翠这样一个丫鬟的屋子。据说这个吴嬷嬷一回府就先去了宁居,老太太对这件事怎么看? 光想没用,还是过去打听一下才安心。于是杨姨娘留下欢欢在海棠苑休息,自己带着喜喜去了宁居。 此刻老太太那里也刚得到消息,杨姨娘手底下功夫最好的丫鬟在露居吃了亏。对于这两个有身手的丫鬟,老太太是很清楚的,当初杨姨娘为了显示自己投靠老太太的诚意将自己在王家所有的人脉都交了底。欢欢曾经当着老太太的面展示了一番,那丫头的身手还是很不错的,却栽在了段三的手上,可见段三有多厉害。这样一个厉害的人放在露居不论这人是否对王少岩衷心对那些想动歪心思的多少是个震慑。老太太觉得自己这件事做的很好。 杨姨娘过来的时候老太太正在与木妈妈说起此事。 可当她听说段三守着的屋子是席翠的,立刻陷入了沉思。 吴嬷嬷那日的话说了一半还留了一半。淮安侯夫人手里的产业是要留给自己那两个孩子的,可目前两个孩子是怎样的一种状况?席云剑征战沙场归期杳杳,席芸婷嫁到了王家,刘氏虎视眈眈。劳家既然已经开始对侯府出手,皇帝已经做出了放弃侯府的打算,那她作为母亲定时不能为孩子做什么了。唯一可行的方法只能是将自己的产业托付给一个值得信任并且永远不会背叛她两个孩子的人。吴嬷嬷虽然可以但是她毕竟年事已高,眼看着撑不了几年了。如今看来这个席翠似乎是唯一合适的人选了。否则侯夫人为何会安排段三这样的人进来,还要对席翠特别优待? 老太太心机颇深,对吴嬷嬷口中所说段三乃是席云剑送来的人一说虽未当面表态心里却是不信的,她宁愿相信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侯夫人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为了让席翠感念席云剑的恩情,对她这一对儿女更加忠心耿耿。 看来席翠这个丫头在王家深宅里留不了几天了。何不趁此机会全了她这份人情?芸婷的东西迟早都是王少岩的,可这些目前却都捏在席翠手里,倒不是说自己这个做主子的要讨好一个奴才,只是从王家的立场上说笼络一个将来能大有用处的奴才无失为美事一桩。 杨姨娘不知道老太太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竟想到这么多东西。她只想知道对于段三这件事老太太知道多少。 对于这个杨姨娘老太太也没有要存心隐瞒自己打算的意思。这个女人虽然聪明很辣但却情有可原。她那般悲惨的遭遇换了一般的女人根本就承受不住,即便是留下一条命却也与死相差无几了。为了报仇杨姨娘的所作所为或许略显很绝了些,但是若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说不定自己比她还要狠。所以当初杨姨娘的来找自己将当年的事说出来之后,老太太一经查实立刻允了她的要求,答应与她合作。 王家如今看似风光无限,可到底根基不稳。皇后无子是王家致命的弱点,谁知道下一个做皇帝的会是怎样的性子?可无论怎样性子的皇帝都不会喜欢朝堂之上有个手握重权的大贪官吧?所以刘氏做下的事情必须想办法遮掩,必要的时候哪怕是要牺牲刘氏,只要能够保住王家也未尝不可。 杨姨娘要的是刘氏身败名裂,自己要的是刘氏在王家永无立足之地,这两件事原本就是可以一起解决的,因为它本来就是一件事。所以杨姨娘同自己的立场从来就不曾有所冲突,她们完全可以很好的合作。夺了刘氏的中馈虽然得了小胜却让老太太看到了杨姨娘对刘氏彻骨的痛恨,恨到可以牺牲自己的孩子!在这件事上就算是老太太自己怕都不敢保证能有那份勇气。 对于这个杨姨娘老太太的心里是很复杂的,同情,喜欢,甚至还有一些敬佩。 “我知道你对段三很好奇,但我知道的也不多,有的也只是根绝那日吴嬷嬷说过的那些话里面得出来的一些猜测。你放心对你我绝无隐瞒,吴嬷嬷那日所说之事是这样的……”老太太大致将那日吴嬷嬷所说之事叙述了一遍,只不过对自己开头讲的那些却只字未提。其实这也算不得隐瞒,毕竟那些事情杨姨娘知道与否于她并无多大意义。 老太太随后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可不等她说完杨姨娘就有些着急了,“可是要让席翠掌管侯夫人手底下的铺子?席翠行吗?她之前接触过这些没有?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当初我接手爹娘留下的铺子那还是从小就跟着爹见识过不少场面的,最初都有些力不从心,侯夫人这么做可当真是病急乱求医了……” “那又如何?吴嬷嬷不是还在吗?有她带着席翠也是个聪明的,相信用不了两年,席翠就不会继续留在王家了。”老太太与席翠的接触比杨姨娘多,不知为何她对席翠这个丫头能做成这件事深信不疑。而这份相信竟然与慧能并无关系。 杨姨娘经过之前的接触对这位老太太很是信服,可是唯独对这件事她有所保留。老太太毕竟是没有做过生意的人,隔行如隔山,她不了解也是情有可原。做生意与其说是一门手艺,倒不如说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没有人能一蹴而就,莫说一两年就算是再聪明的人没个三四年的摸索,也不可能有所作为。这里面,人情,世故,待人接物,张弛有道,所有这些都不是单靠聪明就能掌握的。 可是即便是席翠失败也与自己并无多大关系不是吗?杨姨娘在乎的只是刘氏的存亡,之所以待席翠不一般无非也是因为她手里有能辖制刘谦的东西而已,之前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欢欢得来的消息也只知道是一份名单样子的纸,至于是什么名单却不得而知。可看刘谦那明知道被喜梅耍弄仍旧勉强自己耐心哄骗那喜梅的样子来看这份名单应该很重要。如今看来这份名单定是与侯夫人的家财有关。 说起来刘家人还真的很像,至少在贪财好势这一点上他们的目标性出奇的一致。忽然杨姨娘眼前一亮,从刘氏之前的行为来看她根本不知道芸婷的身家。可从刘家兄妹的行为来看他们对此是十分清楚的,虽然刘氏与她这几个侄子侄女之间并不像外面所传的那般绝对亲密,只是不知道刘氏在知道刘家兄妹在这件事上也隐瞒着自己,而另行谋划的话会是怎样一种反应呢?她倒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虽然可能让芸婷成为众矢之的,可她如何于自己何干? 喜喜悄悄靠过来,附耳对杨姨娘说道,“有人在房梁之上,听声音是老熟人了。” 老太太看到喜喜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看杨姨娘。杨姨娘赶紧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老太太很快明白过来,若无其事的继续刚才的话题。刘氏在王家有暗桩这件事她之前就听杨姨娘说过,看来她们方才说的事已经被人听去了。只是不知道来人究竟听去了多少? 喜喜悄悄退了出去。 杨姨娘继续对老太太说道,“您方才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可信我不敢苟同。且不说淮安侯夫人是否真的有富可敌国的产业就算是真的有也断不可能完全的交给自己的一个下人。” 老太太瞪大了双眼盯着她,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将淮安侯夫人的打算说给刘氏听吗?她好不容易将刘氏禁了足,满以为可以趁此机会拉拢席翠与吴嬷嬷一把,杨姨娘这话要真的传到刘氏耳中,就刘氏那见钱眼开的性子岂会坐视不理?完了,王家难得的安宁日子就这么结束了,还以为可以轻而易举的卖了这个人情,看情形自己想要促成淮安侯夫人的决定就只能与刘氏撕破脸了。这个杨姨娘平日里挺会揣摩自己的心思的,配合起来也很让她满意,今日是怎么回事? 莫非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要让刘氏动了心思,乱了手脚!看来要她冷静的等待时机与刘氏过手是不可能了,这一点自己早就该知道了不是吗?杨姨娘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人,面对敌人只要不是绝对的失败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尝试出手。即使没有机会她一贯都会自己制造机会。 “我这话或许说出来不太好听,可是老太太您也该想想,换了谁都会跟我一样吧?少夫人是个什么样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席云剑更是远在边关,侯夫人这般放心的将金山银山交给一个奴才,还真的是……不可思议啊……不知道咱们的王夫人知道这件事会如何?据我所知她亲手带大的那一对侄子侄女可是对芸婷很是了解呢,刘谦手里好像还有什么名单,说是从那个叫喜梅的那里弄来的。这么重要的事他们居然没告诉自己的姑姑,却只顾着挑拨她们的婆媳关系。其实也不用他们挑拨,我可是知道她对这个儿媳妇从来就没喜欢过,可如今这个让她左右看不上眼的儿媳妇手里却有着泼天的财富,而自己竟然一直不知道……”说完还故意卖弄风骚的几声轻笑。她这些话是故意说给房上之人听的,只有谈话间设计到自己的主子他才会更加专注,喜喜才可以攻其不备。 房梁上的人其实就听到这么两句,他一进来就发现喜喜也在,之前牺牲的那个人据说就是折在了欢欢的手上,若不是欢欢受伤的事情他们早就接到了消息他是万万不敢轻易靠近的。可他却不知道喜喜虽然功夫不如欢欢可耳听八方的功夫却是与她不相上下的。从他一进来喜喜就发现了,而他却因全神贯注的听下面人的谈话,竟不知喜喜早已悄悄退到了他身后。 听到上面的打斗声,老太太强装镇定的坐正身子。刘氏太过分了,居然将暗手伸到了自己的地盘,看来自己给她的警告似乎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啊。 不一会喜喜走了进来,对杨姨娘点点头,表示人已经被赶走可以继续说话了。 “感谢老太太今日如实相告,按理杨氏在此刻还要提出什么要求多少是有些忤逆了,但是此事于杨氏而言却是舍命去做的平生唯一夙愿,还望老太太能成全。”杨姨娘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而这次似乎比上次所做之事还需要更多的勇气一般,“我不会给刘氏翻身的机会。可刘氏若一直安分守己的禁足抄经我却是什么都做不了的,那样太被动。所以她必须出来,这件事必须在老爷回府之前有个结果。” “你还有什么能拿来跟刘氏拼的?孩子你剩下的就只有自己的命了!”老太太自然知道她要干什么,她知道这个女人做得出来,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不舍。若没有遇到刘氏以她的脑子还有手腕该是可以过的很好的吧。如今却要将大好的光阴虚耗在无边无际的仇恨里。“我知道不做了这件事你活着比死了更难过,放心吧,我不会阻止你。想要我怎么做叫欢欢喜喜通知木妈妈就好。” 杨姨娘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比上次更深的同情,忽然想笑了。想必认识这位老太太的老人都不会相信吧,当年何等很辣绝情的王李氏居然会发自内心的同情自己一个姨娘!到底是在黄觉寺清修多年的人了,不管在外人面前装的如何意气风发却早已不复当年了。 刘氏很快得到了消息,不出意外的她再次将笔甩出。刘家兄妹是傻了还是把自己当傻子?这件事他们竟然敢瞒着自己,想到玲珑最近还总是挑拨芸婷与自己的关系,让自己彻底对芸婷厌绝了,连露居送来的消息也是先被玲珑梳理过的。还以为这丫头为了讨好自己指着自己安排她伺候少岩,却没想到她是用这个方法断绝了自己更深入的了解芸婷。真是好啊,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侄女如今开始摆弄手段对付自己了! 原来还想着念在姑侄一场多少留给他们一些体面,看来是不行了! 只是这件事还不能操之过急,杨姨娘说刘谦手里有份名单,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先把那东西弄来再说。 夜色渐渐加深,漆黑的天幕下,整个王家陷入一种极致的安静宁和之中。除了簌簌的落雪之声,就是几个值夜的护院来回巡视的脚步声,看似一片祥和的美丽院落。却不知里面不同的房间里面躺着不同的人,而每个人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自己的盘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在落满积雪的树枝上,引得积雪消融,一朵朵翻身而下落在刚刚扫过的青砖地面,几个早起的丫头小厮轻声说着话…… 席翠缓缓闭上眼睛。她又是一整晚没有闭眼,吴嬷嬷说的话实在是太震撼了,夫人怎么能这样打算呢?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丫鬟,这一会风一会雨的,她这幅小身板真的承受不住啊! 吴嬷嬷跟齐妈妈打招呼的声音响起,席翠一骨碌爬起来。还是再找吴嬷嬷谈谈好了,这件事自己真的做不来,万一夫人留给芸婷云剑的万贯家财断送在自己手里怎么办?她可是还指望着跟云剑好好过日子呢,自己若真的干下这般对不起夫人的事到时候该怎么面对芸婷云剑呢? 她咬咬牙,正要下床就看到了小遗。 这熊孩子早干嘛去了?这段时间自己遇到那么多事怎么不见他?现在这样出现还摆出那副死人脸是什么意思? “你不能拒绝吴嬷嬷!因为你们夫人跟她都没得选了,而且时间很紧迫,虽然你挺笨的好在称得上忠心。”小遗照规矩又给了席翠一记白眼。席翠早已习惯了他这副嘴脸,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现在知道慧能的本事了吧?他正是为了弥补你的这些不足才让我留在你身边的!看来我从此都没得清闲日子过了……”说完小遗仿佛为自己感到不值一般又给了席翠一记加强版的白眼。 第三十三章 密谈2 席翠觉得对待小遗这种没礼貌的熊孩子最好的策略就是不理他。于是席翠真的没理他,自顾自的穿上鞋袜,自顾自的洗漱了一番。小遗见自己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没得到半点回应,许是有些急了,竟身手去拉席翠。席翠正要出门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裙摆被拽住差点摔倒地上。 这下算是把席翠惹怒了,席翠回头狠狠地看着小遗一眼,指着他就吼,“你小子现在也会算计人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我整治不了你啊?” 她这幅样子是做给小遗看的,她的手指也指着小遗,可旁人是看不到小遗的啊。正巧这一幕被前来找齐妈妈的赵发子看见了。他眼里的席翠从来都是端庄得宜,进退有度的淑女模样,就算是算计别人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今日他却看到席翠怒气冲冲的对着一个门槛大发雷霆,颇有些孩子般的稚气,煞是可爱。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席翠这才看见赵发子也在。想到他看不见小遗该不会是以为自己疯了吧?可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好整整衣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跟他打招呼。 赵发子看她耳根发红,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也没出口点破,笑着就去找齐妈妈了。 席翠回到正院的时候吴嬷嬷已经抱着一大堆账簿等着了。王少岩最近好像公务很忙,一直早出晚归的,这院子里的事自然就是吴嬷嬷说了算。齐妈妈见吴嬷嬷只是提拔席翠也不出声,喜梅的眼睛最近却转悠的厉害。 小遗告诉席翠,喜梅对吴嬷嬷这种明显的偏待很是不满,却又无处发泄,正琢磨着怎么搞破坏呢。席翠这才知道吴嬷嬷回来之后就将喜梅看住了,她如今在露居还能自由活动却是出不得院子的。小遗说吴嬷嬷这是为了席翠好,她如今不能让席翠太招摇,所谓树大招风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吴嬷嬷让席翠看账本,一点一点的教,很有耐心。可席翠毕竟是头一次接触这些东西哪里能一点就通呢,相反是一个问题要吴嬷嬷反复的讲好几遍她也只能是模棱两可。好在小遗在这方面比她强,很快就能帮着她回答吴嬷嬷的问题了。 就这样,席翠算是连蒙带骗的撑到了晚间。 不想喜喜从正门进来找席翠了。 喜喜站在席翠面前,席翠仔仔细细的盯着她的脸瞧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跟欢欢有何不同。喜喜似乎对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了,被人这么盯着非但没有半分拘谨还很大方的说道,“我没受伤,所以我是喜喜不是欢欢。杨姨娘想要跟你聊聊,之前欢欢走得路子行不通了,咱们只能明着来了。” 原来如此,此刻的席翠终于感觉到了自身的优越感,有个高手在身边就是不一样。之前欢欢在自己面前那副嚣张的模样想起来都不舒服。如今这么看着喜喜席翠忽然有种小人得志的喜悦感。 杨姨娘的约究竟去不去是该仔细想想的。这个杨姨娘在席翠的眼里就是一个为了报仇不顾一切的疯女人,虽然值得同情,但席翠却是不愿意与这样的人走太近的,因为太危险。自从上次多事拉了慧能一把之后她的日子就开始过的风雨飘摇起来,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掌控。痛定思痛之后,席翠觉得日沪一定要管住自己的手更要管住自己的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路见不平绕道而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古人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再三思量之后,她决定不去见她,原本她就不欠她什么啊。 可不等她开口拒绝,喜喜接着说道,“杨姨娘说你对她似乎有所误会,为了表示她道歉的诚意,见过她之后欢欢或者是我,你可以从里面选出一个来自此以后就是你的人。” 什么意思?欢欢暗地里跟踪已经不行了现在换方式了干脆直接将人安插在自己身边来了?还是这种明火执仗的方式,杨姨娘是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还是认为席翠太笨了? 上次那个玉镯就是这么干的,简单粗暴的强加于人。这个杨姨娘似乎很喜欢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上次的玉镯她拒绝了,摔了个粉碎,若是此次她再拒绝了欢欢或是喜喜会怎么样?杨姨娘的脾气秉性,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狠手,一两个奴才算什么?一想到可能会害死欢欢或是喜喜,席翠有些犹豫了…… “你就去吧,大不了我跟着你去。杨姨娘的心思逃不出我的法眼,我在一边提点你不就好了。”小遗很合时宜的说了句话。席翠若不是担心喜喜起疑心,真要抱一抱小遗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呢。 “好吧,我跟你去。”席翠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吴嬷嬷跑过来的声音。紧接着吴嬷嬷就拉住了席翠的手,道,“说起来我此次回来夫人还专门准备了礼物给杨姨娘的,瞧我这记性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你看连这么大的事情都给忘了。趁着这次机会我跟你一起去,也好表达一下夫人对杨姨娘的关怀之意。”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长方盒子亮了亮,算是让喜喜看到真有这么一份礼。喜喜只能领着她们一起去,段三从后面出来,却被喜喜拦下了。 段三看看席翠,席翠笑着叫他放心留在露居看着小姐,自己去去就回。 杨姨娘居然亲迎到海棠苑正门口。欢欢站在一边随行,右胳膊架着纱布绷带。见到她们杨姨娘笑得春风拂面,侧身将两人拉进了门。欢欢跟着进去,喜喜却站在门口观看了一会才不紧不慢的进了院子。 茶杯端上来,吴嬷嬷赶紧将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竟是一株百年老参。吴嬷嬷说了一些客套话杨姨娘婉言推拒了一下就收下了。 席翠知道杨姨娘不是个擅长拐弯抹角的人,所以她不急着开口催促。安心的品茶,难得她一个做奴才的在这位得宠的姨娘这里还能摆一回做客的普。 果然杨姨娘很快就开口了,她问到了刘谦手里那份名单,还有喜梅现在捏在手里的那份假的。席翠手里的茶杯晃悠了一下,差点洒出茶水来。她居然都知道?这个女人到底从何时开始派人盯着自己的?连她换名单她都知道,那么她也一定知道喜梅跟刘谦的阴谋了? 小遗站在杨姨娘身边,光明正大的对席翠讲杨姨娘肚子里的盘算。从芸婷进府那一刻开始杨姨娘就派欢欢喜喜密切关注露居的动静。刘氏对席翠的想法她自是知晓,一开始听到王少岩明确的表态之后她曾有过放弃的打算,可是从席翠的言行举止之中她又觉得似乎不能这么草率的做决定。后来她亲自到了露居有了与席翠的第一次交手之后她更加觉得席翠有朝一日定会成为王少岩的人,日后自己想要对刘氏动手若能得到席翠的帮助将会事半功倍。 再后来她发现席翠偷偷换掉了喜梅的东西,欢欢也将那份名单抄了一遍给她,可那份名单里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里面有的那些铺子有的根本名字都不对,有的名字是对的,可经营内容却对不上。为了了解清楚这件事她派人跟踪了喜梅几日才知道原来她是与刘谦勾结在一起了。可这个喜梅也是个小心谨慎的,每每跟刘谦说起此事也总是含糊其辞,一直吊着刘谦的胃口。能引起刘家人兴趣的东西杨姨娘自然也有兴趣,就继续跟着席翠。直到吴嬷嬷回府跟老太太长谈之后她才从老太太那里知道了侯夫人的计划,可老太太的猜测有些言过其实,她不相信侯夫人会将这么大的产业交给席翠一个丫头打点。此次把席翠叫来一为查探虚实,二为自己马上要进行的计划探路。 至于她马上要进行的计划那就比较凶险了。她想要跟席翠合作利用喜梅手里那份名单引得刘谦兄妹对芸婷的嫁妆出手,以此来逼得刘氏不得不出面阻止。然后自己再想办法挑拨刘家兄妹与刘氏的关系再逼刘氏亲自来找自己。然后就是另一番妻妾之斗,妻子仗势欺人害死了姨娘的孩子不够,为了斩草除根亲自打杀了姨娘。而罚了刘氏禁足暂管府中事宜的老太太此刻早已被刘氏气得卧床不起干脆撒手不管了。于是杨姨娘身边的丫鬟只能告到官府去,这件事一旦过了堂老太太就算是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要老爷一回来刘氏就真的完了。 席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不是知道小遗不撒谎她还真不能相信。有人居然愿意为了报仇搭上自己的孩子不算还要搭上自己的命! 吴嬷嬷既然知道杨姨娘已经从老太太那里得到了消息自然也不再绕弯子了,实话告诉了她。夫人确实是打算将名下产业交到席翠手上的。她现在也正在教席翠看账本,之后会带着席翠过过场子,她一时半会学不会也没多大关系,现在管着的那些人都是靠得住的,只要局势没有太大的动荡,一年两年的出不了什么问题。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吧。我想要你们帮我鼓动喜梅拿名单出来找刘谦。”杨姨娘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份命令的语气,好在席翠跟吴嬷嬷都是做惯了奴才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席翠知道她要干什么,可吴嬷嬷并不知道啊。 于是吴嬷嬷追问,“杨姨娘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喜梅被送过来的目的并不是这个,我们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把喜梅这颗棋子给动了。” “你们安排喜梅过来无非就是为了保全席翠而已,若此次你们肯助我,我承诺事成之后你们再也不用为席翠的将来担忧,因为我之所以这么干就是为了除掉刘氏。吴嬷嬷你心里明白,只要刘氏不在了,还用得着担心席翠被人惦记吗?何况此事成与不成我身边的这两个丫头你们都可以挑一个带走,我保证她们绝对会像对我一样对席翠跟你们那位小姐忠心耿耿。这样的买卖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不是吗?”杨姨娘说的很直白。席翠当然知道,这件事一旦成了刘氏完了她也死了,身边两个丫头跟了自己自然只能效忠自己了。可是一旦不成,刘氏完不完不得而知,但是她却一定会死,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丫鬟或许会是她身边唯一活下来的人了。 这个女人真的是疯了。 “你还不肯放弃吗?与刘氏斗了这么多年你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吴嬷嬷不知道杨姨娘的身世,只当她与刘氏之间纯粹是为了争宠,自是有些不喜,语气里隐隐已经有些许不满了,“你如今还年轻,老爷又对你甚是宠爱,再有一个孩子也不难。到时候小心一些将孩子生下来不好吗?何苦呢?”她这话有些逾矩了,但胜在情真意切语重心长,杨姨娘也没太在意,她毕竟还是需要吴嬷嬷帮忙的。如今这露居里里外外可都是这位吴嬷嬷在打理的,席翠自从这位回来之后似乎也不怎么管事了。 “我与她不共戴天!总有一天你们都会明白的,但是现在我不想听见任何劝解之言,你们答应便罢,若是不答应我自然会想别的法子让你们不得不答应。到时候怕就没这么好看了!”杨姨娘的耐心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做这种事情就一定要一鼓作气,否则稍微有所停顿就会忍不住动摇了,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能就此放弃? 吴嬷嬷显然是被她的话惊到了。杨姨娘知道太多事情了,单单就是席翠换了喜梅身上那份名单一事就足以让她不得不让步了。更何况此刻她不能让刘氏知道自己的打算,席翠才刚刚开始学习,若在这个时候刘氏插手进来耽搁了席翠学习是小,坏了整盘计划是大。 杨姨娘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出来吴嬷嬷跟席翠一定会对自己有所不满,可是但凡可以让自己达到目的的任何手段她都是不在乎使用的。况且她完全没有必要再讨好谁了,只要这件事成功了,她早就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还会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吗?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跟她们商量,无非是觉得席翠不错,再有就是想给欢欢或者喜喜留下一条后路,可这也只是在她的计划不受干扰的前提下。 席翠一直没有说话,吴嬷嬷对她这个样子很是满意。如今这个时候席翠不论在任何人面前最好都保持低调。 可是杨姨娘却不想顺了吴嬷嬷的意,她直接对着席翠问道,“席翠,我的条件你觉得如何?” 席翠看了看吴嬷嬷,道,“杨姨娘这是拿奴婢寻开心呢?您都已经这么让步了,咱们再矫情那就有点不识抬举了。一切听凭杨姨娘的吩咐便是。” “话说的倒是圆满,你院子里有那个段三守着,杨姨娘给你送消息怕是没办法掩人耳目吧?”欢欢看来是对段三记恨上了,几个人都忘记了段三的存在了,可欢欢却时刻记着这个人呢。 席翠笑了笑,道,“段三那里我会说一声,日后欢欢姐姐就我那屋子您想怎么出就怎么出,想什么时候入就什么时候入,这样总行了吧?” 欢欢知道她这是在打趣自己,脸上火烧火燎的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杨姨娘没理会她,岔开别的话题又跟席翠她们聊了一会,主要事情已经谈妥吴嬷嬷还想着要席翠晚上多看一会书,就推掉了杨姨娘的晚膳拉着席翠告辞了。 出了海棠苑席翠就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她跟吴嬷嬷,吴嬷嬷应该也感觉到了,用力捏了捏席翠的手,两个人加快了脚步。 快到露居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段三侯在门口,待俩人进门段三的鹰眼盯着她们来的方向看了半天才转身跟着走了进去。 席翠跟段三说了一下关于欢欢的事,段三点点头。看他面露难色似乎还想说什么事,席翠便找借口让吴嬷嬷先回屋,留下他与自己两人。 段三支支吾吾了半天,席翠总算弄明白了他的意思。敢情是赵发子今日休息就一直待在齐妈妈这边,他跟齐妈妈看似聊些闲话可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席翠的事。在段三眼里席翠可是席云剑的人,怎能叫一个小厮给惦记着?他觉得这事还是要跟席翠说一声叫她日后离那小子远着点,可自己一个大男人操这样的小心思实在是有些没脸,所以说起话来明显的底气不足。 席翠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段三对席云剑还真是忠心耿耿啊,不光替他保护自己还顺便替他看着自己呢。她正要解释自己与赵发子之间的关系,就听见有人开门出来紧接着就是赵发子的声音,“席翠姑娘回来了?怎么今日一整天都见不到你啊?” 段三的脸都黑了,赵发子却仿佛根本不会看脸色一般,还巴巴的凑过来。席翠暗暗的为他捏了把汗…… 第三十四章 谋划 赵发子快步走向席翠这边,就在离席翠差不多一步左右的时候段三身形一横,挡在了他面前,差点将他撞倒。赵发子往左绕绕段三挪到左边,往右绕绕段三又挪到右边,摆明了不让他靠近席翠。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找席翠姑娘有事!”赵发子歪着脑袋瞪着段三,“我娘跟我说过你有把好身手,可也不能不讲理不是?席翠姑娘……” 席翠陪着笑脸绕过段三走过来,“赵小哥何事?” 赵发子这才一把将段三推开,笑着面对席翠,“原本这件事我没太在意,跟我娘闲聊时提了一下,可娘说还是跟你说说的好兴许对你有用。”赵发子原本想着席翠听了这句话就该有所表示才是,可见席翠脸上的笑容没有分毫变化,不由有些失望,“是这样的,我这几日总看见刘顺跟你们露居的人面上打听一个叫喜梅的丫鬟。听说这个喜梅跟你一样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可她如何能跟刘顺这样的人有交情啊?要知道刘顺可是刘谦那家伙跟前的一条狗,平日里没少干坏事。我以为他是见色起意了,可娘说这事没那么简单,要我跟你说说。”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啊!席翠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很好的帮杨姨娘促成那件事了,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心思。有这个赵发子看着刘顺对自己而言绝对是有好处的,于是席翠看着赵发子的笑容更加的真诚了。段三虽然是个粗人,可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看席翠这样对别的男人笑,当下就怒火中烧,可又不能拿人怎样只能咬着牙握紧拳看着俩人,心里恨恨的为席翠记上一笔,待他日席云剑回来他一定要亲自揭穿席翠这个女人的面目不能让自己的救命恩人被这样的人欺骗。 小遗一直站在席翠身边早已将他心里的想法告诉了席翠,可是席翠现在必须先确定赵发子可以为自己所用。席翠笑着对赵发子福身行礼,“这件事对席翠很重要,果然齐妈妈跟赵小哥还是为席翠着想的,席翠万分感激。” 赵发子赶紧还了席翠一个礼,讪讪笑道,“席翠姑娘千万不能这么说,当初若不是你出手帮忙,焉有我赵发子的今日。我这人虽没多大本事,可知恩图报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姑娘千万别对我客气,日后有用得着我赵发子的尽管吩咐。” “既然赵小哥这么说席翠也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说起来还真有件事只能找赵小哥帮忙了。”小遗说赵发子说的全是真心话,他是真的对席翠心存感激。这样她就放心多了。 “姑娘但说无妨。” “我希望你可以帮我留意着刘顺这个人,但凡他有任何可疑举动请你务必告知我一声。”对赵发子这个人席翠不是很了解,敢这么信任他只是因为小遗说这个人可以相信。这个人看起来不务正业行事荒诞,又惯于偷奸耍滑拍须溜马,可他竟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让刘顺从极度讨厌自己变成现在的有什么事都不避着自己,这份本事却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到底是齐妈妈一手拉扯大的儿子,交际手腕还是相当了得的。若真的能将此人收为己用,日后自己做事定然能方便上许多。 赵发子听完她的话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盯着席翠看了又看,忽然满怀深意的笑了笑,“姑娘放心,这件事赵发子定然为你办好。只是……”赵发子犹豫了一下,挑了挑眉,问到,“姑娘别嫌我多事,刘顺的背后可是刘家,刘家在王家的地位有些特殊,姑娘这么做是不是别于用意?当然姑娘若不方便可以不说,我这个人一贯不爱知道太多主子们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今日也就是因为是姑娘才多了次嘴。” “赵小哥果然是聪明人。这件事一时半会还真的说不清楚,等时机成熟了定然会告知小哥知晓,毕竟小哥是真心帮我的,我若有心隐瞒岂不是很不够意思?我席翠不是那种人!”席翠觉得话说道这里也该差不多了,刚想找个借口离开就听见吴嬷嬷喊自己,就顺势告辞了。 吴嬷嬷给了席翠几本书去看,席翠却满脑子操心着杨姨娘所说之事。 又过了几天太平日子,王少岩这几日干脆住进了宫里,他身边的小厮传话回来说皇帝似乎已经撑不了几天了,叫王家早作准备。原本少梅的生辰就快到了,虽然刘氏被禁了足,杨姨娘又发生了那事,少梅的生辰就没打算庆祝,这个消息出来之后王家上下更是收了心思,谨慎的等待着王少岩的进一步吩咐。老太太命人带了消息给王尚书,出了这样的事他那边的事不论有没有办完最好都先撂下回来。 王少岩不在,老爷没回来,这种情况无论是对杨姨娘还是对刘氏都是个不错的机会。而席翠只管推波助澜就好。 可她还没想到该如何开始的时候,喜梅自己竟就动起来了,她自己找到了席翠面前,她直言自己手里有份名单与吴嬷嬷最近谋划的事情有关。她要席翠帮忙放她出去,承诺只要席翠能做到她就将名单交给席翠。 席翠听完嘴角不由上扬。用那张假名单跟自己谈条件吗?别人都是越活越聪明怎么这个喜梅却总是反其道而行之呢?她原想让喜梅将那份名单拿出来自己看看,可听完小遗的话她随即放弃了这个念头。小遗说喜梅将名单誊抄了一份带在了身上,席翠写的那份才是她说要给她留下的。既然是自己写的,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让喜梅没想到的是,席翠答应的很干脆。还一副被吓住的样子,看的喜梅心里一阵不屑,就这样的人还值得吴嬷嬷那么看重。 这边喜梅前脚出了露居,后面刘氏就得到了消息。因为喜梅直接被刘谦接了过去。刘氏这次再也坐不住了,命人将刘顺叫来。几声吩咐之后,刘顺悄悄退出了刘氏的房间。 没想到他刚一出门就遇上玲珑。这个刘顺平日里见到玲珑老远就会堆着笑脸凑过来巴结,这次却慌慌张张的离开,她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当晚赵发子就偷偷跑来露居找席翠,告诉她刘顺白日里出府采买的时候避开所有人去了一趟药铺,他查过了,刘顺买的是关白附。他还告诉席翠这关白附虽是一味治病救人的草药却也是可以要人性命的毒药。想那刘顺鬼鬼祟祟的一个人去药店铁定是买来害人的,只是他一时半会查不到他要害谁。 看来知道老爷要回来刘氏显得比杨姨娘更着急。 欢欢自从知道席翠不让段三对自己出手之后没事就爱来这边跑跑,有时候纯粹是为了在段三跟前显摆。趁着她过来的时候席翠干脆将这个消息给了杨姨娘,刘氏既然知道了芸婷的价值自然不会轻易对露居出手,提醒她注意一些总没坏处。 欢欢将消息带了回去,杨姨娘听完就叫她把消息给老太太送过去,顺便提醒老太太一声最近入口的东西最好是谨慎一些。欢欢刚走,喜喜就过来问她如何知道刘氏这次的目的是老太太。杨姨娘笑得分外妖娆,“刘氏想要名正言顺的从禁足的处罚里出来并且重新掌握中馈最完美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老太太侍疾。”她要侍疾老太太却不生病她只能想办法让老太太生病了…… 欢欢很快带回了老太太的消息,老太太说她自然会顺了刘氏的意,只是这毒药一事杨姨娘这边最好留下足够的证据,免得到时候害她白受几日闲罪。老太太果然是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刘氏的目的。 趁着刘氏还没出来杨姨娘赶紧去让喜喜找了玲珑过来。 刚见到喜喜的时候玲珑着实吓了一跳,她以前只听刘氏说过杨姨娘身边这两个丫鬟不简单,没想到竟是有功夫的。可她实在想不出杨姨娘找自己的目的何在。比起去见杨姨娘她更关心刘顺到底被刘氏安排了什么任务。要知道最近刘谦正在跟喜梅那个贱丫头谈条件,一旦谈成喜梅将名单交出他们刘家就有机会染指芸婷身后的巨大财富了,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叫刘氏察觉到什么可就不好收场了。 喜喜像是知道她不会心甘情愿的跟自己走似的,附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刘顺。”然后满意的看着玲珑睁大了双眼露出惊恐的眼神。 领着玲珑到了杨姨娘安排的地方,离海棠苑很远离和居却很近。虽然两个人的身形都很隐蔽,可是这里到底离刘氏太近,玲珑光是站着都觉得不踏实。 杨姨娘看出了她的窘迫,笑道,“亏你还是跟了刘氏这么多年的人呢,居然不知道灯下黑这个道理。我们见面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玲珑觉得她说的或许有道理可是心里还是没底。“不说这些没用的了,你怎么知道刘顺的事的?”她在不知道杨姨娘的底牌之前是不会轻易说漏嘴的,刘顺的事说的很模糊若是杨姨娘根本不知道什么有用的消息,接下来应该是想办法套自己的话。只要她一开始套话,玲珑就可以放心的不理会这个人自行离开了,省的在这浪费时间。 “你倒是小心得很。”杨姨娘显然听出了她的用意,浅笑盈盈的面对玲珑,“我对刘顺的事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就是不知道跟你知道的差多少,今儿找你过来就是跟你对对话。”杨姨娘看着玲珑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些轻视与敷衍,脸上的笑容加深,一双凤眼微寒,“我只知道刘顺被刘氏派去买了一些毒药准备用在老太太身上。不知道玲珑小姐你……” “你说什么?这怎么……”玲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这一定不是真的,老太太不过是夺了刘氏的权力,刘氏就要下此毒手吗?刘氏这是疯了吗?老爷马上就要回来了,这期间出了任何差错老爷都不会放过她的!而且现在这件事已经被她的死对头杨姨娘知道了,刘氏明显是在自寻死路吧? “我觉得你这个时候不应该浪费时间惊叹这些没用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担心一下你们兄妹手里头的事。”杨姨娘继续笑着,“刘氏再怎么傻都不可能真的要了老太太的命,她要的只是老太太生病,然后方便自己借着侍疾的缘由解了禁足,重新掌管中馈。你觉得她要做这么大的事为何要瞒着你?你真的觉得刘氏对你们惦记本该属于她儿子的东西一事毫不知情吗?若刘氏真的这么蠢,那你们真的是太幸运了……” “你说的话我,我听不明白!”玲珑从来不曾将杨姨娘放在眼里过,之前跟着刘氏,见识过她对付刘氏的手段,她似乎从来没讨到过便宜。跟强者站在一样的高度看失败者,她竟然也异想天开的以为杨姨娘不过如此,今日才知道这个女人对付刘氏或许不行,但是对付自己却是绰绰有余。她这才第一次背着刘氏做自己的事却被这个女人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她这么直白的告诉自己是什么意思? “都到这个份上了咱们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吧?我若可以帮你度过这一关,你可能帮我做一件事?”杨姨娘终于还是喜欢自己独特的处理方式,简单直接,粗暴一些又如何? 好吧既然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赶紧应付过去回去找哥哥商量才是正经。玲珑赶紧点点头,“你若真的能帮我过了这一关,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八件的又如何?” 你们刘家的人说话在我这里什么时候可信过?杨姨娘心里冷笑,脸上却是诚恳无比,“说起来我所恨的,也只有刘氏而已。既然知道你们并不是与她一心一意我自然不会与你们为难。帮你们虽然不是什么人情可只要想到能让刘氏不痛快我就能痛快了……我要你做的事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做成了不光是对我有好处于你们也是大有益处的。” “哦?那我倒想听听了。”玲玲倒不是真的完全相信,可杨姨娘说的这些似乎有几分道理,联想到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似乎正是这样,没有原则不择手段的与刘氏为难。再听她说于自己也有好处自然来了兴趣。 杨姨娘知道她已经上钩了,笑道,“你马上就去找刘顺让他再买一味叫虻虫的药材。记住这药只能由刘顺去买,而且不能让刘氏知道。买到药之后你让刘顺安排人将药用在海棠苑的膳食上。” “这是为何?”玲珑心里猜测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嫁祸给刘氏。对于这个杨姨娘而言这样的事她不是做不出来,之前孩子的事她就觉得刘氏是被她下了套,难道她这是准备孤注一掷了? “刘氏出来一定不会急于对你们怎样,她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你们手里有份名单的事了,只要你们捏着名单不给她,她只能哄着你们。而她一旦重新掌管中馈之后最担心的大概除了你们那件事就该是我了。因为一旦我出了任何事都与她脱不了干系。老太太那边她还可以借着侍疾的名义小心把握轻重,而我这边却是由不得她的。这样我自然能将她拖住让你们与足够的时间筹谋。只要拖到老爷回来,我自然要去老爷那里闹上一闹,一个亲娘一个宠妾还有一个未平安出生的孩子,你们觉得到时候刘氏在老爷那里会落得如何结果?只要将刘氏除去了,芸婷手里的东西于你们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况且你们若真的促成此事就是于我有恩之人。我在未过门之前也是管理过十几家铺子的人,怎么样也比你们这些门外汉更容易看明白那份名单吧?” 玲珑若是起初还有几份怀疑,现在听完杨姨娘这番说辞立刻心花怒放了。这些年刘氏对他们已经越来越明显的不待见了,可他们还要装作毕恭毕敬的模样委曲求全,若是真能就此将刘氏除去,他们兄妹办起事情来似乎就更加能放开手脚了。那王家父子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她早就看明白了,他们根本就不懂这内宅之事。还有那王少梅,真以为她比自己就高贵了多少去?除了刘氏再想办法将芸婷的财产弄到手之后,王家到时候剩下的也不过就是个空壳子,他们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离了王家出去,到时候再看她王少梅是个什么德行?这些年若没有他们帮着刘氏打点,他们王家上下指不定该寒碜成什么样子呢!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只要想到之日可见的繁华似锦,玲珑就迷了心智。由不得她不答应。 果然她甚至没有找刘谦商量就自行找到了刘顺。刘顺刚布置好宁居的膳食,放了刘氏安排放的东西进去心里正有几分忐忑的时候见玲珑急哄哄的找自己还以为刘氏改变主意了,当下心里一凉,膳食已经送出去了该拿什么借口收回来啊? 第三十五章 刘氏惨败1 刘顺跟了刘氏这么多年,比这更毒的事他不是没做过。可对付那些不懂事的下人跟对付老太太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老太太到底是主子,他进府比较早对这位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当年的刘氏在这位老太太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就刘氏那些手段大部分还不是从老太太这里学来的,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是人家玩剩下的,如今刘氏却把主意打到了老太太身上。自己还是帮着做这件事的人,万一老太太觉出味儿来第一个死的怕就是自己吧? 想到这里他一见到玲珑出现自然要忍不住异想天开的以为是刘氏改变了主意,却不想玲珑过来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姑母叫我吩咐你再去买一些虻虫来,跟老太太那边的一样直接用在海棠苑的膳食里。要尽快!” 刘氏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告诉刘顺玲珑已经有了二心一事,此刻玲珑站到刘顺面前说的有模有样的,加之之前刘氏吩咐他给老太太下药一事并没有当着玲珑的面,可玲珑却好像全都知道似的,想当然的以为刘氏定是与玲珑之前就商量过了的。于是对于玲珑的这个吩咐他信以为真,第二天就照办了。 办好了这件事玲珑赶紧回去找到了刘谦。蔡氏也在,母子三人开始商议对策。玲珑将之前与杨姨娘的谈话说了一遍,刘谦听完想了许久才慢慢开口道,“看来咱们真的要赶紧将那份名单拿到手才好。只是没想到喜梅那个贱人那般难搞,到现在都不肯松口。我叫人趁她沐浴的时候将贴身的衣服都翻了个遍还是找不到名单。实在不行只能暂时妥协了,她要的不过就是个侍妾的名分我给了她就是,等东西都到手了害怕找不到机会打发了她!杨姨娘说的话不像有假,姑母应该是已经怀疑到咱们了,这东西必须在她出来之前捏在咱们手里。否则以姑母的手段有的是方法让咱们保不住喜梅,怕就怕她想着芸婷的东西迟早都是王少岩的,为了让咱们没机会沾手直接将喜梅弄死了,连带那份名单就都没有了。若咱们能在她出来之前搞到名单最起码还可以趁着眼前杨姨娘有求于咱们让她帮咱们看看那份名单,以那女人的性子只要能让姑母不好受她什么都肯做,指不定就帮了咱们大忙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一想到自己如此聪敏绝顶的儿子居然要被一个贱婢要挟,还要委曲求全的纳了这个贱婢,蔡氏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虽说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可老大刘晨完全是个没脑子的,跟他那个爹一样总觉得自己全家人都在占王家便宜,明明可以争取的东西都乖乖的让了出去,生生的把可以做主子的身份弄得跟个奴才似的。好在二儿子比较贴心,凡事总能与自己想到一块去,她的心里对这个二儿子本就是入珠如宝的捧着,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如今要受这份委屈,恨不得亲手活剐了喜梅那个贱婢。什么东西! 说做就做。刘谦当晚就去了喜梅的房里。两人早就已经勾搭成奸了,对于刘谦进自己的房间喜梅完全没当回事。一番燕好之后,趁着热乎劲,刘谦说出了愿意纳喜梅进门的想法。还说蔡氏那里已经同意了,无奈时机不对,皇帝随时有驾崩的可能,王家上下忙的跟什么似的,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给他们办事。为了让喜梅安心,刘谦将提前写好的契书拿出来交给喜梅,上面盖了刘谦的私印,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半年之内不管有没有正妻都要纳喜梅为妾。 喜梅看着手里的契书,立马红了眼眶,雪白的胳膊勾住刘谦的脖子,“谦郎你知道我为了这个名分受了多少罪吗?每次看着你因为我不肯交出名单而失落的样子我都好难过,可是就算我自私也罢,有哪个女人死心塌地的看上一个男人不想着要个让自己安心的名分的?” 刘谦听她这样虚情假意的声调早已厌烦到不行,却还是要忍着内心的厌恶,笑着抱紧她,体贴的说道,“我岂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之前一直都是母亲在反对我也是无奈至极啊!前些日子你被人困在露居我不得见你面,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的思念你。为此我不是也想尽办法给你传消息进去了吗?为了你我这辈子头一次顶撞了母亲,逼着她应下我们的事,你可知道母亲到现在还在暗自垂泪呢?我想起来都觉得难过,可是只要一想到是为了你我却是硬下心来将这件事做了!” “谦郎,你真好……”喜梅又是一阵喜极而泣。两个人再一次滚到了一起…… 第二天,刘谦顺利的拿到了那份名单。可是跟之前那一份放在一起比对了几次之后发现他们根本看不明白。 玲珑怀疑喜梅给的根本就是假的,可刘谦却不这么认为。一来喜梅手里捏着那份名单除非给了他们还能有点用处,换了刘氏她说不定根本就不看什么名单直接就将她解决了,她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们骗了他们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喜梅没那么蠢,更何况她千方百计的就是为了嫁给刘谦,给份假名单害刘谦不就是害她自己吗? 可是这份名单上的名字商号根本就对不上,有些甚至连名字都是错的!理由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淮安侯夫人一定跟吴嬷嬷商量好了在这份名单上藏了什么玄机在里面,该是找个懂行的来看看了。 杨姨娘! 三个人同时想到了这个人。 可是他们总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去找杨姨娘吧?刘氏虽然被关了紧闭,可是府里还是有太多她的眼线在的。一旦叫刘氏知道了他们拿着这种东西去找杨姨娘怕是刘氏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收拾他们了。 该怎么联系杨姨娘?他们开始为这件事发愁了…… 却不知杨姨娘一直安排欢欢跟着他们,对于他们想见自己的事杨姨娘早就知道了。吊了他们一天,第二天确定刘顺已经在海棠苑的膳食上动了手脚之后杨姨娘才叫欢欢去找玲珑。 两人又到了之前谈话的地方,玲珑看着眼前的杨姨娘跟两日前那个仿佛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了。此时的杨姨娘面白如纸,嘴唇发白,双眼布满血丝,像极了病入膏肓的样子。莫非是她真的以身试毒?玲珑忍不住对杨姨娘钦佩了几份,能对自己下手如此很辣的人她是她见过的第一个。 杨姨娘看了看玲珑递过来的名单。忍不住心里暗笑起来,席翠也太不像话了就算是造假也不能做的这么粗糙啊?让她现在就是想帮她圆过去都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这件事还是找席翠商量一下再说,至少要让她做做样子才行吧?到时候扳倒刘氏还需要这刘家兄妹出手帮忙呢,现在得让他们觉得自己真的能看得懂这份名单才行。于是杨姨娘借口身子不行拿着名单回去细细参详去了。 玲珑觉得杨姨娘这样做也有道理,就算是行家也不可能一眼就看的明白才说明淮安侯夫人准备这份名单是费了多大的心思,正是因为费了不一般的心思才更加的显出来这份财富的不同凡响。好在她早已将名单誊抄了几份,杨姨娘拿走这份不影响他们继续找别人相看。 杨姨娘没有直接回海棠苑而是去了露居。进了这里面不需要欢欢喜喜跟着刘氏的人就不敢靠近了,因为里面有段三。一个段三能抵得上好几个欢欢喜喜。 席翠已经没有再看账本了,杨姨娘问过了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学会看帐了。想到当初自己学着看帐也学了半年时间,如今席翠只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学会了,她忍不住对席翠高看了几眼,或许老太太这次又看对人了,席翠真的与众不同。 只是她如何能想到,席翠其实只有一知半解,真正学会的是小遗。 见到眼前的杨姨娘,席翠的心忍不住抽搐起来。刘氏只对老太太动了手脚,老太太那边也只是在今天才传出来风声,何以她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看着席翠看向自己的眼神,杨姨娘心里开始纠结该怎么告诉她。却不知小遗早已将她心中所想告诉了席翠。 席翠一边听杨姨娘找一些不像话的理由糊弄自己,一面强压住内心的愤怒,想要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和情绪跟她说话。她在没见到这个样子的杨姨娘之前或许对她不惜伤害自己也要报复刘氏一事有过些许动容,甚至愿意帮她促成此事。可如今真的看到了这个样子的她,她之前那些想法全都荡然无存了。她虽然不喜欢杨姨娘可要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原本就受尽了屈辱的人去死,叫她如何坦然面对?纵使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公平,可是活着才有希望让自己有获得公平对待的机会不是吗?她觉得杨姨娘若是可以脱离王家,脱离眼前这一切她一定可以过得很好,本就是个不平凡的女人,原就该成就一番不平凡的人生才是。就连自己这样的人都宁愿选择卑微的活着,委曲求全也罢,苟且求生也罢但凡有一丝可以改变目前命运的机会她都愿意去尝试,为什么这个女人却这么傻?傻到可恨的程度! 杨姨娘说了半天见席翠也不说话,想着她该是想到自己在扯谎了,干脆不说话了。长久的沉默之后,杨姨娘取出玲珑给自己的名单交给席翠,席翠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自己胡编乱造出来的那份东西。看样子又被人誊抄了一遍送到了杨姨娘手里。按照杨姨娘的计划她还是想着在最后再利用刘家兄妹一场的,所以现在自己应该帮她一次。可是真的要看着她去死吗? 席翠一边思考一边取出正确的那份名单。杨姨娘只看了一眼那份原件就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看情形是懂了。 这个东西这几天席翠也在研究,可她到底是看不住任何名堂来。吴嬷嬷却说现在给她讲这些还不是时候,弄得席翠如今完全是被吴嬷嬷牵着鼻子走的状态。若是自己有杨姨娘这份本事就好了,吴嬷嬷都不知道要省心多少,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忍受小遗的白眼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了主意。 许是这个主意真的让席翠惊喜,她竟忍不住拉住了杨姨娘的手。杨姨娘不明所以的看着席翠,却听席翠问到,“你可有想过扳倒了刘氏之后不用去死,可以用另一个身份活下去?再也不是王家的杨姨娘,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过你没有遇到刘氏之前曾经想要过的生活?就算没有什么更好的奢望,至少可以以另一个身份把之前被别人抢去的东西再夺回来!” “你这是何意?”杨姨娘见她这样激动竟然说出这些话来,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心寒,明知道这些东西对自己而言是多大的诱惑,这席翠到底为何要如此用心,“我就算是拼尽了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扳得倒刘氏,你如今却说这些东西想干什么?” “我是说我可以帮你啊,刚才我说的那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吴嬷嬷现在有这等本事。之前我不知道现在我却是很清楚的,夫人的产业里最大的一项就是药材铺子,怀安堂,永安轩,这两大字号全是夫人的,吴嬷嬷上次好像说过有种换颜之术咱们铺子里就有人会。这个人与吴嬷嬷是相熟的,到时候找他来给你换上一张脸你就不再是杨姨娘了啊!”席翠看她有些动心了,知道单从为她考虑的角度去说服一个警惕心很强的人是不可能的,在她们的心里施恩必是有所求这才合理。于是她接着说道,“当然我也不能白帮你,在换了身份之后的三年之内你要留在我身边帮我看着夫人留给小姐的东西。”她从来不相信自己真有一天能达到吴嬷嬷所期许的那个样子,可又不能看着吴嬷嬷伤心难过,尤其是夫人知道之后大失所望的样子席翠想起来就觉得于心不忍。有了杨姨娘在身边,又有小遗帮忙,她相安无事的看好这三年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在这三年里看准了时机,小姐的东西慢慢交给姑爷,席云剑的东西等他回来也双手奉上,自己也就功德圆满了。 “你想让我帮你做这件事?你就那么相信我?”杨姨娘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席翠,想要从她的目光中寻出什么似的,可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想要看到什么。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只需要让你需要我就好了啊,因为需要我所以不敢背叛我只有这种情况下建立起来的关系才会坚而不摧。”席翠也不避开她,坦然的看回去,“因为只有我知道你的身份,一旦发现你有不对劲我马上就可以彻底摧毁你!还有你若是安分守己我还可以给你机会亲手从你那无耻的叔叔婶婶那里夺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当然还有为你那可怜的弟弟报仇!一面是毫无意义的死亡,一面是大仇得报的快慰,就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我果然小看了你!”杨姨娘发现自己确实被她说动了,甚至在某一瞬间都有种热血沸腾的感动,“你完全捏住了我心里最迫切的渴望,让我无法拒绝。” 席翠还没有开口就听见小遗在一旁不屑的声音,“切,就知道投机取巧!你当真以为这个女人可以帮你一辈子吗?就是我也会在适当的时候离开你好不好?有些东西必须你自己学会,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 席翠只当没听见,杨姨娘点头才是最重要的。 很好杨姨娘最后还是点头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换颜之术,她刚才是为了安她的心才故意这么说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她能不再以身犯险天天去喝那些毒药就好。大不了到时候给她蒙上个面罩什么的,就说是生过麻风的想来也不会有人愿意犯那个忌讳,非要挑开面罩看一张麻风脸吧? 杨姨娘看懂了那张名单自然要做一些事情的,这件事多少会损害到侯夫人的产业,当然她会尽量挑选里面最不值钱的行当来牺牲,可是还是需要提前跟席翠说一声的。原以为席翠会犹豫不决,因为现在毕竟是吴嬷嬷做主的,没想到席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说吴嬷嬷那里她会提前打招呼,让她也布置一下。看样子她至少在她面前已经摆出一副当家的模样了,这么小的一个丫头如此快的进入状态,杨姨娘觉得自己答应她的条件或许是最正确的选择。 送走了杨姨娘席翠还没消停一刻,芸婷在前院就闹开了。吴嬷嬷跟齐妈妈毒哄不住,只能是席翠出马了。 却说这芸婷因为听说了老太太生病一事心里很是担心想要过去看看,可吴嬷嬷跟齐妈妈是什么人?这种事情怎么能让芸婷搀和进去,铁定是要拦着的,芸婷最近都不见王少岩也不见席翠本就心情很差,对这两个老人家自然没了从前的客气,差点没把吴嬷嬷推倒在地,幸亏几个眼尖的小丫头扶了一把才没真的倒在地上。 第三十六章 刘氏惨败2 席翠过去的时候芸婷还在那边生气,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把自己当成孩子看管起来,吴嬷嬷应该是知道她性子的人啊,如何还要这般对待自己?一见到席翠出现,芸婷马上跑过来告状,俨然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 她要席翠跟自己去宁居看望老太太,说是王少岩这几日忙的见不着人,别的她帮不上忙但是照顾家人她还是可以做的。 席翠对吴嬷嬷投过来的眼神视而不见,跟着芸婷就去了宁居。 吴嬷嬷应该是生气了吧,席翠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吴嬷嬷在对身边的小丫头发脾气,吓得小丫头慌张的跪在地上。或许吴嬷嬷对小姐是绝对的忠诚,可是她却不能借着这份忠心将自己的想法强压在小姐身上。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这么多年以来她之所以能跟芸婷这么亲密无间的相处正是因为席翠深知这个道理。芸婷就算是个傻的,也不能由着任何下人随意摆弄,更何况是限制她出入的自由?往日为了芸婷好她没少让芸婷按照自己说的做,可却没有一次如吴嬷嬷这般生硬的强制,每次都是提前与芸婷耐心商量好了,得到芸婷的许诺之后才敢这么做的。 今日之事不管吴嬷嬷的出发点有没有错,但这方法却是绝对的错了。芸婷虽然脾气不好却并不会轻易对下人出手,今日这般推搡吴嬷嬷想来是气急了。席翠若在这个时候帮着吴嬷嬷只会让芸婷伤心,为此伤了她与芸婷辛苦建立起来的信任不值得。吴嬷嬷那边随时可以解释清楚,可与芸婷的关系一旦有了缝隙想要缝合就不容易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冒险。 段三跟在她们身后的隐密处,对席翠这次的作为更加的不满了。这个芸婷分明就是个不明事理的孩子,吴嬷嬷忠心耿耿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她好,席翠怎能不知道?可她见了今日之事又做了什么?非但没有帮着吴嬷嬷说些好话,还顺着芸婷的意思忤逆吴嬷嬷!难为吴嬷嬷处处为她安排周全,她却是个趋炎附势的奸奴样子。 越想越觉得奇怪,怎么这个席翠跟席云剑口中的人完全不同呢? 席翠陪着芸婷走了一会子路,见芸婷脸上的怒气消减了不少,才笑着道,“小姐可是真的生了吴嬷嬷的气了?席翠之前可没见小姐那么大力的推过谁?好在有人扶了一把,那一跤摔下去,吴嬷嬷那副身子骨如何承受得了?吴嬷嬷这辈子的心思都用在了夫人跟小姐身上,您也知道她就是那脾气硬了些,可断不会往坏里作弄小姐。可小姐这么一推真不知吴嬷嬷要伤心多久……”说着还掩面拭泪的样子,让芸婷顿时心软了。 “我,可我并不是故意的……她们不让我去看祖母,还说是为了我好,祖母生病了不叫我去探望怎么就成为我好了?这分明是逼着我做出忤逆不孝之事嘛……”见席翠还在擦泪,芸婷只能服软,“要不你帮我跟吴嬷嬷说说,就说我不是故意的,她是好人我知道,这些年她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今日之事确实是我气急了,你叫她千万别伤心……我,我可以给她赔不是,可好?” 席翠终于破涕而笑,拉着芸婷的手笑道,“小姐只要不生吴嬷嬷的气,千万别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跟吴嬷嬷生分了,根本不需要席翠去说,只要您下回见到她对她笑一笑,她呀就该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哪里还需要您赔不是啊!” 她说的是实话,可这实话被如此说出来,着实让芸婷单纯脆弱的小心脏真真切切的震撼了一把,即便刚才说要赔不是的话里面有些敷衍,可听完席翠这些话之后,心里对吴嬷嬷那些不满与抱怨全都消失不见了,留下的只有感激和亲切。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席翠满意的点点头,虚扶着芸婷继续前行。 刚才这一幕就像一记闷棍敲打在段三的印堂之上,亏得他刚才还在心里埋怨人家姑娘,如今才知道自己跟人家比起来根本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粗鄙武夫。席翠不是不帮吴嬷嬷而是用更好的方式保住了主子的面子也帮了吴嬷嬷。这份聪慧这份机智果然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对了嘛,这才是席少将军口中那个妙人嘛。自己的恩公的眼光果然不同凡响,此刻的段三忽然想到之前席翠对赵发子笑的样子,摇摇头,想了想,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事,自己这个脑子还是别胡思乱想的好。再观察看看再说,可不能搞出像今天一样的误会出来,好在少将军还没回来,不然自己那么冒冒失失的胡说一起犯下大错都不得而知。 芸婷到了宁居自然也是见不到老太太的。木妈妈出面接待了她们,说了几句话就打发她们走了。 芸婷走后,木妈妈进了寝室,老太太背对着外面躺在床上,额上挞着热毛巾,看上去与真的病人无异。不由得她们不小心,刘氏的人无孔不入,上次可以悄无声息的上了她的房梁,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宁居的其他地方。 为了让刘氏放心,她甚至找来信得过的大夫过来,要他看了看刘氏给自己下的药,然后就依此药给了个量,保证她用了之后该有的病症都能有却不至于丢了性命。而这些药如今却还没有用上,她要用也得等到刘氏出来之后,毕竟是毒物留在体内时间越久于身体的伤害越大,她到底一大把年纪了,这条命还想多用些时候。 听到芸婷过来看望自己,老太太心里着实感动了一把。想想自己两个亲孙女一定也知道自己生病的消息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前来探望。到底是看出了自己正与她们的母亲相斗,不愿牵涉其中呢?还是根本不在乎对自己这个祖母的生死呢?不论是哪一种缘由,都让老太太觉得寒心无比,她处心积虑的无非就是为了他们这些后辈子孙的身家性命,而她们却对自己处处防备,全无真心可言。到如今竟然不如一个痴傻的孙媳妇更让她觉得欣慰了。 芸婷那般心智,关心谁想来定不会有假,看来她是真的将自己当亲人看待,可自己除了一时的心血来潮偶尔给她一些小恩小惠,又何曾真心给过她亲人的关照呢?似乎没有吧?她早已习惯了算计一切可以算计的人和事,对芸婷也是算计多过于其他,可这个傻孩子一听到自己生病巴巴的就跑来看望,倒是真让她这个做祖母的心怀愧疚了。 木妈妈过来帮她换了头巾,闲谈一般提到刚才与芸婷说了些什么话。说到芸婷知道老太太生病之后闹着要过来,身边的两个老人不答应,芸婷竟然生气的将伺候了自己的吴嬷嬷推倒在地。刚才说起这件事还叨念着回去该给吴嬷嬷陪个不是,莫伤了她的心才好。 木妈妈看似随意的说着闲话,眼睛却一刻都不曾离开老太太的脸。当她看到老太太微微动容之后,眨了一下眼睛。她伺候了老太太大半辈子,对这位主子早已看透了,不论在外人面前做的如何心硬如铁,杀伐决断,可心里还是真心关心自己的孩子们的。如今老了这份心思不由更甚,虽然没办法让老太太的亲孙子孙女送来安慰,可这个单纯的孙媳妇送来的安慰总是聊胜于无的。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不能为主子做什么,能看着她心里头暖和些也好。 席翠带着芸婷一路往露居走,根本不知道段三一路追随。而刘氏那几个暗桩早早就被段三发现了,段三还没动手几个人就都跑了,因此刚才在宁居里发生的事他们根本没办法知道。 小遗很守信用真的寸步不离的跟着席翠了,离开宁居之后将老太太的心事跟席翠说了个遍。这对于席翠而言无疑是个意外收获,芸婷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简单直接的真性情居然轻而易举的就拿下了老太太的心。 回到露居之后芸婷一见到吴嬷嬷就亲切的拉着她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赔笑的,让吴嬷嬷差点没适应过来。 齐妈妈看了看席翠就知道这里边一定少不了席翠的手笔。她果然没有看错这个丫头,是个会替主子着想的。 晚上伺候芸婷休息之后,席翠来到吴嬷嬷的屋里。吴嬷嬷像是知道她回来似的,大半夜了还点着灯坐着,见到席翠进来脸上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 “如果我估计的没错,明天刘氏就会出来了。这些日子我不加干涉的由着你与杨姨娘做这件事,可你总不能这么一直什么都不跟我说吧?”吴嬷嬷挑了挑灯芯,两个人映在墙上的影子都晃动起来,“不得不承认你的手段确实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原以为能得到齐妈妈那样的人的信任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你居然有本事叫赵发子为你做事。” 席翠当她所指的是赵发子给自己传递关于刘顺的消息这件事,也不敢隐瞒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个清楚。 吴嬷嬷听完她的话却摇摇头,“我相信你不会对我说谎,那么至于一个可能就是你根本不知道这个赵发子究竟有多大本事,你以为他为你做的事仅仅是打探刘顺的消息然后传递给你吗?”吴嬷嬷看着席翠不明所以的眼神,笑道,“这个赵发子也是个有大本事的,好好养着,最好能帮他坐上刘顺的位子,有齐妈妈这对母子帮衬着你,不比我在你身边差。” “嬷嬷你说什么呢?席翠越听越糊涂了。我跟赵发子这段日子的往来可真的就只有让他帮忙传递刘顺的消息这一件事啊。说什么养着,我可没那等本事,自己还是个奴婢呢,就是培养心腹也该有那个资历才行。” “傻孩子,从一开始你就不是简单的奴婢啊,日后跟着小姐这样的主子,就是为了护着小姐也不能让自己跟其他奴婢一样。”吴嬷嬷不想把话题扯开,又转了回来,“咱们现在说的是赵发子。你知不知道喜梅为何突然来找你?她可是一出了露居就被刘谦的人接走了,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谁给她送的消息?” 席翠“……” “刘谦想见喜梅,去找刘顺,原想刘顺是厨房的,露居每日所需的膳食都要经过刘顺,至少能让刘顺给喜梅传个消息进去。可是咱们露居再也不是从前那样随便什么消息都能传出去的了,何况喜梅的事又是我专门提醒过这些下人的,刘顺也是徒劳无功。可他想讨好刘谦自然不肯轻易罢休,赵发子那个时候刚答应了帮你盯着刘顺自然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最可贵的是赵发子没有简单的等刘顺露出马脚,而是主动放线吊着刘顺走。他故意从齐妈妈那里知道的喜梅的消息放了一些无足轻重的给了刘顺,讨得刘顺的信任之后两边传话,促成喜梅出去这件事。可以说若没有他这样准确无误的猜透了你的心思,你与杨姨娘的整个计划怕是没可能这么顺利的开始。”吴嬷嬷见席翠的脸上仍旧满是疑惑,忍不住蹙眉,“整件事你都不知道吗?哈哈,那我猜的就不会错了,他是真的想问你做事。席翠你果然是个幸运之人啊!” 好吧席翠真的被惊到了。她这时脑子里忽然想到赵发子当时那个别有深意的笑容。他是在那个时候就猜到自己的想法的吗? 吴嬷嬷又提醒了席翠赵发子这个人可以大用,叫她千万要谨慎对待,这个时候断不能得罪了他。还说若杨姨娘跟席翠的计划顺利的进行下去,刘顺也就活不了几日了,到时候席翠若是能想办法帮他坐上刘顺的位子,这个人就真的收为己用了。 席翠目前还看不到这么远,就像吴嬷嬷那么肯定的说出刘顺一定会死的时候,席翠想不明白。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亡,虽然这个刘顺是个卑鄙小人坏事做尽,可一想到他可能会因自己而死席翠的心里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于是席翠将话题转移到别处,她想到了跟杨姨娘的谈话。她对杨姨娘说什么换颜之术,还说吴嬷嬷跟有那等本事的人相熟,又没经吴嬷嬷同意答应了她牺牲夫人一部分东西来换取刘家兄妹的信任。把这些毫无隐瞒的对吴嬷嬷和盘托出之后看着吴嬷嬷脸上异彩纷呈的表情,席翠有种即将承受雷霆之怒的感觉。 “这种无稽之谈你也说的出口,那杨姨娘真就信了?”吴嬷嬷的声音拔高了许多,让席翠不由的往远处挪了挪身子,“但你的打算是不错的。若真的能拿捏住杨姨娘这样的人对你将来做事无疑是个巨大的助力,姑且照你说的走一步看一步,我再想想到时候该怎么办。至于你说的牺牲我也拿不准,还是再考虑一下吧,到底是夫人的东西,咱们做奴才的做出这种决定多少有些僭越了。” “吴嬷嬷这话说的恕席翠不敢苟同。既然夫人决定将所有的东西交给席翠管理,就该对席翠绝对的信任。这可是席翠对这件事做出的第一个决定,不论成与不成吴嬷嬷直接就给否定了,叫席翠日后如何放开手脚做事?”这件事必须这么做,杨姨娘只有这一次机会,他们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刘氏若不能被一击而倒,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到时候整个局面就会完全被刘氏掌握,别说一小部分了,就是整个全部怕都会成为刘氏的盘中餐。到时候自己除非与通天的本事,否则芸婷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吴嬷嬷闭上眼睛想了许久,下定决心道,“你说的也对,咱们这个时候已经没办法再依靠夫人帮着做决定了,迟早都是要交给你管的,好坏也该给你这次机会。但是,那毕竟是主子的产业,咱们还是要当心一些,且等等杨姨娘的消息再说。若是她选的牺牲太大,我还是不会答应的。而且也正好借这次机会看看杨姨娘的眼光,若她真有本事单凭一份名单就看出夫人的产业里最适合牺牲的部分来,我一定要帮你把她的命留住。” 席翠知道吴嬷嬷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还是对杨姨娘很是不信任的。若不是杨姨娘这次的手段高明了不少否则吴嬷嬷都不会高看她一眼。她不知道杨姨娘的身世,自然不知道杨姨娘会做生意一事了。反正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席翠将齐妈妈当初给自己讲的关于杨姨娘的身世讲给了吴嬷嬷听。 听完之后,吴嬷嬷好半响没发出任何声音。席翠以为她也被杨姨娘的身世震撼到了,却听到吴嬷嬷开口道,“原来如此!难怪老太太会容不得刘氏,她这么做到底还是为了王家子孙啊!她也是个可怜人,对孩子们送上关心还要如此耗费心机!如此说来,刘氏此次必须失败,否则老太太定不会善罢甘休。” 第三十七章 刘氏惨败3 第二天一大早欢欢送来了杨姨娘给的消息,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锦衣阁,张勋。迅速摘了他身上的天衣绸缎庄。” 席翠将纸条给了吴嬷嬷,看着她看完后将纸条烧成灰烬。 “这个杨姨娘果然不简单,两份名单一对竟然就能知道张勋管着天下第一布,天衣绸缎庄。而且能看到这个看似久负盛名,在京城连开八家的锦衣阁依附天衣绸缎庄而生。把绸缎庄摘出之后,锦衣阁根本就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虚壳子。它这些年之所以盈利颇高其实就是因为一直从天衣绸缎庄无成本进货,就连身处的那几个铺子也都是夫人的产业,基本上毛利就是净利,这才得以连开八家声名远播。最重要的是这个锦衣阁的幕后老板一直不为人所知。几乎没人知道张勋跟锦衣阁的关系,他们只需要找一个人出来顶一顶就可以轻易让张勋撒手。没了天衣绸缎庄锦衣阁风光不了几天,可是没了锦衣阁天衣绸缎庄只是少了个累赘。还有一点选了别的产业名气不够的,刘家兄妹多疑的性子难免不会全信,比锦衣阁名气更大的身后都有别的牵扯,咱们的损失不好估算。好好好,没想到你席翠还是个知人善用的!看来夫人果然没看错人。”吴嬷嬷想了想,又道,“这件事就找杨姨娘的安排去做,我这就去找张勋。记得张勋手底下有个叫冯青山的,你回了杨姨娘用这个人顶了张勋。刘氏马上就出来了,未免夜长梦多我得早作安排。” 席翠待吴嬷嬷离开就照吴嬷嬷的意思让欢欢传话。 早膳时间刘氏出来的消息就传遍了王家。她一出来就去了宁居,嘴上说是侍疾,实际上是去老太太那里取回主持中馈的权力。 这件事本来进行的挺顺利,刘氏脸上的得意劲还没来得及退下,就听到有人禀报说杨姨娘出现中毒迹象,欢欢喜喜都被放出去找大夫去了,看样子危了。 这怎么可能?她才刚出来?莫非又是杨姨娘的手段?不行,无论如何杨姨娘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老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她现在到底是先找刘家兄妹谈话还是先查清楚这件事?这杨姨娘果真是恨极了自己吗?非要这么不死不休吗?刘氏忽然开始后悔出来了,总是觉得这个杨姨娘似乎一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自己又中了她的圈套。 还有老太太这边也不太对。她当初给刘顺吩咐的很清楚,那种药不能用太多,只要让老太太有了症状就好,待她出来立马给她停药,再用上几副解毒的方子进去等老爷回来也该好个七七八八了。可这刘顺是怎么回事,下的量明显多出了许多,不知道时间上是不是来得及了。该找刘顺过来问问才好。 而玲珑这边已经先一步将刘顺叫到了刘谦这边。他们如何会让她与刘氏见面呢?一旦两人说上话他们叫刘顺给杨姨娘下药的事不久彻底暴露了?刘顺昨晚值了一夜的班,刚要回房休息就被叫来,根本不知道刘氏出来的事。以往过来这边总少不了拿些好处,这次听说刘谦邀请也顾不得疲乏小跑着就过来了。 刘谦操着比平日里还亲切的笑脸给刘顺准备了一桌子酒菜,刘顺不疑有他笑呵呵的接受了他的好意。却在觥筹交错间丢了性命,刘氏的暗桩一直忙着盯紧宁居和海棠苑,根本没有精力关心刘顺这个小人物,加之玲珑去找刘顺的时间太早,值夜的下人还没下班却都已经意识松散的找地方一边休息一边等早班来接替自己了。早班的看时间还没到也没几个愿意早早过来接班,在这个时候刘顺一路过来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刘顺断了气之后,刘谦找几个贴身小厮用麻袋裹起来,埋进了早就挖好的深坑里。 刘氏的人找不到刘顺赶紧回禀了刘氏。刘氏这才真的慌了神,问题一定出在了刘顺身上!她首先想到的是刘顺背叛了自己,可是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推断,因为来人禀报说刘顺昨晚还好好的值了一夜的班,况且刘顺的屋子里所有东西都在。这么说刘顺一定是出事了?莫非是杨姨娘将人藏起来了?可是不是说欢欢喜喜最近都在外面给她找大夫吗?没了欢欢喜喜她杨姨娘如何能将刘顺带走? 她觉得自己身处一团乱麻之中,找不到出口,似乎不管扯哪一头都只能让这团乱麻越缠越紧。 这个时候刘家兄妹的事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她必须先处理刘顺的事,否则老爷一旦回来发现老太太中毒,杨姨娘中毒,而自己的心腹刘顺莫名其妙的失踪,还用别人说吗?是个人都会认定是她做的了吧?芸婷的钱跟自己的命相比较而言,孰轻孰重她可得分清楚了。 将人打发出去查看杨姨娘中毒一事,自己则在宁居盯着给老太太解毒。一时间她这段时间所有的谋划似乎全都排不上用场了,只能狼狈的应对居然还有些力不从心。 杨姨娘命欢欢将写好的信在府外交给刘谦,刘谦打开信一看竟大吃一惊。这个杨姨娘不但告诉他锦衣阁的署名掌柜叫冯青山,还给他说了一些冯青山的性格弱点,贪酒好色可是惧内到常人想象不到的程度。只要能利用这一点从冯青山手里拿下锦衣阁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只要能让冯青山签了字,幕后真正的主子是谁并不重要,因为官府只认公文上的名签。 这个锦衣阁刘谦是知道的,在京城各处繁华之地四年之内连开八家,名声显赫。光是想到这八家财源滚滚的铺子马上就能成为自己的了,就足以让他心花怒放了。可激动归激动他倒还不至于完全失去了理智。杨姨娘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从那么简单的一份名单上看出来这么多东西吧? 欢欢听他问话,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说话的语气极其不屑,“我们姨娘又不是神仙,当然没那等本事。这几日你们不是一直都在注意咱们海棠苑吗?我与喜喜每日都出去你不会以为我们真的是为姨娘找解毒的大夫吧?那可是姨娘专门给自己寻来的毒药事情没完岂能轻易解去?咱们出来就是照着姨娘给的指示查探关于名单上的人和铺子的消息。姨娘说了剩下的她都仔仔细细的记在了一张纸上,到时候留给咱们姐妹看着。若刘家二爷信守承诺帮着咱们对付了刘氏那东西自然双手奉上,否则它就会落在别人手里。” 混蛋,怎么又被女人要挟了?刘谦恨恨的想,怎么自己总是被受女人的气?一个喜梅还没收拾干净,又来一个杨姨娘,最可恨的是自己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连个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欢欢知道他必须接受自己的条件,又对他说了一些话,刘谦马上喜笑颜开,连连称是,完了还恭敬的送欢欢离开。 待欢欢走后,刘谦贴身的小厮凑过来,“二爷,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您何必这么委屈自己,还对她如此客气?” “你懂个屁!她这个注意简直就是妙极。照她说的法子那个冯青山爷拿下来简直易如反掌。你行吗?你要是哪一天开了窍也能给爷出这么好的主意了,也对你绝对比她还好,你成吗?”刘谦狠狠地踹了小厮一脚,又骂了几句才算罢休。 三天过去了,杨姨娘中毒一事查清楚了确实是刘顺下的手,可是刘顺却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线索。杨姨娘的海棠苑里找不到人,老太太这边也没有,其他地方更加不可能了。 刘氏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本能的怀疑杨姨娘,叫她的人全力盯紧海棠苑,她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希望杨姨娘能在老爷回来之前露出马脚,至少到了老爷面前自己不至于完全陷入被动。 可她不知道杨姨娘等的就是她这样做。 刘氏找到大夫来给杨姨娘解毒,为了防止杨姨娘阳奉阴违的不配合治疗,她干脆派自己的人贴身伺候杨姨娘。欢欢喜喜自然要在一边陪着。 老太太这边的毒解得差不多的时候,刘氏总算松了一口气,准备今晚先睡个好觉,睡醒了再全副身心对付海棠苑。却在半夜被一阵慌乱的惊叫声闹醒。 胡乱的披了件衣服出来一看,海棠苑的放线火光冲天,映红了大半个夜空,下人们惊叫着乱成一团,男人们救火女人们尖叫。 刘氏焦急的左右徘徊,等着她的人回来报信,可是过去了许久一直没人过来。火势越来越猛,全然没有消退的迹象,刘氏倒吸一口冷气,堵在胸口感到一阵憋疼,忍不住想要咳嗽,可是咳着咳着就停不下来,直到喉咙口一阵腥甜,咳出来一口血。 地上还有没消融的雪堆,殷红的血迹在白雪的映衬下分外显眼。刘氏瘫坐在地上,全身冰凉,这次真的完了…… 这场火直到天亮透才熄灭,海棠苑的主屋被烧为灰烬,中毒太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杨姨娘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堆焦尸了,若不是被发现的地方刚好在寝室的位子否则没人能认出来是杨姨娘其人。几个胆大的护院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她残缺不全的尸骨收拾到一起放在了一个棺材里。 欢欢喜喜也都受了伤,两个丫头的脸上却并不全是烧伤的痕迹,似乎还有一些打斗留下的伤痕。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的时候,喜喜突然冲了出去,欢欢则守在一片狼藉的海棠苑,不让任何人碰触这里的东西。 不一会几个自称顺天府衙役的官差结队跑了进来,一来就封锁了现场,再仔细勘察了几次之后带走了欢欢和杨姨娘的尸骨,而此刻的刘氏则是一脸木然的瘫坐在昨晚吐血的地方,官差问话的时候她傻子一般动也不动,最后就那般样子被带走了。 原来喜喜跑出去之后径直去了顺天府敲了鸣冤鼓。可她到底是第一次击鼓喊冤,亲急之下并没有带状纸,顺天府尹本欲直接将她轰出去,可听她说自己是尚书令王家的奴婢,马上叫人停下来,还耐心的听她说完了冤情。王尚书目前不在京城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这个时候王家内院发生这等大事他作为同僚兼下属自然要帮忙遮掩一二,不说讨好最起码不能得罪了这位王尚书才好。于是他也不敢叫喜喜在跑出去找人写状纸了,直接将喜喜看管起来,还命人去了王家将所有与案情有关的人和事都带回府衙看管起来,同时派人送信给宫里的王少岩。 这样的事可不是他一个顺天府尹敢轻易插手的。 可等他的人将搜集回来的人证物证禀报完,他就已经可以肯定了,那个叫喜喜的丫头没有撒谎。 仵作验过了杨姨娘的尸骨确实有明显的中毒痕迹,王家下人的口供里也指认杨姨娘跟自己的贴身丫鬟确实在这几日都被刘氏的人拘在了海棠苑,失火当晚也有人看到那几个平日里只听命于刘氏的高手在海棠苑守着,其中一个还与杨姨娘的侍女发生争执还受了伤被带了回来。 除此之外对刘氏最不利的证据却是刘氏的亲侄子递上来的一份说是王家突然失踪极有可能被刘氏灭口的厨房管事刘顺留下的一封书信,上面声称刘氏吩咐他暗中买药给老夫人下毒致其生病以助刘氏借以侍疾的名义解除不久前老太太给她下的禁足的处罚。给杨姨娘下毒则是因为她之前使了手段害杨姨娘产下死胎,担心杨姨娘在王尚书回来之后告状,怕王尚书会因此夺了她的主母名分。 至于放火烧死杨姨娘一事据这位刘谦所说是因为王少岩从宫里传出来消息说皇帝龙体欠安,老太太给王尚书送去了书信,刘氏担心王尚书提前回来,到时候杨姨娘若是没死自己更加说不清楚,这才在情急之下放了把火。 衙役还禀报说他们为此专门去找过了王老太太,那位确实有中毒的迹象,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干他们这行的到底是见得多了,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还不能下床,知道他们的身份之后,再三请求希望顺天府能卖王尚书这个人情,到底是家宅私事闹得人尽皆知了王尚书日后出入朝堂怕是也不太方便了。衙役们暂且应下了,可该怎么做还是要他们的老爷做决断。 顺天府尹查看了所有证据之后,亲自去后堂见了刘氏。这件事他虽然接了可喜喜到底没有状纸递上来,王尚书回来还有的回旋,刘氏毕竟还算是王尚书的正妻,他自然不能将她同其他人一起关到牢房里去,只能在自己后院给刘氏单独找了个房间。房门却是锁着的,还派了两个信得过的丫头伺候着。 刘氏依旧是衣服痴傻样,别人问什么她都像是听不见一般,自说自唱了半天之后顺天府伊叹了口气离开了那间屋子。 而露居这一边,杨姨娘已经被段三悄悄送出府去,吴嬷嬷早就安排好了接应的人。他们虽然没有给杨姨娘真的换张脸的本事,可是却给她喝了一种奇怪的药,让杨姨娘全身皮肤变得又黑又黄,再换上一身下人们穿的粗布衣服瞬间就老了不到十岁,叫任何人都看不出来她就是原来的杨姨娘。 然后这些人给杨姨娘从新起了个名字叫瑞娘,找了相熟的人牙子给瑞娘做了卖身契,等着吴嬷嬷来找人牙子领人。 刘氏被顺天府的人带走之后,王少岩就匆匆回了王家。席翠只管说自己并不清楚,露居一向不掺和杨姨娘与刘氏的恩怨的,席翠这么说王少岩觉得并无不妥。他只能亲自找到顺天府,这位府尹大人也不隐瞒将自己调查到的全都如实相告,王少岩去见了刘氏,可刘氏仍旧是那副痴傻样。他又去见了牢里关押着的欢欢喜喜,还有那个被打成重伤的刘氏的心腹。除了刘氏的那个人昏迷不醒说不出话来,其他人说的内容与府尹所说的并无出入。 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刘谦的证词,还有他拿出来的那封刘顺的书信。为何刘谦会在这个时候出卖刘氏?说什么自己看不惯刘氏心狠手辣,可之前他跟着刘氏干的那些事情又能好到哪里去?前面还助纣为虐,突然之间就良心发现了?而且之前毫无征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可他却不能去找刘谦问话。 王少岩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刘氏,可她到底还是自己的母亲,她哪怕是对不起全天下的人却唯独没有对不起他!所以要他明知道母亲可能被冤枉却要置之不理,他做不到。就在他准备再去找顺天府尹商议一下看能不能再仔细查找,说不定会有新的证据出现能证明刘氏是被冤枉的呢。哪怕是证明这众多罪责中的一项不是刘氏所为也好,至少让他觉得作为儿子他到底为自己的母亲做了一些事情了。 可当他好不容易想好了说词来到顺天府尹的正厅之时,却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第三十八章 处置 王尚书一身绯红色官服坐在上座,顺天府尹恭敬地坐在他的下手,两人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顺天府尹时而点头,时而浅笑。王尚书的脸上略显疲惫,衣服也有些褶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见到王少岩进来,两人停下来,看着门口。 “父亲……”王少岩快步走过去,正欲开口说话,又觉得在人家顺天府的地面上不能太唐突了。于是停下来,先对着顺天府尹行了礼,然后才走到王尚书身边,双手抱拳,俯身,“父亲可见过家中病重的祖母了?儿子不孝,父亲为国事操劳儿子却连小小的家宅都不能为父亲看护周全……” 顺天府尹看了看这一对父子,什么都没说直接退出去了,还支退了左右,给他们留下地方单独说话,毕竟这后宅私事旁人还是越少知道越好。他一贯敬重王尚书为人,而这位王少岩更是年少有为深得帝心,行事作风颇有乃父之风,这样的人才决不能因为后宅女人那点见不得光的丑事搞得声名狼藉。 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他虽不才却也是爱才敬才之人。 王尚书看着眼前的王少岩,身形虽然较常人消瘦一些,但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看样子身上的病已经完全好了。相信假以时日他眼前的这个儿子定然也能傲然挺拔的站立于人前,器宇轩昂,玉树临风。这样出色的外形,还有常人所不能匹及的智慧与谋略,更有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高贵出身。于国尽忠职守,于家孝义有加,放眼天下能有几个人敢跟他这个儿子比? 有个这样近乎完美的儿子,还有两个沉鱼落雁的女儿,更有明知她做了许多错事仍旧愿意给她体面替她遮掩的丈夫,刘氏为何还不满足? 她这般折腾来折腾去到底在争什么?之前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生病的儿子,儿子的病好了又说护着儿子的脸面地位,可如今倒好,她步步为营的算计别人最后却给自己最珍爱的儿子身上泼了这么大一盆污水。 刘氏! 王尚书站起来,双手搭在王少岩的肩膀上,深深叹息一声。 父子俩都没有说话,一直站立了许久。 “我尚未回府,你可见过你祖母了?”王尚书终于开口了。自己这个母亲也不是省心的,刘氏能有今天少不了她的功劳。可他到底是做儿子的,又深知母亲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自己,为了王家,就算她不是为了这些,子不言父之过,那位虽然是母亲可从小到大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她的掌控之中,她不是父亲却胜过父亲。 此刻的他是最能理解王少岩的,父子俩所纠结的苦闷何其相似? “见过了,所幸老太太身体已经好了大半,大夫说已经不需要继续服用解毒药了,接下来好好将养些日子就该同往日一样健朗了。”王少岩感觉到自己肩膀上一轻,父亲的手已经自己挪开了地方,想要抬头看看父亲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这么做,只是低着头盯着父亲转身背对着自己的双脚,“儿子觉得杨姨娘的骸骨还是取回府里的好。顺天府这边并没有立案……”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还活着,王家就是我当家,这些事情自然轮不到你插手!”他已经老了,皇帝的身子看样子也快不行了。劳家如今在朝唐的势力无人能及,太子搞不好真的会被劳国舅扶上那个位子。虽然当年齐氏的死淮安侯府替王家背了这个黑锅,可劳家却不见得会真的相信王家对真相一无所知。扳倒太子已然成了泡影,王家不能做无谓的牺牲。他决不能在这个时候让王少岩继续进宫了,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从这个旋涡里拉出来也好。只要王家按兵不动,皇后娘娘的位子摆在那里,谁当皇帝她都是太后,有她在户部跟吏部就还在王家手里。“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帮你母亲遮掩吗?你以为我刚才与那顺天府尹在商谈何事?还不就是这件事!他是给王家留了面子没有立案,可这件事咱们怎么处理他日后少不了明里暗里的关心,我们王家这处痛脚就算是被人捏住了!如今是什么局势?你竟连审时度势都不懂了吗?为刘氏求情的话你最好给我烂到肚子里,否则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的这些话,恨不得所有人都听到一般。 此次北上,他手里握着的证据足以让劳家折损,可是这些却必须藏起来,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出来。可是这个节骨眼上皇后娘娘的处境十分显眼,连带着他们王家父子也无法低调,唯一的法子只能是牺牲王家名声,将眼下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让他们父子暂时闭门不出。 皇后只需要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对皇位之争袖手旁观即可明哲保身,唯有保持现有的实力才能在日后立于不败之地。他相信自己的姐姐定能明白,至于王少岩这个儿子是否会误会自己,王尚书并没有多在乎。整件事还不到在他面前挑明的时候。 王少岩看着自己的父亲,满脸的不敢相信。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自己那个分外看重名声的父亲吗?为了王家的脸面他一次次的对母亲出手伤害姨娘们肚子里的孩子保持缄默,甚至有时候还会帮着她善后。可现在是怎么回事?顺天府尹有意帮着隐瞒他却大声嚷嚷出来,大有昭告天下之势。这是为何? 因为死的人是父亲宠爱的杨姨娘?不不不,王少岩很快否定了心里的这个猜测,父亲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对杨姨娘的喜爱还越不过王家的名声去。 既如此,又是为何?父亲如今分明是故意将已经包住的事情抖搂出来,自己要不要配合他一下? “父亲……”王少岩也抬高了自己的声音。 “怎么?我说的话你都敢不听了是吗?”王尚书不等他声音落下紧接着就是一句指责。 父子俩在房里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顺天府的人无法再继续左聋做哑了,最后顺天府尹以为父子俩要打起来了,赶紧带着下属冲进来,房间里才算是安静下来。 闹到最后王少岩被王尚书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了一巴掌,并被勒令其闭门思过。王少岩红着脸离开顺天府回了王家,王尚书自己见了刘氏。 推门而入的时候王尚书想象了好几种见到刘氏该有的表情。可是刘氏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还是震惊了。她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痴痴地望着紧闭的窗门,发髻凌乱面色苍白,衣衫皱巴巴的裹在身上,明知他走近却纹丝不动。 刘氏苍老了许多,还记得当初离开的时候她锦衣华服,雍容华贵的模样站在众人前面对着自己微笑。相距不过月余光景,于她却仿佛经历了数十个春秋一般,归来时他只是风尘仆仆略显疲惫,她却华发满鬓。 “刘氏,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王尚书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与刘氏一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他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她。此时的他才明白之前准备的那些说辞在这样的刘氏面前全都没办法派上用场。 刘氏悠悠的转身,冷冷的扫了一眼王尚书,“我在等你……不管他们谁问我什么,我都装作听不见,就等你来见我。”刘氏站起来,走到王尚书身边,伸手抚摸他来不及整理的鬓发,“你回来的很急吗?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杨姨娘?呵呵,瞧我,傻了不是?为我们谁不都是一回事吗?你看看你,怎么也不先回去换身衣服?好歹梳洗一下,以咱们王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你的一言一行可都是关系到脸面的大事。” 刘氏的声音恭顺而温柔,让人不由心神舒畅,这么多年来她在自己的丈夫面前摆的最多的姿态就是这个样子。可是如今她的眼神却大不相同了,布满红血丝的眸子里透露出来的有无法言喻的埋怨,憎恨,绝望,还有不甘……刘氏干裂的嘴唇颤抖了两下,扯开一道血印,她笑着,双唇渗出殷红的血迹,“你可记得我的名字?子桓,你可记得我从何时起不再这般称呼你?而你又是从何时只记得我是刘氏?” 子桓是王尚书的表字。最初成亲的那几年她似乎一直都是叫他子桓的,可是从何时起就变了呢?王尚书想不起来,可这件事与眼前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刘氏从来都是这样,遇到事情最会顾左右而言其他,之前顺着她完全是因为自己不想动了她,可如今却由不得她了。 “我念着多年的夫妻情分来看你不是要听你胡乱掰扯这些没用的东西,眼前这件事你还有什么要说吗?”王尚书甩开袖子,隔开他们的距离,径自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刘氏闭上眼睛,叹息一声,“你希望我说什么?说给谁听?你吗?若是我猜的没错你的心里早已有了一套完美的说辞来解释整件事了吧?不如你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可好?我按照你说的做,也算是圆满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免得到了最后这一步我反倒做了什么你不满意的事。” 王尚书冷笑一声,看着刘氏的眼神缓和了许多,“你果然还是那个聪慧不凡的女人,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我不会要了你的命,可王家却是容不得你了,稍后我会与少岩商量送你去庄子还是家庙。我知道这件事里面母亲没少插手,可如今事已至此,我们还有两个女儿尚未出阁,她们的将来还捏在母亲手里为了她们好你最好知道日后他人问起来你该如何说。” “你果然是薄凉之人!”刘氏抬手指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你不是很喜欢你的杨姨娘吗?她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死了!你却只字未提!哈哈……可你却留下了我的命!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啊?害死了你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居然还能活着……杨姨娘啊杨姨娘,原来你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早知道我又何苦处处与你为难?当真是不值……” “你就这么想死吗?”王尚书突然伸手捏住刘氏的脖子,双目圆瞪,额上青筋爆出,“这件事我还没弄清楚,我不说不代表我不在乎!等我查清楚了再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薄凉?你以为我留下你的命真的只是为了几个孩子?只怕等你真的明白过来的时候根本不会感谢我让你活着!” 刘氏看着这个男人的脸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模糊,她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眼皮根本无法闭合。怨不得那些悬梁自尽的人都是双眼凸出而死,原来被掐住喉咙的时候除了不能呼吸就连眼睛都是无法闭上的。 刘氏忽然发现此刻的自己的心竟然较之刚才畅快了许多,至少在这一刻他面对自己的时候情绪是激动的。能让他这样恨着原来感觉也不错呢!还好不是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们之间还像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 王尚书看着刘氏的脸在自己手里慢慢失去血色,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还有杨姨娘那张鲜活的脸,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自己松手。没人知道他第一眼见到杨姨娘的时候心里的惊叹,否则以他的身份地位何以由着一个商户出身的姨娘对自己不冷不热?还有明知道刘氏如何将杨姨娘弄进王家却假装不知情,只为了能留下她。 没人知道当他听到杨姨娘葬身火海的消息之时,他内心的狂乱。可眼下他却不能乱了分寸,这件事日后可以慢慢查清楚,只要刘氏不死这笔账终有算清的一日,可现在却不是清算的最佳时机。 刘氏在王尚书的手丢开之后跌坐在地上,她大口的呼吸,脸色慢慢恢复血色。 外面候着的下人听到动静赶紧探头进来,看了看暴怒的王尚书弯着身子悄悄退了出去。 这边发生的事很快传到了顺天府尹的耳中,听完下人的传话。顺天府尹愣了半天,看来王家的下人们没说谎,死的那个杨姨娘果然是王尚书心尖尖上的。否则这王尚书也不至于为了她先是掌掴自己备受皇上宠信的儿子王少岩,借着就亲自下手差点掐死刘氏了。 王尚书走得时候将刘氏送进了顺天府的大牢,却将一众认证物证连同杨姨娘的骸骨全数带回了王家。他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刘氏这次算是彻底的完了。 他前脚回了和居,王少梅王少菊就匆匆跑来。一见到他就跪在地上,虽然刘氏的所作所为在她们看来也分外心寒,可她毕竟是生了她们将她们养大的母亲,眼看着她死她们还是做不到冷眼旁观。 王少岩被父亲当众打脸然后闭门不出,她们无法从他那里知道刘氏的消息,一听到王尚书回府就赶紧过来求情。 王尚书却看都没看两姐妹,由着她们跪在院子里。 老太太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过来的时候,两个丫头已经晕倒了一个了。心疼孙子孙女,老太太站在院子里对王尚书大声斥责,王尚书忍不住顶撞了一句。 老太太一时气不过请了家法出来,当着下人的面对王尚书动了家法。一边打一边指责他偏宠小妾伤了正妻脸面弄得家宅不宁,坏了家族名声,却反过来迁怒无辜的孩子。 管家见老爷后背被老太太打得皮开肉绽,赶紧请了大夫进府。大夫刚在和居给王尚书上了药就被接到了露居,说是王少岩旧疾复发。老太太这边还没忙完就因为身子尚未痊愈累倒了,被抬回宁居休养去了。 一时间整个王家乱成一锅粥,那位大夫接连三日都不曾离开。 这件事传到了宫里,皇帝原本是要叫王尚书进宫问话的却在听说这些事之后暂时作罢。如今在皇帝身边伺候着的除了皇后就剩下永安公主跟太子了。 太子侍疾脱不得身,皇后娘娘也凤体违和,王家父子又出了这样的事,朝中的事只能交由劳国舅与二皇子主持了。 没过几日皇帝竟然昏迷不醒了,皇后伤心过度也病倒了,二皇子周祺文及其生母梁贵妃接替皇后跟太子前来侍疾。皇帝却在他们侍疾的第二日驾崩,随侍的太医自杀留下遗书指出受二皇子母子指示谋害皇帝。 太子找来太医院院正查验皇帝的汤药确实被人动了手脚。二皇子拒不认罪意欲行刺太子被当场诛杀,梁贵妃随后自杀。其祖家梁氏一族一夜之间尽数被诛,但凡与二皇子有所牵连的朝廷官员人人自危,即刻陷入寝食难安的境地。 这些事情传到三皇子耳中之时,他正与朝阳公主一起在皇后寝宫伺候,听到这则消息之后三皇子受不住惊吓,随即陷入昏厥。好在太医尚在皇后娘娘寝宫,及时出手好歹保住了一条小命,可据说从此就算落下了心悸的毛病,受不得刺激,否则随时有再次晕厥的可能,严重的话还会因此送命。 第三十九章 局势突变 三皇子周祺钰的情况传出来的时候满朝哗然。 安妃作为三皇子生母听闻此事心痛不已,素妆白衣长跪于皇后寝宫之外,请求皇后娘娘允其为皇帝殉葬,并将朝阳公主托付给皇后望皇后垂怜为朝阳公主寻得一个好的归宿。至于三皇子,安妃却没有为他求皇后什么,而是请求太子念在兄弟一场,可怜他这个弟弟本就胸无大志,不学无术,如今又落下这样的病症,望太子在登基之后不要留他在朝堂,最好给他找个合适的寺庙出家去吧。 皇后没有出来见安妃,安妃磕了头回了自己的宫殿自尽了。 三皇子刚刚苏醒,又听说了安妃的事,当即又昏了过去。朝阳公主哭倒在安妃的寝殿,三皇子却始终留在皇后的寝宫里昏迷不醒。太医多次商议救治却丝毫不见回转。 丧钟敲响,太子临朝,王尚书只能拖着病身子从旁辅助致力国丧。礼部如今还在王尚书手里,怕自己身子不好耽搁了大事,王尚书主动将礼部交到了劳国舅手里。出手之前他首当其冲提出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求太子早日登基。 他这样算是主动对劳家示好,就凭着这一点劳家也不能卸磨杀驴,太子登基之后皇后还得是太后,王家父子在朝中的地位也不会动摇。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忍也要忍。 劳国舅站在一边摸着胡须看着跪在太子眼前的满朝文武,目光最后停留在跪在最前面的王尚书身上。 不久之前就有人报信给他,这个王尚书在北边弄了好大的动静,据说他手里已经掌握了不少劳家的把柄。据他所知这个王子桓可是个很有原则的,这么多年刚正不阿的官声可不是沽名钓誉。可他今日却对自己这般示好却是为何?难道他根本没查到什么?仔细想想或许自己真的多心了,他认识王子桓少说也有十几年了,他若是真的查到什么哪里可能对自己这般恭敬?眼下他嫡亲的姐姐王皇后做太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他手里又管着六部,若说他是巴结自己似乎也说不上。想到多年之前自己就高看了王家姐弟,以为表妹的死是王家姐弟所为,逼的王皇后饮下绝子汤,差点弄巧成拙害得太子身份曝光。 还好王皇后是个心善没脑子的,否则太子的地位岂能保留至今?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可节外生枝,先保的太子登基再说。到时候唯一知道太子身份的淮安侯府只要被处理的干干净净,这天下还不就是劳家的! 劳国舅沉醉在自己的喜悦之中,全然忘记了身处何处。紧跟在王尚书身后的王少岩冷不丁说了一句,“劳国舅,咱们都跪下来求太子登基,您作为太子的舅父难道就没什么表示吗?” 劳国舅终于回神过来,这才发现所有朝臣皆已下跪,作为唯一站着的人就显得分外显眼了。 可他到底是太子的亲爹,真的要给自己儿子下跪吗?劳国舅犹豫了一下刚准备跪下,就听太子沙哑着嗓音道,“舅舅该是想什么事情出神了,少岩千万不要多想。众位爱卿还是赶紧平身吧,爱卿所言孤自是明白,眼下边境战事未平,母后病重,安妃随父皇而去。二弟与梁贵妃之事还未处理,三弟又是这般……孤身为太子自然不能推卸责任,国舅既领了礼部登基一事就有劳您操劳了。还有王尚书……孤,明白你如今也是百事缠身,可如今父皇和孤更需要你,还望你先将自己的事姑且放一放,先把国丧帮着孤主持好了。” 王尚书连忙应是。这太子对劳国舅还真不是一般的信任啊,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帮着劳国舅回敬王家父子一下。这算是为劳国舅在朝堂上立威吗?只是现在太子还没有真正坐在那张椅子上,一旦他真的坐上去,他就不信他们之间还能保持这种绝对的信任多久? 年关将至,原本应该热闹非凡的大街小巷却处处透着冷清,皇帝驾崩举国哀悼一个月,连即将到来的新年也没人敢过了。 王家父子忙着之丧,几乎是脚不沾地。老太太的身子虽然已经痊愈却是大不如前了,主持中馈这样的事她已然是力不从心了。王尚书将玉姨娘请出了翠竹苑跟着老太太学习。席翠趁机将瑞娘召到了露居,放在自己身边。 老太太因为之前就答应过让露居自己找人牙子买人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玉姨娘则是新手上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觉得这件事既是老太太应下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于是当初的杨姨娘摇身一变成为了现在的瑞娘,就这样堂而皇之的重新回到了王家。 有了瑞娘之后席翠更加省心省力了,吴嬷嬷每每要带着自己去看铺子她多会带着瑞娘,吴嬷嬷虽然心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这个年关紧张忙碌的过去之后,大年初一太子登基。 在这之前王尚书将礼部交给了劳国舅,刑部给了一直跟着太子的张念平,此人是真正的太子家奴,唯一的女儿也进了太子府,他跟着太子与劳国舅全无关系。其实那个时候所说的交给只能说是王尚书出让,却不能算是劳国舅跟张念平真的接管。因为那个时候太子并未登基,王尚书让出来太子却没有权利直接下旨任命。王尚书这么做只是做出这样一个姿态,免了太子对自己的猜忌。 太子登基改国号元丰初年。立王皇后为皇太后,追封其生母齐氏为母后皇太后。太子妃钱氏为皇后,张念平之女张氏为贵嫔,妃位上一个人没有。 三皇子周祺钰赐亲王爵,承其生母安太妃遗愿命其国丧之后于皇觉寺出家为僧。四皇子因为尚未成年随其母妃继续留在宫中。 局势算是初步稳定下来了。 王家父子难得的回家较早,两人竟一前一后进了露居。 瑞娘正跟席翠一起陪着芸婷说笑,听到王尚书清冷的声音瑞娘的手猛地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端着的茶盘给掉在地上。好在芸婷听到王少岩的声音立马跳起来跑到门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才免了瑞娘暴露的危险。 父子俩跟着芸婷进来之后瑞娘福身退下,席翠赶紧去奉茶,两人并排退出去。王尚书大踏步走过瑞娘身边,丝毫未曾察觉此刻弯腰福身的奴婢就是曾与自己朝夕相对的杨姨娘。 出了门瑞娘长长舒了一口气,方才听到他的声音心立刻就被提到嗓子眼上,到底是与自己同床共寝数载的人,面对他她的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一方面担心他认出自己坏了之前所有的谋划,一方面又希望他认出自己或许打从心底还是期望他们之间的感情多少有几分真心存在的。 可他到底还是没认出自己来……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呢?瑞娘自嘲的冷笑一声,这样更好不是吗?反正这些年自己并没有真的去爱那个男人,如今能活着离开他,还能得偿所愿报了当年的血海深仇,这个机会何等的难得?眼下最重要的事再也不会跟这个男人扯得上半点关系了,如今她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两样还了席翠的恩情,报了该报的仇。 王尚书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露居。或许是当他们父子结伴而归之时他从自己儿子的眼中看到了对家的期待和喜悦吧?想到自己似乎从来不曾对和居产生过那样的期待,唯一有些感觉的海棠苑也早已化为灰烬了。想起芸婷不过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女子,可自己儿子脸上的幸福却是发自内心的,这不由让他对自己这个儿媳妇产生了兴趣。 结果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清丽的小身影蹦蹦跳跳的迎上来,欢欢喜喜的拉着王少岩进门。那样纯真坦然的笑脸是他不曾见过的,如今自己坐在一边看着芸婷拉着王少岩左一句右一句的东拉西扯,好像真的让人暂时忘记了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刘氏虽然是不择手段,可是此刻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确实给自己的儿子找了个好媳妇。女人就该给男人温暖舒心的感觉,若只是会打理家事,却让人亲近不得,不见得就是好事。至少现在在他眼里,席芸婷就是不错的,掌家这种事找几个靠得住的管家嬷嬷就差不多了,可真要做到夫妻之间贴心贴肺的亲近却是十分不易的。 席翠端上茶,安静的在一边站着。 这样的气氛看上去很是宁和。只是在大家都没有想起刘氏的时候。 三日休沐之后,新皇帝第一次早朝,王家父子去的很早。这次他们又是结伴而行,王少岩总觉得父亲这些日子有些不大一样。 果然早朝上,王尚书递上了致仕的折子。他将兵部与工部也还给了皇帝,而之前他交出的礼部跟刑部虽然当着当时还是太子的面给了劳国舅跟张念平,而皇帝登基之后并未有所不满,那他更早之前交给王少岩的吏部跟户部还是经过先皇默许的,自然也无需在当着皇帝的面提及。 要知道这王尚书如今也不过三十七八岁年纪,此时致仕,新皇登基他这是想搞什么?他这步棋走得没人看得懂,皇帝自然不会答应,他刚刚登基尚未试清楚水深水浅,虽然有劳国舅帮衬着自己,可他到底是做皇帝的人怎可任由劳国舅一家独大?哪怕他是自己最信任的舅舅也不能,留着王尚书至少还能在朝堂上多少牵制一下劳家。 劳国舅听王尚书这么说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如今六部王家已经让出来四个了,刑部的人虽然不是自己的,可到底是皇帝的,礼部在自己手里,只要再掌握了兵部跟工部,这文臣武将里头可就没人能与他劳家相抗衡了。到时候跟皇帝讲明白整件事,告诉他真正的身份,根本无需动用一兵一卒,这天下可就姓了劳了。 可这时候他却听到皇帝挽留王尚书的话,“王卿可是对朕有何不满?朕初登大宝,正是用人之际,王卿却要在此时离朕而去吗?” “皇上恕罪,臣实在惶恐。”王尚书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果真是诚惶诚恐的模样,“臣本就是一介武夫,没什么脑子,不懂变通。先皇在的时候让臣管着六部那实在是赶鸭子上架,臣推脱不掉,期间干的那些事多多少少都是先皇跟姐姐私底下指点着臣的。否则就臣这两下子怕早就折了。后来先皇身子不行了顾不上臣了,的亏了臣有个懂事聪明的儿子帮着臣管着最难管的户部跟吏部。就这臣还是被里里外外的事情搅得家宅不宁,年前那件事臣都没脸说……臣就是怕皇上您误会这才先将礼部跟刑部交出来,见您没反对这才撞着胆子想撒手的……” “……”皇帝看着王尚书的头顶,半天没说话。他之前做太子的时候对这个王子桓也是调查过的,他说的这些确实不假。难怪父皇对王少岩如此偏爱,不惜为他排除众意破格提拔,想必父皇早就预料到了今日的局面了吧。可是无论如何,王子桓不能在这个时候退出去,至少在他将王少岩提拔起来之前王子桓就是摆设也得放在那里。“王卿过谦了,你有几分本事朕还是知道的。你若是觉得累了,这六部里头你可以挑选一个比较轻松的先管着,剩下的朕先帮你管着,马上就到春闱了到时候你且帮朕留意着,真找到合适又有能力的你要走朕绝不强求。只是目前你可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啊……”见王尚书的肩膀抖了抖似乎还想说什么,皇帝接着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尚书令的衔你还领着,什么时候找到了能接替你的人再还给朕也不迟。” 皇帝这一番话让王尚书无法拒绝,更为他收拢了不少老臣的心。满朝文武除了劳国舅几乎都伏地高呼万岁。 王尚书脸上做出为难的表情,眼睛却瞟向劳国舅,果然他还没来得及摆放好自己的位子,只是这么一个试探就让他看到了这对父子的嫌隙。“既然如此老臣请求皇上让臣管着工部吧,这里边没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 皇帝见他选了工部,而且说出了这样的理由,心里多少震惊了一下。这个王子桓果然是个实诚的,难怪能得到父皇的信任。 退朝之后王家父子结伴而行。王少岩一路上磨磨唧唧的几次都想开口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说,分开之时王尚书悄悄将一张纸条放到了王少岩手里。 左右无人之时王少岩打开一看,“以退为进,得了新帝信任,再行那挑拨之事。” 原来如此……王少岩此时才发现一直以来他从来不曾真正的了解过自己的父亲,原来他才是真正的懂得为官之道之人。 挑拨劳国舅与皇帝的关系是打破如今朝局的唯一方法,自己不是没想到,也曾经尝试过。就在那次父亲领着众大臣劝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登基的时候,原以为是个不错的机会没想到却弄巧成拙,让皇帝给劳国舅立了威。可再看看今日父亲所做之事不慌不忙,有条不紊达到的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 另一边劳国舅却还没有察觉到皇帝对他的不满,下朝之后他追着皇帝到了上书房。 见他似乎有话要说,皇帝挥挥手支退了左右。今日朝堂之上劳国舅脸上的不满他不是没看见,可就算他不满那又如何? “皇上你为何不顺势免了王子桓的差事,之前咱们虽然在六部里安插了不少自己人,可这明面上六部还是他王家的。好不容易他主动交出来咱们为何不顺势接了?”劳国舅看都没看皇帝的脸色就开口了,在他的心里皇帝是自己的儿子就该与自己一条心,可他却忘了此刻的皇帝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他更加忘记了,就算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会不会愿意接受那个身份还说不定呢。 “舅舅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朕能登基王子桓可是出了力的,今日大家都看着他王子桓辞官可以说是急流勇退,可我要是就坡下驴那可就是过河拆桥了。你也知道我初登大宝,根基还不稳,正是需要笼络人心的时候。”再说了要是真的叫王子桓走了,你还不上赶着将六部都握到你自己手里,到时候文臣武将可都是你劳国舅说了算了,我这个皇帝岂不成了摆设?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怕是想打压王家可就难了……”劳国舅一脸的可惜。 “舅舅你又多想了不是?朕是皇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权利富贵朕想给谁自然给的,可要是哪天朕不乐意了,想要收回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再说了,朕的身边不是还有舅舅你在嘛,朕再怎样也不会让旁人越过您去。”也不能让你劳家一家独大了,否则我这个皇帝该怎么做下去! “这倒是……”劳国舅不疑有他,点头应是。 两人又聊了一些事情,劳国舅才离开。 皇帝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久久才收回目光。 还是齐豫看得透彻,做皇帝就是不能依靠任何人,哪怕那个是是你至亲的人也一样。看来自己到底是给了劳国舅太大的优待了,搞得他都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位子上了。如若不然他如何敢追到上书房来质问自己在朝堂上的决定?长此以往,事情可就不怎么好办了…… 第四十章 立威1 先皇驾崩,举国齐哀,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无非是吃吃斋,穿穿素。可对于商家而言影响却是相当可怕的,之前为了年关准备的年货数量巨大,错过了时节只能屯到明年。整整一年的时间,占着仓库不说保管起来消耗的人力物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就算是勉强留到了下一年,颜色样式怕是已经不新鲜了,卖价能不能把这一年的保管成本收回来尚且说不准更别说进货成本了。 国丧一月已满,琳琅阁,天衣绸缎庄,万象铺子这三家是此次年关存货最多的。三家的总管事已经将全国各处铺子总共的囤货数量耗费成本做好了统计,带着账本在贵宾楼等着了。 席翠知道这三家响当当的名号。 琳琅阁在大夏国已经有十七家分号了,主要经营的事金银玉器,陶瓷珠宝等珍玩。年关对于琳琅阁而言无矢是个非常的商机,单单年前一个月的入项就抵得上平日里半年了。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年关琳琅阁的总管事定是备了足够的存货的,这些东西虽说不存在过时的风险,可存放起来实在是太耗费成本了。尤其是当下世道并没有多么太平。 天衣绸缎庄更不用说了,素色绸缎布料搞不好已经断货了,而色泽艳丽的那些怕是全数积压了下来。好在布匹保管起来较之金银玉器要方便许多。 万象铺子是最让人头疼的,过年用的颜色喜庆的灯笼纸张,挂饰点缀,烟花爆竹什么的不知道存了多少。这些东西平日里根本用不着,保存到下一年又不值当。 席翠看看愁容满面的吴嬷嬷,连她都想到这些了,吴嬷嬷岂会想不到? 三个人进了包间。里面已经有三个人等着了。 吴嬷嬷之前带着席翠见过其中两个。靠左边一身深蓝色长袍黑色锦带束腰,看上去四十来岁,留着山羊胡须的叫张勋,掌管着天衣绸缎庄上下二十三个分号,原先他手里还有八家锦衣阁的,为了让杨姨娘顺利骗到刘家兄妹,牺牲了。 张勋旁边坐着一个面色白皙,留着两撇八字胡的胖子。此人身着暗灰色夹袄,里面是银白色斜领袍子,头戴黑色毡帽穿着金线。乍一眼看上去倒真真像极了身家丰厚的员外爷。他本名李安阳,挺男人的一个名字可这位爷说话却有些娘娘腔,平日里也不喜欢别人称他爷。久而久之大家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白胖子。他管着琳琅阁已经有些年日了,是最早跟着夫人的人。 既然前面两个都认得,剩下的这一个不用猜席翠自然也能知道他是谁了。万象铺子的总管事王永林。此人面庞消瘦,目光深沉,端坐在那里看上去像是个久经商场的商人,可他如今站起来对席翠拱手,魁梧的身形着实让人大吃一惊。这身板哪里像是商人,就说他是走江湖的都有人相信。吴嬷嬷说过这个王永林之前是跟着侯爷上过战场的,后来为何离开军营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此人对侯爷跟夫人是绝对的忠心耿耿,夫人派他管理万象铺子之后他居然三次拒绝了夫人安排的亲事,说是有了自己的家人怕自己管不住私心,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席翠对三人行了礼,坐在中间,两边坐着吴嬷嬷跟瑞娘。这是吴嬷嬷要求的,既然这幅担子迟早要交到席翠手上,无论何时何地吴嬷嬷都是要给席翠长脸的。 三人将账本递过来,因为是总账所以一家只有一本,席翠大致看了一眼,就交给了旁边的瑞娘。要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账本吃透,席翠自问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可架不住她身边有个瑞娘,瑞娘在这方面也算得上是行家里手的。 小遗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席翠。当然在这个时候也在。 在瑞娘看账本的空档,席翠一边笑着跟张勋和白胖子闲聊最近的状况,对王永林投过来打探的目光视而不见,一边听了小遗告诉她这三个人精对自己的看法。张勋经过上次锦衣阁的事,面上虽然什么没说心里多少还是不舒服的,毕竟是白白送出了八家正在赚钱的铺子,张勋不知道席翠真正的打算,可她一出手就来了不小的损失着实让他心里不服。 这次带着账本过来其实还有另一层深意就是想看看席翠这次准备如何应对。倒不是他对夫人有什么意见,而是想要通过这几次的接触称称席翠的斤两。 白胖子外表看起来是三个人当中心眼最多的一个实际上却是他们当中想法最少的。对席翠他是没什么看法的,如今他的锦衣玉食全是夫人给的,他自然该安分守己的管好夫人交代的事情,至于夫人想要把自己的东西给什么人那全凭夫人自己的心意,不该他管的他费那些心思也没用。 王永林是三人当中想法最多的。他不喜欢席翠,在他眼里席翠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奴婢,而他明明是跟着侯爷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却要他听命与一个小丫头,他怎能服气? 席翠脸上表情未变,心里却早已纠结万分,据说以后真的彻底接手之后半年要跟这些人见一次面,眼下这才三个人就已经这么麻烦了,真的有一天眼前坐上十几个各怀心思的,她该怎么办? 瑞娘看账本用的时间很长,他们这样不断的交谈也在不断的打扰她。席翠叫了店伙计过来,给瑞娘在旁边准备了一个房间。 吴嬷嬷看了看席翠竟然跟着瑞年过去了,留下席翠一个人应付这三个人精。 席翠脑门一热,恨不得拉住吴嬷嬷的衣角。 “姑娘是自己不会看账本吗?”王永林见吴嬷嬷走开了,便开始对席翠毫无顾忌了。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个让人难堪的问题。 席翠笑了笑,品了一口茶,“王叔,说起来我叫您一声王叔也不算失礼吧,咱们都是侯府出来的叫别的倒显得生分了。账本我确实不太熟悉,可要说完全不会那可就冤枉我了。咱们万象铺子的账我大致扫了一眼,从去年十月份咱们下边的十三家分号就开始筹备年货了。没见过去年的账,所以我不好比较,只能看出来咱们江南五家分号进货最多几乎与北方六省包括京城在内的八家持平了,耗费的总价都该在十万两以上。北方八家货款已然结清,您手里的现银应该不够江南五家商号了,可您还是靠着不错的信用先拿了货,现在您最发愁的应该就是这些欠款吧?具体是多少我只一眼还真看不出来,等一会瑞年出来咱们就见底了。王叔您这账本做的可不太厚道啊,有些地方我真没看明白……”席翠看都没再看王永林,悠闲的喝着茶。 幸亏有小遗在身边,她只需要照着小遗说的话往下演,否则此刻说不准真就被王永林给问住了。看来账本这东西还是要费点心思认真学的,不然下次万一没有小遗在身边自己岂不是就剩下死路一条了? 王永林送来的账本确实是动了手脚的。江南那五家分号他确实是从十月份就开始订货的,因为是老主顾了定金都没付就定了下来。原本计划的订货量跟去年是持平的,可今年因为他人在北方,先跟签好了北方八家分号的订货契约,付了货款之后现银已经捉襟见肘了。好不容易按照往年江南的进货量将款项凑得七七八八了,回到江南已经入了腊月了。这边却因为没有确定契约,供货商给的量此时已经超出了往年的数额,他直言货款紧张想着签了约之后暂时停了进货。可人家却说已经为了万象铺子这样的大主顾拒绝了别人了,作坊里那些半成品可都是看着王永林的面子做的,若是说停就停他们可就亏大了。几番商议之后他们最后达成协议,万象铺子收下他们的货但是货款要退后三个月结算。 契约签订之后没多久老皇帝就驾崩了,王永林总不能马上毁约,还好眼前账面上还是没有亏空的,他想着此次在账本上做手脚倒不是真的想隐瞒什么。而是计划先把眼下这件事打发过去,回去将自己这些年置办的宅子卖出去把账面填平。按理说他守底下做账的也算是高手了,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看出破绽才对,怎么会? 他的想法席翠一清二楚,念在他还算衷心,席翠也不想那这件事把他怎样,只是依他这样的性子继续管着万象铺子怕是不太合适了。席翠琢磨着是不是跟吴嬷嬷商量一下给王永林换个地方。于是她试探性的问道,“王叔,你是侯府的老人了,这件事我不好说太多,等会吴嬷嬷过来您最好跟她实话实说,该怎么办我会听她的……” 没想到王永林误会了席翠的意思,当下拍案而起,怒目圆睁,“你什么意思?我王永林跟侯爷那是过过命的情分!你以为我是那种利欲熏心,见利忘本的人吗?区区几万两银子就要我容忍你这个丫头这般羞辱,左右不过一个贱婢,你仗的是谁的势!” 他的手劲很大,摆在白胖子眼前的那个杯子都被震翻了,茶水撒了一片。白胖子瞪了王永林一眼,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确保茶水没有溅到自己身上。张勋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两人,王永林虽然气势很大,可到底是心虚,声音大不代表底气足。席翠则不一样了,她稳稳的端着手里的茶杯,看都没看王永林,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王永林本以为席翠会被自己吓住,却不想席翠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听着她轻声叹息反倒显得自己越发的可悲了。顿时恼羞成怒,猛地冲着席翠手里的茶杯出手,可他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席翠的衣角就被突然出现的一双大手死死掐住虎口。 等他看清来人的脸,席翠已经被稳稳的挡在了那人身后,她手里还拿着茶杯。王永林看不到席翠的脸,自然不知道她的表情。 挡在席翠身前的男子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眸光深邃。王永林身上也是有功夫的,可眼下他甚至没看清楚对方是如何出手的就被死死的制住了,可见对方的身手比自己高出多少。 “三哥,莫要伤了王叔。”席翠放下手里的东西,靠近两人,对着来人笑了笑,“三哥,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你不能总是这样出现,吓坏了大家不说,显得我没本事自己应付场面可就不好了。再说了,王叔他们都是自己人,他根本不会将我怎样,你一出手倒让王叔更加不好下台了……”说着抓住他掐着王永林的手腕,将他们拉开,对三人笑着解释道,“这位是段三哥,之前是跑江湖的,脾气不大好……” 段三又瞪了王永林一眼看着他收了戾气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拱手,“在下段三,之前是走镖的,大多待在西南那边的地界上。你们谈什么我不管,可是谁要是敢动姑娘一下我段三的拳头可不答应。这是我答应过席少将军的!” “你说的席少将军可是席云剑?”王永林听到这个名字一改之前的态度,立刻对段三恭敬起来。若此等高手是自家大少爷的人那就对了,凭她席翠也配? “正是!少将军说了姑娘是他的人,段三守着姑娘就是为了护着少将军的脸面,他的人岂能让人随便欺负了去?”段三虽然由着席翠站在自己身前,却丝毫没有放任她靠近王永林的意思,双手仍旧呈现的保护她的姿势。 “段三兄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咱们少爷身份何等高贵,席翠不过是个卑贱的丫鬟,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可是要坏了少爷的名声的!”王永林一听段三说席翠是席云剑的人,马上不高兴了。 段三刚要开口,就被席翠拉住了。席翠对他摇摇头,既然决定了跟席云剑,这种情况迟早都要面对的,总不能次次都躲在别人身后吧? 要说席翠之前对王永林笑那是敬他是长辈,对侯爷也算得上忠心耿耿。可人家明显的不领情,她席翠总不能热脸硬是贴人家的冷屁股去吧?于是席翠清冷的眸子迎着王永林鄙视的目光回敬过来,略显稚嫩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字正腔圆,掷地有声,“王叔这是在质疑席云剑的眼光还是夫人的?我席翠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自己是个奴婢,更没有就此妥协过。我以为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处耳。只要我端的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堂堂正正的凭自己真本事改变自己的身份有何不可?”顿了顿,她扫了一眼旁边两个看热闹的,“出身是爹娘给的,由不得我自己选择。但是命运却是在我自己手里捏着的,由不得旁人指指点点!王叔,段三或许没你那么多的心思,但是席云剑的名声却是不用你操心的,吴嬷嬷再怎样也该比你想的周全吧?眼下咱们还是先解决了自己分内的事要紧!” 王永林傻眼了,席翠之前一直唯唯诺诺的说话,还以为是个软绵的,没想到却是个绵里藏针的,真的刻薄起来顶得他一句话说不出来。 白胖子早就对王永林有些不满了,同样是为夫人办事的,这个王永林总觉得自己高出别人一等似的,鼻孔里瞧人,看他吃瘪感觉还真的挺不错的。 张勋从席翠说出万象铺子账本里的问题的时候已经开始对席翠有些改观了,听完她收拾王永林的话更是高看了她几分,这丫头先礼后兵,给了王永林难看还让他不能在吴嬷嬷面前多说什么。 段三见王永林涨红了老脸,低着头不敢见人,才放心的退出去,看来席翠自己一个人应付这几个老东西也不在话下了。难怪吴嬷嬷敢放心的走开,自己又多心了…… 席翠取出帕子擦了擦桌子上的茶水,扶正了倒在一边的茶杯,将旧茶杯放到一边取了一个新的来,给白胖子添了茶,接着给其他两人都填满了。 说道,“我知道二位都不太喜欢王叔,所以今日由着王叔横冲直撞的也没人拦着。既然都是给夫人办事的,咱们理应相互关照才是,生意场上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若是咱之间看着自己人吃亏都能袖手旁观,还怎么指望旁人能守望相助?按理说二位今日这种看热闹的心态我因该很生气才是。可是我不能,毕竟日后夫人这份产业还要仰仗各位,这杯茶算是我这个做晚辈的给几位见礼了,咱们喝了茶刚才发生的事就一笔抹了,就当我刚见到各位,敬了茶咱们开始谈正事。” 见三人迟迟不肯端起茶杯,席翠坐下来,“既然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几位前辈还是不能接受席翠,我只能跟吴嬷嬷实话实说了。各位,夫人已经把事情都交给我了,眼下几位想要换了我显然是不可能了,那么结果恐怕就只能是委屈各位了……”见三个人都抬头看着自己,席翠无所谓的摆摆手,“不应该吗?我现在是掌柜的,各位不过是伙计,伙计不听话掌柜的好言相劝再三挽留那是情分,为了铺子好好经营下去直接换人那是本分。” 第四十一章 立威2 白胖子第一个端起茶杯对着席翠恭敬的饮下。他原本就对席翠没什么意见,如今听她敢如此对他们说话,心里多少是钦佩的。夫人选人的眼光一向是不错的,他知道若还想跟着夫人今日就必须先对席翠妥协。 张勋看白胖子已经表了态,手往茶杯跟前凑了凑,席翠决定给他抛一个鱼饵试试,“张老板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会如何从刘谦手里拿回锦衣阁吗?锦衣阁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都是你一个人的心血啊!我接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你的血怎样也要补偿你一下的,要不这样,你且等等,我日后要回锦衣阁送你一半作为你自己的私产如何?咱们就以半年为限。若我无法兑现承诺你大可离开,可好?但是咱们可要说好了,我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没了你不行,只是再给你一个了解我的机会,因为你的本事我还是很欣赏的。”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明明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步却还要表现的不卑不亢,留足了张勋的面子,也绝不让自己下不来台。白胖子不由再次端看着眼前的丫头,身板消瘦,眉目清秀,谈不上多漂亮,却透出一种让人拔不开眼的魔力。 张勋的脑子转的不比白胖子慢,此时他若再不端起茶杯可就真的有点不识抬举了。于是他端起茶杯,对着席翠饮下。 剩下最后一个王永林了…… 席翠眯了眯眼睛,饮了一口茶,没有主动跟他说话。 王永林等了半天不见席翠支声,心里开始犯嘀咕了。这丫头说的很对,如今侯爷跟夫人已经彻底不管事了,吴嬷嬷勉强支撑着也明显是个过渡,眼下席翠代表的就是夫人,她若是真的看不上自己,那他王永林也只有离开的份。要是早几年他出去找别的活路也不难,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有把子力气的。可如今却是不行了,一来年纪大了,二来这些年锦衣玉食习惯了,猛地出去干粗活他还真没办法拉下脸面。 可席翠不开口留他,难道要他屈尊求情不成? 席翠放下茶杯,看都没看王永林,给其余两人添了茶,笑着对张勋道,“张老板可信我刚才的话?” 张勋想了想,“不知姑娘说的是哪几句?” “怎么张老板觉得我席翠的话是分开说的么?还有几句可信几句不可信的道理呢?”席翠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袖口,有意无意的将戴在手腕上的一支玻璃种满绿翡翠手镯,种水均匀,蓝带飘花,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这还是出门的时候吴嬷嬷特地找来让她带上的,说是夫人专门给她预备了一些场面上用得着的物件,这只是其中一件。“你的锦衣阁是从我手里丢的,我自然要给你找回来。找回来之后再给你一半,虽有补偿的意思但更多的心意却是奖赏。您能为夫人广开财路,却不是默守陈规的看管,但就这份心思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应该奖赏的。相信我送给你的那点东西不过是抛砖引玉,您肚子里的东西可比眼前看得见的这些值钱多了。” “姑娘高看张某了。”张勋的目光扫过席翠手腕上的玉镯,挑了挑眉毛,“我并非不相信姑娘能将锦衣阁寻回,只是这寻回之后再拿出一半来送与张某却是万万使不得的。姑娘虽站在咱们前面,可说到底跟咱们一样都是跟着夫人的,这么大的事怎么着也不好直接就决定了吧?哦……姑娘千万不可误会,在下并非怀疑夫人对姑娘的信任,只是久经商场,说话总是谨慎惯了的,听话也习惯了那些门道,还望姑娘包涵一二。” “不怪张老板多想,毕竟我横看竖看都只是一个小丫头,身份模样都在明面上摆着,架子端得再稳当也没办法压住场面。可是没办法这些东西也不是我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好在咱们来日方长,我有几斤几两您还能过过称。您心里怎么想我没办法左右,可是我站在最前面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段三在我身边各位就该明白席少将军对我的态度,吴嬷嬷在我身边更说明了席芸婷小姐对我的信任,而我手里这个东西……”席翠说着慢慢撑开手掌,那把钥匙出现在三人面前,“是不是可以代表夫人对我的看重呢?夫人的脾气大家都是了解的,赏罚分明,说一不二。我不敢说是她精挑细选的也敢说是她精心调教出来的,夫人的杀伐果决我或许还不到火候,可是这说到做到还是可以效仿夫人一些的。最重要的是,夫人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既已选择了我,自然不会因为区区几间铺子就将全盘计划打乱不是?” 席翠看着张勋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笑着将钥匙收起来,“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张老板安心,我席翠能当着几位的面把话说出来,自然能兑现承诺。说句不怕丢脸的话,私自做主处置这么一大笔产业我也是第一次,也怕夫人责骂。可是像我这么年轻的后辈都知道,夫人就算是不满意也只能在私下里跟我谈,明面上该给您的还得照给,您说是不是?” 表面上将自己的位子放到最低,话里话外都是对张勋等人的钦佩与挽留,可明里暗里的又让他们知道她席翠与他们几个是不一样的,至少在夫人眼跟前比他们更加亲近,可靠。挽留他们是爱惜他们的才能,她知道怎么用人,还是得了夫人的真传的,留下来跟着她就是跟着夫人。走,不是在打她的脸,而是在背叛夫人。她甚至愿意为讨好他们去冒被夫人责骂的风险,人情她已经给足了,他们若再端着架子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好个进退有度的丫头,就冲着这几句话没人怀疑她是夫人条件出来的了,光是这嘴上功夫没人专门调教那是不可能的。再看看她手里的东西,光是手腕上那个玉镯就不是凡品,凭她一个丫头若不是得了夫人特别的关照如何能随便戴着出门?更何况人家还是得了夫人的钥匙的! 出场的时候吴嬷嬷可是主动坐在她旁边的,吴嬷嬷的意思就是夫人的意思,他们这些年早就熟悉了这个规矩,可现在吴嬷嬷都给席翠让地,可见席翠代表的是谁! 想到这里白胖子心里得意了,好在他从一开始就表现的比较懂事,没给席翠留下坏印象,否则指不定怎么下台呢。 张勋突然站起来,端起茶杯,恭敬的对着席翠弯腰,“是张某不识抬举了,姑娘莫怪。日后张某自当尽心尽力的为夫人办事,定不叫姑娘为难。”说完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席翠赶紧迎着,也饮了一杯。 这下子王永林算是彻底被晾着了…… 席翠一点都不着急,因为照现在的形势,该着急的人必须是王永林。 就在王永林琢磨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房间门被推开了,瑞娘跟吴嬷嬷走了进来。吴嬷嬷扫了一眼房间里的几人,很好,看样子席翠压住了场面。 瑞娘见了礼,坐在席翠身边,清声道,“我看完了这几本帐,又跟吴嬷嬷打听了一下往年的情况,琳琅阁的囤货虽然较之往年多了一些却也算不得多大的量。天衣绸缎庄的问题很奇怪,艳色囤货数量并不是很多,反之深色棉麻数量却是远远超出了预计,虽然有素色布匹绸缎远超往年,可收入刚刚可以填平艳色囤货的成本,深色的棉麻却是亏了不少,这里面或多或少与失去锦衣阁有所关联,看得出来张老板已经尽力作出调整了,是咱们的计划太过突然,让他应对不暇。”锦衣阁的事情可以说是瑞娘一手促成,对于这个结果她感到非常抱歉,只能对张勋投以致歉的目光。她的眼光并未在张勋身上多做停留就游走到王永林身上,“王老板的账很奇怪。” 王永林红着脸低下头,没想到自己亲自找人做的账竟同时被两个女人看出了问题,这让他日后如何在同行面前抬头做人啊? 王永林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最初是侯爷的人,真的要当着众人的面直言不讳吗?瑞娘看了看吴嬷嬷,吴嬷嬷却没有看她,她再看看席翠,见席翠点头,这才缓缓开口,“王老板莫怪,我只是看到什么说什么,您若是有什么话要说也请你听我说完。待我说完之后您是要指出我的错处还是要跟姑娘解释大可随意,我也不会打断你。”瑞娘说道这里一直等着王永林回话,可王永林只是微微抬头看了她一下,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瑞娘只当他是同意了,接着说,“江南五家铺子的进货与北方六省包括京城在内的八家持平,可北方这八家的货款足足用了十一万三千四百两,而江南却只用了七万两整,这个差额太过悬殊了,更何况江南的物价我还是了解的,较之北方绝对是只高不低。按理您要是真的能用这个价钱拿到货咱们万象铺子非但没有吃亏反而是很赚了一笔,我应该佩服您的本事。可您这账面上对这件明明是一大功劳的好事却百般遮掩生怕被人瞧出来反而让人忍不住生疑。我看是看出来了,可就是想不明白您的用意。” 王永林果真一句话都没说,面色为难的看着吴嬷嬷。 吴嬷嬷却回敬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其余二人听完瑞娘的话再看看王永林的表情,更加惊叹于席翠的本事了。小小年纪一个黄毛丫头,只是一眼居然就能看出王永林专门修饰过的账本里面的猫腻,就是他们怕是也不行吧。再看看她带在身边的这个叫瑞娘的女人,虽是其貌不扬了些,可言谈举止一点都没有内宅妇人的小家子气,说话做事沉稳干练,定是个不简单的。难怪夫人敢将自己偌大的产业交个席翠,原来人家是有人又有本事的。 吴嬷嬷知道王永林是绝对衷心的,可衷心并不代表他就不会犯错,最要命的是这个人太固执,要他心甘情愿的听从席翠的安排着实不容易。此时若是她帮了他,席翠怕是日后都没机会征服这头倔驴了。夫人说过,产业太大了管着的人里面必须有几个不太聪明却忠心耿耿的,拿捏得好是一份不错的保障,所以王永林还要用,可是只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为席翠所用。所以,这个红脸必须吴嬷嬷自己来唱了。 于是吴嬷嬷阴沉着脸站起来,走到王永林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好个王永林,当初你是如何指天画地的对侯爷夫人起誓的?这才几年啊?你就被富贵迷花了眼了?连账本都敢动手脚了?也不想想就凭你的那点花花肠子还能骗过夫人亲自选的人去?你看席翠年纪小好欺负是不是?我告诉你打从今儿起,席翠说的话那就是夫人的意思,你这么干席翠就是直接撵了你,我也会亲自去夫人跟前帮她解释!你以为夫人当初看上你什么?聪明吗?就你那脑子你自己心里有数,你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东西就剩下那点衷心了,可你如今是打算如何?背叛夫人,背叛侯爷吗?你对得起侯爷当年救你一命的恩情吗?你……” 面对吴嬷嬷的质问,王永林百口莫辩。被吴嬷嬷打脸,他不觉得如何,可吴嬷嬷指责他背叛,这是他不允许的。但凡当过兵,经历过生死的人都憎恨这两个字,王永林这种直肠子更甚,吴嬷嬷这是在挖他的心窝子。 吴嬷嬷演得很逼真,就连惯于逢场作戏的瑞娘都被她骗了,以为吴嬷嬷看出了王永林这么做的用意,可她想不通王永林为何要用这种方式背叛侯爷。 席翠却是对吴嬷嬷的用意看的清清楚楚的,既然吴嬷嬷不想让王永林走,那她只能尽力配合吴嬷嬷演下去,至于王永林肯不肯顺杆爬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吴嬷嬷越说越气,抽手又是一巴掌,却不想席翠突然出现挡在了王永林前面,吴嬷嬷的巴掌狠狠的落在了席翠白嫩的小脸上,很快就是几个明显的红印子。大家都惊呆了,若不是出手的事吴嬷嬷,段三早就冲上来了。 见吴嬷嬷终于安静下来,席翠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扶着吴嬷嬷坐下,“吴嬷嬷,这件事上,王叔确实犯了错,您打他骂他都可以,您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侯爷都敬着您,我不会拦着。可是有件事咱们必须说清楚,王叔或许不够聪明,不懂变通,但是他对侯爷的忠心却是不容置疑的!我相信这件事发生之后王叔是想过办法解决的,说不定到最后要他用自己的私产填这个窟窿他都愿意,账本的事他只是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可他的本意绝对不是要贪墨侯爷的东西,否则事情不会弄成这样。 您之前跟我讲过王叔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也一直以为他与其他人是不同的,所以就算与他相处的并不愉快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怎么与他相识这么久的吴嬷嬷却反而糊涂了呢?您之前不是一直很喜欢王叔的吗?来的路上还跟我说王叔这个人脾气不好叫我多担待着,还说日后管着他们要做到对事不对人!我如今都能冷静下来看待他这个人跟这件事,您怎么就着急上火了呢?” 对事不对人!这才是君子所为!人家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尚且有这份心智,再看看自己,几十岁的大男人,只是见人家年龄小就产生偏见,横竖看人不顺眼,刚才还倚老卖老百般刁难,当真可恨! 王永林顿时羞愧万分,想到自己方才的行为,若不是段三出手他搞不好就真的对席翠出手了。可人家虽然不喜欢自己却能言辞坦荡,直言对自己的不喜却依旧能就事论事在吴嬷嬷面前替自己辩解。 明明自己都已经为老不尊了,人家还是一口一个王叔的叫着,给足了自己脸面,反观自己的行为,真的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吴嬷嬷听完席翠的话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喘着粗气坐在一边,面色虽然缓和了一些可看着王永林的眼神还是含着怒气的。 王永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尴尬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若是看到这里还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瑞娘就白在王家跟刘氏切磋了这么多年了。只见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赶紧倒了一杯茶递到王永林面前,低声说道,“王老板,咱们姑娘不是记仇的人,您赶紧的敬了这杯茶说句软话,这件事也就过去了。您就是做做样子也行,好赖不能气着吴嬷嬷,否则咱们接下来的正事可就没法说了……” 王永林犹豫了一下,双手接过茶杯,缓缓走到席翠身边,“席翠姑娘,刚才是我犯浑了,我给你认错。王某不太会说好听的话,可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今儿的事王某错了,就该认了。夫人既然都认定了姑娘咱们做下人的多说一句都是僭越,日后这样的错王某不会再犯。喝了这杯茶,算姑娘大气,姑娘以后说什么王某都不会有二话。” 第四十二章 立威3 席翠自然不能直接接下王永林敬的茶,她到底是晚辈,就算王永林赔罪,自己也不能心安理得接受。 于是她赶紧又倒了一杯新茶,捧在手里,一只手接过王永林递过来的茶,另一只手将新茶递给王永林,“我本就说过,和气才能生财,只要王叔不与我这个小丫头计较便是我的福气了,哪里还敢受了您这样的礼?您这杯茶吴嬷嬷代替我喝了,我这杯茶您只要喝了,我还是之前说过的话,前面发生的事咱们都揭过去,如何?”说着将手里的茶杯递给吴嬷嬷。 吴嬷嬷这才勉强露出笑脸,接下茶杯喝了一口。 王永林赶紧将手里的新茶一口饮尽,竟顾不得新茶烫口,喝完了一点都不觉得不舒服反而觉得胸口暖暖的。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总算可以进入正题了。 刚好到了午间,气氛正好,席翠想了想干脆先将东西收起来,叫伙计过来点了菜,准备用过午饭再接着说。 这个时候包间里的气氛较之早先好了许多,几个人倒像是朋友一般谈笑风生起来,饭菜上来的时候,席翠忽然想起外面守着的段三。于是悄悄退了出来,段三是守在包间门口,却不是规规矩矩的站着,而是随意的坐在正对着包间门口的围栏上。 见席翠出来,赶紧站起来,“姑娘怎么出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席翠笑笑,“没有,到点吃饭了三哥也一起进来吃些吧,咱们商量完正事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总不能叫你一直饿着肚子守着吧。” “咱们这些人一顿两顿的不吃根本没事,姑娘还是赶紧进去吧,你不在里面没人动筷子。”段三说完就要继续做回原处了。 席翠赶紧拉了一把,“三哥以为我不知道你能挨饿吗?我是当你是朋友才想着叫你一起吃饭的,你若是继续这样疏远我可不是叫我寒心?既然如此我日后按天给三哥你算上工钱看你心里作何感想!” 段三一听席翠要给自己算工钱,马上急了,他可是来报恩的,拿人工钱还算什么报恩啊?叫江湖上的朋友知道了自己还混不混了? 席翠见他没话说了,这才笑着让了让身子,段三无奈的摇了摇头,迈开步子往里面走…… “席翠!”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惊喜的叫声。听到有人喊自己席翠赶紧回头看去,竟是朝阳公主! 见席翠看到自己了,朝阳公主立刻满脸欢喜的快步走过来,此时的她银冠束发,一身干净利落的月白色男装锦袍,原本清丽脱俗的娇俏容颜竟被这身装扮衬出了几分英姿飒爽来,乍一看还真能让人误以为她是个俊美不凡的男子呢。 此刻的朝阳公主大概忘记了自己现在穿的事男装,一靠近席翠就拉住了她的手。站在一边的段三马上变了脸。感到身边的空气变冷,朝阳公主这才发现黑着脸的段三,不由得放开了席翠的手。 席翠看了看段三,笑着用帕子捂住了嘴,“三哥想什么呢?这位可是当今的朝阳公主!可是如假包换的姑娘家,可不是什么男子!” 朝阳公主看了看段三,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笑弯了腰,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态,“这个人是你什么人啊?真有意思?他是看着你呢还是护着你呢?” 听她这么一说席翠立刻涨红了脸,赶紧转移话题,“公主怎么会在这里?听说三皇子已经去了皇觉寺,您一直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着,不知太后娘娘凤体如何了?” 谈到这个话题,朝阳公主脸上的笑意很快散尽,她再次拉住席翠的手,“母后的身子虽然好多了却还是大不如前了,皇兄拖着病身子去了皇觉寺我却不能前去探望……” 皇家的事席翠知道的不多,三皇子被吓病的消息她还是知道的。三皇子虽然纨绔了一些,却是朝阳公主一母同胞的兄长,先皇驾崩她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父皇紧接着就是自己的母妃,如今连唯一的哥哥都见不到了,换做别人怕是早就意志消沉了,难得她刚才还能露出笑脸。 席翠很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人家再怎么说都是公主,自己左右不过是个丫鬟,凭什么?只能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算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心意,再怎么喜欢她也不能没了规矩,这是席翠在侯府这么多年坚守的信念。 朝阳公主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又不方便直说,跟席翠寒暄了几句就要走了。临走之前她将席翠拉到一边,附在她耳边轻声告诉她,一个月后皇帝就要选召秀女入宫了,王家姐妹是被点了名的,要席翠回去最好跟王少岩说一声,叫他早做准备。这件事太后都不知道,是劳国舅昨晚才提出来的,皇帝准备过几日再告诉太后。 说完朝阳公主就走了,她最后转身时看着席翠的眼神让席翠为之一振,这是席翠第一次在朝阳公主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眼神,郑重其事,无可奈何,然后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像是屁股后面有什么人追赶似的。 选秀……席翠想了想,带着段三进了包间。 里面的人果然没有动筷,都在等着她。席翠抱歉的解释了一下赶紧做到位子上。段三坐在王永林旁边,两个人都没有因为之前的事计较什么。 用完餐,伙计收拾好桌子大家开始讨论囤货的解决方案。 席翠想起朝阳公主说的事。选秀……看朝阳公主的意思这件事她并不想声张,席翠自然不能直接说是她说的。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开口了,“瑞娘看过账本了,琳琅阁跟天衣绸缎庄的囤货咱们不着急,新皇登基后宫才那么几个人,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该开始选秀了。到时候咱们的东西刚好派上用场。只是选秀一开始最热闹的地方只有京城,因此要麻烦白胖子你想办法将其他分号的东西慢慢往京城集中,需要多少银两你回去算一算我会给你预备好。” “姑娘这个想法是不错,只是太冒险了些吧?如今边境战事吃紧,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就贤明在外,怕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动选秀的念头吧?万一他推迟,咱们这么做可是又搭进去更多了……”白胖子今日总算说了一句有用的话了。 席翠笑了笑,想起朝阳公主最后的眼神,“这件事不会错,相信很快就会有动静了,我虽然有办法得到消息可是很抱歉消息的来源我不能告诉各位,另外还要劳烦各位也不要说出去,咱们静观其变即可。” “既然姑娘这么说,咱们照着办就是。”白胖子既然已经认定了席翠自然愿意服从。 张勋想了想说道,“若姑娘的消息可靠我天衣绸缎庄也知道该怎么办了。”卖完素色布料他手里还有一些现银完全可以趁此将其他人低价清仓的艳色布匹收下来,静等选秀开始。 选秀的消息一旦传出来,附和条件的官宦人家都要将适龄女子往宫里送,为了自家姑娘的前程少不了给她们置办一些行头。这是有意向进宫的人家,那些舍不得姑娘入宫的,自然要赶紧给姑娘相看人家,到时候准备嫁妆更是少不了绫罗绸缎。 他以为席翠一开始就知道了这消息,对席翠午餐前表现的镇定自若钦佩不已。小小年纪能有这份心机,实在是聪明的有些可怕了。 席翠有小遗在身边自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虽然觉得自己这样骗人有些不地道,可又觉得能得到他们的崇拜这种感觉不是一般的舒爽,也就由着他去误会了,并没有就自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间多做解释。 反而是瑞娘在这个时候灵机一动,接着张勋的话说到,“张老板如今与锦衣阁是否还有往来?” 张勋不知她意欲何为,点了点头。 “如此更好,这可是个报复的最佳时机。据我所知,刘谦得手之后购置了大量的成衣,其中以色彩艳丽的女装居多。这些都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赶上先皇驾崩,想必此时他比其他任何人都着急脱手,毕竟他初涉商场,没经过风浪,这种人最是经不得吓了……”以张勋的本事,对付刘谦这样的新手根本不在话下。“刘谦这个人阴险狡诈,他这么多年跟着王尚书在京城的官员之间人脉很广,张老板做事的时候可千万小心一些,最好不要给他留下什么把柄才是。”该说到的地方全都说到了,张勋该明白了吧。既然之前能找个傀儡让刘谦哄骗,这次也可以找个傀儡去骗刘谦啊,只要事后处理干净了就好。经过这一次,锦衣阁就该把刘谦身上的家底折腾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天衣绸缎庄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刘谦手里拿回锦衣阁这个赔钱的行当。而她也算是还了张勋这份人情了。 瑞娘这样想是因为她完全不知道席翠之前跟张勋谈好了条件,若是她知道席翠已经将这个人情认下了,大概心里对席翠又要有一番感慨了。 见瑞娘这样说席翠想了想觉得不错也没反对。可是天衣绸缎庄真正的问题所在是那些深色棉麻。眼下这批货才是真正压仓底的囤货呢。这批货最让人头疼的地方不是它的购进成本,正是因为价格低廉张勋才敢购进这么多的,原以为国丧期间素色与深色都该销量差不多,没想到这次他完全失算了。 看样子没什么能拯救这批棉麻布匹了,按理说这些东西是最实用的,结实耐用,吸汗保暖,若不是囤货太多成了负担,平日里这些东西是少不了的。赚不了什么钱还要占着最大的库房,让他们没办法购置其他的东西,张勋开玩笑的说若是能赚个好名声她真想将这些全都发放给缺衣少穿的穷人去。 发放!席翠忽然眼前一亮,“对了,咱们就发放!只是咱们的发放却不是发放给穷人,而是要发放给最富贵的人!”席翠看着大家不解的眼神,神秘的一笑,“各位觉得普天之下最富贵之人是谁?” 见没人回答自己,席翠指了指天,“当然是当今皇上了!” “席翠,越说越离谱了!皇上会要你这些东西?”吴嬷嬷有些听不下去了。 席翠笑了笑,挽住吴嬷嬷的胳膊,“咱们当然不是给皇上本人了,他就是天子也只有一副身子,哪能穿得下那么多的衣服?我的意思是说给替皇上远赴战场的那些将士们需要。皇上初登大宝,大赦天下虽然收买了不少人心,却是每个皇帝都会做的事,这点恩德不会显得与众不同。可是为边僵将士送军衣战袍却不是每个皇帝都能做到的,更何况这些布匹还不需要他自己出钱,白白得个好名声就算是皇帝也不会拒绝吧?天衣绸缎庄迟早都是小姐的,我总要给姑爷交底,跟姑爷坦白了日后行事也方便,咱们这次说不定还能帮上姑爷一把。” 张勋马上说道,“这倒是其次,若是此次子啊皇上面前露个脸,说不定日后咱们还能搭上内务府采买这条线,这可是件名利双收的大好事啊!”想到这里张勋忍不住站起来对席翠鞠了一个躬,“姑娘机敏聪慧,张勋真是佩服之至,佩服之至啊……” 席翠赶紧站起来回礼,“张老板这样说实在是折煞席翠了,席翠不过有感而发,谈不上机敏聪慧。” 张勋一直沉浸在激动的情绪当中,半天才缓和下来。坐在一边的白胖子摇摇头,这个小姑娘果真不是一般人。就是他这样的人恐怕都不敢把主意打到皇帝身上去吧,她怎么就敢往那方面想呢? 还有她说到与王少岩坦白的时候语气那样的平静,那样的理所当然。要知道她手里握着的可是要比自己手里的东西多出去不知道多少,自己就这么一点点都舍不得说放就放,怎么她就能那样的不在意?想到此处,白胖子对侯夫人的钦佩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她怎么就能找到这样一个人呢?这可比泼天的富贵更加的难得啊。 吴嬷嬷较之其他人是最激动的,原本见席翠一个人顺利应付了眼前这三个人她已经很满意了,如今再听到席翠居然能有这样的胸襟叫她的内心如何平静?夫人当初说席翠将来必成大器的时候她还不觉得,如今看来夫人才是真正的高人!她总算没有让夫人失望,席翠绝对可以帮夫人看顾好她的孩子,更能看顾好她的产业。大少爷也是个眼睛毒的,怎么能一眼就看中了席翠呢?她现在越看席翠越觉得跟自家少爷合适,恨不得让他们马上定下来,可不能叫少爷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姻缘。 不行,趁着还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叫席翠跟少爷再见上一面才行。看来这次她要出一把力了…… 这件事自然是席翠跟王少岩去谈,张勋只要能将各处的布料集中起来即可,做完这件事他就可以********的去对付刘谦了。 剩下的事情就只有王永林的万象铺子了,这些东西留是留不得了,可总不能就这么扔掉吧? 这次是真的没辙了。 包间里的气氛再次跌入深谷,没有人出声。 王永林咬了咬牙,站起来,“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弄成这样我不能推卸责任。来之前我就想过了,这些年我也置办了几处私宅,卖出去还是可以换些现银的,填上这笔账应该没问题。反正我原本就是孑然一身,东西都是夫人给的,还给夫人也是应该。” “话不能这么说,做生意本来就有赚有赔,若是赚了就是夫人的,赔了咱们自己填,这是当夫人是什么人了?你的私宅那是你这些年辛辛苦苦赚来的,不能轻易就动了。但是这件事你确实是错了,罚是一定要罚的,否则日后对旁人我没法交代。”席翠想了想,转头看看吴嬷嬷,“吴嬷嬷,你跟着夫人的时间比较长,不知是否遇上过相似的事情?” 吴嬷嬷摇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 瑞娘问了王永林几句,算是弄明白了造成整件事的原因,想了想,说道,“现在的关键不是如何处罚王老板,而是想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这次是万象铺子出现了这种情况,我们能不能保证其他商号就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形?不知道各位注意到没有,王老板之所以会造成今日这般后果主要是因为他不懂得知人善任,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若当他在北方的时候江南有人帮他拿了主意结果就会大不相同了。” 瑞娘的话如醍醐灌顶,惊醒了在座的所有人。商号越做越大,经营方式却没有随之改变,造成这样的结果是迟早的事,万象铺子只是一个开始。 看来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这个事实将席翠刚刚树立起来的自信瞬间击碎。还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了,没想到灵光一现的欣喜根本连经商的皮毛都不算触碰。幸亏留下了瑞娘在身边,否则一旦问题整个显现出来,任她有三头六臂怕是也无力回天了。 第四十三章 巧遇齐豫 万象铺子的问题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解决的,眼下只能先从别的地方挪出银两过来,几人商议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席翠决定目前所欠的货款从总账走一半,剩下的一半由王永林用自己的私宅作保去钱庄借款。 以王永林这些年在生意场上的名头借个一两万两还是不成问题的,对于这个决定大家都没有意见。 至于如何防患于未然,从根本上杜绝这样的事情再出现,席翠还需要跟瑞娘再好好商量一下,若是可以将惯常在三月份才举行的大管事聚会提前进行,能在这个月内将大家召集起来共同商议解决方案是最好不过了。 既然商议好了就该立刻着手去做,吴嬷嬷主动将此事担了下来。毕竟是席翠第一次正式跟这些大管事们见面,她该帮衬的还是要帮衬的,这次见这三人只是一个好的开头,重头戏还在后面。 告别了张勋他们,席翠三人准备回府,段三在前面驾车。 贵宾楼这样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遇见一些达官显贵。席翠弯腰进车之前目光扫过身边一辆装饰极尽奢华,就连驾车的车夫的衣着都彰显着贵气的大马车之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可就在她半边身子已经进了马车的时候,守在那辆马车旁边的几个身着劲装的侍卫扬着马鞭扫过来,若不是段三伸手快,席翠怕是会被惊马甩出马车去。 段三自然是不肯吃亏的,稳好马匹看着席翠安全的下了车之后,一个飞身踢到对方的马头上,原本那马车驾着两匹骏马很是威风,突然一匹倒地,另一匹受惊,马车瞬间摇晃起来,挂在轿子四角上的金玲发出凌乱的响声。 几个侍卫面上一惊,赶紧丢开身下的马飞身骑到车驾上,拼尽全力稳住马车,保护车里面的人。 席翠看这几个侍卫的身手心里一颤,段三这下给自己惹了大麻烦了…… 果然驾车的车夫扯着公鸭嗓子吼了一声,席翠头皮麻了一大片。这个人分明是个太监!太监驾车,马车金碧辉煌,侍卫随行开路……这架势,不是皇帝就是后宫里的娘娘啊! 完了…… 席翠琢磨着要不要等马车里的人出声就赶紧磕头认错,好在皇太后还是姓王的,必要的时候将她的名号抬出来,自己如今怎么说也是王家的人啊,说不定还能把命保住。 可是马车里的人并没有出声,只见马车稳下来之后,轿帘被掀起,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出现在席翠面前。 齐豫! 怎么会是他?席翠傻愣在原地,眼前的齐豫除了脸还是那张脸,法式,穿着,气质完全变了。从前的他总是将一头黑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再冠以木髻,一身素净的青色长袍,双目含笑,儒雅似春风拂面。可如今的他却是将长发随意垂下,虽不显凌乱却徒添了几分肆意,配以绛红色锦袍加身,玄黑色束身,整个人看上去任性张扬,从这样的马车里被簇拥着出来,顷刻间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目光向着席翠这边射过来,再也不复往日的恬静淡然,而是像一道锋利的长剑冰冷的剑锋扫过来,让席翠忍不住退后几步,想要躲避。 看到席翠,齐豫也定住了。 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说起来似乎也不是很久,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可就是这不到半年的光景与他而言,却恍如隔世一般。如今的他像是带着前世记忆的人重生之后来到这个世上,身份不同,境遇也全然改变,然而在以为自己已经毫无芥蒂的承受当下的身份,可以肆无忌惮的成就自己新的人生之时,却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遇到前世的她。 看她想要逃避的眼神,齐豫心里拉紧的弦悠悠的一颤,她是不认识自己了么? 段三看着马车里出来的男人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席翠,赶忙挡在席翠身前,警惕的看着齐豫。 席翠由着段三挡在两人之间没有站出来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愿相见还是一时失神。 但不论是哪一种原因,她的这一举动足以让齐豫心伤。 一直以来在齐豫的心里,席翠对自己的心意都是很明确的。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嫁给他一直是席翠心心念念的愿望。当初若不是淮安侯府仗势欺人,他们原本可以顺理成章的守着这份期待继续过着平静的生活。虽然当初席云剑找到齐豫提出退婚,他无力反抗,可席翠又何尝舍得? 他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里面有多少是因为失去席翠的无力与不忿?当初正是因为自己卑微的身份才让人棒打鸳鸯却只能忍气吞声,现在自己正在努力的改变这一切,难道席翠不是跟自己一样充满期待吗? 可眼下席翠的躲闪却是为何? 他不信,不甘,更加不忿,他如此不顾一切的奋起反抗,而席翠却并非自己心中所想! 不行,他要问个明白。 齐豫撇开众侍卫走向席翠,段三不由一手握紧了拳头,一手扬起马鞭。 待齐豫缓缓靠近,见到他并没有身手,段三这才缓了缓呼吸。 此刻席翠回过神来,上前一步站在段三身边,看着一步步靠近的齐豫…… “你怎么会在这里?”先开口的事齐豫。话说出口,他有些懊恼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原本是想问,一向可好的。 “你最近可好?”下意识的席翠不想让齐豫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事,若是从前她或许会对他毫无隐瞒,可是现在不同了,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自己心中那个可以交心相处的翩翩少年了。思虑再三编制任何理由回答他这个问题似乎都只能弄巧成拙,唯一算得上比较稳妥的方法只剩有以这样的方式回避。 听她这样问,齐豫内心不由一阵欢喜,原来她还是挂念着自己的。内心的愉悦舒展了他紧皱的眉头,眼神也不似方才那般凌厉了。他轻声笑道,“我很好,你呢?” 有小遗在身边,席翠很快知道了齐豫的心思。心中暗叹一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以有心对无心吧。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与齐豫之间竟然也用上了心机。想想自己平日里总是标榜对耍弄心机百般厌恶,却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然习惯了依靠这种手段伪装自己。 原来这段时间改变的不只是齐豫,至少他对自己的那份心意还在,而自己居然连最初的那份纯真都所剩无几了。 “我也还好……”她没有勇气坦然的说自己很好,如今她的境遇只能说还好。虽然不再是一般小心翼翼伺候主子的奴才,虽然手里握住了旁人艳羡的东西,可这一切却并非自己心中想要,只能说还好。 齐豫看了看她的发髻,还好,仍旧是未出阁的丫头装扮,这说明王少岩并没有纳了她,想到这里,齐豫松了很大一口气,“王家发生的事情我听说了。虽然刘氏已经失势,但你还是要小心,毕竟……”毕竟席芸婷是那样一个人,王家不可能从她那里得到子嗣,王少岩一日不纳其他侍妾,你被收为通房的可能性都很高。我不想你屈从于那样的命运,现在我已经开始展漏拳脚了,他日定有机会将你夺回,你可要等着我。 知他有如此心意,席翠抑制住内心的慌乱。如今她的处境已经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可不能再因为他而横生枝节,齐豫若真的因为自己与王家作对分明就是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到时候她只会更加举步维艰。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收了这份心思呢? 当初她决然的退婚,已经伤他一次,若此时再拒绝他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席翠不敢去想,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风华绝代的倾城美人,齐豫之所以一直对自己念念不忘或多或少都是因为内心不甘。她想或许先稳住他,且等他站在更高处,见过更多比自己更加让人动心的美人之后,自然就会断了这份念想。 她与他之间至少在席翠这边已经彻底结束了,她当初选择与他为的就是不愿走到今时今日这般勾心斗角的光怪陆离之中,如今已然如此他便不再是自己当初所期待的归宿了。或许这样说会让人觉得她现实冷酷,可是这世道如此,她不过是随波逐流而已,只要不再伤害任何一个对自己真心以待的人,又何错之有? 见她不回答,齐豫以为她已经动心,从怀中取出那枚白玉莲花玉佩,就是当初被席翠还回的那枚。如今的玉佩被他用真丝软线编织的细绳穿起来,打了同心结,下面缀着流苏随风摆动,分外好看。 “这枚玉佩当初既给了你,我便没有收回的意思。如今既然在此巧遇,还是物归原主吧,你且收好。”齐豫说着就要将玉佩递过来。 席翠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犹豫间,却被段三一步上前再次挡在了身后。在他的心里,席翠可是席云剑的人,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其他男子私相授受?再说了眼前这男人一看身份就是不一般的,若不看紧点,指不定等席云剑回来事情变成怎样一种情况了。 齐豫看着段三的眼神寒利如冰,不过是一个车夫而已,竟然如此霸道? 他身后的侍卫一看情形不对,赶紧上前站在齐豫身后,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撕战。 “这位可是齐豫齐公子!”吴嬷嬷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马车,许是方才受了惊吓被瑞娘搀扶着走上前来,“早就听闻公子的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只是不知公子带着皇上御赐的随行侍卫这般气势汹汹的对着我家席翠所为何事?” 齐豫眯着眼睛盯着出现在席翠身边,拉着席翠手的吴嬷嬷。区区一个后宅嬷嬷居然能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可见不是个简单的。听闻淮安侯夫人当初让席芸婷出嫁之时,还安排自己身边最为得力的老嬷嬷随嫁,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淮安侯夫人当初随着侯爷征战沙场,这位吴嬷嬷也是寸步不离左右的,据说侯夫人富甲天下这位老嬷嬷也从中出力不少。是真正的身居内宅,却对外面的局势审时度势,应对有度,甚至一点都不亚于男子的人物。这样的人却跟在席翠身边,看情形对席翠也是敬重的,那么席翠现在…… 吴嬷嬷对齐豫是了解的,当初知道席云剑心悦席翠,她便着手调查过。这个齐豫原本是席翠的未婚夫婿,家室一般人却有几分聪明劲。席翠退婚之后他意志消沉了一段时间,原以为此人不会有什么作为了,当时她于心不忍还在他借着酒劲与人纠缠之时几次出手相帮,没想到后来他竟突然消失了一般。再次探听到他的消息他却已经是太子跟前最得力的谋士了,知道他与席翠之间的过往,担心他一旦得势会对侯府不利,吴嬷嬷自然不敢放松对他的监视,却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取得太子与劳家的信任,如今虽然只是一个秀才已然深得盛宠。知道今年春闱,此人若是参加定是内定的榜首,只是不知如今的皇帝会怎样安排他的仕途。可是不论怎样的安排,此人日后定然都能平步青云,说不得日后在朝堂上也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 他如今是想要与席翠重修旧好吗?席翠又是作何想法?无论如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席翠千万不能动摇,她用力捏了捏席翠的手心。 席翠抬头看了看吴嬷嬷,明白了她心里的不安。笑着对她点点头,算是给了她答复。转眼再次面对齐豫,她拉了拉段三,轻声道,“三哥莫要这般紧张,齐公子自小与我相识,定然不会对我怎样,就让我们说几句话可好?” 段三很想果断拒绝,可是想到这段日子跟着席翠,对席翠的品性的了解,知她做事不会没了分寸,现在的他早已将自己的位子摆在席翠的身后而不是一个可以事事干涉席翠的人。于是让了让,由着席翠上前,靠近齐豫。 “齐公子,这枚玉佩席翠如今是断断不敢收了。且不说咱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结束,就是单看现在咱们悬殊的身份,席翠也不敢轻易伸手接纳公子的任何东西。公子如今是皇上身边得力的,他日定是非富则贵,席翠左右不过是一个奴才,若席翠真的不识好歹拿了您的东西,这话传出去于席翠不过是一则不知深浅的流言,可公子你却不然。他日入朝为官同僚会如何看待于你?公子可曾想过这件事一旦发生,于你将是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你的品行将会遭人非议,到时候公子你即便是有倾世之才怕也难逃被言官弹劾的命运。当初席翠突然悔婚已是不贤在前,如今看公子富贵这样不管不顾的贴上来更是不义在后,这样的结果席翠不想要也不敢要。”席翠看着齐豫提着玉佩的手慢慢放低,知道他已经动摇,内心总是失望的,可更多的却是安心。如此他们之间就不再是席翠一个人的过错了,既然他也会牵挂名利,她放手便更加的心安理得。 她接着说道,“公子情深义重,对席翠不离不弃,席翠感念于心。可正是因为如此,席翠才恳请公子以大局为重,万不可一时冲动,置我俩于水深火热之中。” 看着他将玉佩慢慢握在手中,席翠知道他们之间就此真的了结了。 齐豫细长的手指用力磋磨手中玉佩的纹理,席翠说的很对,是自己一时情急失了分寸。想想这些日子付出的努力,眼看着大好的前途指日可待,若真的因为这件事让皇帝对自己失望,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可是自己当初做这样的决定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吐气扬眉,将失去的东西全数要回吗?这里面确实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没错,可若是找回了尊严却始终要不回席翠,他真的忍心吗? 眼看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庞大,席翠知道是时候离开了,若继续僵持下去,这件事怕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她对齐豫福身行礼,转身带着吴嬷嬷与瑞娘回了轿子里。段三没有多话,安静的跟在身后,坐在了车前,马鞭一扬,车驾缓缓而行。 齐豫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马车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围观的人群自然也已经散去。 齐豫将玉佩收好,整了整衣冠,转身向贵宾楼方向走去。此刻贵宾楼二楼的窗户突然放下,遮住了里面若有所思的身影。 跟着齐豫的一个侍卫快步上前,福着身子对齐豫轻声说道,“齐公子,方才那个车夫身手不简单,就是咱们几个一起上怕也难以讨到什么便宜。您若是真的认识那位姑娘,那在下可要多说一句,有这样的高手随身保护着,那位姑娘绝对不似表面看着的那么简单。” 齐豫身形一顿,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侍卫,“那么刚才马车剧烈晃动?” 侍卫点点头,“就是他,当时咱们不过摩擦了一下他们的马车,那车夫竟一招就让咱们的马倒在了地上,身手奇快,咱们甚至来不及阻止。” 齐豫没有应声,埋首继续往前走,只是脚下的步子放小了许多。 第四十四章 王家姐妹 齐豫进了贵宾楼就有人出来迎着,然后被引进了一个二楼的包间。 包间里的摆设很简单,一个圆桌,上面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几张圆凳围在桌子四周。 几个穿着一致的男子守在门后,面对着他与坐在对面的男子。 男子一身玄色锦袍端坐正中,面色白皙,眉目细长,高挺的鼻梁下留着两撇八字须,整齐的如画上的一般。红唇微薄,嘴角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此人正是劳国舅的长子劳克勤。 对于这个人齐豫最是熟悉不过了。此人外表看来和蔼可亲,手段之狠绝却较之劳国舅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可怕的事他行事远比劳国舅更加的深沉。心思细腻,天生多疑却又诡计多端,做事从来不讲原则,大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 若不是皇帝亲近劳家他是绝对不愿意与这样的人有所牵连的。 劳克勤见齐豫进来,笑着站起来,对他身后的两人摆摆手。守在门后的人悄悄退出去,将门轻合。 “齐公子果然守时,我还以为以您今时今日在皇上面前的地位,来这里见我这个闲人不太方便呢。”劳克勤拱手抱拳,“难得齐公子不嫌弃,劳某不胜感激。” “劳公子客气,在下何尝不是闲人一个?”齐豫笑着回礼,两人同时就坐。 劳克勤拍拍手掌,包间门再次打开,饭菜陆续上齐。 齐豫看着一桌子精致的饭菜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手轻轻转动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 “父亲说皇上又为齐公子另行安置了一处院子?齐公子可真是深得圣意啊!”劳克勤待布置酒菜的人退下,才缓缓起身亲自为齐豫斟酒,“不知最近发生的事,齐公子可有听皇上提起?” “哦?不知劳公子所言何事?”齐豫双手接过酒杯,面色看上去似乎真的不知所以。 劳克勤掀袍而坐,细长的双眼不放过齐豫脸上的任何表情,“齐公子咱们之间就不需如此拐弯抹角了吧?我说的是不日前发生在朝堂上的那件事,王家父子当日可是大现风采,如今满朝都在议论这件事,您可别说不知道。” “哦……”齐豫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这件事皇上确实与在下提起过。陛下圣意已决,在下一介布衣能亲聆圣训已是隆恩浩荡,自然不敢妄加揣度。不知劳公子此番相邀是想……”莫非他怀疑皇上故意留王家实力用以防备劳家这一举动是他齐豫的主意?虽然他之前确实在皇帝面前提醒过劳家独大的危险却并没有真的谏言过具体的计策,这个时候万不能让劳家对自己生疑,他可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于是他在劳克勤再次开口之前又接着说道,“皇上登基之后一直忙于整顿朝纲,几乎没有时间召见齐某。今日得幸得陛下召见,也只是听陛下不经意间提了几句,具体的情况在下并不清楚,怎么劳公子是怀疑陛下有意要亲近王家了吗?可我听陛下的语气并没有这个意思啊!”他想起皇帝说起劳克勤,似乎有意要将朝阳公主许配与他,就马上将话题转移至此事上来,以此打消劳克勤的思虑。“劳公子想多了,陛下今日与齐某说的最多的与王家无甚关联。在我看来,陛下还是挂念着劳国舅的扶龙之功的,我听得其中的意思像是有意将朝阳公主许配与劳公子你啊。陛下虽感念劳国舅的功劳可总不能由着劳家在朝堂之上只有劳国舅一人身居高位,公子你若能成了朝阳公主的驸马爷,劳家自然能多一重保障,这可是陛下对劳家的无上恩典啊。” 听说皇帝要将朝阳公主许配给自己,劳克勤果然面色微变,此事若真的可成,那他与皇家的关系可就不是如今这般不尴不尬的所谓“皇表亲”关系了。劳国舅在朝堂上也就再也不是独撑一面了。 “公子所言属实?” 见他已经动心,齐豫松了一口气,笑道,“当然,若齐某所料不错,明日早朝定然就会有圣旨颁下,劳公子您就坐等好消息吧。” “好!”劳克勤激动的将手中酒杯举起一饮而尽,“此事若真如公子所言,劳某定当厚谢!” 齐豫颔首,“齐某能有几日多亏了劳国舅看重,哪里敢烦动公子一声谢呢。咱们从前是一起在太子府效力的,日后还要一同为皇上尽忠,须要守望有助才好行事不是吗?” 劳克勤笑着与他对饮,不在话下。 另一边,席翠回了王家,进了露居,径直到了王少岩的书房。 此刻王少岩正与芸婷一起写字,见席翠进来就停了下来。这些日子他忙于朝事,不曾注意席翠,今日得闲与芸婷闲聊才知道席翠最近竟然也是忙得很。正好,他也该与她好好谈一谈了,否则他这个做主子的都不知道自己府里的丫鬟成日里忙些什么岂不是笑话?更何况席翠的举动直接关系到芸婷,他不得不多上点心。 自从刘氏离开之后,老太太不怎么管事,玉姨娘又是个好说话的,这露居越发的没了主仆间应有的规矩,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席翠福着身子一直等不到王少岩叫起,她正郁闷。就听见芸婷的声音,“相公,席翠好些日子没有跟我好好说话了,你要是没话跟她说我可就将她带走了……” 王少岩叹息一声,果然有芸婷在,他根本没办法整治席翠。无奈之下只能叫席翠起来说话。 席翠一起身就被芸婷拉到一边,“席翠,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成日的不见人,还有吴嬷嬷也是一样,自从那个瑞年来了你就不与芸婷亲近了,成日的跟那个瑞娘在一起,难道她比芸婷好吗?” 席翠笑着让芸婷坐在身边的椅子上,“小姐这是哪里话,在席翠心里谁都比不过小姐你。只是瑞娘刚到府里什么都不熟悉,席翠跟吴嬷嬷怕她不懂事,这才用了点心思教导她。” “真的吗?那她学会了吗?是不是她学会了,你就有时间陪我了?为何不叫吴嬷嬷一个人教她,吴嬷嬷是最懂规矩的,有她就够了吧。”芸婷不疑有他。 王少岩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瑞娘?什么人?他只知道刘氏安排在露居的人被一个个的遣走,吴嬷嬷自己找人牙子买了一些人进来,却不知里面竟有这样一号人物,还要席翠与吴嬷嬷两个人放开芸婷的去教导。 席翠想要跟王少岩说说朝阳公主今日说起的选秀一事,正发愁该怎么避开芸婷却见吴嬷嬷进来,“小姐,老奴今日难得出府一趟,买了一些有趣的玩意给您带回来了,不知道小姐可愿意跟老奴前去看看?” “真的吗?”芸婷欢喜的跳起来,扑到吴嬷嬷身边,拉着她就往外面走,边走边说,“你们出府了?为何不叫上我?我这些日子都快闷坏了,吴嬷嬷越发的不关心芸婷了……” 席翠目送芸婷离开,待她们身影远去,立刻回身,对着王少岩俯身,“姑爷,皇上不日就要选秀了,咱们府上的两位小姐都在名单之内,您与老爷可要早做打算!” 王少岩原本稳稳地坐在书案后面,酝酿着芸婷出去之后好好质问席翠,不想听到如此震惊的消息,立刻正襟危坐,“你说什么?这样的事为何你会知道?” 席翠便将今日遇到朝阳公主一事详细道来,王少岩听完之后双唇紧闭,低着头不说话,修长的手指断断续续的敲打着书案。若此事从朝阳公主那里得到的消息定然不会有错,否则席翠也不会随便拿这种事情与自己胡说。皇帝的后宫确实需要充盈,自己的两个妹妹被划在名单之内也在情理之中,可这件事毕竟太突然了。 皇帝登基之后他们父子为了避嫌几乎不曾与太后有任何消息往来,皇帝几日前才在朝堂之上做出对王家示好的举动,如今又要将王家女子纳入后宫,莫非他是真的要提携王家?可是这样似乎说不通啊?皇帝不可能突然之间就改变对王家的态度,有太后在那里摆着,王家的权势已经很显眼了,他连一手辅佐自己的劳国舅一家都能心生猜疑如何会对王家就另眼相看呢? 这件事还是要先跟父亲商量一下才好。虽然妹妹进宫于王家有利,可王家目前还不至于沦落到需要靠出卖女儿来保全自己的地步。 想到自己两个妹妹,王少岩忍不住想起刘氏。若不是为了他们兄妹三人,刘氏不至于做出那些事情来,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费尽心机保护的女儿如今却要沦为争权夺利的工具,不知她该如何做想? 而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从小到大因着身子虚弱自顾不暇,几乎不曾为她们做过什么,如今是不是该尽一个做哥哥的本分,保护这两个可怜的妹妹? 既然已经告诉了王少岩今日去贵宾楼一事,为了防止他日后想起来再追问,席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全数告知。她手里管着的事侯夫人的产业,最后这些东西终归是要还给芸婷的,可芸婷是那样的一个人,这些东西迟早都要交给王少岩,何不趁此机会坦白。王少岩若是有别的想法大可以在此时提出来,她与吴嬷嬷也好应对,若他不放心自己,她刚好可以名正言顺的甩手不干了,反倒轻松。 她将早已准备好的账本从怀中取出交给王少岩,告诉他这只是总账,还有各地的分账存放在她与吴嬷嬷的住处,每半年各处分号都会交上几本过来,原先是夫人跟吴嬷嬷看完之后记录在总账里面封存,日后将由她与吴嬷嬷记录了。 王少岩翻看了一下账本,额上冒出几滴冷汗。他竟不知侯夫人有如此能力,更加想不到她居然会做出如此安排。这本账上记录的出入事项每笔都是上万两的数目,零零总总加起来仅次于他掌管的户部。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富贵之人,而此人竟是自己痴傻的夫人! 难怪吴嬷嬷前段时间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回来之后席翠就变得忙碌起来,原来她们早就开始着手安排这些事情了。 更让王少岩不解的是席翠的举动。按照夫人的安排,她完全可以不告诉自己这些然后心安理得接手这笔庞大的资产,可是她却如实相告,似乎对这份富贵完全不在意。这份胸襟哪怕是德行出众的男子恐怕都做不到如此吧? 有钱没人愿意过穷苦日子,何况是做奴婢的呢?王少岩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眼前这个低眉顺目的小丫鬟身上,她究竟是真的忠心耿耿还是另有深意呢?若是后者这个女人就太可怕了,她的城府之深就连自己这个熟知官场之道的男人都猜不透,留她在心思单纯的芸婷身边岂不是太冒险了? 可是她进王家这段时间以来,行事规规矩矩,对芸婷更是照顾有加,就连从小伺候自己的齐妈妈提起她都是满口称赞。齐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若是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能在齐妈妈的眼皮子底下装腔作势却不被发现已然很难,更何况是这么长时间的伪装?所以席翠应该不是装的。 难怪……难怪侯夫人会对席翠另眼相看,难怪慧能大师会如此高看席翠……难怪席云剑那般淡漠的男子都会对席翠动心,这个女人确实值得。 这样的一个人只做丫鬟确实可惜了……她应该有更好的身份,可是想想若她不是芸婷的丫鬟,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要她继续留在芸婷身边呢? 他又想到侯夫人当初说过的话,她答应席翠留在芸婷身边三年,当时他还觉得三年时间太久了,左右不过是一个丫鬟没那么精贵。如今看来,只有三年啊,三年之后若没了席翠芸婷该怎么办?好在夫人将席翠安排给了席云剑,否则若三年之后席翠真的要走,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单就是管理芸婷的嫁妆他就不知道该找谁更合适了。 席翠说完事情见他一直沉默就给他时间独自消化,自己悄悄退了出去。 王少岩在一个时辰之后去了和居。 王尚书听完王少岩的话之后,想了想,“这件事还要找老太太商量,咱们毕竟都是男人,她们姐妹的终身大事总不能让咱们两个大男人出面。玉姨娘虽然管着中馈,可她毕竟没有人脉,京城的贵圈她不熟,咱们就是想把她们马上嫁出去,也要找个靠得住的。不能病急乱投医,总不能让她们避开了火坑却被咱们推进了泥坑。” 此刻的王家父子忽然开始怀念刘氏了,若是此时刘氏在府里一切就都好办了。刘氏毕竟是管了这么多年家的,这些年为了两个女儿也相看了不少人家,想必心里定然会有几个备好的人家。 两人只好边走边说向老太太的宁居方向而去,一路上王少岩提及了席翠告诉自己的事,原以为王尚书会大吃一惊,却不想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面色丝毫未变。倒是对席翠毫无保留的如实相告有些感慨,却也只是说了一句,那丫头果然难得。然而他紧接着却说了一句让王少岩更加吃惊的话,他说,“淮安侯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人能有这份衷心一点都不让人意外,你的那位丈母娘才是真正厉害的女人呐!” 王少岩听着父亲的感慨,想起自己只见过一面的淮安侯夫人,当时看着不过是个气质不凡,举止优雅,对自己的一双子女满怀怜爱却又无能为力的可怜妇人而已,如何能让父亲这般钦佩? 再想想也是,若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如何能掌管得了如此巨大的产业,更别说在自己失利之前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宁居,玉姨娘跟王少梅王少菊两个小姐都在,正好,他们就直说了来意。 两个小姐听完小脸煞白,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自己的父亲兄长,可他们却只能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老太太。 老太太听完他们的话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手里的佛珠一个个的被转过去,屋子里面静悄悄的。 许久之后,老太太忽然睁开眼睛,看着两个姑娘,“为今之计,你们只能保一个,你们自己决定谁去谁留。” “祖母……”两个姑娘听完这话,异口同声的扑到老太太腿边,泪流满面,“祖母,如今选秀的旨意尚未下来,您就不想办法救救我们吗?皇宫是什么地方,姑母这下年受的苦难道您不知道吗?祖母当真忍心?” “混账!”老太太愤怒的将手里的佛珠丢在二人身上,佛珠顿时散落一地,整个房间回荡着珠子滚动的声音,老太太指着两个孙女,怒道,“你们姑母贵为皇太后能受什么委屈?谁敢给她受委屈?这样大不敬的话岂是由得你们随口乱说的?如今是什么局面?新皇登基,王家的地位尚且不保,如何保你们?再说了做皇帝的女人还能委屈了你们?”(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王家姐妹2 木妈妈见老太太发怒,赶紧宽慰,“老太太,您这身子才刚刚好了些,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了,有什么话您可以好好说,都是自己的孙女,她们不明白的您慢慢教导便是,这样反而会吓坏了她们不说,气坏了身子可就更加不好了。如今王家可还指着您撑着呢。” 玉姨娘也赶紧上来劝说,将两个小姐扶起来,给老太太奉上一杯热茶,对下人使了眼色将地上的佛珠捡起来,小心捧着交到木妈妈手里。 老太太这才缓了缓,压住心里的怒气语气平和的对两个姑娘讲到,“眼下王家正在风口浪尖上,莫说要立刻为你们找婆家不太现实,就是有那也要经过官媒说项的,这一来二往的没有个把月成不了,万一说到一半旨意下来了怎么办?到时候你们还是要进宫,可之前你们已经经过了官媒,这件事只会让你们在宫里的日子更加难过。说不好还会惹的皇帝心里记恨,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才是真的有苦不能言!再说了,能配的上你们的人家在京城有几家?这些人家少说也必须是个公侯之家吧?咱们就是找了人家跟人谈到一半,你们被皇帝收进了宫里,叫人家日后如何在朝堂立足?难道真要结亲不成反倒结了仇,让王家的处境更加艰难你们才满意不成?” 老太太说到这里,最先明白过来的是王尚书,他点点头。老太太这样说虽然狠心了些,但却是大实话。王家不能冒这个险。 王少岩还在沉思,一直没有说话。 王少梅却是个急性子,她抹了一把眼泪,站出来,“为何我就要许给那些王侯将相之家?与其进宫我宁愿找个没有身份地位的普通男子嫁了,哪怕是日后跟着他忍饥挨饿我也心甘情愿!” “好个心甘情愿!我看你是没过过穷日子不识好歹!”老太太用力跺了跺手里的拐杖,“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你当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莫说如今王家还在,就是王家他日没落了,也断没有将自家嫡出的大小姐嫁给平头百姓的道理!你也不想想,若是将你随意处置了,天下人该如何看待你的父兄,如何看待王家,更有甚者,那些言官御史会如何谈论皇太后?你以为你的身份仅仅是王少梅这么个人吗?你身上流的是王家的血,你就要担负起维护王家的责任,王家养你这么大不是要你糟蹋自己家族的!” “张口王家闭口王家,你们也无需给我如此大的场面,要靠着自家女儿撑门面的王家我还真的不稀罕!你们若是觉得我丢了你们的脸面,大可以将我从王家的族谱里除去!”王少梅丝毫不愿退让。 老太太气得直接站起来,若不是木妈妈扶着眼看就要倒到地上了。“你也不用这样吓唬我,今日我就将话撂倒这里,你们姐妹二人必须有一个进宫!想要脱离王家,那是痴人说梦!” “老太太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大不了我剃了头做姑子去,难不成你们还能叫一个光头姑子进宫不成?”王少梅的眼中透出一股狠劲,这样的气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她真的能说到做到。 老太太颤抖着身子看着眼前的孙女,这丫头如今这个样子倒真的与自己有几分相像。若是平时她或许还会对她多喜欢几分,可眼下的情形却是由不得她了。当今皇帝并非先皇亲生,这件事她知道,淮安侯知道,说不定自己的这个儿子也知道。这种事情哪怕有一个活着的人知道都是极其危险的,送自己的孙女进宫明摆着就是一步死棋,若有别的办法她岂会做出如此决定?可是总不能为了她将王家置于险地,如若如此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为了王家她当年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牺牲更何况是一个自小不曾养在身边算不得亲近的孙女呢? 反正坏人她已经做了,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这些年她早已不在乎佛祖对自己慈悲了,下地狱又如何?一层也是下,十八层也是下,死后的事情还要等她真的死了才能知道。 于是老太太的目光隐隐泛出寒光,她指着王少梅,大声道,“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走到那一步吗?” 王尚书知道老太太这是真动怒了,她当年的狠绝可是出了名的,就连自己的夫君都能活活气死,王少梅一个小丫头若是落到这样的她手里怕是完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不愿意事情发展成那个样子,正要站出来说什么的时候却见王少菊抢在自己前面跪了下来。 王少菊原本年纪最小,身形又消瘦,跪在那里竟生生的缩成了小小一团,看上去就像一个尚未长成的孩子。 只听见王少菊稚嫩的声音悠悠道,“祖母不是说我们只需要去一个就好吗?何苦与姐姐置气,叫我进宫便是。” 自从那次因为自己害了王少梅的姻缘,王少菊就一直对自己的容貌很是忌讳。这些日子她一直背负着负罪感活在姐姐的冷嘲热讽里,倒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还了这份债。老太太说的对,背负着王家小姐的身份她是不可能随着自己的心意选择自己的姻缘的,倒不如趁早选择了自己注定要走的路,也省的心心念念的奢望那些不该有的念想。如今能帮了姐姐,帮了父兄自己的牺牲至少不是毫无意义的。 王少梅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少菊,愣了一下,忽然涨红了脸,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让人看看你有多大度,好显得我多么的自私自利吗?你起来,你不能在这件事上这么干!” “姐姐……”王少菊抬眼看了看王少梅,用力掰开她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我这么做不是想要证明什么,以你的性子进了宫能有活路吗?你再看看我,看看我的脸……只要有我在王家你便连门当户对的姻缘都不敢奢求,你以为那件事真的只有你在意吗?我心里更加不好受!想想在那之前你是如何待我的?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容不得旁人对我有半分不好,我性子软弱,遇事只会哭,每次都是你挡在我前面。有一次一个下人背地里说了我一句不是你就大发雷霆,非缠着母亲将那人发卖了,你可还记得?那些日子我嘴上不说可心里什么都明白,你是对我最好的姐姐。可是那件事之后你变了,突然不再与我说话,我哭你也不管,我生病你也不来看我,我靠近你都会引来你的厌恶,你可知道我有多难过?” 王少梅松开双手,瘫软在地上,面对王少菊,“既然如此难过你为何不说?你可知道我其实并不在乎那个男人,我真正伤心的是你!那件事之后我一直等着你亲自向我解释,我想着只要你说你不是故意的,我便相信你。可是你却什么都不说。我一直等着你,可你呢?躲在你的雅居,若无其事的看你的书喜欢你的字画,你的生活全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不是的,我只是在害怕,我讨厌自己的脸,更加害怕你也同样讨厌我。那段时间我扔掉了雅居所有的镜子只是不愿意看见自己,也不愿意你看见我!可我心里还是想要见你的,可是我不敢去找你……”王少菊说着习惯性的低下头。 王少梅忽然笑了,她用手轻轻抬起她的脸,让她面对自己,既然害怕就该一直躲起来啊,你在这个时候突然跑出来干什么?我的傻妹妹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今日讨论的是什么事啊? “既然你连见我都害怕,今日却为何要这么做?现在你不怕了吗?” 见她笑了,王少菊也笑了,她伸手擦掉了王少梅脸上的泪珠,“有害怕就有更害怕。我怕见到你那是因为心疼你,可如今不一样啊,我不知道要是我继续躲着等着你的会是什么结果,相比之下我更加害怕那个结果。好了姐姐,你别哭了,你不想去,我去。上次坏你姻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这次却是诚心的了,姐姐你可别再生我的气啊……”用我注定将会是不幸福的人生换回你我的姐妹之情,我甘之如饴。 王少梅一把将妹妹抱在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老太太纵是铁石心肠此刻也为之动容了,她冷情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到如今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纯粹的骨肉亲情。这么好的孩子,都是自己的孙女,她真的很感动,还好她们没有随了自己,否则注定与自己一样孤独寂寥。 大哭一场之后,王少梅放开王少菊,冷冷的看了老太太一眼,然后盯着王家父子,指着他们大声道,“你们凭什么要我们姐妹如此牺牲?王子桓你扪心自问,我们姐妹二人从小到大你可曾多看过我们一眼?可曾关心过我们?还有你王少岩!你虽是我们的长兄,可你为我们做过什么?作为王家唯一的男丁,你仗着自己体弱多病占据了父亲母亲大半的关爱,他们时时处处想的都是如何让你更好的活,可我们呢?我与妹妹为何会养成这般性子,你们可曾想过?旁人家姐妹受了委屈都有父兄为其撑腰,可我们没有。我们的父亲心里只有你这个儿子,我们的兄长与我们都不如他的玲珑表妹那般亲近。妹妹性子软弱我这个做姐姐的只能担负起保护她的责任!自小我们便是如此相护扶持着在王家长大,可如今你们却要我们为这么个莫须有的王家嫡小姐的身份为你们牺牲自己,你们真的敢开这个口吗?” 王尚书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一个字。 王少岩看着两个妹妹,眼眶不由泛红,她说的没错。自己这个做兄长的确实没有尽到本分,成亲前还可以拿身体不好做借口,可后来身体明显好转之后他却并没有为她们姐妹多做过什么,只是一味的忙于朝政,完全不曾意识到自己还有两个妹妹。 是啊,他们如何敢开这个口?什么都不曾付出却要别人为自己牺牲,这样的事他从来没想过他王少岩有朝一日竟然会做。 看着两个男人的沉默,王少梅冷笑着摇摇头,“怎么你们心虚了?只是不知道你们此刻的愧疚与王家的地位相比,你们的心里的称会不会称出孰重孰轻来?今日我们姐妹就在这等着你们的回答。要我们进宫可以,为王家牺牲却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话必须说个清楚明白,我们怎么做都不是因为我们欠着谁什么,也不是什么责任义务,而是你们彻彻底底的欠下了我们的!” 王少菊扯了扯她的胳膊,“姐姐,他们是咱们的父兄,他日我进宫还要仰仗他们呢,你将话说的这样绝,可如何是好?” 王少梅对着她暖暖的一笑,“我的好妹妹,日后咱们进了宫,得了势,谁仰仗谁还说不定呢。” 王少菊听她一口一个咱们进了宫,心知她是要与自己一同进宫了,赶紧说道,“姐姐你也要进宫吗?” 王少梅点点头,“你这般软弱,放你一个人进那虎狼窝我如何放心?” “不可!我进宫自有姑母照看,姐姐你何须将自己也搭进去?你我姐妹刚刚才化解了误会重归于好,我可不想再因为男人坏了咱们的情分!”王少菊拉扯着王少梅的胳膊,像是要强要她改变主意一般。 王少梅想了想,之前的误会确实让她心有余悸,若真的两人同时入宫,整日面对着同一个男人,难保日后不会出现同样的情形。可是若真的要她放妹妹一人进宫虽说有姑母照看,可姑母不可能看着她一辈子。万一姑母去了,她该怎么办?“既然如此,那就由我进宫吧,至少我不会受了谁的欺负。” “姐姐你的性子是不会受了谁的欺负,可是容易四处树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怕只怕姐姐你吃了暗亏!若真是那样,姑母只怕都护不住你了!”王少菊干脆站起来,连带着也拉着王少梅起身,“姐姐也不要再与父兄赌气了,这进宫一事横竖都要进,咱们为何不能和和气气的商量好进宫之后该如何做才能保护自己也保住王家呢?” 王少菊这是给了王家父子一个台阶下,看着两人面色微缓,又说道,“说起来姐姐这性子跟祖母还有几分相像呢。你看刚才你们俩争吵的面红耳赤的样子,可不就是一个架势吗?到底是嫡亲的祖孙俩,这脾气还真是像的出奇。姐姐你真是的,老太太拖着病身子脾气难免急躁些你做晚辈的怎么就能跟老人家对着干呢?还不赶紧给祖母认个错,我若是真的入宫,少不了要祖母多提点,你在这个时候将祖母气病了要我怎么办?”最重要的是,我走之后姐姐你的亲事还捏在老太太的手里,得罪了她你日后该怎么办? 王少梅不情不愿的跟老太太道了歉,这件事才算过去。 王少菊算是定下来要进宫了,到底是自家孙女老太太倒也不会真的跟她置气,只是王少梅这脾气实在是太暴躁了。老太太琢磨着日后还是要多磋磨磋磨,否则将来迟早吃亏。 不过王少菊今日的表现倒是让老太太大吃一惊。原本以为她是个没心机的软性子,没想到还有几分脑子。今日之事若不是她站出来,怕是没什么好收场了,以她的脾气,王少梅进宫是躲不过的,而且少不了吃些大苦头。 既然决定了进宫的人选,老太太显出一些乏意,王家父子就起身离开了。玉姨娘随之退出去,王少梅看王少菊没有要走的意思,凑过来拉了拉,却被王少菊制止了,“姐姐,你先回去,我还想跟祖母再说几句话,过一会我去找你。” 王少梅想了想,还是走了。要她此刻多面对老太太一刻钟,她估计心里都会膈应半天。祖孙俩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待众人散去,王少菊笑着凑到老太太跟前,“祖母,少菊留下来只为一件事,不会耽搁祖母太久。” 老太太本来已经闭上的眼睛抬了抬,看着她,“你说吧。”她如今是要进宫的人,老太太就算是再不情愿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她记恨了自己,连带着厌弃了王家。 “姐姐的脾气老太太您今日算是看清楚了,她不适合作为王家政治联姻的工具,少菊在此恳求祖母能让姐姐自己决定自己的姻缘。哪怕她真如今日所言嫁入凡夫俗子,也请祖母您想办法成全。少菊知道此事在旁人或许有些为难,可在祖母您这里却是可以做到的,既保全了王家的名声又能合了姐姐的心愿不是没可能。若此事祖母能答应少菊,少菊定当为王家倾尽全力。”王少菊说完跪在地上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在得到老太太一声轻叹之后的肯定答复之后,她再次俯身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离开。 她走后,老太太缓缓睁开双眼,两行浊泪滑落,不知是为两个孩子还是为自己……(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皇商 果然如齐豫所言,皇帝在早朝上颁旨将朝阳公主许配给劳国舅长子劳克勤。劳国舅领旨之后笑容满面如沐春风,皇帝果然还是记挂着劳家的,之前发生的事定是他误会了皇帝。 退朝之后王少岩溜了个弯又递了牌子进了宫。 上书房内王少岩站在皇帝面前,“皇上登基之后虽大赦天下得万民称颂,却与先祖所行之事并无不同,很难显出陛下的贤明来。臣有一计可让陛下的恩德彰显于天地之间,远超前世明君。” 皇帝听得心思一动,附声道,“少岩有何妙计?” “皇上您初登大宝的时机正是最好的机会。”王少岩神秘的笑了笑,“皇上忘了咱们边境上还有战事吗?此番大赦天下恩泽却不及战场将士,于陛下的英明而言这却是一件憾事。西南边境的战事已经耗时数月却迟迟不见捷报,将士们远赴边疆适逢年关,又遇上新帝登基,可这两件原本都该满心欢喜庆祝的事却与他们无关,军心难免涣散。陛下若此时能派人送去军粮物资,一方面叫他们明白陛下您心里对他们的记挂,鼓舞士气,另一方面在军中彰显您的皇恩浩荡,深得军心,岂不是赶超前世明君的圣君所为?” 皇帝听后大笑几声,他自做太子时起就注重自己的贤明,王少岩的这个计谋正和他意。于是他赶紧询问他户部能抽调多少军资送往西南。 却见王少岩摇头,以为户部拿不出钱来,皇帝立刻有种被愚弄的感觉,脸色瞬间变冷。 却听王少岩说道,“咱们户部根本不需要出多大的力气。有人愿意捐献布匹做军衣送给边境将士以恭贺皇上登基之喜。户部只需要提供军粮即可。” 皇帝一听龙颜大悦,问道,“少岩所说乃是何人?朕定当封赏与他。” 王少岩笑道,“此人便是天衣绸缎庄掌柜张勋。是他主动找到臣与臣说起此事的,起初臣也不信,自古都说无商不奸,臣不相信他一个商人有如此忠君为国之心。可他说他祖上原就是西南边上的,敌军犯我边境鱼肉乡民,杀害的尽是他的同乡不说更将他祖家祠堂都给焚烧殆尽,这让他很是愤慨,恨不能手刃贼首。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寄希望于边疆将士,盼他们能早日驱逐敌军还他家乡安宁。故此找到臣的府邸,向臣进言愿意尽自己所能为国效力。臣看他一片赤诚之心,想着此事于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便再三斟酌才敢禀明陛下。” 不管王少岩说的此事究竟是不是真的,此刻在皇帝眼中这件事就是真的了。毕竟是白白捞得好名声,他何乐而不为呢。至于王少岩口中这个张勋,若真有此人,事成之后许他一些好处便是。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提出了要见一见这个张勋。 王少岩得了旨意,回了府就找来席翠商议安排张勋面圣。 王少岩既如此就足以说明他的态度,他是默许了席翠继续管着夫人的产业了。席翠静听着他的吩咐,平静的脸上没有喜悲。 张勋早就做好了准备,收到席翠的吩咐之后便着手命人将布匹整理好。按照王少岩所说,他从宫里出来就该将这批布送到工部去做成衣了。 皇帝将此事说与带着劳克勤进宫谢恩的劳国舅听,劳国舅的嘴角抽了抽,脸上虽然含笑着对皇帝说恭喜,可心里却波澜起伏。淮安侯夫人的产业不是都已经被先皇收入国库了吗?如何王少岩还能有这么大的手笔?莫非那女人还留了一手? 张勋进宫的时候劳国舅并未离开。 王少岩领着张勋跪在堂下,皇帝看张勋一身素衣打扮,面色也不是很好,顿时心疑,能捐出上万匹布的人物不是应该腰缠万贯吗?若真是腰缠万贯的富人何以打扮的如此寒酸? 平身之后,皇帝便叫张勋抬头,上下打量着张勋。这个人看上去年方四十,身形略瘦,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显得下巴上那一缕山羊须越发的引人注意了。 张勋只抬头让皇帝看了一眼,就立刻低下头等着皇帝发问。他是平民能站在下面回话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皇帝不开口他是绝对不能出声的。 王少岩也没有开口,他并不是不能开口,只是此刻的他更感兴趣的是张勋的定性。一般品级不够的小官见到皇帝怕都是会惊慌失措,言行无状的,可这张勋从一进来就表现出难得的坦然与自信。他想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是真的不怕还是有心掩饰,若是前者,他倒要看看究竟这位有什么本事能让他有如此气度,若是后者那他更要看看他能演到什么程度。 席翠找到张勋的时候就告诉他,王少岩已经知道一切了。他第一眼见到这个温文儒雅的俊朗小生之时就有一种预感,这个人不似外边看的那般好对付,他也想到王少岩会借机会探清自己的底,可他没想到王少岩借的竟是这个机会。高坐上位的可是当今皇帝,任他经过风浪见过世面,也不过是一个无品无级的商人,再如何强作镇定也会因为心里没底而失了分寸。既然席翠已经给他交了底那他就该知道自己是他的人,可他却在这个时候非但不出手帮忙,反而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实让人心寒。 王少岩深谙为官之道却对经商一窍不通,他自然不可能明白商人的心思,加之自小熟读所谓圣贤书,士农工商的品级理念早已深入他的骨子里,他本能的看不上商人。张勋是商人他自然也看不上,他甚至不地道的想要张勋出丑,只要不破坏整个计划,他期待着讨厌的人被别人厌弃。 太久的沉默之后皇帝咳嗽一声想要开口说话,却见张勋浑身一哆嗦扑在了地上。张勋是故意的,皇帝的威严确实让他畏惧,但却不足以让他失态。同王少岩一样他也在试探,想知道王少岩在看到自己出丑的境况下会是何种态度。 皇帝不明所以的看着张勋,“张勋,何事让你如此惊慌啊?朕,有那么可怕吗?” 张勋的脸紧贴着地面,两只胳膊无力的垂在两边像是根本撑不起他的身子一般,只听张勋答道,“万岁恕罪,草民一介布衣,命薄福浅,站着无法承受陛下天颜龙威,还是跪着聆听圣训吧。”嘴上这么说,身子还在哆嗦,眼睛却趁着抬手擦汗的功夫偷偷瞄了王少岩一眼。没想到这一眼却让他将王少岩眼里的鄙视看了个透彻。 皇帝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说话,心生好奇,倒也觉得有趣,便没有追究。 劳国舅却一刻都没有放松对王少岩的观察,从一进来他就刻意的疏远张勋,仿佛对这个人很是不喜。如今看张勋出丑,王少岩的脸上更是显出几分不屑,甚至还有几分果然如我所料的意思。若这个张勋真的是淮安侯夫人的人,王少岩娶了席芸婷,他们便成了自己人,何以王少岩这般对待张勋呢? 再看看张勋,得了皇帝的金口可以站起来说话之后,冷冷的看了王少岩一眼,那个眼神分明不是奴才看主子的眼神,更多是两个互相不喜欢的男人相看两生厌。 皇帝问了张勋为何会产生捐献布匹的心思。 张勋低着头好半天之后才抬起来,却已经是双眼含泪,声音也沙哑了许多,“皇上明鉴,草民祖家就在西南,战事发生之后我虽远在京城,却深深挂念家乡父老,多次派人查探之后才知道那些外敌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可怜我那些无辜乡民惨遭屠戮。就连我们祖家的祠堂也被他们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为此我郁结于心久不得解,大夫说我是忧思过重。是心病就该用心药来医,于是我想到咱们正在边境征战的将士们,我虽不能亲上战场与他们共同杀敌,却可以用我微薄家财为他们提供军衣。与此同时我张勋起誓,边疆捷报未来,张勋家乡未复,我张勋便着粗布麻衣不退!以求上天垂怜!” “好!好个心系家乡的拳拳赤子之心!朕听了你的话深受感动,若天下之民皆如张勋你这般,我大夏江山何愁不能稳如铁桶一般?我大夏百姓何愁不能安居乐业?”皇帝站起来,亲自为张勋鼓掌。 张勋一见这场面,顿时慌了,赶紧又跪下。 皇帝大笑三声,从上面下来,亲自扶他起身,拍拍张勋的肩膀,“张勋啊!你是个好的!朕要赏你,要大大的赏你!还不能悄悄的赏,要大张旗鼓,要广发告示,要天下之人皆知你张勋受到朕的嘉赏,缘何受赏!你要做商人之中的表率,抬一抬商人的骨气!” 张勋弯腰应是,额上的汗珠滑落鬓下,有点痒他却不敢去挠。 劳国舅满脸堆笑的站出来,“皇上,大夏国有商人尚且如此,何论文人志士乎?此乃大夏国之福,陛下盛世明君之先兆啊!”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皇帝原本就在兴头上,听劳国舅这么说心里自然是乐意的很。可这赏什么却该好好斟酌一番,不能太重,大夏国重礼,商人是民中最贱的封赏太重容易惹来非议,也不能太轻,如今百废待兴国库吃紧,若能借此机会笼络这些商人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拿钱出来,他实行政令也能底气足一些。 皇帝又坐回自己的宝座之上,看了看堂下几人。王少岩似乎从头到尾只是个引路的,将张勋带进来之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劳国舅虽然说了话却只是逢迎之言,除了好听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劳克勤一直站在劳国舅身后,沉默的就像一个透明人。 皇帝做太子的时候与劳克勤打过交道,正如齐豫所说劳克勤这个人很聪明,只是太多疑,就连皇帝本人都觉得劳克勤城府太深,浑身上下散发出阴狠之气,让人不寒而栗。他从此对这个劳克勤很是不喜,皇帝才是天下最有资格多疑的人,他劳克勤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人凭什么生性多疑?可是他是劳国舅的长子,就算是看劳家的面子他也必须先将这个人捧起来。 既然要用何不再此时试试他有多聪明?于是皇帝的目光越过劳国舅停留在劳克勤身上,“克勤啊,你马上就要做驸马的人了,该站出来为朕分分忧了。不如你来说说,这张勋朕该怎么赏?” 劳克勤狭长的眸子眯成一条缝,想了半天之后,站出来,“陛下,臣以为陛下可以问问这张勋想要何封赏,若不失分寸陛下大可顺了他的意思。”若是张勋敢狮子大开口,那可就要另说了…… 皇帝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心里很不舒服。他想要做的是以仁孝治天下的千古名君,可若是身边有劳克勤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在,怕他很难成事吧。 张勋听劳克勤这么说自然知道他没说完的后半句是什么,为了防止皇帝真的将皮球提给自己,他脑子飞快的转着,要什么样的奖赏最合适,既不能让皇帝觉得他贪得无厌,又不能隔靴搔痒让皇帝觉得自己虚伪,枉做了小人。 王少岩看着张勋皱眉思索,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五谷杂陈。他是应该看不上张勋的,可是张勋今日的表现却相当完美,进退有度,应对自如,甚至能准确的察言观色,思虑敏捷,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就做了商人呢?如今还落得要听命于席翠这样的小丫鬟,真真是空有这幅头脑,暴殄天物了。思及此,他心里竟然对张勋产生的怒其不争的愤懑,即便现在已经想到了向皇帝讨要什么封赏才最合适,却也不愿意告诉他。 张勋想起最初在贵宾楼讨论的时候他就说到此事若成或许可以搭上内务府这条线,从此成为皇商。若向皇帝讨如此封赏,应该不算过分吧?可这说辞最好还是整理的漂亮些。 就在此时皇帝的目光投向张勋,“张勋啊,你可有想要何种封赏啊?” 张勋忽然面色一变,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紧张不安,而是一脸正气凛然的挺胸而立。只见他用力撩起长袍,双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道,“张勋虽是商人却也是守着良心一路走过来的!我天衣绸缎庄里面的布匹每一匹都是价格公道质量上乘的好货。正是凭借着这样的声誉我天衣绸缎庄才得以在全国各出开满二十三家分号,钱我张勋不缺,名我天衣绸缎庄也有。此次愿意将布匹捐献完全是出于一片忠君爱国的赤诚之心,若皇上怀疑我张勋是为了名利而来那我便就此离去,再无二话!” 他当然知道皇帝不可能让他就这么离开,他还指望着能利用张勋大做文章呢。商人最懂的就地要价,此刻张勋深知自己在皇帝眼中的价值,他唯有表现的不卑不亢才能方便自己抬价。前尘铺设是必须做充分的。 看着张勋苍白的脸被涨得通红,猜想他大概是真怕自己误会了他,一时情急了。便赶紧说道,“张勋你这是干什么?朕知道你的一片衷心,你快快起来。朕只是问问,你莫要想那么多。” 皇帝已经说软话了,他也该见好就收了,于是张勋郑重叩首,说道,“陛下方才说起要让天下人皆知皇上对草民的封赏,草民斗胆猜想皇上的用意并不是单单的想要封赏草民。而是想要借着草民这点功劳,激动天下富商贵贾,让他们明白皇上礼贤下士不论等级之用心。告诉他们即使我们是身份低贱的商人只要抱着忠君爱国之心,愿意为国出力,皇帝一样会大加封赏,毫不吝啬。当然陛下天子之威定然还有别的深意,只是草民愚钝猜想到的也只是一些与自身相关的结果,胸怀天下的气度自然是没有的。还望陛下仁慈宽恕草民的愚钝。” 见皇帝没有打断自己,他便接着说,“草民是商人,深知商人最需要什么。若陛下真的认为草民这点功劳可以为陛下鼓动天下商贾之心,草民斗胆恳请陛下赐天衣绸缎庄为皇商,专供内务府绸缎布匹一事。如此一来可以让草民继续伺候皇上,以报深恩,二来也让天下商贾看到皇上对商人的信任与提拔,更容易让天下商贾为之动心。咱们商人最忌讳的就是旁人看不起自己的眼光,若陛下都对草民另眼相看,怎能不让其他人争相效仿,趋之若鹜呢?” 这一番说辞别说是皇帝了,就是劳克勤与王少岩听了都忍不住赞叹,可惜了这样的人才居然做了商人…… 皇帝虽然没有说话可脸上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他对张勋很满意。 果然,沉默了一小会之后,皇帝再次大笑出声,“好,朕就照你说的意思办!准了你的天衣绸缎庄做朕的皇商!从此朕还有朕后宫的娘娘们可都指着你送的布做衣服呢……” 张勋赶忙磕头谢恩,手心里的汗渍早已湿透了袖口。好在这件事算是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远行之前 天衣绸缎庄拿到了御赐皇商的匾额之后,京城几条大街的铺子门前同时燃放鞭炮大肆庆祝,一时间绸缎庄生意红透了整个京城。壹 看书 ? 张勋却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按照席翠的安排他如今该照瑞娘当初提出的计划对锦衣阁展开手脚了。 再说到的这刘家兄妹,得了锦衣阁之后趁着王家一片混乱,玉姨娘没有管理中馈的经验,玲珑一面暗中指使几个信得过的给玉姨娘使绊子,一面撺掇着让玉姨娘从账上支出不少银钱从锦衣阁采买成衣布匹,用王家的钱填补锦衣阁的亏空。 布匹采买这一项在王家一直都是刘氏的心腹在管着,刘氏被关在顺天府大牢之时,这位管事曾经去探望过,告知刘氏刘家兄妹所做之事,刘氏听后口吐鲜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管事也是个衷心的,知道刘氏的心思还是偏向自己的儿女的,眼看着刘家兄妹如此亏空王家的产业自然是要告诉刘氏的,却不想他再次找过去的时候刘氏已经不见了。据说是王尚书悄悄处置了,自此王家再没有人有本事管着刘家兄妹了。 张勋那边动手之后,席翠这边自然开始注意刘家兄妹的动向。如今管事的事玉姨娘,席翠与此人不熟,就算是知道账面上有问题却还是没办法当面询问。好在她与老太太身边的木妈妈很熟,木妈妈多聪明的人,她听席翠说了几句就明白过来了,在老太太耳边吹了吹风,老太太立刻闻出味道不对来,当下玉姨娘就将账本送到了宁居。 要让张勋毫无顾忌的对付刘家就必须首先让刘家与王家脱离关系,可以王尚书的脾气刘家若安分守己他是绝对不会将他们赶出去的。好在刘家兄妹都是不安分的,做下这些糊涂事,只要老太太这边揭开了,又没有刘氏在府里罩着,刘家不仅会被赶走,而且还有可能被净身出户。 老太太管了多少年的账了,一眼就看出了账本有问题,连带着将玉姨娘骂了个没脸。其实要说起来玉姨娘也委屈,她根本不懂这些,下面的下人又都不服她,难得有玲珑这样的人非但不嫌弃她还愿意出手相帮,她自然愿意相信她了。进了王家门这么多年了玉姨娘可不就是那个性子吗?否则也不会接连怀了几个孩子都保不住,坏了身子也没什么脾气,最后还是整日的吃斋念佛。这样软绵的性子哪里适合掌管中馈啊?分明就是因为府里没人,老太太只能赶鸭子上架。 刘谦原本想的是利用杨姨娘留下的那份名单将芸婷的嫁妆一步步蚕食,可没想到他们只得着了锦衣阁杨姨娘就死了,原先说好的欢欢给名单的,却发现根本连欢欢喜喜的人都找不到。锦衣阁又因为先皇驾崩闹得亏空严重,别说蚕食芸婷的东西了就是他们现有的都够他们忙活了。 好在玲珑将玉姨娘哄得服服帖帖的这才方便他们用王家的钱来填补亏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原本计划好的主动脱离王家的计划被无限期搁置起来,现在就算有人要他们走他们也断然不会答应。? ? 要看??书? 面对老太太的指责,玉姨娘只会哭,老太太无奈让人将她拖回翠竹苑思过。同时差人将王家父子连同刘家一家子都叫到宁居来。 人到齐之后老太太将账本往地上一扔,玲珑看到账本心肝一颤,知道事情败露了。蔡氏看老太太脸色不对,听到身边女儿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岁不确定怎么回事可也能猜出大概了。 王少岩捡起账本看了看,上面的出账都走向了锦衣阁,可他却不知道锦衣阁是怎么回事。见老太太对刘家的态度猜测大概这锦衣阁与刘家有关,可是他想不通父亲母亲都待刘家兄妹如同亲生,而他更是与他们亲近,何以他们要与这锦衣阁勾结损害王家的利益? 玉姨娘当然也不知道锦衣阁就是刘家的,她能告诉老太太的仅仅是玲珑替她操办了这一项,老太太虽然也不太肯定但她却清楚席翠既然敢让木妈妈跟自己说这件事,那么刘家与锦衣阁的关系着席翠定然是了然于心了。 这些日子她虽然病着却不是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席翠最近总是早出晚归,身边还多了一个沉默寡言却很有手段的瑞娘,吴嬷嬷这几日已经不怎么管事了,她大多时间都留在芸婷身边,可见席翠已经接手了侯夫人的产业。王少岩一贯是最看不上生意人的前几日居然专程为天衣绸缎庄的张勋在皇帝面前进言,这里面少不了席翠搭线,如此看来这被御赐皇商的天衣绸缎庄如今也在席翠手里了。 可席翠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对付刘家?最重要的是她要如何对付刘家? 刘谦知道账本应该没有直接指到他身上来,否则老太太不可能让他们有机会说话。于是紧咬住自己是被锦衣阁的掌柜给骗了这个借口不放,刘谦的父亲羞愧万分不知道说什么好。蔡氏却紧随自己的儿子,哭哭啼啼的闹着说自己犯了糊涂,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就在此时原先跟着刘氏的心腹管事突然出现,而跟在他身后的竟然是欢欢喜喜。管事战战兢兢的说自己当初发现刘家母子三人密谋用王家的钱填补锦衣阁的亏空一事之后,想要找王尚书告发,不想被刘谦的贴身小厮发现竟将他打昏半夜丢弃到城外的山坡。幸得欢欢喜喜发现才保住一条小命。而欢欢喜喜则说出了当时刘谦与杨姨娘暗自达成的协议,刘家兄妹作证只认刘氏,杨姨娘帮他们搞到锦衣阁。 整件事顿时连接起来,刘家兄妹打从一开始就对王家存了二心,整件事根本就是一场阴谋。王家待刘家不薄,刘家却是一窝养不熟的白眼狼,恩将仇报! 老太太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将这些人立刻千刀万剐了才干净。 ?好在席翠提醒自己提前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否则王家岂不是会被人掏空了去! 刘家其他人都不敢说话了,包括刘谦都傻愣在那里,却见玲珑站起来,走到王尚书跟前,莹莹然跪下,声音如泣如诉,“姑丈可是看着我们长大的!我们这几个孩子什么秉性姑丈最是了解的?我们在王家不愁吃喝,穿的用的与表哥表妹并无区别,何苦要冒险做这些丧尽天良之事?更何况,玲珑自小心仪表哥,表哥病着玲珑都是一心想服侍表哥左右,就算是表嫂进门玲珑也不改初心,既如此王家的东西迟早都是表哥的我又怎会忍心伤害表哥?”见王尚书动心,玲珑转身指着欢欢喜喜他们,“难道姑丈真的要因为这些下人的几句话就定了咱们的罪吗?旁人且不说就说这欢欢喜喜从前是跟着杨姨娘的,杨姨娘对我姑母的恨意那是没人不知道的啊,玲珑自小与姑母亲近她们连带着憎恨我们兄妹栽赃于我们,我们又能如何呢?” 王尚书在对付朝臣之时或许杀伐果断,可处理起后宅之事来却显得犹豫不决了,经历过杨姨娘的死,刘氏的离开,还有王少菊即将被送进宫做秀女,他是真的分外看重眼前的亲情了,玲珑他们到底是自己眼看着长大了,自小聪明伶俐,又愿意与自己亲近,有时候甚至比自己亲生的儿女还要贴心。 更何况,欢欢喜喜不应该在这里出现才是,难道她们真的是为了替杨姨娘报仇,故意给刘家人栽赃? 见王尚书有些动摇了,玲珑更加卖力的挤出几滴眼泪,“姑丈……就是官府断案也讲究个人证物证俱全,这些人空口白话总不能定了咱们的罪,最起码也要让他们拿出物证来!” 她说的有道理,王尚书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打算。 “你要物证是吗?我便给你物证!”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王少岩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正拧着眉头思索间,一个蓬头垢面衣着凌乱的女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席翠在一边扶着她。 “你这个……”不等来人站定,蔡氏忽然跳起来,冲到她跟前伸手就要抓那人的头发,席翠侧身挡在了前面蔡氏只抓到席翠的后辈,生生的扯下了席翠后背的一块布来,可见蔡氏有多憎恨出现的这个人。 见席翠吃亏,王少岩心里忽然极度不舒服,恐怕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眉头早已皱成了川字,眼睛总是不由的盯着席翠的后背看。 玲珑看到来人脸色突然煞白,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喜梅!”王少岩这才看清楚来人的脸,可不就是当初与席翠一起陪着芸婷嫁入王家的喜梅吗? “没错,姑爷好眼力,这样都能认出奴婢便是喜梅。”喜梅说着跪下来,从怀里取出一个账本,上面记载着锦衣阁自从到了刘谦手里之后所有的收支,每一页最后都会有刘谦的私印加盖。 有了这个账本,玲珑就是全身上下长满了舌头也说不清楚了,王尚书想起直到刚才这个女人居然还腆着脸在自己跟前上演苦情戏,瞬间觉得恶心无比。原本对自己这个小舅子还是心存愧疚的,可看看眼前他们刘家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心寒,王尚书没有多说什么,甩手走人了。 刘家四口摊在地上,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哭,两个男人沉默不语。 老太太想了想,看看王少岩,“怎么办?送官府吗?” 一听说要将自己送交官府,刘谦顿时怕了。之前他跟在王尚书身边踩低望高的事没少干,他们犯得这些事劳动不来那些品级高的大官,怕只能交到一些品级较低的小官手里,万一真碰上从前得罪的什么人,他还不死定了。于是他赶紧手脚并用,爬到王少岩跟前,扯着王少岩的衣摆,“少岩表弟,哥哥我错了!哥哥我是鬼迷了心窍,哥哥不求你原谅,但求你千万别送官府。你可别忘了从下哥哥是最疼你的,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你的……啊……表弟,少岩……这样,只要你不将我们送去官府我吞了你们王家多少我再吐出来,不够的我当牛做马给你们还,好不好?” 王少岩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到席翠冷笑一声,说道,“刘二爷,您这样谈条件可不太好吧,只要将你们送去官府,你们吞了王家多少自然有人会帮着姑爷拿回来,可这要是不送你们去,拿多拿少的事还不是您一句话,咱们王家可不能私设公堂审理你们的案子。” 席翠不会轻易对什么人下狠手,可是这个刘家她却由不得!喜梅再怎样也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她为了刘谦背叛了芸婷也背叛了自己,可到头来却换来刘家如此虐待。想到自己找到喜梅的时候,她被逼的装疯卖傻才能苟且活着,身上到处都是虐打过的伤痕,见到自己只知道哭什么都不敢说,刘家人怎能心狠至此! 对别人无情无义的人却好意思开口叫别人感念自己的从前的虚情假意!亏他们敢开口! 王少岩听出席翠的意思,她这是要对刘家赶尽杀绝了?下意识的他不愿意席翠变得心狠手辣,哪怕是对待十恶不赦的坏人。 于是他没有理会席翠的话,让下人看着刘家人出府,什么东西都不能带走,官府却是不用去了。刘家人一听赶紧千恩万谢的逃了出去。王少岩看着刘家人消失,走到席翠身边,查看了一眼她后背,确定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收尾交给老太太就可以了,他前面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老太太摇摇头,这个孙子到底还是心软了些,刘家的人留在世上迟早都是祸根,可现在她不能直接动手,否则只会牵连王家。可交给王家父子明显是更不稳妥的法子,这父子两人都是一样的毛病,太容易感情用事。大事上或许不含糊,可有时候一些小的错误也可能致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并不是妄言。 相反这席翠却是让她意外不少,关键时候能有一股子不输于男人的狠绝劲,虽然最后没能成功,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相信日后只要刘家的人碰到席翠手里那是绝对不会有别的出路的。看王少岩今日的态度,似乎他对席翠有点意思,若他真能纳了席翠,于王家可是好事一件啊。至少这偌大一个府邸就不用她一个病老婆子管着了,交给席翠才真的能保王家家宅安宁啊。 不过,老太太却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有些事欲速则不达。 席翠配老太太多说了一会话,趁着老太太对自己有些欢喜,赶紧将欢欢喜喜给瑞娘要来,有了她们两个瑞娘办事就方便多了。至于喜梅和那个管事,是不能再用了,席翠禀了老太太从露居的账上支一些纹银给了喜梅,将卖身契还给她让她自谋出路去。至于管事那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了,交由老太太自己处置。 老太太听完席翠的说法很是满意,越发的喜欢席翠了。 刘家人走之后府里好些个事情就没了人接手,老太太顺势问了问席翠的意思。席翠想起赵发子,这是个有本事的,只可惜没有遇上合适的机会,于是她便将赵发子,还有两三个别的名字都说了说,也没敢刻意说起谁怎么样,老太太这样的人遇事太过小心了,不会轻易的相信谁。席翠相信只要提一下,老太太会自己去看,赵发子有本事老太太自然能发现,到时候他就是凭借自己的本事上位,岂不是更加风光? 刘家被净身出户,锦衣阁一直是一笔暗账,搁老太太手里烫手,老太太想着席翠如今的身份,找席翠商量。席翠趁机将张勋安排好的人介绍给老太太,整件事就水到渠成,简单多了。 处理完这些事情,送往边境的军资也准备妥当了,皇帝虽然管着兵部可这件事却全权交给了王少岩来处理,甚至许他可随意从兵部调派人手。这其实是暗中将兵部给了王少岩,劳国舅知道后好一阵不高兴。 老太太自刘家那件事之后对席翠是越看越喜欢,虽不曾明火执仗的追着王少岩收了席翠,却暗地里试过几次,王少岩敏感的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木妈妈隔三差五的来露居,与吴嬷嬷随意闲谈却让吴嬷嬷发现了老太太的心思。 眼看着王少岩确实看席翠越发的与其他丫鬟不同了,吴嬷嬷内心的警钟顿时敲响,无论如何她要断了王少岩的这份心思。从张勋那里知道军资准备妥当之后,吴嬷嬷亲自找了王少岩,求他运送军资的时候带着席翠。理由是侯夫人留下的东西有一半是席云剑的,席翠必须从他那里取得他的私印才能处理这些东西。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她只是想要席翠与席云剑见见面,让席云剑看到席翠的变化也让他明白席翠对他的心意。 恐怕连席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席云剑已经情深义重到不远千里去寻夫的境地了吧,泛着吴嬷嬷有办法让席翠妥协。(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远行1 王少岩不想答应吴嬷嬷,押送军资的将领还没有定下来,王少岩如何能安排席翠一个女人随军呢?可是吴嬷嬷却是铁了心的,她甚至质问王少岩是不是对席翠有了别的想法。王少岩当然否认,吴嬷嬷于是便说出老太太最近的可疑举动,王少岩想了想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太注意席翠了,这样下去不行,若是按照吴嬷嬷的提议,让席翠去见见席云剑,说不定给他一定的时间冷静一下一切就都会恢复原样了。 于是他答应给席翠安排。 另一边正在忙着与瑞娘商议铺子管理革新方案的席翠对两人的商谈一无所知。 之前发出去的帖子基本都有了回应,与瑞娘商定好了解决方案,就等着日子到了这些管事聚齐开会了。吴嬷嬷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有她坐镇,那些管事们果然准时出现在指定的地方。 席翠领着瑞娘与吴嬷嬷进去之后,众人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商议好的一般吃惊。惊奇于席翠的年龄。 席翠对他们探寻的眼光视而不见,一个个的与他们对账销账,做派相当稳练,毫无一般小女孩的娇气。 因为天衣绸缎庄成了御赐皇商,这件事名动天下,这几个管事都将这件事当成席翠接手生意的第一把火。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她真第一把火烧的很好,只是不知道第二第三把火会如何呢? 核对完账目,席翠开始逐家评论每个管事手里头的买卖。每一家都是一语中的,针针见血,几个管事的莫敢不服。 随后席翠提出她与瑞娘初步构想的革新方案,这些人之中有几个脾气倔的提出了几个意见,席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他们大加表扬,这份胸襟与气度定时让在座的众人心服口服。加上有张勋,白胖子还有王永林对席翠的大加追捧,对这几个人有所了解的管事们对席翠的本事心里早就有了定论。 会进行的很顺利,大家商定好了革新从万象铺子开始,成功之后再逐步在其他行业里开始推行。 他们每半年聚会一次,每次都在固定的地方,这是夫人留下的规矩,这座贵宾楼没人知道是夫人的产业,夫人手底下只有这么一座酒楼,一直都是夫人亲自管理的。如今掌柜的见过了席翠手里的钥匙,算是认了新主了,日后这里的一切就都贵席翠管了。 贵宾楼的掌柜还告诉席翠这些管事们虽说是每半年才能见夫人一次,可若是期间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能等的还是有办法来这里见夫人的。他们只需要派人送信到贵宾楼来,来人指定要用聚会用的那个包间,掌柜的就知道他是有事找夫人的。从这里将消息传到侯府简直易如反掌,夫人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处理事情来也方便。 席翠问过才知道他们聚会的那个包间是极其隐蔽的,账面上根本不存在这么一个包间,这里常年封闭只有在聚会的时候才打开。 席翠心里觉得怎么谈个生意搞得跟细作似的,没关系这种情况一定会改变,但不是现在,只要他们正大光明的做生意不行贿官员,不逃税漏税,根本不用如此躲闪。 革新管理这件事很容易出问题,万象铺子虽然只是个开始,可它的成败直接关系着后面的改革。所以席翠分外小心,为了更快的处理随时遇到的各种问题,席翠干脆将瑞娘留在了贵宾楼,就让她住在那个隐蔽的包间里。由欢欢喜喜来回传递消息,这样确实方便了不少,这个方案是瑞娘与席翠一起想出来的,面对问题她解决起来比吴嬷嬷更加得心应手。 对于席翠信任瑞娘到这种程度,吴嬷嬷其实是有意见的,可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暗中观察瑞娘,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加上席翠将欢欢喜喜还给了她,看的出来瑞娘对席翠是真心感激的。何况瑞娘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相信她翻不出多大浪来。眼看着一切都安定下来了,吴嬷嬷决定告诉席翠她要她去找席云剑的事。 说的时候吴嬷嬷小心翼翼,害怕席翠会不乐意。可没想到席翠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让吴嬷嬷更加欢喜了,看来席翠是真的对自家少爷用上心了,否则也不会一听到见少爷就这般高兴了不是吗? 可她哪里知道席翠真实的想法啊。此刻的席翠逼着自己安排这个,解决那个,脑子里的弦一直都是紧绷着不敢有丝毫放松。若不是吴嬷嬷看着,夫人的恩情压着,席翠早就想甩手不干了,如今只要得了允许别说是去西南战场了,就算是去无人之地她也会答应的毫不犹豫。 皇帝选秀的旨意颁下来的同时,押送军资的人选也定了下来,任谁也想不到会是王少岩。皇帝先是特许王少岩从兵部调派人手,后是将此重任交给王少岩,这么明显的举动已经足以说明皇帝是要提拔王少岩了。 甚至有传言说尚未开始选秀皇帝已经内定了王家小姐的妃位,而劳家却没有秀女参选。这阵风吹得太直接太简单了,就是初入官场的新手都能判断得出,新帝登基后劳家一家独大的局面怕是要变了。 依照劳国舅的脾气,这个时候该是给新皇帝一点警告才是,要知道皇帝手里的人马全都在西南边境上厮杀呢,朝堂之上手握兵权的可就剩下劳国舅了。不说劳国舅的扶龙之功,但就是他手里的兵权都不应该由着皇帝随意拿捏劳家才是啊。有人猜测,劳家该不会是虚张声势,其实劳国舅手里根本没什么人马吧?可新皇登基之前,将二皇子的人马全歼殆尽的是什么人啊? 恐怕就连皇帝自己都对劳家多有忌惮,他一点一点的将王家提拔起来,一次一次的试探劳国舅的底线,每次都为自己捏一把汗,更是每次都为自己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而庆幸万分。 此次他确实是有意将兵部给了王家的,可是却难保劳国舅发难,所以不敢明呼直令的给,只能明面上让他用。这样劳国舅若是有意见他也好私下里收回成命,至少不会朝令夕改丢了天子的脸面。【ㄨ】一想到劳家无人匹敌的权势他就觉得心里憋屈的慌,不过是一个挂名的舅舅,还真把自己当成国舅了,什么事都想过问一下,让他这个皇帝做的着实不自在。 钦天监选定出发的日子是在三天之后,席翠还有时间给芸婷准备一些平日里需要的东西。还有瑞娘那边,接下来至少两个月的时间,她怕是没办法联系瑞娘了,只能吩咐她凡事能自己决定的就自己拿主意,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找吴嬷嬷。 张勋得到锦衣阁之后席翠果然信守承诺,将锦衣阁收入的一半作为张勋的私产送与他,并在契书上加盖了印章。只是日后锦衣阁的经营模式却不能似从前那样,免费从天衣绸缎庄拿货了,而是要照货给价,可以适当的便宜一些却不能低于成本价。 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之后,也就到了出发的时间了。 为了方便行军,王少岩让席翠扮作自己的小厮,穿上男装上路,段三自然是要跟着的。王少岩并没有反对,段三身手不错,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押运军资不像大军出征那般兴师动众,随军的护卫只有一千来人,护送的军资却又足足二十车,车驾都是满的行军很慢,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走了三十来里,照这个速度到西南边境至少要二十天的时间。 王少岩的身子骨骑马是不行的,只能坐车,外面有些冷席翠很想跟他一起坐到车里面去,段三却是说什么都不答应,宁愿将自己的外衣给席翠披着自己只穿着单衣驾车,也不愿意席翠跟王少岩孤男寡女的坐在一个车驾里。 席翠知道他的意思,拗不过他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他身边。 天黑之前他们并没有到达驿站,天公不作美夜里还下起了雪,都已经出了正月的还会下雪真的是让行军的将士们苦不堪言。带着这么重的军资顶着风雪赶夜路在车这么多人这么少的情况下是不明智的,随军副将是个有经验的,提议找个可以避风的地方安营扎寨。 段三是跑江湖的,也有些经验,他也赞同副将的看法。于是副将带路,将大家引到一处山坳安营。 此时的段三充分发挥了自己行走江湖的经验,只出去一会就带着两只野兔子回来,想着席翠是第一次随军出征,不能跟一般的男人一样被随意对待,怎么样他也得将席翠照顾的好好地,不能让她见着席云剑倒显得清瘦了。 看着段三手里的肥兔子,席翠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跟爹一起上山打猎的情形来。有一次也下着雪,爹就拿着这样一只野兔找到席翠,父女俩高兴的欢呼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反复回荡,那时他们已经饿了两天了。 段三掏出怀里的匕首准备杀兔子,席翠看他下刀马上出声阻止。几个护卫见席翠长得细皮嫩肉的,说话声音也像女人一样纤细,以为她是不忍心杀死这只兔子,不由得对她嗤之以鼻。王少岩因为知道席翠是女人,想法自然不同,他觉得席翠到底是女孩子,见到兔子这种小动物心生不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却不想席翠一个跨步走到段三跟前,一把抢过段三手里的匕首,借着火光她青葱一般白嫩的手指与匕首锋利的寒光形成一种独特的美感,让人望而生畏。只见席翠拉着兔子的耳朵,将兔子的身子完全拉展,匕首缓缓从兔子的脖颈刺入,殷红的血迅速沿着刀锋溢出,滴下……席翠却像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似的,一边动刀一边说着,“你刚才那样一刀刺入它的肚子,它一时半会根本死不了,搞不好还要拼命挣扎,万一你顶不住再给一刀,兔子受了罪不说好好的一张兔皮倒叫你糟蹋了。像我这样,将它拉直一刀刺进喉咙,它必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死去,也不用挣扎着白受罪,最重要的是能保留一张不错的兔子皮。” 她想起了小时候爹教给她的事,说得也很开心,竟然忘记了身边围着一群行军打仗的男人,还有两个知道自己女儿身份的男人。 几个护卫看上去很年轻,应该是没真正上过战场的,或许之前也杀过野鸡野兔,可这样安静的看着一个人一边杀兔子一边讲说还是头一次,那两个最初看席翠像个女人的刚才就将脸转向了别处。 王少岩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怎么会是这样?他见过的女子但凡看见血都会惊慌失措,尖叫着逃离,可席翠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死一只野兔!还能面色平静的一边杀一边讲解,这真的是女人吗? 段三却是很高兴的,江湖儿女就该如此不拘小节,杀一只兔子怎么了,席翠要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敢杀人那他才真的放心了呢,这世道坏人太多了,妇人之仁只能坏事。 那位副将是个有眼色的,知道席翠是跟着王少岩的,赶紧上去接过那只已经死了的兔子,小心的将皮子剥下来,处理干净了。段三此时也已经弄好了另一只,席翠早已架好了火堆等着他们了,看着她架的火堆可比他们之前胡乱整的强多了。 席翠从副将手里拿回兔子要自己烤,副将由着她去了。段三在席翠身边一边照着席翠的样子翻烤兔子一边询问席翠如何会杀兔子烤肉? 席翠面向火堆,翻动手里的兔子,笑起来。火光映在她的笑脸上,分外生动好看,这个时候她的眼睛里映射出火焰一般跳跃的光芒,让人忍不住跟着高兴起来。 “我爹是个猎户,从小我就跟着爹在山上打猎,什么野鸡野兔的我六岁就会自己动手杀了弄来吃了。冬天的时候不好打猎,有时候在山上跑几天都毫无收获,我们身上带的干粮吃完宁愿饿着肚子再守一天也舍不得离开。因为回到家还是饿肚子,而且是毫无希望的饿肚子。不比在山里至少还有打到猎物的希望。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要是每天都能有这么一只野兔我们一家该多高兴啊!”席翠说着好像真的饿了一般,甚至还吞咽了一下口水,引得众人一番低笑。 难得大家这么高兴,席翠也不在乎这些人无意的轻笑了,反正她又不认识他们。军资送到任务完成,回京之后衣服一换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何苦扭捏拘谨让所有人不舒服呢? 兔子烤好之后席翠倒也大方,看得见的都分得了一些,到最后两只兔子她也就吃了几口,只够品品味道。段三一脸的不高兴,却也不能说什么。王少岩晚上不习惯吃东西便将他的那一份给了席翠,席翠大大方方的替他将一只兔腿消灭了干净。 雪在后半夜就停了,二月里的雪存不住,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弄得地面很是湿滑,木质的车轱辘很容易打滑,遇到下坡的时候还要有人在后面拉着不然很容易伤到前面的马。他们就这样走过了一段泥泞的山路,到了平地上的时候大家猜松了一口气。 席翠一路上跟着众人一起牵马拉车,弄得身上脸上全是泥点子。段三忙活起来竟忘记了看住席翠,弄得她一身狼狈回到王少岩的马车上。 行军赶路不可能给她时间换洗,席翠倒是一点都不介意,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笑出了两排白牙,真的是好久没有这般畅快了,就像回到了小时候自己还是个野孩子那会,随意的闹,随意的笑,根本不用担心别人会如何看待自己,因为所有的孩子都是一个样。 王少岩从来没见席翠这样笑过,她在他面前总是很含蓄,隐忍,看似中规中矩实则疏远排斥。 平路上是好走了不少,加快了几步他们就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驿站。车困马乏的将士们甚至来不及梳洗就倒在了床榻之上,留了几个守夜的也是一边巡视一边打着哈欠。王少岩在驿站伙计的服侍下梳洗了一番才睡下,隔壁席翠的房间早已没有了动静。王少岩知道段三就躺在席翠屋顶的瓦片上,没人进得了她的房间,这样也好有段三守着席翠不会出任何事。 天蒙蒙亮,驿站负责叫起的人就开始敲锣,抱怨声跌宕起伏可大家还是全都收拾妥当起来了。席翠也换了衣服,睡了一晚上精神了许多,查点了一下人数大家就又出发了。 接下来的十余****天气都不错,行军也很顺利,副将看看地图已经走了大半路程了,他指着前面那座山说道,“翻过前面那座山就该有流寇了!但凡有战争的地方就会有流寇,这些人见东西就抢,抢不过就跑。像咱们这样赶路的根本没那份经历去追他们,只能由着这些人继续祸害路人。” 也就是说接下来有可能会遇到真刀真枪的撕战了,搞不好就会有人死去,他希望大家都能做好心理准备。一些老兵倒是不怕,流寇大多不懂打仗,他们抢东西全靠蛮力厮杀,小心一点就能对付了,可新兵却开始心惊胆战了,他们没见过杀人,更没杀过人。前面那座山横在眼前,于此刻的他们而言分明是一道门,门那边就是生死难料的战场。(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远行2 翻山之前大军在山下的驿站休整了一番。 这座山比较高,地势陡峭,行军很不方便。驿站的官员虽然给了一张地图却还是残缺不齐的,之前大军过境的时候要过一次地图,守备官把完整的那一副当时就给献出去了,剩下的就只有这么一副残破的了。如今山那边正在开战,他们也不能派人去重新描绘,只能等战争结束之后再预备新的地图了。 进山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山高林深。好在山路还在,沿着路走应该错不了,段三走过大概记得一些这里面的情景,这条路一直通到一个隘口,天黑之前若是能过了隘口还好说,过不了的话只能在距离隘口至少三里的地方安营扎寨等天亮,否则在隘口那个地方有上三五个壮汉扔石头,随军的这一千多个人没一个过得去。 根据地图显示前方确实有个隘口,看了看路程加快脚步的话天黑之前完全可以过了隘口。于是大家不由放快了脚程。 到了隘口才知道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大山两边陡峭的石壁连绵数百里,形成一道天然城郭,至关口突然中断,留下一道狭长的隘口,隘口两崖石壁高耸,有如刀砍斧劈,这道关隘成了过山的必经之道。 为了防止有流寇偷袭,段三带着几个有身手的护卫攀上了旁边的山崖,背着弓箭守在附近,看着马车一辆辆进入隘口,最后一辆马车消失之后他们才攀岩而下,快步追上队伍。 走在隘口里面虽是白日却阴暗如黑夜,几个探路的护卫快步走在最前面,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脚步声却听得清清楚楚。抬头望去,天空被悬崖阻挡,滞留一线之隙,称之为一线天倒也可以说实至名归。 马蹄声,脚步声一声声震得人心慌意乱,总觉得身后有人追赶似的。众人几乎是慢跑着走出隘口的,刚一出来的时候夕阳都显得有些刺眼,让人忍不住闭眼。 天黑之前必须走出隘口至少三里,副将跟段三都这么说着,根本不给大家喘息的机会,看着远处发红的夕阳,他们几乎是扬鞭追赶着众人离开这里的。 好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他们已经到了安全地界,这里虽然林深叶茂,却也好过隘口那边,一不小心就能让人装了葫芦。 因为这里有流寇为了隐蔽自己,副将不许打架点火。于是大家只能在月光都照不进来的密林之中相互摸索着靠在一起相互取暖,也算是休息。 虽然身子很冷,可架不住行军乏困,靠在一起的将士很快发出轻微的鼾声。席翠也渐渐进入的梦想,她左边是段三右边是王少岩,两个人都护着她,要说起来她穿的很厚,身子底下还垫着两张兔子皮,一点都不觉得冷。 就在她半睡半醒之间忽然感觉到段三的身子僵了一下,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席翠揉了揉眼睛,到处漆黑一片,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就这样段三也能发现什么吗? 显然段三也感觉到席翠醒了,他伸手握住席翠的胳膊,确保席翠在自己的范围之内。席翠刚准备开口问他怎么回事之时,忽然一股刺鼻的腥味传来,她从小跟爹在山里打猎自然闻到过,这是狼的味道! 狼都是成群结队的出来觅食的,席翠循着味道像远处看去,果然远处星星点点的好些个阴冷的眼睛。爹说过狼的眼睛能反射出月光,借着那样的光芒它们看得见黑暗中的一切活动的东西,这个时候最好是先屏住呼吸不要动弹,只要我们不动,狼便不会轻易动手,它们是一种很有耐心的狩猎者。我们必须在它们的耐心消耗完之前找到出路,最不行也要点燃火把,狼怕火,有火把掩护击退狼群才有希望,否则十只狼组成的狼群就可以战胜黑暗中的一百个男人。 席翠耐心的屏住呼吸,数着远处的眼睛,看得见的就有至少二十对,这该是一支数目多么庞大的狼群啊。可耳边将士们已经深浅不一的鼾声雷动,根本不知道危险正在一步步靠近。席翠想只能尽快点燃火把了,否则他们这帮尚未睡醒的散兵面对眼前这群蓄势待发的狼群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啊。 席翠轻轻说了句点火。段三立刻会意,好在他们身后这辆车里面全是军衣,很容易点燃。段三摸索着找到火折子,微微抬高身子,将火折子扔到身后的马车里。很快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传来,已经有人陆续开始醒来了,就在狼群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席翠猛地点着手里的火把扔向狼群,马车里的火半天不见起来光看见冒烟了。眼看着狼群扑过来,席翠也是着急了。 她这么一扔让几个醒来的人瞬间清醒过来,火把的光亮虽然不大,却足以让他们看清楚那些狼的样子,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眼睛里反射出渗人的寒光。 席翠的火把激怒了冲在最前面的那头狼,只见它仰天长号一声,忽然向着席翠这边扑过来。段三都始料未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狼已经扑到了席翠眼前,却见席翠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了一只火把,对着狼头挥舞,狼躲闪不及肚子上的毛被火把燎了不少,发出刺鼻的气味。段三趁机抽刀劈向狼身,那头狼呜咽一声倒在了地上。 死了一只狼狼群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群情激奋,一拥而上,眼看着就要扑过来了,忽然席翠他们身后火光四射,瞬间映红了整片天空。 冲向席翠他们这边的狼群收住脚步不敢轻易上前,其他的狼奔跑的脚步却丝毫未见放慢,刹那间狼的嚎叫声,受伤将士的哀嚎声震动了整个丛林。 “赶紧向火堆靠拢!”副将一边挥剑击退狼群一边命令身边的年轻兵士,所有出征的将军都有一种本能的希望那就是带出去多少人,就想尽可能的将多少人带回,一个都不想丢下。这个时候的副将也是如此。他救完了这边,一看那边还有人被围在狼群之中,赶紧飞身冲过去,而他自己的身上脸上都沾满了鲜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狼的。 很快人群集中在着火的马车四周,一只个头最大的狼站在狼群最前面,阴森可怖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眼前慌乱的人群,对身后烈火的愤怒让它不断地发出不满的轻吼…… 狼群在等,等火光散去! 席翠想起她爹说过的话,狼是最有耐心的狩猎者,哪怕是它们最饥饿的时候面对猎物,它们也会静静的等待扑上去的最佳时机。 身后马车里的布匹烧不了多久,一旦火光减弱,狼群就会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到时候这群人还是死。 段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对着副将喊,“你们手里还有多少火把?” 副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还是配合的让几个人将大家的火把收集起来,段三叫他们将火把都点着,火势瞬间大了许多。 狼群之中的静谧开始被打破,它们期待着火势减退,却看见火势更加强大起来,大概是着急了。 借着火光,段三找到那几个与自己守隘口的弓箭手,还好他们的手都没有受伤。 找到想找的人,段三想过去副将那边与他商量对策,可是离开席翠他又不放心,只能看看席翠再看看王少岩,“我要过去那边找副将,王少爷你可否看好席翠,别让她离开火堆。到王家这么长的时间,他从来没有将王少岩当成自己的主子,一直对他的称呼都是王少爷。 王少岩点点头,拉住了席翠的手。 段三不由皱了皱眉,可想了想,形势所迫,至少这样看上去更安全一些,也就没说什么,转身走到了副将那里。 王少岩可是连自己亲妹妹的手都没有拉过的人,这辈子他碰过的女人的手在此之前只有芸婷的,如今这样拉着席翠的手他竟然有些紧张。席翠却没有他那么多想法,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段三,只见他附在副将耳边说了什么,两个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然后他们就转到了席翠看不到的地方。 狼群依旧没有退让的意思,也不知道段三有没有办法保住大家。席翠一着急,手心里全是汗水,王少岩感觉到两人湿腻的手掌,以为席翠与自己一样紧张,心里竟然产生莫名的喜悦。 忽然几支带着火光的飞箭射向狼群,虽然没有射中野狼,却点燃了那处堆积的很厚的树叶,紧接着又是几支飞箭,嗖嗖嗖的声响不断从人群中发出去。狼群立刻乱作一团,有的被点找了毛皮,哀嚎着打滚,有的慌忙躲闪撞向树木,星星点点的火花大有遍地开花之势。 头狼终于仰天长鸣一声转身离去,其他的狼也陆陆续续的散去…… 席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坐在地上,两条腿早已瘫软无力…… 还好活下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爹身边一个人面对触手可及的死亡。都说人在即将死去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起身边最终要的人,可席翠刚才却什么人都没有想起,她只是期待着活下去…… 其他人也都如席翠一样,或靠着或坐着或呆呆的站着,依旧大口的喘着气,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 副将跟段三大笑着勾肩搭背的走过来,对王少岩行了礼,“大人,现在已经快到寅时了,狼群在此时散去想必也不会再来了。末将这就清点一下人数,确定损失咱们再准备准备接着上路吧。” 王少岩对行军打仗一事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这一路上他一直都是副将说什么他照着做。皇帝为何会派他押运军资这件事一直让他想不通,他这一路上非但帮不上忙还是个累赘,甚至有时候连席翠都不如。 看着副将与段三两张被烟熏的黑乎乎的脸,王少岩真有些无地自容。此时才真正知道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次遭遇狼群,十二个新兵被当场咬死,六个伤了腿的只能分别安排他们趴在车上。还有几个伤在其他地方,不影响走路,军医被咬死了他们只能随意包扎一下就赶紧上路了。 段三依旧坐在席翠身边驾车,想起昨晚席翠的镇定,忍不住问道,“对付狼群要用火,这也是你爹教你的吗?” 席翠点点头,“我小时候跟着爹一起遇到过狼群,只不过没这么多,当时爹就是用火把狼群赶跑的。那个时候我还小,具体情形记不大清楚了,可是狼群散发出来的味道我却是记得很清楚,昨晚就是因为那个味道我才知道遇到狼群了的。” 段三嘿嘿一笑,“要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还真不敢相信你原来是个姑娘家,就昨晚那架势,换做别的姑娘指不定晕倒多少次了。可惜了,若你是个男人,我倒真愿意认下你这个弟弟,再把我身上这些功夫全都教给你,我敢肯定你再怎样都能名头混得比我段三响亮。” 席翠也笑了,“三哥的意思,因为我是女人所以你便不拿我当自己人看了是不是?否则知道我是姑娘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大不了你认下我这个妹子,如今学你的功夫是来不及了,可你这个做哥哥的随时都能保护我不是吗?想想我若是有了你这么一个哥哥,有朝一日回到家中,那左右街坊邻居的谁敢惹我?” “你是要我帮着你横行霸道吗?那我还是先改了名字好了,否则从前江湖上的朋友知道了还不笑死。”段三知道她在胡说八道,闹乐子,也不揭穿她,反而一改从前正经八百的模样,与她一起说笑起来。 席翠是个好姑娘,越亲近便越想亲近,难怪席少将军能对她念念不忘。 两个人说说笑笑全然忘记了昨晚经历的生死难关。王少岩坐在马车里,长时间颠簸他的身体有些乏了,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周围有狼群出没吧,这一片最容易出现流寇的地方居然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去了。 翻过了最后一座山,前面是一片开阔地,一条小河从平坦的地面滑过,远远看去像是一条美丽的丝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几只小鸟在河边飞来飞去,嫩绿的水草随风摆动着身躯,很难想象这么美丽宁静的地方居然正在经历这战乱。 他们必须趟过小河,到对面去,按照地图指示,大军安营的地方应该就在河那边,离这里应该不远了,过了河若无意外天黑之前就能到达营地。 一听说马上就能找到营地了,浑身乏力的将士们瞬间来了精神,希望就在眼前了,再努力一把,他们就成功了。 河水倒是不深,探路的几个小兵顺利的走过去,也只是湿了膝盖以下的衣服,看样子不用卸车,这是最好的。 探出河水深浅之后,马车一辆接一辆的进入河道。很快大家便都下了水,段三没叫席翠下车他纵身跳下车,牵着马往前走去…… 忽然不知什么地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密密麻麻的飞箭从身后射来,躲闪不及的士兵被射中倒在了水里,河水瞬间腥红一片。 段三用力拉紧了缰绳,不让马匹惊慌,抽出了随身的大刀抵挡射过来的箭雨。 先头已经过河的士兵赶紧弯弓拉箭只待命令一发他们便可以将箭射出。副将一面催促人加紧过河一面对着弓箭手大喊先不要射箭,待看见人再出手。 他们的弓箭不多,不能轻易浪费。 在段三的护卫下,席翠跟王少岩的马车很快上了岸。几个蓄势待发的弓箭手迅速围上来将王少岩与席翠护在身后。 段三再次飞身进入河中,一面挥舞大刀挡箭一面救起倒在河中尚未断气的士兵,将他们一个个的扔上正在过河的马车。 尚未过河的三两马车以及守在它们周围的十几个士兵都已身亡,马匹也已中箭倒地,马车上的东西滚落在河边…… 不远处的低矮树林里很快竖起了一面黑色大旗,随着大旗摇摆,喊声震天,一群操着刀剑的大汉跑到河边。这些人应该不是兵卒,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比较破烂,颜色款式也不统一,冲上来的队形毫无章法,应该就是副将所说的流寇了。 好在大部分马车都已经过了河,他们也只抢到了三辆。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扛着大刀在三两马车之间来回徘徊了几次,确定自己抢了些什么东西之后才扭头朝对岸喊道,“你们是大夏国的兵马?” “哼!无耻流寇,也配知道爷的身份,今日你杀我兄弟,夺我车驾我岂能饶你!”副将待确定他们的人全都出来了,目测了一下距离,知道他们应该在射程之内,对着几个弓箭手摆手,弓箭手的箭立刻飞天而至,彪形大汉是躲过去了,可他身边两个人却中箭倒地。流寇赶紧后退几步,打起了盾牌,护着他们的弓箭手,对方人多,箭雨铺天而来,这边不少人再次受伤倒地,一只箭射向王少岩,席翠赶紧将他一推,王少岩是躲过去了,箭却直直的射向席翠的肩膀……(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重逢 席翠只觉得右肩膀一痛,一支箭划破了她的肩上的衣服射在了她面前的车驾上。一看王少岩被自己推倒在地,顾不得肩膀上的伤口赶紧跑过去将他拉起来,一边赔罪一边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确定王少岩没事之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看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如何之时,被段三跟王少岩同时扯过身子,两个人其实都是想要看看她的伤势,却没想到对方也会出手拉扯,结果两只手从相反的方向用力,席翠原本不觉得伤口有多疼,被他们这么一扯这才忍不住疼得龇牙咧嘴。 看到席翠的样子两人赶紧收手,不自然的看看彼此。 对岸射来的箭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副将只能带着众人一再退让。眼看着一千余人已经死伤过半了。 对岸的流寇见这边只有这么一点能耐便壮了胆子,由弓箭手掩护着似乎有要过河的意思。眼下他们想跑是跑不掉的,护送军资若丢了军资人即使活着回去也是一死,好不如就此拼个你死我活,还能留个战死的功名。 副将显然已经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们的弓箭已经用完了。可对方却还在步步紧逼。 流寇果然开始过河了,他们有弓箭手掩护,这边的人靠近不得河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挥舞着大刀向自己砍来。 副将左右看看这些跟着自己出来的兵士,他们有的还是第一次出征,谁料想堂堂七尺男儿,千里投军却不能战死沙场,如今却要命送这般无耻贼寇之手。他不觉得自己死有什么遗憾,毕竟这一切都是自己没能提前勘察周围环境造成的错误,可这么多年轻的生命却要因为自己的过错而牺牲,他心中羞愧难当。 于是他站在最前面,身边不断有箭雨射下他眼睛都没眨一下,转身面对自己的士兵,他双膝跪地,“众将士,末将有愧!亲带你们离家却不能将你们安全带回,是末将之过……若有来生,末将愿做牛马以还此债!” 年轻的士兵们看着带领自己的将军这个样子才知道这下子是真的完了。他们看看周围有想要逃的,可是能逃到哪里去呢?这里有流寇有狼群还有战乱,他们逃了真的就能活吗?可就算是活下来,又该如何回去见自己的爹娘亲人呢?告诉他们自己当了逃兵? 席翠没想到副将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这样或许是真心愧疚,可作为一个将领如何能在这么时候自己先泄了气? 席翠气急之下,看看王少岩,“姑爷,你是不是到时候做点什么了?副将显然已经不适合带领大家了。” 王少岩对副将的行为其实也很生气,可是要他在此刻罢了副将自己领兵,他真的可以吗? 段三看出王少岩的心虚,嗤之以鼻,冷眼道,“左右不过一个娇生惯养的书生,能指望他作何?” 王少岩这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临危不乱,他从小不知道帮着王尚书处理过多少危机,早已养成一种异于常人的定性,当他思考问题的时候旁人说的话他会听,却不会被其影响,相反一旦他找到突破口,对方说出的话还会遭到他隐晦的反唇相讥。 王少岩瞥了一眼段三,没有搭理他,推开人群,走到副将面前,“你现在要么跟大家一起并肩作战要么滚到后边去躲起来,怕了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副将原本已经认错,却不想一路上都彬彬有礼的王少岩却这样骂自己,心里多少觉得不舒服。可王少岩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点了两个士兵过来将副将架走。然后他看看眼前的这些人,朗声道,“你们当中谁的脚程比较好?” 一个人慢慢站出来,王少岩看了看他,“你现在拿着我的印信马上去大军营地找救兵,会看地图吧?” 士兵点点头,接过印信,转身就跑开了。 王少岩再没有看这些士兵一眼,而是站在他们前面看着正在过河的敌军,清冷的声音高声说道,“现在有人去找救兵了,咱们就在这里全力一战,最不济咱们也要撑到咱们的人寻来的时候这帮贼寇无法将咱们的东西拿走,如此咱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到时候就是死了,咱们的名字报上去也是亮堂堂的几笔,若是侥幸不死,咱们就是英雄!” 说实话这一路上大家虽然对王少岩客客气气,可那也只是因为王少岩才是旨意上说的押运官,但王少岩这一路并没有什么作为,他们也都没把他当成一回事。可如今听人家一个书生都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们这些当兵的汉子又岂能示弱? 于是大家鼓足了气力顶着盾牌往河边冲去,只要与他们在河里的人打做一团,他们的弓箭手自然要停下来,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贼寇都是怕死的,咱们这些杀红了眼的可不一定会输。 席翠看着王少岩,他站立在那里,一袭白衣,温文儒雅却双目炯炯,散发出凌人的气势,被怒气充斥着全部大脑的谪仙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两方人马在河水中纠缠在一起,对方的弓箭手果然停下来了,副将似乎看到了希望,操着剑就冲到了队伍当中…… 那领头的彪形大汉一看自己的人被副将砍伤无数,顿时火冒三丈,提着大刀就飞身过来,与副将打做一团。 到底对方人多,尽管副将他们奋力抵挡对方还是有人趁机摸上了岸。如今岸上只剩下王少岩,席翠还有段三三人,段三虽然功夫很高,可终究是双拳难敌四腿,眼看着敌人越来越多,段三一个人护着两个不会武功的已经越来越吃力了。 只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来,拿刀正欲砍向段三的一个人应声倒地,紧接着又是几支,围在他们三人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全都躺在了地上。 然后就是透着让人发寒的清冷低沉男声从远处传来,“胡彪,你当真是活够了是不是?爷之前给你留下的疤是不是已经不疼了?” 正在与副将撕战的彪形大汉听到这个声音身子猛地一哆嗦,差点没把手里的刀丢在河水里,赶紧虚晃一招逃到一边。跟着他的手下一看老大都撤了哪里还敢逗留,纷纷开始往岸边逃窜,这一逃窜丢盔弃甲的,弄得河水里满是东西。 席翠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袍将军,挺身稳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手里握着一面大弓,一袭银盔战甲,英姿勃然,如琼枝一树,盔甲下白色衣袍随风而摆,让他的周身都散发出琉璃般的光彩。 离得太远,席翠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觉得声音很熟悉,却又不熟悉。 待他跨马走近,那张熟悉的脸才在席翠的眼前清晰起来。剑眉下双眸璀璨如寒星,俊秀的鼻梁下双唇紧闭,曾经俊美不凡的少年,如今却是鬓若刀裁,俨然一副成熟男子的逼人英气。战场果然是让男人最快成长的地方,尤其是像南宫宇峰这样一个本有着肆意妄为的性子的男人,在经历过战场的洗礼之后他周身都发生了奇迹般的蜕变。 难怪,在最初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席翠觉得熟悉却又陌生,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变的事发出声音的那个男人。 王少岩也认出了南宫宇峰,脸上流露出真正轻松下来的微笑。南宫宇峰对他点点头,查看了一下他身上,确定没有受伤这才跨马走到河边。他背手将大弓收于身后,双手轻放在马身上,斜眼看着站在对岸不敢逃也不敢进的胡彪,“上次见你的时候我们是如何约定的?怎么你以为我南宫宇峰说过的话就跟放过的屁一样,说忘就忘了吗?”他抬起手里的马鞭,指指身后的人,“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些人是我大夏国的人!咱们的人穿什么衣服你不认识吗?别说我让你死的不明不白,胡彪,你动谁不好,敢动我南宫宇峰的同门师弟!” 胡彪早已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嘴里不断的求饶,头一个接着一个的磕在地上,额头上很快就血迹斑斑。 南宫宇峰却是面不改色,对后边招招手,几个随行的将士策马而上,架起了长弓,只等着南宫宇峰手势一下他们就能立刻要了对岸胡彪及其身边几个领头的首领的性命。 王少岩想起之前那胡彪确实开口询问他们是不是大夏国的人,只是当时副将见已经伤了自己的兄弟便怒气攻心不愿相告这才挑起了两方开战。又见对岸的人全然一副束手就擒的哀伤,没有上过战场的他难免心生不忍。 这才走到南宫宇峰身边,问道,“宇峰,这些人是不是咱们大夏国的子民?” 南宫宇峰冷哼一声,“哼,若他们不是大夏国子民,我岂能留他们活到今日?” 王少岩听后感慨一声,“既是大夏国子民,何不将其收服随军效力呢?如此岂不比白白伤了性命要好?” 南宫宇峰低头看了王少岩一眼,翻身下马,一边为他把脉,一边轻声说道,“所以师父说你这个人不适合做将军,你难道没听说过什么事养虎为患吗?胡彪这样的人贪婪自私,将他带人军中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若不是念在他之前也打劫过几次敌军,我早就取了他的性命了,如今他竟然敢伤你,我岂能饶他!”在确定他的身体没事之后,南宫宇峰才放心的放开他的手,笑道,“真的好多了,当初收到飞鸽传书说皇帝派你来这里的时候我真怕你死在路上。为了接应你我几天前就在这里守着了,见到你派来求救的士兵我着实吓了一跳,还好赶上了,要不然将你折在这里回去师父还不得活刮了我!” 他们这样一来二往的说起了闲话,对面的人却在生死线上战战兢兢的等待着。段三与南宫宇峰早就认识,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折磨胡彪呢,忍不住笑了。 他这一笑引得南宫宇峰向这里看来,席翠就在段三身边站着,虽然穿着男装,可脸还是很容易认出来的。席翠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让他看见自己,便故意转过身去,可这么一转却不小心触动的肩膀上的伤口,疼得她咬着嘴唇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嘶得一声。 南宫宇峰眼睛眯了眯,上下打量着这个一身宽大军装的小孩子,看样子不过十一二岁吧,怎么就进了军营了?还被王少岩挑中跟着跑到战场上来,王少岩是真的不嫌麻烦啊。看到她肩膀上渗出的血迹,南宫宇峰笑着挑挑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过一点小伤就这般矫情。他见席翠转过身去,低着头以为她在哭,便笑着走过来。 席翠听着他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以为他已经认出自己了,竟一时失了分寸,一个劲的往段三身后躲。 段三不明所以并不打算替她遮掩,却碍于她肩膀上的伤口只能一味的往一边退让,见席翠也不说话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在自己与马车之间躲闪,只好将她轻轻按住,“席翠,南宫将军是自己人,你不用躲着他。难道你没听说过他吗?席少将军与他可是很亲近的朋友呢。” “席翠!”听到这个名字,南宫宇峰的双眼立刻放出不一样的光芒,他不由伸出手去,一把将席翠的身子转过来,果然是席翠! 他盯着她的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变了不少,曾经充满少女稚气的脸庞,如今已经多了一些女人该有的柔媚,长久的行军让她白皙的皮肤显得有些粗糙,可相比其他人却还是略显的粉嫩许多。奇怪的是,曾经就算是觉得自己有些喜欢她的时候也不觉得她有多漂亮,却不知为何现在看着她虽未施脂粉,却分外的好看了。 他的手按在席翠的肩上,席翠强忍着不想表现出来可还是没能忍住刺骨的疼痛。毕竟那支箭是穿过她的肩膀射出去的,身上多了一个窟窿怎么能不疼?席翠咬着牙心里暗恨,这个南宫宇峰果然还是自己的克星,每次遇到他总没好事!这次实在是过分,居然直接压着自己的伤口,她是跟他有多大的仇啊?这一见面就让他这样报复? 见席翠的小脸扭成一团,南宫宇峰这才想起自己按在了她的伤口上。看着手上殷红的血迹,南宫宇峰的心里就像是少了一团火,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胡彪,眼里再没有一丝情绪,直接就下了命令。 此刻的他全然忘记了之前以为席翠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时觉得她矫情的样子,看着她的眼中全是关切。 段三这才感觉到真正的危机感,原来这小子也对席翠有心思,席翠也应该待他不一般,否则刚才席翠就不会躲着他了。南宫宇峰之于席翠是个远比王少岩更加危险的存在,他不得不加紧提防。 王少岩这才想起之前南宫宇峰看席翠的眼神来,莫非这么长时间了宇峰对席翠还没死心?这可不行,席翠如今的身份只有嫁给席云剑他才敢放心,虽然南宫宇峰与自己交情也很深厚,可以他礼王世子的身份,席翠根本高攀不上,就算是做侍妾礼王妃也不会答应。若真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席翠只有吃亏的份。 于是赶紧快步走到两人跟前,将席翠挡在身后,问南宫宇峰,“席翠此番前来可是专门找云剑的,你可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南宫宇峰皱眉,满脸的不悦,“云剑半月前被孙将军调派到最前线了,他如今已经是正四品中郎将了,孙将军说这场战事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只要他能再下两个城池,就亲自上书保举他为二品冠军大将军,到那时不消一个月大军即可凯旋而归,回京之后再论功行赏,他的骠骑大将军坐定了!”他说起席云剑来越说越兴奋,瞬间将脸上的阴霾散去,眉眼都显出惊艳和兴奋。 听他这么说席翠浅浅的笑了,席云剑不愧是侯爷亲手带出来的,第一次出征就风光无限,大有独占鳌头之势,想必他日回京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到那个时候他还会看上自己吗? 之前夫人之所以撮合他们无非是想要给席云剑活下去的希望,如今他不但活着而且还活得如此风光,那么她的存在是不是就没那么重要了?不,正好相反,她说不定还会成为他人生的污点,一个天纵奇才,举世无双的少年将军,一个卖身为奴的卑贱丫鬟,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还好席云剑现在不在,若他在,她定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了。 王少岩想的没有席翠这么多,他只知道席云剑成功了,淮安侯在这场赌局里大获全胜,若席云剑真的当上骠骑大将军,于王家而言是一个足以与劳家分庭抗礼的重要筹码。日后在朝堂上他办事就方便多了。 南宫宇峰说了半天,两个听众听完没有任何表示,这让他有些尴尬了。他看看他们,一脸的不爽,“你们都不高兴吗?我说的是席云剑啊!”还以为你们一高兴能问一下我现在混得怎么样了呢?看你们对席云剑的态度都是这样,那我南宫宇峰你们肯定更加没兴趣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箐娘 南宫宇峰带着他们回了营地,王少岩被安置在南宫宇峰的军帐之中,席翠不方便换回女装,只能继续扮作王少岩的小厮与他一起待在军帐内。 席亮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席翠过来的消息,急急忙忙的跑来找席翠,进来的时候见到王少岩竟忘记了该如何行礼,大口喘着气,额上脸上全是跑太急了给累出的汗。见到席翠,席翠笑得很是欢畅,“席翠,世子说你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你是来找咱们少爷的吗?少爷该是不知道你要来,前些日子才被调派到别的地方去了,咱们少爷现在可是孙老将军最得力的手下,连带着我也跟着被提拔起来了,现在都已经是个副将了!席翠你们能待多久?少爷最快也要半月才能回来,你们能等到那时候吗?少爷若是知道你来一定很高兴!你……” 听他喋喋不休的讲个不停,席翠赶紧给他递上一碗水,打趣道,“我又不是马上就能消失,你休息一下再慢慢说……要是少爷看到你这个样子,别说副将了就是小将军少爷也给你削了!毛毛躁躁的哪里有将领的样子!” 席亮咧开嘴笑了笑,“席翠你还是那样,说话做事都挑不出个错来。听你这么说我才真的相信眼前的确实是你!”他喝了一口水,随意用袖子抹了抹嘴,接着说,“你看我这不是太久没见到亲人了,太激动了吗。你都不知道少爷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找箐娘唱曲,都不怎么跟我说话,我在这里好几个月了连个亲近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少爷自从认识了那个叫箐娘的,几乎都不爱搭理旁人了……” 箐娘!应该是个女人吧?怎么军营了还可以有女人吗?席翠觉得胸口一阵针扎一般的疼,还以为自己在席云剑心中的地位多么重要呢,却原来根本就是在自作多情。在她为了芸婷与他的事情将自己置身从来都深恶痛绝的尔虞我诈之中,忙着与人勾心斗角的时候,那个她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却早已另有红颜知己作陪。一面金戈铁马开疆拓土,一面红粉佳人软玉在怀,何等的风光惬意! 席亮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知道箐娘的存在,席翠一定会不高兴的。虽然他也不知道少爷为何要对箐娘如此厚待,但他却清楚明白少爷的心里最挂念的还是席翠。 南宫宇峰进来的时候席亮正说到箐娘,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抬腿就给了席亮一脚,“你小子什么时候变的话这么多了!滚出去!” 席亮赶紧放下碗就跑出去,深知自己惹下大祸的席亮觉得应该想办法弥补这个错误。于是他悄悄回到自己的营帐,找到平时跟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下属过来,对着他们嘀咕了几句,两个人立刻跑了出去。 王少岩在听到箐娘这个名字的时候也很震惊,席云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啊!他不相信!看南宫宇峰的样子应该是知情的,于是他便问,“宇峰,这个箐娘是什么人?” 南宫宇峰本想把这件事揭过去,可王少岩已经问了他想避都避不开了,只好避开席翠的目光,坐在一边,低声说道,“不过是一个军妓,据说之前是名门之后,受家族牵连被充了军,一开始抵死不从,杀死了一个想要强迫她的士兵,后来自杀未成被云剑救了下来。从此云剑就将她带在身边,云剑在的时候她就随身伺候,云剑出征她就留在云剑的营帐之中。” “你见过她吗?”席翠看着南宫宇峰,从她目前的样子看不出任何表情。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席翠早已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是她现在难过的想哭也不会轻易让人看出来。不知道为何,她总是想要在南宫宇峰的面前把自己武装的很强大,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个习惯。 见她一脸的平静,南宫宇峰松了一口气,席亮说过席云剑出征之前见过席翠似乎席翠答应了愿意等着他。那个时候他看席云剑满脸的喜悦,觉得席翠若是能跟了席云剑一定会过的很好,虽然当时有些心酸可还是决定祝福他们的。至于这个箐娘,南宫宇峰并不觉得能改变什么,左右不过一个军妓而已,席云剑若是真的做了大将军席翠的身份定然不能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到时候她要面对的可不止箐娘一个女人了。只要席翠不是个善妒的,她便可以跟着席云剑过上安稳的日子。 他以为席翠跟他想的一样,却不知席翠早已对自己的未来开始另做打算。还好他们当初说好的席云剑不会强求于她,待他功成名就之时席翠大可以找借口继续留在芸婷身边,安安分分的做满三年,三年之后从夫人那里取了卖身契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去。 对席云剑另有新欢这件事席翠的心里并没有真的感到多么的气愤,就算有也更多的是失望而已。对一个让自己满心期待的男人却成为背叛者的失望。 “我想出去走走。”席翠说道。 王少岩轻咳一声,“也好,反正等孙老将军传唤我们就该过去了,你一个人待着难免无聊,不然就叫段三带着你到处走走看看吧。” 话音未落,就有人通报孙将军要他们过去,席翠跟他们一起出来,找到守在外面的段三。 段三早就听到席亮说的话了,他走的时候那个叫箐娘的女人就已经出现了,可席云剑并没有像席亮说的那样总去找那个女人啊。这席亮是不是胡说八道呢? 想着找席亮问个明白他就带着席翠转到了席亮这边,席云剑的营帐与席亮的紧挨着,段三曾经在这里待过,自然认识不少人。他带着席翠靠近席云剑的营帐自然不会有人拦着,才走到跟前就听见里面传出争吵声。隐隐约约好像有个女人在哭,还有一个男人大声说话的声音,听声音像是席亮。 段三恨不得揍这小子一顿,你小子是干嘛呢?分明是给席云剑添乱了么? 席翠大概猜出了这是哪里,抬头问段三,“里面的好像是席亮啊!三哥你听是不是?” 段三不情不愿的点点头,咬着牙骂了一句。“席亮,你个兔崽子,在将军的营帐里干什么呢!” 席亮一听就知道段三来了,又悄声说了几句,这才连忙跑出来,一看席翠也在,顿时不知道双手该放在哪里了。“三哥你怎么把席翠带到这里来了?”我这边正准备把箐娘给弄出去再找席翠解释呢。您倒好直接把人给带来了,还给逮了个正着。 小遗很合时机的出现将席亮的心思和盘托出。席翠笑了笑,小遗这一路上都没露面,怎么在这个时候出来挑事了? “席亮这里该不会就是少爷的营帐吧?里面的女子可是箐娘?”席翠脸上的轻松,让席亮一阵头皮发麻。 段三没理他,护着席翠就进了营帐。 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左边一张简单的床,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皮子。中间摆放着一个矮桌,围着矮桌摆放着四五个方粘该是用来坐人的。右边支起了一架屏风,后面应该是沐浴用的地方,屏风旁边挂着一面行军地图,上面画满了圈圈叉叉。 那个叫箐娘的女子就盘腿坐在矮桌旁边的方粘上,虽然西南的天气较之京城比较暖和,可也是二月春寒料峭之时,这女子却穿着一件单薄的水绿色低胸锦裙,附上一层烟纱,姣好的身段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再看看她的脸,双目含春面若桃花,满头青丝随意挽起别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白玉花簪,果真是我见犹怜的一代佳人。 席翠不明白,这个箐娘美则美矣,可她这样的姿色席云剑在京城并不是没有见过,何以会对她动心? 席亮剜了箐娘一眼,越过她捧起放在矮桌上的一个盒子,正要走过来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弯腰,一把将箐娘头上的白玉花簪取下,看都没看箐娘瞬间散乱的长发。径直走到席翠跟前,打开盒子,将簪子放在盒子里,递给席翠,“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少爷给你准备的,这个女人总是在少爷不在的时候偷偷拿来用!刚才我问她要她居然还敢不给。” 席翠看了盒子一眼,里面摆放的全是女人用的饰物,想起席云剑之前送自己的珠钗,忍不住笑了,“少爷好像很喜欢收集这些东西。” “你便是席翠?”箐娘忽然站起来,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根红绳将长发随意挽起,款款来到席翠身边,上下打量着席翠,“尚未及笄吧?看看这身板就是个还没有长开的孩子嘛,就你这样如何伺候将军?你别说,如今你穿上男装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男女来,哪里像我怎么看都是个真正的女人!也只有我这样的女人才能陪在将军身边,纾解将军的寂寞,而你呢?你能为将军做什么?如今你找到最这里来是想要做什么?指责将军的不忠,逼着将军赶我走吗?你配吗?我可是听说你现在也不过就是个奴婢而已,他日若将军念旧或许还能给你个侍妾的名分,否则将军就是彻底甩了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恐怕到那时你还不如我吧?我好赖也是服侍过将军的人……” 席翠合上盖子,听她说完,然后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我什么都没说你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看来你比我看的透彻,看的深远,我在你面前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你什么意思?”箐娘面色不善,似有些恼怒。 席翠摇摇头,“我现在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丫鬟,姑且说曾经得到过侯府大少爷的另眼相看,他日他是将军也罢,无名小卒也罢,我会不会跟着他尚不可知。就算我被甩了对我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因为我不是他的丫鬟。而你就不同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厌了你,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就算他一直护着你,等这场战争结束谁能保证他去哪里便会带着你去哪里?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席翠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直至没有一丝血色,才叹息道,“本来你是一个比我更加可怜的人,我不想如此直白的伤你,可是你却不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可悲之人,自己上赶着找难受,我怎能不满足你?” “你……你怎么会是这样的?”箐娘看看席亮,再看看席翠,“席亮你不是说席翠温婉善良,从不与人争辩吗?那现在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是谁?还是你们看到的根本就是这个女人伪装出来的样子,你还有你的主子都被骗了!” 席亮确实也吓了一跳,从前的席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与人说话总是一脸的温顺无害,就是看着她的背影人都会觉得轻松无比。可方才那些伤人不见血的话分明是从席翠嘴里出来的啊,难道这些日子不只是少爷变了,连席翠也变了?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为何人们的变化总是这么不可思议呢? 段三却对这样的席翠很满意,他是一路看着席翠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若她不是这样如何担当起身上那份责任? 席翠感觉段三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传递过来的安慰与鼓励,对他笑了笑,“三哥放心,她还没有资格让我费心。”说完将盒子还给席亮,“这里面的东西是不是给我的不是你可以做主的,他日若能相见是我的便还是我的。” 然后头也没回的就离开了营帐,站在一边的箐娘席翠连看都没再看一眼。一个明明自己已经走到穷途末路却还想要拉着别人一起悲哀的可怜女人,既不值得同情也不需要怜悯。 席亮再席翠出去很久之后才回过头来,看了箐娘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到了吧?你根本不是那个小丫头的对手!咱们将军喜欢的是那样的!做女人光漂亮没用!” 说完他抱着盒子就跑了。 留下箐娘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营帐。 她想不明白为何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如何可以那般理直气壮的评论自己的人生,明明她们一样活得卑微,活得没有希望才是。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是什么?可她不甘心,明明席云剑就是个可以拯救自己的机会,可是席云剑却从来不给自己承诺,没人知道他留下她却从来没有碰过她。一直以来,他与她之间做的最多的就是她唱曲,他发呆,偶尔他会笑着说出席翠这个名字…… 离开席云剑的营帐,席翠跟着段三到处走了走,直到乏了才回去。 军营里没有医女,席翠又不能自己换药,南宫宇峰本想将箐娘找来给席翠换药,谁知他找过去的时候,箐娘已经在席云剑的营帐里自尽了。因为那里除了席亮没人敢进去,所以自席亮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甚至没人知道箐娘是什么时候死的。 南宫宇峰知道席翠去过那里之后,以为是席翠逼死了箐娘,阴着脸冲进来,王少岩与孙将军还在说话此刻不在账中,段三因为席翠要换药也出去给她张罗饭食去了。南宫宇峰怒气冲冲的进来的时候,账中只有席翠一人。 席翠刚照着铜镜给伤口上抹了药,衣服还没有整理好,就被人一把拉起来,差点没扯断胳膊。好在他抓的不是右边的肩膀,否则伤口搞不好还会出血,药也白上了。 “你是不是去找过箐娘?”南宫宇峰的语气像是要吃人一般,“你知不知道箐娘死了?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愤怒,似乎箐娘的死活与他并无多大关系,可是只要一想到她的死与席翠有关,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席翠这样做是为什么?她真就那么在意席云剑吗?在意到容不得其他人的程度?甚至不惜逼死一个身世可怜的女人!若真是这样,那她如何能跟着席云剑生活?席云剑的身份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难道她要来一个杀一个吗? 本能的他不愿意席翠变成那样的女人,那种女人是他平生最深恶痛绝的。 席翠挣开他的双手,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慢条斯理的开口,“箐娘死了?怎么死的?” “自尽!”南宫宇峰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席翠那样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他一阵心寒,仿佛死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猫或者一条狗。虽然他在战场上也杀人,可眼下的事情不一样,他是男人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杀人那是使命。可席翠呢?一个活生生的人因她而死,她却冷漠如此! “自尽啊……”席翠抿着嘴,摇摇头,“太着急了,说不定还有机会活下去呢。” “你就没有一点内疚吗?”南宫宇峰终于忍不住了。 “内疚?我为什么要内疚?”席翠看着他,一脸的好笑,“我是见了她可那也不是我愿意的,我只是去看了一下少爷的营帐。是她咄咄逼人处处刁难与我,而我也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而已,根本连一句重话都没说。然后我就离开了,现在她突然自杀了,你如此质问于我想要我如何?”(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席翠想报仇 “你居然说的这样轻松?在见过你之后她便死了,若真如你说的这样简单,她又何苦去死?分明是你在狡辩!席翠,你何时变成这个样子!”南宫宇峰铁青着脸,看着席翠尽是失望。 见他这幅样子,席翠就是再好的脾气也收不住火气了,“你想要我如何?难道要我痛哭流涕跪在她的尸首前面大声忏悔,背负下这莫须有的罪名,承认自己杀死了她你才满意吗?莫说我没有逼死她,就算我有,我现在的主子姓王从前的主子姓席,要处置我也轮不到你南宫家!你凭什么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 “你……”南宫宇峰发现自己每次遇到这个女人总能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偏偏他就是管不住自己非要凑过来找难受。 “礼王世子!箐娘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是我与她说了什么席亮跟段三都在跟前,听得清清楚楚,你大可以去问。若调查清楚了,发现我真的该以死谢罪,那么我席翠自然没有二话,可你这般不管不顾的冲上来质问恕奴婢不能奉陪了……”席翠说完便甩袖走了出去。 南宫宇峰半天没从她离开之前冰冷的眼神里回过神来,他之前虽然见席翠的次数不多可每次见到的她都是不同的样子,不耐烦的,气愤的,委屈的,开心的,却从来没见过她刚才那个样子。 疏离,失望……不,不是失望,是绝望!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席翠不过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哪里来的这么重的心思。可他却不知,这一次他确实看的很准确,席翠眼里的真的是绝望。她那是对所有男人的绝望,曾经一心想要找一个可靠的男人给自己谋求一生的安康宁静,可先是齐豫,后是席云剑他们先后都给了她希望然后便是深深的失望。 想到这两个男人再看看眼前的南宫宇峰,明明是他自己在胡搅蛮缠还看着别人一脸的失望与委屈,怎么她遇到的尽是这样的男人? 想想还是王少岩不错,可惜那个人是芸婷的,她连想都不该去想。虽然之前也动过心,可就在那次他毫无顾忌的将书本摔在席翠脸上之后她彻底断了对这个人的念想。他骨子里还是看不起自己的,像她这样的人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个卑贱的奴才而已。 所以席翠在那一刻忽然放弃了对任何男人的任何期待,只要不想着依靠他们便可以抬头挺胸的站在他们面前,堂堂正正的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南宫宇峰要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误会让席翠产生这样的想法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求得席翠在这个时候的原谅,否则也就不会有日后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了……这些都是后话,且说现在。 段三端着吃的过来的时候,席翠却不在里面,看南宫宇峰的脸色不对,他便询问了两句。知道事情原委之后,段三气急败坏之下摔了碗碟。 南宫宇峰怎么说也是礼王世子,现在又是堂堂从四品少将军,哪能容得段三一个跑江湖的这般随意对待?见段三敢当着他的面摔碗,马上来了脾气,指着段三就是一通吼,“段三你什么意思?别以为席云剑待你不一般你就敢在我这撒野了!我告诉你,在爷这里你给我收着点,否则说不得哪一天爷收了你!” 他原本说话没这么粗俗,在军营里待的久了自然就跟着学了一些,今天被席翠气了一回忍着没敢说太难听,在段三面前他终于不用收敛了,可劲的发泄。 席翠一个人出去之后也没走出营地,只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坐着。小遗也坐在她身边,“你真的这么看不上那个南宫宇峰吗?” 席翠好不容易耳根清净了,却听见小遗又说起这个名字,顿时没了好气,“你要是不想陪我好好说话就赶紧走开!” 小遗噘着嘴,接连叹了好几次气,“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席翠扭头看着他。 小遗低着头没有看她,嘴里反复说着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就像念咒一样,吵得席翠心烦意乱。 “你到底有完没完?”席翠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小遗吼了一句,堵住自己的耳朵。 “我在想办法啊!”小遗抬头看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笑了,“我帮你报仇怎么样?这样你是不是就没那么生气了?” “说什么呢……”席翠根本不知道小遗在说什么,皱着眉头打算继续堵住自己的耳朵,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是怎么了?连小遗这样的男孩子都不正常了…… “你现在当然不明白,可我又不能跟你说清楚……唉……”小遗再一次叹气,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孩子,唉声叹气的跟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似的,弄得席翠一阵无语。过了一会,小遗拍拍手站起来,“哼,那个家伙就是太过分了!我来帮你教训他!”说完就走了。席翠听得莫名其妙,他说的那家伙是谁?席云剑?南宫宇峰?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席翠了?不是一见到她就翻白眼吗? 谁说的女人心海底针?此刻席翠忽然觉得女人的心思明显的就像海底的定海神针,这男人心才是真的海底细针好吗? 孙将军与王少岩相谈甚欢,晚上干脆留王少岩在自己的营帐休息了,南宫宇峰跟段三四下寻找了大半个时辰都没见着席翠的影子,顿时急了。 原本不想惊动太多人,如今看来不行了,于是南宫宇峰一声令下,大半个军营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不绝于耳,终于将刚刚睡下的孙将军吵醒了。 着人问清楚情况之后,孙将军知道不是敌军来袭也没把一个小厮放在心上,找人告知王少岩一声就回去休息了。王少岩听到来人禀报之后衣服都没穿好就风风火火的找到南宫宇峰,“怎么会不见了?我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不是有段三跟着吗?段三呢?” “段三出去找了。”南宫宇峰若不是担心王少岩跑来询问大概也不会留在这里等消息。看王少岩对席翠的关心似乎也有些不太正常,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冷哼一声,“左右不过是一个丫鬟,看把你急的!怎么难不成你跟云剑一样对她有什么想法不成?” “这些日子你远在边关根本不知道京城里发生多少事,更别说我们王家那些事了。席翠如今的身份根本不是一个丫鬟这么简单,我,不,我们王家,甚至还有淮安侯府都离不开她!”王少岩见南宫宇峰似乎没听明白,他也懒得跟他说明白,更没有时间,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人。 其实席翠只是在方才与小遗聊天的地方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耳朵里塞着刚才为防止小遗烦她而准备的布块。原本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就有些困乏,受了伤还没吃东西更是浑身无力,便由最初的小眯一会变成了昏天暗地的蒙头大睡。任他周围狂风乱作,席翠困顿的身子都惊动不了分毫。 最后还是段三发现了她,夜里风大,席翠盖在身上的席子被卷起来,睡梦中的席翠着了风打了个喷嚏,虽然当时场面很乱,可段三这些日子跟着席翠早已熟悉了她的一切声音,单单那么一声就足以让他判断她的方向。 很快,段三便在草垛里找到了睡熟的席翠。 段三将席翠抱起,送回营帐,王少岩跟南宫宇峰收到消息一前一后也赶了回来。此时席翠还在睡觉对自己造成的巨大风波浑然不觉。 两个男人见人平安无事的回来都松了一口气,可南宫宇峰一想到自己找人找得心惊肉跳,席翠明明犯了错却踏踏实实的睡着心里的气噌噌噌的往上冒。就在他的手刚要触及席翠身子的时候,被段三陡然伸出的胳膊挡在了离席翠不远处。 正在气头上的南宫宇峰立刻反手出招,两个人就在席翠的床边大打出手。顾及着席翠段三出手很谨慎,每一招都试图将战场转移,南宫宇峰却招招冲着席翠而去。王少岩冷眼看着他们,管不动也懒得管,反正料想他们也不会伤到席翠。 靠在躺椅上,他看着不远处正在拳脚相向的两个男人,还有一边熟睡着巴拉嘴的席翠,忽然想念起芸婷来,此刻若是芸婷在这里哪里还有他们什么事,席翠一定会被芸婷拉的紧紧地,寸步不离自己的身。 南宫将军的营帐就这样点了一整晚的等,王少岩靠在躺椅上睡了一宿,醒来之后这里就剩下自己了,席翠没在床上,两个打架的男人也都消失了。想起孙将军说大军即将往西行军三十里,准备今日为他这个押运官接风,行军打仗讲究的是战机,时机一到便要即刻出发,怕到时候没办法为他送行了只能今日接风送行一起办。算是这场战事里面最后一次开怀畅饮了,接下来的几日至关重要将直接关系到这场战事能不能就此结束,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 孙老将军昨晚说了很多,临睡还拉着自己叮嘱他许多话。当时他们并没有喝酒,可王少岩总觉得老将军不太对劲。 他径直去了老将军的营帐,里面正聚集了好几个戎装待发的将军,他们像是在商讨战略,王少岩不方便进去只好在外面先等等。闲等着的时候他往里面探得看了看,那些将军看上去年龄都不大应该大部分都是此次比武选出来的,看来他们在孙老将军的教导下都过的很好,最初自己的担心大概都是多余了。 在他往里面看的时候里面有人也在看着外面,与一双熟悉的目光不期而遇,王少岩立刻电击一般怔住。刘晨!看他的战甲,应该已经是官居五品了,如今他看自己还是一如从前那样的亲切,只是不知他知道家里发生些什么事之后待自己是否还能如此?其实一直以来他都视刘晨如亲生兄长一般,刘家兄妹三人与他最为亲近的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刘晨。 可现在刘家与王家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该不该告诉他呢? 没等他想明白,刘晨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与南宫宇峰一样首先拉起他的手腕为他把脉,确定他身体无事之后才开始与他说话。刘晨一直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问了王少岩几句他身体的情况之后便没再说什么了,只是一味的看着他笑。 他们没说几句话,就王少岩就被老将军叫了过去,刘晨与他告别,阔步离开了他的视线。 老将军的接风宴上早上与刘晨一起的那几个少年将军都没有出现,包括刘晨。在座的除了老将军就剩下几个中年郎将,王少岩都不认识,席间也只能客套的说了几句恭维的话。直到南宫宇峰出现,这场不尴不尬的接风宴才转换了气氛。 南宫宇峰是顶着青紫的眼眶进来的,就连一贯收拾的干净整洁的白袍也沾染着几团污渍,很是显眼。 几位郎将见南宫宇峰如此模样,心里早就笑开了花,平日里南宫宇峰仗着武功不错没少给他们这些人难堪,他们其实早就想收拾他了,他武功再好也架不住他们几个一起动手,可人家身上还有礼王世子的身份,别看礼王爷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外姓王,可他护短却是出了名的。人家再怎样也是一个王爷一个不高兴整治他们几个郎将还不跟玩似的。 孙将军看了南宫宇峰一眼,面色不悦,“南宫将军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你私下与人发生争斗了?” “……很明显吗?”南宫宇峰摸摸脸,与段三打完架他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赶来这边,并没有觉得有多疼,还以为关系不大能蒙混过去呢。 旁边有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南宫宇峰扭头一看,脸色马上变了,“你笑什么?就爷这张脸就是再毁得彻底一些都比你那张芝麻饼的黑脸好看!” “你……岂有此理!”那人脸色是比较黑,也有一些麻子,看上去确实也挺圆的,经南宫宇峰这么一说王少岩忽然觉得那人的脸确实像极了一张烤黑了的芝麻饼。尤其是那人此刻生气起来脸色越发的黑了,就更加贴切了几分,于是王少岩也笑了…… 其实在座的几个人听了他们都对话都想笑,可这两个人他们都惹不起,只能憋着。圆脸黑子虽然职位不高可人家是劳家的人,据说算得上是家生子的奴才,不知怎么的竟被安排进了军营。劳家明着将自家五千精兵送来战场,实际上那些人连孙老将军都指挥不动,他们只听圆脸黑子一人的,此人更是奇怪领着人来也不上战场却只是摆摆样子,干的最多的事情竟是与席云剑为难。若是不会席云剑本事大战功显著没办法遮盖指不定就遭了这家伙的黑手了。 说起来大军之中敢明着跟这人叫板的也就剩下南宫宇峰一人了。为了维护席云剑南宫宇峰没少给圆脸黑子吃苦头,明着揍人暗里使绊子的事不知道干了多少。这俩人的事孙老将军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每次受伤的可都是旁人谁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伤了南宫宇峰的脸啊? “跟你这种人讲的就得是此理。”南宫宇峰一脚将他从桌子后面踢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才也敢坐在这里!我不是说过了吗?以后只要爷在的场合你最好是乖乖找个不起眼的角落蹲着,省的叫爷见了心烦!滚!” “你……”圆脸黑子爬起来,来不及拍拍身上的灰尘,看了看南宫宇峰,再看看孙老将军。以往这种时候孙老将军都会出来圆场,帮自己说句话的,可这次好像根本没那个打算似的,这怎么回事啊? 酒宴继续,没人理会圆脸黑子恼羞成怒的模样。王少岩扯起嘴角笑了笑对南宫宇峰举杯,南宫宇峰却神情懊恼的一口口喝着酒,满脑子里都是今早上发生的事情。 他与段三打了一会席翠就醒了,见他们在大架非但没有阻止还拉着他们去外面打个痛快。说好的她坐在一边观看,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两人正在酣战之时,席翠忽然开口帮段三的忙,总在他出招之前提醒段三该如何抵挡和更好的攻击。他从来不知道席翠虽然不会功夫却对他的招数了如指掌,在她的帮助下段三很快占了上风,眼看着他都吃了段三好几招了,席翠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还继续帮着段三攻击自己。最后硬是让他被段三狠狠的暴揍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还是段三于心不忍了才收手的,看席翠的样子还挺受用。就算是如此,席翠到最后离开都没给自己一个好脸色,好像段三的一顿好打都没让她解了气似的。凭什么啊?明明错的是她,挨打的是自己,怎么闹到最后还是自己理亏的样子呢? 对付女人就是麻烦,还不如在战场上厮杀来的痛快!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哪像现在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心里头堵得慌!(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错过今生 接风宴之后,南宫宇峰喝的烂醉,被人拖着送回了营帐。王少岩刚回来又被孙老将军叫去,席亮找段三说事,只能由席翠照看他。 找人给他换了衣服,席翠去煮了醒酒汤过来。 正要喂他喝汤,小遗忽然出现了,“你现在还在生气吗?” “生什么气?”席翠看南宫宇峰醉得厉害,想必也听不见他们说话,便放心大胆的跟小遗交谈起来,“你从昨天就很奇怪。今天又让我好好的出了一口恶气,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关系我了?” “我本来就很关心你啊!不然为什么要形影不离的跟着你,还要帮你做事,又没有好处拿。”小遗看着南宫宇峰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灵机一动,“对箐娘的死,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箐娘虽然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箐娘尤甚。她其实是想要拉着我一起走向跟她一样的绝望,甚至比她更加凄凉的绝望之中的。只是很可惜我足够清醒,看穿了她的用心,为自己找到了出路也明明白白的道出了她的绝路。她的死或许有我的原因,可绝不仅仅是因为我。像她那样的人就像一个得了瘟疫的病人,明明自己已经无药可救却非要挣扎着将她的痛苦传染给其他人,看着别人痛苦与她又有什么好处呢?我只不过没有顺了她的意,她却自己想不通自尽,难道这样也要我心存愧疚吗?”席翠没有看小遗,目光始终停留在南宫宇峰的脸上,“咱们换一下位子,遇上那样的人你会如何?” “那席云剑呢?你就不难过吗?” “至于席云剑……我想通了。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以他的身份,别说是一个箐娘了就是再有上十个八个别的女人我也没资格干涉,就算他日我跟了他也是一样。这个世上男尊女卑我们已经不平等了,更不论我们的主仆身份。是我想错了,既然想要自由独立的生活下去就不该一味的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男人身上。顺从了男人是我人生的主宰便注定我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必须放弃之前所有的打算,从头规划我的人生。靠着我自己努力的生活下去,再也不去相信哪个男人也不用依靠哪个男人,就靠着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人生。从前的我或许不能,但是现在我完全可以。”席翠喂完汤水,抽出帕子擦了擦他的嘴,“你说我会不会成为夫人那样的女人?不但不用靠着任何人还要尽自己的能力保护身边的人。多好!最好是再找到一个像侯爷那样的男人,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是对夫人却是一心一意,凡事为夫人考虑的细心周全。” “你这样是不是太贪心了?” “你觉得我这算是贪心吗?好像是呢……呵呵……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遇不上我也不会强求,但是若真的叫我遇见了那我定然要紧抓着不放!唉……现在说这些还有点太早了,我的卖身契还要两年半才能拿到手,我现在连个像样的身份都没有呢。现在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全身心的操练自己,争取在卖身契拿到手的时候我堂堂正正的走出那些乱七八糟的高门大院之后能完全自立。” “……”小遗没再问话了。席翠这样的回答根本就适得其反好吗?他原本想引到她说一些软乎话,趁着南宫宇峰装醉达到两人和好的目的,可现在呢?倒让南宫宇峰知道席翠根本不想再找男人这个事实了,天啊,如此下去他何时才能功德圆满啊? 小遗不会看错,南宫宇峰确实没有醉死。他是头晕的厉害,可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听得到席翠说的每一句话。当着醉得不省人事的他席翠不应该撒谎,原来他真的误会了她,可她为什么不能好好解释呢?非要将两个人的关系搞成这样?还有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要不靠男人,靠着自己生活?是想说男人都靠不住吗?难道就因为席云剑找了箐娘?难道她还想要席云剑那样身份的男人此生只有她一个女人不成?什么夫人侯爷的,说的就是淮安侯吧?天底下就那么一个淮安侯!更何况就她一个小丫鬟哪里来的这份心思?竟然也敢肖像这样的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大营里镇守的人数果然越来越少,孙老将军在第三天也出征了,南宫宇峰虽然是留下来最后出征的,却也接到命令明日就该出发了。王少岩找到来时那名副将,让他召集他的人手也准备出发。南宫宇峰为他补齐了来时的一千人,给他们换了马匹,备好了粮草,还将一副完整的地图给了他们。 他要操练兵将就不为他们送行了。 来的时候粮草辎重行军缓慢,回去的时候两手空空,自然能快马加鞭,胡彪也被他收拾了,他们回去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麻烦。南宫宇峰觉得席翠这个丫头太危险了,他还是少见为妙,干脆连王少岩也不去送了。 席翠离开的第二天丑时未到,南宫宇峰正在集合军队准备拔营出发之时,一阵紧急的马蹄声纷沓而至,席云剑老远就扯着沙哑的嗓音喊,“宇峰!席翠可还在?” 南宫宇峰尚未来得及回答,他已经下马跑到他面前,拉着南宫宇峰的肩膀,“席翠在哪里?我刚攻破城池连老将军都没见就快马加鞭赶来,她可有等着我?”他的双眼满是血丝,眼眶深黑,下巴的胡茬也没有修理,显得既疲乏又狼狈不堪。看着他身上和着灰尘与血浆的战袍,果真是一下战场就怕跑回来了……要怎么跟他说呢? 看南宫宇峰的脸色席云剑终于平复下来自己的情绪,伸手接过下属递上的一碗水,大口喝了,然后将碗摔了个粉粹,“她还是走了……到底是见不到了……” 南宫宇峰扶着他坐在一边休息,命人备好膳食送来,他一定是什么都没吃。 南宫宇峰说起了箐娘的死,还说到席翠在他装醉时所说的话。席云剑静静的听着,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吃饭,面色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波澜。 他吃完,他也说完了。 席云剑站起来,整整衣服,叹息一声,“幸好,她没有真的对我用情……也好,至少我不曾伤了她……” “你在说什么呢?”南宫宇峰坐在一边,他要看清席云剑的脸只能仰着头,这样子他很不舒服,于是他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是很喜欢那个丫头吗?怎么听你的意思知道她骗了你,你非但不生气,反而很庆幸!你怎么回事?” “你不也在庆幸吗?其实你也很喜欢席翠吧?”席云剑笑得很坦然,看着南宫宇峰的眼神依旧是兄弟一般,“若是我想将她托付与你,你可能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伤害更不会伤害她,让她用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只要你答应,我自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报答。”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南宫宇峰转身想走,却被席云剑拉住。 “你先别想着逃避或者拒绝,我们是兄弟永远都是。席翠从来都不是我的,以后我恐怕更加没有机会照顾她了,你考虑一下。”席云剑说完先他一步离开,他必须尽快赶回去,否则让人发现他私自回营少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走到半路,他从怀中掏出段三叫席亮送来的信,这里面记载着段三跟着席翠之后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她最终还是被牵连进了这场纠缠不清的仇恨里。席云剑很想给席翠找一个更好的出路,除了南宫宇峰他想不到别人,南宫宇峰顾及的是他们的兄弟之情,他知道,有这么好一个兄弟,他知足了。好在南宫宇峰心里也有席翠这件事一定要促成。 他一边想,一边快马加鞭,披风随风而起,他高高伸出手,将手里的信件碾成碎末,一路飞奔一路飘散,白色的碎片映衬在黑色披风后面,形成一段绝美的风景…… 这是一场无可奈何的擦身而过,却也是让席翠永远的错过了这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男人的一次值得扼腕的离别。席翠在之后的许多年里都对他明明口中对自己念念不忘却依旧能亲近箐娘这样的女人这样的行为,深深不解,却不知是此次的错过让她失去了最后了解他的机会。让这样一个误会隔阂在两个人之间渐渐成了一堵墙,看不见却推不倒的墙。 回来的路上就显得出奇的一帆风顺,不到半月的时间席翠他们就回了京城。 可回来才知道一切都变了。 淮安候府先是因为通敌叛国被查封,紧接着又遭遇一场大火将里面的上百口人全数烧死,包括被软禁于府中的侯爷和卧病在床的侯夫人。 淮安侯之所以被认定为通敌叛国是因为其子席云剑在西南边境的战场上突然临阵倒戈,杀害了我军主将孙老将军,导致原本势如破竹的大夏军队忽然群龙无首,节节败退,亏得礼王世子南宫宇峰临危受命,重整旗鼓大力反扑,再加上平南侯全力协助才得以稳住局势。席云剑也被平南侯所杀。 如今南宫宇峰正与平南侯联合起来,准备全面改变策略,与敌军做最后一战。 孙家上下长跪于正阳殿前要求皇帝位孙老将军报仇,将通敌叛国的淮安侯余孽都彻底清除干净。如今淮安侯府所谓的余孽还有谁?不用想也知道就剩下芸婷了。他们没办法到王家去找芸婷,只能用这种方式,用皇帝逼着王家交人。 王少岩刚刚从西南回来是立了功的,皇帝如今又有意提拔望家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做出逼王少岩休妻这样的事呢。可西南战场战事紧张,孙老将军尸骨未寒,若他全然不顾孙家人的脸面,恐怕会让他在军中的威信扫地。那么他之前千里送军资的举动也会成为一场有名无实的闹剧。 没有一个新皇帝愿意自己落下如此名声,更不用说像周祺泰这样标榜盛世明君的皇帝了。 他压着这件事其实一直在等王少岩回来,他要王少岩明白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是有心维护他的,发生这种事他作为皇帝也是无能为力的。 王少岩从宫里出来并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一家茶楼。他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冷静的想想该怎么办。要他为了王家放弃芸婷,看着芸婷去死他做不到。且不说这件事发生之后,世人会如何看待他王少岩,芸婷到底是救过自己命的,就是他自己的良心也无法原谅自己。想起当初侯夫人的嘱托,原来这一切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了,可是她为何就这般断定王家一定能保住芸婷的性命? 他喝了三壶茶都没想出解决的办法,于是他想到了席翠,还有吴嬷嬷,既然侯夫人断定王家可以救芸婷那么如何救她一定知道。可惜夫人已死,但是最了解夫人的人却还在,席翠跟吴嬷嬷一定知道。 他迫不及待的回了家,芸婷依旧若无其事的午睡,席翠守在身边,瑞娘在跟席翠说着什么事情。吴嬷嬷却不在。 王少岩转身去了后院,吴嬷嬷也不在。 他看到了齐妈妈,问过才知道,吴嬷嬷去了宁居。 宁军!王少岩眼前一亮!老太太手里有丹书铁卷!这个东西不就是一面免死金牌吗?只要老太太肯出手,芸婷必然得救。看来吴嬷嬷早就想到了,所以她才去了宁居不是吗? 于是王少岩马不停蹄,来到宁居。 吴嬷嬷跪在院子当中央,身子已经摇摇欲坠,看样子已经跪了不少时辰了。老太太的房门依旧紧闭,就连一个守门的丫头都没有。 王少岩过去看了看吴嬷嬷,人已经半昏迷了,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求老太太救救我家小姐…… 他没有出手扶吴嬷嬷起来,而是直接推开了房门。 齐妈妈站在里面,似乎正在着急的转圈圈,听到门响吓了一跳,见是王少岩这才松了一口气。 “齐妈妈,祖母可在?”王少岩开口询问。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起伏来。 齐妈妈指指里面,不时有敲打木鱼的声音传出来。 王少岩对木妈妈点点头,自己走了进去。 老太太一身素衣正跪在蒲团之上,闭着眼睛,口中振振有词的念着经文,粗糙的手指捏着檀木制成的木鱼锤,一声一声的敲打在木鱼上面,发出清脆而低沉的响声。旁边燃着几支香,烟雾缭绕的到颇有几分禅意。 可见死不救的铁石心肠,真的光凭着念念咒菩萨就会搭救于你吗?王少岩心里忍不住冷哼,他想过老太太不会轻易出手相救,可明明能救却不救还非要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来,这让王少岩内心一阵厌恶。 听到有人进来老太太停下手里的活,睁开眼睛看了看。什么也没说,起身,整了整衣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然后指了指王少岩身后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 王少岩顺从的坐下,等着老太太开口,这个时候,老太太若是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他就真的没什么话可说了。 谁知老太太,竟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无情,还恨虚伪?” 被人一眼看穿心事并且直言不讳的说出来,就是再淡定的人也该坐不住了,王少岩此刻就是如此,她也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事如坐针毡。 老太太接着说,“我知道你们都想我拿出丹书铁卷救芸婷。说实话,芸婷虽然是那样子的人,可她待我这个老婆子却是真心的,我很喜欢这个孩子。若是她死了我也会很难过,可是我不是不想救而是不能救。” “战场上的事我没看到,自然不方便评论,可是你去过了,到底怎么个情况你心里该有个数。孙将军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可是不是席云剑杀的我就更加不知道了!但是有一件事我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那就是只要坐上皇位的人是当今皇上,只要劳家的势力还在,淮安侯府就必须死的干干净净,至于为什么,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王家在这个时候根本不能与劳家为敌就好,我这一辈子做所有的事都是为了劳家,不可能临到死却让劳家陷入险地。总之我不会救芸婷,哪怕是她死了你们恨我要我跟着她陪葬,我也答应,但是绝对不要奢望我会出手救她!” 她说完准备回去内间,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王少岩说,“外面那个吴嬷嬷你叫她回去吧,告诉她没用的。不是我不救,而是不能救。” 说完径直去了内间,齐妈妈赶紧跟上。 王少岩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就必须要离开了,他想说什么老太太都知道每一句话都将他赌的死死的。 难道就这样放弃救芸婷的希望吗?老太太明显的话里有话,她似乎在隐藏一个很重要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事关皇帝,还关系着淮安侯府……(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救芸婷1 这一个月来京城发生的那些事情,席翠他们一进京便知道了,她倒不是不着急芸婷的生死,而是想看清楚王家尤其是王少岩的表现。吴嬷嬷说了王家有丹书铁卷要救芸婷轻而易举,可一个痴傻的媳妇是不是值得用那么精贵的丹书铁卷来换,搁到任何人家怕都会垫一垫吧。她就是要看看王家会不会救,什么时候救。 王家尤其是王少岩的态度直接关系到她将来会如何处理芸婷的身家财产。吴嬷嬷斩钉截铁的说老太太一定会救芸婷,是不是真的待吴嬷嬷回来就可见分晓了。 席翠一回来就找瑞娘了解了万象铺子管理革新的情况,知道一切进展顺利,这一个多月来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个月历皇帝果真进行了选秀,琳琅阁因此大赚一笔。还有重新回到张勋手里的锦衣阁也是趁此机会大展拳脚,之前先皇驾崩的颓势几乎一扫而光。 这对于席翠而言是个好事。王家虽然有权却没有钱,可他们需要钱,席翠只有拿着钱找老太太谈才能有足够的筹码。老太太是什么人她早就看清楚了,她或许会有一般老太太的通病那就是渴望亲情,可老太太心里却死死的把握住了她的底线那就是王家!只要是对王家有利的,甚至是只要无害她完全不会吝啬给予关怀照顾,可一旦危及到王家她就会竖起所有的锋芒临阵以待,决不允许任何损害王家利益的事情发生。 从她肯将自己的亲孙女王少菊送进宫就能看出来。明明已经提前知会他们了,为何王少菊还会进宫?王少菊的心里明明就是属意那个她惦念许久的作画书生的,如何会心甘情愿的就进了宫?这里面要说没有老太太的手笔说出去都没人信。 找老太太办事情你首先手里必须有东西是她需要的,只有你的东西足够打动她才能从她手里拿到你想要的,否则一切勿谈。 果然吴嬷嬷是被王少岩找人抬回来的。 席翠安顿好芸婷,就一直在吴嬷嬷的房间伺候。吴嬷嬷醒来之后看了看自己身在何处,顿时脸色铁青,用力锤着手边的床褥,恨恨得道,“王李氏果然心硬如铁!到这个时候她居然能够袖手旁观!她难道不知道,侯府会有今天是因为什么吗?她怎能如此心安?” “吴嬷嬷何必如此,她不救咱们想办法叫她救不就好了,何必如此动气?”席翠一边扶着吴嬷嬷的身子让她起来,一边端起旁边的碗,用勺子搅了搅里面的汤,“您先喝口汤养养体力。” “你有办法?”吴嬷嬷看着席翠送到嘴边的汤勺,却没有张嘴,反而用手挡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席翠。 “办法当然有不过吴嬷嬷还是先把汤喝了吧。”席翠说着又要喂汤。 吴嬷嬷拗不过,只好自己端着汤碗。 她等着席翠开口,却不想席翠在等她解释为何会笃定老太太会愿意出手帮忙。还有刚才吴嬷嬷说的那几句话,她称呼老太太为王李氏,语气里也满含恨意,又提到了侯府,难道侯府遭难与老太太有关? 就在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吴嬷嬷心里的秘密的时候,小遗出现了。 席翠突然发现自从上次离京开始小遗是越来越乖巧听话了,总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吴嬷嬷虽然等着席翠的对策,可心里却还在纠结王李氏的绝情。她想不通,当初她刻意将全部事情坦然相告,那就是已经产生悔意了啊,却为何在这个时候选择袖手旁观?难道最近这段时间她对芸婷的关心都是假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老女人也太可怕了,她怎么能够隐藏的如此之深?可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吴嬷嬷忽然想明白了,老太太明明知道皇帝不是先皇骨肉,名不正言不顺做了皇帝居然还愿意将自己的亲孙女送进宫,可不就足以说明老太太之心很了吗?她又凭什么要她为自家小姐舍弃守护多年的丹书铁卷? 小遗将吴嬷嬷的心事说给席翠听的时候席翠正要伸手接吴嬷嬷递过来的汤碗,可当她知道皇帝并非先皇亲生的时候,险些惊慌失措将碗打破。好在吴嬷嬷反应快接了一下,不然汤汤水水的弄到床上就麻烦了。 可是为何皇帝会不是先皇骨肉呢?既然如此先皇又怎么能立他为太子?更奇怪的是老太太怎么会知道在这件事?吴嬷嬷居然也知道,还跟侯府有关系?联想到之前夫人的反常,夫人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吧,所以才知道侯府躲不过去,只好给小姐找到王家这样的靠山。可当时先皇明明还在,为何夫人不叫侯爷告诉先皇这个秘密,废了太子呢?为何她想到的办法只是牺牲侯府保全小姐?如今连席云剑也难逃一死,侯府算是彻底完了…… 吴嬷嬷推了推席翠,问她究竟想到用什么办法逼着老太太出手。席翠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的办法远不如吴嬷嬷心里的秘密来的震撼,若是能知道全部真相,老太太想不出手都难了。 于是她试探性的问问吴嬷嬷,“还是默默你先告诉我,为何会说侯府会有今天因为什么原因老太太心里清楚。我看嬷嬷刚才说话的语气,对老太太可是充满了恨意呢。” 吴嬷嬷瞥了席翠一眼,低下头,开始思索着该怎么回答席翠了。却不知席翠要的正是她这样,因为只要她想这件事小遗就会看到她的想法,然后告诉自己。 吴嬷嬷心里开始权衡王李氏当年与先皇合谋下毒害死太子生母齐氏,让自己的女儿王皇后顶替了齐氏的位子,却对太子本就是劳国舅之子的身份闭口不提。先皇明知劳家对付侯府是为了太子的身份,还有替齐氏报仇,却非但不帮侯府分辨反而推波助澜任由侯府成为这件事的替罪羊。夫人深知有劳家做靠山太子极有可能荣登大宝,便知劳家定然不会放过侯府,早早便开始着手准备给两个孩子找出路。可她却不知芸婷嫁入的王家才是当年的始作俑者,老太太明明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却依旧不肯出手相救,她这是要看着侯府替他王家赔上满门啊!侯府并不欠王家什么,王家怎可如此欺人太甚?她怎能不气?如何不恨?若真将她逼急了她宁愿与王家来个鱼死网破,保不住芸婷也要她王家全都给芸婷陪葬!可惜她不能,夫人说了尽全力保护芸婷即可,实在是保不住了也不能连累王家,更不能做出祸国殃民的大错之事。这是一场冤孽,侯府既然已经认下了便就此了结了最好,天下刚刚从战乱之中走出来断没有因为他们几人的私仇而再度陷入战火之中的道理。夫人心怀天下,可皇帝们却做了什么?先皇知道夫人富甲天下之后抢走了夫人一半的产业,新皇帝将夫人侯爷杀了不说还要将席家满门抄斩,连已经出嫁的痴傻小姐都不放过。这是什么样的道理? 她越想越气,越生气就越不知道该怎样跟席翠说才能骗过她不受怀疑。却不知席翠早已通过小遗知道了一切。 忽然席翠站起来,将手里的碗直接扔在地上,汤汤水水的洒了一地,席翠却看也不看,直接踩着汤水就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席翠大口的呼吸,用力的顺服自己的胸口,这口气始终咽不下去!有点恶心,有些疼,就像是什么东西别在胸口,让她无法呼吸。 王少岩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席翠一边张着嘴呼吸,一边擦着眼泪。他以为是吴嬷嬷怎么了,赶紧加快了脚步,跟在他后面的大夫也是心里一颤。小厮找到医馆的时候说不怎么严重啊! 忘了介绍,医馆其实也是夫人的,现在在席翠手里。这个大夫是医馆里的老人自然知道席翠的身份,他上次听掌柜的说起席翠的时候还是一脸的崇拜,说的席翠多了不起,那气势都快不亚于夫人了,可这次见到马上郁闷了。席翠抹着眼泪站在门口,分明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黄毛丫头嘛。 席翠不知为何看见王家的人都会反感,甚至与眼前的王少岩也让她极度的不舒服起来。可是她不能就这么算了,芸婷还要救,她必须拿到老太太的东西。 大夫进去之后发现吴嬷嬷好好的靠在床上,身体明显的很好,根本用不着看大夫。可大老远跑来了他还是给吴嬷嬷把了把脉。 王少岩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碎碗,看吴嬷嬷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没散去,猜想这个碗该是席翠打破的。什么事让席翠发这么大的脾气呢?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跟吴嬷嬷精诚团结一起想办法救芸婷吗?怎么还会在吴嬷嬷去求了老太太之后跟吴嬷嬷发脾气?这个席翠真的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找人将里面收拾了。王少岩已经看不到席翠的影子了。 大夫走后,席翠出现在芸婷的房间,此时芸婷已经睡醒了,嚷嚷着要吃东西。席翠笑嘻嘻的给她准备吃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哭过的痕迹。 见王少岩进来,席翠开始给芸婷讲这些日子她去了西南的情况,还故意说起了席云剑。她说席云剑如今当上了大将军,拿了很多战功,说不定很快就能封侯了,到时候席家就是两个侯爷,芸婷的父亲兄长都是侯爷。只是席云剑可能要镇守边关,短时间内是不能回京了,他还说要将侯爷跟夫人一起接到自己的府上去住,所以京城的侯府没了,芸婷恐怕见不到侯爷跟夫人了。 芸婷听了当然不高兴,缠着要席翠带她去西南找他们。席翠哄着她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最后承诺等王少岩不忙的时候带着芸婷去,因为只有她们两个女人在路上不安全。芸婷这才作罢。 王少岩很感激席翠帮忙圆了这个慌,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芸婷说。 席翠却小声将他叫出来,两个人去了书房。 这是席翠第一次这样板着脸面无表情的跟王少岩说话,她甚至看都不曾看过他一眼,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这种感觉让王少岩很不舒服,他终于发现席翠虽然身份上是个奴婢可骨子里却很高傲,不管什么人一旦得罪了她,那她的报复将会让你浑身不自在。 进了书房,席翠恭敬的站在王少岩身前,低着头,看似恭顺有礼,实际上王少岩心里清楚席翠是根本不愿意看见自己的脸。 “什么事你可以说了。”王少岩就是再不舒服也不至于会向她一个奴才低头,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你答应过夫人会善待小姐,此生不休妻,无平妻。”席翠说完就跪下,“奴婢知道这么说话没得失了规矩,可为了小姐奴婢还是要说。如今只有老太太能救小姐了,可老太太宁愿您休妻再娶落人口实也不愿出手相救。奴婢想了想,老太太最在乎的无外乎是王家,可王家现在的希望全寄予姑爷您一人身上,奴婢斗胆清姑爷念在小姐的救命之恩,将当时您给夫人的承诺加盖印章写于纸上,交于奴婢。奴婢只有拿着这张纸与老太太谈才有说服老太太的希望。”说完她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你以为拿着区区一张纸老太太就会让步吗?我近日去找过她了,你看见了吴嬷嬷都跪了好几个时辰,最后还不是一样?”王少岩想将席翠拉起来,最近这一个月里他们朝夕相对,偶尔谈天说地畅聊至深夜,他早已习惯了席翠同自己随便自然的说话,可今日席翠这样又是下跪又是自称奴婢的明显就是刻意的疏远。他不喜欢席翠疏远自己,明明两个人已经很亲近了却要遭到对方突然的排斥,不管是谁都会难过吧。 席翠由着他拉起来,依旧低着头,“行不行你叫奴婢去试一试可好?事关小姐的性命,哪怕有一丝机会,奴婢都要去试一试。” “可是我写这个东西跟老太太愿不愿意救芸婷这有关系吗?”王少岩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已经到了书案后面,撑开纸用镇纸压住,润了润笔开始写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身体会不自觉的去服从席翠的安排。好像一开始是他总是哄不好芸婷,席翠便教他如何做,他照着她说的去做。后来是席翠说出了夫人对自己的产业做出的安排,他看着瑞娘,段三,甚至是吴嬷嬷都照着席翠说的做,于是他也这么做了。于是便有了后来张勋面圣一事,再后来就是此次西行,一路上席翠与众人说说笑笑,可言谈之间总会说出许多寓意深刻的言语来。 他们这一路烤野兔遭遇狼群,甚至是在几乎全军覆没的边缘,他在做每个关键的决定之前似乎都会不自觉的看向席翠。 这世上有些人,是注定要成为与众不同的人的,一旦她们内心的力量被唤醒,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会震慑他人,此时人们总是注意不到她的身份,男女,出身几何,而只是单纯的愿意听这个“人”的话。席翠便是这样的人,至少现在的王少岩正在被她这样吸引。 写好之后,王少岩将墨迹吹干递给席翠。 席翠看了看,点点头,对王少岩回了礼便转身出了书房。她拿着那张纸直接来到老太太的宁居。 在门口她停下来,此刻她必须停下来。因为只要一想到老太太的所作所为她就会忍不住怒火中烧,若不停下来安抚自己的情绪,她怕她一见到老太太便会破口大骂。 感觉差不多了,她拍拍胸口走了进去。 木妈妈见是席翠,猜到了她的来意,尴尬的笑了笑,指指里面。 老太太好像还在午睡。 她倒还能睡得着!席翠心里愤懑。可脸上还是笑得很恭顺,递给木妈妈一包碎银子,央求木妈妈通报一声。 木妈妈笑了笑,将银子放在手里捏了半天才收起来。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收席翠的银子,老太太知道了肯定不高兴,可是她实在是没办法,家里儿媳妇马上要临盆了,急需用钱。王家自从发生刘家兄妹一事之后,境况大不如前,下人们的月钱发下来都紧紧张张,更别说赏钱了。可像她这样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穿的用的那都得照看老太太的脸面,花销自然大些也习惯了,之前有老太太隔三差五的赏钱不觉得怎样,如今老太太自己手里都没几个钱了哪里还有闲钱赏给下人,连带着她也拮据的很。 这种情况席翠在离开之前就已经想到了,王家父子在朝堂上看似风光,可后宅之中没有一个会管家的女人,刘氏只会敛财却不懂经营,之前就被刘家搜刮去不少,更别说后来到了玉姨娘手里变成什么情况了。老太太虽然有些本事可她到底年事过高了,根本有心无力。王家需要钱,老太太心里一定清楚,可芸婷有钱老太太又知不知道呢?她想要用钱来找老太太谈,可万一老太太早就知道了芸婷的身家她会不会早就有了别的打算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救芸婷2 席翠知道王家需要钱,可老太太又岂会不知?但是老太太更坚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保住王家不在此刻往老家的刀口上撞,日后王家还愁没钱吗?芸婷是个好孩子,而且有钱,可劳家留她不得,王家为了她与劳家对着干,到最后还不是抱着她和她的钱一起死? 虽然她这么做是有些忘恩负义,可是在这个世上恩义这东西从来都只有愚蠢耿直的傻子才会奉若神明,而他们到最后被记住的又有几个?相反那些被万世称颂的重情重义之士身上所具有的无非都是不择手段上位之后,往自己身上装点那些个冠冕堂皇的高贵伪装罢了。 卑鄙无耻并不代表就是错的,在争权夺利的权贵之间,只有最后留下性命并且功成名就之后才能最后根据成王败寇书写对错是非。老太太同情侯府,却不会因此愧疚,他们又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是他们自己选择了放弃,怨不得别人。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嘴上低声念着佛经,心里却在反复咀嚼这样的一番道理,终于她找到了结论,无论如何为了王家她没错。侯府有今天并不是她造成了,先皇,劳家都有责任,甚至比她责任更大。再说了她后来就去了寺庙,对侯府的事根本一无所知,到最后知道的时候一切早已成为定局了。 想着想着她心里舒服了许多,然后翻身坐了起来。 木妈妈刚好进来,见她已经醒了赶紧上前帮忙穿衣服,整理头发。看老太太气色似乎不错,木妈妈心一横,悄声说道,“老太太,席翠来了,在外面候着,您看见不见……” 老太太原本含着笑意的脸骤然冷却,嗓音一沉,“叫她进来吧,看看她说什么再说。” 木妈妈应了声,对身后跟着的小丫头点点头,小丫头退出去将席翠带了进来。 席翠进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了一边的软塌上。木妈妈捧着热茶在一边伺候着。 席翠行完礼低着头站在原地,静静的平复自己的呼吸。待心绪稳定之后,席翠见老太太还没开口,便笑着抬头,笑靥如花完全看不出一丝怨恨,“奴婢这次去了这么久一路上着急赶路没能给老太太带什么特产之类的物件回来,怕老太太日后见了怪罪,这不亲自上来给老太太先禀报一声,咱们这次可是凶险万分,老太太您慈悲可千万别念叨奴婢啊。” “你这丫头,嘴巴还是一样能说会道的。知道我喜欢你,便借着这个在我这里卖乖。少岩已经来过了,可你们这一路上发生的事他设么都没跟我说,要不你跟我讲讲。”老太太见她并没有说芸婷的事便干脆顺着她的杆往上爬,她想看看席翠到底要说什么。走之前,她将自己的意思已经让木妈妈很直白的告诉了吴嬷嬷,可吴嬷嬷转身就去找少岩还要少岩将席翠送去西南找席云剑。虽然最后还是给了少岩与她一起去的机会,可少岩回来之后两人之间也并没有表现的多么亲近。 之前席翠对她的刻意亲近总是表现的很淡漠,可今日却明显是在套近乎,莫非是想答应自己跟了王少岩以此换取芸婷的性命?若是如此,她席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虽然她很有本事,很聪明,可天底下聪明的女人不止她一个,但是她的王家可就这么一个! “老太太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何姑爷没心思给您讲咱们这一路上的见闻吗?姑爷今日可是心事重重呢。”席翠不等老太太插话接着说道,“咱们一进京皇上就找了姑爷进宫,回来之后姑爷就开始长吁短叹。听说皇上要姑爷休了咱们少夫人,好在不动王家的情况下将少夫人株连,以平孙家的怨恨。可咱们姑爷却是万万不能的,且不说咱们姑爷与少夫人鹣鲽情深,姑爷在回门的时候还亲口答应了夫人日后少夫人在王家,王家对少夫人不休妻,无平妻,保安康。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姑爷甚至将这一承诺白纸黑字写下来,加盖印鉴交由席翠保管,席翠今儿就带着来了,给老太太您看看,咱们姑爷可真是个情深义重的好儿郎!明日奴婢就去找人装裱了挂在咱们露居的正厅也让孙家的人看看,王家可不会由着他们得寸进尺,王家少夫人的命可不是他们随便就能要的,皇帝开口了也不行!” “你……你,真拿来了?少岩也答应让你装裱了?”老太太看着席翠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真的拿去装裱,一旦此事传出,王家就等于是将态度明确了,得罪的不仅仅是孙家,劳家,更要伤了皇帝的面子!这皇帝前脚找少岩说话,后脚王家就挂上这么一副牌匾可不是明晃晃的打皇帝的脸吗? 席翠将纸张展开,自己拿着给老太太看,却没有双手奉上的意思,见老太太陷入沉思,席翠又开口说,“吴嬷嬷知道这件事之后非要拦着奴婢,说是此时关系重大,还是先到老太太这里来一趟,让您参详参详,拒绝皇帝又不伤君臣之谊的法子老太太说不定就有,若是能用别的办法解决咱们自然高兴,可万一没别的法子了,为了姑爷的名声还有少夫人的性命,咱们只能这么干了!吴嬷嬷说话很奇怪,居然说什么皇帝也不见得就真的能把少夫人怎样,逼不得已的时候她还有办法。我看吴嬷嬷说这话的时候有点鱼死网破的意思,心里难免担心,于是赶紧就来您这边跟您商量来了。” 老太太您最好听明白了,您要是真敢放任不管,咱们可就是挂匾额在前,桶天破地在后,要真到了那个时候看你还要如何保全王家? 木妈妈一直在一边伺候着,席翠这脸上挂着笑,话里却藏着刀,一刀一刀的刺过来,根本就是要把老太太往绝路上逼呀。她跟了老太太这么多年,见识过老太太的手段,如今却眼看着老太太被一个小丫鬟逼的节节败退心里多少有些凄凉。若不是为了王家父子,老太太何至于有今天? 老太太心里很乱,她的思路一直被席翠牵引着,先是担心她真的将那几个字拿去装裱,可是还没想到阻止她的最简单有效的法子,又被她牵引着担心吴嬷嬷会不会把那个惊天的大秘密说出去。一旦她真的说出去了,王家就彻底完了就算她手里的丹书铁卷能救下王家一家性命可失去一切的王家是她更不愿意看到的。她怎么就没想到吴嬷嬷会有鱼死网破的想法呢?是啊,芸婷一旦没了,吴嬷嬷凭什么还要守着这个秘密保住王家?侯府已经死光了,她现在之所以巴巴的求自己而不是将这件事挑开了说,无非就是想着芸婷还能活。难道她就真的非要救芸婷不可吗?可是一旦她真的拿出丹书铁卷救了芸婷,必然得罪劳家,得罪了劳家王家还是一样前途堪忧…… “老太太您是不是真的有法子救咱们少夫人啊?要是真有法子,您可就是咱们的大恩人,奴婢还有吴嬷嬷定当铭记您的大恩大德,为王家当牛做马以报答您的恩情。还有奴婢还得告诉您,咱们夫人之前留给少夫人一大笔产业,目前就在奴婢手里管着,老太太您放心,只要少夫人在王家,少夫人的东西自然就是王家的东西,奴婢等一定对王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话可就说到这了,救了芸婷王家还是咱们的主家,那个秘密咱们还为王家守着,如若不然后果可就不是咱们控制得了的了。可也不能逼的老太太太紧,老太太怕的无非就是劳家,可她在这里面似乎有什么误会,这一路上没少听王少岩跟自己谈论时局,虽然大部分都是他在说她在听可有些意思她还是听明白了,不如借此安抚一下老太太,“您要是有什么顾虑,也可以理解。毕竟是要得罪孙家那样的大将之家,咱们王家是文臣,轻易不愿意招惹武将,这一路上文臣武将之间的那些事姑爷也给奴婢讲了不少。但是奴婢却觉得老太太您大可不必担心孙家,莫说是孙家了就算是权势滔天的劳家您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得罪。因为呀皇帝要的就是咱们王家跟劳家对立,姑爷说老爷之前有意交出实权致仕,皇帝却是百般阻挠,强留了老爷,还明里暗里的提拔王家,好几次都让劳国舅很是难看。姑爷还说在皇帝这样刻意的偏袒之下王家早就已经成为劳家最大的对手了,若是王家能顺着皇帝的意思跟劳家对着干后面还有皇帝撑着,可一旦咱们小心翼翼的讨好劳家皇帝可就不高兴了。真到了那个时候,皇帝踩,劳家打,咱们王家才是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搞不好还要连累宫里的太后跟菊妃。(少菊进宫直接被封了菊妃。)” 老太太听完这些话才真的有了一种被醍醐灌顶的感觉。自己这些日子病着,外面的事大多都是下人们从外面听来的,王尚书几乎不来宁居与她说话,她对朝事知之甚少,只是但凭自己的猜测。她想着皇帝明明是劳国舅之子却继承了先皇的天下,王皇后无论知不知道这件事都无法改变她虽贵为太后却没有实权的事实。 王家已经失去了可以倚仗的太后,又没有兵权在手,劳家此刻定然权倾朝野,那么曾经站在最高处的王家必然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现在王家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光。可她却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皇帝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的时候他作为皇帝绝对不会允许劳家一家独大,而放眼朝堂之上最适合扶起来与劳家分庭抗礼的似乎只有王家,况且自古以来便是文臣武将相辅相成却又相互制约,王家刚还是文臣,所以皇帝必然要扶持王家。而一旦皇帝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为了皇位他究竟会不会认了劳国舅这个亲爹更是不得而知,自古帝王有几个将亲情看重的? 所以劳家其实根本不可怕,他们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若王家能将扳倒劳家的功劳拿下那将是不世之功,到那个时候王家的权势又岂是今日可以想象的? 她怎能犯了这样的错误,险些酿成大错!此时她拿出丹书铁卷救了芸婷既为王家为少岩博得好名声,更能不伤皇帝脸面,就算是得罪劳家又如何她要的便是得罪劳家。 老太太越想越激动,干脆站起来,拄着拐杖在房间来回走动。席翠早已将手中的纸张收好,躬身站着,看老太太的样子应该已经改变注意了。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再做逗留的意义了。于是在老太太转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侧身挡了挡,弯腰对老太太行礼,“奴婢今儿的话说的有些多了,求老太太别怪罪,这都是为了咱们少夫人……老太太您要不先想想,奴婢这就去找人装裱这几个字去。”说着就要走。 老太太哪里能这么放她走,她这个时候还装裱什么字啊?芸婷她已经愿意救了,岂能让她再做这些得罪皇帝的事。 于是老太太一把将她拉住,沉着脸,“你这丫头怎的这么沉不住气?我可是说过不救你家少夫人了?芸婷那孩子我喜欢的很,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你且去将少岩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席翠忙应声,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 王少岩正在与芸婷说话,强颜欢笑的样子。 席翠笑着跑进来,一进来就用力抱紧芸婷,声音略带兴奋甚至有些沙哑,“好了,你得救了,终于将你救下了……” 芸婷手里还拿着一本字帖在临摹,被席翠这么一拉扯笔掉到了地上,墨汁撒了一地,可她见席翠这么高兴也没将她推开,干脆放下字帖,两只手也抱紧了席翠,这还是席翠第一次这么激动的抱自己呢。 席翠的脸从芸婷的肩膀上抬起来,看着王少岩,“姑爷,老太太叫您过去,说是有事情要跟您说。” 看席翠的样子,老太太定是已经答应救芸婷了。 他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宁居跑去,一路上他又是兴奋又是惊叹,席翠是如何说服老太太的?他在老太太跟前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挡了回来,怎么席翠就有这种本事?他终于发现席翠是个充满神奇力量的女人,同时更为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而庆幸不已。 进了宁居,老太太已经在正堂等着了,她换了衣服。此时的老太太一身华服,斑白的华发挽成了端庄的牡丹髻,金色的鸾凤展翅步摇插于发间,红宝石装点的足金头面闪闪发光,借着灯光可以看出来,老太太今日还上了妆,脸上擦了脂粉。自从将老太太从寺庙接回,她就整日里素装淡裹,吃斋念佛的,这还是第一次见老太太如此雍容华贵的打扮,如今看来颇有几分二品诰命夫人的气度。 见王少岩进来,老太太即刻站起来,由木妈妈扶着走在前面,王少岩跟在身后。几人很快来到了王家后院供奉祖宗灵位的香苑。 原来是要来这里,难怪这个时辰老太太还要仔细装扮了自己才肯动身。王少岩站在香苑门口随即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摸摸鬓角的头发确定没有失了仪表这才跟着老太太进去。 香苑常年四季都没什么人来,除了定时有几个下人打扫之外这里感觉不到一丝人气。加之是供奉灵位的地方,冷风吹过都显得比别处多了几分寒气。老太太进了正堂,木妈妈上前点了蜡烛,燃了香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捧着香跪在摆在灵位前的蒲团之上扣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将香插在了香案之上。 然后站在一边,看着王少岩做完她刚才做的一系列动作。 接着老太太出了灵堂迈步走到院子之中的几颗松树跟前,从第一棵树脚下开始迈步大约走了五步停下来,在那个地方做了记号,又转身来到第二棵树下,一样又走了五步在之前做记号的附近又做了一个记号,两个记号相距很近了。紧接着老太太又转身来到第三棵树下,同样的向之前做记号的方向走了五步,停下来,又做了记号。三个记号几乎重叠在一起,老太太量了量,指了指地上,对王少岩说道,“去取工具来,挖开这里。” 王少岩从角房找到一根铁锹,在老太太指的地方开始挖。地上的土早已长了一层青藓,铁锹常年不用有些钝,地面却有点滑开始的时候差点将王少岩闪一跤。 王少岩此刻也顾不得仪态了,用脚踏在铁锹上面使劲往下一铲终于噌的一声刨开了地面。开了口子就比较好办了,下面的泥土没有上面的泥土紧实,王少岩很快就挖到了一个铁盒子。铁锹碰在盒子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赶紧丢开铁锹,蹲下来,拥有刨土。(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救芸婷3 盒子长约两尺,宽约一尺将半,高半尺,周身雕刻着青龙游云图案,最初以为是铁盒子,从土里挖出来才发现是铜制的,常年被埋在地下铜盒子散发出铜锈特有的味道,捧至灵堂的灯光下一看,盒子周身已经锈迹斑斑,通体生出黑色的一层东西包裹住了原本的样子,有的龙身上的鳞片感觉都看不出来了。 王少岩将盒子放于灵位之前,再次鞠躬叩首,这才打开盒子。 铜锁已经生锈,老太太手里的钥匙已经插不进去了。无奈之下,王少岩只好再将方才使用过的铁锹拿来,用力将锁子砸开。这才得以看到里面的丹书铁券。 丹书铁券果然上面用朱砂书写,可惜封存太久上面的朱砂字迹早已褪化,只剩下清晰可见的字迹的凹痕,不过凭着这些凹痕还是可以认出上面的字。丹书铁券居然真的是玄铁打制,通体乌黑,形似瓦状,厚月寸余,大小刚刚放入铜盒之内。 王少岩没有见过,难免新生好奇,这样的东西难道是要直接抱着去见皇帝吗?书上记载的此物好像是券分左右,一式两份,两券合而为一整体,左券颁发给受券人保存,右券藏入皇家内府,遇到特殊情况,将两券合在一起,以检验真假,防止伪造。 这样的东西也有人能伪造吗?想他这样家中就有此物的也是今日用得着才有幸见上一面,旁人如何伪造? “拿上即刻进宫吧。当着孙家人的面,告诉他们,为难皇上没用,咱们王家保住芸婷靠的是先皇隆恩,皇上再怎么样也不能对先皇不敬!”老太太说完看都没再看铁券一眼便带着木妈妈离开了。 王少岩在她们离开之后赶紧捧着丹书铁券准备进宫,甚至来不及去找王尚书说一声。而此时的王尚书还在自己的书房里左右踱步,这里面的恩恩怨怨他清清楚楚,淮安侯忍辱负重甚至最后不惜家破人亡,一为王家二为朝廷,可如今自己竟然连他唯一的亲生女儿都保不住吗?可老太太的脾气他最清楚,要她拿出铁券来救芸婷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印象中的老太太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连亲生的女儿都能出卖,前几日又亲手将少菊送进了宫,这样的人在她的眼里心里根本就没有亲情可言,要她牺牲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救芸婷,想都别想。 可是他又不能看着芸婷就这样被送出去…… 越想他就越烦,来回走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可他却不知道此刻王少岩已经带着丹书铁券进了宫,芸婷已经得救了。 孙家人果然还在正阳殿外面跪着,见到王少岩随着皇帝过来,以为王家终于妥协了,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演这场戏其实也不是自己心甘情愿,侯府上下百余口人全都死了,孙老将军的仇也算是报了,席云剑不是也已经死了么?留下这个席芸婷根本就是个傻子,死活没有什么意义,他们也不愿赶尽杀绝。可不这么做,劳国舅便会不高兴,他们孙家还有孙老将军的两个儿子,一个孙在尚在劳国舅的军营里,死活就是劳国舅一句话的事。没了孙老将军,孙家在皇帝眼中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他们就算是单纯的为了活着也得好好巴结劳国舅。劳国舅此番要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借着席芸婷的事试探王家的态度。 看来最后还是劳国舅赢了。 他们孙家这步棋算是走对了,日后跟着劳国舅多少还能继续在京城这片地界上混着。 皇帝带着王少岩进去之后便叫他们也进来。 此时孙家人才看清楚皇帝身边的太监跟王少岩手里各抱着一个盒子,样式大小都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王家的盒子略显陈旧一些,太监手里的盒子明显颜色鲜艳,上面的图案也清晰可见。 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在他们起身之后叫两个太监分别拿着两个盒子走到孙家人面前,打开盒子,里面的丹书铁券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当着他们的面,两个太监将铁券合二为一,太监高声念到,“庆和二年,赐丹书铁券于王蒙(王尚书之父),朕以此丹书铁券感念王氏父子忠君为国之心,卿恕三死,子孙一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丹书铁券,传于无穷。” 太监念完,将两个铁券分置两个铜盒之中,放置妥当,加盖,捧起站在一边。 丹书铁券,王家竟然有丹书铁券!孙家人顿时愣在一边,王家已经请出了丹书铁券保席芸婷不死,那他们做什么都成了徒劳。只好悻悻而归,其实这样对他们也是一种解脱,毕竟这样的结局是大家始料未及的,就算是劳国舅怪罪也牵扯不到他们头上。接下来这戏要怎么演,可就与他孙家无关了…… 王少岩离开的时候皇帝命人送行,用他的龙撵供奉着铁券出宫,一路上亲卫护送,一路将王少岩与铁券一起送回了王家。此时天已大黑,可一行人所到之处皆敲锣打鼓示警,搞得街道两旁瞬间灯火通明,一时间这件事迅速传开,不到一夜的功夫京城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王尚书在王少岩进府之前才收到消息,赶忙穿好了官服出门亲迎。他当然不是迎自己的儿子,他迎的是皇帝的亲随还有龙撵上的丹书铁券。虽然已经使用过了,没了免死的效用,可这份皇恩却要他们王家世世代代的供奉着。 很快王家也热闹起来,王尚书尚不知此事为何发生,但是他知道老太太居然拿出丹书铁券救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内心激动了一把。到底是自己的母亲,不管之前的她做过什么错事,只是这么一件好事足以让他有充分的理由原谅她。 送走了皇帝的龙撵和亲卫,王家父子在香苑一直盯着丹书铁券到早朝时分。 他们梳洗了一下便去了朝堂。 劳国舅居然早就在里面等着他们了,看来昨晚的事劳国舅已经知道了。不知道他又该用什么法子为难他们,王家父子心里开始谋划起来。 果然议论了几件大事之后,便说到了西南战事。劳国舅送上捷报,平南侯连下敌国三城,南宫宇峰将敌兵马大元帅斩于马下,铁骑直踏敌国国君所在之大营,令敌国君亲手写下降书,并起誓自此对大夏称主,愿岁岁进贡,世代遵从。平南侯二子因此受伤毁容,此子文武双休,德才兼备,深得平南侯喜爱。为此平南侯请旨留在封地为子治病,此番大军凯旋不能亲见圣颜,恳请皇帝念其一片爱子之心予以宽宥。另外,礼王世子南宫宇峰此次西征居功至伟,平南侯帅西征大军一众将领恳请皇上亲封其为骠骑大将军,授正一品衔。 这是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一场胜仗还赢得如此漂亮,皇帝如何能不龙颜大悦?于是当下着礼部下旨,封南宫宇峰为正一品骠骑大将军。一切册封事宜静等大军回京之后,皇帝亲自主持。 趁着皇帝高兴,劳国舅又说了另一件事。孙老将军的灵柩已经被人提前护送回京,不日即将进城。一提到孙老将军必然要说起淮安侯通敌叛国之事,虽然侯府上下人等皆已命丧大火之中,究竟是畏罪自杀还是以死谢罪,已经无从查证。可孙老将军为席云剑所杀却早已被认定为事实,席家上下皆应被株连。可 可王家却用先帝御赐的丹书铁券救下了席芸婷,虽然她是王家的长媳,可她更是席家的长女。 劳国舅之前一直对皇帝偏袒王家一再忍让,那是他给皇帝面子,可他绝对不会为了给皇帝面子就让旁人以为劳家就此失势了。如今这件事他就是要拿起来做文章,一来看王家是不是真的敢与他劳家撕破脸,二来试探皇帝对王家的底线在哪里。 王尚书看到今时今日的情形,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更加的松了一口气。劳国舅这么做根本就是在帮王家。若此时王家与劳家撕破脸,正好顺了皇帝的意,皇帝自然会更愿意护着王家。而他知道那个惊天秘密的事自然也会被遮掩的毫无破绽,能让劳国舅更加相信那个秘密已经随着淮安侯上下人的死亡永远被埋藏起来,否则若是他王子桓知道皇帝与劳国舅的关系哪里还敢在这个时候跟劳家对着干? 除此之外,劳国舅这么干只会让皇帝更加忌惮于他们劳家,这于日后行事更是其利无穷。 相信劳国舅定然是与目前自己掌管的礼部的那些心腹彻夜长谈过了,看看他身后站着的那些人的脸便知道是一晚上没睡的模样。 于是他静等着他们出招。 果然,劳国舅说完孙将军灵柩一事就有人说起要严惩凶手以慰老将军在天之灵。侯府早已成为一片灰烬凶手也早已烧成焦炭何来严惩之说?他们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席芸婷。 于是有人站出来,说到,“臣昨夜见京城大街小巷灯火通明,好不热闹,问过才知道原来王少岩王大人竟然请出了先帝御赐的丹书铁券进宫请皇上赦了那淮安侯余孽席芸婷的死罪,不知果真有此事啊?王大人?”他这话说着说着就转向了王家父子这边,也对,他总不能这样明火执仗的质问皇帝吧。 王少岩躬身答曰,“确有此事。陛下也已经遵从先帝遗愿,免了我家夫人的罪。” 那人听后直接跪在地上,头磕得咚咚响,接连三个响头磕完,老人家的头上已是血迹斑斑。皇帝看着有些于心不忍,索性将头转向一边,“爱卿有话便说,何苦如此!” “皇上……通敌叛国,等同谋逆,皇上怎可如此轻易便免了她的死罪?为了大夏国的万代基业,老臣就是磕死在朝堂之上也死不足惜。如今孙老将军尸骨未寒,皇上你虽然素来仁爱慈悲,不忍将席家斩尽杀绝,可知那叛臣既然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又岂是会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皇上可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老大人说的几乎要哭了。 劳国舅在一旁满意的点点头,这个老东西果然是一把演戏的好手,待事成之后还是要好好的提拔提拔。 皇帝面色有些为难,“爱卿说得有道理,可朕如何能忤逆先帝呢?你这不是逼着朕背负下不孝的罪名吗?” “皇上当然不能背负这样的罪名。”劳国舅站出来,“先皇赐王家丹书铁券的目的也绝对不是要他们在这个时候用来庇护一个通敌叛国的乱臣贼子!” “劳国舅您这话说的可就有点重了!”王尚书终于开口了,“通敌叛国的人是席云剑,他本人尚且不是淮安侯亲生,区区养子而已。任凭淮安侯他能掐会算定然也没本事知道自己当年的一时心软抱养回来的孩子会是个乱臣贼子!况且他也为此付出代价了,圣旨到达侯府的时候淮安侯府上下无一人开口喊冤,他们以死谢罪的时候也没有一人苟且偷生,这一切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淮安侯本人的悔过之心吗?况且他只是养虎为患而已,便也舍全家以报天下,虽有错却并不至死,却肯以死谢罪足以证明其衷心。再说我们王家的媳妇,席芸婷这个孩子。满朝上下谁人不知道她是个痴傻之人?试问一个痴傻之人如何能通敌叛国?还春风吹又生?胡说八道也该有个限度!别忘了这可是在君前奏对!” 王尚书这几句话让那些人无言以对。 王少岩什么都不用说,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学习。父亲到底是在官场上浸淫多年的人,早已将权术人心看得透彻,对付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方法,他现在会的远远不够。既然如此,他便不用出手,应该像一只潜伏在隐秘处的狮子,耐心的看着别的狮子如何狩猎,然后磨砺自己的爪牙,静待时机,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定要比别的狮子做的更好。 王尚书这是直接与劳国舅对着干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之前的王尚书虽然有皇帝护着可明面上还是对劳国舅能让就让的,可是这个时候他却一步都没让。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先皇在位之时那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王尚书。 没有人知道王尚书其实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时机,若是换做其他任何借口他如此与劳家堂而皇之的对立都会显得太刻意,只有在这件事上不会有任何人能说什么。因为席芸婷是自己的儿媳妇!谁都知道他王子桓恩怨分明,席芸婷一嫁入王家便让他久病在床的儿子越来越康健,如今更是如常人无二,如今她落难王家袖手旁观这是人干的事吗?看着这件事是王尚书主动挑战劳国舅,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是劳国舅咄咄逼人,让王尚书退无可退了才不得已进行反抗的。 与此同时,皇帝也终于看到了王家顺着自己的意思行事。之前做了那么多的努力王家的态度一直都是模棱两可,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被劳家逼到绝境了,只能靠着皇帝这座大山,乖乖的被皇帝拿来当枪使了吧。 “王尚书这么说倒显得咱们这些守着国礼,寸步不敢逾越的老臣欺人太甚了?”又有人站出来,“我朝以礼法治天下,通敌叛国等同谋逆,理应株连九族,这是礼法所言并非我们刻意为难与谁。淮安侯虽然只是席云剑的养父却在九族之内这是事实。况且他究竟是以死谢罪还是畏罪自杀也无从查证,可结果到底是他死了,这件事也只能这样办了。席芸婷虽然痴傻,却撇不开侯府嫡小姐的身份,这也是事实。王尚书先辈受皇恩庇佑得了丹书铁券,你们怎么用旁人无权质疑,你们要救下自己的儿媳妇,这是先皇的恩典,咱们自然要遵从。可是……”此人话锋突转,也跪在地上,“皇上,丹书铁券虽能免死,可自古至今也不是只有他王家用过。所谓免死,除谋反大逆,一切死刑皆免。然免后革爵革薪,不许仍故封,但贷其命耳,这样的免死方能保住先皇初授其之本意。皇上,此淮安侯之罪等同谋逆本不应在免死之列,但念在陛下您金口已开,免了席芸婷的罪责,所谓君无戏言,臣不敢求陛下收回成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臣有事启奏。” 此人王尚书认识而且很熟悉,叫郑涣,他掌管礼部之时就因此人行事过于阴险,城府太深而不予重用,没想到一到了劳国舅身边此人倒越发的显眼了。 “准奏。”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让郑涣得以继续开口。 “臣奏请皇上下旨,要席家得沐天恩而苟活于世之人代替席家上下全族之人亲至城外,迎孙老将军灵柩进京,自入城门起,行三跪九叩之礼谢罪,直至将孙老将军的灵柩安置在灵堂之上。这一路要百姓夹道观看,不得有护卫随行,旁人更不能相帮,不得停歇,不得饮水更不得进食。当然毕竟是王尚书的儿媳妇,如此抛头露面委实不妥,可允其以毡纱遮面。”(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代价 无耻!这根本就是变着法叫芸婷死得更痛苦!王少岩攥紧了拳头,看着郑涣道貌岸然的样子恨不得一拳打上去。 劳国舅更是一脸的得意。这个郑涣他起初并不怎么看重,之所以将他提拔起来完全是因为王尚书看不上他,本着看王尚书笑话的心思将他看不上的人提拔起来用。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能言善辩的,也够狠毒,真真是个识时务的。 人家在向皇帝谏言,皇帝不开口,他纵是心里再有不满也只能等着。所以王尚书并没有直接开口反驳,而是躬身向着高坐在上的皇帝。既然已经做出了投靠皇帝的选择自然要摆出合适的姿态,有时候适当的示弱更能得到身居高位者对自己的信任。 皇帝咳了咳嗓子,盯着郑涣看了许久,“你先起来。”待郑涣起身之后,他才说道,“你也知道那席芸婷是王家的长媳。莫说王家父子如今都是我朝廷重臣,就是寻常人家的妾室怕也受不得如此羞辱吧?” “陛下明鉴,臣绝非刻意与谁为难,实在是孙老将军乃我朝元老,战功显赫,此次挂帅出征带的都是初入战场的少年将军,说句是这些少年人的授业恩师也不为过。此番大军凯旋,孙老将军却遭贼人所害,这些年少气盛的少年将军又岂能善罢甘休?倒不是说他们会对皇上不敬,可心寒还是不可避免的,而这些人之中不乏我大夏不可多得的护国守疆之才,不论二位王大人在乎的是席芸婷的脸面还是为了自家的面子,都不可将其放在忠君二字之前。臣所提之建议或许是辛苦了些,但却是唯一的两全之策。既保住了席芸婷的性命,圆了陛下对二位王大人的关爱之谊,又平了孙家遗孤及归来将士的不忿。席芸婷虽然是要吃些苦头,可有这么一个通敌叛国的兄长还想保住性命难道连些苦头都吃不得了么?还是做王家的媳妇就真的有这么了不起!”郑涣看似句句忠君爱国,实则处处针对王家,他就是要王尚书知道当初你打压的人,如今得了机会便能让你加倍奉还。既然你嫌弃我的心胸狭隘,那我便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睚眦必报。 皇帝觉得再帮着王家说话就有些适得其反了,倒不如顺了他们的意思,以退为进。于是皇帝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朕还是那句话,席芸婷到底是王家的媳妇,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的实在不合适。必须允许其黑纱遮面,任何人不得触碰其将遮面之黑纱,否则立斩!”皇帝说完见郑涣还要说什么赶紧接着说,“此事就此了结无需再议。众卿可有其他事禀报,无事便退朝吧。”说完就要起身退朝了,众朝臣赶紧恭送。 皇帝临走意味深长的看了王尚书一眼。朕可是给了你们机会了,你们可要好好把握。以黑纱遮面,还不许人查看,你们随便找个身子骨好的下人替了席芸婷便好,没人敢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只为找你们王家的晦气。 王尚书投以感激的眼神,算是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散朝之后,王家父子回府,一同去香苑拜祭了祖宗,感谢祖宗保佑能让芸婷得以保命,又一起去宁居给老太太请安,随后才一起到了露居。 可刚一进门就差点没被急匆匆跑出来的小厮给撞倒。见撞到了自己主子,小厮赶紧跪下求饶,问他发生何事,回答却是躲躲闪闪。 两父子不由加快脚步进了露居。 正院居然没人,可后院却很是嘈杂,隐约还有什么人在哭。 王家父子径直来到后院,却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吴嬷嬷的房门口。丫鬟小厮的都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探头,后面的拼命往前面挤,前面的使劲往跟前凑。可这些人当中,没有看到席翠,齐妈妈更没有芸婷。 “都在看什么呢?没事可做了么?”王尚书站在院子当中大喝一声,众人纷纷回头,一看来人感激齐刷刷的跪下。 王家父子没理会他们,走到门口将几个拦在脚边的一脚踢开,这才看清房间里面的情况。 芸婷趴在吴嬷嬷的床头抱着吴嬷嬷的头痛哭流涕,齐妈妈在一边忙着劝慰。席翠明明站在一边却什么也不做,眼神木讷,像是受了惊吓更像是满怀气愤,总之这是王少岩第一次见到席翠放任芸婷那样失态却不管不顾。 “发生什么事了?”王尚书跨步走进屋里,却看见席翠触电一般的哆嗦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们父子一眼,瞬间空洞的双眼被铺天盖地的愤恨充满,她在瞪着他们! 王少岩看着席翠此刻的眼神,忽然想起那一晚他们遇到的狼群,眼前的席翠瞪着他们的就是那一刻野狼投射过来的眼神,仿佛要将他们撕裂一般的怒气随时都要迸发。难道她知道朝堂上的事了,以为他们真的要将芸婷送出去受辱吗?不应该啊,朝堂上的事他们没跟任何人说起,她怎么可能知道。 可是还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憎恨他们呢? 王尚书显然也注意到了席翠身上的恶意。他见过席翠的次数不多,印象最清楚的是第一次她送杨姨娘回海棠苑。那时候他只知道席翠是刘氏亲自选来的丫鬟以为她是刘氏的人,怀疑她对杨姨娘及她肚子里孩子的用心而对她声色俱厉。那个时候她站在自己面前畏畏缩缩,很不起眼。这段时间一直听到下人们之间谈论席翠,却也没太在意,只当她是淮安侯夫人安排过来照顾芸婷还有芸婷的嫁妆的心腹,却不想这个丫头才这么短的时间没见已经浑身充满了让人不容忽视的气度。就连他也不由的想要后退几步,不愿在此刻靠近她。 可她到底还是王家的下人,王尚书还是可以管着她的,岂能由着她在主子面前如此放肆? “席翠,发生了什么事?”王尚书点名问席翠,看着席翠转身。 席翠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低着头,“回老爷,吴嬷嬷今天早上去了……”若不是我家小姐还指望着你们王家我恨不得将所有事情张扬出去,让你们王家彻底毁灭!王李氏,你以为杀了吴嬷嬷就能保住那个秘密,让你们王家安枕无忧了吗?此次你们王家最好能善待我家小姐,否则…… 一大早赵发子跑来露居报信说昨晚青儿在大厨房给吴嬷嬷煎药,当时大厨房已经没什么活了,赵发子也没在意便叫他手下的那几个都早早回去休息了,只留下了一个当值的。此人平日里惯爱养狗,总喜欢在他当值的时候趁着左右无人偷偷在给下人们做饭的灶台上将平时捡来的剩馒头热了给狗吃。难得昨晚有前几日剩下的粥已经有些馊了人是吃不得了,他便想着扔了可惜热了给狗吃。热汤的时候青儿已经走了,他顺手将青儿放在一边的汤勺拿起来舀了一勺给最小的那只狗喝汤。第二天一大早居然发现那只小狗死了,他养过狗一眼就看出来狗是中毒而死,于是便将昨晚所发生之事告诉了管事赵发子。赵发子一听觉得不对劲就直接跑来露居看吴嬷嬷。 没想到吴嬷嬷真的已经死了。 当他们赶紧去下人房里找青儿的时候,发现青儿根本早就不见了,连她的东西都收拾的干干净净。青儿是老太太的人,旁人不知道可席翠却是一清二楚的,吴嬷嬷平日里待青儿不错,青儿没有理由杀吴嬷嬷,除非是她的主子要她这么做。而老太太要吴嬷嬷死的原因更加不用猜,淮安候府没了,知道那个秘密的人除了她就剩下吴嬷嬷了,她不相信吴嬷嬷会一直帮她守着秘密,也不愿意让王家担着这份风险,只有吴嬷嬷死了这个秘密才能被彻底的掩埋。 王李氏你怎么能够?淮安侯于你们王家有多大的恩?虽不求你回报可你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她从来不敢想象一个年逾七旬的老妇人,在佛堂寺庙潜心修行了数十年何以还能有如此的狠辣心肠? 她想要大声指责王家父子,究其一切原因王李氏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们!可她不能这么做,她没有证据,青儿是老太太的人,没有证据。老太太为什么要杀死吴嬷嬷,理由不能说。所以这口气她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忍不了也只能忍着。谁让芸婷的命死死的寄在王家身上呢? 所以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席翠只能装成悲伤过度的样子。 吴嬷嬷怎么会死呢?王少岩搞不懂了,昨天他还找来大夫亲自给吴嬷嬷看过,明明没有什么事啊,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死了? 王尚书走上前去看了看吴嬷嬷的尸体,只一眼,他便看出吴嬷嬷是中毒而死。于是他对王少岩摆摆手,示意他过来看一看。 王少岩走过来,将芸婷拉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吴嬷嬷青紫色的双唇,“这……” 王尚书指指芸婷,示意他先不要说。 王少岩果然闭嘴了,叫齐妈妈将芸婷带回去,留下了席翠。他有种预感,席翠一定知道真相,只是她说不说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王少岩再一次发现自己在席翠面前有了一种深深地无力感,明明自己才是主子却不能理直气壮将她当做一般下人使唤,相反很多时候还会忍不住按她的意思办事。 齐妈妈出去就遣散了众人,很快整个后院就剩下王家父子与席翠三人了,当然还有躲在暗处的段三。王少岩因为了解段三所以知道段三一直都在,王尚书本身就会功夫自然感觉到段三的呼吸。对于露居有这样一号人物,王尚书还是听说过的,只不过他一直以为此人是自己儿子的人,并不知道段三真正保护的其实是席翠。 “吴嬷嬷是中毒死的。”王少岩猜想席翠一定知道这件事了,可是他只能想到用这句话来开头。他想知道席翠会怎么接着往下说。 “这个席翠知道,齐妈妈说过了。”席翠将吴嬷嬷身上的被子整了整,盖好,“我问过了,吴嬷嬷昨晚什么都没吃,只是喝了昨日那大夫开的药。”她看了王少岩一眼,那大夫是你找来的吧?果然见王少岩神色惊慌了一下,看来他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若是知道真相定然不会因为这件事紧张,这个结果让席翠多少感到安慰,“不过那大夫昨日总共开了三幅药,其余两幅都检查过了没问题,所以这件事与那大夫没关系。于是我便询问了一下昨晚煎药的是谁,有人告诉我是青儿。可等我们去找青儿的时候却发现青儿早就不见了,连东西都收的干干净净,可见是畏罪潜逃了。所以这件事一定就是那青儿所为,可是我实在想不通青儿为何要加害吴嬷嬷。她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这个青儿是什么人?露居的丫鬟吗?怎么没派人出去找?”王尚书对自家的后宅真的是越来越失望了,难道真的要他在外面殚精竭虑的对付那些朝堂之人的同时还要提心吊胆的操心后宅着火吗?如此下去,他王家还如何能兴盛起来?原本以为除去了刘氏后院就能干净一些,可结果是什么?刘家兄妹掏空了王家不说,玉姨娘根本管不了事,王少梅自打少菊进宫之后便闭门不出,什么人都不见,老太太还不容易好一些了,又死了个下人还有一个失踪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他王子桓的脸都没法再要了。一想到接下来还要让自己的儿媳妇去给别人三跪九叩,马上怒火中烧,气根本没法打一处来,感觉浑身上下全都是火气!“给我派人出去找!当初这个丫头是谁弄进来的,查!找当初卖她进府的人牙子!府里上下有跟她说过话的都给我叫来问话!真当我王家后院没人管了是吗?” 席翠低头应是。却没有动身出去,而是看着吴嬷嬷,“还是先将吴嬷嬷安葬了吧……老人家最挂念的还是侯府,奴婢想找人将吴嬷嬷的尸体火化了,到时候与侯府上下百余口子人葬在一起。” “这……”王尚书听了这话心里是恨感动,可侯府毕竟背着的是谋逆大罪,是以大火发生了这么长时间,官府也派人去查看了现场却只是将烧焦了的尸体摆放在一起便于清点人数,至今那些尸体都还在一片残砖断垣的侯府大院里摆放着,根本没有安葬。连他都不敢去替他们收尸,现场却要将吴嬷嬷与他们安葬在一起,是打算去收尸吗? “怎么,这样也不行吗?老爷可是与外面的人一样,认为淮安侯是乱臣贼子,理应阖府上下都死不得其所?”席翠眼里的伤心感染了王家父子,可他们却是真的没有办法。就算是想要给淮安侯收尸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最起码要等到孙老将军下葬,皇帝犒赏三军之后。而且还要悄悄地进行,不能叫人知道。 他的想法根本瞒不过有小遗在身边陪着的席翠。却见席翠冷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她知道自己应该理解王家父子的为难,可打私心里她对他们的行为十分不耻,她想若是换一下位子,如今站在这里的事侯爷,说不定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就是夫人一介女流之辈都胜过他们王家人有义薄云天的豪情! 于是席翠不愿再多做逗留,转身离开了吴嬷嬷的房间。 按照王尚书的命令,王家上下一时间人心惶惶,大家都怕被青儿的事牵连,于是都忙着撇清自己与青儿的关系,这件事很快传到了老太太的耳中。 老太太为此亲自去找了王尚书,要他停下来。王尚书当然不答应,他想着借此事好好整顿一下自家后院呢。无奈之下老太太只好据实相告,是她找青儿杀死了吴嬷嬷,因为吴嬷嬷知道了一个关系到王家生死存亡的秘密。什么秘密老太太没说,可她见王尚书脸上了然的表情便知道这件事王尚书是知道的。既如此便好办多了,如此王尚书应该知道轻重缓急了吧。于是她没再多说什么便走了,王尚书也很快想明白了,停止了对这件事的调查,也停止了寻找青儿。 王少岩说不动父亲,以为席翠定会因此生气,却不想席翠听到之后只是安静的说了一句,“无所谓,青儿找与不找并不重要。难道旁人用一根棍子打我们,我们还能找那根棍子报仇不成?”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芸婷也在,芸婷不理解可也没问,自从吴嬷嬷死后,席翠已经两天都没笑过了。 王尚书过来露居找王少岩商议寻人代替芸婷跪街一事,刚好听到席翠说这句话。他原本迈上台阶的脚不自觉的收回来,这个小丫头这话说的看似粗糙,可里面的深意却是触人心弦的。就算是他也从这句话里找不出她真正的意图来,是已经知道真相所以不想深究还是不能将人逼的太紧,留着棍子继续摸索那头握着棍子的手呢?(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跪街 王尚书此刻很想跟席翠好好聊聊,他想要看穿这个丫头,没有来由,只是单纯的感兴趣。很少有能让他感觉到危机感的女人,席翠是第二个,之前就有一个淮安侯夫人。可淮安侯夫人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跟着淮安侯那样的男人上过战场,亲历过生死存亡,又独自支撑着祖辈留下来的巨大产业。这样的人自然是要与众不同的,可他想不通席翠凭什么。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不适合去惊动席翠。淮安侯夫人不是将席翠留给芸婷是为了照顾芸婷吗?席翠看起来确实没有让她失望,她的确撑起了夫人的产业,并且能够做到不为金钱出卖自己的主子。可这些都是在不关乎自己生死的前提之下,他想知道若是要她替芸婷去死,她会作何表现。 于是他走进去,告诉席翠那日在朝堂之上他与皇帝最后谈成的救芸婷的条件。他接着直白的告诉席翠,自己决定找席翠去代替芸婷跪街。 王少岩听到父亲这么说先是一愣,紧接着就马上反对。这种事情怎能叫席翠去做,席翠的身体比芸婷还要瘦弱,哪里经得起那般折腾。最妥善的法子是找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妈妈来做,反正皇帝令黑纱蒙面又不准人查看,分明就是有意让他们投机的。 可王尚书却厉声怒斥,“你怎可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皇上是给了咱们方便,可咱们也不能拿着皇上的心慈打皇上的脸吧?你也不想想,粗使妈妈的身形带出去能让人相信那便是芸婷吗?咱们就是找也要找一个差不多的!最重要的是要找个信得过的,万一找的人心智不坚,到了半道上受不了了,揭了面纱求饶,我们王家可就是欺君大罪。所以这件事还只能找席翠去,只有席翠才是最知道轻重的。”王尚书的脸上一直含着浅笑,眼里的试探也分外明显,这样的他让席翠更加的看不上。 明明自己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的小人却还想要反复揣度别人的心思,真想不明白夫人当初怎么就给小姐选了这样一户人家! 不过到最后席翠还是答应了,倒不是真的关心他们王家,而是怕真的发生那样的事,芸婷真的就保不住了。 可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她没有经历过,心里有些惊慌。可是此刻连吴嬷嬷都不在身边了,她失去了唯一一个可以商量心事的人。 晚上瑞娘来找她,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有了欢欢喜喜在身边之后,她办事明显速度快了许多,就连气色都好了许多。而欢欢喜喜想要打探什么消息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席翠看瑞娘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定然是知道了自己的决定。 她们没说什么瑞娘就离开了,席翠在她离开之后也躺在了床上。自从知道席云剑死了的消息之后,段三就沉默了许多,最近更是几乎完全不露面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就此离开自己?若是没了段三,她一个人能应付即将发生的事吗? 接连过了两日提心吊胆的日子,孙将军的灵柩终于到了城门口了。而席芸婷即将亲自跪迎孙老将军灵柩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收到消息的人们早早就候在了道路两旁,就等着看席芸婷披麻戴孝的三跪九拜。 席翠蒙了面纱,穿了麻衣,天还没亮就被一脸胡茬的段三护着塞进轿子,早早的便在城门口等着。 刚日出的时候,有脚步声越走越近,段三掀起轿帘将席翠小心牵出来,“他们来了,你自己小心,我不能离你太近。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跟着你,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他的双眼不满了血丝,像是许久没有睡觉的样子,脸上的胡茬显得整个人有些颓废,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是一如从前,席翠觉得自己可以相信他。 段三驾着马车离开没多久,一些穿着军装,抬着一口黑色棺木的人缓缓的走了过来。领头的人是个参将,从他的战袍可以看出来。参将骑着马,与他一同骑马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红色内监服饰的人,此人不像一般的太监拿着拂尘,而是两手空空。看到席翠站在这里,也没问话,只是笑笑,对后面的人使了个手势。抬棺的八个士兵便将棺木轻放下,整齐的站在一边。 不一会从城门里头出来几十个仍旧是太监模样的人,他们一过来就主动站到棺木跟前,替换了之前抬棺的几个士兵将孙老将军的灵柩缓缓抬起,向城门口走去。 参将跟领头的太监并没有随着走在最前面,而是待灵柩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驱马动身,经过席翠身边的时候,那太监笑道,“王少夫人放心,咱家会带着孙老将军的灵柩缓缓而行,那些护送的将士也都会跟在你身后看着,你且放心大胆的行礼,定然不会有人敢碰你一下。” 说完他便走了。 席翠跟在灵柩后面,到城楼之下,灵柩停下来,再次走在最前面的参将和内监同时回头看着席翠,道路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大家都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像是等着看好戏一般。 席翠走了三步,跪下来,磕了三个头,起身继续往前走三步又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再起身,往前走三步,躬身拜了拜又跪下,磕了九个头。礼成之后,灵柩继续前行,席翠继续跟着走…… 夹道观看的人群之中传来阵阵尖锐的辱骂声,有老人的,年轻男女的,甚至还有孩童的。他们都在为为国尽忠的孙老将军抱不平,在他们的眼里淮安候府是通敌卖国的乱臣贼子,是不忠不孝的小人,而自己则是淮安侯府的余孽,理应为自己族人所犯下的罪孽以死谢罪,可自己却想要借着权势苟活于世,当真可耻可恨! 很快便有烂菜叶子扔过来,然后便是臭鸡蛋,甚至是剩菜剩饭……席翠强忍着令人窒息的味道继续三步一跪,九步一拜,感觉到膝盖已经疼痛难忍可还是咬着牙坚持。 愤慨之声不断咆哮的人群之中,有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跟着席翠在往前走,这个人便是齐豫。虽然所有人都认为此刻跟在灵柩后面接受惩罚的是席芸婷,可是他从一开始便知道不会是她。他有想过王家会选择牺牲席翠,可他总是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席翠跟芸婷关系那么亲近,而且上次见席翠之时分明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丫鬟了,王家或许会选择别人,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来观看了。因为他害怕会是席翠,没想到果真是席翠!虽然她蒙着面纱,可是毕竟两人相交多年,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王家怎可如此,将人从自己手中抢走之后却这般作践,王家真是欺人太甚!他攥紧了拳头,却靠近不得席翠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无知却愤怒的人们将各种肮脏不堪的东西丢向席翠,而席翠却只是低着头领受…… 席翠的双腿开始发抖,膝盖也已经出血了,留在她身后的地面上出现了两团殷红的血印,她的身形也开始飘摇起来,步履蹒跚,举步维艰…… 人群中的叫骂声依旧不断,跟在席翠身后的士兵挨着席翠的也遭到了臭鸡蛋的攻击,为了自保,他们只好放慢自己的脚步,拉开与席翠之间的距离。 身体各处的疼痛早已阻断了席翠的听觉,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辱骂声再也入不了席翠的耳朵了,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自己艰难的呼吸声,一声一声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正一步步的逼着自己走向死亡…… 眼前的东西开始扭曲变形,自己一直跟着的漆黑色棺木还有抬着棺木的人瞬间全都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抓牙舞抓的冲向自己,想要掐住自己的脖子,夺走自己的呼吸…… 席翠用力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想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可是她发现自己连指挥自己牙齿的力气都没有了…… 段三一直混迹在人群之中,他的目光从来不曾离开席翠,耳朵则始终保持警惕状态,他要保证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席翠,否则席翠受了这份罪非但救不下芸婷还会将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他不能让席翠再死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反思,若是当初他肯改改自己的脾气,不给席云剑惹麻烦,安安分分的留在军营,留在席云剑身边,席云剑或许就不会死。淮安侯府也不至于遭受如此大难。他认识的席云剑绝对不是会通敌叛国之人,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事情,可惜他不够聪明,想不出其中的蹊跷来。 但是席翠不一样,席翠聪明,又有本事。只要她肯下定决心去查,一定能找到真相,还席家清白。所以他不能叫席翠死,席翠是他唯一报答席云剑救命之恩的希望,如今恩人虽死,可他不能让自己的恩人死的不明不白! 只见他耳朵忽然动了一下,一道黑影扑向席翠。 段三猛地抬头,一个飞身冲出去,与那黑衣人打做一团。很快又来了好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席翠脸上的黑纱。 发生打斗之后,队伍不得不停下来,而席翠却早已晕头转向仍旧继续下跪磕头继续往前走,不小心被人碰了一下这才倒抬棺木的太监身后,晕倒了。 红衣太监骑马过来,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席翠,下令叫棺木先放下。抬棺木的几个小太监很快全都集中在席翠身边,将席翠围住。 段三正在与几个黑衣人酣战,当他发现席翠被人围起来的时候,登时乱了手脚,抬手冲着这边打来,红衣太监飞身将他阻挡,两人过了两招,互相了解了对方的底子,这才分开,红衣太监知道段三武功不弱,于是便客气的解释,“壮士误会了,咱家是奉皇上之命保护王家少夫人的,你还是专心对付身后那几个没脸见人的吧。” 段三看了看那些太监虽然围着席翠却没有靠近,似乎并没有伤害席翠的意思,这才转身再次与黑衣人扭打在一起。 其中一个轻功比较好的,找机会躲开段三的阻拦跳到了太监们跟前,刚要靠近席翠一步,却被挡在自己身前的太监一掌打在胸口,差点吐血。 而那个被打伤的蒙面人此刻看着几个太监的眼神居然不是害怕,而是愤怒!红衣太监这才仔细看了看这些黑衣人的武功招式,仿佛看出了什么,却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的策马走到了队伍最前面。 被打伤的黑衣人回到同伴当中,与段三纠缠了一会之后见讨不着好处便撤了。段三想追却不敢离开席翠,只好作罢。 见黑衣人已经散去,几个太监将席翠弄醒,又抬起了棺木。一切继续…… 席翠只当是自己昏迷过去了,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埋着头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 随行的士兵虽然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也对孙老将军的死很是愤慨,可要他们眼看着一个弱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对待,心里多少还是不忍心的,更何况他们听说眼前这个姑娘还是淮安侯府的嫡小姐。娇生贵养的侯府千金因为自己父亲收养的一个所谓哥哥,遭受如此羞辱,他们心里那点恨意早随着最初那几声叫喊烟消云散了。现在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姐,无依无靠还要被父兄连累…… 于是他们也不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加快了脚步跟着席翠,有的甚至主动替席翠档下一两个烂菜叶子臭鸡蛋什么的。 可惜这些席翠都根本看不到,也没有力气去看。 好不容易到了孙家门口,孙老夫人看见灵柩便哭喊着扑过来,一面哭一面骂着跟在灵柩后面的席翠,当然她口中念的名字是席芸婷。 送灵柩入灵堂又要继续叩拜。 而此刻的席翠早已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浑然失去的知觉。 孙家的人当然知道眼前的席芸婷是假冒的,真的席芸婷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了这份罪,早就该死在路上了。可他们又不敢去揭开席翠脸上的面纱,皇上可是说了的,立斩! 此刻在孙家的还有京中的其他几户武将之家,以及这次跟着孙老将军出征立了战功却还未得到皇上亲自加封爵位的几位少年将军的家人。这些人见到席翠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可是到底是后宅妇人,看着席翠流血的膝盖也有些于心不忍,便没跟着孙老夫人一起骂。 礼王妃一直跟孙老夫人站在一起,她看着眼前蒙着面纱的席芸婷总觉得不对劲,这个身形很是熟悉,她想自己见过席芸婷会有熟悉的感觉不奇怪,可是王家不可能真的叫席芸婷出现才是啊,可是若是旁人她怎么会有熟悉的感觉?在王家她见过的也只有王家两姐妹,席芸婷,还有……席翠! 想到席翠,礼王妃忍不住更加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 身形虽然看上去与席芸婷差不多,可她记得席芸婷的个子要高一些,当时她站在朝阳公主身边都高出朝阳公主三指呢,而朝阳公主的身高她可是很熟悉的。眼前的这个人分明个子比较低,她想了想,那个时候席翠似乎确实是三个人之中个子最低的。 莫非这的是席翠? 一想到是席翠,礼王妃不淡定了。她可是知道自己那个儿子可是中意席翠的,虽然这几个月去了西南战场,可她去信告诉他朝阳公主与劳克勤被皇帝赐婚的时候,他的回信简单痛快,丝毫不见对朝阳公主有任何想法。她当时就怀疑自己这个儿子心里是不是还挂念着这个席翠呢。 后来知道儿子得了头功,骠骑大将军势在必得的时候她就想,要不就像王家老太太讨个人情,将席翠要来给自己儿子当个侍妾得了,堂堂一品大将军心里想着一个别人家的丫头到底是不好听。 可这件事还没真的去做呢,席翠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让她该如何接受?看她那双腿就是保住了也会留下病根,真的要自己的儿子纳一个腿脚有问题的女人进门吗?就算是侍妾,也不行吧,这可是关系到礼王府的脸面。 虽然她打心里觉得席翠这样的忠仆实在难得,看着她的样子,想起她之前对自己的好也觉得此刻自己的心里有些难过,可就算是心疼,她也是更心疼自己的儿子不是吗? 所以孙老夫人对席翠破口大骂的时候她并没有随着她骂,而是小心劝着,还帮忙拉了老夫人一把,没让她一脚踢在席翠身上。 孙老将军的灵堂安置妥当之前席翠一直在院子当中跪着,灵堂设好之后她被孙家的几个粗使婆子用力摁住头磕了好几个头,一直磕到了头破血流。孙家这是在明白着泄恨,明知道王家送过来的是个假的偏不敢揭穿,只好卯足了劲磋磨席翠。 到了这一刻,席翠的人物才算是结束了。 红衣太监刚发话说可以回宫复命了,段三便立刻出来,两脚将抓着席翠胳膊的两个婆子踢开,看向身后……(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宇峰进回京 段三站在席翠身侧却不能亲自将席翠扶起来,因为此刻的席翠扮演的是王少岩的夫人席芸婷。 王少岩没有勇气像段三一样一路跟着席翠走过来,他只敢在孙家附近守着,等着一切结束亲自带席翠离开。 终于他出现了,跟在段三身后,径直走向倒在地上的席翠跟前,看都没看任何人一眼,小心翼翼的将席翠抱起来,走出孙家大门。 王家的车驾渐行渐远,身后的人声才开始渐起,大家这才发现原来从刚才开始大家都在沉默着…… 礼王妃看了一眼远去的王家车驾,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感觉从王少岩一出现便开始了,尤其是当她看到王少岩抱起席翠的时候更甚,就像是明明是自己看上的东西,只是不小心犹豫了一下便被别人买走了的感觉。 孙家这一场闹剧还在继续。 另一边劳家别院。 劳克勤一脚揣在一个嘴角挂着血迹的黑衣人身上,“你们******都是一帮废物!平日里从爷这里捞好处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说的漂亮,可真用得着你们的时候呢?全部变成了酒囊饭袋!之前你们怎么说的?现在又是怎么给爷回话的?”他一边大声骂着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狭长的双眼瞪得大圆,像是气急了。 “爷这件事不能全怪咱们。之前咱们可是找了人给安排好了的,皇上派来帮着王家的人早就收了咱们的钱,保证到时候会配合咱们,谁知道这帮家伙居然拿了钱不办事,属下身上的伤就是拜那些太监所赐。爷,这件事很奇怪啊!从前咱们找的人都是靠得住的,没出过这种问题啊。”那黑衣人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劳克勤的脸色,果然见他面色缓了缓,像是在思索什么,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说此次出来办这件差事的太监是谁?”劳克勤忽然开口问。 “之前咱们没见过,挺年轻的,穿着红色的官服,会几下子身手。”那黑衣人赶紧回答。 劳克勤摸索着自己的手指,眯着眼睛想了想,“红色的官服,挺年轻……你们没见过?”他嘀咕了半天,转身对他们说,“这件事我还要查一查,你们先下去。” “是!”几个人立刻全都不见了。 劳克勤在他们走后也出了别院,他要将这件事与父亲好好说说,看来之前他们在宫里安排的人已经被发现了,搞不好已经出事了,还是早早叫父亲进宫探探皇帝的口风比较好。 席翠回到王家,王少岩没敢让芸婷看见,大夫早就已经备着了,一见到人赶紧上来把脉抓药,连欢欢喜喜都过来帮忙了。 王尚书心里有点虚,想要过来看看席翠的伤势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没面子,于是就在遇到王少岩的时候询问了几句。 席翠昏迷了两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膝盖被裹得鼓起了一个大包,根本没办法弯腿。瑞娘跟齐妈妈一直在身边照顾着,她们一直瞒着芸婷。 这段时间老太太那边派木妈妈过来看过,席翠没醒,木妈妈也没说什么。 席翠躺在床上,想着最近发生的事,还好自己还能活着,还好芸婷也活着。 知道席翠醒了,段三终于露面了,他出现的时候席翠正伸手够床边圆凳上的一个碗。段三将碗递给席翠,她得偿所愿的笑了笑,端着碗喝了一口齐妈妈叫人给她熬得汤。“我还以为你走了……” “我为什么要走?”段三看着她喝了几口,接过碗再放回原处。 “你来找我是为了席云剑,可如今他已经没了,你继续留在我身边也无济于事了不是吗?”席翠用帕子擦擦嘴,看着段三。 “你相信席云剑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段三盯着席翠的眼睛想要看到他期待的东西。 席翠摇摇头,虽然她因为箐娘的事对席云剑很失望,可是席云剑是怎样的人她还是了解的,通敌叛国?席云剑永远不会做那样的事! 段三满意的笑了笑,“所以他一定是遭人陷害的!我想帮他洗脱冤屈,还他清白,也还淮安侯府清白!” 席翠听他这么说,着实受了一惊,什么时候他段三也能查案了?她怎么不知道段三还是个善于捕捉蛛丝马迹之人啊?那之前自己认识的那个粗枝大叶,豪爽大气的段三是谁啊? 段三被席翠看的不好意思,赶紧解释说,“我知道自己是个粗人这样的事我肯定办不来,所以我决定继续留在你身边保护你。你那么聪明,又有本事一定有办法查出真相的!” 哦……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啊。席翠瞥了段三一眼,这段时间感情走在琢磨这事呢?可转念又一想,段三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摆明了就是一个提前布置好的局,席云剑,侯府都是其中的弃子,而布局的人最后要保存的究竟是什么她很想知道。 可惜她身困王家,而调查这些事情她首先必须有一个不受制于人的身份,而这个身份现在看来显然已经是痴人说梦了。侯府没了,搞不好她的卖身契也随之付之一炬,她这辈子恐怕都无法赎身了……又或者她可以想办法重新给自己造一个身份,自此拜托告别奴婢的身份?可是王家上下人人知道她的身份这个法子很难然人耳目,再则万一有人拿出自己的卖身契出来,要她何以服众?她如今顾虑的事情太多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大掌柜这个身份。 退无可退的时候只能埋头奋进,席翠没得选择。王家她可能离不开了,既然如此她只能尽可能的改变芸婷在王家的地位,虽然不一定能将王家后宅变成芸婷掌家,最起码也不能让王家上下肖想随意拿捏于她。至于侯府的事,想也知道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查清楚的,既如此她只能先顾好眼前,长久之事还需做长远打算。 话分两边,就在席翠养伤的同一时间,南宫宇峰已经在班师回京的路上了。将士们背井离乡征战数月,难得凯旋自然各个归心似箭,恨不得日夜兼程。领着这样一群人行军,队伍行进的很快,几乎半月不到他们便已经走到了距京城百里开外的一处小城。安排大军就地休息之后,南宫宇峰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少将军交代了几句便找当地官员借了一匹快马换了变装独自上了路。 一路上的风景再也不是离开时的万物萧索,一片沉寂之态,如今他快马铁蹄踏在脚下的是萋萋芳草,行色匆匆擦身而过的是百花盛开,阳春三月的北方虽不如南方那般惹人惊艳,却也在风和日丽的时候别有一番风情。 马不停蹄的从天黑一直奔跑到天大亮,再从天亮奔至黄昏,南宫宇峰终于到了城门口。 此刻马已经跑不动了,他一停下来,马便躺在了地上。到底不是战马,没有受过什么苦,才这样跑了一日都已经累趴下了。南宫宇峰拉了它几下见它根本动弹不得,干脆将马绳丢下,自己走着进了城。留下一群人在身后围着他的马打转,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京城的主街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仿佛换了一朝皇帝,经历了一场暴风雪洗礼的深冬对这些青砖蓝瓦而言没有什么影响,它们依旧沉默的挂着大红灯笼,平静的看着熙攘的人群。 此刻的南宫宇峰满脸胡茬,双目布满红血丝,风尘仆仆的凌乱发式还有衣袍,加之刚刚从战场上下来还未全部消退的杀伐之气,尽管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还是让周围的人群不由得远远躲开,不敢轻易靠近。 他经过之前经常关顾的茶馆,从前那个老远见到自己便殷勤的上前打招呼的伙计居然看了自己半天都没有认出他来。紧接着他沿着茶馆前面的街道往前继续走,然后拐进了一条安静的胡同。顺着胡同继续上前不到两百步的距离,他看到了淮安侯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 它们后面的大门还在,虽然锈迹斑驳可还是将他的视线阻隔得彻底,淮安侯府的匾额歪歪斜斜的吊在廊下,摇摇欲坠。他往后退了几步,看到了大门两边的院墙,光秃秃的站立在那里,里面的屋舍早已看不见,入眼的只是几根被烟熏的漆黑的椽木,还有一些烧剩下的残砖断瓦。 席云剑临死之前说过的话忽然出现在自己耳边,“侯府已经完了,最差的结果是一个都跑不掉,全都会死,你不要去看!徒增伤心而已……”他没有说错,原来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设计好的局。原来他们每个人都只是别人手里的棋子……可席云剑却没有解释清楚是什么人布置了这个局,又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局? 他伸手摸了摸怀里,席云剑在临死之前将那东西送给了他,他以为是什么重要的证据呢,结果一看居然是席翠的卖身契。看来自己这个兄弟是真的很在意席翠,否则也不至于到死都挂念着。想到席云剑的死因,南宫宇峰握紧了拳头……虽然他当时已经知道侯府泯灭,赴死是他唯一的出路,可到底他的死还是与自己有关,这是他南宫宇峰欠席云剑的,他必须还。 席翠……不知道这个丫头现在怎样了?她又知不知道席云剑在最后将她交到了他的手里呢? 他此刻很想马上去王家看看席翠,可是他又有些犹豫,他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根本进不了王家大门吧?还是先回礼王府看看爹娘再说,顺便收拾一下自己,他现在这个样子乍一眼看上去跟个乞丐似的。 没等他转身还真有一个乞丐冲着自己这边跑来,像是怕自己的窝被他占了似的,一边跑一边对自己破口大骂,听声音像是个女人。 若是男人南宫宇峰定是要抓着揍他一顿的,可一听是个女的,他便不想计较了。于是他加快脚步离开了那里,省的与一个女乞丐发生纠缠。 礼王府在京城的另一个方向,南宫宇峰徒步走到门前的时候已经大黑了。站在王府门口,熟悉的感觉瞬间让他兴奋起来,提脚就往台阶上跑可没等他上几步,站在门口的小厮立刻跑过来挡在他身前,满脸的怒容,“你这乞丐好生大胆!礼王府也是你随便能进的?” “乞丐!”南宫宇峰看看自己的身上。因为不修边幅被自己家仆人挡在门口这样的经历于他还是头一次呢。不由觉得好笑,于是他笑着整整自己的衣服,站直了腰板,“看清楚,我是谁?” 小厮凑近了看了看,脸上的怒气更盛了,“臭乞丐,爷没出手揍你,你还敢耍人玩了!让我看你是谁!我看你是找死!”说着操起棍子就要往南宫宇峰身上招呼。 南宫宇峰真的有些乏了,懒得跟他纠缠,一把将他的棍子打落,一个闪身越过了他跨到了门槛前,很快却被另一个小厮缠住,那人一边拉扯他一边喊着,“来人啊,有个乞丐在王府门前打人了……” 很快管家带着十几个护院从里面冲出来,此时南宫宇峰已经将两个小厮丢在一边,进了王府好远了。 管家大喝一声,十几个护院立刻散开将南宫宇峰围起来。 南宫宇峰实在是太累了,扫了众人一眼,用疲惫的嗓音喊了一句,“管家,你真的认不出我是谁吗?” 管家听到时世子的声音立刻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将他遮着脸的头发掀起来,一看果然是世子。登时吓坏了,赶紧跪下来,“世子回来了!世子您可回来了,王妃这几日可一直都念叨着呢……都是这些奴才没长眼,回头老奴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行了,这些话回头再说,先给我弄些吃的,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连口水都没来的及喝呢。”王少岩实在没耐心等着他将废话说完了,赶紧向自己的院子走去,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洗个热水澡,收拾一下然后美美的吃上一顿舒服饭,放平了身子睡一觉。 管家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之后起身,指了指门口两个窝着身子的的小厮,“你们两个真是……咱们世子爷的脾气什么样你们不是不知道,洗干净了屁股等着,少不了一顿板子!”管家骂完他们赶紧跟着南宫宇峰的脚步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吩咐身边的人,“你,去给厨房说说叫准备点好消化的热菜给世子爷那边送过去,你赶紧去通知王爷王妃说世子爷回来了,还有你,赶紧去叫人备好热水给世子爷送过去……等等,你不太会说话,还是我去伺候世子爷吧……” 门口两个小厮摸着自己的屁股看着管家带着一众人风风火火的消失,他们实在是冤枉啊。从前的世子爷连衣服都只穿雪白的,容不得半点污渍,可眼前这位根本就是与他之前的风格大相径庭嘛。他们又不是一直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以前也就远远的看过他几眼,就连守门的活计还是世子出征之后才开始做的。这要他们如何能辨认得出世子爷呢? 南宫宇峰前脚回到房间,管家后脚带着热水就进来了。在他洗澡的功夫,几个小丫鬟早已备好了换洗的衣服,颜色款式都是他之前穿惯了的。从耳房出来的南宫宇峰一见到伺候自己的人变成了几个小丫头,脸色满上变了。还是管家了解他的脾气知道他不习惯丫鬟伺候,就叫几个姑娘退下,自己亲自伺候他穿好了衣服,刮了胡子。“世子爷您提早回来咱们来不及安排,之前伺候您的那几个小厮不是跟着您出去了吗?再找几个用得顺手的人进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王妃的意思是等您回来自己从府里挑几个。” “嗯……”南宫宇峰并没有多说什么,收拾好之后就来到前厅。 王爷王妃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一见到他两人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礼王爷还好,目光有些火热,表情也很激动,可人到底还是保持着仪态的。可王妃就不同了,直接跑过来,拉着南宫宇峰的手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恨不得将他头上的每根头发都细数一遍。在确定了他身上看得见的地方没有伤痕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南宫宇峰听见她的呼吸有些放松,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坐下来吃饭了,谁知王妃的手又转战到他的脸上,一边抚摸一边抱怨道,“瘦了……摸起来也不似以前那样光滑了。听下人回报说你回来的时候连门口的小厮都不认得你了……我可怜的儿子,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咱们好赖也是堂堂礼王府,那个什么骠骑大将军咱们多了不多少了不少……”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南宫宇峰无奈的摇摇头,扶着母亲坐下,由着她在一边哭,自己却抓起筷子抱着碗狼吞虎咽起来。礼王妃见状赶紧给夹菜,一边加一边轻声叮嘱,“慢点吃,别噎着……这孩子,是多久没吃顿踏实饭了?”说着又要哭了。 礼王爷推了推她,“你看看你,孩子好容易回来一趟,你这是想叫他连饭都吃不舒坦是不是?” 王妃想了想,咬了咬牙,将眼泪擦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再次见面又起争执 南宫宇峰吃完饭很快便要休息,王妃走之前想起了席翠的事,可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她甚至希望宇峰永远不要想起席翠来,最好从此他与淮安侯府所有的人和事都彻底的断了关系。 第二日早膳时分,礼王妃派人来找南宫宇峰过去一起用膳的之时南宫宇峰已经不见了。府里上上下下找了个遍都没见着人影,若不是下人们一起见到了他,王妃一定会以为自己昨晚只是做了一场梦。 礼王无需上朝,早早就过来王妃这边也想着能与宇峰一起用早膳,谁知一进门就看到下人急哄哄的找人。估摸出情况之后礼王命人都停下来,不让继续找了。宇峰此次私自离军回京是没有旨意的,若是叫有心之人知道了,怕是又会多出不少麻烦来。反正在京城的地界上,南宫宇峰也不会出什么事,左右不过两****就该名正言顺的回京了。 一日之后大军在城外十里安营,等着皇帝的圣旨。 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声势浩大的亲迎众将士于城外十里的营地。南宫宇峰一身铁甲战衣,白袍飘逸,站在众将士之首,跪迎皇帝銮驾。 皇帝亲自扶起他,与他共乘一轿,两人走在队伍最前面,近百名御前侍卫伴驾随行,京城百姓夹道观看,这场面可谓是万人空巷。 虽然休养了二十余天,可席翠膝盖的伤还是没能全好,铺子里的事情最近又比较多,有些事瑞娘可以帮她处理,可她到底是大掌柜总不能事事交给瑞娘,所以这几日头上的伤好些了她便开始坐着小轿子来贵宾楼处理一些事情。 万象铺子的革新已经全面铺展开来,张勋的天衣绸缎庄也已经开始,其他各家都在陆续进行着,这个时候最是关键耽搁不得。这中间要给各家都招募许多新人进来,少不了与各家掌柜商量,席翠这几日忙的是不可开交。 原本今日还是要去的,无奈街上人太多,贵宾楼尤甚。为了不太引人耳目,席翠只好与瑞娘商议到游行结束之后再议。虽然她也很想见见南宫宇峰,问问他到底席云剑是怎么死的,可今日显然不行。 既然如此,索性就不出门了,干脆留在家里养病好了。 王少岩今日也不在,他们父子该是都去随皇帝游街去了。席翠刚好可以多陪陪芸婷。 赵发子如今接替了原来刘顺的位子做了管事,连带着齐妈妈在王家的地位也高出了不少。齐妈妈跟木妈妈相熟,自然知道席翠在这件事上是出了力的,如今看着席翠的眼神更加亲切了。席翠养伤的日子,齐妈妈母子俩没少给席翠开小灶。对席翠现在的身份他们虽然不完全清楚却也是猜出了大概的,齐妈妈看王少岩的态度都像是在支持席翠,她自然也不会横加干涉。反正以席翠的为人,做事定是最有分寸的。况且王家现在的情况齐妈妈早就看清楚了,后宅唯一一个管得上事的老太太如今已经是活一日少一日了,玉姨娘根本就是个成不了事的,她们几个管事妈妈虽然有些手段可是手里没钱。没钱自然就没人,而席翠却大不一样,她虽然资历上没她们这些老妈子高,可人家手里有钱,手段也不弱,吴嬷嬷之前就为她铺好了路子,王家后宅这几个管事妈妈都叫她摸清了底子。这几日病着不出门的时候,赵发子还有好几个管事,还有妈妈可都已经成了露居的熟客了。而这些老太太却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不知何时她身边的木妈妈也已经成为了席翠的人。可以说,王家的后院已经尽在席翠的掌握之中了。 做奴才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世间罕有了。私下里,齐妈妈还是希望席翠可以做王少岩的姨娘的,因为只有如此王少岩才能是整件事里的最大受益者。毕竟是他的奶妈,看着他长大,心里总是忍不住为他着想。 而席翠紧锣密鼓的谋划这一切却不是为了他们王家,她所做的所有事都是芸婷,芸婷什么都做不了,在这样的府里想要保住芸婷的地位只能如此。 另一边礼王府。 随着皇帝亲封的骠骑大将军的圣旨到达,紧接着就是一长串震天响的鞭炮声,然后是各方亲朋好友前来恭贺的,道喜的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礼王妃一个人前前后后的忙着招待宾客,管家在大门口小心迎候着一个个上门的达官贵人。 不一会皇帝的龙撵停在了礼王府大门口,管家一看那阵仗,没等随侍的太监亮明身份立刻便跪在了地上高呼万岁。府里的小厮早就跑回来报过了,皇帝跟世子爷共乘一轿由大内侍卫保护着已经往这边来了。 那太监一看眼前的场面登时不知该怎么办了,因为他还没喊皇上驾到呢这人都已经跪了一地了。好在皇帝心里高兴也没在乎这些小事,拉着南宫宇峰就从车里面出来。 两人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百官浩浩荡荡的就进了礼王府。 走在百官最前面的是劳国舅跟太师。太师的身后跟着王家父子,在后面领着的都是文臣。劳国舅身后跟着一众武将。而随南宫宇峰回京的那些即将领受封赏的将士却跟在队伍最后面,哪一边都不靠。 能得到皇帝的十里亲迎已经是隆恩浩荡了,如今皇帝还亲临王府带着百官在礼王府举行封赏仪式,足以见得皇帝心中对南宫宇峰的看重。皇帝的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都有可能引起天下的轩然大波,更何况此刻他如此大张旗鼓的做这件事呢?一时间在座之人每个人的心里都开始飞快的琢磨皇帝的目的。 前段时间因为皇帝的专宠,王家以及站在王家身后的一干文臣在朝中的地位明显高出武将许多,就连劳国舅想要打击王家也只能借着礼部的手。结果却还是让王家全身而退,保住了他们的儿媳妇。 如今有了南宫宇峰这么一号人物,是不是局面该换一换了?尤其是南宫宇峰与孙老将军的关系,那怎么样都说得上是授业恩师呢,王家的儿媳妇却是害死孙老将军的席云剑的妹妹。这层关系明摆着,皇帝却毫不在乎王家父子心里的想法,与南宫宇峰如此亲近,莫非王家的时代这么快便结束了。 南宫宇峰与王少岩的关系也存在着微妙。他们之前可都是张夫子的弟子,以师兄弟相称的,可眼下这局面南宫宇峰又该如何选择呢? 坐着首位上的皇帝笑得豪情万丈,与一众将士开怀畅饮,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算计,可谁又能真正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呢?再做宾客无不恭顺温良,就连平日里孤高自傲的劳国舅都一脸的谦和,这场面是何等的君贤臣恭,一派和谐,可谁又能真正听到每个人肚子里的惊涛骇浪呢? 礼王妃笑意盈盈的安排好前面的事,又去后院招待女客。有人提到了即将嫁给劳克勤的朝阳公主,问的含沙射影。谁都知道朝阳公主当年随意出入礼王府是得了默许的,她心仪南宫宇峰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可是南宫宇峰去了战场,劳家就趁火打劫抢了人家的媳妇,南宫宇峰如今功成名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朝阳公主不是尚未过门吗?看皇帝对南宫宇峰这般看重,礼王府也不是没有机会。 礼王妃自然不会傻傻的被她绕进去,既然她这些话问得含沙射影,那她干脆就装糊涂好了,量是这件事也没人敢直白的说出来。一来牵扯到的是朝阳公主的名声,二来劳家这段时间看似低调了些势力却未减分毫,这三来南宫宇峰如今的身份虽然未承了礼王的爵位却也是官居一品了。这三个人身后代表的三个家族都是要命的,岂是她们这些女流之辈可以随意编排的? 礼王妃的装糊涂分明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座的这些女人虽然都是内宅妇人可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这样的到底岂会不知。很快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就过去了,大家又开开心心的聊起了别的。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宣告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了,送走了皇帝又送走了一众宾客,礼王夫妇已经是累的精疲力竭了。而南宫宇峰却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四个身高马大的少将军将他送到了他自己的院子才离去。 南宫宇峰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午时了,好在皇帝昨晚也喝了不少临走前免了今日的早朝,否则南宫宇峰将会创造他荣升骠骑大将军之后的第一次早朝便迟到或是缺席的记录。 草草用了一些吃的,南宫宇峰便要去王家。王妃猜到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席翠,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席翠身上的伤应该还没好,便找各种理由拦着他。如今大家都在对他与王家在朝堂上的关系议论纷纷,他这个时候要是因为席翠的事在王家大闹一场,那不是自己找事吗? 可南宫宇峰却并不单单是为了找席翠才想要去王家的,他还有很多话想要跟王少岩商量,席云剑死之前说的那些事情太奇怪了,他搞不明白,而在朝堂之中他最信任的就只有王少岩一人。虽然未席翠赎身他也没忘记,可当务之急还是这件事更为重要。 于是王妃根本没能拦得住。 南宫宇峰如今不再是闲散的世子爷而是当今皇帝亲封的骠骑大将军,他站在忘记门口,几个小厮自然赶紧迎上来。一边小心的恭维一边赶紧通报里面的主子。而此刻的王家父子却是不方便见他的,因为昨晚刘晨回了王家。他对之前发生在刘家与王家之间的事一无所知,自然以为王家还是他的家,可守门的小厮却不这么想。虽然知道他刚立了战功得了封赏,眼下得罪不得,却还是不肯让他直接进门,连哄带骗的拖着,一直到王尚书发了话才带着他去了和居。 整件事情若是他们王家一方面叙说,难免会让刘晨觉得自己是在抹黑刘家,所以王家父子只好什么也不说,强留刘晨在和居过了一晚。 他们提前安排的人通知了老太太,老太太却没有刘家的消息,只能去找席翠。席翠刚从铺子回来便得到了消息,知道刘晨回府了。接到老太太传的口讯说要她帮忙找刘家人的时候心里忽然觉得好笑。原来她王李氏这么快就需要她帮忙了?难道她真的以为自己会因为她救芸婷而心怀感激吗?若不是挑明了当时的局面,她会那么干脆吗?救芸婷不过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他们王家而已,更何况她手里还有吴嬷嬷的命呢,这笔账总要清算的。 不过现在还是不适合动她的时候,王家父子的心里对她还是敬重的。要动她至少要在王家父子对她彻底失望的时候。 所以席翠直接将欢欢喜喜找来,刘家的一举一动都在欢欢喜喜的掌握之中,她们很快便将玲珑找来。 老太太安排人叫玲珑去见刘晨,交代了她怎么说话。玲珑见了刘晨自然是好一番痛哭流涕,半天却迟迟不见她进入正题。 就在此刻南宫宇峰求见,王家父子却不想在此刻与之相见。正在想办法推脱的时候,刘晨却想也没想便叫人带他进来。之前他在王家便是如此,与王家父子之间关系亲近得很,南宫宇峰既是王少岩的师弟又与他有袍泽之谊,如今他亲自上门哪有不见的道理。王家父子虽然对刘家人失望透顶,可对刘晨还是喜欢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纠结解释整件事,而他们担心的正是刘晨对王家的误会。 一直在拖延时间的玲珑终于找到了机会。她在这里这么久一直在观望王家父子对待刘晨的态度,这些日子跟着父亲母亲还有刘谦,她早就受够了!没有钱,没有地方住,刘谦又不肯认真找份活计养家,整日的在赌场鬼混,蔡氏却只知道偏心自己的儿子,还帮着刘谦骗了她头上仅有的珠花去当银子花。这次有机会重新回到王家,看到眼前熟悉的环境,想到自己从前过的生活,怎能不后悔?她之所以一直拖延时间无非就是为了找合适的机会试探王家父子的底细,他们从前就待刘晨与旁人不同,若这次他们想要她回来只是为了让自己解释王家与刘家之间发生的所有事,那么她可不可以认为王家父子其实还是很在乎刘晨的,甚至他们仍然希望刘晨可以继续留在王家。那么她若是猜对了便能借着这件事在王家父子面前讨个人情,或许她还可以重新回到王家来。 可她都演了这么久了王家父子却一点表示都没有,此刻的玲珑正是一团纠结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看王家父子依旧给了刘晨面子叫南宫宇峰进来,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猜对了呢? 她正在犹豫整件事该怎么说才能既合情合理又能让自己的过错减到最低,还能让刘晨不会因此与王家结怨。 南宫宇峰进来的时候,玲珑已经想好了,这件事可以按照计划中的办下去,王家父子对刘晨到底是不同的。 同他们见礼之后,南宫宇峰就手坐在了刘晨身边,与王家父子面对面,玲珑就站在刘晨身边。眼前的这位礼王世子年纪轻轻便得了大将军的衔,又是礼王唯一的儿子,长相又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这样的人可是京城里所有未出阁少女的最佳夫婿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试问玲珑如何能淡定?可是为了继续留在王家她也不能在此刻失了分寸,于是她低头遮掩自己的欣喜若狂,双手紧握,手指用力抠住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可总管不住想要偷看南宫宇峰的眼睛…… 南宫宇峰只想跟王少岩单独谈事情,甚至王尚书都不愿意他在场,于是他递给刘晨一个眼神。两人毕竟是生死与共过,这些细微处的小默契还是不错的,刘晨很快会意便提出要跟妹妹去见自己的爹娘,要告退了。王家父子如今还不能断定玲珑会不会挑拨是非,怎可轻易让他离开?王尚书眼看了看南宫宇峰也不像是来找自己的,便借口还有话要跟刘家兄妹说便让王少岩带着南宫宇峰去露居。 如此正合了南宫宇峰的心意,他既可以跟王少岩说了正事,还能找机会看看席翠,顺便探探她的口风,看她对赎身一事如何看。 此刻席翠刚准备出府去贵宾楼验看瑞娘新招募的伙计,抬着她的小轿子刚到月牙门就被王少岩跟紧随其后的南宫宇峰撞了个正着。 见了他们,席翠只是简单的行了礼,便招呼轿夫们继续走,见王少岩对这种情况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南宫宇峰有些看不明白了,直接横跨一步站在轿子前面,“我说少岩,什么时候你们家的丫鬟待遇这么好了?出门都有人伺候着了?”他并没有注意到席翠膝盖受伤。 王少岩想解释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本能的他不想让南宫宇峰知道席翠受伤的事。正在他犹豫间,段三出现在轿子后面,冷着声音说道,“礼王世子管的是不是有点多了?什么时候王家内宅之事还要劳烦堂堂骠骑大将军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真相 似乎大家都听出了段三语气里的不友好,南宫宇峰知他心里因为席云剑的死对自己有误会,便不想与他计较。可他这样的男人,就算是自己错了都没试过跟人赔礼道歉,更别提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要他亲自解释什么了。于是他对段三只是选择不予理会,这样的态度与他而言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少岩,你是打算将席翠抬了做姨娘吗?”如若不然为何你待她如此的与众不同?这个问题他必须得到清楚的回答,席云剑到死都记挂着的女人,若是在他尸骨未寒之时就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那么他就算是违背了对席云剑的誓言也绝不插手席翠的事。还以为她会是与别的女人不一样的,没想到自己还是看走了眼…… “你这是什么话?”王少岩看看席翠,再看看南宫宇峰,脸色发红,“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一个普通丫头为何能在你们王家这般嚣张?”南宫宇峰指的是席翠做轿子一事。这样的席翠让他不由想到当初发生在礼王府的一件往事。 那时他八岁,与礼王妃身边的丫鬟舒娟很是亲近,因为王妃待舒娟就如同姐妹一般,虽然舒娟只是她的陪嫁。后来他生了一场大病,王妃日夜不离身的照顾了他两个月,可他痊愈之后第一次出门竟然碰见舒娟坐着四人抬的小轿子在王府行走。过了没多久,舒娟就被抬为姨娘,母亲告诉他,他生病的那两个月舒娟爬上了他父亲的床,并且怀上了孩子。也正是这件事让南宫宇峰从此对贴身伺候的丫鬟产生强烈的排斥感,所以他身边自此不再有女人伺候,全都换成了小厮。 小遗就陪在席翠身边他想把这件事告诉席翠,可没等他开口,席翠自己就抢先说话了,她对轿夫摆摆手,“诸位还是先把我放下来吧,世子爷在这咱们一时半会也走不了,怪累人的。”没等轿子落地,席翠就强忍着膝盖的疼痛要站起来,可她屁股刚离开轿子头上的汗珠便开始密密麻麻的渗出来,额上更是青筋暴出,她用力咬紧下嘴唇,双手死死的撑着这才勉强弓腰站着。 段三赶紧上前扶着她,看看她膝盖,“你不想要自己的腿了?大夫说了你这伤至少还要将养一个月才能自己站立!赶紧坐下……”他说着就要强压着席翠坐下,可没等他的手使上劲,就被南宫宇峰一把拉住。 “伤?什么伤?伤在哪里?”南宫宇峰一把将段三推开,抬着席翠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席翠,终于发现她额头上冒着冷汗,印堂靠下的地方还有尚未彻底褪尽的疤痕。“段三说你伤到了腿?哪条腿?如何伤的?” 席翠用力甩开他的钳制,冷不丁的这么一使劲差点没将自己摔倒,好在身后有轿子靠着。她缓缓坐下,看都没看南宫宇峰。这个礼王世子真的是自己命中的克星,每次只要他出现就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情况。 席翠还记得在军营里他们因为箐娘大吵一架的事,可南宫宇峰却早已将这件事忘到耳后了,他以为席翠因为自己的误会生气,却不知人家现在是新仇旧恨一起在算,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王少岩知道席翠这几日外面的事情有些忙,不好因为这些小事便耽搁了,就对南宫宇峰道,“宇峰,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南宫宇峰这才想起自己找王少岩是说正事来的,差点因为席翠就忘了。席翠受伤的事问王少岩也是一样。于是他在段三的怒目相视之下,从席翠面前转身,走到王少岩身边。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的,席翠到底是与那舒娟不同的,她没有对王少岩投怀送抱。 他将路让开,轿夫便抬起轿子带着席翠离开了。 在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南宫宇峰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这个段三居然还跟着席翠呢,我以为照他的性子这个时候该亲自混入军营查探席云剑真正的死因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愿意这么跟着席翠。” “宇峰,咱们要站在这里议论一个像段三那样的高手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他能听见的……”说着压低声音笑道,“咱们进屋里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关门之后两人坐下来,南宫宇峰刚要开口,却被王少岩阻止了,他指了指外面。南宫宇峰是有功夫的,王少岩想先让他听听外面是不是确定没什么人了。南宫宇峰看他的样子笑了笑,“少岩放心,我来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了人手,此刻你这书房外面就算是有人也只能是我的人。” “那便好。”王少岩嘴上说着,脸上也笑得轻松,心里却一阵不爽,什么时候我王家的内院里你南宫宇峰的人可以随意出入了?不过两人毕竟是相知多年的好兄弟,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南宫宇峰不会做任何与他不利的事情。也只是在离心不舒服一下而已,还不足以伤害到彼此的信任。“你刚才话里有话,莫非席云剑的死另有隐情?” 南宫宇峰点点头,“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他死之前跟我说的话。”南宫宇峰定定神,他但凡有这样的举动就说明他将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王少岩自然不敢怠慢,认真的听着,“他说要我小心劳家,尽一切可能帮助三皇子。他要我小心劳家这件事我还能理解。因为整件事根本就是劳家人干的。孙老将军是死在席云剑的营帐之中没错,可当时与他同处一室的却不是席云剑,而是我!我们在等席云剑回营商议军情,可席云剑迟迟不见人我便睡着了,孙老将军一个人在看地图研究之前商议好的作战策略。半睡半醒的时候我被打斗声惊醒,看到孙老将军被一个人压在地上,我当时很想起来帮忙可是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被人下了药,浑身乏力,手脚发软。神志也是模糊的,即便如此我还是可以断定,当时压着孙老将军用剑刺向他的绝对不是席云剑。因为在我再次晕倒之前,席云剑回来了,他出手阻止了那人,当时孙老将军还在说话他分明还没死……等我彻底醒来,孙老将军已经死了,还有那个意图刺杀孙老将军的人也被席云剑所杀。我认得那人是劳家的一个家奴,此次领的是中郎将的衔带着劳家的五千精兵随军出征的,这一路上半点力气没用上光跟着混吃混喝了,原以为他就是跟着混个军功,没想到他却是劳家设计好要害死孙老将军嫁祸给席云剑的一枚棋子。席云剑说那人一开始以为跟孙老将军在一起的是席云剑,幸亏他回来否则这个黑锅就该我背了。可孙老将军到底死在了他的营帐,他定然是脱不了干系了。劳国舅权倾朝野,虽然真正的凶手是他的家奴,可这件事却不足以将劳国舅扳倒,若是我当时说出实情怕是还会引劳国舅怀疑我与劳家为敌,怕最后会对我不利。他说要想扳倒劳国舅就必须把这件事做大了压着,一旦真相大白劳家就是万死难辞其罪。我当时没弄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突然在我面前自杀我才想明白,他是要自己揽下杀死孙老将军的罪名,让劳国舅自以为奸计得逞,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你是说席云剑是自杀的?可为何劳国舅的奏报上说他是被平南侯所杀呢?”王少岩问道,“这也是你们故意安排好的?” “席云剑自杀之后没多久平南侯便找来了,当时我尚且没有从整件事里面清醒过来,脑子里一团乱,只能由着平南侯安排。他带走了所有的尸体找人亲自写了奏报以我的名义递给劳国舅,至于奏报里面的内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南宫宇峰想了想接着说,“席云剑死之前便断言,淮安侯府已然陷入绝境,早晚都可能被全数诛杀,他这样做只是将这个结果提前了而已。我不信,于是我前几日偷偷回了一趟京城,亲自去侯府看过了才知道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少岩,我总觉得整件事发生的太怪异了,处处透着奇怪的味道,席云剑像是知道什么事情却不能说,而这件事又与劳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最奇怪的是他要我保护三皇子!这里面又有三皇子何事啊?我平日里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个人了,成日的游手好闲,整个一纨绔子弟!当今皇上虽然虚情假意了一些,可只要三皇子安分守己他还不至于落得二皇子的下场。更何况我虽然是大将军了,可他再怎样都是堂堂皇子如何要我保护?” 王少岩没有看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敲打着书案,发出有规律的轻响,“你说的这些我听了也有些混乱,好多地方都想不通,不过从这些日子发生在京城的事情来看,淮安侯府的落难,孙老将军的死,全都是有人自先皇在世之时便开始着手安排走的一个棋局,似乎每走一步都针对劳家,可我总觉得除了劳家还有别人!你再仔细想想,席云剑可还有再说过什么?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才会选择去死的。” 听他这么说南宫宇峰皱紧了眉头仔细回想起来,可他反复回忆了与席云剑在边境上的一切交往,始终想不起来任何与此事有关的细节。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再说什么,王少岩知道南宫宇峰知道的应该已经都说完了。可他今日说的这些,联系他之前的那些推断,所有的线索被劳家这个核心支离破碎的搭建在一起,形成一幅不完整的画面,劳家虽然是关键却不仅仅只有劳家才是这个关键。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段三阴沉着脸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这个人该是南宫宇峰安排的人。段三一把将黑衣人蒙面的黑布甩了出去,冷冷的看着南宫宇峰,“你说的可是真的?席云剑真的是自杀?” 南宫宇峰点点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黑布,还以为自己带来的这个人是个有脑子的,没想到根本就蠢钝如猪!大白天的穿一身黑这不是逼着别人发现自己呢吗? “若是如此我该找谁报仇?”段三嘟囔了一句便离开了。 段三走后,南宫宇峰缓缓走到黑衣人面前,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他身上分外惹眼的黑衣,叹了一口气,然后忽然一脚揣在那人身上,几乎将他踹到门外面,“滚!以后再让我看到你的衣服上有一块黑布看我不剁了你!” 黑衣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南宫宇峰对王少岩自嘲的一笑,“你说当初怎么就不是我救了那段三呢?你看看,多好的身手,居然就浪费到一个女人身上!这种事也只有席云剑干得出来。我就是再怎么喜欢一个女人也不会将她如此看重!”然后他又一次想到了席翠,忍不住问道,“哦,对了,席翠受伤了?怎么伤的?” 王少岩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敷衍的说一句是为了救芸婷出了点意外。 南宫宇峰知道他这是不想说,也便不再问了,他刚才才说过不会把女人看的太重要,他可不能这么打自己的脸。 事情已经说完他便准备离开了。 虽然他一路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太在意,可心里总是忍不住想到席翠勉强自己站起来时那张痛苦的脸,该是受了多大的伤啊,真有那么疼吗?既然受了伤为何不在府里好好养着,非要跑出来做什么?王少岩居然还允许她就这么出去了,难道王家府里的丫鬟可以随便出府的么? 他骑在马上边想边走,不知不觉走到了贵宾楼门口。为席翠抬脚的那几个轿夫正坐在对面的茶馆闲聊,他们说起了席翠,引起了南宫宇峰的注意。 此刻席翠正在贵宾楼里面与瑞娘一起面见那些经由各地招募来的新人,这几日她们几乎都在做这一件事,眼睛都快看花了。耳朵里听到的名字太多,有时候才一转眼就要再问一遍那人的名字。 中间得了空,席翠想起段三路上说回去拿个东西就一直没跟着来,想起南宫宇峰还在府里她有些担心两人会发生冲突。便叫欢欢喜喜帮忙回去看一看,谁知欢欢喜喜才一出去转眼喜喜便回来了,说南宫宇峰与席翠的轿夫坐在对面的茶馆里聊天,好像是说起什么大事了,南宫宇峰的样子不太对。 席翠赶紧叫喜喜跟瑞娘扶着自己出了包间,从暗门走到了贵宾楼的后门。一般这个时候段三都会出现,可此时她却不得不留在后门等着喜喜去叫轿夫过来。 不一会轿夫便来了。看样子南宫宇峰并没有跟来,席翠不由松了一口气。因为担心段三,席翠交代了瑞娘几句便准备回王家。 却在路上碰到了段三。 此刻段三怀里抱着一大坛酒一边走一边喝,一路上连喝带洒的很是招摇,路上的行人远远看见他都纷纷躲开了。 席翠叫轿夫将自己放在段三眼跟前,“三哥怎会这幅样子?可是那南宫宇峰又与你说了什么?”她不知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想到南宫宇峰。 段三虽然有些醉了,两腿开始打漂,可心里却清楚的很,他摇头晃脑的看了看席翠,猛地一阵用力摇头,“他说他其实是自杀的!我不想相信,可心里却还是信了!他怎么能自杀呢?这样叫我怎么办?明明他叫我来这里等着他的,他说会带着我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可他却自杀了!” 席翠当然知道他说的他是谁。眼看段三还要继续说下去,生怕他真说出什么后果严重的话来,赶紧叫喜喜一把将段三打晕。 好在欢欢也从王家出来了,这才跟喜喜两个一起将段三拖了回去。 他们才进了王家,守门的几个小厮赶紧上来接过欢欢喜喜抬着段三帮着往露居送。一边走一边告诉席翠,南宫将军刚才不知为何急匆匆的冲进了王家,直奔着露居去了,这会该是还在露居,叫席翠小心些,这位原先是世子爷的时候脾气就不太好,如今成了大将军那脾气更是了不得了。这些小厮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眼看着管着自个的那些个管事,妈妈都对席翠巴结逢迎的,自己当然要跟着走了,虽然这些话说了是显得多嘴了些,可最起码要让席翠知道自己对她的事是上了心的。 席翠刚走到露居门口,就见几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往外跑,赶紧拉住一个追问,才知道南宫宇峰砸烂了露居正院的大鱼缸,现在还在发脾气,露居没人敢拦着,齐妈妈叫她们赶紧去通知老爷。 这南宫宇峰是想干什么?好好地居然跑到王家来闹事了!担心芸婷受到惊吓,席翠赶紧命轿夫加快了脚步。 果然芸婷已经在哭了,王少岩似乎在说着什么,可还是不断传来叮里当啷的碰撞声……该是南宫宇峰还在砸东西!(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卖身契 席翠的轿子落到了露居正院,南宫宇峰正从里面出来就看到席翠回来,脸上先是一惊然后定了定神色走下台阶,站在席翠面前。 芸婷的哭声从他身后的房间里传出来,引得席翠一阵心慌,不由剜了他一眼,目光探寻的望向房间里。 好在齐妈妈出来,打开了门,席翠这才看到里面的情况。芸婷扑在王少岩怀里掩面哭泣,桌椅倾倒一片,茶壶茶杯的破碎了一地。 这都是南宫宇峰干的?席翠的目光再一次落回南宫宇峰身上,这位大将军好大的威风啊,竟然敢上门欺负王家。虽然经历过这几日的事情,席翠对于王家早已失望透顶,可芸婷的却依附于王家,而她则依附于芸婷,所以这个时候不管心里是否在暗笑,脸上还是要表现出对南宫宇峰的不满。当然对这个人的不满,她根本不需要装,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对他满意过。 于是南宫宇峰再次对上席翠冷冰冰的双眼,可就在他刚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席翠的眼神只在他身上闪了一下便像跨越障碍物一般直接越过他去,看向他身后台阶上的齐妈妈。“齐妈妈,少夫人怎么了?” 齐妈妈本是追着南宫宇峰出来的,原见他一见着席翠就停下了脚步,还指望着席翠能先说几句好话将人留住,然后再慢慢解释这其中的误会呢,没想到席翠这一开口就让这位世子爷的脸黑成了铁锅。 此刻的齐妈妈终于明白了,再好看的男人气到一定程度他也能将五官扭曲到不忍直视的地步,眼前的这位礼王世子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听见席翠的声音,芸婷从王少岩怀里探出头来,见席翠果然在院子里坐着,赶紧冲着席翠跑过来,路过南宫宇峰的时候还故意用力推了他一把,让猝不及防的南宫宇峰差一点摔在地上,慌乱间他顺手拉住了席翠轿子前面的横木。他这一拉竟然直接将小轿子整个掉了一个个,席翠一时没注意失了重心,身子往旁边栽去。 芸婷刚跑到席翠身边,见状急忙伸手拉席翠,却没注意到自己脚下正飞速转过来另一根横木,席翠怕伤到芸婷便用力将芸婷往一边推开,可惜她尚且自顾不暇,根本不能将芸婷及时推开,横木还是砸到了芸婷身上。一时间两个女人都尖叫着摔倒在地上,芸婷趴在横木上,席翠侧躺在她身边不远处。 南宫宇峰却稳稳地站在一边…… “南宫宇峰!你太过分了!”王少岩追着芸婷出来正好看见这样的场面,见芸婷受伤他一边小跑着冲过来,一边对着南宫宇峰喊,’“皇上派来的医女还在这里,你,你居然敢伤我妻子!” 听他这么说席翠这才注意到王少岩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浅蓝色内侍官袍的女子。这女子看上去二十出头,一脸的素净,目光沉敛,双唇紧闭,面对这样的场面也能面不改色,可见是个不简单的。皇上派来的医女?什么意思?皇帝为何在这个时候派个医女进王家? 南宫宇峰却根本不理会王少岩的怒斥,迈开大长腿跨过横木来到席翠身边,当着席翠投向医女的视线,同时也挡住了医女看向席翠的目光。他蹲下身子,脸虽然向着席翠,可眼神却轻瞟向王少岩那边,两个人的目光明明没有交接,却似乎已经达成共识一般,同时点点头。 王少岩抱起了已经昏迷的芸婷,两步走到南宫宇峰与席翠身边,怒道,“南宫宇峰,你不要以为今日你拿着席翠的卖身契前来要人我王家就必须给你!我告诉你,当初我母亲去淮安侯府亲自要了席翠过来为的就是让她做我王少岩的女人!原本以你我的交情,左右不过一个女人我给了你也没什么,可你今日却为她伤了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就凭这一点,我断不会叫你称心如意!” 南宫宇峰的手本来已经轻轻放到了席翠的膝盖上,听他这么说,原本轻轻展开的手掌瞬间紧握成拳。席翠离得近耳朵似乎真的听见了骨头咯嘣咯嘣的响声,这俩人在搞什么鬼!什么卖身契?她的卖身契在南宫宇峰手里吗?怎么可能?不是应该在夫人手里的吗?还有这个南宫宇峰拿着她的卖身契来王家要人?要她吗?南宫宇峰是不是疯了? 席翠看着身边的小遗,可小遗却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他似乎准备在这件事上置身事外。死孩子!从来都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使坏!席翠真相扯过那小子来,压在地上使劲的揍一顿。 南宫宇峰猛地站起来,瞪着王少岩,“你什么意思?”他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这个样子的他,让席翠想起了当初他瞪着河对岸的胡彪时的表情。这是个要人命的表情,后来胡彪就真的死了…… “我要纳了席翠!”王少岩似乎并没有被南宫宇峰吓到,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敢!”南宫宇峰突然出手,一把扯住王少岩的衣领。 这是一出什么戏?席翠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竟然有这等红颜祸水的本事,能让两位如此身份的男子为自己大打出手!这分明就是两个人在那个医女跟前演得一出戏,而自己不过就是个道具而已!最可恨的是,他们这样肆无忌惮的利用自己,打着喜欢的名义行事却丝毫不顾及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名声!不管这件事最后会不会让那个医女真的上当,席翠这辈子算是别指望能找到正经人家的男子了! 混蛋!无耻!败类!我虽是个奴婢却也是个女人!你们欺人太甚! “敢问世子爷,奴婢的卖身契缘何在您的手中?”席翠站不起来,只能抬起头看着南宫宇峰。她的手死死拽住南宫宇峰的衣袍,想将他们拉开,毕竟芸婷还在王少岩怀里抱着。 南宫宇峰果然很听话的松开了手,没想到他竟然还再度蹲下身子,与席翠说话的语气分外的和颜悦色,“当然是从席云剑手里得来的了!出征前我就知道淮安侯夫人将你送给了席云剑,于是我便想尽一切办法将你的卖身契从他身上夺了过来。我可是知道的很清楚,你与淮安侯府签的这卖身契到今年六月可就到期了,届时我便来接你,可好?” 席翠看着他拿出卖身契给她看,一把抢过来,“世子爷不会是以为谁拿着奴婢的卖身契,奴婢便是谁的人了吧?”席翠看了一眼卖身契确定是真的,心里就像一直悬着的石头着了地,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可得谢谢您将奴婢的卖身契拿出来,这样奴婢心里也就有底了,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便能恢复自由身,脱了这奴籍。只是……”席翠小心的将卖身契折好,放在自己怀里,拍了拍手,“既然奴婢到时奴婢已经不再是谁家的奴才,跟谁走过什么样的日子似乎就该由着奴婢自己做主了吧?怕世子爷您白跑一趟,提前给您说一声,奴婢自有奴婢自己的去处,就不劳世子爷您操心了!” “你怎么能将那卖身契就这么拿去?”南宫宇峰看着席翠将卖身契收在自己身上,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席翠看着他笑得一脸的娇羞,粉面戴春的,“怎么不能?世子爷您不就是来给奴婢送卖身契来的吗?难道您堂堂礼王世子,皇上亲封的骠骑大将军还想着用奴婢的卖身契对奴婢另有所图不成?再说了,奴婢这身份能入了您的眼那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的,您对付奴婢这样的人还用得着卖身契?”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卖身契拿到手里,时间到了自己走人就是,料想他们这场戏还不至于演那么久。 “你……”南宫宇峰再次无语。他发现自己总是被席翠堵得无话可说,不论在什么时候。明明这件事开始的时候席翠完全在状态之外,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卷了进来,可没想到这么快席翠便冷静的占据了对自己有利的位子。果然王尚书说的没错,席翠是最适合卷进这件事里面的女人。 王少岩已经带着芸婷回了房间,医女也跟着进去看芸婷的伤势了,院子里只剩下了席翠跟南宫宇峰。 南宫宇峰刚要对席翠解释,就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急匆匆的像是有身手的人,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人除了王尚书还能有谁?看来是时间把握的刚刚好,根本不给自己留下点解释误会的机会。 王尚书一进来就看见席翠被南宫宇峰抱在怀里,几个下人火急火燎的从正屋里跑出来,抓着一个一问才知道芸婷被误伤晕倒了。他立刻怒火攻心,冲着南宫宇峰就是一掌,南宫宇峰抱着席翠躲闪不及,生生的接下了他那一掌。 席翠被他抱在怀里,隔着他的身子都感觉到那一掌打过来的力量。王尚书何时变得这么不冷静了?她很想阻止他们继续打斗,却被南宫宇峰轻轻一丢,稳稳的我坐在了原先的小轿子里。 然后两个人在院子里便大打出手。跟着王尚书来的好几个护院竟然也跟着主子出手,南宫宇峰很快被围得团团转。 好在医女及时从里面出来,说芸婷已经没事了,这才保住了南宫宇峰的俊脸。否则就刚才那阵势,南宫宇峰想全身而退根本没可能,少不了最后要破了皮相。 终于在医女的劝说下,南宫宇峰“安全”的离开了王家。 自此京城大街小巷开始铺天盖地的疯传礼王世子在王家被打一事。紧接着便是多年不上朝的礼王爷忽然穿上了朝服上了早朝,可一上来就对王尚书横眉冷对,怒目相视。两个历史两朝的老人居然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究其原因竟然是礼王世子看上了王家长媳席芸婷的陪嫁丫鬟席翠,只因为席翠在王家出了点意外受了伤,南宫宇峰便找上门去质问。三言两语不和两个年轻人就发生了争执,后来还伤到了席芸婷。王少岩为此便与南宫宇峰赌气说要纳了席翠做通房,南宫宇峰当然不答应,他便对王少岩动了手。王尚书气不过便出手打了南宫宇峰,礼王爷知道了自然要为儿子讨回公道。这一来一回的事情就闹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于是便召回他派去王家照看席芸婷伤势的医女回来问话,得知医女正在与王少岩夫妇说话之时,南宫宇峰便面含怒色的冲进来质问席翠为何会受伤?几个小厮阻拦却被南宫宇峰几下打发了,一路打打闹闹的直接进了正屋,若不是医女当场表明身份,南宫宇峰却不知还要如何闹腾。在医女的劝阻下,南宫宇峰这才准备离开,即便如此王少岩仍然想要极力挽留还想解释其中的误会却不想又发生了更大的误会,南宫宇峰伤了席芸婷。这才有了后来一连串的冲突。 这个医女也是个有脑子的,从一开始就知道皇帝送她去王家定不只是为了查看席芸婷的伤势,京城明眼人都知道当时沿街跪拜的并不是席芸婷,她哪里会有什么伤势可看?这只不过是一个堂而皇之的将她安插在王家的一个借口而已。皇帝想要抬举王家怎么可能不先摸清楚王家的底细?作为宫里的医女她最终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老死宫中,要么被赏赐出去做了朝中官员的侍妾,同时替皇帝监视皇帝不放心的人。她知道皇帝是已经为她选好了王家作为去处了,可她却不清楚皇帝要她监视的是王家的谁?而自以为掌握着她命运的皇帝也不知道她真正的主子其实是劳克勤。自从天衣绸缎庄成为皇商那时起,劳国舅便怀疑王家与天衣绸缎庄的关系,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将人安插进王家。没想到皇帝也不放心王家,居然会安排医女过去,而这个被选中的医女居然就是她。得知此消息的时候,劳克勤几乎是喜不胜收,在皇帝召见她之前就命人将自己的命令送到了医女手里。 如今医女避重就轻的说出了皇帝想知道的,就安静的等着皇帝下令让自己再去王家。果然皇帝知想了想便深色轻松的叫医女继续去王家照看席芸婷,嘴上虽没吩咐她该注意什么,送她出宫的太监却意味深长的告诉她,不论皇帝打算怎么做,她最好记清楚自己说到底还是宫里的人。 医女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这才在太监满意的目光下离开了宫门。 这件事所谓的真相被查清楚之后,一干御史大夫之类的言官齐齐上书弹劾南宫宇峰行为不端,品行不良,罔顾法理……说来说去无非是说南宫宇峰作为一品大将军喜欢一个奴婢出身的丫鬟已经是于理不合,如今又为了这个丫鬟大闹王家更是目无法纪。而南宫宇峰却一脸的不以为然,他甚至愿意为了席翠放弃这大将军之职。 皇帝当然不会答应他。为了堵住一干言官的嘴,皇帝免了他三个月的俸禄,还要他当面去王家赔礼道歉。 眼看春闱就要开始了,真正用得着王家的时刻这次才算真的来了。皇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王家父子失了脸面,能真正把握好这次春闱选出皇帝要的人,而不是劳国舅要的人的官员,唯有王家父子而已。所以这件事他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南宫宇峰,要他亲自登门道歉,希望南宫宇峰是个聪明的,理解这件事皇帝的为难,顺着他的意思做了,他日后自然会好好补偿于他。 就这样,席翠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京城那些名门闺秀口中的红颜祸水,祸国妖女。好好地一个大将军,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愣是被这么一桩丑闻给闹得声名狼藉。还有王少岩,平日里温文儒雅,谈吐谦和,从来就是一个翩翩君子,在京城无数少女的心中他本就是一个世间少有的好儿郎,更因为上次对自己痴傻的发妻不离不弃,舍家传丹书铁券相护,一时间几乎成了少女们梦寐以求的痴情郎。如今这两人都因为席翠卷入这场闹剧里面,不论这件事真假如何,在京城的女人圈里席翠已经被果断的划入了狐狸精的行列,几乎是每每被人谈起都会引来无数咬牙切齿的仇恨。 非但这些小姐们如此,竟然连一些小丫鬟们也对席翠开始冷眼相待。搞得这几日席翠出门办事都不敢自报家门,否则总会遭到一些陌生的白眼。 每当这个时候小遗总是会忍不住鄙夷,“就你这样的姿色,居然也有机会得到这样人人嫉恨的待遇!果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说起来皇帝派来的医女果然有两下子,席翠在她的帮助下,这才七八日的功夫如今已经可以自己站起来走几步了。虽然知道这个医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席翠却仗着有小遗在身边可以掌握人家的心事便一边肆无忌惮的接受人家好意,一边严密防备她有任何居心不良的小心思。 终于席翠在久病大愈之后第一次自己走着出门,还没到想去的地方就遇到了熟人。(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靠不近的两个人 席翠不知为何会在这里遇见齐豫,这条路虽是她去贵宾楼的必经之路,可她每次都小心谨慎该是不会有熟人发现才是。更何况之前都有段三跟着,一般人是不可能跟踪自己不被发现的啊。可看着眼前齐豫的样子分明就是早就知道她一定会从这里经过,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你知道我今日会从这里经过/?”席翠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比较微妙,只想赶紧带着他离开这里,否则以她现在的盛名若在这样的情况下叫人撞见她与南宫宇峰和王少岩以外的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指不定会被人怎样说道呢。搞不好日后真的连脸都不能露出来了。“有什么话等会找个地方说。”席翠说着左右看看没什么人,这才拉着齐豫加快脚步往前走。 出了这条暗巷,往前走几步便是一条大街,街口就有一家饭馆。席翠低着头,尽量不把脸露出来,脚步放得很快。可她腿上的伤到底还没好彻底,经不住这么快步的走,上台阶的时候她就差点使不上力,好在齐豫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席翠来不及多想,甚至没有挣开他拉着的胳膊,由着他扶着自己进了里面。好在这个时候饭馆里几乎没人,只有一个伙计在洒扫。齐豫直接要了包间就扶着席翠跟在伙计身后进了包间。 伙计没过多久就上了茶,关门的时候,伙计多看了席翠两眼。 席翠也没在意伙计的眼神,只是顾着跟齐豫说话,“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经过那里?” 齐豫笑了笑,整了整衣袖,为席翠倒了茶,递到她手上,“还是这么个急性子!我还能害你不成?先喝口茶。”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眼神,仿佛回到了一年以前,他们还有婚约在身的时候。席翠几乎产生错觉,可是到底是不一样了,他虽努力的掩饰,依旧无法隐藏面对席翠时的怀疑与试探。不论他是不是有意为之,但终究与从前不同了,席翠自己都看的明白,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小遗存在。 小遗刚要开口,就被席翠一个眼神挡住了,她想要自己跟他说话。对于这个人上次不经意的一次使用心机让席翠内心很是不安了许久。她想这次既然他是有备而来,便让他也在自己这里用上一次手段,算是还了他,也了了他们之间那一段早就已经结束的缘分。 她顺从的喝了一口热茶,看着他,“现在可以说了,谁告诉你我会经过那里的?” 齐豫慢条斯理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浅浅的喝了一口,品了品,皱紧了眉头,“这家店的茶实在不是什么好茶,色泽差强人意,口感更是让人失望之极。想起之前你送我的那罐铁观音,这茶根本就难以入口,你说是不是?”齐豫说着像是真的在品茶一般,闭着眼睛,抿着嘴唇。在听到席翠手中的茶杯重重落在桌子之上时,他才缓缓的睁眼,“虽然不甘心,可我还是看的很明白,如今你的心里是真的没有我了……从前但凡我们有时间在一起说话,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会安静的坐在一边听着,看着,哪怕是心里着急,脸上却不忍心流露出半分的不满,生怕破坏了我们之间那份恬静淡然的气氛。可如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你已经毫无顾忌的在我面前做出了两次急不可耐的举动……” 席翠知道她此刻除非继续听他说下去,否则她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虽然她与他之间已经不再是从前那般关系,可她却不想真的伤透他的心,毕竟这个人曾经是自己的梦想。左右今日要做的事情也不是很重要,只是憋久了想出来透气而已。 于是席翠耐着性子,又端起了茶杯,等着他继续说。 看着她的样子,齐豫自嘲的一笑,回想当初在一起时自己何等的高傲,有时甚至明知她在委曲求全竟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甚至觉得他们的身份地位这样本就是理所当然。可如今他的地位更高了,席翠依旧还只是一个奴婢,他却再也无法在她的眼中找到曾经不屑一顾如今却求之不得的期待。原来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真正纽带从来不是他能给她的东西,而是她想要他给她的东西,一旦他给的东西她不想要了,他在她面前便什么也不是了。明明是他不用再给了,可为何他会觉得反而是自己失去了更多呢? “是段三告诉我你今日会出来的,也是他告诉我你会在那里出现,只是他没有告诉我时间,所以我从寅时便在那里守着了……”齐豫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的茶杯里添了茶水,“那日代替席芸婷跪街的人是你吧?虽然你蒙着面纱可是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你,那****跟着你走了很久,原本是要跟着你进孙府的,可母亲找到了我,将我拖回了家中。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都想去王家看你,可每次都只敢在王家大门外徘徊……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明明什么都不敢做,却还心有不甘。” “你想说什么?”对于段三为何要这么做,席翠虽然有疑问,心里却还是愿意信任段三。这件事她自然会亲自问他,可是齐豫明显是在带着自己绕圈子,以他的口才不至于这么半天说不到重点才对,可今日他这样究竟是想干什么啊? 你看,你又不耐烦了!齐豫忍不住又笑了,心里打趣自己也打趣席翠,果然是不在意了,连敷衍都做得这么粗糙。 “我想告诉你我现在在做得事情,还有我将来要走的路,”他修长的手指摸索着茶壶,发出轻微的声响,却不难听,只是有些莫名的悲伤,“我不希望我们从此成为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至少你偶尔听到关于我的事,不论旁人如何论断关于我的一切,我希望在你的心里能有与他们不同的看法,至少是更接近于事实的看法,因为这样我们之间的关系便是与众不同的。”因为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才开始的,虽然之间经过现实不断的推搡演变,一再的改变我最初的想法,到如今我已经沉侵其中进退不得。现实的逼迫让我措手不及,我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至少我想有个人知道我最初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子。 那个人如果是你,便最好不过了。 “可是我不明白你这是为什么?你现在可是……”齐豫一直都是皇帝身边的人,早在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深得皇帝的信任了,此次春闱已经是内定的头三甲,他若是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自己了那还了得?当今坐在龙椅上的这位根本不是先皇亲生的儿子,而他却注定是这样一位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的宠臣,他的秘密自己知道了于自己而言真的会是好事吗? “你知道我从前便跟着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齐豫听懂了她没说完的话,“我的身份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却还不至于人尽皆知,你一直身居内宅如何能够知道?你……段三,还有段三,你的身边如何会有段三这样的高手?” 席翠竟不知自己不过一时口误竟引来他一连串的追问,“我现在可是在王家啊,朝廷有什么秘密能越得过王家去?更何况你自己都说过了,你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席翠慌忙应对,随口解释道。其实王家父子几乎不曾在下人面前谈论朝事,王少岩虽然偶尔也会与自己说一些事情,可一旦牵扯到皇家之人,他绝对的守口如瓶。“至于段三……段三……可是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些?若你今日来找我只是为了质问我这些事情,我想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没有必要告诉你这些吧?”本不想太伤你的面子,这可是你先失态的! 知道自己的举动引起了席翠的反感,齐豫赶紧陪着笑脸,“算我失言了,你先别生气,我这么做绝非恶意。” “我没有生气,只是不习惯。齐豫,你的事我不想知道,我的事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知道你确实对我没有恶意,你的关心我真的很感激,可是我们已经走到两条完全不同的路上了,你这么做只是给你也给我平白添了许多负担而已。”席翠说的这些是真心话,齐豫若是真的一心依附于当今皇上,那就必然容不得任何知道那个惊天秘密的人存活,哪怕是有知道的可能说不得也必须死。且不说自己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就算是不知道就凭着自己曾经是淮安侯府的人,这个身份说不定到最后就是一个必须死的理由。她不想弄到最后,自己还知道更多关于齐豫的秘密,逼的齐豫不得不亲手杀了自己,那样的结局才是真正可怕的。 她这是彻底的拒绝了齐豫的一切示好,也算是将两个人的关系划分的清清楚楚了,不伤和气,却不能心平气和。 “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便不会勉强于你。”齐豫动了动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扯出来一个很僵硬的表情,“你已经很久没回家看过你的家人了,他们都很想念你。淮安侯府没出事之前有人带着他们搬了家,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他们……你放心,他们都很好,小弟上了私塾,妹妹进了绣坊,或许你得空了可以去看看他们。”他说着就站起来,似乎有要走的意思,却被席翠一把拉住。 “你找我的家人做什么?”刚到王家的时候她很想回家看看,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后来又发生一连串的事,她就是有机会了也不敢轻易去找他们,尤其是侯府出事之后,她恨不得自己的家人就此消失掉,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与他们才是最安全的。吴嬷嬷不是没告诉过自己夫人将她的家人安置在了哪里,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找他们,便没人会注意他们,他们便不会有事。可她忽略了齐豫!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关心他们而已。”齐豫不理解席翠为何会面含怒色,“我真的没别的目的,只是不想真的失去了与你之间的所有联系。”脸上这样慌乱的解释,心里却早已开始怀疑席翠生气的原因。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整件事,席翠陪嫁之后没多久,淮安侯府便开始有人频繁的出入他们家,甚至没过几个月他们家人竟一夜之间便消失了。这让他怀疑淮安侯府的用意,席翠不过是个陪嫁丫鬟他们何至于对席翠的家人如此? 起初的时候他以为淮安侯府会伤害她的家人,甚至在追随了太子之后都没放弃寻找他们。可当他找到他们之后,发现他们换了地方换了身份,却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便让他更加的起疑了。若是想要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怎样的方式不行为何侯府要选择这种方式?除非其中另有隐情。直到上次与席翠在贵宾楼见面,他隐约觉察到席翠的改变,只是他不愿意继续往更深一层里想。直到现在,他面对席翠的愤怒与质问,看着席翠眼里的担忧和恐惧,更加肯定淮安侯府的灭亡一定还隐藏着什么更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与席翠关系密切。 刚才他一直想要挽回什么,太过感情用事,几乎犯了一个大错,忽略了席翠一个如此明显的异常。任何人对旁人的秘密总是怀着好奇,别人不说都忍不住想要探寻,可席翠在自己想要说出自己的事情之时表现出来的却是果断的抗拒,她拒绝知道自己的秘密?这样的定力男人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个女人?除非她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因为知道太多而吃过大亏…… 那么让席翠如此恐惧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什么样的秘密让她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敢去探望? “抱歉,席翠,我不知道这场谈话会演变成这个样子……”齐豫看席翠额上开始有汗珠渗出,知道她刚才急着拉住自己,一定又扯到了膝盖的伤口,犹豫着该如何劝服席翠先坐下来,“要不,我们都坐下来,慢慢说……你先别急,你身上还有伤!” 他的手刚碰到席翠就被她一把甩开,无奈的摇摇头,他只能自己先坐下来,抬头看着席翠。 席翠咬咬牙,坐在了他对面。 房间里陷入冷冰冰的沉默之中…… 且说关门出去的店伙计,他临出门那一眼却不是毫无意义的。这位原本就对南宫宇峰这样的大将军很是崇拜,这些日子没少因为南宫宇峰与席翠的流言蜚语而对席翠心生不满,原本他是不认识席翠的,可嫉恨席翠的女人里面总有见过席翠的。甚至还有人画了席翠的画像私下里传阅,这位伙计就有幸见到过有客人拿出的席翠的画像品评过。可画像跟真人到底是有些出入的,他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一直在门口偷听,终于叫他听见了齐豫称呼席翠的名字。 在确定里面的人就是席翠之后,店伙计再也无法冷静了!原来这个女人真的就是传闻中的那个席翠啊!果然是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堂堂骠骑大将军因为这样的女人坏了名声真的是岂有此理! 可他毕竟只是个店伙计,真要这么明火执仗的踹门进去收拾里面那对狗男女,掌柜的铁定饶不了他,想想家里的老爹老娘,他忍了下来。 可是他惹不起,不代表旁人也惹不起。伙计灵机一动,想起了掌柜的女儿,这个小丫头自从见过南宫宇峰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关于他与席翠的那些流言传出来的时候这小丫头还哭过一阵子呢。若是叫她知道席翠就在自家的包间里私会另一个男人,不知这位大小姐会如何呢? 正想着就见掌柜的女儿从后面出来,见他鬼鬼祟祟的站在客人的包间门口晃悠正准备扯着嗓子骂人,就被他连忙阻止了。伙计将手指放在自己嘴唇上,嘘的一声,然后指指包间里面。悄声说道,“里面的女人是席翠!” “什么席翠?”掌柜的女儿狠狠的瞪了伙计一眼,只当他是在给自己的偷懒找借口,“你不好好的干活,却在这里瞎晃悠,还偷听客人的谈话,看我不告诉爹!”说着就要开口嚷嚷。 伙计无奈只得捂住她的嘴,急忙解释道,“席翠啊,就是那个勾引了骠骑大将军的坏女人席翠!” 说到这里,伙计看她的表情应该不会再为难自己了,这才放开了手。谁知道刚一松手,这位小姐抬腿就是一脚,“既知道是那个贱蹄子还不早点说!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席翠,你个贱人!也不看看是什么地界你就敢进来!”说着挽起袖子就要闯进去。 却被伙计一把拦住,“小姐您别冲动,这里面可不止席翠一个人,还有一个男的!” “男的?”小丫头的嗓音不由拔高了许多,“什么人?” “不知道,反正不是您那位大将军。”伙计还想继续煽风点火却扫见掌柜的上来了,赶紧弯着腰就跑到一边找活干去了。 而那位大小姐压根就没看到自己的爹,伙计没走几步就听见她大亨一声,一脚踹开了包间的门……(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嚣张跋扈的狐狸精 包间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想到沉默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打破。 先是听见一声尖锐的怒吼,然后门被粗鲁的踹开,紧接着进来一个怒容满面,杏目圆睁的小姐模样的姑娘。但见这姑娘一身水湖色锦裙,外面穿着一件玫红色夹衫,腰间缀着一块淡紫色同心环玉佩,下面挂着流苏,走起路上同心环上下浮动形成一个个生动的圆环,很是别致。 再看看这姑娘的脸,年纪轻轻的就上了很重的妆,腮红也没有打好,嘴唇却过于红艳,显得整张脸过于惨白。加上她进门的时候竖着两条眉毛,酷似一个倒写的八字,火红的双唇因为正在骂人而一张一合,立刻让原本算不上难看的脸瞬间变得滑稽起来。 席翠甚至没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就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 见席翠笑了,小丫头立刻恼羞成怒,冲上来就要拉席翠,被齐豫身子一横给挡住了。姑娘还不死心,正要越过齐豫再度向席翠扑过来,嘴上依旧没有停止谩骂。 席翠这才意识到危险,她现在腿脚不方便,段三又不在身边,眼下只有这么一个女人齐豫还拦得住,若是再多一个只怕是她的结果就不容乐观了。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丫头是冲着人自己来的没错了。 好在掌柜的紧跟着冲了进来,扯着那丫头的胳膊就往外面拉,一边拉一边道歉。席翠这才知道这姑娘原来是掌柜的女儿,可她还是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 掌柜的带着人出去好久之后,外面的谩骂声才渐渐消失。大约过了一刻钟,掌柜的端着几样菜进来,满脸堆笑,“二位客官见谅,我那女儿脑子不灵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这是本店的几样拿手小菜,算是咱们给二位赔不是了,您先品品,若是不满意您说,今日您二位的一切开销,本店都分文不取。只希望您二位大人大量,今儿的事万不能说出去,要知道我那姑娘都十八岁了,前些日子才说了一门亲事,若是这事传了出去,她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掌柜的说的一脸诚恳,席翠不忍拒绝。想到自己方才确实有些失态了,齐豫去见她的家人并不见得就是另有所图,至少目前还不至于。她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就让齐豫对自己产生戒备,掌柜女儿的这一场闹剧至少让他们都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神来,或许事情并没有到自己想象的那种境地。 齐豫见席翠面对刚才的场面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庆幸,有些不明所以。可他们之间的气氛刚刚缓和了一些,他不想再冒昧的提问,破坏了气氛。干脆也顺势接受了掌柜的好意,坐下来准备动筷子。 掌柜的刚出去,包间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不再是刚才那位姑娘了,看穿着打扮明显是位官家小姐。只见这位小姐头上梳着元宝髻,戴着红玛瑙珠钗,红宝石耳坠,金镶玉的项圈,身穿淡紫色锦缎石榴裙,裙摆上绣着几朵桃红色荷花。没看见这位小姐动身,反倒是她身后出来两个身着粉色短褂,白色衬裙的丫鬟先走了进来。两个丫鬟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模样,年龄与席翠相差无几,个子却高挑许多。她们往进走了几步,看了看里面的人,目光在席翠身上停留了一会,然后越过席翠对着齐豫行了礼,“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有话想吩咐席翠姑娘,还望公子能随奴婢先出去,我家小姐好进来。” 齐豫看看她们再看看席翠,然后将目光转向门口,那位小姐已经将身子转向了别处。有话吩咐席翠?难道她是席翠的主子?可那样子也不像是传说中的席芸婷啊?再说了看她的装扮分明就是个尚未出阁的小姐,怎么能是席芸婷呢?可不是席芸婷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说话? 齐豫一贯不喜欢那些官家小姐自以为是的清高模样,于是直接看着席翠,“你认识她们吗?” 这两个丫鬟席翠是不认识的,可门口那个她似乎有几分印象,有点像在少菊生辰宴上见过的曹家小姐。但是毕竟只远远的看过一眼,也不敢确定。不过看这几位这一系列的举动,说话的语气,分明就没怀着什么好意。席翠还从来没有做过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一般别人找自己的茬她要么就不予理会,要么就直接以牙还牙了。 若不是刚才掌柜的女儿大闹一场,让席翠心有余悸,现在席翠怕是已经把要在牙根上反复咀嚼的那个滚字给送出去了。可她再三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摇摇头,尽量逼着自己保持谦卑,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带小厮什么的过来?没有段三跟着,人家就这两个丫鬟都能将齐豫拉开,把自己收拾 齐豫可没去想席翠想的那些,他自小与席翠相熟,席翠刚到侯府那会每次回家身上多多少少总是带着一些伤痕,虽然席翠没说过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但他心里却一直都认定它们一定与侯府里面那些仗势欺人的奴才脱不了干系。因此自小他就对跟着主子耀武扬威的奴才很是厌烦,眼前这两个丫鬟却不知道自己撞倒了枪杆上,见席翠只笑着摇头,便蹙眉怒道,“好你个席翠,咱们小姐亲自来找你,你不赶紧行礼居然还敢腆着脸摇头!你是想说根本不认识咱们小姐么?” 席翠还没说话,齐豫的气便不打一处来了,噌的站起来,瞪着那丫鬟,“你这是什么话?你们小姐亲自来找席翠,席翠就必须得认识她吗?还是你家小姐是在京城是个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是个人都该认得?”他这话说狠了,待字闺中的官家小姐几乎是足不出户的,哪能人人都认得?京城有头有脸,人人都认得的女人只有一种那便是青楼里的姑娘。 那丫鬟显然没听出来齐豫这是在骂人,只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仗势欺人,虽然实际上她确实有些仗势欺人。“公子你误会奴婢的意思了,咱们小姐与席翠是见过的,自然也是认识的.否则咱们也不会这么贸然找过来说话……” “你认识我吗?”齐豫不等她说话便打断,“既然你并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与我解释这么多做什么?你有时间解释我也未必有时间听。今日我只约了席翠一人,你家小姐若是有话找席翠大可以亲自去王家,再不行也可以找人给王家传话。只是眼下要我出去将地方给你家小姐挪出来却是不太方便。” “敢问这位公子与席翠是什么关系?为何如此回护于她?你可知她是怎样的人?”站在门口的那位小姐终于端不住架子进来了,随着她脚步迈进了房间,身后的门很快就被关上。席翠断定,外面还有她的人,这下子似乎不太好办啊! 这下子席翠终于看清楚了,这位小姐确实是曹家小姐没错,只是许久不见这位曹小姐看上去与之前有所不同了,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同。 齐豫斜眼瞥了一下门口,对这位曹小姐视而不见,两步走到席翠跟前,挡在席翠与丫鬟之间,刚才发生的事原来他还记得。“抱歉,小姐的问题我不能回答,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你!” “你……”曹小姐将两个挡在身前的丫鬟推开,指着齐豫与席翠,“我看你们根本就是老相好了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将房门紧闭,想想都知道你们一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好你个席翠,真没看出来啊!你居然有这等本事!先是叫礼王世子与王家公子为你闹得满城风雨,今日又在这里私会其他男子,你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狐狸精啊!” 跟着她的丫鬟显然意识到自家小姐的失仪,赶紧上前两步,轻轻扯动曹小姐的衣角,附耳轻道,“小姐,这里的掌柜的可是认识您的,奴婢知道您看着席翠生气,可再怎样也犯不着为了个不着边的奴才坏了您的名声。要知道,过几日可就是您与劳家二公子的吉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去任何风吹草动的对您都不好。” 她这几句劝很快起了作用,只见曹小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手里的帕子用力的攥紧然后再放开,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罢了,本小姐本想念在与你有过一面之缘,想着提醒你一下做人该遵守的本分,没想到你不领情。既然你自甘堕落,本小姐又何必为此生气,坏了自己的心情。你啊,还是好自为之吧!”说完鼻孔里哼了一声,准备离开,转身之前又看了席翠一眼。真不知道那些男人的眼光怎么长的?就席翠这种姿色,哪里值得他们那般着迷了? 丫鬟刚才的声音虽然很低,可是包间不大,她的话大家都听见了。劳家二公子,齐豫想京城里姓劳的人不多,能让一个官家小姐觉得嫁过去无比荣耀的那就只有一个人了,劳克勤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永安公主唯一的儿子劳立勤。这个人虽然身份较之劳家其余子女都要尊贵,可是为人却十分低调,他出入劳家数次竟一次都不曾见过这位的庐山真面目。可是据他所知,劳立勤今年不过十六岁,其兄长劳克勤与朝阳公主的婚事尚且定在明年,而他尚有两位姐姐不曾出嫁,何以他的婚事这么早便定下来了?而眼前这个女人居然能嫁给他?莫非她的身份也不简单? 席翠可不想管什么劳家二公子,只要现在能安然将这位曹小姐打发走,她就谢天谢地了。如今见她有走的意思,赶紧起身恭送,谁知她一激动竟忘记了腿上的伤,猛地一用力礼没行好,反倒整个人坐在了椅子上。 这下曹小姐不答应了,我人还没走呢,你倒给我端起架子了?于是都已经往外面走了又撤回了脚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席翠,“席翠可是连行礼都不会了?”说着对身边的丫鬟招招手,“你去教教她!” 那个丫鬟朝席翠这边走过来,她对着齐豫行了礼示意齐豫将路让开,此刻的齐豫有些犹豫了,毕竟这个女人是劳立勤未过门的妻子,他在这个时候为了席翠得罪劳家这样值不值得?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那丫鬟身子挤了过来,一把将席翠扯起来,腿上的伤口大概裂开了,钻心的疼痛让席翠忍不住龇牙,手本能的抬起来将她推开护着膝盖。那丫鬟见席翠抬手以为席翠要出手打她,连忙先出手为强抬手就给了席翠一巴掌。 席翠捂着脸又倒回了椅子上,脸上火辣辣的疼。这么莫名其妙的挨打席翠已经很多年都不曾遇到过了,今儿猛地遇到了她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该如何应对。却见齐豫慌忙将那丫鬟挡住,低头看着席翠的目光满是歉意。 席翠只看了他一眼,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果然男人还是靠不住的……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却在齐豫内心惊起了翻天巨浪。隐忍,羞愧,难堪,甚至有些看不起自己……他的整个心脏每一处都在叫嚣着不同的情感…… 曹小姐清脆的笑声传入席翠的耳中,“会勾引男人又如何,根上还是贱骨头!今日便是我的下人打了你又如何?有本事你敢打回去吗?” 席翠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经被这个女人耗尽了,愤怒,屈辱和疼痛焚烧了她所剩无几的理智。她冰冷的目光箭一般射向那女人,看着那女人先是高傲的与自己对视,然后有些心虚的躲闪,最后干脆红着脸避开。接着席翠冷冷的笑了,她理了理自己的发式,将自己的坐姿摆了摆,尽量摆出一幅嚣张却又不失妩媚的姿态来,“没错,我当然不能打回去!我这个人虽然身份上低贱了些,可胜在想得开。名声什么的我不在乎,可是曹小姐您不一样,既然是马上要嫁入劳家的人,说话做事就该想清楚再做!我如今明面上还是王家的奴才,跟你曹家甚至是你即将嫁入的劳家都扯不上半点关系,就算是我不会行礼与你何干?你这次出手教训的是我还是王家?谁给你的权利?曹家还是劳家?” “哼!就凭你这样朝三暮四水性杨花,到处勾引男人的贱胚子,我要打便打了还需要谁给我权利吗?我,我就是看不过去!别说是我了,你敢不敢出去问问,京城里哪家名门小姐提到你不是讨厌至极?就连方才那店掌柜的女儿不是也对你出手了吗?我这是替……”她很想说替天行道,可想了一下又觉得这么说不合适,可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别的词代替。 “呵呵……”席翠抽出帕子捂着嘴笑了,“曹小姐是想说替天行道吗?原来我席翠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可我竟然还不知道呢?曹小姐这么恨我可是因为南宫宇峰喜欢我?而王少岩也想纳了我?” “你……放肆!你怎可直呼他们的名讳?”曹家小姐瞪着两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更多的是轻视。果然是无耻的女人! “呵呵……他们巴不得我这么亲切的称呼他们吧?我想若是我真的愿意当着南宫宇峰的面喊他一声宇峰,说不定他能为我做的可就不仅仅是大闹王家了!你说王家他都敢去闹,不知道曹小姐今日这样对我传到他的耳中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席翠看着她的脸色无限精彩的反复变换,心里忽然舒畅了许多,“曹小姐该不会是想解释说因为看见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气不过便出手教训我吧?那我可得劝劝您,且不说我尚且不是他南宫宇峰的女人,就算有朝一日我真的进了南宫家的门那有资格出手管我的也不是您。更何况您这是在替谁抱不平呢?堂堂劳国舅未来的儿媳妇不顾身份教训别人家的奴婢只是为了与自己未婚夫婿不相干的男人!这话要真的传出去了,恐怕那些名门闺秀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就不再是席翠我了……” “你……你简直……”曹小姐想要继续装得张牙舞爪,可她眼里的恐惧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真的是气急了才会冲上来做这种事,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面呢?她怕了,怕席翠将这件事说出去,攀上劳家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幸运,难道今日就要因为自己这一时的冲动毁于一旦吗?可要她低声下气的跟她道歉她做不到。哼,左右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婢,威逼利诱什么的,她也是会的。长这么大她见过的奴才没有上百也有九十了,重利面前还真没有几个挺得住腰板的,于是她正了正身子,抬高自己的下巴,斜睨了席翠一眼,道,“怎么想要挟我啊?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这样的就是想说也得有人听吧?就算是有人听那也得有人信不是?”她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过看你挨了打也挺可怜的,要不这样,只要你乖乖听话,管好自己的嘴,我倒可以许你一些好处。” “这就是曹小姐的所谓的威逼利诱吗?这手段是不是粗糙了些?许我一些好处?呵呵……曹小姐倒是说说你能许我什么?哦,不不不,应该先问问曹小姐你为何要给我好处?怎么,心虚了?怕了?别以为故意抬高了下巴就能掩饰你脸上的不自信。”席翠把玩着手里的帕子,慢慢抬起头,“虽然挨了打的我在曹小姐眼里挺可怜的,但是我这个可怜人还是要善意的提醒您一句,日后可千万别这么抬下巴了,很难看。一般情况下我呢,被狗咬了也决计不咬回去,连狗我都可以不计较,更何况是曹小姐您这样坦诚憨直的人呢?” “你太过分了!”她那坦诚憨直四个字让曹小姐再一次暴跳起来,这分明是暗指她不懂分寸,没有修养。曹小姐大叫一声喊着要外面守着的几个护院闻声进来,自从与劳家订了亲,她娘便给她安排了这么两个人,但凡她出府便跟着,如今刚好派上用场。“我今日便撕烂了你的嘴看你还怎么去编排我的是非!” 包间的门吱扭一声打开了,曹小姐看都没看门口进来的人就指着席翠命令道,“给我撕烂了这贱婢的嘴!”(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恩爱秀 听到开门的声音,齐豫是包间里面最紧张的一个人。他知道段三不可能放心的让席翠与他一个人待在一起太长时间,这几****通过段三谈起席翠的表情,语气,甚至是动作举止发现,段三对席翠是出自于真心的爱护,而这份爱护却与男女之情无关,他表现的更像是一个兄长。 既如此段三就一定会找来,不是这一刻便是下一刻,以段三的身手,一旦他出现便没人能伤得了席翠,那么他便不用为席翠担心。可是万一段三真的来了,曹小姐的人必然少不了与之发生纠缠,那么这件事必然要闹大,席翠的麻烦将更加难以收拾,而他也将不可避免的牵连其中。 劳家,王家,南宫家,甚至是皇帝心里对他都会产生想法,春闱在即,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若因此事毁了他整盘的计划,那他之前经历的,舍弃的全都变得毫无意义了。他必须想个办法,尽可能的保护席翠也保全自己,方才席翠脸上那一巴掌已经打得他无地自容了,他不能继续坐以待毙。 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由不得他想出对策,门已经打开了。 齐豫的眼睛随着门打开的声音闭上,他一边听着男人沉而有力的脚步声走进来,一边飞快的转动脑子想着该如何脱身。 却不想紧接着却听到一下一下有规律的击掌声,然后感觉有人正一步步的靠近自己这边…… “怎,怎么是你?”怎么席翠的声音也开始打颤了? 齐豫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剑眉斜插入鬓,凤眼含冰,坚毅的下巴微微抬起。不看他还好,只是这么一眼,齐豫就觉得周身都有些发冷,忍不住后退几步,离他与席翠都远了一些。 南宫宇峰他之前见过几次,但每次都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如此近距离的面对他这么不友好的眼神,齐豫还是第一次。 南宫宇峰的到来或许会让这件事产生新的转机,齐豫心里盘算到,席翠定然是保住了,接下来只需要好好利用这个转机摆脱自己的尴尬即可。先静观其变,由着南宫宇峰折腾,因为这件事的核心人物已经出现他的存在自然就会变得可有可无,无足轻重了。到时候就算是传到皇帝的耳中,恐怕皇帝也不会关心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反而会更愿意从他口中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候只要在说法上注意一下技巧,避重就轻自然就能过了这一关。 对于齐豫的识趣,南宫宇峰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满意,他的目光在席翠身上扫了一眼,终于停留在席翠脸上的红印子那里,寒气瞬间加深,但是又很快落到曹小姐身上,“你是礼部侍郎曹大人的女儿?外面那几个不顶事的是你带来的?都说曹大人为人沉稳低调,怎么他的女儿行事做派却与他大相径庭呢?出门还要带护卫的?架势都快赶上公主了!”他慢慢走到席翠身边,抬起席翠的下巴,盯着她的脸,“谁下的手?别让爷问第二遍!自己跪在一边自掌嘴巴!否则爷若出手那可是要见血的!” 刚才那丫头噗腾一声跪在地上,抬手就开始掌掴自己,啪啦啪啦的听声音就知道下手不比刚才打自己来的轻。 曹小姐这才从方才的失神中回魂过来,赶紧行礼,战战兢兢的解释,“世子爷误会了……我,我……带的不是什么护卫,刚才那是……总之是,这几****采买的东西比较多,娘担心两个丫鬟拿不了便叫他们帮忙拿东西来的,不是什么护卫……” “哦……”南宫宇峰轻轻拉着席翠手里的帕子,一点一点的拽到自己手里,看都没看曹小姐一眼,单盯着席翠用眼睛剜自己,“你那丫鬟可比你诚实多了,打自己都那么大的气力,会拿不动东西?刚才我听见你说什么来着?要叫人撕烂席翠的嘴?照曹小姐这么说这几个确实不是护卫,而是打手是不是?” “啊……?”曹家小姐傻在了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瞪着身边的丫鬟,而那两个丫鬟因为第一次见到南宫宇峰这样俊朗不凡的男人,从他一进门目光就死死的缠在他身上根本揭不下来,哪里还看得到自家小姐投来的目光。最后在曹家小姐用力掐了一把之后,其中一个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却不敢大声求饶。 没用的东西!曹家小姐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又不敢抬头看着南宫宇峰,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解释,“那不过是一句气话而已。只因这席翠说话太没分寸,口口声声的丝毫不顾及世子爷您的名声,我实在被气得失去了理智,这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席翠,你骂我了?”南宫宇峰终于将席翠的帕子抢到了自己手里,见席翠将头扭向了别处,干脆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席翠:“……”这个南宫宇峰在搞什么鬼?在王家与王少岩拿自己做戏还不够,难道非要坐实了她狐狸精的身份才肯罢休吗? “我所认识的席翠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出口骂人的女人,至少她从来没有当面骂过我……”南宫宇峰投给席翠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然后转脸看向曹小姐的瞬间就让这个笑脸消失,“可就算是她骂了我,那也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与你何干?你生的哪门子气?” “我只是为世子爷的名声着想……” “好笑!我南宫宇峰的名声何时轮到你曹小姐来回护了?我们认识吗?”南宫宇峰嘴上笑着,眼神却不离开席翠,满眼尽是宠溺,“既然席翠不喜欢我名声太好,那便由着她糟蹋好了……随她高兴……但是!”他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看着曹小姐这边,“她席翠可以随意提及我南宫宇峰的名字,我也乐意旁人将我的名字与她的放在一起谈论,却不表示其他人也可以!曹小姐今日这般举动若是传了出去只会给我增加不必要的困扰。所以,我希望这件事从你踏出这个门槛起,发生在这里的事最好一个字都不要传出去,否则……就算攀上劳家这棵大树我也能让你曹家乖乖的从树上下来!” 曹家小姐的脸此刻已经是惨白的了,根本连行礼都顾不得提着裙子就往外面跑去,两个丫鬟赶紧跟着出去,其中一个脚才迈上门槛就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拦住,段三黑青色的脸出现在门口,他冷冷的道,“你哪只手打了席翠?” 丫鬟立刻吓傻了,腾地跪在地上,一劲的磕头,“爷饶命,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三哥你还好意思出来啊?这个时候收拾一个小丫鬟算什么本事?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席翠一见段三出现,立马来了精神,说话的声音也拔高了许多。说着就要站起来,手高高的对着段三伸出来,很明显是想要他过来拉自己起来。这些日子她的腿脚不方便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劳动段三给自己帮忙,他不答应她就使这招撒娇,屡试不爽。 段三无奈的摇摇头,抬脚迈进门槛,向席翠这边走来,跪在那里的丫鬟见势撒腿就跑。 不等段三走近,南宫宇峰的手就放到了席翠的胳膊下面,轻轻将她的胳膊抬起来,“段三离你那么远,你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席翠依旧没理他,两道目光射向段三,“三哥,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她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齐豫,“这位是齐豫,三哥认识吧?” 段三知道齐豫一定告诉席翠是他告诉他席翠会走那条路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如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他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的。脸上挂上了讨好的笑容,脚下的步子也放慢了许多。 齐豫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与南宫宇峰见礼,于是上前一步,拱手弯腰,“在下齐豫,见过礼王世子。” 南宫宇峰盯着齐豫许久却丝毫不见他有回礼的意思,反而一脸耐人寻味的怪笑,看着席翠,“这个人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身边围满了男人!先是席云剑,然后是王少岩,接着又是这么一个书生!模样倒是挺周正的……” 席翠刚想解释忽然又觉得没必要,他们之间莫名其妙的传闻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她现在恨不得跟他楚河汉界划分的清清楚楚,最好不要再有任何纠缠,既然如此她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与他解释的必要了。 段三见席翠不说,南宫宇峰脸色越来越难看,刚要开口就被席翠一个眼神给杀得紧紧闭上了双唇。 “我是与席翠订过亲的人,所以,世子爷你刚才说的顺序不太对。我与席翠本是青梅竹马,席云剑应该排在我的后面,而且我所了解的席翠是绝对不会喜欢上席云剑,或者王少岩这样的人的。她想要的他们给不了……”席翠堵住了段三的嘴,却没能管得住齐豫。最糟糕的是,事情从齐豫嘴里说出来还不如叫段三说呢。这个人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原本没什么经他这么添油加醋的鼓捣,南宫宇峰的脸已经铁青了…… “世子爷何必做出如此表情?段三这些日子来找我并没有对我隐瞒他也找了你的事,想必你也是知道有我的存在的。你若是真的在乎席翠早就应该着手调查关于我的事,而不是在我已经出现在这里了才表示你的愤怒。”齐豫神色依旧很平静,他看着南宫宇峰完全是一个男人在看着另一个同他一样喜欢上席翠的普通男人,“我因为知道有你的存在所以不敢怠慢,从寅时便守在她必经的路上等着,虽然结果牵强人意,可最起码我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席翠是个好姑娘,她值得我这么做,尽管我没有能够守着她到最后,但最起码我不会利用她。好在席翠很聪明,也不贪心,所谓无欲则刚,你的那些别有他意的千种手段,她自有万种方法应对。”见南宫宇峰似有话要说,齐豫抢在他前面接着说,“你不用着急与我辩驳,我只是说出我看到和想到的,至于真相如何与我无关,你无须同我浪费唇舌,如何选择是席翠自己的事情。” 所以南宫宇峰有的时候很讨厌文人,心思缜密,说话严谨,滴水不漏。就像眼前这个齐豫,面上说着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个局外人,可不怀好意的猜忌一点没落下的全都告诉了席翠。装作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样儿,做得却是十足的挑拨离间的阴险小人。 段三看着齐豫的眼神忽然亲切起来,似乎还带着感激。南宫宇峰一看他那样子分明就是已经中了齐豫的计了,投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没有说话。 席翠听完齐豫的话,心里虽然明白他的用意,却还是忍不住感激。他说的有道理,南宫宇峰跟王少岩的态度都转变的太快,这里面还有事。 无欲则刚!对付他们只要这一点便足以。只有不期待从他们那里得到,便不会被他们左右了自己的选择。 掌柜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包间门口,门原本就开着,掌柜的缩着身子战战兢兢的站着,一只手手抬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敲门。另一只手端着托盘,里面放着一套茶具,该是从南宫宇峰他们进来就跟在后面备好了茶水的。只是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间送进来。 见席翠看见他了,这才堆着笑脸,捧着茶水进来,“几位爷要不先喝点茶水聊着,小店马上给准备几样招牌菜过来!” 这下轮到席翠不好意思了,眼前还摆着一桌子酒菜都没动呢,掌柜的今儿是走了背运了摊上他们几个。于是她抱歉的笑了笑,“茶水就搁着吧,这里也不需要伺候了,现在不在饭点上,几位爷也不是来吃饭的,咱们说会子话也就散了,掌柜的你去忙自己的吧。”说着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到掌柜的手里的托盘上。 掌柜哪里敢收,连忙推辞。段三懒得跟掌柜啰嗦,只想赶紧将他打发了,一把将银子抢过来,硬塞到掌柜的手里,“咱们姑娘最不缺的便是钱,给你你便拿着,莫不是还想留在这里找难受不成?” 掌柜的这才诚惶诚恐的退出去,然后将门关上。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南宫宇峰张口便问。这个问题齐豫也很想知道,只是他并没有开口问。 “我若是你,在决定选择什么人做某个计划中的棋子之前,必定要先将那人的情况弄清楚,就像这个问题,如果你提前问过王少岩,此刻它就不是问题了。”其实他的这个问题席翠还真的是不好回答,因为该不该说,怎么说都是问题。 南宫宇峰只能向段三询问,可段三此时却三缄其口,他只听席翠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齐豫嘴上没有说话,心里却已经想了很多了。他暗自猜测席翠的身份,自从她做席芸婷的陪嫁开始她的身份就已经随之改变了。席翠今日给出一个银锭子本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可重点是她送出那个银锭之后段三说出的那句话,“咱们姑娘最不缺的便是钱。”段三是个不说废话的人,他能说出这句话足以说明席翠如今不是一般的有钱,而但凭主子的打赏不足以让段三做出那样的评价。王家没这样的财势,席芸婷不会做那样的事,那么她的钱从何而来? 南宫宇峰想要跟席翠说话,可房间里这么多人明显有些拥挤了。可又不能直接赶齐豫走,先来后到什么的他还是懂的,更何况是在席翠面前。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席翠的合作很重要,要想让席翠合作首先就必须将事情始末坦诚相告,可这件事若是可以他连段三都不想让知道,更何况是齐豫? 于是他嫌弃的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齐豫身上,让齐豫想要忽略都很难。终于齐豫想通了,事分轻重缓急,目前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春闱。只有过了春闱,按照既定的计划让自己的人生步入正轨,他才能放下心来调查别的能引起自己好奇心的事。 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南宫宇峰如今风头正盛,他还是与他保持距离最为稳妥。 齐豫很识相的告辞,这让南宫宇峰瞬间对自己身上隐藏的杀伐之气感到非常满意。果然从战场上学到的东西真的能让人产生敬畏。 走出酒馆的齐豫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忽然想不起自己跟着席翠进入里面时的样子,明明才是一个多时辰之前的事。可这一进一出之间与他而言竟然有恍然如隔世之感,不论是与席翠的谈话还是经历的这几件事,都足以让他体会到惊心动魄。 想起从前与席翠在一起逛街的情形,真的遥远如前世一般,那些日子从此果真一去不再。 咱们再说说那位受了一肚子气离开的曹小姐吧。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离开酒馆之后,她便叫随身的两个丫鬟开始在外面散播流言,说席翠不仅勾引南宫宇峰和王少岩,还时不时地私会另一个男人。席翠不是说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吗?那便由着它变得更臭好了。 再回过头来说说包间里面,齐豫离开之后,南宫宇峰的脸色立刻郑重其事起来,他站起来坐在席翠对面,“有件事我需要跟你坦白……” 段三站在席翠身边,南宫宇峰这样正经八百的样子他也是第一次见,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坦白什么?你们这样做的原因还是要求我以后该如何配合你们?”终于打算说了吗?席翠抠紧了自己的指甲,终于能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没头没脑的遭受非议的原因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我明白了你却不一定 南宫宇峰看看段三,意思很明显,他想要段三回避。而段三却对他视而不见,他只听席翠的。 “三哥与我之间没有秘密。”席翠不想继续在旁的事情上与他浪费时间,最好是简单直接的把该说的话说个清楚明白,大家以后该做什么事怎么做,心里都有个明确的定数。 虽然想到过这件事避不开段三,可南宫宇峰不知为何还是想要试一下,终究他还是希望在席翠这里只有他自己才是最与众不同的,尽管他明知道不太可能。 席翠的话音落下,段三就送给南宫宇峰一个分外刺眼的得意的眼神,这让南宫宇峰内心的火苗噌噌噌的往上涨,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是嫉妒了。 这辈子南宫宇峰只在两个人面前有过这种挫败感,一个是席云剑,另一个便是席翠这个女人。他想不通自己堂堂礼王世子,如今更是皇上亲封的一品大将军怎么就在她一个小小丫鬟面前如此无法理直气壮的说话呢?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开始的?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直到这个时候他脑子里自始至终都在思索这种关系的起源,发展,却没有想过应不应该结束,该怎样结束。 “可以说了吗?世子爷您是主子想什么时候出门,出去做什么都能由着您自个儿,可席翠不同。席翠可还是奴才呢,今早出门那是请示了主子的,还得赶着点回去,您要是觉得解释不清楚,奴婢回去请教我家姑爷也是一样。反正这件事根本就是你们俩商议好了的不是吗?”席翠见他一直不开口,眼看着自己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在这么耽搁下去可真就到了饭点上了。这里可是酒馆饭庄,到那个时候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全是人,她想静悄悄的出去谈何容易?少不了又要避开人流高峰,那可就等到下午去了,她早上出门可没说要出来这么久,芸婷若是找她怎么办?还有瑞娘那边,她来这里没有跟任何人交代过,贵宾楼那边要是出了什么事瑞娘该怎么找她? “你怎知这件事是我与王少岩商议好了的?如今几乎所有人可都以为我们为了你真的翻脸了。”南宫宇峰看着席翠,想起王尚书说起席翠时候的表情。原来席翠真的有那份聪慧,可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让席翠产生了怀疑。 席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个人是世子爷,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不要激怒他。然后将那口气缓缓的呼出来,这才睁开眼睛,“那****出门的时候腿脚已经受伤了,世子爷您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可那个时候您并没有表现的多么激动,甚至还指责我失了做奴才的本分,是这样吧?” “那,那时我根本……”南宫宇峰刚要解释就被席翠打断。 “然后我走了,三哥却回来了,他还偷听到你们的谈话,你们应该说到了席云剑真正的死因。这么隐秘的事情你们都能够相护坦白,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因为我闹得不可开交呢?最开始我以为你们这么做是为了那名皇上亲派的医女,可今日又是为了什么?世子爷您是段三邀请来的,还是在找我的路上遇到了段三?”说到段三,席翠不由看了看身边的段三本人,你好好的给我找这些事情干什么?是嫌我现在名声还不够响亮吗?“算了,先不说这件事了,世子爷您还是直接告诉我那****与姑爷究竟为何要做出那样的决定,还有你们的整个计划里面有我什么事就好了。”要是在这个时候问他别的问题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说完正事呢,这些问题回去问段三也是一样,段三嘴里的还都是实话。 “为何你都能同那个齐豫好好说话,却每每同我说话就是这种极不耐烦的口气?”南宫宇峰没好气的问着,故意跟席翠作对似的偏不直截了当的进入正题,反而悠闲的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飘在上层的茶叶。时不时斜着眼睛偷瞄席翠这边,看着席翠的脸色越来越紧绷,这才浅饮一口,放下茶杯。“你不会是还在记恨在西南边上发生的事吧?那你的心眼未免也太小了些!” 席翠原本在闷头生气,听他提起西南边上这才抬起头来,“西南边上什么事?” 看她的神情分明就没在想那件事,看来是忘记了。南宫宇峰欣然的笑了,“想不起来就算了。” “我看我还是不麻烦世子爷您了,回到王家问姑爷也是一样……”席翠说着伸手拉了拉段三,示意他将自己扶起来。这位爷又开始扯别的话题了,真要由着他这么东拉西扯的说下去她别想按时回去了。 “好吧,好吧,我这就说你想听的总可以了吧?”南宫宇峰最后还是妥协了,“那****从王家出来遇上你那几个轿夫,听他们闲谈了一些关于你受伤的传闻,说什么的都有,我有心想要问清楚他们却被人叫走了,我便跟着他们进了一个隐蔽的小巷子,谁知又遇到了王尚书的人。” “他们带着我去见了王尚书,还有……还有其他一些人,这些人是谁你不需要知道。”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南宫宇峰赶紧补充了一句,“王尚书说,我前脚离开王家皇帝派的医女后脚便跟了进来,表面上说是为芸婷看病,实际上则是查探我去王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个医女是劳国舅的人,皇帝派劳国舅的人进王家,其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王尚书他们商议了一个可以暂时稳住皇帝和劳国舅的计谋,那便是我与王家闹翻。至于这理由,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那就是你!他们要我们两个为了你发生争执,当然这场戏必须在那位医女面前演。于是王尚书带着我从一处小门进了王家,避开了劳家在王家门口的眼线,造成我根本不曾离开王家的假象,直接冲到露居就与王少岩闹起来。” “虽然你们朝堂上的事情我懂得不多,可所谓大丈夫争利者于市,争名者于朝。你们堂堂朝廷命官,为了打消皇帝的怀疑,与我这样一个奴婢传出有伤风化之事,这样做可是在糟蹋你们自己的官声啊!皇帝信任的不应该是那些举止端正,德行兼有的大臣吗?”我虽然知道皇帝与劳国舅的关系,可你也不能用这么粗糙的谎话打发我吧?更何况据张勋所说,如今的这位皇帝虽然谈不上千古名君却也是有为君者应有的谋略与胸怀的。她目前虽然只是个大掌柜却也知道用人关键要看这个人的人品,他做皇帝的怎么可能怀疑人品好的,却信任一些德行有亏的小人? “这些岂是你们这些女人能懂的?做皇帝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根本不能放在心上也不会放在心上。我现在手里握着几十万大军,若不能将我牢牢控制住,他这皇帝如何能做的安稳?所以我必须是个有明显的把柄,可以任由他拿捏的人,只有这样他才敢放心的用我,留下我手里的兵权辖制劳家。劳国舅的势力太过强大了,他不得不防,王家便是他专门为此扶持起来的其中一支力量,除了王家他还想用我。但是我与王少岩的关系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想用我却又不敢放心的用,只能派人一支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若此时我因为看上了王家的一个小丫鬟与王少岩闹得水火不容,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了。无论是我的德行还是与王少岩的关系如今在皇帝那里都不是问题了……”南宫宇峰说到这里竟然开始有些得意起来,“如此我便可以堂堂正正的做我的一品骠骑大将军,而少岩也可以扶摇直上做他的一朝宰辅。我便不用再被人称作礼王世子,而是南宫大将军。” 若是不知道那个最大的秘密,或许席翠会同他一样,被眼前的虚假表象所迷惑,以为他说的一切都可能实现,而且很快就可以实现,可是偏偏她知道真相。而南宫宇峰今日能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来说明他对此并不清楚,只是被王尚书那群人精牵着走。看来知道真相的远不止王尚书一人,南宫宇峰口中的他们,大概全是知情的。可是席翠对他们是谁一点兴趣都没有,一来这些人哄骗的是南宫宇峰又不是自己,二来知道太多并不见得就好,尤其是这些人的事。 “所以接下来,你只需要配合我,在众人面前做足了与我情投意合的样子即可。就像今日在那位曹小姐面前做的一样。”南宫宇峰顿了顿接着说,“这样做必然会有损于你的名声,你放心我到时自然会做出补偿,你在我的大将军府里最起码也是个贵妾。” “这样的补偿我看还是不劳烦大将军惦记了,到时席翠自然会有自己的打算。不过大将军尽管放心,你们的计划我自然会配合,名声什么的我自会把握分寸。”贵妾?席翠嗤之以鼻,这样的补偿我还真的看不上。“将来的大将军府席翠还是不高攀了,若真想补偿与我,不如放我自在的生活。” “自在的生活?做我的女人为何就不能自在的生活?我可以宠着你,护着你,让你活得轻松自在不好吗?”南宫宇峰看着这样的席翠不由想起了席云剑曾经说起她的样子,他说她是个骨子里很骄傲的女子,再卑微的身份都压抑不住她内心坚韧的清高与孤傲。他想要给她那些她所期待的生活,只是听她说了一遍他便觉得付出一切去帮她实现都值得……可惜他没说席翠想要的是什么,很显然他想不到。 席翠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笑着看向段三,“三哥,看来你暂时不能离开我了。因为你找来照顾我的两个男人都不行。齐豫自己走了,而这位却是别有居心。你都看到了,我离不开你……”一直沉默的小遗居然告诉席翠段三之所以这几日频繁的接触齐豫与南宫宇峰竟是为了给她找一个可靠的男人,这样他便可以放心的离开她。席云剑虽然是自杀的,可迫使他自杀的根本原因却是劳家,他大醉一场之后一个人想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替他报仇的方法,那便是亲手杀了劳国舅。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把席翠安顿好。于是他想到了齐豫跟南宫宇峰两人。 “你,你怎么……”段三自问要离开这件事从来没有同任何人说过,席翠如何能知道?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连自己为何要离开都已经猜透了。 “我不管你离开的心思有多么的急切,但是现在都请你暂时压后,至少等我身子痊愈。”虽然明知道你对席云剑情深义重,眼见他枉死自然报仇心切,可我又何尝不是?我虽然因为箐娘的出现对席云剑很是失望,可他却还是将最好的都留给了我,至少他对我的情分是真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如今他突然就死了,还背负了如此污名,我怎能不悲愤?但是我们都不能出事,要报仇也不应当是如此简单粗暴的以命抵命!席翠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楚楚可怜,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段三,眸中却是复杂的忍耐与期待……她的手一直轻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那里还在隐隐作痛,却不敢去触碰。 段三心疼的看着席翠的腿,握紧的拳头再次松开,他点点头,“我竟忘了,淮安侯府与你的恩情较之我与席云剑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侯府的恩情你甚至可以以命相报,可你却依旧可以如此冷静的顾念活着的人,而我……我不如你啊……” 是啊,段三怎能忘了侯府阖府被焚,吴嬷嬷死于非命,他们都尸骨未寒,席翠却为了救席芸婷被逼着沿街跟着孙老将军的灵柩三跪九叩,忍受非人的羞辱,最后差点废了一双腿。可尽管如此席翠却没有半句怨言,她还在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完成侯夫人最后的嘱托。反观自己,堂堂七尺男儿非但帮不上半分忙,还一直扯她的后腿,给她制造麻烦不说,还要她为自己操心,简直……简直可耻至极! 人家两人的气氛如此和谐,让被晾在一边的南宫宇峰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他开口问道,“你们一直说席翠的腿上很严重,可是段三,你可否告诉我她腿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王少岩只说是她为了救芸婷出了点意外,她那几个轿夫说的又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想知道真相!” “王少岩真那么说?”段三一拳砸在旁边的屏风上,将木制的屏风架子砸了个七零八落。“他果真说得出口!” “三哥,姑爷这么说没什么不对!原本就是我心甘情愿的,难道要我看着小姐去送死吗?这件事只能这么解释,否则你要他怎么说?孙家很明显在被劳家牵着鼻子走,可证据呢?没有切实的证据便将孙家牵扯进来,世子爷与孙将军的关系又摆在那里,说出来只会让世子爷为难,让事情更复杂!”席翠听到意外二字,心里五感俱发,不知道什么滋味,可想到当时他与南宫宇峰说话的情形,他做这样的决定是最明智的选择。“眼下我们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能继续走下去。王家父子怎样待我都没有关系,只要他们能保住芸婷我便对他们不会有半分怨言。” “可是我不想你最后落得跟吴嬷嬷一样的结局,他们能牺牲你一次,便能有第二次!”段三经过这件事彻底的看清了王家的人情凉薄,尽管他们为救芸婷做出了努力,可他心里最在乎的却只剩下席翠了。“不如我们离开王家,你现在的身份留在王家并不方便,况且卖身契也已经找到了,你没有必要继续留在那里了吧。” “等等等等,你们说的我没听明白!怎么又牵扯上了孙家,你身上的伤是孙家人弄的?”南宫宇峰干脆凑到他们跟前,“孙家怎么会与劳家有关系?这孙老将军的死还是因为……”差点又说漏了嘴,南宫宇峰赶紧打住,“总之若真是孙家伤了你,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这件事我自会去查清楚,定然给你一个交代。” 看来这位世子爷没弄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怎么他身边那么多明白人就没有一个愿意跟他讲清楚的么?也罢,既然他要查,便让他去查好了,刚好也试清楚眼下这碗水的深浅,总好过一直被人这么牵着走,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走的好。 这出戏席翠算是看得差不多了,虽然有几处不敢确定,可大致的脉络也已经摸清楚了,王尚书这帮知道皇帝秘密的人显然是在暗中谋划着惊天的大事,这期间王少岩,南宫宇峰这些后辈必然要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只是暂时他们还接触不到问题的核心。(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意外收获 知道王尚书这么多秘密,席翠真的觉得自己必须离开王家了。吴嬷嬷的死便是前车之鉴,虽然王尚书与王李氏行事作风大相径庭,可到底是母子,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谁知道事情一旦突变,他会不会与王李氏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若是继续留在王家,难免接触到他更多的事情,一旦被王尚书察觉,一面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奴才,一面是自己还有几个与自己一同密谋的挚友的合家性命,孰轻孰重根本不用考虑。相反若她能离开王家,稍稍给自己弄出点小名气,王尚书就是真的察觉到什么也不能轻举妄动。 这么做可不单单是为了她自己活命,更重要的是只有她活得好好的,才能更好的保护芸婷。她现在手里唯一的筹码就只有钱了,要保住芸婷在王家的地位多少钱都不够,只有在短时间内将钱变成其他更有分量的东西才可以。而这些只有离开王家她才能有堂堂正正的身份去放开手脚的做。 辞别了南宫宇峰回到王家,席翠就找到瑞娘商议此事。虽然当初瑞娘换了身份进了王家名义上是席翠买来的,卖身契也还在她手里,可私底下席翠从来都是当瑞娘是朋友一般。私心里她是想要瑞娘跟着自己一起离开的,可这件事她还是宁愿同瑞娘商议,对瑞娘她不愿意勉强。 可她还没跟瑞娘说到正题老太太就打发木妈妈过来找她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叫席翠赶紧过去。 席翠只能先跟着木妈妈前去宁居,一路上木妈妈说这事她不太清楚,只说今儿老太太照惯例将账房管事叫来核对府里这个月的各项支出,往常每个月都是这时候处理的。每次都是跟账房一核对,顺便整理一下下人们月银的发放,管事大致说个数差不多也就过去了。老太太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这些事情也管不了那么细了。谁知道今儿管事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太太竟然好生发了一顿脾气,还将府里的各处管事都叫过去问话,直到下午才放他们离开。这会子气消减了些这才有心情吃了点东西,吃到一半就喊着叫木妈妈过来找席翠过去。 席翠心里暗笑,木妈妈您可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刚才身边有别的丫头在,您就是不清楚怎么回事,可走着走着就能把话说到这份上,这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吗?老太太想必已经看出了王家这些管事出了问题,甚至找到了席翠在里面起得作用。虽然有些迟了,可席翠还是挺佩服老太太的,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还能吃得下东西。 到了宁居,老太太居然还在吃东西,看看桌上的吃食,席翠对老太太更加欣赏了。自从发生刘家那件事之后,老太太知道府里账上亏空太大,嘴上虽什么都没说可自己的衣食上着实节俭了不少,尽管她是吃素的可这素菜也每每只有两菜一汤。今日倒好,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都荤素不忌了。 席翠进来的时候老太太正在丫头的伺候下喝汤,听见动静,头也没抬,只是放下汤碗,看着一桌子的饭菜,道,“托你们主仆的福,老太太我今日也奢侈一回,好久没吃这些个好东西了,都快忘了搁在舌头上是什么味了……你说之前我做什么节衣缩食的营生啊?这些日子咱们府里的管事,老妈子穿的用的都比我这个做主子的强。说起来真是好笑,都不知道那些个奴才们暗地里是怎么嘲笑我这个愚钝的老婆子的!”说完她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望着席翠这边,“你既然有钱关照咱们府里的下人,何不顺带连我这个老婆子一起关照了?我王家后宅从此便是你姓席的说了算!”随着她的声音落地,身边伺候的丫鬟手里的筷子啪啦掉在地上,小丫鬟连忙跪在地上,全身哆嗦着磕头求饶。 席翠笑着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拍了拍小丫鬟的肩膀安抚了她一下,站直了腰,将筷子放在老太太面前的桌子上,“老太太您这是做什么,这么大的气性对您的身体可不好。”说着看看木妈妈,“木妈妈,大夫给老太太开的药可还有吗?有的话便赶紧叫下人们给备上,万一有个急用的再熬可就来不及了!” 木妈妈愣了老半天没敢动弹,虽然这段日子她帮着席翠做了许多事,可这并不表示她会当着老太太的面站在席翠这边,毕竟她想要在王家继续待下去,老太太才是正主。虽然老太太心狠手辣,可至少到现在老太太对她还算是不错的。 席翠知道木妈妈为难,也没再看她,只是低头附在老太太耳边,“我要是你便叫他人都出去,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的人死了便能被永远掩埋的!” 老太太捏着帕子擦嘴的手触电一般僵在嘴边,甚至她的耳朵都不自觉的抖了抖,嘴角开始不规则的抽动,好半天只是盯着席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她另一只手用力掐住了自己的大腿,这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没再看席翠,只是对木妈妈和跪在地上的丫鬟说到,“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跟席翠说。” 看着木妈妈带着那个丫鬟离开,老太太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打鼓一般。席翠知道吴嬷嬷是自己动手害死的,并且知道她杀死吴嬷嬷的原因!她知道的仅仅是这些吗?吴嬷嬷会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她想干什么?替吴嬷嬷报仇,要她为一个奴婢殉葬吗?还是利用这件事威胁她?她会不会因此对王家不利?不不不,席芸婷还在王家,她不能伤害王家,那她要做什么? 待门被关上,席翠随意的坐在老太太身边。看着一桌子的饭菜,笑道,“没看见饭菜的时候还不觉得,今儿我可是什么都还没吃呢,看着您点的这一桌子饭菜还真不错……” “哼!”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席翠,“你以为知道了那个秘密便可以要挟我,在我这里为所欲为了吗?席翠你别忘了如今你还只是我王家的一个奴才,吴嬷嬷是怎么死的,你不会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吧?” “您是打算用对付吴嬷嬷的手段来对付我吗?怎么你觉得发生了吴嬷嬷那件事我还会让露居里面再出现一个青儿吗?倒是你的身边不知道会不会有我安排的青儿呢?”席翠随手拿起一双筷子动了动搁在面前的一盘菜,“我要是你日后吃什么东西一定要先用银针试试毒,毕竟你身边伺候的人一个个的没受过你什么恩惠,月钱拿的也不是特别丰厚,还眼见着你的狠厉手段,战战兢兢的伺候你这样一个人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忠心耿耿呢?反正你那些个管事是不行的,我其实也看不上那样的人可他们都是你选的,我留着他们那时照顾您的面子。” “照顾我的面子!我看你是存心留着恶心我吧?”老太太握紧了手里的拐杖,恨不得对着席翠的头就砸过去。 席翠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擦手,站起来,依旧笑着看向老太太,“你出手救我家小姐的时候我有多么感激你知道吗?哪怕你救小姐根本是心不甘情不愿!可你不该动手杀了吴嬷嬷!吴嬷嬷的死除了让我不再为小姐的得救对你心存感激之外更增添了对你的猜忌,你能对吴嬷嬷下手便有可能对我下手,若我也死了,我们小姐又该如何?所以我必须在你之前动手,报仇或许我没本事但自保我还是能做到的!” “这么说你这么做全是为了自保!”老太太用怀疑的眼光审视席翠。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会发生后来这么多事,我做的那些只是为了日后在王家行事更方便一些。但是现在我不准备继续这么做了,在你们王家耗费的心机到这种程度足够了,我要离开王家。”席翠一脸坦然,神态自若,仿佛在说什么很平常的事,“不光如此我还要让王尚书亲自逐我出府,并当众表示再也不许我席翠踏进你们王家半步!当然这些只能是外人看上去的样子,实际上我还会继续打理着我们小姐的嫁妆,还有夫人留下来的一切,而我的眼睛也会一直盯着王家,看护着我们小姐。” “既要护着她为何还要离开她?” “因为你们王家太危险了,不止我会离开,如果可以我还要带着我们小姐离开,现在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撇开与我家小姐的关系,若她依旧是我的主子那她的名字便要因为我一再的被人提及,到时候我想将她藏起来都不容易。你或许不知道王尚书在干什么吧?我知道,所以我必须在整件事被彻底揭开之前离开,还要带走我们小姐。”席翠索性全告诉老太太,跟她这样的人越是隐瞒,她越容易怀疑,反倒不如坦然相告来的效果要好。老太太一心一意为了王家,投鼠忌器,怕席翠将不该说的说出去,反倒不敢为难于她。 “子桓在做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老太太嘴上虽然不信,可心里却早已开始打鼓。自从知道王尚书也知道那个秘密之后,老太太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她这个儿子整日把忠君报国挂在嘴上,知道这么大的秘密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席翠看似什么都没说,可她却管不住自己要往那个方向去想。人家再怎么名不正言不顺也已经是皇帝了,劳家苦心经营这么久又岂是他没有一兵一卒的王家轻易能撼动的?以卵击石,这是以卵击石啊! “我怎么知道的就不太方便告诉你了吧。”席翠整整衣服准备走了,想了想又回头看了老太太一眼,“我要是你就赶紧给姑爷寻上一房姨娘,给王家留条后路。”否则你一心守护的王家可就真的到这里便断了…… 后路!听到这两个字,老太太的眼前忽然一亮,她一把拉住席翠,“你等等!” 席翠不耐烦的回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离开王家我不阻拦,日后还会帮你照看席芸婷,甚至,甚至给少岩纳小我也愿意将姨娘的卖身契交给你保管,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老太太的眼珠子飞快的转动,像是快速的思索又快速的表达,生怕席翠会不答应,她甚至跪下来,“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值得你原谅,可为了王家我还是要求你,如今也只有求你了。” 这次换席翠居高临下的看着老太太了,她第一次看到老太太花白的头顶,发髻大部分都已经是假发了,真假之间黑白分明的在她的头顶盘旋,席翠忽然觉得心酸,她何以为王家做到这个份上,王家如何她又能得到什么呢?眼看着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如土的人了…… “你离开王家之后,请你去城西燕尾巷由东到西的第十三家院子里找一个叫哑婆子的老妇人,将她养着的一个男孩亲自抱养上。我希望你照顾那个孩子长大,教他读书识字,教他做人但是绝对不允许他做官!”老太太说到做官两个字的时候咬紧了牙,像是恨极了这两个字。 孩子?怎么回事?席翠等着老太太继续说,可是老太太却跪在地上只顾着哀哭,半天不见解释这孩子的来历。无奈之下席翠只好四下寻找小遗的踪迹,虽然没找到小遗的影子,可耳边却传来小遗略带不满的抱怨声,“那孩子便是杨姨娘当年肚子里那个……这老太太虽然做了一些过分的事,可你这么对待她是不是有点……?” 席翠腹诽,有点什么?她要是敢同情这位老太太那才是真的对自己残忍呢?这位老太太根本不能跟一般人相提并论,她心里只装得下一样东西那便是王家,任何对王家有威胁的人只要她动得了的,她下手从来不含糊。 杨姨娘的孩子还活着!这个消息却是让席翠好好的震惊了一把。若是将这件事告诉瑞娘不知道她该多高兴啊!就冲这一点这个孩子她定是要抱在自己身边的,虽然对抱养王家的孩子她并不是十分情愿,可一想到瑞娘跟这个孩子的关系她就不能拒绝。“好,我答应你。” 老太太没想到席翠回答的如此干脆,抬起头望向席翠,眼角的泪痕都没来得及拭去,“你,你都不问问这孩子的身份吗?” “能让你如此卑躬屈膝的托付的,只能是王家的孩子。我虽然不太喜欢你们王家,可孩子是无辜的,就冲着你们救过小姐的性命我也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我还会让他在自己亲娘的照看下好好长大,最好跟你们王家从此不再有任何瓜葛。 老太太赶忙站起来,颤颤巍巍的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交给席翠,“到时候你将这个荷包给那哑婆子,她自然会把孩子给你。” 老太太看着席翠将荷包收好,松了一口气。她想过了,王尚书一旦决定了做什么事便没有人能改变,此番王家定会因此卷进一场浩劫之中,是死是活尚不可知。她不能让王家就此绝了后,杨姨娘这个孩子放在哑婆子那里虽然安全,可那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一旦她死了,哑婆子断了银钱收入,这个孩子指不定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倒不如叫他跟着席翠,只要芸婷好好在王家待着,看少岩的面子席翠也会善待这个孩子,他日就算是王家真的遭了难,席翠与这孩子也相处了一些时日,感情总是有的,她也不会亏待了这孩子。原先想着等时机成熟了就告诉王尚书真相,叫他亲自找回孩子,现在看来这孩子还是不要进王家大门的好。 席翠从宁居回露居的一路上,小遗一直在她的耳边叨念,无非就是看不惯席翠如此对待一个可怜的老太太。席翠想说那位老太太根本就是一条毒蛇,可她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一来说了小遗根本听不懂,二来路上总会遇到人,旁人又看不到小遗,见她这么自言自语的还不以为她疯了? 于是席翠忍着到了露居,找到瑞娘。 这次她改变主意了,她不打算让瑞娘自己选了,瑞娘必须跟着她出府,为了她也为了孩子。于是她告诉瑞娘自己有出府的打算,可具体怎么做还没想好。 瑞娘听完之后没有说自己的想法,既不说跟她走也不说要留下来,等了许久之后,开口问道,“你想我跟你走吗?” 席翠当然点头了。除此之外,还一脸神秘的凑到瑞娘耳边,“你猜老太太告诉我一件什么事?” 瑞娘摇摇头。 席翠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她附在瑞娘耳朵上,一字一句的说,“你的孩子没有死。” “你说什么?”瑞娘突然出手,一把将席翠推开,两只手死死的捏住席翠的肩膀,将她禁锢在自己面前,盯着席翠的脸,不错过丝毫细节,“你说的可是真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出府自立 欢欢喜喜从来没见瑞娘如此失态的,赶紧过来想要将两人拉开。这段时间她们跟着瑞娘,看着她与席翠相处,知道她打心里是真的喜欢席翠的。难得自家小姐在这这世上还能有这么个值得交心的朋友,她们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可今日这俩人怎么说着说着就闹成这样了呢? “疼,疼……”席翠龇牙咧嘴的扭捏着身子解释,“你轻点,是真的。老太太还给了我信物,叫我去找人!只要咱们出了府我们便一起去找,将他抱来自己养,你说好不好?” 瑞娘慢慢松开手,还是将信将疑,“这怎么可能?当时我虽然昏迷了,可喜喜一直在产房外面看着啊,怎么可能孩子被调换了都不知道呢?” “这件事就得问问喜喜了!”席翠揉着肩膀,瞅了喜喜一眼,“当初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你可是一直在产房外面看着,半步不曾离开?” “什么生孩子?谁生孩子啊?”喜喜被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倒是平日里反应慢半拍的欢欢明白过来了,推了喜喜一把,“就是去年腊月咱们小姐生的那个孩子!” 这么一说喜喜终于想起来了,当时欢欢被瑞娘打发出去办事,留她在身边伺候着。当时的产婆都是老太太安排好的,她们不让喜喜进去,她就一直在外面等。后来说情况不太好,小姐昏迷了,一个老婆子出来叫喜喜赶紧找当家夫人商议保大还是保小,于是她就去刘氏那里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瑞娘已经醒了,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是个死胎…… 这么说来老太太便是这个时候换的孩子! 真没想到她居然瞒得死死的,若不是今日席翠说出王尚书的秘密,老太太怕还会继续隐瞒下去,不知道她到底作何打算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现下关键的是定好计策顺利出府,见孩子也只能在出府之后再作打算。虽然席翠知道孩子现在在哪里,可是她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瑞娘。她们现在还在王家,养个孩子太显眼了,万一她沉不住气去找孩子,就算不抱孩子回来,可打草惊蛇叫老太太起疑了怎么办? 瑞娘心里的激动自然是无法言喻的,此刻她虽然还见不到孩子,可她相信席翠,从两人相处以来,席翠从来不曾对自己食言过。这样的秘密,席翠本可以不告诉自己,然后悄悄的找人将孩子藏起来,借以要挟自己,可是席翠却没有这么做,她毫无隐瞒的告诉了自己真相,可见席翠待自己是真心的。瑞娘看着席翠的眼神较之之前更加的真诚了许多,她拉着席翠的手,“席翠,你待我如此,叫我如何报答你才好啊!” 听她这么说席翠心里很是惭愧,身边的小遗已经开始不遗余力的抱怨席翠虚情假意,明明有所隐瞒还敢腆着脸装真诚。虽然是不得已可席翠还是脸红了,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坦然面对瑞娘这样的眼神。于是挣开她的手,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报答什么的就先不说了,只盼着你什么时候发觉我对你说过一些小谎的时候不要怪罪我便好。” “自此我们母子的命都是你席翠的,哪里还敢说什么怪罪?”瑞娘不知何时流出了几滴眼泪,她随手拭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席翠坐下,“段三说你今儿跑出去一天可什么都没吃呢,我这就去厨房给你找点吃的去,你等等……”说着不等席翠拦着人都已经在门口消失了,欢欢喜喜赶紧跟着追了出去。 看她消失的背影,席翠心里暖暖的,自从吴嬷嬷去世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感觉到这种窝心的温暖了。 小遗终于还是出来了,他站在席翠正对面,小眼睛满是哀怨的看着席翠,“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没有同情心,对待老人尖酸刻薄也就罢了,还学会欺骗真心待你的朋友了!哼!真不知道照这样下去我还能不能修成正果!”说完双手抱肩,眉头拧着个疙瘩,看着席翠满脸的失望。 席翠懒得理他,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难道还要她保持孩子般的心性吗?这怎么可能? “我听得见你心里的声音,我也很想理解你的难处,也知道不能逼着你坚持什么东西,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不择手段伤害无辜人的事情咱不做可以吗?若能如此我便答应继续留在你身边,如若不然我们就此别过吧……”这样的话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口中出来还真的是让席翠很不习惯,有些好笑,可席翠笑不出来。小遗说的很对,这一路走来她确实变了许多,心里想的更复杂了,嘴上说的更尖刻了,待人接物多了许多算计少了许多真诚,若真的这样毫无原则约束的发展下去,她确实不能保证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甚至变成王李氏那样的人也不是没可能,若是那样,她现在在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我答应你。绝不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一旦我有了这样的心思,你大可以站出来阻止我,可好?” 听她这么说小遗终于放心的笑了,他郑重的点点头,然后笑着消失。 离开王家的法子,席翠早就想好了。她故意齐妈妈跟前说起自己这几日总是梦见侯府的老人,说他们没能入土为安,成了孤魂野鬼好不可怜,想着什么时候求老爷答应,让她去侯府将那些尸骨安葬了,还有意叫皇帝派来的医女看见。 医女是劳家的人这件事自然要告诉自己的主子知道。果然不论是劳国舅还是皇帝都有意让医女将这个消息告诉王尚书,他们都想知道王家对席家的态度。之前王家虽然力保席芸婷,可口口声声说的理由都是席芸婷是他们王家的媳妇。对席家被株连一事,王家的态度闪烁含糊,可是通过这件事却可以让他们避无可避的表达对席家所犯罪行的态度。 席翠以为王尚书为自保一定会大发雷霆,她刚好借此机会真的去做这件事,好让王尚书将她赶出府去。谁知王尚书听说之后并没有反对,还愿意派家丁前去帮忙,但条件只有一个那便是席家的灵位台上不能有席云剑的位子。 他这是要做到滴水不漏啊,之前在朝堂上他就替淮安侯说过好话,如今他也不准备自食其言,照他之前说过的淮安侯是好的,他的错只是收养了席云剑这个不肖子。 既然如此,席翠只能再多走一步了。 于是席翠果真带着一群王家的家奴到了淮安侯府,他们将摆放在侯府院子当中的尸骨收好,入殓,下葬。所葬之处乃是席翠专门找人看过的坟地,虽算不上是风水宝地,却也称得上有山有水。 下葬之后席翠还找人在坟地不远处修了一座祠堂,里面供奉着淮安侯府众人的灵位,紧跟在淮安侯灵位后面的便是席云剑。为此王家家奴与席翠大闹一场,最后事情闹到了王尚书面前。 王尚书当然怒不可遏,找人将席翠叫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骂,还派人专门去祠堂将席云剑的灵位丢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席翠让段三找到南宫宇峰,告诉他她要离开王家,要他帮她准备一处院子。虽然席翠这么堂而皇之的找自己要东西是完全的配合他们的计划,可听到段三这么说南宫宇峰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看着自己儿子天天跑出去大张旗鼓的为一个奴婢找院子,礼王妃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之前对席翠的好印象就这么被自己儿子全无羞耻之心的举动给一点点的消磨殆尽。她如今是碍着礼王府与王家的关系搞成这样,无法进王家找人,可心里早就已经把席翠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这几日反复念叨着等这丫头一出来她一定要亲自找上门去,非要她好看不可! 在南宫宇峰为席翠找宅院的同时,席翠已经叫人重新做好了席云剑的灵位还放在了原来的位子,甚至亲自跪守在祠堂看着,不让任何人靠近祠堂。而王尚书再度寻来的时候,南宫宇峰正好陪在席翠身边,有他在王尚书不能将席翠如何,只能在气急败坏之下返回王家,随后就叫人将席翠的东西全都丢到了大门之外。言明自此席翠便不再是王家的人。 这件事王少岩一直保持冷眼旁观的态度,这是他之前便答应了席翠的,放她离开王家,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当时席翠跟他说出自己的计划的时候他是想要拒绝的,可是想不到最合适的留她在自己身边的理由。这个王家已经伤害她太多了,吴嬷嬷的死,她救芸婷受过的伤,这些都是因为她在这里只能是个奴婢,只有被选择的命运。可是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她值得更好的。而想要改变她就只能离开,用自己的身份更好的在外面生活,再也不用成为被选择牺牲的对象。 一时间席翠在京城名声大噪,就是从前众人议论她与南宫宇峰还有王少岩那点事的时候,大家说的都是席芸婷的陪嫁丫鬟,而如今大家说起来都是直呼其名,偶尔有人说到关于她的其他事,提及席芸婷也只是说席翠从前的主子。 席翠做的这件事京城上下是众说纷纭,褒贬不一。有的称赞席翠是难得一见的忠仆,还有的指责席翠完全是妇人愚见,像席云剑这等通敌卖国之贼本不配得到后人的供奉,一时间席翠与席家祠堂成为酒馆茶楼里最热闹的话题,其风声远远盖住了之前席翠与南宫宇峰闹出的流言蜚语。 而席翠竟真的带着瑞娘等人住进了南宫宇峰给置办的宅院里,大大方方的进出那座大门,丝毫不在乎旁人的指指点点。 礼王妃头天知道席翠住了进去,第二天就带着人往这边找来,可是到了巷子口却犹豫了。她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的人说说笑笑的全都是知道席翠住处的人,看来这些闲人没事都在盯着席翠的院子瞧,总怕比别人知道席翠的事情少了,与人闲聊的时候没吸引力。她堂堂礼王妃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把自己送上去给人说,有个儿子在外面闹得风言风语已经够她难受的了。 很快朝廷上弹劾南宫宇峰的奏折又成堆的扔在了皇帝面前,来回说的还是他与席翠那点事,只是这回没王少岩什么事了。 皇帝自然是将南宫宇峰隔靴搔痒般指责了几句,这阵子朝廷的重中之重是马上就要开始的春闱,这件事皇帝有意遮掩,大臣们也只能跟着风去了。 然而在春闱之前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打乱了席翠所有的计划。这件事就是劳家二公子劳立勤与曹家小姐的婚事。 南宫宇峰应邀参加了婚宴,劳家本就是武将之家,宴请的宾客里面大多都是行伍出身的将军武将,同这些人在一起少不了拼酒。喝了一阵子,南宫宇峰出来透气,却迷迷糊糊的走到了劳家内院,又不知为何会惊扰了刚从新房见过新娘子出来的劳家大小姐劳雪芬。 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可是自打那天之后,劳雪芬便对南宫宇峰念念不忘,据说整日的缠着劳国舅要他去找皇帝请旨给她和南宫宇峰赐婚。劳国舅最是心疼他这个女儿了,私下里还真的向皇帝求了,皇帝自然是不答应,可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这事该问问南宫宇峰自己的意见。 于是劳国舅趁下朝的机会将南宫宇峰拉到贵宾楼的包间,想在皇帝过问之前先探探南宫宇峰的口风。 劳国舅跟南宫宇峰进的包间自然是平日里劳克勤经常用的那一个,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陪着她的还有平日里与她最为亲近的长兄劳克勤。这里需要交代一下,劳国舅在迎娶永安公主之前曾有过一任妻子,还生下了一对儿女便是劳克勤与劳雪芬。永安公主是在他这任妻子过世之后才委身下嫁的,要真说起来永安公主该是续弦,只不过堂堂公主给人续弦说出来实在不好听,顾及到皇家脸面,大家都不敢这么说而已。 劳雪芬虽然一身男装,可南宫宇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自然是转身就要走。劳家父子这才连忙拦住,劳雪芬见南宫宇峰一见到自己就这样不讲情面,大小姐脾气直接就上来了,一口气冲到南宫宇峰面前,“我究竟哪里招惹到你了,竟让你如此避之唯恐不及?外面的人都在传,说你看上了一个叫席翠的奴婢,那丫头我虽没见过本人画像却是见过几次。依我看她也不是什么沉鱼落雁的美人,论姿色根本不及我一半,可你怎么就……” “我与席翠之间何时轮到旁人指手画脚了?”南宫宇峰一把将她推开,破门而出。留下劳雪芬在里面大发雷霆,杯杯碟碟的摔碎了一地,她的父兄在一旁好话说尽,陪着笑由着她摔。 席翠在贵宾楼的掌柜禀报了这件事之后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她摔的东西都记下了没有?” 老掌柜:“……”姑奶奶这是重点吗?这位劳大小姐他是知道的,自小养在永安公主身边那就跟真正的公主一样,当今的朝阳公主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的。还有她那位兄长,劳克勤,最是心疼自己的妹妹,要什么给什么。这次怕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也少不了找席翠的麻烦。得罪了这两位,席翠你以后的日子还想消停吗? 席翠没等到掌柜的回答,接着又说了一句,“都记好了,月底结账的时候记得找劳家赔上,多要点劳家有钱。”然后就走了。 其实今日她是想要跟着瑞娘一起去燕尾巷接孩子的,可是最近她的风头太盛,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为了不太惹眼,席翠只好叫瑞娘自己去。贵宾楼自然她如今也是去不了的,还好老掌柜的知道怎么联系段三,这才找到席翠这边来告诉她这件事。 在这个时候席翠脑子里最挂念的始终是瑞娘的孩子,对于这件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南宫宇峰的态度倒是让她很满意的,至少在面对其他女人的时候南宫宇峰做得比席云剑要好多了,虽然整件事都是假的。可席翠的心里还是暗暗地高兴了一把。 算算时间瑞娘她们也该回来了,席翠便也想着回去,一想到瑞娘幸福的笑脸,她打心眼里都能欢喜一阵。 她们这座宅子还没想好名字,门上光秃秃的没个匾额很难看,席翠这几日还在想这个问题,可站在门口忽然听到里面传出孩子的哭声,忽然来了灵感,于是笑着进门。 瑞娘同欢欢喜喜一起正在忙着给孩子换衣服,见席翠笑得一脸得意,忍不住询问原因。 席翠笑着逗逗孩子的笑脸,“我刚才忽然想到了咱们这个宅子以后叫什么,这还得归功于咱们这个小福星!喔喔……”她说着就开始对孩子挤眉弄眼,全然不顾停下手里的活等着她说正题的其余几人。(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暮月归 见她半天不继续,瑞娘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孩子抱走,将孩子的后背甩给她,“到底什么名字你先说完成吗?咱们干等了这么久,你存心吊人胃口是不是?” 席翠这才发现原来大家都在等着她,她笑嘻嘻的看看欢欢喜喜,见她们也是一脸的期待,便带着几分卖弄的口气念叨起来,“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就叫暮月归吧?刚才我在门口听见孩子的哭声忽然就想起了这首诗,想想咱们日后走到门口便有这么个孩子跑出来相迎,该是一种怎样的惬意啊!”她脸上挂着笑,深含几分期许,几分怀念…… 其实没人知道她此刻眼里出现的根本就是自己的一对弟妹。 但愿真如齐豫所说,他们一切安好…… 孩子的哭声再次传来,打乱了席翠的思绪。她笑着问瑞娘,“那哑婆子可有说孩子叫什么?” 瑞娘摇摇头,满脸的心酸。 欢欢凑过身来解释说到,“原来那哑婆子真的是个哑巴,根本不会说话。我们去抱孩子的时候并没有直接给她那个荷包,可她竟然都不拦着。孩子在那土炕上哭的哇哇的,她却哄都不哄一下。得亏的咱们早早找过去了,不然这孩子指不定遭什么罪呢!更别提给孩子起名字了。” “岂有此理!王家那老太太怎么都不看清楚人品再将孩子送过去?这好歹也是她的亲孙子,她怎能如此随意敷衍!”席翠想起老太太那天跪在地上将孩子托付给自己时的样子,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其实想想,或许老太太并不知道孩子的境况呢?王家出了那么多事,她的身子也越来越差,手头也越过越紧巴,没了好处她交代的事情难免被那些下人敷衍了事。咱们刚从王家出来,里面的情形难道还不清楚吗?”瑞娘抱着孩子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哄他睡觉,压低声音接着说,“我倒是对她还是心存感激的,至少她让我们母子团聚了。在我看来我们现在这样最好不过了,有自己的家,有孩子,还有你们几个姐妹……” “瑞娘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段三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只鸡,“这么一大家子的女人,没有我这个老爷们看着怎么行?所以这个家不能没有我!刚才送老马回去(老马既是贵宾楼的掌柜,段三不爱掌柜老板的称呼,关系上过得去的都直呼其名了。),路过市场顺便买了一只鸡回来,这两天咱们一只忙着连饭都没好好吃上一顿,今儿我给你们炖鸡吃。” “你会做吗?”只见欢欢一脸嫌弃的看着段三手里的鸡,再摇着头看看段三的脸,抿了抿嘴,“你看你挑的这是什么鸡啊?瘦成这样?饿死的吧?就你还炖鸡呢?我看你连挑鸡都不会!” 段三原本阳光般灿烂的笑脸瞬间破裂,碎成冰渣子,他回了欢欢一个白眼,使劲抖了抖手里的鸡,只听见呱呱几声,那鸡开始扑腾着翅膀叫喊起来,弄得鸡毛乱飞,最后还丢了一小坨鸡粪。“看见没有?活的!”段三丢下这么几句话,拎着鸡就去后面厨房了。 留下欢欢站在旁边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睁大了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指着他走的方向,“什么人啊这是……弄一地的鸡毛鸡粪就为证明鸡是活的!想让我们看到鸡活着你让人看看鸡肚子不就行了,没见过这种没脑子的!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席翠想要上前劝劝,却被喜喜拉住,“在王家的时候他们就这样,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没事,回头两人该咋样还咋样。” “真的吗?”席翠只知道欢欢自从与段三不打不相识之后便对段三那“断臂之仇”耿耿于怀,却不知道她竟然能这般记仇,看她与段三的样子倒有点像欢喜冤家,挺好。 这样才真的有种家的感觉啊,想到家这个字,她不由想起自己的爹娘弟妹,若是能将他们一起接来……可是现在合适吗?段三心里还牵挂着为席云剑报仇,自己又与南宫宇峰演了这么一出戏,还有那个惊天大秘密。一想到这些席翠就觉得自己的家人还是永远都不要掺和进来的好,她宁愿此生都不再与他们相见也不能害他们无辜受到牵连。 这里是个两进两出的院子,虽然不大却胜在安心。席翠想着就不找管家了,这么小的家没几个人,用不着。但是厨子还是要找一个的,毕竟她们这几个女人可都是不会做饭的,段三做出来的东西也就勉强凑活,长期吃她们可是受不了的,关键是他下手太重,做出来的菜都辣的要命,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等段三将炖好的鸡汤端上来,都已经快天黑了。孩子饮了牛乳在小床上睡着了,瑞娘将睡房的门关上,坐过来与大家一起吃饭。之前不觉得,可是今日见了孩子相处就发现瑞娘给人的感觉变了许多,可具体什么地方变了她又说不上来,总之就是看着她会让人莫名其妙的感觉舒服,温暖……可能,这就是做母亲的感觉吧。 既然有了自己的地方,他们也就不讲究什么规矩了,欢欢喜喜也坐下来,大家不分彼此,同席而坐,倒真有一家人的感觉。 正准备动筷子,段三忽然站起来,一脸警觉的看着门外面,伸手将一群女人护在身后,瑞娘赶紧看着睡房的方向,挂心里面的孩子…… “段三,你还没喝酒就先醉了,连我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了吗?”南宫宇峰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紧随其后的就是他一贯穿的白色锦袍。 要说南宫宇峰这张脸确实好看,就连欢欢喜喜第一次见到他本人的时候都没管住自己的眼睛,一劲的往他那边瞧。可见过几次之后最初的激动也就没剩下多少了,更何况席翠已经将他们的关系给交代清楚了,欢欢喜喜向着席翠心里对南宫宇峰自然是敬而远之。这次见他不请自入,虽然不太高兴,却碍于他的身份不敢直言,只能规规矩矩的在一旁站着。 南宫宇峰进来,见大家都围着桌子站着,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从贵宾楼出来他兜兜转转的在街上晃了几个时辰,劳雪芬的话始终在耳边萦绕,席翠到底什么地方比别的女人强呢?他越想越不通,于是就由着自己的腿脚走到这边来,进门前理由都想好了,就说他来看看这边还缺些什么,好叫人添补,可没想到一进门就听见里面欢笑声不绝于耳。受笑声吸引,他不自觉的就走了进来。 “世子爷,您不会是过来吃饭的吧?”段三见他一进来好好的气氛便没了,心里自然不满,他从来不怕南宫宇峰有话便直说。“咱们这粗茶淡饭的,恐怕对不上您的胃口。” “这话说的倒也是,外面的东西我还真的轻易不吃。”南宫宇峰原本准备的好话全叫段三给堵了回去,脱口而出的便是这些。看着席翠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一定是生气了,南宫宇峰也后悔,可这段三也太气人了。 “既然如此,敢问世子爷屈尊降贵的亲自登门不知所为何事?”您身份高贵,这的人都知道,可既然来了就该有个做客的样子。席翠原也想着他给置办的宅子挺好的,该好好谢谢他的,谁知一听他那样的口气,准备好的谢字又给咽了回去。 “我……”南宫宇峰刚要解释,就听到里面哇的一声,似乎是孩子的哭声。 瑞娘赶紧跑进去看孩子,欢欢也跟着跑了进去,喜喜则守着席翠。 “怎么会有孩子?”南宫宇峰问道。 “我们收养的,以后就是我们的孩子了。一座院子,几个女人再有上几个孩子才像个家的样子嘛。”孩子的身份席翠不打算让他知道,只能随口胡说将他打发过去。 孩子很快就不哭了,欢欢出来,门轻轻关上,里面传出瑞娘轻声哼唱着的催眠小调…… “收养孩子!你可真的是不怕自己事多啊。”南宫宇峰无奈的笑着,坐在连着茶几的椅子上,“你前脚跟王家闹翻被赶出来,进了我给你置办的宅子,后脚就抱来这么一个孩子,别人会怎么想?你的名声真的不要了吗?” 听他这么说席翠忽然笑了,“我的名声?世子爷真会说笑,从你们一开始将我牵扯进来我的名声就已经毁了好吗?既然如此我何不任性妄为一把,做我想做的?”反正我最想要的注定已经无法得到了。 “我早就说过这件事我自然会给你个交代,定不会叫你平白受了委屈,可你也不能……”南宫宇峰又要说纳席翠为妾这件事,不等他说完,席翠就厉声打断他。 “世子爷请慎言!这件事我已经说过自己的决定,那就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了。既然咱们日后还要继续合作,那我还是先把规矩说清楚的好。”席翠索性离开餐桌,坐在南宫宇峰旁边的椅子上,与他隔了一个小茶几。喜喜已经备好了茶水奉上。 “什么规矩?”南宫宇峰咬着牙根问道。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几乎在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的脾气。欢欢喜喜不由为席翠捏了一把汗,南宫宇峰一看就是脾气不好的,这万一真闹起来,席翠可是落不着好的。 “这规矩可不能我说了算,您是世子爷这规矩得您来拟,我相信世子爷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真君子。”席翠不傻,这个时候再不给他点脸面,让他就坡下驴,这位爷的脾气真要上来了还了得? 见席翠也没得寸进尺,还算记得自己的身份,南宫宇峰的脸色这才缓了缓,“我这人没那么多想法,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便先听听你的意思吧。但是有一点,日后你有事找我大可自己来说,不能再叫段三来传话了,这个人根本不会说话!” 段三白了他一眼。 席翠点点头,“这是自然。除非万不得已我日后定不敢劳烦世子爷您的大驾。”见段三要插嘴,席翠对他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那我就说一下我的想法。第一,我同你这种关系只维持到你虎符到手,军权真正大握之后。第二在此期间我不会借着你的名义行仗势欺人之事,但是若因你的关系受到任何损失,你都要给我同等的补偿。第三我不是你的女人,所做的与你无关之事,请你不要干涉。” 南宫宇峰听完她的要求不知为何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仔细想想她的要求也不是很过分,甚至可以说很合理,但就是太合理了所以他不舒服。似乎她这每一条都是冲着划分两人的界限来的,提醒他雷池的边在哪里,最好不要越过来。 可他到底是南宫宇峰,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从来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也应该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件事也一样。席翠这个女人,他当然不会轻易放手。 人与人之间来往的多了,有些账自然就算不清了…… 席翠说得这些南宫宇峰没有点头也没有发对,干脆置之不理。 席翠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次没有谈成,原本她也该想到的,跟南宫宇峰这样的人谈一件事总要费些时日耗些心力,好不容易缓和了大爷的心情,再添一把柴火烧上来可就不好灭了。 这件事只能暂时作罢。 欢欢喜喜端去厨房热了一遍,大家这才开始吃饭。南宫宇峰自然也跟着一起吃了,虽然段三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临走南宫宇峰看了看段三,“改日我还是给你们找个会做饭的厨子吧,这样下去不行。”说完就走了,段三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心里道,吃完了才说不行,无耻至极! 接下来的几日席翠她们找了厨子,置办了家具,给院子里添置了一些花草,虽然忙了一些,可心里却是欢喜的。 只是她们忙起来却没有注意到外面又起了新的流言,那个孩子果然成了席翠再度被人乐此不彼的说起的话题。有的说席翠早就跟南宫宇峰有了首尾,这孩子便是他们的私生子,还有的说席翠根本就是个不干净的,那孩子不一定就是南宫宇峰的,说的还有理有据的,说什么南宫宇峰之前一直不在京城…… 暮月归这个地方也成了家喻户晓的所在,京城几乎人人都知道那里面住着什么人。虽然不喜欢这样,可席翠到底还是因此获益不少。她去找张勋谈事情,便到了锦衣阁,扮作去那里买衣服的样子。只是随意打遮掩的挑了几件衣服,没想到有人看见了传了出去,两天不到的功夫,锦衣阁的那家店面卖光了所有存货。似乎京城里的女人们嘴上对席翠恨着,心里却巴不得也能同她一样能将南宫宇峰那样的男人俘获。于是席翠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都成了她们追捧的话题,即尽可能的模仿。 于是张勋跟白胖子干脆整日的派人到暮月归去给席翠送衣服,送首饰,故意叫人瞧着,就是为了让席翠穿戴的漂漂亮亮的,只是如此简单他们的生意便能好上许多。 没有人会怀疑席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大家都理所当然的以为席翠一定有钱,因为南宫宇峰宠着她。 按照计划席翠该安排机会让自己涉足商界了,要想让她手里握着的钱变成别的东西,她首先就必须能名正言顺的使用这些钱,光靠依附于南宫宇峰,这个身份远远不够。 于是她摇身一变成了天衣绸缎庄掌柜张勋的义女,张勋在贵宾楼大摆宴席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了席翠奉上的茶,算是完成了认亲仪式。为表达对这个女儿的喜欢,张勋当场拿出锦衣阁的契书交给席翠,算是将锦衣阁送给了她。 张勋自从成为皇商之后生意蒸蒸日上,几乎成为京城首富,而他出手大方也是出了名的。这件事传出来,虽轰动一时却也不至于让人起疑,因为张勋做了皇商之后,与之结交的朝廷官员有很多,而他似乎也乐于跟这些官员打交道。这次的手笔虽然大了一些,可大家想到他可能是为了巴结南宫宇峰自然也觉得没什么了,南宫宇峰毕竟不是一般人,值得他出那么大的价钱。 席翠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可她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整日的抛头露面,总会遇到故人。 而这个人就是齐豫的母亲,柳氏。前段日子柳氏就注意到齐豫不太对劲,眼看着春闱临近,他却总是心不在焉。有时候人虽然在书房待着,魂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时不时的对着从前送给席翠的白玉莲发呆。更让她想不通的是,齐豫居然经常背着她偷偷去见席翠的家人,若不是她悄悄跟着,都不知道他每个月都要浪费五天的时间去距离京城不远的平阳城去探望席翠的家人。 若是不知道席翠的近况,柳氏或许就当齐豫重情重义,只要不过分这件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好了。可是席翠最近风头太盛了,连柳氏这样一个平日几乎不出门的女人都听到了关于她的传闻。 这下柳氏坐不住了。她觉得既然席翠如今过的这么风光,她的家人自然该由她自己照顾,何必辛苦齐豫?于是在齐豫进了考场之后她亲自去了平阳城。 见到席翠的家人她将席翠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下,席翠的娘自然不信自己的女儿会变成那个样子,为了解实情,他们一家四口跟着柳氏来到了京城。 一来一回花去了两天的时间。(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终究还是避不开 安坐在考场里奋笔疾书的齐豫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母亲会将席翠的家人找来,更加不知道席翠的父母一进城就听到了关于席翠的传闻。 席翠的娘一贯以书香世家的严谨门风教养儿女,她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变得如此声名狼藉!盛怒之下的她在大街上与人发生争执,好巧不巧被路过的劳克勤身边的小厮看到。这个小厮一向善于投机讨好,之前见过齐豫几次知道齐豫的身份不简单,又知道柳氏是齐豫的母亲,远远看见柳氏自然想着过来巴结一下。谁知还没走进就听见与柳氏站在一起的妇人称自己是席翠的娘,提起席翠这个名字他可是如雷贯耳。劳家上下因为大小姐的关系,几乎连半个字都不敢提,劳雪芬正愁找不到机会整治席翠呢,偏巧叫他遇到席翠的娘。看样子她娘似乎不太满意自己这个女儿呢。 于是这名小厮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照旧上前跟柳氏问好。顺便帮她解了围,带着几人在一处茶馆歇脚。 原本柳氏是要带着他们直接去暮月归的,可没想到路上发生了这档子事,柳氏还没在大街上这么丢脸过,心里自然是有怨气的,可这事是她背着齐豫做的,又不敢就这么丢下这一家子走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进了茶馆,不情不愿的承了劳家这个小厮的情。心里还念叨着回头该怎么跟齐豫解释呢,之前齐豫就说过,劳家的人叫她不要招惹,这下可好,避都避不开了。 小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席翠的家人,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席翠的爹,一身浅灰色袍子,黑色束腰,一件崭新的蓝色褂子宽宽松松的搭在肩上,明显跟身材不合,可见是出门之前匆忙套上的,为的该是遮掩里面那件陈旧的袍子。这个人年龄看上去四十出头,个子也算得上高挺,就是清瘦得很,眼眶深陷眼周发黑,像是身体不怎么样。 席翠的娘虽然穿的一件半新的提花锦缎广袖罗裙,可胜在穿着得体,干净整洁,配上梳理得端庄大方的牡丹髻,虽不施脂粉,却丝毫不失贵气,有种脱尘的清雅之感。 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该是席翠的妹妹,一身粉色绣裙规规矩矩的坐在她娘身边,两只手自然的叠放在腿上,白色的绣帕露出来,上面绣了一只蝴蝶,栩栩如生。 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乖巧的站在爹娘中间,笑脸通红,眼中虽然流露出几分恐慌之色却能让自己稳稳的站着没有失态。 看样子这一家人明显的很,做得了主的是席翠的娘。 小厮笑着迎上去,先给两位夫人倒了茶,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柳氏并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看差不多歇够了就要走,小厮急忙跟出来,亲自为他们找车,要送他们去暮月归。 谁知席翠她娘并不乐意直接去找席翠,直接拒绝了他的帮忙,带着一家老小住进了附近的一个客栈。 小厮也没拦着,看着他们进了客栈,等了一会没见出来这才回去找自己的主子回禀去了。 再说席翠这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人进了京城,暮月归里面欢声笑语依旧不断。南宫宇峰还是偶尔会不请自来,来了也不做什么,待一会便会离开,他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让外人以为席翠这边成了他的别院,也让皇帝确定他是个看重儿女情长之人。 柳氏将席翠一家安置在客栈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府上,之前她与齐父说自己回娘家一趟,两天便回,既然她按时回来了齐父也没有多做怀疑。 第二日柳氏打算去告诉席翠这件事之前,却被突然造访的客人给拖住了。她想着送走了客人再去通知席翠也不迟,谁知一耽搁就到了下午,还没来得及出门又给齐父拦住了。说是齐豫今日出考场,他准备过去接人,叫她在家备好酒菜让孩子好好吃一顿,休息一下。 在柳氏的心里席翠的家人自然是比不上自己的儿子的,想想席翠住的暮月归几乎人人知道,他们想找到席翠容易得很,不用自己带路也行。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再说客栈这边,席翠爹娘商议了一个晚上,最后终于做出决定,找到席翠之后带着她回平阳,反正她现在已经没有卖身契了,想去哪里都行。于是一大早上他们都在等柳氏,眼看着约定的时间都过了一个时辰了,也不见柳氏的身影。就在他们打算自己去找席翠的时候,昨晚上那名小厮就找来了。 他说话很是客气,直说自己昨晚就将他们来京的消息告诉了席翠,席翠原本昨晚就要来接人的,可是想到时间太晚了,怕影响了他们休息就拖到了今天。说着便拖着他们往外面走,出了客栈,就看见一辆大马车停放在门口。 小厮不由分说就将一家老小推进了马车,车夫不等他们坐稳就挥鞭驱马,小弟还没坐稳直接就被摔倒了轿子的框架上,额头都摔破了。车夫驾车很急,席翠她爹首先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刚要掀开轿帘问话,就闻到一阵异香,然后眼前一片模糊。 感觉到后面没了动静,小厮对车夫点点头,车夫这才放慢速度,小厮掀开轿帘一看,里面的四人都被迷晕了,一个靠一个倒在一起。 马车很快进了劳家别院,进去之后,马上有人紧跟其后关上了大门。 席翠与大家一起用过早饭之后跟瑞娘一起出了门,瑞娘去贵宾楼办事,席翠去另一个地方见王少岩。离开王家的这些日子,她这边一直没有王家的消息,她比较着急芸婷的情况。还有那个孩子,毕竟他是王家的孩子,席翠这些日子一直在犹豫该不该让王少岩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但不管她会不会说,至少这个孩子的名字她希望可以由王少岩来取。 他们约好的地方是一家瓷器铺子,席翠进去之后却只看见了王少梅。算算时间她们该有两个多余不曾见面了,虽然之前都住在王家却根本连面都见不到。王家太大了,人太多了,她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在那座宅院里根本无法跨越。 王少梅变了许多,没有了往日的锋芒外露,虽然依旧是冷冰冰的,可从前那股子王家大小姐的霸气似乎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了。眼下的冷漠更像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孤傲,而不是从前的嚣张任性。 她对席翠点点头,席翠回给她一个笑脸,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里面的厢房。 不等她们坐下,外面就传来吵闹声,两人同时站起来往门外看。却被段三一个快的根本看不清的动作给推到了门后,紧接着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这位小姐,我们姑娘与人在里面谈话,不便与你相见,你还是请回吧。”这是段三的声音。 “放肆,瞎了你的狗眼了,也不看看本小姐是谁,你就敢拦着?我告诉你,在京城这块地界上还没有我劳雪芬见不了的人!”这位小姐的声音可够霸气的,当年的朝阳公主怕是都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劳雪芬,席翠知道这个名字,劳国舅的女儿,据说这位虽然不是公主却跟真的公主没什么区别。 王少梅自然是知道劳雪芬的,她看看席翠,一脸的担忧不像是假装的,“你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位的?” 席翠无奈的摇摇头,扶额轻叹,“哪里是我招惹她啊,分明是南宫宇峰的烂桃花!” 王少梅扯起嘴角笑了笑,“虽然哥哥已经说过了你们之间不是真的,可在我看来,你们俩倒是合适得很。像他那样的人身边总有对付不完的烂桃花,之前朝阳公主那样的身份都应付不来那些前赴后继的女人,只会一个人生闷气。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倒是完全不在意,很轻松呢。” 席翠低下头,是这样吗,轻松?可为何心里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塞滞?还是想要做出不在意的姿态,是人前的故作清高还是虚伪的客套,又或者其实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自卑而强做的骄傲? 外面那位劳小姐的话越说越难听,这会开始嚷嚷着席翠是不是在里面私会别的男人了,否则为何不敢开门之类的。 席翠无奈的拍拍门框,“段三,让劳小姐进来吧。” 段三应声将门打开,劳大小姐带着两个丫鬟就闯了进来。一见到里面的人是王少梅,原本气势汹汹的架势瞬间偃旗息鼓了,“切,既然是跟王少梅在一起说话为何不敢见人?故弄玄虚,鬼鬼祟祟!” 王少梅并未理会她,王家虽然不如从前了,可与劳家在朝堂上还是明着不和的,面对她王少梅连装客套都懒得做。她端坐在一边,优雅的品着茶,等着她们说话。 劳雪芬以为这个时候王少梅就该走了,谁知王少梅的架势不像是要走的意思,于是她便开口问道,“王少梅,我要与席翠说话,你若是无事便回去吧。” 王少梅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轻叱一声,“凭什么?没事我约席翠出来做什么?就算是我没事找席翠叙旧,可也轮不到你对我呼来喝去啊。”说完不屑的笑了笑,继续品茶。 对嘛,这才是王少梅该有的样子嘛。席翠看着王少梅不动声色就将劳雪芬气得跳脚,忍不住笑了。 “你,你竟敢笑我!什么东西,也敢笑我!来呀,给我掌嘴!”收拾不了王少梅,她收拾一个席翠还是富余的。于是劳雪芬一把将身边的丫鬟拉过来就往席翠这边推,可那丫鬟还没靠近席翠就被段三一脚踹到了地上。 “你,你还敢打我的人!”劳雪芬立刻火冒三丈,大叫一声,外面立刻冲进来好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给我打!” 劳雪芬一声令下,几个男人扑将过来,段三将席翠护在身后出手迎战。 “慢着!劳小姐先住手!”席翠虽然被段三挡住了身形却没有被挡住声音,几个打手听见有人大声喊住手,鬼使神差的竟然真的停了下来。席翠这才从段三身后出来,推开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到劳雪芬面前,福身行礼,“劳小姐,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何必动辄就喊打喊杀呢。我席翠的名声横竖已经是那样了,可您的名声总不能也跟着不要了吧?再说了,王小姐还在边上坐着呢,万一不小心伤着了她,咱们可都不好交代啊!” 劳雪芬看看王少梅,想了想,席翠说的有道理,且不说自己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她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外面传得她也不怎么样,可她不在乎,霸道怎么了,她有霸道的资本。但是王少梅她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且不说王家比较难缠,就是现在独宠后宫的菊妃也不是她轻易能惹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太后也是姓王的。 于是她收了收,叫几个男人出去。那个受伤的丫鬟也被带着走了。 席翠这才回头对王少梅抱歉的笑了笑,“王小姐,看来我们只能改日再续了。今日算席翠对不住您,他日定会送去厚礼致歉。” 王少梅没想与席翠为难,听完她的话就起身,走过劳雪芬身边,停了一下,瞥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房间里很快又只剩下两个人,一个劳雪芬一个席翠。 劳雪芬决定开门见山,她也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从小到大别人没教过她而她也不需要那样费劲。“我要你离开南宫宇峰。” 席翠虽然知道必然与南宫宇峰有关可确实没想到这位竟然如此露骨直白的说出来,还真是头一次遇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见她半天不说话,劳雪芬又补充了一句,“你最好是乖乖听话,否则有你后悔的!” “后悔?我为何要后悔?”席翠玩味的询问。在她看来这位劳大小姐根本就是被人故意捧着养坏了的傻小姐,离开了她的身份,根本连一点生存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不想太为难她,因为觉得她可怜。 “你的家人现在就在我手上,你要是不离开南宫宇峰我便叫你永远见不到他们!我说到做到!”劳雪芬从来不把席翠放在眼里,在她看来席翠从前是个卑微的奴才,如今更是个没主的奴才,杀了便杀了,自己肯亲自过来跟她谈判已经是抬举她了。至于她的家人,那更加无足轻重了,她又何必在乎一些没有身份的人的死活呢?更何况只要席翠答应了她的条件他们也不会怎样,无非是受到一点惊吓而已。 席翠没有回答她,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看,她想要看到她心虚,自己的家人不可能会落在她的手上,吴嬷嬷说过她将他们安置的很好,换了新的身份,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谁的!除非,除非是齐豫!可是齐豫为什么要这么做?报复自己还是讨好劳家?齐豫真的能绝情到这种程度吗? 劳雪芬将席翠的沉默当成了害怕,于是更加得意起来,两只漂亮的大眼睛闪放出阴毒的寒光,让人毛骨悚然,“听说你很久都没见过你的家人了,啧啧啧,真可怜……我才见过他们,你娘挺漂亮的,气质也不错,怎么就嫁给你爹那样的人了呢,怪可惜的。还有你那一对弟妹,都挺可爱的,可惜我不喜欢孩子,不然我真想将他们养在身边逗乐子呢……”她看着席翠站得笔直的腿忽然瘫软下去,双手扶着桌椅面前支撑着身子,于是越发的张狂起来,弯着腰,将脸凑到席翠跟前,“贱民就是贱民,怎么配跟我站在一起呢?就算是养也该被当做玩意一般,你说对不对?” 想到自己的一对弟妹,席翠再也无法冷静了,她直接站起来,一把抓住劳雪芬的衣领,“你不要伤害他们!他们还是孩子!” 劳雪芬一把将她推开,整整自己的衣服,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我这不是跟你谈条件呢吗,动不动他们关键在你,不是我!” “你要我怎么做?”席翠不能不妥协,她怕,怕她真的伤害自己的弟弟妹妹。哪怕是真的破坏了南宫宇峰的全部计划,她宁愿面对南宫宇峰的雷霆震怒,哪怕他动手杀了自己她也要保护那两个孩子。 小遗在一边都已经急出眼泪来了,却始终无能为力。若没有小遗席翠还不至于如此害怕,因为此刻小遗的表情告诉席翠,劳雪芬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家人真的在她手里,而且这个女人敢对她的家人做任何事。 “离开南宫宇峰!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最好在他眼前彻底消失……”劳雪芬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像一个在开玩笑的孩子。 席翠很想答应,可是她该怎么答应?她不能消失,夫人的嘱托她不能辜负,芸婷的生死她不能不顾,就算她真的愿意抛下这一切离开,段三答应吗?南宫宇峰答应吗?想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偷偷离开,如今的她根本不可能,更何况她该怎么相信眼前这个人?她分明根本没有把他们这些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怎么,不答应?那我……” “我答应,但你得给我时间准备一下,至少得瞒得住南宫宇峰不是吗?不然他难保不会到处找我。”席翠打断她的话,不给她说出最后结果的机会,仿佛那个结果被说出来了就真的会实现一样。 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她竟然也开始迷信兆头这种东西了……她想打趣一下自己,让自己恢复冷静,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大闹齐家 这是席翠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流泪,也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痛彻心扉的恨和无助。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很多人离她而去却留给她更多弥足珍贵的东西和无法舍弃的责任,她几乎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变得强大起来。可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脆弱无力,不堪一击。劳雪芬固然可恨,然而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傲然立于她身后岿然不倒的权势滔天的劳家。 劳家又是劳家,她一直在躲,一直在避,只想暂时求得一方安生,却发现已经不太可能。可她斗不过,又躲不开,还能如何? 这才是彻底的无助啊,无路可逃的感觉……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便给你三天时间,若是第四天我还在京城见到你,那你就顺便准备四口棺材吧。”劳雪芬准备走,忽然觉得自己话没说太清楚,又转过来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说话算数,到时候你只管去平阳城等着,我自会将你的家人送到。” 劳雪芬走后,段三进来,却见席翠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将自己的头深深埋进两腿之间,像是在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从来没见过席翠这个样子,慌忙跑过去,却不敢靠太近。 到底那个女人对席翠说了什么,令席翠变成这个样子? 忽然间,席翠站了起来,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便冲了出去。段三赶紧跟着,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席翠出了门直接就往南边跑,可暮月归明明在东边啊。段三以为席翠冲昏了头跑错了方向却没有拦着,小心在后面跟着,人有的时候是需要发泄出来,席翠身上背的包袱太多了,这些都不是她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承受的。 席翠跑得很快,也很慌乱,就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躁动。 他们一直跑了将近七条街,段三都跑得气喘吁吁了,才见席翠终于停下来。她站在一座朱红色的大门口,喘着气盯着九阶台阶上的大门,双拳紧握…… 段三一直站在她身边陪着她,却没有说话,跟她一起看着上面的门,门头只有两个字齐府。这里段三来过,他之前找齐豫的时候经常路过这里从旁边的墙头翻过去。 “三哥,帮我踹开这座们,能砸烂它最好!”席翠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眼睛始终不曾离开大门一下,阳光照下来,映出她脸颊几道水痕,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段三依旧没说话,大步踏上去,用尽全力一脚踹出去,大门哐当一声打开,门框裂出一道丑陋的伤痕,很是刺眼。席翠视而不见,一阵风一般从段三身边经过,进了门。 好在这条街比较安静,这时候没什么人,否则就刚才那动静,这里早该聚集不知道多少围观的闲人了。 进了大门,席翠一边走一边喊得撕心裂肺,像是在寻找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而她口中那个仇人的名字竟然是齐豫。 “齐豫!齐豫!你给我出来!齐豫……”席翠一边走一边喊,齐家宅子不算大可以不小,她这么走着喊着大约过了一刻钟才走到正厅外面。齐家人一家三口刚好都在这里,听见有人叫喊,齐齐从里面跑出来。一看是席翠,三个人都很震惊,而齐豫的脸上明显带着欢喜,这是他搬家后席翠第一次主动来这里找他。刚刚他还在跟父母说起这次春闱感觉良好,定能得偿所愿,如今席翠的到来让他更觉锦上添花。 沉浸在欢喜中的人往往容易忽略一些很明显的细节,此刻的齐豫便是。他见到席翠就笑着跑过来,完全没注意到席翠脸上的愤怒。 不待他停下来,席翠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她这一巴掌,晴天惊雷一般将齐豫激动的心情推落谷底。他捂着脸看着席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眼看着席翠的第二巴掌又要打过来,齐豫这才慌忙将她的手腕捉住,“你干什么?疯了吗?” 席翠盯着他,歇斯底里的喊道,“齐豫你怎么能将我的家人送给劳家?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高官厚禄对你而言就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可以为此如此丧尽天良?”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你的家人,他们不是在平阳城好好的吗?我什么时候将他们交给劳家了?谁告诉你这些的?再说了劳家要你的家人做什么?”齐豫想先让席翠冷静下来,试着放了放手却发下只要他一松手,席翠便立刻疯狂起来,他只好求助于段三。 段三无奈,上前几步出手将席翠打晕,然后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今日劳家大小姐忽然来找席翠,俩人在房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走后席翠就变这样了。” “这里面又关劳家大小姐什么事啊?”齐豫更是一片混乱了,他不过是春闱开始前七八日开始不问外事的看书,然后便是三天的考试,前后不过十日时间,怎么又多了这么多事情出来? 柳氏这才想起那日遇到劳家小厮一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方觉不好。齐父觉察到柳氏的异常,连忙出手扶住她,“夫人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柳氏心虚不敢看席翠这边,胡乱点点头,拉着齐父便往里面走,“可能是累了,你扶我回去休息一下吧。” 她这一说,齐豫立刻觉察到了不对劲。平日里就是父亲对自己说上一句重话,母亲都要唠叨父亲半天,今日席翠都打在自己脸上了,母亲居然不闻不问,还借口说自己累了想要避开。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母亲知道。 于是他对着台阶上的父母说道,“母亲且慢。”紧接着抬脚就往这边过来,还不忘招呼段三先把席翠抱进来,不能总这么站在院子里。 柳氏听见齐豫的声音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脚步,齐父以为她没听见,便拉了她一把,“孩子叫你呢,咱们等等他。” 齐豫三两步走过来,拉着柳氏,“母亲,你是不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柳氏支支吾吾的想要回避,却发现俩父子都死死盯着自己不放,显然他们都看出了自己的异常。无奈之下,柳氏只好将这几日的所作所为,还有遇见的人和事都说了出来。 段三听罢,顿时怒气冲天,一巴掌将手底下的茶几砸烂,“岂有此理,如此说来定是那劳雪芬将席翠的家人藏了起来,并以此相要挟才让席翠慌了神!这个劳雪芬可真敢!她以为这天下是她劳家的吗?” 齐豫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头一次产生想要责骂她的冲动。一直以来,他对柳氏很是敬重,知道她凡事都是为了自己好,哪怕是之前与席翠在一起时她总是对席翠横眉冷指他也没有半分不满,可是这次他真的生气了。劳雪芬是什么样的人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之所以都过了十八岁了还嫁不出去不是为别的,就是因为她心胸狭隘,苛待下人。劳家放在她院子里的丫鬟每一个身上都是大伤小伤不断。据说她真的打死过一个丫鬟,只是因为那丫鬟背着她与别人讲了几句她的坏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可是席翠怎么会招惹到她呢?“段三,你可知为何劳雪芬要对付席翠?”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该死的南宫宇峰!”段三再次握紧了拳头,骨头都被他捏的咯嘣响。“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劳雪芬看上了南宫宇峰,可南宫宇峰却没看上她,反而经常出入咱们暮月归。暮月归你可能不知道,那是南宫宇峰给席翠置办的宅子,席翠离开王家之后就住在里面。外面都风传席翠是南宫宇峰养的外室,可事实根本不是那样!估计这劳雪芬听信了外面的谣传,便记恨上了席翠吧。可这女人也太可恨了,没本事抢到男人就用席翠的家人威胁她!” 柳氏听到这里赶紧给自己开脱,“可不是吗?明明就是她们两个女人之间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牵连到了家人,并不是我的错。再说我接他们过来本是出于好心,哪里能想到他们的女儿竟然得罪了这样的人物啊?” “母亲!你可否先闭嘴!”齐豫为了不让自己对柳氏发火已经尽量避免看到她了,没想到柳氏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悔改。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为了一个离开你的女人!齐豫……你果然是我养的好儿子!人家都已经离开你寻了高枝了你还念念不忘的定时定日奔波两城去看望人家的家人,我这个做母亲的心疼自己的儿子怎么了?他们的女儿明明已经有能力照顾他们了,凭什么还要我的儿子做这种事?”柳氏第一次被自己的儿子训,心里的又急又气,便大吼着回应过去,似乎这么大声的说出心里的不满便能抵挡内心强烈的不安和愧疚。 “你以为一直是我在照顾他们的生活吗?”齐豫抬眼望着柳氏,“母亲,你未免太高看自己的儿子了。我只不过是去看看他们而已,这些日子我没有给过他们一丝一毫的帮助。让他们过上安定生活的一直都是他们的女儿!你凭什么以为是我在照顾席翠的家人,凭什么替别人做决定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如今你犯下这样的错,竟然没有半点悔意,反而想着如何为自己开脱,母亲,你太令我失望了!” 考试前的这段日子他将自己封闭起来专心看书的同时,也仔细回忆了这些日子所经历的种种。席翠虽然也发生了改变,可她最初在意的东西依然没变,她的改变只是为了自保和保护他人,至少她不曾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任何人。他们之间之所以距离越来越远并不是席翠有意将自己推开,而是他的自私自利让席翠失去了曾经对自己的信赖。所以他们之间真正的背叛者是他齐豫,并不是席翠。 除此之外他认真的回想了自己做过的所有事,为了取得皇帝的信任,讨好劳家,这期间使过多少阴谋诡计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而这些虽然给他换来了荣华富贵,也让他得以在人前抬头挺胸的说话。可是他最初想要做的并不是这样的官,他几乎忘记了最初读书并不是为了做大官而是想要做好官。不求闻达于世,但求安宁一房。正是因为他忘记了这些菜迷失在权利的旋涡里不能自拔,整日惶惶不安,算计别人也担心被别人算计,与人说话虚与委蛇,踩低望高。这样的日子并不舒坦,反而很累。 他想要改变这一切,然而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皇帝如今对他很是信任,此次春闱他发挥的很好,放榜之后便是殿试,一切照着他与皇帝约好的计划进行着。皇帝在此时的朝堂上需要一个真正由他一手提拔上来,真正值得他信赖的人,而他便是皇帝布置了许久的一颗棋子,他不需要再违心的讨好谁,只要安心做回当初那个抱着一腔忠君爱国的热情的自己也能平步青云。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继续违背自己的初心活得那么累呢?轻轻松松的做个回自己岂不是更好? 可惜他到底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一张白纸将它画黑很容易,但想要再次洗白却已然没有可能。 柳氏不再说话了,原来一直都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可是她还是无法从被自己儿子顶撞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虽然她此刻是真的感觉愧疚,可她自己认识到错误是一回事,被别人指出来是另一回事,这其中还要区分是被什么人指出来。显然被自己的儿子指出来让柳氏心里很是难堪,她转动脑筋给自己寻找挽回的说辞,“好,祸是我闯下的,我去将他们找回来。再不行我去报官,叫他们去抓那个劳家小厮,只要抓到那个人,他们不就得救了么?” “报官?谁敢动劳家的人?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证据,官府不可能听凭你空口白词就去得罪劳家!”齐父终于说话了,他一脸失望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么多年了她虽然心高气傲,可并不糊涂啊,怎么到这件事上就转不过弯呢,“还有你说的那劳家小厮,恐怕现在根本找不到人了。再说了,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若是找不到还会打草惊蛇,说不定那劳家小姐只是想吓吓席翠,被你这么一闹反倒骑虎难下只能真的伤害他们了。” “对对对,说不定那劳家小姐只是吓唬席翠,不会真的做什么。你想想啊,她左右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家,能做出什么事来?那可是一大家子人呢,不比她身边一个两个的丫鬟,处置了也好遮掩。”这样想想柳氏心里忽然放松了许多,她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既然那小姐争抢的是一个男人,便叫席翠顺了她的意思,跟那男人断了不就好了。在高门大院里做了几年丫鬟,别的本事没学到,眼睛倒是看上天了,也想学着人家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也得看看自己是不是只鸟!” 就是在齐府,段三也不允许她这么侮辱席翠,听她这么说段三箭一样的目光射过来,柳氏赶紧缩回齐父身后。此刻齐豫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多说多错。他干脆不再理会柳氏,而是望着段三,“可否将这件事告知南宫宇峰,咱们就是暗中找人也需要人手。” 段三的脸还对着柳氏,冷冷的说,“这事要是真那么简单,席翠还用得着急成这样?离不离开南宫宇峰由得了席翠做主吗?”想起南宫宇峰的段三才回过头来,“他那边我自会去找,只是席翠……” “席翠你可以放心的交给我们照顾,我母亲见过那名小厮,等你们过来我自会将那人的画像准备好,这样找起来也方便。”不待齐豫说完,段三已经一个飞身离开了齐府,齐豫弯腰恭送。 柳氏这时才敢放心大胆的站出来,一边看着门口一边拍着胸脯,“这席翠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脸杀气,渗人的很!” 齐豫看看母亲摇摇头,“母亲,你与我说说那小厮的长相,我们开始准备画像吧。” 柳氏虽然还想问为何席翠就不能直接答应了那劳家小姐,可看儿子的脸再想起方才段三的样子,咽了口水,没敢问出来。 齐父其实也想知道原因,刚才他虽然没说,可心里也是赞同妻子的说法的,在他看来,席翠与那男子并不相配,如今还惹出这么大的事来,早早了结了更好。于是他上前问齐豫,“莫非这席翠与那男子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分开的理由?否则她只需要当场答应了她,立刻带着自己的家人离开便是,何苦跑到这里来吵闹?” 齐豫想了想,这个理由一定存在,否则席翠在选择的时候定然毫不犹豫,而且段三一定知道原因,南宫宇峰也知道,可惜他却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生命中第一个敌人 段三翻墙跳进礼王府找南宫宇峰的时候,路过礼王爷的书房门口,听见里面似乎有人,感觉那人的呼吸身手与自己不相上下,便想到或许南宫宇峰就在里面,于是推门而入。 可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仔细查看了一会确定里面确实没人他才摇摇头离开,以为自己太着急了产生了幻觉。可他没注意到,就在他离开不久之后,从书房里果然走出来一个人…… 南宫宇峰正在院子里练功,听到段三的脚步声,猛地一剑刺过来,段三脚尖点地飞身而起,这才躲过他的剑锋。若换在平时段三或许会跟他过两招,可现在段三根本没心情。他一脚将南宫宇峰的剑柄踢开,冷声道,“席翠出事了!” 正欲将剑插入剑鞘的南宫宇峰闻言直接将剑丢在了地上,反手将段三制住,“你说什么?”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并不清楚,席翠没说,我只知道定是和她的家人有关,该是劳雪芬绑了她的家人要对他们不利。”段三将他的手强行掰开,狠狠的盯着他,“劳雪芬是因为你才要对付席翠的吧?” “混蛋!”南宫宇峰骂了一声,扯上自己的外袍就往外走,“席翠现在怎么样?可知道她的家人被藏在了哪里?” 段三紧随其后,“席翠现在在齐豫那里,我离开的时候她还昏迷着。我来找你就是准备查找他们的所在。” “她怎么会昏迷的?为什么在齐豫那里?”南宫宇峰听到这话停下来,看着段三,眼里心里全是不满。 段三可不在乎他什么眼神,自顾自的往前走,“她什么都不说突然跑到齐家大吵大闹,还出手打了齐豫,我怕她失控伤了自己便将她打晕了。应该是齐豫的老娘将席翠的家人交给了劳家的小厮,席翠这才闹起来的。” “这么说齐豫现在应该是跟劳家一伙的,你怎么能将席翠交到他们手上呢?”南宫宇峰追上去,跑在前面,边跑边喊着要马。不等牵马的奴才站稳,南宫宇峰已经一把抢过缰绳,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段三跨上另一匹马,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哼,我不把席翠放齐家难道交给你吗?整件事还不都是因你而起?” 等他们到了齐家,齐豫已经画了好几副画像了,这个小厮他见过,是一直跟着劳克勤的。 正想着等段三回来商量一下是不是该去劳克勤平日里经常出入的地方找,把握能大一些,谁知南宫宇峰骑着马就进了大门。在院子里才翻身下马,见到院子的主人连理都没理,劈头就问,“席翠呢?” 齐豫只当他担心席翠,不想与他计较,指了指里面,“她还在里面,没有醒来。” 南宫宇峰不再说话,径直到了里屋。此刻柳氏正在里面趴在席翠的床头说着什么,只感觉有人走近,还没看清来人相貌就被突然拉开,然后席翠就被人抱起来大步走出了房间。 柳氏赶紧追出来,“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能抢人呢?你是谁?把人放下不然我就去报官!” 南宫宇峰回头瞪了柳氏一眼,理都没理她三两步就走了出去。 齐豫听见里面的动静,什么都没做。他现在没资格拦也拦不住。柳氏看见齐豫在外面却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人将席翠带走,顿时慌了,拉着齐豫就往外面追,“快拦住啊,不能让他把席翠带走,否则那个叫段三的回来还不要了咱一家三口的命啊!” 齐豫稳住柳氏,安抚她的后背,“母亲别怕,这人便是劳家小姐与席翠争抢的男人,有他在席翠的家人就都有救了。” “哦……啊?”柳氏刚松了一口气,马上又上了一口气,“可这人的样子……”这气势怎么跟与皇上御驾同行的骠骑大将军这么像啊? “他就是南宫宇峰,礼王世子,也是皇上亲封的骠骑大将军。”齐豫说的语气平淡无奇,可入了柳氏的耳中立刻掀起了惊涛骇浪。攀上这等身份的男人,就是做妾也不简单啊!想想当初自己还看不上席翠做自己的儿媳妇,没想到自己看不上的反倒成了别人眼里的宝。 将席翠送回暮月归,南宫宇峰这才回过头来与段三,齐豫商议如何寻找画像上的小厮。 可他们却不知劳家别院那边,劳克勤一大早才听说自己的妹妹绑了席翠的家人,想到南宫宇峰跟席翠的关系,他连早饭都没吃便来到别院。绑人的小厮此刻还在别院守着,见到劳克勤刚要上前说话,就被劳克勤一脚踹到地上滚了两米远。 “蠢钝如猪的废物!爹刚跟皇上求了情想为你们爷我谋个刑部的侍郎做做,你们倒好,在这个时候给爷绑了人一家子!还跟南宫宇峰扯上关系!这个南宫宇峰如今是什么身份?那么多人上折子参劾皇上都明摆着保他,从西南回来的那几十万大军迟早都是他碗里的菜,爹都暂时不招惹的人,你们竟然上赶着给爷得罪!看来爷让你们活得太舒坦了,你们都腻歪了是不是?”劳克勤越骂心里越气,见旁边放着马鞭,干脆拿起来就要抽过来。 那小厮赶紧连滚带爬的挪到他脚下,抱着他的脚求饶,“爷饶命啊,小的只是听命行事啊!是大小姐要小的这么做的,这会她已经去找那个席翠了,说是说是要逼着席翠离开礼王世子……”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拦住?”劳克勤一脚将人踹开,转身对跟着自己过来的人喊,“赶紧去将小姐找回来。”几个人得了令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劳克勤扔了马鞭,来回转了好几个圈,这才回头问小厮,“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小厮这才跪在地上直起腰,却不敢抬头,低声说道,“昨日小的在城西大街上遇到席翠他们一家子,想到这段时间咱们小姐因为那个席翠没少生气,不由上了点心,看着他们进了一家客栈才离开。回府本来是要告诉爷这个消息的,可是爷当时没在,小的只好在爷的院子里等。一大早小姐过来,小的不小心说漏了嘴,小姐就命小的去将那家人绑来,小的这才……这才……” 劳克勤知道他说的话里面有真有假,可是本意却是为了讨好主子,也觉得没什么,好在现在还没酿成大祸,只要将人放了便没什么大事。“人现在关在哪里?赶紧带出来!” “是……”小厮赶紧爬起来,跑到关人的屋子,叫看守的人将门打开。谁知门刚打开就从里面窜出一个小身影,守门的家奴想起之前大小姐专门叮嘱过要他们把人给看好了,丢上一个定要他们好看,这会见人跑了顿时又急又怕,顺势将手里拿着的铜锁冲着跑出去的孩子就砸了过去,只听见啊的一声,孩子倒在了地上。 此时他们才看清跑出来的是里面最小的男孩。紧跟着孩子出来的是席翠的爹娘,他们见孩子躺在地上不说话,身子还一抽一抽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席翠的娘大叫一声,用力的咬住拉着她的家奴的手这才让他松手放自己出来,她跑到距离孩子两三步的地方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席翠的爹赶紧跑过来,这才看见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孩子后脑勺上鲜血咕咕的往外冒,一把沾了血的铜锁还襄在孩子的头骨上,孩子的眼里,鼻孔,嘴角全都淌着血…… 白净的小脸蛋就那么泡在自己的血水里,一双小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他的身子还在抽搐,似乎眼睛还看的到自己……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瞬间感觉世界在他眼前崩塌,他再也喘不过一口气,视线也开始越来越模糊……耳边似乎有孩子的声音传过来,像是在喊他爹,可他却没有力气应声,只能硬生生的倒在地上…… 席翠的小妹就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她咬紧了嘴唇,直到出了血,可是却感觉不出疼痛,因为恐惧已经让她丧失了这一能力,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像一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 劳克勤闻声赶来,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探了探那对夫妻的鼻息,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死了一个……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一双手拉住了他的脚,席翠的娘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头看着劳克勤的脸,可惜阳光刺得她眼睛一片黑影,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是她并没有松手,“你们杀了我的孩子!他才只有八岁!” 劳克勤眯着眼睛看着她,又看看那孩子的尸体。这个女人说的对,就算是只死了一个那也是死了人,这件事只要传出去,南宫宇峰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刑部侍郎的位子也保不住了。眼看着劳家在朝中的势力一日不如一日,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事到如今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了…… 见打死了人,那个家奴早已吓的跪在地上不敢动作,之前的小厮更是吓的趴在了地上,全身发抖…… 劳克勤叹了一口气,吹了口哨。 很快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两个黑衣人,劳克勤对其中一个说了几句话,自己便离开了。 随着他的离开,院子里传出几声惨叫……劳克勤听到声音只是脚下顿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 而这边南宫宇峰他们分成三波,各自拿着画像分别去劳克勤经常出入的地方寻找这个小厮。就连欢欢喜喜也帮着出去找人。 他们弄的动静挺大,因为找的是劳克勤的人,所以劳克勤便自己找到了他们。 南宫宇峰一见劳克勤马上来了火气,还是他的手下将他拉住。 劳克勤看了看他们的画像,挑了挑眉毛,狭长的眼睛跟着动了动,然后又弯成了一条线,整张脸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和煦无害,“世子爷是要找这个人吗?我早就将他赶出府了。大概多久之前来着?”他说话的样子像是真的想不起来了,身边的人赶紧凑上来替他答道,“半个月前的事了爷。后来咱们就再没在府里见过他,听说那小子专干那些坑蒙拐骗的事。” 劳克勤听完一脸抱歉的看着南宫宇峰,“您看世子爷,对不住了,早知道您要这个人我就给你留着了……”说完对刚才接话的那人问道,“你可知道这小子平日里在什么地方落脚啊?知道什么就告诉世子爷一声,省的爷找的这么辛苦!” 那人想了想,又跟后面的人商量了半天,这才满脸堆笑的凑过来,“回世子爷,咱们还真知道个地方,那小子没进咱们府上的时候就住那里,说不定他没地去了又回去了呢?”说着给南宫宇峰的手下一阵笔画,最后还是画了一张不伦不类的地图这才算说清楚了。 说完想说的,劳克勤便离开了。 拿着地图,南宫宇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看看。劳克勤装的虽然很像可他南宫宇峰不是傻子,明明是他劳家将人绑走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还好心的帮自己找?可他又觉得总该去试试,事关人命不错过任何机会总是稳妥。于是带着他的手下弯弯绕绕的转了不知道多远才总算是找到那个地方,是一个闲置的破烂院子,里面荒草丛生。 他们找到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了,所以站在院墙上也看不清楚,不过里面听不到任何动静,应该没人才是。南宫宇峰自己跳进了院子,查探了一下确定里面没人,料想定是劳克勤故意在耍弄自己,就要愤然离去,谁知忽然一阵凉风吹过,一股熟悉的味道从屋子里传出来。 这是在战场上经常会闻到的血的味道! 忽然想到了什么,南宫宇峰两步跳到了门口,一脚将房门踹开。 里面太黑根本看不清状况,南宫宇峰掏出火折子,跟着他的人赶紧给递上蜡烛。 眼前的景象此时才清晰起来,纵是他们这些经历过战场的人看到眼前的景象也瞬间不寒而栗。 递上全是血,深深浅浅的铺流在地板上,有的已经干涸,有的还是浓稠的血浆,黑乎乎的散发出刺鼻的腥臭。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整个身子趴在血泊中,后脑勺被砸去了一半…… 一对夫妻侧倒在一个小女孩的身边,一人拉着孩子一边的衣服。女孩子平躺在地上,脖子歪在一边应该是被人生生掰断了脖子而死的,男人的身上多处被刀剑割烂,女人的后背也近乎全是剑伤…… 他们身边桌椅板凳倒了一片,上面也沾了不少血,不知道是谁的。 南宫宇峰没见过席翠的家人,可看见死去的小女孩的脸他忽然有种莫名的心痛,那模样跟席翠实在是太像了…… 就算是知道他们的身份,南宫宇峰还是不能做什么,如今他只能通知官府前来验尸,而自己则亲自守着这些尸体。 他的人通知了齐豫跟段三过来。 他们来的时候官府的人已经到了,知道是南宫宇峰报案,对方哪里敢耽搁,仵作衙役都是跑着来的。 三个人一边在外面等着仵作的验尸结果,一边琢磨着该怎么跟席翠说。其中最难受的莫过于齐豫,他想过最坏的结果却没想到现实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可怕。席翠一定受不了的!到时候她会怎么做? 仵作出来说现场看起来像是劫杀,他们身上的钱财物品全都不见了,除了两个孩子大人身上都是刀剑所伤,从伤痕看杀手身上没什么功夫。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发现。 衙役们将尸体带走之后,他们几个全都到了暮月归。 欢欢喜喜知道他们找到了消息,席翠醒来的时候便告诉了她。此刻席翠正在焦急不安的等着,欢欢喜喜说南宫宇峰已经找到她的家人了,还叫了段三跟齐豫一起去接。她想或许自己看错了,劳雪芬没那么狠,她只是吓唬自己,南宫宇峰去找她一定就能将人要回来。可小遗一直避而不见,不管她怎么叫,他都不肯出来,这让席翠有些心慌,从前的小遗从来不会这样。 直到他们几人回来席翠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笑着迎上来,看看他们身后却发现爹娘没跟着回来,“我爹娘他们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糟了……我娘一定是生我气了,她最看重女孩子的名声,我如今这样她定是不愿意见我了!不过没关系,我爹最疼我了,你们告诉我他们住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爹一定会帮我说话的!”说着就要往外面走,边走还边笑着继续说,“你们见过我的弟妹了吧?怎么样可爱吧?我妹妹是不是跟我很像?不过她的性子却比我好多了……我弟弟很聪明,听说他已经会读书写字了……” 她自顾自的都走出去好远了这才发现其他人根本没动。 席翠只听见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胸口,她怎样也喘不过气来,然后世界就漆黑一片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人生中第一个敌人 2 今晚的暮月归注定是无人能眠的。 南宫宇峰,段三,齐豫三个人静静的坐在席翠房间外面的客厅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将席翠惊醒。他们宁愿席翠就这么一直睡过去,最好睡醒了什么都忘了。 欢欢喜喜一直在旁边伺候着,瑞娘安顿好孩子也过来了。 劳家! 三个男人的心里都在用力的篆刻这两个字。 段三想着席云剑,那样一个风华正茂的英武少年,却落得自杀的地步,他想起席云剑曾经在自己面前张剑挥洒的英姿,想起两人把酒言欢的洒脱,想起他的救命之恩,还有曾经对自己的叮咛嘱托。可是自己却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守在她身边却不曾想到她还有家人…… 齐豫的脑子很乱,席翠一家人的遭遇将他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计划全盘打乱。他担心席翠会因此像之前的自己一样改变,变得不择手段。更怕她就此被打败,从此一蹶不振。他设想每一种可能出现的结果,思考解决的办法,可是一种比一种可怕,一种比一种更加难以挽回。 南宫宇峰觉得自己是在等,等席翠醒来,可是不知道为何要等,却又不知道除了等他还能做什么。脑子里全是席翠的脸,沉默的,微笑的,愤怒的,唯独没有泪流满面的样子,他忽然发现不知道席翠会怎么哭,更加不知道万一她哭了自己该怎么办。无力感,每次遇到关于席翠的事情他总会产生这种无力感……却又做不到就此不管不顾。 席翠醒来的时候,正对上欢欢喜喜哭的红肿的眼睛,明知道她们因为自己才会如此,可是席翠却不想说话,一个字都不想说。 她没有问自己为何会回到这里,也没有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安静的起身,坐在铜镜钱理了理自己的妆容。涂上胭脂,咬了唇彩,插上珠钗,披上最近锦衣阁送来的广袖束腰蜀绣流仙裙。 欢欢喜喜吓坏了,大半夜的席翠居然对镜梳妆,还盛装打扮,却一句话都不说,脸上也没有表情,该不会是癔症了吧? 眼看着席翠就要出去,欢欢喜喜赶紧上去拦着,瑞娘抢在她们前面将她们跟席翠隔开,悄声道,“她想做什么就由着她去做,我们看着别伤到她就好。”同样的痛苦瑞娘曾经经历过,她感同身受,也知道这个时候旁人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除非席翠自己愿意面对现实。 席翠走到正厅,看都没看三个男人,径直往门外走去。 “这个时候你去哪里?”南宫宇峰一把拉住席翠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心惊不已。 “义庄。”席翠的脚步被迫停下,双眼却目视前方,动了动嘴唇说出了这两个字。若不是凭声音判断没人会以为她刚才有发出过声音。 “你想去看看他们是吗?”南宫宇峰将自己的声音放软,想要劝阻,“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咱们明日一大早便去,可好?” “你放心我没事的,今晚我只是去看看他们,陪陪他们,明日我才会将他们接回。风光大葬!”席翠只是想动一下自己的嘴角,却没想到这么多年练就而成的习惯已经成为本能。她只不过扯了一下嘴角,脸就自己笑了。 南宫宇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胸口一阵抽搐。握紧她冰凉的手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他想要给她温暖,让她依靠,然而席翠却只是将他推开。 “叫段三跟着我去就好了,你们都回去吧。若真想帮忙,明日再过来,我没办过真正的丧礼……”说完她继续向义庄的方向走去,而段三则亦步亦趋的跟着。 齐豫回了齐府,他的父母一直在等着他的消息。见齐豫回来,两人赶紧迎上来,“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齐豫看着柳氏,叹息一声,“明日娘还是亲自去拜祭一下吧,席翠说明日会将他们的尸体接回暮月归。” 齐豫说完就进了自己的房间,留下柳氏一个仰倒差点昏死过去。 南宫宇峰却没有回去,他等席翠走了一阵子之后自己便不做声的跟在后面。段三虽然感觉得到,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在段三看来,南宫宇峰本就应该如此,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 义庄停放的尸体不是很多,看守的老头早就在自己的班房里呼呼大睡了,席翠他们过去的时候,老头甚至都不知道。 段三点了蜡烛,有了灯光席翠很快就看到了他们的尸体。因为弟妹的尸体太明显了,一块白布盖着,白布下被身体撑起来的地方就那么一小块,连停尸床的一半都占不到。 席翠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只能由段三扶着走近那四张相邻摆放的床。白布一个个揭开,里面的人脸色已经发黑,但是容貌却还清晰可见。看着一张张许久不见的熟悉的脸,如今这个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席翠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小弟被发现的时候是趴着的,主要伤口在后脑勺上,所以仵作便将他的身体侧放着,而他脸上沾染的血污还有泥浆清理的都不是很干净。席翠的泪水滴在他的脸上,席翠赶紧用帕子去擦,这才发现原来他脸上的阴影不是灯光照射的错觉,而是污垢。 没来由的愤怒让席翠的手颤抖不已,她转头望着段三,“小弟脸上还沾着污垢!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小弟!” 段三赶紧转身出去找到一个水盆,打了干净的水端进来,放在席翠手边,然后退到很远的地方继续看着。 席翠没有说谢谢,直接将帕子丢在了水里,沾湿了,再一点一点小心的将孩子的脸擦拭的干干净净。擦完脸再检查手,连指甲缝里都检查的仔仔细细,虽然孩子的手并不脏,可她还是擦拭了很久…… 给弟弟收拾了半天,她依依不舍的放开他,来到了妹妹这边。妹妹的脸很干净,连头发都没有乱,她仔细的找了找,发现她身上居然没有伤口。席翠疯了一般的摸摸妹妹的鼻子,再摸摸她的胸口,似乎期待着奇迹发生,她的妹妹或许没死。可段三分明看出了她的用意,三两步走过来,将蜡烛放在席翠眼前,让她看清了妹妹脖子上的伤痕。“她被人扭断了脖子……” 席翠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可嘴却用力的将手指咬住,直到出了血她都不知道放开。被扭断了脖子,她看着孩子的脖子,那么细,跟自己的胳膊似的。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爹娘的身体上全是刀剑的伤痕,已经看不到完成的皮肤了。席翠忍着想吐的冲动,将两人的尸体包好。 然后后退几步,站在距离他们停尸床不远的地方,跪下来,她的嘴角还沾着血渍,应该是刚才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蜡烛的光芒映射到她漆黑的双眸中竟被吸收了一般,反射不出任何光亮,席翠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依旧沉寂如冰。“爹,娘,小妹,小弟,你们走好……” 不得不承认,席翠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恨意。她从来都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每走一步都细心的谋划,谈不上勾心斗角的算计但趋利避害她还是一只都在做的。席云剑的死,因为劳家她虽然伤悲,但更多的却是怜惜,毕竟席云剑是一个那么好的人。淮安侯出事她虽然心惊,但更多的还是心疼,心疼夫人,心疼芸婷,挂心芸婷该受到怎样的牵连。吴嬷嬷的死,她算是有了比较强烈的感觉,因为她们同为奴才,她看到吴嬷嬷枉死很难不联想到自己。所以她愤怒,不甘心,可就算是在那个时候她也没有恨上谁,对王李氏她也只是讨厌而已,最多就是提到这个人便觉得无比厌恶。 可在这一刻她真正感觉到了仇恨,因为现在她只是看着眼前的亲人她便有种嗜血的冲动,她想要亲手杀了劳雪芬。想要将自己家人承受的痛苦全都加注在她身上,扭断她的脖子,砸烂她的后脑勺,再将她千刀万剐! 她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否则便无法面对眼前枉死的亲人。而她也只有这么想才不会继续沉浸在没用的悲伤之中,这将是继续活下去最重要的事。她要保护她身边的人,绝对不让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而那些试图伤害或者已经伤害过她亲人的人,她必要他们付出代价! 她就这么跪着,小遗感觉到她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的出现在她身边,陪着她跪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只能一边小心的跪着一边留意席翠的心情。他不想席翠变成一个满脑子只有仇恨的人,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就算是比别的孩子聪明那也只是孩子,孩子的天性让他恐惧大人世界里那些阴暗的东西。 席翠虽然闭着眼睛却也感觉到小遗的出现,她知道小遗看得清自己内心所有的东西,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小遗定然要劝阻,可她更知道此刻不论谁说什么,她都不会动摇。 小遗陪了她一会,终于开口了,“我知道现在根本劝不动你,我也不打算让你在这件事上忍气吞声。如此深仇大恨没有人能忍的了,你心里的苦我都看得到。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会赞同你不择手段的报仇。慧能大师说你便是我苦心找寻多年的有缘人,我希望与我有缘的人是一个真正值得敬重的了不起的女人。在我现在看来,若经历过眼下的一切你若还能坚持我们彼时的约定,你便是我眼中了不起的女人!” 他说完便离开了,如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彼时的约定?席翠开始思索他们之前似乎有过约定,“绝不伤害一个无辜的人”她记得刚出府那会小遗似乎提出过这样的要求,而她是答应了的。她其实不在乎自己在小遗心中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但是对于自己从前说过的话,她却愿意遵守。因为这是她爹教过她的做人的原则。 天什么时候亮的,三个人都不曾察觉。席翠就那么跪了一个晚上,段三在里面,南宫宇峰在外面两个人就那么陪了一个晚上。 看守义庄的老头起床之后见到有人这么早便过来,还真有些惊奇。可看南宫宇峰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一般人,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这位爷似乎心情不太好,自己还是少惹为妙。 等他进了里面才发现,原来不止外面那一位。 见席翠跪在昨天带回来的四具尸体面前,大概猜出了席翠的身份。说实话就算是他这样见惯了尸体的人刚见到那一家四口的时候心里都忍不住难受,那么小的孩子什么人就下得了那黑手呢?看席翠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心里更是于心不忍,于是端着香炉走过来,放在席翠面前,递给她几根香,“孩子,点上吧。来我这的只要是能等到亲人找过来,我便将备好的香给他们伺候着,这是他们的造化。来我这的没几个能受的上自己亲人点的香的……” 席翠谢过老人,双手捧着香磕了几个头,插在香炉里。 跪了一晚上腿脚早已失去了知觉,席翠想要起来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了。段三赶紧上前扶着她。 席翠由着段三扶着坐在一边的木头板凳上,看着老人将白布一块块的盖好,“老人家,可知官府查验尸体的人一般什么时辰过来?” “怎么你不是官府通知来的吗?他们昨儿就查过了,说是劫杀,已经立案了。尸体仵作也已经查验过了,按规矩你到官府办个手续就能将尸体领走了。”老头看席翠像是跪了许久的,可怜席翠这么小年纪便遭遇这样的事,便忍不住想要多说两句,“孩子,听老头子的话,将你的家人赶紧都领回去安葬了吧。不要想着催促官府找什么真凶报什么仇,像这样的劫杀案,每年都会有好几宗,到最后都成了无头公案。你还小,可不能再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想开点,让他们去投他们的胎入他们的轮回,你还要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啊!” 席翠知他是一片好心,只笑着点点头。 段三看她脸色缓和了许多,便问道,“要不我去官府走一趟,咱们今日便将他们带回去。” 席翠摇摇头,“官府那边你就不去了,南宫宇峰不是在外面吗?叫他去一下岂不是更方便?你去帮我买几口好棺材,再找几个有力气的男人来,等南宫宇峰从官衙回来咱们就带着他们回去。” “好……”段三等她交代完,出去找了南宫宇峰。两人就都出了义庄。 没等他们回来,齐豫一家便来了。他们带来了几辆马车,一大早棺材铺子还没有开门,他们想着先用马车将人拉回去,等棺材铺子开门了再入殓。眼下他们只能尽量做一些事情来弥补了,虽然这样也只是杯水车薪。 柳氏一身黑衣慢慢走到席翠身边,低声道歉,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的对席翠说话,谁知席翠冷冷的瞪了她一眼,甩袖便离了她几步远。 柳氏悻悻的站回齐父身边,低着头红着脸,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齐豫想上前说话,却被席翠抢在前面打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想听。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我不想看见你们齐家任何一个人,也不想听见你们发出任何声音!带着你们的东西,现在就在我眼前消失!” 齐豫终于还是没能开口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南宫宇峰回来的时候带着官府的几个衙役,碰到了正欲离开的齐家人。齐豫见了礼便离开了,南宫宇峰没在意,可跟着他的衙役却上了心。齐豫这个名字他似乎听一些书生们提起过,此人刚刚参加了今年的春闱,可是头三甲的热门人选。怎么这样的人也亲自过来义庄,死的这家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一个个的凑过来的可都不是简单人物啊!看来回去还得跟老爷说一声,这案子不能跟一般的案子一样敷衍了事,能破案的还得尽快破。 不一会段三也来了,买了四口棺材,还带了八个抬棺材的男人。 这下那几个衙役不答应了,说什么也要自己来,硬是叫人将那八个男人给支走了。衙役们将尸体放回棺材里,主动抬起棺材就走,生怕别人不让他们抬似的。 席翠当然知道他们看的是南宫宇峰的面子,也没拒绝。毕竟下头的人想往上爬必然要用些手段,这样于自己并无坏处,她成全了他们又能如何? 几个衙役抬着棺材在街上走难免高调了一些。虽然时间还早街上没什么人,可经人这么一喊,特地跑出来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很快就将街道两旁的围满了。 席翠走在棺材旁边,远远地走过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看他们过来的方向该是刚从暮月归出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王少岩要纳妾 “玲珑……”开清走近的女人的相貌,席翠几乎不敢相信。时至今日玲珑怎能再次春风满面的站在自己面前?当初不是已经将她还有刘家全都从王家清理出去了吗?难道她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翻身了? 席翠再看看与玲珑站在一起的男人,有几分面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刘晨,你来做什么?”南宫宇峰却先与他打了招呼。他们看上去很是熟稔。刘晨,席翠灵光一闪,没错,刘家老大便叫刘晨,当初也是跟着一起出征去了,看情形他如今也是立了功的。 刘晨原先目光一直在席翠身上,听到有人叫他这才发现南宫宇峰也在,慌忙拱手行礼,“末将见过大将军!” 南宫宇峰的手原先是放在他肩上与他打招呼的,可站在他跟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竟发现他一直盯着席翠看,顿时不高兴了,也没给他回礼,只是大步走到席翠身边,眼睛扫过玲珑,“这个女人是谁?” 玲珑听他这么问心里一闷,说不清什么感觉,想当初南宫家与王家不曾闹翻的时候,她就在王家见过南宫宇峰四五次,就在最近他们闹得最凶的那天她也才见过他,怎么他就能不知道她是谁呢?不过也没关系,她玲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这个人,只要王少岩知道她是谁就好了。 想到这儿,玲珑的心情也就平静了许多,她敛裾福身,盈盈道,“回大将军,民女玲珑,是刘晨的妹妹。” 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直白的说出自己的闺名,这个玲珑怎么越变越傻了?席翠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一声,玲珑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脸上一红,匆忙站直了身子躲在刘晨身后。 此时两个男人对这两个女人之间的互动却产生了截然不同的看法。在刘晨眼里,席翠果然是个狡猾霸道的,只是轻轻咳嗽一声就让玲珑如惊弓之鸟一般躲在自己身后,难怪她如今虽然已经出府却还是让老太太如此忌惮。南宫宇峰则以为席翠似乎与这个叫玲珑的女人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过节,否则她何至于如此躲躲闪闪,反观席翠就坦然多了,不喜欢便是不喜欢直接对她视而不见算了。 刘家兄妹想着自己的事情并不曾注意跟在几人身后不远处的衙役们抬的棺材。尤其是脾气耿直的刘晨,见到自己妹妹在一个丫鬟面前抬不起头来心里难免不服,像他这种藏不住心事的,心里在想什么自然是直接写在脸上的。席翠根本用不着小遗帮忙就看得出来,这个刘晨对自己有意见,而且定然与玲珑有关。只是她现在根本没心思与他们在此处纠缠,先将灵柩放回暮月归才是正经。 于是席翠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不想她的这一举动被刘晨以为她傲慢嚣张,于是横跨一步将她拦住,“席翠姑娘,刘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姑娘能指点一二。” 席翠一晚上没休息,双眼本就疲累,根本不想抬自己的眼皮子往上看,可此时她却不得不勉强自己与刘晨对视,“公子有何事请直言。”席翠很想直接叫他滚蛋,可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刘晨这个人与刘家其他人并不一样,能不得罪还是尽量不要得罪的好。 “姑娘在王家不过区区一个丫鬟,何以插手王少岩纳妾一事?”刘晨说完见席翠的目光直指玲珑,便将自己横在二人之间,将自己妹妹护于身后。 席翠终于明白为何那日王少岩不去赴约,反而叫一直鲜少出门的王少梅代劳了,原来她出府不过几日,便叫玲珑钻了空档。看玲珑那欲说还休的矫揉造作的样子便能猜出大概,王少岩怕是已经入了玲珑的圈套了吧? “你们兄妹这般气势汹汹的寻来,将我与我的家人挡在这里不让我们回去,就是为了王家公子纳妾一事吗?”席翠看着刘晨的目光忽然变冷,她的声音却哽咽起来,“公子您大功初立,有了皇上的恩赏自然身份显贵,可您再怎么显贵也不能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欺凌我这么一个孤女吧?莫说我如今已经被王家赶出门了,就是当初还在王家我也不过是个丫鬟,主子纳妾一事岂是我能左右?公子您今日拿这样一个可笑的罪名拦着席翠全家灵柩不让进灵堂,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席翠说着眼泪竟真的掉下来,白皙的脸蛋上留下两道泪痕。刘晨这才赶紧向她身后看去,果然看到几个衙役气喘吁吁的抬着两大两小四口棺材。几个衙役虽然碍于刘晨的身份不好说什么,可他因为别人纳妾的事拦着人家一个刚刚遭遇家破人亡的小丫鬟确实说不过去。几个人看着他的脸色也不太友好了,再看看周围不时有看热闹的人凑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显然也是对他们欺负席翠的行为很是不满。 尤其是南宫宇峰,只见他一个大步跨到刘晨面前,瞪了他一眼,看着刘晨将路让开,这才护着席翠继续往前走。 刘晨看着行进的队伍,听着几个衙役之间小声说的话,这才知道大概,原来席翠一天之间爹娘弟妹四口人全部死于非命,而凶手至今都还不知道是谁。看席翠的样子也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要一个人承受这么大的伤悲该有多难?而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拦着人家的灵柩不让进院子,无异于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玲珑不知道哥哥此刻的想法,她只当刘晨在为刚才席翠那些话害自己丢了面子生气,于是赶忙上前安慰,“哥哥不要为这么点小事难过,今日看在她席翠家逢突变的份上咱们这件事暂时搁下,日后定要将今日所受的羞辱一起讨回来!” 刘晨的思绪被玲珑的话猛地拉回来,他看着自己的妹妹,她怎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冷血的话来?回想当初刚回王家她满是愧疚的哭诉自己无力阻止家人对王家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最后落得被迫离开王家的下场,为了报答王家不计前嫌重新接纳她回府的恩情,她愿意为奴为婢伺候表哥表嫂云云。可是没过几日就发生了王少岩夜宿玲珑房间的事情,据他对王少岩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可玲珑是他的亲妹妹,他在这个时候怎能不偏心?况且玲珑寻死觅活的闹着,他便是明知道这件事有问题,可还是硬着头皮求了王少岩。好在这件事当时只有他们三人知道,王少岩也并没有告诉府里的其他人,可是对于纳玲珑为妾一事王少岩却犹豫了,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不愿意,可他还是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说这件事还需老太太答应。为此刘晨甚至亲自去找了老太太,但老太太虽然没有一口回绝却给了他一个不可思议的回答,那便是照规矩妾室进门需要正房夫人的许可,可芸婷只听席翠的。也就是说玲珑想要名正言顺的进王家门必须先过了席翠这一关,这件事他王家做不得主。 当时他接连碰了两个软钉子只觉得恼羞成怒并没有多想便由着玲珑怂恿跟着找来席翠的住处,却并未来得及深想,堂堂王家纳妾怎么可能需要一个被赶出府的丫鬟点头,这明摆着就是老太太的搪塞之言他怎么就当真了?还明火执仗的跑来找席翠的麻烦,害得席翠原本已经悲惨的境地更是被自己雪上加霜。自己这么做无非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妹妹,可如今看来玲珑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全无半点悔意,甚至还琢磨着如何报复。他开始反思,自己继续帮着她究竟对不对? 刘晨回去之后将关于席翠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王少岩,他知道芸婷与席翠之间的感情很深,而这件事必然不能告诉芸婷,因此芸婷该尽的那份心自然只能由王少岩代劳。 王少岩听后真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王少梅回来之后告诉了他劳雪芬去找席翠麻烦一事,当时他只当两个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却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席翠一个人该如何承受? 他想去看看她,可是今日刘家兄妹已经去找过席翠了,想必以席翠的聪慧定然已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他去了又该如何面对席翠的质问?玲珑是个什么样的人若说他之前不知道,可自从刘家的所作所为被揭穿之后他该有所警醒才是,却还是中了她的奸计!如今更是骑虎难下,却又左右为难。纳了玲珑,以玲珑的心机城府芸婷定然要吃亏,不纳玲珑便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因此失去刘晨这个好兄弟。他王家子嗣本就单薄,一个妹妹已经为了王家被牺牲了,王少梅虽然叫他一声哥哥,可态度上的疏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还在为他们牺牲少菊耿耿于怀,因此他自然更加看重与刘晨这样的兄弟之情。 思索了一整晚,王少岩最后还是来了。 大约丑时,王少岩的身影出现在暮月归的大门口。段三自然是第一个知道他到来的人,但是他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做出动作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席翠此刻就一个人守在灵堂,他不久前才去看过,她蜷缩在蒲团上刚睡着。 段三在暗处看着王少岩悄悄的进了灵堂,里面很快传出轻声说话的声音。 “听说姑爷要纳妾?可是玲珑?”席翠一点都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 “是……是,这件事我也是身不由己……”王少岩解释道,“我被人算计了……” “你不用跟我解释为什么要纳妾,毕竟这件事不是我能过问的。我只关心你结果,你准备什么时候纳玲珑进门?因为这才是关系到我家小姐利益的大事。”席翠并非有意让王少岩难看,但是他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根本就让席翠很难冷静的应付。“玲珑以什么身份进门?贵妾吗?老太太那边可答应了?” “什么身份我还没想过,刘晨去找过老太太了,具体怎么说的我不清楚。” “我想我知道老太太怎么回答他的了,不然他也不会贸然找到我这里来。”席翠一边往火盆里放置冥纸一边思索,火光映在她脸上,沉静凛然,还凭空增添了几分清冷。 “王家的事我自会处理,你还是专心应付自己的事吧。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段三来找我。”王少岩没有问她的家人是如何出事的,只是安静的为他们上了一炷香,鞠了三个躬,“这件事不适合芸婷知道,但是这个礼芸婷必须拜,我便替她送上。” 席翠没有回礼,继续安静的烧纸,直到王少岩要离开时,席翠才再次开口,“若是我对玲珑做了什么你可会置身事外?” “你想做什么?”王少岩知道席翠一旦离开了王家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今日她对自己的态度便是一个预兆。可他这些都还没来得及适应,就被席翠这句话给震惊了。席翠如今要开始对付别人了吗?她会使出怎样的手段? “我不会做什么,只是像她那样的人若是就那么放在小姐身边我着实不放心,可眼下我又不能亲自去盯着她。只能做一些事情,以确保她不敢对小姐如何。”席翠双眉紧锁,目光深邃,“姑爷放心我虽然离开了王家可小姐还在王家,对王家不利的事情我断断不会去做,相反我如今手里的差事依旧是小姐给的,迟早都要交给姑爷,说到底我明面上与王家没了关系,可实际上小姐只要一日是姑爷的夫人,姑爷便一日还是我的主子。” “你到底是不放心我与芸婷,我说我会保护她,你们却是不肯相信。”王少岩低头叹息,“似乎这世上最信任我的人就只有芸婷了……” “小姐如今在王家唯一可以信靠的也只有姑爷了,还望姑爷信守承诺,莫要辜负了我家小姐……”席翠原本是在跪自己的家人,到此时她已经将身子扭转了过来,跪向王少岩的方向,“姑爷,日后席翠自会为王家的振兴尽自己所能,还请姑爷全心待我家小姐!”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该是有些危险的了,因为她要对付的是权倾朝野的劳家,芸婷那边她恐怕不敢过多的接触了,只能盼着王少岩多多费心了。 王少岩没再说话,受了她的礼便转身离开了暮月归。 出殡那日王家没人过来,齐豫也没来。因为这一天刚好是殿试,王家父子陪着皇帝在皇宫里面试向齐豫一样的人才。 张勋,白胖子,王永林这些生意场上的大人物都来了,虽然为了避嫌白胖子,王永林等人并未多做停留,可是他们的出现足以让有些眼尖的商人看到席翠将来在这个圈子里的分量,开始思考日后该如何与席翠搭上关系。 暮月归不大的院子来的人却不少,有的她甚至都不认识,席翠深知这些人的到来根本就是冲着张勋的面子,谁让前几日张勋高调的收她做了义女呢。 起棺的时辰差不多在午时,趁着还有时间,席翠准备找段三看看抬棺的人手准备的如何了。原先这件事南宫宇峰一直说要负责的,可席翠不想在这个时候做的太扎眼了,便故意挑了殿试的日子,让南宫宇峰没办法过来。可这样一来段三就有些麻烦了,他是临时被叫来负责这件事的,席翠怕他出了岔子,想着还是自己多盯几眼来的稳妥。 可她刚从后面走到前面来,就见前院席上的宾客瞬间安静下来,似乎在迎接什么重要的人。 席翠定睛一看,只见从正门方向缓缓走入一个白衣少女,她乌发轻挽,白色雪衣轻若寒烟,薄若云霞,随着她莹莹而入的脚步,斜插在发间的珠钗吊坠叮当作响。她蒙着面纱,只能看见她的眼睛,黑色的眸里是不易察觉的诱惑和魅彩流转、暗黑在眸中一直停蒂、她美丽散发出一种妖娆的美。那精致的柳叶眉弯着、天然而成、看似微笑实则带着看轻一切的孤傲。 这个人是谁?席翠自问她的身边从没有过这样的朋友。可看着她的眼睛,却隐约感觉到一丝熟悉…… “哟,这不是寒烟姑娘吗?咱们怎么不知道寒烟姑娘也跟席翠姑娘有交情啊?”席间有人忽然喊了一声。 “你不说还真没看出来,这寒烟姑娘从来都是只穿红衣见客的,装扮也都是肆意张扬的妖艳,没想到今日这清纯模样却更是招人怜爱啊……”又有人说了一声。、 此时甚至有人站起来,往姑娘身边凑。 却见那姑娘扭着腰灵巧的闪开,一双玉手抬起将自己的脸遮住,清冷的声音带着怒意传来,“寒烟今日乃是为祭奠席翠姑娘家人而来,众位还是自重的好。若是想找乐子,如意阁里姑娘们多得是,可是在这儿怕不合适吧?” 跟在寒烟身后的两个小丫头赶紧过来一把将靠近她们姑娘的人拉开,那人脸色很是难堪,却不敢发作,只能甩袖而出。 没了碍手碍脚的人,寒烟望着席翠的方向,她的眉眼在笑,“席翠,可是认不出我来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侯府大火的真相 听寒烟这么问,席翠只能尴尬的赔笑,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认识她了。 寒烟似乎早料到席翠会认不出自己似的,并没有生气,却也没有给她提示,只是双眼含笑继续往前走,待走到席翠身边的时候她将脸凑到席翠面前,侧脸轻轻将白纱揭起,片刻之后又放回。 然后面对席翠,满意的看着席翠双目圆睁,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喜梅!竟然是喜梅!她只记得当初给了喜梅卖身契,还给了她一些银两看着她离开王家,从此之后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便没再过问。但当时席翠的爹还是淮安侯府的管家,照理说那个时候她只要回去找他们,他们自然有办法给喜梅找个不错的去处。侯府当时还没出事,侯府管家在外面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可喜梅何至于沦落风尘啊? 喜梅没想到经历过这么多席翠看到自己这般模样非但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是一脸的悲伤。在如意阁那种地方待上几个月若是还学不会从一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分辨真假,那她根本就混不下去,更别说到如今成了闻名京城的花魁了。 一路爬到现在的位子,喜梅发现她最关注的一直都只有两个人,席云剑和席翠。知道席翠遭遇到这样的事,她忽然想要过来看看她。 席翠很想知道喜梅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可眼下时机不对。她只能将喜梅留在里屋,待她将外面的事情收拾妥当了再与她好好叙话。 交代了段三几句之后,席翠便回来找到喜梅。喜梅早已不再是之前那个不分轻重,大事小事都爱斤斤计较的小丫头了。此刻的她不再将席翠当成自己的对手,她们之间更像是相互熟悉的陌生人,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却变得彼此信任起来。 喜梅毫不隐藏的坦白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当初知道席云剑心属席翠的时候她很不甘心,可是经历了王家的一切她想明白了,席云剑是该喜欢席翠那样的女人。可是摆脱刘家人之后,她却发现现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回到侯府找爹娘的时候却被爹娘连打带骂的赶了出来,她当时一肚子的委屈,却也只是以为自己做出了那样的事,定然是连累了爹娘被侯爷夫人骂了。可她守在侯府外面好些日子却始终进不得里面,而爹娘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坚决,最后甚至与她脱离了关系。 喜梅想不通,一向疼爱自己的爹娘到底是怎么了。然而就在她守了将近一个月的时候,她娘突然摸黑找到她,叫她赶紧走,离开京城有多远走多远,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她问发生了什么事,她娘却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的给她塞钱,逼着她走。 喜梅无奈之下只能做样子带着包袱走出了她娘的视线,然后又偷偷拐回来。谁知她没能找到她娘,却被人抢劫一空,金银细软全都没了,还险些失了身。最后还是如意阁的田妈妈救了她,当然作为如意阁的掌柜田妈妈不会白白救她。她又让她签了卖身契,将她留在了如意阁。 到了如意阁,田妈妈却不急着让她接客,也不让她出去应酬,只是逼着她学习琴棋书画,而这些喜梅之前就接触过一些,学起来自然得心应手。半月之后她得了机会出去了一趟,侯府居然已经变成了一片残砖断瓦,她询问过周围的人,这才知道出事那天正是她娘偷偷出来找她的那日。 她一直在侯府门前滞留到天黑,居然叫她遇到了一个疯女人。那女人虽然疯疯癫癫的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本是侯府的人,席翠在侯府长大府里的下人她全都认识,可那妇人她却见都没见过。为了确定她究竟是不是侯府的人,席翠问了她几个问题,那人回答的虽然凌乱可拼凑在一起却是对的。确定那人真的是侯府下人之后席翠便问她可见过管家夫妇,谁知那人却哭喊起来,顺手拿起一根棍子对着喜梅就一阵乱挥,她对管家夫妇破口大骂,说是他们给府里人下的药。喜梅见她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怕田妈妈生气,给她留了一些吃的便走了,想着改日再来问她。谁知等她再来的时候那个疯子已经不见了,问过周围的人才知道,她自从那天见过她之后便失踪了。 当天她回去之后田妈妈就找她谈话问清楚了她的来历。知道她原是淮安侯府的人之后沉默了好一阵子,大概过了两日田妈妈才再次找喜梅谈话。她告诉喜梅原先她遇见的那个疯子不是失踪了而是叫人给弄死了埋在了郊外的荒地里。至于那疯子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却是真的,淮安侯府上下百余口子人全都被烧死在府里,那些尸体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看样子确实是被下了药的。至于是不是管家给下的药就不得而知了,因为管家夫妇也死了,但是有一件事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管家在侯府出事前确实收过劳家大公子劳克勤的钱。这件事是从劳克勤贴身的侍卫那里听说的错不了。 田妈妈说的含蓄,没直说劳克勤给管家钱是做什么,也没说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可是有点脑子的都想得明白,劳家之前一直就与淮安侯府不和,这两件事没关系说出去都没人信! 田妈妈说完这件事之后留给了喜梅大概三天的时间去想明白该怎么做。这三天里喜梅哪里都没去,什么都没吃,只是坐在床上想整件事。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但她想知道淮安侯府被灭了,席云剑也死了,席翠会怎么做?于是她从房间里走出来,找到田妈妈,跟她打听席翠的情况。 田妈妈哪里能知道王家一个丫鬟的情况啊,但她还是将芸婷的情况给她说了一下。当她说到芸婷要被弄去跪街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是去的一定是席翠。果不其然,她真的看到了席翠。原来席翠还在拼命的保护自己的主子。 她觉得自己也一定要找一件事做,这样才能更好的活下去,不再任人欺辱,不再低声下气,要风风光光吐气扬眉的活下去。然后她想到了报仇,她知道自己的爹娘跟自己一样背叛了侯府,所以他们的死就跟自己如今被迫沦落风尘一眼都是活该,可是劳家不该如此不仁,利用完了他们还要将他们杀死。同样刘家也不该如此对待自己,利用完了便想着将自己丢弃!可当时的她什么都做不了,虽然不忿却只能接受现实。但是田妈妈可以帮她,她给她机会让她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地位,虽然她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于是喜梅更加努力的学习,田妈妈也更加用心的教,她给喜梅换了个名字叫寒烟。然后早早的将寒烟的名声传出去,却迟迟不让寒烟出来与众人相见,在吊足了大家一个月的胃口之后,寒烟终于出现了却一直纱巾遮面,可那双妖娆魅惑的双眼足以颠倒众生,配上妖冶的装扮,红衣似火,舞姿曼妙,勾魂摄魄,表情却冷眼孤傲让人欲罢不能。很快寒烟便名声大噪,成为男人们趋之若鹜的花魁。 而她今日来找席翠自然不能是简简单单的拜祭她的家人。她知道席翠如今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而她能为她做什么,当然她不会白白为她做事。 现在她说完了这些之后一直保持沉默,她在等,等席翠找到她话里所隐含的意思。若是她可以发现,那么她们便可以合作,否则她便该考虑一下是不是该跟席翠合作了。 席翠耐心的听完喜梅的话,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开口问道,“那位田妈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她从哪里查到的?” 喜梅终于笑了,席翠果然还是找到症结所在了。“你可知男人们在什么时候最容易说实话?那便是酒足饭饱之后,美女在怀之时。所以田妈妈不根本不需要刻意提问便能知道很多隐秘的事,更别说她有意询问的事情了。” “可我根本没见过田妈妈,但凭你的介绍我还没有把握跟那样的人合作,虽然我很需要她提供的消息。”虽然有小遗在席翠对喜梅的用意了如指掌,但她还是要她亲口说出来,因为她希望喜梅可以真正的信赖自己,毕竟侯府留下的人不多了。 “你当然不用跟田妈妈合作,我就能给你想要的消息,但是我有个条件。”说到这里喜梅犹豫了,她不知道席翠会不会答应。 “我要玲珑如我们从前一样做别人的奴才,”至于刘谦她自己就可以对付了。“我还想死后能入席家祠堂,并且你要保证永远不将侯府大火的秘密说出去,不能让人对我的父母有所诟病。” 席翠看着喜梅,笑了笑,点点头,“你放心今日之事定当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而你父母的灵位将一直留在席家祠堂里面。”她直接将站在一边的小遗给忽略掉了,这让小遗很不满,可又无可奈何,毕竟自己现在还不是一个人。 寒烟姑娘离开,外面又是一阵熙攘,席翠透过窗户看着喜梅的身影消失,虽然她现在看上去风光无限,可自己还是忍不住为她心疼,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起灵之前,席翠在灵前跪拜,柳氏虽然是被齐豫逼着来的,可来了也没有干站着,这个时候主动上来搀扶着席翠。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马的嘶鸣声,紧接着进来四个一身护卫服的男子,几个人站立两边之后,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抱歉,抱歉,来迟了……起灵了吗?”紧跟着声音进来的是一身绛紫色锦袍的劳克勤,在所有人都是深色或白色衣袍的众人中间,劳克勤的绛紫色锦袍分外显眼。只见他一边笑,一边往里面走着,俨然一副参加婚宴的喜庆之色,全无半分参见丧礼的自觉。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身粉色装扮的劳雪芬。兄妹俩带着同样的笑容走到席翠跟前,劳克勤开口道,“席翠姑娘真是抱歉,咱们兄妹还是来晚了。不过咱们可不是故意要来晚的,咱们可是去为你寻那凶手去了。”说完拍拍手,从外面又进来几个人抬着一个大麻袋,似乎还在动。 几人将麻袋往地上一丢,然后解开,从里面探出一个乱糟糟的人头。虽然这个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可柳氏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就是当初那个将席翠的家人带走的小厮。随着柳氏的一声叫喊,在场的人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劳家兄妹这是将凶手送到席翠面前试探席翠的反应呢? 席翠若是置之不理定然叫人说成这几日都是在做戏她本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家人,可若是直接报了仇又有私设公堂之嫌,他们根本就是来捣乱的! 谁知席翠只是淡淡的瞥了那小厮一眼,便对劳克勤福身道,“劳大公子,敢问从何处将他找来?可知会官府了?席翠之前可是听官府的人说过,我的家人是被劫匪所杀,敢问这个人可是与那劫匪有所关联?”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直接为你家人报仇先杀了他再说吗?管我们从什么地方找到他的呢?什么劫杀根本就是官府编出来的幌子你也信?”劳雪芬一脸得意的看着席翠,却没有注意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哥哥早已黑了一张脸。劳克勤即将接管的刑部主管的不就是刑狱之事吗? 席翠走到小厮跟前,那人早已疯癫,根本不会认人只是一个劲的磕头,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小遗说他的舌头被割掉了。再看他的双手根本找不到一块好肉,说不定早就叫人打废了。劳克勤弄这样的人过来无非是想试探一下席翠的胆量,看她敢不敢借着这件事发难,顺便他也想看看南宫宇峰究竟能维护席翠到何种地步。他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席翠难看,便是要看看南宫宇峰知道了之后又会如何。 可是他望着席翠看向自己的眼神,她好像一眼便将自己看穿了似的。那样的清冷,镇定,让他心里发寒。而席翠确实是看穿了他的内心,因为她身边有小遗的存在。 不同的人在面对令自己感到害怕的人或者事情时的反应是完全不同的,而像劳克勤这样的人他更倾向于毁灭。当有东西让他感到不舒服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毁了他而不是逃避,此刻的席翠对他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他心里产生一种强烈的想要捏碎她的欲望,这种欲望随着席翠盯着他的时间在不断增强。小遗其实已经在不断提醒席翠了,可是席翠管不住自己的心,她想要尽一切可能的方式折磨他,哪怕是搭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至少在这一刻她就是这样想的。 他们就这样一直对峙着,就连劳雪芬都感觉到了自己哥哥身上的杀气,不由后退了几步,可席翠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她一直盯着劳克勤的眼睛,带着几分嘲弄,几分不屑,想要看到他崩溃的样子。 劳克勤终于把持不住了他忽然抬手,虎口张开着冲着席翠的脖子过去。席翠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等着他用力掐向自己。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是劳克勤额上青筋爆出,双眼发红,一脸的痛苦。 然后席翠忽的被人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这个味道席翠很熟悉,是南宫宇峰。他怎么会来?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皇宫吗? 席翠来不及问就被南宫宇峰双手送了出去,接手的是段三。 自始至终南宫宇峰的目光都停留在劳克勤挥出去的爪子上,他的虎口紧紧地钳制住劳克勤的肩膀,看着他的脸因为疼痛扭曲变形,而自己脸上的怒色却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 “南宫宇峰你当真要为了这个女人与我劳家作对吗?”劳克勤发出沙哑的哀鸣,劳雪芬已经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叫这个女人?全京城有哪个不知道席翠是我南宫宇峰的人!你找上门来对我的女人动手怎么还成了我为了她与你劳家作对了?难道要叫我眼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在你的手下却什么都不做才算是不与你劳家为敌吗?这样的道理莫说我南宫宇峰不会讲,只要是个男人他都不会这么讲!”他的手一直在收紧,直到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劳克勤的脸上挂满汗珠,才松开。 劳雪芬见他松手赶紧叫人将哥哥扶起来,壮着胆子靠近南宫宇峰,“南宫世子你到底看上那个女人什么?为了她你先是与王家反目,进而又与我劳家成仇?” 南宫宇峰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到席翠身边,上下查看她有无受伤之后才放下心来,冷冷的回了劳家兄妹道,“你看我南宫宇峰现在缺什么?我生就是礼王世子,注定承袭爵位,什么大将军什么首辅大臣我根本不放在眼里。立下这么一点战功那也就是为了证明我做得到,并不是为了什么虚名权力。既然如此我何须对你们什么王家,劳家的客气?我根本不在乎你们是谁,能给我什么。但是这个女人不一样,她是我在乎的,在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一直放在席翠的肩上,隔着衣服席翠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他手心的温度,带着踏实的力量,至少在这一刻让她无限安心……(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帮我做个庸臣 “你这是算是不爱江上爱美人么?”劳克勤邪佞的笑着,“话说的冠冕堂皇,皇上封你做大将军的时候为何你不拒绝?” 南宫宇峰回头盯着他,较之之前更加的不屑却没有了之前的愤怒,“我为何要拒绝?那本就是我该得的。像你这等不学无术的小人都能做刑部侍郎,我凭着战场拼杀得来的大将军为何不能做?” “南宫宇峰你……你,怎么敢……”劳克勤从来没遇到如此简单粗暴的羞辱,顿时又羞又恼,话都说不清楚了。 “这个人是你带来的?”南宫宇峰指了指地上的血肉模糊的小厮,“反正你马上就要上任了,刚好将此人就此带回去审审,既然你妹妹都说了,之前那名官员说的劫杀只是个幌子,那么你更有职责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了。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姑且等着你替席翠的家人伸冤吧。” “哼!”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是自取其辱了,劳克勤甩袖就要离开,却故意将那名小厮留下不管。 “哦,对了,再说一件事,劳克勤你等等!”南宫宇峰一开口,他带来的那几个属下已经将劳克勤拦下,逼的劳克勤不得不回头等着南宫宇峰将话说完。“我只说一句,南宫宇峰这个名讳你日后最好不要直接叫了,毕竟我堂堂骠骑大将军可是皇上亲封的一品大将军,而你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侍郎,直呼名讳不合适。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 “你……”劳克勤再次被噎住,脸涨得通红,狭长的眼睛也瞪得老圆。 看着他出门,南宫宇峰刚准备跟席翠说话,猛地瞥见那小厮还躺在地上,招手叫来两个属下,“将此人送去劳国舅府上,就说爷这边还等着他家公子的回话呢。” 两个彪形大汉轻轻松松将小厮装进了麻袋里,扛了出去。 段三赶紧指挥重新起灵,这就准备出殡了。 席翠挑选的坟地就在席家祠堂附近,为的就是扫墓的时候方便,再说了从她心里觉得席家也称得上是她的家人了。 送葬回来暮月归已经没有客人了,欢欢喜喜正在打扫,瑞娘看着孩子在一旁指点。见席翠进门赶紧叫厨子将给席翠备好的饭菜热了端上来。 席翠坐下看着饭菜忽然想起了一直跟着自己的南宫宇峰,抬头看看他还在身后,这时忽然觉得莫名的开心。于是对着他笑了笑,“你也该饿了吧,坐下一起吃吧。这个厨子还是你给找的呢,总该知道自己找的厨子手艺如何吧。”说着给他面前的碗里加了一些菜,她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南宫宇峰爱吃什么,于是尴尬的停了下来,抱歉的望着他,“抱歉我不知道你吃不吃这些东西……不如你想吃什么告诉厨子,叫他现在去做。” “不用了,这些挺好。”南宫宇峰掀袍而坐,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感觉还不错。 小遗站在一边恨不得直接告诉南宫宇峰这些菜都是席翠爱吃的,叫他最好记住。可是没办法能看见他并且听到他说话的人只有席翠一个,他对着南宫宇峰只能干使劲。看着他的样子,席翠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南宫宇峰摸一摸自己的嘴角,“我脸上沾上米饭了吗?” “没有,我没有笑你。”席翠瞪了小遗一眼,赶紧解释,“我只是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不是笑你。” “你是不是想到劳家兄妹了?说起来他们今日可真的是丢足了脸,连我想起来都忍不住要笑了。”欢欢端着汤进来,正好赶上插这句话。倒不是她们没规矩,只是在暮月归大家都习惯了不分彼此的谈话,并没有什么尊卑之分。这些日子她们都习惯了,一时间竟忘记了南宫宇峰的存在。 说到劳家兄妹,席翠这会想起来问南宫宇峰了,“你今日不是应该在皇宫陪着皇帝殿试群贤吗?怎么会在那个时候跑来这边?” 南宫宇峰没有直接回答席翠,反而是带着诡秘的笑望着席翠,“你说我若是做个庸臣会如何?” “什么意思?”席翠平生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什么事庸臣?她只知道有所谓昏庸的君王什么的,难道是一个意思?可南宫宇峰为何要这样做?他明明生就一副骄傲的脊梁如何能做到昏庸无能?还是这又是那些老狐狸给他设得套? “呵呵,看你一脸严肃的样子,逗你呢!”南宫宇峰轻轻捏了捏席翠的鼻子,滑腻的触感加上席翠羞赧的表情,瞬间让他心情大好,“告诉你吧。我今日不进宫那是故意为之。这些日子因为你的关系,皇帝如今对我几乎已经全无怀疑了,我在他眼里已经是一个胸无大志,儿女情长的性情中人。像我这样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就算是掌了兵权也不会对他造成威胁,相反我还比较容易掌控。但皇帝却是一个疑心特别重的人,就算是心里已经相信,可行动上却还是要一缓再缓,他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而我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来,足以给他吃上一颗大大的定心丸,让他笃定我对官场权利的不屑一顾,反而能让他下定决心将虎符提前交给我。只有这样我这个大将军才能做的实至名归。” “你就不怕筹码押错了,皇帝若是看你这个人违抗皇命,肆意放纵,不堪大用,直接夺了你大将军的封号也不是不可能哦。”席翠虽然理解自古帝王多疑心,可像如今这位疑心如此之重,简直就是病态了,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现在这位皇上,可是从小跟着先皇一路成长起来的,先皇便是深受劳王两家重臣胁迫,在很多事情上束手束脚根本没有一个做天下之主的霸气,而他虽然是劳家一手辅佐起来的,可真的坐在那个位子上自然就不想劳家继续在自己身边指手画脚了。可劳家的势力岂是他轻易就能消减的?无奈之下他才有心提拔王家,还有我这样的人来在朝堂上与劳家分庭抗礼,借此他才能一步步的夺回自己的权利。可他又怕费尽心机弄走了一个劳家再出现另一个比劳家更加难对付的来,故而在选人的时候就要小心再小心,而我就是要让他不论如何都只能选我!”南宫宇峰说的洋洋得意,好像这些话真的是他想到的似的,可小遗早就告诉席翠了,他根本就是照搬他师傅张夫子的原话。 这个张夫子是什么人席翠没见过,可是他的大名她却是如雷贯耳。据说他虽然只掌管着一个小小的贡院,可乡试会试的题目都是从他所出,此人的才学堪称天下之首。而南宫宇峰和王少岩便是他仅有的两个徒弟,一个善武,一个长文。 张夫子这么教南宫宇峰意欲何为?他是想要南宫宇峰真正的掌握兵权?可这样做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席翠可是听说过,先皇曾有心提携他进六部,却被他当即拒绝,直言他志不在官场,独喜欢做学问而已,是以一直待在贡院那个地方。可见他并不是有什么野心之人,莫非他自己没野心却要教着自己的徒弟学坏?这不对吧? “你是真的想当大将军吗?”席翠想知道南宫宇峰的想法,在她的眼里南宫宇峰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你看出来了?”南宫宇峰摇摇头,“我其实也没那么大的兴趣,但是这个东西我必须去争,因为这是一个朋友最后的心愿。原本这份荣耀该是属于他的,既然他将它留给了我,那我便不能由着它落在别人手里。” 原来是席云剑!席翠真想知道席云剑最后到底跟南宫宇峰说了什么,如何就能让南宫宇峰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席翠不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南宫宇峰,却是第一次听见他如此真实的心声。她发觉自己在不自觉的被他吸引,他低垂的眼眸,浓密而高跷的睫毛,坚挺的鼻梁,坚毅的侧脸,每一处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让席翠拔不开自己的眼睛。从来没有否认过他的英俊,可不都是说越看越习惯便没那么惊艳了吗?为何她此刻看着他却觉得越看越好看,尤其是这样看着他,脑子里反复出现他白天维护自己的样子,由衷的感觉到一股暖流划过心房…… 好吧,看在南宫宇峰今日表现还不错的份上,这个恩情席翠暂且记下了,日后定要注意一下张夫子这个人,他似乎可以左右南宫宇峰的行为了。这样的人若是对他另有所图,那么南宫宇峰就危险了。 “你今日可是真的与劳家彻底闹翻了,劳家会让你顺顺利利的做大将军吗?”席翠随便找了个话题,甩甩头,将自己的目光放在别处,“我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个问题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了,不过我倒是从来没有怕过他劳家,也不喜欢他们。直接撕破脸更好,省的那个劳雪芬还存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说着想起席翠的家人来,这件事怎么说都跟他脱不了干系,若没有他,席翠也不至于得罪劳家。他倒是不担心什么,只是日后席翠却是该多加小心了,现在她身边只有一个段三不知道行不行? 他们边吃边聊,没注意时间,待吃完才发现已经是戌时了。段三站在一边一脸的不高兴,他不希望席翠跟南宫宇峰的关系有进一步的发展,因为南宫宇峰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席翠,况且他们的身份悬殊也太大了。自从席云剑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段三就一直在操心给席翠找个适合的人家,而他首先排除的便是南宫宇峰。 南宫宇峰准备走的时候看到段三黑着脸,有些纳闷,却没有理会,反正他自己心里还是高兴得很。 家人去世席翠需守孝最少三个月。这段时间她几乎不能出门,就算是贵宾楼有事情找她也只能悄悄悄悄从后门进入暮月归。瑞娘很忙,大多时间是席翠在家照看孩子。 这一****正在院子里同孩子戏耍,齐豫却来了。 他殿试果然一鸣惊人,成了皇帝钦点的状元不说,这两日便要走马上任户部侍郎了。户部可是王家的地盘,皇帝这么安排让人深感意外,席翠这两日还在琢磨这件事呢。 席翠想要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常的样子与他说话,可是只要一想到柳氏她的内心便无法平静,还好怀里抱着个孩子才让她时不时的分神照看着,不至于沉浸在自己深深的仇恨之中。 齐豫本可以穿着大红的状元服过来的,这几****在府中招待宾客同窗都是穿的那身衣服,毕竟那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穿那身衣服的机会。明日便要走马上任了,他今日谢绝了一切应酬专门来暮月归看望席翠,换了一身暗灰色长袍。 席翠一身素妆,头上别着一只白花,见他来了只看了一眼,没有说欢迎也没有给他奉茶,但是齐豫已经很庆幸了,至少席翠没有将他赶出去。 他自己进了内堂,给灵位上了香,然后出来,见席翠依旧抱着还在坐在院子里,只是身边的圆桌上多了两杯茶,还冒着热气。 段三冷着一张脸,指指席翠对面的位子,“坐。” 齐豫对段三笑笑,侧着身子坐下来。 席翠知道他心里一定饱含愧疚,虽然他没有错,可她做不到将他们母子分开来看待。齐豫能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换做旁人就算是老死不相往来她席翠又能如何?所以席翠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最基本的礼貌。 “其实你不用来,大喜的日子,沾上我这边的晦气多不好。”席翠随便找了个话题,她只想知道皇帝为何会将他安排在户部。事关王家她不得不上心,因为芸婷还在王家。 “无妨,若不是因为殿试,出殡那****该亲自过来才是。”毕竟造成这一切的是我的母亲。 “这些事情咱就不说了,不如说说你的喜事吧?听说你被任命为户部侍郎了?”席翠一面盯着他的脸,一面竖起耳朵听着小遗的声音。 “皇上的意思是要我们这些没有官场经验的新人到各部都走一走,探探路子。户部只是我第一个要进的部门,其他人也纷纷进了礼部,工部,刑部各部。三个月后各上一份奏报给皇上,由皇上决定是继续调换其他部学习还是留在该部效力。”齐豫倒是没有说谎,他似乎并不觉得告诉席翠这些有什么问题,因为他心里清楚席翠必然要关心与王家有关的一切事。 “哦……”席翠终于体会了一把被人看穿心事的感觉。没有小遗这样的帮手,齐豫却可以轻易看透席翠的用意,甚至毫无忌讳的如实相告。他的坦白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都让席翠不舒服。 “这孩子……”气氛有些尴尬,齐豫只好将目光都集中在席翠怀里的孩子身上,就在此时他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这个孩子的相貌与王少岩很是相似,尤其是眉眼。 知道齐豫的想法,席翠不由抱紧了孩子。可她的紧张更让齐豫加深了自己的怀疑,只是他不知道这孩子与王少岩真正的关系,但是可以肯定,这孩子一定与王少岩有着血缘至亲。 既然人家已经看出来了,再继续遮掩反而更加容易让人误会。席翠干脆直接告诉他,“你没看错这孩子确实是王家的血脉,是我从王家带出来的。”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席翠将孩子抱在自己面前挡住他的视线,“想什么呢?不是我生的!我进王家才多长时间?哪能生这么大个孩子?” 齐豫尴尬的红了脸,笑笑,“抱歉,一时没反应过来。可既然这是王家的孩子,又怎会让你如此轻易带出来?” “这个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就连王少岩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呢。若不是叫你看出来我定然也不会告诉你他的身份,离开王家他才能更好的活着。”席翠低头摸摸孩子的头发,“最好是连他自己都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才好。” “这是为何?”齐豫忍不住追问。 “这个也不能告诉你。”席翠忽然发现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关于这个孩子的什么她都不能说,可越是不能说的东西越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她知道若不将话题转移,齐豫定然会将这个话题无休止的继续下去。 可就在她疲于寻找新的话题的时候,齐豫仿佛又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般,笑着说道,“既然这孩子的一切都不能说,那我们便说点别的吧。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满意的看着席翠眼里的感激,接着说道,“我来看你虽然是想要看看你最近过的如何,但绝不仅仅是为了这么一个原因。皇上要我进入户部,跟着学习是其一,监督王家才是重点。我想知道你对王家的态度,因为水至清则无鱼,王家掌管户部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问题没有。怎么查那是我的事,可查出来报什么怎么报我想卖你个人情。”这些日子他想尽了一切可以席翠的办法,似乎哪一个都不足以弥补柳氏对席翠造成的伤害,于是他想到了户部还有王家……(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齐豫惊呆了 没错,齐豫是想过从此做个真正的好人,可他想在那之前,至少要看着席翠好好的。若是在毁了席翠之后自己撇清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他会一辈子心存愧疚。齐豫从来就是一个喜欢将任何事都做得完美的人,既然要完全彻底的同过去的自己告别,那便要堂堂正正,干干净净的走进全新的生活,不留遗憾更不能有愧疚。 席翠没想到齐豫会这样说,他这是拿自己的前途来还债吗?要知道一旦他呈报给皇帝的东西不能让皇帝满意,首先破坏的便是皇帝对他的信任! 而对于他这种在朝堂上毫无根基的新人,一旦失去了皇帝的信任,等待他的将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毫无用处的弃子。 “其实你不用做到这个份上。”席翠可以告诉他这件事不是他的错,只是太多的偶然跟误会造成了这样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让她看起来比较悲惨而已。她还不需要用别人前途来给自己的悲惨陪葬,而且这个人还是齐豫。 但是齐豫肯这么做她心里还是很欣慰的,理智的说席翠需要利用周边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来壮大自己,而齐豫无疑是其中最可靠的。他对她心怀愧疚,这样的愧疚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但至少在这一刻他因为这愧疚甘愿为她所用。 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让这种关系继续下去,让齐豫只能跟自己站在一条线上。当然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有些事欲速则不达,她还需对他多加劝阻,“你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这样……” “该怎么做我自有打算,你只需要告诉我,对王家你怎么看?”齐豫的目光很坚决,他完全可以凭借着皇帝的信任踩着王家上位。这是他给自己预设的最好的途径,一上来便针对王家,劳家定然乐的作壁上观,将户部这潭水搅浑,捞上几条大鱼,他顺势便可以上位。一直与劳家交好,自然会让王家以为自己这么做都是劳家授意,王家就是想要报复也只会将手段用在劳家身上,借着劳家的势力让自己站稳脚跟之后再进一步对劳家徐徐图之。 但这是他之前便为自己设定好了的,在预想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会有所改变,他会将自己最初的理想重新拾起。所以他愿意做出调整,在他看来当今这位天子,别的不说对他这样的人才还是真心看重的。他只要真心为皇帝办事,不需要那些手段也可以功成名就。 只是他不知道他所有的想法不论说与不说,在席翠的眼前都是直接裸露在阳光下的,根本遮掩不住。 席翠竟不知道他与皇帝之间竟然有如此深厚的信任,看来这个皇帝也不是传说中的病态般疑心重嘛。否则他如何能费尽心机的为齐豫这样铺设好前途?就冲这一点,齐豫席翠一定要抓住。 她想,若是现在告诉他真相,那么单凭知道这个秘密,齐豫与劳家便永远无法站在一起了。因为无论皇帝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劳家都凶险万分。不知道的时候皇帝忌惮劳家功高盖主,谋朝篡位。知道的时候就更加糟糕了,堂堂一个皇帝怎能允许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被公注于众,怕是他会将劳家视为必须抹去的污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而那时但凡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下场都可想而知。 所以只要让齐豫知道了这个秘密,齐豫便只能与劳家为敌。他可以选择继续跟随当今这个皇帝,为了替皇帝守着这个秘密,他不能让劳家存在,更重要的是他还不能让皇帝知道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他当然也可以选择拥护真正的皇族子孙,但同样为了表示对新主子的忠心他也必须与劳家作对。 所以这件事必须说,只是怎么说却还是一个难题。 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齐豫若是问起自己是如何知道的,她该怎么回答?这又牵扯到太多的人和事,她却是不能与他说清楚的。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齐豫站起身欲离开,“也罢,可能我贸然说这些话让你有些措手不及,你这里我逗留太久不太方便,今日我且先回去,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叫段三给我带句话便可。” 见他转身告辞,席翠还在犹豫,直到他已经走出去十余步,席翠终于下定了决心,握着拳头问道,“你真正想要效忠的是当今皇上,还是皇帝坐的那个位子?”她必须表现的很冲动,似乎是憋在心里不得不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说出口的样子,甚至情急之下顾不得分寸。 齐豫果然中计了,只见他猛地回头,快步走到她跟前将她的嘴捂住,瞪着她,“你找死啊?这样的话也敢说?” 席翠将他的手拉开,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还好没被他吓到,压低了声音继续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个问题你可要想好了再说,事关许多人的生死呢!” 她想要让气氛尽量变得轻松起来,甚至不惜逗弄孩子以放松自己,可手心里还是不断的冒着冷汗。 齐豫盯着她看了好久,席翠的问题不难懂。可是真要回答起来却是不太容易。他无论怎样回答传到皇帝的耳中都落不下好来。说他看重的是皇帝本人,有心之人听去大可说他有尊卑不分之嫌,说他效忠的是皇帝的身份,不用别人解说皇帝就该心生不满了。这样的问题席翠如何会提出来? 但是此刻他愿意相信席翠一次,告诉她自己心里的想法,还是那个理由,若是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不明白他所做的事,他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明白他真实的想法,不求理解但求了解。而这个人他一直都希望是席翠,因为她是第一个与他分享最初的梦想的人。 “无论你信不信,我真正想要守护的不是什么人,而是一份梦想。但是显然那已经不太可能去实现了,所以我退而求其次,想要做个好官,尽自己所能为天下人做一些事,不求闻达于世,但求无愧于心。天可怜见,皇上是个不错的主子,又对我多加信任,我只需做到忠君事国即可。所以你的问题我没办法给你想要的回答。”齐豫口中所言既是心中所想,席翠这么长时间第一次遇到如此坦诚之人,虽然这个人是个熟人,心里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我知道一件事,因为这件事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席翠知道齐豫已经表现出自己最大的诚实了要说的话只能是这个时候了,虽然如此利用齐豫让她心生不忍,可是只要一想到平白死去的那么多人,她只能告诉自己必须这么做。虽然心里很激动,但脸上还是要表现出害怕和犹豫。 见她一脸的为难,齐豫摇摇头,“席翠,曾经的你可是自诩事无不敢对人言的,怎么如今连我都不敢说了?”他也很好奇,能让席翠如此纠结的究竟会是怎样的秘密。 “事关……当今皇上,你,敢不敢听?”席翠将孩子抱在自己肩头,整了整孩子的衣服,咬了咬牙,“罢了,我便说了吧。当今皇上并不是先皇所出,乃是劳国舅与皇贵妃齐氏的私生子。”她说完也不敢看齐豫的表情,赶紧抱着孩子坐下来,捧着茶杯就喝了个干净,好像很渴似的。 齐豫一直没动静,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脑子里乱糟糟一片,他希望席翠是在与自己开玩笑,可天下没有人敢开这种玩笑,席翠并不是那般没有分寸之人。那么席翠说的只能是事实,可是这样的事实他要如何接受? 段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见两人离得很远,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互相也不说话,难免有些奇怪。 他经过齐豫,发现齐豫对他视若无睹,便走到席翠身边悄声问道,“他怎么了?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席翠点点头,可不是受了刺激吗?还是天大的刺激呢。 孩子好像有些乏了,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头,席翠便将他交到段三手里,要他送孩子回去休息,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做完。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就要看齐豫怎么说了。 段三走后,席翠走到齐豫身边,拍了拍齐豫的肩膀,“淮安侯府上下,席云剑,吴嬷嬷都因此事而死,我甚至怀疑孙老将军的死也跟此事有关。至于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我不敢确定,但是可以肯定皇帝是不知道的。之前我对你有意疏远想必你还记得,究其原因其实也正是因为此事。一来我怕自己不小心被你看穿保不住这个秘密,因为这件事知道了反而更危险,二来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只知道你是皇帝的人,怕万一你发现了什么……但是这段时间我仔细想了想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更有你今日对我所说的话,让我发觉我应该信任你,就像你信任我一样。再说我也不想看着你泥足深陷,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劳家权势滔天,劳国舅更是野心勃勃,劳克勤更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这件事就算旁人不说怕劳国舅自己也忍不住。到时候你若还死心塌地的效忠当今皇上这个人,怕是遭遇将更加难测。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于你,不管你作何选择还是早有准备的好。” 齐豫分散的瞳孔这才开始聚集,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成形,他一把抓住席翠的手,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急切与焦躁,“这件事你从何而知?你怎能知道此事不是旁人造谣讹传?” 席翠没有挣脱他的手,反而用力将他握住,反手拍拍他的手背,“我是如何知道的,日后自然会告诉你,这事很复杂现在根本说不清楚。但是我可以肯定这件事绝对不是讹传,你的眼光如此之准,一眼就能看出刚才那孩子是王家的骨血,为何不仔细看看皇上与劳国舅父子的相貌呢?血缘这东西最真实也最残忍,也很直白,是就是,根本隐藏不住。”她顿了顿又安慰他道,“我知道你看重当今皇上,想维护他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想办法在劳国舅说出真相之前灭了劳家就行。以你的才干,这件事不是没可能。” 齐豫放开她的手,靠在旁边的大花盆上,身子却还是软软的,直不起来,“此事你容我想想……再想想……”他说着就一步一蹒跚的离开了暮月归。 出门刚好遇上正欲进门的南宫宇峰,与南宫宇峰相伴而行的还有一个人,是谁齐豫甚至没心情看,只是心不在焉的给南宫宇峰见了礼就匆匆上了自己的马车。 南宫宇峰跟站在自己身边的红衣太监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太监反应很快,迅速换上一张笑脸,对着南宫宇峰说道,“方才那人看着很是眼熟,有几分像咱们万岁爷钦点的状元爷齐大人啊!不过看那身衣着却不太像,齐大人这会该忙着应酬呢哪有时间出来瞎逛啊……” 编我让你再编,南宫宇峰看着红衣太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难看,像是想要将齐豫从暮月归里面出来这件事圆过去,却发现怎么说都牵强。于是白了他一眼,冷声道,“公公好眼力,那人正是齐大人,这齐大人与席翠也是认识的。可能是之前席翠家人出殡的那天正好是殿试的日子,他没能亲自过来便选了今日过来悼念了吧。” “哦……原来如此,难怪难怪……”红衣太监陪着笑,弓着身子随南宫宇峰进了院子。 一进门,公鸭嗓子便喊起来,“圣旨到,席翠接旨……”在他那一声阴阳怪调的“旨”字落地之后,暮月归发出一阵小孩的哭声。明显是被他那一声给吵醒了,段三没接过圣旨,见到南宫宇峰进来还带着一个阴阳怪气的人站在院子里大喊大叫顿时来了气,抱着孩子就跑出来,“南宫宇峰你干什么?孩子刚睡着就被你给吵醒了!你知道这孩子多难哄吗?” 席翠早已从里面跑了出来,赶紧一把将他拉住,悄声说道,“三哥,那个是皇上跟前的太监,来这里颁圣旨的,你对圣旨不敬那就是对皇上不敬,要杀头的!赶紧跪下!”于是拉着段三跪下。好在之前她在淮安侯府接受过这样的训练,本以为用不着了,没想到今日还是用上了。 席翠双膝跪地,高呼万岁之后,静听太监的公鸭嗓子大声念着,因为孩子一直在哭,圣旨又说得有些啰嗦,席翠几乎没仔细听。可是到最后她还是挺明白了一句很重要的话,“特将席翠赐婚于骠骑大将军南宫宇峰,待席翠孝期过后择日完婚,钦此……” 这是什么意思?给她喝南宫宇峰赐婚?为什么?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等了半天也不见席翠谢恩接旨,太监急了,轻咳一声,提醒她。席翠这才慌忙喊了一声万岁接过圣旨。 颁完圣旨,红衣太监含笑告辞,南宫宇峰塞给他一个荷包,算是辛苦钱。 席翠捧着圣旨,跟段三相互对视。 南宫宇峰笑呵呵的凑过来,逗了逗孩子,这孩子也奇怪那太监一走他就不哭了,这会被南宫宇峰一逗反而笑了。 “这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圣旨?是不是你向皇上求的?”席翠等着南宫宇峰,一脸的怒气。 嫁给我南宫宇峰就让你这么不高兴吗?南宫宇峰看着她脸上的怒气,心里也来了火气,“是不是我求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结果是你已经是我南宫宇峰未过门的妻子了,圣旨已经接了,你反悔不得!再说了嫁给我还能委屈了你不成?皇上赐婚,你做我的正妻,不是纳妾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不跟我商量一下?”席翠的声音比他的还大,“我之前怎么跟你约好的?你为何出尔反尔?” “我出尔反尔?那王尚书跟皇上说成的此事与我何干?怎么就成我出尔反尔了?”南宫宇峰真的很委屈,一来这件事确实是王尚书私下里向皇上提的,他根本不知情,二来就算是他求的怎么了,她席翠怎么就能不高兴了? “王尚书提的?”席翠的声音斗得放低,让南宫宇峰都有些不适应了。 “嗯,我进宫的时候听说有给你的圣旨还专门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王尚书昨晚上专门跟皇上说了一个时辰才要下了这圣旨。他们都说是王尚书记恨我得了虎符,手握兵权,故意给我难看呢。亏得我还是高高兴兴的陪着宣旨太监过来,没想到人家你还不乐意了!”南宫宇峰是真心觉得委屈,可堂堂大老爷们在女人跟前撒娇他却是做不出来的。 王尚书这么做的目的绝对不止这么简单。席翠双眉紧锁,思索着任何可能性,可她毕竟不在王家了,王家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可能第一时间知道,看来这件事还需要查一查。 南宫宇峰正觉得憋屈呢,忽然想起了什么,瞪着席翠,“刚才从这里出去的是不是齐豫?他来这里做什么?”他转头看着段三,“段三你知道吧?” 段三摇摇头,“我不知道,一直都是他们两个人在院子里说话,我在房间里面。”席翠狠狠的剜了段三一眼,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这个时候你倒是诚实,这不明摆着叫南宫宇峰借题发挥吗?(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给寒烟姑娘的礼物 “一直都是你们两人在院子里说话?孤男寡女的,你们就不会觉得不方便吗?”南宫宇峰果然如预料中的一般,拿这件事说话,语气不咸不淡的,让人怎么听都不舒服。“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情没说清楚吗?” “孤男寡女?”虽然他的声音很低,可是席翠还是听见了。这南宫宇峰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再说了凭什么她跟别人说话就是孤男寡女不方便,而他自由进出这暮月归就理所当然了?虽然这暮月归是他买下的,可房契上写的却是席翠的大名,他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的不把自己当外人? “难道不是吗?”听见席翠回嘴,南宫宇峰更加不高兴了,但他似乎不想在这样的日子跟她争吵,于是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总之类似于今天这样的事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从现在起你便是我南宫宇峰未过门的妻子了,以后说话做事见人都要想想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既然对我诸多不满为何还要委屈了自己?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干脆找皇上退了这门婚事好了,何必在这里与我啰嗦!”身份!席翠发现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字,本想凭着自己的本事过自己的生活,却不想因为这样一份圣旨被生生的与南宫宇峰绑在了一起,注定她此生只能依附于男人而活,成为南宫宇峰的附属品而不是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一个鲜活的人。明明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挣脱了王家的束缚,却还是被推进了南宫家的深坑。 她不甘心。 “你这个女人简直是……”不识抬举!南宫宇峰将这四个字咬着牙咽下去,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该怎么做你自己想象,我先回去了。还有我告诉你,退婚一事你想都不要想!”说完他便甩袖而去。 留下席翠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瞪了段三一眼,关键时候不帮我遮掩! 段三则是一脸无辜的哄着怀里的孩子。 南宫宇峰与席翠被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最受打击的却不是席翠,而是礼王妃。听到消息的礼王妃差点没晕过去,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是堂堂世子爷,又是皇上亲封的一品大将军,怎么就让配给一个奴婢出身的小丫头了?虽然她打心里觉得席翠人品不错,可再好的人品也盖不住她出身太低啊? 礼王妃这段时间是又悔又气,当初她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还嫌弃人家朝阳公主呢?早知道那个时候就该将朝阳公主与南宫宇峰的婚事定下来,只要有了婚约,朝阳公主名义上便是她南宫家的人,还有他劳克勤什么事啊?现在倒好,好好的一个公主白白让给了劳家,自己千挑万选的最后只能捞到这么一个奴婢!想到这里她就开始咒骂王家,这王尚书怎样都称得上是与礼王共同上过战场的袍泽兄弟,宇峰就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作为长辈的忍忍也就过去了,他怎能如此记仇?给南宫宇峰弄了这么一门婚事,这不是明摆着打礼王府的脸吗?他王家不要的丫鬟也能做南宫家的儿媳妇!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认命,这可是关系到宇峰一辈子的脸面,还有她礼王府后世子孙的身份。她不能让日后的王公贵胄随时都能拿宇峰的孩子说笑,说他们是奴婢所出的贱种!那可是她的亲孙子! 就在她为此寝食不安的时候,舒娟舒姨娘亲自前来问安。礼王妃平日好静,是以礼王府里的侍妾从来不需要在王妃这里晨昏定省,那些姨娘侍妾礼王妃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不到逢年过节的,她们一般也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可今日这舒姨娘是什么意思? 礼王妃没有叫下人回绝而是整了整衣服妆容,叫人将舒姨娘带了进来。刚好她想事情想得头疼,借别的事情放松一下也成。 舒姨娘人未到,一阵清雅的淡香倒是先飘进了屋子。这味道礼王妃很熟悉,舒娟很擅长制香,从前跟着她的时候就为她们主仆各制了不同的熏香,两种味道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是后来两人的身份发生了改变,地位也不一样了,她便再也没用到过舒姨娘的香了。 舒姨娘摇曳着莲步进来,礼王妃不由为之一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舒姨娘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一点苍老的痕迹,皮肤白皙圆润吹弹即破,剪瞳双眸含笑嫣然,身形妖娆步履生姿,一袭殷红色纱裙裹身,若不是两人相识已久,礼王妃恐怕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舒姨娘已经是三十三岁的妇人了,她的样子看上去分明就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妙龄少女嘛。 难怪礼王这么多年来只对她偏爱有加,恐怕这样的女人放到任何男人身边都会得到这样的恩宠吧? “王妃金安……”舒姨娘福身敛裙,低眉顺目的样子还真是一脸的天真无害呢。可礼王妃看着她的样子胸口就是一阵犯恶,她最是知道眼前这个女人骨子里是什么样子。 “嗯”礼王妃应了一声,算是叫她起身了。“舒姨娘突然造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舒姨娘站在下面,心里有些不太高兴了,她这些年虽然只是个姨娘,可是较之府上其他侍妾那待遇可是有着千差万别的。就算是在礼王爷面前,她也是想坐便坐,而其他的侍妾只有站着的份。可今日到了礼王妃这里却是礼王妃坐着她站着,这样的落差让舒姨娘产生深深的失落感。可是没关系,她既然过来这些便是已经预料到的,只见她笑着捂住自己的樱桃小口,轻声叹息道,“王妃姐姐可是大喜呢,怎么在您脸上就看不到喜色啊?” “大喜?”哼!还以为她有什么事呢,没想到是个来看笑话的!什么东西,王府丢了脸面她难道还能好过了不成?里外都分不清楚的人,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奴才!“莫非你说的大喜是世子的婚事?” “那当然了,咱们世子爷已经二十岁了,论年龄早该成家立业了,我还一直担心着呢,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突然的有了着落,我也就放心了。这不王爷昨晚上才跟我说了我今儿就赶着过来给姐姐道喜嘛……可是姐姐你这脸色……”舒姨娘想像平时做的那样笑得天真而真诚,可是她实在是太高兴了以至于没能掩饰住幸灾乐祸的内心,这个笑容看上去带着明显的嘲弄。 “笑得那么难看,你是在担心我吗?”礼王妃抿了一口茶,冷眼扫向她这边,“在我跟前你还是别摆弄那些低三下四的伎俩了,对你我太了解了,刚才笑得真难看!有什么话就说,我这边还有事呢。” 舒姨娘咬着嘴唇恨恨的跺了跺脚,可心里也只能无可奈何。没办法,不论她在旁人眼里如何,在她眼里永远都只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婢。但是她想改变这一切,眼下便是她的机会,这次她来便是要告诉她这个事实。于是舒姨娘很快又换了一张脸,“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我这次来呢确实是想看看你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只能娶一个奴婢进门的样子,你不是自诩位尊身贵吗?你的儿子不是生来便是我的孩子不能奢望的尊贵吗?可那又如何,到头来他还不是一样只能娶一个低贱的女人为妻?从高处跌落谷底远比从低处爬向山崖更让人痛苦,不是吗?而我就不同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如今又有身孕了,大夫说这次定然是个男孩,王爷知道之后很高兴,他许诺他日孩子出生之后便抬我做平妻,咱们礼王府虽然是外姓王,不能有侧妃,但是平妻却是可以有的。到时候我的孩子便不再是庶出,与你的儿子地位是一样的。而我却不会给他挑那样一个妻子……” 礼王妃手里的茶杯抖了抖,但还是很快平静下来。她面色如常的抬眼看了看舒姨娘,“你说完了?我就说你是个没脑子的吧,你还不承认。现在你都已经把自己的想法全都告诉我你就不怕节外生枝吗?虽然我不屑于对你们这些侍妾使手段但并不表示我不会用,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看我像是一只兔子吗?你这么明火执仗的跑到我这里宣战是觉得自己一定赢对吗?”说着礼王妃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舒姨娘面前,忽然扯着嘴角笑了,她的笑让舒姨娘全身竖起了鸡皮疙瘩。但是礼王妃只是含笑望着她,却没有走近,“放轻松一些,我只是说出一种可能你就这幅样子,这可怎么行?不过你今日却也没有白来,我听了你的话倒是解了一个大难题。平妻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可以给宇峰找一个身份地位不错的平妻啊,所以说有时候你也不是全无用处。” 礼王妃依旧笑着,待舒姨娘咬牙跺脚离去,确定她已经离开院子这才几步跑到方才的座位旁边,抓起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平妻!当真是得寸进尺了!她这些年为了南宫宇峰不去与她们计较,反倒被别人给算计上了! 而席翠这边则显得平静多了。寒烟派人送了纸条过来,她竟然已经知道王尚书为何要促成南宫宇峰与她的婚事了。原来王尚书果然不是真的记恨南宫宇峰,而是在破坏劳国舅的计划。原来南宫宇峰将席翠的遭遇捅到了皇上跟前,皇上大为震惊,令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劳克勤彻查此事,由南宫宇峰督办。劳国舅知道之后将一对儿女大骂一顿,连夜召集心腹商议该如何化解与南宫宇峰之间的僵持关系。有人便提出希望劳国舅可以亲自登门礼王府说明此事,当然要避重就轻,最重要的是要讲劳雪芬对南宫宇峰情根深种,让礼王夫妇以为是年轻人意气用事,本意是开个小玩笑不想弄成大错。劳家诚意认错,并恳请礼王夫妇成全劳雪芬的一片痴情,愿两家结百年之好。只要说动了礼王夫妇,劳家跟南宫家的婚事也就定下了,南宫宇峰自然不会再与劳家为难。反而会成为劳家在朝堂上的极大助力。劳国舅听了这么计策觉得可行,便开始谋划。却不想还是走漏了风声,让王家知道了这件事。于是王尚书连夜进宫,劝说了皇上一个时辰这才让皇上在劳国舅去礼王府之前颁下那道赐婚圣旨。断了劳国舅联合南宫宇峰的念想。 寒烟的意思很明白,这只是一个礼物,算是大家合作之前先彼此熟悉一下。可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收了人家的礼,自然要还一份同等分量的礼回去。席翠想起了那****与寒烟的谈话,她要的只是找刘家报仇。而她提到的便是玲珑。 玲珑……最近事情不少,她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玲珑似乎正在谋划着做王家的贵妾呢。贵妾啊,良人出身,没有卖身契的,这可不行。寒烟要玲珑为奴为婢呢。 怎么办? 好巧不巧赵发子突然造访了。他说是来替齐妈妈传话的,齐妈妈似乎察觉到了玲珑的心思,要赵发子专门过来知会席翠一声,要小心提防,早做准备。这玲珑的主意已经打到王少岩身上了,一旦让她得了手,芸婷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虽然席翠心里很清楚,齐妈妈更担心的是王家,但是她能有这份心,席翠已经很感激了。 赵发子还告诉席翠,这段日子,玲珑好像突然出手阔绰了,穿的用的全都提高了一个档次,就连给下人的赏钱也多了不少。还暗地里给几个骨头软的管事塞了不少钱,老太太知道了之后很生气,干脆换了那些管事。玲珑知道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直接将手伸到了宁居,她现在更是每日亲自去老太太那里请安,照顾老太太的饮食起居,宁居小厨房的伙计告诉赵发子,玲珑给老太太做饭都是走得她自己的私账,出手大方着呢,宁居里头几乎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受过她的好处了。赵发子还说,玲珑如今这番架势,让府里不少老人都刮目相看,还有人说她如今颇有当家主母的做派,跟当年的刘氏有的一比。 送走了赵发子,席翠忽然觉得自己有了主意了。 她叫段三找欢欢喜喜回来,欢欢喜喜武功虽然不如段三,可有一点却是段三不能比的。那就是跟踪和查找线索。席翠叫她们回来就是要用她们这个本事去查一查玲珑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刘家当时是被净身出户的,刘晨虽然得了赏赐可以他的官阶品级能给他们刘家人置办一处四合院身上的银钱也该差不多了。没能力再支持席翠做这种事,更何况以刘晨的性子也不可能支持玲珑这么干。可见玲珑这钱的来路定然不简单,若是能找到这些钱的出处,这件事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 寒烟姑娘还等着她送上的礼物呢,人家的诚意已经送来的,她可不能叫她等太久。 安排完这件事,几日不曾露面的南宫宇峰居然来了。 他其实已经站在门口一阵子了,可是进不进来却让他纠结了好久。那日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他回去之后又被礼王妃一顿唠叨,他这几日一直在想,若真的答应了礼王妃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平妻进门?可是只要想到席翠日后少不了要受别的女人的气,他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一样,扭成一团,很不舒服。可是他跟席翠这一见面就掐,日后他少不了受席翠的气,他还是不好过。想着要不就随着席翠的愿,这桩婚事作罢吧,可是这件事光想想他都喘不过气。反正每种结果都是难受,他想了想,还是想办法把席翠哄好了,这个选择最实际。但是哄女人这件事他还真没做过,以前只见过席云剑给席翠买珠钗,可他也不知道席翠喜欢怎样的珠钗,于是他干脆每个样子的都拿了一些,带到暮月归来给席翠自己选。 这几日过去,席翠也想过那日的争吵,要说也不能全怨南宫宇峰,毕竟他也是被逼的,自己那个时候确实火气大了些。今日见南宫宇峰拿着东西进门,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接待了。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着,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最后是跟在南宫宇峰身后的琳琅阁伙计受不了了,他们什么都没拿,他可是还捧着几个珠宝盒子呢。这琳琅阁的伙计席翠认识,人还是当初席翠挑的,席翠的身份他自然是知道的,放下东西之后赶紧行了礼。开口便叫席翠姑娘。 他这一叫南宫宇峰的脸马上变了。怎么是个这么多人都认识席翠啊?最关键的是席翠如今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这些闲杂人等怎么还能如此直呼席翠的闺名呢?于是他重重的咳嗽一声,成功将伙计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之后,冷冷的瞪着伙计,“东西放下即可,你可以回去了!” “这……”伙计知道这位爷不高兴了,可是席翠也是他的老板啊,他是不是该等席翠发话?可是转念又想,之前席翠便说过,她的身份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可这位大将军不是她的未婚夫婿吗?是不是她口中的外人啊? 席翠不开口,伙计一面感受着南宫宇峰散发的寒气,一面揪着心选择,终于他壮着胆子看向席翠。(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段三出马 席翠也一直在等着这个伙计看向自己这边,人是她亲自选的,她现在要看的就是这个人真正的察言观色以及随机应变的能力。 伙计投来求救的目光,席翠笑着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伙计顿时如蒙大赦,赶紧弯腰告辞,“那小的这就回了,咱们掌柜的说了,剩下的事情他自然会亲自找瑞娘商量,咱们琳琅阁就不派人上门了,麻烦席翠姑娘吩咐瑞娘一声,咱们掌柜的随时都在铺子里候着呢。” 席翠满意的点点头,看着伙计转身离去。这番话应对的不错,既帮她守住了大掌柜身份的秘密,又将她的地位抬到高处,给足了南宫宇峰这个未婚妻面子,自然也是照顾南宫宇峰的面子。 果然这几句话说下来,南宫宇峰的脸色好了许多。他想想也是席翠之前进进出出的认识一些身份不高的人很正常,可如今不同了那些人虽然知道她的名字可也尊称她一声姑娘,有些事情也知道身份上的避讳了,任何改变都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总要给席翠一些时间,也给她身边的人一些时间才是。 席翠见他面色缓和了,便试探的靠近那几个盒子,小心摸索着精致的盒身,“这些都是从琳琅阁带来的?这么多,都是给我的?” 席翠这句话是故意的,她心里清楚南宫宇峰的本意是拿多一些让她挑喜欢的,剩下的再送回去。可她偏不如了他的意,你当大爷爱面子却懒得动心思,这样就想哄女人开心?本姑娘就叫你肉疼! 听她这么问,南宫宇峰顿时无语了。实话实说吧太没面子,好像自己堂堂世子爷送不起这么多礼物,说是吧,白花了冤枉钱不说,还是没办法知道席翠究竟喜欢什么样子的,以后就是想挑她喜欢的送心里也没数。 一旁的小遗一脸鄙夷的看着南宫宇峰,这点小心思也敢在席翠这边现,果真是个没脑子的!送珠宝什么的本就没送到心上,还敢这样财大气粗的出手,真当席翠是个善良单纯的小丫头吗? 终于南宫宇峰还是点了点头,咬着牙说道,“嗯,都,都是给你的……” “为什么送东西啊?”席翠打开盒子,一件件的捧出来端详,“啧啧啧,都是上品呢,琳琅阁的白胖子可真是把你当成大主顾啊,这些可物件恐怕都是他压箱底的私藏吧?什么价位你也没问吧?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可这到底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咱们现在的关系我也不好拒绝你,待会我就叫三哥拿到我的私库里去。”又看了几件将盒子盖上之后,一脸意味深长的望向南宫宇峰,“以后要送我东西没必要这么破费,我们若成了亲你的便是我的,这么大手大脚的往外扒拉,我也心疼。关键是花这么多钱买回来一大堆我并不是很喜欢的东西,实在是不值当,你说是不是?”席翠看着南宫宇峰的脸皮越来越僵硬,心里暗笑。很好,就是要你后悔,要么想办法结束这场婚约,要么接受我席翠的相处方式。 以席翠现在身上背负的责任还有她精心酝酿的计划,即便是嫁给南宫宇峰她也绝对不可能跟别的女人一样,婚后做个足不出户,一切以他南宫宇峰为大的贤妻良母。她不想也不能安居内宅,南宫宇峰若只想她成为他的附属品,那么她只能想办法拒绝,拒绝不了就让他改变。跟南宫宇峰这样的人讲道理是不行的,席翠只能逼着他妥协。 “你都不喜欢吗?”说实话南宫宇峰心里最难过的并不是花了多少钱,而是席翠居然这么直接的说不喜欢。当初席云剑不是也送她珠钗了吗?“那席云剑送你的那支呢?你也不喜欢吗?” “不是啊,那件我很喜欢的。”席翠笑着回应,双眼也不曾躲闪逃避,既然决定面对的事情,席翠便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躲闪,不论是人还是事。“我喜欢的不是珠钗,而是送珠钗人的那份心意。相信席云剑在挑选珠钗的时候是费了心思的,他对待每一个想要真心对待的人都会十分用心。这样的心意应该被尊重,不光是我任何一个女人都是这样的,我们更看重的往往是隐藏在礼物后面的心意。” 南宫宇峰刚要开口解释就被席翠打断,“你别说你也是费了心的,强词夺理没有意义。第一次送我礼物你就可以如此随意的对待,那我日后真的跟了你会过上怎样的日子可想而知,南宫宇峰,你或许有些喜欢于我,但我对于你而言只是一朵出其不意入了你的眼的花骨朵,你急着将我放入你自己的花瓶里收藏,甚至不愿意旁人觊觎半分。你以为给我一个精致名贵的花瓶便是给了我最好的照顾,但是你却不会给我足够的尊重,作为一个活着的生命的尊重。哪怕是一朵花她都需要阳光,雨水还有赖以生根的土壤,金子做的花瓶又如何不能生根也只有草草枯萎的命。我想要的只是好好的活着,哪怕是在荒郊野外一个人忍受风吹日晒,你若强行用你的方式占有我,那你将永远看不到我美丽的绽放,只能守着我日复一日的枯萎凋零……我说的这些,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对你对我都好……” 这是席翠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的跟南宫宇峰说话,虽然南宫宇峰听得不是太明白,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想想,弄明白这些对他们很重要。 南宫宇峰走后没多久,段三过来将东西收了进去。 欢欢喜喜晚上才回来,告诉席翠她们查到的。玲珑的钱是跟刘谦之前相交不错的一个地下钱庄的老板借的,这个人外号钱串子,靠赌场起家,如今做地下钱庄和赌场的买卖。跟他借钱要的抵押很少,但是利钱很高,钱串子不怕别人不还债,他追债的手法在圈里是出了名的,说心狠手辣那都是谦虚的。据说此人黑白两道都认识,手里头还沾着几条人命呢,大家都知道是他做的,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任由他逍遥法外。 但这个钱串子借玲珑钱却是一分利息不收的,也没有抵押,说是看刘谦的面子,但钱串子可是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再说刘谦也没那么大的面子。所以这件事怕是另有隐情,可惜暂时查不到。还有就是这件事刘晨似乎毫不知情,他前几日被皇帝派去西南颁皇帝对平南侯的嘉奖圣旨去了,走之前玲珑做事很隐蔽,他走后玲珑的动作才放开,很明显她是在故意避开刘晨。 另外,钱串子的真名叫什么也没有查到,只知道他姓钱,使得一手好刀法。 听到这里,段三忽然开口了,“你们可见过钱串子本人?可知道他身材相貌有何特征?”段三这是在问欢欢喜喜。 欢欢喜喜摇摇头,喜喜忽然想起什么来,小心说道,“这钱串子本人很少露面,只听人说他赌技一流,赌的时候爱穿红色里衣。” “哼!好个钱串子,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名字呢!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段三冷冷的笑了笑,对席翠说道,“今晚我就去会会他,姑娘想要他做什么,我吩咐他就是。” “哦?三哥竟然有这等本事?莫非你认识这个钱串子不成?”席翠与欢欢喜喜对视一眼,笑着看向段三。 段三也没隐瞒,直言道,“若我没有猜错,这个钱串子应该是我从前一个故人。此人也是姓钱,叫钱玉坤,使得一手好刀,当年在我的镖局做过一段时间的镖师,功夫不错是个可造之材。只可惜好赌贪色,动了歪念头,为了个女人监守自盗动了自家镖车上的东西,差点没叫镖头给打死,幸得我求情才留下一条命,后来就没了消息。再后来我们便得知那女人根本就是个骗子,早就盯上了咱们镖局的东西,接近他只是为了利用他。不过听说那女人最后也死了,至于怎么死的就不得而知了。没想到消失了这么多年的钱玉坤居然一直以钱串子的身份在京城混着呢。” “三哥还是别高兴的太早,但凭姓氏还有兵器并不能断定钱串子就是钱玉坤,万一不是你贸然前去不是很吃亏?”席翠觉得还是再调查一下,先弄清楚钱串子究竟是谁再说,万一段三猜错了,没准会吃亏。 “我当然不能从这么两样东西断定他就是钱玉坤,让我确定他身份的是红色里衣,这钱玉坤好赌,经常拉着一帮子镖师玩几把,而且他每次都赢多输少,后来他有一次喝多了偷偷告诉我,只要去赌他都会穿一身红色里衣,红色旺财运,他保管能赢。”段三说着这个钱玉坤的时候两只眼睛放着光彩,像是在说一件令他心情愉悦的事,可见这个钱玉坤之前与他的交情还是不错的,可是如今他却与玲珑有所纠缠,就算之前与段三有过交情,但多年未见谁也无法预料钱玉坤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席翠觉得段三就这么去还是不行。“三哥可知我们此次找钱串子所为何事?”经过这么多事,段三也该懂得一些变通了吧?席翠不打算直接跟他说,想看看他能不能自己回过神来。 “当然是弄清楚他跟玲珑之间是怎么回事了……”对了,玲珑!钱玉坤如今跟玲珑那个女人有所关联,他还是开赌场和钱庄的,如今在这一片地界上也混成了一方人物,如今的钱玉坤怕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跟着他跑镖的钱玉坤了吧? 见他冷静下来,席翠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在段三你老兄这么快反应过来了,若是真的什么都不说放着你找过去,指不定出什么岔子呢! 欢欢瞥了段三一眼,“席翠你就不该点醒他,叫他愣头愣脑的冲过去吃上一顿闷亏就知道以后出门之前要带上脑子了!” “哎,我说你,你这个女人怎么……?”段三眼睛瞪得牛眼一般大,可欢欢就是一脸的不屑,偏偏他还没办法,一来现在他们是自己人,二来她那身板根本不经打,第一次的时候他根本没怎么用力就让她吊了一个月的绷带,最重要的是他段三坚奉好男不跟女斗! “好了,你们就别闹了,说正经事。”席翠将身子往前面凑了凑,站在了他们之间,各自看了他们一眼,“三哥你还是要去找他的,只是不能毫无准备的跑过去,见了他也不能直接问他与玲珑的关系,最好是先与他叙旧,慢慢再探他的口风。” “叫他去?别闹了!就他那性子,人家三两句就把他的底给兜出来了,我看到时候不是他去探人家而是被人家探吧?”欢欢又一次泼段三冷水。 这回不用席翠说段三直接就反驳了,“你也知道我这性子贯是如此,想那钱玉坤定然也会想到,我若是跟你们一样说话滴水不漏的反而叫他更加怀疑,事情反倒不好办了。我就该故意让他轻易探出底来这才能让他放松警惕,你怎知我就一点东西都掏不出来?” 欢欢:“……” 席翠低头笑了,段三这段时间的嘴皮子伶俐了许多,难道都是被欢欢练出来的?看样子他还是有很大的潜力的嘛。 “好了就这么定了,三哥你且去。但是一定要有所防备才好。”席翠看欢欢一脸的不情愿,分明就是不想段三一个人去的表情,于是定定神道,“不过你一个人我还是不放心,不如叫欢欢悄悄藏在暗处,万一你招架不住,也好有个照应。”欢欢的脸上明显呈现出喜色,而段三却一脸被看低的不甘。 席翠摇摇头,不看段三迟钝的模样,心道,三哥,你这棵老树早该开花了,可怎么就不知道开窍呢? 最后拉着欢欢仔细叮嘱了几句这才放他们离开。 厨子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了,瑞娘抱着孩子过来招呼他们过去吃饭,段三跟欢欢却直接出去了。 再说这钱串子确实是段三口中的钱玉坤,当年得以活命却在知道真相后大受刺激,失手将那女人杀死,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从西南逃窜至京城。走投无路之下抢劫了一些银两在赌场大杀四方,名声大振。后来凭着一身不错的身手和不怕死的狠辣,渐渐打出了一些名堂出来,手底下有了人手,还办起了赌场,接着又开始做地下钱庄买卖。 认识玲珑也是因为刘谦,话说刘家在被赶出王家之后刘谦养尊处优这么大根本没吃过苦,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靠自己的双手谋生活。成日的混迹赌场妓院,最后竟然跑去找钱串子借钱,钱串子并不知道王刘两家发生的事,便想也没想就将钱借了出去。可这刘谦哪里有钱还啊?于是到期之后他干脆躲起来,钱串子因此找到玲珑。玲珑知道事情始末之后气了个半死,但是很快她便想好了对策,她告诉钱串子自己有办法从新回到王家,而且只要她回到王家定能顺利嫁给王少岩,哪怕到时候她只做个妾也有的是办法将王家的中馈握在手里,到时候王家的一切就都是她的了,还怕她还不了那点钱吗? 钱串子起初是不信的,可玲珑说她只要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她若是不能顺利进入王家那他钱串子自然可以再来找她要钱,到时候就是将她卖去青楼妓馆还债她也绝无怨言,并且当时就跟他签下了卖身契。 钱串子算了算账,觉得无非就是一个月,卖身契都签了她拖家带口的也跑不了,到时候的回报可不是小数目,这笔买卖不亏。于是他答应了玲珑,没想到还不到一个月呢,玲珑摇身一变成了四品将军的亲妹妹不说还真的就住进了王家。此时他已经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于是玲珑再度找到他开口再要借钱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花一些钱能搭上一个前途似锦的少年将军,又能跟王家扯上关系,这买卖太值了!玲珑果然没有辜负他的厚望,就算是后来她那将军哥哥自己置了宅子全家都住了进去,玲珑还是有办法继续留在王家。眼看着他在玲珑身上的投的那些钱马上就有回报了,钱串子最近几日特别的高兴。 段三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正搂着一个美人喝着酒哼唱着小曲,好不惬意。段三的出现,让钱串子着实吓了一跳,他一把将美女推开,起身跳到后面几步,将自己的大刀握在手中,摆好了姿势对段三吼道,“来者何人?” 段三笑着迎面走近,坐在钱串子方才坐的餐桌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美女,笑意不减,“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没长记性呢!女人的亏还没吃够吗?” 此刻钱串子早已认出了段三,只见他一把将大刀丢在一边,几个快步走到段三跟前,上来就是一个弯腰拱手,“三哥别来无恙!” 段三听了席翠的话心里对钱玉坤多有防备,可眼下却见人家如此坦诚的对自己行礼,想起两人之前的交情,顿时心生愧疚,赶忙站起来虚扶了钱玉坤一把,“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多礼!”(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治玲珑宇峰发觉 “三哥怎知我在此处?”钱串子拉着段三坐下,为他斟了酒,“呵呵,算了怎么找来的无甚关系,最要紧的是咱们兄弟多年后难得重聚合该好好喝上几杯才是。” 段三就势随着他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仰头饮尽。之前想好的那些说辞似乎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用了,段三只能重新琢磨该如何打开话题。 钱串子又给他倒了酒,段三还是仰头喝了,嘴上没说话,可看他眼神闪烁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于是钱串子笑着问道,“三哥可是有什么话要与兄弟说?” “这……”段三握着酒杯却不敢看钱串子。 钱串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三哥果然还是当初那实诚的性子!你的表情已经把你彻底出卖了,还是别憋着了,但说无妨!兄弟我这些年在京城混得虽然比不上三哥当年在西南,可是只要三哥你开口,兄弟能做到的绝无二话,就是做不到也要尽可能的帮衬一二。咱们兄弟之间三哥还需躲躲闪闪的不好开口吗?” 段三索性将酒杯放下,抬眼盯着钱串子,“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段三再推脱就显得娘们了。好,今日我只向你打听个人,你若是不想说大可以不说只是不要想着糊弄哥哥我。” “什么人?”钱串子不以为意。段三当年的救命之恩他这些年一直深感于怀,不仅于此段三此人为人坦荡,行事光明磊落,他打心眼里对段三是恨敬重的。今日难得与段三重逢,还是段三亲自来找自己,他眼里的高兴可是真真的发自内心。此刻他想着段三就是同他要半数身家他都舍得,甚至愿意将自己打拼下来的这点基业与段三共享,只要段三看的上他,愿意同他一起在京城扎根。可人家段三居然只问他打听个人,这多少让钱串子有些失望。 “一个叫玲珑的女人,姓刘。”段三的眼睛一刻不离开钱串子,他要确定自己得到的答案完全是真的。 “玲珑?怎么会是她?三哥认识这个玲珑?”钱串子满腹狐疑的看向段三。 “实话告诉你好了,我是打听好了才来找你的。据我所知你一直在借钱给玲珑,目标就是尚书府王家对不对?我的一个朋友不希望玲珑成功。”段三果真开诚布公什么都说了,以实话换实话这样才公平。 “原来如此……三哥的这位朋友看来不简单啊!居然能查到我这里,我借给玲珑钱可是做的很隐秘呢……不知三哥这位朋友什么来路?按理说三哥亲自上门了我该给三哥这个面子,可我与那玲珑已经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了,眼看着付出那么多回报马上就可以得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若是毁约,日后在这条道上怕是不好做了。三哥体谅,还有几十个兄弟跟着我混饭吃呢。”钱串子挑挑眉,心里开始谋划。 还以为可以多段三这样一个助手,没想到已经有人在自己前面将段三收了。那么这件事他可就要算算清楚了,毕竟玲珑这件事上他也算是费心费力又贴钱的忙活了几个月了,总不能因为段三一句话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若是段三日后跟自己一起混倒也罢了,算是给段三的见面礼了,可段三明显是有主的,而且这个主子有本事将这件事查到自己这儿来,又能指挥段三这样的高手过来试探,可见也是个不简单的。他再怎样也不能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将这个人情卖了出去。 “玲珑许了你什么条件?若是我这位朋友可以给你更多呢?”段三再笨也猜得出来钱串子这是想试探席翠的身份。 “盗亦有道这样的道理三哥你怎么……?”钱串子转刘哲一双小眼睛,闪烁出算计的光芒,并非他不顾与段三多年的交情,而是这么多年混迹在江湖之中,这样的行为已经成为一种他赖以生存的习惯。“规矩就是规矩,交情再好也不能坏了规矩。三哥,这件事咱们要不就说到这里吧,你我兄弟多年未见,莫要因为这些旁人的事坏了咱们的心情!来……”他说着提起酒壶就要倒酒。 清澈的酒水从精巧的白瓷壶嘴缓缓流出,发出汩汩的声音,忽然钱串子的手抖了一抖,琉璃般的水线刹那间偏向一边,钱串子噔得放下酒壶,抄手捡起地上的大刀,对着段三的脸色阴冷了几分,皮笑肉不笑道,“没想到多年不见,三哥行事手段变了不少,如今居然带着帮手一起会兄弟了!” 段三往窗外看了看,知道欢欢被发现了,无奈的摇头道,“欢欢,你还是现身吧。”话音刚落,窗户哐当一声打开,一个窈窕的身影噌的一声出现在两人面前。 欢欢没有看段三,尽管她知道段三一定不高兴自己这样打断两个人的谈话,可是她必须站出来了,段三一直在被钱串子牵着走,这样下去他们的谈话将毫无意义。搞不好段三还会被钱串子白白套出许多消息出去。 见出来的是个女的,钱串子放松了不少,握在手里的刀也松番的转了转,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在段三与欢欢之间来换打转,不怀好意的笑着,“三哥,这位姑娘是……?” “我是谁不重要,打断你们是因为我有话相告。”欢欢很不喜欢钱串子那样的眼神,被那样的眼睛盯着她不由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哦?姑娘原来不是跟着三哥来的,而是专程来找我的么?如此说来钱某真的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在确定欢欢没带任何武器之后,钱串子才彻底放下心来,收起大刀,笑着走过来,“要不我叫人重新布置一桌酒席上来,姑娘您有什么话坐下来咱们慢慢道来。” “不用了,我的话不多,说完我就走。”面对贴上来的钱串子欢欢本能的握紧了拳头想砸上去,好在段三在旁边拉了拉,她这才往后面退了一步,挨着段三半边身子。 钱串子看出了两人的互动,便没再自讨没趣,干笑了两声径自坐下,“姑娘既如此爽快,钱某自然不会强人所难。有什么话,姑娘现在可以说了。” “钱老板可是打算坚守与玲珑之间的约定,继续帮她,以期她日后成事之时分一杯羹给你吗?若真如此钱老板未免太天真了些。没错,您的赌运一直不错,可但凭运气与技巧的赌博的输赢最后还要看庄家的品性,更何况如今这个局?就算您真的押对了宝,玲珑真的赢了,可您知道玲珑是个怎样的女人?您怎么就能断定,成事之后的玲珑只会姑娘你的提拔之恩不会记得你之前的刁难与欺凌?”钱串子眼角挑了挑,欢欢知道他已经动摇了,便含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接着说道,“玲珑的本事你已经见识到了,不需要咱们再说什么了。有这样的野心和城府的女人一旦有了王家那样的后台还会怕你这样的人吗?别忘了,她还有个如日中天的哥哥呢!有这两个靠山,玲珑还会心甘情愿的受制于你吗?换了我都不行更何况是玲珑?我再告诉你玲珑是个怎样的女人!她在王家出生,自幼在王家长大,王家原先的当家主母刘氏是她嫡亲的姑母,自小待她如同亲生,她在王家虽然只是客居可王家上下从来都当她与主子无异,不仅如此,王家待整个刘家都毫无二心。可就算如此,玲珑还是觊觎王家的家业,为了清除自己的障碍玲珑还不犹豫的就出卖了亲姑母刘氏。之后又伙同自己的兄长刘谦合谋掏空王家家财,事情暴露之后被扫地出门,这才有了与你相识这一茬。可就算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玲珑还是不死心又想借着你的钱给自己铺路,似乎是不占有王家誓不罢休。恐怕在玲珑的心里王家根本就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这几乎成了她的魔障,你觉得她会允许你来横插一脚吗?当然钱是钱老板您自己的,咱们不能强行拦着您把钱给送出去,只是提醒您一句,凡事多留个心眼,别成了第二个刘氏都惘然不知。” 钱串子一开始眼睛死死的盯着欢欢,渐渐地眼神开始游离不定,到欢欢说完,他的目光已经找不到焦点了。 欢欢得意的看了看段三,心道,看看看看,你罗里吧嗦的跟人套了半天交情,结果一直在被牵着绕弯子,我不过几句话就叫他失了主心骨。 段三白了她一眼,钱串子毕竟是他相交多年的兄弟,威逼利诱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就在此时钱串子悠悠的开口问道,“姑娘此番前来说出这样一番话可是与三哥一样为了他那位朋友?” “那当然!咱们姑娘可比那玲珑为人仗义。咱们姑娘说了,钱老板您做买卖也不容易,玲珑这笔买卖毕竟利益太过诱人,换了谁都舍不得就此放手。钱老板您拒绝段三咱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毕竟您与三个是多年的兄弟,这件事风险又这么大咱们断没有看着您落入陷阱却袖手旁观的道理。所以这件事咱们姑娘是这么说的,钱老板您该怎么跟玲珑合作还继续,只是钱方面钱老板您不需要自己出了,咱们这边可以替你垫上。他日玲珑若真的愿意回报钱老板,咱们这边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绝对不会过来找钱老板您要一分报酬。若是玲珑真的忘恩负义,钱老板您的损失也不至于太大,甚至只要您愿意之前您所出的咱们也可以一分不少的全数给您,这样您至少可以全身而退不是吗?”欢欢仔细想了想出门时席翠交代的话,确定自己说的没什么遗漏这才放心的停下来,等着钱串子接话。 “你们姑娘倒真的是大方的很呐!”钱串子冷笑道,这些年混迹江湖他最先学会的一句话便是天下没有白吃的饭。这姑娘话里话外看似都在为自己打算,可他们非亲非故的单凭这自己与段三的那点交情还不至于让人家做到这样的份上。反常必妖,这件事定然没这么简单! 欢欢似乎早就知道钱串子会这样说,淡淡的撇给他一抹笑意,“当然,咱们姑娘也不能白白的替钱老板担着这些风险,条件咱们姑娘这边还是有的。” 钱串子听到这句话脸上反而松懈了下来,这就正常了么,只要对方也有条件,那这件事才可以继续谈下去。否则他便有种被人蒙着眼睛牵着走得感觉,前面是什么他都不得而知。“什么条件?” “很简单,咱们姑娘只要一样东西,那就是玲珑的卖身契。”赶在钱串子开口之前,欢欢抢着继续说道,“当然这个东西钱老板大可不必现在就给咱们,什么时候给咱们姑娘也没说,一切单看钱老板您自己的决定即可。顺便说一句,咱们姑娘最不怕对手出尔反尔了,钱老板手里不是还有几条人命呢么,这件事咱们姑娘绝对能帮你兜着。”欢欢说完,从荷包里取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这是咱们姑娘第一次见面的诚意,钱老板您先收着,何去何从您可以继续掂量。” 欢欢走了,段三却没跟着离开,只是看着钱串子的眼睛有些无奈的感慨了一句,“玉坤,你若是真的为跟着你的那些兄弟着想,就好好想想咱们姑娘的条件。”说完这才走人,钱串子看着段三身形消失的地方,还能听见外面欢欢不耐烦的抱怨声,“果然被席翠说中了,你这个人就是感情用事!也不想想人家现在什么身份,恐怕你就是掏心掏肺的人家也不一定在乎了!” 待确定两人离开之后,钱串子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跟着进来几个人,钱串子指指外面,叫那几个人跟着段三和欢欢。 对欢欢的抱怨,钱串子并不在意。可她之前说的话,却是一字一句震得钱串子脑门疼。她说“咱们姑娘最不怕对手出尔反尔了,钱老板手里不是还有几条人命呢么,这件事咱们姑娘绝对能帮你兜着。”这话明面上是在讨好,可话里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她手里捏着自己的把柄呢!怎么可能?他钱串子之前做的那几件事按理说应该没人知道才是,他们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拿这些事情要挟自己。段三背后的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他的目光落在那一叠银票上面,欢欢拿出银票时满脸的不在意,似乎这么大一笔银子对于她这个跑腿的下人都不算的什么,那样子不像是装的。可就算是装的,也足以看出他们背后之人的不简单,她可以算计到如此精细的细节上来,其心机之深可见一斑。 一面是个连自己嫡亲的姑母都能随意背叛的狼子野心之人,一面是深不可测又财大气粗的高人,而席翠给的条件似乎让自己更加有进退的空间。想到段三那种人都愿意跟随的人,想必人品上还是不错的。钱串子从怀中取出玲珑的卖身契,看了又看,叹息一声,再等等吧,等他的人回来或许就能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了。 段三没走几步就感觉到有人跟踪,他正欲停下来对付那些人却被欢欢拉住,“由着他们吧,让他们知道席翠的身份也好,选择起来更加反倒更加容易一些。” 段三没想明白,可是今日欢欢的举动与平日大不相同,他就猜到定然是席翠专门吩咐过的,想必这也是席翠的主意,于是他便由着欢欢去了。 几个跟踪的人远远看着他们进了暮月归,等了一会不见出来这才回去禀告钱串子。暮月归里面住着的席翠如今可是人尽皆知的,全京城谁不知道她如今是御赐的骠骑大将军未过门的妻子?更有人盛传这位姑娘凭借着与天衣绸缎庄掌柜张勋的关系在商界前途也是不可估量,难怪她能一出手便是这么大的手笔,难怪她敢开出这样的条件还不怕自己反悔,有南宫宇峰那样的人撑腰,对付他一个钱串子根本算不得什么。 外面近来一直在传南宫家与王家不和,看来这其中还有不少外人不知道的隐情啊。不过他钱串子可没那份闲情去刺探什么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权衡利弊,玲珑这步棋,他究竟是该取还是该舍呢? 没等钱串子想明白,第二日天未亮就有人再次闯进他的寝室。 来人一身华贵锦衣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虽然房内光线不亮钱串子看不清来人相貌,但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自己的寝室足以见得此人身手很好。钱串子本能的从枕下摸索着自己惯常藏在那里的短刀,却听到来人戏谑的嘲弄声,“你在找这东西吗?”紧接着就听到咣当一声,短刀被扔在了床脚边。钱串子身手就可触及那里,可是他却没有动手去拿,对方既然敢这么将东西丢过来,定是早有准备的,他这么做只怕正中别人的下怀。(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宇峰发怒 “你很聪明!”来人悠闲的坐下,看着床这边,“不论你哪只手试着去触碰那把刀我都可以轻易让它跟那把刀一起留在床底下。” “你是什么人?”钱串子看出来来人并非想要自己的命。否则以他的身手根本不需要等到这个时候,既然如此索性不去管他,坐起来穿上衣服。 “南宫宇峰!”来人忽然报了一个名字。 听到这四个字钱串子握着腰带的手忽然抖了抖,目光不由的再次凝聚到来人的身上,穿透昏暗的光线,他努力的眯起眼睛看着来人挺拔的轮廓。虽然看不到面容,可是凭着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贵气与不怒自威的霸气,不是南宫宇峰还能是谁? 此时的钱串子再也顾不得手里系了半天都系不好的腰带了,赶紧跪在地上,“大将军大驾光临,草民实在是……实在是……” “好了,你的底我这边已经很清楚了,连王家都敢惦记的人,会甘心给我下跪?你起来回话吧。”南宫宇峰嗤鼻道。 钱串子刚起身就听见南宫宇峰接着问,“昨夜段三他们来这里找你所为何事?” “啊……?”钱串子瞬间哑然,什么情况?难不成昨晚段三他们过来并不是遵照这位的意思? “怎么,很难回答吗?你跟段三的交情真这么好?可据我所知你们已经有好几年都不曾见面了,钱玉坤你也不像是那么讲信用的人啊。”南宫宇峰像是想要看清钱串子的脸色似的,站起来,推开身后的窗户。 晨曦的光亮透过窗户射到钱串子脸上,他面色惨白,鬓发凌乱,衣衫不整,两只手更加不知所措的相护磋磨着。站在房间里最亮堂的地方这样被人看着,他还从来没试过。可透过打开的窗户,他看到的不仅仅是外面的天空,同时进入他眼帘的还有几个身着劲装握着刀架着自己兄弟脖子的男人。 南宫宇峰不是一个人!意思是只要他乐意这些人随时可以将他这里荡平吗? 钱串子的手心开始冒汗,两腿也渐渐瘫软,“三哥来要我背叛与玲珑的合作,转而投靠他们。”他回避了自己打探来的关于席翠的这一部分,南宫宇峰此番前来定然与席翠有关,可是他却不敢在这件事上知无不言,因为他不知道南宫宇峰的目的何在。 “嗯。”南宫宇峰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钱串子没说谎,他这个回答与自己用了一整晚调查的结果一样。席翠关心王家他可以理解,毕竟芸婷还在那里,可是为了芸婷她居然愿意跟钱串子这样的人谈条件?凭她这样一个小女人怎么敢做这种与虎谋皮之事? 昨日席翠跟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他想了很多,可他想不明白,夫子在听完他的讲述之后笑着说他应该试着多去了解席翠,于是他在暮月归四周安排了自己人。没想到当晚就有人告诉自己席翠派段三跟欢欢出来与钱串子这样的人见面。席翠的大胆让他大吃一惊,他想不明白席翠凭什么敢跟钱串子谈?钱串子这种人唯利是图,又心狠手辣,岂是她一个小女人能对付得了的?可她竟真的做了,而且还让钱串子有所动摇了,难道席翠身上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他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竟然将钱串子晾在一边不理会。钱串子小心翼翼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却始终不敢多说一句话。只等着南宫宇峰接着说话。 好半天之后南宫宇峰终于回过神来,问了一句,“席翠给你的条件是什么?你又是如何回复她的?” 钱串子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实话实说无疑是告诉南宫宇峰自己在算计人家的未婚妻自,可编谎话他又不知道南宫宇峰的态度万一马屁拍到马蹄子上这不是找死吗?思量再三之后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稳妥一些,就是撞倒枪杆子上至少不是自己作死的。 静静的等钱串子说完,南宫宇峰的一直在沉思。席翠果然不似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她对钱串子的调查甚至不比自己知道的少,而自己之所以能查到那是因为手底下有可以做这些事的人,可席翠的身边有谁?段三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欢欢喜喜吗?她们两个,还有那个瑞娘,这三个女人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还有钱,席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他将钱串子手里捧着的银票看了又看,这个数目席就是自己恐怕也不能像她那样云淡风轻的拿出来吧? 钱串子果真是实话实说了,甚至连自己最后拿了席翠的钱却并没有给席翠明确的答复都说了出来。 听到这里南宫宇峰的脸色马上有了明显的变化,不悦之情溢于言表,“你的意思是说,你收了席翠的钱,却不打算按照席翠的意思办事?” 这句话算是明确了他的态度了,看来这位还是向着自己的未婚妻子的。钱串子赶紧顺杆爬,陪着笑说道,“将军这话说的……我钱某人怎能做那样背信弃义之事?席翠姑娘要的东西在下已经准备好了,这就给姑娘送去。”说着取出玲珑的卖身契来,双手捧着欲交给南宫宇峰。 南宫宇峰一双漂亮的眸子斜了他一眼,并没有身手去接,只是站起来,“既然是你们两人相谈的事,我作为第三个人便不好插手进来。我问一问只是怕她在外面受了欺负,既然钱老板你是个明白人,这件事就当我不知道好了。东西还是你自己送过去吧。只是到时候话该怎么说,你……” “哦,哦,在下明白。到时候绝对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一个字!”钱串子赶紧接话。看着南宫宇峰满意的点点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南宫宇峰,钱串子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席翠在南宫家的地位是绝对无法撼动了,南宫宇峰是什么人,不说他自己的战绩,只说他的出身那就比王家不知道高出多少去了,玲珑那边就算是真的让她做成了也只是个妾室,到时候王家是个什么样子还难说呢,可眼下能看得见的就是南宫家的富贵权势。这笔账根本不需要算就很清楚了,玲珑那边是断断不能在继续下去了。 为表诚意他命人专门备好了礼物,亲自带着人送到了暮月归。 钱串子登门一事很快在京城传开,玲珑那边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她赶紧叫刘谦去找钱串子打探情况,却被拒之门外。 钱串子在京城的****上那是混得相当有面儿的,连他都亲自上门拜会席翠了,席翠原本就很响亮的名声很快又大噪了一番,甚至有人开始传言席翠曾经混迹江湖****。而对这一切席翠似乎全然不在意。 她拿到玲珑的卖身契之后随即修书一封告诉寒烟此事。她信里说的很明白,玲珑的卖身契该是寒烟拿着的,但是为了芸婷她席翠只能暂时借用,他日定当归还,这件事算是席翠欠寒烟的人情。 寒烟回信很简单,说东西她要了也没用,更何况她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原先的身份,那东西席翠能替她拿着最好不过了。 玲珑找过来的时间比预料中的晚了两日,但是她还是来了。 还以为她耽搁的这两日是在谋划什么对策呢,原来竟是为了等刘晨回京。此番她是同刘晨一起来的。 经历过上次一事,刘晨对席翠心怀愧疚,面对席翠的时候有些心虚,他的出现并没有达到玲珑想要的效果。这让玲珑很失望,于是她只能拉着刘晨的手装委屈,扮可怜。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自己的清白如今已经是王少岩的了,可王家却拿席翠当借口搪塞此事,她今日找到席翠这里就是想要席翠说句明白话,好叫堵住王家人的嘴。 她这样闹将刘晨与王少岩的计划全盘打乱,他们原本不想让这件事闹大的,可玲珑似乎没有一点在乎自己名声的自觉。面对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妹妹,刘晨虽然很难堪却又无可奈何,玲珑这样做是把自己的后路全都堵死了。作为女人一旦失了名节此生便完了,作为哥哥他不能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被毁却什么都不做,如今刘家已经成这样了,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个哥哥了。可是这与他此番过来找席翠的目的却是毫无关系的,他开始只是想道歉来着,顺便恭喜她得到皇上赐婚。南宫宇峰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还想着自己主动示好,能换来妹妹与席翠关系的缓和,这样对他对玲珑都有好处。没想到却被玲珑彻底破坏了。 玲珑一个劲的哭闹,席翠却不以为意的品茶,对玲珑的要求全然不以理会。 玲珑终于忍无可忍了,站起来一把夺走席翠手里的茶杯,“席翠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我如今这样委曲求全你是不是在心里偷笑呢?”她嘴上这么强硬,心里却在打鼓。钱串子避而不见自己,却亲自上门拜会了席翠。定是与席翠达成了什么约定。她不怀疑钱串子出卖自己,可是却不确定席翠会不会不顾刘晨与南宫宇峰还有王家的关系真的跟自己撕破脸。刘晨如今是南宫宇峰手下最得力的,就连皇上都对刘晨赞誉有加,南宫宇峰对刘晨都只能捧着,他现在是链接南宫家与王家唯一的纽带了。就冲这一点,凭着南宫宇峰与席翠的关系,席翠也不敢违背自己的意思才对。 席翠用帕子擦擦手,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摊放在旁边的桌上,正对着刘晨。刘晨的目光随即放在上面,只是一眼他噌的站起来,转脸对着玲珑怒目相向,“你,你怎么敢?你这根本是自寻死路!” 玲珑狐疑的看看刘晨再看看席翠,目光转到那张纸上,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直到席翠将纸拿起来,捧在手里,卖身契三个字映入眼帘,玲珑的眼前瞬间一片空白,瘫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她没问这东西怎么会到了席翠的手里,因为她已经猜到了钱串子会将它拿出来,但是她想不通席翠怎么敢毫无顾忌的将这件事在刘晨面前摊开。她难道就不怕刘晨因此与南宫宇峰缠身芥蒂吗?最重要的是南宫家与王家根本没有真的闹翻这件事刘晨最清楚,她难道就不怕刘晨将这件事抖出来? 席翠将卖身契收起来,语重心长道,“你想嫁给姑爷,我一个外人根本管不着。但是王少夫人是芸婷小姐,我决不允许有人联合外人对芸婷小姐不利。你为何会给钱串子那样的人签下这卖身契我不想多说,但是既然你要做王家的妾这卖身契自然该交由芸婷小姐掌管。否则将来钱串子拿着卖身契找上门,丢脸的何止是王家?恐怕刘晨刘将军也少不了被人耻笑吧?” “哼!你当我是傻子吗?当初我既然肯签下这东西,日后自然有办法毁了它,何劳你费心?”玲珑惨白了一张脸,强言道。 “你有什么办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钱串子什么样的承诺!今日你带着兄长找到我这里来,没说几句话就是好一阵哭闹,还将那样的事大肆喧嚷出来,你可有顾及过自己的兄长?难道你不知道他如今的身份还有我跟南宫宇峰的关系吗?你这样待我是想要置你兄长于何地?”席翠当然要抢在玲珑前面把握住刘晨的心,至少不能让他对南宫宇峰有什么想法。相反她还要让刘晨因为此事对自己心存感激,让玲珑失去最后的靠山,只能乖乖的听从自己的摆布。这几句问出来,已经足够提醒刘晨高如何明辨是非了,于是她话题一转,不再穷追不舍,像是有意给玲珑一个解释的机会,实则要让扒开玲珑所有的伪装,“好,你有办法,那我便听听你有什么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玲珑算计王家在前,欲出卖芸婷小姐在后,如今还敢如此大言不惭仗的也就是刘晨在南宫宇峰那里的价值,可如今被席翠这么一说她变成了彻头彻尾在利用刘晨,全然不顾兄妹之情。若话说到这份上刘晨仍旧甘心被利用也要记恨南宫宇峰那只能是刘晨自找麻烦,可玲珑深知刘晨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只会对自己失望,对席翠心存更大的愧疚,甚至会因此对南宫宇峰死心塌地。 玲珑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似乎怎么说都无法挽救如今的局面。 席翠冷眼看着玲珑,很好要的就是你这样。于是席翠接着说道,“钱串子是什么人,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我能从他那里得到你的卖身契已实属不易。但是你能做出这样的事我实在不能放心的将它交还给你,至少你该让我看到你真心的改过,让我觉得我付出那样大的代价是值得的才可以。不过看在刘将军的面子上,我不会将这件事张扬出去,我还可以帮你说服王家老太太让她准你进门。否则经过今日你这番吵闹,你若是不嫁王家,日后又该怎么办?刘将军作为男人本应该堂堂正正的立足于天地之间,岂能再因为你被人轻看了去,宇峰定然也不希望他的袍泽兄弟因此蒙羞。” 她这番话说出来,刘晨早已感激涕零,就差没给席翠跪下了。而玲珑也知道自己此生怕再难翻身了,就算是能做了王少岩的妾室又如何?她的卖身契在席翠手里,她还不是任由席翠拿捏?而刘晨怕是从此指望不上了,看他的样子简直把席翠当成恩人对待,日后席翠哪怕是对自己做出再过分的事,刘晨也只会说是她玲珑自作自受吧。 其实在刘家兄妹进门的时候南宫宇峰那边就收到了消息,很快他人便到了暮月归。 他一进门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玲珑跪在地上,席翠跟刘晨坐在一边饮茶。不用问也知道席翠成功了,她彻底击垮了玲珑。 南宫宇峰从心里厌恶这样的事情,后宅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是他最深恶痛绝的。可是席翠却也变成了这个样子,显然还是个中好手,面对席翠的胜利他没有一丝喜悦,反而皱紧了眉头走过来。 刘晨见了礼,便要带着玲珑告辞了,毕竟关于玲珑的事情他并不想让南宫宇峰知道。临走席翠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刘晨这才安心离去。 刘家兄妹一走,整个大厅瞬间沉寂下来,席翠见南宫宇峰脸色不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便没有主动开口。南宫宇峰心里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他不想席翠变成自己厌恶的那种女人,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他是帮了席翠的。虽然看到席翠胜利他心里并没有多么喜悦,可相比较别的结果他更愿意接受这一个。 可是他心里还是觉得憋屈,像是一口恶气郁结于心,必须发泄出来。 于是他扭头上下打量了席翠半天,然后目光在席翠的头顶停留,没好气的来了一句,“怎么戴这个珠钗?既难看又俗气!”(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席翠撒泼 知道他心情不好,席翠不想同他计较,取下珠钗,却不离开,就站在他面前等着他继续。 南宫宇峰见她摘下了珠钗却不说话,心里忽然更加堵了,还想着以席翠的性子定然要回击自己,到时候就能吵上一吵说不定心里的火气也就灭了,可席翠如今这样感觉就像是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力气。 于是他两道剑眉几乎拧成了川字,俊秀的五官带着逼人的怒气,“还有你那什么发髻?比刚才的珠钗更加不入眼!” 席翠咬咬牙,心里狠狠的骂了他一遍,脸上却丝毫不显怒气,只是气色如常的取下发髻,由着一头长发倾泻而下,摆摆头理顺了,还那么站着。 南宫宇峰脸上虽然怒气未减,可眼神却柔和了许多,刚才席翠长发飘逸,淡淡的清香袭来,竟然让他产生迷离之感,此刻看着席翠忽然觉得好看了许多。 “我来这么半天也不上茶吗?”将头扭向一边,不再看席翠,对别人吼道,“不过几日的功夫这暮月归里面连规矩都没有了吗?” 难得今日瑞娘,欢欢喜喜还有段三都在,被他这么一吼,欢欢喜喜赶紧去准备茶点去了,瑞娘见孩子打了个冷战赶紧抱着孩子进了房。段三则上前几步站在席翠身边,虽然知道南宫宇峰不会对席翠动手,可是他也不能对他这般无理取闹坐视不理。 段三的动作引起了南宫宇峰的注意,他箭一般的目光射向段三,而段三则毫无避讳的看回去。 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越来越紧张的气氛,席翠不由挪了挪身子,不进反退,站得离他们更远了一些。 她的动作很快引起了两个男人的注意,他们几乎同时将目光转向她这边,而席翠却转身迎向端着茶水过来的喜喜,“茶就不需要了,他们还有事情要解决……去外面解决……”最后几个字她故意提高了音调。 喜喜:“……” 于是两个男人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席翠端着茶水进了房间。 欢欢见喜喜还傻站在那里,一把扯过她的胳膊,看了段三一眼,“咱们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否则又该连累席翠被骂了。”走之前对着段三狠狠的使了个眼色,挥了挥拳头,心道,可劲的收拾那混小子,这还没过门的就这般无理取闹,真要叫他顺了意,日后席翠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段三从来没从欢欢的眼中看到过这样鼓励的眼神,自然不明白她的意思。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女人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而南宫宇峰最是郁闷,他过来是干什么的?怎么话都还没说清楚就叫人下了逐客令了?这怎么行?于是他一个跨步欲跟着欢欢喜喜进去,却被段三横来一掌挡在胸前。 感觉到掌风靠近,南宫宇峰本能的弯腰闪身,后退两步,定身一看段三已经负手站在他前面。 “段三!我不是席云剑!你在我面前一再放肆,我给你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了!”南宫宇峰怒而甩袖,双眼着了火一般。 段三没有看他,只是回头看了看身后席翠的房间,“我从来不稀罕你给我耐心,我在乎的只是席翠而已。当初答应了席云剑要保护好她,可是这一路陪着她,看着她战战兢兢,步步惊心,甚至到如今家破人亡,孑然一身而我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席云剑死后我想过重新给她寻一个更好的依靠,而那个人至少要对她如席云剑一般。所以你想当然的被我排除在外,可是事与愿违,她因为一纸圣书只能与你纠缠在一起。我不想认命,也想不通,可是却不得不暂时屈服。虽然不能指望你待她相敬如宾,可至少还想着或许你可以护她周全。因为她身边再无旁人了,可你今日对她做了什么?”段三猛地纵身过来,几乎紧贴着南宫宇峰站着,眼对眼,鼻对鼻,风将他们的长发扬起几乎交织在一起,段三的目光似一汪寒潭,清澈而冰冷,“你是不是觉得席翠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便可以随意对待了?还是你看她身份卑微,娘家无人便无所顾忌?我只是这样你便觉得放肆了?呵呵,若你敢伤害席翠,我到时候便叫你真正见识一下我真正的放肆!” 段三不是虚张声势,南宫宇峰可以从他身上感觉到杀气。但是这点杀气却不足以让他南宫宇峰退缩,只是段三的话却不无道理,自己今日有话不说,却一直为难席翠这样确实不对。加之段三说到席翠如今的境况,家人丧期未过,他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 可他也没把席翠怎样啊? “退下!”南宫宇峰接下段三如剑的寒眸,下的命令更为凌厉。 段三没有动,只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南宫宇峰舒出一口气,压低自己的语气,“你不退后我们如何说话?你至少该让我说清楚今日过来的目的吧?” 段三这才后退几步。 南宫宇峰整整自己的衣服,走到刚才坐着的石桌旁边,坐下,一只手随意的放在石桌上,另一只手放在腿上,“你以为我今日是故意找席翠的麻烦?” 段三理都没理他,这不是废话吗?你那不是找麻烦是什么? “可你知不知道为何我会生气?”南宫宇峰放在石桌上的那只手磋磨着手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我生气正是因为我在乎席翠!既然认定了席翠是我的女人,我自然是想着要对她好的。她要的我都可以给她,不许任何人伤害她,但凡好的我都可以为她预备上。我想要席翠简单而快乐的过上安逸的富贵生活。可是不等我为她安排好,席翠已经开始自己谋划起来了,在玲珑这件事上足以说明她的心机有多深。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后院女人之间的争斗,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肮脏手段!” “原来如此!”段三冷笑几声,“我是个粗人,没你那么多歪七扭八的道理,但是这件事我真的是不明白。你既然不想席翠事事耍心机弄手段,为何这件事你不一开始就直说,反而要顾左右而言其他,让席翠难看?难道你这不是在玩弄手段?这么一点小事上你都要用上心机,又如何能大言不惭的要求席翠白净如纸呢?” “你……”南宫宇峰哑然。 段三接着说道,“站在我的立场我不能指责你想要给自己妻子谋划的人生。可是为了席翠有些事我还是要提醒你,这一路我看着席翠一步步走来,没有那些手段,不靠那些心机,她根本活不到今时今日!还有瑞娘,欢欢喜喜,席芸婷,甚至是我!我们说不定都已经死了!还有王家!你因为席翠对付玲珑生气,可是同情玲珑了?可你有没有去查过玲珑之前伙同她的家人对王家做了什么?而她如今又在谋划着什么?席翠对付她难道是为了她自己吗?还不是为了席芸婷,为了王家!虽然王家曾经对席翠做出过那样的事!”段三越说越气愤,他心里始终对王家让席翠顶替芸婷去跪街一事耿耿于怀,每每想起都忍不住怒火中烧。 “王家对她做了什么?她不是已经离开王家了吗?”南宫宇峰以为最近王家又将席翠如何了,顿时急炸了毛。 “你以为席翠为何非要离开王家?难道真的是为了配合你吗?她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她必须自保才能更好的保护芸婷,还有我们!知道吴嬷嬷吧?你可有问过王少岩吴嬷嬷是如何死的?还有席翠的腿是如何受伤的?难道真的是王少岩所说的意外吗?你说你会去查,我倒想问问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查到真相了吗?”段三忽然笑了,含着浓郁的讥讽,“这件事可谓名动京城,你随便抓个人问问席芸婷是如何活下来的自然就能得到真相!可是你却只是选择去相信王少岩还有孙家的搪塞之词!这件事几乎要了席翠的性命,你都能如此对待,现在你要席翠什么都不做只是一味的依靠你的保护活着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南宫宇峰:“……” 南宫宇峰没有接话,也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静静的离开了。 段三不会说谎,能让段三如此愤恨不已的,那件事定是真的伤害席翠足够深。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段三还说席翠这一路走来很是艰难,可他却被隔离在外。他与席翠之间隔了太多东西了,席翠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女人,那么他之前为她做出的一切规划是不是全都要放弃了?可是他又该如何与席翠相处呢? 南宫宇峰走后,段三去见了席翠,将两人之间的谈话全都告诉了她。席翠听后淡然一笑,看来,南宫宇峰确实是想过要跟她好好生活的,只是用错了方式。真好笑啊,他给她准备的其实就是她最初一心奢求的,可是时间错了,对象也错了。命运就像一把无情的刀,一点点的切割掉她所有对简单而舒适生活的向往,逼着她挥舞着拳头开始反抗,终于她靠着自己的拳头找到了更好的活下去的方式,而他却在这个时候将南宫宇峰送到自己是身边,还带着最初梦寐以求的一切。 她甚至没有时间缅怀过去,思绪就被瑞娘拉回了现实,王永林来了。 处理完手头的事,送别了王永林就已经是晚膳时分了。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席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一轮圆月,想起从前每个月都是在月中回家与家人团聚的,娘总是指着天上的圆月说咱们这是真正的人月两团圆。可是那样的场景却再也不能够体会了…… 她很努力的回想最后一次跟家人在一起的情形,却发现都是一些模糊的片段。她甚至连弟弟妹妹的笑脸都回忆不清楚了,出现在眼前的总是最后在义庄见到他们的样子。发青的脸,僵硬的面庞,冰冷的身躯…… 分明已经是晚春了,可席翠还是在夜风吹来的时候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双手抱肩抚摸自己,似乎是想给自己一点温暖,可夺眶而出的眼泪却让她不得不滕出一只手来给自己擦脸。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南宫宇峰来,想起那个他给过的拥抱。似乎从八岁进了侯府她便再没有被人那样拥抱过,从来没有人给过她那样的温暖。一直都是她一个人站在冷风中……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依旧仰望着天空,任由眼泪划过脸颊,双手却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子…… “越是离你这样近,我就发现越是不能理解你了!”南宫宇峰的声音天籁一般出现在耳边,然后席翠就感觉到被拥进怀中的暖意。 她睁开眼睛,他清冷的面容映入眼帘,俊秀如谪仙一般。 玉盘一样的月亮依旧在他身后高悬,月光下一袭白衣,乌发飘逸,即使耳朵可以听见他的声音,身体可以感觉到他的温暖,可她依旧看不清他的眉眼,这一切太不真实了……一定是幻觉,怎么可能才想到他,他人便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我想要对你好,想要保护你,可你总是让我束手无策……为什么我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却无法驾驭你一个女人?在你这里我总是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可我又不能因此对你不管不顾,不如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南宫宇峰加重手上的力气,将席翠几乎死死的勒在自己怀里。 感觉到他突然收紧的气力,席翠身体先是一僵很快就挣扎着想要出来,却发现自己越是挣扎他就抱得越紧,仿佛连她的呼吸都要夺去。 见她停止了挣扎,南宫宇峰放开她,席翠赶紧一把将他推开,一直退到五步开外的安全地带。 南宫宇峰笑着摇摇头,“你看,我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子。我努力想要抓住你,你便拼命躲闪,为了不伤到你我只能放开。可是一旦我真的放开,你便逃得远远地,让我无法轻易触及你的领地。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根本不被需要……还是,其实这才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你根本不想靠近我?”见席翠没有回答,南宫宇峰终于黯然,“既如此,我便离开好了,至于我们之间的婚约你大可放心,我自有办法让皇帝收回成命。” 南宫宇峰说完,转身,抬脚…… 席翠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今日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将是他们之间永远的距离,当他真的离开这里便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不,不可以!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找了魔! 应为在脑子动之前她的脚已经飞奔过去,然后双手抱住了南宫宇峰的后背。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甚至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但是两只手却不愿意放开。 “你现在这样是要怎样?”南宫宇峰想要掰开她的手转身看着她说话,却发现她十指紧扣,根本不是轻易就能掰开的,怕硬来伤了她的手指他只能作罢。 席翠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流泪,直到泪水将他后背沾湿,直到她再也没有力气继续死死搂着他,直到两腿发酸,她才慢慢松开自己的手,然后瘫坐在地上。 南宫宇峰只觉得身后一阵发凉,慌忙转身见席翠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不由皱眉,“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赶快起来!” 他不说还好,原本席翠已经不哭了,被他这么一说,席翠抬眼看了看他,嘴一撇,忽然哇哇大哭起来,还两腿蹬地,完全孩子一般。 她这么一闹一直躲在暗处的段三两腿一软,差点没从树上掉下去。欢欢喜喜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瑞娘跟孩子的房间也亮了灯。 这样的情形,让人怎么看都忍不住要往奇怪的地方联想。 南宫宇峰红着脸,蹲下身子,小声对席翠说道,“好了,地上凉,咱们能先起来说话吗?这么多人看着……” 席翠抽噎着,抹了一把眼泪,拉着他的胳膊就站起来。要知道她的手上可是还沾着自己的眼泪鼻涕呢,就这么抓着南宫宇峰的胳膊,南宫宇峰的脸色之精彩可想而知。可是这么多人在他又不好发作,只能忍着…… 欢欢的一只脚都已经迈过来了还是被喜喜拉了回去。 她们离开之后没多久瑞娘房间里的灯也灭了,段三则干脆坐在树枝上,尽量让自己的呼吸都隐藏起来。 席翠终于不再抽泣了,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席翠顺手抓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这才总算恢复了一点元气。 “你今日说这样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当初是你先来找我的,我都已经做出了许多的安排,如今你却说这样的话,你分明是欺负我!”席翠将茶杯塞到他手里,“我们是需要好好谈谈了!在那之前,你先给我倒杯水,让我心里平衡一下!” “你……”你分明是强词夺理!可南宫宇峰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一口气还是忍了下去,提起茶壶给她倒满,递到她手里。 坐在树上的段三又是一哆嗦,这席翠是在唱哪出啊?南宫宇峰是她能使唤的吗?正在为席翠捏一把汗的时候,却分明看到南宫宇峰已经在递茶水了。这画面实在太失真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不跟你说从前,我们只谈以后 捧着南宫宇峰递过来的茶水,其实席翠心里也在打鼓。她这么做只是在打赌,赌南宫宇峰能容忍自己的程度,以此来判断他们之间有无平等交谈的可能。 南宫宇峰的表现无疑是让她很满意的,她今日都已经撒泼耍赖到这般田地了,南宫宇峰的眼里没有半点厌恶,甚至还能感到明显的心疼与不忍。 想到这些,席翠的心里忽然一软。 见她捧着茶杯却不往嘴边送,南宫宇峰有些着急了,他还等着席翠喝完水说正经事呢。于是催促道,“应该不烫口了吧,你怎么不喝?” 听他这么说,席翠干脆放下茶杯,“你可是着急了?若是着急便回去好了,反正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呢。” “你……”南宫宇峰这回真的生气了,“你是在耍我吗?” “这样就生气了?想想你今日对我所做之事,我又该如何?”席翠取出一个新的茶杯,给他倒上一杯,放到他面前,“我们喝了这杯茶,从前发生的所有事都彻底揭过可好?今日我们就此抛开过去种种恩怨,就站在我们此刻所处的身份立场,还有我们将要做的事好好的谈谈清楚。” “把话说清楚!”这回轮到南宫宇峰心里打鼓了,席翠现在的样子让他竟然心生敬畏,这不可能!就算是母妃他都不曾有这种感觉,一定是错觉!明明就在一盏茶之前她在自己眼里还孩子一般。 席翠抿抿嘴唇,摇摇头用顿顿的鼻音笑道,“你看,我只是试着跟你平等的交谈,你立刻就变成这样一幅样子。你说你不知道该如何待我,我又何尝不是一样?” 她说这样的话,南宫宇峰不以为然。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年根深蒂固的优越感和高高在上的习惯,早已让他将俯视他人培养成一种本能。平等的交谈?在他的生活中平等这个词从来就不曾出现过,就算是他与礼王府其他孩子之间都不曾有过。嫡庶有别,尊卑有分,这才是理所当然的规矩。现在席翠说什么平等?她居然用这个词要求他? 南宫宇峰看着眼前的席翠,月光如霜均匀的铺满了席翠的容颜,黛眉朱唇看上去越发的青黛而朱红,眼睛深深地陷在眉下鼻上的暗处,偶尔可以看到一点点亮光闪动,感觉不出那亮晶晶的是泪光还是眼光。 他能应许她的要求吗?他的脑海中闪现最初遇到席翠的样子,虽然只是一年之前,可那时的她看上去那么小,俨然就是一个尚未长成的孩子。可他却清楚的记住了她当时的模样,这只能说明他当时便被他吸引了,可吸引他的究竟是什么?他的回忆定格在席翠充满稚气却孤傲而立的身影那里…… 第二次是在席云剑的书房,当她在沉默中发出那声轻嗤之后。他再次被她吸引,他望着她,她虽然低着头,看似恭顺可从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卑躬屈膝的奴性。后来虽然也是受了委屈,虽然同大多数下人一样平静的承受,但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充斥着某种凛冽的反抗…… 第三次她干脆跪了下来,一个瘦小的女人跪在那里,看不到脸更看不到眼,可就是那隐忍挺直的腰板也让他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他看着她冷漠,她愤怒,她浅笑嫣然……可这些明明与其他女子并无不同,却总能牵扯动他的心弦。 如今仔细想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翻来覆去在意的一直是她骨子里的傲气? “不喝吗?还是你要再想想?”席翠将面前的茶杯摸索着原地打转,“我的性子注定不是待月深闺的贤淑女子,这一点你清楚可你还是待我不同他人,我以为你是愿意接受我的,没想到你还是只能接受我成为你心里期待的样子。” 她说的很直白,南宫宇峰确实是在这么做,他插手她的很多事,干涉她做的每一个决定,甚至派人监视暮月归。这一切看似煞费苦心的关怀,其实是想要控制和改变,他在试图磋磨她骨子里的骄傲,他想要她在他的世界里彻底沦陷。 席翠接着说道,“你说你不想我跟别的女人一样勾心斗角,你争我夺,你说你会给我安排好我需要的一切,可你知道我需要什么吗?如果我并不想要躲在你身后依附于你的保护卑微的生存,而是想要站在你的身边与你并肩作战你可愿成全?” 并肩作战?南宫宇峰的女人何须如此?“我堂堂……” “你堂堂大将军的女人何须如此抛头露面是不是?那么我问你在你看来,一个女人之所以值得被一个男人喜欢,凭的是什么?”席翠慢慢将脸从暗影中探出来,她微微抬头看着南宫宇峰,也将自己全部的五官晾晒在月光下。从南宫宇峰的角度看过去,她的眼睛有些肿胀,显得双眼皮更加清晰起来,漆黑的眼眸映射着月光清冷的白光,一片黑色几点清澈的白很是显眼。“美色吗?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就算是这样也是需要女人有足够的姿色作为筹码的,我不认为自己是那样的美人。贤惠的美德吗?在家安分守己,不嫉不妒,不怨不怒,静心持家,相夫教子?我做得到,但却不知是我一个女人做得到,一旦出现一个比我做的还好,更能在美貌上胜过我的,我不知道自己又该如何在你心里立足?” 席翠顿了顿,忽然笑了,这个笑容来的很突然,就像是夜色中骤然绽放的一朵幽昙,带着一缕孤傲清高的幽魂,让人难以琢磨。南宫宇峰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席翠已经将自己再度隐入暗影之中,她正了正身子,坐好,轻声说道,“那样的结局我早已听过很多,也见过不少,我不想到最后成为那样可怜又可悲的女人。既如此,我们倒不如早早结束。在最美好的时候失去,反倒滤去了将来可能发生的痛心疾首,转而早就属于我们的永恒的怀念岂不更好?” “你怎么会有这么出其不意的想法?”南宫宇峰努力寻找席翠的眼睛,想要看着她的眼睛说话,可惜席翠一直低着头,“没有几个男人能接受你这样的女人……”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不曾将自己轻许,还以为你可以……很可惜,看来我还要继续寻找下去。不过我却很清楚,一旦让我找到那样一个男人,我将成为他世界里最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存在,无可替代!因为我们相互扶持,所以我们无可匹敌!”席翠端起茶杯,送到嘴边,独自饮下。茶水入口,下腹,她撑着身子站起来,欲转身回房。 南宫宇峰一把拉住她的手,入手心的冰凉,让他忍不住皱眉,怎么还是这么凉?都说十指连心,莫非此刻她的心也这般冰凉?南宫宇峰心头一紧,吞咽了一口口水,“你若是害怕我可以给你承诺,此生绝不负你!但是你想要我做到你说的那样子……” “我说了这么久你还是没明白,我真正害怕的并不是日后你待我如何,而是我自己的心。若我屈服与你安排的生活,那我首先失去的便是自由,这是最可怕的。自由被剥夺的久了,就会失去独立的自我,连心里生出的渴慕也会觉得是羞耻罪孽,那样的我就算摆脱了奴才的身份,却真正步入了奴才的命运,只能随波逐流,任凭摆布。只要想到有那样的可能我都会毛骨悚然。”羞耻抽出自己的手,没有看他,“我要的是尊严,只有建立在尊重上面的爱才能开出不败的花来,否则我们迟早都要两两相厌……” “我也不想你变成那样!”南宫宇峰端起茶杯,“我可以应许你,但是你至少要在我的底线之上。”说完他仰头将茶饮尽。 席翠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回头看着他,终于将他从高高在上的天上拉下来成了凡人了! “我的要求也不多,你日后想要做什么事,对付什么人至少要告知我一声。你想用的手段不能太过阴狠,我不希望最后我的女人成了另一个王刘氏。”南宫宇峰嘴上虽然答应了,可心里总还是要矫情一下,因为这个让步让他觉得太憋屈了,谁知道日后还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虽然谈不上善良,但至少还是可以称得上正直的!”席翠笑得很俏皮,转到南宫宇峰这边来,一边给他捏肩膀,一边陪着笑,“我一定会让你因为有我这样的女人而骄傲,你的生活将会更加异彩纷呈,这笔买卖你不吃亏。” 她孩子气的一面让南宫宇峰很是受用,他也没再说什么,闭着眼睛开始享受她的伺候。 渐渐地席翠手上的劲变小了,南宫宇峰以为她累了,便开口道,“累了便歇歇吧,我也该回去了……” “不行,你现在还不能走!”席翠一着急加重了手里的劲,弄得南宫宇峰肩膀一阵抽疼。他直接跳起来,看着席翠哄着脸,便笑了,还笑得不怀好意,“你不叫我回去,莫非今日想叫我留宿暮月归了?” 席翠开始脸红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失手弄疼了他,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等没羞没臊的话来,直接剜了他一眼,“你若是安逸生活过太久了,想找三哥活动筋骨大可以继续这么说话,恐怕到时候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南宫宇峰这才想起段三还在暗处,不由换了一张脸,陪着笑坐下,“那你不叫我走所为何事?” 席翠绕到他对面坐下,两个人的位子刚好换了一下,摆在他们面前的茶杯却没有换过来,可是席翠脑子里在想别的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顺手提起茶壶就给两个杯子添了茶水,然后自然而然的端起面前那个杯子就送到了嘴边。南宫宇峰一直看着她的双唇含住杯沿,那里可是自己方才喝过的,不知为何他竟感到脸皮一阵发热,可心里却是欢喜的。 席翠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在盯着自己瞧,喝了一口茶之后,缓缓道,“我觉得的既然我们已经谈到这里了,便顺势将我如今的情况全都告诉你好了。但是有一个条件你听了之后可以怀疑,可以调查,但是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那个这些日子一直在你身边为你出谋划策的人。” “你怎么知道……”南宫宇峰听到这句话直接坐起来,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茶水洒了一片。 席翠笑了笑,“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一直派人监视着暮月归,但是我猜监视我这件事不是那人的主意。因为他比你聪明,这件事做得太粗糙了,不像是他小心谨慎的风格。有段三在暮月归周围发生任何事我们都能知道,这一点他一定也知道,所以他不会这么做。” “你怎么……”这么聪明?南宫宇峰想起张夫子还有王尚书等人对席翠的评价,他们说她是难得一见的明白人,聪慧却有分寸,他当时还不以为然,现在总算是明白了,那帮老狐狸看人真的很准。 “好了,不说你了,还是说我吧。”席翠又喝了一口,犹豫了一刻,才再次开口,“我的身份并不是外面传得那样。所谓与张勋的关系,所谓如何得到锦衣阁,还有其他的一些传闻其实都是假的。我其实是天衣绸缎庄的大掌柜,除此之外我还管理着琳琅阁,万象铺子,以及京城几个铺面不小的药店,还有……” “等等等等……你是在开玩笑吗?”南宫宇峰打断她,“这怎么可能?管理这么大的产业就凭你一个人?若你真有这等本事,王家岂会让你离开?” “这其中的错综复杂的纠缠我一时半会也跟你讲不清楚,我现在能告诉你的只是这些我虽然管着,却不是属于我的。我只是遵照夫人的吩咐替芸婷照看,当然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是席云剑的,只是他……所以现在这一切全部都是芸婷的。而芸婷显然不能自己照看这些,只能由我代劳。这些王少岩都是知道的,如若不信你可以找他证实。” 席翠望着南宫宇峰这边,见他没有打断就继续说,“虽然这些都不是我的,但是我却有绝对的支配权,这是王少岩许诺过的,每年我只需要定期在芸婷的名下转去足够的盈利即可。至于剩下的那些钱我打算用来做什么也可以告诉你,一部分我还是要用在包装自己身上,因为只有我的身份上去了,才能更好的保护芸婷,将她一个人留在王家我虽别无选择却无法坐视不理。而想要真的护芸婷周全,也更好的保护自己我只靠抬高自己的身份显然不够,因为无论我如何努力都越不过劳家去,而我们最大最根本的威胁始终是劳家。所以我的钱只能洒到一些官员身上或者身边去,我这么做虽然有主动进攻的目的却始终都抱着未雨绸缪的打算,毕竟不到逼不得已我也不愿牵连太多。可是坐以待毙我却是做不到的,尤其是在他们劳家灭了我两个满门之后!” “你居然要对付劳家!”南宫宇峰不由咋舌,他虽然看不上劳家,可劳家的权势在那里摆着,就连当今皇帝对劳国舅的态度都是退让三分的,她一个小女人不过手里有些钱财就敢如此信誓旦旦!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若换了你是我,你恐怕做的比我更甚!”席翠的手握紧茶杯几乎将杯身捏碎,那样的决绝,那样的狠厉,就是身为男人的南宫宇峰也自叹不如。 但是她说的很对,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劳家对他的亲人做出那样的事,他根本不可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跟人谈论此事,怕是纵然拼个同归于尽也要报了这不共戴天之仇不可。可是纵观席翠面对此事的态度,其隐忍,让他自愧不如,更有那份处事不惊的胸襟让他这个男人都望而生畏。 难怪她敢堂而皇之的说要跟自己并肩齐驱,如今看来这绝对不是大言不惭,席翠有这样的想法是想当然的,因为她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此刻他忽然开始庆幸,今晚他一时冲动答应了她,否则他将错过一个怎样的女人啊? 席翠看他面色变化以为他是怕了,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愿意理解的,“当然你可以拒绝参与进来,毕竟这件事与你无甚关联。我也不会因此看轻你,你在我心里始终是个大丈夫!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一切,因为我日后所有想做的要做的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虽然可能会让你不喜,但至少我希望可以得到你的理解。” 在席翠的眼里南宫宇峰到底是从小生活太过安逸了,安逸的他面对现实世界有些天真起来。虽然在面对残酷现实的时候天真是可耻的愚蠢行为,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天真是不可或缺的,因为隐藏在天真后面的就是善良。善良的男人是值得去爱的,南宫宇峰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男人。 “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现在该你做决定了。”席翠站起来,等着南宫宇峰回答。 而南宫宇峰却在很久之后才起身,而且什么都没说,只是默然低头,缓缓的离开身边的桌椅……(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又见朝阳不复从前 席翠低着头只能看见南宫宇峰缓慢挪动的皂靴,它们一步步的迈过来,走到自己身边没有停留,越过自己走到了自己身后。 席翠叹息一声,终于他还是放弃了,可是她却没有埋怨,他只是做了一个任何人都会做出的选择而已。 可是她却只顾着沉浸在自己深深的失落里,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皂靴早已转了向站定在她身后。 忽然一双温暖的大手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南宫宇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今看来我已经不敢站在你的身边了,因为我没有资格。但是我愿意一直站在你的身后,不论你做什么,我只管做好一件事那就是保护好我的女人。” 席翠明明是笑着的,可是眼泪却不知道为何会流下来,这么多年了,她听到的话一直都是“席翠,我需要你怎么做。”“席翠你该怎么做才能如何如何……”她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会站在身后保护自己,这样一句简单的鼓励与安慰,却让她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堡垒顷刻间全数崩塌,她再次像个孩子一样肆无忌惮的哭起来,转身钻进南宫宇峰的怀里。 席翠哭着哭着竟昏睡过去了,南宫宇峰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而段三则对此事保持缄默,明明一直在暗处看着,却硬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南宫宇峰安排在外面监视暮月归的人全数消失了,欢欢念叨了两句,其他人认为理所当然。 对于南宫宇峰接下来的沉默,暮月归这边没有确切的消息,倒是寒烟那边传了几次话过来,说是南宫宇峰最近几乎变成了如意阁的常客,可也奇怪,他每次都是一个人也不叫姑娘作陪,只是一个人喝酒发呆。 此外除了南宫宇峰,如意阁还有一个客人一样举止怪异,此人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齐豫。齐豫虽然也不曾叫姑娘作陪,但是却与南宫宇峰不同,他很少喝酒,他灌自己的是茶。 段三问席翠要不要他去找他们谈谈,席翠摇摇头,最近这些事情对他们两个而言却是不是说接受便能接受的,这个时候由着他们自己想明白最好。 就知道南宫宇峰定然需要反常几日,那晚他虽然答应了席翠,可当时的约定里面有多少头脑发热的冲动就不得而知了,只要他一个人冷静下来首先便要被自己的荒唐吓到。此时的他究竟是后悔还是抱怨已经无从分辨了,毕竟一面是他坚守多年的信念一面是他对自己的承诺。 但是不论他最后真正的决定如何,他们之间至少还有那么一个美好的夜晚可以回忆,她席翠知足了…… 在席翠这边一直以为南宫宇峰是被自己那晚告诉他的事情吓到了,可是她却不知道真正让南宫宇峰震惊的另有其事。 话分两边,此时有一个女人不得不被提及,这个女人便是朝阳公主。 自从她与劳克勤的婚约定下来之后,她就一直陪在太后身边,一是为先皇和自己母妃守孝,二是为王太后尽孝,这两个借口让她得以将婚期一拖再拖。直到前两日永安公主面见太后,朝阳公主忽然想通了。只是她提出要先举行订婚礼,届时她的同胞兄长三皇子周祺钰必须出席。吉日就定在下月初三。 而此时本该深居简出安心待嫁的朝阳公主忽然出了宫,更让人唏嘘不已的是这位朝阳公主的车驾哪里都没去直接就到了暮月归。 公主驾到众人跪迎。 席翠领头跪在正门之内影壁之前,她还在孝期内不能出门,公主又是马上要喜事进门的吉人,一旦坏了规矩少不得有人捕风捉影的说她冲撞了贵人。 可是她一直跪着却始终听不到公主那边的动静,想着之前与朝阳公主也算有些交情,她便试探的抬头瞄了瞄。 谁知对上的却是一双凛冽的厉眸。 此时的朝阳与上次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这样的朝阳,让她不由想起王少菊生辰那日出现在王家的太后娘娘。给人的感觉除了威严还是威严,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只见她身披银狐裘大氅,一袭明黄色长公主朝服,金色凤尾束腰,镶着银线的广袖迎风摆动,鲜红色的蔻丹映衬的玉指更加葱白如玉,皓腕之处半寸宽的红宝石镶金手镯在阳光下分外显眼。 发式是精心梳理的碧云髻,金凤展翅的红宝石头面在阳光下灼灼生辉,更有彩凤步摇点缀眉梢发间,当真是无可比拟的皇家做派,富贵无敌! 而最触动席翠心底神经的还是照样投向自己的眼神,这种眼神席翠并不陌生,其中饱含着凛冽的愤怒,像是架在拉满的长弓上的利箭,随时都有可能迸发。可是这样的眼神为何会从朝阳的眼中看到,目标还是自己? “当真是飞上枝头了,连基本的规矩都没有了吗?”朝阳并没有下轿,高站在车驾之上,一手扶着身边的宫女,一边斜睨着眼睛望向席翠,“什么时候咱们大夏国有了这样的规矩?迎接公主的车驾居然足不出户了?” 席翠赶紧以头贴地,请罪道,“公主恕罪,民女如今重孝在身,浊气过重实在不敢近了公主的千金之躯,绝对不是有意在礼数上怠慢公主大驾。” “你还是这么的伶牙俐齿!”朝阳踩着随行太监的后背下了车驾,拾阶而上,金缕绣鞋在席翠身前停留,明黄色裙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扫过席翠铺在地上的长发。“嗯,果然是重孝在身呢,连衣服都是这么的素气。可我怎么听说你如今是皇上御笔赐婚的人了,这样的恩赐对于你这样身份的人该是天大的喜事才对吧?可我怎么看不出你对此身怀感恩呢?莫不是在无声的抗议吧?” 席翠鼻尖几乎碰触地面,她甚至可以闻到自己呼吸吹起的灰尘的味道,听得见打鼓一般急促的心跳声。虽然不知道朝阳为何要这么做,可她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分明就是想置自己于死地嘛。 席翠赶紧磕头,额头敲得地板砖都活动起来,缝隙里灰尘不断翻出落下,可她却根本顾不得它们沾到自己脸上手上,只顾着解释,“皇恩浩荡,民女自是感激不尽。民女虽然见识粗鄙却也知道该张灯结彩宴请相邻望皇宫跪拜以答谢皇恩,可是父母亲人孝期未过,民女实在是不能啊。绝对不是对皇上赐婚心有不满,还望公主在圣上面前解释一二,断不可叫皇上以为民女大不敬。民女将感激不尽……” “说来说去,你都只会用这么一个借口,还要本宫为你求情,但是你可有想过你的这番作为欲置本宫于何种境地?”朝阳俯视着席翠,随意把玩手里的镯子,“你守孝日着素衣,足不出户,就连皇上赐婚都可以抛开不理。可本宫也是有孝在身啊,不巧本宫也是蒙皇上赐婚之人,可是你看看本宫……”她撑开双手,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席翠感到一阵凉风吹过脑后,身上却早已汗流浃背。 朝阳公主停下来,蹲下身子,伸出两只手指抬起席翠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四目交接,席翠分明看到她眼中雾气弥漫,可是只是眨眼之间,那层雾气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绝望的黑眸。朝阳公主红唇微起,“席翠,你是在衬托我吗?你这样下贱的身份凭什么?你究竟哪里比我强?明明你我境遇如此相似,我甚至比你高贵出十万八千里,可是你却能做到我做不到的!而我居然沦落到要嫉妒你的份上!你知不知道,我只要想到你都会为自己感到羞耻,羞耻的不是我嫉妒,而是我居然嫉妒你这样的人!” 席翠不敢应答,她这话一语双关。席翠拿不准她指的是什么。是她们同样父母双亡,手足分离,而席翠却可以名正言顺的守孝,可她不能;还是她们都中意南宫宇峰可南宫宇峰却成了席翠的未婚夫婿?但是不论是其中哪一样,她都不能回应。一来她不相信曾经意气风发的朝阳会忽然改变,二来朝阳经历的悲惨已经够了,她不能雪上加霜! 席翠的沉默让朝阳的脸更加狰狞起来,她忽然反手掐住席翠的下巴,手上的力气也加重了不少,“你这是什么眼神?同情我吗?你也配?” 像是想起了什么,朝阳忽然用力一甩将席翠摔得趴在地上,而她自己则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来,接过白净的帕子擦了擦手,随手将帕子丢在席翠身上,“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自己舒服一些。你先起身吧,如今你的身份到底是不一样了,回头让南宫宇峰知道了又该闹腾了……” 席翠慢慢起身,她身后的众人也跟着站起来。 段三的脸都已经黑成铁锅了,席翠不由心惊,还好这人刚才没一时冲动跑出来,否则事情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而段三的眼睛则一直死死盯着朝阳,恨不得在她脸上钻出几个洞来。刚才若不是欢欢喜喜拉着他早就发作了。 “你这院子我看着晦气,就不进去了。”说着就往回走,经过席翠身边的时候停下来,对身后的宫女招招手,宫女双手递上一个烫金的帖子。朝阳两只手指将帖子轻轻夹起,随手一甩砸到席翠脸上,“这是我订婚礼的帖子,你给我盛装出席!” 订婚礼?那岂不知就在下月初三?这怎么可以? 席翠刚要开口拒绝却感觉到有人拉自己的袖子,回头一看竟是小遗。 看见小遗,席翠像是看到了希望,朝阳公主此番作为实在是太让人费解了。 可小遗却在这个时候卖了关子,一脸贼笑的对席翠说道,“此人与你是一个很重要的考验,到时候你自然明白。” 听到他这么说席翠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抽上去,这熊孩子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南宫宇峰的事他置身事外不说,如今这件事他居然也来个作壁上观,既然如此要他何用?干脆叫慧能那老和尚带走算了! 送朝阳公主到了门口,站在门槛跟前,席翠犹豫了。迈过这个门槛她便是自己除了孝,留在里面朝阳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子被人一拉,上半身倾斜着倒向门外,脚尖却没来得及抬起来,勾在了门槛上,眼看着她就要直挺挺的栽倒出去了。 席翠本能的伸出手去,却发现已然不能。因为站在她身边的宫女不知道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她的胳膊根本抬不起来。 而段三却与她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因为自从起身他就因为不合时宜的眼神被欢欢喜喜用特殊的方式贴身看管着,而他的心思也没在席翠这边。 地面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了,席翠知道只要她开口喊一声,段三定会有所动作,以他的身手或许还是游戏王将自己救下的。可是她不能喊,因为她知道欢欢喜喜压着段三的脾气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若她在这个时候将段三唤来他出手少不了伤及身边的这个宫女,那今日之事便不能小事化了了。况且这样摔下去,若真的伤了脸却也未必尽是坏事,她刚好以此为借口不去参见那场订婚礼。 想到这里,席翠干脆闭上眼睛由着身子坠落。 可是期待的疼痛并没有因此发生,感觉到腰间似乎多了什么东西横着。席翠睁开眼睛,对上的却是朝阳似笑非笑的脸,“我不得不说你这个苦肉计确实不错,这样摔下去,你这张小脸怕是没个三五个月好不了了,若真叫你得手了,南宫宇峰还能饶了我?搞不好我的订婚礼都要被他折腾没了,而你也可以理所当然的不用出门了,是不是?一箭双雕啊!席翠我真是小看你了,对自己出手都能这么狠!可你也别当我是个傻瓜!你听着,帖子我可是亲自给你送来了,你若铁了心的不去自然有办法。但是,席芸婷却是也要去的!” 朝阳说到这里竟然开始欢快的笑起来,可她的笑容却在目光定在席翠身边的宫女脸上的时候骤然停止。那宫女虽然低着头可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双腿开始哆哆嗦嗦的往后退了几步。 朝阳冷哼一声,甩袖跨门而出,宫女赶紧紧随其后。 席翠低头看着脚下的门槛,朝阳很清楚她的软肋在哪里。若芸婷会去,她就必须去,芸婷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那种场合,她需要她。 朝阳站在车驾前,回头看着席翠抬脚迈出门槛,广袖下她的双手交握,忽然左手用力抠住右手小拇指上的蔻丹,只听见轻微的一声微响,小拇指的指甲被她生生的掰断了…… 她果然最放不下的还是芸婷,为了芸婷明知是刀山火海也要去闯! 朝阳感觉不到疼痛,她的视线一直追着席翠的两只脚。席翠,单是这一点你就比我要强,这样的你叫我如何能够不甘心?不过,如今看来我们两个人注定是殊途同归,只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你可千万别顾忌太多徘徊不前啊,要不然我在归处等你到何时? 席翠款款顺阶而下,在朝阳面前站定,恭敬的福身,“恭送公主……” 朝阳刚要开口忽然一道身影闯进视线里面,让她几乎猝不及防。但是她还是迅速的变换了对席翠说话的语气,笑容也多了几分平易近人,弯腰虚扶了席翠一把,“你这是何必?我又没有说什么……哎呀……”惊叫之后朝阳公主先是一副惊吓过度的表情,紧接着迅速藏起自己的右手,却达到了相当不错的欲盖弥彰之效果。身边几个随从赶紧一脸关切的凑上来,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右手小拇指的断甲,殷红的血迹在白玉般的手心格外触目惊心。 一个太监满脸怒气的指着席翠,用公鸭嗓子吼道,“好你个席翠!亏得咱们公主刚才还出手救了你,如今你却恩将仇报!看咱家回宫面见圣上定然要将今日之事如实禀报,公主金枝玉叶岂是你一个贱婢伤得的!” “混账!本宫还没说话呢,哪里轮的上你个奴才狗仗人势!”朝阳却将那太监怒喝住,转而对席翠笑道,“今日之事定然是你误会我了,可是再怎么样你也要好好收收自己的性子,今日好在伤的是我,我自然会帮着你圆过去。可是日后你真的入了南宫家少不得与皇亲国戚打交道,若依旧这般不小心万一牵连整个南宫家可如何是好?” 席翠根本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整个人懵在一边。 可是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因为南宫宇峰已经站在了她身边,一把将她拉在身后,对着朝阳拱手,“既如此南宫宇峰在此谢过公主了!” 哦……原来如此。感情是借着自己的手在南宫宇峰面前扮演贤惠大度呢。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朝阳了。席翠心道,也是,身在皇家那样的环境里,她又怎么可能是个简单角色呢?不过这随机应变的能力还真的是让席翠自叹不如啊…… 可南宫宇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相信朝阳所说的了吗?在他的眼里她席翠就是那般心思短浅,不顾大局的无知妇人吗?他居然还谢谢她?(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醉酒相护 想到南宫宇峰居然怀疑自己,席翠气不打一处来,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可身子却扭捏着挣脱南宫宇峰的束缚。可南宫宇峰却不让她如愿,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他的钳制,在公主面前她又不能太肆无忌惮,挣扎了几番无果之后,席翠只能作罢。 感觉到她放弃反抗了,南宫宇峰眉宇间笑意满满。而他的这一点隐藏很深的欢喜却还是深深的刺痛了朝阳。 原本朝阳想要继续说什么的,可是忽然双唇颤抖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是一直跟着她的老太监及时开口解了尴尬,只听那太监说道,“咱们公主大度,这件事便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不追究了,只是还请席翠姑娘好好想想公主方才那番教导,万不可大意,白白浪费了咱们公主的一片苦心。”说着扶起朝阳的胳膊,“公主咱们该回去了,出来的时候太后娘娘特意吩咐了,要咱们早点回去,说是喜服今儿司衣司那边就该送来了,且等着您回去上眼挑呢。” “既如此,咱们便回吧,叫母后等不好。”朝阳顺势上了车驾,回头对南宫宇峰道,“大将军,席翠本宫这就告辞了,二位的帖子我都已经送到府上了,届时本宫恭候大驾。” 南宫宇峰再度拱手,却没有应声。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之后,朝阳的视线忽然再度清冷起来,她望向匍匐在脚边的宫女,狠狠道,“自作聪明!不要以为你是劳克勤送给我的人我便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告诉你,别说现在我还没有进劳家大门,就是他日真的嫁给了劳克勤,我依旧还是你的主子,想要你的命不过一句话的事!今日你私自对席翠下手可有想过后果?那席翠正愁找不到借口不出来呢,你倒好上赶着给人送上去一个不错的借口!幸亏我及时发现,否则岂不是叫你毁了我的全盘计划?还有,南宫宇峰,国舅爷都说不能在这个时候与他发生正面冲突,你倒好众目睽睽之下对他的女人动手,你是怕我进劳家大门不会节外生枝吗?” “奴婢知罪,公主慈悲,奴婢再也不敢了,公主饶命……”宫女几个头磕下来,额头已经渗出血迹了。 可朝阳却看也不看,对身边的人摆摆手,“给劳大爷送回去,就说本宫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了……” 话音一落,那宫女自知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把匕首,指着自己的脖子,决绝道,“回去只会让我死的更加痛苦而已,倒不如现在了解来的干脆!奴婢多谢公主成全!”说完匕首深深的划过了雪白的脖颈,顿时鲜血喷涌而出,飞溅一片,朝阳的的脸上都沾染了许多。 粘稠带着腥臭的温热血滴砸在自己白瓷一般的脸颊上,朝阳全身一哆嗦,赶紧闭上了眼睛。她这一刻几乎控制不住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挣脱而出一般,让她不敢用力呼吸,生怕一个不注意它真的跳出来。 那宫女的脸上竟然带着笑,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自己。这是她手里消失的第一个生命,然而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而另一边,席翠忽然抬脚用力踩在了南宫宇峰的脚面上,猛地吃疼,让南宫宇峰只能放手。 得了自由之后席翠后退几步,望向南宫宇峰的眼睛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怨愤,“现在高贵贤淑的公主已经走了,我不会再给你们南宫家惹麻烦了,你为何还拉着我不放?” 南宫宇峰终于将笑容在脸上铺展开来,却也不解释,反而戏谑道,“就知道公主说的话你根本记不住,我当然要好好看着你。你看,公主的车驾还没走远呢,你的小情绪倒上来了。” “你!”席翠看他的表情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但是想到朝阳当初与他的纠葛,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一般,不能畅快的呼吸了…… 南宫宇峰一瘸一拐的走到席翠身边,手搭在她肩上,“我看着你好叫你不用被别人欺负了去,却不想你好赖不识居然出手这么重!”他指指自己的脚,上面赫然印着席翠的脚印子。“唉,亏得我南宫宇峰自诩娶妻求贤,没想到最后要带一只河东狮进门。” 这不像是南宫宇峰跟自己说话的方式啊,席翠忍不住抬头看着他,果然这家伙两只眼睛都充了血,脸颊也隐隐泛着红晕,连呼吸喷出来的都是浓重的酒气。混蛋,根本就是借着酒疯在这撒泼呢! 难怪刚才一直那么用力的抓着自己,根本是怕他酒劲上来站不稳吧。公主在的时候还愿意装一装斯文,现在倒好,直接原形毕露了,还学会说荤话了!看来这些日子在如意阁不只是一个人喝酒嘛! 南宫宇峰看样子是真的醉了,说完干脆整个身子靠在席翠身上,嘴上依旧嘟囔着什么,断断续续的,席翠只听到模糊的一些片段,“我没醉,我看得出来她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我不在乎,只要你没在我面前演戏就好……他们都藏得很深,只有你肯坦然相告,我真庆幸……谢谢你,什么都说了……你比他,比他……” 席翠只当他胡言乱语叫了段三过来,让段三将他扛进了院子。 南宫宇峰这一觉就睡了两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完全陌生的床上,身上的衣服还被脱了个精光。他一咕噜爬起来,用力锤着自己的脑袋,可疼痛并不能让他清醒的回忆发生了什么。 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南宫宇峰忽然觉得头顶响了一声巨雷,震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房门吱扭一声打开,有人进来,脚步很轻,像是个女人。 南宫宇峰赶紧躺平闭上眼睛继续装死。 她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一步步的走到床边……幕帘被掀起来了,她要干什么?南宫宇峰藏在被中的手陡然握紧,他准备随时阻止这个女人的靠近。 可是这女人却没有继续下一步动作了,紧接着南宫宇峰只觉得眼前一黑,整张脸都被东西压住,然后就听到席那熟悉的声音,“醒了就赶紧穿上衣服起来!都两天了,还以为你准备就这么睡死过去呢!” 南宫宇峰一把拨开盖在脸上的衣服,就看见席翠转身离开的背影。 而走到门口的席翠一边轻拍自己发热的脸颊一边感激的望向小遗,好在这小子及时告诉自己他醒了,不然她定然要出丑了。今日难得段三不在,欢欢喜喜又被打发去了王家,她不知为何头脑发热想偷看看大夏第一美男子的睡颜,结果只是看了一眼竟然鬼使神差的想伸手摸人家的鼻子,好在有小遗在,不然她日后都不要见人了! 既然是在席翠这里,南宫宇峰便放下心来,三两下穿上衣服,就这盆架上的铜盆里的清水洗了把脸这才走了出来。 想着他睡了两天不吃不喝的一定饿了,席翠转身就去了厨房,可等她端着吃食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南宫宇峰穿着整齐却没有束发站在台阶上。见到席翠不说感激了,脸上连一点喜色都没有,劈头就问,“我睡得是谁的房间?” 席翠不疑有他,端着托盘拾阶而上,随口答道,“三哥的,怎么了?” 南宫宇峰:“……” 将吃食摆放好,席翠回头看着站在门口当着光线的南宫宇峰,“你不饿吗?先吃点东西吧。” 见到吃的,南宫宇峰这才感觉到饥饿。可多年的教养让他没办法直接坐下来便吃。他还没有束发,容仪有整方可进食。 见他迟迟不肯应声,席翠忍不住皱眉,“你都已经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了,难道不饿吗?” 南宫宇峰早已饥肠咕噜了,可他还是转过身去。 这下席翠就奇怪了,她绕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真的不饿吗?” “段三在哪里?我要先束发整冠。”南宫宇峰避开她审视的目光,坐下来。 “……”席翠长大了嘴巴半天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阵子,她忽然忍不住欢快的笑起来,“我真是……佩服,佩服……只是束发而已我帮你不行吗?为何非要找三哥?”说着席翠转身去了里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桃木梳。 找段三是南宫宇峰的本能,之前在礼王府的时候伺候他的一直都是小厮,如今在这里他能想到的自然是段三。可是见席翠没给自己机会说话便拿着梳子过来,心里非但没有想要拒绝反而还是期待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要知道以前他可是很反感女人碰触自己的头发的。 席翠的手指轻轻穿过他的长发,丝滑的触感让她倍感惊叹。明明是个男人,头发竟然如此顺滑,已经在枕上厮磨了两天了居然还可以一梳到底,就是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妒忌!这么好的长发偏偏长在一个男人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这么好的头发席翠就是想要故意使坏也于心不忍了,原本打算让南宫宇峰受些罪的,可是直到最后,南宫宇峰都一脸享受的表情。 饥肠咕噜时候最是考验一个人的修养,而看着南宫宇峰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斯斯文文的用餐的样子,席翠这才真正见识到一个贵族的修养。换做旁人,哪怕是个女人,在这个时候恐怕都是狼吞虎咽呢吧?再看看人家,完全看不出一丝的急躁,完全是在细嚼慢咽,优雅的动作,再配上这么一张让人惊艳的脸,真真是完美如神祗,简直天理难容!可是一想到这个男人日后会是自己的丈夫,席翠有忍不住一阵窃喜。 再自称理智精于算计的女人最终都难免陷入感情的深潭里无法自拔,席翠自然也不能例外。虽然她此刻还在坚持说自己不会依靠任何男人,可一旦两个人真的走在一起谁靠谁,谁帮谁又岂能分得清楚呢? 欢欢喜喜回来的时候南宫宇峰刚好吃完。 收拾妥当之后,席翠开口就问王家的消息,完全不在意南宫宇峰在场。欢欢喜喜对视一眼之后,也直言不讳。玲珑自从上次回去之后几乎完全变了个人,收敛了全部锋芒,规规矩矩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几乎不怎么出来。 老太太自从得到席翠的消息之后似乎对玲珑宽容了许多,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承认玲珑的身份,只不过不是贵妾而是一般的姨娘。玲珑却对此事并不是十分热衷了,她甚至有了脱离王家的意思。老太太的意思是这几日便把事情办了,直接抬了玲珑,刘晨与王家的关系刚刚缓和不能任由她瞎折腾了。可是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中馈迟早要交出去,照理是该给玲珑的,可是虽玲珑她始终不放心,所以这次还叫欢欢喜喜带上了两幅对牌,几本账和一串钥匙。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放心玲珑只能给芸婷,而给了芸婷也就意味着交给了席翠。 抬玲珑做姨娘这件事席翠自然是支持的,她就是担心玲珑这边夜长梦多才叫欢欢喜喜去王家的。可是打理王家内务却是她没想到的,老太太那样强势的女人竟然会在自己面前如此示弱,这里面分明有蹊跷。 陷入沉思的席翠似乎忘记了今日这里有一个比较特殊的人物存在,这个人便是南宫宇峰。起初他只是安静的听着,想起曾经因为玲珑跟席翠之间的不愉快,此刻的他更多的是觉得不值,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玲珑长什么样子。 可是当他听欢欢喜喜说王家老太太将对牌都给了席翠,心里顿时不高兴了。照道理席翠跟王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凭什么还要帮他们打理内务?更重要的是席翠如今是他南宫宇峰未过门的妻子,他的妻子管着王家的家业,这算怎么回事吗? 于是南宫宇峰坐不住了,他轻咳一声打断欢欢喜喜,问道,“这王老太太既然不放心少岩的妾室,自然还有王尚书的妾室在,如何能叫席翠揽上此事?” 欢欢喜喜只能面面相觑,然后沉默。对此她们也是不理解的,可是这些事情轮不到她们做主。 席翠先叫欢欢喜喜下去,这件事她确实不能接下,他日嫁入南宫家此事若是被发现,少不了又是牵扯不断的麻烦。 可是顾念芸婷在王家的身份,却不能直接推脱。毕竟芸婷的命运牢牢系在王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这些倒是其次,最让席翠想不通的是老太太这么做的目的。就算是真的无力操持中馈急于脱手却也不可能不联想席翠如今的身份,老太太不像是那种瞻前不顾后的人,除非她是有意而为之。 “王家的事自然该叫王家人操心才对,这老太太怎么这般糊涂,竟叫你一个外人收拾他王家的烂摊子。”南宫宇峰见席翠一直不说话,不知道她作何打算,可他本人私心里还是想要席翠拒绝的。 “王家的事,王家人……”席翠的眼前忽然一亮,立刻喜笑颜开,对着南宫宇峰道,“你说得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老太太那样小心谨慎的人怎会放心将中馈交到我手里,她定然是别有目的的!看来我还要问欢欢喜喜几句话!” 虽然被她搞得莫名其妙,可南宫宇峰却是清楚知道一件事,那便是席翠不会接手此事了,至于她转手给谁那便与他南宫宇峰无关了。所以她叫欢欢喜喜进来,他并不在意,安心的坐在一边饮茶。 席翠一见欢欢喜喜进来,开口便问,“你们见到老太太时她可有询问过孩子之外的其他人?” 欢欢喜喜想了想,最后是喜喜答道,“你这么问我倒是想起来了,老太太问过小少爷之后便问了瑞娘的情况。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老太太最后可是连你的情况都没有提及呢。” 席翠听完,煞有介事的笑了,这下她算是明白了。老太太不亏是老太太,原来她席翠做的所有事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还以为瑞娘一事偷梁换柱,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呢,没想到官府都被骗过去了,却还是没能瞒得过老太太。难怪她在离府的时候宁愿屈尊下跪也要席翠带走那个孩子,难怪她断定席翠一定会善待那个孩子,因为她一直知道瑞娘的身份。 从头到尾老太太都在将计就计的陪着席翠演戏,为的还是王家! 看席翠的样子,喜喜也豁然明白了,可欢欢却仍旧一脸的不解。她不知道席翠火急火燎的将她们姐妹喊进来为何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就完事了。或许她席翠是弄明白自己的事了可欢欢却更加着急了。 要是搁在平时她早就追着席翠问清楚了,可是今日南宫宇峰在,她不能对席翠太过随意了,谁知道南宫宇峰的炮仗脾气什么时候就会被点着了呢? 话已经说完,喜喜拉着欢欢便退出去了。 南宫宇峰看着方才两个丫头的表现,对席翠道,“这二人虽然身材容貌相差无几,可性格却大相径庭,依我看喜喜更适合跟着你。” 席翠听完他的话想都没想,便道,“她们两个我一个都带不走……”(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何为贤妻 “什么叫一个都带不走?她们不都是你的人吗?”南宫宇峰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否则也不会问都不问便叫席翠带着她们住进了暮月归。可听席翠的口气分明不是他想的那样! 席翠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一脸探究的看着他,“你堂堂一个大将军,竟将精力都放在这些内宅小事上合适吗?更何况现在最该担心不是日后谁跟着我的问题,而是下月初三朝阳公主的订婚礼!她给我下了帖子……”席翠从怀中取出一个烫金的帖子,递给南宫宇峰,“就是你醉酒那日送来的,我这两日也一直在发愁此事。这朝阳公主给的帖子上只写了席翠二字,没有冠加任何称谓,看似她这是高抬了我这个人,可京城的贵圈里谁不知道我与你的关系?到时候我该如何自处?何况你与劳家还有王家如今关系都很尴尬,我若撇开与你的关系出席,少不了被人说成不自量力,无知清高,传出去恐怕就变成了你我根本不愿意接受皇上的安排,虽没有抗旨不尊,对皇上阳奉阴违于你也没有好处。我若直接以你未婚妻的名义出现,被人说成小人得志,贪慕虚荣,倒也罢了,最怕他们说我仗着礼王府的权势在公主府招摇,不把公主与劳家放在眼里,反倒授人以柄,让礼王府跟着受牵连。最麻烦的是我还不能不去,因为芸婷也会去,我不能丢下芸婷不管……” 她这几句话在南宫宇峰听来很是熨帖,似乎头一次听席翠如此坦言关心自己,看来他终于找到跟席翠好好相处的正确方式了。可是她担心南宫家的名声,担心芸婷受委屈,却独独不担心自己,这一点让南宫宇峰不由蹙眉,“所以你自己呢?你可有为你自己想过?” “我?”席翠摇摇头,“一个凡事都首先想到自己的人是很难成事的,因为人心都是相互的,你将人放在心中何处他人自会在心中为你留下一席之地,这是我娘教给我的道理,我从不敢忘。待旁人尚且可以如此,我为何不能待你与芸婷更甚呢?同样我将你们放在心头,自然是希望你们也能将我放在同等重要的位子,虽然这很困难,但我仍然愿意去怀着那样的希望。”因为在这个世上,我只剩下你们这么几个人了…… 这回换南宫宇峰沉默了,席翠却笑着将话题扯开,从他手中将帖子拿回来,“想来想去最好的法子只有一个,那便是那****与礼王妃一同过去。” “啊?这就是你想的最好的法子?你可知道母妃她……”根本不认同你。 “我当然知道礼王妃不待见我,但是她这一关我总归是要过的。而且我相信礼王妃是个识大体的不凡女人,分得清亲疏远近。你只需同她讲明我今日所说的话,到时候她的车驾自然回绕到暮月归来接我同去。”席翠说得很有把握仿佛很了解礼王妃似的。 可南宫宇峰却没那么乐观,这几日母妃还反复念叨着要给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平妻呢,若不是为了躲避她的唠叨,他何至于去一个人去如意阁喝酒?还不是因为只有那里母妃的人才不愿踏足。 见他仍旧满脸纠结,席翠安抚道,“我虽没有做过母亲,却深知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用心,你放心去说,在此事上她定不会让你为难。” “那我便这么说了?”南宫宇峰将信将疑。 席翠点点头,看看外面的天,不自觉皱起了眉头,“都这个时候了,三哥跟瑞娘怎么还没有回来?” 一听席翠又开始担心别人,南宫宇峰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却帮不上忙。 说起时间席翠再次想到南宫宇峰,“话说回来,你也该回一趟王府了吧?本来前天我就没打算留你,若不是你们王府的管家言辞恳切我当时就叫段三将你扛回王府了。如今已然过去两日了,你是不是该回去见见父母啊?” “这么说他们知道我在你这里?”跟席翠的着急完全相反,身为正主的南宫宇峰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一般管家知道的事他们府里该知道的大概就全都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这样总归是不好,外面已经将我传成狐狸精了,你这般不敬长辈任意妄为少不了又要被说成是我怂恿的,那我冤不冤啊?你若真的为我好便要更加的孝顺王爷王妃,他们怜爱你才能善待我!”席翠垂首轻叹,“在这世上肯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只有自己的父母,他们纵有千般不是可对待子女的心意却是纯粹得彻底的。趁着他们好好的陪在身边,多顺从他们一些,让他们多几分欢颜少几分担忧,莫像我这般,子欲养而亲不待,只能对月伤悲。” 见席翠不惜用自己的伤疤来劝诫自己,南宫宇峰呼声感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此刻的席翠在他的眼里较之任何女人都要高贵贤淑,像傲然立于山间断崖边的一树腊梅,遗世而孤立。 然而随着段三的突然出现,气氛陡然发生了巨变。 先惊扰南宫宇峰思绪的是段三的低沉嗓音,“咱们的大将军醒了?只是不知道让大将军沉醉不醒的究竟是如意阁的美酒呢?还是美人斟酒呢?” 听到如意阁三个字,南宫宇峰浑身又是一紧,今日已经接连两次这种感觉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 明明他已经面露窘态,可段三却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反而穷追不舍,继续道,“你也不用如此紧张,你在如意阁干了什么咱们席翠这边一清二楚,而且就算你做了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在听到席翠有难之后你还是及时赶来救场了不是吗?”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段三不过几句玩笑话,可在南宫宇峰这里却泛起了阵阵涟漪。他的话让他想起那日事情发生的经过,他当时已经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了,可脑子里还是潜存着一些清醒的。当时分明是有人专门跑来告诉他,朝阳公主的车驾到了暮月归,席翠恐有难,请他速去搭救。 可当他过来这边的时候暮月归众人都在,究竟是什么人通知他的?还有如意阁那样的地方,良家女子根本近不得边,席翠如何能清楚他在里面做什么。而段三跟踪自己更加不可能,他每次都是在确定左右没有可疑之人之后才去的,段三的功夫路数他很清楚,他不可能在。 “好了,别胡乱猜疑了,寒烟跟我相熟,是她告诉我你的事的。”席翠坦言道,有些不满的看看段三,原本寒烟这件事她暂时还不想让南宫宇峰知道呢。拜段三所赐,只能如实相告了,否则日后南宫宇峰查到,又是一层猜忌。 “你怎么会认识那样的人?”寒烟的芳名可是京城纨绔圈里经常被提到的,他虽然对此人不感兴趣,却也从身边人的谈话中略知一二。这个女人才色兼备,却异常清高,每每迎客都要待价而沽,价高者得,可就算如此她还是让众多名流雅士趋之若鹜。这样的人席翠如何识的? 席翠很想实话实说,可是却不能。寒烟的清贵难得正是源自于她的神秘感,一旦她的身份被识破,那她辛苦得来的一切就尽数毁灭了。不是席翠不信任南宫宇峰,而是跟南宫宇峰这样的男人有些道理是讲不通的。就好比对于寒烟,席翠会想要尊重和保护,而她在南宫宇峰的眼里与其他出卖皮相的轻贱女子并无不同,她的生死他不会在意。正因为不在意,他便可以随意将事实公注于众,而不去关心这样做会给寒烟造成怎样的伤害,他甚至还会觉得自己这是君子坦荡荡。 于是席翠想了想,答道,“我们之间倒谈不上真正的相熟,只是在我家人出殡那****亲自来上了一炷香,想借此跟我谈生意。说是想让我帮忙给她搭线认识张勋等人,而她则帮我打探一些经常出入如意阁的官员的消息。我看可行,便应允了她而已。” “同这样的人有什么生意好谈的?连自己都能随意出卖的女人会可靠吗?”南宫宇峰甚是不屑。 “这你就不太懂了。在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买卖只有一种那便是各取所需。而我们之间正好是这种情况,所以至少现在她还是可靠的。靠着她送来的消息我了解了许多事情,这些日后我自会一一向你讲述。”不能让他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了,否则席翠真怕兜不住了。 好在南宫宇峰并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他想到了那个通知自己过来帮席翠的人,穿着打扮分明就是如意阁的下人,莫非那人也是寒烟的手笔?可是她一个妓子如何能知道公主的行踪呢? 父王说得很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普通的存在。这个叫寒烟的女人就绝对不简单,可是至今他认识的所有人中又有谁简简单单呢? 蝼蚁想要活下去都必须有撼动大树的气力,更何况是充满慧灵的人呢?正是因为人有着得天独厚的智慧,所以人与人之间较之其他动物更加复杂。不同的人在同一时候欲求都会有所不同,甚至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候,所欲所求都会发生改变。正是这些不断发生,永远无法真正得到满足的欲望,让人与人之间不断发生倾轧争斗,深陷其中的人都必须随之改变,要么强大起来成为胜利者,要么随波坠落成为追随者,要么软弱不堪一击成为失败者,听凭摆布。 而他之前居然那样天真,强要席翠同自己一样天真,甚至因为席翠的一些小手段便哀伤不已……真真是可怜可恨! 瑞娘一直跟在段三身后,只是段三的几句开场白吸引了大家所有的目光,而站在段三身边的她就自然被忽略掉了。 不过席翠还是第一个发现了她,她想要将王家的事告诉她,可是事关瑞娘的身份,要不要让南宫宇峰知道需事先与瑞娘商量过才可以决定,这件事她不能直接在南宫宇峰面前坦白。 瑞娘看她的样子知道她有话对自己说,做了个手势就告辞了,出去半日她该先去看看孩子了。 段三随后也找了个机会出去了,但是很快又转了回来,这个房间本就是他段三的啊。 与南宫宇峰相视一笑,席翠这才同他一起出来。 是时候离开了,大醉一场之后的人往往能想通很多事情,此时的南宫宇峰就是。他缓步走到大门口,扶阶而下,回头席翠站立在身后的高处,浅笑相送。 礼王府,南宫宇峰的身影才一出现,正在浇花的丫鬟傻了一般呆愣在原地,木瓢嘣的一声砸在地上,水花四溅。 南宫宇峰刚要说什么,就见那丫头一溜烟跑进了正房,一边跑一边叫道,“王妃王妃,世子爷回来了……回来了……” 紧接着就见礼王妃匆忙跑出来,在王妃看来宇峰之所以离家出走根本就是在与她赌气,想借此打消她为他娶平妻的念头。后来听说他竟躲到了如意阁那样的地方,她心里是又急又气。所以最初她就跟他僵持着,他不回来,她也不去找寻。两三日之后,他依旧不见回家,她开始着急却还是没能拉下脸面出去找他,又过了三****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管家却禀报说他去了暮月归。没有人能了解她当时的愤怒,亦或是失落,总之她当时的心痛几乎让她窒息,就像是心被人生生的拽走一样。他究竟还是去了那个女人那里,不管她如何珍视他,如何捧他如至宝,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别的女人。母亲与儿子之间的情感本身就不是相互的,做母亲的明明知道极有可能会是自己单方面的付出,可即使毫无回报,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给予。失去的时候强装镇定,人前依旧满面春风,雍容华贵,人后暗自垂泪…… 罢了罢了,她告诉自己,从此就为自己一个人而活好了,自此真的可以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了。不去想他,再不为他操心了,不去管他饭食是否合口,不去管他衣着是否得体,更不用管他何时回来…… 可是不论她如何反复催眠,却始终没办法真的将他放下,那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生命,是她一口一口喂养长大,一步一步搀扶着走过来的孩子啊,是她今生最后的依靠和全部的信赖啊,怎能说放就放? 于是她身边的人都知道这几****寝食难安,心心念念的还是他。 终于他还是回来了?她站在高处,扶着门框看着站在院子正中英俊挺拔的男子,似乎与走的时候并无太大改变呢!这样很好啊,可是她却忍不住心酸…… 南宫宇峰抬头远远望着母妃,她怎会消瘦如此之多?眼眶晕染着青黑的眼圈,面色也晦暗无关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她病了吗? 南宫宇峰想起席翠哀伤的表情,和她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待!不知为何他两腿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恐惧。 母子两个就这么相互对望着谁也没有走近…… 管家进门见到两个主子这样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开口,只能弓着身子在一边站着。直到礼王亲自过来,他一见到管家缩着身子站在门边,马上来了火气,一脚踹上去,怒喝道,“叫你过来找人你缩在角落里乘凉呢?” 管家毫无防备被一脚踹得滚到地上,僵局就此打破。 礼王爷这才发现南宫宇峰站在院子里,而礼王妃则站在正屋门槛上,母子俩的目光齐齐投向自己,礼王尴尬的笑笑,赶忙将趴在地上的管家拉起来,一边对着母子俩笑,一边咬牙切齿的问管家,“这怎么回事啊?他们吵架了?” 管家偷偷抬眼看了看,摇摇头,小声答道,“这个,不清楚,进来的时候就这样了。两个人就这么站着,谁也不开口说话……奴才觉着吧,您还是先跟王妃谈谈,世子爷一贯王妃的,王妃开口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否则,以世子那样的脾气……您知道,世子爷最为推崇的就是正大光明的君子之风,可咱们实在是……唉……” “行了行了,我再想想!”礼王爷轰走管家,心里开始纠结。求助王妃这件事他早就想过了,可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好吗?当年背着王妃收了书娟已经够对不住她了,还为了书娟肚子里的孩子逼着她给了书娟姨娘的身份,这两件事情折腾下来,他们夫妻之间的情分早就名存实亡了。他哪里还敢理直气壮的站在她面前让她帮自己在儿子跟前说话?每次面对礼王妃鄙夷的目光,他都恨不得把脸裹起来。 可是来都已经来了,他们约定好了的在宇峰面前至少要装作相敬如宾的样子,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就走了怎么行? 南宫宇峰早就将他与管家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他来是为了自己。更加知道他与母妃之间的尴尬,他们掩饰了这么多年却不知道他根本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去揭穿而已。为了自己更为了母妃,因为只有他知道每次父王到这边来,母妃都会刻意梳妆打扮一番,其实在她的心里对这个男人还是有所期待的吧?否则也不会不辞辛苦的为他持家,让他安枕无忧的做个富贵闲王。 那么此刻呢?他抬头望向台阶之上,母妃果然已经回了房间,她果然不想自己狼狈的模样被父王看见。 “唉……”礼王爷无奈的叹息一声,她果然还是不愿意见我吗?见南宫宇峰看着自己,礼王爷马上僵硬的笑了笑,“前两日同你母妃争吵了几句,没想到她居然记恨上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礼王府母子争辩 “如此说来,我不在这几日父王居然还来过母亲这里了?”南宫宇峰不是不知道他撒这个谎的目的,只是一想到母妃这些年心里受的苦,他就忍不住想要打断他。 礼王爷哑然,尴尬的站在那里,心道,早知道不过来了,很明显这对母子今日闹了别扭,自己这个时候过来不是送上门让人家出气吗? 见被自己如此对待,礼王爷都没有丝毫蕴怒,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南宫宇峰再大的气力也该压下去了。他缓了缓语气,对礼王说道,“父王此番前来若是为了上次之事,那么您大可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们南宫家既非皇族却稳坐大夏国唯一外姓王之高位,手里头总要有一张震慑他人的筹码,否则我们何以立足?起初是我想的太少了,把事情看得也过于简单了些。”他转而看着台阶上微合的房门,不再看自己的父王,“父王可知你能无后顾之忧的谋划所有事,最该感谢的是谁?” 礼王顺着他的目光也看着房门,那里面的女人正靠门而立,他们父子的谈话她听得很清楚。 礼王没有回答,只有南宫宇峰一个人的声音,他接着说道,“你最该感谢的是里面那个女人。虽然你无情的伤害了她,甚至在伤害之后不肯面对内心的愧疚,选择逃避她。但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帮你打理好身后的一切,甚至让你那些姬妾华衣锦食,坐享安乐。而你为她做了什么?留给她一个王妃的名号也是她辛苦持家挣来的!你不仅抛弃了她,还一直在利用她!”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为自己的母妃感到心疼。 而里面的礼王妃早已泣不成声,原来她没有白疼自己的儿子,他还是最知道心疼这个母亲的,知道她这些年受的委屈,活得心酸。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白费,还是值得的!忽然那些委屈竟然变得虚无缥缈起来,而南宫宇峰陪伴自己的点点滴滴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就连眼泪都感到幸福起来…… 外面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她已经没有再听了,有那几句话于她已经足够。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礼王妃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门后的地上,袖口也已经湿透。 进来的是南宫宇峰,他蹲下身子,跪在地上,伸手将王妃的手握住拉起,入手的果然是预料之中的冰凉,当他的大手将王妃的手完全包裹,他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太久没有拉过这双手了。甚至脑海中可见的关于这双手的记忆都是它们暖暖的将自己的小手全然包裹的感觉,仿佛一个晃神时光发生改变,它们忽然变小,小的已经无法握住自己的手了。又或者是他的手变大,谁知道呢?总之这双曾给予自己最初的安心和释然的母亲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由给予者变成了需要者,而他却迟迟不曾发现。 手心传来的温暖,迅速传递到心口,礼王妃想笑,也知道此时应该微笑,可是眼泪却不争气的滑落,她觉得自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点都没有王妃该有的威仪,可是她就是想要这么放肆一回,反正看到自己这个样子的人只有她的儿子。 南宫宇峰笑着拉王妃起来,扶着她坐在梳妆台前,“母妃,该好好理理妆容了,都不好看了……” 礼王妃笑得满面春风,嘴上却自嘲道,“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能有多好看?收拾与不收拾还不都是一张老脸!”可眼睛却不自觉的盯着镜子里的人,手也跟着上去摸摸这儿,揉揉那儿,甚至还抿抿嘴。 南宫宇峰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 美好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膳时分,礼王爷也过来蹭饭。对于他的到来,礼王妃虽然面上不说,可心里还是欢喜的,能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上一顿晚饭于她而言可是很难得的,自从发生舒娟的事情之后,这样的机会一年都没几次。 大概是之前南宫宇峰的话刺激到了礼王爷,用膳的时候礼王爷居然给王妃夹菜,还尽是王妃爱吃的,看来这些年他也并没有真的将王妃忘干净了,至少王妃的喜好他还是记得的。 管家站在一旁看着三个主子难得开开心心的吃饭,心里也是满心欢喜的,今日世子爷说的那些话他其实全听见了,可只有他知道王爷心里也是苦的,只是男人跟女人表现出来的不太一样而已,今日王爷从王妃这里出去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两个时辰,指不定就在里面偷偷的哭了。 用完膳,三个人端着茶杯坐着闲聊,南宫宇峰想起席翠要他转告母妃的话来,便想了想,最后决定小心引入这个话题。于是试探的问道,“母妃可收到朝阳公主的帖子了?她与劳克勤的订婚礼应该马上就到了吧?” 王妃正喝着茶,听他问起朝阳公主难免心生不解,于是搁下茶杯望着他,“收到了,你……” “您可千万别多想,我只是随便问问,母妃可知她还请了谁?”南宫宇峰继续深入引导。 礼王妃却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自从先皇驾崩之后朝阳几乎都不曾出宫了,我们也再没有见过面。后来就听说皇上将她赐给了劳克勤……唉,要说起来,这朝阳无论身份人品都与你很相配呢。可惜当初你看不上人家,倒是便宜了劳克勤!话说回来了,劳家昨日将帖子送来了,是给你的。” “你是说劳克勤给我下了帖子?”南宫宇峰对这件事颇感意外,这劳家人的心可真够大的,发生了那么多事,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上门。 礼王妃点点头,忽然变了一张脸,郑重其事的对南宫宇峰道,“这次你可不能太不给劳家脸面了。席翠家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人家劳克勤之所以又是亲自督办又是出人出力的帮着找凶手的,看的还不是你的面子。再说了那尸体据说最后还是人家给提供的线索找到的,可我怎么听说你事后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如今人家非但不计较反而下帖子给你,劳国舅是什么人?他儿子这么明显的示好,你若是一再打脸那可就不好看了。”大概是说得有些急了,礼王妃用帕子擦了擦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看不上劳家,可是在朝为官总要相互照应才好啊,若是有劳国舅那样的人帮衬着,总没坏处不是?” 王妃的话总算是点醒了南宫宇峰,他这才反应过来,劳家之所以敢堂而皇之的给自己下帖子那是因为席翠家人一事外界相传的跟事实几乎完全不沾边,正如礼王妃所言,他劳克勤还成了主动帮忙的人了。甚至到最后人家还亲自押着凶手到了灵堂前。 反倒是他南宫宇峰有些不识抬举了,人家明明卖了他这么大一个人情,而他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也好,既然给了他帖子,那他便去一趟。至少都在一处,席翠若是遇上什么事情,他也好帮忙。 礼王妃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专心听自己说呢,心情一下子更加欢畅了,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难得这次咱们母子同去,到时候你就寻个借口过来女宾这边找我,而我则帮你留意着那些名门贵女们,若有家室年龄都合适的你刚好可以看上一眼。平妻到底不是妾,又要选家室不错的,咱们还是该谨慎一些。我之前同你讲过的那位何小姐听说也要去的,我看着就不错,她的父亲安阳侯虽然封地远在安阳,可到底是位侯爷。那位小姐又是嫡出的,举止高贵大方得体,人也有几分秀气……” “母妃……”终于又说到这件事上来了,看来母妃始终还是没打消给他娶平妻的念头。这该如何是好?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礼王爷,终于开口了,他清清嗓子,投给南宫宇峰一个安心的眼神,笑着对王妃说到,“我听说这安阳侯可就这么一个嫡出的闺女,怎么就舍得她远嫁京城呢?而且以她的身份就算是远嫁京城想要寻个王公子弟做正妻应该都不算难事,怎么就愿意嫁给宇峰做平妻呢?平妻总归不是正妻,名份上总归是要差一些。” 听他这么说,礼王妃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显,“自古美女爱英雄。谁让我儿子仪表堂堂,又年轻有为呢。那位何小姐虽然没有亲口说,但是我从她的奶妈口中得知,她在宇峰凯旋回京那日便见过宇峰了,虽然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却定时芳心暗许了。别说是平妻了就是妾她也愿意的!” 看她的样子哪里还需要南宫宇峰去看,她分明就已经认定这位何小姐了好吗? 南宫宇峰几欲站起来说话,却被礼王爷拉住,他对他摆摆手,继续对礼王妃说,“我知道你看不上那席翠,想用一个身份不错的平妻给宇峰争面子,但是他们的婚约到底是皇上赐婚的,这正妻尚未进门咱们就这么明火执仗的给宇峰选平妻,这事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不好吧?要我说,平妻咱不是不选,要选咱们就要精挑细选,千万不敢病急乱投医,万一看走了眼,才真的是害了宇峰呢。当然我也不是说那何小姐不好,只是你现在确实有些着急了,人一旦着急有些事情难免疏忽,小心一些总没错处对不对?” 他这番话说下来,礼王妃开始若有所思了。自己的丈夫她是最了解的,虽然平日里看似不务正业,可正事上从来都不含糊,尤其是在他说正经事的时候,几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掺杂,既然他三番提到要自己仔细观察这位何小姐,那么他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罢了,不管他是否有意为之,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总不会错。 于是礼王妃不再坚持提起这位何小姐,而是将话题转向了别处,三人又东扯西聊的说了半天。南宫宇峰却还是没能将席翠的话转告,倒是礼王爷不动声色的提到席翠,原先大家正在说赴宴该带的什么礼物去呢,礼王爷随口说起几个不错的商号,叫王妃抽空去看看。然后说着说着就说到曾经京城的女人争相效仿席翠的喜好。 于是问起南宫宇峰,“听说公主给席翠也下了帖子,可知道席翠给准备什么礼物?那丫头眼光一向是不错的……” 礼王妃一听自然没了好心情,可是礼王爷的话却让她想起去年菊妃生辰之时席芸婷送的礼物。那东西该是席翠挑选的,眼光真的不错。 “送什么礼我倒是没听席翠提及,但是以什么身份去倒是颇让她为难。”终于将话题引过来了,南宫宇峰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真的不适合参与这些内宅之事,一点天分都没有,只是传个话却要费如此周折,比跟人打一架还要费心费力。 “什么身份?她什么意思?”礼王妃脸色忽的变了,“这还用说吗?就凭她席翠如何能有机会去那样的地方?朝阳公主请她看的还不是咱们礼王府的脸面!她如今倒开始作势了,这还用说吗?到时候只要有人问起当然要先抬出咱们礼王府来。” “母妃慎言!”南宫宇峰总不愿意看到礼王妃如此态度论说席翠,他开口解释,“你说的这些席翠哪里没有想到?可她想到了抬出礼王府之后最先发生的后果,那便众人会以为她席翠仗着礼王府势力在公主府都敢招摇,看不起公主更看不上劳家!我与劳家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我不在乎,可是牵连到公主那便是与皇家有关了!” “这……”礼王妃倒吸一口凉气,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往往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看不惯席翠的人多了去了,她就是安分守己都有可能被人鸡蛋里挑骨头,若是她如此强势的主动出击,结果可想而知。“如此说来,那她不要提及礼王府即可啊!” “这样更加不可,公主订婚这样的场合人人出席都是捡自己身上最值钱的身份往出抬,可席翠却反其道而行之,只会让人说成她急于撇清同我的关系,更有甚者有心之人难免会猜忌我们是不是根本不乐意皇上安排的婚姻,虽然够不上看至不尊,却是对皇上阳奉阴违!”南宫宇峰又照席翠的话转述道。 礼王妃想了想,也对,这个席翠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要说起来她其实也并不讨厌这个女人,只是看不上她的身份,可偏偏她竟然要成为自己的儿媳妇。正是这层关系导致她本能的抗拒,可这个时候她忽然有些庆幸起来,若换了别的女人这件事无论造成哪一种后果对南宫宇峰而言都是个不小的打击。 见她面色缓和,南宫宇峰接着说道,“事情虽然难办,可席翠还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哦?这样她都有办法?”礼王妃不禁好奇,这分明就是进退两难之事,这样的局她也能破? 南宫宇峰点点头,笑容里带着几分宠溺,几分得意,“办法其实很简单,她说要母妃你到时候同她一起去。” “什么?不行!”礼王妃当机立断直接拒绝。还以为她有什么好办法呢,没想到打得竟然是这样的算盘。她若是同她一起出现在那样的地方,在外人眼里她便成了礼王府认可的世子妃了!她凭什么这么帮她! 见她拒绝,南宫宇峰神色暗淡下来,他低头捧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茶叶,却并不急于饮下,只是叹息道,“我就知道母妃你定然是这样的态度,也同她讲过了,可席翠居然还说母妃你为了我这个儿子好,定然会欣然允许,果然她还是失算了……唉……” “她还在你面前说起我了?”礼王妃也是女人,女人本就好奇心重,尤其是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她们想不在意都难。更何况是席翠与她这样,即将成为婆媳的关系,婆婆关心儿媳妇对自己的评价,这种好奇心恐怕是最让她揪心的。 南宫宇峰却在这这个时候慢条斯理的喝起茶来,接连喝了两三口,这才慢悠悠的说,“她是说你了,她不止说了你一人还说了天下所有的父母。她的原话是这样的,在这世上肯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只有自己的父母,他们纵有千般不是可对待子女的心意却是纯粹得彻底的。趁着他们好好的陪在身边,多顺从他们一些,让他们多几分欢颜少几分担忧……”莫要像她一样,“子欲养而亲不待”……最后一句他没有说,而是接着说了另一句话,当然也是席翠说的,他说,“席翠说母妃你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不凡女子,分得清亲疏远近。” “她真的这么说了?不是你哄我的吧?”礼王妃将信将疑的望着南宫宇峰。 南宫宇峰没有多做解释,放下茶杯,“就知道母妃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但是她也说了这一关,你们迟早都要过的,事实怎样日久自会见人心。我言尽于此,母亲你作何打算随意即可。” 说完就回去自己院子了,礼王爷看看王妃的神情,心中暗笑几声,也走了,整个屋子又只剩下了礼王妃一人,她看着敞开的大门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玲珑的陪嫁 送走南宫宇峰之后,席翠将王家的对牌和账簿都拿到了瑞娘的房间。那东西瑞娘似乎认得,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席翠知道她这是在拒绝,可这件事却只能勉强她了,就算不是为了别人,单为了她怀中的孩子也只能如此。这个孩子总归是王家的人,与王家的关联永远无法彻底剪断,迟早他都要担负起王家那份责任。 于是席翠只是静坐着,东西却也不拿走,瑞娘哄得孩子睡着了,这才无可奈何的走过来,坐在席翠身边。 “欢欢喜喜对我说完我就在想这件事了,老太太可真是会物尽其用啊!”瑞娘意味深沉的笑着,将对牌捧在手里端详,“当年刘氏之所以做出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哪一件不是受它们所累?虽然她口口声声为了自己那三个孩子,为了王家可大家心知肚明,她是有那样的心思,却不仅仅是为了他们,分明有更多的则是为了将这一对小东西装金裹银,让它们更加炫目而已。如今王家虽谈不上败落,却也是外强中干,她却将担子直接甩给我,亏我起初还对她将孩子还给我一事满怀感激,如今看来这一切分明就是她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算计。她知道只要这个孩子在我身边,我就是将王家恨入骨髓也必须忍着怨恨任由她摆布是不是?可她怎么就敢如此断定我跟我的孩子会稀罕他们王家那一点虚华?” “你作何打算?”听她的口气似乎仍坚持要拒绝,席翠虽然不希望如此,可她还是愿意在这件事上尊重瑞娘自己的决定。 瑞娘将对牌放回原处,看看孩子,再回头看看席翠,“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让王少岩给孩子取名字,起初我并不反对,不是因为我对王家有所眷恋而是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将事情做绝。但是这次老太太的举动给我提了醒,若我不表态她依旧会将我们母子捏在手里不放,她眼里那个王家或许重于一切,值得她为之付出一切,但是我眼里任何东西都抵不过我的孩子重要!那个王家已经吞噬了一个王李氏,一个王刘氏,还有一个王少岩,王少菊,而王少梅的命运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我不想自己的孩子再搭进去。她给我这些是什么意思我明白,可她许的这份富贵我哪怕有过一丝心动,那个时候就不至于名都不要的想要逃离了。而如今,既然我已经是瑞娘了,从前杨姨娘的一切便都与我无关,我和我的孩子跟王家不再有任何关联。王家富贵与否与我们无关,至于我孩子今后的人生,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为他预备!”她面含歉意的望向席翠,“只是怕要为难你了,老太太不好对付,她既苦心布下这步棋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你担心什么?她能奈我何?”席翠拍拍她的手背,“实话跟你说吧,刚进来的时候我其实是希望你答应的,可是听你说了这么多之后我觉得你不能答应。那个王家太危险了……一个芸婷在里面我已经够提心吊胆了,万万再不能将我们的人放进去了。至于老太太那边你尽可放心,我自有办法应付。” 瑞娘担心老太太会拿他们母子的身份威胁席翠,真要把老太太逼急了,将他们母子身份告诉王尚书也不是不可能的。届时王尚书若上门发难,席翠就是想将他们留下怕是也不太可能了,更有甚者还有可能害她遭受刑狱之灾,进而牵连她与南宫宇峰的婚事。 可席翠却并不害怕老太太的任何手段,因为她的手里死死捏着老太太身上最软的那根骨头,而这跟骨头便是那个秘密。但凭这一点,老太太投鼠忌器在席翠这里碰到任何事都只能忍着。 从瑞娘那里出来,席翠想了一个晚上,这东西不能直接还给老太太,她倒不是怕她什么,而是在席翠看来这是个机会。毕竟日后嫁入南宫家她就是得了南宫宇峰的允许可以自由出入,却也要顾及礼王妃的面子,王家这边的事情她不方便直接插手。当初想要瑞娘接下这东西就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想着自己人管着王家芸婷那边自己也能放宽心了,可如今事情变成这样,她若直接还回去,老太太虽不能将自己如何,可少不了与芸婷为难。毕竟自己离得远了总不能事事看着。与其如此,倒不如再找个自己可以掌控的人来接手此事,暂时瞒过如今的老太太应该也不算难事。 可是选什么人呢? 齐妈妈母子她是信得过的,可交给他们却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怕他们日后行事也多有不便。如今看来,玲珑倒是很合适,只是这个玲珑太过狡诈,万一弄得养虎为患反而不好。 好在现在玲珑的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如今之计只能…… 果然见对牌没还回去,老太太以为瑞娘接受了自己的安排,也开始着手准备玲珑进门的事。席翠给寒烟传话过去,寒烟竟然给玲珑预备了一对龙凤金镯给玲珑添妆。席翠立刻领会了寒烟的用意,笑着将镯子收好,心道,这寒烟可真是手段高明了不少,明面上是给添妆,可玲珑一旦接了她的东西便是承认了自己奴才的身份。不接更不行,因为这礼是从席翠手里送出去的,不接就表示她不愿听席翠的任何安排,她不敢。因为拿着她的卖身契席翠便是她的主子,主子发卖奴才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一旦真的与席翠撕破脸王家不会帮她,而刘晨呢?有南宫宇峰在刘晨就算是有心保她怕也无能为力吧?玲珑不是笨人,她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不管心里作何感想,她一定会欣欣然接受。而寒烟享受的正是她强颜欢笑的被羞辱的模样。 当然这些日子席翠也没闲着,她找来贵宾楼的掌柜的,让他从自己信得过的女探子当中选出几个身手不错又比较伶俐的送来暮月归。掌柜的行动很快,当天就送来了四个,席翠给她们取了新名字,惠香,菱香,丽香,迎香。这四香的身手各个都与欢欢喜喜不相上下,性子虽然不如喜喜沉稳,较之欢欢却好出许多了。 观察了她们几日之后,席翠借助小遗帮忙,将她们了解的差不多了才找到一个相熟的人牙子,让她们暂时待在人牙子处。 玲珑进门前三天,席翠让人将南宫宇峰跟刘晨一并请来暮月归。其实她的主要目标是刘晨,南宫宇峰只不过是个陪衬,叫他来只是为了防止他日后唠叨。同时她还叫上了玲珑,只是派去请玲珑的人在南宫宇峰他们进了暮月归之后才出去。 对刘晨席翠很客气,这些日子她虽然忙可外面的消息她还是知道的,皇帝虽然将大将军的位子给了南宫宇峰可对这个刘晨的宠信却是十分显眼的。而刘晨却是南宫宇峰的下属,有些事情本该南宫宇峰知会刘晨的皇帝却亲自召见刘晨告知,如此本末倒置,这皇帝的疑心委实过了些。好在这个刘晨是个实诚人,始终记挂着南宫宇峰待他的好,不曾有半分二心。但是这些远远不够,席翠想要的是刘晨的绝对衷心。 所以一旦茶点之后,席翠很快便进入了正题。她是这么说的,“我知道刘将军你是个男人,男人到底是粗心些,有些事情难免顾及不到。就拿这次玲珑的婚事来说吧,我找人问过了,怎能连个陪嫁的丫鬟都不准备一个呢?”有小遗在她当然知道刘晨的那点俸禄置办完宅院本就所剩无几,一家人都要紧衣缩食才勉强够过活,本指望这个月的俸禄领了之后给玲珑买一个的,可谁知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刘谦竟然在这个时候欠下大笔赌债,为了赎他只能先将钱都给了赌庄。哪里还有钱给玲珑准备陪嫁啊,就连那点嫁妆都是典当了家中衣物摆设才凑到的,更别提丫鬟了。 “哦,此事刘某却也想过,只是觉得玲珑对王家已是熟悉得很,丫鬟什么的应该……”刘晨果然不会撒谎,这不一开口就已经结巴的不行了。 席翠却不揭穿他,只是顺着他的意思继续说道,“原来如此……我倒是错怪了刘将军了。虽然您这么想是没错,可王家毕竟是高门,玲珑虽然只是做妾,却也是刘将军嫡亲的妹子,该顾全的礼数咱们还是要照顾到的。玲珑这样去了王家都是熟人自然没什么,可外面该如何品评将军你呢?咱们有时候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席翠这番话既保全了刘晨的面子,又将他的谎话轻松带过,一点都不唐突,反而句句都似真心实意的为刘晨着想。就是旁边的南宫宇峰听了心里都开始不是滋味了,心道,你一个即将嫁做人妇的女人,别的男人的名声与你何干?怎么也不见你替你的未婚夫婿我好好谋划谋划? 此刻刘晨心里对席翠自然是感激的,可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与辛酸。席翠说的句句在理,可是他就算是想明白了又能如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席翠却只是笑笑,接着说道,“亏得我想到你们这些大男人定然想不到如此周全,便提前找了人牙子来,今日叫刘将军你过来也是相看一下,玲珑我也叫人去请了。等会她来了好一起看看……”说到这里席翠见刘晨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疑惑,他定是有所怀疑了,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为官虽然时日不长可这警惕心倒是提高了不少。于是席翠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脸的忧愁与担心,她起身走到刘晨面前,亲手给他添了茶,恭敬的双手奉上,“此番如此讨好刘将军兄妹,乃是出于席翠的一片私心,望刘将军成全。” 她的这一举动让刘晨措手不及,他甚至来不及想起自己的猜疑,便赶紧起身相扶,“姑娘不必如此,有何吩咐您但说无妨!” 席翠举着茶杯却是不起身,带着哭腔说道,“想必席翠的出身刘将军十分清楚,如今席翠内心最为记挂的便是芸婷小姐,可芸婷那般样子想要自保几乎没有可能。而我如今的身份也不能随时帮她,如今看来能帮得上芸婷的也只有玲珑了。故而今日我专程找人将你们兄妹都请来,愿意为将军嫁妹锦上添花,那人牙子带人来了将军你看上哪个我便愿意为玲珑买下,令外备有一套赤金头面和一对龙凤金镯作为添妆,但求刘将军莫嫌弃席翠的微薄之礼。” 刘晨的心头一阵震荡,原来席翠如此做竟是为了席芸婷,亏得他居然怀疑席翠的用心,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到此,他双手接过茶杯,仰头饮下,“姑娘放心,就算是没有这些东西,刘家兄妹念着之前您帮家妹从钱串子手里拿回卖身契一事咱们也当厚报重恩才是,岂敢再从姑娘这里要人要物!” 席翠这才抬起腰来,破涕为笑,竟真的有一滴眼泪挂在眼角,透明的眼泪可以证明世间所有真挚的情感,尤其是一个漂亮女人的眼泪足以击垮一个像刘晨这样的男人。刘晨看见了那滴眼泪心里先是一惊,接下来就是对她所说的话完全信任,再无半分怀疑。席翠当然听得到他的话外之音,他在此时提到玲珑的卖身契,无非是想要席翠归还,他似乎在告诉席翠归还卖身契之后,她与他们兄妹之间的恩情已经足够深厚了。言下之意似要拒绝席翠其他的安排。 席翠当然不能让他拒绝,刘晨是可以信任可玲珑却是不能轻信的,不给她身边安排一个自己人叫她如何放心?再说卖身契一事,她当然不会直接拒绝他,她甚至可以将给与不给的决定权交给他,让他亲口摆脱自己将玲珑的卖身契继续保管着。 于是她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珠,道,“有将军这句话,席翠自然是满心欢喜的,还望将军莫在提起之前的恩怨,日后芸婷小姐还仰仗玲珑呢。既然大家如此相熟了,也就无需如此计较了,待会人牙子将人带来将军只管挑了便是,都到这时候了要将军你自己再去找人怕是也来不及了,若是将军实在过意不去来日将买丫鬟的钱还我便是。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让玲珑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晨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沉默不语,便是默许了。 南宫宇峰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可又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只能忍着等他们谈完,想着送走刘晨再细问席翠。 不一会人牙子果然来了,如席翠安排好的,人牙子带来四个人,惠香,菱香,丽香,迎香……席翠让刘晨先选,刘晨不疑有他,见惠香面向沉稳一些,像是个老实本分的便选了惠香。之后席翠给了人牙子银钱,将其余三人全部留下。 人牙子刚出去,玲珑便来了。 欢欢去找她的时候,玲珑很是意外。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欢欢喜喜能自由出入王家一定是理所当然的,她们不是跟了席翠吗?而席翠不过一句话,老太太便亲自操办要她进王家门,跟之前对待自己的态度截然相反,足以见得席翠虽然离开了王家对王家的掌控却更加的牢靠了。只是她不知道,如今这个时候席翠为何要见自己? 进了暮月归她没想到刘晨居然也在,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与席翠和南宫宇峰相谈甚欢。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兄长过于宽厚,容易被人蒙骗,可今日见到这番景象还是忍不住感慨,怕是哪怕她哭着喊着求他帮自己解除与王家的婚约已是没有可能了吧?更不用说告诉他如今她能有今时今日之结果全赖席翠所赐!他定然是不会相信自己的,因为在他的眼里席翠就是一个完美而善良的好女人,而她玲珑虽然是他的妹妹,却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洁身自好,攻于算计的女人! 见到玲珑进来,席翠表现的更加殷勤,亲自将她从门口迎进来不说,还亲热的拉着她的手一边嘘寒问暖,一边招呼人奉上茶点。反观玲珑,先是一脸的冷漠,继而是不知所措,一脸的猜忌与怀疑,这让刘晨很是不满。 席翠一边对她的冷漠视而不见继续卖力的献殷勤,一边在心里偷笑。玲珑啊玲珑,你可知我如今最想要看到的便是你这般模样,因为你越是表现的无理,刘晨对你便会越发的失望,当这样的失望达到一定的程度,你就真的失去这最后一个靠山了…… 终于刘晨爆发了,他拍案而起,指着玲珑怒道,“你看看你什么样子!人家席翠姑娘为你劳心劳力,今日好心将我请来又是为你准备陪嫁丫鬟又是添妆的,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还摆出一幅自命清高的样子意欲何为?这样的你太令我失望了,不妨与你明说了今日我算是尽了作为兄长的最后一点责任,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我不能因为你这样一个人伤害了席翠,最后破坏了与南宫宇峰之间的情分,刘家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我养活!(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逼来的承诺 听到刘晨这么说,玲珑纵是早已心灰意冷也难免不甘不忿,她冷着脸望着刘晨,“你这话是何意?是打算放弃你唯一的妹妹我了吗?不用伪装,其实你心里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吧?从你官拜将军之后我仗着自己是你的妹妹,对你百般纠缠,你早就想摆脱我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是不是?刘晨,你原来也会耍心机了?心里既然如此厌恶我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你……”刘晨终于说不出一句话了,他瞪着玲珑半天,终于叹息一声,对席翠鞠躬道,“姑娘宽厚,切勿与她一般计较。我这妹子当真是顽劣不堪,也怪我这做哥哥的没能好好管教,如今悔之晚矣。幸而她的卖身契还在姑娘手里,原本我想舔脸求姑娘将卖身契归还与她的,可是如今看来,姑娘还是继续留着吧。省的日后她没了束缚更加大逆不道起来,万一真的铸成无法挽回之错,我这做哥哥的才真的是对不起她。” 我要的便是你这句话。席翠心里自然是狂喜的,可脸上仍是一脸的为难,“这……恐怕不太方便吧……” 刘晨又是一个鞠躬,“姑娘受累,刘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她真的改过了您再还她自由,若是死不悔改便听由姑娘处置吧。至于今日那丫鬟还请姑娘给了她,一来方便监督她的言行举止,二来也算是我这做哥哥的为她尽的最后一点心意。买那丫鬟的钱他日刘某自当奉上。她既是姑娘你的人,出嫁之处自然也由姑娘安排,我那府邸怕是不太方便。”说完便甩袖而去,他最后这句倒不是因为绝情,而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玲珑今日的表现一旦真的跟蔡氏见了面,怕是没事都要给她们折腾出事情来,到时候怕是连王家这样的人家玲珑都没希望了…… 他走得决绝,留下席翠一脸的沾沾得意,而玲珑满脸的纠结。 直到刘晨的身影彻底消失,玲珑这才回过头来,恨恨的盯着席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你故意激怒我,然后又虚情假意的装好人,让我哥哥看我更加的无理取闹!你究竟想要对我做什么?我已经听你的摆布答应嫁给王少岩了不是吗?” 她这话看似针对刚才刘晨那一番吵闹,发泄被自己兄长责骂之后的委屈,可这些话却不是说给席翠一个人听的。此刻南宫宇峰还坐在席翠旁边,她就是要告诉南宫宇峰,席翠是一个擅长伪装的城府极深的女人,她在他面前演戏,挑拨他们兄妹关系,目的就是为了随意操控自己的命运。 就连席翠都不得不为她的机警忍不住想要鼓掌,经历了自己亲人的抛弃之后能如此迅速的冷静下来,并且成功的予以回击的人没有几个,可是玲珑做得很好。大概是因为像玲珑这样的人本就自私,亲人这样的存在于她而言并不见得有多么的重要,所以抛弃起来不太困难,被抛弃也可以很快回神。 可是席翠也不是傻的,这么明显的挑拨,她能看不出来。只见她脸上的表情,比玲珑更加委屈,她甚至激动的站起来,咬着嘴唇一脸的无辜,“玲珑,我今日为何要这般委曲求全,对你们兄妹巴结讨好,其中缘由之前早已同你兄长言明,这一点宇峰一清二楚,究竟我是不是在演戏他自然看的清楚明白。如今你气走了刘晨,却这般拿我撒气确实太过分了!”她竟然抽出帕子拭泪,同时眼角偷偷瞄向南宫宇峰,果然这厮分明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演技,只是不发作,却不怀好意的笑着。席翠甩甩帕子,清了清嗓音,“你生气归生气,可话却不能乱说!当初你偷偷爬了王少岩的床,王家看在刘晨的脸面上都已经封锁消息了,还是你当众将此事说出来的!分明是你自己为了嫁进王家不择手段,如今如何能说成是听凭我的摆布?” 这是在南宫宇峰面前,席翠不想做的太过分,所以她只说了实话。可就这些实话也足以让玲珑哑口无言,因为这一切本就是她咎由自取,而席翠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玲珑终于沉默了,她这么快认输,席翠倒是有些意犹未尽。有时候习惯了胜利的人总是希望对手能稍微强大一点的,否则游戏还没到高潮就结束的感觉总让人产生一种怅然若失的忧伤。 席翠的这点得意别人看出来了没有无从知道,但是小遗却是看的一清二楚的,他一直站在她身边,鄙视她鄙视的自己的脸都扭曲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南宫宇峰此时终于忍不住了,他理都没理玲珑一脸狼狈的样子,俯身凑到席翠眼跟前,笑着问道,“我总觉得今天这件事有什么地方被你故意忽略掉了,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事实,可绝对不是事实的全部。倒不是我怀疑你什么,只是你这都要操控人家为你做事了,至少该把实话都告诉人家吧?我在战场上破了敌军的城池有幸遇到地方的守城之将还会直言不讳得胜之所在呢,你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将人家掌控于鼓掌之间不太仗义吧?” 席翠一脸震惊的看着南宫宇峰,这家伙不是最厌烦自己玩弄手段的吗?今日是吃错药了吗?还是故意这样,想先哄得她将全部实情说出之后再秋后算总账?拿捏不准的时候席翠只能求助于小遗,可小遗还是同之前一样,对任何与南宫宇峰有关的事保持缄默。 这个死小孩!席翠心里骂一声,她知道小遗定然听见了,然后看着小遗生气的小脸涨得通红。 南宫宇峰见席翠依旧犹豫不决知道席翠是对之前自己的行为有所顾忌,可他今日一定要让她真心相告。他就是要借着这件事告诉席翠,他南宫宇峰从此刻起便是与她站在一起的,她做的任何事情他都愿意试着去相信去接受,甚至愿意出手相帮。“你别忘了之前答应过我的,你的计划不能对我有所隐瞒。” 见他脸上没有丝毫不耐之色,像是铁了心要她说出实情了,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而此刻躲在安静中的玲珑则饶有趣味的观察着两人的交流。很明显这件事席翠对南宫宇峰有所隐瞒,而南宫宇峰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紧咬着席翠不放,可席翠却并不想如实相告,似乎有所忌讳。 看来这二人之间也并非坚不可摧嘛。如今她玲珑倒要看看,这件事席翠该如何解决。 见实在耗不过,席翠只好硬着头皮交代清楚,整件事她唯一避而不谈的部分就是在这之前正是她怂恿钱串子找人设局陷害刘谦,借此将刘晨逼入囊中羞涩的境地,从而让他没有能力自己给玲珑准备陪嫁,方便自己好趁虚而入,在玲珑的身边光明正大的放上一个自己的人。与此同时还能让刘晨对自己感恩戴德,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 说完她头也不抬等着南宫宇峰发怒,却不知南宫宇峰过了好半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席翠说道,“好一个一箭双雕!我这些日子正愁如何阻止皇帝继续拉拢刘晨,以防止他分割我的权利呢,你居然给我来这招!妙啊,我看今日刘晨那样,皇帝就算是如何挑拨怕他对我都不会有二心了!” “你……”席翠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南宫宇峰伸手拉过席翠的手,放在手心摩挲着,“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生气?傻瓜,我今日之所以如此坚持就是为了告诉你我的立场!旁人如何与我何干?只要我在乎的人相安无事,你有这样的能力保护你自己,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这于我而言何其幸哉!” 他们这么毫无芥蒂的畅聊心事,全然不顾及在一旁不得不听着这些的玲珑的心情。此刻的玲珑就算是再傻也该猜出来究竟发生何事了!原来哥哥也是被他们欺骗了,她该怎么做?如何才能挽回这一切? 忽然南宫宇峰回头看了看玲珑,拍拍席翠的手,“似乎有我在你做事总是有些束手束尾,那我就不妨碍你了。”今日他也算是见识了玲珑的手段,果然够机警,但是她的那些手段在席翠这边似乎根本算不得什么,既然他的女人定然是吃不了亏的他也就没有必要站在这里碍事了。 待南宫宇峰也走了,玲珑终于怒不可遏的冲向席翠,可就在她的手马上要碰到席翠的脸的时候,忽然一道身影闪过,玲珑的手腕被人死死掐住,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楚来人的样子自己已经被甩出三步远。 然后她抬头看见惠香赫然站在席翠身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席翠绕过惠香,笑着整整衣服,“有一位曹小姐你认识吧?听说你们还是闺中密友呢!上次我毫无防备被她的下人给打在了脸上,那之后我便暗暗发誓从此决不再让任何人有机会动我一根头发……真险啊,刚才差点就食言了……哦,对了,顺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她拍了拍惠香的肩膀,“身手不错吧?人也沉稳干练,是个会办事的,日后她就跟着你了,做你的陪嫁!” “我若是拒绝呢?”玲珑岂是肯由着他随意摆布的?就算是嫁入王家做妾,妾虽比不上正经的主子,却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也轮不到她席翠给自己身边安插眼线! “你说什么?拒绝?你以什么身份拒绝?”席翠笑得一脸鄙夷,“以你现在的名声就算是不签卖身契想找个好人家已是不可能,更何况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让我太为难,因为让你进王家已经是我给你最好的安排了。当然我给你这样的安排自然是与我有用的,可是一旦你不合作,那我就完全没有必要再坚持给你铺路了,王家你自然也去不得了……有件事你最好记清楚,不是因为你能嫁进王家我才选择你的,而是因为我选择了你,你才能嫁进王家的!” “不……这不可能……”虽然明知道是事实,可是玲珑还是不愿意相信,她怎能相信自己沦落到被一个自己曾经完全看不上眼的奴才掌控命运的境地? “其实要论说起来,你我之间并没有多深的仇怨,我虽然不喜欢你却也不至于到了仇恨的程度,我完全没有必要对你做太多事。不如实话告诉你,其实我对付你只是受人所托而已,只怪你们刘家当初将事情做得太绝!天理昭彰,因果循环,不外如是……”席翠将寒烟送来的一对金镯子取来,交给玲珑,“这是我那故人给你添的妆……” “你的故人!”玲珑脑子飞快的思索生平所做之事,而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喜梅。莫非是她!可是喜梅当初沦落至那般田地,她的父母又葬身淮安侯府的大火之中,她一没靠山,二没银钱能活下来都已属不易,如何还能有本事劳动席翠为她报仇?可是除了喜梅她又想不到旁人,在接过席翠递过来的盒子之后,她漫不经心的打开,却在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惊得面色惨白!“喜梅!居然真的是喜梅!不,这不可能!她如何还能有本事赎回这对镯子?” 原来这对镯子本是喜梅随身之物,她母亲给她预备好的嫁妆。当初为了讨好玲珑喜梅许诺待玲珑成亲之时便将这对镯子作为添妆。却根本没等到那时候,玲珑便找刘谦将她的镯子强抢了过来。离开王家之时喜梅曾开口索要此物,被玲珑以早就变卖了为由顶了回去。其实镯子一直都在玲珑身上,后来刘家被赶出王家,迫于生计玲珑才将这对镯子当了。如今这镯子在现在出现还是如喜梅当初承诺的一般作为自己的添妆,那么原因就只能是一个,那便是喜梅如今已经有本事将这对镯子赎回了,而且她的生活定然不错,否则这么贵重的镯子她岂能说送就送? 人这一生最害怕的事除了死大概就剩玲珑如今遇到的这一件了,那便是自己败落而仇敌早已强大起来…… 喜梅当初在刘家所遭受的事历历在目,每一件都足以让喜梅恨她恨刘家入骨,如今她有了报仇的本事却只是躲在暗处,其结果可想而知。她和她的家人想要防备都无从下手,如今席翠手里还捏着她的卖身契,谁知道她以什么作为条件让席翠将自己送进王家?说不定这才只是开始而已,后面还有更加可怕的在等着她! 她该怎么办?拒绝嫁入王家?席翠既然敢告诉她这么多说不定早准备好了后招,不进王家她们给她安排的去处将更加可怕也说不定,在席翠手里总比直接落到喜梅手里要好很多。席翠不是说她需要自己进王家门吗?那她只要好好按照席翠说的做,席翠自然要保她,喜梅纵然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把手伸到王家内宅吧?而且说不定,喜梅给她这对镯子就是为了吓唬她,让她以为席翠跟她是一伙的从而拒绝服从席翠的安排,转而中计落到她喜梅的手里。越想他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于是她决定将自己交给席翠。 “如果我完全按照你说的做,你是不是可以保证不将我交给喜梅?”既然已经做好了选择,玲珑便开始谈条件了。 而席翠等得就是她谈条件,因为无条件的服从只会造成反抗,只有各取所需的合作才能将一件事长久的做下去。 席翠点点头,“这是自然!不管如此只要你安分守己做好我交代的事,我不仅保你平安,还能保你富贵!当然惠香会一直跟着你,一旦你有一点风吹草动,我这边立刻就能收到消息。到那个时候,就不太好看了……” “你说吧,要我做什么?”她如今哪里还敢奢望富贵?但求能够自保就不错了。 “你也不用如此灰心丧气,我说能给你富贵自然是有把握才这么说的。”在小遗的帮助下,席翠自然能知道玲珑此刻的想法,她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全然不顾玲珑那边的震惊,她几乎是见鬼一样盯着席翠,刚才她只说了一句话,而且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席翠如何就能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想法了? 而席翠一点都没发觉玲珑的异常,继续说道,“老太太已经将对牌交给了我。我打算给你一半,另一半给赵发子!日后遇事你们两个可以商量着办,但是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可惊动芸婷分毫!露居里面的人谁也不能动,也不能叫任何人对芸婷不敬!” “老太太不会答应的!否则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将东西都给了你!”玲珑说道。 “难道这段时间你在王家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吗?这件事暂时不叫她知道对你而言不难吧?何况还有赵发子会帮着你……”席翠不以为然。 对于席翠是如何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作为的,玲珑已经不再关心了,赵发子是什么人她可是清楚得很。此人在王家虽然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可总管家见了他都要给些脸面的,关键是此人刁钻奸猾,油盐不进,跟他那老娘齐妈妈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这样的人居然都听从席翠的安排,可见席翠对王家的了解。而王家那两父子对此并不是不知道,而是明知却不管,之前还有个老太太出点声,如今连老太太都对席翠无可奈何了,她的那点事又如何避得开席翠的耳目?(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齐豫的动摇 交代完玲珑的事,席翠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准备朝阳公主订婚礼上的事了。却不想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进了暮月归,还带来了一个让席翠坐立不安的消息。 这个人便是齐豫,而他带来的消息则是皇帝已经暗中命劳国舅安排亲信要将不日即将进京参见朝阳公主订婚礼的三皇子截杀在半道上。 齐豫孤身前来,身上的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下,看上去像是是刚收到消息便急着过来的。可是这么大的事他竟然选择告诉自己?席翠不得不猜疑他这样做的目的。就算他带来的消息是真的,席翠一时间也不知道此刻该在他的面前如何表现。最重要的是就算知道了这件事她现在的实力也是做不了什么的。 “你一定在想为何我要将此事第一时间告诉你是不是?”齐豫慢条斯理的坐下,端起茶杯,斜睨了席翠一眼,“现在的你究竟有多大本事我不清楚,但是上次通天大的秘密你都有办法知道,想必这次的事你也一定有办法解决。” 看来这段时间他并没有真的颓废,而是在冷静的思索上次与席翠的谈话。终于他开始怀疑席翠的身份了。 “你今日来我这里,说这些话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立场?”席翠不去理会他的试探,有时候对付一个装着满肚子怀疑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单刀直入,简单干脆。 果然,齐豫被她问的愣了一下,但是脸上那一抹异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依旧是试探。席翠以为他是被上次自己所说的事情吓到了,可从小遗那边得来的事实却并非如此。原来,让他的信任全线崩塌的除了自己还有当今皇上。皇上在他去了户部之后便给了他一份名单,上面清楚的记着户部由上至下二十余名官员的姓名,管辖范围,俸禄以及田产之类正当收入。记录在每个人最后面一项就是此人从所辖范围内商户手里收受的其余款项,包括古玩字画,珠宝首饰及其折算。甚至每一笔都有详细的记录来源,时间,所为何事。如此详尽的记录绝非一年两载能完成,可见皇帝早在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做这件事了。最重要的是在齐豫看来,皇帝的手里似乎掌握着每一个人的东西,甚至包括齐豫他自己。对于这件事,换做那件事之前他或许没那么在意,可是在知道那件事之后就全然不同了。 现在的他无时无刻都如履薄冰,就连晚上做梦都要警醒。难怪他即便是去了如意阁那样的地方也只是喝茶了,天知道皇帝的人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 知道这件事之后他其实是犹豫的,不是没想过将此事秘而不发,任由三皇子被害。可是一旦三皇子出事,四皇子年幼不能成事,皇帝的位子将就此稳固了。若是没有那件事他当然乐见其成,毕竟说到底当今这位才算得上是他真正的主子,可是因为那件事的存在让他无法毫无顾忌的效忠于他,可是皇帝手里却有他不得而知的力量,似乎随时都能打探到他的一切。没有人能不顾生死的效忠一个随时会要自己命的人。 思量再三之后他决定先保住三皇子,不能让皇帝如此顺利扫清权力宝座周围的障碍,因为一旦他稳居上位,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过滤手下的臣子了。到那个时候怕是没有任何秘密逃得过他的耳目,就凭着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他齐豫就必须死。 所以他觉得这个消息必须散出去,可是找谁散,散给谁这些都是问题,思来想去之后他想到了席翠。一来,席翠这边有个段三,凭着段三的身手他在暮月归说什么都不用担心有人窃听,二来,席翠如今的能力虽然他估摸不准,可是有一点他却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席翠恨透了劳家,一旦她逮到机会就绝对会咬着劳家不放。 没想到时至今日他还是为了自己算计了席翠,虽然这样算得上各取所需,可是从出发点说起,他到底是为了保全自己才将席翠牵扯进来的。看来一个人一旦开始违背本心做出一些事情,想要回头实在是太难了。至少现在的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只能尽量做到小心翼翼,预设一些原则严防死守,保证自己不致彻底迷失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席翠一直在沉默着等待齐豫的回答,她看着齐豫的眼睛,一脸的了然。原本她是想要给齐豫一个安心的暗示的,却不想面对她的目光齐豫竟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席翠,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做什么。这个消息是他不小心偷听来的,就算走漏了风声,皇帝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若此番真的保住三皇子他自然能获得短暂的安生,可是三皇子除了名分没有任何力量对抗皇帝。此时别说是他,换做任何一个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选择背叛皇帝投靠三皇子吧?可这样实话实说,席翠会相信自己吗? 等了半天不见齐豫的回答,席翠终于还是先开口了,“我以为你已经做好选择了,没想到我错了。”席翠摇摇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还以为我不再是孤军奋战了,却不知原来自己是一厢情愿……”席翠低着头,留给齐豫一个萧索的身影。 齐豫的算计她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可她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报复。而是想要牵扯住齐豫,虽然他此刻还有些摇摆不定,席翠当然知道他不可能如此简单的调转枪头,但是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的态度。 “兹事体大,你至少该让我思量思量……”齐豫的语气中果然含着几分内疚。而席翠要的正是他这样就够了,齐豫这样的人本就不易收买,能动摇他的心已实属不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继续强人所难,不过这件事我还是要好好谢谢你。三皇子一旦被救,我自然会将你的这份功劳告知,路多了选择也就多了,人这一辈子总要经历一个个重要的选择,这次的机会我会一直为你留着。”席翠面上虽然牵强,可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一杯茶放凉,齐豫话也说完,眼看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谁知一直站在一边不说话的段三忽然笑着对他说道,“我若是你过来的时候就该理一理尾巴上的毛,现在倒好,这边还没清理现场呢,那边巡视的到来了……” 段三的这番话让两个人都有些摸不着头绪,但南宫宇峰出现后大家都明白了。 南宫宇峰上了两个台阶就看到了齐豫,原本的脸色没来得及看清楚,但这会儿却是铁青色的。席翠一见他那张脸就知道他定是想到别处去了,剜了他一眼,继续跟齐豫告别。 可男人之间就不能这样随意了,大家又是同朝为官的,齐豫整整衣冠待南宫宇峰双脚进门站定之后,才双手抱拳拱手道,“南宫将军有礼。” 南宫宇峰却并未回礼,只是冷哼一声,大步迈到席翠跟前,“这个时候他又来做什么?”这话他是问席翠的。 席翠本想直接顶回去,可是想到齐豫还在跟前,太伤了他的面子不好,这才扯起嘴角咧开嘴,勉强自己笑着,“齐大人过来说了些事,左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急着要走了,看看,因为你的关系,他与我倒显得生疏了……要知道,他如今可是户部的人,我手里头那些买卖还指望着人家呢。” 她这话看似小女人撒娇的语气,可该说清楚的话一句都没落下。既告诉南宫宇峰,齐豫过来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说了些事情便要告辞了,并没有逗留的意思,叫他不要胡乱猜忌那些有的没的。同时告诉他,齐豫管着户部,她日后少不了跟他打交道,若是因为他那点小脾气弄僵了两个人的关系,对席翠并无半点好处。 不知道南宫宇峰听明白了没有,可是他的脸色到底是好了许多。想起自己在台阶上看到他们的样子似乎真的是在告别,加之人家两人说话房门敞开着,还有段三在场,想想好像真的是自己多心了,便赶紧回身,虚扶了齐豫一把,“齐大人请起。” 待齐豫站直了身子之后,他才继续说道,“我这个人是个武夫,脑子里一有事就很难再想别的了,刚才是我失礼了,齐大人莫怪!” 齐豫笑着受了他的礼,同时也跟着回了礼,两人这才定身站好。 席翠原本还有些生气的,可见南宫宇峰居然自贱身价跟齐豫道歉了,便是有再大的气也消了。 “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席翠嘴上这么问南宫宇峰,心里却怀疑他还是有派人监视自己这边的,否则怎么会齐豫过来没多久他便追着过来。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似乎是快马加鞭而来,想到这里席翠不由蹙眉,这个男人怎么如此小气? 南宫宇峰不疑有他,看看齐豫,犹豫了一下,终于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段三身上,“我这次来不是为你,是为他!” “三哥?”席翠惊问。 南宫宇峰点点头,“我要借他用三天,三天之后还给你送回来。” “你找三哥做什么?你手里不是有很多身手不错的吗?”席翠只顾着关心段三,此刻脑子却不如齐豫清醒了。 齐豫自从南宫宇峰风风火火的进来就有种大事发生的感觉,可最近这几日即将发生的大事除了朝阳公主与劳克勤的订婚礼,就是皇帝着手刺杀三皇子一事。朝阳公主的订婚礼不至于让南宫宇峰如此慌张,那么结论只能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南宫宇峰如何能知道? 不可能……齐豫心里一遍遍的否定,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南宫宇峰,耳朵也静静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可南宫宇峰显然是不想当着齐豫的面回答席翠的问题。只是一劲的推脱道,“这件事我的人不适合。我要借的不光是段三的人,还有他在江湖上的人脉。最好是能尽快找到几个没怎么跟官府打过交道又身手不错的……” “这事倒也不难,可你至少该告诉我要做什么吧?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那些朋友之所以没跟官府打交道,想必都是不愿意招惹你们这些当官的。你这件事最好也与官府无关,否则就算我段三没本事好了。逼着兄弟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我不是那种人!”段三说话很不客气,他可从来没顾忌过南宫宇峰的面子。 “这……”南宫宇峰只好望向齐豫那边,“干什么我自然要跟你说清楚的,只是现在不太方便……” 他觉得自己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像1齐豫这样的读书人应该一下子就该明白才是。可齐豫却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他更想知道是不是果然同自己推测的一样,如若不是,那朝中还有别的什么大事发生吗? 南宫宇峰的条件说的很明白,他要高手,还要官府之人不熟悉的面孔和身手,可见这件事定是与官府有关的,而且明显是在故意隐瞒幕后之人的身份。能让南宫宇峰如此费心费力的事更是少之又少。想到这里他就更加感兴趣了。 他的故意迟钝终于让南宫宇峰按捺不住了,他干脆阴下脸来,对齐豫含着怒意道,“齐大人既然事情已经说完了是不是该离开了?” 人家直接下了逐客令,齐豫就算是脸皮再厚也不能继续留下了。 待齐豫彻底走出去之后,南宫宇峰这才一把将席翠拉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神色凝重道,“此次我要段三去接一个故人,这个人如今被皇帝的人严密看管着,我收到消息皇帝准备对他下手了,我必须护他周全。可我的人能调动的在京城这片地界上早都已经混熟了,怕是一交手就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我们礼王府就暴露了。不经常露面的那些身上都还有别的任务,抽点不出来。我能想到的又信得过的只有段三了……” 莫非是三皇子?席翠差点就直接开口问了,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他关于齐豫的事,于是席翠顿了顿,换了一种方式说,“你怎样的故人竟劳烦皇上如此费心?既然要我三哥帮忙,那我们至少该知道他的身份吧?” 虽然明知道那人就是三皇子,可席翠还是想试探一下南宫宇峰对自己可以坦白到何种程度。人与人之间不就是不断的试探,然后不断的认识,接下来或者越走越近或者渐渐分道扬镳吗? 南宫宇峰本来就没打算隐瞒席翠这件事,他之所以说三皇子是自己的故人无非是不想她多想,毕竟这件事牵扯的是皇室纷争,动辄便是惊天动地。 但是转念一想,席翠迟早都是要嫁入南宫家的,这些事情早晚都要面对,更何况他相信席翠定然不是那些养在内宅大院里的娇弱小姐一般,经不起风浪。于是他决定坦然相告,“此人就是三皇子!朝阳公主与三皇子一母同胞,这件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朝阳公主订婚在即,三皇子回京参礼是无法避免的。皇上似乎并不想三皇子顺利回京,他已经在三皇子回京的必经之路上安排好了人手,命令上说的是要三皇子被劫杀。” 说到这里南宫宇峰便停了下来,能告诉席翠的目前只有这么多了。 席翠面露惊叹之色,可这惊叹却不是为了他说的这件事,而是他竟然如此坦白的将这么大的事情毫无避讳的告知自己。反观自己,对南宫宇峰却没有这般坦荡与信任,就在刚才也还在心安理得的试探。想想都觉得惭愧! 席翠想或许她可以试着像他信任自己一样的去信任他,但是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她还是害怕去尝试,尝试将自己的命运捆绑在一个男人身上,哪怕那个男人于自己而言是与众不同的。 他们说着话却不想一直在一边冷静旁听的段三忽然开口问道,“这么说今日你与那齐豫过来说的竟是同一件事?” 他这句话让南宫宇峰全身为之一震,“你是说刚才那齐豫过来说的也是这件事?这怎么可能?这件事他如何能知道?”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为何你笃定他就不能知道?”席翠反问道。 “这……”南宫宇峰张开嘴愣了半天,却还是没说出一个像样的字来,紧接着就叹了口气,丢下一句,“这件事待你日后进了门我自会详细的告诉你。现在你先告诉我,这齐豫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席翠摇摇头,“消息的来源他并没有告诉我,关于三皇子的事他跟我说的也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甚至比你所说的还少。” “……我一直以为,齐豫他们算得上是皇帝的亲信,没想到……”南宫宇峰低语。 在他的眼里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席翠知道,不论齐豫是出于何种目的,他的这种行为就已经是背叛皇帝了。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可以为自己所用?可是他与席翠之前又是那样的关系,实在是…… 席翠听他这么说齐豫,想到不能因此将齐豫暴露,急忙道,“能将这样的消息打探到可见齐豫的本事,不容小觑。这件事我们还是替他遮掩一二,说不得日后会有大用。” 虽然觉得席翠这些话有维护齐豫的用意,可是听到她说我们这个词,南宫宇峰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更何况对付齐豫这样的人,现在并不是时候,席翠说得也有道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选贺礼二美相争 1 段三当晚就跟着南宫宇峰走了,虽然南宫宇峰约定的时间只有三天,可是段三说这件事需百倍谨慎,挑选人手方面他还是多准备一些时日比较好。至于具体找些什么人,找多少席翠并没有过问,一则南宫宇峰的事她不想干涉太多,二则朝阳公主的订婚礼马上就到了她尚需时间准备贺礼。 原本她守得孝期是三个月,可发生了朝阳公主上门那件事,让她不得不提前除了孝,将孝期改为六十九日,也算是勉强合了规矩。 段三离开之后的第二日便是除孝之日,席翠因为要选贺礼便带着迎香,丽香出了门,身上的衣服却依旧是素色的,头上也未戴任何首饰。 之前已经叫欢欢喜喜跟白胖子打过招呼了,让他帮忙准备着,今日第一家便准备去琳琅阁了。 琳琅阁在京城一共四家铺面,其中最大东西最齐全的就是城南主街上的三号店了,白胖子一般也在这里。席翠的软轿到的时候白胖子正在里间亲自招呼一位贵客。伙计一见席翠来了赶紧进去通报了一声,很快白胖子便跑出来迎到了门口。 “您怎么还亲自来了?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正准备今儿就叫人送去暮月归让您看看,挑上哪件了留下便是,怎么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就亲自跑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将小心搀扶着席翠迈过门槛,“你看看不知道您今儿过来,里间的贵宾房现在有人,您只能去我平日里休息的那个房间了……” “无妨,不过多走几步路而已,你那间房倒也清净。”席翠笑着直接往里走,并没有过问里间贵宾的身份。虽然她完全有权利过问,可是这问与不问却直接决定了席翠对待白胖子的态度。她此次过来虽然也有突然查访的目的,但这个目的却不能表现的太过刚硬,至少在态度上要让白胖子感觉到自己对他的信任。 果然她目不斜视的越过贵宾房的时候白胖子脸上流露出一抹老怀安慰的喜色。他更加恭顺的跟在席翠身后,两人眼看着就要跨过后厅小门的门槛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银铃一般的轻笑声,乍听上去,叮当作响宛如环佩相交,清脆悦耳。 席翠回头,只见贵宾房门口站着一名蓝衣女子。浅蓝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一条米黄色段带围在腰间,其间镶嵌着一块上好的蝴蝶型和田美玉,美玉底下用银丝线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段带左侧佩带有一块水青色琉璃佩玉佩,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白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簪,在发箕下插着一排挂坠琉璃帘,好一身大家闺秀的富贵打扮,雍容不失典雅。 再看看这女子的容貌,一双剪瞳桃花眼,两弯柳叶吊梢眉,粉面含春,浅笑盈盈,丹唇未启,笑声先闻。如此巧笑倩兮间,女子看看走近,席翠竟一时神迷,只觉对方玉面芙蓉,明眸生辉。 好一个明丽动人的女子! “你这掌柜的好生没有规矩,这位姑娘虽是你的常客可看穿着打扮也是待字闺中的正经人家的姑娘,你怎好将人家领去你休息的房间去!”说着竟直接走到席翠身边,轻轻拉挽起席翠的胳膊,笑道,“若是姑娘不介意咱们一起在这个房间选看东西就好,刚好也能相互参详参详。” 头一次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如此亲热的对待,席翠一时半会还有些不太适应。但是这么漂亮的姑娘的善意相邀,自己又不好直接拒绝。所以席翠只能任由她拉着进了里间。 一进去才知道这里面竟然还有三名女子,而且看穿着装扮,身份应该都不简单。不过这三位当中却有一位是席翠认识的,此人便是这些女子中唯一一个做妇人打扮的,曾经的曹小姐,如今的劳家二夫人。 如今该称呼其为曹氏了。 曹氏一见到席翠进来,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完全僵硬的五官,而站在她身侧埋首看东西的一个小姐正好抬头询问自己看上的物件如何,见曹氏这样一幅脸孔自然深感意外,于是也顺着她的视线向席翠这边望来。 将席翠领进来的那位小姐也看见了曹氏的局促,便放开席翠的手上前几步拉过曹氏的手,“姐姐你认识这位姑娘吗?” 曹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姐姐这话是怎么说的?既然你并不认识人家又何必这样说?”那小姐说着佯装恼怒的样子,撒开曹氏的手就走到席翠身边,“我倒是与这位妹妹挺有眼缘。只可惜我初来乍到,认识的人不多,不知道这位妹妹是哪家的闺秀啊?日后姐姐我也好下帖子拜访!” 她拉着席翠的手轻轻摆动,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副天真无害,若没有小遗在,席翠指不定就真的被她给哄住了。 听她这么说包括曹氏在内的其他两位小姐也都纷纷用帕子捂着嘴暗笑,之前因为南宫宇峰的事,席翠的画像几乎传遍了京城各个后宅,恐怕就连一些跟自家小姐比较亲近的丫鬟们都知道席翠长什么样子了吧。而席翠的身份自然也是被传的乱七八糟,这位小姐却在这个时候将闺秀这个词放在席翠身上,若她真的不认识席翠倒也无可厚非,可惜的是这位小姐却是清楚知道席翠的身份的。而她之所以要这么做其实就是想要给席翠一个下马威,让席翠看清自己的身份,就算是嫁入礼王府她也要比席翠位份高!这位小姐便是礼王妃给南宫宇峰相看好的平妻人选,安阳侯府嫡小姐何容瑶。 对于这位何小姐的存在席翠一直都是不知道的,南宫宇峰瞒的可真够彻底的,若不是今日有小遗在身边,她席翠就是被这何小姐戏弄了怕也只会莫名其妙,无从应对吧? 何容瑶见席翠不说话便更加得意起来,表演的也卖力了许多,见别人嘲笑席翠干脆一个跨步挡在席翠身前,怒道,“大家都是名门之家教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如何能如此不给这个妹妹留情面!莫非,这位妹妹之前有得罪过几位吗?” 装,我让你接着装!席翠站在她身后笑而不语,看着她们几个在自己面前做。 曹氏终于还是第一个站出来了,她一把将何容瑶拉到自己身边,斜眼看了席翠一下,“何小姐有所不知,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的出身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 旁边那两位也赶紧上来附和,“就是就是,她叫席翠,是数月前被灭了门的淮安侯府的丫头,开始是跟着她们小姐入了王尚书家,后来被王家赶出府去,据说如今是脱了奴籍的,可名声却不太好……何小姐你还是少搭理这种人为好。” 何小姐果然一脸的惊恐,她回头看了席翠一眼,似乎对席翠充满了同情,“那些都是别人的伤心事咱们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既然难得脱了奴籍,就让她安安分分的自力更生的活下去不也是功德一件?” 这话说的神妙!就连席翠都忍不住要给她拍手鼓掌了,眼看着那几人似乎已经准备结束这个话题了,如此一来她虽然只是扮了好人,可席翠还没怎么受到羞辱呢,她如何能就此罢手?安安分分在这里用的极好,想必那几个本就看不惯席翠的人自然会注意到这个词,进而进一步解释席翠不被她们待见的理由。接下来就必须说到席翠的名声了。 果然曹氏再次出头,她恨恨的说道,“她这样的人要是知道什么事安分就好了!何小姐你不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可不简单!亏得你跟礼王妃走得那么近竟然不知道这个席翠如今是南宫世子未过门的妻子吗?皇上御笔赐婚的!” “什么!”何容瑶一个踉跄几乎仰倒,看上去确实受了很大的刺激一般。“这怎么可能?宇峰是什么身份?她……这如何能……?”宇峰?她竟然叫他的名字?席翠如今都不曾对南宫宇峰直呼其名呢。这个何小姐果然不简单,贬低席翠的同时透露出自己与南宫宇峰关系的不简单,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自然听得出来其中的意味,之前传闻礼王妃要给南宫宇峰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平妻,何小姐很有可能中选,没想到他们的关系都已经发展的不错了! “何小姐也觉得不般配是不是?而且这一切根本就是这个叫席翠的女人勾引的南宫世子!赐婚之前就传出来她跟好几个男人不清不楚的关系,其中还有王少岩呢。可人家小王大人似乎看穿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故而将她赶出王家,从此便再没有与之往来了。只可惜了南宫世子为人敦实了些,竟被她死死缠住了。据说南宫世子与王少岩原本情同手足的兄弟之情也是因为这个女人才反目为仇的!后来不知道为何皇上竟下旨给将她赐婚给南宫世子了?”曹氏每说几句便斜眼看看席翠,似乎对于自己此刻能如此畅快的指责席翠很是得意。 席翠暗笑,这个蠢货,被人利用了尚且不知,这种时候上赶着往前面凑,这么好的一杆枪别人不用你用谁啊? 不知道这位何小姐的底,席翠觉得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让揭穿她的好,反正今日也才第一次见面,了解一下也好,日后若真的都进了礼王府少不得跟她打交道。可是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席翠肚子里就有股说不出的怨气!此刻她将之理解为南宫宇峰隐瞒此事让她不舒服。 旁边一位终于发现了在这场闹剧中原本应该站在最前面的何小姐似乎一直充当的事善良的旁观者,而另一位当事人也就是席翠由始至终并没有说一句话。似乎从头到尾都是这位曹氏在冲锋陷阵。 看闹了这么久席翠一直面不改色,显然是有几分能耐的,这位何小姐更是不容小觑,从头至尾将自己置身事外却牵着曹氏一直对席翠夹枪带棒的一顿狂轰乱炸。 既然这两位都是要进南宫家大门的人,何妨在此先见识一下她们的手段,将来也好相处不是? 于是这位小姐不做声的走到何小姐身边,拉住曹氏,“劳二夫人可不敢这么说了!什么般配不般配的,这可是皇上御笔赐婚!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岂不是平白惹一身麻烦?”一两句话叫曹氏闭嘴之后,她接着对何小姐笑道,“我听说礼王妃要给南宫世子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平妻,要说起来最委屈的还是那个被选中的小姐了。好好的身份在谁家不都是正妻啊?平妻也就名字上好听一些罢了,到底……最重要的是,正妻的身份实在是……”她一边说一边看着何容瑶的脸色,果然见她含了怒气……这位小姐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声,低头顺目的退到原来的位子。 不错啊!这里面还是有高手的!席翠看着那何小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着就要亲自上场了…… 很好,她其实也在等她出手,毕竟只是隔岸观火根本不知道她的本事,只有真的出手了才知道有没有嘛。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白胖子带着伙计一个个的进来了,他们手里还捧着一个个箱子盒子,里面装着琳琅阁库存的珍品,有几样是白胖子专门给席翠准备的,原本打算先让席翠挑然后再给别人看的,没想到席翠跟着进了这个房间,他只能将所有东西都送到这里来了。 东西放下之后白胖子便出去了,待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之后,那位何小姐已经整理好情绪,端坐在上座。其余几位也纷纷落座,可这个房间统共就只有四个座位,她们几人刚好,剩下席翠就只能站着了。 何容瑶此刻也不望继续装善良,左右看了看,对席翠抱歉的笑道,“你看这房间还是太小了,只能放下四个座位……席翠妹妹你一直站着总不太好,要不你坐到我这里来,我去u找掌柜的再要一张椅子来?”她其实也就是装个大方,彰显一下自己的气度,在她看来从开始到现在,席翠在她的安排下一直被排挤,只有她一个人在对她表示善意。照正常情况下,席翠应该婉转的拒绝,还要感谢自己才是。因为她找人调查过席翠,知道席翠不是个不通情理的女人。 谁知席翠一个福身,不温不火的笑道,“既如此那就多谢何小姐了……”说着就往何容瑶跟前走。 她这一举动让何容瑶颇为尴尬,站起来直接让座一来不是她的本意,二来这样的行为在旁人眼里岂不是她落了下风?若是不让,这些日子在京城辛苦竖立起来的温婉大度,贤良淑德的形象岂不尽毁? 此刻的何容瑶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没事多什么嘴! 席翠走到何容瑶身前三步的地方忽然停下来,回头对迎香丽香道,“何小姐给我让了位子之后岂不是没位子坐了?不能叫她站着,你们去找掌柜的要一张椅子过来,给何小姐放好。”说完便继续往前走。 何容瑶无奈,只好站起来,可脚下却不曾移动半步。席翠当然知道她不愿意让,却并不揭穿她,而是笑着拉起何容瑶的手,轻轻牵着她离开椅子,“何小姐果然是大家闺秀,气度确实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家比得上的。席翠自然也不能这么腆着脸就将您的位子占了……”听到这句话何容瑶脸上的气色明显缓和下来,她以为席翠终于要说自己期待中的那些话了,谁知席翠接着说道,“我那两个丫头手脚麻利的很,很快就能给您把椅子搬来,何小姐无须着急!”说完就着何容瑶被自己拉开的空位一屁股坐了下去。 何容瑶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她看看席翠再看看其他人,席翠若无其事的坐着,其他人则刻意回避她投过来的眼神…… 她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将席翠一把拖过来,可理智告诉她不能。她还没能成功嫁入南宫家,还必须继续忍耐!不能让礼王妃怀疑她的人品。 迎香丽香动作果然快,不一会椅子就给搬来了。只是房间实在狭小,加上已经放了很多盒子箱子,她们只能将椅子放在比较靠下手的位子。 何容瑶当然是不愿意坐的,可是不坐就要站着,那样的话便更加尴尬,无奈之下她只能跺跺脚,慢慢挪向那把椅子。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又是曹氏站起来,她看着席翠横眉冷对,“既然你的丫鬟已经将椅子给搬来了,自然该你去做那里,为何还要何小姐坐过去?” 席翠扭头望着曹氏,身子却没有站起来,泰然自若的答道,“何小姐既然已经将椅子让给我,我已经接受了,并且也谢过了她,那么这把椅子便是我的了。劳二夫人在这个时候还回去坐自己丫鬟搬来的那把……不知夫人的意思是不是说另一把椅子也是我的?既然两把都是我的,那我坐哪里似乎都没错吧?”席翠说到这里忽然将目光转向何小姐这边,“哦,对了,何小姐您不必介怀劳二夫人说的话,她有口无心的……那把是我专门给你预备的,应该算是你的,您就放心的坐吧……” 何容瑶真恨不得撕烂了曹氏的嘴!不会说话便不要说!也怪自己今日出来竟然带上她?有口无心,席翠说得太好听了,这个蠢妇,根本就是说话不经过脑子! 事已至此她只能将自己的身子丢在那把椅子上,脸上却还要保持有涵养的微笑……(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选贺礼二美相争2 仅仅一把椅子已经让方才那位小姐见识到了席翠的手段,但是她对席翠的印象却因此更加恶劣了,因为在她看来今日这位何小姐对席翠确实是处处维护的,可席翠似乎有点恩将仇报的嫌疑了。虽然席翠这把椅子赢得漂亮,可是却十分的不讨喜。 曹氏更是满脸的愤懑。 席翠毫不理会她们,她并不在乎这些人对自己的看法与评价,因为她日后要做的事情可比与这些女人舌枪唇剑要正经的多了。 见曹氏似乎还不死心,席翠捧起茶杯对着她的方向举起,“劳二夫人,咱们之间怎样都算是有过交情的,你又何必处处紧逼呢?难道你忘了就在你成亲之前咱们还专门见过面了吗?” 她这句话算是提醒曹氏,虽然你已经安安稳稳的嫁入了劳家,但是那件事让劳家任何一个人知道了,想必她在劳家的日子都不会消停。尤其是永安公主,她可是曹氏的夫君劳立勤的亲娘! “你……你居然……”敢威胁我?可曹氏思量了一番最后还是乖乖闭嘴,坐回座位上。 而席翠则笑意盈盈的满饮了手中的清茶。 谈话进行到这里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她们今日出门可都是奔着给朝阳公主挑选礼物来的,如今就这么呛声已经耗去不少时间了。于是大家接下来便开始一个个的打开房间里面的盒子箱子,一件件的仔细品观。 虽然这些小姐们平日里见到的宝贝也不少,可每打开一个眼睛都不由为之一亮。琳琅阁不愧是京城最大物品最全的商铺,光是外面摆放的那些已经让人眼花缭乱了。刚刚掌柜的给送进来的那几样也都是相当不错的,如今再看看这些更是让人忍不住咋舌。 几个小姐也都是带着丫鬟来的,可是她们的丫鬟都被留在了外间,只有席翠身边的迎香丽香跟着席翠进了里面。故而此刻席翠便可以坐着不动,由两个丫鬟将她看上的东西给端过来给席翠观赏。反观那些小姐们则是一个个自己站起来凑近了看。 她们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在席翠跟前跌了身价,可是若在此时将外间的丫鬟叫进来伺候却更为不妥。一来难免有些东施效颦,二来这里面也实在装不下那么多人了。万一人来人往的不小心磕着碰着,损坏了一两个物件不知道要将自己多少日子的零花钱折去,那便真的不划算了…… 于是她们便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心里给席翠狠狠的记上一笔。 迎香捧过来一个长形盒子在席翠面前打开,尚未看清里面的东西席翠就闻到一股悠然清香飘然而过,这香气淡雅清芬,断断续续的,却甚是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席翠不由一喜,双手接过盒子,取出里面的东西。 原来竟是一把镂空的龙骨折扇。只是这浮动的暗香却是龙骨的本然之气,并不是人为的将其在香料中浸泡许久的结果。 迎香在贵宾楼待了很长时间每日见到的都是那些达官显贵,自然从他们的言谈之中知道不少事情,关于这把扇子自然也是知道一二的。她见席翠似乎看上了这把扇子便笑着说道,“姑娘的眼光真不错,这把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前朝太祖皇帝在其母孝贤皇太后寿辰之时献给她的贺礼——如意百香扇了。据说这把扇子香气怡人,并且不同的人拿着会散发出不同的香气,而就算是一个人拿着它的时候心情不同,香气也会不同呢。扇面上刻着的是一段佛经,据说是一位得道高僧赠与前朝太祖的。” “你还知道这些?”席翠抬眼看了看迎香,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 谁知她们的对话却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曹氏最先凑上来,一把将席翠手里的扇子夺去,放在手里翻弄着看了看,凑在鼻尖闻了闻,“好像是这么回事啊!这东西不错,我就要这件了……” “唉,你……”迎香刚要说话,就被席翠拉住。那个东西她本来就没打算要,东西虽然是好东西可惜身价太高,最重要的是它不是普通的物件那是前朝皇室所有,她拿着献给朝阳公主自然不合适。曹氏要了最好,她到时若是将此物送给朝阳公主定然讨不到好处,搞不好还会惹来一片闲言闲语,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留给曹氏做最好。当然她也有可能根本送不到朝阳公主手里,因为只要她今日花大价钱将此物买回去,少不得要经过永安公主的手,相信到时候曹氏少不了一顿说教。 “你什么你?莫非你们要同我争?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就你主子那种出身够得上买吗?”曹氏将扇子揣进怀里,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席翠笑着拉一拉迎香,“好了,东西再好也只是个让人把玩的玩意,没必要为了它失了脸面。” 她这一句话无疑是在打曹氏的脸,那曹氏是什么性子哪里会由着她这样说自己?索性将扇子放在一边就冲着席翠过来,迎香见她的架势赶紧一个跨步横在席翠身前,只轻轻一招便巧妙的将曹氏的身子扭转了方向,曹氏一个踉跄扑向席翠手边的茶几。眼看着身子就要撞倒茶几上了,曹氏只能快速伸出手去,想用手抓住什么东西拉一下。可是慌乱间她竟然抓住了席翠的手,当曹氏尚未来得及用力拉席翠的时候,就见席翠惊叫一声,腾地站起来一把将手甩开,好巧不巧竟一巴掌甩在了曹氏的脸上。而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又有迎香背对众人挡着,席翠那一巴掌根本没人看见。曹氏猝不及防只能生生的挨了这么一下,此时迎香再度出手轻轻扶了曹氏一把,将她稳稳的放在了席翠空出来的椅子上。 惊魂定神之后,曹氏这才感觉到脸上的疼痛,她恨恨的瞪着席翠,正欲开口,却被席翠抢了先,“劳二夫人您可慢着些,亏得我这丫鬟手脚麻利,不然您的脸可就磕到茶几上了……啧啧啧,悄悄给吓的脸都红成这样了……”说着对迎香使了个眼色,迎香赶紧转身取了一杯热茶奉上。主仆二人合作的天衣无缝,席翠对迎香真的是越来越满意了…… 其余几位小姐也都纷纷说了一些安慰曹氏的话,让曹氏更加无从开口诉说自己的委屈了,没办法这口气只能忍下。 何容瑶对于曹氏出丑反倒有些喜闻乐见,刚才要不是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她也不至于落到此处,可眼下到底还需要她,于是何容瑶抚了抚胸口,掩饰住心里的笑意,一脸担忧的送上对曹氏的关怀,这一套门面功夫做的也是滴水不漏,就连席翠也不由佩服。 这件事平息下来之后大家接着看东西。很快席翠又选中了一副猫眼石头面。猫眼石可是很珍贵的物件,市面上几乎见不到,京城里知道的也就十来颗,还都在皇宫里。而这幅黄金头面竟然镶嵌着色泽整齐,形状一致大大小小的青蓝色猫眼石十二颗。撇开黄金精致的雕工不说,单是这十二颗猫眼石就足以让这幅头面身价倍增。 席翠笑着点点头,这白胖子果然有些本事,这么好的物件也就他能弄来了。看看这幅头面再想想刚才那把扇子,难怪白胖子要她单独去相看,这些东西任谁看了都要眼红,如今放在这些人面前少不得要经过一番折腾才能到了她手里呢。 果然席翠刚拿出来,身边那几位就齐齐凑了过来,一个个惊叹着伸手摸上去,迎香赶紧将盒子盖上,往席翠身后挪了挪,“这回咱们姑娘可不能再让了,上一把扇子刚拿出来就被人抢走了,这回咱们可不能再叫人抢了!” 迎香的这一席话让众位小姐悬在空中的手顿时尴尬无比,她们到底都是出身大家的闺门小姐,被用上抢这个字着实有些失了脸面。于是大家齐齐将目光投向罪魁曹氏,而曹氏却一点都不觉得没脸,反而一脸坦然的瞪着席翠,“席翠,管好你的下人!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抢?刚才那把扇子我就是不从你手里拿过来,以你的身份配得起吗?那可是前朝太后的物件,就凭你一个奴婢出身的也敢肖想!”说着站起来,走到席翠身边,伸手轻轻敲了敲迎香手里的盒子,“就是这东西你也最好不要奢望,我要是你就懂点事将这东西乖乖送给何小姐。要知道咱们这些人里头也就何小姐那样的身份才配得上如此名贵的猫眼石!更何况,这东西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在座的除了何小姐还有谁买得起吗?” 她说得对,这何容瑶何等有心计,出来采买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会邀请那些身份比她高的随行?到时候就是真的看上了好东西,少不得还要让出去,多没面子。今日她带的这些人虽然都系出名门却在身份上都低她那么一些,曹氏这么说,大家自然是默认的。 何容瑶此刻不说些什么似乎就与她平日里宽厚温和的形象不太相符了,于是何容瑶赶紧站起来,笑着说道,“二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何容瑶平日里可有拿身架子压着众位姐妹了么?姐姐这么说话叫妹妹我好生伤心……”说着竟然还真的哭起来了,这眼泪是说来就来啊,席翠对这位何小姐钦佩之情不由又上了一个高度。 她这么一哭,曹氏自然是要赶紧过来哄得,其他几位小姐自然也是凑过来安慰。 席翠站在一旁双手抱胸,好一幅其乐融融的惺惺作态的场面! 何容瑶哭了一阵子也不见席翠将东西送过来,可又不能像曹氏一样直接去抢,只好低声对席翠软语道,“席翠妹妹,曹家姐姐那话说是心直口快些,我代她跟你道歉。至于这猫眼石头面,我虽想要却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一位长辈。此次朝阳公主也给我这位长辈下了帖子,前几****去拜访她还跟我说没找到合适的礼物给公主呢,我看着东西送与我这位长辈倒是很合适。还望妹妹成全姐姐这一番孝心……” 此刻众人都围在何容瑶身边,唯独席翠与迎香二人一坐一站在原来的位子上。却见席翠从迎香手里拿过盒子放在身边的茶几上,笑道,“真是巧了,我看上这件东西也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一位长辈。这位长辈何小姐您也是认识的,便是礼王妃了……”她说着笑意像箭一样射向何容瑶,我可以直接说出礼王妃这个人,而你却只能含蓄的说什么长辈,此刻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装下去。 果然何容瑶脸色微变,嘴唇抖了抖,却没有出声。 席翠接着说道,“想必何小姐也知道,皇上为我与宇峰赐婚的时候我正在孝期,是以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能亲自登门好好拜访过礼王妃。礼王妃大度自然不会与我这晚辈计较,何况我们迟早都是一家人她老人家也不想我为难,毕竟是守着孝呢,她也能体谅。宇峰前几日告诉我礼王妃正发愁给朝阳公主的礼物呢,便给了我一些银两要我出来帮忙给相看一下,看上合适的便给礼王妃埋下来送上府去。这事本该他做的,可是他这几日公务繁忙,脚不沾地的有时候连家都没时间回便只能麻烦我了。你说我怎么拒绝呢?要知道礼王妃那样的身份,要碰上一件合适的不容易,何小姐说的那位长辈……唉,要不这样,何小姐不妨说说你的那位长辈是谁?咱们也好帮忙看着,说不得这里面还能有别的东西就适合您那位长辈呢。” 这下子众人都沉默了,就连曹氏都知道何容瑶嘴里那位长辈就是礼王妃,可是她再怎样也没有人家席翠名正言顺啊!礼王妃喜欢她或许人人知晓,可是她们的关系却并未明确过,而席翠可是皇上御笔亲书下了圣旨赐婚的礼王妃未来的儿媳妇。若这东西是席翠给礼王妃的,那何容瑶便抢也不是不抢也不是了。 抢了,那便是说还有别的长辈在她的眼里更重于礼王妃,不抢便说明她在礼王妃跟前的地位不如席翠! 席翠这一步是将何容瑶逼进了死胡同。 之前那位一直想看热闹的小姐终于在此刻看到了她想要的结果,何容瑶跟席翠斗还是差了一截。看来日后她就算是真的进了礼王府也不见得就能过的风生水起,因为刚才席翠的话里还有别的东西。那便是南宫宇峰,刚才何容瑶还一脸得意的称南宫宇峰为宇峰,以显示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可这会席翠却除了直呼宇峰之外还说了另一个信息,南宫宇峰就是忙的家都不回也要抽时间去见见席翠,并且拜托席翠帮礼王妃挑选礼物。这说明什么?南宫宇峰已经将席翠当成他的妻子了,席翠的身份已经得到认可了,而相比较而言何容瑶的身份却有些含糊不清了。 这南宫宇峰虽然很孝顺礼王妃,可他有主见也是出了名的,否则当年的朝阳公主早就进了南宫家的大门了,还等得到今日!可见这婚姻大事,礼王妃不见得能做得了南宫宇峰的主,当年朝阳公主跟礼王妃可比何容瑶要亲近多了。也就是说,最后这何容瑶究竟能不能嫁入南宫家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若进不了南宫家的门,这何容瑶虽然是个侯府小姐,却只是个外调的侯府,身份在京城并不见得有多高贵。 想到这里她便悄悄的离开这边的队伍,慢慢走到别处看似在继续挑选东西,可身子却渐渐的走向席翠这边了。 小遗自然不会忘记提醒席翠有人在跟她示好,席翠却并不打算兴高采烈的接受,有的人你越是不在意她,她才会越觉得你不一般,眼前的这个女人便是。而京城贵圈里的那些小姐们大多也都是这样的人,精致的皮囊下装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琢磨的不是如何踩低望高便是如何左右逢源,明哲保身。明明是自己原先的阵营失利,自己望风而逃,却还想要你记得她的好。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迟早都是祸根。 何容瑶的脸上挤出一丝比哭都难看的笑容,“既然妹妹是给礼王妃挑选的礼物,那我便再看看别的好了。”她思前想后只能让了,否则怎么办?这件东西就算真的抢过来却也只能是块烫手山芋了。不能给礼王妃也不能自己拿着!倒还不如罢手,虽然丢些脸面,可至少能保住她贤惠的名声,日后在礼王妃那里也能搪塞过去。 接下来大家就有些意兴阑珊了。各自挑了几件价钱合适东西也拿得出去的,就都散了。 席翠随即也选了几样,将猫眼石头面和一副白玉观音留下叫白胖子差人送去礼王府,其余的都带回了暮月归。 席翠一回去,菱香便接手了伺候席翠的活,迎香跟丽香便回了自己的住处。碰到欢欢喜喜,被问起来今日发生的事,几个丫头便开始说道起来。 瑞娘的房间就在隔壁,孩子刚睡着,是以房间很静,她们的谈话瑞娘听得很清楚。待她们散了,欢欢喜喜进来,瑞娘便对欢欢喜喜道,“这几日去查一下那位何小姐,我总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何容瑶的谋划 琳琅阁将席翠选好的东西送入礼王府,礼王妃虽然收下了礼物,心里对席翠却没有半点改观。在她看来这礼原是该席翠亲自登门送来的,如今却打发这么几个伙计送来,实在是失了礼数。 伙计看礼王妃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多做逗留,赶紧回来禀报了白胖子。当晚,白胖子便将消息递给了席翠。 当时席翠正跟大家一起吃晚饭,瑞娘也在。 待传信的人走后,瑞娘搁下碗筷,问道,“这礼原本就该你今日亲自登门送去的,怎好叫几个伙计送去?难怪礼王妃心里会不高兴。” 席翠笑道,“你说的我自然也想到了,可是当时时间有些晚了,登门不太合适。东西我是想过明日再亲自带着送去,可是难保那何容瑶又出什么幺蛾子。我先把东西送去,就是她何容瑶明日早早送去别的礼物,礼王妃两相比较,该拿哪一个送给朝阳公主相信礼王妃她老人家自然会衡量。否则我若明日晚上一步,叫那何容瑶已经说动王妃接受她的东西了,再见到我的,虽明知我的更好却也只能为难了。”她这么说着,心里却是知道的很清楚,何容瑶定然会这么做,因为小遗早就将她的心思告诉了席翠。她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暮月归距离礼王府不太近,她的身份要拜访王妃势必要在礼数上尽量周全,今日那样的状态下太过匆忙,不合适。明日一大早抢在何容瑶前面去更加不合适,显得太急躁不好。如今看来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先将东西送去,王妃或许会在礼数上对自己有所不满,但至少东西是入了她的眼了,选择权虽然在王妃手里,可至少她席翠能抢个先机。至于礼数上的缺失,明日再登门解释便好。 瑞娘不知她有小遗帮忙,只觉得她是不是想太多了。今日听完迎香丽香的描述她虽然对这个何容瑶有几分怀疑却也看不出来她堂堂一个侯府小姐如此费尽心机要嫁入南宫家做小的目的何在。再说了,一个养在深闺的侯府小姐,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心思?她遇到的那些小姐左右不过王家姐们二人,都没有那样的城府。就一个玲珑算得上是有几分心机的却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大家小姐。在她看来一个从小到大便被人宠着顺着的侯府小姐是没有那么多心眼的,就是她自己在经历家破人亡之前也只是个比较聪明的天真姑娘而已。 吃完晚饭两人又讨论了一些生意上的事,便各自休息了。 再说何容瑶这边,经历了一整晚的辗转难眠,天蒙蒙亮的时候何容瑶便从床上爬起来,匆忙命人给自己梳妆打扮一番,早膳之前便出了门。 礼王妃这边刚刚跟礼王爷一起用过早膳还没收拾妥当,就听到门外管家来报说何小姐到访。 礼王爷知道这位何小姐便是王妃给宇峰找好的平妻人选,只是抬眼看了看王妃便出去了。 何容瑶进来的时候几个丫头正在收拾餐桌,礼王妃坐在堂上的软椅上饮茶。见到礼王妃,何容瑶马上一脸委屈的扑过来,“王妃……你可要好好的奖赏容瑶啊!容瑶为了帮王妃预备给朝阳公主的礼物昨日可是跑遍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呢,而且还……总之,王妃您可一定要记得容瑶的好,否则容瑶受的那些委屈可真的就太不值了……” 她一边轻声细语一边拉着礼王妃的衣袖,身子轻摇,头上的步摇叮当作响,很是悦耳。加上原本就清脆婉转的嗓音,配上花一样娇艳的小脸,纵是礼王妃是个女人也心里难免感慨,顿生爱怜。 “好了好了,别这么站着,坐下好好说说,谁给你受委屈了?回头我替你出气!”礼王妃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拉起她的手,引着她坐在自己手边的椅子上。 何容瑶却笑着摇摇头,“只要王妃记得容瑶的好就成,至于旁人说什么容瑶不在乎。这些小事容瑶还是不劳王妃费心了。不如王妃先看看容瑶给您预备的礼物吧,有好几件呢,您过过眼,看不上我再去找。”说完拍拍手,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人抬了几口箱子进来,放下之后便退了出去。 管家在门口看到这会便转身离开了,到了王爷书房回禀了自己看到和听到的,却听到礼王爷冷冷的笑了一声,道,“没想到这个何容瑶还有几分心思!” “王爷,老奴看王妃似乎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女人,王爷难道就真的坐视不理,眼看着这个女人进王府吗?”管家听王爷这么一说,想到之前调查过这个何容瑶的底细,王爷知道后却不让他将这些告诉王妃,任由王妃被这么个表里不一的丫头哄骗,他觉得自己快要摸不清自家主子的心思了。 “这个女人我另有用处,现在且由着她闹腾。王妃那边你放心,她现在是着急给宇峰找个身份上高一些的女人所以才有些疏漏了,过些时候她冷静下来,自然不会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我只所以迟迟不出手,就是要看看席翠的手段。这个丫头被宇峰说的那么了不得,你们调查回来的消息也说这个丫头很聪明,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适合礼王世子妃这个位子。”礼王爷捧着茶杯站起来,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的阳光,轻声道,“差不多是时候退下来了,有些东西该给这些孩子了……” 管家没说话,安静的退了出去。 再说礼王妃这边,何容瑶叫自己的丫鬟将箱子打开,里面大大小小五六个锦盒。都打开之后将锦盒捧到礼王妃面前来,一个一个的叫王妃过目。 这些东西确实都是好东西,鲜红的玛瑙串子,色泽质地都是上选;粉色珍珠眉心坠,一看就只价值不菲……这些东西一样一样摆在王妃面前,弄得王妃眼睛都有些凌乱了。看何容瑶的样子,又着实不忍心拒绝,只能耐着性子一个个品评。 “王妃,这些你觉得如何?”何容瑶一脸的期待。 王妃点点头,笑道,“不错,都不错,你买这么多该费了不少心思吧?当真是辛苦了!” “只要王妃喜欢,辛苦不辛苦的都无所谓。”她顿了顿接着说,“王妃您是不知道,昨日我在琳琅阁还遇见了席翠。起先我并不知道是她,可是见那掌柜的对一位小姐打扮的姑娘说要带她去自己的休息间便开口阻止了,拉着席翠进了我与几个姐妹预定好的包间里……”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席翠跟着掌柜的进人家休息间?那掌柜的是什么人?”礼王妃迅速打断何容瑶的话,何容瑶心里一喜,果然礼王妃还是听到重点了。 可是她还是端得住善良的姿态,有些不在意的说道,“那琳琅阁的掌柜还能是什么人?左右不过是个普通商人而已。我想席翠大概也是去置办朝阳公主的礼物的吧,只是包间没了,然后她又与掌柜相熟便随便找一件房看东西……” “不是,我当然知道他是个商人!我想知道那掌柜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席翠怎么会跟那样的人相熟?有多熟?”王妃再次打断。 何容瑶内心几乎是狂喜的,可脸上还是一脸的担忧,赶紧解释道,“王妃,你可别误会什么啊!那掌柜的虽然是个男人却是个年龄很大的中年男人,依我看席翠与他并没有多么相熟,王妃您可千万别多想啊……” 礼王妃迅速抓住了她话里面的破绽,怒道,“什么叫不熟?不熟能跟人家进休息室?还是个男人!年龄很大恐怕是你帮她编的说辞吧?一个中年男人年龄能大到哪里去?你就是太善良了,太天真,根本不知道人心难测!这个席翠,究竟是想干什么?”王妃手里的茶杯几乎被重重的砸在茶几上,发出杯盖碰触杯身的清脆响声,有些刺耳。 何容瑶不再继续说了,而是悄悄将王妃手边的茶杯收了,放在伺候的丫鬟端的托盘里,然后用自己的帕子给王妃小心的擦拭茶水。王妃心一软,怒气被强行压下去,转眼看着何容瑶,“你是个好姑娘,若是早两年认识你该多好?可惜啊……” “什么早两年晚两年的,容瑶今生能认识王妃已经是老天爷莫大的恩赐了,容瑶不求别的只求能在王妃跟前好好的伺候您,陪着您……容瑶从小便没有了亲娘,自从见到王妃不知为何就莫名其妙的有种想要亲近您的感觉,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日后,只要王妃不嫌弃,容瑶定要如女儿一样好好伺候您!别的,容瑶什么都不求了!真的!”她这话说的很是诚恳,几乎连眼泪都出来了,礼王妃怎会怀疑? “好孩子!我也想留你在身边啊,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了?”礼王妃决定跟何容瑶实话实说,这段时间她虽然有将她收为宇峰平妻的打算却一直没有明确提及。今日倒是个好机会。“我不能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陪在我身边,不如这样,我有两个选择,你可以自己斟酌。其一,你我认作母女,日后你经常出入礼王府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了,时间久了与你的名声不太好。其二,你嫁与宇峰,我们做婆媳,如此也不用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只是这第二个你要好好思量,毕竟宇峰跟那席翠是赐了婚的,你进门最多我只能给你个平妻的位份。你到底是侯府的嫡小姐,如此着实有些委屈你了……” 何容瑶心道,兜了这么大的圈子你终于说出来了吗?然后一脸若有所思的安静了片刻,便问道,“你我认作母女,我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吧?” 王妃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傻孩子,这是自然,你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既然我们认作母女我自然会帮忙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可怜你这么大了也没人帮你操这份心,不过你放心,日后有我在断不会让你耽搁了。”王妃以为她选择了与自己做母女,心里虽然有些失望,可是她到底还是从心里喜欢这个丫头的。 “我嫁了旁人来找您是不是更加不方便了?我才刚刚与您相识没几日,您就忍心将我打发到别处吗?”何容瑶的眼眶一红,豆大的眼泪就滚了下来,“我不要!我要陪在你身边!”她说着一把将礼王妃抱住,一边哭泣一边道,“我自小没了母亲这才感觉到几分有娘的感觉,我不要跟您分开!平妻便平妻吧,我不在乎什么名分,我只要留在这南宫家,陪在您身边!” 她这么一说,礼王妃顿时激动的流下了眼泪,双手也激动的颤抖起来,她只有南宫宇峰一个儿子,没有女儿,总听别人说女儿比儿子贴心,却不知如何贴心,今日被这何容瑶这么一闹,才总算是体会了一把。高兴的抱着何容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缓语道,“好孩子,我只是怕委屈了你啊!” 何容瑶放开礼王妃,跪在她身前,王妃要扶她却被她断然拒绝。只见何容瑶一脸坚定的跪在那里,郑重其事的给礼王妃磕了一个头之后,缓缓起身,一字一句说道,“我自知嫁人对一个女人而言意味着什么,能嫁入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做正妻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我自然也不例外。可是王妃如何能保证我嫁作他人定能过的比在南宫家做小要好?万一我那相公人品不好怎么办?我没有帮衬自己的公公婆婆怎么办?当初我娘嫁给我父亲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我虽不曾亲见却也挺奶娘说过一些,我不想继续母亲的悲剧,更不想我的孩子走我走过的路。所以,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留在南宫家,至少我有王妃可以依靠不是吗?还望,王妃不要嫌弃我才是!”说着又要磕头,王妃赶紧拉住。 “好孩子,我竟没有你想的周全!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这南宫家定然没有一人敢欺辱与你!虽然给不了你正妻的位子,我这个做娘的自会从别处给你好好补偿!”礼王妃说着将她拉起来,用帕子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真是个水做的姑娘,说哭就哭了……” 何容瑶破涕为笑,扶着王妃坐下,两人继续说着闲话。 话题再次回到给朝阳公主的礼物上面,之前看这些东西的时候,礼王妃的脑子里始终想着席翠送来的那副猫眼石黄金头面,觉得这些都不如那件。可如今再看来,这些东西却比那猫眼石黄金头面还要珍贵许多了…… 但是何容瑶拿来的到底是有些太多了,王妃选来选去都始终没拿定主意。 思量再三之后,王妃的手终于落在了那副红玛瑙串子上面。 何容瑶见王妃似乎看上了这个在一旁便笑道,“王妃可是看上这串红玛瑙了?那店家说是从西南边陲的一个小国家寻到的,这些玛瑙可都是精挑细选的呢……我原本是打算将此物送给王妃你呢,没想过将这件给朝阳公主。” “知道你孝顺!可是如今咱们还是先紧着朝阳公主那边,日子眼看着没几天了,再去选别的没时间也没那么多精力了。”礼王妃笑意款款拿起那串玛瑙,摩挲着上面的每一颗鲜红的珠子,“就选它吧,我看挺好的。比昨日席翠送来的那副猫眼石头面还要好!” 听她提及那副猫眼石头面,何容瑶面色一动,目光开始闪烁,那副猫眼石头面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原以为席翠就是说说,没想到真的给王妃送来了。 哼,送来了又如何?礼王妃宁愿选择自己的玛瑙串子也不要她的猫眼石头面,如今看来她们俩人在王妃心中的地位根本就不用比,高低自现。想起昨日在琳琅阁被席翠灌了一肚子气,此时方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可是王妃紧接着的话却让她惊慌了,只听王妃说道,“不过那东西也确实不便宜,我既然不用便让席翠给琳琅阁还回去,省得日后说起来我还要记她这份人情。而且说不定买这些东西的钱都是宇峰给的……” “什么?您要还给席翠?”一听到王妃要将东西还给席翠,何容瑶哪里还顾得上听王妃的解释,情急之下,失声打断王妃的话。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掩饰内心的震惊,压低声音道,“我的意思是,既然席翠姑娘有这份孝心您就收下便是,相信宇峰知道您愿意接受席翠送来的礼物也会很高兴的,否则宇峰也不会在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去席翠那里,专门拜托她帮您预备这些礼物了……”她当然不能让这些东西再回到席翠的手里。只要这些宝贝都在王妃手里那么日后她嫁入南宫家这些迟早也有她的份,相信她与王妃的关系将这些东西哄骗到自己手里也不是难事。可是一旦王妃将它们还给席翠那可就都是席翠的了,到时候她想要染指那就不方便了…… 王妃听何容瑶说是宇峰吩咐席翠帮自己选礼物的,心里顿时一喜,看着何容瑶的眼神更加亲切了,“你说的可是真的?宇峰真的去找席翠让她帮我挑选东西了?”看来儿子还是心里挂记着自己这个母亲的,天下做母亲的但凡听说自己儿子关心自己那内心都是喜悦的,王妃自然也不例外。(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席翠登门 席翠以为自己的计划很周密,可是她却低估了何容瑶哄人的能力,就在她收拾妥当,带着礼物前往礼王府之前,何容瑶已经说动了王妃,用她的玛瑙串子作为给朝阳公主的礼物不说还将她送去的那副猫眼石头面给收进了私库。 席翠的拜帖送进来的时候,王妃正跟何容瑶一起讨论绣帕的花纹,听到传话王妃愣了一下,心道,她来做什么?可转念一想,既然迟早都要面对的,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还会伤了宇峰的心。于是命人将席翠带进来。 不一会功夫,席翠便出现在门口,她盈盈而立,走在门槛处停了一下,将手轻轻搭在随身的两个丫鬟手背上,缓缓迈脚跨过门槛,然后迈着小碎步笑着走到王妃身前三步之处,款款福身敛裾。 俯首之间,只见她一支莲花簪挽起满头青丝,莲花乃碧玺石所雕刻而成。垂下几股蓝色流苏汇集于脑后,悬着一颗东珠,阳光射进来,东珠灼灼生辉。起身后,席翠抬头,十几颗小巧的红宝石串成月牙状眉心坠,殷红的宝石映衬的她的皮肤越发的白皙稚嫩,吹弹即破一般。 身着一袭淡黄色长裙,天青色褙子,裙裾边用粉色丝线绣着细碎的樱花瓣,勾上一层金丝,仿佛给这樱花镀上了一层金边,在阳光底下,璀璨耀眼。外罩水蓝色纱衣,用翡翠色丝线在上绣着藤纹。 礼王妃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席翠一遍又一遍,才短短几月未见,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席翠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眉宇之间,竟然没有丝毫数月前在王家见到的那个席翠的影子!面容张开了,变成了一个花一般娇艳的小美人,身姿摇曳,步履生姿,乍一看还真以为如今的席翠出落成了一个娇滴滴的佳人。可是当王妃看到她的眼神之后迅速改变了自己的看法,那双眼睛里投射出来的犀利与老练却是她极少见到的。也正是这个眼神让礼王妃更加的不喜欢席翠了,因为她知道那眼神意味着什么,满肚子的算计,深不见底的城府!正是她最讨厌见到的! 一想到这样的女人注定要成为自己的儿媳妇,礼王妃不由心里一阵淤堵。 “席翠见过礼王妃,何小姐……”因为早就知道何容瑶会过来,所以席翠见到她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何容瑶却有些意外,若是换了常人见别的女人与自己未来的婆婆如此亲近总要表现出一些不喜的,可席翠却一脸的视若无睹,仿佛自己的存在根本就不是威胁。 “嗯。你来做什么?”礼王妃很不客气。 席翠不急着作答,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正是何容瑶在礼王妃跟前表现的时候,她定然不会坐着看戏。一个这么在意自己的存在感的女人是不肯轻易错过任何作死的机会的,何容瑶便是那样的人。 果然,王妃的话音未落,何容瑶便轻轻拽住王妃的衣袖,撒娇道,“哎呀,王妃,怎能这样说席翠妹妹呢。看妹妹这不是还带着礼物嘛,不用猜,妹妹定然是又花了大价钱来孝敬王妃呢……您看,妹妹多惦记着您啊,昨儿才送了礼,今儿又来了呢!” 她这话看上去是帮着席翠,可到了王妃的耳朵里就变味了。席翠不断的送礼看似孝顺,可花的是谁的钱?至少在王妃眼里,席翠一直都是靠宇峰养着的,她花的自然是宇峰的钱了,如此大手大脚的花钱,席翠在王妃的眼里成什么样的人,可想而知。最重要的是,席翠所谓的惦记就是给花自己儿子的钱给王妃买东西,这样的儿媳妇日后若真的进了门,婆媳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 礼王妃的脸色果真越发的不好了,看着席翠的眼神也更加的疏离与清冷起来。 可席翠却不慌不忙的转身对迎香丽香摆摆手,示意她们放下东西出去。俩人将手里提着的盒子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便退了出去。 席翠轻轻打开其中一个,里面竟然只有一条束腰。席翠将束腰双手捧起,堪堪走到原来据王妃三步之处,缓缓打开。这是一条大红色束腰,上面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边角处尽是金丝线绣制的祥云图文。乍一看绣工一般,只是这金丝线珍贵了些,可仔细一看便可以看到,正面锦缎的红色布面竟都是红色丝线绣制而成,由于针脚太过细密所以人乍一看才会以为是一块红布,但其实这红色绣制的纹理却隐隐可见一行小诗,“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王妃看着这条束腰由开始的不屑一顾,到惊奇,再到双眼放光的赞叹,“好精致的绣工!你从哪里弄来的这样一条束腰?快,快给我看看。” 席翠笑着上前几步将束腰放到王妃手里,’“这是与我同住在暮月归的姐姐经过一家绣庄无意间看见的,想着朝阳公主订婚礼给我下了帖子便给我买了回来。那绣娘与我这位姐姐关系很是要好,只收了她三两银子的丝线钱,我想着也不贵便收下了。可是朝阳公主毕竟只是订婚,送这束腰似乎不太合适,倒是作为结婚礼物似乎更加合适。便想着昨日给王妃送来的那两样东西,一副猫眼石头面是帮您选好作为订婚礼的,索性将这束腰作为结婚礼。省得到时候王妃再劳心劳力的琢磨送什么了。您看怎么样?” 王妃起初见这东西确实很是喜欢,听席翠这么一说作为结婚礼物却也合适,只是听席翠的口气这束腰与那猫眼石头面似乎是搭在一起送的,接了她的束腰是不是就等于是要用她的猫眼石头面了?这……她刚才答应了何容瑶,用她的红玛瑙串子呢。 看了看王妃的脸色,听小遗解释了一下,席翠顿时明白了。敢情自己还是算漏了何容瑶的手段,她竟然先哄得王妃答应了她!也罢,总不好叫王妃为难。 于是席翠转而说道,“当然我最初只是这么想的,王妃您若是已经选定了送给公主的礼物,我也不能勉强您顺着我的意思。不过这束腰确实不错,看样子王妃您也喜欢,不如您就先收下,到时候若是没有更合适的便将它送出去也行,多个选择总是好的。” 王妃还以为席翠会坚持呢,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知趣,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将束腰轻轻收起来,交给身边的丫鬟。然后对着席翠身边的椅子指了指,“来了这么久了,有什么话,坐下说。” 席翠知道这是王妃对自己的态度发生改变了,顿时欢喜的坐下来。顺手将另一个盒子也打开,里面竟是几个一寸大小的白瓷瓶。看那白瓷也是一般的东西,并不值钱,瓶子上的花纹也不是什么名人手记。只见席翠小心翼翼的将盒子双手捧起,放置在王妃手边的茶几上,随手拿起其中一个瓷瓶,递给王妃,“我给您的这个瓷瓶里装的便是清热去火的药丸。宇峰说您最近总是心烦意燥,有时还吃不下饭,大夫总说是心火太盛所致,给抓的药您总是嫌苦不喝,平日里也只敢吃一些清淡的食物,还越吃越少,身子越发的清瘦了。我便找了几个大夫问了问,便得了这些药丸,携带方便每日只需一粒,温水送服,并无苦味。瓶身上都有备注,方便日后区分,其他还有化痰止咳的,养颜美容的……您可以根据自个的身子需要看着用。” “可这到底是药,怎能随便服用呢?王妃可是身娇肉贵之人,不像市井草民,这用药什么的,还是看大夫比较好。”何容瑶终于坐不住了,方才那个束腰已经叫席翠讨了便宜,这下子可不能再坐视不理了。“我知道席翠妹妹你是为王妃好,可这送什么也不能送药啊!这听起来也……” 王妃原本听了席翠的还满心欢喜,想着是宇峰惦记着她最近的身子呢。可听何容瑶这么一说脸色马上变了,这饭能随便吃,没听说药也能随便吃的。还有,这席翠第一次进门便给自己送药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在咒自己吗?简直岂有此理! 席翠见王妃脸色再一次阴暗下来,也不慌,接过王妃手里的瓷瓶之后仍放回盒子里。笑道,“何小姐说的也对,药自然是不能乱吃的。所以我找人做这些药丸的时候专门询问过给王妃看诊过的大夫,而这些药也就是照着他开的方子做成的,不信,咱们大可以找来那个大夫询问一下。至于其他的瓶子,里面并无药丸,只是一些空瓶子,我只是听宇峰说王妃天凉时易得咳症,又不爱用苦药,每每都要好长时间才能治愈。故而命人在瓶身上注明止咳字样,日后若是大夫看过了,开了药便制成药丸收于瓶中,方便服用而已。若是王妃身体康健,那便可以制一些养颜美容的药丸,虽然王妃的容颜风采依旧,可若是能年轻个几岁总是更令人高兴的不是吗?” 王妃听她这么说,随手拿起那些瓶子,里面竟然真的是空的,只在瓶身上有一些字。便没有说话,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使眼色,让她将盒子收了起来。 这算是两样都收下了吗? 席翠笑着望向何容瑶,两人四目相对。何容瑶眼里闪过一丝愤恨,转瞬即逝,可席翠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就在何容瑶以为这件事该结束的时候,席翠捧着茶看向她这边,“何小姐你今日过来想必也是带着东西来的吧,昨日我看你买的东西不少,虽然只跑了琳琅阁一家可您最后走的时候少说也带走了七八样东西呢。我都没来得及看清楚您都选了些什么,着实有些失望呢。” 她这话一说出口,何容瑶果然急了。她前脚才跟王妃诉苦说自己跑遍了京城大街小巷,后脚席翠就说她只跑了琳琅阁一家,这不是明摆着拆她台吗?但是实话说,席翠此刻真不知道何容瑶说过什么话,她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说起来也怪何容瑶,都说撒一个谎要用十个谎来圆,现在倒好,还没来得及编好那十个,到已经被人给揭穿了。 王妃虽然愣了一下却也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小姑娘家撒娇邀宠什么的,说点小谎也没什么。 何容瑶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僵硬,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回答席翠,却被王妃轻轻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打断了心神。王妃的意思她很快明白过来,顿时喜笑颜开,王妃似乎并不在乎自己撒谎这个事实呢。于是笑道,“昨日好东西都叫妹妹买走了,我能看上那几样算不错了,哪里敢在妹妹跟前显摆,万一再叫妹妹看上了,我可就……”什么都买不下了。这意思还不明显吗?她这是告诉王妃昨日在琳琅阁席翠是何等的霸气嚣张,几乎抢去了她能看上眼的所有好东西,她何容瑶虽然贵为侯府小姐看上什么东西也只敢悄悄藏起来。 王妃果然听出了味道,看着席翠问道,“你们昨日的事我都听说了一些,怎么你跟琳琅阁的掌柜的很熟吗?” 王妃这个弯转的两个丫头都没跟上来。就连何容瑶都不知道自己只是提起了一个话题,怎么就能让王妃想起这档子事,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席翠知道王妃的意思,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答道,“有过一些交往。我如今接管了锦衣阁,算得上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了,大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席翠如今是锦衣阁的掌柜的这件事王妃也是知道的,但是她却并不高兴!她虽然谈不上看不起商人,但是对于女人从商这件事她还是有所保留的。尽管她恨钦佩淮安侯夫人的霸气和才力,可是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成为淮安侯夫人的! “哦。”王妃应了一声,算是听了席翠的解释,但是接不接受却还另当别论,因为她紧接着说道,“如今你的身份到底是不一样了,日后行事还是要多注意一些,坡头露面的营生能不做的尽量别做,咱们南宫家不指望一个女人养家!” 席翠正琢磨着该如何回答她才能既不伤了和气又能让王妃认同自己,可是这个很难。 沉默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到一阵清脆而肆意的笑声从外面传来,然后就是一个清丽的声音,“姐姐,听说你未来的儿媳妇到了,我忍不住就想过来看看,姐姐你不会见怪吧?”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玫红色长裙的艳丽妇人进入眼帘,只见她莲步轻移,走到席翠跟前,一双杏眼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席翠。 而席翠却对此人视而不见,继续优雅的喝着茶。 王妃怒拍桌子,大声道,“书姨娘,别失了分寸!” 席翠这才知道来人的身份,原来只是个姨娘。 书姨娘却对王妃的怒气充耳不闻,继续盯着席翠看,席翠斜睨了她一眼,轻轻饮了一口茶,对王妃身边伺候的丫鬟道,“怎么这么没眼色!没看见这个奴才不听话吗?既然她不能自己主动听主子的吩咐,你们是不是该帮着她听话?” 两个丫鬟听完席翠的话身子都一哆嗦,小心翼翼的看着王妃,再看看书姨娘。 王妃原本是要再说话的,可是见到这般场面,她倒是要看看席翠的手段,于是对两个丫头摆摆手,示意她们静观其变。 席翠见王妃身边的丫鬟没动静,放下茶杯,缓缓站起来,一点一点的抬高自己在书姨娘面前的高度,而书姨娘的眼神也随着席翠渐渐抬高,可目光里的不屑却是清清楚楚的。 席翠整整书姨娘的外衫,轻轻笑道,“书姨娘,第一次登门我只当你没见过世面,拎不清场面,不跟你计较。但是他日我若进门之后你还是这般没规矩,休怪我不讲情面!” “你,你怎敢这样与我说话?”书姨娘被席翠这般教训自然觉得没脸,可转念之间忽然笑了,看着王妃那边,笑道,“到底是出身低了些,不知道尊敬长辈也在情理之中,是不是啊,姐姐?” 王妃没理会她,等着看席翠如何应对。 却见席翠不动声色的坐下,目光在书姨娘的肚子上徘徊,一直看到书姨娘忍不住护住自己的肚子为止。 席翠轻嗤一声,“敢问书姨娘你的意思是自己是我的长辈是吗?” “难道我不是你的长辈吗?”书姨娘大声问。 “人贵有自知之明啊,书姨娘!我是宇峰的未婚妻子,在礼王府宇峰的长辈才是我的长辈。请问你是宇峰的什么人?什么时候一个姨娘也敢自称世子爷的长辈了?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笑话!也就是王妃仁慈,看你又怀着孩子不愿跟你一般计较,怎么你觉得我跟王妃一样好说话吗?才第一次见面,你就敢下这样的结论,是不是太武断了?”席翠笑着眼中泛着寒光,让书姨娘浑身鸡皮疙瘩暴起。 可她嚣张惯了,自然不甘就这么败下阵来,扯着嗓子又道,“我虽然现在还是姨娘,可王爷说过了,只要我将肚子里这个儿子生下来,便抬了我做平妻!平妻也是妻,你迟早要向我低头!” “哦?平妻也是妻吗?呵呵……”席翠以及其轻蔑的语气说着,目光却看着何容瑶,“平妻也罢,姨娘也罢身份上于女人并无多大用处,区别无外乎在其子女的身份上。书姨娘,莫说你现在还是姨娘就是有朝一日你真的做了平妻,尊贵的并不是你自己而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而已。所以,在王妃这个正妻面前你依旧是个奴才而已!”(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齐豫变心,三皇子归来 席翠嘴上叫着书姨娘,可眼睛却一刻都不曾离开何容瑶,然后她恨满意的看到何容瑶的脸色忽明忽暗的变换,手里的帕子越拧越紧。 说实话礼王妃听到席翠这番话心里是很痛快的,可是她身边还坐着何容瑶呢。这席翠面上在说书姨娘,可又有哪一句能避过何容瑶去呢?对于何容瑶这个姑娘,她是真心喜欢,身份地位,脾气秉性她都很满意,可偏偏自己只能给她一个平妻的位份。刚才她才说动了何容瑶答应自己,万一被席翠这么一顿数落,姑娘脸面上拉不下来,反悔了可怎么办啊? 席翠可没工夫顾及王妃此刻的内心纠结,打心里说她很不喜欢这个何容瑶,就算没有与宇峰之间的纠葛她也不喜欢这个女人。只不过若没了宇峰这层关系她或许会对这样的女人避而远之,但是此时她却不得不直接面对她了。 对于宇峰纳妾或是平妻,她没有想过反对,毕竟两个人的身份悬殊太大,礼王妃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但是绝对不能是何容瑶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根本就是一条蛰伏的毒蛇,留在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见席翠这样数落自己,礼王妃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有些担心,书姨娘的眼神不由落在了何容瑶的身上,对于最近经常在礼王府出入的这个侯府小姐,书姨娘还是有所耳闻的。很快她就明白了礼王妃心里的尴尬,于是红着脸笑起来,“呵呵,席翠啊席翠,我如今看你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你知道吗?你在这里振振有词的帮着你未来的婆婆说话,可人家的心里却惦记着身边那位。说不定在人家心里你这个正妻还不如人家选定的那个平妻来的更有地位呢!” “放肆!”席翠拔高了声音吼道,“书姨娘,你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腹中的孩子积德!王妃身边坐着的是谁你知道吗?那是安阳侯府的嫡小姐!身份何等尊贵!岂能由着你信口雌黄,坏了一个侯府小姐的名声!虽然何小姐的父母远在安阳,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绝对不能由着你一个下人随意中伤!刚才那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就是一般正经人家的姑娘议亲都要经过官媒,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堂堂安阳侯小姐如何能像你说的这样私定终身你这话一旦传入安阳侯耳中,会造成怎样的后果知道吗?万一安阳侯因此对礼王府不满,坏了何小姐的名声不说更坏了两家的关系,这样的后果你一个下人如何承担得起?” 书姨娘哪里想得到这么多,这些年在王府,礼王妃一直让着她,只要她不涉及王妃的底线南宫宇峰,礼王妃对她的无理取闹大多不予理会。又加之礼王爷的宠爱,书姨娘在礼王府的后宅几乎是随意折腾,无人敢惹,也造成了她凡事不怎么动脑子,以为只需吵闹便能达到目的的想法。如今被席翠这么三番两次的义正言辞的指责,竟有些胆怯起来,不知为何她如今看着席翠竟比看着礼王妃更加的心虚。尤其是席翠这一番声色俱厉的怒斥,她竟真的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殊不知坐在上面的两位,却将席翠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就连礼王妃也是一阵心惊。席翠说的在理,何容瑶到底是侯府小姐,虽然是自小没了亲娘的,可安阳侯是续了弦的,她想要何容瑶做宇峰的平妻无论如何必须经过安阳侯夫妇,可人家能答应吗?万一最后接亲不成,反倒结成了仇家便不好了! 何容瑶则是怨愤无比,原以为今早上那一场梨花带雨的娇闹已经将这事稳稳的定下来了,谁知被席翠这么一说,王妃那样重脸面的定然要差人去安阳见自己的父母,万一在安阳一打听,那她的事还如何遮掩? 小遗将何容瑶的心事说给席翠之后,席翠顷刻间豁然开朗了。她终于知道像何容瑶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侯府小姐为何要自贬身份,费尽心机的一定要做宇峰的平妻了。敢情是在安阳那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那这件事就好办多了嘛! 席翠脸上陡然轻松的表情,让何容瑶心里一紧,她总觉得席翠此刻望着自己的眼神很怪,有些瘆得慌,像是一眼便能将自己看穿一般。可是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席翠一定是在虚张声势,就是想要吓唬自己!何容瑶心里这么宽慰自己,可目光却一再躲闪,不敢跟席翠的目光对视。 “好了,书姨娘,还嫌不够丢脸吗?赶快退下!”王妃终于开口了。 书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逃一般消失。 书姨娘走后,席翠知道自己不讨王妃喜欢,继续留下也只能尴尬,便说了几句客套话也告辞了。 她们主仆三人前脚出了大门,后脚便有人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管家。管家听罢,笑着摇摇头,转身进了王爷的书房。很快书房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王爷低沉而有力的嗓音传出来,“有点意思!难怪宇峰那样的脾气都能被她收拾住,这个丫头果然不简单!” 席翠回到暮月归便收到了寒烟姑娘的消息,说是有人要参齐豫贪污,证据好像是一本账,只要折子递上去,皇帝派人到齐豫经手的库房一查,钱账对不上齐豫就少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段三不在,席翠只能将三香里头身手最好的丽香叫来,让她将消息递给齐豫,并告诉齐豫,只要他开口,席翠这边定然出手相助。 丽香回来之后说齐豫听完什么也没说便打发她回来了,并未请求帮助。 席翠听后想了想,将瑞娘找来,商议了一下从锦衣阁的账面上取出一些现银备用。 果然到第二日黄昏,齐豫便来了。 他收到席翠的通知之后便连夜查了账,才发现账面上的银子比实际的多了四百三十两,而这些钱的去处却没有任何记载。今早他挨个询问几个管事才发现少了一个人,而那个人还带走了两本账。要将人找回来,怕是来不及了。他只能先想办法将账面上的银子补上,日后再慢慢调查此事。 席翠命人将早已备好的银子拿出来的时候齐豫并没有多震惊,他像是已经知道席翠一定有钱似的。 齐豫的手放在席翠送过来的银子上,轻声道,“这些钱算我借你的,月内定当奉还。其实我手里还有两处宅子卖了也能将亏空补上,只是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打草惊蛇。想必不出三日皇帝那边便会有动静了,此番皇帝对我的态度足以决定我最终的选择。”停了停,他又问道,“怎么没见段三?看来,三皇子此番若真能度过此劫,你也是功不可没了?席翠,你真的下定决心趟进这淌浑水里了吗?” 席翠低头静静饮着茶,并没有回答他。 齐豫接着问道,“我知你自小便对高门大院勾心斗角之事深恶痛绝,可如今你是怎么了?是因为你家人的死吗?若真是的只是为报仇,我帮你可好?我不行,还有南宫宇峰啊!这明明就是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女人为何非要深陷其中?” “是啊,我一个女人又何必非要深陷其中?”席翠笑着摇头,轻叹一声,“曾经我试图依靠你,想要站在你的背后,由你给我预备我想要的生活。可是结果呢?呵呵……后来我以为你不行,或许席云剑可以,于是我又将整个希望寄托给他。可是他连自己的命都无力保全。然后我就看透了,想开了,身上的责任避无可避,没有人能帮我!我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因为芸婷还要指着我保护,我的家人还要我照顾。为了他们我一再的避让,只求偏安一隅,可结果呢?吴嬷嬷死了,芸婷差点没命,我的家人全都被杀!” “可你现在在做的这件事……” “很危险是不是?那我问你,若我什么都不做,继续避让,他们可会放过我们?”席翠盯着齐豫,眼睛一眨不眨,“呵呵,我受够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就算是死,我也要搏一搏!” “……”齐豫默默拿起那些银子,黯然离开。 他走之后,席翠的手握住茶杯,开始瑟瑟发抖…… 齐豫猜的没错,第二日皇帝便下了旨要人去查齐豫的账,好在齐豫早有准备,总算是有惊无险。事后皇帝给齐豫连升两级算是补偿这次听信谗言给齐豫造成了伤害。可不论他继续说什么,都再也无法让齐豫像之前那样毫无芥蒂的信任与他。 接下来的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劳克勤与朝阳公主的订婚礼了。 正日子到来的时候,皇帝处理完手边的事一直等着劳家那边关于三皇子遇刺的消息,可是劳家人迟迟不见进宫。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皇帝正欲出宫,却不想遇上齐豫递牌子进宫了。 齐豫一来便告诉皇帝三皇子人已经到了公主府,据说是受了伤,劳家父子正在督促太医为三皇子医治,原本劳国舅是打算差旁人进宫禀告皇上的,是他担心那个奴才嘴拙说不清楚这才自告奋勇亲自进宫面圣来了。 “受伤了?伤到哪里?有没有生命危险?”皇帝看似关心三皇子的身体,可齐豫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真真关心的是三皇子什么时候死! “不重,据说只是胳膊受了剑伤,无甚大碍,不过三皇子大概受了很大的惊吓,神志有些不太清醒……劳国舅找了宫里太医院掌院正看着呢,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齐豫故意将话说成这样,就是要皇帝怀疑劳国舅真的对三皇子的伤势很是关心。他倒要看看,劳家与三皇子亲近,皇帝该是怎样的态度。 “那就好,那就好……快,传令出宫,朕要亲自去看看三弟去!”皇帝心里默默的将太医院掌院念了好几遍,好个劳国舅,要你去杀三皇子你没办成,如今还这般积极的保他的命,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皇上别慌!三皇子定然不会有事的,劳国舅一定能找人照顾好他的。你想想,他就是不念皇上与三皇子的兄弟之情,也要顾念劳克勤与朝阳公主的关系啊!这三皇子若是出什么意外,他们劳家可还怎么顺顺利利的将朝阳公主娶进门呐?”齐豫看似宽慰皇帝,却字字诛心,告诉皇帝劳家如今用得着三皇子,因为他们要娶朝阳公主,可是若没了三皇子的存在一个朝阳公主不过是个虚名而已,与他们劳家并无多大帮助。 既如此这劳国舅如今对三皇子这样亲近的态度又说明什么? 齐豫的话如当头棒喝,让皇帝心里激起翻天波澜,惊出了他一身冷汗!他怎么就没想到,劳家可以扶他上位自然也可以扶别人上来,他这段时间对劳家是颇多猜忌,甚至扶植齐豫,王家,南宫宇峰来对抗劳家,想必劳家早已看出端倪来了吧?让朝阳公主嫁给劳克勤只是他们与三皇子建立联系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 这一路上,皇帝都在思索着该如何做?劳家这边看来是不能继续纵容了,可是要扳倒劳家谈何容易?他能用的还有谁? 没等他想明白,屡清楚,公主府已经到了。 皇帝下了銮驾,劳国舅门口的下人远远看见皇帝的车驾便连滚带爬的跑进去回话了,皇帝下来的时候劳国舅刚刚站在门口,还呼呼的喘着粗气。 此时的劳国舅也是心虚的,皇帝命他派人去劫杀三皇子,原本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就连三皇子身边的人也被他买通了。可是他的人将三皇子的车驾人马都杀光了,查验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三皇子。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三皇子突然出现在公主府外,还受了剑伤。朝阳公主在跟前他总不能当着她的面继续加害三皇子吧,只能表现的积极一些,赶紧着人进宫找个太医给三皇子治伤。不了,朝阳公主非要太医院掌院出面,劳国舅的牌子已经递出去了又不能收回来,于是便有了劳国舅亲自递牌子找太医院掌院给三皇子治伤一事。 他方才正合计着该如何向皇帝交代呢,皇帝竟然就来了。而一直跟在皇帝车驾后面的齐豫,劳国舅慌乱之中竟然没有看到。 皇帝看着劳国舅心里是五味杂陈,可脸上还得装出一副着急三皇子伤势的样子,急匆匆问道,“三弟在何处?听说受了伤,太医院掌院何在,怎么也不出来迎接朕,朕正要问问他三弟的伤势呢!” 皇帝说着就往里面闯,劳国舅跟在身后却是一阵嘀咕,果然皇帝还是怀疑自己了!他居然这么快就知道太医院掌缘被请来一事,而此事他并没有声张,除非皇帝早就安排好了人监视这边! 做父亲的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误会,劳国舅自然也不例外。皇帝猜忌自己了,他心里却并没有抱怨,反而是检讨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让皇帝起了疑心。 到了三皇子治伤的屋子,朝阳公主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三皇子却只是风言风语,“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妹妹,救我!” 太监的公鸭嗓子大叫一声皇上驾到之后,房间里齐刷刷跪到一片。 皇帝这才看清三皇子的样子。 只见他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蜷坐在床上,双手抱紧膝盖,脸藏在两腿之间,全身都在发抖,似乎真的被吓坏了…… 皇帝刚要走近,却被朝阳公主跪着拦下,“皇兄还是不要过去的好,三哥神志不清,刚才便溺到床上了,有些污秽,可是他又闹着不让任何人靠近……别让三哥惊了圣驾……” 皇帝听她这么一说果真闻到一股骚臭味,再看看床上的被褥,似乎真的有几团湿污,于是停下脚步,俯身将朝阳公主扶起来,“妹妹快起来,自家兄妹没这么多规矩。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三哥又出了这样的事,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照看不周!我的责任!”他故意表现的很是亲和,甚至用了我字而不是朕。 朝阳公主抽泣着站起来,目光再次看上三皇子。 此时三皇子也偷偷抬头看这边,皇帝这才看清三皇子的脸,原本白皙俊俏的脸庞,如今已是深色枯黄,鬓角的胡茬像是许久都不曾收拾了,长长短短的扎在脸上,更显的狼藉不堪。如今这个人,若不是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有人告诉他这是当年的三皇子他也不敢相信了。 这样的人真的能对自己有所威胁吗?皇帝看着三皇子若有所思…… 三皇子的眼神渐渐聚拢,终于他看清了来人正是皇帝,于是战战兢兢的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皇兄救我,有人要杀我!皇兄救我,我再也不要回去了,那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皇兄……” 皇帝的思绪被三皇子叫回来,他眯着眼睛看着三皇子不断的磕头,感觉到脚底下一阵阵的震动,一声一声就像是敲打在他的心上。这样的三皇子能做什么?当初劳国舅说三皇子才是最大的威胁,怂恿他将三皇子打发走,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人,如何能威胁到自己? “唉……既然你不想去那里,便不用再去了,朕在京城给你安排一座王府你且住下。今日你还是好好养伤。”皇帝说完看看朝阳公主,“妹妹,你三哥这般样子定然是无法代你应酬前堂那些宾客了,你看今日这订婚礼……” “这……”朝阳公主有些为难的望向劳国舅父子。(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取经三皇子,宇峰调戏席翠 朝阳公主的意思很明白,订婚宴的继续与否取决于劳家父子并非她。皇帝的目光自然跟着朝阳公主看向劳家父子,劳国舅低头沉思,似乎也在犹豫,可劳克勤脸上分明带着几分坚持,似乎对迎娶朝阳公主一事他势在必得。 但是此时的皇帝对于朝阳公主下嫁劳家一事已经开始犹豫了,若真让这事成了,便真的促成了劳家与三皇子之间的联系,这样做的结果无异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圣旨已经下了,在这个时候收回成命怕是不妥。 劳克勤见皇帝跟父亲都不说话,心里顿时有些急躁。对于迎娶朝阳公主一事他可是期待许久的,虽然对于朝阳公主这个人他并没有多喜欢,可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啊。他们劳家这些年虽然挂着国舅府的名号,可父亲这个国舅当得实在有些牵强,说白了劳家与皇家还算不得真正的亲戚,皇亲国戚这样的身份谁不稀罕啊?最重要的是他劳家,虽然手里有一部分军权,可是在朝廷上除了一个国舅的名号并无真正官爵,万一哪一天劳国舅不在了,国舅府的一切迟早都是劳立勤的,毕竟人家才是公主亲身的,而自己恐怕到时候什么也捞不下。但是一旦他娶了朝阳公主就不一样了,万一真到了那一天,他最起码手里还有筹码可以搏一搏。 所以对于劳克勤而言,朝阳公主是他眼下最重要的机会,他绝对不能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破坏这件事。 于是,劳克勤上前一步,跪在皇帝面前,“皇上,微臣与朝阳公主的订婚礼那是经过钦天监演算这才选定的日子,事关皇家脸面,贸然取消的话恐怕不妥。况且,外面宾客几乎全部到齐了,京城的皇亲国戚,名门贵族也都到了,若在此时取消,微臣倒是无所谓,只怕累了公主的名声被人猜忌……”他顿了顿接着说,“皇上顾念三皇子的兄弟之情,微臣感同身受,只是三皇子受伤一事还需封锁消息,不可叫外面的宾客知道才好。否则,咱们现在毫无头绪,连个合理的解释都给不了他们,势必引起他们的胡乱猜测,损害的还是皇家的名声。是以,权衡利弊,咱们只能先给三皇子找个安全的地方静养,对外宣称三皇子长途跋涉,身体疲累急需休息即可,而订婚宴要照常举行,这样才是权宜之计。” 他这一番话让人不能拒绝,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静等皇帝的决定。 终于皇帝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好吧,既如此,三弟就先在此休息,太医留下,其余人随朕出去见见外面的宾客吧。” 皇帝说完,迈开步子就往外面走去,此刻他心里正反复的斟酌今日的决定可能造成的后果,一边后悔一边宽慰自己,好在只是个订婚宴,并非真正的成亲,还有的周旋。却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叫劳克勤起身。 就在众人都随驾出了房门之后,劳克勤这才缓缓抬起头,准备起身。不料却在此时看见眼前伸过来一只手,劳克勤顺着手臂往上看去,居然是齐豫。 面对齐豫伸过来的手,劳克勤很想拒绝,可是他伸过来的那个角度叫人拒绝不得,因为劳克勤要么将他的手打开,可是这样直接打齐豫的脸,他还是有些顾忌的,尤其是像今日这样的喜日子。可是不打开他的手劳克勤想要起来就必须将身子往一边歪过去许多,那个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他做不来。无奈之下,劳克勤只能将手放在齐豫的手里,由着他将自己拉起来。 不等劳克勤站稳齐豫就压低声音,以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上次参我的事,我知道与你有关,虽然我不打算计较,可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毕竟你我同朝为官我自问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劳克勤睁大了眼睛看着齐豫,这件事确实是他一步步安排好了的,从在账面上做手脚,到关键证人消失再到找人参劾,照理说折子是密奏,齐豫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谁做的才是,除非皇帝告诉他,否则他也不可能知道此事与自己有关啊!难怪父亲一直说齐豫这个人不简单,皇帝对他的信任不比他们劳家少多少,看来果然如此! 如今齐豫主动同自己说起此事,看样子并不想与他为敌,那么他该如何? “劳大人,哦不,其实今日一过,叫您一声驸马爷也不为过,咱们俩之间并不陌生,我是什么人您清楚主动招惹是非的事我从来不做,这些日子我对劳家的态度您也是看在眼里了,什么时候我不都是在主动避让?可尽管这样您还是给我下了绊子,您说我是不是该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至少我日后改,也该知道改什么不是吗?都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路好走,驸马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齐豫依旧满脸堆笑,努力示好。 劳克勤想了想也是,这次他布置的已经很是周密了还是叫齐豫神鬼不觉的躲了过去,且不说他是不是真的不计较,单就他轻而易举便破了这个局的本事也不该被人小看。齐豫此人左右逢源,处事圆滑,却不是个好得罪的主。 于是劳克勤双手抱拳,抱歉的笑道,“齐大人明察,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可我却并非真要与齐大人为敌,只是舍妹……唉,我就实话说了吧,之前因为齐大人在舍妹面前帮过席翠几次,舍妹有些记仇,女孩子家家的,都有些大小姐脾气这一点您也了解。我起初也是不愿意这么做的,可耐不住小妹跟我闹啊,所以只好做戏哄哄她,事后我也后悔不已,幸亏齐大人没事,否则我这……”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可齐豫却只是笑着寒暄几句,并不当真。要取得劳克勤的信任根本不可能,但是要引起他的怀疑却简单得很,这一点上他与皇帝倒真的像一对亲兄弟呢。反正他要的正是劳克勤的疑心。 两人算是解除了之前的误会,便一前一后追着人群去了。 话分两边,席翠这边早早就收拾好了,等着礼王妃过来接人。 正在焦急等待之时,段三回来了。 一见到段三,席翠又惊又喜。上下打量了半天,确定他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段三看她盛装打扮知道她要去公主府,便长话短说将自己这些日子所做的事简单的给说了说。 原来段三跟着南宫宇峰出了暮月归之后,便按照南宫宇峰的指示去找了钱串子来。这钱串子一直想跟朝廷搭线,可惜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听段三说要去做的事是南宫宇峰吩咐的二话不说就跟着来了。顺便还带了几个平日里跟着他混的兄弟,几人由南宫宇峰领着到了山上悄悄见了三皇子,商议了一番之后,当天夜里就干掉了三皇子身边几个贴身的随侍。这喜人说是保护三皇子的,实际上都是劳家安插在三皇子身边的眼线。按照三皇子的吩咐,他们在动手的时候留下了一个领头的跟劳国舅联系,但是确保他在自己人的控制之内。安排好山上的事情之后,宇峰,段三,还有钱串子便带着三皇子离开了那里,早早就回了京城。他们几个已经在南宫宇峰的军营里待了两天了。今日方才分开,三皇子割伤了自己的胳膊,准备去公主府演一场苦肉计,宇峰回王府换衣服去了,段三这才回来。 也就是说南宫宇峰也没有受伤?席翠松了一口气,赶紧叫段三去休息,再看看时间,怪不得礼王妃到这个时候还不见过来,原来是宇峰回来了……不知道他等会会不会跟着王妃一起过来? 席翠正想着,就听见迎香在外面传话说礼王妃的车驾到了。 席翠赶紧整整衣冠,带着迎香丽香向门口走去。 礼王妃的车驾确实在外面守着,可是一直到席翠走到跟前都不见轿帘掀开,照理说听见外面有声音,王妃最起码该掀开帘子看看才是。莫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席翠靠近车驾,轻轻敲了敲轿子,“王妃……” 里面没声音,席翠有些慌了,驾车的轿夫也不在。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可是迎香一禀报,她就连忙出来了呀,这么短的时间就是出事也该有些动静才是。 沉住气,席翠又敲了敲。 还是没人应,席翠这下真的慌了。后退几步,一把拉住迎香,“你刚才看见车驾来的时候可见到里面有什么人了?你不是有功夫的吗?可有听见刚才外面有什么动静?怎么没人应声呢?” 迎香见她这样,也有些急了。杆件叫丽香扶着她,亲自上前几步,掀开轿帘往里看了看。定了定,迎香转身回到席翠身边,笑着说道,“姑娘,依奴婢看没什么事,不如姑娘且进轿子等着,咱们四下看看。” 席翠看着迎香的笑脸,满腹狐疑,这种时候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刚才她在轿子里看到了什么? 于是席翠没理会迎香,亲自跑去轿子跟前,一把掀开轿帘。 当她看见里面那人邪佞的笑脸,顿时火冒三丈。也不用迎香丽香扶着了,直接双手撑着车辕,一个纵身跳上了轿子。掀开帘子就钻了进去,不一会外面几人就听见轿子里席翠的怒吼声,“你人在轿子里为何不应声?还笑,还笑!我都吓了一身冷汗你知不知道?不许笑!” “呵呵呵,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南宫宇峰似笑非笑的解释着,“这你这不能怨我,第一次你叫的是王妃,我又不是王妃怎么答应你啊?第二次你什么也没说,我当然也什么都不说了……不过,你如此惊慌的样子还真的是难得啊……哈哈……” “还笑!” “哈哈哈,不笑了,不笑了……” “王妃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我还以为王妃出事了……” “母妃出门的时候说想起了什么事情还未办,要我先来,咱们在东街十字等她就好。” “车夫都不见了,怎么驾车啊?你别打迎香丽香的主意啊,她们再怎样都是姑娘家,这种粗活我是不会让她们做的!” “放心,我们有车夫!”南宫宇峰说着起身掀开轿帘,只见车驾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段三。 席翠一见是段三立刻不高兴了,钻出头来望着段三,“三哥你刚回来,不累么?我不是叫你好好休息了么?” 段三呵呵一笑,“又没干什么力气活,累什么累?咱又不是什么身娇肉贵之人!”说着示意迎香丽香上车,扬着鞭子就走了。 席翠跟南宫宇峰坐在一起,迎香丽香坐在他们对面,马车颠来颠去,席翠的身子左摇右晃的,时不时靠在南宫宇峰身上。迎香丽香看着席翠的脸色越来越红,便将目光放在左右两边,尽量不去看他们。 席翠见她们这个样子更是窘迫起来,赶紧用力握住身下的长凳,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子。可长凳很厚,她的手又太小根本拉不住,结果又一次撞在了南宫宇峰身上。而这次南宫宇峰居然还故意使坏,身子往后一仰,席翠直愣愣的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席翠赶紧挣扎着起身,谁知段三不知道怎么驾的车竟在此时一个猛颠,席翠的额头大刺刺的撞在了南宫宇峰的下巴上。俩人同时尖叫一声,迎香丽香避无可避,只好伸手将席翠扶起来。 南宫宇峰一手揉着下巴,一手稳着席翠的身子不让她继续倒下,对着外面的段三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段三,差不多得了!再弄下去,到不了公主府你家姑娘就该毁容了!” 段三没应声,可是车子这会儿终于平静下来了。席翠忍不住腹诽,这个该死的段三,亏得自己刚才还挂念着他的身子,没想到这家伙才跟着南宫宇峰出去几日就被他给教坏了,竟帮着他整自己了! 席翠终于坐稳了,剜了南宫宇峰一眼,自顾自的揉着额头,却不知南宫宇峰这会反倒委屈了,只见他压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你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段三出去办事我也出去办事,而且回来之后段三就闲着我可是还在没日没夜的忙着呢。你倒好知道关心段三累不累,却不知问问我这个未婚夫婿要不要休息!现在更过分!都把我撞伤了还是一句关心没有!我这张脸,可是很娇贵的,撞坏上一点点……” “你这几日到底跟什么人在一起啊?该不会是如意阁那帮姑娘吧?怎么才这么几天就把你教的油嘴滑舌的!说话没个正经!”席翠看了看他的下巴,不过就是红了一些,可是摸摸自己的额头,大概都肿了。这家伙居然还说这种话! “是吗?我这么容易被三皇子影响吗?不应该啊!我一贯是最看不上那家伙的!”南宫宇峰也觉察出了什么,自己说话的语气似乎真的有些怪!他本能的将这一改变归罪于三皇子,这几日没少跟他在一起谈论时局,说着说着就说到席翠,不知怎的竟被他影响了!不过看席翠红着脸数落自己感觉还不赖。 就是她额头上的红肿实在是太明显了,看来还需要遮掩一下才好,否则,待会见到母妃指不定又要被数落呢。 眼看着就到了东街十字了,段三慢慢放慢速度,对立面喊了一声,“没见到王府的车驾啊!看来咱们还得等一会王妃……” 南宫宇峰应了一声,起身掀开轿帘,往外面看了看,正好看到路对面有一家首饰铺子。于是就下了车,交代段三在此等候,三两步跨进了那间铺子。 席翠看着他下车,进了首饰铺子,有些意外。莫非是要给公主准备礼物?可是在这个时候才准备怕是来不及了吧? 不一会,南宫宇峰手里拿着个盒子走了出来。 迎香丽香没等他上车就主动下去了,南宫宇峰进来的时候里面只有席翠。此时席翠还在揉着自己的额头,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带粉盒子,想用厚粉脂遮盖都不行。正琢磨着要不叫迎香丽香找找看附近有没有脂粉铺子,买一些来也行。 南宫宇峰将她的手拿开,笑着晃一晃手里的盒子,“你就是把手揉断了,这伤到了公主府也下不去,就算是疙瘩下去了,青紫还在,那么大一块,脂粉都盖不住。好在我有办法!”说着打开手里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副眉心坠来。镂空的金叶子形状,镶嵌着几颗红色翡翠,戴上之后刚好将额头的伤全部盖住。颜色与自己今日出门戴的红宝石金钗还很相配,她从来不知道南宫宇峰居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帮她戴好之后,叶片下有两颗翡翠交缠在一起,南宫宇峰小心翼翼将它们分开,捋顺。他的手一直在席翠的额头发际游走,席翠感觉得到他手上带来的温度,不知为何心跳开始加快,有些紧张,甚至有些小害怕,但是却不愿意他的手离开。 弄好之后,南宫宇峰静静的盯着席翠的脸看着,笑道,“真是奇怪呢,你这张脸怎么隔几天就变一个样,似乎每次隔上三五日不见你,再见到你的时候总觉得你变了许多,尤其是这张脸……” “变了许多吗?”席翠的脸早就火辣辣的了,刚好找个理由摸摸自己的脸,顺便将它从南宫宇峰的视线里挪开。 “嗯,乍一看很不一样了,可是仔细一看还是你的样子……很奇怪,反正是看着觉得漂亮了……”南宫宇峰似乎很满意席翠红着脸的小模样,故意将漂亮两个字说的很大声,然后看着席翠恨不得用两只手将整张脸都藏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公主府见闻 就在俩人说话的功夫,礼王府的另一辆车渐渐靠近,远远的车夫就看见南宫宇峰的车驾,一边扬鞭驱马一边对着里面禀报,“王妃,世子爷的车驾就在前面了,看样子等了咱一会了。” 礼王妃掀起轿帘,看了看,见席翠的两个丫鬟都在轿子外面守着,不见席翠跟宇峰的身影便猜到俩人可能都在轿子里,便没好气的放下轿帘,随意应了车夫一声。 迎香丽香一看到王妃的车驾靠近,赶紧敲敲轿门,轻声告诉里面俩人。南宫宇峰探出头来,看了看,然后纵身跳下车驾,席翠随后出来,将手搭在宇峰的手上,被小心翼翼的扶下来。 王妃的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宇峰跟席翠已经都站好在等着了。 宇峰上前一步掀开王妃的轿帘,想扶王妃落轿,可刚一伸手就发现一双精致小巧的白皙玉手搭在了自己手心,这不是王妃!南宫宇峰本能的提高警惕,一把拉住那只手,用力一拉将一抹桃红色的倩影丢出了五步之外。 只听得一声尖叫,席翠定睛一看,何容瑶已经倒在自己脚边了。崭新的桃红色罗裙沾满了灰尘,惨白的小脸挂着两行清泪,葱白的小手带着血丝,该是被擦伤了…… 礼王妃半截身子探出轿门,满脸的惊慌,指着南宫宇峰半天说不出话来。 席翠赶紧叫迎香丽香将何容瑶扶起来,这才发现她裙裾已经撕破了好几个洞,白色的里衣漏了出来,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何容瑶哪里受过这般羞辱,抱着身子哭成了泪人。 可席翠出门也没带多余的衣服,一时间也没法给她换上,只能叫迎香丽香赶紧将人扶着送到轿子里。 王妃此刻也已经下轿了,甩开南宫宇峰的搀扶走过来,扫了席翠一眼,冷哼一声,上了这边的轿子看何容瑶的伤势去了。 席翠瞪了南宫宇峰一眼,“你怎么也不看着点?人家一个大小姐让你扔出了这么远,伤着了怎么办?” 南宫宇峰半天没应声,过了好一会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这人是谁?” 敢情南宫宇峰还没见过何容瑶本人啊?那为何上次在琳琅阁何容瑶还故意称呼他宇峰?这姑娘的嘴里到底还有没有真话了? “你真的不认识?”席翠问。 南宫宇峰摇摇头,“没见过!母妃提前也没告诉我她轿子里有别人啊!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情急之下就出手了……这,好像不能怪我吧?” 席翠心道,不怪你,当然不怪你!我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王妃是如何想的。 见王妃一直待在轿子里不出来,宇峰有些着急了,敲了敲轿门,“母妃,那位小姐受伤严重不?若是严重就叫迎香丽香带她先回府看伤,公主府那边我去解释。时候不早了,咱们不能再耽搁了,若是皇上都去了我们才去,叫人说我们礼王府端架子!” 听他这么一说,里面的哭声更大了,可传出来何容瑶的话却是极为通情达理,只听何容瑶道,“王妃,世子爷说的对,要不我还是不去了,这幅样子你叫我……此事却也不能怪世子,是我唐突了,应该先表明自己的身份才是。王妃,我只是轻伤,没什么大碍,礼王府的名声要紧……再说了,我方才见席翠妹妹也在,有她陪着你也是一样……” “席翠妹妹?”南宫宇峰回头望了一眼席翠,“你何时多了一个姐姐?”要说南宫宇峰完全不认识何容瑶,席翠相信,可是要说他一点都不知道这个人,席翠此刻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先不说他话里话外的挤兑她,单就一开始估计他就是知道何容瑶在里面的。否则以他的身手,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大小姐只需一招便能要了她半条命,可刚才呢?何容瑶只是当众出了不小的丑,身上并没有受多大的伤,想来他是留了心的。再者,若他真的怀疑王妃有危险,何容瑶是个威胁怎会将她一把摔在自己面前?万一何容瑶会武功,没受伤那他岂不是将席翠置于危险之中?南宫宇峰虽然平日里表现的性子急躁易冲动,可是却还没到这般兆前不顾后的地步。 所以席翠觉得南宫宇峰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王妃带着何容瑶与自己一起去公主府。 想通了这一点,席翠看着南宫宇峰的眼神更加的亲切了,不错啊这家伙今日的表现简直超乎想象的让她满意呢。既让王妃摆脱了何容瑶的纠缠,又不需席翠自己动手,王妃就算是再怎么生自己儿子的气也是隔不了夜的,可同样的事要是放在席翠身上结果那就不一样了。 里面的何容瑶听南宫宇峰这么挤兑自己,一时没了主意,只是抱着王妃失声痛哭。 王妃是又急又气,又心疼何容瑶,可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南宫宇峰吧,只好安慰了何容瑶几句,又留下自己的贴身丫鬟照顾她,陪她去看大夫。这才跟着南宫宇峰,领着席翠上了另一辆马车。 既然人家不要迎香丽香跟着,席翠也不好强求,只能面上再推脱一下,最后还是带着迎香丽香走了。 往公主府的这段路程也就半柱香时间,可王妃愣是阴沉了半柱香的脸,一句话都没跟宇峰说,更别提席翠了。 可是席翠却发现,小遗似乎对王妃特别的照顾,一路上就坐在王妃的脚边,仰头望着王妃,满眼的关切。 这个熊孩子,跟了她这么久都从来没舍得给她一个这样的眼神呢?如何救对王妃与众不同? 到了公主府,南宫宇峰先下了车,然后扶着王妃下来,接着便是席翠。 一下轿,身边有外人的时候,王妃的脸色马上变了。带着端庄的笑容领着宇峰跟席翠进了门,见着相识的便大方的打招呼。还亲切的拉着宇峰跟几位相熟的夫人认识,对待席翠的态度也是和蔼可亲,俨然一副婆媳融洽的场景。 进了府南宫宇峰就带着段三去了前厅,男客一般都在那里。而王妃则带着席翠并迎香丽香去了后院,女客多在后院。 女人多的地方本就是非多,席翠知道一旦进去了,那可真就是每说一句话都要再三思量,哪怕是一个笑,一个招手都要小心。后宅的女人们成天闲着没事就光顾着研究别人的言行举止了,谁知道你无心的一个小动作能招来多少是非呢? 好在她身边有小遗在。 席翠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加为小遗的存在感到欣慰了。 可小遗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王妃的身上,似乎王妃才是他的主子似的。虽然这一点并不惹席翠反感,可是席翠还是要提醒一下小遗。于是上前几步挡在小遗与王妃之间,盯着小遗的眼睛,心道,今日正是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不要给我在这个时候分神啊。 小遗看了席翠一眼,不屑的回答,“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干嘛。” 席翠还想说什么,小遗已经消失了。 无奈之下,席翠只好小心跟着王妃,一路走一路跟人笑着打招呼。 正走着忽然听到一声独特的妇人的笑声,席翠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绛红色锦衣,装扮的甚是华贵的妇人一边笑着一边朝这边走来。妇人大概是太高兴了,笑着身子跟着抖着,幅度有些大,头上金灿灿的饰物跟着一闪一闪的,分外引人注意。 “礼王妃怎么才来啊!咱们公主刚才还在念叨您呢!公主是担心您不来呀,我就说您一定会来的吧!”妇人上前一把拉住礼王妃的手,直接就给里面领,“王妃您赶紧跟着奴家进来吧,咱们公主见到您一定高兴的紧。” 王妃嘴角扯了扯,勉强回了一个笑脸,轻轻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脚下的步子也放慢了许多,“劳烦王妈妈亲自来接本王妃实在是不该,怎么,公主病了吗?否则为何我进来这么久了都不见公主出来招呼客人?” 见王妃停下了脚步,那位妇人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但依旧陪着笑,压低声音附在王妃耳边道,“王妃莫怪,咱们公主这会子实在是有些事脱不开身,否则定然要亲自接您的。公主就是怕你误会这才叫奴家过来说是一见着您就赶紧将您带进去……” 席翠一直跟在王妃身后虽然没怎么说话,可是她的存在确实让人无法忽略。这位王妈妈自然也看见了席翠,眼神越过王妃对席翠笑笑,“这位想必就是席翠姑娘吧?果然是个标志的美人!他日王妃您真该亲自领着让咱们公主好好见见,可是今日实在是不方便,姑娘要不劳您在这儿等等,公主跟王妃有些体己话要说,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大概半个时辰您还到这儿来接人如何?” 席翠看看王妃,此人她不认识,王妃却看上去很熟,看她的年纪不像是跟着朝阳公主的下人,莫不是永安公主的人?若真是这个永安公主,席翠还真是有些不放心。可人家话说的这么软,堂堂一个公主如此屈尊降贵跟自己说话,若不答应就显得自己有些不识抬举了。王妃对席翠点点头,“你自己先随处走走,我去跟公主说说话。” 席翠点头应是,转身离开的时候给迎香使了个眼色,那王妈妈只当迎香是王妃的丫鬟,也没在意就让迎香跟着进去了。 席翠离开的时候,想起了小遗,她刚才还指着这个小子告诉自己那个王妈妈的身份呢,谁知这小子竟然一句话都没说,还是自己动脑子猜出来的。于是席翠将丽香留在原地等自己,然后拐了弯找到个没人的角落,小遗从刚才就一直隐身着,她不知道他在哪里,只能闭着眼睛轻声喊,“小遗,你个臭小子,给我出来!” “我知道你怪我刚才不说话,可是我不能将那婆子的想法告诉你,因为我说了你就不会叫王妃去了,到时候更麻烦。好在你将迎香留给了王妃,那她便出不了什么大事。这次是她必须经历的灾劫,也是你的机会,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席翠睁开眼睛的时候小遗就站在自己面前,看样子他也很担心王妃,却非要装出一副成熟的模样。 席翠没理他,叫丽香过来,主仆二人刚好在这个安静的角落歇歇脚。 可人这么多的时候,哪里能有一个地方会一直安静呢? 很快这里便又来了另外几人。 其中有一个席翠还见过。此人正是那日与何容瑶一起在琳琅阁为公主挑选礼物时与席翠见过的,只是一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显然那位小姐也认出了席翠,只见她领着其余两位小姐在距离席翠不远的地方坐下,然后只身过来席翠这边。 “席翠姑娘,一个人来的吗?”她嘴上问好,脸上笑着,心里却在估算着席翠怎样的回答她该给予怎样的反应。反正没安好心。 席翠笑了笑,答道,“我是跟着礼王妃一起来的,刚才王妃被公主叫去说话了,让我在此处等她。”她停了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真是失礼,与小姐第二次见面了却对小姐的身份尚不知晓,不知……” 一听席翠是跟着礼王妃一起来的,那小姐的脸色马上变了,她四下寻了寻,问道,“怎么没见到何小姐?她不是也跟着礼王妃一起来了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小姐赶紧陪了个笑脸,解释道,“我也是有日与何小姐闲聊的时候听何小姐似乎说过今日要跟礼王妃一起过来,或许是我听错了!刚才姑娘问什么?哦,我,我叫李玉锦,家父兵部侍郎李闻。” “李小姐有礼……”席翠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行了个礼便准备离开,却被这位李小姐拦住。 “姑娘不是要在这里等王妃么?怎么这就要走了?”那李小姐不紧不慢的跟在席翠身后,说话的声音也不高不低,正好与她一起过来的几位小姐都听得见。 席翠的名字对于每一个京城大家小姐都是不陌生的,如今听到李小姐叫眼前这位姑娘席翠,大家岂有不过来凑热闹的道理?于是纷纷起身凑了过来,都围着席翠,像是看什么新奇的动物。 丽香自然不能让席翠受这样的委屈,站在席翠身前,挡住这些人的视线。那位李小姐像是发觉事情有些过了,席翠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真要因此将席翠给得罪狠了,对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说白了,她看不惯席翠无非是为那何容瑶不平,可说起来自己与何容瑶的关系也并没有要好到值得自己为她牺牲太多的程度。 于是赶紧出来打圆场,将几位小姐拉开,给席翠陪着笑脸,“席翠姑娘莫怪,大家也就是好奇而已。” 席翠知她心里是怕了,毕竟席翠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她的身后还担着礼王府呢,可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跟这些人闹,只怕最后收场会更难看,于是席翠笑道,“我知道,想我席翠在京城的地界上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了,劳动各位惦记席翠很是感激,不过……” “不过今日是朝阳公主的订婚礼,怎能叫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席翠身上,抢了准新娘的风头?要知道那位可是当今的朝阳公主呢!”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替席翠说话。 席翠回身一看,只见王少梅领着玲珑还带着几个王家的丫鬟就站在自己身后。席翠笑着迎过去,与王少梅打过招呼,又四下找了找,“如何不见芸婷?朝阳公主不是说今日她也给芸婷下了帖子吗?” 王少梅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真当朝阳公主心眼那么坏啊?芸婷什么样子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将芸婷找来不是故意让芸婷难堪吗?”说着拉着席翠去一边坐下,“朝阳公主去你暮月归的事我听说了,这事你就忍忍,别跟她计较。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当初对南宫宇峰……如今她不得不忍痛他嫁,而你却……她心里有气找你撒撒,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你就当可怜她,好不好?” 席翠头一次听王少梅说出如此善解人意的话来,不由一脸吃惊的看着王少梅。 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王少梅推了推席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儿啊?” 席翠笑了笑,将目光转向别处,玲珑就坐在她们身边,一句话都没说。王少梅刚才跟席翠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可脸色变都没变。 看出了席翠的怀疑,王少梅笑道,“玲珑也变了不少,自从进了王家门,她本本分分的照看芸婷,管理家事业称得上兢兢业业。如今我哥哥待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芸婷也开始喜欢她了。哥哥再坏的人总要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何况玲珑其实也算不得有多坏。我想着带她来见见你,跟你也说一声,差不多了你便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吧。” 玲珑也很配合王少梅的话,在她求情的同时目光看向席翠。席翠对她笑了笑,单是这张脸,她还真的看不出任何破绽。 可惜她们谁也不知道席翠身边一直有小遗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小遗告诉席翠,玲珑根本都是在装,她在赌,赌王家人会不会真的将她的命运交给席翠这样一个外人。她哄住了王家兄妹,也哄住了芸婷,现在她如此委曲求全图的除了王家人的信任之外还有另一半管事权,而卖身契在她眼里席翠始终都是代为保管,迟早要交给王家人,一旦东西真的到了王家人手里,她就有机会翻身。(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朝阳公主的刁难 虽然知道玲珑在装,可席翠却无法给王少梅解释。想想,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与其撕开脸揭穿她闹得不欢而散,倒不如将计就计利用玲珑的这种心理,让她更加尽心尽力的照顾好芸婷。 于是席翠对玲珑笑了笑,“若真能如此自然是大家都好的局面,我自是期待。少梅说的事我回去一定好好考虑,只要你真心改过,我也省的操这份闲心。” 玲珑自然是笑着应下,心里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暗下决心,还需继续努力争取席翠的信任。 这件事谈了一会,就听见外面似乎有什么声响,于是大家纷纷起身都从小院子走了出来。 原来朝阳公主已经出场了,满园的女客都坐在预先安排好的庭院里,围着圆桌,说着闲话。朝阳公主则坐在台上,在她的上位还预留了两个位子。都用金色绸缎包裹着椅身,想也知道那两个位子是给皇太后跟永安公主留的。 既然主人家都来了,席翠她们只能先进场,找了个位子坐下。 她们已经尽量低调行事了,可还是叫朝阳公主看到了行踪。 王少梅心里道一声不妙,以朝阳公主的脾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要故意为难席翠吧?要知道席翠的身后如今摆着礼王府,而她朝阳公主跟南宫宇峰之间的那些传闻可还没有消弭呢。朝阳公主若是在此时为难席翠不是明摆着让人说闲话吗? 这样浅显的道理就是她王少梅都看得出来,朝阳公主虽然性子冲动,可到底是经过事儿的,道理上不会想不明白吧? 可是就在王少梅的担忧中,朝阳公主渐渐的走近了她们。 公主所经之处众人皆起身俯首,席翠她们这边自然也不例外。 对席翠行的礼朝阳公主视而不见,反而亲热的将王少梅的手拉起,“少梅,你我可是许久未见了,近来可好?” 王少梅尴尬的笑了笑,被朝阳公主拉着坐下,“我还不就是那样。倒是你,看上去清瘦了些……不过倒是显得眼睛大了,漂亮了!”见朝阳公主笑了,王少梅赶紧就坡下驴,“你看看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是来给你贺喜的,你这倒好,光顾着见到我这个好姐妹高兴了也不说赶紧叫大家都坐下,这不是叫大家都记恨我吗?” 朝阳公主领会了王少梅的意思,也没反对,随口说道,“瞧我,还真是!各位赶紧快快坐下吧。” 说完目光扫过也就势坐下的席翠,话却依旧是对着王少梅说,“听说你哥哥纳了姨娘就是你从小与你一起长大的表姐,说实话你那表姐我是见过的,也算得上是个眉清目秀的,身份上也不差怎么就做了姨娘了?你可不能叫人家姑娘受了委屈,到底是沾着亲的可不能偏叫外人欺负了去!” 任谁都听得出来,朝阳公主这话里话外针对的是谁,其中最激动的便是玲珑了,虽然她清楚朝阳公主这番话并非真的同情自己,无非是借题发挥。可是却不妨碍她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把。若真的能搭上朝阳公主这根线,日后她席翠就是想动她也该掂量掂量。 既然这么想了就不可能不做,只见玲珑笑盈盈的站起来,给朝阳公主拜了一个万福,再恭敬的递上一杯清茶,“公主菩萨心肠,可怜我们这些身份卑微的,着实是奴家三生有幸。公主放心,奴家日后定当本本分分做人,小心翼翼做事,决计不叫人挑出错来,白白浪费了公主今日这番恩情。” 她这话算是给了朝阳公主一个信号,只要她小心本分不叫席翠抓到错处,席翠是奈何不了她的,王家的情况朝阳公主自然是了解的,王少梅迟早都要嫁人,芸婷又是个不管事的,朝阳公主用得着王家,就用得着她玲珑。 朝阳公主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深意,笑着将玲珑的茶杯接了,笑着喝了。 朝阳公主的这番举动着实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要知道在座的可都是高门大院里出来的,对于玲珑这样身份的姨娘可都是看不起的,是以刚才见面也只是跟王少梅打招呼,对玲珑都是视而不见的,如今朝阳公主都接下了玲珑的茶,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看情形,玲珑的身份要变啊! 席翠自然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心里虽然有些疑惑朝阳公主此番目的何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玲珑坐下来的时候故意往席翠这边看了一眼,见席翠脸色并无多大变化,只当席翠没有看出她的意图,心里还有些沾沾自喜,殊不知她的那点小心思席翠看的一清二楚。 王少梅虽然对玲珑的态度有所改变,却对玲珑这样刻意的讨好朝阳公主心里颇为不满,一来以玲珑的身份在这种场合本就不该随意开口,二来她王家一个皇太后,一个菊妃地位已经高不可攀了,更何况还有王家父子在朝堂上的名望与声誉在,她王家犯不着去巴结朝阳公主。玲珑这么做难免不会让人猜疑她王家有刻意巴结朝阳公主,更何况朝阳公主如今又是劳克勤未过门的妻子,有心人要往深里想的话也不是说不过去,恐怕到时候会找来不必要的麻烦。出门的时候父亲可是明确提醒过自己但凡与劳家搭上边的事能不沾就别沾,现在可好,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一出闲话,不知道回去父亲要怎么说呢。 于是王少梅看着玲珑的眼神也清冷了几分,玲珑自然感觉得到,可是她并不后悔,指望王家人帮自己翻身明显不如靠着朝阳公主这棵大树来的快。对于王少梅对自己的态度她一直都是不太放在心上的,王少梅的年纪不小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嫁出去了,与其花大力气在讨好一个根本帮不上自己什么忙的人身上倒不如好好琢磨找一个更靠谱的靠山,而这个靠山就是朝阳公主。这事要搁到以前她或许不敢打朝阳公主的主意,可是瞎子都看得出来朝阳公主跟席翠不对付,只要她在这件事上对朝阳公主有用,事情自然也就好办了。 以为提一提玲珑的事席翠便会着急了,谁知席翠依旧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就像刚才发生的事与她毫无关系似的。朝阳公主心里又急又气,可脸上还是笑着的,她依旧保持公主该有的端庄,笑着看了看席翠,“咦……这不是席翠吗?你还真的来了?” 什么意思?底下很快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莫不是人家朝阳公主根本没给席翠下帖子,只是开玩笑的说了一下,这席翠竟然就腆着脸贴上来? 席翠笑着站起来,也给公主道了一个万福,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丽香,很快丽香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烫金的帖子,交给席翠,席翠捧着帖子双手递到朝阳公主面前,“公主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亲自登门下的帖子,我怎敢不来啊?这不,您的帖子我都小心收着呢……” 朝阳公主看都没看那帖子,随手叫人收回去,转身对身边伺候的下人怒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今天还跟我说席翠姑娘因为还在孝期来不了了?害得我还着实失望了好一会子,你们看,人家席翠这不是来了吗?看来我这府里的规矩真是太松番了,没得你们这些个没脑子的竟胡说八道!” 公主这一席话说出来,周围又开始一阵切切私语,什么意思?人家朝阳公主是给了帖子,可发帖子的事一直都是下人管着的,公主并不知道。等公主知道有席翠的帖子的时候估计已经发出去了,可后来有人告诉公主席翠在孝期不能参加喜宴,于是公主也就没在意这帖子的事。谁知这席翠竟然为了讨好公主连自己的孝期都不守了,浓妆艳抹的就来了。这样的人也确实符合大家口口相传的那个攀附权贵,勾引南宫宇峰的狐狸精形象啊。 王少梅对于朝阳公主亲自登门下帖一事是知道的很清楚的,可她清楚不代表别人也清楚,况且女人本就是很奇怪的,很多时候她们总是宁愿去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所谓事实。对于席翠这个人她们本就不喜欢,有的是出于嫉妒,有的是出于鄙视,反正对于席翠与南宫宇峰的传闻,这些女人一直都是抹黑的多,有一说一的几乎没有。这一点王少梅自然是清楚的,所以她知道这个时候就是想帮席翠都没办法,一来她虽然用不着讨好朝阳公主却也不能直接打脸,二来就算是她帮着说了实话,这些女人也未必相信,反倒还会连带着自己一起被黑。 小遗告诉席翠,朝阳公主此时的内心相当复杂,他看的不是很清楚,这里面对席翠的嫉恨是真的,可她又似乎并不是真的要将两人的关系弄死了。就在此时她都还想着如何给席翠找个合适的台阶下,只是那台阶她却不想由她给而是找旁人帮忙。 小遗说的席翠也没听明白,但是朝阳公主接下的举动算是让席翠明白小遗的话了。只见她对身后的丫鬟问道,“怎么还没见礼王妃?” 那丫鬟答道,“回公主,礼王妃跟席翠姑娘一起来的,只是后来被永安公主身边的王妈妈叫去了,这才叫席翠姑娘先过来了。” 众人一听席翠是跟礼王妃一起来的,也就是说一向重规矩守礼节的礼王妃也认可了席翠了,那席翠进礼王府便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如此说来,这席翠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礼王府世子妃,谁敢惹啊? 朝阳公主似乎对这个丫鬟的回答很是不满,随便寻了个借口就叫人将其拖下去打板子去了,如此更让人看出朝阳公主对席翠的不满。就在大家以为朝阳公主是因为南宫宇峰才嫉恨席翠之时,朝阳公主对席翠说道,“我听克勤说你家人的灵堂上他可是亲自带着杀死他们的疑凶去了的,他也是可怜你惨遭不幸,并没有恶意,可你却……席翠,你我都是虽有了婚约却尚未成亲之人。你这样让克勤难堪,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众人恍然若悟,原来人家公主是为自家的未婚夫婿报仇呢。这位公主还真的是个火爆性子,她怎么就能光想着帮劳克勤出气,却忘了席翠身后还有礼王府呢。这不是明摆着跟礼王府闹吗? 就在此时,劳雪芬不知从何处过来,站在朝阳公主身后,将手放在公主肩头,轻轻拍了拍公主的肩膀,“公主嫂嫂要教训这种人随便寻个理由打发了便是,何须跟她如此啰嗦,还要跟她讲这么清楚明白作甚?这种人一看就是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天生的贱骨头!我一看就来气!” 见劳雪芬似乎真的要动手打席翠,朝阳公主做出了阻拦的姿势,却并没有真的去拦。于是劳雪芬三两步跨到席翠面前,上前就要拉席翠,丽香自然不能看着她对席翠动手,于是一个闪身挡在了席翠身前,却来不及站稳就被劳雪芬带来的人一脚踹开。对方的动作很快,丽香的功夫算是不错的,却根本来不及反应,也许是当时她只顾着挡劳雪芬了并未注意其他人吧。等她回身准备再次上前,席翠已经被劳雪芬从椅子上拉起来。劳雪芬虽然是女孩子,却也跟着劳克勤练过一些功夫的,是以她拉起瘦弱的席翠就跟拎起一只小鸡似的。 王少梅惊叫一身,上前一步拉住劳雪芬的胳膊,“劳雪芬你放肆!这里是公主府可不是你劳家!由不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放手!” 劳雪芬这些日子一直因为席翠家人一事被劳国舅关在房里,心里对席翠本就恨之入骨,加之时不时有人告诉她南宫宇峰跟席翠之间的一些事,她本就对南宫宇峰念念不忘,可南宫宇峰却偏偏看上席翠这么一个身份低贱的奴婢,这让她对席翠更是又嫉又恨,今日难得有机会见到席翠,却不想自己被关禁闭的这段时间席翠看上去倒是过的很不错呢。如今坐在那里穿的戴的处处显着贵气,面色看上去也越发的红光满面了!这让她如何受得了,被王少梅这么一拦,劳雪芬顿时更加急了,不管不顾的就嚷道,“哼!公主府算什么!公主马上都要是我劳家的了!今日我就是要收拾她!谁敢拦着我就是公然与我劳雪芬为敌,王少梅你别以为你是王家的我就怕你!皇上表哥还是在我劳家养大的呢!” 她这一番话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几个伺候她的下人赶紧跪下来,磕头道,“小姐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您怎么能说呢?公主在这里,您赶紧松手跟公主认个错,叫公主好在皇上面前给您求个情,一面酿成大错啊!” 朝阳公主俨然一副吓坏了的样子,面色惊慌,却不说话。 劳雪芬此时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心里虽有些发慌,嘴上却依旧不肯服软,继续说道,“我有说错吗?公主确实是要同我大哥成亲了啊!到时候这公主府还不就是我大哥的府邸吗?我大哥的不就是我劳家的!那,那皇上表哥,也确实是在我家长大的啊……”到底是有些心虚了,劳雪芬的声音越来越低,拉着席翠胳膊的手也渐渐松了力气。 丽香赶紧过来将席翠挡在自己身后,方才对丽香出手的那位又想出手却被丽香一把掐住咽喉,丽香很少开口说话,就连席翠都没听过丽香开口,就在此时,丽香一手掐着那人的喉咙一手护着席翠,厉声道,“南宫世子说了动我们姑娘便是动他南宫宇峰,我现在杀了你也算是他南宫宇峰杀的!”丽香的声音有些男声般浑厚,一点都不如一般姑娘的声音清脆动听,难怪她一直不肯开口说话呢。 席翠整整衣服,将丽香拉开,对劳雪芬道,“劳小姐性子果真直爽!”她说话的时候不经意瞥了一眼朝阳公主发现她的眼角竟然流露出一丝笑意。虽然这抹笑意一闪而过,却还是叫席翠捕捉的清清楚楚。 这朝阳公主究竟想干什么? 王少梅也过来扶着席翠,玲珑自然要跟着王少梅过来。劳雪芬此时已经语塞了,只好想办法转移话题,指着王少梅跟席翠道,“我之前就有些疑惑,这席翠不是被你王家赶出家门的奴才吗?怎么你这堂堂王家小姐却处处维护于她?” 王少梅知道她是在借口引开话题,冷声道,“你少将话题引到我这里来!劳雪芬我劝你还是赶紧先去找你的皇帝表哥主动认错吧!否则刚才那番话一旦传出去……” “传出去?谁敢传?”劳雪芬扫了一眼四下的人群,冷声道,“今儿的事谁敢在外面瞎叨叨半句,看我不割了他的舌头!” 好嘛,这脾气,稍微一激就着急上火了。这姑娘根本就是劳家最厉害的毒刺啊,随时能要了劳家人的命啊! 四下里果然一片沉寂,此时进场的永安公主就显得很是突兀了。 “怎么这么安静啊?大喜的日子怎么也没点喜气!雪芬……不是叫你先过来看看都来了些什么人回来跟我回话的吗?害我一直等着也不见你回来,你这丫头,才放出来就收不住性子了!”永安公主在如此安静的情形下说出了这么一大串话,席翠仿佛还听见了回声,这永安公主说话中气十足,语气虽然十分委婉,声音也不是很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见,而且听得清楚。 不愧是当年跟着先皇打江山的巾帼公主,果然是先声夺人!(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礼王妃遇刺 听见永安公主的声音,劳雪芬立刻扑过去,“母亲……您都不知道刚才女儿受了多大的委屈!母亲,你要为雪芬做主啊,您可是最疼雪芬的了……” 永安公主笑着安抚劳雪芬道,“就你这脾气谁还敢让你受了委屈?行了,别装了,谁让你受气你自己讨回来便是,我给你那几个身手不错的下人又不是摆设!” 呵……众人再次惊叹这永安公主教养孩子的手段,劳雪芬都已经那样霸道了,永安公主非但不劝阻反而叫她自己讨回去。如此下去,这劳雪芬还能有个好? 一听永安公主这么说劳雪芬顿时来了力气,却并没有真的亲自动手,而是拉着永安公主指着王少梅这边,再指指席翠,道,“母亲,那个就是王尚书家的大小姐王雪梅,她刚才偏帮着站在她身边的贱婢出身的席翠指责我!席翠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勾引南宫宇峰的贱婢!如今还被皇帝表哥赐婚给了南宫宇峰!” “哦……?”永安公主沿着劳雪芬的手指看向这边,目光却先落在朝阳公主的身上,随即对她点点头。然后再看了看王少梅,最后将目光落在席翠身上。她对着席翠招招手示意席翠过去。 丽香有些犹豫的拉了拉席翠的手,却被席翠阻止了。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席翠低着头缓缓地向前面移动。 朝阳公主在席翠身边,三两步超过席翠坐到了永安公主下手的位子上。而那劳雪芬竟然想都没想就一屁股坐在了永安公主上手留给皇太后的位子上。朝阳公主都吃惊的望向她那边,可永安公主却像是根本没看见一样,继续看着席翠的方向。 丽香见拦不住只好悄悄退了出去,她必须想办法找南宫宇峰过来,否则就永安公主宠着劳雪芬的样子,指不定席翠要遭什么罪呢。 朝阳公主扫见丽香的身影消失,嘴角扯了扯,不动声色的继续看戏。 席翠走到距离永安公主大约五步之处停了下来,福身行了礼,始终低着头。 永安公主见席翠这般懂礼数先是一惊,嘴角扬起一个小弯,看似在笑,却又非笑。“你就是席翠?” “是……”席翠俯首应声。 “倒还算懂礼数。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不知为何台下的席翠虽然俯首恭顺的站在那里,可总让她隐约觉得这个清瘦的身子骨透出一股子傲气。感觉很像当年的淮安侯夫人,那个女人就曾经这个样子站在自己脚下,可她却永远无法用身份将她压倒。 席翠缓缓抬头…… 传说中的永安公主她终于见到了,眼前坐在高处的女子,年约四十,肤色并不是一般贵妇似的白皙,而是略带些麦芽色的黑黄,这样的肤色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凌厉,那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里提炼出来的颜色。可是最吸引席翠的还是她的眼睛,永安公主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种标准的桃花眼,这双眼睛她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折射出锐利的锋芒,让席翠不由的心生敬畏,却又忍不住想要再看。 与此同时永安公主也在看席翠,挺白净的小脸,看上去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又不似一般十几岁的姑娘那样天真。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似的。就算是现在笑着已然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太像了,眼前的这个席翠除了相貌几乎,无论是气质还是举止,都跟当年的淮安侯出奇的相似! 永安公主不由握紧了手里的权杖,冰凉的触感提醒她当下是何种情形,台下站着的并不是自从淮安侯府灭绝之后总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个女人。 劳雪芬一脸看好戏的期待,朝阳公主见永安公主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伸手碰了碰永安公主的胳膊,“姑母,方才的事其实就是个误会,这席翠怎么说都是南宫宇峰的未婚妻子,咱们还是不要因为几句口角上的争执坏了两家的关系才好。”朝阳公主这么说了,可席翠分明听见小遗告诉她朝阳公主内心的想法是,今日也算得上是小有所得了,这个时候要见好就收,免得到时候真闹大了,反倒引起劳家父子的怀疑! 永安公主像是明白了朝阳的意思,看了席翠几眼之后便回头对劳雪芬道,“我看这姑娘文文静静的,不像是会欺负你的人吧?你可不能仗着我对你的宠爱欺负别人去!依我看,根本就是你与王家姑娘都是有些小脾气的,来了性子相互之间顶撞了几句,你见王家小姐不好惹,便将火撒到人家席翠姑娘身上了吧?”说到这里,永安公主也不顾劳雪芬气急败坏的样子,手上使力将劳雪芬强压在椅子上,低声对她说道,“你忘了放你出来时你爹对你说的话了?如今这南宫宇峰在皇上跟前正是得宠的时候,你非要在此时得罪他吗?你可知这样做会给你爹还有你的兄长带来多少麻烦?” 劳雪芬虽有一肚子的怨气却也发不出来,永安公主说得话劳国舅父子也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过。看来为今之计她只能忍下这口气了。 见劳雪芬面色缓和,永安公主这才放手,劳雪芬长长舒了一口气,瞪了席翠一眼,道,“今日我是看在南宫宇峰的面子上才放过你,不过你日后还是小心一些,别让本小姐再逮到机会!哼!” 席翠没理会劳雪芬,对两位公主行了礼,款款道,“席翠谢过两位公主。” 永安公主笑了笑,对她摆摆手,“好了,你回去坐下吧,今日是克勤与朝阳的大喜日子,雪芬孩子脾气不懂事,你就不要与她计较了……” 席翠点点头,退回自己的位子刚要坐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本能的寻找丽香询问,却发现丽香早已不见了人影。 刚要问王少梅丽香去了哪里,就听见南宫宇峰清冷的声音,“南宫宇峰拜见两位公主!” 朝阳公主看了看南宫宇峰身后跟着的丽香,对他的到来并不惊奇,永安公主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笑着虚扶了一把叫南宫宇峰起身。倒是坐在最里面的劳雪芬显得异常激动,她已经好几个月都没见过南宫宇峰了,没想到这个男人越发的英挺俊朗了,就算是现在阴着一张脸看上去却还是那么的让人着迷。 南宫宇峰站定之后,看都没看对着自己犯花痴的劳雪芬,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终于见到了席翠的身影,在确定席翠无事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一面叫丽香回去席翠身边,一面对永安公主笑道,“公主这些年可没怎么变啊!这要是让我母妃见到不知道该如何嫉妒您了……” 席翠被南宫宇峰看了一眼不知为何脸竟然发烧起来。王少梅还在一边打趣她,让席翠更加的不好意思了。 但是当她听到南宫宇峰说到礼王妃时,不由打了一个机灵。王妃!对了,王妃!那个王妈妈不是说永安公主要跟王妃单独说话吗?如今永安公主已经坐在那里半天了为何还不见王妃的身影? 王少梅见她脸色惊变,不知其中缘由,只当她是因为南宫宇峰才会如此,便轻轻推了推席翠的腰,“当初还不情不愿呢,现在怎么了?人家不过一个眼神你的心都跟着七上八下呢吧?” 席翠却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般,嘴里念叨着,“王妃在哪里?王妃……” “王妃?”王少梅听她这么说因为跟着念了一遍,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王妃被永安公主叫去了吗?永安公主都过来了,王妃呢?” “对呀,王妃呢?”席翠猛地站起来。 南宫宇峰虽然在跟永安公主在说话,可目光却始终扫过席翠这边,席翠这么猛地站起来,他立刻发现了,赶紧将头扭向席翠。一见席翠惊慌失措的表情,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转身就往席翠这边迈开步子走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劳雪芬发出一声极为压抑的抱怨。而朝阳公主则将目光转向别处,却不知动作太大,竟然牵引出眼眶中的泪水。幸亏众人都随着南宫宇峰的身影望向席翠这边。 否则她将无法掩盖这一滴尴尬的眼泪。 永安公主的两只手分来拉住两个女孩子,一手一个,用力握紧…… 不等南宫宇峰走近,席翠就迎过去,抓着他的手,抬头两眼已是泪水,“怎么办?宇峰,王妃不知道如何了?” “你别慌,慢慢说,母妃怎么了?”南宫宇峰一边稳住她的身子,一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我们进府之后永安公主身边的王妈妈就将王妃叫走了,说是公主要单独与王妃说话,可永安公主明明已经在这里了啊,那王妃呢?”席翠用力抓住南宫宇峰的双臂。 “……”南宫宇峰听完一把拉着席翠就跑到永安公主面前,跪在地上,拉着席翠也跪下,“敢问公主一直跟在您身边的那位王妈妈如今何在?” “王妈妈?她两个月前就不跟着我了,国舅爷见她年纪大了给她安排了个好打理的庄子,叫她带着她的儿子闺女都去庄子了。怎么好端端的问起她来了?”永安公主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扶着南宫宇峰的肩膀,“你看看你这孩子,不过是打听个下人,至于跪下来吗?来来,赶紧起来!” “不对啊!刚才我那奴婢还说礼王妃被您身边那位王妈妈带走了,说是您要找王妃单独说话啊!”不等南宫宇峰开口,朝阳公主先惊得起身。 “会不会你那奴婢看错了?王妈妈我都好些日子没见了!”永安公主见朝阳公主脸上的惊慌不是假的,南宫宇峰跟席翠的样子也不似装的。像是也有些着急了,赶紧喊人过来查问。 朝阳公主却不想在此处浪费时间,赶紧说道,“姑母,我那奴婢是贴身跟着我的,之前见过那王妈妈不止一次两次定然不会看错!席翠,那王妈妈是在你眼前将人带走的,你可知她们去了哪里?” 席翠也懒得理会朝阳公主此刻话语里的算计,直接拉起南宫宇峰就要往外走。丽香紧随其后,看似在安慰俩人实则回应朝阳公主方才的话里那句王妃是在席翠面前被人带走的,随口说了一句,“姑娘你不是叫迎香跟着王妃了吗?迎香的身手是咱们姐妹当中最好的,有她在,王妃应该不会出事。” “先别说这些了早些找到人才是正事。”席翠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同她们说话,给两位公主行了礼就拉着宇峰出了院子。 弯弯绕绕的回到王妈妈带走王妃的地方,席翠指了指前面的一扇朱红色的木门,“那王妈妈带着王妃就是从那扇门过去的。” 南宫宇峰将席翠护在身后走在前面,丽香跟在后面,三人正要进去就见段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把拉住南宫宇峰,喘着气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从三皇子那里出来找了你大半个公主府!” 南宫宇峰没时间跟他解释,只做了一个嘘声,就带着几人一同推开了门。 这个院子不大,正对着他们的是正堂,门开着,从这里只能看见摆放整齐的几把红木椅子,几张茶几,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人在里面。 左右虽然也各有一排小房子,但都上着锁,看锁子上面的锈迹该是许久没人动过了。 于是几人一同上了台阶进了正厅。 这个厅也不大,进门就能看完,不过就是方才在外面看见的那几把椅子。左右各隔了一层珠帘屏风组成的隔断,于是四人分开宇峰带着席翠,段三与丽香分别从左右散开。 宇峰与席翠正欲往里走,却听见丽香喊了一声找到了。 于是两人赶紧跑到他们那边。 却见丽香与段三的面前躺着一个中年妇人,看样子已经死了。席翠走过去一看此人正是那位王妈妈。可是王妈妈死在这里,怎的不见王妃? 段三看看南宫宇峰,“刚死了不久,像是被人一脚揣在胸口没经受住。你们究竟在找什么啊?” 南宫宇峰恨恨的瞪着王妈妈的尸体不说话,丽香悄悄拉着段三的衣袖,将段三拉到一边小声告诉他事情经过。 段三这才上了心,低头又将尸体检查了一遍,再去看看别处。 席翠见南宫宇峰一直不说话,知他心里着急却又找不到办法宽慰他,只好握紧他的手,小声说道,“王妃一定不会有事的!” 谁知席翠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有声音从上面传来,好像就是王妃! “席翠!是你吗?席翠!”那声音有些颤抖,又带着哭腔。 “母妃!”南宫宇峰迅速反应过来,纵身一跃上了房梁,王妃果然在上面。此刻王妃整个身子趴在最粗的那根房梁上,被一根细绳绑着,衣裙上沾满血迹,头发凌乱。一见到南宫宇峰,王妃顿时喜极而泣,“宇峰!你终于来了!” 宇峰三两下扯开绳子将王妃带下来,扶着她坐好。 席翠赶紧跪下,“害王妃受伤,席翠之罪!” 王妃这才顾得上看自己周身,叹息一声对席翠摆摆手,“你起来吧,我没有受伤,这些血应该都是你那个丫鬟的!哦,对了,暗门,那边有一个暗门,丫头,还有那小丫头她没在外面,那就一定在里面!赶快,赶快扶我起来!” 王妃挣扎着起身,颤颤巍巍的来到正厅一处花盆跟前,伸手抱住花盆,转了两圈,只听得一声响动,旁边一面墙竟然开了一道细缝,其宽度只能容纳一人穿过。 王妃指指那墙,“他们将我们骗到这里,便要将我哄进去,那小丫头拉着我不让进。我便叫他们先进去说自己会跟在他们后面。他们不肯,只进去了两个人便来拉我。小丫头原来会功夫,趁他们不注意将跟着我的俩人也推了进去。然后关上了暗门带着我变要走。那王婆子见阻拦不住我们便偷偷靠近机关将暗门打开了,小丫头仓皇间一脚踢死了老婆子,却被从里面出来的一个人刺了一剑。我当时只顾着躲避他们的打斗不知道碰在了什么地方就晕倒了,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被绑在梁上动弹不得。中间听见有人走动我也不敢出声,怕还是那些歹人,直到你们来我听见席翠的声音这才敢出声……你们快去看看,那小丫头还在不在。快去!” 丽香看了看王妃身上的血迹,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心道,这么多血迎香就是活着怕也只剩一口气了吧。 段三探身进入墙身,不一会抱着迎香的尸体出来了。她一袭白裙早已染成了红色,手上脸上全是血迹,看不清伤口也看不清完整的皮肤。席翠上前去拉迎香的手却发现她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掰开一看竟是一块玉佩,可惜从这玉佩上看不出杀手的任何身份,因为怎么看这都是一枚普通的玉佩。质地一般,雕工也一般,上面雕刻的佛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段三沉声道,“里面只有迎香的尸体,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样子是被人清理过了。” 礼王妃瘫坐在迎香跟前,抚摸着迎香的脸,“原来这孩子叫迎香啊?多好听的名字啊!这些究竟是什么人啊?作孽啊!” 就在此时,外面的大门再次打开,紧接着进来好些人,听声音像是府里的护院。(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觉醒 进来的果然是有些护院,只是这些护院却是劳家的而并非公主府的。来人解释的也很清楚,公主府开府不到半年,人手上一直不怎么充足,此次喜宴在公主府举办,劳克勤便特地挑选了劳家一些办事利落的护院,丫头过来帮忙。 劳家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却不知正是因此惹上了大麻烦。礼王妃在公主府出事原本牵扯不到劳家,可府里的人手大都是劳家的人,劳家就避无可避了。 永安公主带着朝阳公主很快也到了,见到礼王妃这个样子赶紧叫人送来衣服叫王妃换上。永安公主一面念着阿弥陀佛一面谢天谢地王妃无事,对于迎香的死却只字不提。 护院们带走了王妈妈的尸体,刚要动迎香的时候,席翠厉声制止,“迎香是我府上的人,我们自会处理,不劳各位动手!” 劳雪芬轻嗤一声,“不过一个丫鬟而已,还真当回事。也难怪,自己本就是那样的出身,此刻定然有些感同身受吧?” 永安公主想要阻止劳雪芬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抱歉的看着礼王妃。若是在平日礼王妃对于永安公主这样的表情定然会给予回应,可是今日迎香却是为她而死,她此时怎能因为永安公主一个眼神就原谅劳雪芬的无理?于是礼王妃将目光转向别处,不与她对视,只当对刚才她的举动没有看见。 “混账!平日里骄纵无理也就罢了,如今在这么多长辈面前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劳国舅不知何时已经赶到了。与他站在一起的还有皇帝。 众人赶紧行礼,皇帝连忙制止,拉着南宫宇峰关切道,“听说王妃出事了朕马上就赶来了,好在人没事……这个节骨眼上宇峰你就不要多礼了。” 南宫宇峰谢了恩,站在席翠与王妃身边。 皇帝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迎香,“就是这个丫头救了礼王妃吗?小小年纪真是难得!传旨厚葬!” 席翠赶紧带着丽香跪下谢恩。 被劳国舅骂了几声的劳雪芬虽然一脸的不情不愿可还是乖乖的被人领了下去。尽管劳国舅一再赔笑,可这里宇峰母子实在是没办法待下去了。王妃倒还好,临走还记得将带来的礼物放下,南宫宇峰却很是决绝,将女眷扶上马车之后连头都没回就扬尘而去。 皇帝站在最前面,劳家父子分立两边,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都陷入沉思。虽然想的不同,可他们谁都知道此次南宫宇峰的离开就意味着南宫家与劳家彻底决裂了! 回府的一路上礼王妃一直在抹眼泪,她心里始终放不下迎香。倒不是她没经历过事情,而是她自问与迎香也就见过两次面,而且每次因为席翠的关系都没给过她好脸看,可尽管如此迎香还是愿意豁出性命来救她,叫她如何能轻易放下? 马车行至暮月归停下来,段三下车掀开车帘,南宫宇峰先下来,然后是丽香,接着是席翠。王妃探出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将手递给宇峰下了车。 听到动静,菱香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人都下了车却不见迎香的影子,便问道,“姑娘,怎的不见迎香?” 丽香拉着菱香来到马车后面,菱香这才发现后面居然还跟着一辆车。掀开一见里面竟是面无血色的迎香,菱香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声。她很想立刻拉住丽香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可礼王妃还在她不想让自己的失态,影响到礼王妃对席翠的印象,便强忍着直到她们都进去这才一把将丽香扯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丽香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菱香便开口要迎香临死握在手里的玉佩,可那玉佩在席翠手里,俩人只能先跟着众人进了院子。 瑞娘出门只带走了喜喜,欢欢此时正在里面跟孩子玩耍,并没有注意到礼王妃,只当是席翠跟宇峰回来,便通往日一般随意对宇峰行了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了。礼王妃见了不由皱皱眉,席翠此刻满脑子都是迎香还有她手里的玉佩,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宇峰更是早就习惯了,也没在意。幸亏菱香跟在后面,她注意到王妃的不悦,轻咳一声,欢欢这才再次看向这边,终于发现了礼王妃的存在。于是将孩子放好,赶紧规规矩矩的行礼。 礼王妃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还是不太舒服。想来宇峰在席翠这院子里一直都是这样的待遇吧?小小一个丫鬟都敢随意应付他,都不知道席翠平日里又是如何对待宇峰的? 几人坐下之后,菱香赶紧带着丽香端了茶送上来。正在饮茶的功夫,席翠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站起来,“三哥,先将迎香放在她房间不要让任何人动!迎香向来心细,定然还会留下什么线索!” “姑娘,迎香的事交给奴婢就好了,您还是好好陪陪世子爷跟礼王妃吧。”菱香的手压了压席翠的手,“丽香说迎香手里握着一块玉佩,姑娘也一并交给奴婢吧。” 席翠看了看菱香,不知为何竟然听话的将玉佩给了她。 菱香退下之后,欢欢跟丽香过来伺候。 礼王妃看着菱香退出去的身影,向着席翠问道,“这几个丫头是什么时候跟着你的?” “这……”席翠一时摸不准礼王妃的想法,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几个丫头的来历。只好求助于南宫宇峰。 宇峰会意的点点头,开口道,“母妃可是喜欢?她们是我给选来的,母妃若是也想要几个跟她们一样有功夫的,我再给母亲找几个来便是。” 哦……原来如此!难怪肯为救我丧命!礼王妃心道,看来礼王爷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宇峰了,这些丫头应该都是那些人里面挑选出来的吧?也好,至少这些人能保证衷心,跟着席翠虽然是可惜了些,但看今日这菱香的举止倒是能帮着席翠不少,省的日后真的进了王府总出这样那样的差池。 想到这里礼王妃看着丽香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 坐了一会也没什么话好说,礼王妃只好先行回府,南宫宇峰自然是要陪着的。席翠送至大门外,看着他们的车马消失才转身回了院子。 菱香已经从迎香的房间里出来了。 看她的样子似乎有所收获。席翠赶紧上去问。 菱香带着席翠进入迎香的房间,将玉佩交给席翠,“这玉佩应该是有人故意放在迎香手里的,姑娘你看!”菱香指着玉佩上面的绳子,“迎香一身白衣,身上又全是血迹,手心都是。可这玉佩的绳索上却干干净净,可见当时迎香只是握着玉佩并未将绳子一并收起来,可这绳子不算细,又是蓝色放在这里应该极为容易发现才是,据三哥说现场还是被清理过的,那些人既然有时间清理现场理应发现这玉佩才是,怎会让它安然无事等到姑娘你们找去?可见这根本就是有人在欲盖弥彰!而这玉佩看似普通,却也并不是无从查起,我将它送到贵宾楼,相信掌柜的自然会告诉我们它的来历。” “好,照你说的办!无论如何我定不会叫迎香死的不明不白,告诉掌柜的,这件事务必要给我查清楚!”席翠亲自送菱香离开,这才又回到迎香的房间。 欢欢在礼王妃走后就出门去找瑞娘了,丽香守在外面,席翠则一个人守在迎香身边。 虽然没什么头绪,可是席翠心里明白这件事定然与劳家是脱不了关系的!劳家又是劳家!她身边的每一个人的离开似乎都与劳家有关!劳家!劳家…… 瑞娘回来的时候席翠还没从里面出来,欢欢想叫她进去劝劝,可瑞娘却默不作声的进去送了些热水然后就出来了。有些事情只有想明白了才能自己出来,否则就是将人拉出来了魂还是会留在里面。 虽然席翠一直没告诉过瑞娘她究竟想做什么,可是瑞娘还是猜出了大概,看来有些人的命运是注定的,这话一点都没错。 天黑之后,南宫宇峰来了。菱香直接将他带进了迎香的房间,席翠还是保持了一整个下午的那个坐姿,靠在床沿守着迎香。 南宫宇峰走过去刚想开口说话就发现席翠的身子竟然在发抖…… 他一把将席翠拥在怀里,“席翠……你怎么了?席翠,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席翠没有回答他,只是将头埋进他的胸口,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了! 南宫宇峰这才发了慌,赶紧将席翠横抱起来,跑出了迎香的屋子,直奔席翠的房间,一边跑一边喊,“赶紧找大夫过来!” 丽香闻声直奔大门而去,菱香见她已经去找大夫了,赶紧随着南宫宇峰进了房间。 将席翠放下,南宫宇峰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发现席翠竟然全身滚烫,见菱香跟着进来,赶紧吩咐道,“她在发烧,赶紧弄些热水进来!” 瑞娘欢欢喜喜也都赶过来,见席翠早已被裹在了厚厚的棉被里,可隔着棉被依旧可以看见她瑟瑟发抖的样子。菱香端来热水,瑞娘一把抢过毛巾沾湿了就给席翠擦拭起来。擦到脖子的时候不得不解开席翠最上面的两个扣子,这时瑞娘慌乱中察觉到南宫宇峰还在,回头没好气的说道,“我现在要给她擦身子,你还不赶紧出去!” 南宫宇峰愣了一下,脸忽然红了,赶紧跑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大概过了一刻钟,大夫就被找来了。 想到里面瑞娘正在给席翠擦身子,南宫宇峰抢在大夫前面敲了敲门,“瑞娘,大夫来了,可以开门了吗?” 瑞娘好半天才应了一声好了。 南宫宇峰这才让开道叫大夫进来,而他也不忘跟着。 大夫给席翠把了脉,说是气结于内,发而不得,这才导致的心热。给开了方子,让继续用热毛巾擦拭引到她将汗水发出来就没事了。 送走了大夫,瑞娘又给擦了一会,孩子哭闹起来,她只好交给菱香丽香,南宫宇峰看着席翠的脸色越来越红,问一遍说没汗,隔一会再问还是没汗,急的团团转。可到底是没成亲,瑞娘临走专程吩咐了,若是他要留在房间里就挂上一层纱帐,叫他在纱帐外守着。因此南宫宇峰只能隔着纱帐看见里面模糊的样子,具体的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干着急。 好在后半夜终于开始发汗了,几人才算是放下心来。 席翠没想到一睁开眼睛竟然就看见了南宫宇峰,左右看了看确实是在自己的房间,她这才慢慢撑着身子起来。 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南宫宇峰睁开双眼,见席翠已经醒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把将席翠抱进怀里,“你终于醒了!三天了,每次大夫来都说没事可你就是不醒,我们都吓坏了!好了,好了,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来就好……” 席翠挣扎着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将他的身子板正了看着他,这还是她认识的南宫宇峰吗?从前的他可是不收拾的整整齐齐都不肯出门的,可如今呢?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好几天都没有梳理了,脸上的胡茬也起来了,双眼布满血丝,眼眶变得暗黑无光,全然没有了记忆中那般器宇轩昂的模样!是因为她吗? “辛苦你了……守了我三天吧?我没事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席翠说着往里面挪了挪,拍拍身边的位子。 南宫宇峰看看席翠虽然有些欣喜可还是犹豫不决,这几日瑞娘将他看的可紧呢,晚上守在这里也只能被隔在纱帐外面,房间里还必须有第三个人守着。只有白天他才能独自一人趴在床边近距离看着席翠。如今席翠却要他躺在床上去,万一瑞娘进来看见了那还了得! 席翠见他竟然脸红了,不由笑了,“你先躺着休息一会,我等你睡着了便起来了,不会将你怎样的!我一个姑娘家都没怎样你倒脸红了!” 南宫宇峰一着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席翠一把将他拉上来,靠在他身上,用力吸了一口气,慢慢道,“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现在就想在你身边靠一靠,这样也好分一分什么事现实,什么是梦境……” 南宫宇峰拥着她笑了笑,由着她靠在自己身上,听着她深深浅浅的呼吸,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席翠出了房间,段三第一个发现并且大叫一声,席翠赶紧嘘声,示意他不要吵,宇峰还在里面睡觉。 迎香已经下葬了,瑞娘做主将她与席翠的家人葬在了一起。席翠听完没说什么,只是问了问菱香贵宾楼查到玉佩的消息没有。 菱香告诉她,那玉佩是劳家分发给每个护院人手一个的信物,看情形该是有人故意嫁祸给劳家的,目的应该就是挑拨劳家与南宫家的关系。另外那位王妈妈确实按照永安公主的说法两个月前就不再跟着公主了。至于她为何再度出现在公主府里却不得而知了,贵宾楼还查到这王妈妈原来是皇帝的乳母,她之所以被劳国舅送去庄子养老正是皇帝专门给的恩典。 席翠听完冷笑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瑞娘陪着席翠吃了些东西,又告诉席翠一件事。事关何容瑶。 欢欢喜喜查到这个何容瑶本是安阳侯原配所生,可惜亲娘早逝,安阳侯在她五岁那年续了新夫人,这位新夫人叶氏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行事却很是大气。待何容瑶也很不错,可惜却一直无法生育。安阳侯对这位叶氏却甚是宠爱,并未因此嫌弃她或是纳妾室,两人就一起照看何容瑶。说来也奇怪就在进门七年之后这位叶氏居然给怀上了,永安侯府自然是大肆庆祝,可好景不长,这一胎未能保住。接下来叶氏又怀了两个都没留下,最近一次出事正是一年前。可就在几个月前,叶氏再次传出喜讯,然后何容瑶就被送到了京城。最让人奇怪的就是何容瑶离开之后叶氏肚子里的孩子竟然奇迹般的养住了。据说这一胎是叶氏唯一一个平安养到超过五个月的孩子。 瑞娘说得很含蓄,可席翠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何容瑶定然与那些孩子的死脱不了干系。一般瑞娘说话不爱妄加推测,可能让她将一个人和某件事的关系说得如此微妙的,那这件事定然不会有错了!真没看出来啊,何容瑶那么精致的皮囊下竟然包裹着一颗那样黑暗的心,自己的亲生弟妹都不放过! 想来这个叶氏对何容瑶定然是恨之入骨了? 如此说来要对付何容瑶就简单多了,只需让礼王妃亲自派人去安阳侯府走一趟即可,想必叶氏定会帮自己将这件事做得漂漂亮亮的。 瑞娘说完这件事埋首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的睡脸,等不到席翠的回应,这才看了席翠一眼。可席翠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却让她不寒而栗。从前的席翠或许是精于算计,可不至于像刚才那样阴沉。刚才席翠的那个眼神让瑞娘大为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感到陌生。 可是很快席翠的目光就落在了瑞娘怀里的孩子身上,此时又恢复成从前的柔和温暖。瑞娘摇摇头,刚才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席翠还是那个席翠。 从瑞娘的房间里出来,席翠就回了自己房间。 南宫宇峰还睡在里面。 大概是太累了,席翠推门进来他都没感觉到。 席翠坐在他之前坐的圆凳上,趴在床头看着南宫宇峰,摸索着他鬓角的细发,轻道,“这就是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身份的原因啊,你看,那么多人男人女人都想着利用你,无非就是因为你这身份!现在你自己都那么多麻烦了却还想着保护我吗?我来帮你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再回王家 第二日清晨,南宫宇峰在席翠的房间醒来,丽香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听到里面有动静就进来伺候南宫宇峰洗漱。顺便放下一些换洗的衣物,告诉他王府的管家在外面等了很久了,听说这几****都没睡好这才没敢进来打扰。 南宫宇峰收拾好了出来,管家果然就站在门口。席翠似乎是出门了,段三也没在。 管家是奉了王妃的命来接南宫宇峰回府的,俩人毕竟尚未成亲,南宫宇峰已经在暮月归待了好几天了,管家就是想帮忙瞒着也包不住呀。 送走了南宫宇峰,丽香交代了菱香一声,这才出去禀告席翠此事去了。 再说这席翠,昨日听了瑞娘说的那些关于何容瑶的事情之后就想要安排人去安阳,最好是抢在王妃派去的人前面赶到安阳侯府,找到叶氏。并将何容瑶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告知,最好是能说动叶氏主动帮忙将何容瑶的真面目告诉王妃的人。如此何容瑶的事情也就算是了了。 刚好张勋过来看望席翠,一来得知席翠病了过来看看她,二来过几****要去南边采办货物,正好过来辞行。席翠便将何容瑶的事托付给了张勋,让他找个会办事的去一趟安阳侯府。 原以为这样一来,何容瑶的事她就不用再管了。可是傍晚时分,张勋派人告诉她,他打听到的消息是安阳侯夫妇不日即将进京。似乎是接到了礼王妃的邀请,两日前就已经动身了。 如此一来,此事只能等到他二人进京之后,方可解决了。 丽香找到席翠的时候,她正在贵宾楼看账,知道南宫宇峰回府席翠并没有多做表示。 不过躺了几天事情就堆积了不少,席翠一直忙到天大黑才回到暮月归。刚一回去就见到惠香正在里面跟菱香说话。 惠香是她安排在玲珑身边的,这个时候回来该是王家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果然见到席翠,惠香赶紧迎上来,“姑娘安好。” “嗯,你今日回来可是王家有事?”席翠真的是有些乏了,坐下来,单手支着头,双眉紧皱。 惠香点点头,上前一步,轻声道,“上次朝阳公主订婚玲珑回来带了好多东西,说是公主特意赏的。她将那些东西大部分都赏给了府里的管事,如今她在府里的地位越来越高了,原先一些跟着赵发子的也开始收她的东西了。最重要的是这几****收到了好几张帖子都是邀请她上门拜访的。齐妈妈看过那些帖子,说玲珑估计是在帮少梅小姐议亲。这事少梅小姐知不知道我们就不清楚了,齐妈妈说这件事我最好是过来告诉你一声。” “帮少梅议亲?玲珑还真把自己当人家嫂子了?有点意思……先不管她了,芸婷最近可好?”席翠最关系的还是芸婷,若不是为了芸婷,王家那一摊子事情她才懒得费心。 “少夫人很好,只是常常念叨您。齐妈妈她能不能找机会带着少夫人来看看你,您走了之后少夫人的性子都沉闷了许多。尤其是最近少爷又忙的几天见不着人,若不是少梅小姐偶尔去陪她说说话,少夫人一整天的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打发了……”惠香想起芸婷整日闷闷不乐的脸说话的语气也压抑了许多。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这件事我自会处理。”席翠想了想又道,“替我向齐妈妈问好,这段时间多亏了她照顾芸婷了。” 惠香应是,告退了。 瑞娘进来,问席翠打算怎么办。到底事关王家,瑞娘总是难免留心一些。 席翠站起来,松乏松乏筋骨,笑道,“能怎么办,去王家一趟呗!唉……操不完的心,办不完的事,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这么早醒过来!” 瑞娘知她是在开玩笑,可这玩笑却说得句句属实,似乎她真的是自从醒过来,就一刻都没停下过。 第二日席翠就真的到了王家。 守门的家丁都认识席翠,见席翠带着段三站在面前,都有些愣住了。 不知道是哪一个先反应过来跑回去通报了一声,赵发子便出现在了门口。见着席翠,赵发子满脸堆笑的凑过来,“姑娘过来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你看还要叫你在门口等着,多费事啊!” 席翠随着赵发子进来,远远的看到玲珑带着两个丫鬟走过来,见到席翠玲珑脚下的步子却没有放快,只是脸上的笑容一直在加深。 席翠也不着急,干脆不走了,就站在原地等着她。 到了眼跟前,玲珑笑着迎过来,“席翠姑娘怎么来了?刚听到下人报信的时候我还愣住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席翠没理她,转脸对着赵发子道,“我来看看你家少梅小姐跟少夫人,前面带路吧。” 赵发子笑着弯腰大手一挥,将站在席翠面前的玲珑给扒拉开,带着席翠往露居的方向走去。 玲珑在后面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却也只能跟着。 过了露居的月牙门,席翠就听见芸婷的声音,她似乎在问齐妈妈什么事情。 听见久违了的熟悉声音,席翠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 随着越来越靠近,芸婷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齐妈妈,相公今日还是不回来陪我吃饭吗?我都两天没见到他人了……” “齐妈妈,你不是说席翠很快就会来看我吗?今日她会来吗?” “齐妈妈,你弄的这是什么啊?” “齐妈妈,我们来下棋怎么样?” “齐妈妈……席翠!”席翠才站在正厅的台阶下就被芸婷看见了,她马上喜笑颜开,连蹦带跳的就跑出来,“席翠,席翠,席翠……” 席翠快步往上跑,芸婷不管不顾的往下跑,没等席翠站稳就被芸婷一把抱在了怀里,“席翠,席翠,我好想你啊!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齐妈妈总说你很快就会来看我,相公也这么说,可你就是不来……” 席翠笑着拍拍芸婷的后背,“我这不是来了么,我也好想你啊!” 芸婷死死的抱着席翠好一阵子才松开手,拉着席翠三两步跑进了屋子,“他们说你很快就要成亲了,是真的吗?那你以后就要有自己的相公了对吗?那你是不是也要跟你的相公住在一起,也要跟芸婷一样整日的被关起来不能出门啊?那我们是不是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席翠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些奇怪的想法,笑着安慰她道,“谁告诉你的,我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亲呢!不过芸婷你放心,我就是真的成亲了也一定会想办法来见你的!” “真的吗?”听她这么说芸婷这才再次欢快的笑起来,“这样我就不担心了……我要告诉玲珑,我们还能见面,我小库房的钥匙你继续帮我看着也没事,反正我暂时也用不着,等要用的时候找你要就好了……” “玲珑找你要小库房的钥匙了?”席翠不由皱紧了眉头。这个玲珑居然将主意打到了芸婷的身上! 芸婷点点头,“她说你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了,我跟她才是一家人,我的东西应该交给她保管,因为我们都是相公的女人。她没有骗我,相公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跟玲珑……可我不喜欢她。” “哦……她对你不好吗?”芸婷从来不会说假话,有些事情惠香也许根本看不到,只有从芸婷的嘴里才能知道。 “倒也不是不好,就是她总爱说谎话,还不要我告诉别人。有时候她明明跟我说别的事情,可是相公一过来她就立刻叫我闭嘴,然后开始说别的……席翠,我好为难啊……齐妈妈还有惠香她们都说叫我不要相信玲珑,可相公跟少梅总要我将玲珑当家人对待,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让相公不高兴,可是我真的不喜欢玲珑,为什么她要是我的家人呢?”芸婷正在抱怨的时候,看到玲珑进来,慌忙躲在席翠身后不再说话了。 席翠抬眼看了看玲珑,“什么时候姨娘进正妻的房门都不用通报了?玲珑你这姨娘当的果真是八面玲珑啊!” “呵呵,像我这样没个身份又没个靠山的人在王家这样的宅门里,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你叫我怎么活啊?”玲珑也不客气,径直坐在席翠身边的椅子上。“你也不用摆那么大的谱,不要以为区区一张卖身契便能叫我乖乖的任由你拿捏!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上次朝阳公主的订婚礼上我见到了皇太后,她老人家说了只要我能给王家添上一股香火,便抬了我做平妻!至于卖身契什么的,到时候她自会帮我解决。” 席翠静静的听她说着这些,脸上的笑意半点没有减退,只是不断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却不喝一口,也不放下,慢慢的席翠开口道,“你可真是毫无顾忌啊,这样直白的话都敢当着齐妈妈的面说出来,你就不怕齐妈妈去告诉王少岩吗?” “哼!表哥最近可是被我哄得服服帖帖的,齐妈妈说的话他早就不信了。别说齐妈妈了,就是你安排在府里专门对付我的赵发子也因为齐妈妈的关系被表哥嫌弃了……席翠你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就齐妈妈母子那样的手段就能将我吃住?哼!”玲珑越说越得意,大概是说得高兴了,端起手边的茶杯就喝了个精光。惠香顺手又给倒上。 “听说你在帮少梅说亲?就凭你一个姨娘也配?”席翠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开始继续下一项。 “配不配的你说了不算,我呢也没有明说什么,只是那些夫人们打听少梅的事我知道的便说一说而已,成不成的听天由命吧。其实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王少梅的性子本就不是个好相处的……”玲珑的话说的很明白她就没给王少梅添好话,而且说不定添油加醋的说了不少王少梅的坏话。“要说起来,这个王少梅还真的是不如一个傻子!呵呵,连芸婷都知道防着我,可王少梅居然就真的信了我!原本像她这样的人对我没什么威胁,我不应该这么对她,可是只要一想到从前她看我的嘴脸我心里就堵得慌。凭她一个没人要的大姑娘凭什么还同情起我了?我倒要看看她就算有王家大小姐的身份将来嫁的又能比我好多少?” 席翠看她似乎有些激动了,放下茶杯,看着她,“你看你我又没说什么,你反倒急了……喝点热茶,平平气,这样才能把话都说清楚不是吗?否则,人都在的时候,一对质你想反悔都不知道该怎么狡辩了……” 玲珑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失态了,又喝了一杯茶,情绪这才缓和了一些,接着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对质?我怎么可能会给你这个机会?席翠,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处境,听说礼王妃正忙着给南宫宇峰寻找身份地位合适的平妻呢,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来个三人拜堂!呵呵,你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怎么还有时间将王家人聚集到一起跟我对质吗?再说了就算是对质,我只要不承认,你奈我何?如今我才是真正的王家人,你不过是个外人而已,里外他们还是会分的!” “混账!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话!玲珑,你当真是死性不改!”刘晨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玲珑吓了一跳,刚端起一杯热茶手一抖就连茶杯一起掉在了身上,滚烫的茶水渗入衣襟,很快就是钻心的疼。 玲珑惊叫着跳起来,慌乱的抖着衣服,一边龇牙咧嘴的吸气一边大声骂起来,“哪个装神弄鬼的混蛋,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出来,不然叫我找到了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她承认最初真的吓了一跳,可是很快想到这几日刘晨都要在军营练兵,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才放开了胆子骂人。 经她这么一吼,门外果真进来几个人。领头的是王尚书,紧随其后的是南宫宇峰,然后便是王家兄妹,最后面才是刘晨。 一见到这些脸孔,玲珑顿时三魂没了七魄,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竟忘了刚才的疼。 刘晨大步跨过门槛,抢在众人前面,一脚踹在玲珑身上,将玲珑踹出了好几步远。玲珑完全像一个失了魂的死人,被摆弄成什么样子便是什么样子。 席翠起身给王尚书行了礼,转身跟芸婷站在了一起。芸婷头一次见到有人被打,大概是吓坏了,死死拉着席翠的手。 “少岩,玲珑到底是你的姨娘,这件事你看着办。”王尚书盯着席翠看了好一会,这才转身对王少岩丢下这么一句,然后就离开了。 玲珑这时终于回神过来,匍匐着到了王少岩面前,拉扯着他的衣角,“表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求求你啊……你看,我虽然对别人做了很多错事,可我却一次都没有对不起你啊!你就看在我对你一片真心的份上……” “你还有脸说真心!这些日子我们哪一个不是真心对你,可你是怎么回报我们的?现在你反倒跟我们说起真心来了?真真是笑话!”王少梅一把将王少岩拉开,冷脸对着地上的她道,“我定要哥哥休了你!还要将你的所作所为公布于众,让你也试试声名狼藉的滋味!” 玲珑再一次爬到王少岩脚边,一个劲的哭求。 芸婷到底是孩子心性,见玲珑挨了那么重的打,又哭成那般样子,不由心软了,拉了拉席翠的胳膊,“席翠,你看她那么可怜,我们跟相公求求情放过她好不好?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吗?一家人之间不应该是互相关照,互相爱护的吗?怎么能让自己的家人哭成那个样子呢?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家人不都是应该帮助她吗?” 席翠看着芸婷,笑了,“芸婷说的很对,家人之间就是应该互相帮助,互相照顾,既然你都说了我自然是要听你的。” 说完放开芸婷的手走到玲珑身边,对王少岩说道,“无论如何我不想让芸婷失望,既然她都为玲珑求情了,这件事我看就这么算了吧。” “可是……席翠,她……”王少梅显然咽不下这口气。 席翠收起笑容,看着王少梅,“让你哥哥休了她又如何?刘将军尚未娶妻,便有了这样一个被休弃归家的妹妹,你这不是惩罚玲珑而是在牵连刘将军。”见她似乎想开口反驳,席翠接着说道,“你想说我拿着她的卖身契可以将她发卖了是不是?她到底是你的表姐,刘将军的亲妹妹,我卖去哪里?卖给谁?其实她的卖身契我拿着不过是想给她一个约束,她终究进了你们王家的门就是你们王家的人,我一个外人凭什么干涉你们的家事?所以日后还是不要提卖身契一事的好……” 王少梅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咬着嘴唇将脸转向别处。 刘晨一听席翠到此时此刻还在为自己着想,早已激动地一塌糊涂,恨不得立刻就给席翠跪下来。再想到玲珑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只好重重的给席翠鞠了恭,又转身双手抱拳给南宫宇峰行了礼,冷声道,“今日之恩我刘晨铭记于心,自此以后我与玲珑毫无瓜葛,只盼日后大家莫因为顾及我的脸面叫这蛇蝎妇人有任何可乘之机!”说完亲手扯下衣袍的一角,丢在地上,扬长而去。 王少梅见又走了一人刚好自己早就不想看见这个人了,索性跟着走了。 王少岩叹息一声,道,“罢了,席翠说得对,我不会因此休了你。但是家里的事决计不敢叫你经手了,以后你就乖乖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无事还是不要出来了……” 听他这么说,玲珑这才松了一口气,正欲起身离开,却见席翠蹲下来,俯身望着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别再做了,安分点吧。你没机会了,平妻什么的日后还是不要想了,因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怀上任何人的孩子了!”她说着指了指地上破碎的茶杯,绽放出鄙夷的微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夫妻之间应该是互相需要 在席翠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前,玲珑真的以为自己还是有希望的。以为只要还留在王家,迟早王少岩这股子气能过去,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她只要能想办法再哄得他欢心,或许还有机会怀上一个孩子……皇太后不会知道这件事,就算知道了也未必会在乎,只要她怀上王家的孩子,平妻什么的,她还是有机会的。可是席翠说了什么?再也没有机会怀上任何人的孩子了?茶……她在茶水了放了什么? 玲珑一把拉住席翠的衣角,刚要开口质问,就被南宫宇峰一把拉开,“你想做什么?” 席翠依附在南宫宇峰怀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惠香,把刚才的茶水都换了吧,送一壶新的过来,刚才的茶味道不太好。” 惠香应了一声,将茶壶,茶杯全都收走了。 什么味道不太好,席翠分明一口未喝!玲珑不敢相信的看着席翠,她从前做事虽然手段也很强硬却还不至于如此狠绝,这次怎么能……? 可惜没等她想明白,南宫宇峰已经叫人将她拖了下去。 新茶端上来,芸婷这才坐下来,看着席翠跟宇峰,却迟迟不肯开口说话。 南宫宇峰被盯得实在受不了了,终于问她,“嫂子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芸婷白了他一眼,转向王少岩,“相公,这个人就是要做席翠相公的人吗?我不喜欢他,你做席翠的相公好不好?这样我就不用跟席翠分开了!” 她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话音未落,南宫宇峰刚端起的茶杯就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今天可是第二次见到茶杯落地了,芸婷生气的指着南宫宇峰,“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人家玲珑是女孩子怕烫,所以才将茶杯掉在地上,你一个男人也怕烫吗?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茶具呢,今日若不是席翠过来我都舍不得拿出来用!” 南宫宇峰红着脸看看王少岩,却见王少岩只是低头偷笑,并没有出面解围的意思。 最后还是席翠取出帕子递给他擦了擦身上的茶水,安慰芸婷道,“没关系,叫他记下这套茶具的样式,日后给你配一套一样的来,可好?” 芸婷这才松了一口,可看南宫宇峰还是没好脸色,对着席翠噘着嘴,“席翠你为何就不能跟玲珑一样也做相公的女人?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不好吗?” 席翠笑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他了,若是反悔岂不是说话不算数了?你不是最讨厌人家说话不算数吗?难道你要我变成你讨厌的人吗?” “我怎么会讨厌席翠呢?我最喜欢席翠了!”芸婷赶紧解释,可是很快又低下头,有气无力的说服自己道,“说话不算数确实不对,我也不喜欢。我不喜欢的事席翠你也一定不喜欢,好吧,那你就跟这个人成亲好了。但是你一定要来看我啊!” 席翠笑着点点头。 几个人又说了半天话,用过午膳,席翠哄得芸婷午休了这才跟南宫宇峰一起离开。 回去的马车上,南宫宇峰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今日的事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吗?” “也不算早就安排好的,昨晚惠香来找我说了一些关于玲珑的情况,我就决定今日过来王家看看。可是我现在的身份进出王家一定会引人注意,所以我不可能先过来调查一番再来揭穿她,我没那么多机会。所以我便赌了一把,自己从正门进去明修栈道,让菱香丽香分头去将王少岩跟刘晨找来,至于王少梅那不是我安排的,我只是跟赵发子说了一声过来干什么,他就帮我将人叫来了。没想到玲珑还真的有恃无恐,什么都敢说……”席翠解释的很坦荡,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可是你怎么就跟来了?我记得没叫你啊!” 南宫宇峰看她的样子煞是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还好意思说,到王家做这样的大事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你忘了王尚书当初将你赶出王家的时候说了什么了?叫你再也不要踏进王家的大门!我能放心你一个人过来吗?万一碰到王尚书怎么办?” “今日不是碰到了吗?也没怎样啊!”席翠不以为然。 南宫宇峰一个爆栗打在头上,“那是人家王尚书看着我的面子,不然就你早被丢出来了!你没见王尚书最后看你那个眼神吗?还没怎样!” “哎呀,好了好了,多谢你行了吧?你怎么最近爱动手动脚了?跟谁学的?”席翠摸着头嘀咕道。 南宫宇峰笑着看着她,“老实说,你今日那番话表面上护着刘晨的面子,实际上是为了帮我吧?这刘晨可是我手底下最得力的人了,就连皇帝都想把他从我这里挖走呢,试探了好几次了我硬是没答应。皇帝私底下也找过他几次,可这小子是个老实人,我没点头愣是没答应,禁卫军首领都没动心。有了这次我看他这下子定然会铁了心的跟着我了。” “不,我要帮你留住的是他的心,不是他的人。”席翠收起刚才的随意,换上一脸的严肃,说道,“你的手里虽然有兵权,可是在皇帝身边没个能帮你说话的人,这对你没好处。皇帝既然看上了刘晨,你就让他去,禁卫军首领这个位子就挺好,官职虽然不高,可是见皇帝方便,说一些话皇帝也能听见。你看刘晨老实,皇帝看他也是一样,只有这样的人说的话皇帝才愿意相信。只要能保证他不会背叛你,何不给他这个机会高升呢?于己于人都有利的事情做一做又何妨?” 南宫宇峰听席翠说完,忍不住莞尔,“亏得你不是个男人,你要是个男人,那简直太可怕了,怎么什么人都能让你算计到。难怪父王明知你身份低微,却依然对你嫁给我很是期待,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哦!” “你父王?他很想我做他的儿媳妇吗?”席翠有些惊奇了。她一直以为礼王应该跟王妃一样嫌弃自己的出身的,今日听南宫宇峰这么说倒是让她颇感意外。 南宫宇峰点点头,“嗯,父王说目前看来你是最适合我的女人,或许我就是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一开始我对于你算计别人很是不喜,我一直希望你全心全意依靠我,凡事交给我帮你解决,而你只需要躲在我的身后安安静静的做个简单的女人就好。可是与你一起经历过这许多事情之后,我发现你不可能按照我想象中的样子去活,在你的身边虽然没有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却多得是牛鬼蛇神还有猝不及防的冷箭暗伤。正是因为你有这样聪慧的脑子还有非同一般的手段,你才能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现在我真的很庆幸你并非我一厢情愿的那么懦弱,因为这样的你才能真正与我相配!” “相配不相配的我倒不是那么有把握,但是有一点我绝对坚持,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任何关系都是因为互相需要才能够得以长久维系,夫妻也是一样,我希望我们之间是彼此需要,而不是我单纯的依靠你。”席翠笑着将身子慢慢靠在宇峰身上,附在他胸口继续说道,“单纯的依附于一个人只会在不知不觉间成为那个人的负担,没有人喜欢一直背着包袱生活,我不想最后被厌弃。” “我不是……”南宫宇峰刚要解释,就被席翠的手指压住嘴唇。席翠笑着对他摇头,有些承诺当时说的时候是真的,到最后无法信守了反而成了罪恶,伤己伤人,心领神会即可。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便到了暮月归,下了车,欢欢迎出来,见到席翠就道,“安阳侯夫妇失踪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席翠扶着南宫宇峰站定,看着欢欢。 欢欢定定神,缕缕思路,这才解释道,“虽然你说何容瑶的事还是等安阳侯夫妇进京之后再做打算,可张勋想既然往南边去说不定路上就能碰上,于是叫几个信得过的先行出发往安阳方向寻去,想着提前将事情对叶氏说一说总没有坏处。不想派去的人一路快马加鞭都进了安阳地界都没找到安阳侯的车驾,四下打听了才知道他们在一个叫回马峰的地方遭到山匪打劫,安阳侯夫妇也失踪了。” 席翠没说话,先进了大门,刚一进去猛地转身问欢欢,“还有谁知道这个消息吗?” 欢欢摇摇头,“京城这边该是咱们最先得到消息,不过相信很快消息就会传过来。” 席翠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看看南宫宇峰,“你怎么看?这二位可是王妃给你选的岳丈岳母呢。” 南宫宇峰知她打趣自己,没理她。沉思了一阵说道,“安阳侯进京的事我也是昨日才听母妃说起,回马峰那个地方也没听说有山匪出没啊,怎么可能?” 席翠斜睨了他一眼,“若我说我怀疑此事跟何容瑶有关,你怎么看?” “你说什么?”南宫宇峰惊了一跳,“那可是她的亲生父亲!这……我不信……” 席翠回给他一个就知道会这样的眼神,对欢欢道,“这几日盯紧了何容瑶跟她身边的人,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咱们要是能顺藤摸瓜将安阳侯夫妇救下了,那事情就更加精彩了!” 南宫宇峰要回去调查此事,被席翠拦住,“不着急,若真是山匪劫了人自然会到安阳侯府要赎金,既然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你就是查也没个方向。若真的不幸被我猜中了,咱们刚好能从何容瑶这边找到救人的线索。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南宫宇峰坐在席翠对面,脑子里反复出现何容瑶的模样,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却也谈不上讨厌,毕竟她是个能让母妃喜欢的人。当然他并不是不知道王妃喜欢何容瑶的理由,要说真的娶了这样一个平妻他也并没有多么抗拒,只是一直不敢询问席翠的想法。如今席翠如此揣度何容瑶的为人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看席翠的样子似乎很有把握,可席翠越是成竹在胸,他就越是心中不安。心里头五味杂陈,失望,震惊,愤怒……什么都有,却又分不清哪个更多。但是私心里他还是不希望席翠猜对,因为何容瑶那样漂亮的脸蛋不应该有那样恶毒的心肠,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晚膳时分,喜喜回来禀报说何容瑶的随身侍婢晌午出城见了一个男人之后急匆匆回了府,这会何容瑶已经带着两个侍婢往礼王府方向去了。 席翠听完笑了笑,看了南宫宇峰一样,又问喜喜,“那侍婢去见的那个男人现在何处?” 喜喜道,“已经带回来了。” 席翠听完叫喜喜下去休息,转而对南宫宇峰道,“我猜这会何容瑶应该已经在王妃那里哭诉自己命苦,父母糟贼人劫去,生死未卜什么的吧。你说王妃因此要你陪她一同回安阳救人呢?”见南宫宇峰低头不语,席翠往他这边靠了靠,“累了就回去休息吧,人我自会安排段三去救,至于王妃那边你只管拖着就好。” “这几****会一直待在军营,有事你可以叫人到那里找我,以后关于这个女人的所有事我都不想知道了。”南宫宇峰说完就离开了,一桌子的菜他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席翠没有去送他,而是来到了关押那个男人的柴房。段三正在审,席翠去的时候该知道的段三都已经知道了。 原来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山匪,只是几个跑江湖的武师,何容瑶只是要他们扮作山匪劫人,他们对安阳侯夫妇的身份并不知晓,目前夫妻俩都相安无事,连同几个下人被关在山脚下一处农家小院里。何容瑶要他们将人分开关,过几天先将几个下人放了,至于那一对主子夫妇要等她亲自带人来救。之前她给了他们三百两定钱,说好了事成之后还有三百两。他知道的就这些。 席翠问了问段三此人功夫如何,段三不屑的看了那人一眼,“三脚猫的功夫,也就是吓唬吓唬那些不会功夫的。” 席翠听后脸色陡然改变,厉声叱问那人,“你们一伙人总共几人?功夫如何?安阳侯再不济也是堂堂侯爷,随行护卫少说也有二三十,那些护卫不敢说各个功夫了得却也不该如何不堪一击!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男人听席翠这么说顿时急了,眼珠子直转,脸上一阵青红,最后还是在段三的拳头胁迫下说出实情,原来,那些护卫里面早就安排好了内应。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领头的,二三十个护卫有一半都是他给杀掉的,他们几个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临了人家还又给了他们一些银子要他们帮忙保密,他这才没敢轻易说出这一段。 席翠带着欢欢喜喜先出来,段三将人困好了也出来站在席翠身后。 安排段三立刻赶去救人之后,席翠回到自己房间,喜喜跟着进来。席翠一见没有欢欢,便猜到欢欢该是不放心段三一个人,悄悄跟去了。见喜喜似乎有什么事想不明白,席翠忍不住开口询问。 原来喜喜不明白何容瑶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究竟图什么。花了那么多钱,还死了那么多人,到最后安阳侯夫妇还是要被她救出来,难道她以为就凭着这一次的救命之恩叶氏就会原谅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帮她在王妃跟前说好话吗? 席翠笑着坐下,慢慢给她解释,“那是杀子之仇,岂是轻易就能化解的?何容瑶不是那么天真的人。知道为什么她要将人分开关押吗?你想想,堂堂侯夫人被山匪劫去数日,还被独自关押着,这里面随便捡起点什么不是事啊?何容瑶要的并不是叶氏的命,也不是叶氏的感激,而是叶氏在安阳侯心中的地位。是想一下一旦叶氏在安阳侯府没了地位,安阳侯府除了侯爷还有谁敢说她何容瑶的不是。而侯爷会亲口告诉王妃自己女儿做的那些坏事吗?当然不会!如此一来她既能保住自己嫡小姐的尊位又能得偿所愿的嫁入南宫家,何乐而不为呢?” “真的好厉害,好狠!可是席翠你是如何想到的呢?”喜喜不是欢欢,她行事沉稳,言行内敛,今日却表现的有些孩子气了,在席翠看来她有点模仿欢欢的意思。虽然知道喜喜这么问是瑞年的意思,可席翠却并不生气,瑞娘这段时间看似与往日并无不同,实则随时盯着席翠的一言一行,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而席翠也不断算隐瞒,直接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和盘托出,“我只所以想得到,那是因为我用最坏的恶意去揣度对手的用心。”看着喜喜眼中的惊讶,席翠不以为意,继续道,“没什么好吃惊的。只有这样做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全我们自己。对待对手也很公平,一旦被我猜中,那么我给予她回击的手段刚好合适,如果不是,则说明对手还没有到最坏的程度,我输我甘愿。不是吗?” 喜喜将席翠的原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瑞娘,瑞娘听后迟愣了半天却始终无言以对。(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大闹刘府席翠受伤 何容瑶果然没叫席翠猜错,第二日王妃便差人来暮月归找南宫宇峰叫他回王府,席翠也不隐瞒告诉来人南宫宇峰这几日会一直待在军营。那些人自然是追到军营,南宫宇峰推脱不掉只能回来见王妃一面。 王妃一见到宇峰便将何容瑶昨晚哭诉的一切重复了一遍,并责令宇峰亲自带人随何容瑶去安阳救人。而此时何容瑶更是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那般作态,让南宫宇峰一阵作呕。他平生第一次觉得女人的哭声是如此的刺耳。 见宇峰不说话,王妃就一直念叨,宇峰想到席翠的话能拖就拖,只好用军营事务繁忙为由,一再推脱。何容瑶见王妃说不动宇峰只好亲自来求,可只要她一走近宇峰,宇峰就会快步的退开,似乎对她避之如蛇蝎一般。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可脸上依旧要继续装作无辜的模样扮可怜。 南宫宇峰最终还是找了借口跑回了军营,何容瑶又怕夜长梦多,只好从王妃那里借了一些护卫自己上路了。 与此同时席翠则换了身男装,去了如意阁。玲珑的事她必须亲自告诉寒烟,还有就是关于刘家的事。寒烟对刘谦恨之入骨,势必要对付刘谦,而刘晨又是刘谦的兄长,为了南宫宇峰席翠必须保护刘晨,如此这件事就必须跟寒烟商量一下了。 知道席翠过来,寒烟亲自接待了她。 席翠开门见山,直接说明了来意。寒烟也不含糊,刘谦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妨碍她的人她都不会手软。而且这个刘晨她已经布局许久了,很快就可以收网了。 “能不能停手?”席翠没问她做了什么,只是提出请求,算是对她的尊重。 寒烟摇摇头,“没办法了……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而是这件事我真的控制不了。” “什么意思?”席翠追问。 “刘家后院里藏着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长得跟你几乎一模一样!”寒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惊得席翠一身冷汗! 什么意思?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刘家后院?刘晨为什么要藏这样一个女人? 那么寒烟的计划……席翠再一次心惊胆战,莫非她要利用宇峰?席翠盯着寒烟,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我想知道你的计划!” 寒烟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了,可是这是她思来想去唯一能彻底让刘谦失去任何屏障的机会,她不会也不愿意错过。虽然这样做多少会伤害席翠,可是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南宫宇峰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对她怎样。这次就算是她寒烟对不起席翠了,日后自然会找机会补偿,可是这次却回不得头了。 席翠想知道她的计划,寒烟在犹豫要不要说,说出来席翠会不会破坏?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她席翠难道还真的有本事阻拦吗?寒烟不信。虽然一直以来她都信服席翠的聪慧,可她不信这件事席翠还有办法力挽狂澜。说出来又何妨,她席翠若真有那个本事将刘晨救下,那她就认了这个灾。 于是寒烟坐在席翠对面,看着席翠,“好吧,我告诉你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心平气和的听,最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席翠看看她将头扭向一边,看了看小遗,既然她都已经要说了,就不用小遗去窥探了,他只需要在一旁告诉她,寒烟有没有说实话即可。 寒烟鲜红的蔻丹敲打着白玉一般的瓷杯,缓缓开口,“有一次刘晨跟几个军中的同僚在这里喝酒,喝着喝着就打了起来。在里面伺候的姐妹告诉我是里面有人喝高了说了一句南宫将军的未婚妻子身份如此卑贱根本配不上大将军,刘晨就不高兴了上来就是一拳,结果两人就打起来了。自此我终于找到了刘晨身上的弱点,一直以来刘谦那个混蛋在他的保护下我奈何不得半分,可这刘晨却是个油盐不进的硬骨头,我还以为他真的刀枪不入呢。哼哼,在妈妈的帮助下我找到了一个长相与你有几分相似的女人,经过妈妈的收拾调教不到半个月我们就让她由七分相似变成了九分相似。然后我就安排人让刘晨见到这个女人,刘晨果然没让我失望,直接将人收在了自家后院里。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可是这个女人已经在刘家待了至少二十天了。当然我的计划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我想凭这个女人的本事搞不好一直龟缩在刘家院子里的刘谦说不定早已被她勾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你说刘晨要是见到自己珍视的女人被刘谦糟蹋会怎样?要是好巧不巧的这件事让南宫宇峰知道又会怎样?我想根本用不着我动手,刘晨就会拆了刘谦的骨头,而南宫宇峰也不会放过刘晨……如此一来,刘家还能留得住吗?你说,我的计划怎么样?” 小遗没有说话,说明寒烟并没有隐瞒,说出了全部实情。可这个事实要席翠怎么接受?一想到有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女人辗转在刘家两兄弟之间她就觉得毛骨悚然,这样的事南宫宇峰一旦知道,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会不会破坏他与刘晨之间的关系?不行,她必须去找他,至少在这件事爆发之前,她必须留在南宫宇峰身边。不能让他伤了刘晨,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关键是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不值得! 席翠一离开,寒烟就找人过来吩咐了几句。 席翠赶到军营的时候,南宫宇峰正跟刘晨在说话,见席翠一身男装出现,刘晨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听完寒烟的话,席翠居然不敢直视刘晨了,总觉得什么地方别扭的很。 这件事她又不能直接告诉南宫宇峰,只好找借口留在营帐之中,想着陪在他身边看着总没错。 宇峰出去操练军士的时候席翠一个人等着他,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待她被人叫醒,已经是晚上了,而且她还在马车里。外面传来一个男人说说笑笑的声音。掀开轿帘一看,宇峰正骑着马跟在轿子旁边,与他一起的还有好几个军营里的同僚,看方向他们应该是要去刘家。 席翠顿时一慌,喊宇峰过来,“我们这是去哪里?” 宇峰听见席翠的声音,靠过来,笑道,“睡醒了?他们有人提议去刘晨家喝酒,我本想先送你回去呢,可丽香说你吩咐了今日我去哪里你都要跟着,所以干脆我就带着你一起过来了。前面就到了,你收拾一下也该下车了……” 还真没被他说错,席翠再往前看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刘家大门前的灯笼了。 看样子躲是躲不过了,席翠只能硬着头皮下了轿子。 随行的这些人都算得上是南宫宇峰的亲信,是以都知道席翠的身份,却也都什么都没说。进门之后,刘晨招呼人端酒上菜,大家围了一大桌子就开始热闹起来。 蔡氏出来打了招呼就没再出现,大概也没认出席翠来,眼看酒意半酣,还没什么事发生,席翠满以为今晚可以平安渡过了,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一阵哭闹声从后院传来。 本已经醉意朦胧的刘晨听到这个声音忽然电击一般坐直了,竖起耳朵听了一阵,腾地站起来,什么都没说就往后院跑去。有人便指着他的背影笑道,“我们刘将军这是怎么了?我可从来没见他这样慌张过,跟丢了魂似的。” “你知道什么?没听见刚才有女人的声音吗?我可听说了,这刘将军的后院藏着一位绝代佳丽,据说长的是如花似玉,可不将咱们刘将军的魂都勾去了吗?”随后有人跟着打趣道。 “真的假的?刘将军原来好这口儿?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刘将军也是男人好吗?男人不好色那还叫男人吗?” “去去去,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 大家七嘴八舌的闹腾起来,席翠的心却是被提到了嗓子眼上,紧张的一句话都不敢说,死死的盯着刘晨消失的地方,生怕从那里再冒出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来。 南宫宇峰见席翠一言不发,握了握她的手,居然发现她十指冰凉,手心还冒着冷汗,全身更是僵硬成一块,以为她是被这些大老爷们满嘴的污言秽语给惊到了,便一边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一边大声道,“好了,一个个的说话都给我注意点……” 大家这才想起席翠也坐在这里,一时间全都安静下来,不敢再说了。 可是这里的安静,更加凸显了后院的吵闹。 他们甚至听见一声尖利的吼叫,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再也坐不住了,赶紧手忙脚乱的起身往后院赶去。席翠猜到会是什么事,自然不愿意南宫宇峰过去,于是将他拉住。 南宫宇峰见她拦着自己,解释道,“刚才那叫声不对,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刘晨过去这么久了也不见出来,我们还是过去看看,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席翠赶紧摇头,“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跟女人有关,你去了能帮上什么忙?倒是让刘晨的尴尬摊放在众人面前,反而不好。我们不要去,好不好?” 南宫宇峰一想也对,就不再坚持了。可他身边的那几个早就不管不顾的冲进去了,根本没给他机会将人拦住。 席翠见有人进去了心知此事是包不住了,便更加死死的拉住宇峰的手。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跑过来,看看席翠,再看看宇峰,急匆匆道,“大将军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太邪门了!” 南宫宇峰看看席翠,席翠无奈只好点头。只是手上的劲儿却越发的加大了。 南宫宇峰领着席翠进了跨门,到了后院,只见大家都围着一个白衣女子指指点点,刘晨涨红了脸站在一边,蔡氏扑倒在地上死死的抱着刘晨的腿,刘谦被打的口吐鲜血躺在不远处的树根底下,看样子已经晕过去了。 南宫宇峰领着席翠过去,众人就让开一条道来,可是大家的目光一直辗转于席翠跟眼前这白衣女子的身上。 白衣女子虽然低头抽泣,蜷缩着身子,可光是侧脸已经足够南宫宇峰震惊了!他的手抖了抖,席翠赶紧抓紧,却还是被他挣脱了。 脱离了席翠的束缚,南宫宇峰两步跨到白衣女子跟前,抬起那女子的头,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女子的脸。太像了,在这样朦胧的灯光下根本无从分辨真假,就连哭泣流泪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上挂着泪水,南宫宇峰忍不住伸手去擦拭,却听见后面席翠的声音,“宇峰,我在这里!” 南宫宇峰这才回头看向席翠,再看看眼前这张脸,接连看了好几次,最后将目光落在刘晨身上,“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叫刘晨如何解释,他只能默不作声。 他的沉默更增添了南宫宇峰内心的愤怒,他一个飞身来到刘晨面前,狠狠的就是一拳,刘晨被打翻在地,蔡氏再次惊慌,赶紧爬到刘晨跟前,将刘晨护在身后,“大将军,世子爷,您千万要息怒啊,晨儿他没有恶意,他什么都没做啊!” 南宫宇峰哪里肯听她的,转身又是一脚,将刘晨踹出十几米开外,蔡氏定时哭晕了过去。 席翠赶紧上前一把将南宫宇峰抱住,双手死死的环在他的腰上,“不要再打了,你会打死他的!宇峰,你冷静一下,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南宫宇峰挣扎了两下没能挣开,又怕太用力伤了席翠,只好作罢,可是看着刘晨的眼神依旧喊着刺骨的冰冷。 刘晨撑着身子站起来,对着宇峰的方向跪下来,“对不起,大将军!我不该,不该……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其实我一直知道她不是席翠姑娘,可是我也知道就凭我也配不上真的席翠姑娘,所以我将她带回来,可我每天只是看看她,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白衣女子此刻忽然开口,站直了身子面对南宫宇峰和席翠,“刘将军说的没错,他将奴家买来每日以礼相待,就算是与奴家说话也要隔着屏风。奴家虽然只是个替身,可刘将军还是给予奴家真正的尊重!反倒是刘谦那个无耻之徒,他见奴家长相与席翠姑娘颇为相似便口出恶言,还说什么要试一试南宫宇峰的女人,就将奴家给……今日若不是刘将军赶来,奴家就真的……”说着她噗通一声跪下来,“求大将军不要因为奴家这张脸而迁怒于刘将军,奴家这样的身份确实也不配与席翠姑娘有同样一张脸,奴家这就帮将军消了这孽障!”正说着不知道她从何处拿出一把短刀,噌的一声就划破了自己的脸。 殷红的血从白皙的脸颊缓缓流下,席翠赶紧放开宇峰,扑过来,一边拿出帕子小心给她擦拭,一面忍不住感慨,“你这又是何苦呢?长成这般模样又不是你的错!疼吗?” 女子含着眼泪摇摇头,轻声道,“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是谁的错,你知道吗?我恨感激这张脸,它让我遇见了刘将军,让我也体会了一把被真正捧在手心里的滋味……如果毁了它能护刘将军周全,也算是我还了今生欠下他的债!只是不知道来生我还有没有机会遇见像他那样的男人?” 听她这么说席翠不由加强了戒备,死死盯着她两只手,果然她拿着短刀的手又在悄悄往上挪动,席翠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按住,姑娘急忙躲闪,不想刀子转动席翠的手直接按到了刀刃上,钻心的疼痛让席翠不由龇牙。 姑娘方知闯下大祸,正要尖叫,被席翠一把捂住嘴,“不能喊,让宇峰看见你伤了我,刘晨就别想活了!” 姑娘这才留着眼泪点点头,席翠将她松开。南宫宇峰见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脸都毁了,心里再大的气也消下去不少了,再看看刘晨跪在那里的模样,想着这小子一贯不会说谎,所说的应该不假,加上席翠还在跟前他不想让席翠看见自己杀人的模样。于是三两步走到席翠跟前,一把将席翠拉住就要往外面走。 可他这么一扯,刚好扯到席翠的伤口,手上一疼,席翠没忍住,叫了一声。没等南宫宇峰回神,席翠赶紧对姑娘使了个眼色,姑娘立马往刘晨那边跑去。 南宫宇峰这才发现席翠的手上被横切了一刀,一眼就扫到丢在地上的短刀,转身就要去奔那姑娘过去,席翠赶紧拦住,“哎呀,疼!” 听她叫疼,南宫宇峰愣是转身回来,将席翠的手捧起来,“好好地你跑过去干什么?我这儿又没有随行的军医,疼也忍着,我带你去找大夫!”说完抱着席翠就往外走去。 其他几人也不好继续逗留,只好跟着跑了出来。 丽香一直大门外面守着,听到里面有动静的时候想过进来看看,可是想到有南宫宇峰在席翠应该不会出事,没想到席翠居然被抱着出来而且还流着血,立马变了脸色。心道早知道我还是跟着进去保护姑娘了,男人果然靠不住! 进了马车才知道,席翠只是伤了手,丽香这才放下心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损人最起码不要伤己方为上策 直到后来知道刘谦被刘晨扫地出门,刘晨娶了那位姑娘进门,席翠始终都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后来找人问过寒烟才知道,原来,她叫流景,被找到的时候正混迹在乞丐堆里,与一群乞丐争食一顿狗粮。流景是妈妈后来给取得名字,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没有名字。 刘晨的婚礼办得很匆忙,就在那事过去的第三日,之后刘晨就离开了军营,去皇宫做了禁卫军统领。这样的结局多少与席翠最初的计划是有些出入的,在那样的情况下离开,不知道刘晨能不能帮得上南宫宇峰的忙。 转眼间何容瑶离开京城也有四五天了,按脚程算她也该到了回马峰那个地方了。席翠的手虽然还包着纱布,却也不太疼了。只是京城因为刘晨跟流景的事又牵扯到席翠的名声,席翠这几日都没怎么出门。 段三带着安阳侯夫妇回来的时候,席翠正在院子里哄孩子。 叶氏最是喜欢孩子的,一见到席翠怀里的孩子模样长得很是好看,更是喜欢的不得了,两句话下来就要抱。可她还挺着个大肚子,席翠怎么让她抱啊,于是两个人说说笑笑的逗这孩子玩。 段三将人救下来以后,欢欢一路上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安阳侯夫妇。安阳侯听后可想而知是多么震怒,可他到底还是不愿意相信,于是几人又辗转回到安阳侯府找到段三说的那名护卫首领,耽搁了两天的时间审问,这才回来的晚了。叶氏对席翠自然是感激的,却也知道席翠帮自己无非是不想何容瑶嫁进南宫家,不过一场交易大家互相帮忙而已。但是两日来跟席翠的相处,叶氏却完全改变了对席翠的态度。 席翠将人心拿捏得如此精准让她震惊不已,这样的人若是朋友将会是一件很舒服很惬意的事,可一旦成为敌人你将坐卧不宁。于是叶氏宁愿做席翠的朋友,更何况,她安阳侯虽然是侯府,却远在安阳,虽说天高皇帝远办事比较随意,却也在很多时候吃亏就吃在远离京都上面。朝廷有什么动作,他们很难在第一时间知道,反应自然就慢了,反应慢了必然要吃亏。若是能与席翠交上朋友,日后她做了礼王世子妃,很多事情上也能帮忙照应着些。以席翠的手段,若是真的当她是朋友帮着让安阳侯府迁入京城都不是不可能的吧。 席翠自然知道她的打算,对叶氏她谈不上喜欢却也不讨厌,能坐在那个位子上的女人没点心机是不可能的,叶氏并没有错。 好不容易等到何容瑶回来,席翠手上的伤都已经拆纱布了。 没找到安阳侯,也没找到那些人,何容瑶此行真的是格外艰难。原本计划半月内即可返回的,可她这一去就耗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在她离开的这一个月里,席翠可是一刻都没闲着,她的离开倒是给席翠腾出了充分的时间去集中精力做别的事情。但是因为她的归来,席翠就不得不暂时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先处理她这边的事了。 何容瑶进礼王府的时间是在申时,席翠带着叶氏不到半个时辰之后也进了礼王府。 至于何容瑶究竟在王妃跟前说了什么,席翠真的很有兴趣知道,因为她们进去的时候王妃正与她抱在一起痛哭。见到叶氏何容瑶也并未显得神色慌张,倒还真有几分看见亲人的激动之情。 叶氏尚未来得及跟王妃见礼,就被何容瑶扑过来的身子一把抱住,“母亲,你真的没事!太好了,我听到消息之后就急忙带着人赶回去找你们,可是我找遍了整个回马峰都没见到你与父亲,我吓坏了……好在苍天庇佑……母亲,父亲呢?父亲可安好?” 叶氏护着自己的肚子,不好将她推开,只能忍着听她把戏演完,待何容瑶松手她才款步上前给礼王妃见礼,“礼王妃安好,家门不幸劳王妃挂记了……” 王妃赶紧招呼叶氏坐下,对何容瑶佯怒道,“看你这丫头,也不看你母亲如今这般身子,竟半天都不知道先叫你母亲坐下!安阳侯夫人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很是辛苦,赶紧先坐下歇歇……”招呼完叶氏,王妃这才对席翠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你怎么会与王妃一同过来?” 席翠一边扶着叶氏就坐,一边笑着答道,“前几****那护院去南边采购些东西,遇上有人拦路打劫,便出手搭救了被劫之人,后来竟得知救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安阳侯夫妇。听说他们也要进京便一路结伴而行,相护也好有个照应。要说起来,这安阳侯一家与咱们还真是有缘,王妃您说是不是?” “哦……?”王妃想起之前何容瑶告诉自己安阳侯夫妇被劫不知去向,那山匪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来头都说的有模有样,可听席翠今日这么说似乎两边对不上啊。于是她转脸对着何容瑶问道,“容瑶,你那日从何处收到你父亲母亲被劫的消息的?” 何容瑶知道出现了纰漏,赶紧想办法补救,定定神答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是我那侍婢出去办事遇到她一个同乡说的,我当时也是太慌张了就没细问……好在是虚惊一场……” 王妃听她这样解释似乎也说得过去,便没再追问,刚要开口同叶氏说话。 却见叶氏脸色一变,双眼死死的盯着何容瑶,似要喷出火来。何容瑶却一直在刻意躲避,似有不安,双手交叠相护磋磨,面色也有些苍白。 而坐在另一边的席翠却显得悠闲的多了,嘴角挂着浅笑,捧着茶杯,小口品茶,似乎对身边发生的事全然不知情。 为了帮何容瑶解围,王妃只好先将叶氏的注意力引开,便笑着对叶氏道,“看夫人这肚子该有五个月了吧?女人怀孩子最重要的是保持好的心情,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性子好,长得也壮实。” 一说到她的孩子,叶氏马上变了一张脸,腼腆的笑着,“原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怀上自己的孩子了,没想到连老天爷都可怜我……王妃说得对,这女人怀孩子最是辛苦了,可一想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在自己的肚子里再大的辛苦都不觉得有什么了。但凡是对孩子好的,再难我都要想尽办法做到……可是,若有人一再想要我们母子的命,而且这个人还是个我躲也躲不开,避又避不得的,你说叫我如何能心情愉悦?” “这话怎么说的?你再怎么说都是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更是侯府嫡子,谁那么大的胆子?”王妃只当她是怀孕了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便笑着安慰道,“你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孩子,可千万不敢胡思乱想……” “我是不是胡思乱想咱们的何大小姐最清楚不过了……容瑶,不如你告诉王妃,母亲有没有胡思乱想啊!”叶氏这次直接将话题扯到何容瑶身上。 何容瑶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片,她不清楚这件事叶氏究竟知道了多少,席翠又知道多少,父亲会不会也已经知道了?之前在王妃跟前撒的谎如今看来漏洞百出,一旦今日将话题说到那里,岂不是全完了? 就在这时听到叶氏叫她,何容瑶一个哆嗦站起来,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可王妃早已被何容瑶哄得七荤八素的什么都相信她了,见何容瑶这般模样只当是被叶氏给吓的。之前何容瑶没少在王妃跟前说叶氏如何苛待她,如今看来,这叶氏还真是嚣张,在安阳侯府耍耍威风也就罢了,如今到了礼王府了还这样! 王妃坐的位子离何容瑶很近,伸手就能够得到何容瑶的手。于是王妃将何容瑶的手握在手里,小声安慰道,“别怕这里是礼王府不是安阳侯府,有我在她不敢将你怎样!” 何容瑶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不忘惺惺作态的对王妃表示感谢,继续在那里装可怜扮无辜。 “夫人,你这么问她当然不会说了。”席翠放下茶杯,拍拍叶氏的手背,笑道,“刚才何小姐不是说她的侍婢的同乡传的消息说您与侯爷被劫走了吗?刚好,那位同乡我给找到了,不如咱们问问他究竟害您的是谁不就清楚了?” 叶氏不再言语,看都没看何容瑶,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席翠给丽香使了个眼色,丽香点点头,从外面带进来一个男人。 一见到这个男人何容瑶身边的侍婢立刻捂住了嘴,身子也跟着哆嗦起来。她站得距离王妃很近,王妃自然感觉得到,她看着下面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再看看那侍婢,心里一紧,不再说话。 丽香踢了那男人一脚叫他跪下。席翠看看叶氏,叶氏点点头,开口问道,“你可认得我?” 男人一进来进见到了坐在王妃身边的何容瑶,还有她身边的侍婢,早先在暮月归席翠已经告诉过他叶氏等人的身份了,如今见自己竟被带进了礼王府更是认定自己这次捅了大篓子了。哪里还顾得上回答叶氏的话,他挣扎了两下见手无法被挣脱,只好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何容瑶,张口就骂道,“好你个蛇蝎女子!你怎的如此狠心教唆我等兄弟去打劫一个侯爷?现在我们兄弟几个全完了!横竖都是死,我今日就带着你给我兄弟几个陪葬!”说着就往何容瑶这边冲过来,席翠赶紧叫了一声“丽香保护王妃!”丽香一个飞身将王妃拉到一边,何容瑶原先一直拉着王妃的手此时更加死死的抓着不放,亏得丽香使力较大,王妃最后还是挣脱了。 丢了王妃的手之后何容瑶身子还没站定就见那人已经到了眼跟前了,本能的往后面退,听到身后侍婢的声音,想也不想一把将那侍婢拽到前面挡住自己。那男子手脚被绑着,只能用蛮力往前撞,他这一下刚好撞倒那侍婢身上,险些将侍婢撞倒后墙上。好在台阶绊了一下,男子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侍婢才总算是保住一命。 王妃赶紧喊人,很快就跑进来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男子来不及爬起来就被利剑架住了脖子。 王妃慌忙回神,方才席翠那一声保护王妃她听得清清楚楚,而反观何容瑶却在那个时候死死拉着自己不放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也是明明白白。再后来何容瑶是如何将身边的侍婢推出去替自己挡死王妃看的是触目惊心。她自认为辨认识物还是可以的,这些年在京城的贵圈里也算得上是什么人都见过了,可到底还是叫何容瑶一个小丫头给哄骗了这么久。究竟是她老了,还是这女人藏得太深了? 那男人被押出去之后,王妃由丽香搀扶着换了个位子坐下,看都没看何容瑶,而是对席翠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肯定都查清楚了对不对?说说吧……” 席翠笑着站起来,给王妃做了个揖,“王妃您可不敢这么说,这凡事都要讲个规矩,我席翠可没本事私设公堂审理案子。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要是知道我说什么也不敢就这么将方才那男人带进王府啊?若是刚才真的伤到了王妃,我可担待不起!”见王妃脸色不是很好,叶氏也在一边轻声咳嗽想是怀疑自己要放过何容瑶了,心有不甘,席翠这才接着说道,“依我看这件事还是交给官府去查办的好。刚好人已经在王府了不如就由咱们王府的人直接送去衙门。一来省了日后有人说咱们礼王府在这件事上偏袒了谁,二来这件事牵扯的到底是堂堂安阳侯,咱们虽是王府却也不好妄断,宇峰现在是大将军,树大本就容易招风,咱们能避的还是避开的好。” 王妃听着席翠这么说,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很是满意,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的明显了。 见王妃不说话,席翠就对那几个王府的护卫道,“你们将人送去官府,就说是此人与安阳侯夫妇被劫一案有关,案子早就报上去了,他们自然会接手。” 护卫应是,说着就要往外走,都快走到门口了席翠又将人都叫住,指了指捂着肚子站在何容瑶身边的侍婢,道,“她也知道一些事情,一并带去吧,省的那人只顾着推卸责任胡说八道的,可别到最后冤枉了何小姐!” 护卫于是快步走到何容瑶身边伸手就要拉那侍婢,何容瑶哪里肯放手,一把将那侍婢死死拉住,跪下来对王妃哭道,“王妃……王妃,救我……不能叫他们把人送去官府啊,送去官府我就真的全完了……王妃,王妃……” 王妃像是没听见似的,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何容瑶看着王妃的身影消失,面色终于狰狞起来,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个护卫,跑到席翠跟前,席翠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她抓起旁边的茶杯用力扔在地上,胡乱捡起一个瓷片捏在手里,指着席翠道,“我自问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你席翠,为何你要步步紧逼?难道你真的要我死在这里你才肯罢休吗?”说着竟真的将瓷片压在自己的手腕上,她眼中泛着绝望的光芒,将身子往叶氏那边挪了挪,看着她们,“母亲,我到底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你说我要是在此刻死在你面前,父亲会怎样?” 叶氏显然被她吓住了,慌张的站起来,席翠却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她根本不信何容瑶敢真的割下去。再说了一块那么小的瓷片能要了她的命吗? 见自己的威胁似乎对席翠没什么作用,何容瑶将瓷片用力压进了皮肤,鲜红的血珠溢出来,钻心的疼痛让她咬紧了牙关。叶氏惊叫一声,席翠却冷着脸抬头看着何容瑶的眼睛,“疼吗?这才只是破皮而已,你看你额上的汗都已经出来了,一看你就是自小没吃过什么苦的大小姐,连这点疼都受不住。要照我看的话,就你手里那块瓷片要想真的弄死你自己的话,你可能得多受些罪。十下八下的估计起不了什么作用,少说也要一两百下,可是这一两百下割下去,你那葱段一般的手腕怕是要血肉模糊了……” 听她这么说,何容瑶看看自己手里的瓷片再看看自己的手腕,竟真的下不了手了。就在此时,丽香一脚将她手里的瓷片踢出去,何容瑶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席翠只扫了她一眼,叫护卫将侍婢带走,让丽香将何容瑶放在椅子上这才扶着叶氏离开王府。 回去的路上,叶氏有些不解席翠今日这样做的目的,便问道,“席翠,咱们今日为何不将实情告知王妃,也好叫王妃看清楚何容瑶的真实面目。偏要将证据送去官府,这不是便宜了她?” 席翠笑道,“就算王妃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最多是叫何容瑶跟着你们回去安阳,而这件事则会被压下去,何容瑶还是做她的侯府小姐。安阳侯这几日的态度我看的很清楚,他虽痛恨何容瑶的所作所为却仍旧顾念着父女之情。难保到时候他不会向王妃求情,恐怕到时候王妃还会对此事守口如瓶,何容瑶在外面甚至连名声都不会有所损失。” “所以,你要将此事送交官府?如此一来,这件事就会人尽皆知了……”叶氏恍然大悟。 席翠点点头,“应该说是礼王府将此事送交官府的不是我们!”席翠看着叶氏,进一步说道,“是礼王妃发觉被何容瑶欺骗一怒之下才将此事送交官府查办的,我们阻拦不下……否则,这件事迟早都是你与安阳侯之间的一个疙瘩!我总觉得,算计敌人最起码不能伤及我们自己方为上策,你说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再见三皇子 叶氏心领神会,笑而不语。 进了暮月归的大门,安阳侯正与南宫宇峰在下棋。叶氏一见安阳侯马上哭着鼻子小跑过去,扑在安阳侯怀里道,“侯爷,快想想办法,礼王妃知道了,她一气之下说要将此事交给官府处理!” “什么事交官府,还把你急成这样?”安阳侯赶紧扶着她的肚子,“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现在虽然稳定了可还是要小心。” “不是呀,侯爷,就是这件事啊!我们被劫持这件事,礼王府已经找到了相关的证据,王妃还亲自叫人都送去官府了!我知道此事侯爷虽然痛心疾首,可容瑶到底是咱们的孩子呀,侯爷您还是想想办法吧。”叶氏的表现让席翠大开眼界,这个女人当真是小瞧了她了,这个时候做好人,既顺遂了自己的心又能白拿这份人情。 安阳侯一听,顿时慌了,赶紧向宇峰求助。宇峰知道此事定然与席翠有关,只能先胡乱应下,稳住安阳侯,心里却并没有真的帮忙的意思。 这件事很快在京城传开,一时间关于何容瑶的各种传闻铺天盖地而来,甚至都超过了当年席翠的风头。 安阳侯见宇峰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只好亲自登门拜访礼王爷,礼王爷接待了他却说对此事并不知情,王妃并没有提及此事。安阳侯又不好提出要见王妃,只能悻悻而归。 再说这安阳侯其实并不是什么功臣武将,能得了这么一个侯爷的封号,纯粹是因为他的妹妹嫁给了先皇,并且生下了四皇子。先皇在世时,安阳侯府也曾经风光一时,可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安阳侯府立刻低调下来,当今这位弑杀二皇子在前,驱逐三皇子在后,若不是四皇子尚且年幼怕是也在劫难逃,没了四皇子他们安阳侯府还能指望谁?所以即便是四皇子如今不济事,他们还是要小心翼翼的尽量不给四皇子添麻烦,偏安一隅倒也自在。却不想生下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害得他如今还要腆着脸走动关系,只求能保住何容瑶的性命。 席翠也大方,帮着安阳侯找关系不说,此番花销银两席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来二往的通过安阳侯的关系,席翠也认识了不少京城的官员,而这些官员靠的是谁的裙带,又有哪些兴趣爱好,席翠跟着安阳侯也了解不少。当然,这些事情,席翠都是化了妆扮作安阳侯身边的管家去做的。 最终安阳侯还是将何容瑶从大牢里救了出来,可此时的何容瑶早已神志不清了,随后席翠便送他们回了安阳。 这件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接下来席翠用了三日的时间将自己这几日认识的这些人的资料整理出来,跟贵宾楼的消息核对起来。 却不想这日却收到寒烟的消息要她去如意阁。 席翠换了装扮到了如意阁找到寒烟,却在寒烟的房间里见到了三皇子。此时的三皇子面色虽然有些苍白,可神情气质却与之前见到的纨绔模样大不相同了。虽然他依旧挂着风流不羁的笑容,依旧随意的靠坐在那里,可总觉得什么地方变了。 见到席翠,三皇子笑着拿起手里的酒壶递给寒烟,顺便还摸了一把寒烟的小手,邪邪的笑道,“美人,给这位小爷把酒倒上,爷可是想见这位小爷许久了……” 寒烟扭着腰给席翠倒了一杯酒,递给席翠,“你可别说这位爷你不认识啊。人家可是一进我的门就点名要我用往常的方法通知你过来呢。我怎么不知道,你除了齐豫和南宫宇峰之外竟还有这么信得过的朋友!”她这是在告诉席翠,她并不知道三皇子的身份,但是三皇子却清楚她们两个的关系,所以她以为他是席翠信得过的朋友,这才顺着他的意思将席翠叫来的。 席翠接过酒杯,却没有喝,而是找个位子坐下来,“周公子,别来无恙!”在不确定三皇子是不是真的愿意别人说出他的真实身份之前,席翠觉得还是先别揭穿他的好。 三皇子见她竟然不揭穿自己,不由对席翠满意了几分。第一次在皇宫见到她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她,虽然当时她的身份就够特别的,但他当时只顾着看光鲜漂亮的席芸婷了,竟不知道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席翠竟然也出落的这般窈窕动人了。 当时还以为她一个奴婢命再好也不过是做了王少岩的妾,然后替自家小姐给王家传递香火,没想到如今她竟然成了南宫宇峰未过门的妻子。而且礼王爷对她更是欣赏有加,就连张夫子那样的人,说起席翠来也是赞不绝口。再想到这段时间南宫宇峰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到她,让三皇子对席翠此人更是十分好奇了。这几****跟着安阳侯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三皇子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可都没弄明白她究竟为何要这么做。今日难得有机会出来透透气,三皇子便想到了如意阁里的寒烟,然后就通过寒烟将席翠找来,他真的很想知道席翠这几日究竟目的何在。 “你看我是不是别来无恙啊?”三皇子继续打趣席翠,“听说你最近很忙啊,既然是老朋友了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忙什么?” 他居然看出来这几****跟着安阳侯另有所图!可是要不要告诉他呢?有小遗帮忙席翠知道三皇子内心的想法,看情形他跟礼王爷张夫子这些人一直有所联系,而且也可以肯定这帮老狐狸其实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辅佐三皇子的。可这个人真的靠谱吗?席翠看着三皇子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宇峰显然已经跟三皇子站在了一条线上,而自己与宇峰早就被穿在一起了! 寒烟见席翠迟迟不说话,以为她在顾及自己,便准备退出去。被席翠轻轻拉住,“不是我防着你,而是有些事知道了对你而言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寒烟笑着点点头,“经过这么多事这点利害我还是分得清的!安心,我去隔壁给你们弹琴,这边我会吩咐下去不让人靠近!” 席翠回给她一个浅笑,寒烟将手抽出来,出去将门带上。 很快隔壁就想起了悠扬的琴声,这还是席翠第一次听寒烟弹琴。之前在侯府的时候,每次芸婷弹琴,她总喜欢在一边陪着,席翠还以为她是想偷懒不做事,可后来见她偷偷翻阅芸婷的琴谱这才知道原来她喜欢弹琴,只可惜她们都是奴婢根本没机会学习。没想到如今寒烟倒真的有机会弹琴了…… “你跟她之间的事我听说过,真没想到你们如今居然成了如此贴心的朋友。”三皇子自斟自饮一杯之后感慨道,“有时候你们女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怪,可以因为一个男人变得不共戴天,却可以在那个男人消失后一笑泯恩仇。淮安侯府出来的女人,各个都是人物!” 席翠没问他是如何知道寒烟的真实身份的,因为他如何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知道。只要他又这个本事那就说明这个人还是值得押上一把的。况且知道太多并不见得是好事,万一他日后真的成了皇帝,自己知道的太多反而该提心吊胆了。 “我们说正经事吧,这几****没做别的,只是将跟着安阳侯结识的这些官员之间的关系,还有他们的喜好整理了一下,方便日后做买卖的时候走动关系。东西你要看吗?”席翠不太喜欢跟三皇子这样的人独处,觉得还是长话短说,开门见山来的好。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你跟安阳侯的关系还不至于好到那种程度……东西不急,相比那些我对你更加好奇。宇峰跟我说你很难接近,他总是搞不清楚你在想什么,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跟你相处。在我看来,南宫宇峰才是这世上最难相处的人好吗?不如你跟我说说你觉得南宫宇峰是个怎样的人?”三皇子说着拿着酒壶就做到了席翠跟前,准备给席翠填酒却发现席翠手里的酒杯是满的,马上不满意了,“你怎么不喝呢?你知道我偷跑出来喝顿酒多不容易吗?结果你还不领情,真真是伤人心啊!” 席翠无奈只好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三皇子见机赶紧给满上,一边倒酒还一边笑着,“唉,这就对了嘛,不要跟着南宫宇峰学,那家伙根本就是个不近人情的石头。” “三皇子,你今日找我过来总不是要跟我谈南宫宇峰吧?”席翠将酒杯用手按住,身子随即往旁边挪了挪。三皇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继续自斟自饮起来,忽然却又停下来,摇晃着酒杯,问了一句,“那么你如今是真的决定要跟着南宫宇峰了?” “三皇子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吧,皇上的圣旨都下了,我还有别的选择不成?”席翠看他面色有些朦胧,以为他喝多了,便随意敷衍他的问题,最好是赶紧结束这场谈话。 三皇子忽然呵呵笑起来,放下酒杯看着席翠,眯着眼睛,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神,“圣旨?没想到你居然连这样的谎话都说得出来……席翠……你是明白人我也不傻,你尊他的话为圣旨,借此来欺骗我真的不怕我随后翻旧账吗?” 他知道那个秘密! 席翠发觉真正让自己震惊的除了这一点,还有就是他竟然知道自己也知道那个秘密!他是如何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知道她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小遗,但是小遗绝对不可能将这件事告诉三皇子。还有一个便是王李氏!难道是她?可是这老太太为何要将这件事告诉三皇子呢? “哈哈哈,吓到了吧?我逗你玩呢,这天底下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我或许都有办法让他永远闭嘴,但是唯独是你,我不能动……谁让我欠你一条命呢!不过,咱们今日可要将话说清楚了,在这件事上我装聋作哑,便算是还了你的那一条命了!我不再欠你什么了!”三皇子斜着嘴角,扯过一撇邪恶又无赖的笑容。 “我何时救过你的命?三皇子说笑了……”席翠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暗道,还好我没真的救过你的命,否则我这心里得多憋屈啊,救命之恩啊,就这么一句话就算是还了!亏得你是三皇子,若换成随便什么人,敢说出这样忘恩负义的话来,看我不叫段三把你小子走废了! “你当真没将那事放在心上啊!”三皇子又喝了一杯,继续道,“就是你叫段三带我进京那件事啊!若没有段三带的那些人我就算是勉强把命保住了,手里最重要的筹码也要搭进去,恐怕那时我周家天下才真的完了!只是可惜了那些替我枉死的江湖好汉……” 哦……原来说的是那件事。席翠确实疏忽了,段三回来告诉过自己事情的经过只是那时候事情太多,她便没太在意。如今想来,当初应该也是十分凶险的吧? “说起这件事我总算是想起今晚要找你说什么事了……”三皇子再次将身子凑过来,嬉皮笑脸的对着席翠道,“那个段三能不能让他跟着我?听说他是席云剑给你的人,你总不能带着他嫁入南宫家吧?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身边总跟着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说出去总归是不好听吧?” “不行!”席翠果断拒绝,“一来三哥并不是我的下人,我没有权利将他送给谁或是让给谁,二来三哥与我情同兄妹就算是有了不得不离开他的理由,我也只会让三哥自己决定去处,而不是背着他替他做任何选择。” 三皇子大概是被席翠如此斩钉截铁的态度惊到了,好半天没反应。 而他们的这番对话一直守在外面的段三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席翠的回答虽然是段三预料之中的,可听完还是心里一暖。 席翠大概也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了,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就听得三皇子厉声说道,“如此说来那次的救命之恩也算不到你的头上了,既如此那我便没有理由留下你了,毕竟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的存在于我们皇室可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虽然小遗已经告诉席翠这只是三皇子在虚张声势,他并不想真的把席翠怎样,因为他怕南宫宇峰跟他翻脸。但是席翠心里还是毛毛的,就算此时他顾及南宫宇峰忍下这口气,谁知道会不会一直将此事记在心里?有朝一日他真的做了皇帝,会不会为了今日之事记恨上南宫家? 席翠猛地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循环往复的怪圈,不管谁辅佐谁坐上了那个位子,这种因为权势引发的阴谋与算计根本不会终止。就算是三皇子坐上了皇位,南宫家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劳家? 想着想着席翠不知为何竟然跪了下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边,三皇子以为席翠被自己的玩笑话给吓坏了,殊不知席翠跪的并不是他,而是可以预见却无法逃避的命运…… 三皇子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席翠全都没有听清楚,她的脑海里一直反复出现淮安侯府的残砖断瓦,还有那些堆放在一起面目全非的尸体……难道她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报复劳家,甚至不惜为此放任自己进入这场权谋争夺之中就是为了那样一个结局吗?若真的让南宫家陷入那样的绝境,她又该去找谁报仇?可是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等她回神过来,段三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自己面前,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脸上的表情很是担忧,隔壁房间里寒烟的琴声依旧悠扬,只是已经换了别的曲子…… 三皇子显然被吓坏了,盘腿坐在席翠正对面,面颊泛着红光,与其说是酒气上脸不如说是惊吓过度更为贴切,因为他手里端着的已经不是酒杯而是茶杯了…… 见席翠意识似乎恢复过来,段三赶紧试着叫了一声,“席翠……” 席翠闻声看了段三一眼,“三哥,你怎么进来了?” 段三回头看了三皇子一眼,继续面对席翠,“我听里面的动静不太对,就进来看看……你刚才是怎么了?三皇子他提出的要求你若为难将他交给南宫宇峰便是,何必……” 三皇子瞪大了眼睛盯着段三,你什么意思啊?爷会怕他南宫宇峰吗?看来是那段时间对你们都太客气了,连你小子也学会用南宫宇峰来压着爷了! 席翠的目光慢悠悠落在三皇子身上,停留了大约一刻钟,才慢慢回到段三身上,“三哥,刚才的事是我一时想太多了,三皇子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就不要告诉宇峰了。咱们回去吧……”又对着三皇子笑了笑,轻声道,“三皇子,寒烟那边我就不去告别了,你帮我跟她说一声吧。至于那份名录,不知我该如何给你?” 三皇子点点头,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象,“你先留着,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找你要。但你若是想找我的话,大可以找寒烟姑娘,对于美人我从来都是流连再三的。” 席翠点点头,福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席翠没有坐轿子,依旧很久没有徒步走过这些大街小巷了,她几乎忘记了上次这样走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有时候人太忙了,总是伸着脖子往前看,甚至没时间回忆走过来的这一路。今日从新走过这里忽然发现,原来这一路走来竟只顾着追赶抗争,却没能为自己准备下一条安全的退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护芸婷帮瑞娘 回到暮月归,席翠思前想后,辗转反侧了一整晚之后,天不亮就起了床。简单的梳洗之后她就叫上段三去找齐豫。好在今日刚好休沐,齐豫不用上朝,段三溜进齐豫的房间之时,齐豫还在睡觉。 席翠在贵宾楼的包间里等着段三带齐豫过来,从包间的窗户向外面看去,这个时候街道上人还很少,零零星星的有几个商贩模样的人推着车子缓慢的行走,时不时有人互相打招呼。 齐豫进来的时候,席翠正看着楼下发呆。 “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齐豫关上门进来,坐在席翠对面。 席翠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将刚才的窗户合上。“其实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就是有东西给你。”席翠说着将之前整理好的那份名单拿出来给了齐豫,眼睛却死死盯着齐豫的脸,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细节。 齐豫漫不经心的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忽然一把将东西双手压着,看着席翠,“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现在究竟是在干什么啊?” 席翠没理他,只说了一句,“你只需要回答我要还是不要就好,东西怎么来的你就不要管了。” “你真的肯给我?”齐豫又低头看了一眼,“南宫宇峰知道吗?” “你肯要,我便愿意给你。但是你要帮我一个忙。”席翠说完这句,马上有补充道,“当然要你帮这个忙,绝对不是以此作为条件交换的。这个忙算是我席翠请求你帮的,不知……” “也就是说今日无论我要不要你的东西,你都要我帮你这个忙是不是?”齐豫笑道,“席翠,你当真是做了商人了,连我都要算计了。” “我是在请求你,不是算计。今日你就算是拿了我的东西却不帮忙也可以,我说过东西不是答应帮忙的条件。”席翠顿了顿,接着道,“我只所以敢对你提出这样的请求除了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还有就是迟早你都要走到这一步。而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最后走到那一步的那个人是你!” 齐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什么事你说。” “取王家而代之。”六个字,字字如雷震响在齐豫耳边,惊得齐豫忍不住摸了摸耳朵,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眼前的情景都是真实的。 见他一脸的怀疑,席翠接着说,“我会帮你。银子,消息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预备好,也可以说服宇峰放弃王家跟你合作,但是有件事你必须自己办妥,这样才有足够的筹码跟那些人谈。” “什么事?”认识席翠这么多年,齐豫深知席翠从不说妄言,既然她今日敢说出这样的话,开出这样的条件,那么她就一定是想好了后招的。曾经一无所有的席翠说出来的话他都愿意信服,更何况是现在的席翠。想想自己虽然与席翠今生再无缘分在一起,但至少他也想要成为席翠想要自己成为的样子。 “彻底破坏皇帝与劳家的关系,削弱劳家的势力。我希望,最后劳家是败在你的手里……”只有这样王家才再无翻身机会,而唯有王家退出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芸婷才能真正好好的生活下去……至于南宫家,到时候她再另想办法。 王家老太太既然能将关于席翠的秘密告诉三皇子至少说明她并没有就此罢手,只要还有一丝希望,老太太就不会放弃任何壮大王家的机会,而席翠为了芸婷只能将王家的路彻底堵死了…… 退路……在给自己找退路之前她必须先把芸婷的路给铺好。 跟齐豫分开,席翠没有回暮月归而是写了一封信给王尚书,叫段三给送王家送去,这时她才一个人往暮月归的方向走去。贵宾楼的掌柜见席翠样子不太放心,叫人一路小心跟着。直到席翠遇见南宫宇峰跟礼王妃跟着的那几个才安心的反回贵宾楼。 原来平南侯不日将护送西南边上的真邑国使团进京,而这真邑国正是几个月前与大夏国交战的国家,南宫宇峰早先的威名在整个真邑国恐怕早已传遍了,故此皇帝将招待真邑国使团的事情交给礼王府接管。礼王妃这几日不得不赶紧亲自出来采办一些物品,将府里上上下下的好好休整一番,怎么样也不能失了宇峰的名望不是。 见到席翠,王妃正好找到个帮手,带着宇峰转了半天了这小子一点忙都帮不上,只顾着抱怨喊累嫌烦,可一见到席翠就开始两眼放光了,马上来了精神。王妃虽然心里老大不高兴却也只能认命,心道,既然如此干脆忙完了这件事就将这两人的婚事给办了,也省的宇峰三天两头的往暮月归跑,她这个做母妃的想要见见儿子都得围追堵截的。 席翠陪着王妃逛了两条街,看王妃似有些乏意,便劝她回去休息,剩下的事她会帮着看看,使团进京少说也要到半个月之后了,不着急。 王妃心里虽然挺高兴的,可脸上还是端着,点点头,叫宇峰送自己回去。南宫宇峰看了看席翠,想留下来,却被席翠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段三回到暮月归没见到席翠以为席翠出了什么事,找到贵宾楼去,这才在锦衣阁找到席翠。菱香跟丽香也跟着出来了,席翠问了问段三王尚书接到信怎么说,段三摇摇头,说王尚书只说了一句告诉你家姑娘,老夫知道了。 席翠笑了笑,留下菱香叫段三跟丽香先回去了。 席翠将王府的事跟菱香说了,叫菱香陪着自己再继续逛逛,菱香笑着说这种事情她也没有操办过没什么经验,不如问一问瑞娘,今日瑞娘出门的时候说是会在北大街那几家铺子查账,此处离北大街并不远,可以过去找她。 两人于是边逛边聊,很快找到了瑞娘,可她却不是在查账,而是一个人坐在内室喝茶,欢欢喜喜都不在身边。 席翠她们进去叫了好几声,瑞娘才回过神来。问她什么事,瑞娘也不说。过了一会欢欢喜喜回来了,进门的时候似乎有话急着要啊跟瑞娘说可见到席翠就都闭嘴了。 见她们这样席翠有些不太高兴,好在有小遗在他告诉席翠,瑞娘只是见席翠最近很忙,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让席翠操心,所以叫欢欢喜喜别把这件事告诉她。可能是欢欢喜喜做的有些太明显了,瑞娘怕席翠误会,便说起了北大街这几家铺子账面上的问题,想借此将话题引开。 不想席翠并不合作,根本不理会瑞娘的话,而是跑到欢欢面前,拉住欢欢的手,看着欢欢的眼睛,“欢欢,我知道你是咱们这一大家子里最不会说谎的,我就信你说的,今日瑞娘可是遇上了什么事了?”见欢欢向瑞娘求救,席翠两手将她的脸掰过来,逼着她面对自己,“看她干什么,看着我说……你要是不老实,我就告诉三哥说你联合瑞娘她们排挤我!” “哎你……”怎么能这么干?欢欢眼珠子转的飞快,想到段三对自己发飙的样子,欢欢心里好一阵哆嗦,可是瑞娘说过…… 见席翠不肯罢休,连段三都搬出来威胁欢欢了,瑞娘也不想欢欢太为难,于是无奈的说道,“好了,你也别逼她了,我告诉你不就行了……” 席翠一听这话,立马放开欢欢,坐到瑞娘跟前,“早说嘛,我其实挺喜欢欢欢的,一点都不想为难她!” 欢欢听后狠狠的给了她一记白眼,然后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 原来瑞娘今日查账的时候遇到之前跟着她爹,后来杨家的产业被她叔叔婶婶霸占后又跟着他们的一个老掌柜,老人家虽然没认出瑞娘来,可是被问及杨家却颇为激动,由他口中得知,她那叔叔婶婶在侵吞了她爹娘的产业并害死她弟弟之后,不知是心里不安还是自知没能力经营杨家的生意,就将那些铺子宅子全数变卖了,给她那叔叔捐了个外地的小官,从此就没在京城出现过了。杨家的那些铺子后来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如今换了好几个主子了,可都没见好转。瑞娘其实早就想收回那些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只是此段时间一直忙着帮席翠处理她这边的事,根本没那么多精力涉及杨家的事。可是今日遇见那老掌柜却得到消息,原来她那叔叔将自己的亲闺女嫁给了京城一户姓马的富商家,日前那户人家似乎在打听原来杨家铺子的事,看情形是想将那些铺子买回去。 欢欢喜喜刚才出去就是打听这件事去了,得到的结果确实如此。而且正是瑞娘的这位堂妹亲自办的这件事,说是要将自家的祖业收回去。据说因为那些铺子现今在不同的人手里,杨氏便给几个老板都下了帖子,好像是定好了三日后在贵宾楼摆好宴席一并商议。按理说凭着马家那点财力是没这么大的魄力的,有传言说是杨氏的爹娘似乎马上就要被提拔进京了,这才助长了杨氏如此大的气焰。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席翠听后想了想,忽然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笑着拉起瑞娘的手,“既然你早就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为何不早早告诉我,若是早说了就不会有这些个麻烦事了。不过现在也不晚,办法我已经想好了,既然你因为我的事耽搁了自己的事,那这些事你暂时就别管了,我保证全给你讨回来!” 瑞娘脸上的愁云顿时全散了,她惊喜的反握住席翠的手,“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虽知道你一向说到做到,可这件事我还是要你给我个确切的答复,因为这对我很重要!” “你就放心好了……”席翠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你呢,该干嘛就干嘛,经商头脑我或许不如你,可论到对付小人我跟你就不在一个级别上。” 这一点,瑞娘倒是相信的。听她这么说,瑞娘笑了笑,没再说话。 席翠这才想起自己要帮王妃办的事情,就附在瑞娘耳边说了几句,两人相视一笑。 接下来,席翠就带着菱香去了礼王府,府里好像来了客人,见到席翠几位夫人见了礼便客套了几句。原来这几位都是与礼王府相交不错的大臣家的,听说礼王府奉旨操办接待真邑国使团一事,便想着过来看看王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几位都是长辈,席翠并不急着说话,而是等几位都说完了,她才最后一个站起来,“王妃,依我看咱们不能将使团安排在王府,最好是在京城地界不错的地方找一处大小合适,又装点的不错的宅子。一来,来人毕竟是他国之人,行为习惯,穿衣,饮食,很多方面想必都会与我们不同。而王府虽然端庄气派,可到底人多口杂,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发生摩擦。一旦出现一点小问题,都有可能成为日后旁人说道咱们的把柄,反倒不好。但是将他们安置在府外就不同了,没那么多规矩,使团的人相对自由放松,我们只需要提供必要的人手帮助他们了解咱们这边的风土人情,饮食习惯即可,让他们在感觉到咱们充分的尊重的同时,更加体会到咱们最为地主给予的亲切关怀。而且这样一来咱们挑选去照看他们的下人方面也会比较方便,咱们只要严格挑选一些熟悉真邑国风土人情的人去即可,不像在王府伺候的人大多都是些老人不好安排。这样一来也能最大限度的减少矛盾了,王妃意下如何?” 席翠的一席话说的在座的几位都频频点头,王妃自然也是满意的。 席翠见王妃点了头,便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席翠去办,保证让王妃满意。” 听席翠这么说,在座的几位震惊之余纷纷向王妃投来羡慕的目光。言下之意是王妃当真好命,这儿媳妇尚未过门都已经能帮着王妃办这么大的事了,哪像她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放下家里的担子享福。 王妃自然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一时间得意起来,看着席翠也越来越顺眼了,笑着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去试试,有什么问题就来王府找我。” “席翠明白……”席翠说完缓缓退出去。 席翠走后几位夫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但大都是劝王妃赶紧操办宇峰与席翠的婚事的。一来今日一见席翠全无想象中的小家子气,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年纪这么小的孩子能做到这个份上不容易。二来宇峰最近总是留宿暮月归一事她们也有所耳闻了,看今日的样子王妃似乎对席翠并不是看不上,就算是看不上圣旨已经下了也不能违抗,既然如此干脆早早把事情办了,省的旁人说三道四的,终归对王府的名声不好。她们说的这些正是王妃心中所想,今早她就在琢磨这件事了。如今被这些人这么一说她在想是不是该找礼王爷跟宇峰商议一下了。 席翠出了王府就带着菱香去了杨家老宅。现在住在这里的人家姓赵,是个书香门第,接待席翠的时候也算是礼数周全。席翠说明来意之后,询问主人家的意见,不料赵家闻言竟立刻变的愁眉苦脸起来。原来他们家也接到了马家杨氏的帖子,帖子上说明下帖子的是即将走马上任的九城巡防杨大人。这摆明了就是强令他们必须去,其目的无非就是这座宅子,今日席翠过来也要要这座宅子,两边他们赵家都惹不起,可宅子毕竟只有一座啊。 席翠听完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表明身份,并言明愿意出比市价高处一倍的价钱买下来,杨家那边她也会帮着他们去应付,但前提是要他们即刻搬家,若是他们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住,席翠也可以给他们另行安置一处宅院,只是不敢保证比这座宅子好而已。 赵家人一听这话,立刻大喜过望。席翠代表的虽然是礼王府可这条件却一点都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反观杨家虽然官级不大,却摆明了不会与他们公平交易。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席翠的要求。搬家的时候动静也不大,算是作为报答他们甚至留下了一些比较雅致的装点物件,院子的美感基本保持完整。 当天席翠就将瑞娘带回那座宅子,领着她转了几圈,告诉她自己打算先将此处作为招待真邑国使团的行馆,待使团一走,就将这里收拾一下的还给瑞娘。只是因为这次要招待的是真邑国使团,可能园子里好多地方都要改动一下,但是既然这里是瑞娘的家她便不打算自己动手了,怎么改就交给瑞娘亲自动手,这样一来回头要收拾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瑞娘自然是感动到不行,就差抱着席翠失声痛哭了,帮着席翠改造园子这事自然不在话下。 然而,瑞娘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可席翠这边的事还没完。接下来还有那几个铺子呢,现在首先要搞清楚的是这位杨大人究竟是怎么爬到九城巡防这个位子上来的。而这件事能不能拿来用一用? 当然这件事闹得动静小了显然不行,太小了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就算是帮瑞娘要到了东西心里也不爽快!(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蔡氏大闹贵宾楼 劳家断臂 席翠从王府出来,南宫宇峰就觉察到不对劲,一直悄悄尾随其后,在听完她与瑞娘的对话之后,南宫宇峰虽然不是完全明白席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给瑞娘抢回这座宅子,却也大概知道席翠这是要对付杨家了。 当晚他就派人出去调查了杨家的底细。可惜只能查到杨家早年买官的事实,还有这些年这位杨大人贪赃枉法搜刮民财,而当年卖官给他的正是当朝太师的女婿,现今的中书省侍中韩斌。这些年朝中党派纷争,唯太师坐镇的中书省和御史台始终态度中立,没有任何偏薄,他们这边查到的消息也没有什么异常。是不是因为这些年调查的方向总是从劳家这边入手,这两个机构的人又似乎与劳家一直没有直接的接触,才没找到突破口的吗?父亲说过,越是看上去铁桶一般坚实没有一丝破绽,就越是有大问题,看来这个铁桶他们已经找到缝隙了…… 第二日一大早他便找到了三皇子还有张夫子等一干支持三皇子的老臣。几人商议了一会之后决定将消息传给席翠,暗中帮着席翠照她的计划行事。 南宫宇峰出来之后心里头忽然很不舒服,他总觉得这些老狐狸分明就是在利用席翠在前面给他们打前站。虽然听着他们夸奖席翠自己心里挺爽的,可是回过头来一想总有一种被利用的错觉。 贵宾楼很快收到那些消息,席翠讲这些一并告知齐豫,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要齐豫到时候准确配合。 齐豫随即进了宫。他从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着他,对他了解自然不用说,更重要的是他对于一直支持皇帝的劳家了解的也比其他人要多很多。比如这个韩斌与劳家的关系,恐怕就是他那作为太师的岳父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婿根本就是劳国舅一手培植上去的。新皇登基之后,劳国舅几次借口老太师年老,有意让韩斌取而代之。若不是皇帝一直对劳家有所猜忌,这才屡次找理由拖延,期间与齐豫说起过一些皮毛,齐豫才探查出一些眉目。否则任谁也不敢相信韩斌会与劳国舅有关系,要知道这些年他们几乎连面都不曾碰过。而且韩斌在中书省经营多年,说不定整个中书省如今都尽在劳家掌握之下了。皇帝之所以虽然怀疑韩斌却留着韩斌在那个位子不动他,无非是看这些年韩斌还算会办事,而且为官也算得上清廉。不过在齐豫看来,恐怕经过这件事之后韩斌是要被动一动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被下了帖子的人纷纷来到贵宾楼。杨家人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最后才到,只是他们没想到,刚到了贵宾楼楼下,人才一下轿子就被一个妇人当街拦住了。 那妇人一见到杨大人顿时激动万分,上前就抓着他的胳膊,“杨员外,真的是你!我听人说你如今当了大官回京了,今日在贵宾楼召集故交接风,本还不信,可过来一看,没想到竟是真的!杨员外,哦,不对,现在该叫你杨大人了,怎么你今日回来也不知会咱们一声,再怎么说咱们也是故交啊!我跟你说啊,我儿子如今也是一名大将军了,还在皇上身边当差呢……” 这杨大人其实这半天并没有认出此人是谁,但是听她说自己的儿子在皇上身边当差便不敢得罪,赶紧换了一张恭敬的脸,“想我杨某人离京多年,原以为早已物是人非,没想到竟还有夫人这样的故人如此挂怀与我,当真是令我感动。来夫人快快请随我上楼,我即刻叫掌柜的给夫人准备一处僻静的包间,劳烦夫人暂且等等杨某,待杨某速速办完手边的事立刻就去招呼夫人。”说完又对身边的夫人道,“不如你且先去陪着夫人坐会?” 不等他夫人回答,那妇人急忙说道,“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听说了你这次分明是将当初杨家铺子现今的掌柜都叫来,为的无非就是想要回那些产业。杨大人,你可别忘了,当年这些东西之所以能到了你的手里那也是有我的一份功劳的,怎么如今你衣锦还乡了,就准备将当初的恩人一脚踢开了?” “你说什么?”杨大人此时才仔细盯着眼前的妇人上下打量,忽然他身边的夫人惊叫一声,“你,你是蔡氏!” 蔡氏得意的整整自己的衣领,头抬的老高,“没错,我便是蔡氏!既然大家都认识,这件事便好办了,那些铺子我们刘家要一半!” “凭什么?”杨家两个大人尚未开口,他们嫁与马家的女儿反倒急了,上前一步一把将蔡氏推开,“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泼妇就敢在这里撒野!滚!” 蔡氏被推到在地,顿时火冒三丈,爬起来就给了杨氏一巴掌。 一时间看热闹的人群迅速围过来,对着轿子前面的几人指指点点。二楼包间的窗户全都打开着,外面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杨大人见人太多,赶紧叫下人将两个女人拉开,都带到了楼上。 进了包间,杨大人整整衣冠坐在上位,蔡氏与他的妻子女儿分坐两边。其余人都坐在下手位子就像放在案板上的鱼肉等着人家宰割。 杨大人开口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说当年逼不得已才变卖家财外出做官,如今难得归来,想要将祖业收回以尽孝道,还望大家能成全,日后大家都方便。至于赎回这些铺子的价钱他却只字未提。 蔡氏这会反倒不闹了,静静坐着等他将事情办妥。若是他能不出一文钱便拿到所有的铺子她求之不得呢,刚好她现在也没钱。 杨大人说了半天下面的人皆一言不发,终于杨氏急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怕我们白拿了你们的铺子吗?我们杨家是那样的人家吗?我看你们这些人根本就是一群势利眼!” 底下人一听还有钱拿,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时蔡氏心里开始发慌了。她可是没带多少钱来的,这万一杨家真的出大价钱买回这些铺子她再想分一杯羹,可就讨不着什么便宜了。但是她还不至于傻的在这个时候出声亮出自己的底牌。 “那么,杨大人准备用什么价钱买回我们手里的铺子呢?” 听到这话,杨大人沉默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一叠东西来,上面的字迹已经很陈旧了。杨大人将这些东西递下去,趁着他们传阅的功夫说道,“这便是当年我卖出这些铺子的字据,上面多少钱卖出的,我如今便用多少钱买回。” 下面的人看了上面的数字一个个的全都变了脸。这杨大人根本就是明抢嘛!且不说这几间铺子这么多年转了几次手,每次价钱都不一样,光说这些年京城好多地段都在涨价,这上面的这点钱,根本连他们当初买这些铺子的零头都不够!这杨大人说是买回,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下面很快又沉默了,蔡氏自然猜到他们是不满意杨大人给的价钱。看杨大人半天不说话,只怕他真的顺了这些人的意思将价钱给抬上去,想起昨夜刘谦来找她时教她的那些话,直接站起来,指着下面的人就骂道,“你们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杨大人肯花钱买已经算是给足了你们面子了,你们还想怎样?要知道杨大人马上就是这京城的九城巡防了,到时候街面上所有的事可都在他的手里头捏着,你们今日不给杨大人面子,想想你们日后还要不要在京城混了!” 底下那些人虽然都与当官的不搭边,可在京城也算是有些头脸的,哪里被人如此羞辱过。有几个性子硬的便开口了,站起来回击蔡氏道,“九城巡防又如何?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走来过往的哪个不是大官?要说咱们买卖人什么人没见过?当官的见过不少,就连王爷咱们也不是没见过的!就说那礼王府吧,前两日同咱们一起被下了帖子的赵家就将宅子卖给了礼王府!据说当时可是按照市价的一倍买下的,人家堂堂王府都没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架势!真逼急了咱们定要闹到官府去,再怎么样也总得给咱们一个说法!” 那杨大人听人这么一说不由有些慌了,他可是才到京城来,屁股都还没坐热呢,万一就在这个时候招惹了官司,别说走马上任了恐怕就是头上这顶乌纱都要保不住了! 那蔡氏却一点都不慌张,反而像是预料到他们会这么说似的,一板一眼的回道,“你们这是拿咱们杨大人跟礼王府比吗?礼王府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外姓王,这天下还是姓周的!怎么能跟咱们杨大人比?你们知道咱们杨大人的靠山是谁吗?那可是现今的中书省侍中韩斌韩大人,这韩大人跟当今劳国舅可是关系相当密切的!劳国舅你们知道是谁吗?那可是当朝公主永安公主的丈夫,还有他的长子劳克勤劳公子日前也与朝阳公主定了亲!这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你们说的那个礼王府有什么能耐?看他们府上被皇上指的世子妃是谁就该知道了,我可是知道的那个女人当初不过就是别人家的一个奴婢!还有……”蔡氏正说的唾沫横飞,兴头症望就被杨大人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把嘴捂得严严实实。 在另一边包间里的席翠听到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笑了,这个蔡氏还真是不负众望啊!看情形也该差不多了,于是席翠回头叫菱香去如意阁给寒烟说一声这边进行的很顺利,另外替她好好谢谢寒烟的帮忙。要不是她如今控制着刘谦,蔡氏哪里能这么听话。 其实蔡氏这番说辞有些事确有实据的,比如杨大人的背后是韩斌,可韩斌跟劳家关系密切这一段就是席翠自己胡编乱造的了。她现在就是要利用一切机会往劳家泼脏水,反正以当今这位疑心这么重的性子,有没有都会去查,就算是查不出来也还会继续怀疑。她倒要看看,劳家若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还能嚣张多久? 蔡氏哪里肯被杨大人这么捂着,三两下就挣脱了,杨大人赶紧接着捂。一时间包间里乱成一团,就连门什么时候被打开的都没人察觉。 皇帝一身便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齐豫还有御史台的几个老臣,显然刚才的那些话他们全都听到了。可杨大人这等品级的官哪里见过皇帝啊,见有人闯进来立刻变了脸,指着他们就喊,“谁让你们进来的?没见到本大人正在里面谈事情吗?滚出去!”不等皇帝开口说话,他转脸对下面的人又喊道,“铺子的事暂且搁下,但是今日的事你们谁也不能说出去半个字!你们最好记住本官说的话,若是有什么风声传出来,老子第一个将你们所有人都收拾了!” “杨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这话说的朕听着都有些心惊胆战啊!”皇帝怒斥一声,三两步走到杨大人与蔡氏面前,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真当自己做了芝麻大的官就了不得了?还是觉得你的后台能硬的过朕去!” 杨大人被迎面而来的一巴掌给打懵了,再听到皇帝口称朕,顿时吓得晕了过去。蔡氏则蜷缩在一边大气不敢出一声,下面的那些商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跪下高呼万岁。杨氏母女早就吓得魂都没了,哪里还知道下跪,傻子一样待在原处动也不动。 很快刘晨带着禁卫军就来了这里,当他看到自己的母亲蔡氏也在里面,先是一惊紧接着便是深深的失望。齐豫按照席翠的吩咐,附在刘晨耳边说了一句,“皇上在乎的是杨家的事,你先将你母亲暂为关押,待皇上气劲缓和再去求个情这事也就过去了……” 刘晨听后这才稍微宽了心,不顾蔡氏的呼喊叫人将她一并带走。 这件事过去三五日了,始终未见皇帝对韩斌下手,劳国舅看皇帝这几日气色如常,以为皇帝听进了自己的劝,打算将此事压下来,心里不由放松了下来。谁知就在他以为事情过去的第二日,皇帝在早朝上命内侍局的人拿出来好多韩斌的所谓罪证,当即夺了韩斌的官,押入大牢再审,同时下令彻查中书省大小官员,但凡与韩斌有所交往的事无巨细一概详查!而接手办这件事的人正是齐豫。 这算是对中书省进行大清洗了,劳国舅急的差点没晕过去。他当然知道那些罪证里头根本就有真有假,皇帝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除去韩斌。原来皇帝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这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像从前那般牢靠了吗?不,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修补这层关系!于是劳国舅虽然心痛却也忍住了没在朝堂上为韩斌求情。 下朝之后劳国舅拉着齐豫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现在能找的人也只有齐豫了,目前齐豫似乎是皇帝最为信任的人,他甚至不知道皇帝此次究竟想要干什么,只能从齐豫这里想办法。 齐豫似乎知道劳国舅会找自己,也不推辞,随着他找了一处僻静的地儿坐下。 劳国舅大概是慌了,说了半天也说不到重点。齐豫却是个明白人,不等劳国舅理清头绪便悄声说道,“劳国舅可是想知道皇上此番这么大的动作目的何在?” 劳国舅赶紧点点头,眼里满是急切。 齐豫笑道,“劳国舅难道连这都看不出来吗?外面是怎么传的,您没听说?外面可是一直在传这韩斌的后台并不是他的岳丈太师,而是您劳国舅啊!皇上抓了那个姓杨的之后您是不是收到风声先去给韩斌求情了?” “皇上连这些都告诉你了?”劳国舅听齐豫这么说总算明白齐豫有多么受皇帝信任了,拉着齐豫的手握得更紧了。 “咱先不说这事了,您想啊皇上可是一直很尊敬您的,您可倒好跟一个声名狼藉的大贪官纠缠不清,你叫皇上如何能不伤心?不过皇上对您还是很信任的,但是韩斌却是留不得了。您也不看看外面现在都将他传成什么样了!你别看皇上今日对韩斌这样,可实际上他还是想要保全您啊!外面一直有传言说您是韩斌的靠山,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皇上才将韩斌关而不杀,还要我继续审,为的就是让天下人看到皇上彻查此事的决心,另一方面只要韩斌不说话,这事他就牵扯不到您身上,那些流言自然也就不攻而破了。您都不知道我今日多担心您在朝上为韩斌求情,亏得您什么都没说,否则这件事我都帮不了您了!”齐豫抽出自己的手,轻轻捏了捏劳国舅的手以示安慰。 劳国舅听他这么说,虽并未全信可心里多少也安心了不少。 俩人分开后,齐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再看看不远处一闪而过的黑影,笑了笑。 席翠最后竟然会这样解决,让几个老头子吃惊之余更是大笑不止。这根本就是毫无理据的随意栽赃,这种办法让他们几个想破了脑袋怕是也想不出来。 南宫宇峰听他们的话这些日子都没去找席翠,一来是怕被席翠给套出实话来,二来是怕影响席翠,现在事情办完了他终于可以去暮月归了,没想到却扑了个空,菱香告诉他,席翠去见齐豫了。 他这才意识到整件事办下来似乎这几日席翠总是跟齐豫待在一起,有时候他在一旁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的好像很有默契的样子,顿时胸口就像塞了一团棉花,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还又痒又疼!(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宇峰逼婚 最终宇峰还是没有去找席翠,而是直接回了王府。 王妃去说是去别院了还没回来,礼王爷去了书姨娘那里,管家好像也不在,宇峰回来,迎接他的只有几个小丫鬟。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厅堂里,宇峰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难受。干脆叫小厮备好了热水,准备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 正在洗澡的时候,管家回来了,说是平南侯府来了信。 宇峰只好匆忙穿上衣服出来,平南侯怎么会给自己来信?他们虽然是一起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可相互之间说话并不多。宇峰印象中的平南侯除了沉默寡言就是冷情了,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的儿子受伤之后,平南侯竟然只是表情木讷的命人继续作战,脸上看不出一丝对伤者的挂怀。而这样的人居然会给自己来信,莫不是真邑国使团出了什么大事? 可拆开信一看,宇峰先是一惊,不由瞪大了双眼又看了几眼,最终颓然而坐,信纸飘飘荡荡跌落在地上…… “不可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宇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信纸上的字迹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忽的,他睁开眼睛弯腰捡起信纸又看了一遍,似乎确定了什么似的。一把将信纸丢出去老远,可张开的纸张还是轻飘飘的又荡回来,落在他脚边不远处。 门口传来脚步声,礼王爷慢慢走进来,捡起地上的信纸,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书桌上,走到宇峰跟前,“你打算怎么办?” “父王,这是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宇峰胡乱抓住王爷腰间的束带,许是太紧张了,王爷的束带都被他一把扯断了。 王爷索性将束带丢到一边,扶着宇峰慢慢弯下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这件事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我们这几个老的临时想到的,说到底我们还是不忍心啊!你们都是好孩子,这其中的曲折,待他回京你们还是面对面的说清楚吧。至于席翠,父王听你的,你想怎么做,父王都帮你!” “我要立刻娶她进门!”宇峰将双手握成了拳头,说话的语气也分外坚决。 礼王爷先是一愣,随即叹息一声,“罢了,既然这是你的决定,那就这么办,你母妃那里我会去说……” “多谢父王!”宇峰听王爷这么说手上的劲才放松了些。 礼王爷并未打算长久逗留,看他神色缓了就想去正院找王妃刚好商量此事。谁知还没站起来就听见王妃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宇峰,不能等了,气死我了……真真是气死我了……”一进门见王爷也在,王妃这才收起了刚才的架势。“王爷也在啊?” “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我都已经很多年不曾见你这样失态了……”王爷笑道,“看你这样急冲冲的来找宇峰,总不会是跟宇峰有关吧?” 听王爷这么问,王妃刚才那股气很快又上来了,一屁股坐下,瞪着宇峰道,“你知道我今天遇上了什么事吗?就是那个席翠,她,她都快把我气死了!” 一听与席翠有关,父子俩立刻来了精神,宇峰赶紧问道,“母妃不是去别院了吗?怎么席翠将别院收拾的不行惹母妃生气了?” 说起别院,王妃脸色变了变,“那倒不是,别院收拾的我很满意,想必真邑国使团来了也不会挑出什么毛病来,要说这件事席翠办的还真是不错,就是让我亲自去弄也不见得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弄出那么一处别院来。”刚说到这里王妃忽然想起自己真正要说的,马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可这事情办的再好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们说是不是?我今日去别院转了有小一个时辰,陪着我的一直都是一个叫瑞娘的女人,说是席翠特意安排她照顾我的。我想着席翠大概是有事情要忙,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还在那瑞娘跟前好好的将席翠夸奖了一番,谁知后来听瑞娘跟一个丫鬟说话才知道,这席翠不过来陪我竟是去见那个齐豫了!她现在可是我南宫家未过门的媳妇啊,如今却将我这未来婆婆晾在一边去见别的男人,这像话吗?我当时就想,我今日索性就待在这别院等着你席翠,看你什么时候回来。谁知,我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愣是没见到她的人。你们说我气不气?” 王爷笑着问道,“那你找宇峰是想他去找那席翠吵上一架吗?这样你的气就能消了……” 王妃白了王爷一眼,“胡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也就是气得不行想找个人说说,可这样的事难道要告诉旁人啊?虽然席翠这个丫头是挺聪明,也很勤快,人品也不错,但是要真的嫁进咱们家,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母妃,我已经决定了三五天内娶席翠过门!”宇峰当王妃又要反对他们,连忙打断王妃的话,干脆把心一横,直接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谁知王妃却并未显得有多么的激动,而是一脸的沉思,“说不定这是个法子,早早将她娶进门,早早吃上这颗定心丸,我这边也就死了心了……” “母妃你不反对了?”宇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妃笑着看向他,“我之前倒是反对,可反对有用吗?想想我之前为了反对你们干的那些事,差点没引狼入室,难道我还不吸取教训吗?再说了,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这席翠除了身份低一些,就再挑不出别的什么毛病了,难得你这么喜欢我又何必非要棒打鸳鸯呢?你自己的日子还是要靠你自己去过,我这个做娘的哪能事事都为你安排好了?”停了停,王妃又说道,“可是三五日会不会太急了些?找官媒下聘什么的都需要时间,再说了你成亲可是咱们礼王府的大事,就算咱不找钦天监推算时间,可至少也该找人选个黄道吉日吧?你如今既是咱们礼王府的世子爷,又是堂堂骠骑大将军,怎能像一般平民百姓那样随意了事?况且这真邑国使团就快进京了,咱们还要准备迎接使团一事,哪里还有时间精力好好为你们准备?要我说还是等真邑国的人走了之后再说吧。” “不行,母妃,无论如何必须赶在使团进京之前把婚事办了!”宇峰一听见真邑国使团神经马上绷得紧紧的,几乎失控。 王妃看出宇峰的不对劲,又不知该不该直接问怎么回事,干脆看向王爷,谁知王爷只是摆摆手,然后点点头,意思是要王妃先应下这件事随后他再详细解释。王妃无奈只好说先考虑考虑,稳住宇峰的情绪,待与王爷一起回到正院这才赶紧拉着王爷细问。 王爷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之后,王妃神色恍惚了好一阵,随即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必须抢在前头让他们成亲!旁的事情还有人情可以商量,但是这件事咱们必须帮咱们的儿子!” 两人商议定了之后就开始琢磨找什么理由让席翠只能立刻嫁过来。思来想去终于让他们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当晚礼王爷递牌子进宫请了值夜的太医进府,第二日王妃半夜病重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 席翠这边收到消息的时候是在傍晚,她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见院中摆满了红色绸布包裹的各种大件小件的箱子,瑞娘手里拿着一份红色的册子正在查看,欢欢喜喜则欢快的在院子里穿梭,似乎是在清点这些东西。礼王爷坐在院子当中的圆桌上悠闲的品着茶,旁边站着一位有点眼熟的中年妇人。 见席翠出现,王爷放下茶杯笑着看过来,那妇人却满脸堆笑的扭着腰跑到席翠跟前,上前就是一个万福,嘴里还不断的说着恭喜恭喜。席翠此时才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妇人,她分明就是当初跟着刘氏去淮安侯府给芸婷说亲的那个媒婆嘛! 媒婆,还有这一院子的东西,再加上王爷亲自前来,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 段三见席翠在发愣,赶紧推了推席翠提醒她王爷还在。席翠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行了礼,“席翠见过王爷。” 王爷笑着将她扶起来,上下打量了几眼,指了指旁边的圆凳,“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这些虚礼能免则免吧。来,坐……我有话要跟你说。” 席翠恭顺不语,等着王爷继续说话。 “王妃昨夜忽生怪病你听说了吗?”王爷问道。 席翠点点头,“刚刚听到消息,正准备换件衣服就去王府看望王妃呢,谁知……” “哦……本王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能有这份心,本王先替王妃好好谢谢你,只是……王妃这病太医也看过了,说是这病生的甚是怪异,他们无从下手。眼看着真邑国使团马上就要进京了,王妃却……好巧不巧今日一大早王府就来了一位得道高僧,他给王妃施了针之后,王妃好多了,原以为他就能治好王妃了,可这人却道他只能治标根本无法去本。那高僧最后给了我一剂方子说是定能药到病除,只是这方子恐怕会委屈了你……”王爷这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把蹲在房檐上偷听的宇峰都给听急了,差点没忍住自己冲过来帮他说。 “若真能治好王妃,席翠受一点委屈也无妨……”席翠直言。但她感觉得到这里面有事,可是小遗却在一边看着天,分明是不想帮她。 “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王爷激动的一把握住席翠的手,“好孩子,你放心,待王妃病好了,真邑国的使团咱们也送走了,咱们南宫家定然再给你补办一个风光无限的婚礼!” “王爷说什么?”席翠挣脱王爷的手站起来。 “哦,对对对,我没说明白……这高僧给的方子就是要宇峰尽快成亲,给王妃冲喜!”王爷也站起来指着满院子的东西道,“这不,今日我将聘礼已经送来了,希望你能答应两日后跟宇峰成亲……” “成亲?”席翠看着王爷一脸的不可思议,“如此匆忙?” “是有些匆忙,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王爷也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大概是太紧张了,搓搓手看看四周,想了想又说,“东西本王就先搁下,你考虑一下。”说完,他就迈开两腿几乎是跑着出了暮月归的大门。 出门之后王爷常常输出一口气,仿佛是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宇峰见王爷未等到席翠答复就走了,心里很是着急,刚要追上王爷去问问,却不想还没来及动身就被段三一招给捏住了肩膀。 席翠看见被段三带到面前的宇峰之后便更加确定了这里面有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听实话。” 虽然想过席翠不容易骗,但是宇峰还是没想到她竟一点都没被骗到,看来用骗的显然是不行了,难道要实话实说吗?“那件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可是我又不想骗你。你,你可想同我成亲?”宇峰急切的目光投向席翠,逼的席翠有些惊慌。 “我们不是早就有婚约了吗?难不成你还怕我毁约不成?”席翠避开他的眼神,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王妃的病可是真的?” 宇峰摇摇头,“那只是为短时间内娶你进门找个合理的借口。” “王妃居然愿意装病,就为了能让你娶我进门?你没有逼她?”这一点席翠是真的怀疑,何容瑶那件事可还没过去几天呢。王妃这转变也太快了吧? “连主意都是她想出来的,母妃那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是不愿意谁又能真的逼的了她?”宇峰干脆也坐下来,继续追问,“难得母妃愿意成全我们,你还在想什么?” 是啊,还在想什么啊?嫁给他不是迟早的事吗?可心里想象嫁给他跟真的嫁给他完全不是一回事,礼王府对她而言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旦走进去她要面对的绝不仅仅是南宫宇峰一个人,还有王妃,王爷,以及阖府上下一众人等。在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离开淮安侯府进入王家,好不容易摆脱王家住进了暮月归,简单而又自由的生活她甚至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就急着要进去另一座高门大院吗?可是,面对眼前的南宫宇峰她又下不了决心拒绝。不是怕外人说她不孝,也不是不甘心被骗,而是舍不得……舍不得这样一个珍视自己的男人。 瑞娘早就跟欢欢喜喜清点完了册子上的东西,安静的听着俩人的对话,见席翠半天了只顾着沉默,要紧的话一个字都没说,怕宇峰脾气上来两个人再吵起来,可又不方便过去插话,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 段三则是个直性子,想也没想就替席翠开口了,“照我看你们这分明是在逼席翠答应,外面都在传礼王妃得了重病急需治疗,这边你们又抬了这么多聘礼进来,摆明了就是要席翠嫁过去冲喜。若是席翠不答应外人会怎么看待席翠?原本席翠好好一个女孩子名声就被你糟蹋得不轻,好容易这些日子好了些你又开始不消停了……南宫宇峰你当真以为你们礼王府就了不得了?这么欺负人!” 段三这一席话无疑给了南宫宇峰一顿当头棒喝,段三虽然说得不好听,却并没有哪句话冤枉了自己。那封信来的太突然,他甚至来不及想别的就做了这个决定,却不想自己竟完全忽略了席翠的感受。 瑞娘见宇峰低着头不说话,双拳紧握,怕他跟段三再打起来,赶紧上前笑着圆场,“三哥疼席翠咱们当然可以理解,但今日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了总要想办法先把眼跟前的事解决了吧。你若是怕席翠被他们南宫家欺负了去,大可以在今日立下字据,帮着席翠跟他提几个条件,若他日后真的叫席翠受了气,咱们也好拿着东西找上门去,到时候就凭你三哥的本事再加上手里的证据管教他心服口服。” 瑞娘这番话才算是解开了段三心里的疙瘩,横了宇峰一眼道,“如此也好,不过字据我要保管着。” 席翠抬头看看段三,脸上笑着,眼泪却划过脸颊,“谢谢你,三哥!”谢谢你在这个时候真心为我考虑,谢谢你如兄长般爱护我,守护我,在我孤单的时候给我家人般的温暖。 段三一见席翠竟哭了,顿时慌了,“有什么话你好好说,哭什么?” 席翠擦干眼泪,回头望着宇峰,“我便提两个条件,你可愿许了我?” 宇峰想也没想就点点头,“这件事上到底是我亏了你,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席翠笑了笑,一字一句道,“其一,你我成亲后你可以纳妾,但是绝对不许有什么平妻,我不想到时候身边有一个分不清是妻还是妾的女人自以为是的晃来晃去。其二,你要保证王府没有任何人会干涉我出府办事。我会尽量做好作为一个妻子该做的事,但是我现在手里的事情暂时还不能放下。条件我只提这两个,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我,我便信了你,字据就不立了。”见段三还要说什么,被席翠笑着打断,“三哥你认识宇峰的时间也不短了,难道连这点信任也不肯给他吗?” 段三只能作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我盖着头你蒙着面 礼王爷亲自登门送聘礼一事很快在京城传开,一时间席翠再一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闲谈的对象。很快礼王府就开始张灯结彩,宫里甚至专门指派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来到暮月归帮席翠定妆裁衣。 成婚前一天,王少梅特地带着芸婷悄悄来了暮月归,芸婷头一次来席翠住的地方,自然是一个劲的拉着席翠说话,弄得嬷嬷们根本近不了席翠的身。嫁衣送来的时候,王少梅抢在前面接过来,放在席翠身上比划着,一脸的羡慕,“真漂亮啊,真不知道摆在你面前的这件嫁衣是京城多少名门贵媛梦寐以求的渴望啊!说实话,席翠我王少梅今生还没有真的打心底里佩服过哪个女人,但是你……你是我十八年来唯一一个发自真心佩服的女人,真的!别的不说,就说你看男人的眼光就让我自叹不如。一个齐豫,真正的白手起家,如今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眼看着势力就威胁到我们王家了。一个席云剑,真正的温婉君子,虽说遭了难,可文韬武略当今还真找不到第二个。再说这个南宫宇峰,真正的如玉美男,呵呵,我们自小相识,宇峰这个人脾气是暴躁了些,但心底不坏。除了自以为是没别的大毛病了,若不是担心他那张脸将来会有去之不绝的麻烦,我也是想要考虑发展一下他的。” 芸婷对嫁衣什么的完全没有兴趣,相反她其实一直在担心席翠,害怕她成亲之后跟自己一样整日被关在院子里。虽然席翠一遍遍承诺以后一定会去看她,可她还是担心,毕竟,她自己是成过亲的,有了亲身体验。加上王少菊也是进宫嫁人之后就再也没回过王家,叫她如何不担心。 她的忧虑一直持续到回到王家都不曾散去,连王少岩回来了她都没搭理。 席翠这边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合眼,天快亮时又开始新一轮折腾。这样的情形,让席翠不由想起了在侯府的时候送芸婷出嫁的那日,似乎也是这般热闹。不过芸婷比她放得开,这个时候已经睡得一塌糊涂了,最后没办法让梳妆嬷嬷又重新梳了一遍头。最糟糕的就是不能吃东西,芸婷那个时候饿得直叫喊,不想起来还不觉得,如今想起了席翠反倒也感到饿了。宫里的嬷嬷可不比侯府自家的,席翠就是再饿也不敢叫喊,只能忍着。 时间不知道是如何过去的,总之就是听到了鞭炮声,嬷嬷们赶紧将盖头放在席翠头上,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层朦胧的红色隔开,席翠听得见周围人的声音,却看不清他们的相貌。瑞娘似乎还在吩咐欢欢喜喜准备什么,菱香挽着自己的胳膊轻声说着话,可是席翠却没办法集中精力去听。她心里很乱,耳朵,眼睛都不听使唤,就连身体都是被人搀扶着走哪算哪,根本不由自己控制,而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心思去控制它们…… 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咕咚咕咚咕咚的一声一声…… 这就是要成亲的感觉吗?席翠忽然感到害怕,看不清身边的人是谁,她只能胡乱的挣开自己的胳膊,伸手向人群中摸索,似乎在寻找什么。她的脑海中出现爹的笑脸,娘的模样,还有弟弟妹妹欢快跳跃的样子,若是这个时候他们在身边是不是就没这么害怕了?若是娘在身边,她会说什么?会不会像当初夫人送走芸婷时一样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着哄芸婷听话别闹? 忽然她的手被另一只大手紧紧握住,温暖而厚实的踏实感铺天盖地而来,席翠定住了一般站立在原地。 “新郎官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进来?”瑞娘的声音,“欢欢喜喜呢,连个门都看不住!” “好了瑞娘,你就别忙着怪她们了,我就从这里抱她出去,一直到上轿!”说着将席翠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后席翠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世界翻了个个,她就被人横抱着穿过了人群。周围似乎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什么,宇峰俯身附在席翠耳边轻轻说道,“原想着让段三背你上轿,可他毕竟不是你的兄长,我不想你在名声上再有任何损伤,大不了是被人说没规矩,我豁出去了!” 听着这样的话席翠心里就像是喝了一口温酒一般,暖暖的晕晕的。一直到被安放在轿子里坐好,她都没清醒过来。 轿子平稳而缓慢的被抬起,又一阵鞭炮声之后唢呐声吹起席翠才感觉到轿子被摇晃着前进起来。 菱香丽香跟在轿子两边随行,一路上不时跟席翠说说话,时间过得也快。都不曾察觉就又听见一阵鞭炮声,轿子随之停下来。 这就到了吗?席翠想,菱香丽香也不跟她说一声外面什么情况,她盖着红盖头又不能说话。 正在着急的时候轿子门被推开,面前伸过来一只手,修长的五指随意的撑开,厚实的手心纹理分明,指根上清晰可见的几枚老茧,这是宇峰的手吗?席翠这时才发现这么长时间她似乎没怎么仔细看过他的手,原来他的手长成这个样子! 小心翼翼的将手放上去,很快就被轻轻握住,“来,慢点……”宇峰难得的说话轻柔,席翠一时间竟有些不太习惯,真相掀开盖头看看他这样说话是怎样的表情。 跨出轿门就又被抱起,盖头贴在脸上,透过模糊的红色她隐约可以看见宇峰的轮廓,今日他竟然还戴上了帽子,可惜看不清他戴帽子的样子。 跨过火盆,席翠就被放下来,席翠的手里被塞进来一根红绸,她握着这头,感觉到自己被那头牵引着往前面走。 人群又开始密集起来,该是已经到了正堂了,席翠低着头看了看,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脚。 站定之后,有人大声说了句,“吉时已到,新人见礼……” 身边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再回头那些脚已经退后去一些了,面前还给放上了一个大红色的方毯。 席翠握着红绸随着司仪的口令叩首,拜过了天地父母,方毯毛茸茸的跪在上面很是舒服。到夫妻跪拜的时候,席翠感觉到红绸那头拉紧了一些,害得席翠手里的红绸差点被拽出去掉在地上。 礼成之后席翠被牵引着来到后院,还以为宇峰会说些什么,可是宇峰竟然在这个时候一路沉默着走到新房。 扶着席翠坐在床头,宇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两块糕点放在席翠手里,“先吃一点东西压一压,我过一会才能过来陪你。”说完就走了,席翠甚至来不及跟他说句话。 好在没过多久菱香丽香就来了,席翠这才终于开口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丽香给她倒了杯热水,看着她将那两块糕点吃完才将水杯接过来放到一边。菱香则已经开始打量这个房间了,“果然是王府,这个房间可比咱们姑娘在暮月归的那间大多了……姑娘,咱们日后就要称呼您为世子妃了是不是?” 席翠点点头,“应该是吧,这个我也不清楚。看看宇峰是想让人称呼我世子妃还是将军夫人吧。” 菱香笑着点点头,“姑娘您这是已经开始夫唱妇随了吗?瑞娘还担心姑娘你太好强日后跟世子爷相处总吵架呢。我看,姑娘您心里有分寸。” 席翠笑而不答,盖头不掀头上的发饰就不能取下来,这些东西合在一起少说也有两斤重,就这么压在头上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席翠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被压折了。这宇峰真是的究竟什么事这么着急就走了,也不先把盖头掀了……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有人过来找菱香丽香说是核对什么东西,房间里就又剩下席翠一个人了。这跟芸婷成亲时还真不一样,她记得那个时候王少岩很快就掀了盖头,然后就有一波一波的人进来说话,怎么这边就这么安静呢? 正想着门被推开了,似乎有人进来了,席翠赶紧规规矩矩的坐好。 来人的脚步越来越靠近自己了,席翠透过红色绸布似乎看到来人的影子,看身形不像是府里的丫鬟,甚至有几分像是男人! 男人!席翠死死盯着来人越来越靠近的影子,看走路的样子是男人没错!这个时候怎么会进来男人!单听脚步声她就能确定不是宇峰,可是宇峰在哪里?她该怎么办?叫人吗?一旦叫出声来,新娘在新房里私会其他男人,她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可是不叫的话这人万一……席翠越想越怕,两只手紧紧相握手心全是细汗。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一只手悄悄探上头顶,她记得那里插着一直金钗,大不了鱼死网破!她很快将那支金钗握在了手里。 谁知来人在她刚好可以看见他脚的位子停了下来,然后只听得轻轻一声响,门再次被推开,菱香进来了,那人却不见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席翠实在是无法忍受头上的重压的,便叫菱香先取下一部分让她可以靠着床休息一会。原想着休息一会等宇峰回来的,谁知竟然就这么靠着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大亮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上了轻便的里衣,正安稳的躺在舒适的床上,宇峰就躺在身边。淡粉色的纱帘将他们与外面相隔而开,头顶是雕刻精细的梨木床顶,耳边传来宇峰均匀的呼吸声,触手可及的便是他身上的温度。 席翠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脸,真的很疼,确定不是做梦。 轻轻翻身面对着南宫宇峰,这家伙的眉毛靠近了看竟然这般整齐茂密,本就跟休整过一般此番为了成亲竟然真的去修剪了一下,周边隐约可见一些刮眉刀留下的痕迹。高挺的鼻梁两边高高翘起两排浓密的睫毛,让人忍不住想要用手指去拨弄一下。 而且席翠还真就这么干了,可当她的手指眼看就要触碰到那里的时候,那双眼睛忽然睁开,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潭,席翠的目光投射过去有去无回。 宇峰盯着席翠的手指看了看,“成亲头一天你就想谋杀亲夫啊?” “说什么呢?我,我是见你脸上有东西,想帮你拿掉……”席翠觉得自己一定脸红了,不然为什么感觉那么烫? 宇峰哈哈笑着做起来,顺便也拉席翠起身,“既然醒了就起床吧,母妃那边还等着咱们呢。”说着就将纱帐打开,菱香丽香早已端着洗漱物品在外面等着了,席翠赶紧翻身下床。 收拾妥当之后两人便相携前往正院,王妃跟礼王爷都已经等着了,见到这对姗姗来迟的新人,礼王妃尚未开口,坐在一旁的书姨娘反倒不高兴了,“咱们这位世子妃门第虽然不高可这架子却端的不低啊!新婚第二天敬茶就敢让长辈们等这么长时间,亏得这会儿咱们府里没有外人,否则还指不定被人家怎么说道呢!” 宇峰正要上前被席翠一把拉住,对他摇摇头,还是先敬茶是正经。 礼王爷含着怒气咳嗽了一声,瞪了书姨娘一眼,书姨娘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了,可脸上依旧是充满不屑。 席翠跟着宇峰跪在王妃面前敬了茶,改口叫了一声母妃,王妃笑着饮了茶,将早已备好的红包递给他们。 两人又照例给王爷敬了茶,便起身坐在了一边,王妃就吩咐准备早膳。而一直坐在一边的书姨娘则完全被忽视掉了。礼王爷刚才虽然有些生气,但心里还是宠着她的,自然不能将她就那么晾在那里,就吩咐人送她回去。 可就在几个下人刚走到舒姨娘跟前的时候,她忽然扭曲着脸捂着肚子哎呦呦的叫喊起来,说是肚子疼。 礼王爷赶紧站起来跑到她身边,“怎么了?可是又疼了?今日我本就叫你不要过来,你非要来凑什么热闹!赶紧赶紧,先别动,我给你找个地方躺下……”说着抱起舒姨娘就往王妃的屋子里跑,顺便吩咐人赶紧去找大夫过来。 一时间几人虽然拿着筷子可看着眼前的东西全然失去了食欲。席翠看看礼王妃,“母妃,饭还是要吃的。” “父王怎能将那女人送到母妃的屋子里?不行,我去让他们走!”宇峰放下筷子就要站起来,席翠赶紧将他拉住。 “你这样闹倒让父王觉得母妃没有容人之量了。大夫马上就来了,真疼假疼的大夫一来她还不是得走?”席翠的话算是说到了王妃的心里,这些年对书姨娘王妃看似只让不争,由着书姨娘自己折腾,可到头来呢?书姨娘除了得到一个骄横霸道的恶名,还有王府上下几乎所有人的厌恶似乎什么也没得到,而王妃呢?该是她的,一样没叫人拿去,反倒是赢得了全府上下的尊重。没想到席翠才来第一天就看明白了这个道理。 没等大夫过来,书姨娘好像已经没事了,缠着让王爷扶着她出来,见三人正在若无其事的用餐,顿时心中的怒火噌噌噌往上冒。拉着王爷指着席翠跟宇峰怒道,“王爷,你看!我身子都已经这样了还想着世子新婚做长辈的一定要过来给两位新人添些喜气!可是,可是我刚才肚子疼成那样,他们居然一点都不关心!王爷……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尚未出生世子爷就这般态度,若真有一日整个王府都是他的了,还有这些弟妹们的活路吗?王爷,你可要给咱们的孩子做主啊……” 礼王爷虽然明知书姨娘这是在借题发挥,可到底关系到自己的孩子,宇峰今日的态度着实让他有些心寒。 不等王爷开口指责宇峰,席翠就含着笑意转身,“书姨娘这番话可真是冤枉了咱们了,刚才见书姨娘腹痛难忍,咱们也很是担心呢。母妃甚至怀疑是不是日子到了,便吩咐咱们赶紧吃上几口东西不然等会真的需要我们的时候反倒没力气反而误事。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书姨娘怎可用那样歹毒的恶意揣度自己的家人?” “我这才八个多月日子怎会这么快就到,你分明是狡辩!”书姨娘见王爷似乎被席翠说动了,赶紧反驳。 席翠心道,坏了,她但见书姨娘肚子已经很大了却不知才八个多月,这下该怎么办? 见席翠不语,书姨娘顿时得意起来正要继续挑拨,却听见王妃缓缓道,“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肚子里这胎定是个男胎吗?我生宇峰也是差不多八个多月而已,故而才会往这边想。书娟一直以来我只当你心思重,不与你计较。如今看来你这样的胸襟委实不适合教养我南宫家的子弟!”王妃说着走到王爷面前,看都没看书姨娘,只对着王爷道,“书娟这个孩子生下来若真是男孩便记到我名下吧!” “不,不行,王爷,他一定会被这个女人害死的!王爷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生下男孩就抬举我做平妻,你不能听她的!”书姨娘显然被王妃这个建议吓坏了抓着王爷的手太过用力,几乎将王爷的手背抓破。 大夫过来的时候,书姨娘的肚子真的疼起来了。这种情形让她继续留在王妃这边自然是不合适的,王爷只好叫人将书姨娘抬走。 院子里终于清静下来了,王妃也有些乏了,便打发席翠他们也回去,她想要休息了。 从王妃那里出来,宇峰带着席翠来到另一个院子,只说是带她来见一位故人,却不肯告诉她是谁。 进了那座院子,只见一男子身着淡青色锦袍,挥舞着一把长剑,在阳光下肆意挥洒,动作如行云流水,飘逸唯美。许是听到有人进来,男子收剑回身,银色面具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照得席翠忍不住遮挡双眼。 “席翠……”好熟悉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婚后遇故人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却也太久远了,远到就算此刻真真切切的听见,席翠都会怀疑是不是错觉。可是他的脸怎么了? 席翠不自觉的上前几步走到那人跟前,伸手摸索着他脸上冰凉的银色面具,“你的脸怎么了?他们都说你死了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到自己的脸,那人不由后退几步,双手捂住面具,将头扭向一边,“很难看是不是?” “不,不难看,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席翠上去将他的头掰过来,盯着他的眼睛,“没错,真的是你!席云剑!你还活着,你活着真是太好了!芸婷该多高兴啊!三哥也该放下了!你能活着真好……” “我活着,你怎么想?”席云剑将长剑丢在地上,双手捏住席翠的肩膀,“芸婷,段三他们的想法我自然知道,可我最想知道你的想法!” 席翠笑着按住他的手,一个一个的将他的手指掰开,然后慢慢拉着他的手放在他身体两边,“作为朋友我自然是高兴的。” 席云剑发出呵呵的笑声,可他的脸却藏在僵硬的银色面具下,让人看不到他最真实的表情。 席翠忽然有些害怕,本能的往宇峰这边走过来。 “你在怕我吗?因为这张脸吗?”背后传来席云剑沙哑的声音,像是压抑着极度的愤怒。 “够了!席云剑整件事席翠根本毫不知情,你心里有气就冲着我来,不要这么对待席翠!”宇峰将席翠护在身后,“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但是这件事唯独这件事我只能这么做!旁的你若开口要,我保证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席翠不行!” “我的信你什么时候收到的?”席云剑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一边用手轻轻弹去剑刃上的尘土。 “五天前。”宇峰直言。当他说出这几个字,感觉到席翠的手明显的一震,他知道席翠此刻总算明白那时自己逼婚的真相了。 “你可有看过信上的内容?”席云剑握紧了剑柄慢慢将剑锋指向这边。 “内容?我,我当时看出是你的字迹,心里就有些乱……”宇峰被他这么一问才真的想起来,自己似乎并没有来得及细看信上写的是什么。 “你连我说了什么都不看就只顾着担心我会跟你抢席翠了是吗?南宫宇峰,究竟是我错看了你,还是其实你一直都没有真心当我是你的朋友!”席云剑说完挥剑飞身,直指宇峰而来。 面对他的剑锋,南宫宇峰不躲不闪,丢开席翠的手,迎着身子就冲上去,席云剑的长剑顶在他的胸口,虽然收了力,可锐利的剑锋还是刺入了宇峰的身体。 “你这是什么意思?”席云剑慢慢将剑一点一点抽出来,眼里的寒光却并未因此减弱。 宇峰回头看了席翠一眼,“欠你这么多,总要想办法偿还,可我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 席云剑也将目光投向席翠,朗声问道,“席翠,若我今日伤了他,你会如何?” 席翠走到宇峰身前,看了看宇峰身上的伤口,确定并无大碍之后才转身看着他,“既是他觉得欠你,并且又找不到别的方法还,那我只能是无话可说。但是自此我们便也再无瓜葛。”席翠拉住宇峰的手,“你伤我夫君,自是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我又何必在意你这样的朋友?” 席翠的话让在场的两个男人同时震惊不已,虽然知道她的决绝与果断从来不输给任何男人,可真的遇上自己的事,接受起来还是有些心惊。 “呵呵,席翠果然还是席翠。”席云剑放下长剑,“罢了,这个结局本就是我预料之中的。只要你不后悔,我还能说什么?” “在感情上,我从来都不够聪明,所以我在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总是分外小心,但是一旦我真的做出了选择,那我便会对我选择的彻底的信任!后悔,我虽不敢保证永远不会,但就算是有朝一日真的有了悔意,我也绝对不会回头找你们。我想你明白的,不论是你还是齐豫我都给过你们一次机会,或许我们的错过多少有些身不由己,所以我不曾怨恨,也请你们放宽胸襟。”席翠说完,拉着宇峰就走出了这座院子。 留下席云剑孤零零的站立在阳光下,飘逸的长发被微风托起,摇曳出风的姿态,孤单而执着。 既是皇帝赐的婚,今日必是要进宫谢恩的,席翠拉着宇峰回到自己的院子,帮他包扎了一下,换了衣服,两人就出门去了。 皇帝最近似乎事情很多,见他们的时候说话总是心不在焉,随便应付了几句就打发席翠去太后那里,留下宇峰商议事情。 对于太后为何要见自己,席翠不是很能想明白。按理说她已经离开王家了,太后不应该继续关心她了才对啊。 可一见到坐在太后身边的朝阳公主,席翠顿时明白了。 太后待席翠的态度还算客气,语气虽然多有冷淡却也没有为难的意思,可她只说了两句话就借口身子乏了回去休息了,留下朝阳公主陪着席翠说话。太后一走,朝阳公主马上变了脸,看着席翠的眼睛能喷出火来。 “你终于还是成了宇峰的妻子!席翠,为什么是你?”朝阳公主支退了左右,整个厅堂就剩下她与席翠两人了,干脆连基本的伪装都懒得做了。直接冲着席翠就吼了起来,“席云剑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为什么你还要抢着嫁给宇峰?以你的身份,配一个席云剑已经算是高攀了,凭什么你还不满足,非要跟我抢宇峰?” 席翠听她这么说大概已经听明白一些事情了,但是事情的来龙去脉却理得不是很清楚,干脆不说话,等着朝阳公主继续说。 “明明,我的人已经将信息传到了,他们告诉我席云剑的信已经送到了礼王府了,而且席云剑两日后便可进京,为什么你不肯再等等?你的心里不是一直喜欢着席云剑的吗?为了他你才将席芸婷保护的那么好,甚至你还亲自去西南边境看他。你不是一直都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吗?为何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就可以抛开深爱的席云剑转嫁他人?还是其实你根本一直以来都在装?”朝阳公主越说越气,说到此处竟然三两步跨到席翠面前,抬起席翠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好你个阴险狡诈的刁奴,如今你骗得席家所有的产业在手了,就将席云剑一脚踢开,将目标换成了宇峰。你说,你又想从宇峰这里拿走什么?” 下巴被捏的生疼,席翠皱紧了眉头,朝阳公主如今这般作态真的让她觉得可怜又可悲,甚至还有一些可恨!“公主,你失态了……”席翠忍着下巴的疼痛,想试着唤起朝阳公主的理性。 “失态!我就是失态了,你又能如何?”朝阳公主使劲一甩将席翠差点甩倒在地,“你知不知道我曾经以为我们可以做朋友,虽然你身份低贱,可我一点都没有轻视你。可你居然在我身不由己无暇顾及宇峰的时候趁虚而入,夺我最爱!你是我见过的最可耻的背叛者!我讨厌你!” 见她越说越离谱了甚至还带着神志不清甚至疯狂了,席翠不敢直接回应,只好继续默不作声。 可她的沉默却让朝阳公主的眼里变成了一众胜利者面对失败者时的骄傲与不屑。恼羞成怒之下,朝阳公主随手操起一个东西冲着席翠就砸过来。 席翠赶紧躲闪,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巨响,紧接着就是蹦蹦的珠子散落滚动的声音。守在外面的宫女闻声跑进来,见地上破碎的瓷罐和散落一地的佛珠先是一惊,随后脸色惨白的跪下来,匍匐在地上颤抖着双手仔细将珠子一个个捡起来,小心的放在怀中,一边捡一边数数。 到了席翠跟前,宫女知道席翠的身份,便悄悄停下来,悄声告诉席翠,“这是皇上给太后的礼物说是皇上亲自去皇觉寺求来的,里面统共九十九颗佛珠,这些佛珠里面还有开了光的舍利呢。太后每日都要拿来看一看的,如今闹成这般等会太后醒了可怎么交代啊!” 席翠赶紧帮忙捡珠子,反观朝阳公主却只是刚才受了惊吓稍微收敛了一下下,随即就换上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冷声道,“席翠,一人做事一人当,东西是因为你才打破的,就不要连累他人了,等会母后出来若是你主动认错本宫看在礼王府的面子上定会为你求情,但若你执意不认错,莫怪本宫帮里不帮亲!”说完笑着对那宫女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世子妃自然会跟太后解释清楚,你下去吧。” 宫女看看席翠赶紧退出去。 席翠没理会宫女的离开,继续捡地上的珠子。朝阳公主则心满意足的坐回自己的位子,悠闲的喝着茶。 “朝阳你这是在做什么?”忽然一阵清冷的女声入耳,席翠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不待她抬头一双粉色的绣花鞋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紧接着就是一双纤细白嫩的娇手,皓腕处一块鸡血石镯子分外引人注目。将手搭上去,席翠抬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王少菊!她还是一如当初那般美艳不可方物,如今这般含着怒意出现在席翠面前,仍是美得让席翠失了神。 扶着席翠起身之后,王少菊转身面对朝阳公主,“朝阳你到底是个公主,怎可在太后这里任意妄为?” 被王少菊这么一说,朝阳公主许是理亏吧,并不辩驳,却是闭口不言。 席翠这才反应过来要行礼,赶紧福身,道了一句,“参见菊妃娘娘。”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规矩,王少菊很自然的受了她的礼,随即命跟着自己进来的几个宫女去捡地上的珠子,而她自己则拉着席翠坐下来,“听说你已经离开王家了?没了你在身边照顾,嫂嫂可还行?还有我那姐姐,祖母可有帮着姐姐相看亲事?进宫这么久了,皇上跟太后似乎并不想让我知道太多外面的事情。这下就好了,你跟宇峰成了亲,如今也是礼王世子妃了,有了这样的身份我便能常常叫你进宫了,你可以多跟我说说家里的事。” “菊妃的心情席翠理解,只是我到底已经离开王家了,那边的事就算是知道一些也多是道听途说,不敢在菊妃面前妄言。况且皇上跟太后都是您的至亲,既然他们都不想你被外面的闲杂事烦扰定是为了你好,你又何必辜负了他们的好意呢?”席翠看着王少菊倾国倾城的容颜,实在无法狠下心来去欺骗。可是实话实说吗?明知道她必然要面对的悲惨结局,为何还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就让她这么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着吧,反正也快结束了…… “他们为我好我自然知道,可是你叫我如何不担心呢,当初进宫之前家里是那个样子……”王少菊神色黯然,声音轻若寒蝉。 席翠在心里感叹一声,不得不承认王少菊是她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孩子,可这样美好的生命竟然就这样被自己的亲人出卖了。看着王少菊,席翠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无论如何必须将王家从这场政治阴谋里剥离出去,不能让芸婷成为下一个被牺牲的人…… “她说的你还真的相信啊?”朝阳原本静静的听着她们的对话,见王少菊被席翠敷衍,便嗤笑一声,“这个女人虽然人是离开了你们王家,可她的手里却死死的握着你们王家所有的家事。我可是听说连你那哥哥纳的姨娘的卖身契都还在她的手里捏着呢。我看你是被皇上跟太后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进宫这么久了还这么天真,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真的吗?”王少菊盯着席翠,激动的握住席翠的手,“如此说来祖母做不得哥哥姐姐的主了?我一直担心的也就是此事,若你真的能帮到他们我便可以放心了!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希望你可以做哥哥的姨娘,有你在家里的事我就能放心许多了,如今看来虽然你没有如我所愿,却也并没有真的放弃我们王家!真是,真是太好了,席翠,谢谢你!” 没想到王少菊会是这样的反应,席翠自然是吓了一跳,但最不能接受的还是朝阳公主了。她一把将王少菊拉起来,“你疯了吧?她不过是一个下人,你居然因为她干涉你的家事而感到高兴?王少菊你……” “公主,我南宫宇峰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何就是一个下人了?”南宫宇峰带着怒意的声音毫无征兆的闯进来,朝阳公主拉着王少菊的手猛地一震,不知所措的悬在空中。王少菊赶紧趁机挣脱出来,整整衣服,受了宇峰的礼,便告辞了。 “你居然护着她?”朝阳公主反应过来之后怒不可遏,站在宇峰面前,“你现在当着我的面维护她是吗?你这样做,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公主自重!你如今是劳克勤劳大人未过门的妻子,而我南宫宇峰已经成为了席翠的丈夫,日后这种言辞还请公主想清楚了再说。”宇峰避开她的靠近,侧了一下身子,快步走到席翠身边,拉起席翠的手,“我先送你回家,晚些时候还要进宫,这边的事还没完。” 席翠点点头,跟着他从朝阳公主身边走过。 朝阳公主站立在那里,看着他们头也不回的走出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它们掉落,以至于隐隐感觉到舌尖传来一阵腥甜的味道…… 太后隔着屏风听着外面的动静,叹息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回王府的路上,席翠从宇峰口中得知真邑国此番派遣使团前来大夏国,还送来了他们的公主花梨,想以花梨公主为质以求两国永不交战。皇帝有意立花梨公主为妃,而他们则想要这花梨公主嫁给三皇子。因为花梨公主是真邑国主最疼爱的女儿,就算此次不得不送花梨为质,可为了保证花梨在大夏国不被轻视他将能号令真邑国最骁勇善战的狼师的金印交给了花梨。 就冲这支军队,皇帝也绝不可能将花梨让给三皇子吧?席翠心道,看来这件事够那帮老狐狸头疼一阵了。 回到王府,宇峰甚至都没有进院子,只将席翠送到门口转身便又出去了。不用想席翠都知道,他肯定是赶去跟张夫子他们商讨这件事去了。 席翠换了身衣服休息了一会,用过晚膳宇峰都没有回来,干脆就自己先休息了。 刚熄了灯,就听见菱香禀报说段三过来了。 席翠只好将衣服穿好出来,段三过来是替齐豫传话的,原来宇峰说的那件事齐豫也知道了。他虽然经席翠介绍与三皇子见了面,可三皇子他们似乎对齐豫并没有真的信任,出了这件事之后齐豫请求见三皇子一面却被拒绝了。他想告诉席翠主意他已经有了,但是需要他们这边的配合,可如今看来只能找席翠帮忙了。 席翠听完要段三告诉齐豫等她消息。 送走段三之后,席翠躺在床上想着,该找什么借口出府呢?照规矩新娘子三天之内是不能走出夫家大门的,可现在的情况似乎等不得三天了吧?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宇峰又已经躺在身边了,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刁钻的花梨公主 早起梳头,席翠静坐铜镜前,刚拿起桃木梳就被人轻轻夺了去。看了镜子里的男人一眼,席翠笑道,“你不会是想我这么披头散发的跟着你去见母妃跟父王吧?” 宇峰笑了笑,“我可不想母妃被自己刚过门的儿媳妇给吓出病来!”说着将席翠的身子按在铜镜前,轻轻抚摸她的长发,“之前看过父王帮母妃梳头,不知为何那场景就像刻在了我的心里似的,不管多少年过去依旧清晰明朗,今日见你这般样子,忽然想要也那么做一次……” 席翠笑而不语,坐着不动,由着他摆弄。 可宇峰哪里会帮别人梳头,平日里就他自己挽个发都要小厮帮忙,更别说是纷繁复杂的妇人发髻了。 菱香跟丽香守在旁边看得都急出汗来了,可见宇峰还在兴头上,都不敢上前打扰。 就这样摆弄了小一个时辰,终于叫他给弄成了一个最简单的元宝髻,正当他满心欢喜的以为终于成功了准备插珠钗的时候,一缕头发悄悄散落在席翠耳边,大概是觉得痒,席翠用手拨了拨,松垮的发髻顷刻间全部散开…… 他正要从新来过,就听见王妃那边过来的人传话说王妃看时辰不早了,便不等他们自己先用过早膳了,叫他们休息好了自己用早膳,问安就免了。 王妃分明是误会他们贪睡偷懒了!席翠扶着疲惫不堪的脑袋,转身一把夺过梳子,“我看今儿还是算了吧,照你这手法,恐怕头发梳好了我这头该用不了了!” 宇峰羞赧的笑了笑,招呼菱香过来给席翠梳头,自己则坐在一边揉着手腕。 早膳布好之后,俩人坐在一起用膳,席翠想起昨晚所想之事。事到如今,有些事也该让宇峰知道了,否则想要在这几日出门恐怕没什么可能了。刚好她也能试探一下,那件事宇峰究竟知不知道。虽然知道他如今跟礼王爷还有张夫子那帮老头子一起选择站在三皇子这边,可他究竟是明明白白的跟着他们干,还是糊里糊涂的被人当枪使这件事还是必须弄明白的。 可究竟该如何开口呢?席翠一边吃一边琢磨,眼看着早膳都用的差不多了,她心里还是连个明白谱都没有。 最终她的心不在焉还是被宇峰察觉了,他趁她分神悄悄将她面前的粥碗挪开,可席翠却仍旧握着勺子一下一下的给嘴边送。宇峰见她这个样子,一劲的偷笑,菱香轻轻咳嗽了好几声提醒席翠都没能将席翠唤醒,无奈之下,菱香只好站在席翠身后轻轻推了她一把。席翠这才猛地点点头,勺子被该在了鼻尖上。 回神过来的席翠这才发现宇峰坐在旁边不怀好意的笑着自己,而菱香丽香则不好意思的将头扭向别处。顿时羞赧无比。 “想什么呢?”宇峰笑着从菱香手里接过帕子一边小心擦拭席翠鼻尖上的粥,一边问道。 席翠闭上眼睛,咬咬牙,把心一横,决定开门见山,“既然你我已经是夫妻了,我便不拐弯抹角了。那个,我知道你,父王还有张夫子他们心属三皇子,可我还知道他们一直掌握着一个通天的秘密,只是我不知道那个秘密你知不知道!” 她的话音未落,宇峰放在她鼻尖的手指顿了顿,但是很快又继续原先的动作了。 席翠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宇峰听明白没有,刚要换一种方式再说一遍,就听见宇峰笑道,“你终于还是跟我坦白了,我很高兴!父王告诉我那个秘密你也一定是知道的,否则王家老太太不会对你如此忌惮,我本不愿意相信。但是又一想,这件事你知道却也应当,毕竟侯府为此灭亡,吴嬷嬷因此而死,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查不到原因。我知道一个人守着这样一个大秘密一定很辛苦,虽然我很想帮你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让你放下对我的所有戒备,将你背负的分给我一些让我帮你。如今我终于等到了……” “什么?这就是你的回答吗?早知道我就不用挖空心思想这么久了!”席翠恨不得用手里的勺子敲打自己的头,原来一切根本就是自己在自寻烦恼而已。不过这种感觉真好,仿佛自己的世界里真的多了一个人,一个可以信靠,可以相伴而行的伙伴。 她看着宇峰,眼睛笑成了两弯新月。 就在她高兴地天昏地暗的时候,宇峰的脸忽然拉下来,看着她,正色道,“那么现在你是不是该坦白另一件事了?说,昨晚进我们房间的男人是谁?”虽然知道是段三,可这丫头竟然在新婚第二天深夜与别的男人见面还不主动坦白,叫他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这件事菱香没告诉你吗?我不是吩咐菱香让她跟你说一声了吗?菱香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了,回头我好好说说她!”席翠说这话的时候,站在一边的菱香差点没一个后仰跌过去,这样也行吗?没办法遇上这样的主子,菱香只能认命的凑过来帮着解释昨晚段三过来干什么。 说了这么多,其实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席翠今日要出门。 这次宇峰没有阻拦,只是席翠想单独见齐豫恐怕是不可能了,因为宇峰要跟着。 对于宇峰的出现,齐豫并没有表现出多余的表情,似乎他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齐豫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他的计划是不错,甚至不需要席翠他们出面,就算是失败,也不会牵扯到他们身上。只是执行起来需要的人手却不是齐豫甚至席翠能够找来的,故而齐豫的目光一直放在宇峰身上,宇峰虽然心领神会,嘴上却不乐意照着办。 可送席翠回府之后他就去找了三皇子。 很快真邑国使团进京的日子便到了,因为他们是战败国,皇帝自然是不需要亲自迎接的,按照原先的安排,使团由礼王府接待。席翠跟宇峰到达城外迎候,席云剑跟一个穿着怪异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身后是一众护卫,还有一辆四乘的马车,车上驾着一顶装饰的及其奢华的轿子,轿子外面恭敬的站着两个穿着外族服饰的婢女,想必传说中的花梨公主应该就在轿子里面了。 见到宇峰,那名与席云剑齐头并进的异族男子忽然翻身下马,快步跑过来,到宇峰面前收住脚步,毕恭毕敬的弯腰给了宇峰一个十分别扭的拱手礼。 宇峰笑着回了礼,“百拓王子客气了,来者是客,宇峰今日是奉命来迎接王子公主的。”说着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发现百拓王子一直盯着席翠看,不由皱了皱眉,握住席翠的手,介绍道,“她是我的妻子。” “什么?大将军居然已经成亲了?那我妹妹……唉……”百拓王子叹息一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轿子。 却不想轿帘却被人忽的掀开,从里面跳出来一个一身火红长裙,手握短鞭的少女,那少女纵身一跃跳下马车,几个快步跑到百拓身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宇峰,“你便是南宫宇峰么?何时成的亲?”看到宇峰拉着席翠的手,便冲到席翠面前,脸几乎贴在席翠脸上,一句话未说,又猛地退后几步,打量了席翠跟宇峰半天之后摇摇头,“花梨不做人家的妾!既然你已经成亲了,那我也没有必要留在你们大夏国了。” 百拓王子听她这么说,赶紧陪着笑脸过来软语哄道,“好妹妹,哥哥知道你一心想嫁给大英雄,虽然这南宫宇峰成亲了,可这大夏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大英雄绝不仅仅他南宫宇峰一个啊!我们还可以再找找别人是不是,说不定你还可以遇到更好的!” 花梨白了百拓一眼,嘟着嘴没好气道,“反正就是你跟父王都不希望我再回去就是了,你们不过是想用我一个人换真邑国短暂的安宁而已。说白了就是你们男人打败了仗,就把自己的女人奉献出去换你们苟延残喘!我花梨是不懂你们之间那些扭七歪八的烂事,可我不傻!” 这姑娘真的是……席翠笑了笑,松开宇峰的手,慢慢走过来,“公主既然看明白了为何不试着看开?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没有办法逃避何不试着在这里好好的活下去?” 花梨又盯着席翠看了好半天,忽然舒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反正价钱已经贴在我脸上了,何不抓紧时间给自己找个好的买主呢?”说完随手将手里的短鞭往后面一丢,跟在她身后的婢女麻利的接住收好。花梨则绕着席翠转了一圈,插到她跟宇峰之间,拉着席翠的手快走几步,回头对宇峰道,“听说你们大夏国的女人只会绣花弹琴什么的,可你不是横行战场的大将军嘛,想必你的夫人定然不会是一般女人。不如让她陪着本公主转转……”说着拉起席翠就快跑起来。 见前面有士兵牵着马在一边等着,花梨眼珠子一转笑容加深了许多,一把将席翠托起送到了马上,席翠根本来不及反应花梨随后也翻身上了马。慌乱间席翠赶紧摸索到缰绳死命的抓住,她可是从来都没有骑过马的,如今光是坐这么高都已经觉得头晕目眩了,没有吓的尖叫起来已经是席翠自控力的极限了! 仿佛感觉到她的紧张,花梨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夺过缰绳,笑道,“夫人,你把缰绳拉太紧了……”然后一夹腿马长嘶一声就狂奔起来。 感觉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席翠吓的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头上繁坠的发髻怕是早已凌乱不堪了,可席翠哪里还顾得上,几乎整个身子趴在马身上,听着风声穿梭而过,里面夹杂着自己狂乱的心跳,还有花梨肆无忌惮的笑声…… 看着花梨将席翠弄上马,南宫宇峰立马急了,随便找了一匹马就追上去,席云剑紧随其后,百拓王子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花梨你这个骗子!不是说好了不闯祸的吗?”可是抱怨归抱怨,动作做完还是要上马追人。 京城的街道到底不比真邑国,狭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人特别多,一进城见到这么多人花梨就有些担心了,想收缰绳减慢速度,可席翠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缰绳而且还死死的拉着,马被她扯疼了受了惊,非但没有照着花梨的意思减速反而更加疯狂的奔跑起来。情急之下,花梨只好一边努力控制马一边跟席翠抢缰绳,却一个不小心太用力了,将席翠从马上甩了出去,花梨赶紧伸手拉她,自己也跟着跳了下来。 席翠一直闭着眼睛,感觉到自己身下一空,还来不及看看什么情况就被人一把拉起,稳稳地抱在怀里,闻到熟悉的味道,席翠这才睁开眼睛,一见是宇峰,这才大叫一声一头钻进他怀里大声哭起来。 宇峰停下来,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什么都没说,愤怒的目光箭一般射向花梨公主。花梨自知理亏,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席云剑走过来,确定花梨没有受伤,又将目光转向了席翠。 席翠哭了好一阵这才从宇峰怀里探出头来,大概是真的吓坏了,抱着宇峰的手一直在颤抖。 百拓这才赶过来,确定两人都没事之后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花梨也被这个声音吓的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四下张望,寻找声音来源。 这时只见一个白衣女子举着自己的左手,由两个丫鬟搀扶着推开人群走到他们面前,上来开口就骂,“哪个不长眼的骑的马?不想活了是不是,连本小姐都敢伤!” 这语气这声音都很熟悉呢。席翠忍不住朝这边看过来,这位小姐的身形还真的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她现在发髻凌乱,头发披散,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又是侧着身子面对这边,一时间席翠也不敢确定她的身份。 花梨在真邑国也是横着走的主,虽然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可性子却不是说收敛就能收敛的。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她岂能默默忍着?于是上前一步站在那小姐面前,仰着下巴道,“刚才的马是我骑的,抱歉眼睛我长着呢,不长眼的是马才对,不然它怎么会见到母老虎也不知道躲一下!” “你骂谁母老虎呢?”那小姐立刻被气得火冒三丈,也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了,抬手就要给花梨一巴掌,花梨也不甘示弱一把将她的手打开,冷着脸道,“说的就是你怎么了?” “啊……你这个疯女人!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骂我?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说着抬腿就是一脚。花梨灵巧的闪开,手里的马鞭随手就甩过来,亏得那小姐躲得快这才只划破了一点衣服,否则只要再慢上一下下,估计划破的就该是她的脸了。 “花梨!算哥哥求你了,别在惹事了好不好?”百拓趁着她们分开,赶紧上来将花梨拉到一边,谁知那小姐竟然趁机出手一脚揣在花梨大腿上。腿上吃疼,花梨自然是怒不可遏,推开百拓冲着那小姐就来了,那架势大有一决生死的意思。 席翠却在那小姐得意的转身之际看到了她的模样,竟然是劳雪芬!花梨要是得罪了这位,恐怕整个京城都不得安宁了! 感觉到席翠的动作似乎要下马,宇峰按住她,自己先下去,再抱着她下来。可席翠一下了马就往花梨身边走去,宇峰马上不乐意了,赶紧拉住她。 席翠笑着对他点点头。 宇峰只好松手。 见席翠走过来,花梨默不作声的停下来,站在一边看着她。劳雪芬的反应却与她大不相同,她指着席翠,“又是你!该不会这个疯女人是你带来的吧?席翠,你是不是觉得嫁给了南宫宇峰我便不能将你怎样了?如今都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席翠看看她,摇摇头,“劳大小姐,您是不是想太多了,这位是真邑国的花梨公主,是我们的贵宾!” “花梨公主?”劳雪芬上下打量了花梨半天,忽然嗤笑一声,“公主又如何?不过是个战败国的质子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座上宾了么?” 她这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真邑国人全都变了脸,就连百拓脸上的笑容都僵在那里。 花梨看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恨不得一鞭子抽过来,却被席翠一把拉住,“公主可是要跟她在这大街上大大一场吗?别忘了你是个公主,你代表的是整个真邑国,而她是什么?公主可是要用整个国家的脸面跟一个不懂事的刁蛮小姐斗气吗?”她说这话声音很低,本就是只想让花梨一人听见的,可站在花梨身边的百拓却听得一清二楚。而与百拓站在一起的席云剑自然也是听得见的,可惜面具遮着他的脸,除了他扬起的嘴角再看不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花梨听了席翠的话白了劳雪芬一眼就跟着百拓进了轿子,瞬间还拉着席翠一起。这几个人散去之后,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自然也散开了,只留下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劳雪芬。 看着渐渐远去的使团队伍,劳雪芬用力掰着自己的手指,直到听见咯嘣响起来才肯停下来,她喷着怒火的眼神死死盯着前方,咬牙切齿的喊出两个名字,“花梨,席翠!”那样子仿佛是要将这两个人吃掉一般,跟着她的几个丫鬟都不由的后退了好几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别院风波1 进了轿子里面就剩下席翠跟花梨两个人了,花梨大大方方的给席翠道了歉。她这么做其实并没有说什么恶意,只是南宫宇峰直捣真邑国皇宫一事在真邑国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真邑国上下几乎都在流传关于他的传说,甚至将他说成了无往不胜的战神。花梨虽然没见过南宫宇峰的样子,却也是听过这些传闻的。原以为自己远嫁大夏国一定是要嫁给南宫宇峰的,可今日见到了本人之后却发现他已经成亲了,而她看席翠与她这一路上见到的大夏国女子又很是不同,便心血来潮想要跟席翠玩玩。不过大夏国堂堂骠骑大将军的夫人居然不会骑马,这真是她没想到的。之前她还听说过一些关于大夏国永安公主的故事,据说这位上了战场那可是一点都不输给男人呢。 跟在轿子外面的南宫宇峰则死死盯着轿子,生怕那个莫名其妙的花梨公主在对席翠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来。 百拓骑着马走在他与席云剑之间,看宇峰一直盯着轿子看,忍不住跟席云剑调侃起来,“邓将军也跟大将军算的上是旧相识了,不知南宫大将军在成亲之前是否就是这个样子?怎么我见到的战神,跟真邑国人民口中的战神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呢?” 邓将军?宇峰冷不丁回头,看着席云剑。他这才想起来,父王似乎说过,席云剑如今的身份是平南侯在战场上面容尽毁的长子邓元山。 席云剑呵呵笑了两声,看着轿子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吧。霸道又无赖的到来,不问先后,不说缘由,却生生的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他这话看似随着百拓调侃宇峰,却分明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该放手了,也告诉宇峰自己的无奈与辛酸。 宇峰又一次扭头看着席云剑,想要安慰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似乎在这个时候连抱歉两个字对他都只是再一次伤害。 将使团安置在别院稍作休整之后,宇峰就带着他们进了宫。礼王妃也露了个面,他们进宫之后就带着席翠回了王府。 席翠叫段三在别院帮忙,因为她知道席云剑到时会跟着使团一起住在别院。到时候他们自然会相见,何去何从还是让段三自己做决定吧。 为了给花梨公主留下好印象,皇帝在后宫大摆宴席招待百拓跟花梨。太后身体不适并未出席,皇帝只带了皇后。宇峰跟席云剑自然是要作陪的,席翠于是又一个人先睡下了。第二日还是一样,睁开眼睛宇峰已经睡在身边了,至于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根本不知道。 对于这一习惯席翠这几日一直想不通,第一天她还可以解释为准备婚礼把自己弄得太累了所以睡太沉了。可这接下来的好几日都是这样就说不通了,要知道她以前睡觉可是很轻浅的,稍微有一点动静都会自己睁开眼睛,怎么可能有人睡在自己身边都不曾察觉呢? 正在用早膳的时候花梨就闯进来了,非要拉着席翠带她到处逛逛,为了尽可能多的品尝这边的美食她可是饿着肚子就跑出来了。 当然她身后紧跟着的就是席云剑跟百拓。 席翠无奈只好被她拉着出了门,礼王妃虽然对席翠新婚没几日就不断出门很是不满,可人家花梨公主都到门上找人来了,她怎么好意思拒绝? 就这样,席翠带着花梨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一逛就是一整天,就在她们玩的筋疲力尽终于满载而归之时,宫里传旨过来,说是皇帝怕花梨公主初到大夏国人生地不熟的感到孤单便决定在这别院举办一场接风宴,到时京城各家小姐夫人都会过来陪花梨说说话,希望花梨可以借此机会认识几个谈得来的朋友。 皇帝的本意是想给花梨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变成了惊吓。花梨原本将未来几日的行程都计划好了,还想跟着席翠再好好玩一玩呢。席翠今日带着她认识了一些人,见过了一些她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这些她都很是喜欢。如今正在兴头上,皇帝却要办什么宴会,还要叫来一大帮她根本不认识的人。这不是扫她的兴吗? 可人家是大夏国的皇帝,她不满意又能怎样?好在宴会不是明日就办,她还有两日的自由时间。 于是接下来的第二日,花梨又是早早便到了礼王府找席翠。经历了昨日的百无聊赖又辛苦无比的摧残,宇峰决定今日不跟了,就连百拓跟席云剑也不跟了。 正好顺了花梨的意,一听他们说不去了,花梨笑得一蹦三尺高。拉着席翠就出门了。 一出门花梨就迫不及待的连推带拉的将席翠塞进轿子,而她的两个侍婢则将菱香丽香挡在外面。只听得里面发出了几声惊叹,几声欢笑,然后席翠探出头来看了看菱香跟丽香让她们放心。这时两个丫鬟才看出来她们世子妃已经卸了妆,换上了男装。 她们换好之后就出来,叫几个丫头进去换,不一会功夫,几人全都换成了男子打扮。然后丽香驾着马车一口气来到如意阁。 原来昨日经过这里的时候,花梨问了问席翠这是什么地方,当时宇峰他们几个的脸色全变了。百拓自然也是不知道,却在听宇峰悄悄解释完之后一脸贼笑的说要找机会来见识一下。当时花梨就已经十分感兴趣了,可席翠却说这里不接待女客,她这才歇了心思。这会儿男人们都没跟,她还不赶紧的想干什么干什么。 带着花梨公主来这里,为了安全,席翠还是找了寒烟。 见到席翠出现,寒烟先是吓了一跳,“你,不是才新婚吗?怎么南宫宇峰竟然放心你来我这里了?该不会是你们吵架了吧?” 席翠笑着摇摇头,将花梨拉过来,“这位是真邑国的花梨公主,她刚来咱们大夏国没什么朋友,我想着既然到这了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说完对花梨介绍寒烟,“公主,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寒烟。” 花梨出神的看着寒烟的脸,又看看寒烟的头饰,最后干脆走到寒烟身边伸手去摸寒烟的衣服,“你的皮肤真好,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会打扮的女孩子!还有你身上这身衣服,真漂亮,跟仙子似的。你身上藏着什么,为什么我越靠近你越能闻到一股神秘的香气!”说着还用力的吸上一口,“真好闻,给我看看好不好?” 寒烟皱着眉头看了席翠一眼,“这位公主不会是跟席芸婷是一样的人吧?”除了席芸婷寒烟还真没遇到过别的女子能这般直白无心机的说话。 “席芸婷是谁?我跟她很像吗?”花梨笑着望向席翠,“你的朋友果然都跟你一样与众不同,旁人知道我是公主都毕恭毕敬的,可她居然理都不理我!要是换了旁人我一定生气,但是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了,我不跟她计较!” 她的话不止逗笑了席翠也逗笑了寒烟。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习惯了复杂的人心,猛然间遇到这么一个心思简单的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招呼她们坐好之后,寒烟出去布置酒菜,回来就偷偷告诉席翠三皇子过来了。 席翠笑了笑,看来宇峰他们是没跟着她们过来,可有人却跟的很紧啊。 不等寒烟问席翠见还是不见,三皇子已经推门进来了。 “呦,南宫……夫人,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啊?”三皇子一进来就不客气的坐在席翠跟花梨对面。寒烟只能乖巧的给他倒上一杯酒。 花梨见又是一个认识席翠的,以为也是席翠的朋友,便热情的打招呼,“这位公子也是席翠的朋友吗?我也是她的朋友,我叫花梨。” “花梨啊,好名字,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名如其人,姑娘你很适合这么名字。”三皇子折扇轻轻开合,配上今日这一身玄白色锦袍,还真有一股翩翩佳公子的错觉。若不是席翠早就知道了他的为人说不定还真能被他骗过去。 可席翠虽然是没被骗,可花梨就不同了。她自小到大见到的最多的男人大都是膀阔腰圆,说话粗声大气的,就是她那哥哥百拓虽然长得瘦小一些却也是留着一脸的大胡子。到了大夏国虽然见到了没大胡子的,可一个南宫宇峰眼里除了席翠其他人看都不看一眼,一个席云剑一天到晚带着面具。好不容易皇帝还算看得过去,却是个身体发福的,说话又让人觉得虚情假意的不敢相信。 眼前这个就不同了,风度翩翩不说,相貌也算得上是俊朗不凡了,还出口成章。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带着一些邪恶的感觉,却又隐约透露出几许无奈几分狠厉。明明没有笑,这么一直看着他却总会产生他在微笑的错觉……刚一进门还觉得他有些痞子气,可痞而不邪,这样的人似乎更有吸引力一些呢…… 这个时候席翠是矛盾的,一方面她不能揭穿三皇子因为想要对付劳家她必须站在三皇子这边,而且宇峰也是站在这边的。另一方面她又不愿意花梨这样被利用,像花梨这样性格的女子根本不适合皇家那样的环境,倘若三皇子真的勾引了她,那么她将来入不入皇家门都不肯能如现在般轻松简单的生活了。但是反过来一想,身为公主花梨她又凭什么想要简单快乐的活着,既然享受了身为公主的无上尊荣就该承受这份尊荣带来的伤害,不是吗?她席翠不是神仙,无力帮助和保护所有人,对花梨她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寒烟注意到席翠脸上表情的变化,大概知道了她的心思。不由暗道世事真的很能磋磨人的性子,刚见到席翠与花梨的样子还以为她真的将花梨当成了朋友,如今看来明知道前面是个火坑席翠却看着花梨抬脚而不阻拦,原来席翠也学会了明哲保身。 几个人喝了一会儿酒,寒烟又弹唱了几曲,眼看时间不早了才分手。 回到王府,宇峰还是不在,席翠习惯性的一个人先睡了,也许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吧,她很快就睡着了。 这天晚上,宇峰一夜未归,席翠一个人用过了早膳,花梨今日居然没有早早就来找人。刚好,这两天席翠也有些累了,瑞娘那边都不知道怎样了,花梨不过来她正好有时间去贵宾楼转转,再顺便回暮月归见见瑞娘她们。 很快,席翠就带着菱香丽香出门了。宇峰回来的时候,正赶上王妃过来找席翠说话,见宇峰这个时候从外面回来,猜到他是一夜未归,又不见席翠人影,以为他们吵架了,便追问宇峰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宇峰看上去很累,话都不想多说就打发王妃回去,然后倒头就睡着了。 王妃无奈只能命人先去暮月归看看席翠在不在那边,事情她虽然不一定要管,但至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此时席翠人已经到了贵宾楼,掌柜的跟席翠说了说最近发生的事。只有一件事有些奇怪,劳雪芬打着劳克勤的名号从黑市上买了不少合欢散。因为之前席翠吩咐过要特别注意劳家,所以掌柜的就上了点心,对这件事调查了一番,却也只查到这些药她自己留下了一些大部分都送进了宫里。但是究竟给了宫里的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据掌柜的猜测大估计是到了皇后的手里。因为当今这位皇后本就是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劳国舅帮忙给相看的,皇后与劳雪芬的关系更是亲如姐妹,敢找劳雪芬弄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又能保证劳雪芬不会出卖自己的,宫里头除了皇后恐怕再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春药!她们想用这种东西对付谁? 宫里有值得她们如此费心的女人吗?不应该,那么她们的目标……该不会是,花梨?对,一定是花梨!席翠想起齐豫之前告诉自己的那些话,他的计划就是要将花梨的重要性告诉皇后,让她知道一旦花梨入宫,就凭她手里那枚金印就足以撼动她的后位。接下来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了,皇后自然会想办法阻止花梨进宫。当时席翠还觉得齐豫的计谋十分完美,但她如何能想到皇后居然要用这么龌龊的手段! 想到这里席翠赶紧告别了贵宾楼掌柜往别院赶去,至于暮月归那里,只能再找时间了。 到了别院,花梨正被一群宫里的嬷嬷围着摆弄着什么,那情形席翠太熟悉了,当初她成亲之前那些嬷嬷们就是这么摆弄自己的。这会儿轮到花梨了,该是要给她量体裁衣吧,皇帝可真够用心的,难怪引得皇后如此心慌。 见到席翠过来,花梨笑着推开那些嬷嬷就跑过来,“我还以为今日见不到你了,那些宫里的嬷嬷天不亮就来了,我早饭都没吃就被她们抓着量来量去,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也是规矩那也是规矩,我好好的要知道你们宫里的规矩做什么!你来就好了,我换好衣服咱们就出门吧。”说着就要拉着席翠往房间跑。 一个见过席翠的老嬷嬷一脸严肃的走到俩人面前,恭敬的行了礼,“给世子妃请安。皇后娘娘命咱们几个过来好好帮花梨公主装扮一下,务求明日的宴会上不出任何纰漏。这些都是为了花梨公主好,可公主似乎并不愿意听奴才们的解释,还请世子妃帮忙劝一劝,老奴在这里叩谢世子妃恩德。” “嬷嬷多礼了,能为皇后娘娘分忧,实在是席翠的荣幸,岂敢担嬷嬷一个谢字。嬷嬷且在此稍等,我跟公主好好说说。”席翠说完才跟着花梨进房,菱香丽香紧随其后,到门口站定,关上门守在两侧。 一进房,席翠就拉着花梨坐下,不等花梨开口就一脸认真的抢先说道,“公主,你若是真当我是朋友就千万记着我说的话,并且不能告诉任何人!明日的宴会上,但凡宫里赏赐的东西,无论是吃的喝的都不能入口!我记得你两个侍婢都是会功夫的,明日一定要记得要她们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不管什么人用什么方法要你支开她们你都不要离开她们一个人待着,听明白没有?” 花梨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席翠,“你在说什么呢?”花梨笑着摸摸席翠的额头,“从昨天我就发现你的神情不太对了,是不是昨晚做噩梦了?” 见她似乎不信,席翠已经没别的办法了,这么复杂的一件事该怎么跟她讲清楚呢?更何况外面的那几个嬷嬷也不会给她们足够的时间。席翠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就算是我做了个梦胡思乱想好了,但小心一点总不会错。你且记住我说的话,尽量在人多的地方待着。我只能言尽于此了……” 席翠说完转身开门走出了房间,花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从花梨那边走出来,席翠刚准备回王府,却遇到了席云剑。 “你告诉花梨那些势必会破坏皇后的计划,这真的是帮她吗?”席云剑陪着她往外面走,边走边说。 “什么意思?”难道她这么做反而会害了花梨不成? “若皇后失败了,花梨就必须入宫了……”席云剑的手轻轻落在席翠的肩上,“是不是昨日在三皇子面前的袖手旁观让你内疚自责,以至于乱了心神?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吗?在这场权力至高者的角逐里,我们都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那一个,你该试着放下一些本不属于你的包袱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别院风波2 “放下不属于我的包袱?”席翠自嘲的笑了笑,“我从来没有想要心甘情愿的背负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可我还是一步一步被逼着走到了今天。现在你才来跟我说放下?早干什么去了?曾经属于我的世界早就被摧残殆尽了,现在的我还有回头路能走吗?你叫我放下?怎么放?放下之后我又该何去何从?” “相信我,你该有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这本就是我该去承担的,不是吗?”席云剑的手慢慢挪动,扶着她的双肩,“贵宾楼已经不安全了,三皇子的人已经渗透了进去,以后那里你还是不要去了。既然是母亲的东西就由我来结束它吧。” “什么?你要对贵宾楼里的人怎么样?”席翠警惕的盯着席云剑,“他们的存在并没有妨碍三皇子什么啊?甚至,甚至还可以帮到他!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傻问题居然能从你的口中出来……”席云剑扬起的嘴角告诉席翠他在笑,可这笑容却让席翠无比心寒。“还有如意阁的寒烟,我要是你就不会再去见她了,因为明知道她的结局却无能无力,见了也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寒烟?你们准备把她怎样?”席翠挣脱他的手反手拉住他的胳膊,“你应该知道她的身份啊,想想办法好不好?不论她曾经做过什么,她对你……” 席云剑慢慢挣开她的手,摇摇头,“你以为三皇子为何要在她这样身份的女人面前表露自己的身份?这一点上寒烟比你看得更明白,昨晚三皇子离开之后她就差人找到我。你说的我都信,她对我的情我当然明白,但我只能辜负了……她也做出了最合适的选择,也是她要我告诉你以后如意阁请你再也不要去了……” “……”席翠竟无言以对,求情显然已是多余了,寒烟已经做出了选择,单看席云剑如今的样子就该猜到她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席翠的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她好想静下心来想想办法,总不能什么也不做真的闭上眼睛等着她的死讯吧?可是为什么脑子里就像空了一般,平日里你不是很聪明的嘛?为什么,为什么?席翠发疯了一般敲打自己的头,席云剑赶忙上前拉她,却被丽香抽剑隔开不得靠近。菱香拉住席翠的双手,死死的将席翠压在自己怀里,慢慢往马车的方向挪去。丽香握着剑一步一退,不让席云剑有机会靠近。 段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把将席翠从菱香怀里抢过来,抱着她大步往前走去。席翠抬眼见是段三,眼泪立刻像决了堤的河水,倾泻而下。段三没有说话,将她轻轻放进去,然后看着菱香丽香跟着进去,这才上了车,扬起马鞭驾着车离开。 在马车驶过席云剑面前的时候,段三回头看了席云剑一眼,“公子,我去送送席翠。” 席云剑没说话,转身进了大门。 王妃派去找席翠的人回来说没找到席翠,王妃这边自然是心急如焚,一听外面禀报说席翠回来了赶紧提着裙子就找过来。可她一见到席翠的模样原先准备的那些话竟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席翠红肿着双眼,空洞的看着前面,就像一具失了魂了的尸体。菱香跟在丽香身后,丽香背着席翠,主仆三人就这样进了门。见到王妃菱香丽香赶紧行礼,而丽香背上的席翠却没有半点反应。 王妃什么都没说,看着三人穿过她身边走去宇峰的院子。忽然她想到宇峰今日早上的样子,怕他们再闹起来,赶紧跟着跑了过来。 丽香背着席翠进门的时候,宇峰正在书房看书,听到外面又动静,知道是席翠回来了赶紧开门出来。 一见席翠是被背回来的,以为她受伤了,立马变了脸,追着她们将席翠接过来,怒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不是陪着世子妃吗?为何会让她受伤?” 菱香丽香赶紧跪下来,“世子妃,没有受伤……具体发生了什么奴婢们也不好说,还是等世子妃醒过来,亲口告诉您吧。” “没有受伤?”宇峰这才将席翠放下来,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真的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没受伤就好,你们先回去吧。” 说完扶着席翠进了屋子。 王妃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确定他们没有闹起来,这才放心的离开。 回到房间,扶着席翠坐在床上,宇峰这才发现席翠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他捧着席翠的手,把了脉,脉象上看似乎正常啊,为何席翠会这个样子?连叫了三声席翠都没得到回应,宇峰这才发了慌,赶紧叫人请大夫过来。 菱香丽香一直跪在外面没敢离开,听到里面要找大夫,正准备去请,就被宇峰叫住了。“你们今日可是一直跟着世子妃?” 两人点点头。 “可知道她见过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宇峰接着追问。 菱香丽香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说。 看她们的样子似乎是不敢私自做主告诉自己了,知道贵宾楼的规矩,宇峰也不好勉强她们,只好等大夫过来。 大夫过来看过之后只说是找不到病因,宇峰大发雷霆,可是接连找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了同样的话。几番折腾下来就到了半夜,期间席翠吐了一次,却还是什么都不说,也不肯闭上眼睛睡觉,只是一个人瞪着大眼睛发呆。 就这样熬到了第二日,花梨公主的宴会,席翠看样子是去不了了。原本宴会就没有邀请男宾,宇峰推辞掉了其他事情,留在府里照顾席翠。 礼王妃只好一个人去了别院。 大概中午刚过,礼王妃忽然出现在宇峰面前,像是发生了什么急事,拉着宇峰就往外间走。 到了外面,她看看里面的席翠,“还是那样子吗?” 宇峰点点头。 王妃沉思了片刻,坐下来,指着旁边的椅子要宇峰也坐下,“别院那边出事了,我看三皇子这次完了……” “母妃何出此言?”一听跟三皇子有关,宇峰忍不住追问。 王妃便将今日发生的别院的事细细道来。原来皇帝和皇后因为宫里有事耽搁了就没能按时出席宴会,就差人通知这边叫别等他们了先开始。原本都是女人在,场面还算过得去,可劳雪芬出现之后处处跟花梨对着干,俩人最后竟然掀了桌子。结果弄得两个人衣服都脏了,就各自带着自己的丫鬟去后面换衣服去了。谁知去了好久都不见人回来,大家于是就去找啊。最后终于在东跨院的一间厢房里找到劳雪芬,找到她的时候她像是被下了药,竟自己脱光了衣服在房间里又唱又跳的。而另一边花梨公主更糟糕,人就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好像也被下了药,还跟三皇子躺在一起。皇上皇后到的时候里面正乱着呢,花梨公主只顾着哭了什么都说不清楚,三皇子却一直躺着不动弹,据说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灌了两碗醒酒汤都没用。 皇上当时就气坏了,直接命人将三皇子关进了大牢,王妃回来的时候朝阳公主正跪在院子里替三皇子求情呢,可皇上似乎没有收回旨意的打算。 宇峰听完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可他心里明白,三皇子已经成功了,花梨公主只能嫁给三皇子了。 躺在床上的席翠其实早就已经醒了,外面说的事情她听的清清楚楚。到底还是按照齐豫的计划来了,虽然自己提醒了花梨,不过显然花梨并没有听话。或许这就是命吧,岂是她这样一个凡人就能轻易改变的? 想到这些她闭上了眼睛,一滴颜烈滑落脸颊,落在枕头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席翠心里一连串的疑问相继揭开。 三皇子入狱后并未向皇帝求情,而是直接认罪,并坦然愿意以死谢罪。皇帝却压着此事不审不问。 而那些一直追随三皇子的老臣却并未在此时出面,反而是老太师上了辞官折子,意思是经历了韩斌一事之后,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恐无法继续承担太师的职责了,恳请皇帝允其告老还乡。另外,他作为老臣掌管御史台多年,最后提出一个请求就是恳请皇帝彻查三皇子羞辱花梨公主一事。 对于太师这样的请求皇帝只能应允,可是毕竟牵扯到皇室,他必须找一个自己真正信任的人来查。于是这件事就交给了齐豫。 而齐豫不出三日就将结果密报给了皇帝。据齐豫所查,宴会本身是不邀请男宾的,可按照皇后娘娘的安排,此次负责安全防务的是劳国舅的亲卫。而劳雪芬似乎早就与花梨公主有过过节,于是就说动了自己的哥哥劳克勤帮着报仇,怂恿劳克勤帮忙安排几个男人进来,还事先在黑市上买了禁药想借此毁了花梨公主的名声。为了以防万一,劳克勤就将醉得不省人事的三皇子也带进来,目的就是一旦事情败露还能找到个替罪羊。至于中间出了什么问题竟让劳雪芬也中了招,就查不到了。同时他还送上了劳雪芬在黑市买药的证据,以及亲眼见到劳克勤带着男人进入别院的那几个劳国舅的亲卫。 证据摆在面前由不得皇帝不信,对于坏了他好事的劳家兄妹,皇帝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连夜传劳国舅进宫。 见到这些证据,劳国舅顿时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怎么处置他们皇帝虽然没有说,可是劳国舅的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养了皇帝这么多年他动杀意是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叫他怎么办?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可皇帝对三皇子依旧不说罚也不说放,对劳家兄妹皇帝也没有动手处置。 经历了上一次韩斌的事,劳国舅这次不敢放松警惕了,因为他已经知道皇帝越晚发作,即将发生的事就有可能越可怕。 劳克勤知道在这件事之后更加乱了心智,已经在偷偷谋划着逃亡了。可他原本就是个阴毒之人,就算是逃亡也想着先得到自己向往了许久一直未曾得到的。那便是朝阳公主!可惜他带着人潜进公主府没走几步就被刘晨带着禁卫军拿下了,而命令禁卫军守卫公主府的人是皇后。 再说牢里的三皇子,据说一直在拼命的灌酒,整日醉生梦死的,嘴里还反复念叨着一个叫寒烟的女人。而这个叫寒烟的女人正是如意阁鼎鼎有名的花魁,据说三皇子自打进京之后几乎****都在寒烟的房间里饮酒作乐,可当那寒烟知道三皇子的身份之后竟然将三皇子赶出了如意阁,还发誓永不再见。原因是这姑娘本就品性清高,自觉身份低微配不上三皇子,不想污了三皇子的名声。可三皇子对寒烟用情至深竟然不肯离开,无奈之下寒烟竟自尽于房中。自此三皇子就开始****在其房中买醉,如今身陷囹圄依旧只是挂念那寒烟姑娘,甚至在酒醉之时求狱卒杀了自己,好去见寒烟。看样子,他似乎对自己皇子的身份都深恶痛绝了。 而这些消息自然是详详细细的传到了皇帝的耳中,很快,皇帝下令要狱卒看紧了三皇子不得有任何闪失,这是要保住三皇子的命了。而另一边,花梨从惊吓中清醒过来之后,便缠着百拓王子还有邓将军要他们带着自己进宫面见皇帝,说什么也要皇帝位自己做主。百拓的意思是既然发生了这种事,干脆索性让三皇子娶了花梨,皇帝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这件事他还要压着。 而席翠则一直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也不说话,宇峰又开始忙起来了,这几日几乎没怎么见过他人。王妃每日都会过来坐一坐,说一些闲话就走了,日子过得倒也快。 瑞娘过来看过席翠一次,说了一些话,告诉她杨家的那些铺子都收回来了,现在都是她在经营,还找了一些过去的老伙计,不过他们都没认出她来。段三自从跟了席云剑就再没有回过暮月归了,欢欢去找他也总是见不到人。孩子已经会开口叫娘了,只是她到现在还没想好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贵宾楼真的没了,就连瑞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不过三日没去,再去的时候就发现招牌换了,里面的人也全都换了,以前的掌柜也不知去向了,欢欢喜喜去找过,但什么都查不到。 张勋和白胖子他们好像也遇到了麻烦事,找不到席翠他们只能找瑞娘,可瑞娘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倒是王永林将他们从暮月归叫走了不知道跟他们说了什么,这俩人就再也没来找过瑞娘了。 瑞娘说了这些事之后就走了。 她走后,席翠坐起来,吓坏了菱香跟丽香。她们赶紧跑过来,一边查看席翠的脉象一边询问席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 席翠默不作声的下了床,走到床后面的柜子跟前,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从里面端出一个盒子,捧着盒子走到菱香面前,“将这个东西送去别院,交给邓将军,就说是他的东西,现在全数还给他了。” 菱香拿着盒子就走了,席翠叫丽香帮自己洗漱了一下,要了东西吃了些。王妃听说她醒了赶紧跑过来,见她正在吃东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只当席翠是因为宇峰那次彻夜不归而生气一直气到现在,看她吃的差不多了就开口劝慰道,“你这孩子,我只知道你性子执拗,没想到你竟是个傻的!有什么事过不去的,还能把自己气成这样?宇峰是我生的,他是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他对你那是绝对没有二心的!夫妻之间哪有不磕磕碰碰的,牙齿还有咬到嘴唇的时候呢。以后遇上事情想开点,年纪轻轻的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你看你这几日那样子,我这个做娘的都跟着吓坏了……” “劳母妃操心了,是席翠的不是……”席翠赶紧给王妃福身行礼。王妃连忙扶着她,“在床上躺了这么些日子了,动作还是放慢些,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席翠笑了笑,跟着王妃坐下。 婆媳俩又说了一会话,宇峰就回来了,王妃这才离开,走之前提醒宇峰不要让席翠太累了,到底是刚清醒过来,不能大意了。 送走王妃之后,宇峰坐到席翠跟前,席翠伸手理了理他耳鬓的细发,这才发现他脖子上竟然有轻微的伤痕。“怎么受伤了?跟谁打架了?” 宇峰点点头,“嗯,我去别院了,见到了席云剑……” “谁受伤比较严重?”席翠脸色忽然冷下来,看着宇峰问。 宇峰一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吞吞吐吐道,“我将他打得都吐血了,应该算是他受伤比较严重吧。但是那也没事,反正他一直带着面具,没人看得出来。” 席翠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那便好,若是你吃了亏,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要知道我以后可就只剩下你了,我的荣辱兴衰可全都寄在你一个人身上了!你一定要争气啊!” 宇峰笑着将她拥进怀中,轻声道,“以后,我护着你……” 正在这时,菱香回来了,手里却拿着另外一个盒子,宇峰不知道这盒子的来历,便看着席翠。席翠笑道,“席云剑给的,我猜里面一定装着很多值钱的东西,算是我所做一切的补偿吧!”说着打开盒子,果然,里面放的尽是一些地契房契,还尽都是地段很好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人命祭寒烟 “这些东西,你要收下吗?”宇峰大致看了一眼,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席翠笑着合上盖子,“我若不收,叫他如何能安心的离开?收,为何不收?既让他安心,又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为何不做?” 宇峰没有说话,看着席翠将盒子收起来,放到床后面的柜子里。 难得的清闲日子,席翠跟宇峰一起下了一会儿棋,又聊了一会天。晚膳前,宫里来人将宇峰叫走了。 大病初愈人是特别容易乏的,宇峰走后,席翠早早就想休息了。谁知惠香却偷偷潜进了王府。而她带来的消息更是让席翠睡意全无,原来今日跟宇峰发生争执之后,席云剑又收到了席翠送来的东西,就多喝了几杯酒,然后就醉醺醺的闯进了王家,还与芸婷见了面。不巧这件事被给玲珑送饭的几个丫头给撞见了,就在玲珑跟前嘀咕了几句。玲珑便趁着惠香不备,偷偷溜出了院子摸进了露居,并且偷听到了芸婷跟席云剑的对话,相信对于席云剑的身份玲珑已经知道了。等惠香发现的时候,玲珑已经毫不隐瞒的告诉了惠香她听到了什么,并且提出要跟席翠见一面。 玲珑!席翠握紧了拳头,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不敢杀她吗?既然如此,那便成全了她,反正寒烟已死,也该送她去下面赎罪了! 吩咐菱香给自己更衣,惠香以为她真的要去见玲珑,便忍不住问了一句,“世子妃真的要去见她?可惠香看这个女人此次绝对没安好心!”这段日子,她一直跟着玲珑,多少对她也算了解一些。这个女人虽没有席翠聪明却也差不了多少,最重要的是她比席翠狠辣,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这个时候她提出要见席翠一面,分明就是想利用席云剑的身份要挟席翠借此翻身,但她的计划绝对不止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后招,只是惠香想不到。 “她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凭她想见我就能见得到吗?玲珑太高看自己了,我去见王家老太太,惠香你就不用回去了,以后跟菱香丽香她们一起留在我身边就好。”说话间菱香已经开始给席翠换衣服了。 “我不回去了?那玲珑指不定还在琢磨什么诡计呢,我还是……”惠香只要一想到她离开时玲珑那副诡异的笑脸,就不由紧张起来。 “用不着了,是时候让玲珑解脱了……”席翠笑着眯起眼睛,细缝中透出一抹寒彻入骨的冷光。 到了王家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睡下了,木妈妈招呼席翠坐下,然后去里面通报了。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老太太拄着拐杖出来,看样子是刻意收拾的妆容,完全一副诰命夫人的打扮,连朝服都穿上了。看来,老太太还真是看得起她席翠啊…… 席翠起身行了礼,老太太嘴上谦让着,却还是接下了她的礼。坐定之后,老太太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这才开口问道,“敢问世子妃因为何事在这个时候跑来找我这老婆子啊?” “咱们都是明白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浪费时间了。席云剑回来了,而且今天还来了一次王家,见到了芸婷,不知这件事老太太可有听说?”席翠看都不用看老太太的反应,单看木妈妈慌张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玲珑一定给宁居传过消息了。既然知道了这件事,老太太竟然还可以安然入睡,这就说明她定是跟玲珑达成了什么一致的想法,应该也是想拿这件事做文章吧? “王家这边的事,世子妃你似乎反应比咱们王家人还快啊?不过也好,省的我再去找你了。我可以帮你们保守这个秘密,但是你也必须答应我几件事!”老太太放下茶杯,脸色甚是得意,“其一,你手里握着的芸婷的产业我要一半,其二,玲珑的卖身契你要给我!”听老太太的语气,似乎势在必得。她当然会这么觉得了,当玲珑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简直高兴极了,席云剑可是通敌叛国的罪臣,如今非但没死还摇身一变成了平南侯的长子邓元山。这件事一旦捅出去,非但席云剑要死,就是平南侯也难逃干系,平南侯与淮安侯的关系可是相当亲密的,说不定这件事根本就是一开始就预谋好了的!席翠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如此她就等于是捏住了席翠的命脉,以席翠的手段说服南宫宇峰帮助王家上位根本就是轻而易举。当然这些还是后话,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先解决王家拮据的生活状况,然后好好将玲珑这个女人利用起来,让席芸婷的东西真正成为王家的!至于以后的事情那根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只要捏着那个把柄,席翠还不得乖乖的任由自己拿捏。 “我若不答应,您会怎么做?”席翠把玩着茶杯,笑道,“你以为就凭着一张卖身契就可以管得住玲珑那样的女人吗?老太太,您怎么年纪越大心思却越发的简单了?玲珑的卖身契这段时间可一直在我的手里,你可有看到她是如何顺服于我了吗?” 老太太沉默了,席翠没有说谎,玲珑这段时间以来几乎从来没有一刻安分守己过,虽然席翠甚至在她的身边安排了一个身手不错的丫鬟形影不离的跟着,可玲珑还是能找到机会,比如这次的事。这样的一个女人,她压制得住吗? “老太太一心为王家,这样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在您决定做一件事之前,是不是该先搞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呢?你以为你想尽一切办法帮着王家上位就是真的为王家好,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是如何想的?单说席云剑这件事,你以为如此大手笔的偷梁换柱,真的就只有平南侯一家参与其中吗?你可有想过王尚书也是知情人之一呢?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了,关于那个秘密,你以为就我知道?不如你先找王尚书聊一聊,看看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然后再决定该如何做可好?”席翠说完,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话我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了。我想,咱们这次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虽然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情分,但是为了王家其他无辜的人,我最后提醒你一件事,玲珑……不能留!” 说完,席翠便离开了。 木妈妈呆若木鸡的看着席翠消失的背影,用她的眼睛再也找不到当年席翠还在王家时那乖巧温顺的模样了,如今的她连背影看起来都带着些冷艳高贵,不容亵渎。看来,玲珑最后还是输了,人家根本连见都不用见她的面就可以要了她的命。而她竟然还自以为是的以为这次能够翻身。 而玲珑这边则是安排好了从老太太那里借来的几个身前体壮的护院,单等着席翠出现。席云剑已经烂醉如泥,王少岩今晚值夜不回来,芸婷定然会一直缠着他不让他离开。到时候跟席翠谈妥了倒罢了,万一谈不拢,就叫人直接将她拿下,再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席云剑跟她关在一起。她倒要看看,到那个时候席翠会是怎样一副嘴脸。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可玲珑这边却一直等不到席翠出现。 反倒是露居那边传话过来,说跟芸婷说话的神秘人不知道被什么人带走了。玲珑这才意识到可能出了岔子,准备将老太太那几人打发走,好让她可以找机会离开王家。却不料,老太太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玲珑刚要上前说话,就被老太太一巴掌招呼过来,险些没将玲珑打倒在地。 “蠢货!就凭你也想对付席翠?人家早就来过了,只不过是不想见你,而是直接去了我那里。”老太太大概是打得太用力了,手有些麻,干脆坐下来,换了一只手握杖,“她临走要我杀了你,玲珑,你说我该不该听她的?” “老太太,您,您可是王家人,如何能听她的吩咐办事?我可是咱们王家的人啊……”玲珑吓的脸色惨白,不断的磕头,可老太太却看都不看她,似乎在等着什么。 果然,王尚书一身黑衣突然出现,亏得老太太已经早早将几个护院打发出去了,否则就王尚书这身打扮一准叫护院当刺客抓起来。 王尚书一边往前走,一边脱掉外面的黑衣,一直到走到玲珑跟前才停下来,玲珑一见到王尚书赶紧哭喊着一边叫姨丈一边求饶。可王尚书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冷冷道,“你可知我刚才做什么去了?” 玲珑摇摇头,根本不知道王尚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尚书道,“我去了一趟露居,将你安排在席云剑门口的人打晕,然后带走了席云剑!”见玲珑的眼睛睁得老大,王尚书也不着急,活动了几下筋骨慢悠悠的坐下,“好久没做这种事了,还真有些力不从心了。没想到席云剑那小子看上去不咋样,却也是有些斤两的,扛了几步路我这肩膀到现在都是酸的。” 他这话虽没有直接承认什么却也让老太太听得清清楚楚了,席云剑的身份他是知道的,而且他还在暗中保护他,如此他与这件事的关系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了。 老太太原本发麻的那只手如今握着杖,却在此时颤抖起来,而且不论她如何用力的握紧,手都一直在不受控制的抖动。 察觉到老太太的异样,王尚书将老太太面前的茶杯往她手边推了推,“母亲这是怎么了?听到这个消息很激动吗?” 老太太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王尚书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母亲,你的心思我看的明白,但是这真的就是为王家的子孙好吗?你看看这些年为了所谓的权势,我们王家都做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我的姐姐,如今是贵为皇太后,可是她作为一个女人却到死都无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你觉得她坐在皇太后高高在上的位子上是会对我们王家心怀感恩,还是充满憎恨?为何你就是想不通,难道姐姐一直以来对你的漠视都不曾触动你的心半分吗?还有我的孩子少菊!我们明知道周祺泰是什么人,可还是将她送进了宫,那么善良的一个孩子,这辈子就这么被毁了!你口口声声为了王家,可王家是什么?是我和我的这些孩子!没有了他们王家就算权势滔天又与你何干?母亲,你该醒醒了……明日我就会送上辞官折子,之后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若真的是为王家好,就请你不要管,不要问,儿子将不胜感激!” 王尚书说完就往外面走,经过玲珑身边,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看老太太,“席翠说得对,玲珑怕是留不得了,早就不该将她留下了,如今听到了这么多不该听到的事……母亲,你看着处理吧。” 老太太不知何时丢下了手里的拐杖,杖头砸在地上发出震天的一声响,玲珑吓的全身一哆嗦直接晕死了过去。老太太理都没理拐杖,双手握着茶杯,虽然已是盛夏,可她此刻却觉得全身发冷。 第二日席翠正在园中赏花,就见宇峰风风火火的冲进来,随手抓起席翠手边的茶杯就喝了个干净,然后气喘吁吁的道,“快,快随我去劝劝少岩!他要带着一众文臣闯宫!” “什么?”席翠闻言惊得站起来,“究竟发生何事?” 宇峰摇摇头,拉着席翠就往外面跑,“一时半会我跟你也说不清楚。王尚书今日早朝无故未到,皇上就问王少岩,他昨夜一直在值夜并没有回去自然是不清楚的。当时大家也都没在意,谁知尚未散朝就听到急报说王尚书在上朝的途中遭到刺客劫杀,死相甚是恐怖。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了,随身携带的东西也都不见了,唯一留下的只有一份辞官折子。大概刺客见是辞官折子并未查看内容就随手丢在了一边,折子上的内容却留下了重要线索。好像是说王尚书是带着当年他北上调查到了关于劳国舅贪墨救灾款还有暗杀当地官员的证据,准备在辞官之前将这件事公布于众的。而现场根本找不到王尚书所说的证据,那么这件事是何人所为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了。皇上听到奏报之后却并没有调查劳国舅的意思,王少岩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就带着一些平日里跟王家关系较好的官员联名上书,可这会不知为何又说是要闯宫了。刘晨带着禁卫军将他们堵在了宫门口,可是根本没人劝得住王少岩,我就想着或许你能帮上忙……” “算了……”席翠打断他的话,将他拉住,转身就往回走。 眼看就到大门口了,怎么这就要回去呢?宇峰不相信席翠会变得如此绝情,再怎么说王少岩都是芸婷的丈夫,虽然席云剑回来了,芸婷那边不需要她像从前那样照顾了,可也不能看着王少岩送死都不管不问吧? 席翠走了几步见宇峰没有跟着自己过来,就回头看了看他,“你随我回家,我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另外,我还有事要拜托你去做。”说完对惠香道,“你去王家看看,老太太那边该有动静了。若是玲珑已经死了,你就去找找席云剑,然后将这个东西给他,就说这是他欠喜梅的,情分或许还不了,但是还是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惠香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宇峰跟着席翠往回走,“为什么你会要玲珑死?之前她做了那么多事你不是都看在刘晨的面子上放过她了吗?” “因为她知道了席云剑的身份,还想用这件事来威胁我。你放心,刘晨那边不会有事,因为要玲珑命的并不是我,就算要清算也牵扯不到你这里。王家的老太太清理自家门户,怨不得旁人。”喜梅,你生平最恨的两个人很快都要到你那里去了,这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事了,愿你一切安好。 席翠明明是在谈论一个人的生死,可宇峰从她的语气里找不到任何情绪,她平静的就像在讲述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这样的女人应该是很可怕的吧?可宇峰站在席翠的背后,看着她慢慢走远,胸口却一阵阵揪心的疼痛。 忽然席翠回头望着宇峰,明明嘴角在笑,可眼中却看不到任何笑意。“你今日也不要出去了,陪我喝酒可好?” 宇峰点点头,上前几步拉着席翠的手,两人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菱香丽香看着大门防止王妃过来。 宇峰这家伙私藏的好酒还真是不少,派了几个小厮搬了两大坛过来,席翠上来就扯掉了盖子,探着眼睛看了看里面,又搬着摇了摇,“这是什么酒?味道狠辣吗?我要劲大的!” 宇峰没理她,取出一个大碗摆在她面前,端起坛子就给她倒了一碗,“先试试再说。还要劲大的,就你这种根本没怎么喝过酒的,这酒能受得了再说别的。” 席翠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拍拍手,捧着碗仰头就给嘴里倒。咕嘟咕嘟几声下去,酒是喝完了,可碗也被她扔了。扔了碗之后席翠趴在桌子上,不停的用手给嘴边扇风,舌头伸出来老长,脸也染上了淡粉色。“好辣,怎么这么辣!之前我在寒烟那里喝的酒也没这么辣啊!咳咳……” 宇峰白了她一眼,“如意阁的酒本就是兑了水的,像你这种没喝过酒的寒烟说不定给你根本就是水里头馋点酒,你居然跟我这儿的比?我这可是犒赏三军用的烈性酒,这两坛其实是里面最温和的了!知道难受了?还要不要了?” “要!再给我倒上!”明知道宇峰是想劝她别喝了,可席翠似乎像是铁了心一般,说着就从旁边又取过来一个大碗,重重的放在宇峰面前,“倒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非礼了宇峰 见席翠如此豪气,宇峰玩性渐起,笑着又给她添上一碗。席翠捧着碗,深吸一口气,看了宇峰一眼,仰着脖子又是一饮而尽。 这次要比第一次好多了,喝完了碗还完完整整的待在她的手里。席翠咽下一口胀气,忍着想吐的冲动,得意的将碗摇晃了几下,“怎样?我行吧?” 宇峰笑了笑,给自己也拿了一个碗,给两个碗里都倒满了酒,单手端着碗看着席翠,“难得你今日兴致这么高,我怎么也要陪着你喝吧?来……” “果然有眼色!”席翠红着脸颊,眯着眼睛笑着,冷不丁的站起来,压低身子凑在宇峰面前。宇峰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的将身子往后躲。见宇峰的脸马上就要挪开了,席翠猛地伸出手去,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两人的鼻子不经意碰到了一起。 宇峰甚至感觉到席翠嘴里呼出的酒气,他只当席翠酒意上来了,笑着将自己的脸送上去,想看看她究竟想干嘛。谁知席翠并不领情,嘟着嘴将他推开来一些,直到可以看清他眉目的距离,停下来,伸出两指捏着他的下巴,撇撇嘴,“你说你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看看这脸,明明是从战场上拼杀过来的,怎么就还是这么白呢?还有这唇,明明不曾点脂却依旧是红润的……”很可口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酒劲上来了,席翠居然又上了另一只手,轻轻的摸索着宇峰的双唇,然后是鼻梁,继续往上慢慢来到眉眼,宇峰不得不闭上眼睛等着她继续,谁知她的手停留在眼周却没动静了。而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竟然也放开了自己,宇峰正纳闷席翠想干什么,思索着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唇上一片温热。两片温温的软软的,带着些许酒气的细唇轻轻落在了他的唇上,宇峰不由睁开眼睛一看,入眼的是席翠放大了的红润脸颊,她正闭着眼睛嘟着嘴凑过来。 似乎感觉到了宇峰已经睁开眼睛了似的,席翠的眼睛猛的睁开,一阵惊慌之后她连忙缩着身子往后退,谁知被宇峰抢先一步紧紧地扣住了后脑勺,然后就迷迷糊糊的被压下来,再次印上了宇峰的双唇。 这跟自己刚才偷亲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宇峰根本就是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去似的,死死的钳制着自己的身子,双唇被用力的允吸着,几乎要将席翠的呼吸都要全部夺去。明明已经呼吸困难了,可席翠却一点都不想将他推开,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 渐渐的宇峰似乎已经无法满足于唇齿交接了,趁着席翠神志模糊之际他直接撬开她的贝齿,寻找她的娇舌,慢慢引导她同自己共舞。等席翠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宇峰早已攻下了所有城池。 席翠如今的姿势几乎是整个趴在桌子上,她一挣扎,桌子就晃动起来,放在桌子上的两个酒碗也跟着摇晃起来,里面的酒撒出来,晃晃悠悠的浸湿了席翠的衣裙,同时也有流到桌边滴到宇峰的身上的。 感觉到腿上突然而至的冰凉,席翠这才猛地惊醒,一把将宇峰推开,而自己也站直了身子,两人隔着桌子看着彼此。 席翠双唇红艳似花,衣衫也有些凌乱,正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反观宇峰就完全不同了。人家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对面,衣衫整齐,呼吸平稳,除了脸上带着一丝邪邪的笑意,基本上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那个,我们还是喝酒,喝酒……”席翠刚想发作,可忽然想起刚才好像是自己先调戏人家的,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烧起来。随手拿起桌上的酒碗就倒进了嘴里,一股子呛辣的味道迅速蔓延至喉咙口,席翠没忍住使劲咳嗽了好半天。 宇峰却依旧挂着方才的笑脸,优雅的端起酒碗随意饮完,然后又给两个人都倒满,“酒要慢慢喝,像你那样牛饮更容易醉。” “牛饮?你,你居然说我是牛饮?”席翠指着宇峰,“你见我我这么娇俏可人的牛吗?我席翠虽然谈不上国色天香,可也算得上是清秀佳人吧?你居然说我是牛?” 宇峰端着碗的手刚凑到嘴边就因为她这句话给停下来了,看样子席翠是真的喝醉了,连话都开始听不明白了。宇峰摇摇头,笑了笑,还是将手里的酒喝了。 席翠见他不说话,赌气一般又跟着喝了一碗,这一碗下去,真的有点晕乎乎的了,席翠摇摇头,扶着桌子稳住自己的身子,“你说我长得是不是很好看?若是不好看你为何还要娶我?”说到这里她忽然得意的笑起来,腾地一声坐在椅子上,“这个问题根本用不着问你,我当然是美女了!不然席云剑为何要对我心心念念,就连齐豫都对我言听计从,呵呵……就连你南宫宇峰还不是被我的美人计给迷得连王少岩都不去救了?哼……哼哼,你看我多狠,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丈夫都要算计了……”她说着竟趴在桌子上,好半天没见动静。 宇峰当她睡着了,刚要过去扶她上床躺着,却见她猛地掀起脑袋,醉眼朦胧的看了他一眼,“宇峰……你是宇峰……我好难过,好想吐啊!我再也不要喝酒了……” “好,以后都不喝了。”宇峰站在她身后,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方便自己抱她起来。可席翠却一点都不合作,剔着腿挣开宇峰的双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你不要管我!我是个阴险的女人,算计身边的每个人,连小遗都不理我了,好几天了他都不出来见我。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嫌弃我了……” “小遗是谁?”宇峰一边哄着席翠让她安静下来,一边小心的问着。在席翠身边这么久,为何他从来没听说过小遗这号人物?难道关于席翠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 “小遗……?”席翠无奈的笑了笑,“你当然不知道小遗是谁了,他是我的秘密武器,只有我才能见到他!我悄悄告诉你啊,小遗可厉害呢,他可以窥探人心……是,慧能老和尚将他留给我的!” “哦……”宇峰应了一声,再次将席翠拉进怀里,准备抱起来放床上去,可席翠扭动着身子就是不让他顺意。试了几次之后,宇峰怕弄伤她只好将她拉到一边的靠椅上,这样至少能防止她摔倒。 “我还有话说,你不要总是想把我抓起来,等我把话说完!”席翠半躺在靠椅上,头歪向一边,“我其实是有苦衷的啊,为什么小遗能够看穿那么多人的心思,能够体谅那些坏事做尽的人,却唯独不肯看看我心里的苦衷呢?就像王少岩,不是我不救,而是不能救!这些根本就是王尚书早就安排好了的,他们父子都不是真正心属官场之人,何不干脆让他们解脱出去?将王家从这一切里面脱离出去,保住了芸婷也保住了王少岩,更能保住王家其余众人不是更好?难道这样我也错了?” “先不说这些,席翠,我现在问你,你究竟想要怎样的结局?”告诉我,你的愿望我来帮你实现,不是席云剑,也不是齐豫,而是我,你的丈夫! “我要劳家血债血偿!我要芸婷好好活下去,我要跟南宫宇峰一起过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可是爹,娘,我好累啊!没人能帮我,我又不敢告诉宇峰这些,王家好不容易脱离出去,南宫家不能再卷进来……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她拉着宇峰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感觉那温热,“娘,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你的手还是这么温暖?难道这些都是我做了一个梦?呵呵,娘,我告诉你啊,我做了一个好奇怪,好可怕的梦……” 席翠的眼睛终于闭上了,宇峰守着她直到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才慢慢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听见里面没动静了,菱香敲门进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她的。却被宇峰摆摆手支了出去。 席翠躺在床上,双眉紧锁,眼珠子一直在不停地转动,像是在做什么梦。宇峰的手放在她的额上,舒展她的眉宇,却不小心触碰到她眼角的泪珠。究竟梦见了什么能让席翠难道到流泪? 宇峰刚要给她拭泪,却见席翠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伸着脖子干呕,宇峰赶紧将手边的脸盆端过来,放在床下。可席翠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反而是又掉了几滴眼泪。见她似乎是想躺下,宇峰赶紧一脚将脸盆踢开,凑过去扶着她躺好,再帮她盖上被子。 从中午一直到傍晚,席翠接连折腾了不下十次,终于将宇峰给折腾累了。早早用了一点晚膳就躺在席翠身边睡了。 睡在到了半夜时分,睡意朦胧间宇峰感觉席翠好像起身了,睁开眼睛一看,身边果然已经空了。 刚要起身去找人外间就传来两人低声细语的说话声,“世子妃你怎么起来了?可是觉得口渴?”这是丽香的声音。 “嗯?哦……丽香,我今日喝了多少酒?可有做出一些奇怪的事?”这是席翠的声音。 宇峰静静的听着,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于席翠接吻的画面来,奇怪的事,不知道这件算不算? “这些咱们都不清楚,离正房最近的是菱香,整个下午也就菱香进来过一次,可是她什么都没说。不过,世子妃你喝醉了咱们都还是知道的,因为守在门外都能听见你呕吐的声音,至于说了些什么咱们就不清楚了,因为世子爷都是亲自照顾你的没让咱们近身。” “他……照顾我?我吐了?”席翠追问。 丽香却没再回答她了,大概是点头或是摇头了吧。 “先不说这个了,王少岩怎么样了?我叫惠香办的事她办好了没有?”宇峰听到席翠关心王少岩的情况,不由乐了,当时还拦着自己装成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如今还是原形毕露了吧? “王少岩和他带的那些人都被刘晨拦在了宫门口,这会儿应该还在那里跪着。齐豫已经开始动作了,相信明日就会有结果了。至于您要惠香办的事,惠香回来说,老太太已经将玲珑处置了,刘谦也被席云剑处置了,目前兄妹俩的尸体都已经放在了一起,席云剑说等寒烟姑娘头七的时候都给葬在她的坟前去。而刘晨这几日一直在宫里当差不曾出宫,这件事不用瞒他也无从知道。蔡氏那边要不要告知就等您的一句话了……”丽香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惠香还说……老太太那边看情形就这几日了……世子妃你,可是真要救下那菊妃?” “救,当然要救!既是我答应了王尚书的,便一定要做到,否则我又如何能保证芸婷在他王家的地位!不过这件事迟早都是一把要我命的刀,可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席翠叹了口气。 “不如去求求世子爷,凭他与三皇子的交情,放过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况且,菊妃与三皇子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之间定然也是有些交情的,世子妃何苦拦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宇峰听着丽香的话,有些不太明白。就算是席翠与王尚书早就商议好了演上今日这一场大戏,目的是将王家从这场战争里面摘出去,可这里面又怎么会牵扯到王少菊?还有,王少菊那样的人就是丽香所说的无足轻重,三皇子并非嗜杀之人,救她应该不难,王尚书却作为一个单独条件提出来,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事情是大家所不知道的? “王尚书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这里面一定还有事,只是我暂时想不到罢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将宇峰牵扯进来。该怎么做,我还要再想想,你们还是照原计划,菊妃出宫之后就形影不离的守着她。”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声音渐渐靠近床边,宇峰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席翠轻轻躺在他身边,翻身看着他的侧脸,酒醉后那些片段虽然模糊可还是能拼凑出一些画面来,席翠的目光不知为何竟落在宇峰的唇上。然后那些片段蜂拥而至,扰得席翠不得不闭上眼睛,捂着脸,一头钻进了被子里,不敢出来。 宇峰嘴角微扬,睁开眼睛看了看被子里高高凸起的地方,笑意直达眼底。 第二日发生的事正如丽香昨日所言,齐豫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跟着王少岩的那些人竟开始一个个陆续散去,不到午时,跟随王少岩跪在宫门口的就剩下两三人了。最后还是王少岩晕倒了,刘晨叫人将他抬回王家,这事才算过去。 皇帝嘴上虽然没责问王少岩什么,可是心里对此事还是颇为不满的,毕竟王少岩所做的事等同逼宫。 王少岩的身体本就不比常人,经过这么一场折腾,怕是要在床上将养些时日了。只是王家的事却并没有因此消停,在听到王尚书的死讯之后,王家老太太没经受住打击紧跟着也去了,而这位老太太在去世之前竟然一口咬定玲珑是个灾星,还说王家的所有灾难都是她带进来的,因此临死也要带上玲珑。于是王家一夜之间多了两条人命,皇太后跟菊妃都收到了消息,准备出宫治丧。刘晨那边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可他却并没有席翠想象中那般伤心,倒是依旧被关押在大牢里的蔡氏在听到自己的一对子女先后暴毙的消息之后,大哭了一场,然后疯了。 而别院那边,花梨公主自从百拓上次请皇帝将她赐婚于三皇子一事未果之后,竟急的大病一场,宫里的太医都去过了,却迟迟未见好转。百拓见妹妹病重难愈,便觐见皇帝提出要带花梨回真邑国救治。皇帝当然不能答应,要知道花梨此番回去,也就意味着她手里的那支狼师也跟着回去了,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哪有让它飞走的道理?皇帝犹豫再三之下终于决定,即日为三皇子跟花梨公主举办婚礼,同时在京城给三皇子置办一处府邸,名为钰亲王府。公主的病他自会召集大夏国各方名医悬赏救治,定能保花梨公主安康。 百拓从宫里回来之后,三皇子就被请出了大牢,留在朝阳公主府照看。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紧锣密鼓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三皇子出来之后,齐豫悄悄见过了他,第二日就去了劳国舅的府上。 而他登门拜访,手里拿的却不是劳国舅的帖子,而是永安公主的。虽然名义上是拜见永安公主的,可齐豫一进了劳家大门还是被劳国舅给请了去。明知道是劳国舅打着永安公主的名号请自己过来,可齐豫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言谈之间似乎都在顾左右而言其他,像是在等永安公主过来。 无奈之下,劳国舅只好实话实说,告诉他请他过来的其实是自己。 齐豫顿时脸色一变,对劳国舅道,“国舅爷这是何意?既然是你有话要吩咐齐豫直说便是,何苦搬出永安公主来,害得齐豫着实吃了一惊,过来的这一路上都忐忑不安的。” 劳国舅陪着笑脸却不多说,永安公主在外面的风评确实是比较凶悍的。对于齐豫的态度他也不生气,谁让皇帝目前最信任的只有他齐豫呢?劳克勤目前还被关押在大牢里,皇帝却一直不审不问,劳国舅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没法安宁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劳家覆灭1 “齐豫啊,凭你我的交情,咱们之间用不着遮遮掩掩的。我就实话跟你说吧,此番请你过来,其实就为两件事。其一,我那长子克勤如今身在大牢,皇上可有同你提起过如何处置?其二,眼下的局面,皇上似乎对我们劳家有什么误会,这个结我想解开,却不知该从何下手。齐豫你如今深得帝心,想必能为劳家指条明路,若真能保我们迈过这个坎,劳某他日定当厚报!”劳国舅因为急切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齐豫赶紧起身对劳国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拱手礼,“国舅爷您这样说话可是折煞齐豫呢!想当年齐豫不过贫贱书生一名,虽有幸凭的几篇文章得到皇上的赏识,但若没有劳国舅您这样的官场前辈指点提携,齐豫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翻不过那通天的龙门不是?如今国舅爷有事能想到找齐豫帮忙,齐豫这心里可是感激都来不及呢!”说着任由劳国舅拉着自己的手坐下,“劳家如今的处境齐豫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其实这段时间齐豫确实也旁敲侧击的询问过陛下对劳家的态度,看皇上的意思对国舅府的养育之恩他还是感念于心的。只是眼下王尚书尸骨未寒,那些证据又直指劳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皇上就是有心保你们,怕是也怕难掩悠悠之口啊!” “皇上到底是重情重义啊!咱们劳家定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皇上难做!虽然王尚书一事,我劳家确实是被冤枉的,但只要能将这件事翻过去,这口怨气我劳家咽下了!齐豫,你说吧,是要我亲自去王子桓的灵堂上守灵跪拜还是要我为他披麻戴孝扶灵下葬,我都答应!”劳国舅站起来,一脸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国舅爷……您先别激动,咱们坐下来好好说……”齐豫拉着他坐回椅子上,“咱们换位思考一下,若此事发生在您身上,想想您的大公子可会因为王子桓做这些表面文章就肯罢手?别忘了,王子桓的身后还有两个了不得的女人呢!” 劳国舅身子一软,整个摊在椅子上,没错,王少岩虽然行事温和,可王家那两个女人还在皇帝身边呢。皇太后此人看似软弱可欺,可这些年做事却是十足的圆滑几乎是滴水不漏,在老臣中的声望也很是不错,如今牵扯到她唯一的弟弟,这个女人还会一味地退让吗?还有那个菊妃,据说一进宫就深得盛宠,皇帝可是将她放在心肝上疼呢。她要是在皇帝的耳边扇扇风,那他就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怕是也很难说服皇帝啊。如今这事,就连一贯温文儒雅的王少岩都带着人去逼宫了,更何况是这两个女人?现在该怎么办?劳克勤可还在牢里关着呢,罪名还是企图刺杀朝阳公主,眼下朝阳公主一直避而不见,他想帮忙解释都没办法…… 齐豫看差不多了,就将劳国舅手边的热茶往他跟前推了推,“事情虽然很难办,却也不是全无办法,国舅爷您也不要太过悲观。眼下,齐豫这里倒是有个法子,既能让劳大公子免了这牢狱之灾,又能保住你劳家这么多年打下来的基业!” “哦……?”劳国舅睁大了双眼,仿佛看见了救命的神仙一般盯着齐豫,随即站起来,对着齐豫拱手,“我就知道,你这样足智多谋的人才定能想到办法帮我!” 齐豫赶忙跟着站起来,压低声音附在劳国舅耳边道,“皇上欲往西北调派兵力,兵部侍郎曹大人据说已经领了命,劳国舅何不趁此机会将自己手里的人马分出一部分给二公子劳立勤让他跟随曹大人前去?这曹大人可是他的岳丈,有他看着您也放心不是?最重要的是,西南放着一个平南侯,此人虽骁勇善战可皇上对他却不是十分信任。我看皇上此番往西北调兵其实只是个借口,他真正想要调兵前往的不仅仅是西北。相信很快,西南那边也该有动静了,我看最迟也就是百拓王子回国之时,皇上就会让自己的人马护送,而平南侯那位大公子邓元山怕是要被永远留在京城了。话,我说的差不多了,主意还得您自己拿……”齐豫就此打住,等着劳国舅的反应。 劳国舅再次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好半天不说话。 齐豫正要开口,就听见门口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就照齐大人说的办。明日我就去找皇帝让立勤跟着曹大人一起去西北。克勤那边我也会帮着求情,尽量说服皇帝答应让他去西南!”永安公主说话间已经到了齐豫面前,扫了齐豫一眼,坐在劳国舅身边,“老爷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若想保住两个孩子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难道你真要看着克勤一直被这么关着?还有立勤,他都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可除了劳家二公子的身份还有什么?难道你要等到你我百年之后,看着他们兄弟为了劳家这一点家业反目成仇吗?照我说刚好趁此机会,将该给他们的都提前分好了,留下一部分给雪芬当嫁妆,其余的全是他们兄弟的……” 听完公主的话,劳国舅睁开了眼睛,可眼神依旧闪烁不定。 齐豫站在一边不再多说什么,静等着永安公主开口。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他们到底是亲兄弟,该忠心与谁孩子们还是分得清的……”因为有外人在,永安公主这话虽有意双关却也十分含蓄。她想告诉劳国舅即使分了家,他们各自有了权势也会分清敌我,断不会背叛皇帝。 劳国舅听到这里不由身子一紧,坐直了看了齐豫一眼,确定齐豫并无特别反应这才放下心来,回头对永安公主道,“这件事还是我去说吧,你在这个时候进宫不合适。皇太后那里……”永安公主与皇太后关系一向不错,每次进宫必然要去见见皇太后,可是这个时候她若进宫,见不见皇太后都是麻烦。 永安公主想了想,点点头。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齐豫便告辞离开了劳家。 回到齐家,段三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了。将在劳家发生的事告诉段三之后,齐豫便写了封信,叫来一个信得过的下人叫他想办法送去暮月归交给瑞娘。信是给席翠的,眼看着就要收网了,他觉得是时候告诉席翠即将发生的结局是什么样子了。 段三将齐豫的话一字不差的全都告诉了席云剑。刚好三皇子也在别院,在听到劳国舅即将进宫的消息之后,俩人相视一笑。 三皇子捧着酒杯笑道,“这个齐豫真的是不可多得啊!怎么之前咱们就没发现呢?说到底还是宇峰新娶的娘子厉害,据说这个齐豫可是之前跟她有过婚约之人啊?如今婚约没了,两个人非但没有反目成仇居然还能让齐豫心甘情愿的帮自己办事,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不简单啊!” 席云剑随手拿起另一个酒杯,碰了一下他的,看似随意却别有深意的答道,“三皇子太高估席翠了,她其实也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难道您就不觉得,这个齐豫的本意其实就是想要借着席翠来投靠三皇子你吗?换句话说,其实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席翠这段时间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久,看人识物的本事还是有的。” “你看你看,我不过是夸了她几句,你就急着帮她解释了……还说她不简单?”三皇子举杯将手里的酒喝完,笑着站起来,拍拍席云剑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将一个女人的存在放在心上,至于你跟她达成的那些我不知道的协议,只要不动摇我的计划,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席云剑手里的酒杯砰的落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正在一旁舞剑的花梨公主闻声看向这边,“怎么了?邓将军你是喝醉了吗?连个酒杯都拿不住了!” 席云剑点点头,抬头看着三皇子,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他的眼神却是清清楚楚的穿透出来。三皇子收起脸上的笑意,等着席云剑开口。 席云剑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三皇子看了许久,才慢慢将目光移向方才的酒杯上面,将酒杯扶好之后,声音低沉有力,掷地有声,开口道,“为了你周家的江山,我席家牺牲了多少不用我说,三皇子你看得见。虽然我们从不指望什么回报,但是至少基本的信任还是配得到的吧?” 三皇子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席云剑甩袖而去,眼中闪现一丝愧疚,自责,却又在眨眼之间消失殆尽。 劳国舅当晚真的进了宫。 皇帝在上书房召见了他。劳国舅开门见山直说来意,皇帝听完虽然有些吃惊,却也稍感欣慰。眼下他虽有意往西北西南调兵,可手里能拿出来用的人马确实有限。原先计划的是让曹大人带上十万人马前去西北,如此往西南调兵的时候数量上也好宽泛一些,可若真让他带足了十万,皇帝手里能往西南调的人马怕是连十万都凑不齐了。南宫宇峰那边他暂时还不想动,在不确定他的忠心有没有真的给他之前,皇帝还是不想打草惊蛇。劳国舅此番前来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劳家的人马充了数送去西北,一来省下来皇帝自己的人另一方面又能削弱劳家在京城的势力,根本就是一举两得嘛。 皇帝自然是很快应允了。 劳国舅趁着皇帝高兴,便提出将自己剩下的一半兵权交给劳克勤,在百拓王子回国之时让劳克勤带人护送,顺便就此在西南安营。这样一来,既能监督平南侯,又能顺势将邓元山扣留在京城,牵制于他。至于皇帝自己的那些人马,还是留在皇上身边的好,皇帝毕竟是新帝,要想地位稳固手里没有兵马是不行的。 皇帝听着劳国舅不紧不慢的分析局势,为自己出谋划策,仿佛回到了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住在劳家那会儿。那个时候他们在劳国舅的书房,劳国舅总是这样细心的为自己谋划一切,事事周全,甚至比他当皇帝的父亲更加真心的为自己着想。他甚至一度产生错觉,劳国舅是不是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劳国舅说完等着皇帝回答,却迟迟听不到皇帝那边的回应。 抬头一看,皇帝正看着自己发呆。虽然是发呆,可看他那样含着泪水的眼睛劳国舅就知道他是被自己感动了。这个孩子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感情敏锐,多愁善感,还以为做了皇帝就会不一样了,没想到今日竟又叫他看见了他这个样子……劳国舅忍不住也跟着心软下来,干脆什么也不说等着皇帝自己回神过来。 奉茶太监进来换茶,皇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劳国舅出宫的时候,满脸的微笑,在他看来皇帝今日答应了他的所有要求,除了劳克勤得救之外,他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几分。于是他想到了齐豫,这次可多亏了齐豫啊!他心里暗暗决定,事成之后定要找机会好好谢谢齐豫。 劳国舅的轿子离开宫门之后,紧随其后的一道身影也跟着消失了。 三皇子这边很快收到了消息,皇帝答应了劳国舅的提议。收到消息的三皇子几乎激动的将手里的酒杯捏破,花梨刚好进来,被他一把抱起欢快的原地转了好几圈。 紧接着三皇子就立刻回到公主府,见了朝阳公主。兄妹俩商议了一阵之后,朝阳公主就开始动手写了一封信,然后命人送去大牢交给劳克勤。 接下来就该静等劳克勤那边的动静了。 劳国舅回到府里,等着劳克勤被放出来的消息。 第二天果然收到消息劳克勤在牢中病重,皇帝下旨先将他调离牢房,送回国舅府治病。但要求劳国舅严加看管,并下令彻查花梨公主受惊以及行刺朝阳公主这两件事。表面上是彻查,可明眼人都明白皇帝这是有意放人了。 为了安抚花梨公主,皇帝几乎是同时下旨命钦天监推演吉日,让三皇子早日与花梨公主完婚。 劳克勤回到国舅府之后,性情大变,见到人也不说话,伺候的下人稍有不满意轻则招来一阵毒打,重则取其性命。就连劳雪芬跑去看他也被骂的痛哭流涕跑回来。劳国舅只当是他在牢里受了惊吓,将养有些时日就会好,叫下人们管好自己的嘴,将这件事瞒得死死的。 正当人们猜测为何皇帝会突然放过劳克勤之时,皇帝调兵去西北的圣旨就下来了。知道劳立勤也跟着一起去,还带着劳家自己的人马,朝臣们顿时豁然开朗了。该是劳国舅用自己的兵权换了儿子的一条命。 劳立勤走后,永安公主就因思念独子,病倒了。太医们几番诊治都毫无头绪,无奈之下,永安公主自己提出去皇觉寺静心修行为自己的孩子祈福,至于身上的病全看缘分吧。 皇帝虽有些不太愿意永安公主去寺庙那么清苦,却在最后还是应允了,因为永安公主从来就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人,说一不二,一旦决定了做什么事没人拦得住。 永安公主走得时候只带走了两个伺候她多年的老嬷嬷,其余的什么都没带。还吩咐劳国舅不要去找她,就连劳国舅提出要去送行都被她拒绝了。 永安公主走后再没人能管住劳雪芬了,这位劳家大小姐越发的无法无天起来。在外面逛街的时候遇到几个认识的小姐,不知道被人说了什么,劳雪芬听着不高兴了,当街就叫下人将那几个小姐打得鼻青脸肿的。还叫嚣着,“打你们怎么了?我们劳家有没有永安公主都照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大哥还是设计了真邑国的花梨公主的呢,如今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在家好好待着呢?你们算些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乱嚼舌头,我就是将你们都打死了也不过是说句话的事!” 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王少岩逼宫一事才消停了,宫门口就又聚集了几个朝臣,说是被劳雪芬毒打的那些小姐的父兄,说什么也要为自己的家人讨回公道。皇帝无奈之下只好将劳雪芬发落到京城外面的一个庵堂里去。劳雪芬哭闹了好几天,最后连上吊的戏码都上演了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被送走的命运。 劳雪芬一走那几个朝臣便不再提起这件事了,可是没过几日又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短短三日时间京城内官员相继横死家中,死相甚是恐怖。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最初没人在意,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发现那些枉死的朝臣都是之前在宫门口聚集要求处置劳雪芬的人。于是劳家又一次报复杀人一事被疯狂的传开,皇帝将刑部的几个官员找来询问了一番确定此事并非空穴来风之后,便将自己的暗卫找来调查劳家。 暗卫很快传来消息,劳家一直在养死士,这些年劳国舅几乎将这些人全都交给了劳克勤管理,这几宗命案可以断定都是劳克勤所为。只是对方手脚很干净,连皇帝的暗卫都没能找到证据。 暗卫的这一消息让皇帝惊出了一身冷汗。劳克勤此人凶残至此,焉能留他在京城?随即他想起之前答应劳国舅的,将劳家另一半的兵力给了劳克勤并让他带兵去西南。如劳克勤是这种人,兵权放在他手里真的合适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劳家覆灭2 做皇帝的怀疑一个人的人品是一回事,要不要继续用那个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此,此时皇帝虽然对劳克勤此人有很多不满,但这完全不会影响到他已经做好的决定,那便是将劳家的人马送往西南。劳克勤此人还要用,至少在军队开拔之前,劳克勤一定不能出任何意外。 未免夜长梦多,皇帝不得不要钦天监选了一个最近的时间安排三皇子迎娶花梨公主。 而这一切席翠虽然没有参与,却对事情发展的每一步都了如指掌。除了齐豫给她写的那封信之外,宇峰也会将外面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 日期京城最为重要的两件事,不是那些官员的死,而是王家出殡,还有三皇子成婚。 设灵满七日之后,终于到了王家出殡的日子。因为皇太后,菊妃这几日都在王家守灵,故而这几日王家四周几乎全是禁卫军。刘晨虽然没有亲自带人守着,却也是每日必三次到场巡视。里面虽然也有自己的亲妹妹玲珑的灵位,可刘晨却真的做到了不闻不问。 丽香惠香按照席翠的吩咐提前进入王家跟在王少梅身边,菊妃进了王家之后她们便接替了菊妃身边伺候的两个宫女。菊妃一开始也吓了一跳,幸亏皇太后在跟前帮忙劝说了几句,才没让菊妃将她们赶走。 王家如今被禁卫军围得跟铁桶一般,丽香她们根本无法传递消息出来。好容易到了出殡这日,席翠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王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恐怕只有见过她们才能知晓了。 这日王家的大门大开,来客虽络绎不绝却出奇的安静,人们都是一身素衣前来,上了香,然后默默的站在一边。 灵堂旁边的厢房里不断传出和尚念经的声音,跟灵堂上缕缕青烟,还有不断袭来的檀香照相呼应。 席翠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都上过香了。香案上的香炉都已经被插得满满的,席翠跟着宇峰上前,点上香行过礼,找个地方将手里的香插入香炉。皇太后垂首坐在棺柩旁边,菊妃跟王少梅跪在皇太后这一侧,而王少岩跟芸婷则跪在另一侧。 盯着芸婷看了一会,确定芸婷安然无恙,席翠这才放心的将目光放到菊妃这边,寻找丽香惠香的踪迹。 王少梅第一个发现了席翠,不动声色的看着席翠上完香站在人群后面,然后趁机摸到席翠身边,拍拍席翠的肩膀,将席翠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惠香说你准备这次就将少菊带走?可是真的?老太太死之前跟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似乎少菊继续留在宫里迟早都会受到牵连,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姑母也说要我们都配合你,让少菊永远离开京城。可是我不明白,他们又都不肯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少菊明明已经怀孕了啊,有了这个孩子不就表示她在宫里的地位可以很牢靠了吗?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带她离开?” 怀孕了?听完王少梅的话,席翠如遭雷击!王少菊竟然在这个时候怀孕了?三皇子知道这件事吗?按照齐豫所说,三皇子的计划是皇帝驾崩,无嗣,亲弟继位。可王少菊肚子里这个孩子若是被任何人知道都有可能破坏他的全部计划。而她竟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还答应了王尚书保王少菊离开!荒唐!太荒唐!这件事成了,她席翠便是三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成,她知道了这件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王尚书……姜果然是老的辣! “你怎么不说话?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少梅催促道,“我不能出来太久,姑母可是一直派人盯着我呢,她明令禁止我告诉任何人少菊怀孕的事。就连皇帝都被她瞒得死死的呢。” 是啊,连皇帝都不知道,却叫你知道了。明明派人盯着你却眼看着你拉我过来而不阻止,皇太后的目的还用说吗?她根本就是故意叫你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知道,说不定丽香跟惠香也都知道了。如此,我便成了跟王家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你先回去吧,别让人怀疑了,菊妃的事我自有安排,太后若是问起来你告诉她我自会说到做到即可。”席翠说完转身就离开了,留下王少梅一脸的莫名其妙。 等她回去,太后果然追问她刚才做了什么,可是去见席翠了。王少梅便照席翠的话回答了太后,太后听完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起灵之后,宾客们基本上就可以自行散去了。 席翠这个时候才看到丽香跟惠香,同她们在一起的还有齐妈妈跟木妈妈。四个人像是围在一起说什么事,丽香惠香冥想心不在焉,却又不得不勉强留在那里。看样子是被两个妈妈拖住了。 席翠笑了笑,走过去,并没有跟两个妈妈打招呼,拉着丽香惠香就走。齐妈妈还是第一次见到席翠对自己态度如此冷淡,难免有些伤感。木妈妈却宽慰道,“我虽然不知道太后为何要我们缠着丽香跟惠香却也大概猜想定是与席翠有关,如今看席翠的态度我才算明白了。我们啊,这次怕是又给席翠添了什么麻烦了!可能在席翠的心里认定我们背叛了她吧,可她似乎忘记了我们只是听命于主子的奴才,很多事情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 齐妈妈听完,叹息一声跟着木妈妈去了别处。 丽香跟惠香果然已经知道了菊妃怀孕一事,可太后的人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们,让她们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将消息送出来。就连平日里与惠香关系不错的赵发子都被太后看管起来了,这几日她们说是伺候菊妃的,但其实根本就是一直被安排在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但席翠听完还是无奈的笑了笑,王家人…… 按照预期,出殡之后皇太后跟菊妃就该回宫了。刘晨这次亲自带人过来接人,可他的人马在王家等了足足两个时辰都未见太后跟菊妃的车驾,甚至就连王家人都不见回来。终于刘晨坐不住了,带着他的人奔赴墓地的方向而去。 出了城他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原本应该是送灵的人回来的那条路上干干净净,连一片白纸都找不到,这说明根本就没人走这条路。可是送灵的队伍足足有百十来号人啊,就算不走这条路去了别的地方也该有不小的动静才是,可这周围却一片死寂,甚至有点阴森恐怖的感觉。 刘晨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小心埋伏,放慢脚步继续向前。 队伍往前走了大约两里左右,终于听见了人喊救命的声音。刘晨的人赶紧跑过去一看,竟是一名送灵之人浑身是血的躺在路边的一个深渠里,他的四周横七竖八的堆放着十来具尸体,看穿着都是送灵人的。 将那人抬上来之后,刘晨询问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原来,他们将王家人的尸体下葬之后就准备随着众人照指定的路线回去。谁知才走没几步就突然出现一大帮挥舞着刀剑的黑衣人,他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上来就是一阵乱砍乱杀。大部分的护卫都只顾着保护皇太后跟菊妃根本就不管他们这些送灵人的死活,于是他的那些兄弟几乎全都被杀了。他是晕过去了才躲过一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尸体压在底下。刘晨问他可见到皇太后跟菊妃去了何处,那人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他只知道那些黑衣人好像说关键是抓菊妃,皇太后可以不管。其余的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刘晨看他的样子像是真的吓坏了,便不再继续追问了。找了一个人回宫向皇帝禀报消息,而他自己则带着人循着脚印追过去了。 皇帝听闻皇太后跟菊妃遇刺,当即慌了神,一方面下旨京城周边各州县衙门都赶紧派人查找消息,一方面将自己的暗卫统统都打发出去,无论如何也要将菊妃找到。菊妃怀孕一事皇太后还以为瞒住了所有人,他只当她为了菊妃的安全考虑便由着她去。却不想如今发生了这种事,菊妃怀着的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要知道他与皇后都已经成亲将近十年了,还是太子那会他府里妾室姨娘的也不少可偏偏就是没有孩子。如今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另一边刘晨的人一路追着车马印记到了一座庄子里,并且在这里找到了被绑在密室里已经昏迷的太后。而太后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从那些还活着的人口中刘晨得到的消息是菊妃被那些人带走了。 至于去了哪里他们就不知道了。 刘晨让人护送太后回宫之后自己继续留下来追查。 另一方面皇帝的暗卫也找到了那座庄子,就在刘晨离开没多久之后。可是暗卫们一进了庄子就遭到埋伏,损伤过半才勉强逃脱。 皇帝这么大张旗鼓的寻找菊妃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菊妃受宠的程度,简直将菊妃说成了迷惑帝心的妖女,弄得好好一个皇帝为一个女人发了疯。 接连三日过去菊妃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就连自己的暗卫递回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少。皇帝忽然预感到事情似乎不太对劲,于是赶紧下令召回那些暗卫,可消息发出去整整一日过去了,他的暗卫竟然没有一个回来复命的。情急之下皇帝下旨命刘晨火速进宫,刘晨当晚就已经回到了宫里。 暗卫的事情皇帝没跟刘晨说,只是询问他最近可有发现什么线索。刘晨沉默了许久,一直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枚锥形毒镖。而那个镖皇帝手里也有一枚,正是之前接连有官员被杀的时候他的暗卫从那些官员被杀的现场找到的。据暗卫所说,这样的镖很普通,可上面的毒药却是独一无二的,一般人做不出来。刘晨将镖用银箔纸包裹着,银箔纸表面已经明显发黑,他虽然什么都没说皇帝已经断定这镖确实与之前暗卫找到的那枚同属一人所有了。 劳克勤!皇帝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喊出这个名字,没想到自己一再的饶他不死,却换来他的恩将仇报!他真的以为有个劳家做靠山,皇帝都奈何不了他了吗? 刘晨退出来之后,镇定自若的走了二三百步的距离,忽然两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他警惕的看看四周,确定没人发现自己之后,才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 三皇子与花梨公主的婚礼如期举行。 婚礼增添了一些真邑国特有的习俗,行礼前新娘子的朋友们都要到场为新娘子编织花环送上祝福。于是席翠又一次早早就被花梨公主给拉走了。因为丽香跟惠香不在,席翠的身边只有一个菱香保护,宇峰不太放心,可又找不到合适的人跟着席翠,最终还是他亲自上场,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跟着席翠。 好在真邑国的风俗里并不是特别在意男女之别,百拓还有他的几个侍卫也都在场,否则宇峰一个人杵在一群女人之间还真该有些尴尬了。 花梨在这边几乎没什么朋友,可是真邑国的习俗却是认为新娘子在婚礼前收到的花环越多将来就会越幸福,于是席翠来到这边几乎什么都没干就坐在那里给花梨编织花环了。 婚礼进行的比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朝中大臣们除了王家跟劳家几乎全都来了。三皇子跟宾客们一一敬了酒,走路都开始东倒西歪的时候皇后到了。还带来了皇帝的礼物,三皇子不得不将花梨叫出来陪皇后说话,而他自己则躲在一边去吐了。 皇后其实也没什么话跟花梨公主说,客套了几句之后,扫了一眼三皇子这边,似乎已经有太医给递上了一颗药丸,看样子三皇子的身子果真如太医所说已经是外强中干了。皇后走后,三皇子又跟众人喝了一会儿,这才回到洞房。 而在那之前,花梨一直拉着席翠不让走,说是一个人坐在里面太没意思了,非要席翠陪着她。明明有朝阳公主可以陪她,可花梨非要缠着席翠。害得宇峰不得不一直留在外面看着三皇子喝酒,可他一直阴沉着脸,那些宾客就是有意想跟三皇子喝也被他一个眼神给吓跑了。最后三皇子终于发现没人跟他喝酒了,这才转身往新房的方向走去。 宇峰见他动身往后远走,三两步就跟上来,三皇子还以为他是想要扶着自己刚想夸他两句就见他直接越过自己抢在前面敲了敲新房的门,“席翠,三皇子回来了,咱们回家!” 席翠清脆脆的应了一声开门走了出来,三皇子这个时候才走上台阶。宇峰拉着席翠看都没看他就快步走下台阶,留给三皇子一阵风。 三皇子回头看了看他们的身影,扬扬眉,摇摇头,叹息一声,伸手推开了房门…… 第二日本该进宫谢恩,但是三皇子借口身体不适并未前去,接连三****都连早朝都不上。 花梨公主已经完婚,百拓却是该回去了。可到底该派什么人护送其回西南,皇帝却开始犯愁了。劳克勤这个人无论如何是不能放的,菊妃还在他手里呢,可他究竟为何要绑架菊妃这却是他一直想不通的。 这日百拓进宫递上了帖子,定下三日后回真邑国。 劳家自然是早早就收到了消息,可让劳克勤领兵护送的消息却迟迟不见下来,劳国舅沉不住气了。上回说的好好地,皇帝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反悔吧?终于他还是等到了皇帝的消息,准确的说是命令,要他与劳克勤一起进宫见驾。 皇帝接见他们父子的地方是在皇宫的御花园,虽然已经是晚上了,可这里还是被布置得跟白天一样亮堂。皇帝坐在一个圆桌前面,见到他们进来,直接招呼他们坐在自己对面。 陪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正是平日里一直跟着皇帝的高德顺。两人坐好之后,高德顺连忙给添了酒,布了菜。 皇帝漫不经心的吃了一口,就抬头望着劳克勤,“克勤,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同你甚至远比我的那些亲兄弟还要亲近,这一点你知道吧?” 劳克勤点点头,狭长的双眼眯起来,笑得很是僵硬。 皇帝接着说,“刺杀那些官员之事我都可以帮你压下来,因为我当你是兄弟。但是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菊妃的事啊?” 劳克勤将头扭向一边,看了劳国舅一眼,又看看自己对面的皇帝,顺手捞起眼前的酒杯,“皇上说什么,克勤不是很明白。不过有件事我却是明白的很……你说咱们是兄弟,那是在你用得着我的时候吧?如今用不着了,便想着将我远远地打发到西南边上去,临走还要给我加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什么朝廷官员,什么菊妃我都不知道!就算你是皇帝要治我的罪也该拿出证据来吧?我劳家费尽心血把你一步一步的送到这个宝座上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恩将仇报吗?” “放肆!”皇帝跟劳国舅几乎异口同声的喝止他继续胡说八道。 皇帝还好,整了整衣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劳国舅早已吓的脸都青了。赶紧站起来,弯着腰压着劳克勤的脑袋给皇帝道歉。 可劳克勤却硬着头皮就是不低头,并且还一脸奸笑的看着皇帝道,“放心吧,爹这个时候他可不会动我们。一来我死了咱们劳家剩下的那点军权他想拿到手就没那么容易了,二来他不是以为菊妃还在我们手里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劳家覆灭 3 “菊妃果然在你手上?”皇帝一听这话顿时怒极,直接拍案而起。 “没错!我就是绑了你的菊妃!”劳克勤一把推开劳国舅,挺直了身子站在皇帝面前,“这本都是你挑起的!谁让你先夺了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皇帝皱着眉头盯着他想了半天,忽然明白了,“你说的该不会是朝阳吧?” “没错,正是朝阳公主!她写信给我说你欲将她嫁给百拓王子,而我还要被你指派去亲自护送他们回真邑国完婚。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我劳克勤看上的女人你夺去也就罢了,还要给我安排那样一个差事,你什么意思?我劳家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样对待我们兄弟?立勤已经被你打发到西北去了,再将我送去西南,雪芬还被你弄到了庵堂!如此一来劳家根本就是被你掏空了!你如今是真的用不着我们了是吧?所以想过河拆桥了?哼哼,你真以为我们劳家各个都像爹那样真心待你吗?我告诉你,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我也不会任你宰割!谁对不住我劳家,我便要谁付出可怕的代价!” “等等,你说什么?朝阳给你写了一封信?什么时候?她都说了什么?”皇帝听完他的话似乎抓住了什么头绪,可又有些不太清楚。 “没错!正是朝阳!你的所有计划她都告诉我了!原本你是想要自己霸占了花梨公主的,可惜我们无意间破坏了你的计划,于是你便将主意打到了百拓王子的身上,想利用朝阳来笼络百拓,进而借大夏国的威慑力辅佐百拓继任真邑国国主,从而强化对真邑国的控制。而我的存在对你而言必然是个威胁,可是你又碍于我劳家的权势不能直接将我处置了,便想出要我亲自护送朝阳去真邑国的奸计来,想以此让我蒙受耻辱永远抬不起头来,最好是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京城,这样你就能一步步的将我们劳家蚕食掉了,是不是?”劳克勤越说越愤怒,想起曾经为了助他登位劳国舅熬心熬力,几乎是费劲了心思,就连他这个亲生的儿子都有些嫉妒他这位太子了。可换来的是什么?自从他登上皇位,劳家的地位非但没有提高反而在一点点的被削弱,开始还说什么将朝阳公主许配给他,麻痹了他的警惕心之后,又来了这么一手!这个人根本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白眼狼! 听到这里皇帝算是开始明白一些事情了,他静静的坐下来,捏着酒杯喝了一口,低声道,“我们都被骗了!我根本没有想过将朝阳嫁给百拓一事,就算是真的想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她啊……你收到信是什么时候?” 看皇帝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装的,劳克勤不由紧张起来,想了想道,“就在我被放出大牢的前一日!” 皇帝的手在此捏住酒杯,高德顺赶紧又给倒上一杯酒。皇帝接着喝了,“放你出来这件事朕根本不曾告诉任何人,朝阳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知道?”他的目光转向劳国舅。 劳国舅赶紧摇摇头,“从宫里出来我就直接回府了,期间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朝阳公主那些日子一直都避不见客,我更加不可能告诉她呀!” 如此说来,将消息散播出去的应该就是皇帝身边的人,并且这个人在劳国舅与皇帝谈话的时候就在场!三人同时沉默了……片刻之后同时抬头,六道尖一样的目光射在皇帝身后的老太监高德顺身上。 高德顺顿时吓得两腿发软,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扯着公鸭嗓子哭喊道,“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皇上明察,老奴对皇上您可是忠心耿耿的……” “高德顺,你藏得还挺深的啊!当初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每次从宫里回来都会好好夸赞你一番,就连咱们也都被你骗的死死的!没想到你一直在这儿等着咱们呢!”劳克勤说着挽起袖子就要收拾高德顺。 皇帝将他拦住,低头看着地上的高德顺,“高公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只要实话实说,朕可以许诺不杀你。你之前对我的那些恩德我都没忘,先皇在位时多次想要废了我,都是你暗中传递消息才让我有所防备,屡次化险为夷。我不相信,如今我已经坐在这个位子上了你反而要背叛我!”他甚至用了我,而不再用朕,为的就是可以感化高德顺引他说出背后的主谋来。朝阳之所以敢这么做,后面一定还有别人,究竟是老三还是老四,又或者还有皇太后的手笔,这些他都需要知道。 深宫沉浮几十年,高德顺是什么人?还能听不出来他语气中的试探?只见高德顺慢慢抬头,仰面望着皇帝,两行老泪划过脸颊。 见他这番模样,劳家父子只当高德顺已经被皇帝劝服了,便松了一口气刚要坐下听他说。就见皇帝忽然捂着肚子,皱紧眉头,身子也缩在一起,很快就从椅子上滑下来,刚好落在高德顺身边。 高德顺脸上突然出现的笑意,让皇帝头皮一阵发麻。劳家父子也赶紧上来想要扶起皇帝,却见高德顺已经拉着皇帝站起来,而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明晃晃的指着皇帝的腰间。 劳克勤看了一眼那匕首,笑了,“高德顺你太天真了,就你手里那么小个玩意也想吓唬你小爷我吗?有种你就刺下去,左右皇上不过挨上你一刀,而你小爷我立刻就能要了你的命!” 高德顺尖细的嗓音笑起来分外难听,“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早就在上面抹了点东西,劳大人要不要试试?” “高德顺你这又是何苦呢?朕自登基以来待你不薄,你还想要什么?你说,但凡朕能够给你,绝不吝惜!”腹部的疼痛已经让皇帝直不起腰了,可后腰顶着的东西又让他不敢弯下去,堂堂一个皇帝眼下做出的动作可真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滑稽。 “对对对,高公公,高公公,你要什么只管说,我们什么都答应你,只求你千万别伤害皇上!”劳国舅早已经急的汗流浃背了,就差没给高德顺跪下了。 谁知高德顺听了这话反而更加放肆的笑了几声,“皇上!他也配?劳国舅到了这份上了,你还不肯说实话吗?莫不是你想要这个孩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种?”说完他又附在皇帝耳边,“你以为你真的是周家的长子吗?可笑!你根本就是齐氏与劳国舅厮混留下的野种!先皇早就知道此事,却一直忍辱负重你可知道他苦心筹谋的就是为了今日!哈哈……皇上,老奴总算完成您的嘱托了!” 直到腰间一阵剧痛,皇帝才从高德顺刚刚说过的话里面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劳国舅。而劳国舅正一脸愧疚的望着自己,同样劳克勤也是一脸的茫然。高德顺的话着实让他太震惊了!但是正是因为那些话,劳国舅之前的种种作为也都变得合理了,原来如此……原来这天下几乎要变成他劳家的了!呵呵,这个世界还真是可笑,偏偏在他知道真相的时候正是一切破灭之时。 高德顺的毒果然猛烈,皇帝的脸色瞬间变成铁青色,嘴唇也渐渐染上了黑色。高德顺一把拔下匕首,迅速刺入自己的胸口,正当劳家父子赶忙过去扶着皇帝之时,高德顺大喊起来,“快来人啊!劳家父子造反了,他们要刺杀皇上!快来人啊!劳家父子刺杀皇上……” 劳克勤上前就是一脚,高德顺应声倒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却在此时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晨带着上百名护卫操着长剑围上来。而更让劳家父子想不到的是,最后进场的还有两位。一位是皇太后王氏,一位则是三皇子周祺钰。 见到这两人出现,劳国舅便清楚的知道一切已经成定局了,劳家败了。可劳克勤却不这么想,他拒不承认自己刺杀皇帝,一口咬定皇帝是高德顺所杀,而他杀了高德顺。 太医过来之后认定皇帝正是中了匕首上的剧毒而死。而那把有毒的匕首刀柄上清清楚楚的刻了一个克字。这样的匕首劳家一共就两把,乃是永安公主专门找宫中匠人打造,立勤克勤两兄弟各一把,分别刻着立,克二字。显然这把匕首是劳克勤的无疑。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劳克勤想起皇帝被刺之前已经中毒,便命太医查验高德顺之前捧在手里的酒壶,并告诉众人高德顺先给皇帝喝了毒酒然后才用的毒匕首。 既然已经有了足以致命的毒匕首,何必还要用毒酒?这根本就说不通的吧?连太医听完他的话都忍不住笑了,这个劳克勤分明是已经急疯了了吧? 自始至终劳国舅都不发一言,呆呆的站在后面看着眼前的众人决定自己还有整个劳家的命运,这一切从一开始根本就是一个赌局。既然是赌必然要有输赢,他押上了自己的全部,然后输了,不过是命而已……只是可怜了自己的孩子,他看着倒在地上的皇帝,最可怜的就是这个孩子了,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自己的亲爹放在了赌桌上,然后被自己喊了将近三十年的父皇算计至死!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三皇子叫太医按照劳克勤所说的去查验酒壶,可太医倒了一杯酒,放入银针一试,银针依旧通体发亮。这下子劳克勤傻眼了,怎么可能?他明明看见皇帝喝了酒之后就开始腹痛的呀,酒怎么会没毒? 皇太后却不想继续跟他们一起发疯了,命人将他们二人打入死牢,待此事查明再做处置。 劳克勤叫着喊着却还是被拖走了。 第二日早朝,皇太后垂帘,发布了皇帝遇刺的消息,并劳家父子入宫行刺一事。刹那间地动山摇,之前跟劳家关系密切的那些官员开始人人自危,而因为劳家郁郁不得志的那些人则开始四下活动将手里头掌握的劳家大大小小的罪证一一列表,准备联名上奏。 三皇子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来到礼王府。 宇峰此时已经去了军营,劳家父子被抓,他担心劳家剩下的那些亲兵狗急跳墙。礼王爷这段时间身体不适,根本无法亲自出来招呼三皇子,礼王妃只好亲自上场。可三皇子却指明要席翠出面。 席翠无奈只能出来,三皇子支开礼王妃,递给席翠一块白布,上面似乎沾染了血迹,大概时间已经很久了,血迹已经开始变成铁锈色。 席翠打开一看,竟是孙老将军的绝笔书。上面记载着当时在西南发生的所有事,包括孙老将军的死。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孙老将军根本不是被席云剑所杀,而是劳家家奴刺伤了他,而他将计就计索性自我了结了。其目的是逼席云剑“死”,转而让他用另一个身份活下去。与此同时为了留住手里的兵权,将最后的机会给了南宫宇峰,只有他死了才没有人能盖住南宫宇峰的锋芒。因为孙将军明白,就算他凯旋而归最终还是要将手里的兵权交出去,先皇一旦出事有劳家在继位的只能是周祺泰。而周祺泰这个人生性多疑,对先皇留下来的这些老人定然不会信任,只要南宫宇峰表现的容易掌控,周祺泰自然会考虑利用南宫宇峰来平衡朝中势力。如此一来,兵权就还在他们自己人手里。 从信里面看,孙老将军当时并没有想过他的死会给淮安侯府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是这个后果就算是他不死也无法避免吧?劳家想要灭掉一个名存实亡的淮安侯府有的是手段,他的死只不过是凑巧了而已。 “三皇子将这封信给我是何用意?”席翠小心将信收好,准备还给他。 三皇子摆摆手未接,笑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跟宇峰约好的。将这封信带去孙家,让孙家人知道真相,由孙老夫人亲自去见太后说明真相,还了席家清白。而你与席家所有的恩怨便可以就此了结了。用宇峰的话说,再大的恩情你也该还完了!当然这东西我也不是白给你的,是同你交换来的。”三皇子说着对席翠伸出手,“还记得上次你给我而我没要的那份名册吗?现在给我吧。” 席翠想了想,对菱香说了几句话,菱香就出去了。不一会菱香进来,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本册子。 席翠将册子交给三皇子,目送三皇子离开。 手里孙老将军的信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席翠几乎拿不起。三皇子看似好心,却让席翠陷入两难,去孙家,她现在的身份是礼王世子妃为席家平反,这不是在告诉众人她如今依旧是席家的奴才吗?若是不去,明知席家冤情却什么也不做,便会被扣上无情无义的帽子!怎样都是错啊! 礼王妃过来见席翠手里拿着这样一块布发呆,便拿过去看了看。看完之后将布摔在书案上,“三皇子岂有此理!这个东西怎么能给你呢?就是交给席芸婷,不行交给王少岩也算得上的名正言顺啊!他给你是什么意思?” 可说这些有什么用,东西人家已经送过来了,席翠也已经接了,事儿就算是落到席翠头上了,避无可避啊! 再说另一边,宇峰一方面带着自己的亲随偷偷潜入劳家军营,守在几个主要郎将身边,随时注意他们的异动,另一方面让礼王府的暗卫将劳家几处死士聚集的地方全部剿灭,在明在暗的劳家人就都在宇峰的掌控之下了。 有了手里的名单之后,三皇子刚准备按照名单上记载的与劳家有关的重臣一一进行排查,进而将劳家在朝中的势力一举歼灭,却发现御史台已经有了参劾这些人的折子,连证据都准备齐备了。除了御史台,很快中书省,六部中都开始有了动作。这些人简直就像猜中了三皇子的想法似的,要什么给什么。 劳家辛苦经营十几年建立起来的基业竟在不到半月的时间里被摧枯拉朽一般,坍塌覆灭。而劳家父子很快便被判了斩立决。劳家上下最后竟然只剩下了一个劳立勤,然而很快永安公主便去信西北,命劳立勤去劳姓,改姓曹,变娶妻为入赘,断绝了与劳家的关系,并请太后下旨曹立勤自此驻守西北永远不得返回京城。太后的懿旨随即到达西北,曹立勤接了旨,真的永远留在了西北。 劳家彻底覆灭之后,劳家军营里有几个对劳国舅忠心耿耿的想集结人马劫大狱救劳家父子,却不想尚未展开行动就已经被宇峰的人马就地处决了。 劳家军很快就被打散整编到其他各处,自此劳家军彻底消失了…… 处斩劳家众人的时候,席翠就站在人群的显眼处,就连被送去庵堂的劳雪芬都被押回来处决了。席翠看着台上密密麻麻跪着的一群穿着灰衣胸前后背都挂着囚字,蓬头垢面的劳家人,不知为何眼泪竟忍不住落下来。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他们最后都要死了……就像当初的淮安侯府,所有人都死了,有的甚至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她的家人,还有她的一对可爱的弟妹……这算是给他们报仇了吗?这些人的死说到底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可这些人都该死吗? 到了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恨了,剩下的只有无奈…… 难怪夫人到最后也只是想着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而不是要他们去报仇,原来报仇真的换不回任何安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皇登基,席云剑离京 三皇子一定是故意的,从周祺泰死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人提出要他继位主持大局,可三皇子却迟迟不肯坐在那里。 直到皇太后做主斩了劳家上下两百多口人,他才着手登基事宜。因为新皇登基定要大赦天下,如此便不能将劳家斩草除根了。 单是这一点,席翠就知道三皇子远比周祺泰更为狠厉,而她更加知道,三皇子似乎一直不是很满意她的存在。 当然就算要收拾她,也要等到所有事情稳定下来之后。 三皇子登基称帝,花梨公主为后,拜张夫子为太师掌管御史台,跟张夫子一起辅佐他的那些老臣皆论功行赏。而齐豫则被安排到了中书省,六部改为尚书省,分设六个尚书各司其职,不得相护干涉。 他原本是要王少岩继续做户部尚书的,却在颁旨之前被宇峰给拦下了。宇峰请求他放王少岩解甲归田。于是他压着这份圣旨未发,单独召见了王少岩。 王少岩进宫的时候依旧一脸的病容,看着这样的他,皇帝隐约间竟产生一种恍如昨日之感。这样的王少岩,根本帮不了他。难道王家真的就只能这样了? 王少岩走后他又去见了皇太后,得到的回答却是,“能给周家的王家都已经给了,就给王家留一条后路吧。” 于是皇帝下旨,去了王少岩的官阶品级,却赐了他良田万顷,黄金千两,由着他去做富贵闲人去了。 接到圣旨的王少岩,隔日就遣散了家奴,搬离了王家旧宅,带着芸婷又给自己在城外置办了一处安静舒适的二进宅院,身边就留了齐妈妈跟木妈妈伺候,一家人在一起倒也和乐。 宇峰带着席翠偷偷去那里看过他们,芸婷还是老样子,成日里跟孩子似的玩闹,只不过之前王少岩一直忙于公务没时间陪她,让她性子变得沉默了不少,但是这几日下来她都已经恢复的跟从前差不多了。 席翠只在远处看了看,并没有走近。 他们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不值得被任何人打扰。 接下来便是百拓王子离京一事了。因为先皇死的突然,百拓王子离京的日期便一直被拖延,终于一切安定下来了,新帝便安排席云剑继续以邓元山的身份护送他们回真邑国。 帝后亲自送行至城外五里,百拓走的时候带走的车驾远比来的时候要多。光是花梨买给他们父王的大夏国特差就有好几车。新帝的视线总是似笑非笑的落在那些马车上,偶尔看看站在宇峰身边的席翠,一脸的了然。 队伍出了京城的地界,丽香跟惠香从其中一辆马车里出来,来到席云剑跟百拓王子身边,“感谢将军王子相助,二位王小姐就拜托两位照看了,小的们要回去跟世子妃复命了。就此告辞!” 席云剑与百拓笑着对她们点点头,叫人给她们准备了两匹马。临走,席云剑忽然想起了什么,将她们叫住,“小心使得万年船,你们回去还是走别的路吧。刚才我见皇上的眼神,似乎他看出了什么,你们还是小心些,别让人抓住反倒连累你家世子妃。” 丽香惠香点点头,“多谢邓将军提醒。” 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百拓来到席云剑身边,“按理说你和我跟这位南宫夫人都算是初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忙我就是乐意帮。但是我这样也就罢了,因为我本身就是这种性格,可你……” 席云剑没理会他,骑着马来到王家姐妹车驾前,“少梅少菊,这里已经出了京城了,你们可以出来透透气了。这一路走下来至少还需要十来天,趁着天色看看沿途的风景吧,说不定这就是你们最后一次看到中原了。” 两姐妹从里面将轿帘掀开,少梅在笑,少菊则一脸的哀伤。 席云剑没再说什么,策马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这是王少梅梦寐以求的自由自在,却是王少菊难以割舍的放逐。周祺泰被杀的消息传出来之时,她正一个人躲在别院的一处暗室,那个时候她刚知道自己原来已经有了身孕。极悲与极喜之间她尚未理清头绪就被人带上了去真邑国的马车。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人生注定无法由自己掌控,但是真的如浮萍般随波逐流了,心里有或多或少的不甘…… 丽香惠香虽然听从了席云剑的建议绕了远道,却不想还是有人在等着她们。纵使她们伸手再好,也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很快两人就败下阵来。丽香知道此番恐难逃脱了,便取出怀中王少梅写给席翠的信,揉成一团塞入口中,正欲吞下,就被背后一支冷箭射中,只觉胸口一阵腥甜,她连血带信全都吐了出来。惠香见势赶紧俯身抢信却被三四把短刀死死纠缠住动不得身。 丽香忍着胸口钻心的疼,趴在地上用力将手伸向前面带着血的信,却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十几个人团团围住。 而那封信也被人一脚踢到了圈子外面,忽然有人慢慢走到信跟前,俯身捡起信,转身走到不远处的轿子前面,恭恭敬敬的将信递了进去。 那一刻丽香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她们终究还是连累到了席翠。 礼王府这边,书姨娘正在生产,王妃跟王爷都守在产房外面,席翠带着人端着饭菜放在隔壁,劝二老先去吃些东西,这边她先代为守着。 要说这书姨娘明明已经不是头一抬了,可这次生产却比头一次耗得时间还长,里面不断传来女人的叫喊声,不知道究竟是在做戏还是真的。席翠没有生过孩子,可总觉得书姨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做作。 王爷王妃大概就对付的吃了一点就过来了,席翠这才过去找人收拾了,回到自己的院子。宇峰已经回来了,人已经到了书房,席翠刚要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宇峰怒气冲冲的骂声,“什么叫晚了?我不是老早就叫你们在她们回来的路上接应吗?怎么会晚了?” “我们的人一直在回京最近的路上等着,可是一直没等到人,这才派人去别的路上看看,回来的人禀报说在另一条路上发现了打斗过的痕迹,还找到惠香的剑。看情形她们已经被人劫走了。”回答他的是一直跟着宇峰的一个副将,席翠认得他。 “知道是什么人吗?” “属下后来也去现场看过,但是那里明显被人清理过,找不到任何线索。据属下估计惠香的剑怕是他们故意留在那里的。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属下愚昧,想不出原因。” “去朝阳公主府要人!就说是我南宫宇峰让你们去的,她若是不给你们就抢!” “世子爷,这样……不太好吧?朝阳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妹妹,更何况之前你们……” “你便告诉她,她与我之间的事我自会想办法解决,若是她敢将席翠牵扯进来,就休怪我不讲情面!” “是,属下这就去办。” 席翠就站在外面,直到门打开,副将出来,一见到席翠先是一慌随后就看也不看席翠急匆匆走了。 副将没有关门,席翠直接走了进去。 宇峰以为副将又回来了,正要骂人一转身见是席翠,立刻变了脸,“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书姨娘发动了吗?生出来了?” 席翠摇摇头,坐在他旁边,“书姨娘那边还在折腾,母妃父王都在那里守着,我过去也帮不上忙,就先回来看看丽香她们回来了没有?”感觉到宇峰的身子僵了一下,席翠接着说,“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全听到了,丽香她们出事了对不对?可你怎么就能断定跟朝阳公主有关?”还有之前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你就先别管了,人我自然会帮你要回来。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你心思又重,如今有些事已经了了,你就好好歇一歇吧。”宇峰扶着席翠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边。 “你不想说我便不问,正如你所说,我真的是有些累了,该好好歇一歇了……什么时候丽香她们回来了,叫她们直接来找我就好。”席翠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她当然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可该来的迟早都要来,躲是躲不过了。她看着身边若有所思的宇峰,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这样的男人竟然是她的丈夫!但她又能占有他多久呢? 席翠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已经不清楚了,只知道书姨娘产下一名男婴,房间外面的吵闹声将她惊醒的时候,她已经回到自己房间了。 男婴啊!有了这个孩子书姨娘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呢。 席翠收拾了一下去了王妃那里,王爷也在。王妃低着头双眼通红,像是刚哭过,王爷唉声叹气的坐在一边。 席翠过去请安,两人都没有理会。 王妃身边伺候的丫鬟悄悄告诉席翠,书姨娘生下二少爷之后就闹着要王爷抬举她做平妻,说是王爷之前就答应好了的。可王妃似乎不乐意这么做,说是之前也跟王爷说好了,将二少爷寄养在王妃名下,身份上也是个嫡子,但是书姨娘却是不能成为平妻的。 王爷左右为难,书姨娘一大早就闹着要上吊,王爷没办法只好过来劝说王妃让步。 席翠走到王妃身边,拉起王妃的手,“母妃,这么一件小事,何不弄得这般伤情?” 王妃抬头看着席翠,莫不是这丫头又有什么办法了? 席翠笑着对王妃点点头,站起来,走到王爷身边,微微顿首,道,“父王,儿媳听说您最近身体越发的疲累,府里的事情几乎都已经交给宇峰处理了是不是?” 王爷点点头,却不明白席翠这是何意。 席翠接着说,“既然如此王爷何不借此机会将礼王的爵位索性也放下,好好的将身体调养一段时间,身体好些了还可以四处转转,怎么样都比一直待在府里吃药强啊是不是?” 听她这么说王爷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没想到席翠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要自己下台!这话就是换做宇峰都不一定敢说出口,她席翠哪来的胆子?真当礼王府已经是他们的了吗? 席翠似乎早就料到礼王爷会生气,不由加深了脸上的笑容,抢在王爷前面再次开口,“父王您可千万不要以为我这是要夺你的权啊!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再说了我若真有这等想法宇峰先不答应!我这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您姑且做出这么个态度,虽说退位让爵是要上折子的,可您这折子可以先写出来却不递上去。相信只要书姨娘知道这个折子的存在,她那边自然也就消停了。剩下的话我去跟她说,保管她不会再争吵喧闹,咱们这个家也就安生了……” 王爷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席翠只不过是要他做戏给书姨娘看,可这丫头也太胆大了,起初那一段话还真是把他气得不轻。只是弄那么一份东西,书姨娘真的就能乖乖听话了?他想不明白。 王妃却是听明白了,也想明白了。席翠这招釜底抽薪可是直接断了书姨娘的后路,这是要让她彻底绝望啊。 随后席翠就去了书姨娘那边,这会儿书姨娘已经闹得累了,正半靠在床头喝汤。见席翠进去马上变了脸色,两道眉毛都竖起来了,指着席翠就喊,“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这个女人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可这心思却比王妃还要阴狠!但是我告诉你,谁来也没用,王爷已经答应我了!升我做平妻,我的子女都要是嫡出的!” 有菱香跟着,书姨娘身边那些人根本不敢拦席翠的路,席翠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到书姨娘面前。“你说得对,我这个人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还够不上我亲自出手对付。可是你实在是太蠢了,蠢的我都看不下去了,这才忍不住过来提点你一下。所以我今日过来真的是出于一片好心。” “你……你给我滚出去!”书姨娘一把打翻了丫鬟手里的热汤,对着席翠嘶吼。 席翠却没理会她,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汤汁,又笑了,“这就动怒了?我劝你还是先沉住气,听我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再决定该如何发脾气的好。我来是告诉你,父王已经决定将爵位让给宇峰继承了,也就是说很快宇峰就是新的礼王爷,而我则是礼王妃了。你不是要做平妻吗?可以啊,我回去就让母妃答应了你,抬举你的身份。但是你可要想清楚了,在这个时候你做了平妻又能如何?你的孩子们哪怕是成了嫡出,可只要还在你的名下养着,那么亲疏远近的还不是宇峰的一句话?咱们的大小姐今年快十二岁了吧,这说话间可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你说到时候我这个礼王妃又该用怎样的心情去给我这位小姑子议亲呢?书姨娘,做人要懂得知足,就你之前干的那些事,也就是遇上母妃了,若是换了是我,你可以想象一下!之前母妃居然还愿意将你的孩子寄养在她的名下,在我看来母妃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大慈大悲的菩萨了,你居然还傻傻的拒绝了?好啊,现在看看,就凭你能给你的孩子们争出一个怎样的未来!” 席翠说完扭头便走了,留下书姨娘颓然的坐在床上,刚生产完的女人本就爱出汗,经过席翠这么一刺激此刻的书姨娘已经是汗如雨下了。 她不信王爷会心甘情愿的让出爵位,可是王爷最近的身子好像似乎真的撑不住了,之前就有好些事情都是交给宇峰去办的。难道…… 她赶紧叫心腹丫鬟去王爷的书房那边探探消息,退位让爵是要上折子的,席翠说什么并不能作数,只要王爷没有写下折子,这件事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很快她的人就火急火燎的跑回来,说书房那边管家亲自在门口守着,她不敢上去询问。不过远远的听见管家跟几个管事说话,好像府里真的有大事要发生了似的。王爷一个人在书房,从窗户口望进去确实是在写折子,可写的什么折子就不知道了。 书姨娘还是不放心,叫人给自己换了衣服决定亲自跑一趟。 可没等她出门王爷就已经过来了。 书姨娘试探的问了几句,王爷听出了味道,想了想,道,“你也别试探了,我知道席翠过来找过你了,想必她已经告诉你了。我准备将爵位提前让出来叫宇峰继承,这府里的事他这段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做我看挺好。如此一来我也就可以安下心来好好的将我的身子调理调理,等过些日子咱们就去游历一番,你看如何?”王爷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书姨娘一脸的期待,这些年他是真心疼爱她,自然也希望她是真心待自己的,此刻的他最期待的就是书姨娘一脸兴奋的告诉自己,不论他去哪里她都愿意跟着。 但是书姨娘的表情完全在礼王爷的预料之外,她瞪大了双眼,怒气冲冲的看着王爷,面色苍白,双手也在发抖,“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出爵位?你把什么都给了南宫宇峰,我的孩子要怎么办?你若不是王爷了我做你的平妻还有什么用?我跟着你那么久,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最后却什么都不留给我?这就是你的宠爱吗?” 此刻没有人能体会礼王爷的失望,他宠了书姨娘十几年,由着她刁蛮任性,甚至明知她故意为难王妃他都装聋作哑。满以为她也一样信靠着自己这个男人,没想到他只是可能会失去权势还并没有真的失去,她都已经原形毕露了…… 书姨娘院子的拱门外,菱香将里面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在听到礼王最后一声沉沉的叹息之后,她悄然离开了那里。 此刻席翠正在礼王妃房里,听到菱香的回话之后,她与礼王妃相视一笑,书姨娘怕是从此真的完了…… 第一百二十章 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自此礼王爷再也没去过书姨娘那边一次,而爵位他竟也真的让了出来。书姨娘最终还只是个姨娘,而她的那些子女都被寄养在了王妃的名下,礼王爷身子好了一些之后就带着礼王妃离开了京城说是去游山玩水去了。 瑞娘搬离了暮月归,带着欢欢喜喜住进了别院,将那里改成了杨府,她又用回了之前的闺名,杨明薇。因为段三跟着席云剑去了西南,欢欢闷闷不乐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就因为瑞娘要跟商队去西南采办而兴高采烈起来。 瑞娘她们离开的时候,席翠去送了,她们还带走了孩子,而那个帮着瑞娘驾车的车夫明明是生人。可席翠却看得有些眼熟。欢欢喜喜待他也很是客气,而那人举手投足之间好像有一股子贵气,看着就不像是一般人。席翠很想上去问问,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去,瑞娘看人的眼光一向是不错的,既然是她选好的人自己就不要多事了。 席云剑接手了之前席翠手里的产业,随着他的离开,张勋,白胖子,王永林等人也似乎很少在京城活动了,听人说他们如今将生意的重点放在了别处,京城这边已经不常过来了。 偌大一个京城,席翠站在最热闹的街头,忽然觉得心里还是空空的。 暮月归也空了,如今里面就只剩下了一个厨娘。 席翠到的时候,厨娘正在打扫院子,满院的落叶铺的地面一片枯黄。席翠踩着那些叶子慢慢走进去,厨娘赶紧丢下手里的扫把去后面烧水煮茶。席翠由菱香扶着进了自己原来的屋子,当初她就是从这里出嫁的,站在门口似乎还可以听见当时喧闹的声音,可如今这里却静谧的让人发冷。 从窗户看出去,满眼都是熟悉的景象,段三每日都会站在那棵树下,有时候只是发呆有时候其实是在想事情。欢欢总爱在这个时候闹他,段三总是气急败坏的躲开…… 如今那些人都离开了,却将她一个人留了下来,席翠无力地坐下来,忽然有些难过,眼泪就滑下来。 菱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悄悄退出去,将正要进来上茶的厨娘也挡在外面。 这些日子席翠心里的苦只有菱香一个人最清楚,虽然她如今贵为礼王妃了,可与宇峰之间的隔阂似乎也越来越严重了。就连继任大典上,他要拉她的手,都被她悄悄躲开了。 老王妃在的时候还好,两人还会装模作样的去老王妃那里用膳,可自从老王妃跟老王爷离开之后,他们几乎连话都不说了。宇峰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一个人睡在书房,席翠则是躺在床上看一整晚的书。 可要说起来他们之间似乎也没有真的大吵一架什么的,一切发生的就这么莫名其妙。让人根本琢磨不透。 每次席翠都是在天亮才能慢慢睡着,然后宇峰就会进来取走她手里的书,帮她盖好被子,然后才去军营。而席翠则是在睡醒之后,去书房给宇峰备好换洗的衣物。光是看这样,这俩人又似乎不是真的闹翻,明明就是互相关心的,可这究竟是闹什么,没人知道。 不过很快就有人给了菱香答案。 朝阳公主的车驾很快就到了暮月归门口,不过跟着她进来的却只有两个丫鬟。 听到动静,席翠深吸一口气整整衣服从里面出来。 她如今的身份已经用不着给朝阳公主行礼了,于是席翠只是对她点点头。 朝阳公主尚未开口,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倒不乐意了,上前一步指着席翠道,“放肆!见到朝阳公主都不行礼!简直岂有此理!” 席翠眯着眼睛看了看开口说话的那丫鬟,对朝阳公主道,“公主,既然是要出门就该注意到皇家的脸面,至少要带上一条懂事的狗吧!” “你……”那丫鬟还要说什么,被朝阳公主一个巴掌扇到脸上,“还不滚开,知道这是谁吗你就敢这么说话?没一点脸色!”说完朝阳公主取出帕子擦擦手,笑着对席翠道,“这位可是堂堂礼王妃!” 那丫鬟听完赶紧跪下。 席翠理都不理那边,伸手叫菱香扶着坐在一旁的石桌边上。厨娘就手将早已备好的茶水奉上。 朝阳等了半天没见席翠有招呼自己坐下的意思,干脆自己走过来坐在席翠对面。 席翠看了她一眼,“公主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暮月归来了?” 朝阳将茶杯握在手里暖了暖手却没有喝,只是放在手里把玩着。“我现在的身子已经不适合饮茶了,还是叫人给我备上一杯热水就好。” 席翠忽然笑了,“公主不会是来这里喝咱们这的白水来的吧?” 朝阳抑制住心里的怒气,用力的握紧手里的茶杯,脸上却笑道,“这么些日子没见面,席翠你这说笑的功夫确实精进了不少呢……你觉得我来找你是为什么?” “丽香跟惠香在公主那里也叨扰了不少时间了,公主你是不是该将她们送回来了?我这边可没几个用着趁手的丫鬟,丽香跟惠香我还真等着用呢。”席翠接过厨娘小跑着递过来的热水,恭敬的放在朝阳公主面前,“这杯热水就当是席翠多谢公主这段时间对她们两个的照顾了。” “怎么?他还没将她们交给你吗?”朝阳公主听完忽然放声笑起来,“丽香跟惠香才到我的府上就被宇峰的人带走了,我以为他已经将人交给你了呢。” 已经交给宇峰了?席翠想起那晚宇峰跟副将的对话,该不会是那晚副将去要人朝阳公主就将人交给他了吧?可宇峰为何不让她们来见自己呢? 忽然朝阳公主抽出帕子捂着嘴看样子像是要吐。席翠看了看她手里的茶还有桌子上的水,还好两样都没动,如此就不怕她说什么水里面不干净找这边的麻烦了。 可在这时忽然朝阳公主身边的丫鬟急忙上前,扶着朝阳公主道,“公主您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坐这么凉的石凳,奴婢还是去轿子里给您那垫子过来吧。这孩子指不定是将来要做世子的人,可要小心些……” “世子?”不知为何听到这两个字席翠不由自主的想起宇峰来。 朝阳公主笑着将那丫鬟打发出去,面色微红的看着席翠,“看样子宇峰是还没告诉你呢吧?也是这种事情叫他如何开得了口呢?我就是知道他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才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丽香跟惠香,谁知道宇峰竟然没让她们见你……真是的,事情闹成这样,还非得我亲自过来告诉你了。”朝阳公主说着又是一阵恶心,捂着嘴好半天没说话,平复了一会情绪之后才又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如今孩子都有了,宇峰那边却迟迟不给我答复,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再怎么说都是一国公主,难道要我未婚生子吗?席翠,你也是女人,我们之前交情还是不错的,你至少看在我曾经帮助过芸婷的份上,这次就帮帮我好不好?宇峰,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哪怕是做小,我也愿意,只要让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他,求求你,帮帮我,啊……” “好啊,我可以帮你让他抬你进门,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进门之后你只能做妾,连平妻什么的都不要指望。因为我曾经要宇峰立誓,娶我之后只能纳妾却不能娶平妻,他已经答应了。虽然你是公主,但是抱歉,誓言就是誓言不可更改。”席翠觉得胸口似有一团气堵着,连呼吸都感觉很痛了,可脸上却还是笑着,至少在气势上她不能输给任何人! “大胆!你这是什么话?公主堂堂金枝玉叶岂能做妾?原本这件事只要咱们公主跟皇上说一声,就是要南宫宇峰废了你另娶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咱们公主仁厚不想那样对待你,可你竟然这般不识好歹!”那丫鬟拿了垫子过来,一边扶着公主站起来铺上垫子一边对着席翠吼道。 席翠也不生气,饮了一口茶,对着公主道,“公主,怎么你府上的下人都这般没规矩?这要是进了南宫家,我这做当家主母的是管还是不管啊?” 朝阳公主闭上眼睛,沉思了好一阵,将身边的呃丫头赶出去,又示意要席翠将菱香跟厨娘都支走。席翠对菱香点点头,菱香有些犹豫,可还是带着厨娘到了后面。 人都走开之后,朝阳公主从袖中取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带着血迹的纸张来,摊开放在席翠面前,“这封信可是王少梅写给你的,上面好像说起了王少菊的一些事,似乎跟你有关呢……先皇最宠爱的菊妃在先皇驾崩之前就被人掳走不知去向,这件事在当时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啊!按道理左右不过一个女人我皇兄也不一定会在意,可是如果这个女人肚子里还怀着先皇的孩子的话……而你明明已经知道这个事实却还是执意要带走那个女人,你说你是不是另有所图啊?我真想知道皇兄看到这封信之后,宇峰还有什么办法保你!哦……不对,应该是在你与南宫家满门之间做出何种选择!席翠,你真了不起啊,活了短短十几年竟然可以亲眼见证四个满门被灭,还有一个权倾朝野的王家销声匿迹……” 四个满门!席家,她家,劳家,还有一个南宫家吗?担心的终究还是发生了,她最终还是牵连到了南宫家…… “你想怎样?”席翠强撑着保持镇定,其实早已心乱如麻。 “我要的很简单,你一直都知道是什么。我知道你席翠是个说话作数的人,所以在这里我只要你的一个承诺,只要你答应我,这封信我便给了你,而王少菊那个人我也会忘了她。如何?”朝阳公主知道席翠已经动摇了,心里激动起来说话难免速度加快。 席翠看着眼前的信,石桌下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头,却无处发泄。 见她还在犹豫,朝阳公主决定再添一把火,“我知道之前皇兄给了你另一封信,好像是孙将军的绝笔书吧?你可是已经拿着它很久了,我皇兄那边可还在等着你的消息呢,他好像说你若是做不出选择他就会出手帮忙了。我怕……我皇兄的手段有时候太过绝情了,连我都害怕!这样,你只要答应了我,皇兄那边我自会帮你拖延。最重要的是一旦你答应了我,这件事就不用再为难了啊!你想到时候你已经离开了南宫家,没了礼王妃这个身份的负累,你就是你自己,到时候你就以你自己的身份去孙家。你是淮安侯府曾经的丫鬟帮着自己从前的主子平反冤情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任谁也不能说三道四不是?” 是啊,曾经淮安侯府的丫鬟,这辈子她席翠注定是躲不开这个身份了。她从来不觉得这个身份让自己没了脸面,但是淮安侯府就像是一个魔咒一直套在她的头顶,让她觉得似乎永远都躲不开似的,实在是太累了。 “好……我答应你,回去我就跟南宫宇峰要休书,但是你最好也记得自己的承诺!”席翠站起来,扶着石桌,冰凉的触感仿佛直接渗透到她的心里。 叫了菱香出来,席翠先一步出了院子。 身后的朝阳公主也慢慢站起来,看着席翠离开的背影,悠悠道,“我知道这样做很卑鄙,但是我没有办法!南宫宇峰只有一个,我让给了你,我就活不下去了……” 回了王府,宇峰还没回来。席翠直接叫管家去军营找人。管家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席翠不敢怠慢,赶紧找了匹最快的马直奔军营而去。 南宫宇峰回来的时候,席翠已经布置好了酒席,梳妆打扮了一番坐在餐桌前等着他。 一见到宇峰进来,席翠赶紧站起来,笑盈盈的迎过来,挽着他的胳膊拉着他坐下,“我们都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来,试试我的手艺!这里面好些菜都是我亲自做的。” 宇峰虽心里发毛可还是挺高兴的。看着一桌子的酒菜,拉着席翠也坐下,先给她碗里夹了一些才往自己嘴里放了一筷子。席翠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酒,“来,一边吃一边喝,我就不喝了,你知道我的酒量……” 宇峰笑着点点头,捧起就被喝了个干净。 席翠笑着看着他边吃边喝,却不说话。 菱香站在房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忍不住暗自垂泪。 看宇峰吃的差不多了,席翠这才开口问道,“宇峰,你可知我本名叫什么?” “什么?”宇峰停下筷子,看着席翠,“本名?” 席翠笑着点点头,“对啊,席翠是我在淮安侯府夫人给取得名字,我其实不姓席的!你都已经是我的相公了,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这我真不知道!那你本名叫什么?日后我让府里的下人们都改过来。”宇峰拉着席翠的手,“真是抱歉我之前从来不知道丫鬟进了府还要换名字,我之前都不用丫鬟的。” 席翠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拉开他的手掌,在上面轻轻的描绘自己的名字,“冯翠晓,我叫冯翠晓。你一定要记住了……” 宇峰的手心被她弄得有些痒,忍不住握住拳头,将她的手在此压住,“冯翠晓,我记住了!挺好听的名字,是你爹取的?” 席翠摇摇头,“娘取的,爹根本不识字,娘却是书香门第呢。”席翠甜甜的笑着像是想起了从前的家人,“我也想用自己的名字生活啊……所以,席家的债我必须要还清,你且看着我还了席家清白之后,便会用我自己的名字堂堂正正的活着!” “你又要做什么?”宇峰一听她说起席家还有什么清白,心头不由一紧,拉住她的手逼着她面对自己,“你想为席家翻案?莫不是皇上真的将孙将军的血书给了你?你为什么要接呢?既然接了又为何不早告诉我?” 席翠挣开他的手,与他四目相对,“他那样的身份递过来的东西我如何能拒绝?告诉你吗?告诉你又能如何?你要怎么做?他是皇帝!这本就是我的事,我得谢谢他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可以彻底的摆脱过去,否则席翠这个名字只会跟着我一辈子,压着我一辈子!” “你要怎么做?”宇峰再次拉住她的手。 “给我一封休书吧!”席翠闭上眼睛,不再看他,“我知道丽香跟惠香一直在你那里,也知道你一直不让她们来见我的原因。朝阳公主今日来找过我了,她说她怀了你的孩子!我已经答应她了,离开南宫家,做完席翠这个人该做的最后一件事……” 宇峰松开双手,猛地站起来,伸手掀翻了一边的餐桌,“这件事发生之后我想过跟你解释清楚,但是伤害已经造成了,不论任何原因,终究我还是伤害了你!这是事实,我不想用解释这样的烂借口逼着你接受我的错误!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只能拖延,我明明是想要保护你的!”他抱着自己的头,用力的捶打。 席翠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快速的心跳,小声道,“我一直都相信你,所以我没有怪你。你不用自责,也不用怪朝阳公主,不顾一切的爱一个人并没有错,她只是在不择手段的爱你而已。我去办我自己的事,你留下来好好处理你们之间的事,有缘我们自然还能再见。” “不,我不会让你走的!”宇峰用力抱住席翠,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 席翠拍拍他的后背,“宇峰,你冷静一下。我已经亲眼见识过三个满门了,难道你还要我再亲手葬了你们南宫家满门吗?” 宇峰的手终于松开了,席翠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抬着头印上他的唇。唇齿交接之时,泪水滑落,咸咸的涩涩的,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宇峰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结局 席翠离开王府的时候,宇峰并没有再阻拦。丽香,惠香一直站在门口迎候,待席翠出来就跟着席翠上了马车。 一直关注着礼王府的朝阳公主在得知席翠已经离开的消息时候,兴奋的不知所以,若不是身边的人拦着,怕是直接就飞奔至礼王府去了。 去孙家之前,席翠想先去城外见见芸婷,带她去席家祠堂拜一拜,日后席家祠堂就该留给芸婷照看了。 她们的车驾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有欢笑声传出来,席翠推门进去,王少岩面朝大门而坐,他的面前坐着一个老和尚模样的人,从席翠这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过这个背影却是有些眼熟。芸婷正在一边弹琴唱歌,两个老妈妈来回走动着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院子外面听见的欢笑声正是这俩人发出的。 王少岩第一个见到席翠进来,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来,老和尚随之回头看了这边一眼,见是席翠便对着席翠笑了笑,平淡却温和的道了一句,“你来了……” 芸婷的琴声戛然而止,抬头望向席翠这边,却没有像从前那般飞奔过来,而是很端庄的对席翠点点头,然后起身,提了提裙角,莲步轻盈的走到席翠身边,牵起席翠的手,“席翠,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席翠摇摇头,瞪大了双眼,挣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指着芸婷,看看王少岩,“这不是芸婷!王少岩,芸婷在哪里?” 王少岩只是笑而不语,芸婷却笑着再一次走到席翠身边,拉起席翠的手,将它们放在自己的脸上,“我当然是芸婷啊,不信你可以查看一下。”说着还眨眨眼睛,俏皮的嘟起嘴。 席翠看着眼前跟芸婷一模一样的脸,却怎样都不能相信她就是芸婷。 老和尚呵呵笑着走过来,“席翠,可还记得老和尚我啊?” 席翠点点头,“慧能!我怎么会忘了你?”我经历的种种都是拜你所赐,我就是忘记了谁也不敢忘了你啊! “呵呵,看样子你还是对我有很深的成见呢?”慧能看了王少岩一眼,“我就说吧,席翠这丫头不能得罪,你看看,到现在还记着我的仇呢。” 席翠本想同他争辩,可转念又想到小遗,不由有些心虚。再怎么说人家将小遗留给自己是好心,可她最后居然将小遗搞丢了,万一这老和尚追究起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于是席翠跟着几人一同坐下,齐妈妈赶紧给席翠端上一杯热茶。席翠心里想着小遗的事,便没怎么说话,只是听着王少岩跟慧能说话。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老和尚开口问,横竖这件事避不过,席翠干脆自己坦白,“慧能大师啊,有件事我得跟您说一声……”席翠打断两个人的交谈,慢慢悠悠的开口道,“就是,就是小遗……他,他不见了……” “小遗?怎么他走的时候没跟你打招呼吗?这孩子太不像话了!”慧能说着朝芸婷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回来对席翠道,“你放心他没丢,是时间到了回来找我了……” “真的吗?那他人呢?为何我没有见到他?”席翠说着就忍不住四下寻找起来,可找了一圈都没见到小遗的影子。 慧能笑了笑,指了指芸婷,“他已经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了……” “什,什么意思?”席翠也看了看芸婷,却不明白慧能的话。 这时芸婷笑道,“因为你的小遗本就是我遗落的一道魂魄啊,现在回到我这里不是理所应当吗?”芸婷瞪着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看着席翠,“不然你觉得我为何会变成这样?” 这个回答席翠不是很能接受,可当她接触到王少岩投来的目光时,愣了一下,他居然也信了!这样荒唐的说法,他居然可以接受?还有这个慧能老和尚,说什么得道高僧,根本就是欺世盗名! 席翠站起来,指着慧能,心里就像憋了一口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很是难受,“老和尚!我真的是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把你当成得道高僧来供奉!我看你根本就是个老妖怪!你现在就打算用这么个荒唐的借口来解释小遗跟芸婷的关系吗?那好,你倒是告诉我,既然你有本事让小遗回到芸婷身上,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帮芸婷恢复正常?为何非要将我牵扯进来?绕这么多弯,死这么多人,到底为什么?” 慧能也站起来,他的手搭在席翠的肩上,“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这就是命运,我虽能预见却无法帮你避免啊!你心里有怨气我可以理解,但是当你冷静下来以你的聪明自然就会看透。席翠,芸婷早早便恢复正常合适吗?小遗跟着你只是为了帮你吗?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他的变化?我要小遗跟着你是要他通过识别人心来断定是非曲直。当他真正学会去认识别人了,也就真的适合回到自己的归宿了。” 席翠想着慧能的话,席翠芸婷早早恢复正常合适吗?是啊,合适吗?在之前那种环境下,芸婷之所以能够被保全无非就是因为她是那样的人,对任何人都不会成为妨碍。可一旦她成为正常人,情况就要有所不同了!还有小遗,最初的小遗傲慢天真,虽然知道何为善恶却不懂得如何应对他人的恶意。若那样的小遗回来,芸婷又会变成怎样?她不敢想象。 果然一切都是命! 席翠颓然的坐下,从头到尾她都不过是为了保护芸婷而存在的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努力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却发现到头来还是在命运安排好的圈圈里乖乖的打转。就好比现在,她摸索着怀里孙老将军的绝笔书,满以为完成这最后一件事她就可以彻底摆脱席家,摆脱过去的一切牵绊了,可如今看来,却是不一定了。谁知道命运会给你怎样一个出其不意的安排? 席翠自嘲的笑了笑,看看眼前的这些人,真好……似乎大家都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结局,而她却仍旧被摇摆不定的命运Cao控,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慧能感觉到席翠的情绪波动,他递给她一杯热茶,席翠捂在手里,身体却仍旧在颤抖。慧能的手轻轻拍了拍席翠的后背,“孩子,可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过的一个故事,狐狸,还有兔子……” 席翠猛地抬头看着慧能,“什么意思?”难道这一切都跟那么一个故事有关不成? 慧能笑了笑,“狐狸要了兔子的命,却因此葬送了自己的全家。所谓报应不过是因果循环而已。不论前世今生,欠多少还多少便是。如今,该结束了。”慧能说着动了动手指,席翠怀里的东西就到了他手里。慧能看都没看那东西,直接将它交到了王少岩手里,“从此,你的家人,该由你们自己负责了……” 说完,他就拉着席翠离开那里。 席翠被慧能拉着走了很远,之后慧能又说了些什么,席翠却没听太进去,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结束了,真的结束了,从此她便与席家再无任何瓜葛了,她也不用再叫做席翠了,她可以堂堂正正的做回冯翠晓了! 慧能什么时候走的,席翠不知道,也没问。她由始至终都不喜欢慧能,虽然明知道慧能没有错。 成为冯翠晓之后,暮月归就被变卖了,她们主仆三人将金银细软全都换成银票带在身上,很快就离开了京城。 她们走的时候,淮安侯府已经得到平反了,太后亲自下旨重新翻修了席家祠堂,恢复淮安侯府的爵位,并在侯府原址重建了新的府邸。只可惜那里注定要空置了。 努力克制了自己好几天没去礼王府的朝阳公主,在知道暮月归都已经被变卖之后,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 宇峰自打席翠离开后就没有出过府,就连皇上召见都借口身体不适不去见驾。朝阳公主满以为此刻见到宇峰定是一副意志消沉的颓废模样,谁知她一进门就被几个孔武有力的下人带到了礼王府的正厅。而宇峰正一身白袍,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见到她什么也没说就叫人带什么证人过来。 朝阳公主完全摸不着头脑,一肚子的话尚不及开口,就见那几个下人已经架着一个粗布破衣的妇人走了进来,而那妇人虽然低着头却有几分眼熟。 正在朝阳公主看她之时,妇人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怎么会是你!”朝阳公主忍不住后退几步,双脚磕在椅腿上,没收住力直接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怎么不能是我?你以为你已经将我灭口了是吗?朝阳!我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栽倒你的手里!更加可笑的是我遭你毒手的原因竟然只是为了一个男人!枉我堂堂一国皇后,而你一朝公主,因为一个男人闹到这般田地说出去还真是可笑,可笑之极!”那妇人竟是周祺泰的皇后! “宇峰!你将这个疯女人找来是什么意思?你可别忘了我如今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就算当初是我设计了你,可这过程似乎影响不到最终的结果吧?我到底是皇上唯一的妹妹,我的德行牵扯的可是皇家的脸面,这件事上恐怕到最后也只能委屈你了!”朝阳公主忽然收起之前的惊恐,理直气壮的站起来,抬高了下巴看着南宫宇峰,“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这个责任你要不要承担?” 宇峰没理她,对先皇后道,“你说说,当初朝阳公主是如何弄到那种药的,拿到药之后她又干了什么?” 先皇后冷冷的看了朝阳公主一眼,“起初我听说先皇打算迎娶花梨公主,我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就找劳雪芬弄来一些合欢散,想在花梨公主的宴会上给她下药,同时我安排好了让劳克勤带我的弟弟偷偷溜进别院等待机会。最后的结果就不用我说了吧。之后朝阳公主却找到了我,并借此勒索我将剩余的合欢散全都拿了去。我不放心就找人悄悄盯着她,却发现她那段时间一直找各种借口滞留皇宫,我原以为她有什么目的呢,没想到她的目标竟然是南宫宇峰你!于是我主动找她提出愿意帮她达成心愿条件是事成之后她不能将合欢散的来历告诉任何人。当然我也是有自己的盘算的,只要她答应了我的条件,那么她便有把柄握在了我的手里,到时候她就算是想托我下水我也可以来个鱼死网破!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于是我让皇上身边的太监传了一份口谕要南宫宇峰到醉心湖上面的抱厦见驾。然后让人早早就备好了下了药的茶水,南宫宇峰你一直等了两炷香的时间,怎么可能一口茶不喝?时间差不多了我便叫朝阳一个人过去,后面的事情怕是只有你们两个知道了吧……” 宇峰没理会她戏谑的语气,平淡而疏离的看了朝阳公主一眼,“你当真怀了我的孩子吗?” 朝阳公主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底气,“当然!这种事情岂能作假?就算是我设计了你,可这孩子你却是断断不能否认的!”就算是只能得到你一辈子的怨恨,我也要堂堂正正的站在你身边! 南宫宇峰忽然笑了,对身边的人轻声说了几句,那人就出去了,不一会一个老太医被领了进来。朝阳公主早就想到了南宫宇峰会找人给自己把脉,便想也没想就将手伸了出去。太医小心翼翼的将手轻轻按在朝阳公主的腕处,过了好一阵,太医起身,走到宇峰面前,“礼王爷,朝阳公主只是胃肠不适导致食欲不振,又加上最近思虑过重,导致气血不足,只需好好调理几日即可,没什么大碍。” “有劳太医了,还请速速给公主开方治疗吧。”宇峰笑着命人送老太医离开,再看看朝阳公主已经瘫坐在椅子上,面色煞白,“怎么可能?明明就是怀孕了啊!一定是你跟太医提前串通好了!对,一定是这样!” 朝阳公主嘴里碎碎念着扑到宇峰面前,抓着宇峰的胳膊,“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哪里不如那个丫鬟!” 宇峰没有推开她,只是平静的看着她,“因为你是皇上的妹妹我一直给你留着脸面,对刚才那位老太医我也只是说朝阳公主你身体不适要他来帮忙看一下。就连我府上的下人我都一个都没说,带着你进来这里的是什么人你没看出来吗?你做了这种事却要我心甘情愿的娶了你,我敢保证天底下但凡有血气的男人遇到这种事情都绝对不会妥协,而你凭什么要我南宫宇峰做那根软骨头?” “可你就是不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朝阳公主疯了一般,捂着自己的脸,蹲下身子,最后竟直接瘫坐在地上抽泣起来。“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每次只要你靠近我就抑制不住的欢天喜地,每当你离开我都只能躲在角落里暗自垂泪。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而你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别人!我也想放下,可是我放不下啊……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宇峰看着她孩子一般坐在地上哭闹,叹了口气命人将先皇后带走,而他自己则跟着离开。空旷的正厅,只剩下朝阳公主一个人,隐约间似乎都可以听到她哭声在回荡了。 忽然一双大手放在了朝阳公主的肩膀上,皇上低沉的声音靠着她的耳朵传入她的心里,“你是我周祺钰唯一的妹妹,何苦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将自己作践成这般样子?相信哥哥,你能放下的,没有什么放不下,你现在放不下是因为还没到了想要放下的时候。哥哥会一直守着你,直到你真的放下,好不好?” 朝阳来不及说话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可是,哥哥,我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啊!我没有撒谎,孩子怎么办?” 皇帝叹息一声,抚摸着朝阳的头发,“你不可能怀上他的孩子的。他告诉我因为席翠年纪太小,他不想席翠过早的怀孕伤了身子,自从成亲以来一直都在喝药……所以,你知道他为什么不会爱你了吗?因为他全部的爱都给了那个女人!” “呵呵呵……原来根本都是我在一厢情愿……原来从来都不是我的!”朝阳又是哭又是笑,皇帝不得不死死的抱紧她才能防止她伤了她自己。 皇帝带着朝阳公主离开的时候,宇峰没有出来相送,不是不愿意见到朝阳公主,而是不想朝阳公主再见到自己。 冯翠晓离开京城已经小半年了,对于京城里的事情她是一点都不知道,也没去打听。倒是这半年来跑了大半个大夏国,也看到了老百姓生活的变化。不得不说这个三皇子还真的很适合做个好皇帝,至少如今的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了。 在这半年里她遇见过张勋,跟着他小赚了一笔,在北边几个城里置办了一个铺子,生意还算不错。手里头的余钱差不多了,冯翠晓又带着菱香丽香她们往南边去了。她立下豪言壮语要将她冯家的生意做遍大夏国的东西南北各处。说不定十几年后她就是下一个淮安侯夫人了! 然后在南边她一待就是一年多,这期间她去拜会了安阳侯夫人,也见到了何容瑶,只是何容瑶却不认得她了。 南边的生意稳定下来之后她又往西边走了走,遇上了已经有了自己的镖局的段三,还有恢复身份的席云剑。问到王家姐妹如今在真邑国生活的很好,王少菊后来生了一个女儿。 段三已经跟欢欢成亲了,可是欢欢好像跟段三闹矛盾呢,前两日跟着瑞娘一起回京了。虽然见不到瑞娘有些可惜,不过山高水长,总有相见的一天,有期待总是不错的! 刚好段三接了一笔买卖要往真邑国押镖,问席翠要不要跟着去,席翠自然是满心欢喜的答应了,真邑国她可还没见识过呢。 这段三说是押镖,可这一路上也就一辆马车,没见到镖银。冯翠晓原想问的,却总被眼前从未见过的风景吸引过去。就这样一路欢声笑语的来到了真邑国。 才过了大夏国的地界,就见不远处有一队人马迎上来,冯翠晓探出头往自己身后看了看没有别人啊,总不会是来接他们的吧? 待队伍走进了,冯翠晓终于傻眼了,百拓王子居然亲自带人过来了,在他身后还领着一辆跟当初送花梨公主出嫁一样奢华的轿子。一个大夏国装扮的白袍男子头戴梭笠坐在车前。百拓扶着冯翠晓下了段三的马车,宋哲她上了自己的马车,不等菱香她们上车那车夫驾着马车就跑起来了。 菱香她们正要追赶,却被段三拦住了。 冯翠晓在马车里颠来颠去,差点没给颠吐了,勉强撑着身子爬到轿子外面,拉着那车夫的衣袍,“你这人会不会驾车啊?这样东颠西晃的我都要吐了你知道吗?” 可那人却理都不理她,只管驾车。 冯翠晓终于忍无可忍可,掀开轿帘就冲了出来,没想到这个时候一个颠簸,她没站稳,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倒插萝卜栽下去了。 冯翠晓尖叫一声,很快闭上了眼睛,没想到自己到最后竟然会命丧与此! 可是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腰间多了一双手。虽然闭着眼睛,可冯翠晓还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忽然她更加用力的闭上自己的双眼,双手直接环在那人腰上,将头埋在那人怀里,贪婪的吸食者他怀里的味道,“真好,在这个时候还能做这样的美梦!南宫宇峰,你知道吗?我居然到死还是想着你!” “既然到死都想着我,还跑得这么远?”头顶传来久违的声音,冯翠晓猛地抬起头却看到了无数次梦里见到的下巴。真的是他吗?冯翠晓壮了胆子,上手直接掀了他头顶的梭笠。终于无数次魂牵梦萦的那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冯翠晓兴奋的跳起来,一头扎在宇峰怀里,“真的是你啊!我不是在做梦!你怎么找到我的?” 最后一句话点燃了南宫宇峰的怒气,他将她从怀里拉出来,含着怒气瞪着她,“还好意思说!有人说在北方有个姓冯的女人很会做生意,我赶紧带着人冲到了北方,却连你的人影都没见到。后来又有人说你在南边,我又带着人马冲到南边,可还是扑了空。好在安阳侯夫人将你的行踪告诉了我,我才抢在你前面到了这边跟席云剑他们安排好了这么一出守株待兔!终于叫我逮到你了!”说着将冯翠晓抱在怀里,几乎将她的骨头拧断。 “我其实想过有一天要回去见你的!”过了好半天,冯翠晓轻声开口道,“我想着等我成了一方首富,带着家财万贯回去找你,然后理直气壮的做你的王妃。可是我又怕你已经娶了别的女人……不过这样被你找到真的很好……” “傻瓜!”宇峰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道,“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南宫宇峰明媒正娶的王妃是冯翠晓,为了找这个离家出走的王妃我都已经快疯了,还有哪个女人敢嫁给我?” “怎么还是我?不是……休书……”冯翠晓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她一直以为那里面就是休书,搁在身上从来没打开过。 宇峰笑着接过她手里的信,当着她的面打开,已经发黄的信纸上就写着几个字,“安心等我去找你!” 看着信上的字,冯翠晓泪流满面,“我,我以为……” “你以为……?没想到我南宫宇峰在你眼里竟然只是那样一个人!”宇峰佯装生气。 冯翠晓笑着靠在他身上,“千言万语,我只想说能在这里被你找到,真好……” 宇峰笑着将她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