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的画皮新娘》 第一章 驻军西川 她是改变了我一生的人,如果没有她,或许我至今仍在福煦路的小弄堂里倒夜香,任由干娘找个出得起聘礼的莽汉嫁了,就这样一辈子,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爱情。睍莼璩晓 云沛说,像姨太太这样的女人,太聪明,除了督军,一般男子招架不住。可我知道,她恰恰是个最不愿动脑子的人,若是没有多年前西川那桩事,她一定会是最好的妻子··· 民初,北洋政aa府临时大总统倒台,军阀割据揽权,硝烟四起。 陆军次长陆良佐率领边防军,欲班师挺进北平襄助段大帅。苦于边防军长年作战,俸禄微薄,大军行至四川边界,已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 兵士就地扎营,日日有饿殍被被抬出下葬。军帐内,陆良佐抚额深思,少将吴光新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我说大哥,你就听沈副官的吧!眼前就是西川富庶之地,咱们只要进城一锅端了它,何愁没有粮饷军备上路!” 陆良佐扬手就是个土窑碗砸向他,“一锅端?我先削了你!这西川城里都是老实的良民,咱们是军队,不是土匪!” “城里百姓的命是命,跟着咱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每天一早抬出去的人都在土沟里堆成山了,你不干这一票,我干!” 陆良佐抄起机枪将吴光新反手制在案几上,“你干,老子先毙了你!” 沈副官上前出手相拦,“次长,其实属下还有一计,既能解决粮饷军备,又能最大程度减少城内伤亡。西川以出蜀锦闻名,最富庶的纺织大户,百年老号骆家缎庄一家的财产便远胜全城百姓的家财,据我这几日探知,这骆老爷一脉单传,只生有一女,名叫骆锦枫,年方十八,容貌可人···” “哈哈!”话未说完,吴光新便笑开,“都说文人清流,我看你是满肚子坏水,你这酸儒的意思,我算懂了。搞定了这骆家大小姐,就等于拿下了整个骆家的财富,不如我吃些亏,去当回小白脸就是!” 沈云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少将你去,恐怕有些不妥吧。” “你这小子什么意思,是瞧不上我这风靡万千少女的堂堂仪表不成?” 陆良佐正了正他的军帽,“万千少女?如果我没记错,在边关夜夜往你帐子里头钻的,都是些风韵少妇吧。” 一句话激得他脸头发绿,“是驴子是马,咱们牵出来溜溜!” 沈云沛趁机道,“那就明日,烟雨楼上见真招。” 三个大男人皆是便服,沈云沛入乡随俗,长衫玉立,一派谦谦君子姿态,陆良佐一惯着英式西装,吴光新则是对襟的锦缎褂袄挽袖。只是这风格截然不同的三人坐在烟雨楼的栏边雅座上,竟似一道值得久观的风景,丝毫不觉违和。 沈副官瞟了眼斜对面的糕点铺,从容地为两人斟着茶道,“听闻这骆家大小姐孝顺,每日一早都会亲自来这家饼铺买半斤肉末烧饼,给骆老板当早点。” 陆良佐凭栏望去,却被花市边一名浅蓝上衣,藏青百褶裙的女学生吸引。姑娘捧着一盆含苞待放的百合正同卖家问价,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春风如沐,说不出的惬意。 第二章 戎马情挑 隔着老远,饼铺的伙计就吆喝起来,“骆小姐,刚出炉的烧饼,还是给您包半斤!” 姑娘回眸,冲他一笑,小伙子只觉得,冬末柳枝上的雪都要融了。睍莼璩晓 吴光新闻声瞧去,啧啧赞道,“好个清透水灵的姑娘,这差事我接了!”回头一看,陆良佐早已不见了踪影。 久经沙场的战马在市集扬起一溜尘土,直奔向饼铺边的孩童,骆锦枫不假思索冲上前回护,却被一把捞上马背,带出了十里地远。他赌的是她的善良,毫无疑问,她同自己所想的一样。 第一次近看她,在颠簸的马背,长睫如扇,眉目如画,鹅蛋脸庞比她发间的珍珠还要光泽明皙,对着生人,也毫不畏惧。她不是艳若牡丹,倾国倾城的美人,却别有一双明眸,似三江春水,宁静淡泊,撩人心怀。 “喂,你是谁,盯着我看什么?” “你好看。” 受过赞美无数,这样直白的,姑娘还是第一次见,“你···你别以为说句好话,我就不追究了,当街纵马,险些伤人,本就是你的过错。” 他嘴角微微上扬,握着马鞭一笑,“那你想怎样?” “送我回去!跟他们道歉。” 他好似听了个极荒谬的笑话,只看着她,“回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本小姐西川骆锦枫!” 姑娘发间的香气在马儿颠簸中隐约撩拨着他,陆良佐拉住缰绳的手不由拢紧了几分,环在她的腰际,姿势很是暧昧,羞得她一路无话。 到了饼铺,他极绅士地扶锦枫下马,对于受惊的孩子们却是不屑一顾,“骆小姐,后会有期。” “等等,你还没跟她们道歉!” 他玩味地回转身,“你的名字换我送你回来,想我道歉?除非你再让我抱一下。” “你无赖!” 陆良佐走近她耳畔温柔道,“你信不信,三日之内,我定会让你主动钻进我怀里不松手。” 好狂妄的人,从未听过情话的姑娘虽如此想,却不觉红了耳根。 正是这样轻佻的一句话,令骆锦枫在之后的三天里时常魂不守舍。 柳溪黄昏,下学后途径浣纱河边,女工们嬉笑歌唱,似与往日不同。她走近了些,方看清是名长衫玉立的翩翩君子吹着短笛与女工们相合。能这样无忧无虑地释放天性,一直是锦枫梦寐以求的事。 “是大小姐,您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玩?” 她迫不及待地点头,“好啊!” 油光发亮的小皮鞋刚一淌进软泥青荇,便有女工惊呼,“啊!这里有蛇,快走!”岸边立时乱作一团,惊慌奔走的人群将她撞落水中。她从小不识水性,身体失去重心,河水灌喉的一瞬,只觉快要窒息而亡了。 头脑混沌间,忽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托起,她用尽全身气力钻进他怀里,来不及想旁的,只紧紧抱住这救命浮木不愿再撒手。 看着一同浮出水面的两人,长衫君子对女工们报以一个极暖心的笑。 “沈少爷,你要咱们办的事儿成了,这会儿要怎么感谢咱们呢?” 沈云沛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将叽叽喳喳的姑娘们连哄带骗地引向了远处。陆良佐抱着姑娘到小河滩边轻轻放下,姑娘如预期般搂着他的脖颈微微颤抖,只是不放。 “怎么,从水里上来,还没抱够么?” 骆锦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与二次谋面的男子亲密无间,又是在这夕阳西下,暧昧不明的黄昏。她蓦地松开手,小风一拂,湿漉漉的衣衫令她蜷缩起了身子。陆良佐取过早脱在岸边的西装外套为她披上,“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家。” “不!不行!要是我这样回去,爹一定会罚我的。你能好事做到底,帮我找个地方把衣服烘干吗?” 他起身环顾了眼四周,向她伸出手,“跟我来。” 第三章 湿身见君 “你在前边走,我后边跟着就行了。睍莼璩晓” 陆良佐一笑,这妮子到底还是对他存着戒心,好在他早有后招,打远处树林里牵出素日随身的红鬃马,“离这里最近的落脚地也要半个时辰脚程,你自己选吧。” 虽羞于再与他共乘一骑,可她堂堂骆家大小姐,湿着身子走一路也实在不成体统,是以默默低头上了马。 西川近郊的军营,伤兵遍地,看见陆良佐的到来,皆士气高昂,吴光新滑头上前,“哟,大哥,这可是你第一次带女人回来,还是个女学生!” 锦枫被此一说,将头埋的更低,陆良佐一张冷脸,自顾自带着她回了营帐,扔给她一件白衬衫,“军营里都是男人,他们一向口无遮拦惯了,不用理会。换好了叫我,我找人来生火。” 周遭的摆设杂乱不堪,桌椅蒙尘,她不由疑心将衬衫捧起闻了闻,“还好,没味儿,没想到这个人还是挺干净的。”等换好了衣裳,再要叫他,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喂!我好了!” 他打帘进来瞧见穿着自己衬衣的姑娘,一头乌发半干,垂坠在肩头,粉色的肚兜若隐若现,衣角盖住了半截藏青裙子,身子奥凸有致,韵致旖旎。 “次长,火在哪生?” 勤务兵抱着柴火懵冲地就要进来,被他一声喝止,“放下,出去!” 骆锦枫被唬得一愣,彼此围坐在火堆旁,她才敢问,“刚才,你为什么要吼他?” 他不经意瞥了眼姑娘脖颈处,锁骨微露,竟是很美的沟壑,“咳,你穿成这样,想让多少男人看见。” 她略收了收领口嘟囔,“你不也是男人,怎么不出去···” “这是我的营帐,我不待这待哪。”言罢着意坐近了些,着意直勾勾盯着她,“倒是你一个单身姑娘,怎么就胆大地跟我这个陌生人独处一室,就不怕···” 锦枫亦转过头瞧他,“我不怕,你是好人!再说了,一回生,二回熟,你也不算是生人。” “好人?”陆良佐自嘲,他带着军队征战多年,杀人无数,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你放心烘衣服,我就在帐子外头,有事叫我。” 他经过的女人不少,对着她却不忍起坏心,此刻坐在帐外,对沈副官的计策几分犹疑。不知过了多久,进去的时候,她已经靠在桌角睡着了。 “还真是个没有戒心的傻女人。” 她很轻,抱到床上几乎毫不费力,雪白的衬衣顺势滑落,露出一抹香肩,诱人极了。陆良佐喉头哽咽,轻轻俯下身,在她额头一吻,随即帮她整理了衣襟,盖上被褥,在他心中百合花一样的姑娘,此刻已经不得再多的轻薄唐突。 骆锦枫醒来的时候,是在陆良佐的床上。天已大亮,她慌忙掀开被褥检查了一番才安心,“呼···还好没出事。” “你怎么知道没事,也许我做过什么之后又体贴地帮你把衣服换好了呢。”陆良佐端着一碗清粥进来,似笑非笑调侃道,“军中简陋,将就着喝点白粥吧。” 她慌忙理了理头发,将碗推到一边,米粥洒了一半,“我不吃了!你能不能借我一匹马?” “我送你。” “不可以!我已经彻夜未归了,要是再让我爹看到,一准会打死我的!” 第四章 闺名败坏 马过浮蹄,沈副官在旁察言观色,“次长,你真的放心让骆大小姐一个人回去?” “不让她这么回去,我们怎么有机会英雄救美,更进一步,这一切不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昨晚在木炭上动手脚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从现在起,这个局由我掌控。睍莼璩晓” “属下遵命!”觉察到陆良佐的转变,沈云沛知道,这件事再不可能简单了。 骆府大宅,大小姐一夜未归的消息被府中姨娘传的沸沸扬扬,锦枫刚一下马,便被管家带到了正厅内。骆明远看着女儿,一肚子气,“跪下!说!昨天一夜你在哪,跟谁在一起!” “爹,我···我昨天去同学家了,跟几个女学生在一起商量···” “啧啧,大小姐,你一晚上不着家,老爷可担心了,早就差人去你同学家找过了,你根本不在,我劝你啊,还是同老爷说实话的好,不然,咱们骆家的家法可不是摆设!” 二姨娘幸灾乐祸的一番话,暗指当家之主偏私。当着满堂下人,骆明远缓缓起身走近祖宗神台,抚上藤条,“枫儿,你别怪爹心狠,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家法难容!” “爹,我真的没有出去鬼混,也绝没有做出有辱骆家门风之事,您要相信女儿!” 倏地一声,藤条重重抽在姑娘单薄的背脊上,“养女不教父之过,这些年是为父太娇惯你了!” 锦枫紧咬着牙关睨着二姨娘,只是不说。她心知有这挑拨是非的鸡毛掸子在这里,和盘托出不仅于事无补,恐怕还要牵累旁人。 “老爷你看,这丫头她还瞪我,真不知道姐姐平时是怎么教女儿的!” 锦枫跪直了身子微昂起头,“二姨娘,我敬你是长辈,平日不论你拿什么脏水泼我,我都不与你计较,可我娘是堂堂正正的骆家大夫人,轮不到你一个偏房侍妾非议!” 余音未落,肩上又是一痛,姑娘却强忍着挺直脊梁,就算为了娘亲,也不能在那个人面前屈服。 骆明远气地面色铁青,煽风点火下一连又抽下几鞭,“跟你娘一样的怪脾气!你到底说不说!” “锦枫昨晚跟我在一起!”陆良佐带着两队卫兵径直冲进骆府正堂,远远向骆明远施以一礼,大步上前扶起姑娘,动作亲昵。 “放心,这件事我来解决。” 二姨娘不忘添油加醋,“哟,锦枫,啧啧,叫的可真亲热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来历不明的乱军在外过夜,老爷,咱们骆家的脸面可往哪搁呀!” 吴光新闻言就要冲上前,“你这臭婆娘,说谁是乱军!” “男人的事妇道人家少插嘴!退下!” 骆明远先一步喝退二姨娘,向来客还以一礼,“军爷公然带人闯进我骆府,总该让老夫知道,招惹的是何人?” “在下北洋军陆军次长陆良佐,唐突登门,实在抱歉。只是骆老爷教女的手腕太过狠辣,实在令在下无法坐视不理。” 骆父冷哼一声,“老夫还未追究次长无故拐带小女,你倒插手起我骆家家事来了,简直狂妄!” 陆良佐双手抚向军装械弹处,面上却堆着笑意,“骆老爷,陆某向来敢做敢当,是在下辱及小姐名声,是以今日,在下特来向您提亲,求娶锦枫为妻!” 第五章 江兰芷心 锦枫侧目望向他,惊诧莫名。睍莼璩晓 骆父瞪了眼自家女儿,厉声道,“次长抬爱!这桩婚事,我骆家高攀不起,老朽恕难从命!” 吴光新立时掏出配枪抵在他前额,“老东西,我大哥看得起你女儿是你们骆家的福气,别给你几分颜色就开染坊!” “次长,求你别为难我爹。”锦枫慌忙抓住陆良佐衣袖祈求道。 他掬起姑娘一双柔荑,“我只是想帮你,不愿你受到伤害,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她抽回手,明显有几分回避,“谢谢,他是我爹,至亲不过骨肉,他不会拿我怎样。你们···还是走吧!” 吴光新收起枪支,“大哥,人家不领情,咱们也犯不着热脸贴冷屁股,走!” 陆良佐略定了定神,方带兵离开。 锦枫斟了杯热茶呈与骆父,“爹,喝杯茶压压惊,他们没有歹心的。” 当着满堂下人受此屈辱,骆明远气得青筋暴起,一脚踹向下首的女儿,“滚回你娘那去!别让我看见你!” 因怕母亲担忧,锦枫几乎是跑回了后院庵堂,抹净了泪,挤出一个灿若春花的笑容方出声,“娘,我回来了!” 江芷心放下木鱼,温婉地迎向女儿,“跑这么快做什么,仔细摔着。” “娘,我昨天没回来,让你担心了,府里的传言···” “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儿么,我的女儿是什么秉性,旁人还能比我清楚么。” 是了,她的娘就是这么一个兰心蕙质,与世无争的人,二姨娘之流也就是仗着她这个当家太太怯懦,才屡屡犯上。在锦枫的印象里,自她懂事以来,父亲在母亲屋里留夜的日子屈指可数。 “娘,您和爹···谈过恋爱吗?” “爱过吧。”江芷心眼神悠远,想到那个人时,莞尔一笑。 “枫儿,一期一会,世当珍惜,将来若是遇到了喜欢的人,千万要惜福惜缘。” 骆锦枫思量着母亲的话回闺房,小花园里传来二姨娘尖细的声音,“老爷子,你推了那次长的婚事,万一他再来报复怎么办?” “他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做这赔本的买卖,眼下的时局,最不能招惹的就是军阀,和他搭上了关系,就是开门迎来了狼。驻扎在城外的边防军早就弹尽粮绝了,我可当不起这济世主!你明儿找个借口把锦枫身上的钥匙收回来,别让她跟她娘一样做出糊涂事!” 此举正合了二姨娘心意,谄媚道,“不是我说,老爷,你早该这样了,密室的两把钥匙合在一处,便能开库。昔年大姐对你下药,监守自盗,你虽然收回了她手上那把钥匙,却传给锦枫,所谓女生外向,我就觉不妥。这依我看,改明儿有我帮您保管着那一把,你看如何?” “就依你!” 陆良佐如今的处境竟是这般为难,她才认识他四天,就开始担心他了,难道这就是娘说的,缘分? 城郊军营,骆锦枫带着府院车队而来,远远瞧见了边防军的艰难现状,伤兵随处可见,想起上回自己竟未留心,视而不见,委实大意。 陆良佐就立在离军营不远的小山坡高处,面色凝重。 第六章 浮尸饿殍 沈副官出闸口相迎,她做出噤声的手势,悄悄爬上了山坡。睍莼璩晓 “你在想什么?” 他回头见是她,眼神惊喜转而担忧,“站在那别动,等我过来!” “难道次长藏了什么好东西我看不得?” 说话间骆锦枫已小步跑上前,山坳中成堆的饿殍浮现在她眼前,可怖的情景令她一连后退了几步。陆良佐捂住她的眼将她扣入怀中,“别看了。”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姑娘安稳了许多,“怎么会这样?” “这几年军阀混战,边防军已经断饷一年多了,是我无能···” 兵士们许久未碰过鱼肉白米,一顿丰盛的晚宴令他们露出了久违的满足笑容。 “他们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谢谢你带来的粮草。等到明天,我就带部队开拔。” 锦枫陪他坐在营帐前的篝火旁,掩不住眼底失落,“一定要走吗?”其实还有未说出口的半句,这里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人和事了么? 他闷了口酒,“往前走,兄弟们或许还有一丝生机,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她咽下那句话,笑着向他举杯,“那今晚就当为你践行,我们不醉不归!” 兵士们围在篝火边唱着军歌,说着段子,两坛黄粱酒下肚,都露出了真性情,大着胆子邀陆良佐加入,“次长,大伙都想跟您一块乐乐,怕您不肯,推我来说项。骆小姐,您也一起吧!” 锦枫毕竟出身大家,当着许多男人,到底还是放不开的,只推着陆良佐,“你去吧,我想再坐会儿。” 他递过一壶暖酒,“冷就多喝点。” 几杯下肚,看着眼前载歌载舞的温馨景象,她不由想起山脚下的浮尸饿殍,甚不滋味,心知若再细问他,也不会有结果。沈副官递上一块烤羊腿,“骆小姐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沈云沛是何其精明之人,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将边防军中多为孤儿,陆良佐倾尽身家支撑军队至今之事和盘托出。 “原来他为大家付出了这么多,这支军队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嗯,只可惜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沈云沛趁机接过酒壶,“酒冷了,我去换一壶。” 几巡过后,陆良佐扯开军装坐回她身边,锦枫晕呼呼地靠在他肩上,“陆良佐···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你是第一个保护我的人,你知不知道,你说要走,那些话,我听了很难过···” 软语在耳畔呢喃,他低下头,正与她鼻尖相抵,温热的呼吸不断撩拨着他。纭纭篝火摇曳下,终按捺不住吻上芳唇,彼此试探着轻轻碰触,由浅而深,锦枫第一次感受到独属于男子的气息,淡淡的烟草味夹杂着薄荷香气充斥在唇瓣间,令她一颗心砰砰直跳,新鲜又悸动,意乱情迷。 面憨耳热间,陆良佐已将姑娘横抱起避入帐内··· 吴光新倚在营帐边,与沈云沛相视以一笑,狡黠道,“这下生米一旦成熟饭,骆小姐还不乖乖就范,哎,*帐暖,大哥真是艳福不浅。” “还不是你那壶酒,方能水到渠成,来,干杯!” 第七章 一夜新娘 驾轻就熟的*手腕令骆锦枫毫无招架之力,瘫软在床榻上,粉色缎面的绣花小褂盘扣微散着,绯红脸颊,皓齿咬着樱桃小嘴,擒着他的衣领,隐露处子娇羞。睍莼璩晓 抚上柔暖处的手因常年持枪械斗爬满了老茧,惊的她柔嫩的肌肤作痒,喉间漫出一声嘤咛。动情的娇嗔立时点燃了他胸腹间的火苗,细密而灼热的吻自颈间一路向下,两人就这样亲密纠缠着,薄腻微汗,姑娘本能地并拢了双腿。 他狡黠一笑,隔着衣料,蓦地含住了姑娘胸前起伏,粉色衣裙滑落,烛影摇曳的军帐,锦被内一个挺身,春朝处处,一双燕好··· 激烈的覆雨翻云后,一朵鲜妍杏花盛放在棉质床褥上,静静晕开,就似一幅水墨,满溢喜色。陆良佐自背后拥住一身粉痕的佳人,“锦枫,你可后悔?” 她转过身将小脑袋埋入他怀中,轻轻摇头,“你会负我吗?” 他捧起红潮未褪的小脸,“今生今世,我陆良佐都不会负你,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那···你还要走吗?” “你不愿意跟我走?” 一颗定心丸下肚,锦枫似下定了极大决心,取出衣物间的香囊,“这个你拿着,有了它,你的军队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这是?” “骆家后宅地图,还有金库的机关分部图和钥匙,现在是你的了。” “锦枫···” 她捂住他的嘴,“什么都别说,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伤及府中之人的性命,把我娘安全接过来,她就在后院庵堂里。这样的事一出,爹一定不会再放过她了。” “嗯,我答应你。”陆良佐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耳畔缠绵,对于久旱逢甘霖的人来说,吃一顿哪里够··· 夜色正浓时,他哄着怀中温香软玉沉沉睡去,以迅雷之势调遣出军中精锐,与吴光新一道出发了。 这一夜,锦枫睡的极是安稳,直到清晨拉响军号,她才从梦中惊醒。可枕边人却不见了。她只以为是军规森严,需早起练兵,便轻声摸下床,钻出营帐去寻他。 沈云沛在中军大帐内来回踱步,随着天边逐渐升起的日头,他心中的担忧更甚,只是一个庄园而已,昔日边寇夜袭,大军也能在日出前凯旋,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负责通讯的哨兵匆匆来报,“沈副官!骆园出了状况,次长交待,务必看好骆小姐!” “情况究竟如何?” “骆老爷子负隅顽抗,被枪子儿给崩了,那些个姨太太,太太,跑的跑伤的伤,吴将军恼了,一把火烧了整个骆家园子,这会儿正班师回来!” 骆锦枫在帐外听到噩耗,面色霎白,冲进帐子抓着那哨兵质问,“我爹是被谁杀的?我娘呢?我娘怎么样了!” “不···不知道,当时次长和吴将军都在跟前,后院里头烧的房子都榻了,没人敢进去。”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眼神空洞,疯也似的跑出去,冲向马厩,谁也不敢上前去拦。 第八章 魂断嘉陵 沈云沛追出惊呼,“来人!快跟上骆小姐,若有何闪失,次长回来,大伙都等着吃枪子儿!” 闸口的兵士拦住她,“对不起骆小姐,没有次长的命令,您哪都不能去。睍莼璩晓” 锦枫拔下发间的珍珠细簪抵在喉头,“你们若是不放,我现在就死在这里!”她身上仍穿着他的衬衫,一袭素白立在那里,眼神凌厉而坚定。 她骑着马冲向闸口,发簪颠落在黄土上,被马蹄踏地粉碎。 沈云沛带着卫队紧随其后。远远瞧见陆良佐迎面而来,骆锦枫拉过马头调转至一旁小道,此时此刻,她不想见到他,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她只想回家。 “锦枫,这匹马性烈!慢下来!”陆良佐在后面追着,她却越发使劲夹紧了马肚,身下马儿一声嘶鸣,疾风般飞驰起来,沿着蜀地陡峭的地势奔向断崖,将骆锦枫重重摔下。 “锦枫,就在那别动,我来救你!” 她强支着血肉模糊的双腿起身退至崖边,“你别过来,陆良佐!你这个大骗子!哄的我将骆家财产双手奉上,还狠心害我家破人亡!是我太傻,竟错信了你,我该为这一切赎罪的···” 断崖下就是波浪汹涌的嘉陵江,她站在那里,仿佛能听见江水拍打岩壁的响声,她想,若是此时纵身一跃,或许就能洗清自己被情所惑所犯下的错,就能见到母亲了。 “锦枫,你听我说,我并无意伤害你父亲,只是情势所迫···你乖乖过来,我再跟你解释,你放心,虽然骆家不在了,可我会对你好的!我们成亲!我们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呵···”她冷笑着,“陆良佐,你可真是凉薄,我父母尸骨未寒,你竟要迫我与你成亲?我告诉你,这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就算化作厉鬼,我也会无时无刻诅咒你,你肆意玩弄别人的感情,永远不会得到真爱!” 一缕香魂毅然决然地坠入崖底,陆良佐追上前,可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是在许多年后,我和云沛坐船经嘉陵江回西川寻找故人时,他说的。 她走后的很长一段日子,督军都会梦见那天崖边的场景,每每醒来,都会用凉水浸头,让自己足够清醒,不再回到那个梦中。有时候为了避开那个梦,他甚至整夜不睡,我想,那大抵是太痛苦的缘故。 我问云沛,发生了这样的事,骆家的家财,督军要了吗? 他说,那时的时局,他没得选,要弥补良心的亏欠,就要眼看着全军覆没。他不仅要了,为了士气不落,还笑着为兄弟们分发了米粮,看不出半点情伤。 边防军直入中原,襄助段大帅夺得中央大权后,他更娶了多房妻妾,成为了众人眼中最风流不羁的少帅,战场上,最铁血无情的军阀。 我想,故事如果就在那里画上句号,便当真是个太可惜的悲剧了。 第九章 劫后余生 当万念俱灰的姑娘再度醒来时,眼前是刺眼的白光,耳旁回响着的,是真真切切江水拍打礁石的声音。睍莼璩晓 她死了吗?可是为什么身上好疼,是沉到了嘉陵江底,被鱼虫啃食了吗? “姑娘,姑娘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大少爷!姑娘醒了!” 锦枫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一切,自己睡在一张微晃的床上,出声的是个下人装束的小妮子。身上每一个关节的疼痛都提醒着她所经历的,家族倾覆,情爱破碎,失贞落崖。 “姑娘,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她挣扎着坐起身,抱着欲裂的头颅乱撞,“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小丫头虽不解,却也上前抱住她,“姑娘,咱们有事好好说,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求死呢!” /> “别拦她,让她去死,船舱外面就是嘉陵江,省得再费功夫!”宋继尧一身白西装进来,拿着医疗箱搁在桌上。 锦枫瞪了他一眼,翻身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出门,甲板上的景象令她浑身一怔,上到抱着婴孩的耄耋老人,下到肢体残障的工人,聚在一处,窝在甲板上忙活着,是生机。 “在这个乱世,想死很简单,经历过挫折能活下去才不易,他们都是从哈尔滨逃过来的乱民,大都家庭破碎,遭遇不幸。他们都能走出来,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宋继尧向她伸出手,“我扶你进去。” /> 回到船舱后,她安静了许多,任由宋继尧帮她打针上药,他快走的时候锦枫才出声,“你是大夫吗,收留了这么多伤患。” “我像吗?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我是。中国人的病根不在表面,而是在心里。” 从前在学校时,她也在一些激进青年发的小报上看到过这样的言论,当时只觉得有意思,今时今日再听到,其中却是很有道理。 打了止疼针,锦枫昏昏欲睡,也不知宋继尧在她脸上抹了些什么,凉凉的,迷糊中,她好似说了声,“谢谢···” 劫后余生,她的梦里都是血色,阿爹的血,娘亲在火场挣扎的惨状,陆良佐摘下面具对她冷笑,这些种种都萦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宋继尧吹熄了舱里的蜡烛,却在她床头留了一支,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到底是什么,让她连睡觉都眉头紧锁。 带上门,他着意吩咐小喜就近守着,只怕夜里她又想不开又做出什么傻事。 一夜辗转,天还未大亮锦枫就醒了,一晚噩梦惊得通身冷汗。她起身倒了盆水梳洗,水盆中那张魔鬼般的面庞吓得她撞翻了梳洗架,整个人疯了般跌坐在地上。那是一张怎样丑陋的脸,原本嫩白细滑的肌肤上不知被什么划出了一道道口子,伤口外翻,有几处已化脓腐烂,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又或者说,根本不像一个人,就像一摊烂肉。 宋继尧与小喜几乎是同时冲了进来,她捂着脸蜷缩在角落里不愿见人,语带哽咽,“别过来!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成了这样的丑八怪!为什么···” 第十章 远渡英伦 宋继尧走近她,蹲下身,“我不知道你原来的样子,我们认识的就是现在的你,你不需要逃避。睍莼璩晓” 小喜也跟着哄道,“姑娘,这只是些皮外伤,总归会好的,我们少爷在英国学过医科,他也会帮你的!” 她仍旧哽咽,“你们不用骗我了,这是我的脸,我自己心里清楚,好不了了,这样活下去也只会吓到别人···” 他擒住她一双手,迫使她面对自己,“这艘船上的人都知道,我宋继尧不会骗人,我答应你,若是我治不好你,我们就去英国,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和设备,一定会还你一张没有瑕龇的脸,相信我。” 锦枫泪眼朦胧,揪着他的衣角,像抓住了活下去的希望,“真的?” “我保证!” 船泊至重庆,宋继尧便遵循承诺带着锦枫登上了去往英国的越洋游轮。维多利亚号行出马六甲,转向印度洋时,腿伤未愈的锦枫立在甲板上望着远去的汪洋大陆,就似望着自己的过去般,渐行渐远。 “我第一次离开中国的时候也跟你一样,穿过马六甲,在甲板上看了很久,是舍不得。” 锦枫转过头看他,未愈的腿伤使她显得有些迟钝,“只要能痊愈,没什么舍不得的。” 知道她嘴犟,宋继尧上前扶着她走向船檐最边上,直面蓝色的海洋,海风浮面,带着些微的咸湿味道,“与其看作一场离别,不如当这是一场旅行。往前走,很快就会进入苏伊士运河,到地中海,那里的海水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蓝,要美,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海域,你见到会喜欢的。” 面上的欧根纱丝巾迎风而起,锦枫慌忙捂住脸颊,生怕丝巾会飘落,吓到旁人。丝巾是宋继尧送的,刚上船时,她总关在船舱里不肯出来,他便从船上的印度少女那里买了一条,终于哄得她肯外出见人,还学了不少异国语言。 三个月的相处,她才放下一丝戒心,有时避着众人摘下丝巾,也会主动同他说话,“宋先生,伦敦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些鬼佬会愿意治我的脸吗?” “那里男女平等,民,主自由,有我的老师,他会帮助你,伦敦的天总是有雾,夏天很凉快,冬天很温暖,最适合休养,等你好了,我们去泰晤士河上泛舟,听划桨人唱歌,喝地道的奶茶,假若你喜欢,可以继续上学,长久地在那生活。” 锦枫笑了,在他的叙述里,仿佛自己真的可以变回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可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当真可以就此磨灭吗? 公历十月,锦枫被推进伦敦的手术室,与此同时,在走廊的另一头,宋继尧亲手推着奄奄一息的摩登小姐出了重症病房。布雷德医生递给他一纸全英文承诺书,“Jaden,你要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原则上,我不该答应你做这台手术···” “我想的很清楚,不管后果怎样,都由我来承担。” 第十一章 海上繁花 三年后,北洋政aa府内乱平定,直奉皖三系军阀鼎立,以皖系军阀气势最盛,首领段荣廷暂代总理,世称段大帅。睍莼璩晓 上海沈震岳公馆。 直系军阀首领曹威与心腹夜会密谈,“此次老段手下的四虎将,突然出动了两名来上海,你觉得有何目的?” 沈震岳递给他一只雪茄,“将军不必多虑,若是段大帅想动咱们,来的就该是老歼巨猾的徐秉清。至于这两人,将军没听过数年前西川那桩事吗?抢了人家闺女,夺人家财,所谓少帅风流,东北有赫连六少,北平就是他陆良佐了!” “那依你之见?” “陆良佐和吴光新所率的边防军可是为段大帅掌权立下了不少功劳,将军若能将二人收为己用,必是如虎添翼。”沈震岳名为曹威下属,实则军中大小事务,曹威一介武夫多半仰仗于他出谋划策。 在黄浦江边上,有这样一个地方,不论外面如何硝烟四起,他总是歌舞升平。 “你呀你你是我地小情人,为什么你总对我好冰冷,我想问一声,你这小情人,可否对我开心门···你不开心门就别假呀假心疼,免得我会沉沦···” 百乐门里,灯红酒绿,歌女多情,舞女妖娆,向来是士绅名流络绎不绝之地。割据一方的大军阀曹威亲自做东,邀北平来的两位青年帅才体味上海滩夜生活的繁华。沈大班带着身边几名红牌舞女妖妖挑挑地迎上舞池边的贵宾座。 “曹将军,您今儿赏脸来捧场,咱们大世界真是蓬荜生辉啊!雨浓,露露,佩妮,还不快过来陪先生们跳舞。” 三名舞女皆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艳色洋装,时髦的卷发半挽起,风情万种。为首一身绿色低胸礼服的雨浓极知情趣地溜入曹威怀中,“死鬼,你好几天没来了。” 曹威在她脸上吸了口,“小妖精,想不想我?” “想死了!旁边这两位先生是?” “听好了,都是你们得好好招呼的大人物,这位是陆督军,这位是吴将军。” 佩妮和露露立时两眼放光,紧挨着两人坐下,陆良佐对这些投怀送抱的势利佳人无甚兴趣,吴光新倒是乐得享此艳福,左拥右抱。 曹威看了眼舞池内,捏着雨浓的下巴问道,“洛丽呢?” “您可真偏心,我还坐在这儿呢,您就问起她了,好没意思!” 此时热闹的音乐骤停,台上奏起了浓郁而悠扬的萨克斯,“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几分熟悉却藏着沧桑味道的声线霎时吸引了陆良佐,刺眼的镁光灯下,看不清台上女子的容貌,那道剪影竟像极了一袭白衣立在崖边的那个绝望身影。 他的眼神炙热期盼,勾起曹威歼猾的一抹笑,老沈说的没错,真真是少帅风流,眼光还不错。 “洛丽这小妖精今天怎么跑台上唱歌去了,见老子到了也不来招呼,你,去把她叫过来!” 第十二章 酒醉探戈 雨浓不情不愿起身,向台上白了眼。睍莼璩晓 一曲唱罢,乔洛丽向舞池抛去一个飞吻,赢得满场欢呼安可。沈曼丽在后台处等候自己的得意爱徒,两人行了亲昵的法式贴面礼,“宝贝儿,你今天表现的很好,明儿我就跟经理说,让你顶了红玫瑰的位子!” “曼丽姐,你是这里的大班,这么徇私,别的姐妹是要说闲话的,我只想每天唱个一两首玩玩票,还是当舞女捞的外快多。” “你这小金鹊儿,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儿曹将军来了,还吩咐雨浓来叫你,换身衣服赶紧去吧!” “还是曼丽姐最疼我!” 乔洛丽在曹威最喜欢的茜素红洋装前停了停,却选了件墨蓝色改良式旗袍换上,露背的款式掐腰,略浅的底纹在斑斓灯光下别具一格,她着意将唇瓣抹成玫瑰色,看着便娇艳。一路走向贵宾座,令舞池边的男人们垂涎欲滴。 淬着丹寇的纤纤玉指戳向曹威胸口,“你这老滑头,说说,有多久没来捧我的场了!” 曹威一口气饮尽了杯伏特加,“宝贝儿,是我的不是,我自罚一杯,来来!快坐下!” 雨浓本也是百乐门舞女中的翘楚,只是每每有乔洛丽在的地方,总会黯然失色。曹威将她晾在一旁,大手早已伸向了洛丽的纤腰,“怎么今天没穿我送你的那条红裙子?” 她睨了一眼,“怎么,我穿这件不好看么?” 手又向腰下滑了几分,“好看,好看!” 乱蹭的咸猪手令她心头一阵恶心,余光瞟向一边,正与陆良佐的目光相接,电光火石的瞬间,死水微澜,这样的感觉多久不曾有了。 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的样貌没有一点像她,看到她与旁人亲昵,陆良佐心里却说不上是何滋味,只是不舒服极了,一杯杯酒灌下,也难以压制躁动不安的情绪。 曹威仿若故意般亲了亲她的颈项,看向陆良佐,“陆老弟一晚上怎么只顾着喝酒,洛丽,还不叫你的好姐妹来给陆督军找找乐子。” 她慵懒起身,点了支烟挪到他身边坐下,“百乐门最好的都在这里了,督军难道都看不上么?” 吐出的烟圈雾在他眼前,他凝眸看着她,“最好的才刚来,洛丽小姐愿意陪我跳支舞吗?” “sure,能和督军这样的绅士共舞,是我的荣幸。” 两人走进灯光暧昧的舞池,双手相触间,她不自觉微怔,多熟悉,多讽刺的触感。 “督军喜欢跳什么舞?” “你觉得呢?” “来这里的人,通常会跳两支恰恰来调味。” “我喜欢,探戈。” 乔洛丽向乐队打了个手势,一首颇具阿根廷风味的Por Una Cabeza舞曲响起,随着小提琴慵懒的曲调,陆良佐轻搂佳人入怀,紧贴着身子滑出舞步。 曲子渐趋欢快紧张,她也不甘示弱,搂住他健壮的腰际,在舞池中央划出一个完美的半弧,高衩的旗袍下露出白希修长的美腿。舞步还未收回,陆良佐便倾身欺下,故意令她重心不稳,迫使美腿勾上他的,笑意盈然。 第十三章 重生换皮 “洛丽小姐的舞技不错。睍莼璩晓” “督军过奖,让客人尽兴是我的本份。” 酒意微醺,隔着薄薄衣料,她饱满的上围抵在他胸膛上,洛丽感受到了他的*,略带嫌恶地一把将他推开,撂下他,失控地躲进了化妆间。 陆良佐回到贵宾座,吴光新纳闷道,“二哥,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那小妞呢?” 雨浓在曹威怀中啜了口红酒,带着几分不屑,“督军,您不知道,她乔洛丽可是出了名的爱撩蹄子,今儿赶巧让你给碰上了。您下次来啊,找我,我一准让您满意!” 曹威捏了捏她的脸,“你这小骚蹄子,老子还在呢你就给自己拉生意了。” “哎呀将军···” 吴光新冷哼一声,“当个婊,子还想给自己立贞节牌坊,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二哥,你等着,我这就把她给你提来!” “满嘴里胡诌什么,坐下!这是上海,注意你的身份!” 曹威冷眼瞧着陆良佐,心下已有了主意。 因沈大班的厚待,乔洛丽拥有自己独立的化妆室,方才的邂逅,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她却仍旧乱了阵脚,险些露陷。 靠在门后,她紧捂着心口告诉自己,男人都是一样!只要有莺歌燕舞,入怀美色,他们才不会在乎美人是谁,更遑论会想起自己曾经伤害过的女人了。一夜夫妻百日恩,今次之前,锦枫还曾担心,纵使她容颜变换,曾亲密无间的两人面对面时,他或许会想起些什么,如今看来,多年前的记忆,深刻的只有她。 这样···也好,她可以收起杂念,真正开始属于自己的报复了。 看着镜子里这张精致到完美无缺的脸,只觉陌生,这张脸虽已跟随她两年多,可她总觉得,这不是真实的自己,就像···一个面具,烙在她脸上。 恍惚中,她打翻了雨浓送她的胭脂水,暗红的液体留在象牙白的桌面上,触目惊心,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多前的那个夜晚。做完整容手术,康复中的她躺在伦敦阴冷的医院里,脸上一阵阵钻心的疼,像被人剜去了皮肉般刺痛,宋继尧说,只要熬过了今晚,她就能彻底好了。 她就那样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拆下纱布的一瞬,她吓得几乎晕厥过去,镜子里是另一个女人的脸,那个女人睁圆了凤目看着她,好似在控诉,你为什么偷走了我的脸··· 她再三逼问下,宋继尧才说出实话,她原来的脸好不了了,想要毫无瑕龇,换上这张刚死不久的脸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假若她不能接受,拆下人面,就再难有合适的脸孔移植了。锦枫选择了接受,便注定了这一辈子都要以这个女人的面目活下去,至死方休。 “洛丽,这胭脂水是我好不容易买到的,你不喜欢还我就是了,干嘛这么浪费!洛丽!我跟你说话呢!” 她这才回过神,“我···我不是故意的。” 杜雨浓觉察出不对劲,“你怎么了,你平时决不会这么恍恍惚惚的。” “我没事,对了,今天我走之后,陆督军有什么反应?” 第十四章 神秘组织 “我正想跟你说呢,洛丽,你这招欲擒故纵可真高,那个陆督军从舞池回来,一个人跟着了魔似的,吴将军要来拿你,他也拦着,我看啊,这回他是着了咱们的道了。睍莼璩晓” 乔洛丽没有半分欣喜,“先别高兴得太早,这个人绝非你我所见的这么简单,上没上钩还不一定。” “嘁!食色性也,咱们出了这么多次任务,哪次不是手到擒来,你就别杞人忧天了,静待收网吧!诶?今天是十五,又可以回基地见教官了,我去换衣服,门口等你!” 她卸下厚重的妆容,换上最普通上海女孩的裙装,才觉舒服了些。 如果说,在劫后余生的日子里,有什么是值得欣慰的,那就是加入了一个如雨后春笋般的组织,认识了让自己重获新生的他。 雨浓拉着她坐上了大世界门前负责接头的黄包车,车夫熟稔地在上海弄堂小路间兜了几圈,大老远从霞飞路绕到了石库门一处隐蔽的老宅前。 钟伯闻声探出头,“杜小姐,乔小姐。里边请。” 杜雨浓俏皮道,“钟伯,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兰兮就好,宋教官到了吗?” 在乔洛丽的印象里,钟伯是个不喜言辞的孤单老人,彼此点了点头,便顺着他所指,进了密道。地下烛火晦暗,她走在前边,到了一处岔路口,忽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臂膀,“小心,前面有台阶。” 直到亮处,他才松开手。杜雨浓小兔般上前,“报告宋教官,两项任务已顺利完成,最后一项正在进行中,有没有奖励啊?” 宋继尧从藏蓝色呢绒大衣内掏出钥匙递给她,“右转,礼物在我桌上,去看看喜不喜欢。” 支开了小姑娘,乔洛丽跟着他来到医疗室,自觉地捋起了袖管。冰凉的液体注入她体内,令她微微蹙眉。 “这是最后一针抗生素,我问过布雷德医生,你的脸不会有问题了。” “谢谢,你这次去英国,那边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他摇头,“他们不肯合作,现在我们只能寄望于国内了。洛丽,一回来我就听说了这次任务,如果做不了,我让校长换人。” 她笑了笑,“接近他,难道会有人比我更合适吗?再说,这次也不全是为了组织,三年了,他欠我们骆家的东西,也该一点点偿还了。” 宋继尧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取下自己的围巾为她围上,“入秋了,出门记得加件衣服。上面有消息,曹威近期会密会褚云山,如果能拿到他们见面的证据,对校长及委员会极为有利。你知道雨浓的性子,这件事,她做不来。” 洛丽握着围巾,安静点头。在疗养的漫长日子里,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他教她英文,交谊舞及一切上流社会的娱乐,他是温柔的;作为组织上的教官,攀爬,射击,搏斗,那时的他毫不留情,是严苛冷面的。 他说,一个特工要是有了感情,就与一把生了锈的枪无异,都是废物。 回程的黄包车上,雨浓把玩着他从英国带回的音乐盒,红衣女孩在钢琴上跳着芭蕾,乐此不疲。洛丽捧起围巾,闭眼靠在车上,听着耳旁电车上的铃声,只觉通体疲惫。 第十五章 舞女本性 每天下午五点,是百乐门歌女的彩排时间。睍莼璩晓因洛丽是临时替补,出场的服装皆是沈大班拿其他歌女的,她是天生的衣架子,穿着倒很合适。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己骗自己···” 中央舞台歌舞正兴,红玫瑰带着露露与佩妮自后台冲上,拉过洛丽的胳膊就是一巴掌,“你这不要脸的小践人!竟敢穿着我的衣服唱我的歌,来人,把她给我扒了!” 早就对洛丽眼红的露露仗着有人撑腰,撒泼似的上前撕扯她的洋装,锐利的指甲在她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 雨浓在后台看到这一幕,正要上台帮忙,可一想到昨晚披在她身上的灰色围巾,便顿住了步子,藏身帘后。 乔洛丽在猝不及防的情状下被扇了耳光,眼中恨意早已凛然,摸了摸刺痛的伤处,反手便扣住露露的手腕将她推了出去,“动我?连你也配!”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呵,她不配,看老娘怎么教训你!”红玫瑰抡起钱包向她呼过来,却在贴近她脸颊时被牢牢制住。乔洛丽擒着她的手,迎面甩去一耳光。 “这一巴掌,是我还给你的。” 她瞪着眼不服,洛丽又是一耳光甩过去,过重的力道使红玫瑰连连后退,摔了个仰面朝天。 “这一巴掌,是要告诉你,百乐门的舞台不是你说了算的,今天我乔洛丽能穿了你的衣服,明天,我就能踩着你,成为百乐门的台柱!” 红玫瑰捂着脸仓皇着逃离,仍不忘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看胡老爷怎么收拾你!” 雨浓适时跑上台,“你没事吧,刚才我在后台补妆,才听说你跟人打起来了。” 乔洛丽不着痕迹地拂开她的手,歇斯底里向厅中舞女喊道,“你们还有谁不服,要跟我算账的,今天一次算个清楚!” 一众舞女面面相觑,都不敢近前。她扯下舞衣,甩掉碍事的时髦高跟,在吧台边倒了杯威士忌迎头灌下,喉头的刺激感让她笑出了声,“呵,真是可笑···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到底是要斗些什么···” 二楼雅间,陆良佐撑着双臂立在栏边,也不知是何时到的,看着吧台边的女人,吩咐身边人,“到点了把东西交给她,晚上我从军部回去,务必要有准信。” 这位传说中生人勿近的铁血少帅昨夜被区区一个舞女撂了挑子,不仅一点没生气,今日还巴巴地来捧场,巧不巧恰好碰上了这样一台女人戏,只怕自己此时出现折了姑娘面子,竟想出了迂回的招儿,默默上车,如同自己不曾来过一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起初他自己也不清楚,直到今天看到她在台上掐架,心里赌她会赢,才有些明白了,也许自己是贪新鲜,喜欢上了她的性格。 警卫兵板上定钉似的在最近歌台的卡座一直守到了晚场散尽,等到洛丽换好衣服出门口拦黄包车,他才追上去,“乔···乔小姐,这是我们督军给你的,请您务必给个回话!” 第十六章 仙度瑞拉 洛丽瞧他是个敦厚小伙子,等的也不易,这才接过信封,当着他的面拆开,“乔小姐,见信如唔,十五圆夜,期以一会,落款,陆。睍莼璩晓” 读完信她便笑了,“呵,这么个文绉绉的帖子递来,也不怕浪费洋墨水,小伙子,你知道百乐门里的姑娘喜欢什么吗?” “不···不知道。” 洛丽摇了摇头转身,急得他憋红了脸,“乔小姐!你···你还没说答不答应呢!” 她恍若未闻,只觉得心里头哇凉哇凉的,他上钩了,可见还是花了心思的,假若她只是乔洛丽,应该庆幸手腕得逞才是,可她终究,还是不能越过那道坎儿。 次日一早,杜雨浓搭着第一班电车来到霞飞路,蹲在她床边小猫似的呢喃,“丽丽,昨天在台上···你没有生我气吧?你知道的,我们俩的身份,很多事,我不方便···” “我知道,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不明白,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她们何必这样见不得人好,斗的跟乌眼鸡似的。” “好了好了,咱们不生气,我听说百货公司新出了款美国唇膏,铜管的,可漂亮了,咱们一起去看看!” 大清早被拖出来用早茶,洛丽仍是恹恹的,杜雨浓倒是精神十足,径自叫来waiter点了份英式早餐,“要喝什么随便点,今天本小姐请客!听说这家餐厅的英伦味道最正,宋教官也常来。” “一杯蓝山咖啡,不加奶,谢谢。”她笑了笑又道,“整天宋教官的挂在嘴边,也不害臊。” “这有什么,只要他一天没结婚,我就有机会。” 永安百货公司凯瑟琳专柜,杜雨浓在两管口红前犹豫不决,“丽丽,你说我涂哪个颜色好看?” 她漫不经心,“都好···”目光却被对面橱窗内的一件纯白色乔其纱礼服吸引,V领露肩的款式,一条纯水晶链绕过模特的脖颈,镶嵌在胸前的珍珠堆纱花上,腰线收得严丝合缝,如瀑的裙摆在暖光下如梦如幻,仿若沾染了仙度瑞拉的魔法,令路过的女孩无法不被它所迷惑。 “洛丽,你看什么呢!快说这两支口红哪个比较好看嘛!” “枚红色的吧,适合你。” “听你的,就这支了!” 慧黠的雨浓早看出了她的心思,拉着她来到装潢高雅的洋装店前,“喜欢就进去试试,你穿上它一定好看!” 店员抱歉道,“不好意思两位小姐,我们这里是会员制,不对平民开放。” “狗眼看人低,不做生意大门开着干什么!” 浓烈的法国香水味袭来,一身华贵洋装,手持鹅毛羽扇的娇小姐斜眼打量着二人,十分不屑,“Miss King,今天这里怎么乌烟瘴气的,这样下去,我真的很担忧贵店迎客的档次。” “非常抱歉曹小姐,我们这就为您清场!露西!” 一名相貌老实的店员为难地将两人请到一边,“两位小姐还是快走吧,得罪了那位大小姐,可没好处。” 第十七章 意外礼物 雨浓一听便恼了,“哪家的小姐这么大派头,洋装店是为她一个人开的不成!” “是曹将军的妹妹,曹莉曹小姐。睍莼璩晓” “原来是她,哼!他哥哥也有求着我的时候呢!” 洛丽不想节外生枝,“雨浓,咱们走吧,那件衣服我不想要了!” 憋着满肚子气,杜雨浓自顾自找地方消遣去了,乔洛丽则十分疲惫地回到霞飞路公寓,只想好好补个觉。门楼婶子递给她两只盒子,“囡囡,这是刚才一个小伙子送来给你的,看你不在我就帮你收咗。” “谢谢侬哦顾妈妈!” 盒子里正是她看上的那件洋装,和一双珍珠白的高跟鞋,刚好是她的尺码。除了这些,没有落款,没有署名,到底是谁送的?陆良佐今晚邀了她出街,是最有动机的人,可她并没有答应,还有,他又怎么知道自己的尺码? 她看了眼日历,十五号的日子被涂了红圈,险些忘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晚上八点,墨绿色的军用车停在了楼下,洛丽着意挽了发,一袭白色乔其纱礼服显得尤为端庄,陆良佐下车见到她的一刻,眼中难掩惊艳。 “乔小姐今天很漂亮。” 她颔首一笑,“谢督军赞赏,督军做事的效率比洛丽想象中似乎更高一些。” 他打开车门,一手护在佳人额前适宜的角度,极绅士地请她上车。 这个男人驾驶敞篷军车的手法十分熟稔,乔洛丽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他昔日的马上英姿。 “想不到督军身居高位,这些琐事都亲力亲为。” “带兵久了,凡事我都喜欢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何况今日要接的是乔小姐,陆某自当表现诚意。” 是啊,她怎么忘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习惯掌控全局,将一切玩弄于毂掌之中,就连感情也不外如是,或者说,连感情也是一种工具。 她没有坐在副驾驶,陆良佐透过后视镜看向她,这个女人的神色有着同龄人不该有的沉静,全然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出门时吴光新的话仍萦绕耳边,“二哥,你不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吗?百乐门是曹威主动带咱们去的,搞不好就是他特意想在你身边安排眼线!” 虽然当时自己反驳了他,可此时静观,也有些意味,军车由十里洋场开向郊外,周野渐静,“乔小姐怎么不问咱们去哪?” 洛丽心中暗忖,今日沈震岳公馆设宴,纵观上海大势,到底是为了谁,呼之欲出,“我们做舞女的,能得到陆督军的垂青,已是莫大荣宠,去哪里,又有什么差别。” 军车停在沈震岳公馆前,陆良佐撑起右臂,牵起她的手,语意温柔,“作为女伴,你是不是该服务周到些,既然我是你得罪不起的客人,那么就请乔小姐给我一个美好的夜晚。” 她挤出一抹甜笑,挽过他的胳膊,“诚如您所愿。” 作为直系军阀决策人之一,沈震岳的公馆极尽奢靡,欧式风情的大厅上方悬着一盏直径近一米的水晶灯,照的满场金碧辉煌。两人入场,由侍应请至咖座,享受着公馆内最高规格的待遇。 “督军,晚会马上开始,请您在此稍等片刻。” 第十八章 震威公馆 乔洛丽这样的绝色,不管出现在任何场合,都会引人侧目,男人垂涎,女人妒忌。睍莼璩晓在肆意的目光下,她仍能淡定地举起香槟浅酌,视若无睹,她的视线,只微微轻扬,瞟向二楼回廊处。如此隆重热闹的场面,竟没有一个警务兵,分明是对褚云山的到来欲盖弥彰。 沈震岳与曹威一左一右挽着曹莉下楼,她穿着和自己同款不同色的鹅黄晚礼服,像个金光闪闪的公主。 “首先感谢大家光临寒舍,今天这个晚会意义非常,一是为了欢迎陆督军代表段总理来沪视察工作,这其二则是为法国学成归来的曹莉小姐接风洗尘。接下来就请我们的两位主人公为大家开舞!” 曹莉对这位少帅早就有所耳闻,今日得见英俊儒雅的真容,面上立时红粉绯绯,在数年法国风情的熏陶下,小妮子主动蹭上前邀舞,“陆督军,真是闻名不如一见,您比传说中要英俊得多,please.” 面对盛情相邀,陆良佐看了眼洛丽,“你先吃点东西,我去去就来。” “嗯。” 两人步入舞池的一瞬,曹莉亦回首看了她一眼,眉眼上挑,尽是鄙夷与不屑。 乔洛丽嘴角微扬,压根未当回事,对她来说,今天这场舞会的意义绝不在于···一个男人。 避开众人眼中最般配的一对及涌涌人潮,沈震岳与曹威耳语了几句回到二楼。 乔洛丽以借洗手间为名悄然跟上,却被迎面而来的服务员拦住,“小姐,这里是私人地方,不对舞会开放,您请回。” 她媚眼如丝,“不好意思啊小哥,我肚子不舒服,请问洗手间在哪?” “楼···楼梯左手边第二间。” 洛丽不甘地退回大厅,明知道吴曹二人此时定是在密会褚云山,却无法近前取证,懊恼极了。看着舞池中抱着陆良佐悠然起舞的曹莉,不由心生一计,顺手取过桌上的伏特加,着意绕至他目光所及之处一饮而尽,歪坐在沙发上,佯装酒醉。 一曲舞罢,陆良佐即刻撇下曹莉,温柔地在她身旁坐下,轻触佳人脸颊,指尖滚烫,“怎么喝这么多,恩?” 她双眼迷离地看着他,“你好坏,故意带我来这里出丑的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没有人会看得起我这样的女人。” 陆良佐拦腰搂她起身,将她带至舞池中央,跳起了狐步舞曲,热烈奔放,野性且妖娆。在他亲昵火热的肢体语言引领下,洛丽装作酒劲上涌,亦随之贴面起舞。彼此相拥着旋转间,修长的钰腿凌空踢起,在洁白的裙摆下若隐若现,整个人攀附在他身上,肆意做出各种令人窒息的撩人舞步,几乎吸引了满场或惊诧,或艳羡的目光。 直到香汗淋漓,四肢疲软,方倚在他颈间喘息。他亦乐得享受她的亲近,“现在,开心点了么?” 洛丽紧拥住他的脖颈耳语,“我很开心。” 两人执手退出舞池,她慵懒地倚在欧式廊柱边,“我渴了,可以给我一杯酒吗?” 第十九章 狐步谍影 陆良佐自是极乐意为此时迷人的她效劳,只是前脚刚离开,憋了一肚子气的曹莉便风风火火地向她走来,“寒门矮户出来的,就是没教养,你父母没教过你什么叫喧宾夺主吗?今天,这里的主角该是我和陆督军!你给我识相点!” 她极风尘地睨了她一眼,“呵,我确实不知道何为喧宾夺主,百乐门的大班只教过我如何吸引男人,伺候男人,陆督军就喜欢我这股柔媚的劲儿,一刻也不想离开我,他说,跟你跳舞,就像抱着根木头,乏味的很。睍莼璩晓” “你!” 曹莉气急,抄起手中的红酒向她泼去,乔其纱的纯白礼服立时被染红,映出里衣花色,傲人的身材风情毕露。 “不要脸!” “住口!”陆良佐脱下西装为她披上,看向曹莉,眼神冷厉。 “我···傅···陆督军,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撞我的!” “那么就请曹小姐拿出主人家的气度,为我的女伴安排房间和干净衣服。” 曹莉极力想挽回自己的高贵形象,带着两人直接上了二楼,一旁的仆从谁也不敢吱声,“这里是沈叔叔给我留的客房,衣服毛巾里头都有,我想乔小姐是不需要我帮忙的吧。” 陆良佐几乎半搂着洛丽进房,将她放在沙发上,细心道:“你可以吗?要不要我帮你?” 她揪起他的衣领,戏谑地看着他,“我怕你会越帮越乱···” 他摸了摸她的下巴,淡笑起身,“我在外面等你。” 关门之声方落,乔洛丽便恢复了清明神色,自手包中取出a微型相机,脱下高跟鞋,身手矫捷地攀出窗外··· 二楼亮灯的除了自己所在的这间,只剩下长廊尽头的会议室。 对训练有素的特工来说,攀楼爬窗是轻而易举的事。透过阳台窗帘的缝隙,褚云山与沈曹二人正各自在文件上签字,似乎已达成了某种共识。只半秒,这一幕已定格在洛丽的相机胶片中,窗外美人嘴角浮现出完美弧度。 再打开那扇门时,她已变回了换过干净衣衫的舞小姐,陆良佐伸出手想要扶她,却被她巧妙避开,“我自己可以。” “嗯,我们走吧。” 两人一同走出沈公馆,不知是自己恍神还是酒醉,洛丽仿佛看见靛蓝呢绒大衣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只是头有些晕,眼前的东西越模糊,越想看清而已。” 军车行驶在静谧的郊野,陆良佐看着后视镜中的她,舞会上的妖冶柔情犹似昙花一现,而此时后座上的,俨然是一朵幽然冷清的夜百合,让人不自觉生出兴致,想要一探究竟。 陆良佐将军车停在路边,突如其来的刹车令洛丽心头一怔,“陆督军,出什么事了吗?” 他并不回答,自驾驶座出来,坐到了她身边,“并没有,时候尚早,我想,是不是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林间小道,四下漆黑一片,他侧身逼近,俊朗的脸庞靠近佳人耳畔,油走向颈项。因之前的装醉,洛丽双眼氤氲,不得已动弹不得,只是胸前急速的起伏已出卖了她的极力自持。 第二十章 双面伊人 陆良佐的手不经意抚过她的手包,狡黠一笑,“告诉我,舞会中的热情如火,此刻的欲擒故纵,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你?” 做戏要做全套,是身为一个特工的操守,洛丽将手轻覆在他左胸,凑近道:“如果我说,那都不是真的我呢?” 话音未落,纤腰已被他牢牢握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以最真实的面目,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睍莼璩晓” 冥冥之中,有些过去总是惊人地雷同,相似的话,在三年前他也曾对她说过。你信不信,不出三日,我定会让你主动钻进我怀里不松手。 那时的他很容易就做到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只是个可怕的圈套。时隔经年,他哄女人的手段倒是一点未见高明。只是他忘了,现在的她,再不是当年那个未经世事,单纯可欺的女学生了。 “我等着···” 看着她勉强的神情,陆良佐亦少了兴致,手指拂过她松散的发髻,带下一片沾着蛛丝的枯黄落叶,“看来沈公馆只是金玉其外,客房也不甚雅致,委屈乔小姐了。” 她眼中有一瞬的慌乱,随即便恢复如常,靡靡慵懒,“督军,头好疼,我们回去吧···” 回到霞飞路,乔洛丽即刻便叫了黄包车赶到老宅,对于重要的情报,留在手上越久就越危险。地下基地,宋继尧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冲泡的英式奶茶温度正好,“外面天凉,喝杯热的暖暖身子。” “谢谢,宋教官,你今晚···一直在这里吗?” “嗯。” 原来只是她自己的错觉。洛丽将手包交给他,“相机和胶片都在里面,褚云山确实与直系勾结。” 他打开手包,眉头微皱,“你确定手包没有人动过吗?” “没有,从拿到证据起,它就没离开过我身边。” 宋继尧将手包推至她面前,“你自己看看这里面是什么,洛丽,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你是否真的适合这项任务。” 巴掌大的手包中,原该放置相机的地方赫然放着一串合浦珍珠项链。 洛丽捏着项链,心下恼恨,他竟不动声色,坐收了渔翁之利,老谋深算的家伙! “宋教官,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把胶片带回来!” 他垂眸,面色冷峻,“你只有三天时间。” 走出密室时,已过午夜,清冷月光下,洛丽只觉羞愧。特训班毕业后,大大小小经手的任务无数,可像今天这样的低端错误,还是头一次犯,她被耍了,而且很彻底。 她离开的脚步踉跄,连手链脱扣落地也浑然不知,宋继尧虽冷眼待她,却隐隐担忧。钟伯关上门,拾起手链交给他,“少爷今天训乔小姐了?” “我若不训她,只怕她再感情用事,重蹈当年覆辙。这样继续下去,只会毁了她。” 宋继尧的不责不骂,似乎比任何惩罚都来的刺心。洛丽彻夜难眠,窗外电车铃声一响,便精心打扮了一番,来到和平饭店。 第二十一章 自取其辱 “小姐,请问陆督军住几号房?” 饭店前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嗤之以鼻道:“督军不在。睍莼璩晓” 乔洛丽敛下脾气,笑着塞给她两块大洋,“小姐有空和朋友去百乐门跳舞,酒水我请!” 她干笑了几声,“那···我再帮你拨电话问问。” “喂,大清早的吵吵什么,有屁快放!”接电话的是吴光新,一早被陆良佐叫起来看电报的起床气一下全撒在了小前台身上。 “请···请问督军在不在?楼下有位乔小姐外找。” “什么乔小姐娇小姐,娘们通通不见!” 陆良佐闻声,得逞一笑,“我说老三,你什么时候能对女人温柔一点,你打算一辈子打光棍不成。” “光棍怎么了,我这叫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每天找你的女人那么多,我这是帮你解决麻烦,好不容易没有大哥和老四在,咱哥俩好一块处处,清静清静。” 陆良佐抚额作无奈状,“咳咳,其实相比之下,我更习惯楼下那位乔小姐的香风,老三,军中皆知你我走的极近,你···可别坑害我。” “笑话!老子堂堂一个玉树临风的铁杆将军,也···也是有过不少女人的。”这话说的,连他自己也无甚底气,回想起来,自己竟从未有过正经女朋友,也难怪军中那帮小犊子口舌,“二哥,我想起来今天要见个朋友,先撤了!” 到了门口,仍不忘扔下一句,“二哥放心,你不会寂寞,我这就去放那位乔小姐上来!” “小兔崽子!”陆良佐似想起什么,蓦地又叫住他,“别急着让她上来,这个女人总爱耍小把戏,晾晾才听话。” 下楼的当口,洛丽一眼便认出了吴光新,“吴将军,我有事找督军,麻烦您通融通融,改明儿去百乐门,我找最好的姐妹伺候您!” 吴光新睨了她一眼,冷哼道:“呵,长的还算有几分姿色,我告诉你,督军没那功夫,每天慕名而来的名媛多了去了,像你这样的,恕本将军直言,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又有哪个男人愿意睁开眼给自己戴绿帽,跟半个上海滩的阿猫阿狗做襟兄弟呢。” 自从决定下海做舞女那天起,乔洛丽就已做好了准备承受诟病。从刚入行做陪酒女开始,到今天闻名上海滩的红牌交际花,她以为自己已是百毒不侵,可当听到吴光新说出的污言秽语时,心内却似凌迟。 他们向阿爹开枪,放火烧毁骆宅的时候,也该是这副丑态毕露的嘴脸吧。物以类聚,今日此行,注定是自取其辱。 她极力压抑住不快,扯出一个甚是谦恭的笑容,“将军说的是,我们这些人,身份低微,可但凡是人,都有为自己争取的机会,我会等。” “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女人,要等就等吧!”吴光新发了顿牢骚,自顾自去了。 她就坐在饭店大堂,时不时望向楼梯口,每多看一次,就多一分失望。饭店里陆续热闹起来,她看了看表,已是十二点整。因心里绊着事,从昨晚到现在,她滴水未进,此刻忽地犯了胃痛,绞得面色发白。 第二十二章 他的心意 同为女人,前台小姐也动了些恻隐之心,递给她一杯温开水,“都等了这么久,我看督军是不会见你了,何苦在这里受罪,回去吧。睍莼璩晓” “谢谢,我有要紧的事,等到四点钟要是还见不到,我就走。” 陆良佐处理完手头事务,已过正午,放回档案时看见那枚相机,正想着也该晾够了,北平大帅府便来了电话。是以直到时限,他还是没有出现。 这一晚,她陪着客人喝了很多酒,也让人占尽了手上便宜,直到连沈大班也看不下去,交待舞厅司机将她送回了公寓。 她还未睡稳,杜雨浓便拿着备用钥匙,泼妇似的闯了进来,“乔洛丽,你给我起来!你这个害人精,不去想办法拿回证据,还自怨自艾,喝酒买醉,你以为你醉了就能解决问题吗!” “我不去!” 床上的人应了声,动也不动,杜雨浓一气之下扯开被褥,“你知不知道宋教官因为你的事就要被组织处分了!” 洛丽晕乎乎地坐起身,“你说什么?” “胶片丢失,随时会成为别的党派赢得选票的筹码,为他人做嫁衣裳,宋教官向校长争取了两天时间,要是拿不回证据,他就要被调回去就任文职,你知道他的抱负,这对他来说,跟软禁没有分别!” “是我连累了他。” 雨浓见她蓬头垢面的落寞模样,语气便轻了些,“宋教官为你做的,又何止这些。既送你凯瑟琳的洋装,又担心你只身赴险,昨晚他也去了沈公馆,在外边见你安全出来了才走的,我都嫉妒了。要是他这么对我,哪怕出任务失败送了命去,我也心甘情愿。” “原来洋装是他送的,我还那么不珍惜弄脏了。”洛丽头痛欲裂,“不行,我现在就去找陆良佐把相机要回来!” 雨浓将她扶回床,“行了行了,刚才我也是气急了说说,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去了又能干什么!还是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轻声带上门,神色怨毒,乔洛丽,若不是为了激你尽快拿回证据,我才不会将宋教官做的一切告诉你,你何德何能当得如此! 他的心意,总是给的真,给的诚,给的让人舒服,正因如此,才在锦枫心中种下了不可承受之重,这份恩情,注定是难以还报了,自己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不再牵累他。 “假惺惺···假惺惺···” 杜雨浓趁着歌舞正盛,神神秘秘摸进后台化妆间,“洛丽,你看这是什么?” “军统局的邀请函?你从哪弄来的?” “常来找我的那位张公子,他父亲就是军统局的,他让我替他朋友找个舞伴,天地线我都替你搭好了,今晚咱们四个人一起去!” 洛丽意兴阑珊,“我不想去。” “如果陆良佐也在呢?” 和平饭店大堂,军统局为剿灭乱军一事大摆庆功宴,高官政要悉数到场,年轻的军官和舞伴们跳着恰恰,你来我往,觥筹交错,靡靡笙歌。 第二十三章 火花游戏(上) 陆良佐被一众上了年纪的高官围在一处饮酒,对其称赞有加,皆有意无意提及闺中女儿如何贤良得体,容色可爱。睍莼璩晓 “余处长,听闻令公子今年黄埔军校毕业,前途无量啊!” “张局长客气,张公子年纪轻轻就担任洋行买办,才真叫人羡慕!您瞧,正说着就到了!”张公子搂着雨浓,余少挽着洛丽,两对相貌上极登对的少男少女款款向厅中走来。 趁着陆良佐在场,余处急忙上赶子的介绍自家儿子与这位战功显赫的少帅会面,指望谋上个一官半职。余少倒是极规矩地向他行了个军礼,“在校时就常听校长提到陆督军,我们每个军校生都以您为楷模,希望有机会能在督军麾下效命!” 他睨了眼少年身旁的洛丽,“嗯,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不过要是用错了地方,就得不偿失了,你的女朋友很漂亮,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 少年面上一讪,“她···她不是···” 洛丽迎上他的目光,略带挑衅道:“督军误会了,我只是百乐门的舞女,并不是余少爷的女朋友,余公子,我们去喝酒吧。” “好···好。” 余处在一旁陪着笑脸,“让督军见笑了,犬子一直在学校念书,涉世未深···” “那就让他再多历练几年,军营可不是十里洋场,余处请自便。” 陆良佐点了杯威士忌就近坐下,眼光却忍不住瞟向那个总能让他失控的女人。乔洛丽半蹲着身子为她身旁的男人倒酒,墨绿色旗袍勾勒出腰臀的完美曲线,令舞池中数名男子侧目。更令人火苗乱窜的是,她竟缓缓起身坐在了余少的大腿上,媚态横生地亲自喂他喝酒。 吴光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二哥,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啊,这才几天,她就撂了你搭上了个嫩小伙,我看那小子八成还是个童子军,这个女人真不简单。” “住嘴!给老子倒酒!” “好好,来碰一个!” 乔洛丽去补妆的当口,杜雨浓调笑道:“怎么样余公子,我们家洛丽不错吧?” 少年多饮了几杯,脸泛红晕,“乔小姐很漂亮,我很喜欢···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那小子八成是吐去了,没见他喝过这么多。”一旁的张公子不屑道。 雨浓自手包中取出一包白色药粉倒进洛丽杯中,“是么,那就让他更尽兴些。” “你这个坏蹄子,还有多少损招,嗯?” “多着呢,你可别惹恼了我,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怎么敢呢···” 两人看着乔洛丽喝下那杯酒,起身望了眼远处的陆良佐,漫出一丝笑意,借机遁走。 宴会散场,余少扶着洛丽离开,却在门口处被陆良佐截住,“放下她。” 少年搂着温香软玉,很是舍不得,“督军,我今晚包了她···” 余处在车内见此情形,惊慌地立马带人上前架走了自己儿子,就是他余家三代加起来,也是断不敢同陆督军争女人的,眼下就算是自己刚过门的老婆,只要他喜欢,也只能洗刷干净了陪着笑脸送到被窝里去。 第二十四章 火花游戏(下) 乔洛丽落在他怀中,又猛然推开他,独个摇摇晃晃地走向路边,陆良佐追上前搂住她,“我送你回去。睍莼璩晓” “走开!我一个人尽可夫的舞女,又怎敢脏了督军的车,我乔洛丽再不济,几毛钱的黄包车也是叫得起的。” “不管你是谁,在这里,都必须听我的!”陆良佐一把将她横抱起,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将她抱回了卧房。 “你放我下来!无赖!臭流氓!” 他松了松领口,把她扔上床,“无赖?我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流氓是什么样子!” 墨绿军装被扔在一旁,怕弄疼她,他解下了裤带手表,倾身压上。细如白瓷的肌肤就在眼前,酒意上涌,加之长久的禁欲,令他感受到温软身体时,血脉喷张。双唇相触,身下的人由顽抗到顺从,扯碎了他的衬衣,结实的背部被挠出血痕,他就像匹狼,在暗夜里对着猎物,眼泛幽绿眸光。 头埋在她乌黑的发间,呼吸沉醉,手解下她胸前盘扣,揉入骨髓。嫩白雪脯隐现,露出蕾丝边角,舞女们穿的小衣,是欧洲宫廷最流行的款式,梦幻般的蕾丝包裹着女人们最诱人的部位,只要轻轻解下背后勾链,便可享受一场饕餮盛宴。 可事实证明男人们总是缺乏这种耐性,习惯···简单暴力。高衩旗袍被他粗鲁地撕开,大掌径直探入小衣,享受这柔腻触感。洛丽闷哼一声,勾起了小腿,脖颈后仰,逍魂的姿态令陆良佐越发着迷。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全不似她平日的淡漠性格,啃噬着香肩的同时,陆良佐似乎觉察出了哪里不对,蓦地捧起她的脸颊,“洛丽,我是谁?” 她眼波迷离,笑的轻浮,“你是···曹将军?哦不对,你没有胡子···可你是谁呢?弄的我好痒,好热···” 陆良佐面色霎时阴沉,极力抑制住浴火,起身为其掖好被角。 原来,她并非对他真心,只是酒精作祟,这样的欢愉,他不屑偷享。连欢好的对象是谁都不知道,竟也能热情如厮,乔洛丽,你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 他靠在沙发上,燃起一支烟,忍不住看向她闹够了,渐渐睡去的绝美侧脸,微微皱眉,为让她睡的安稳,又默默掐灭了雪茄。 有多久没有一个女人令他有过这样的冲动了,从见到她那一刻起,就觉得她该是属于自己的。有的人在一起一辈子,都难爱上,可有的人只要看上五秒,就想要珍惜一辈子,毫无疑问,乔洛丽和三年前的那个女人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却鬼使神差地,都属于后者。 宿醉醒来的感觉总不那么美妙,姑娘捂着昏沉的头,发觉自己衣衫不整地睡在陌生的床上,昨晚酒后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 隔间中门被梭开,洛丽下意识扯起被褥遮住身子。陆良佐甚是悠然地将百货公司手袋放在床边,说出了句令她想找地缝速度钻进去的话,“昨晚弄坏了你的衣服,实在抱歉,试试合不合身,出来吃午饭。” 第二十五章 跟我如何 吃午饭?就算是宿醉,自己也没睡过这么久,难道···难道···可是他怎么能那样气定神闲。睍莼璩晓 纯白的蕾丝洋装,裙摆刚刚过膝的素雅款式,这样的她与他面对面坐着,陆良佐很是满意。洛丽拿起刀叉又放下,心内惴惴不安,“督军,昨晚···我们···” 他利落地切下一块牛排,“你是想问我们昨天有没有做什么?上海滩的头牌交际花,这种事总该司空见惯了,还有问的必要么?” 她冷下声,啜了口酒,“当然有必要,我们百乐门的人,出场包夜那都是明码标价的,不弄清楚,怎么收钱。” 陆良佐不作声,转身向书房取了一叠厚厚的钞票,并一个紫檀木盒子放在餐桌上,“要是真做了,这些也够了吧。” “多了,我们有规矩,多收了钱,大班是要骂的。” “不收钱,收礼物总是可以的吧。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这盒子里的东西就是你的。” 洛丽漫不经心,径自抽了几张钞票就要走,他镇定自若道,“你就不想知道这盒子里放着什么?” 她转身,想说些什么,却见他打开了盒子,推向她,“跟了我,怎么样?它就是你的。” 洛丽血气上脑,伸手就想去夺,却被他巧妙避开。 “你无赖!” 他倾身上前,将她抵在门上,“嗯,昨晚我抱你回来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我的,可到了床上,又搂着我不放,你们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总说些口是心非的话。” “你们男人才下流!” 陆良佐略一用力,双手便将她托起,轻抚着她裙下光洁的右腿往腰间一带,“就是这个姿势,你昨晚就是这样勾住我,险些让我把持不住,你说,谁比较下流?” 她费力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却被越抱越紧,情急之下抬起膝盖撞向他下身,陆良佐面上一黯,微微俯身扶住了倚靠。 “你下手可真狠。” “得罪了,督军。” 她身手敏捷地夺过相机就要离开,陆良佐笑了笑,“里面没有胶片。” “你!”洛丽拔出他腰间配枪,威胁道:“把胶片给我!” “敢拿枪对着我的女人,你是第一个,可这并不是聪明的做法,外面都是我的人,你想过枪响的后果吗?你···和想要军阀密会照片的人,会怎么样?” 乔洛丽放下枪,“你看过照片了!要怎样,你才肯把胶片还我?” “我说过了,离开百乐门,跟我,它就是你的。” 他说这句话时,是极认真的表情,她却迷惑了,“我不明白,你分明知道了我的目的,为什么还要把危险留在身边?” “越复杂的女人,越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我喜欢冒险。有什么能比跟着一个军阀更容易获取情报?这是双赢的局面,也是你的组织所乐见的,不是吗?” 没错,在陆良佐身边安插一个亲信,才是组织这次的真正目的。只是事到临头,面临上交证据的期限还剩下半天,她却犹豫了。 第二十六章 从良这事 “给我一些时间。睍莼璩晓” “可以。”陆良佐自抽屉中取出信封递给她,“这是照片,你可以拿回去交差。今晚十点前,百乐门,请给我答复,不然我不确定你辛苦得来的证据会不会先一步出现在段大帅的桌上,为他所用。” 石库门,宋继尧将照片交予组织专用邮差送往总部,与洛丽一同走在柏油小路上,“陆良佐不是好对付的人,这次取回照片,你受委屈了。” 言外之意,他应当已经知道自己在和平饭店度过一夜之事,并以为自己是着了陆良佐的道,只是事实真相关乎组织内部,洛丽并不想解释,“没什么委屈的,从我换上这张脸,重获新生的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将一切都交给组织了。” “这次过后,我会向组织申请放你几天大假,你该好好休息一阵了。” 洛丽驻足,苦笑,“恐怕我的假期要无限延后了,事情有了新的进展,他说,让我跟他。” 宋继尧认真地看着她,目光里似乎在期盼些什么,“你怎么想?” “我愿意。” 他闻声,将握着的手链放回西装口袋不再看她,许久不作声。 走了很久,才说了句,“万事小心。” 对于她想做的事,他是从来不拦她的,洛丽小声道,“谢谢,还有你的礼服,我很喜欢。” 宋继尧看着路灯下,她的影子,“不用谢我,一切都是计划中事,送你礼服只是为了提醒你,那天晚上要去的地方场面盛大,不容有失。” “那那天你在沈公馆外面,又是怎么回事?” “你是受过特工训练的,留两手准备是组织做事的惯例,一旦你事败被俘,我就是那个负责灭口清场的人。” 原来,只是这样···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 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陆良佐在靡靡之音中细品红酒,手表上的指针已跳到了九点五十八分,台上歌女打扮地妖娆冶艳,却唱不出令他身心酥麻的音调,反使他有些烦躁,对身边警卫道:“让司机备车,回饭店!” 他行色匆匆地走出门口,戴上皮手套,面色始终阴沉,“给老三拨个电话,让他···”话音未落,一身白底蓝边旗袍,直发披肩的洛丽便出现在车前,妆容素雅,正如同从徐志摩诗中走出来的女郎,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你···” “现在是十点零三分,督军,你迟到了。” 分明是被她故意涮了,陆良佐面对这样的她,竟有些局促,“我不知道你在门口。” 洛丽扬手指着舞厅门口的名牌,“百 乐 门 ,你说的,十点前,在这里见。” 对着小妮子,陆良佐几乎是默认了自己的过失,“上车。” 军部特配的福特汽车在西臧南路上行驶地极为平稳,乔洛丽就坐在他身边,没有了往日的烟视媚行,手中握着上海女孩最普通的对夹布包,甚是乖觉。 第二十七章 外室本份 “你今天,有些不一样。睍莼璩晓” 她巧然一笑,“没有了红眉毛,绿眼睛,督军是否觉得洛丽也只是泯然于众人,无甚特色,乏味了。” “没有,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洛丽眼波一转,就势轻轻靠在了他肩上,“我跟曼丽姐说,做完这个月就从良不做了,以后督军会对我好吗?” “嗯。”他将她搂紧了些,吻在她额角,就像相处了许久的恋人,只是依偎,极契合地温存,“我有些饿了,你想吃点什么?” “我不吃,怕胖。” “那就去你家,你做给我吃。” 他好似极有信心,确定她会是个好厨娘,洛丽心里却犯堵,从前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在特训班,也从没学过烹饪,长了二十年,会的,只有一碗阳春面。 在她看来刚刚好的公寓,陆良佐一进门便说小了,“我让人另外置办一处洋楼,过几天你就搬进去吧。” “你拿主意就好。”洛丽转身进厨房,略有些忧色,他在上海为自己置办房产,难道只是想让她做个外室,不带回家?如此一来,他一旦离开上海回北平,自己就成了一招废棋,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卖相甚不雅致的一碗面放在他面前,他吃的竟是极开心的。洛丽替他擦了擦嘴,“慢点吃,怎么饿成这样了,可见军中平日是怎么虐待督军的了。” “并不是,饭店里做的,跟家里不一样。” “家?督军是想念在北平的家了吧。” 陆良佐见她神色闷闷,“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督军终有一日是要回去的,我又算什么。” 她拈酸耍小性的样子装的很像,却忘了陆良佐是何种人,他放下筷子,冷然道:“你是新女性,北京的老宅院落你必定不习惯,上海花样多,你留在这里,岂不自在?” 面对他忽然间的漠然,洛丽不知是哪里做错了,近身为他揉肩,“好了,我不说了,只要督军心里有我就行。” 他拂开她的手起身,“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有时间再来看你。” “督军···” 她可以骄傲地像只孔雀,也可以矫捷如鹄,可她违心地矫揉造作做一只金丝雀,他接受不了。他着急地铤而走险,不惜对段大帅瞒下情报,为的只是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他要的是征服,是暖的一颗心,而不是这般虚与委蛇。 之后的三日,他都没有出现,只是派了卫兵来帮她搬家。 守着偌大的洋楼,她越发六神无主,特别是从卫兵口中得知近日他将返回北平的消息时,洛丽前所未有地慌了。 自从搬家之后,但凡出门都有警卫专车接送,洛丽只能趁在百乐门登台之际,同雨浓互通消息。 “你是说,你失宠了?我的天,这才几天,也太快了吧!” “别开玩笑了,你得帮我!” 洛丽附在她耳边细语了几句,雨浓点点头,试探道:“好吧,你可真够舍本的,要不要通知宋教官?” “这种小事,就不必麻烦他了。” 第二十八章 离间反间 旖旎夜场,红玫瑰唱完一场,正同露露佩妮炫耀胡老板新送的火油钻戒指,“那个死鬼,前天跟我说要送我颗鸽子蛋,结果今天去珠宝行才知道已经被人买走了,老板说这颗已经是最大了,我才勉勉强强收下。睍莼璩晓” “oh my god !玫瑰姐,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颗的钻石,花了不少钱吧!”雨浓表情极夸张地凑上前恭维。 “哦,也没多少,我们家老胡说只要我开心,花多少都无所谓。” “胡老板对你可真好,难怪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红玫瑰向来小气,横眉一挑,“是哪个小骚蹄子又在背后嚼舌根?” “哎,可不就是那个趾高气扬的乔洛丽喽!刚刚在后台还听见她骂骂咧咧的,说什么玫瑰姐花褪粉残了,也只能找些病歪歪的老头来消遣,只是人前风光,每晚守着半个身子入了土的人,夜又不举,指不定怎么受罪呢!” 红玫瑰听着她说完,气得脸都绿了,两人上回结下的梁子碍于陆督军的面子还未清算,经此一激,戳中了痛处,又辱及金主,她立时下了狠心,冷哼一声,“这小践人,老娘红透半边天的时候,她给老娘提鞋都不配!没同她做一回,她就不知道我玫瑰在百乐门的手腕了!雨浓,你去跟她说,今儿晚上三缺一,让她来我家打马吊,佩妮,露露,你们一个都不能少,包你们看场好戏!” 佩妮本就胆小,嗫嚅道:“明摆着的鸿门宴,洛丽她会去吗?” 雨浓巧笑,“她乔洛丽的性子我是最了解不过了,如若不去,岂不等同于向玫瑰姐认输了?你还是担心自己的钱包吧。” 依照洛丽的计策,雨浓又从中加油添醋,将两人的关系挑拨到极致,此刻暗自窃喜,乔洛丽,我看你如何作茧自缚。 十一点半,乔洛丽妆容未卸,披上茜素红的呢绒大衣走出百乐门,司机迎上前递上鹿皮手套与围巾,“乔小姐今天是加场了吗,比平时晚了半小时。” “嗯,今天客人多,你先回去吧,我约了小姐妹去褔煦路打马吊,赢了赏你。” “乔小姐,已经这么晚了,督军知道了恐怕要不高兴。” 她自顾自拦下辆黄包车,无甚所谓道:“他有日子没来了,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回去吧,别在眼前招我生气,真是膈应!如今我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了不成。小哥,我们走!” 她执意如此,司机也不敢多做阻拦,只遥遥叮嘱,“乔小姐什么时候回来,记得给家里拨个电话!” “婆妈···” 当班司机回到小洋楼,领头的吴妈早已在门口张望,“乔小姐呢?督军来了,都在厅里头等了好半会,你进去可小心着!” 进门的时候,陆良佐已换上了睡袍,倚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司机吊着胆上前禀告了洛丽行踪,翻报纸的手明显滞了滞,啜了口奶茶,“打马吊?她精神头倒是很好,吩咐下去,都休息吧。” 吴妈颤微微答言,“我还是等小姐回来吧,一会儿还要给她开门呐。” “我来!” 声色并不甚厉,却不容抗拒,众人皆不敢再出声,小步退去。 第二十九章 更鼓露重 指针转过十二点,他燃了支雪茄,踱至窗前。睍莼璩晓 这才冷落了她几天,小妮子就耐不住性子找乐子去了,深更半夜,说不生气是假的,可更多的是担心。倘若此时派人出去找,未免又令她自视甚高,日后越发难以管束。对一个女人这般谨小慎微,衡量利弊,陆良佐自己也不禁觉得可笑。 西臧南路到红玫瑰的褔煦路洋楼,约莫四十来分种车程,黄包车转入小巷时险些撞到打更人。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紧握着倒夜香的车斗,更鼓挂在把手上,惊得几声空响,车里淌出几滴暗黄秽物。 “真是触霉头!”车夫啐了口,嫌恶地打发她。 那时候的上海就是这样,富人欺负穷人,穷人更欺负穷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姐,当时她妆容艳色,穿着时髦冶艳,一看就是干娘口中那种不正经的女人。我低头回避,她却叫停了车夫,递给我两块大洋,伸出的手很白,很香。 “小姑娘,害你弄脏了衣服,不好意思。” 我犹疑着没有接,她一笑,约莫是当我看不上她,打车走了。 福煦路胡家花园,四个女人围坐一桌,红玫瑰从地窖取出了胡会长珍藏的葡萄酒品茗共享,手边摸牌的动作未停,“呼,真过瘾。” “今晚让玫瑰姐过瘾的,不只是这珍藏佳酿吧。” “雨浓,不是我要夸你,你真的很会聊天。一萬!” “碰一个!玫瑰姐,难得胡老板今儿不在,大老爷们的玩意咱们不是还没玩过么。” “上碰下自摸,怎么说?” “女人们多狠,不过在大屋里闹腾,这更深露重的,在路上要是有个好歹,可赖谁去呀。” 红玫瑰会心一笑,“你们先玩着,我去拨个电话。” 临近花园道的巷口,黄包车轮忽被横插出的竹竿卡死,一群操着当地口音的小痞子堵住去路,车夫吓得两腿发颤,“各位爷,小的每个月都按时交保护费,求大爷们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 叼着牙签的领头小流氓啐了口,“小爷我今天心情好,滚!” 车夫落荒而逃,洛丽向车内缩了缩,扔出手包,“识相的,你们最好拿了钱就走,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可是陆督军的女人!” “老子管他是什么督军,总之今晚你是咱们的,哥几个上!” 一众小喽啰粗暴地将她拉出车外,拖向前边的闲置纱厂,转角处隐露的粗布裤脚令洛丽急中生智,挣扎道:“你们再不放开我,霞飞路的陆督军不会放过你们的!” 废旧仓库内,茜素红大衣被拉扯开,露出里头旗袍包裹着的曼妙身姿,一双不安份的手正要向她摸去,被领头的一声喝止,“急什么!跟老子打电话去问问要怎么处置这骚娘们,你们几个,把人看好了!” 厅中久候的人听到敲门声,立时便掐灭了雪茄,起身拂尽睡袍上散落的烟灰,又站了会儿方佯装着睡眼惺忪开门,“你是谁?” 第三十章 冲冠一怒 被悬吊住的手渐渐发凉,洛丽踮起脚动了动才好受些,却不知这一幕落在门口的两个小流氓眼中,半开的大衣内,蓝底旗袍包裹的上围有多傲人。睍莼璩晓 两人相视,极痞地一笑,扔了烟头向她走近,“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这样的尤物,你能耐得住?当然是一起上。” 恶狼扑食般的两人一个撕扯着她的呢绒外套,一人俯身褪去玉足上红色漆皮的高跟鞋。自脚踝油走而上的滑腻之感令她一阵恶心,碍于时机未到,只能任由二人上下其手。 当丝袜被扯破,胸前衣襟被咬开时,洛丽实在忍无可忍,挣开麻绳一脚踹向喽啰下身,手肘同时击向另一人小腹,两人皆吃痛,俯身骂娘。 纱厂外的街巷传来脚步声,洛丽即刻退向墙边,捂着被扯破的衣襟,作出惊恐万分的模样。领头的小流氓见了,冲着两名小喽啰就是一顿训斥,“小兔崽子吃了熊胆了!老子的货也敢动!” “老大,别信她!这娘们是个练家子,泼辣得很!” 洛丽佯装柔弱,梨花带雨,“大哥,我一个女人,哪里能强迫他们,刚才他们还说,回回有好东西都是您得了去,他们得的塞牙缝都不够,不服呢!” 他近身捏起她的小巴,“小嘴还挺厉害,会挑事,老子倒要看看这督军的女人滋味有什么不同。”说话间反剪住洛丽双臂撞向墙边,“兄弟们,红老板说了,谁上得这个女人叫声越大,赏金就越多,上!” 十来人猥琐地逼向墙角,洛丽被方才那一下撞的头晕目眩,只意识到此事超乎了自己预料,背底隐隐发寒。耳旁萦绕着的,是丝帛开裂与男人猖狂的笑声。雪白的肌肤已大片曝露在月光下,为首的痞子压在她身上,粗手肆意油走,硌地生疼。 洛丽挣扎间摸到了他腰间匕首,蓦地抽出扼住他喉头,“都给我走开,否则我就杀了他!”匪首一巴掌甩向她,擒住她绵软无力的手,正要动作,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响,子弹正中他右肩,吃痛倒地。 姑娘反应过来时,陆良佐已带着卫队掌控了局面,他收起枪,快步近前抱住她,洛丽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刺激着他的神经线,“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头痛欲裂,只眨了眨眼便昏睡过去。夜香妹脱下身上的棉衣夹袄为她披上,“督军大人,夜风凉,请赶紧送小姐回去吧,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陆良佐抱着洛丽上车,安置妥当后即刻变了脸色,抄起二四式重型枪拍向匪首头颅,厉声下令道,“全部绑起来,押进淞沪警备司令部监狱!” 一刻钟后,身处商会的胡会长被秘书叫醒,接过电话后面色霎时阴沉,杵着拐杖气头上脑,“吃了豹子胆了敢动陆督军的人,马上带那个践人来见我!” 与此同时,圣玛丽医院的洋大夫被军部卫兵从被窝里拖出来,连夜带到了小公馆··· 第三十一章 负荆请罪 “小姐的伤没有大碍,只要不感染,很快就会痊愈。睍莼璩晓” “谢谢医生,吴嫂,送大夫出去。” 洛丽一身月白寝衣躺在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陆良佐捋起她的衣袖,拿着棉棒试探着为她上药,半梦半醒的姑娘微微蹙眉。夜香妹看着他笨拙的动作,终于忍不住出声,“督军大人,还是我来吧,男人手劲儿大。” 被一个小丫头嫌弃,陆良佐很是有些尴尬,却不忍床上之人再受折磨,“嗯,你来。” 她取出花瓶中的一剪鹅毛,滚茶过烫,沾了药膏自洛丽手臂,脖颈间的伤处拂过,轻呵着暖意安抚伤口,姑娘方展眉睡去。 陆良佐为她掖好被角,洛丽脖颈间的点点红痕就似火星,灼得他愤怒与妒忌齐燃,吴嫂上楼通报胡会长到访之事,在此时无异于火上浇油。 “还敢主动送上门,老子毙了他!” 一向沉稳,心思难测的督军不明就理便拔枪抵住来人前额,“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本督的人你也敢动!” 胡会长支起拐杖讨饶,“督···督军,在下御内不严,是这践人做下的,在下毫不知情!老朽一听说就把她给您绑来了!任凭督军发落!” 红玫瑰躲在金主身后,瑟瑟发抖,“督军,我···我下次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就···” 吴光新收到风声,在外问了吴嫂几句,皮猴似的进门打哈哈,顺手提起一个青瓷花瓶甩给她,“我当是什么事让胡会长深夜来访,女人间的事还是依女人们的规矩来办的好,红玫瑰是吧,现在乔小姐的头受伤了,你要是给自己头上也砸个大窟窿,这事就算了了,怎么样?” 陆良佐面色依旧阴沉难定,“老三,大半夜的,你来捣什么乱。” “二哥,消消气,女人间这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别没得让人家商会看咱们军方的笑话。” 胡老板瞧出吴三爷是着意给他找了台阶下,自是顺杆子爬下,拽着玫瑰道:“三爷都发话了,还不赶紧动手!” 红玫瑰抱着花瓶,为难害怕极了,犹豫着迟迟不愿下手。眼看陆良佐脸色要变,姓胡的抄起大瓷瓶就朝红玫瑰脑门砸下,瓷片落了满地,女人额角的血滴在碎片上,隐隐抽泣,不敢大声。 “好!够麻利!如今算是两清了,没事的就回吧。”吴光新赶在他未下令前行至门口为两人斡旋开道。 红玫瑰落荒而逃,胡会长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小声问,“三爷,被淞沪司令部关的那些人?” “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工夫操那份闲心,那地方既进去了,不横着哪能出来,快滚!” 吴光新自知犯了忌讳,耷拉着脑袋回到厅中,“二哥,要怎么罚我,你看着办!我要是哼唧一句,我特么就不姓吴!” 陆良佐将配枪重重拍在桌案上,被兄弟驳了面子,也不好当着众人给他下不来台,“近些年你越发出息了,处处做我的主,这个四省督军你要是想做,等回了北平我就回禀大帅让给你!” 第三十二章 俘获君心(上) 吴毛子一听急了,卸下配枪塞进他手里,直指向自己眉心,“二哥,我吴光新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你要是怀疑我,现在就把我崩在这,我决计屁都不放一个!” “少来这套,跟个娘们似的寻死腻活,出息!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司令部关着的那些人,通通得剁碎了拖出去喂狗!” 吴光新腆着脸笑道:“都随二哥,什么时候剁,我亲自去!不过以后咱们可不能好心当驴肝肺了,要是真的擦枪走火崩了那胡老头,吓破了上海商会的胆,以后筹措紧急军备支援时,大帅能饶得了咱们?为个女人,不值当!” “她不是一般女人,我要带她回去。睍莼璩晓”陆良佐似下了个极艰难的决定,经此一役,他再不能安心将她留在上海了。 对于她,吴光新显然是无甚好感,暗暗思忖,这个女人,手腕还真是高明,只不过受了些皮肉伤,就成功令二哥改变心意,且冲冠一怒。只是自己此番刚逆了他的意,明面上不便再与他意见相左,只好旁敲侧击。 “二哥,你不觉得这次乔小姐遇袭一事透着些古怪么?胡老板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会大意到公然挑战军方权威,还有,乔洛丽早不打牌晚不打牌,怎么今天就偏偏不肯带司机···” “够了,我不想再听,世上的巧合多了去了,总之我主意已定,等她养好了伤就带她回北平!时候不早了,别老赖在我这过夜,回去!”陆良佐对于此事,只怪自己冷落了她,才惹得她生气,急着上楼陪伴佳人,纵有疑窦,也被关切与内疚压下。 楼下动静闹的极大,洛丽却睡的安稳,夜香妹歪在床边瞌睡,见他进来,即刻起身行礼,“督军大人···” “多谢你来照顾洛丽,夜深了,我让吴嫂带你去客房。” “不用了,我自己回家就好。” 陆良佐听到熟悉的语气,不觉看了夜香妹一眼,难怪这丫头肯冒险帮她,两人骨子里透着的那股劲倒是很像,“洛丽还没醒,再多照顾她一晚,明天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她看了看窗外,拘谨地点点头。 带上门,陆良佐脱下军装坐在洛丽床边,轻抚她酣睡的容颜,眼波深邃。有种感情一旦沾上就戒不掉,明知可能是祸也甘之如饴。得知她身陷险境,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救回她,只要她能好好的,再如何任性,就算出卖他都好,再不可能放手了。 白昼的第一抹晨曦透过窗台照在欧式大床上,洛丽长睫微动,缓缓睁开眼,额角的伤口灼痛,她想伸手去碰,才发觉床边的人正握着她的手。陆良佐穿着她熟悉的白衬衣,领口开到了第二颗纽扣,她认得纽扣上的玳瑁纹路。阳光拂在他的鼻梁上,挺拔而高华,就像山的脊梁。 她不自觉坐起身吸引而近,竟想伸出手去摸上一摸··· 近在咫尺时,手腕忽地被重新握住。陆良佐不知何时已醒来,笑看着她,“受伤了也不好好躺着,想干什么?” 第三十三章 俘获君心(下) “没···没什么,就是看你醒了没有,我有点饿了。睍莼璩晓”洛丽直想捂脸,自己怎么会生出那样的念头,那件白衬衣本该是怨恨的源头才是。 “嗯,我也饿了。” 嘴上如此说着,却将她的手贴在唇边厮磨,凝视着她。洛丽并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怕像方才那样沉沦陷入。为打破自己心内尴尬,出声道:“这件衬衣领口都有些抽丝了,怎么还穿着?” 他低头看了看,“跟着我南征北战过,习惯了就舍不得了。”他没有说,他始终觉得,这件衬衣不管洗过多少次,都留有一个女人的味道,跟她的味道很像。 夜香妹主动帮吴嫂送餐进来,见到双手交握,眷眷情深的两人,立时显得有些局促,“督军大人,小姐,请···请用早点。” “是你!”洛丽拉着小姑娘的手,“昨天多谢你,我现在才能平安坐在这里,见到你真好。” “如果不是小姐你好心关心我这样的下等人,我也不会多留意小姐,发现你被小混混盯上,是好人有好报。” 两人聊的极投缘,被冷落在一边的陆良佐端起一碗肉沫小粥,沉声道:“洛丽,过来。” 夜香妹识趣地退出门。两人窝在小几边,陆良佐舀了勺软糯的小粥送到她嘴边,温度正好。洛丽愣了愣,小口抿下,浑然不知嘴边沾上了粥粒。 他眨了眨眼,看着她,“我也饿了。” 洛丽垂眸一笑,“那我喂你。” “不用···”尾音未落,带着淡淡烟草香的唇瓣已半贴上她的唇角,吻去了粥粒。蜻蜓点水般的碰触浅尝辄止,“好好吃饭,我有点事要去办,晚上回来陪你。” “嗯···”平日能言善道的洛丽被这么懵冲一下,竟语塞地让他占了便宜也未反驳。 出门的当口,陆良佐瞬间黑面,闪身进军车沉声道:“去淞沪警备司令部!” 屋内一时无人,洛丽方静下来细想这桩事,他急匆匆走了,想必与昨日欺负她的那伙人有关。 “吴妈···” “小姐,有什么吩咐?” “督军去哪了?” “说是,淞沪警备司令部。” 难道那些人被关进了那个生死人,肉白骨的上海第一监狱?洛丽曾潜入执行过一次任务,其恐怖情状令她永不想踏足第二次,那些痞子虽不济,也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 吴妈见她不做声,请示道,“乔小姐,督军让我安排车送昨儿报信的姑娘回去,若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去了。” “等等!让车在院门外等着,我一道去。” 她套了件白色毛呢大衣上车,荷叶边的小洋帽遮住了额角伤处,夜香妹面露忧色,“乔小姐您怎么出来了,您的伤···” 洛丽回握住丫头的手,“一些皮外伤而已,你于我有恩,我亲自送你是应当的,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心儿,我叫···阮心儿。” 这是她醒事以来头一回,有人正经问她的名字,报以她平和的,朋友般的眼神。 第三十四章 阮氏心儿 她命司机将车泊在福煦路口,语意温和,“你在这里等等,我陪心儿走一段,透透气。睍莼璩晓” 督军这回的新欢到底与旁的女人不同些,不爱排场,住在上海滩找不出第二座的雅致小洋楼里,倒似被拘着,总也想方设法摆脱身边的人。 珍珠色细跟鞋在青石路上敲击有声,阮心儿与她一道走着,畏畏缩缩地总是有意让着她,不敢越了步子去。每每见了生有青荇的砖石,便下意识要去扶她,俨然晚清遗留下的旧式奴仆模样。 洛丽止住步子顺势握住她的手,“心儿,我可是初次登门,你这样跟在我后头,叫我如何 找的见你家门?” “是,心儿这就为乔小姐引路。”也不知走了几条里弄,转角是个杂货铺,她指向潮湿弄堂的最里边,“就是那了。” 洛丽眸光一转,“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就到。” 杂货铺老板显少见到这样的新派女郎,叼着旱烟吆喝道,“小姐,进来看看吧,别瞧我这店小,不少东西百货商场可都买不着!” “有电话吗?” “有有!”老板殷勤请她入内,“一分钟十个铜子儿。” 她笑笑,打发了他,拨通外线,“喂,雨浓,我没记错的话,咱们在司令部监狱有个‘关系’在,是么?” “倒是有,不要告诉我,你想救伤你的那群小喽啰。” “他们只是棋子而已,你能帮我吗?若是为难,我只能请示上级了。”她一早发觉杜雨浓腹内心思,着意出言相激。 “咱们是姐妹俩,我不帮你帮谁,等我好消息。” 果然如她所料,洛丽挂线后,满意地塞给老板两块大洋,“再给我准备一份像样的见面礼,至于其他,我相信老板你是个聪明人。” “是是,老朽年纪大,耳朵眼神都不好使了,小姐请放心。” 洛丽拎着几袋礼品踏进小院时,一股霉湿之气扑鼻而来,简陋的厅堂后边传来尖酸刻薄的叫骂声。 “你个赔钱货,不上道的!才多大就敢整夜的在外鬼混,这要让张家知道了,我这老脸要往哪搁!人家要是上门来讨聘礼,拿什么赔!” “干娘,是我不好,你就打吧,心儿认罚。” 穿着深色缎花小袄和阔腿裤的婆子抄起洗衣棒捶向姑娘,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自己的遭遇。 “住手!” 她上前护住心儿,那婆子见她一身富贵逼人,立时缓了脸色,“这位小姐是?心儿,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贵气的小姐,也不给干娘介绍介绍!哟,还带了这么多礼物,真是破费了。” 洛丽谦和地微微颔首,以示礼貌,“大娘,我想同心儿单独聊几句,可以吗?” “屋里请!我去张罗点酒菜,你们慢聊!” 心儿将她请到自己的卧房,说是卧房,却有一半地方堆着柴火杂物,能坐的只有一张床,“乔小姐,我这里没有茶叶也没有香片,将就喝点水吧,刚才,让你见笑了。” 她呈上茶水的一瞬,独属于特工的敏锐立时嗅出异样,是药酒的味道。洛丽握住她的手腕捋起袖管,纤细的胳膊上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新旧交叠的印记没有一处好肉。 第三十五章 以退为进 “这些伤,是你口口声声叫干娘的婆子做的?” 心儿面上一黯,“爹娘过世后,宅子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有干娘留了下来,供我吃喝,教我谋生,哪怕有时候脾气不好些,也是我当受的。睍莼璩晓” “为什么要逆来顺受?为什么要任人欺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应该为自己争取应有的人生。” 洛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名叫阮心儿的姑娘这般上心,许是有些相同的遭遇,亦或是这些年在宋继尧的潜移默化下,向往民,主自由的新派思想使然。 “不,我们不一样,小姐你是上等人,是督军在意的人,而我,不过是这褔煦路上最卑贱的下等人,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能够温饱,能够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事。” 洛丽知道,想要改变这个姑娘打小被灌输的思想,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门外传来婆子的咋呼声,她厌恶极了,若是再见到那心狠手辣的妇人,洛丽难保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心儿,我先走了。你记着,我们是朋友,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来找我。”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阮心儿顺着床沿滑下,隐隐抽泣,或许她错过了一个唯一有可能帮自己的人。其实关于她的身世处境,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父母早逝,是因为大烟,干娘留下,间接夺取了她的家财,教她谋生,不过是沦为了赚钱工具。可骨子里的顺从令她不敢多言,生怕稍有不慎,像这样的安宁日子也会被打破。 洛丽回到洋楼的时候,陆良佐正在书房通电话,吴妈已摆好了午饭,“乔小姐,先坐下喝碗热汤吧,督军一会儿就下来。” “嗯。” 桌角放着一封电报,邮戳上盖着北洋军政部公章,洛丽拿起来随意看了眼便放下,安之若素地喝起了鸡汤。 饭厅内摆着的是一张两米来长的西式餐桌,陆良佐从楼上下来,并没有坐在另一头的主位,反而挑了离她最近的左手边坐下,“伤还没好怎么就出去了?” 洛丽着意拨开额发,“很难看吗?” “不难看。” “你根本没看。” 他凝眸看向她,“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光吗?” 洛丽避开他的目光,继续低头喝汤,“那群小喽啰怎么样了?” 陆良佐夹了块糖醋排骨到她碗里,“解决了,多吃点肉。” ······ 她看着碗里的肉,心里不上不下,好歹是那么多条人命,他怎么能说的如此坦荡荡,若非自己早有安排,这顿饭必是咽不下的。 默了半晌,他又冷不丁道,“刚才收到电报,大帅催我回北平。” “哦,什么时候?” 她答的不咸不淡,恰似个局外人,放下碗筷走过他身边时,被他扣住手腕,“生气了?” “没有,菜不合口味,不想吃了。” “想吃什么,我们出去吃,正好陪你逛逛,我好像还没送过你正经礼物。” 洛丽想挣开手,却动弹不得,下一分钟反被他塞进了车里··· “我的帽子!” 第三十六章 胭脂水粉 军牌车停在永安百货门前,已是不小的轰动,当看到年轻俊朗的军官将摩登女郎抱出车外时,百货商场内的店员与路旁行人皆投以艳羡之色。睍莼璩晓 只是正主却不甚领情,拉低了帽檐轻声恼道,“放我下来!玩这种哄小女孩的把戏像什么样子!” 陆良佐却似很受用,“亲我一下就放。” 死性不改,她睨了他一眼,随即眼波柔媚地贴近他耳畔,轻吐兰气,一口咬下。耳垂的火辣刺痛迫使他两手一松,高跟鞋落地,洛丽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商场,回眸报以他一个得意的笑。 上海滩第一交际花被青年督军私有化的消息在名利场上已非新闻,专柜的售货员对洛丽这位常客也是熟识的,见她来了,皆摆出最上乘的货色供她挑选。她看了几家,最终还是来到凯瑟琳专柜前,试了试最新款的美国口红,“好看吗?” 他的指腹抚过嫣红唇瓣,“颜色太艳,我不喜欢。” 洛丽满意一笑,下巴微微上扬,“小姐,给我包起来,我要两支。” 陆良佐将柜面上摆出的唇膏向前一推,“每样四支,全部包起来。” 售货小姐立时殷勤忙活起来,满脸堆笑,“督军您出手可真阔绰!” 一圈逛下来,不管是蝴蝶牌香粉,还是舶来品时装,洛丽都会故作乖觉地询问他的意见,却总挑他不满意的买下,而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让那些高档专柜占了便宜,个个售货小姐盯着她身边的男人,目光直白火辣。 回到车内对着满厢的购物纸袋,洛丽终究忍不住出声,“这些东西我都不喜欢,你还买来做什么?” 总以为他多少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哄自己,不料陆良佐却极平静地说了句,“并不是买给你的。” 是以,半小时的车程里,两人一路无话。 “司机,停车!” “不许停!” “陆督军,我是人,不是你买来的货品,我有权选择要去哪里!” “你是人,但前提是,你是我的人,去哪里,准不准,由我说了算!” 洛丽别过头,“反正你都要走了,到时候我去哪里,赌场,酒会,下三堂子,你都管不着。” 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你敢!今天闹的别扭还不够么,别以为我宠着你就可以胡来!过了底线,看我怎么收拾你!” 洛丽瞪了他一眼,开了车门就往下跳,司机吓的在二马路上刹地险些撞上了电车。陆良佐只觉手边蓦地一空,追下车时,那个女人已撂下高跟鞋,赤脚往人群里跑去。 他一脚踹向车门,“(此处省略三个字),真不知道谁惯出来的倔脾气!” 司机颤微微地问,“督军,还追不追?” “哪里还找不到这么一个女人!回去!” 乔洛丽看了眼身后,确定没人跟上来,才向路口的婆婆买了双青缎鞋换上,叫了黄包车向雨浓的公寓去。 原本是她故意挑衅吵架想摆脱他控制的局,可刚才当真惹火了他时,自己竟也失控地不顾安危跳下车,特训班几年来的心理训练每每在他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第三十七章 口是心非 一辆军用集卡从警备司令部监狱驶出,在郊野外接头的,是一身黑裙黑帽的女子。睍莼璩晓 绑架过乔洛丽的小喽啰只救出了一半,并非是关系不够硬,而是那位雷厉风行的陆督军亲自动过手的缘故。来人对她很是恭敬,“杜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件事实在棘手。” “我明白。” 杜雨浓扯下车厢内几人的面上黑巾,“你们记住,今ri你们所承受的痛苦全都来自那个叫乔洛丽的女人!而我,才是让你们重获新生的人。” 被商会招揽办事的,本就是些亡命之徒,若是当时被枪决了,也是痛快,可此刻死里逃生,弄的半死不活,个个恨得牙根痒痒,“这臭娘么,让老子再看到,绝饶不了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先离开上海避避风头,日后自有让你们如愿的时候。老铁,送他们走!” 她回到公寓时,洛丽正靠在门边等她,“怎么样?那些人都安排妥当了么?” “嗯。” 雨浓一手开着门,又应声:“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你那位督军把你看的跟宝似的,失而复得,不是该粘糊得紧吗?” “我就是不想整日对着他,才来的。” 她点燃了洋火,递给洛丽一支烟,自己也深吸了口,“闹别扭?还是他床上功夫太不错,你招架不住了?” “我觉着恶心。”洛丽掐了烟,整个人缩进了沙发里。 雨浓生性敏感,不由惊起了过往,手边一颤,“你觉得谁恶心?” “我不知道,他每次碰我,我每次对他说些违心的话,都觉得打心底里难受,很不舒服。” 她这才松了口气,强颜笑道:“这样的世道,又有谁是全然干净舒心的。丽丽,我们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你总该习惯了。” 心中则暗忖郁结,同是特工,同为舞女,组织上却总是偏心的。识文断字的给乔洛丽,颟顸好色的每每都分给她,口口声声的平等,到了她这里,却分得出三六九等,若是当初没有风月场上的那段过去,自己也是朵白莲花,宋教官也会对自己另眼相待了吧。 窗台上车灯一晃,两人皆警觉地贴向了墙边。 陆良佐一身黑色西装,外套着靛蓝大衣下车来,望了眼阁楼窗口,靠在车边,并没有上楼的意思。 “你看,他都来找你了,见好就收吧。” “难得来这里一回,你就要赶我走了吗?咱们好久没一起下象棋了,快来!” 雨浓拗不过她,只得安心坐下,未几,屋外便落起了雨。 雨声渐大,倒换她坐不住了,洛丽时不时假作无意瞟向窗外,落子也不甚利落,不过几招,便叫雨浓钻了空子,“将军!” “你今天杀气可真盛,都连赢三局了。” “得了吧,对手心不在焉的,下的也没意思。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你不困,我还想睡觉呢!” 洛丽被她推出屋外,只好悻悻下楼,每下到一步,都似千斤重。当真走到门檐下,见到夜幕下撑着伞等在雨中的他时,心头莫名一怔。 雨滴斜斜打在他身上,原本英挺硬朗的轮廓不知是否因为天气太过阴冷的缘故,显得有些颓唐落寞,看着他的眼神,洛丽觉得,自己竟再生不起气来。 第三十八章 终身之约 “还不过来,你想站到什么时候?” 这个人不能开口,一说话就会将气氛破坏殆尽,洛丽眉头微蹙,定在那就是不动身。睍莼璩晓 陆良佐耐不过她,近前拖过她的手就要再将她塞进车里,洛丽使尽了气力反抗,挣扎间黑色雨伞落地。他将她扣进怀里,大衣裹住周身,“我知道你在闹什么,我带你回北平,明天就回去。” 洛丽靠在他胸口,一时安静下来,“那我算什么?” “我娶你,明媒正娶让你进陆家大宅。” “真的?” “你上不上车?” 回去的路上,陆良佐在车内脱下湿透的大衣,看着一旁得逞的女人,浅笑道:“当初犹豫着不愿跟我,现在又这么着急嫁给我,女人的心真是难以琢磨。” “你!倒说的像吃了极大的亏似的,不愿意就算了,大不了我再回百乐门就是,还怕碰不见个好的!” 他握着洛丽一双手,“我对你是怎样的,你心里明明知道,还故意拿话噎我。” 她正要抽回手,司机猛地刹下车,两人顺势撞向椅靠,预期的疼痛却并没有来临,洛丽抬眼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他,“你怎么样!” “没事,只要你没再破相就好,不然成亲时,恐要让兄弟们笑话我娶个无盐女了。” 还未等她反驳,陆良佐便向司机沉下了脸,“怎么回事?” 洛丽依稀瞧见车边的人影有些眼熟,走下车才看清,浑身湿透,跌坐在路边衣衫褴褛的,正是阮心儿。 “小姐,求你救救我!” “心儿,你怎么了,别吓我,快起来说话!” 陆良佐在旁为两人撑起伞,语意和煦,“别耽误工夫,扶她进去吧。” 吴妈送上三碗热热的姜茶,洛丽搓着心儿的手,方回暖了些,唇瓣却不知因受惊还是受冻仍旧发紫。 “小姐,只有你能救我了。” “别急,慢慢说,今儿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双唇发颤,“我从没想过,干娘会狠心至此。前些日子邻巷张家的儿子生了重病,为着冲喜,他们家送来了不少聘礼,订下这月二十完婚。 昨夜我未归的消息传出去,张家今日便叫人来退了婚,还要收回聘礼。可那些钱早就被干娘拿去买了大烟,哪里还得出来,原本想着我再多做几份工总能还上,谁知晚上干娘竟找了妓院的人埋伏在院里拘我,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我没办法···” 洛丽听着,早就气得不成形了,“这清政aa府都倒台了,私下里竟还有这么多拿人当货物买卖的,简直岂有此理!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言罢一双明眸看向身边的人,陆良佐听得她这一番愤青的言论,暗想自己的老宅里也养着不少包衣奴才,不由轻咳了一声,“嗯,帮!这必然是要帮的。” 她这才微笑着安抚心儿,“你听见没有,有陆督军在,咱们还怕什么!只是,过了这个坎儿,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阮心儿“啪”的一声跪在两人面前,“小的愿终生为奴为婢伺候督军和小姐!” 洛丽扶起她,“快别跪我,我只怕折了寿,你的感激我受着,可为奴为婢是断断不行的,你要是喜欢,就留在我身边做事,督军给你发工钱!” 陆良佐晦暗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心里不知为什么,很是受用。 第三十九章 樊楼一别 安顿好心儿,已是午夜。睍莼璩晓洛丽回到房中,长舒了口气,今天一天所做的事,好似比以往一个月都多,不觉竟乏得很。 正放下了戒备,宽衣解带之时,忽被人自背后揽住,旗袍领微松着,暖盆一烘,更生出了若有若无的柔柔香气。他往前蹭了蹭,鼻尖抵着她的后颈,一呼一吸,都令洛丽心弦紧绷。 “折腾一天了,你不累吗?” 陆良佐又将双臂箍紧了些,“不累,巴望着你今晚再继续闹腾我还来不及。” 自打那日被迫跟了他至今,两人还从未真正亲密无间过,他言中之意洛丽是懂得的,只故作不知,“可是我累了,我要去洗澡了。” “那正好,一起洗。” “你···”她蓦地挣开他的束缚,将他推向门外,“我可不想明天你蔫蔫的启程!” “蔫蔫的?”他狡黠一笑,“洛丽,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快出去吧!” 直到锁好了房门,她才安心宽衣,沐浴入眠。 次日一早,随扈亲兵早早至小洋楼整装报到,屋内仆从亦为即将启程的督军整理行装,却独独不见未来女主人下楼。 陆良佐不觉皱眉,“吴妈,上去看看她在磨蹭什么。” 阮心儿端着早餐出来,“督军,小姐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就要走了,想买些体己东西。” “北平什么没有,还要特地带过去,是谁跟的车?” “小姐没用家里的车,坐黄包车去的。” 他放下筷著,蓦地没了心情,“让外面的兄弟都等她一个人,不懂事。” 晨露回霜的樊楼茶室,乔洛丽顶着一张灰鼠斗篷入内,由穿着和服的女子引入内舍。这是组织在城中的据点,几乎在每个繁华的城市中,都有这样一间雅舍,由组织出资,以东洋风俗粉饰,以此打消北洋政aa府怀疑。 宋继尧早已侯在内舍,依旧如往常般儒雅地给她沏了杯茶,“一早让雨浓给你拨了电话,该耽误行程了吧。” “总是专列,早走晚走都差不离,他不会在意的。”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我的担心总是多余,这是饯别礼,你随身收好。” 洛丽打开他递来的盒子,里面是一把银色手枪,一看就是德国制造的最新款,“谢谢。” 宋继尧淡然一笑,“这是校长的意思,此去祸福难料,你懂得它的用处。时候不早了,走吧。” 她没有半分迟疑地起身,模样冷峻决绝,真的很像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 “洛丽···” 她止住了步子侧耳倾听。 “没事,我只是想提醒你,北平督府绝不是个简单的地方,在那里,或许特训班所学的,并不能帮到你,遇事千万三思而后行。” 宋继尧一向不是遇事温吞之人,他的欲言又止令她不由有些不安,却再不想在他面前示弱,让他担心,只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是!宋教官!” 几年的朝夕相处,宋继尧对她的性子是再了解不过了,从前做新手时,她比任何人都显得冷静,可每每独处时,她比谁都要后怕,她就像只刺猬,外表坚强,永远将脆弱柔软的内里藏在深处。 第四十章 夜幕欢情 洛丽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出去了小半个上午,回来时小洋楼前的阵势竟这般浩荡,北平来的陆军列着整齐的队伍严阵以待,吴光新站在上首对她嗤之以鼻,“乔小姐好大的架子,让咱们三百陆军好等!” 他一向对自己看不上眼,洛丽心里明白,只不理会他,闷着头往里走。睍莼璩晓 陆良佐身着英挺军装,披着军绿呢子大衣出来,语带微怒,“那么着急,出门买了些什么,也不带个司机,平白让人担心。” “不过一些女人家的东西,男人跟着终究不方便,下次我会注意的,别生气了。”她拉着他的衣襟,小声娇嗔讨饶。 他伸手揽过灰鼠斗篷,向吴光新打了个手势,随扈亲军便前后压阵开拔,向上海火车站挺进。 因是专列,一路上格外安静,除了格局小些,车厢内的布置也与家常无异,就连热水供应也一切如常。洛丽是个喜净的性子,连日来奔波忙碌,难得惬意,自然乐得与心儿一道淬了花汁皂角,梳洗长发。 一时想起他车厢内最暖,便换了干毛巾蹑手蹑脚跑了来,兀自坐在沙发边角上擦干头发。就怕惊动了隔间里议事的几人,尤其吴光新,只恐又是一顿奚落。 陆良佐在议事间闻到熟悉的夜合花香味,便知定是她来了,离北平越近,要斡旋商议的事就越多,想想也有好几日没有和她好好待着了,是以心焦气燥地草草结束了会议散尽众人,悄悄绕过屏风回到休息室。 她背对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上,她穿着上海最时新的羊毛罩衫,浅浅的领子露出一截颈项,生的光洁如玉,如腻鹅脂。 他轻声靠近,坐在她身边取过干毛巾,“我来。” 洛丽被唬的一惊,“才听见那边有声响,你怎么就过来了,别耽误事。” 他擦头发的动作温柔,“不耽误,有什么事能比陪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子还重要。” 不知是屋内暖炉太旺,还是他手劲太舒服的缘故,洛丽只觉车厢内暖意袭人,竟舒服地让人想眯上一觉,双眼也渐迷离。 陆良佐扶着她的双肩顺势让她枕在自己腿上,手劲越发轻柔,不知觉间,她已沉沉睡去。直到月上柳梢,小腹间生出奇妙触感,才迷糊醒转。 素麻色羊毛罩衫在洛丽身上极是宽松,他很容易便自腰腹滑入,循着*试探着抚向了姑娘独有的柔软,滑腻的触感托在掌心微微发热,刚刚好。 洛丽呼吸渐渐急促,还未适应这触感,陆良佐又将她的一头青丝拨向一边,唇瓣贴在她的颈项背脊,来回摩挲,令姑娘身子一滞,软下腰骨。他一笑,握住丰盈的手加重了力道,含住她柔嫩的耳垂you惑道,“想不想要?” “嗯?”她睁开眼转过身,正与他鼻尖相抵,彼此温热的呼吸相闻,心跳快了节奏。 他只当她迷糊错愕的嘤咛是纵容,更加放肆地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攻城略地,右手也不得闲,自她的小腿一路向上,探入纯白的棉质裙底··· 第四十一章 初入北平 她惊的一缩,他立时重重擢取了姑娘双唇,似在惩罚她不听话的动作。睍莼璩晓正耳鬓厮磨,欲更进一步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二哥!” 洛丽慌忙推开他,放下裙摆要走,却被陆良佐一把搂住纤腰,藏在了身后。 吴光新闯进来见到这幅旖旎景致时,初时有些惊讶,随即白了乔洛丽一眼,泰然道:“二哥,刚才忘了知会你,大哥说让咱们到了北平即刻赶回军政aa府,有要事商议!” “知道了,跟你说过多少次,进来先敲门。” “有什么大不了,咱哥俩一起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 还未等他说完,陆良佐便吼出声,“出去!” 一向胆大的吴二爷听后,脸都绿了。两相僵持的一瞬,洛丽跳下沙发,赤着脚,身手极矫捷地跑了。 “我说二哥,你到底喜欢她什么?论娴雅端庄,她比不过二嫂,说风情万种,哪个风月场上的女子没有些床上功夫。临走还不忘跑到日本人的茶舍里去偷偷摸摸不知干了些什么,这样的女人,深宅大院里怎么关的住!” 陆良佐心窝里本就烧着一把火,被他一激,越发憋屈,“住口!你是在说我制不住一个女人?我警告你,督府里的事,在成亲之前一个字也不许跟她提!否则,军法处置!” 吴光新冷哼了声,气恼地大步离去,出门正与上前奉茶的心儿相撞,“不长眼的臭丫头,还不快滚!” 几日后专列到达北平近郊车站,意外的是,陆督军并没有与心尖尖上的人一同下车,来接洛丽的,是段荣廷手下赵老四的夫人,传说中的,北平第一长舌妇。 北平的初春比上海更冷些,赵夫人身披暗红狐狸毛大衣迎进专列,一见着洛丽便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继而眉眼俱笑,“啧啧,乔小姐真是明艳不可方物,不愧是督军看上的人。” 出于礼貌,对她夸张的言辞洛丽笑了笑,“夫人过誉了,我只是山野姿色,不及夫人雍容大方。” “真会说话,难怪督军即使不得闲,还让吴三爷巴巴地发了电报来,让我安置你。” 安置?洛丽不喜欢这个词,到了下榻之处,她才确信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原来她不过是从上海的小洋楼搬到了北平的小别苑,他的承诺并没有兑现。 赵夫人领着她进屋,当家主母模样十足,“这里呀是我们家的别苑,不过里头的家具摆设可一点不比主屋差,都是我精挑细选,亲自打理的,你住着必定舒心!走,咱们去屋里坐坐。” 洛丽摸了摸古楠木家具,“这里很别致,让夫人费心了。” 赵夫人摆了摆手,“做军官的太太,表面风光,可这个中的滋味啊,只有自己明白,他忙起来一天到晚的不着家,我呀只能琢磨这些打发时间,我这些还都是二···” 她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似有所避讳。洛丽不由起了疑心,“我在北平无亲无故,夫人待我这么好,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就是,我绝不外传一个字。” 第四十二章 督府后宅(上) 陆良佐身居高位,阴晴不定的秉性又坐拥军部实权,加之大帅段荣廷之故,众人皆对督府内宅之事讳莫如深。睍莼璩晓 赵夫人身在局中,对大小秘辛可算了若指掌,又是个张扬性子,只苦于多年来无处可说,憋闷得很。今日见了洛丽,转念想,她又是督军新宠,实在不算外人,一时便开了话匣子。 “我这些什么木的考究学问啊,都是跟二嫂学的,也就是督军的夫人,段大帅的嫡亲侄女儿,那可是个水晶心肝的人!” “督军的夫人?”洛丽如羽扇的长睫颤了颤,收紧了双手。 赵夫人见她神色有异,只当她是作为外室害怕,“怎么,督军没跟你说过吗?不过你也别担心,她是个甚好相与的人,就算知道了你的事,也断不会为难你。” “他自然跟我提过,我只是···有些歉疚。” 赵夫人回握住她的手,“你倒是个心善的人,男人们三妻四妾算不得什么,反能彰显身份,就我手底下还管着几个姨娘呢。” 这是如何畸形的思想,身份?权力?一个女人若真爱他的男人,纯粹的感情里是一点杂质也嫌碍眼的,更遑论活生生横在中间的人了。 洛丽接着她的话问下去,“那督军这样的高位,又当娶几房妻妾合适呢?” “山西王褚云山辖内一省,府内便有近二十名姬妾,二爷军布四省,若按此推算,当有百名才合体统!我估摸着是碍于段大帅的缘故,才只纳了两房姨娘。”赵夫人笑了笑又道,“不过依我看,像姑娘你这样独居一处,倒更自在些。” 一妻两妾,还不知外头有多少处这样的金屋,他的日子倒过的舒坦。早年组织曾秘密调查过他的根基,竟一丝风声也未探得,当真谨慎。 赵夫人见她心不在焉,加之麻将瘾上来,交待了几句便着急去了。 阮心儿在外听的真切,她本是心细之人,洛丽的一个眼神,一个转身,她都看在眼里,更懂得她的在乎,她的要强,初入北平,这一切终将不再平静。 “心儿,帮我备车!” 督府宅门,陆良佐自军部回来,翘首以盼了数月之久的三房夫人早早准备了佳肴美撰,热闹相迎。 他从车上下来,掬起面前妃色裙褂,梳着厚髻女人的手,面含笑意,嘘寒问暖。洛丽就站在府宅大街转角处,看着两人相携着走进内堂。 “她就是他的妻子了吧,好恩爱啊。我猜,他肯定在问,冷不冷?” 一句极平常的话,此时听来,格外伤情。 心儿为她披上斗篷,“小姐,回去吧,一会儿赵夫人若是去了不见人,恐怕不好。” 洛丽冷笑一声,“我是禁足冷宫的妃子吗?要幽居独处,还得受人监视。走吧,他高兴他的,我带你去吃馆子,去北平最好的酒楼,吃最贵的。” 知道她心里的不痛快,心儿也乐得相陪,“嗯,早听那些富贵爷们说,北平全聚德的烤鸭最好吃了。” 洛丽沿着督军府外的围墙走着,一个墙外落寞,一个墙内欢欣,也许是从那一刻起,原本有些暖起来的心又恢复了死寂。 第四十三章 督府后宅(下) 依照惯例,晚上大房点灯,茯苓伺候着段芝龄梳洗,“太太,今儿晚宴上督军对您可真心细,您没瞧见三姨太那个眼神,火辣辣的。睍莼璩晓” 段芝龄垂眸一笑,“都是一个屋檐下的女人,以后不许饶舌,去冲杯爷喜欢的茶备着,别太浓了,晚上吃的腻。” 剪烛西窗,他自背后拥住她,菱花镜里的两张脸孔,一个宠溺多情,一个温婉含羞,茯苓自觉带上中门,退出卧房。陆良佐摸着她的鬓角,一字一句,说的极尽温柔,“芝龄,答应我一件事。” “你知道的,只要我能做到,都会答应你。” 他停下手,面容恢复冷峻,“帮我挑个吉日,迎娶新人,越快越好。” 府里离上回办喜事不过才四个月光景,这一次来的委实也太快了,段芝龄放下木梳,“三妹妹才过门不久,你又刚出了远门,这事···可否再缓缓?” “府里抓紧布置,三书六礼一样也不能少,三天之后行礼!” 陆良佐不容置喙地撂下句话,如往常般扯了条被褥扔在沙发上,自顾自躺下。一沾枕头,满脑子都是那个不听话的女人,初入北平,来不及跟她说清楚一切,也不知在赵老四家怎么样了。 又有谁知道,雍容府邸,表面举案齐眉的贤伉俪同居一室,会是这般光景。 全聚德酒楼,主仆俩对着一桌珍馐美味全无食欲,洛丽未动碗筷,只一杯杯烈酒灌喉。 “小姐,别再喝了,我们回去吧。” 洛丽拂开她的手,就着酒劲哼起了小曲,“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原本就俏丽妩媚的美人酒意微醺,时髦风情与一把好嗓子在这座京都名楼引人侧目,邻桌的阔少提着酒壶过来搭讪,“小姐,同是天涯沦落人,交个朋友怎么样?” 阮心儿拦在两人中间,硬起声气回护道:“我们家小姐就要回去了,不方便与公子闲谈,公子请回!” 真是难得的尤物,连身边的丫鬟都生的这般水灵,阔少心中暗喜今日桃花运旺,一把摸上心儿脸颊,“怎么了小丫头,是不是本少爷看上了你家小姐,忘了疼你,吃味了?” “你无耻!放手!” 心儿又羞又气,急得双颊通红,洛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拉过那阔少手腕带至自己腰间,“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不知公子可否赏脸和我跳支舞?” 他受宠若惊,“当然!当然,来!” 握住柳腰的手正要动作,洛丽便抬起膝盖猛地顶向他下身,吃痛之声未停,又顺势反剪住他左臂,骨节咯吱闷响,整个人应声倒地。邻桌相识之人冲上前,也一一被她撂下。 她鄙夷地看了眼地上的人,拉着心儿的手走出酒楼,长舒了口气,“真是松快!” 阮心儿却是怯怯,“小姐,咱们第一天来就得罪了人,看那些人的样子非富即贵,会不会?” “怕什么,就算是闯了祸,自然有人会收拾。” 此时此刻,又有什么能比给他制造麻烦更让人舒心。 第四十四章 婚礼前夕 一早至军部的车上,沈副官按例汇报陆良佐离开北平期间积压的公务,当事人却有些心不在焉,“调头!去赵老四家。睍莼璩晓” 沈云沛对督军纳了新宠的事也早有耳闻,为免因私误公落人口实,适时劝解道:“督军,属下听闻坊间有传,未婚夫妻成婚前三日见面是为不吉利。” “什么鬼神之说,我向来不信,去!” 军车到赵家巷口时,赵夫人正带着一众婆子浩浩荡荡地涌进别苑,扎着红绸的礼盒看上去一片喜庆。陆良佐嘴角微扬,“回军部,还有,请北平最好的造寸师傅来见我。” 赵夫人带着媒婆与各乡绅家有福气的老夫人来时,洛丽刚醒,宿醉的脑袋仍有些昏沉,叽叽喳喳的婆子便坐了一室。媒婆将聘书礼书呈到她面前,谄媚一笑,“姑娘有褔了,咱们是奉陆家大太太之命来纳采问名的!”共妻 纳采问名,纳吉请期是为六礼,即代表男方对女方下聘订亲之意,一般只有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当得此礼。赵夫人原以为她只是督军一时兴起安置的外室,今早才得知督军预备以平妻之礼迎娶她,此时自然上杆子地讨好奉承,上前替她接过聘书。 “来来,快坐下,我特地请了咱们北平最有福气的老人来做见证,你和督军啊,一定会白头偕老,多子多福的!” 洛丽敷衍地笑了笑,任由满堂婆子折腾,心里头是越想越不痛快,到北平都几天了,纵使再忙,也该抽出时间了,陆良佐却连人影都不见。今日还由陆太太主理下聘,婚事也没征求她半分意见,对受过英国礼教熏陶,向往教堂婚礼的她来说,无疑更是添堵。 初到英国时,洛丽曾陪宋继尧参加过传统的英式婚礼,新郎新娘都是基督教徒,两人在玫瑰簇拥的礼堂里,身着代表着圣洁与无暇的纯白礼服,接受天主洗礼,听着神父祷告:重生之破镜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富贵或者贫穷,你都愿意爱她,照顾她,尊重她,选择她作为你的终生伴侣,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到生命尽头吗? 她要的,正是这样的爱情。 不知过了多久,洛丽只觉耳边渐渐清净,赵夫人临走对她说了句,“二嫂交待了,成亲的喜服明儿晚些会送来,你试试,要是不合身就送我那去,也好尽快找师傅改改,那天才体面!” 阮心儿送婆子们出去,洛丽倚在窗边,只听见方才表面恭顺的妇人小声嘀咕道:“果然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一点礼数都不懂,连上门的红利都没给咱们封一包!”官行天梯 “就是!还三书六礼给足了面子,说白了,不过是个小老婆罢了!这会儿督军正宠着她,自是捧在手心里,等将来再有了新人,摔下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厉害!” “你们都别说了,依我看,也是个可怜孩子···” 小老婆,可怜虫,可不是么?本就是一桩带着阴谋与算计的婚事,自己又何需赋予真心,今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将只有一个目的,得到他完完整整的心,再一寸寸慢慢毁了他。 世上最残忍的报复,并不是明刀明枪的伤害,而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织一张柔情蜜意的网,当他欢愉地无法自拔时,夺走他所拥有的一切。 这样的手腕,洛丽亲身体验过,那撕心裂肺的感觉将终身难忘。 第四十五章 画皮新娘(上) 镶满珠翠的凤冠霞帔摆在案几上,喜服红的刺目。睍莼璩晓 阮心儿第一次见到这样华丽的服饰,不免惊叹,“这做工真考究,都是金线滚边的,还有这刺绣,鸳鸯活灵活现,小姐,你快试试吧!” 她缓缓起身,染了丹寇的指尖抚过珠冠锦衣,蓦地捧起那一套齐整的头面扔进了火盆。 “小姐,好好的喜服,你怎么···” 洛丽拈起一条纯白色乔其纱围巾披上身,“我的婚礼,只穿我自己喜欢的衣服。” 成亲前一晚,督府司机亲自送来粉色的大小礼盒,心儿捧进门时险些摔倒,洛丽却吩咐她直接塞进箱底。 “小姐,你不看看里头是什么吗?”妖孽王爷太难驯 “还能有什么,左不过是那位太太送来的东西,以显示自己当家主母的位子,趁我没过门便压我一头罢了。” 新历二月十六,督军府一改往日秘不外宣的作风,大张旗鼓广宴宾客。虽是纳妾,这位陆督军却委派亲信副官为迎亲大使,调用军部十数辆专车压阵,汽笛开道的阵势令北平百姓人人咂舌。 阮心儿作为伴娘,头一次穿上了华服洋装,长发披肩,看上去就似位新派小姐。 初见沈云沛,他一身军装笔挺,只觉与她往常见过的军官皆不同。陆督军俊逸潇洒则已,面容却刚毅冷傲,望之生畏;而他,笑容和煦,柔和的轮廓平添了几分儒雅之气,令她止住了步子,几乎忘形。 “四姨太请上车!”苏杭 沈云沛甚为有礼地为新姨娘打开车门,洛丽隔着面纱觉察到身边人的木讷举止,小声提醒:“心儿,扶我上车。” “是···是!” 直到两人坐稳,沈副官上了前边的专车,小姑娘才真回过神。 等候新娘的时分,陆良佐穿着全新的英式西装站在堂前,剪裁得体的纯白样式与送至新娘处的婚纱皆是欧洲正当时的款式,出自北平最具声名的造寸师傅之手。他不时轻扯领结,虽说成亲并非初次,可如此时般忐忑紧张的心情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红色的丝绒盒子握在手心,脑海中不觉浮现出洛丽穿上婚纱的曼妙身姿,令人无限遐想。正沉浸其中时,吴光新冷不丁出现在身旁,“二哥,衣服不合身吧,怎么你好像很不自在。还是今天要娶那个女人,事到临头后悔了吧!”圣御诸天 “什么那个女人,老三,以后不许再无礼,你该叫她一声嫂子。” 吴光新小声嘀咕,“你老婆那么多,个个叫嫂子岂不乱套,我就不信那天的事,你心里没有一点疙瘩。” 离开上海那一日,乔洛丽无端离开小洋楼半日,吴光新曾派人盯梢,得知她在日本茶舍与人逗留私会,碍于日本人势利,才并未查出来人。 扎着红绸鲜花的礼车停在督军府前,两名喜童走在前边,率先踏上红毯,蹦蹦跳跳地铺洒着花瓣。新娘一身乔其纱雪白洋装,V领露肩的款式,裙摆如瀑,穿的正是那日出席震威公馆的礼服,亮丽的白狐披肩斜斜搭在玉臂上,薄纱覆面,由赵夫人与心儿相扶着缓步上前,宛若一抹皎洁月光,柔柔照进了他心里。 没错,他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第四十六章 画皮新娘(下) 雪白的裙裾拂过红毯上的玫瑰花瓣,今天这场西式婚礼,正是洛丽幻想中的场景,虽然没有教堂,可在传统的北平办这样的婚礼,已属不易。睍莼璩晓 若是没有亲眼目睹那日督府前的一幕,或许自己会被感动,至少在这一刻,会忘记仇恨。 心中的妻子在钢琴声中渐渐走近,他难掩打心底里浮现出的笑意。掀起她面纱的那一刻,陆良佐的笑容霎时僵在脸上。 面纱下的容颜精致,细长的眉眼描画的媚态横生。红唇娇艳的美人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温情,甚至有几分道不明的···是恨意。 当满堂宾客为这位新夫人的绝艳美貌惊叹时,陆良佐心里是寒浸浸的凉意,藏在心底的情话在此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霸宋西门庆 段芝龄恰恰在此时赠上贺礼,尽显体贴大度,正室风范,“恭喜爷纳娶新人,妹妹来后,府中定然更加热闹。” 这是乔洛丽第一次自近处看这位传说中水晶心肝的陆太太。 老式的裙褂衣袖繁复,花色衣料却是簇新的。一头厚重的假髻别着珠花,明明二十出头的年纪,通身装扮竟老气横秋地像黑白照片里走出来的人物。 据闻督军府有一位夫人,两位姨太,今日却只见段芝龄一人,可见自己初入陆府,就已先得罪了人。她微微欠身,行了个旧礼,“谢太太。” 这位夫人颜色和悦,话语亲切之余却与她保持着些道不明的距离,“二妹妹抱恙,三妹妹回了梨园娘家,晚上才回,不能来迎新人,托我代为道贺,至于礼物,明日见了自会补给你的,妹妹不要见怪才好。”光荣使命1937 洛丽点头微颔,不卑不亢,“劳烦太太了。” 轰动全城的婚礼在万人艳羡中拉开帷幕,督军搂着新夫人接受满堂宾客的贺词祝酒,洛丽冷着脸,举止僵硬地像个木人。 陆良佐接过酒,灌的极猛,近三巡时向沈云沛使了个眼色,他即刻搂着阮心儿双肩将她推上前,“带姨太太出来,我在门口等着。” 纵使阖府喧嚣,她的背影依旧清冷孤绝,与之妖娆绝艳的容貌宛若出自两人。沈云沛送新夫人回房的路上,也对这位新宠为何能俘获督军的心品出了些味道,她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或者说,必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探花探红楼 到新房后,洛丽支开了身边人,独个披着白纱立在廊上,微扬起手臂伸向风口,院子里的皎皎白月光似乎触手可及,这样的日子,本该有亲人在身边的,娘亲,你在天上还好吗? 背后突如其来的一阵温暖,陆良佐拥住她,“我的新娘,穿的这么单薄,还站在风口里,是故意想让我担心吗?” 她低头看着他握住自己腰身的手,“你的心有多大?” 他知道,她是在为自己隐瞒娶妻的事实而生气,耐着性子哄道:“足够装下你了。” “可女人都是小心眼。” 他的鼻尖摩挲着她的耳垂,“你跟她们不同。” 第四十七章 娇妻难驯 “我也是女人。睍莼璩晓” 陆良佐一身酒气,横抱起她大步走向屋内,“你是我最喜欢的女人!” 她并没有回抱住他,任由他放在床上,被动地像个扯线木偶,“那段芝龄呢?” 他抚向姑娘身后拉链的手一滞,“她很好,大度,贤良,有她在,妻妾都相处的很和睦。洛丽,今天这个晚上只属于你和我,为什么要扯上其他人?” 她挺起腰肢,跪坐在陆良佐面前,居高临下地揪起他的衣领,“那你呢?为什么要骗我!”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从没对你说过我家里没有妻子。” 洛丽冷笑一声,眼中噙着水雾,“陆良佐,你这个浑蛋!”都市高手 他擒住她一双手,将她压在身下,“看看你故意穿的这身衣服,成亲前就知道了吧。原本你可以选择不嫁我,可你今天还是来了,是为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又何必装出一副多在乎的样子,你爱我吗?不过是各取所需,明码交易!” 洛丽使尽全力抽出手,一巴掌甩向他,“你真叫人恶心!滚!” 他阴沉难定的眸子盯着他,扬唇就是一笑,“怎么比得上你,临走还急着跑了趟场子,又比我干净多少?” 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的泪水濡湿了眼角,她闭上眼躺在床上,不再出声。给他的感觉就像在折磨一具冰冷的尸体。 陆良佐没有碰她,从她身上起来,扔下白色西装走向门外。悠然见田园 “既然你不喜欢我送的礼服,不想好好过,那就让我们都不好过吧。” 院子里的红梅今夜开得格外艳丽,许是就要过了花期的缘故,他走出梅苑的时候,夜色里飘起了小雪,这约莫是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 灯火零星,宾客散尽,督府的夜晚又恢复了冷寂,此时的半点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细雨清阴过小窗,闲将笔墨寄疏狂。摧残最怕东风恶,零落堪悲艳蕊凉。流水行云无意话,珠沉玉碎更堪伤···” 熟悉的唱腔自临巷传来,句句悲戚,惹人怜惜。陆良佐循声踏入菡萏苑,一身藕色元宝领裙褂的苏芙正独个儿在院中唱着京韵大鼓,雪花歇在她额前的刘海与眼睫上,更多了分凄楚之美。 见到自己所等之人,她轻快的步子在雪地上踏出印记,紧紧拥住了他,“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说过,我是你心里,最不可能忘记的人。”网游之九天龙女 陆良佐仅穿着单薄衬衣,冻得几乎失温的身体感受到温暖绵软,难得安慰。 他捧起苏芙柔嫩的脸颊,手指抚过她的眉眼,唇瓣,重重吻下,像个刚刚获救的孩子,怒放生的渴望。双臂捞过她的纤腰置于石桌上,愈发缠绵深入。 偶有雪花落在她崩起的脚尖,也被随着律动而微颤的双腿抖落。 “爷,轻一些,你弄疼我了···” 一声低唤使陆良佐停下了动作,当他睁开眼看到怀里这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时,竟有种从未有过的负罪感,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将新婚之夜弄的一团糟··· 第四十八章 四姨太太 苏芙搂上他的颈项,面带春朝,“爷,你怎么了?” 他冷然扣上衬衣,拂开她的手,想到那个女人,便兴致全无,“天冷,回屋去吧。睍莼璩晓” 洛丽一向没有早起的习惯,若不是一夜无眠,她想,就算是新妇过门第一天要行奉茶礼,自己也未必会按时起来。 眼眶有些红肿,扑了好几层粉也盖不住,心儿端着水盆进来,塞给她一个凉凉的茶包,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在这乱世,能认识这样心地纯良的姑娘,于她来说,也是幸事吧。 “谢谢你,心儿。” 新婚之夜,督军撂下新娘,琵琶别抱的艳事已在府中传开,心儿这会儿为她绞着洗脸帕子,刺卡着喉咙一样难受,以致洛丽挑了件长旗袍问她时,她也只含糊说了声,好看。 茜素红的西川锦缎上绣着妖娆的黑色蝴蝶,穿上这件旗袍,是她纪念那段沉痛过往的方式。仙山有路 她迈着随性的步子从院子里走出去,落在这后宅丫鬟的嘴里,便成了···风骚。 “你们瞧见没,四姨太那旗袍,衩都开到那了,走起路来也不怕臊的慌!” “别瞎说,指不定督军就喜欢她那个样子。” “呵,花开的艳,败的也快,不然昨晚···” “都在这闲聊什么!还不去干活!”藏青色褂袄的婆子一声喝斥,个个小丫头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乖觉。 “是,嬷嬷。” 心儿见了这阵势,慌忙上前见礼,瑞嬷嬷对她倒是和气,只叮嘱道:“主子出门,你们贴身伺候的,当寸步不离的跟着,姑娘可记下吧。”[网王]冬时暮雪 “是,心儿谢嬷嬷教诲。” 到主屋的路昨夜走过一遍,洛丽已牢记于心,不过才一夜,庭前的红毯与玫瑰已被白雪覆盖,正如大屋内的主仆俩一样寡淡。 段芝龄抱着汤婆子看了她一眼,身边丫头茯苓的眼神也是晦暗不明。 洛丽微微颔首,正要上前,却险些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外力撞倒。一身紫貂斗篷的苏芙疾步走上堂前石级,顿住步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眉眼上挑,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笑。 “给太太请安,我来晚了。” 段芝龄对着她却是一笑,“瞧瞧,最后一个到的,就着急享福坐下了,都是爷把你宠出来的。”一只懒妃出墙来 苏芙解下斗篷,“二姐姐约莫还在院里吊着药婆子,我哪里就是最后一个了,对了,爷今儿一早就去了军部,让咱们自己看着办,走了一路,口干舌燥的。” “咏莲犯了旧疾,今儿不来,茯苓,咱们这就开始吧。” 被晾在一边插不上话的洛丽终得近前,摘下丝绒手套,褔身将茶盏奉至齐眉处,“大太太请用茶。” 段芝龄迟疑了片刻正要接下,三姨太苏芙却冷哼一声,“四姨太,你是真不懂,还是仗着自己是上海来的新派人,看不上咱们这些绣花枕头?要不要找人来教教你,这后宅的礼数。” 言罢使了使眼色,茯苓即刻拿起鸡毛掸子抽向她膝后的委中穴,洛丽双膝前倾,膝盖骨重重着地,蒲团被人故意踢开,她双眉微蹙,自己何曾受过这般屈辱,染了丹寇的指甲因过份隐忍掐进了手心。 第四十九章 争锋相对 大太太照老规矩封了洛丽一包红利事,洛丽端着茶盏走向苏芙的时候,明显看出了她眼中的得意,“三姨太请用茶。睍莼璩晓” 看着她低眉顺眼跪在自己面前,苏芙心中憋屈了多日的闷气霎时一扫而空。各有千秋的两位美人目光相对,火药味十足。 苏芙微扬起头,正要接过茶盏时,洛丽忽地松开手,浅棕色茶水撒在她藕色的裙摆上,分外碍眼。 “对不起三姨太,许是天冷了手滑,你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同我计较吧。” 她咬了咬牙,抓起洛丽手腕,“当然!我不仅不会跟你计较,还要送你一份厚礼!” 苏芙褪下镯子滑上她的手腕,“这可是上等的老坑翡翠,更是我的心头宝,妹妹可要记着,这镯子是我赏你的,当心千万别碰碎了它。”魅惑长生路 嫣红色的唇瓣贴近洛丽耳畔,“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不然,我昨夜有本事让你独守空闺,今后也一样可以。识相的,就跟二姐姐一样,做个本份摆设的锯嘴葫芦,或许我还容得下你。” 何其猖狂的警告,她浅浅一笑,“是,谢谢三姨太的悉心教导,妹妹以后一定‘不负所望’。” 与这群女人在一处的半日时光,比在英国接受特训野练时还要难熬。此时洛丽才终于明白了宋继尧的欲言又止,真正能够成为她绊脚石的,不是北平混乱的军阀势力,而是春风不尽,勾心斗角的女人。 她走在白雪正渐消融的小巷间,细细回想着一早所经历的,从表面看,对自己最大敌意的当属那位嚣张跋扈的三姨太,可她是否就是自己最大的威胁?还有迟迟未露面的二姨太,她又是怎样一个人?忽然闪现出的片断,令洛丽思绪紊乱。再世姻缘 苏芙早上那句话,分明是在宣示主权。自己的新婚之夜,前一刻曾对她说着情话的男人,翻脸后转身就能爬到别的女人床上,自己果然没有错看他。 “小姐!” 心儿抱着大衣迎出巷口,“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有没有事?” “傻丫头,你当我是去哪儿,看你紧张的,就是膝盖有些酸,回去揉揉就好。” 一进门,阮心儿就将备好的汤婆子塞进她怀里,掀开旗袍下摆,见了她膝盖上的淤青立时黑下脸,“都磕成这样了,太欺负人了,我就该听瑞嬷嬷的话,寸步不离跟着你才对。” “瑞嬷嬷?”极品圣医 “是咱们苑里的主事嬷嬷,我听丁香说,她是从陆家老宅跟过来的,以前还奶过督军呢,就是平时老规矩多,府里上上下下的丫头都挺怕她,可见督军还是很看重小姐的。” 洛丽透过碧纱窗往外看了眼,“看重?是特地找人来看着我的吧,还担心我再闯出个红杏出墙的祸来不成。” 正说着,一个穿着鹅黄褂袄,十五六岁的姑娘隔着帘子问安道:“四姨太好,小的藿香,是二姨太屋里的。” “进来。” 那丫头打了个千儿,将一个檀木盒子并一瓶香气四溢的药膏放上桌,“这是我们姨太自个儿做的药膏,对消肿化瘀特别有效,盒子里是我们姨太给四姨太过门的彩头,小的告退。” 第五十章 为妾之道 从进门到离开,小丫头的动作一水的顺溜,没有过多的阿谀与做作。睍莼璩晓洛丽拿起桌上的药膏细细闻了闻,“好清雅的莲香。” 这个二姨太足不出户便知府中事,调教的丫头进退得宜,是友便罢,若是敌人,恐怕才真叫人头疼。 “心儿,拿支烟来。” 瑞嬷嬷正巧打着帘子进来,见洛丽斜倚在桌上,掀起的旗袍双腿裸露在外,神色便不太好看,“四姨太,是时候用饭了。” 洛丽叼着烟,一面打火,“知道了。” “四姨太,恕老身多嘴,宅门里头有宅门的规矩,您既嫁了进来,就不好带着这些市井习惯,没得让人笑话。” 洛丽猛吸了口,吐出几个烟圈,方扔下烟头一脚碾碎,“现在您满意了?” “老身不敢,只是还有一点,望四姨太谨记,按规矩,除了成亲当日,平时只有正房太太可着正红,身为妾室,当着次色。”不良王妃,易推倒 难怪今早段芝龄似对她不甚满意,原是这个道理。这些腐朽陈规不时提醒着她在他身边的身份,加之一早的下马威,更没好气,“谢嬷嬷提点,洛丽受教!” 偏厅里的一顿饭用的洛丽浑身不舒服,夹菜要用公筷,喝汤不许出声,吃鱼不可翻面,坐姿当优雅,不宜多食,瑞嬷嬷就似门神般阴魂不散时时盯着她的错处。 “啪”的一声,洛丽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不吃了!心儿,回房,睡觉!” “四姨太!” 洛丽极力压住火气转身,“还有什么事!” 瑞嬷嬷微笑着褔身,“回四姨太,按规矩,少爷没回府点灯前,阖府中人不得就寝。”明末疯狂 心儿看着自家小姐气的发青的面色,深深觉得,眼前啰嗦的若不是位年事已高的老者,恐怕早已是一场大战。 督府后宅,每每夜幕低垂,各房妻妾苑中小厮皆会提着空灯笼侯在主屋前,督军选定留夜的院子则放入烛心,是为点灯。 因上海之行,四省军务文件在军政办公桌上堆成了小山,陆良佐回府时,已是夜深,打发了侯在屋前的人,径自进了书房。 瑞嬷嬷端着盅鸡汤蹑手蹑脚地进来,打算放下就走。 “奶娘,等等。” “打扰了,少爷,老身看你没有回来用饭,晚上又下了寒气,就炖了些热的,这就走。” 陆良佐起身扶着她坐下,“奶娘,我···想跟你说说话。” 瑞嬷嬷摸了摸他的鬓角,“你想问你的新夫人?”又见陆泽铭 “奶娘觉得,洛丽如何?” “这姑娘有些市井习性,脾气也不太好,今天可没少给我脸子看。”见陆良佐目光黯然,又笑道:“虽然坏习惯不少,可贵在不娇矜,性子也欢脱,比你先前娶的那几个,看着更有福气。” “奶娘喜欢她吗?” 瑞嬷嬷拍了拍他的手,“你喜欢的,奶娘就喜欢。从你特地请我到梅苑照顾她,奶娘就知道,她是入了你心坎了,跟先前那些不同。” 陆良佐垂下头,有些丧气,“可她不喜欢我,我还做了惹她生气的事。” 谁又能想到,在外威风八面,手段凌厉的督军,也会有这样无助,像个孩子的时候。 (最近节奏会稍稍放缓一些,许多重要伏笔将一一出现,亲们可以先养着,南风要开始造航母了!) 第五十一章 不速之客 瑞嬷嬷对自己一手带大的督军视如己出,引以为傲,“就算是块石头,只要用心,总能把它捂热喽,何况咱们少爷的条件,放眼看去,谁比得上!” 被絮叨过一整天,次日洛丽就一反常态起了个大早,主仆俩悄悄溜出院子。睍莼璩晓心儿裹紧了袄子,“小姐,这么早咱们去哪啊?” “去哪都好,避开那婆子,图个清静!” 进入陆府已是第三天,自己却连这座后宅有几个门,布局走向如何都不知道,这对一个特工来说,无疑是耻辱的。难得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心儿的掩护,不出意外的话,小半天就能摸透这个未来的大本营。 洛丽的步子极快,沿着深宅墙院走了近一个小时,到东院时,天边飘起了雨。 “小姐,咱们去前边院子避避雨吧!”每逢机缘都看见道侣在坑人 两人狼狈地跑向对面的芝兰苑,转角处忽开进一辆福特汽车,在院落前煞的吱溜一响,随即车内传来一阵叫骂声,“哪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敢拦老子的路!” 她正要上前理论,被心儿拦住,背对着那辆车对她使眼色小声道:“小姐,那个人···就是咱们在全聚德碰见的登徒子,你折了人家胳膊那个!” 洛丽咽了口唾沫,看了眼车内,心想在府里被人揭穿恶行总归不是好事,“真是冤家路窄,还不快走!” 慌忙奔走的两人迎头撞上开门出来的段芝龄,被茯苓推开,“真是没规矩!四姨太,往日敬茶不见你这么早,今儿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明知是自己理亏,洛丽只好悻悻赔罪,“对不起,太太。”渣攻重生之末世传奇 段少帅开了车门下来,左臂仍打着石膏吊着,“堂姐!” “茯苓,还不快去给少帅撑伞,淋坏了可怎么好!” 洛丽一听更是心惊,少帅···堂姐,结下梁子的竟是大帅段荣廷的儿子!心儿一双眸子睁的老圆,水汪汪的,似在说着,小姐,这下咱们完了···完了。 段芝龄拿着帕子替段宏业擦拭沾湿的衣服,问道:“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一大早下着雨就跑过来了?” “别提了,家里那个老头子又在数落我的不是,还要拿枪子儿崩我,只能到姐你这儿来躲躲。” 他一面答着,眼睛一面瞟向背对着他,正要跑开的洛丽与心儿,总觉得哪里眼熟,“喂,你们两个!把头转过来!”任务,异国选夫 这么一叫,两人跑的更快,段宏业毕竟是个七尺男儿,三两步就将两人堵在了巷口,擒住洛丽手腕怒道:“是你们俩!原来是督军府的,让我好找!哼,上次加上这次,咱们的帐可得好好算算!” “你放开我家小姐!” 三人在雨中纠缠着,段芝龄正要出声,却蓦地被巷口传来的声音怔住。 “你们在干什么!” 陆良佐一身戎装外披着深蓝色大衣,与沈云沛带着警卫兵出现在巷口,观其颜色,便知气氛不好。 “姐夫,我跟这位姑娘有些私人恩怨未了。” 陆良佐走近,看了眼他仍未放开的手,“私人恩怨?沈副官!都给我带到主屋去!” 第五十二章 谁不检点 警卫兵前后压阵,被训斥的三人像被押送的囚徒。睍莼璩晓沈云沛将自己的伞递给心儿,示意她照顾洛丽。 段芝龄着急地跟进了主屋,求情道:“爷,宏业他···” 身旁警卫为陆良佐脱下大衣,他点了支烟,“大帅刚才摇了电话过来,说少帅一定会来找你,果然不错。你在这里的身份是陆太太还是段小姐,自己想清楚。” 段芝龄知道他的忌讳,不再出声。 “堂姐,你不用为我说情,全北平谁不知道陆督军跟老头子是一条心,他才是大家承认的少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陆良佐使了个眼色,警卫兵即刻将他拷了起来,“少帅,全北平没人敢对大帅有二心。”又吩咐身边人,“沈副官,亲自送他回大帅府!茯苓,送太太回芝兰苑。”老湿,我有了(师生) 段宏业临走时看洛丽的眼神,与他嘴角扯出的一抹坏笑,陆良佐尽收眼底。 洛丽直勾勾盯着他,不卑不亢,处理了一个,又清了场,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了。 他走近的时候,不知是衣服湿透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眼神,洛丽本能地打了个哆嗦,斜睨向他,“督军想要怎么处置我?” 心儿挡在她身前,被他一把推开。 陆良佐看了她良久,眼神晦暗不明,随手接过警卫手上的大衣披在她肩上,“下次出来,别穿这么少。” “我过的不好你不高兴吗?又何必假惺惺管我穿什么。” “你是我府里的人,我自然希望你可以穿的检点些,别教坏了府里的下人。”与苍老师同居的日子 洛丽原以为他有意和好,不料又被讥讽了句,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你!”手指尴尬地指着他的鼻尖,不知怎样反驳才能又狠又准地戳中他的痛处,话到嘴边,变成一句弱弱的。 “谁不检点了?” “你,还要我说第三次吗?” 他顺势抓住了她的食指,拖着她往梅苑方向去。外面的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他打着一把十六骨的藏青色雨伞,洛丽稍稍离他远一些,便会被瓢泼大雨浇的通透。 因为步子不一致的缘故,两人每走一步都会若有若无地撞到彼此肩膀。陆良佐皱了皱眉,伸手将她掐进怀里。 寄人伞下,洛丽瞪了他一眼,没有反抗。到梅苑的时候,瑞嬷嬷看着自家少爷身后湿透的半边衣袖,摇了摇头。麻辣嫡女宅斗记 新婚之夜后,这是陆良佐第一次踏足梅苑,院中下人窃窃私语,,有胆大的上前打了个千儿,“督军,早膳要送些什么?” “四姨太平时吃什么,就送些什么。” 一到屋檐下,洛丽就挣开他的禁锢,自个儿掀帘进了屋。 陆良佐腆着脸跟了进去,小夫妻俩在家同坐一桌,共用早膳,想想这还是头一回。被淋湿的旗袍贴在身上,头发仍滴着水珠,洛丽不时扯着衣袖裙摆,浑身不自在。 “还不去换身干净衣服?” 洛丽看了他一眼,哼,谁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我才不会当着你面换衣服,“咳咳,屋里炭盆烧的旺,穿着舒服得很。” 第五十三章 芝兰茶室 对她的言不由衷,陆良佐不予置评,只将火盆挪近了些。睍莼璩晓 小丫头子们端着香喷喷的早膳进来,奔波了一早上的洛丽闻见烧麦,驴打滚的香味已十指大动。正要动筷,却突然想起被自己忽略的人,“心儿呢?” “她那么大个人,自己会回来的。” 瑞嬷嬷轻声进来,呈给陆良佐一碗热姜汤道:“心儿姑娘已经回了,老身打发她在厨房里头暖着,少爷,趁热喝。” 他毫不迟疑地将碗推向洛丽,“喝了它。” “我不喜欢姜味,要喝你自己喝。” 瑞嬷嬷不露痕迹看了她一眼,俯首退下。 陆良佐离开梅苑的时候,有个小丫头子被嬉闹着推上前,“督军,您今天还来吗?”红楼之悲催的理科男 他难得当着众人露出一个笑,“晚上来。” 洛丽换下湿衣,正预备泡个通透的热水澡,心儿捧着一篮玫瑰花瓣进来,“小姐,茯苓来了,说,大太太有请。” 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太一向不与自己多话,此番突然邀约,想必是有极要紧的事。 普洱的香气萦绕在芝兰苑茶室内,屋外雨势已停,她应邀而至。段芝龄递给她一盏热茶,“坐。” 洛丽闻了闻,“历久回甘,是上品,可惜我不喜欢喝茶,太太,不如我们开门见山吧。” 她停下手边的动作,“我没有看错,你确实有值得爷喜欢的过人之处,只是做人不能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中宫 “如果太太指的是我与段少帅,我想你是误会了···” 未等她说完,段芝龄便打断道:“老实说,我对你并不感兴趣,只是,宏业是我们段家独苗,未来的继承人,爷又手握重兵,时下正得大帅器重,将来会发生的事,是你我都无法预料的。但身为女人,如何能不为自己的天着想。” 洛丽大概懂得了她的担忧,段氏嫡子羸弱,陆家良将拥兵,偏偏两者都是她最亲近的人,一旦关系恶化,兵戎相见,后果不堪设想,“太太想让我做什么?” “我得到消息,宏业被大帅软禁,准备送往南下,我希望爷能出面说情,而你可以说服爷。” “我为什么要帮你?” 段芝龄直视着她,“因为我们有着同一个丈夫,只要是为了他好的事,我们都该去做不是吗?”未婚妻的奋斗史 从芝兰苑回来的路上,洛丽思量了许久,她确实该同陆良佐提及段宏业之事,只是要如何说,站在什么立场说,便不是段芝龄可以左右的了。 进门的时候,瑞嬷嬷正在清扫回廊,洛丽小步迎上去接过扫帚,“嬷嬷,这些粗活怎么能劳烦您呢。” “四姨太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督军今晚要过来,可我不知道他的喜好,您可以教我吗?” 瑞嬷嬷一向自信于对自家少爷习性的了解,洛丽这一问,令她无比受用,“四姨太请随老身来。” 鹿肉烩松茸,京酱鸭掌,葱绊三丝,鱼头汤···一大桌菜式学下来,好好一个四姨太太在灶间险些成了烧火碳,一张俊俏白希的小脸被烟熏火燎地够呛。瑞嬷嬷在一旁打下手看着,难得地点了点头,这姑娘也总算有些做老婆的样子了。 第五十四章 西窗小宴 回想起这段时日,自己有多久没有费心思打扮过了。睍莼璩晓 她挽起一头如瀑青丝,斜斜以银梳别住。弃了口红,眉笔之类的舶来货,执起青黛淡扫过眉尾,食指沾了胭脂点上唇瓣。这是她做女儿家时常描画的妆容,可妆成后镜中的女子却全然不见初时模样。 这张女人的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总有种若隐若现的妩媚多情,洛丽曾问过宋继尧,关于这张脸主人的事,连他也答不上来。 “心儿,帮我找件浅色衣裳,挑你最喜欢的款式。” 洛丽知她喜欢素净,当姑娘喜滋滋拿来一件白底青花瓷纹旧式旗袍时,她欣然笑了笑,转进屏风后更衣。 收拾衣橱时,心儿摸到两个粉色纸盒,这不是成亲前一天,府里送去别苑的么?好奇心驱使她揭开盒盖,胸口镶着水晶的纯白礼服静静躺在盒中,她不自觉伸手摸去,却又着急缩回,生怕弄脏了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礼服。官配(高干) “心儿,我的拉链卡住了,来帮我一下。” 她急忙上前帮手,末了正要说礼服的事,外间就传来瑞嬷嬷的声音,“少爷,您回来了!” 洛丽带上明珠耳坠,在镜前转了一圈迎出隔间小厅,将手负在身后,“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还打算给你留些剩饭呢。” 她这样的装扮正是最宜家宜室的模样,陆良佐直勾勾看了她许久,暗自一笑,甚是自觉地落了座,在军部折腾了一整天,他囫囵吞枣似的夹了片鹿肉放进嘴里。洛丽坐在身边等着他的反应,“怎么样,好不好吃?”情斐得已:豪门天价妻 他佯装蹙眉,“这味道怪怪的,你做的?” 洛丽瞬间黑面,蓦地起身,“不吃拉倒!我这就倒了去,眼不见为净!” 他拉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声线疲惫,自认没有这样丢盔卸甲过,“洛丽,我已经投降了,我们不闹了好吗?” 臂弯环过腰肢,他的下颚抵在她肩上,“洛丽,你能为我做这些,我很开心。我承认我向你隐瞒了督府内的这一切,可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我不想失去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可以,我要做陆太太。” 陆良佐面露难色,“她十八岁嫁给我,至今一直恪守本份,贤良大度,我不能休了她。”芙蓉女 “那,你从今以后不许再去三姨太房里。” 他抱住她的手臂渐渐松了些,洛丽垂眸,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转身握住陆良佐双臂,“我跟你开玩笑的,汤都快凉了,吃饭吧。” 她早已猜到,他什么都不会答应她,傻傻的问这些话,只是为了更加笃定自己利用他的心。 西厢月下,陆良佐换好睡衣自屏风后出来,洛丽娇羞地挽着他的手走向床榻,轻轻坐在他腿上,银梳在她发间倏然滑下,及腰长发披在身后,月光掩映下,就像匹光洁的缎子。 她这样诱人的动作曾用在别的男人身上,令他嫉妒到发狂。此时终得偿所愿,自是一刻也不愿再等。 第五十五章 耳鬓厮磨 她依然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两人高蜓的鼻尖摩挲,窃窃偷笑。睍莼璩晓 陆良佐耐着性子抚过她细如白瓷的颈项,吻上半点芳唇,唇瓣交叠情动时,洛丽软下身子扶住他的肩,青丝泻下,遮住了两人的迷离情醉。他小心翼翼地侧身将她压上床榻,拉链在他指间滑下时,洛丽却皱了眉。 “怎么了,弄疼你了么?” “床上有东西···” 他搂起娇妻,掀开锦被就是一笑,“肯定又是奶娘做的。” 床褥上洒满了花生桂圆之类的干果并一张纯白的锦帕。洛丽看了眼帕子,心里犯怵,但凡男子,都会介意吧,可自己当下的身份,确实百口莫辩。 瑞嬷嬷守在门外念念有词,“老爷夫人保佑,保佑少爷这回一举得男,阿弥陀佛···”宦谋 陆良佐成亲两年,除却一年多前二姨太那桩事,三房妻妾再没有过好消息,好不容易来了个少爷喜欢,屁股翘看着好生养的,瑞嬷嬷自是操碎了心。 清理好床榻,他迫不及待想要继续,洛丽却巧妙避开,翻身将头靠在他胸口,“良佐,我们聊聊天好么?” 除了母亲,从没有哪个女人唤过他的名字,此刻洛丽的亲昵,令他心头一暖,“嗯?你说。”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许生气。” “好,不生气。” 姑娘柔韧的手指在他胸膛画着半弧,柔声道:“今天早上,段少帅被你送回去之后,大帅怎么罚他了?” 陆良佐搂住她肩膀的手明显停下了动作,“准备遣他去南京历练历练,你对他的事倒是很上心。”小皇帝慢点,疼! 洛丽半撑着头睨向他,“晚上醋鱼吃多了?好酸哦,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里受得了那些罪,你就不能替人家说几句话?” 他手指轻抚着柔软长发,捋至唇边嗅了嗅,“后宅里的女人一向不过问军部的事,你倒是胆大。我很想知道,你让我帮他,是出于私心,还是属于你那个组织的任务。” “随便说说而已,这么较真做什么。” 陆良佐捏着她的下巴,“洛丽,我是你丈夫,只要你信我,跟我说实话,你想做任何事,我都会帮你。” 洛丽避开他真挚而热烈的目光,我想你将西川骆家丧生火场的人命都还给我,把我爹娘还给我,我想今日的陆府同昔日的骆府一般被付之一炬,让你体会心如死灰的痛苦,你做的到吗? 憋在她心内多年的话并没有问出口,到了嘴边,只是淡淡的一句,“你永远都做不到,就像你永远不会只有我一个女人一样。”社交障碍异世炼金 陆良佐抱起一床锦被走向睡榻,说不想要她是假的,只是他不愿贪享这无爱之欢。 “洛丽,我愿意等你心甘情愿成为我妻子的那天。” 次日她醒来时,他已不在。大房传过话来,说太太身体不适,近日不必早会,她便知道,那位段少帅想必已如她预料的一般,提前被遣送南京了。段宏业在南京待的时间越长,被修理地越痛快,他与陆良佐之间的梁子便结的越深,这颗隐形炸弹埋的恰到好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时组织趁势起义,一举夺下政权指日可待。 “心儿,帮我找块手绢来。” (深夜悄悄更,因为南风明天白天有事,这一章就在午夜先牵出来啦) 第五十六章 带刺玫瑰 离开上海时,洛丽着意买了许多绣了玫瑰的手帕,这是宋继尧与她约定传递讯息的暗号。睍莼璩晓 阮心儿自衣橱里取出一块给她,顺便捧出了那两个粉色礼盒,“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蔷薇花儿啊?所有的帕子都绣着它。” 洛丽摸着艳丽的花色,“这是玫瑰,英国的国花。古波斯有个诗人曾说过,神用玫瑰花加蛇、鸽子、蜂蜜、死海的水、苹果、泥土混在一起,捏出了女人。所以女人们总会被玫瑰迷惑,相信爱情,喜欢甜言蜜语。爱哭,向往平静的生活。越美艳的女人就越是蛇蝎心肠,犹如带刺玫瑰。” “我觉得不对,小姐就很漂亮,也很善良,对我好,只是对督军就···” 洛丽此时并不想提及他,着意岔开话题,“你捧的两盒什么?” “小姐你看,这是您和督军成亲前一晚司机送去别苑的。”一吻成疾 心儿迫不及待将礼服在她面前展开,“督军可真有心,可惜小姐那天以为是太太送去的,没有看到。要不然穿上这样的礼服成亲,肯定更漂亮。” 纯真丝与洋缎蕾丝相结合的婚纱剪裁奇妙,纯白无暇,胸口腰间点缀着闪亮的水晶,无疑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完美嫁衣。配上纯水晶打造的高跟鞋,直令人心向往之。 洛丽忍住想要触摸这件艺术品的冲动转过身,错过了,就是错了,这是上天的安排,“心儿,拿去扔了,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这些东西。” “可是小姐···” “去扔了!”腹黑少主闲凉娘子 支开了心儿,洛丽绞开绣片处,将一张代码字条塞了进去,又严丝合缝地重新缝上,铺在桌案上,一点破绽也看不出。就算落在旁人手里,也出不了大事,遂唤了小丫头丁香将帕子送往北平樊楼茶室。 而此时亲自押送段宏业前往南京的陆良佐却不知道,正是自己随性的一夜宠幸,即将使督府后宅掀起一场女人的战争。 四姨太未进门前,为杜绝府中妻妾争宠,段芝龄经督军首肯曾立下一条家规,各房每月固定有两日可自行点灯,得到督军宠幸,而昨夜二月十九,本该是三房点灯之日。 菡萏苑内,触手生温的蓝田古玉,点翠雕花的足金镯子,颗颗饱满莹润的合浦珍珠,丫头们捧着宝物跪了一地,还是压不下苏芙心中的抑愤与不快。 “她一个勾三搭四的下贱胚子!凭什么!”[神雕+陆小凤]女侠仗剑浪游记 正当气头上时,院门忽地一响,丁香就似及时雨般跑了进来,欣喜地捧着帕子,“三姨太,四姨太那边有消息了!这是她让我送去外头的!” 苏芙摸着锦帕上的绣样,杏目一挑,“呵,果然不出我所料,下三堂子出来的货色怎会没几个老相好,私相授受,与人苟合,这才几天,也忒耐不住了些。” 丫头半夏唯恐遭池鱼之殃,樱桃小嘴伶俐地怂恿道:“三姨太,咱们现在要不要把这物件交给大太太,让她来做主?” 苏芙攥着帕子来回踱了几步,“不,此时为时尚早,捉贼拿脏,捉歼捉双,丁香,你且先送过去,继续给我盯着那骚蹄子,咱们一件一件同她清算!” (好吧,今天依旧夜更,小夜猫们的福利哈哈) 第五十七章 女人战争 半夏是苏芙从梨园戏班带进门的陪嫁丫鬟,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又是三姨太心腹,惯以在她面前嚼舌根。睍莼璩晓 “姨太太,听说因着四姨太的事,大太太心里早就膈应了,昨儿又牵扯出段少帅,只怕更加嫌恶,您这会子只要去煽两把火,还怕没有由头治得了四房么!” 苏芙吹了吹染了丹寇的指甲,“好主意,她爱作兴,我便偏要杀杀她的威风,让她好找老情人诉苦去。” 晌午将至,段芝龄在内堂弄墨,双手同书的梅花纂字行云流水般顺畅,收尾处却被外头的尖细叫嚷声所毁,一听便是苏芙,她皱了皱眉,将手边宣纸揉作一团。 “茯苓,就说我睡下了,她要做什么都依着她去。” 得了大房默许,苏芙带着茯苓与自己院中的粗使婆子一路浩浩荡荡杀进了梅苑。彼时初春回暖,洛丽正打算梳洗沾了油烟的头发,心想昨日百密一疏,他竟未嫌恶。[陆小凤]举头望明月 五大三粗的精壮婆子们率先冲进房内开道,苏芙方甩着帕子款款而入,拨了拨木桶内的玫瑰花瓣,“四妹妹好兴致,这晌午刚过,就打算洗刷干净等着爷了?只可惜你这算盘珠子拨的可不够响,爷去了南京,短期内是不会回府的。” 洛丽本无心同她口舌,只是穿着里衣曝于人前,入府后的两次难堪与屈辱都是拜眼前这位三姨太所赐,再隐忍的人此刻恐也难有好性,冷声道:“不知道三姨太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来呀,给我搜!把这屋里不三不四的物件都给我翻出来烧个干净!” “慢着!你我同为人妾,平起平坐,你有什么资格动我屋里的东西!”穿梭于幻想世界 “继续搜!今儿我非得让你知道什么叫规矩!”苏芙打量着她转了半圈,尖利的指甲滑过她的背脊,揪住她衣带,“啧啧,肌肤吹弹得破,只可惜半点朱唇万客尝,一双玉臂千人枕,爷不嫌弃才留下你,同我们平起平坐?亏你说的出口,不要脸三个字用在你身上,我还嫌脏呢。” “你别欺人太甚!” 洛丽出声反驳,转身的一瞬却被婆子架住,迫跪于苏芙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质问道:“四姨太,昨夜狐媚督军留夜,坏了府里规矩,你可知罪!” “献媚邀宠,各凭本事!我没错!” 姐姐玲珑 苏芙面色骤变,将她整个头压进桶内,“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现在督军不在,没人会来救你!” 婆子将各式旗袍洋装扔在脚下践踏,或绞碎丢入火盆,几欲窒息的洛丽在此刻,就如当日跌入嘉陵江时一样绝望。 “放开我家小姐!” 心儿打外边回来,见到这阵势即刻冲进屋内,使劲全力推开三姨太,令洛丽得以喘息。 苏芙岂肯罢休,抄起手边的茶盏掷向她,“臭丫头,好大的胆子!”半夏也上前帮手,拖开心儿。 洛丽见心儿受伤,也顾不得身份,以手肘撞开一名婆子,将另一个一头塞进桶里。踉跄冲上前便赏了苏芙一巴掌,眼神凌厉地仿若回到了百乐门初做舞女的时候。 第五十八章 人皮受损 苏芙杏眼圆睁,一脸不可思议,从做小旦成名角儿,到今天的督军府三姨太,从没人敢动手打她。睍莼璩晓 待反应过来,立时扯住她衣襟,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奋力撕打起来。一个是刀马旦出身的武行戏子,一个是受过特训隐忍不发的练家子,两人相互制肘,从里屋到门口,同时滚下台阶,谁也没讨到便宜。 两人打的气喘吁吁时,静默一旁暗笑许久的茯苓方出言制止。 “三姨太,四姨太,请适可而止,想想自个儿的身份。”随即向下首的婆子使了眼色拉开两人。 苏芙趁其不备拔下发簪猛地划向对方脸颊,洛丽捂着脸,原该愤恨的目光里却更多的是害怕,就似未经人事的女子被扯下遮羞布曝于人前般惊恐。 “我看你以后拿什么来勾引督军!”医仙药女 茯苓眼见事态愈演愈烈,忙拉着苏芙与一众婆子惊慌退去。 心儿摆脱了禁锢扶起她,“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小姐···” 她像只受伤的小兽抱住心儿,这张脸破损后能否长开愈合,或会出现怎样的后果,她无法想象,宋继尧又远在上海,远水难解近渴,此时她才真正体会到孤军奋战的不易,“心儿,帮我,我只有你了···” 我从没想过坚强如斯的小姐也会有那样惊恐无助的时刻,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也可以很重要,也是从那时起,我在心底暗暗立誓,哪怕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护小姐周全。 她屏退了所有人,方松开手露出被划破的脸颊,从耳旁到唇边,伤口不深却极长,皮肉没有如寻常伤口般开裂,只是一道红痕不断沁出血来。大国贼 “小姐,我这就去请大夫!” “没用的,那些老中医治不好我的脸,我需要一种西药。” 心儿不顾自己额头的伤口,“什么药?我这就去买来!” 洛丽在她耳畔细语了几句,她目光笃定地点头,“小姐放心,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一定会把药带回来!” 督府后宅,仆从往往比主人自由,她们可以自由出入后门采买,而各房姬妾想要出门,必须按每月定例或先得到大房批准。 心儿按照洛丽的指示,为稳妥起见,出门后先逛了几家首饰铺,确定无人跟踪后,方找到邮馆发了封电报,接着赶到了北洋军政部前,“小哥,我是督军府的,请帮我通报沈副官。”神算娘子,掐指定江山 据洛丽猜测,即使陆良佐不在北平,也该如往常般留下沈副官处理军务才是,可门前卫兵的回答却令心儿傻了眼。 “沈副官已随督军南下,你既然是督府中人,怎么会不知道?”说话间,门口四名警卫已将她团团围住。 “你们干什么,我真的是督军府的!” 吴光新戴着墨镜从军政部出来,听到督军府,立时停了步子,看着阶下穿着浅蓝衣裳,梳着一尾辫的小小女子,不觉有些眼熟,“你们倒是胆肥,在军政部门口吵吵什么,不怕挨枪子儿?” 心儿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立刻欣喜地叫道:“吴将军!” 第五十九章 盘尼西林 吴光新摘下墨镜近前,“别叫的这么亲热,我认识你吗?” “我是四姨太的丫头,我们在霞飞路小洋楼见过的!”心儿扯开头绳,一头长发松散开,“还有专列上,那个时候我刚洗完头发,您还骂了我,还有···” “够了,她是督军府的,放了她!” 门前警卫个个面上表情滑稽,他没好性地上前,“小声点!怎么,四姨太给你胆子来找我算账的?” “小的不敢,小的是来找沈副官弄盘尼西林的!” 吴光新忙捂住她的嘴,将她带到一边,“你这小妞是不是不要命了,这类抗菌药现在是军方管制的,你还敢这么喊出来。睍莼璩晓” 心儿攥住他的衣袖,“我知道,可您是将军,一定有办法可以弄到,求您了!小姐现在很需要它!”不良继妻 他嘲讽一笑,“真不知深浅,别说军部现在只给重伤的兵士拨药,就是能弄到,我也不会给她!” 烟花柳巷出来的,要用上这种药,还不知道染上什么脏病了,不知道二哥有没有中招,如此想着,吴光新就要上车,心儿也顾不得许多,自背后抱上他腰际拔出配枪,引得门口警卫纷纷围堵上前,“放下枪!” “你想威胁我?” “心儿不敢!” 她将枪口对准自己胸口,“将军说,只肯为重伤之人用药,心儿愿意做那个重伤之人,只求将军能答允我的要求。” 她紧闭着双眼鼓起勇气扣下扳机,预期的枪声却没有响起。吴光新微愣了片刻,痞痞一笑夺过枪械,“真是蠢货,下次开枪之前先看看有没有装上子弹。”无敌拆迁工 原本打算回家的吴光新一时折返军政部,随行警卫疑惑道:“将军,您不会真要破例拿药给她吧?” “是条女汉子,就冲她那一枪,还不值两支盘尼西林?拔老子的枪,你敢么?”问的警卫立时语塞。 虽说是少将,可到老大徐秉清直辖下的军政医疗部拿药,也碰了不少软钉子。只是当看到小姑娘脸上如释重负的笑时,他便觉得那些都算不得什么。 “谢谢你,将军!” 有时候铁汉柔情,似乎比绅士的好,给的更让人舒服。 身在上海的宋继尧时隔半月,终于收到了来自北平樊楼,她的第一份线报,段少南下,与陆生阂,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楚汉特种兵 杜雨浓在身边留意到他眼角的笑意,“怎么,丽丽有好消息了吗?” “嗯,看来这边的人也该回南京总部了。” “太好了!那我是不是也能终止任务,跟你一起回去了?”每日陪伴年过半百,贪财好色的洋人工程师已令雨浓厌烦之至,听到可以逃脱魔掌的消息,她分外期盼。可换来的,却是宋继尧浇下的一头冷水。 “抱歉雨浓,你必须尽快拿到查尔斯先生手上的南部铁轨分部图,这对组织将来起事至关重要,我会在南京等你。” 为什么总让她做这些肮脏的事,她只是想干干净净留在他身边而已,可是连这样小小的心愿他也不愿成全,若换做是乔洛丽,他必然会想尽办法替她拦下这样屈辱性的任务。 第六十章 督军归来 堆满羽绒枕的纯欧式真丝圆床上,杜雨浓嫩白的双腿袒露在外,与长满络腮胡子的洋人纠缠在一处,香汗淋漓,俨然刚经过一场激烈床战。睍莼璩晓 男人消耗过度已瘫软在床上,雨浓套上轻薄睡衣蹑手蹑脚地走向保险柜,晴欲正浓时套出的密码在此时正合用,柜中牛皮纸袋装着的,正是组织急需的南部轨道分布图。 “你在那干什么,过来···” 查尔斯强撑起透支的身体,眼中仍存着贪婪晴欲,却没想到下一秒,娇艳美人手中的利刃已刺穿了他的心脏。鲜血溅在雨浓脸上,她勾起一抹哀惋的笑,掏出匕首的同时,也注定了她作为杜雨浓的人生,在这一刻结束了。 她浑身是血怀揣着见证了她污秽的图纸到石库门时,老宅中只余管家钟伯一人。 “杜小姐,少爷今早接到电报,已搭乘火车北上,吩咐老奴转告小姐南京会合。” 雨浓看了眼桌角的电报,笑的凄楚,“呵,果然又是因为她。”自己永远在追随他的脚步,可他从未为了自己稍作停留,哪怕几个小时,都是奢望。 用过西药后,洛丽面纱下的伤处明显好转,伤口结痂,在春日杨花初开时,总是有些发痒。心儿陪着她在后府花园散步,细心道:“不如小姐先逛着,我回去取些绿药膏来。”[继承者们]优质男配的声控少女 “嗯。” 洛丽进府半月,像这样闲适地在府中遛弯还是头一回,小桥尽处便是水榭,榭台由几处帐帏隔开,除了盛夏,平日鲜少人至,倒不失为一个躲清静的好地方。 只是刚穿过小桥,她便有些后悔,重重帘闱后隐约可见两人,一个像段芝龄,一个穿着长袍马褂,虽非盛年,仍难掩霸气。在这女人扎堆的后宅,撞破人家私隐,实非幸事。她正要回转,却听见那人愠怒之声。 “这些年真白养了你!当初老子苦心孤诣让你跟陆二小子成婚是为了什么?两年多了,看了多少大夫,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伯,我会努力的,请您相信我,再给我些时间。” 段荣廷手中的拐杖将石砌地面敲地震震有声,“你别怪大伯心狠,你不是不知道你们当初是如何成的婚,要是三年无所出,便犯了七出之条,到时那小子势必会马上休了你,我们段家,也容不得弃妇!” “是,芝龄明白,必不负大伯所望。” 着意便装而来的段大帅走后,洛丽看见了段芝龄眼中的哀婉失落与明显后倾的步子,他和她的婚事,难道只是政治的结合么?或许自己在这百无聊赖的府内,又有新的乐子了。哥哥,放过我 心儿取药回来时,遥见洛丽折了支垂絮的嫩柳在池塘边拂水,难得的惬意。 “要是小姐每天都这么笑就好了。” 洛丽轻抚面纱,“你怎么知道我笑了。” “小姐笑得眉眼都弯了,可是碰见什么好玩的事了?” “咳咳,没有,对了心儿,一会儿我写张清单,你帮我去买些西洋画具,好久没画画了,技痒得很。” 知道督军回府,是在三月初,彼时洛丽正带着苑中小丫头在府邸花园的青梅树下玩耍,一颗颗将熟未熟的梅子挂在树上噌噌发亮,馋得树下的丫头啧啧咂嘴。 弹弓弹下的果子摔在地上总有硬伤,洛丽将长裙一撩,同心儿对调了双软面缎鞋,当着众人的面就爬上了树,“你们拿衣服在下面兜着!” 原本欢快极了的小丫头们瞧见自前堂走来的人,纷纷敛气凝神站到了一边。树上的洛丽不知所以,仍往下扔着梅子,“你们干什么,快过来接着啊!”异世之饲兽 她手脚极快地摘了两把青梅,再往下看时,瞪圆了眼,陆良佐一身戎装正抬头看着她,手套也未脱下,俨然风尘仆仆的模样。 “还不下来!” 洛丽穿着浅碧色长裙,两手抓着满满的果子,行动本就不便,加之他这一吓,哧溜一声就从树上径直摔下,落在陆良佐怀里,引得周遭丫头低呼着叫好。 她淡定自若地圈住他的颈项,没有丝毫要下来的意思,“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没打个招呼。” “我怕再不回来,督军府的房顶都要被你掀了。” 他就这样抱着她说笑着往回走,身后的警卫与随侍丫头都识相退开,刚一转角进了巷口,洛丽就被放下,牢牢抵在墙边,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激烈的吻。他含住她的唇瓣还未及温存便探入她的牙关,与佳人舌尖热烈纠缠起来。 扎入裙内的上衣被扯开,大手探入衣内,隔着束胸由细致摩挲到大力揉捏,双腿被高抬至他腰际。长裙下,火热的*抵着她,亵裤就要被褪下··· (真材实料吧,这一章比较长有木有,文文定于12月27号,也就是明天上架,希望宝们能继续支持南风,拜谢) 61 胭脂怎漂亮,怀内暗抑扬 结盟邀宠 “良佐···” 他深吻着细嫩颈项,直想把她揉进骨髓里去。睍莼璩晓如潮水般涌来的情动就快令她招架不住, 洛丽抓住他还要继续的手,“良佐,你想我们之间的第一次,是在这里么?” 他这才慢下了动作,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孟浪,深吻化为浅啄,极力抑制住自己的*,重重喘息,“对不起洛丽,我很想你。” “你说过,不会强迫我。” 陆良佐有些沮丧,“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愿意吗?离开北平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在树下搂住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再等不了了。” 四周充斥着男子晴欲的气息,她知道,圆房的事是再难拖延下去了。 洛丽拥住他,“我愿意,可我希望,能给你一个最难忘的夜晚,我想让你永远记住,再等我三天,好么?” 他皱了皱眉,“就三天?” “嗯···” 听她一声应承,陆良佐情不自禁再次深吻下,喘息间难抑渴望,“一会,再一会就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学着成了温言细语的小妾,回抱依恋自己的仇人,开始精心炮制糖衣毒药。 次日大房相邀,洛丽心中暗忖,自上回三姨太大闹梅苑后,半月来,这位包庇三房的当家主母一直对她置之不理,今日倒记起她来了。 因着上回之事,茯苓站在门外不敢近前,心儿掀起帘闱,依照洛丽吩咐并未正眼瞧她,“姑娘来的真巧,我们姨太太也正有事想同大太太商量呢,前边带路吧!” 身为太太的陪嫁丫头,向来给人冷眼的只有她,今日被心儿羞辱,又不能发作,滑稽的面色令苑中下人忍俊不禁。 今日的段芝龄一身浅紫色中长褂袄,依旧是繁复的发式与传统妆容,一脸肃穆端坐主位。若非无意见过她失落无助的窘态,恐怕会被她端庄自持的表象一直唬下去。 “洛丽给太太请安。” “坐吧,看来你的脸也大好了,你是明白人,我也同你说敞亮话,你跟三姨太的事,打今儿起就算了了,府里不会有人提起,你也不必告诉爷。” 呵,原来是想大事化小,她的贤良就是这样彰显来的。 “若我不愿意呢?” 段芝龄摸着手中的玉如意,“不愿意自有不愿意的法子,四姨太的巧思我早已领教过,不过三姨太代行家规伤的不轻,若真计较起来,对谁都没好处。” 洛丽敛下不快,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大太太还真是‘贤良’,可你确定你选对了盟友么?” “与狸猫为友,总胜与虎谋皮。” “世事无绝对,若是这只虎敬献的祭品足够吸引呢?” 段芝龄故作疲态,“四姨太,我也乏了,若无旁的事就请回吧。” 洛丽不紧不慢,悠然捧起茶盏,“太太屋里的茶就是不一样,今儿天好,若能移步水榭品茗看戏,倒不失为一件赏心悦事。” 她闻声试探道:“哦?我倒不知府里何时请过班子,四姨太看的是哪一出?” “只是一出河南梆子,方言听不太懂,只看那婆婆的模样,恐也同全天下的婆婆一样,正催着媳妇抱孙子吧。” 段芝龄即刻屏退了左右,神色略见慌张,“说,那天···你到底听到了多少,你想干什么?” 洛丽缓步上前,微微俯身搭上她的肩,“太太不必如此,同为女人,我只是想帮太太,并且我有信心,可以让你一偿所愿。” “帮我?算了吧,你进门之初我曾试图信任你,可你却利用我的信任直刺了段家的脊梁。” 对于段宏业之事,洛丽为了达到目的,不可否认自己的确有愧于段芝龄,这也是她为了金蝉脱壳,找段芝龄做垫背的原因,她所排斥的,正是段芝龄最需要的。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但请你相信我,这次我是真的想帮你,也为了我自己。” 段芝龄有些诧异,“为了你自己?” “也许这后宅中的所有女人都认为,受到督军的恩宠是件幸事,可对我来说,并不是。” “你心里,有别人?” 洛丽不答,宋继尧曾说过,最低劣的谎言靠凭空捏造,而最上乘的谎言,则是七分真,三分假。从她的眼神里,洛丽已断定,她信了。 段芝龄思忖了片刻,“好,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说你的条件。” “爽快!我帮你怀上子嗣,你给我自由出府的方便,还有,在我找到他,脱离督府前,你必须站在我这边。” 面对洛丽,她仍有些保留,“你说的这些,都并不难,可这一切,都必须在事成之后。” “那是自然,可太太也必须保证能全盘按照我的意思来,否则,难保督军是否会听到些不该听到的,一气之下做出什么无法预料的事也未可知。” 两个女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段芝龄笃定颔首,“可以。” 与大房结盟,成为段芝龄的入幕之宾,洛丽借由这位正牌陆夫人的手正在让督府变天。 闺阁内,大太太的旧式褂袄被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件浅色嫩黄的长款旗袍,奥凸有致的身材立现。洛丽围着她转了一圈,总觉得还有哪里有些奇怪,她弹了个响指,脱下自己的高跟鞋让段芝龄换上,又拆下她一头厚髻,方微微点头。 “嗯,总算顺眼多了,你们,去请造寸师傅来,把时新的旗袍款式都给大太太做几身!” 段芝龄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不可置信,高衩的旗袍下,一双腿笔直修长,转起身来婀娜多情,这个身材姣好的妙龄女郎,竟是自己么? “等等,洛丽,这旗袍的衩能不能开低点,我这一走动,总觉得四处漏风。” 洛丽瞧着她局促的样子,掩唇一笑,“本来好好一块璞玉,被沙子埋没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想出土吗?远的不说,就说赵太太,水貂,短旗袍,露背礼服,赵四爷那是常带着她出席聚会,可看看我们家爷···” “爷是留过学的,出去,总不会带着我们这些人。” “那这款式还改不改了?” 段芝龄摇摇头,“或许我从前,是真太古板了,洛丽,你再教教我其他的,我···也想让爷能多看我几眼。” 她的语调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细弱蚊蝇,将长久以来的心事坦露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对一个男子的思慕,是段芝龄这样从小教养在深闺的小姐鼓起极大勇气才能做到的事。 洛丽握住她的手,“相信我,男人都是爱尝新的动物,我会尽我所能,让督军认识一个全新的你。” “谢谢你,洛丽。” “我并不是白教你,我们之间,有交易。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你要出去走走,习惯这双鞋。” 当穿着旗袍的大太太出现在后园中时,无疑令所有人眼前一亮,就连半月来难得出门的三姨太在椿树后瞧见她,也不禁诧异,原来一尊黯哑陶器也有成为新瓷的时候,穿着那样出格的衣物,大太太竟像换了个人般光彩照人。 半夏在一旁念叨,“小姐您瞧瞧大太太,今儿是怎么了,穿起了那样有伤风化的狐媚衣裳。” “住口,你懂什么!赶紧去找个裁缝师傅,她们都换上了,怎么能独我没有!” 是以,在第二日,督府内不仅姨娘换上了修身的旗袍,就连稍稍得脸的侍女也学着心儿,穿上了掐腰的短褂与长裙。 陆良佐晨起与段芝龄在主屋用早膳,也觉察到不同,厚重的发髻换做清雅的盘发,九分的旗袍袖露出一截皓腕,不由多看了她几眼,“你今天有些不同。” 她期盼地问道:“爷喜欢吗?” “看着舒服,很适合你。” 她含羞夹了块松糕到他碗里,“这是我照书上学做的糕点,爷尝尝?” 他竟极自然地尝了口,“甜而不腻,很松软,你费心了。” “爷喜欢就好,茯苓,把这些分一半送到四姨太屋里去,她昨儿陪我在厨房做了半天,也该尝尝。” 陆良佐放下筷子,眸色不经意一转,笑道:“你跟她,倒是相处地不错。” 一物定情 若说后宅是太太们的主场,那么厨房就是各苑丫鬟们明争暗斗的角力之地。 白日里陆良佐显少回府用膳,各房除却开小灶外,中午膳食一般由大厨房供给。如此一来,肉有精红白瘦,鱼有新鲜大小,厨娘与厨娘间便有了看人下菜碟的惯例。 作为四姨太身边最得脸的丫头,心儿今日着意掐着点来到厨房传菜,厨娘身边眼头亮些的粗使婆子便将各类菜蔬往好里装盘呈上。 半夏一向嚣张跋扈惯了,进来看了眼菜色,已见不满,与她擦肩而过时,故意酸道:“唷,四姨太还真是心宽啊,闷声受了家法,胃口还这么好。” 心儿反唇相讥,“那是自然,不保养好些,晚上如何有精神伺候督军呢。” “哼,你别得意太早,督军今晚到底歇在哪里,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洛丽从前一直以为外传督府华丽,是因为它媲美旧式王府的亭台楼阁,庭院深深,直到段芝龄邀她共浴,她才见识到,陆良佐这样的大军阀几年间的敛财能力。 人工凿出的沐浴汤池,边檐由鹅卵石堆砌而成,正前方的镜面前是一座西式风情的半罗雕像,温水自圣母怀抱的陶罐中缓缓流出,盈室温暖,鹅卵石缝中种植的兰花享受着这样宜人的气温,开的正好。 洒满夜合花的氤氲泉水中,两名女子坦诚相见,为彼此梳洗着长发。 “我倒不知府里还有这样一处能让人身心放松的地方。” 段芝龄若有所思,“这里,是主屋的后院,爷每日沐浴更衣的地方。靠着芝兰苑,爷不在府中时,我时常来,好似泡在温水里,身子就没那么冷了。” “以后,你不会再过这样的日子,你会有他,有孩子。”洛丽转过身掬起一捧花瓣揉入她发间,周遭水波颤动。 段芝龄在水雾中与她相对,纵使身为女人,洛丽傲人的上围与嫩白光洁的肌肤也令她惊叹,“你真美,难怪爷···会对你动心,若我是男子,恐也会被你迷住。” 洛丽面无喜色,只握住洋夷子在她手臂,背后涂抹,泡沫与夜合花瓣贴合在她身上,发间散下情丝一缕,顿生风情。她肩头一暖,便被洛丽自背后推向汤池雕像下,温水顺着她的脖颈流下,冲去遮掩,镜中的美人面泛红潮,身姿玲珑,令她移不开眼。 洛丽自背后拥住她,双手自她肩头滑下,抚向她的锁骨,“你看她,多美,若任由这样一副身躯被冷落,岂非暴遣天物?” 她正沉浸在自我的迷醉中,洛丽催眠似的哄道:“督军今晚会来我房里,不如···你代替我···” “什么?” “这是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方法不是么?” 段芝龄蓦地一怔,“我不会做替代品,绝不可能!” “等有了孩子,他的心思自会到你身上···” 洛丽还欲说下去,却猛地被她撂开手,溅起一池水花,“你走吧,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办法,那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 她披着外套走出主屋,心儿已在门外等候。 “小姐泡的可舒服?” 洛丽愁眉叹了声,“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说服她,这事还得一步步来。” 心儿却是一脸笑意,“可小姐交待我办的事成了,依我看,三姨太今晚势必不会坐以待毙。” “你这小妮子,这才进府多久就学坏了。” “只要小姐吩咐的事,在心儿眼里就绝非坏事。” 洛丽见她一本正经,故意打趣道:“也不知道今天督军会不会带沈副官回来用饭呢,心儿?” 姑娘面上一红,颔首加快了步子,“这···这种事情自然是看督军了,小姐问我做什么。” 当晚正是洛丽与他约定之期,陆良佐满心挂着小登科之事,黄昏未至便回到了后宅。踏进梅苑小门时不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了步子走向洛丽暖房。 心儿正一手支着头坐在她对面的位子上说着话,“小姐,你说,督军今晚能来吗?这一大桌子菜都快凉了。” 长期的特工训练令她练就了灵敏的听觉与嗅觉,洛丽察觉到门外动静,捧起一杯水酒故意道:“谁又知道呢,或许他又被什么莺莺燕燕的困住了,你要是饿了,就替他吃了罢。” 门外之人即刻挑起房帘,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唬地心儿手忙脚乱,蓦地起身,“督···督军大人。” “嗯。” 他面上阴晴难定,心儿也是极识相的人,慌忙告退。 洛丽自是为她抱不平,“督军一来就给我的人脸色看,又是被谁招惹了。” 陆良佐半俯下身,自身后搂住她,“招惹我的,可不就是‘我的人’,说好了的事,你方才是想反悔吗?” “谁又想到,堂堂四省督军,竟有听人墙角的习惯,你迟迟不来,倒不许我发发牢骚了?” 搂住纤腰的双手不安份向上滑了几分,“今晚,一切都听夫人的,不知道这个小礼物,能否令夫人消气?” 他手中握着的丝绒盒子,正是婚礼当日未及送出的定情之物。洛丽看着纯金底托的鸽子血,强颜一笑,“那些外国电影里,可不是这么演的。” 这一刻,她没来由地想看看他单膝跪地,对着她这张脸迷醉的神情。 陆良佐沉默了片刻,并未如她预期地重演绅士求婚的动作,只取出红宝石戒指,稳稳的,就要套上她的无名指。 “来人!救命啊!三姨太落水了!” 门外传来丫头的惊呼声,温情的动作戛然而止,陆良佐将戒指放在桌边,匆忙走向门口,“怎么回事?” “三姨太落水了,就在梅苑前边的西塘!” 已踏出房门的人在此时回头,“洛丽?” “去吧,三姨太的事要紧。” 她摸起桌上的鸽血戒指戴上无名指,手一松,戒指也随之松动,明显大过她手指的圈度。有些东西若不合适,再精致考究,也是无用。 偷梁换柱 西塘边,苏芙已被熟识水性的家仆拉住,见陆良佐一来,立时甩开那人的手,继续在水中挣扎。 陆良佐褪下大衣下水,苏芙柔若无骨地钻进了他怀里,“爷,吓死我了。” 直到上岸,湿嗒嗒的美人都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好了,没事了,来人,送三姨太回房。” 苏芙任性地不愿松手,“好冷,爷,你好久没去人家那了。” 姣好的眉眼与楚楚可怜的娇嗔模样很难令男人不为之动容,他有片刻的迟疑,却仍放下她,捏了捏水嫩的脸颊,“小芙,听话。” 眼见着他转身要走,苏芙轻抚着额角,腰肢一软,半夏慌忙上前扶住,“姨太太!” “怎么回事?” 半夏装腔作势道:“姨太太这几日总是犯晕,胃口不好,只喜吃酸食,许是···有了。” “还不快去请大夫来诊脉!”陆良佐闻喜,立时横抱起苏芙,眉眼俱笑,“身子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若是有什么闪失,你如何赔给我们陆家,嗯?” “爷一向事忙,还没有确定的事哪敢就去烦你。” 陆良佐抱着美妾,两人一路蜜里调油地向菡萏苑去。听闻消息赶到的段芝龄在假山边止住步子,扶着石壁,眼神空洞,隐有几分不甘,“怎么就有了呢···” “爷正当盛年,只要有机会承恩,有孕自是迟早的事。” 指间的绢帕一路抚过长廊,洛丽款款而至,立在她身旁,一同看向正转入巷口的黏腻身影。“太太,我的初衷并没有改变。” 如今的情势对段芝龄来说,无疑是兵临城下,她底气全无地唱着空城,哪怕是下下策,也只能寄望于洛丽的暗渡陈仓。 “也许你是对的。” 至近至远东西,至亲至疏夫妻,若没有爱的羁绊,那么,只能选择以生命来维系。 跟在身后的茯苓对洛丽仍存着敌意,似乎不相信此夜骤变的一切,“太太,大夫还未确诊,是不是去看看?” “嗯。” 段芝龄应了声,转而向洛丽,“你···” “就随太太走一趟吧。” 对苏芙突如其来的孕身,洛丽亦是有所怀疑,可到菡萏苑后,老大夫斩钉截铁的诊断打消了所有虎视眈眈之人的侥幸希冀。一时陆良佐如获至宝,叮嘱大夫以最名贵的药材为三姨太将养安胎。 回春医馆的学徒接过药箱,整理的手法娴熟,,而屋子里隐隐的松枝药味洛丽极为熟悉,是以当学徒退出抓药时,她也借故跟了出来。一路尾随他至中庭廊桥,四下无人,方才谨慎发问,“你是谁?” 那人身手极快捂住她的嘴,将她掳至桥下,微喘着气息摘下套头面具,“是我···” “宋···” 洛丽第一次见他穿长袍马褂,惊讶之余,不由嘴角微扬,这个时候见到这样的他,算是他乡逢故知么? 许是看出了她隐忍的笑意,宋继尧侧过身,“能警觉地追出来,总算没把教你的全都还给我,电报我收到了,只是混进这座后宅耽误了几日,这是你要的盘尼西林。” 洛丽见到他手中的冰冷药剂,惯性地摸向脸颊,“我又发过一封电报,事情已经解决了。” “别动!” 宋继尧毫不避讳地盯着她,洛丽感受到他的目光似与从前不同,四目相对,他看的好似又不是她。 月光下,她的妆容已褪去大半,伤愈后的脸颊若细看仍可见淡淡一道红痕。 “你的脸受过伤!怎么这么不小心!” 过去身为教官,他虽刻板,可似今日般声色俱厉却是从未有过,洛丽恍惚了一瞬,只以为他是关心自己的缘故,“宋教官?只是小伤,已经全好了,你不用担心。” 他沉下声,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以后别再大意了,既然没事,你先回去吧,以免让人生疑。” 宋继尧的反常并没有让她困惑多久,菡萏苑前遇见段芝龄,“三妹妹说乏了,爷在里头陪她,你这会儿也不必进去了,同我一道回吧。” 洛丽微微颔首,便知她有话要问自己。 她惯以迈着端庄的步子开腔,“她如今恩宠正盛,以她的性子断不会让人分去半杯羹,你打算如何?” “督军的心意如何,怎么太太以为是能被女人所左右的么?苏芙,从来不是障碍,若用的好了,也可以是垫脚石。” “你的意思是?” 洛丽莞尔,“她惯会撒娇承欢,如今有孕在身,犹如宝衣加身,脾气自然更甚。男人能容得她一次刁钻黏糊,欲擒故纵,这是情趣。次数多了,便成了甩不掉的黏糊糖,唯恐避之而不及。这个时候,只消稍稍进退得宜,贤良雅惠些,咱们的事便成了一半。” 段芝龄亦是个一点即透的人,反是茯苓,一头雾水,“太太,什么黏糊糖?” “没什么,明儿一早做桂花糕,你准备好桂花糖,甜蜜饯儿就是。” 是以乔洛丽一早也吩咐小厨房做了些子孙饽饽,用早点时,小轩窗外的丫头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昨儿菡萏苑内闹腾了整夜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可见有时候身边放着几个八卦精还是很有用处的。 “心儿,再添碗粥。” “是,小姐今天胃口可真好。” 得知他过的不好,她自是通体舒畅,饶有兴致地拿起了手边的早报,粗略浏览起来,这几年她养成了看报的习惯,起初是想更快地融入组织,学习新思潮,而现在,已成了她获取外界消息的唯一途径。 沪上要闻,铁道高级工程师查尔斯于郊野别墅遇刺身亡,尸体昨日被发现,鉴定死亡日期为七日前,外交部正与公使馆积极交涉,以望和平解决。 查尔斯?从前似乎有过一面之缘,铁道工程师?难道··· 洛丽心不在焉地搅拌着燕窝粥,心儿只以为时机正好,自妆台前取过丝绒盒子放到她手边,“小姐你不是说戒指有些松吗,刚才我用红绸线在指环上缠了半圈,你再试试。” 洛丽见她满眼的期许,看了眼丝绒盒子,勉强将戒指滑入无名指,戴上后,竟十分合适。 “小姐的手白,戴上这枚戒指,真的很漂亮。督军大人平时那么忙,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其实这些疏漏只消稍稍用心,便能弥补的。” .“心儿,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有办法弥补,都能有重来的机会,也罢,带上子孙饽饽,随我去趟菡萏苑。” 花梨木雕花大床上,苏芙一身浮光锦旗袍靠着妃色幔帐,握着陆良佐的手,咽下一口小米粥,教谁人看来,都是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只有见识过昨夜三姨太那刁钻脾气的,才知道什么叫人仰马翻,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苏芙本以为一朝有孕,能分得督军更多雨露,可陆良佐却因为太过看重这个孩子,不论她如何引逗撩拨,也不为所动,最后干脆分房而睡。她便将一腔怨气都发泄在苑中下人身上,小厨房一夜做了三顿小食,丫头们起夜七次,有的索性站到了天亮。 是以当段芝龄送来亲手做的桂花糕与小米粥,阖府中人再次感叹了她的贤良大度,温柔婉约。 与之截然不同的是,洛丽端着子孙饽饽进来时,苑中人神色各异,就似她身上贴着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标签。 苏芙挽着陆良佐的手臂,更是嚣张得意,“四妹妹真是有心,只可惜大夫说,我这些日子,吃东西是不能随便的,恐怕让你白走一趟了。” 当着众人面前下不来台,洛丽抬眼看向陆良佐,亦嗔亦怒。他却搂着身边人一笑,甚是玩味,“既然三姨太不喜欢,那就放我房里去,我也很久没吃过这点心了。” 苏芙一听急了,瞪了下首一眼,“既然四妹妹一番盛情,半夏,替我收下。”又娇柔地掐了陆良佐一下,“爷不会跟我抢的吧。” “当然,我怎么忍心跟儿子抢东西。” “哪里就一定是儿子了,万一是女儿呢?” 小夫妻准父母的话题,洛丽实在不愿再听下去,不是滋味地转身离开,顺带着留给他一个失落的背影。 她走出菡萏苑,握着蕾丝上衣领口挂着的怀表掐着秒数,“一,二,三···” 陆良佐疾步追上前拉住她的臂膀,一手的缠绵,好像再晚半分,就会失去她一样,“生气了?” “不敢,大夫说三姨太的身孕···正好月余,你当然该好好陪陪她。”洛丽过门才月余,是以故意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 对于新婚之夜,陆良佐本就心存了愧疚,此时她明显吃味,他暗喜之余,掬起她一双柔荑,正摸到她无名指上的鸽子血,指腹摸索着她的手心,弄的她浑身犯痒,“洛丽,这上面系着的,可是我们的红线?” 她别过头不作声,下一秒便被他顺势搂近,额头相抵,将吻未吻之间,温情呢喃,“委屈夫人了,不如我今晚早些回来补偿给你,好不好?” “谁稀罕!” “我。” 在她额上印上一吻,陆良佐的眼里尽是情动,“洛丽,你吃醋了,我很高兴。晚上···等我。” 打一巴掌揉三揉的把戏,端的是深情款款,内里却人面兽心,朝秦暮楚,对女人永远有一套,喜欢的每一个都可以疼到骨子里,陆良佐,从前我还是太低估了你。 指尖抽离,她一身洋装目送他出府,才惊觉原本想向他探探上海那件事的口风,一时竟被抛在了脑后。查尔斯被刺,一旦公使馆态度强硬,不肯让步,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芝兰苑的软榻上摆着七七八八的小册子,段芝龄捧着一本,看的脸颊绯红,外间稍有动静,她便立即合上。这是出阁前,段家姨娘塞给她的,芝龄父母去的早,跟着大帅长大,对男女情事一直是一知半解。 “太太,四姨太来了!” 茯苓的一声传唤,惊得她慌忙将书册塞进了褥下,洛丽是何等心思敏捷之人,看了她的面色,瞧瞧榻上一角,便知她在做什么了。 近些日子,段芝龄对她还算热络,“坐吧。” “嗯,太太,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时机已到,就在今晚。” “那···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洛丽磕着瓜子,一声脆响,笑道:“你可真逗,男女之间,不就那回事儿嘛,这倒是正儿八经地要准备什么?像个黄花闺女似的。” 见她脸上羞得通红,洛丽霎时有种做了老鸨的感觉,也不好再故意打趣,只拉着她的手,“走,去我屋里,给你看些好东西!” 军政部的一帮后生小辈多半是受父荫进来谋得的职位,小道消息灵通,最是会察言观色,在一处窃窃私语,正被搓着手进来的吴光新一记爆栗,“一群猴崽子,在聊什么!” “吴将军,我们这不是在商量,督军家的姨太太有喜,要送什么礼物好吗?您给拿个主意吧。” “才个把月,二哥这动作也太快了吧!我就说她床···”吴光新只以为是乔洛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从前一起打天下的哥们四个,老大徐秉清年长不用说,老四赵云鹏最小,已有了一双儿女,现而今老二也即将升级,只剩下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就算将来上战场送了命,也没个送终的,想想就凄凉,耷拉着头进了陆良佐的办公室,“二哥···” 晚上陆良佐多喝了几杯,想起这个一贯鲁莽的三弟下午所说的话,不由笑出声。 洛丽夹了块鹿肉,味同嚼蜡,“督军又想到哪个女人了,吃个饭都这么陶醉。” “是老三,他今天突然跟我说,让我给他张罗个正经女人留种,说什么以后老了,好歹也有个小陆军代他冲锋陷阵。” “正经女人?三爷还真风趣。” 陆良佐握住她倒酒的手,搂她入怀,“别多心,洛丽,什么时候你也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我教他练枪,打拳,让他做陆军统帅。” 她啜了口酒,轻抚他衬衣领口的英伦方巾,“三姨太肚子里不是正怀着一个么?我不想生。” 话音未落,洛丽脚下一轻,已被他侵身压上了圆桌,杯盘碗筷碎了一地。 “你说什么?” 她倔道:“我不要生!” 陆良佐三分微醺,发热地脱下外套,分开洛丽双腿架上自己腰身,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暗黄底纹,墨绿牡丹印花的长旗袍,过猛的力度令丝帛开裂,嫩色亵裤隐现。 激的他情动,洛丽妩媚一笑,搂上他的脖颈,反客为主,“现在,是不是我不愿意都不行了?” “你是故意要撩拨我火气上头,嗯?” 彼此呼吸相闻,她轻吻上他的唇瓣,他握着她的腰肢,垂眸享受着这难得的一刻。洛丽双眼迷离间眸光一现,齿颊微动,咬住他的下唇,由酥麻到吃痛,陆良佐身下蓦地起了反应。 舌尖正欲探入,洛丽促狭退开,“等等···” 大手扣住她的后颈,陆良佐已有微怒,“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坏,我已经等的够久了,这次,绝不会再让你溜走。” “那我们玩个游戏,要是你能抓到我,今晚就是你的。”洛丽扯下他颈间方巾,蒙上他的双眼,自他臂弯下逃开,吹熄了烛火,退至屏风后将段芝龄推了出来。 他循声摸索去,洛丽握住段芝龄的手,轻触他的指尖,亲手将她推向了陆良佐,不忘在他耳旁呢喃,“良佐,你抓到我了。” 他狡黠一笑,顺势与怀中人十指相扣,在她发间深吸一口,“洛丽,你好香。” 夜合花的汁液是她亲手为段芝龄梳上的,陆良佐只知那是她的味道,却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永远像花骨朵般的洁白小朵幽香清雅,白天忘我绽放,夜间隐匿幽闭,正如一名擅于伪装的特工,在明处必须极尽所能绽放光彩,完成组织所赋予的任务,但心事却只能永久闭合,不能见光。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抱起段芝龄走向床榻,她黯然走出屋子,隔着碧纱窗,陆良佐的缠绵情话与床第之声时隐时现,是you惑又似酷刑声声折磨着她。手指不自觉轻启窗扉,看向一室旖旎。 在他满含晴欲的攻势下,段芝龄学着下午洛丽教她看的西洋画报上的动作,脚尖绷起,缠上身上之人挺拔的腰际,脖颈后仰,随时准备迎来期待已久的撞击。 陆良佐埋头在温香软玉间缠绵啃噬引逗,初经人事的姑娘早已浑身酥麻,炙热难耐。他猛地向前一个挺身,冲破障碍的块感夹杂着温热黏腻的触感紧紧包裹着他,令他加快了动作,更贪婪地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身下的疼痛令段芝龄皱眉,逐渐适应后所丛生的曼妙之感令她宛若攀上了云端,真真切切不负自己所经历过的羞耻,心中只有一个意念,不要停···不要停··· 洛丽手指发颤地合上窗扉,紧紧按压着胸口,事情分毫不差地如她所料进行着,她亲手将别的女人送上了他的床,可为什么在这一刻,竟有种撕心裂肺的疼蔓延全身,她就像一条濒死的鱼,一呼一吸都是那么困难。 她强撑着理智冲出苑门,游魂似的飘荡在夜色里,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捂着脸,不愿面对任何一丝光亮。 后院的更鼓敲响,负责巡逻的家丁脚步渐近,她就僵在那,没有半分想要躲避的动作。梅苑外站着的人再难任由她自暴自弃,扬手将她扛在肩上,塞进了假山内的洞天,禁锢着她,直到巡逻的脚步声远去。 “放开我!” 宋继尧按着她,“你是想要放弃组织,还是放弃你自己!”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杀了他!和他同归于尽!让他血债血偿!”她歇斯底里,抱着头顺着岩壁滑下,浑身都在颤抖。 62 恨意多猖狂,爱似丹寇伤 宋继尧蹲下身将她箍在怀中,轻抚她的背脊,“洛丽,冷静下来,我知道你的难受,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一旦暴露,我们过去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睍莼璩晓想想你加入组织的信仰,想想那些水深火热中的人,受苦的不只是你一个,你要坚强。” 在特训班的两年,扛枪野练满脚水泡,在灌木林里和狼群搏斗她没有哭,和欧洲搏击手较量,被摔在格斗场上十多次,遍体鳞伤她没有哭,可面对陆良佐,她却几近崩溃地落下了眼泪,只是哽咽,不说话。 宋继尧看在眼里,难掩疼惜,“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带你回去,任务马上终止,上面的任何处分都由我来承担。” “不要!” “宋教官,你帮我的已经太多,我决不能再连累你。” 洛丽握着他的手臂,起身抹去眼角泪水,眸色狠戾,“既然已经骑虎难下,为了组织,为了···我可以忍!” “别逞强,明天我就要离开北平,错过了这次,也许,你再难离开这座后宅,离开他了。” 那就让我们纠缠到死,互相折磨好了。洛丽渐渐平静,方想到宋继尧今晚的出现似乎不合常理。 “宋教官,你今晚来是?” “查尔斯被杀一事闹的上海满城风雨,校长担心局势有变,让我赶回南京。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你,督府后宅外我已经加派了暗哨,你随时准备接受进一步的任务。还有···三姨太的身孕有问题。” “有问题?知道了,我会小心的。那查尔斯的事是否与组织有关?” 宋继尧有些避忌,压低了声音,“是雨浓。” 临了,洛丽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句,“宋教官,雨浓她···总之你以后多关心她一些,她,不容易。” “我会的,你自己,多保重。” 宋继尧走后,洛丽一个人在假山内坐了很久,直到天光微亮,才悄悄回到房中。正在更衣的段芝龄一身欢好过后的爱痕,身边的男人蒙着眼,好梦正酣。 她上前为她系上盘扣,“茯苓已在后边角门处候着了,回去换身领子高些的旗袍吧,不然容易露陷。” 段芝龄起身的动作隐忍迟缓,面色仍旧潮红,洛丽伸手搭了她一把,已猜到了几分,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昨晚,你和爷,怎样?” “爷待人,是很好的,昨儿一直到半夜···” 胸口又是一阵揪心的疼,却仍强颜道:“那就好。” 送走段芝龄,洛丽麻木地褪下一身衣物,换上睡裙钻进被褥,扯下身旁的男人面上方巾,指甲掐进被褥,若是这时手边有把匕首,她定能毫不犹豫地捅向他的心窝。 睡梦中的人光裸的手臂搭上她的肩胛,被她嫌恶地甩开,就像丢弃一件被别人用过的私人物品。洛丽一夜未眠,此刻躺在床上也无半分睡意,直勾勾地盯着雕花大床的曼帏顶端,极力平复着心境。 从不迟到的陆良佐今日意外地日上三竿也没起床,吴光新在军部未见着他人,不知出于怎样的意图,头脑一热便亲自开车过来,向管家问了句,径直冲向了梅苑。 进门的一刻,恰被一盆洗脸水浇湿了裤脚,正要骂娘,抬头一看是她,便止了声。心儿端着小铜盆,尴尬极了,“对···对不起,吴将军,我帮您擦擦!” 吴光新触电似的收回脚,“不用了,这什么水,我二哥呢?” “是···是我的洗脸水,督军和小姐还没起,要不,我去给您通报。” “去吧,等等!有没有什么吃的,我还没吃早饭,给我弄点来!”吩咐完,熟门熟路地进了小苑正厅。 “是。”心儿在碧纱窗外唤了声,赶着紧到小厨房盛了碗平日煮给洛丽喝的肉沫小粥,并几个热乎乎的葱花小卷子送到厅内。 候着的人狼吞虎咽,吃的很香,“嗯,味道不错,二哥府里换厨子了?” 心儿吱唔道:“没,没有,通常这个点大厨房的早点都凉了,这是我自己做的,将军不嫌弃就好。” 这一大早,吴光新心头暖呼呼的看向她,他显少细看女子,虽说平日偶感寂寞了也会带些女人回家打发时间,但在他看来,那些女人不过是暖床工具,犯不着费心思打量。她却不同,既有江南女子的清雅,又有北方女子的胆色,一双乌黑晶亮的眸子清澈无邪,正是最适宜藏在家中的珍宝。 “将军?” “啊?咳咳,你去通报了没有?” 心儿点点头,“小姐正伺候督军梳洗,就来。” 经过一夜激战,一身疲乏的陆良佐醒来时触到身旁暖意,情迷地抚上了她的脸颊,“夫人昨夜辛苦了。” 洛丽想要避开,却再次牢牢被他禁锢在身下,被褥里的男人yi丝不gua压在她身上,她只觉空气沉闷,犹如落入陷阱的小兽。 “怎么了,是不是怪我昨晚缠着你太多次?可是洛丽,我忍不住,感觉到那是你的第一次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么,我真的忍不住,你是我的,完完全全是我一个人的,不属于任何人。” 他越说越动情,就要吻下,洛丽听着绵长的情话,看着他的嘴脸,感受到的只有汹涌而出的恶心与恨意,猛地推开他起身。 头撞到雕花木靠上,陆良佐一点也不生气,腆着脸上前搂住她,“好了,不闹了,都是我不好,任凭夫人处置。” “谁有心思处置你,吴毛子都找到我这来要人了,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出去。” “这小子!是断不了奶还是怎么了,总黏着我不放,看来是该找个女人管管他了。” 陆良佐在各房都备下了衣服,洛丽取出一套扔给他,“你再不起来,就不怕他冲进来?” 他耷拉着手不动,“那就请夫人为我更衣吧。” “德性!自己穿!” 他掀开一截被褥,作势就要起身,“你不帮我,我可就这么起来了。” “你!” 洛丽无奈为他套上衬衣,一颗颗纽扣,自领口扣到小腹,一不小心就被他搂在怀里,擢取了缠绵火热的吻,她越是抗拒,他越是想要征服,直到侵入她齿颊的舌尖纠缠到发麻,才恋恋不舍松开。 这个女人似乎有着无穷魔力,每次和她在一起,再如何珍惜缠绵,总觉得不够。 “我这就去把吴毛子带走,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嗯?” 洛丽为了打发他,勉强点点头。收拾床褥的时候,她还是看见了锦缎上刺目的娇艳花朵,这样的花朵每个女孩都有一朵,原该开在和心爱的人,新婚之夜的寝榻上。有些女孩守到了,可有些女孩却遗失了。 而她的,无疑是傻傻地遗失在了三年前的军帐里,无媒无聘,悄然绽放,迅速地被遗忘。 也许正因为床榻上,段芝龄留下的这小小一朵,令陆良佐对她有了最大程度的忍让与珍视。可这一切就像是地下钱庄的高额借贷,等到东窗事发的那一日,都会连本带利地还报在她身上,依他的脾气,会有怎样的后果,太难以预料。 可有一点肯定无疑,他不快活,她就开心了。 陆良佐到中厅的时候,正瞧见吴光新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心儿说着话,上了军部专车,他故意打趣道:“我说老三,你什么时候跟个小丫头片子有好言语了?” “我怎么就不能好好跟姑娘说说话了。” “姑娘?我告诉你,别打她的主意,她是洛丽的人,你没戏。” 吴光新语塞,想起进门被泼的那盆水,此刻好似能闻到淡淡女儿香,一时竟有些懊恼自己从前对那位四姨太的作为。 “谁打她主意了,天下好女人多的是,谁又一定要她的人了!” “你明白就好。” 娇生惯养,甜蜜罐里长大的少帅段宏业被送到南京后,陆良佐奉段荣廷之命抹去他的身家背景,将他送进了军事学校,每月只补贴平民家庭的生活费。 半个月里,段宏业少爷脾气大发,在学校数次跟人动手,因无人敢关照,吃了不少暗亏,渐渐变的流连欢场酒吧,自暴自弃,用身上仅有的钱叫了杯威士忌。 性感的舞女晃上前搭讪,许久没沾过荤腥的男人自是受用地揽上了她的小腰。 “先生怎么一个人,需要我吗?” 目的露骨直接,换做以往的段宏业,必然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可此时他囊中羞涩,实不愿在苦短*后被人轰出香闺,一顿乱揍。这样的事,他三日前才刚刚经历过。 他挑起舞女的下巴,“我当然需要,只是我全部的家当就只剩这杯酒,你还愿意陪我吗?” “神经病!没钱出来充什么阔少爷!”红色手包砸向他肩头,妖娆的姑娘又开始找寻下一个目标。 卡座内红唇娇艳的美人抽出一支烟,曳地的黑色长裙包裹着曼妙的身姿,皓腕上套着黑色丝绒手套,雪肌剔透。领口的火油钻在旖旎的灯下闪耀,蔑视着整座大厅的声色犬马。 身边站着的小喽啰屈膝擦燃洋火,恨不能跪下为她点烟。 三天来,她的目光却始终只在吧台的少年身上停留,看着他打人或被打,开心或难过。这一次,她掐灭了烟头,走向他。 “先生,可以请我喝杯酒吗?” 段宏业只以为又是上门做生意的女人,晃了晃酒杯,“只这一杯,多的我也买不起。” 她微笑着接过酒杯,抿了一口还给他,“这样不是更亲密么。” “呵,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或者说,你在这的花名是什么?” “我可以理解为,你想和我交朋友吗?他们都叫我···” “黑寡妇!这回总算逮到你了!看你往哪跑!”几名彪形大汉捋起袖子追上来,她看了眼段宏业,“你瞧,都不用我自报家门了,你这个朋友交的还真不是时候,不想惹麻烦就快走吧。” 此时这小子虽落魄,可骨子里流的,毕竟是大帅段荣廷风流的血,没法眼见身边的女人受欺负,坦荡荡起身将她拦在了身后。 “这么多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真是丢人!” “臭小子,教训起老子来了!兄弟们,给我上!” 虽然他的血气方刚也只是程咬金的三板斧,没几下就被大汉按在地上猛踢,但她在一边看着这个男人为自己挨打,心里却很是受用。 静静看了会热闹,眸色一变,抄起吧台的椅子砸向小流氓,拉住他的手,“走!” 两人在南京最繁华的大街上奔跑着,黑色裙摆迎风飘起,与其说她是黑寡妇,不若说她是一只挣扎在诡异夜色里的黑蝴蝶。在川流不息的人群掩护下,很快甩掉了身后的尾巴,转进小巷阁楼下,不住喘息。 “抓你的是什么人?” 她单脚屈膝靠在墙上,“我们这样欢场讨生活的,还能招惹什么人?我是黑寡妇,等被我坑害过,你就知道原因了。” 段宏业摸了摸下巴,痞痞一笑,“我是穷小子,除了这身衣服像样点,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可被你坑的。” “谁说的。”她抚上少年胸口,“这里,就有我想得到的,至少你是在酒吧,第一个出手救我的客人,我叫杜兰兮,以后叫我兰兮就好。” 宋继尧所乘坐的火车凌晨到站,一身浅蓝旗袍,白色发箍长发披肩的杜雨浓攥着几日前接到的电报,得知他今天到,晚上就巴巴来到了站台,只希望他到南京,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自己。 “宋!宋先生!” 她努力学着洋学堂那些清纯女学生的笑,却不知道他根本没有留意她的表情,“以后少出现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南京是大都会,既然你想做回杜兰兮,就别暴露了你在上海的身份。” “是,我知道了,宋教官。这些东西我来拿吧。” “不用。” 对雨浓,他已经习惯了用教官的态度与口吻,许是想起了洛丽的话,觉得自己过于冷漠,又问道:“在南京的任务进展的怎么样了?” “哦,我已经取得了段宏业的信任,他只当我是个不知道他身份的落难舞女。” 宋继尧顿了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似乎这几年与她的话题只与任务相关,“明天我会去见校长,对你过激处理上海那桩案子或许会有处分,你做好心理准备,有时间多去陪陪段少帅,也好将功补过。” “是···”她含糊应声,在南京叱咤风云的黑寡妇此时跟在他后边亦步亦趋,乖顺地像只小绵羊。 暴风雨前的一切总是格外平静,在督府里安逸的日子水一样流过。有了段芝龄的方便,洛丽总是借着与赵夫人那一班军官贵妇打马吊为由,频繁出入后宅,留意北平大小风声。 赵夫人也自然乐得作陪,拿北平名媛贵妇圈里的话来说,要看如今国内的时兴装扮,顶尖珠宝,就必得同这位陆四夫人打上两圈。 “自摸!” “哎,你们瞧,咱们又得大出血了,赵太太今儿手风真顺!” 赵夫人啐道:“你们瞧瞧这妮子的小气样子,她身上随便一件首饰都够咱们赢一年的了,就今儿这条火油钻项链,你们能在北平找出第二条来?听我们家云鹏说,那可是督军从南非弄回来的,全世界就两套,一条在这小气瘪身上,一条在英国女皇身上。” 洛丽一贯知道陆良佐出手大方,送她的礼物贵重,却不知道个中竟如此大费周章,平日自己还四处乱放,当真可惜。倒不如仔细收着,他日脱离督府,也好变卖了给组织充当经费。 “都别打趣我了,是太太们平时府中事忙,不在意这些,你们谁要是跟自己家那位开了口,还有要不到的?” 洛丽上家那位太太说起就满腔的抱怨,“别提了,那死鬼成天不着家,说是军政部太忙,谁知道他是死哪鬼混去了!” 赵夫人一笑,“你们家那位这回倒是没骗你,不只军政部忙的一锅粥,只怕段大帅这时候也是着急上火了。” 洛丽故意皱了皱眉,“难怪陆良佐这几日半夜才着家,可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她神神秘秘道:“你们呀也都不是外人,我就坦白说了吧。最近西南边出了帮乱匪,山西王褚云山不管,眼见着做大。云鹏和大哥都主和,督军跟老三是主战的,军政内部争的焦头烂额,咱们最近还是玩自个儿的好,别招惹那些大老爷们自讨没趣。” “嗯,得亏姐姐提醒,来,咱们再摸两圈儿!” 回府后,洛丽心事重重,局势要变,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不敢贸然上报组织,端着碗,一粒米也咽不下。 心儿给她盛了碗汤,“小姐,今晚还要通知大太太过来吗?” “不用了,这几日他回来的晚,倒头就睡,不会有什么兴致。” “是。” 心儿窃喜,“其实小姐也该多和督军在一处,哪能光想着别人啊。” “晚上记得给他留宵夜,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窗外枝叶婆娑,夜里睡着,总觉得四处漏风,月余来,她已习惯了睡在里边,习惯了身边人,只是自己还浑然不知。 陆良佐这些日子一直宿在梅苑,除了早晨偶尔去菡萏苑陪陪有孕的三姨太,一天不落。同徐秉清为西匪之事一直力争到半夜,晚上回到她身边,才得享片刻安宁。心儿呈上宵夜,“督军大人,小姐今日有些闷闷的,没吃什么就睡下了。明天您可···” 他会意一笑,“我知道,这些日子回来的晚,都没好好陪她说话,我会好好哄她的,你下去吧。” 床上的人蜷缩成一团,双手拢着锦被酣睡着,脸上一抹红晕,无不引逗着他一亲芳泽。细想下悻悻缩回手,在温水里泡了泡,才褪下戎装钻进被窝。侧身搂过满怀暖玉,双手静静揽在娇妻腰上,已起了反应。 “洛丽···” 耳边轻呵的暖气令她睫毛微颤,陆良佐一笑,已拨开镂空的丝质睡衣,从肩头吻向脖颈,手边也没闲着,探入衣襟内抚上柔软轻轻揉捏,磨得她不得不停止假寐,睁开双眼,“把手拿开。” 见她醒了,他越发来劲,索性将她整个揉进了怀里,霸道吻下。洛丽闻到他领口的烟味,一阵恶心,蓦地咬住他侵入的唇舌。 感受到她激烈的反抗,陆良佐才不舍地松开她,“怎么了,还在怪我晚上冷落了你?这几天实在太忙,今晚我一定加倍补偿你,好不好?” 洛丽穿好睡衣坐起身,只想借机探听军政内部消息,“你是爷,谁敢怪你,你说忙便是忙了,谁又能怀疑什么。” 提起这次的军务,陆良佐就不由头疼,“西匪作乱,西南同胞苦不堪言,大哥与四弟只想着稳定当下皖系军阀地位,不顾同胞之义,一味主和。这几日我正在向大帅力争能出师平乱,夫人,我将实情全盘托出,可以原谅我了吗?” “那你出师的机会有多大?” “不管他二人同不同意,我若执意出师,调集四省兵力,只是时间问题。要知道你的丈夫可不是泛泛之辈。”见她对军务上心,陆良佐也觉察到了些什么,试探道:“洛丽,你觉得我该不该出兵?” 她迎头对上他的目光,“你们男人之间的事,问我做什么。我把整个人都交给了你,难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放心我的身份?每天跟你怀疑的女人同床共枕,享受你所说的征服的块感,很刺激,很过瘾是不是!” 见她恼了,陆良佐才释然,欣喜地搂着她,“我当然信你,不过夫人要是能在我出兵前有好消息,我就将西南四省打下来送给咱们儿子当见面礼。心儿说你这几天恹恹的,说不定这里已经有颗小种子在发芽了。” 洛丽佯装害羞,“什么种子,我才没有。” “没有?那我们今晚再加把劲,或许还来得及,嗯?”两人香闺蜜话,几日未行夫妻之事的陆良佐又不安份起来。 她低头轻解罗衣,极魅惑地一笑,“那你闭上眼睛。” 洛丽滑鱼般溜出他的臂弯,下一秒已坐在小桌边喝起了肉沫小粥。陆良佐明知被诓骗了,却甘之如饴,蹭在她身边,微红的双眼已显疲惫,“你这只小狐狸,今天就饶了你,明天好好打扮一下,我带你去舞会。” “带我去?这种场合你不是该和大太太一起去吗?” 陆良佐薄有微怒,“你一天不惹我生气就浑身不舒服是不是?真不知道以你的性子,怎么会和她相处的这么好。” 尚未成事,洛丽只怕他生疑,“好啦好啦,我就是一问,你肯带我去,就证明我在你心里才是最重要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快吃吧!” 外交部总长徐秉清出了名的老谋深算,与能征善战的陆良佐,吴光新,八面玲珑的赵云鹏并称段荣廷麾下四大虎将。今日是徐家长子的十岁生日宴,视子如命的徐秉清将场子办的别开生面,北平名流悉数到贺,宾客络绎不绝。 当从不携眷的陆良佐挽着一身妃色洋装的乔洛丽下车时,将场面推向了最高点,新京报记者蜂拥上前一探这位督军新宠的美貌,记录这尤为难得的一刻,从这一秒起,铁血督军的私生活也将随着这位新夫人一起浮出水面。 赵太太挽着赵云鹏上前同洛丽打招呼,向丈夫证明自己笼络了新宠的深谋远虑,“洛丽啊,你看咱们督军多疼你,平时可没见他带谁来过这种场合!” “他才带我来了这一次,姐姐就把我夸上天了,赵将军每每带姐姐出来,姐姐可不是整日飘在云端上了么。” 陆良佐给足自己夫人面子道:“四弟你瞧瞧,这女人就是让咱们给惯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多带你出来就是。” 赵云鹏艳羡道:“二哥说的是,像二嫂这样的美人是该多带出来让咱们兄弟开开眼。” 这样的宴会,吴光新一贯与陆良佐同往,可今日自己形单影只,见着这双双对对的家庭美满,心中难免不是滋味,正喝着闷酒,司仪在外一声通报,霎时令满场鸦雀无声。 今日的段荣廷与洛丽在后院内所见到的判若两人,一身戎装,金穗高帽,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卫兵,总理气势十足。 徐秉清卑躬迎上前,一面向司仪吩咐,“奏乐!恭迎大帅!” 仪式虽浮夸,但这位年事已高的段大帅似乎很吃这一套,笑得合不拢嘴。徐大公子趁无人管着,一眨眼就跑向了最对他胃口的吴光新。 “吴叔叔!你带我去玩儿,这里太闷了!” 他正为好好的姑娘不能沾手,兄弟又被独占而懊恼,小家伙一来,他便想借机挫挫那乔洛丽的锐气,让她在大帅面前出丑。 “你帮叔叔办件事,叔叔就带你出去玩儿。” “没问题!你说!” 吴光新对他耳语了几句,小家伙便端着盘蛋糕嘚嘚撞向了洛丽。陆良佐是何等人,余光瞟过,便搂着妻子转了圈,小家伙跑的太快不及刹车,摔在地上吃了一嘴蛋糕。 洛丽看着小男孩只觉可爱,蹲下身取出手帕帮他擦脸,小家伙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正要撅起的嘴巴变作一笑,抱着她乱蹭,“表姨表姨,你终于回来了!妈妈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好想你喔!” 小寿星的活泼出场已足够吸引眼球,加上这一身甜腻的叫唤,让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洛丽身上,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传说督军的新宠是名动上海滩的交际花么,怎么跟皇商邓家扯上了关系?” 徐秉清的原配邓夫人慌忙上前拉过儿子,“这是你二叔的小夫人,你该叫她阿姨,来,跟妈妈到那边去。” 洛丽满头雾水,看那小男孩的眼神,分明是认识自己的,邓夫人又有意隐瞒,其中必有内情。一场闹剧令段荣廷也看向了自己义子身边的女人,风华绝代四个字用在她身上毫不为过,可温柔乡终究是英雄冢,他不由皱了皱眉,对身边人交待了句,“给我去查查那个女人。” 音乐响起,陆良佐极绅士地向她邀舞,“夫人,请。” 自从离开上海后,终日将时光虚耗在深宅里,这样纵情歌舞的机会,已经许久不曾有了。 这一夜舞会,洛丽过的极是欢快,可她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在深宅内被惹怒的女人正密谋着一张大网,等着她的到来。 心儿与丁香将次日一早要做糕点的材料备好后,洗完手正要离开,丁香却不小心打翻了水盆。 “丁香,以后别这么毛手毛脚了,要是让嬷嬷看到,又要罚你了。” “嗯,我记下了心儿姐,这里我可以收拾好的,你先去给姨太太铺床吧。” “那好,一会儿千万记得锁门!” 趁着四下无人,她慌忙将一包药粉撒进了面团里,又塞了包在自己惯用的橱柜,方偷偷摸摸潜进了菡萏苑。 三姨太的肚子两月出头,腰身稍稍丰腴了些,一面吃着半夏手中剥好的蟹黄豆子,一面问道:“事情都办好了吗?” 丁香拨浪鼓似的点头,“是的姨太太,这会儿只要您这边一喊起来,四姨太定然脱不了关系!”她看向半夏手中,“只是这些东西,您可千万别多吃了,以免···” 苏芙满不在意地点头,“知道了,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啰嗦。半夏,赶紧的,去给我请罗大夫!她乔洛丽既然存心让我不好过,我就让她看看,什么叫一败涂地!” 菡萏苑出事的消息传开,身为当家太太的段芝龄第一时间赶到,见着床褥上的血渍,心里就像回到了一年多前,在隐荷苑的那个夜晚,险些晕厥过去。 茯苓扶着她,“太太···” 她强支着身子问,“大夫,三姨太的情况怎么样?” 老大夫摇摇头,“怕是不中用了,现在只能尽力保住大人,真是狠心,都快成形的胎儿了,就这么被硬生生打了下来,造孽···造孽啊。” 段芝龄蹙着眉,倒吸了口凉气,前车之鉴,府里有孕的姨太太出了事,无论如何她也脱不了干系,“来人,把苑里的下人都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我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苑中仆人在门外跪了一地,在茯苓厉声审讯下,问出的供词大同小异,矛头都指向各房送来的点心。段芝龄问向一直守在苏芙身边,未发一言的半夏,“你是三姨太近身的人,你来说。” 半夏不住抽泣,极是痛心,“我们姨太这几日越发没有味口,正餐吃的少,可那些糕点是太太,姨太太们的心意,爷的交待,我们姨太是常吃的,可今儿刚吃完桂花糕,肚子就疼起来,原以为睡一觉就好,谁知道···谁知道就成了这样,是我不好,我该劝姨太太早些请大夫的!” 桂花糕是段芝龄的拿手糕点,这一问之下矛头分明是指向了自己,此事若不当着众人大查大办,恐怕更难堵住悠悠众口,重蹈当年覆辙。 “剩下的糕点还有吗,通通拿出来让罗大夫查验!” 半夏嗫嚅道:“桂花糕和荸荠糕姨太太都吃完了,还剩两个子孙饽饽。” 罗大夫掰开一半闻了闻,为进一步确认又尝了口啐出,“陆太太,点心没有异样。” 半夏适时出声道:“子孙饽饽里没有,那就是桂花糕和荸荠糕有问题,荸荠糕是二姨太送来的,藿香说大太太和四姨太既都每日送糕点了,她们苑里自然也少不了要送一份过来。” 段芝龄体力不支地坐下,“那么这嫌疑就落在我和咏莲身上了。” “奴婢不敢怀疑太太,奴婢只是一时急糊涂了瞎说的,太太饶命!” 茯苓冷哼了声,“你倒是糊涂!两盘糕点都吃完了,你有什么对证,再说了,那子孙饽饽就剩了俩,你怎么就知道吃进肚里那些都是没毒的!这会在我们太太面前讨饶,你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茯苓平日聪明持重,可狗急了也有跳墙的时候,一颗护主之心能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疑点都揪出来,将水搅得更浑,苏芙半张脸窝在锦被里,嘴角咧起,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茯苓,住口!她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既然如此,为了以正清白,抓出谋害子嗣的凶手,东至芝兰苑开始,各房各苑让得力有经验的婆子给我搜!尤其是小厨房,务必给我底朝天的查,今天这事,若是让我抓出凶手来,且不说督军,我决不轻饶!” 事情闹的不可开交,段芝龄心下虽疑,为洗脱嫌疑,也只能大张旗鼓地办,以正视听。 在老宅侍奉多年的粗使婆子们分成三路,挨间搜查,到梅苑时,饶是瑞嬷嬷见了这阵势,也唬得不轻,心儿更是新人进门第一遭,脚底发麻,预感不详。 而此时的菊苑,倒是异常地安静,苑中侍奉的人本来就少是一则,加之二姨太素日清寡,为人好相与,一副菩萨心肠,即使偶有家规抄检,苑中大伙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彼时陆良佐微醺着靠在后座,将娇妻锁在怀里,十指相扣,“洛丽,谢谢你。” “嗯?” “谢谢夫人给了我一个美好的晚上,徐家小子抱你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洛丽今晚也喝了不少,靠在他胸前呢喃,“你不会连小孩子的醋也吃吧。” “我在想,等我像徐大哥这样年纪的时候,我们的孩子也该那么大了,到时候,陆家小少爷的生日宴,排场一定要是全北平,不,应该是全国最大的。我抱着孩子,你站在我身边,让所有人都羡慕我陆良佐。” “那至少还要等上十年,十年之后,你还会这样无限度地爱我,包容我吗?无论我做了什么样的错事,哪怕伤害到你,你都会原谅我吗?” 陆良佐捧起她的脸,“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好到让你不愿意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好到让你整个人,整颗心都彻彻底底只属于我一个人。” 汽车在灯火交错的街道上行驶着,车内的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处,忘情拥吻。 负责搜查后宅的婆子们擒着丁香与菊苑的藿香,连素日深居简出的二姨太张咏莲也紧随其后到了菡萏苑。 段芝龄位列上首,“二妹妹先请坐,说说你们搜查的结果吧。” “回太太,芝兰苑上下,及做糕点的材料都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有孕身者禁食之物,备用的药材也多是温补的材料。菊苑里抄检出了四物汤的药材,不过也有大夫开的方子为证。而梅苑···查出了红花!” 菡萏苑中下人面面相觑,这桩毁阴德的下胎之事嫌疑最大的,呼之欲出。心儿陪着丁香同往,受不住旁人怀疑忌讳的眼神,跪在段芝龄面前,“太太,你可要彻查清楚,我们小姐的秉性您是了解的,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段芝龄正想出言安慰,茯苓在一旁冷声道:“四姨太的事,我们太太又知道多少,太太管理后宅,一向大公无私,做没做,自不会赖了你四房去!让下首的婆子继续说!” 二姨太张咏莲也未着急辩解,只听着方才回话的婆子又细道:“这是在梅苑小厨房里抄过来的食材,另外,在丁香丫头的橱柜里发现了这个。” 段芝龄接下她递过来的锦囊小袋,“罗大夫,你是千金一科的圣手,您来验验。” 老大夫闻了闻就掩了鼻,“原来如此,回太太,这确是红花,且是药性较弱的陈年红花,常年放着,味道已将散尽,难怪方才老夫在糕点里也查验不出。如此看来,三姨太服用那糕点想必有些日子了,才会滑胎。” 苑外跪着的人窃窃私语,“四姨太每日送糕点来,原是安着这样的心,看着花瓶似的人,心思真可怕!” 半夏搀着气若游丝的苏芙进来,“原来是她···好歹毒的心思···” 二姨太赶忙上前扶了她一把,搀着她的手送到软靠上,“妹妹刚刚小月,不好出来的,受了风寒可怎么好。” 63 镜花照百样,终难掩真相 苏芙隐隐抽泣,“我是个母亲,我一定要亲自弄个明白,是谁害了我的孩子。睍莼璩晓” 眼前的局势,段芝龄也是骑虎难下,只得先安抚,“三妹妹放心,我自会还你公道,谁敢在这后宅之内作恶,我必严惩不怠!” 言罢眸色不经意向张咏莲处瞟了眼,“丁香,如今证据确凿,说!你为何要谋害三姨太腹中胎儿?” 心儿见丁香年纪小,怕的瑟瑟发抖,跪上前劝道,“别怕,丁香,太太是良善之人,只要你说出实情,她不会为难你的。” 丁香抓着她的双臂,“心儿姐姐,对不起,丁香家里还有父母要供养,实在不能替姐姐担此罪过。太太!平日的子孙饽饽都是她做的!不关我的事!” “那这包红花你做何解释?” “太太,您可曾见过有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若当真是丁香所为,又怎会傻到将这些东西放在自己的橱柜里呢!” 心儿此刻才明白自己被下了套,又气又恼,也不知从何处开始辩解,“你!大太太,我···我没有!是她诬陷我!” 段芝龄侧过身不愿见人落泪,要说些什么,被茯苓摇头制止。苏芙适时冲上前擒着心儿哭喊起来,“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大厅内乱作一团,二姨太冷眼瞧着这一切,段芝龄对上她怪异的目光,心里发寒,“把三姨太扶起来!心儿,人证物证俱全,我只问你一句话,平日送到菡萏苑的糕点都是你一个人做的,还是假手于人?” 心儿想起昔日洛丽一时兴起,也同她一道做过,只怕牵连主子,便将心一横,“都是我做的,没有人帮我。” 丁香抓住破绽,又反咬一口,“太太,她说谎!半个月前,我曾看见四姨太同她一起和面,都是她们主仆俩的诡计,跟小的无关啊太太!” 苏芙尖声道:“是她,一定是乔洛丽她嫉妒我在新婚之夜让她空房,所以才报复我的孩子,太太,你要为我做主!” 段芝龄无奈垂眸,“心儿,此事究竟是受谁主使?是不是四姨太?你想清楚,以免受皮肉之苦。” 心儿咬咬牙,证据当前,督军与小姐又不在府中,倘若这罪真要有人来认,自己认总好过累及小姐好,“不是我家小姐,她毫不知情,都是我做的,你们要杀要剐,都冲我来好了!” 半夏加油添醋道:“心儿姑娘,这个是关乎性命的事儿,你与我家姨太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有什么动机生此歹心害她,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四姨太对你有恩,所以你要报答她对不对?别傻了!” “是我!我记恨三姨太欺负我家小姐,我看不过眼,我不能让她生下孩子骑到我家小姐头上!” “你!” 苏芙泣不成声,“太太,这样的恶仆,你还要姑息吗!” 众目睽睽,段芝龄只得狠下心肠,,“来人,给我打!” 敬出手腕粗的家法,所有人都向后退了步,粗壮的婆子横了心,使洗衣棍似的打在她后背,阮心儿双手撑着石砌地面,紧咬牙关,一声闷哼都未发出。直到眼渐迷离,才依稀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 “住手!” 管家受瑞嬷嬷所托守在门口,小夫妻一下车就收到消息赶至菡萏苑,随扈的沈云沛紧随而至。 乔洛丽被眼前的场景气急,上前抱住心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将你带进这座宅邸让你受到委屈。你放心,我乔洛丽,绝不会让我的人白受欺负!” 陆良佐被梨花带雨的苏芙绊住,“爷,是这个女人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她就是嫉恨我分走了你的宠爱。上回我代太太执行家规,她就赏了我一巴掌,我只怕你担心才没有说,谁知道她这次竟变本加厉,做出了这等歹毒的事!” 沈云沛见洛丽怀中之人情势不好,主动上前抱起姑娘,“姨太太,我先带她回小苑。” “慢着!她是杀害我孩子的帮凶,你不能带走!”苏芙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使眼色让半夏挡在门口。 乔洛丽只手拿起家法,直指着半夏鼻尖,“让开!否则我就让你见识真正的心狠手辣!” 半夏哆嗦着退开,躲向自家姨太身后。洛丽握着心儿的手,愧疚地无以复加,“你一定不能有事。沈副官,心儿就交给你了。” “夫人放心。” 没了后顾之忧,她对这场绣花枕头包裹着的硬仗只有鄙夷,凌厉地睨向苏芙。 倚在陆良佐怀里的人越发娇柔,“爷,你看看她,做出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还公然拿着家法在这里耀武扬威,可怜我们的孩子,若是传出去,督军府的脸该往哪割,大家都会说,爷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偏爱弱质女子,是男人的天性,更何况这个女人刚刚痛失爱子,苏芙在此时几乎赢得了他全部的怜惜。 “洛丽,把家法放下,一味蛮横没有用,事情总要查清楚。” 她走近,倔强地睨向这个男人的眼睛,“好,我可以放下,可是良佐,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信你。” “那现在我说,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与我无关。” 苏芙生怕他被蛊惑,“爷,如今证据确凿,只有她和二姨太院里有红花,不是她,难道是一心向佛的二姨太吗!” 陆良佐极坚定地制止她,“不会是咏莲。” 洛丽一把拽过苏芙,“三姨太,我看你精神得很呐!哪里像刚刚小产过的样子,不要逼我让你没脸!” “爷,你别听她胡说,有哪个女人能对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无动于衷!” 段芝龄听出洛丽的弦外之音,也起了疑,看向神色异样的老大夫,“罗大夫,还不赶紧再为三姨太诊脉,滑胎亏蚀母体,可大可小,若有个什么闪失,只怕你也走不出督军府!” 他背着药箱走近时,苏芙声线颤抖,“我···没事。” “三妹妹是没事,我可以肯定。” 一直端坐在侧的张咏莲气定神闲起身扶住苏芙,“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又怎会滑胎。”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爷和太太派人去菡萏苑的小厨房一搜便知道了。” 段芝龄向茯苓使了个眼色,几名婆子即刻跟了她出去,陆良佐也推开苏芙。 婆子抬进一篓虾蟹,熏得满屋腥气,段芝龄掩着口鼻,胃里直泛恶心,而苏芙却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嘴硬道:“这又能证明什么,我喜欢吃这些也有错吗?有身子的人,口味本就挑剔些。” 张咏莲摇了摇头,“你喜欢吃螃蟹本没有错,可你错就错在假装怀孕还吃这些有忌讳的东西,罗大夫,枉你行医半生,你竟不知道提醒一个有了喜脉的女人该避讳什么。” 老大夫吓地伏跪在地,“是我财迷心窍,收了三姨太的好处,还请督军饶命,太太饶命!” 陆良佐拿枪对着他,“若不是看在你年事已高,真想一枪毙了你!来人!给我拖下去,拆了他的医馆,赶出北平!” 苏芙看着眼前的阵势,直往后退,半夏畏畏缩缩躲在她身后,“姨太太,这下咱们可怎么办···” “过来!”陆良佐握着枪的眼神冷厉,抓着她臂膀的手劲怕人,“我陆良佐生平最讨厌有人骗我,过门之初我就跟你说过,你可以耍小性子,只要别把戏院里那些下三滥的把戏带进后宅来,我会一直宠着你,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嗯?” “可那都是因为我爱你,我才进门多久你就娶了四姨太,每晚守着空落落的院子,我不服气!她有哪里比我好!我没办法!” 陆良佐指着洛丽,“是,她脾气大,不如你知冷热,可她至少不会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人,更不会骗我!” 他的话里充满了对她的信任,令洛丽心里发虚,看着苏芙被她禁锢的模样,不由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苏芙睨着她,满眼的恨意,“每个女人都是一样,为了争夺心爱的男人,都会不择手段!” 她不会骗你?如今你还没有娶五姨太,她就能同野男人私通!你问问她,每隔半月送到樊楼茶舍的手帕是怎么回事,若要人证,这一切见不得人的勾当,丁香都一清二楚!” 陆良佐看了洛丽一眼,“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那些手帕都是我吩咐她送过去的。既然你说不愿每晚守着这空落落的院子,那从今天起,就让丁香陪着你待在房里抄经念佛,为你死去的‘孩子’超渡!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去!” 粗使婆子将苏芙架出,他搂着洛丽就要回房,段芝龄近前福了福身,“爷,是我无能,没能管束好妻妾,还责打冤人,请爷责罚。” 陆良佐扶起她,“错不在你,忙了大半夜,回去休息吧。” “是啊,太太如今不好太操劳,刚才底下人把蟹笼拿上来我就看出来了,*不离十。”张咏莲也趁机上前扶了她一把。 洛丽纳闷道:“什么*不离十?” 二姨太只是一笑,“太太八成是有了,这有喜的人是最闻不得腥味的,若是不放心我的经验,爷大可叫个熟识的大夫来瞧瞧。” 陆良佐眼中神色不明,搂着洛丽的手霎时放了下来,“你和咏莲先回去,今晚我去芝龄房里。茯苓,去找大夫。” 洛丽不安地看了段芝龄一眼,被张咏莲招呼着一同离开。 “刚才多谢你拆穿三姨太,我才得以解围。” 张咏莲对她一笑,“纵使我不说,爷也不会忍心责罚你的,倒不如让我做个顺水人情,讨好你这位新宠。” 这位二姨太一身水碧色对襟衣裙,容颜清丽,洛丽虽是初次见她,可她温柔恬静的话语,就似相识许久的挚友谈心,很能让人舒心,“姐姐的聪慧,之前见到藿香时,我便知道了。只是不知姐姐是如何知道三姨太假孕之事?” 她又掩帕笑了笑,“你我年岁相若,叫我咏莲吧,不然你叫的不舒服,我也听的不舒坦。我也是做过母亲的人,孕期女子该是何模样,我又怎会不懂。加之日前我让藿香送去荸荠糕,那丫头回来跟我说,三姨太在吃蟹钳儿,见她去了就拿帕子盖上了,可她平日对虾蟹过敏,那味儿她记的极清楚。本以为她是想骗取爷的宠爱,我便没上心,可她借此害人,做的实在太过,我便不能坐视不理了。” 洛丽心里藏着事,答的漫不经心,“这也是你的贤良,换做是我,也未必能挺身而出。上次藿香送来药膏,我原该亲自上门谢你才是。” 到了菡萏苑外的岔路口,“什么谢不谢的,久病成良医,你要是不嫌弃我那儿常年一股药罐子味,愿意去走走,陪我说说好,也是好的。” 芝兰苑中人本就仗着伺候正房太太自觉高人一等,听闻喜讯,个个喜上眉梢。而此刻正接受大夫诊脉的段芝龄面对丈夫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陆良佐负手在身后,“大夫,怎么样?” “恭喜督军,夫人是喜脉,胎像稳固,老朽只消开几副安胎的方子即可。” “茯苓,跟着大夫去抓药。” “是···” 茯苓看了眼自家主子,多少放心不下,中门蓦地被合上,她心中担忧更甚,便差了两名小丫头替她去。 隔着轩窗,陆良佐在榻边来回踱步,脚步越来越慢,他没有如苏芙骗他时大动肝火,反而向在同她商量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我们的婚姻本就迫于无奈,原打算年底寻个由头便休了你,放你,也放我自由。可是没想到你这么耐不住寂寞与人苟且,珠胎暗结,公然在我头上戴了大绿帽子,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段芝龄头一回受此羞辱,却是有口难言,低着头不说话。 “想留下孩子,我可以给你休书,想继续做陆太太,它就不能留。没有当场揭穿你,我是给你也是给段家留面子。” “我不能离开督军府,你是知道的。” 他讽刺一笑,挑起她的下巴,“那你想怎么办,让一个没名没姓的野种进我陆家宗祠?” “他不是野种!” 这是两年来,段芝龄第一次反驳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 “我说过了,要么让你的男人带着你走,要么打掉它,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茯苓再看不过眼,撞门进来护住段芝龄,“您就别再冤枉我家小姐了,她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身子嫁给您的,肚子里怀的,也是您的骨肉,您若不信,大可去问四姨太,这一切都是她出的主意!” “洛丽···” 陆良佐脸色骤变,似乎想起什么,摔门而出。 段芝龄担忧道:“也不知道她要怎么跟爷解释。” “小姐,你们之间,只是交易,又何必管她如何解决,大帅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我明儿一早就摇电话家去!” 经过一夜折腾,沈副官送心儿去了洋人教会医院,梅苑的灯已熄了大半,只余洛丽房内一盏。她挑着烛花,享受着风雨欲来的寂静,想象着他发火的模样,或者,他一气之下会一枪解决了自己也说不定,若真如此不幸,那么死的时候,自己该告诉他,自己是洛丽,还是···锦枫呢。 雕花中门被踹开,看着静坐在小桌边恍若无事的人,火气一下就涌了上来。重重一拳捶在桌上,震倒了烛台,蜡油流在她白希的手背上,她依旧一动不动。 “疼吗?” 洛丽没心没肺地捧起桌上的凉茶,“不就是和你玩了个游戏么,这在百乐门里是多常见的事儿啊,何必动这么大火?” 茶盏被打落在地,“乔洛丽,在你看来,这只是一个游戏,把我玩弄在毂掌之中很过瘾是不是!” “你现在冲我发什么火!那些晚上你也很享受不是吗?太太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尾音还未落尽,已被他扼住喉头,抵在轻纱幔帐的屏风上,洛丽看着他因愤怒而发红的眼睛,故意笑出了声。 随之而来的是脖颈火辣的痛,他好似真的要将她的脖子掐断才能解恨。 承受不住重力的屏风轰然倒下,他方松了些手劲,似有不忍,“我只问你,这些日子,可有一夜是你?” “没有,一刻也没有,你别忘了,我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我又怎么可能真的委身于你!” “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还是你一心只想着那个茶舍里的日本人!” 洛丽挣扎着推开他,“原来自始至终,你还是不相信我!” 他冷笑,“我也全心全意相信过你,可你是怎会回报我的?帮别的女人向我借种!是颗石头也该捂热了,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洛丽将手覆在心口,“人心当然都是肉做的,只可惜,陆良佐,这里在三年前就住进了一个人,你永远都比不上他!” 第六十四章 男人本色 他踹向脚边椅靠,妆台抽屉中的一角白巾将他的怒火推向了顶点,绣着红玫瑰的手帕被他紧紧攥在手中,“这就是你们的信物?” “还给我!” 洛丽冲上前抢夺着那块帕角,被他掐住双手推开,怒极时的力道令她摔向踢倒的椅靠,整个身子滚落在碎瓷片上。睍莼璩晓 他仍能当着她的面将手帕扯碎,“你不想留在我身边,想和他私会,我偏不会如你的愿,我要把你永远囚禁在这座宅子里,看你花褪粉残时,你爱的那个男人是否还会爱你。我陆良佐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瓷片刺入皮肤的痛对此刻的洛丽来说,并算不得痛,无名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沾染上了鲜血,变的更加冶艳妖娆,她摸了摸指圈,并没有摘下。 陆良佐,我报复到你了吗?可是为什么,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看惯了内宅恩怨的瑞嬷嬷见了,也是不忍,进门扶起她,“孩子,有什么事非要这么跟自己过不去,我是看着少爷长大的,他对女人一向是好的,从没这么欺负过哪个妻妾。男人们呐,看着是一副威武架子,心却是软的,你只要拿好言语温着他,拿真心暖他,这日子总也好过。” “嬷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累了就歪着,我去找大夫来,碎瓷片都扎进皮肉里了,不处理好恐要化脓留疤。” “不用了!别管我,我自己会处理的。” 圣玛丽教会医院,心儿醒来时,见到周围陌生的场景,白衣白褂的人走来走去,不禁有些害怕,抓住护士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姐呢?我家小姐呢?” “小姐,这里是医院,你先放手,我帮你量量体温好吗?” 护士想要为她解开衣扣,被她极抗拒地推开,“你想干什么!这里还有男人,你怎么能脱我衣服呢!” “心儿姑娘,护士小姐这是例行查房,这里是医院,放松些,好吗?”沈云沛捧着一束鲜花来到她身边,几句开导,她便着了魔似的接受护士将冰凉的玻璃管塞进里衣。 “沈副官···这是什么花,好漂亮。” “黄玫瑰,喜欢吗?” 玫瑰?小姐说过,玫瑰是送给情人的礼物,难道自己一直仰慕的沈副官也同样喜欢自己吗?她摇了摇头,让自己足够清醒。 “不喜欢?” 心儿捧过花束,激动道:“不···不是,我很喜欢!” “来,我帮你把花插起来,医生说你伤到了背后的筋骨,还要留院观察,晚上我再来看你。” “嗯,对了,沈副官,府上怎么样了?小姐有没有事?” 沈云沛不自觉将手塞进裤缝口袋,“你好好养伤吧,别担心。” 北洋军政部,陆良佐黑着脸参加例会,“叫沈副官把资料拿过来。” 秘书小声回禀,“督军,沈副官今天还没到。” 右上首的吴光新大嗓门打趣道:“哈哈,他个白面书生不是一向最守礼教吗,怎么也有迟到的时候,平时都是他挤兑我,一会儿不管怎样我也要还他一回!” 陆良佐扔了支雪茄在他脸上,“老子也迟到了,你还一个试试!臭德性!” “二哥,我哪敢啊。” 徐秉清敲了敲长桌,“都别浑,说说正经事,我和老四的意思你们清楚,西边,我们不管。老二,老三,你们怎么说?” 吴光新队站的极快,“我听二哥的!” 见陆良佐闷着半天不吭声,赵云鹏将军备资料推给他,“二哥,你看看,最近财政部吃紧,这仗打下去,只会劳民伤财。” “不用看了!西匪,你们不打,我打!” “老二,以和为贵,这是大帅首肯了的,你若一意孤行,我军需库是不会给你补给的。” 陆良佐心里本就窝着火,不耐烦地桌案一拍,“兄弟几个走到今天不容易,你们要明哲保身我不管,大不了我中部四省自己掏腰包!” 徐秉清气得站起身,“中部四省是你打下的不错,可现在隶属总理府,江浙一带曹威沈震岳蠢蠢欲动,你要是一味蛮干,出了事自己跟大帅交待!” 会议室的火药味传开,徐秉清与赵云鹏离开时,两旁办公室里个个屏气凝息,只等走了后才议论开,“你们说,这王见王,撕破了脸,大帅会帮谁?” “当然是侄女婿了,胳膊肘哪有向外拐的!” “什么叫功高震主你不知道?为了将来好传位给少帅,大帅肯定会挺徐部长这样人脉关系广的,这些年东征西站,陆督军得罪的人可不少!” 吴光新出来一声咳嗽,“都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不怕掉啊!咸吃萝卜淡操心!” 陆良佐带着秘书出来,“一会儿沈副官回来,马上让他来见我。” “是。” 方才一脸严肃的吴将军嬉皮笑脸凑上前,“二哥,真打啊!” “军政部的会议什么时候扮过家家酒,你不敢打,可以留下来娶媳妇!” “那哪能啊,媳妇哪有二哥重要!” 关上门,陆良佐面对西部地形模拟沙盘,手中的布军旗始终找不到合意的点放下,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摔在地上的画面,烦躁地将坐标旗甩出去,正被开门进来的沈云沛接住,利落地选定了位子摆好。 两人游学国外时相识,一个偏文,一个重武,从来相得益彰。 “没见过你这么浮躁,连最显眼的扎营地都没发现。” “那丫头怎么样?要是好了就赶紧送她回去,省的麻烦!” 沈云沛倚在沙发上,“背上都快开花了,恐怕要住个三五天,你府里那些女人整起人来,还真是一点都不手软。” “你的巧舌可别用来挤兑我,等你娶了老婆就明白了,晚上你去医院,顺道接个医生到府里去,西药治外伤见效快。” “现在心疼了,动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亏得还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人,打女人,我也瞧不起你。要请医生,你自己带回去。” 陆良佐急了,“我那又不是故意的,再说马上要带兵打西部,事多,没时间回去。” 正说着,门边上露出半只脚,沈云沛轻声走到门口,蓦地扬声道:“吴毛子,你什么时候养成了听墙角的习惯?” “我这是经过,顺道听了几句,谁受伤了?二哥动手收拾那个女人啦?打的好!早该收收风了!” 每每面对这个粗糙兄弟,陆良佐都想给他两拳,无奈抚额叹息,“云沛,晚上去看心儿那丫头,多买点好吃的,早点养好了伤,回去干自己份内的事。” “二哥,你打的是那个丫头,我说你打她干什么,多乖的姑娘你也下得去手,老沈,晚上我陪你一道去。” 陆良佐板着脸,这会最烦见着人快活,“不行,今晚你给老子安安分分留在这商量西征细节!” 什么叫碰软钉子,什么叫杀人于无形,想见又不能见的痛苦,吴光新今日算是彻底见识了。 段夫人闻得侄女有喜,备足了八件足金的法器,与段荣廷一道,由军车护送至督府,为侄女挣足了面子,摆明了意在向众人宣示这个孩子的举足轻重,向蛰伏在府内外的小人敲响警钟。 “龄儿啊,从小我就说你这孩子有福气,这回总算没叫咱们失望,这一胎,必须得是大胖小子,照老礼来说,孕期前三月是不好公布的,只怕那些孤魂野鬼来占了有母子缘分的孩子,不过你别怕,婶子问过法师了,这孩子命里缺金,有这些法器在,那些藏污纳垢的东西断然进不了你的身!” 女人间的家常叙完,段荣廷屏退了众人,面对这个大伯,段芝龄向来是惧怕的,“大伯有话请说。” 他蹙眉摸着髯须,“听说陆二小子最近纳了名新宠,手腕还很厉害,可有此事?” “是四姨太,上海来的,脾气是烈了些,不过,她并不是个存着坏心的人,同我也相处地不错。” “这个女人,徐老大儿子做寿,我曾见过一次,一看就不简单,我派出去的人正在打探她的底细,以后少跟她来往,能打发就找个机会打发了。” 怀胎之事段芝龄也不好说出来折了面子,只能含糊应声。 张咏莲所居的菊苑与芝兰苑同在东面,远远瞧着这阵势,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藿香不平道:“神气什么呀,是女人谁不会怀孩子,用那种方法得来的,也不臊得慌。” “再这样口无遮拦,迟早有一天你要死在这张嘴上!生气有什么用,怀就怀了,在这后宅里,能生下来才是本事。昨夜动静那么大,这会儿咱们生闲气,倒不如去梅苑瞧瞧来得有用。” 沈副官带来的西医正要为洛丽清理伤口,手臂上的碎屑还好说,瑞嬷嬷一听洋大夫要看洛丽的腰,死活拦着不同意,咏莲的到来适时解了围,看过洋大夫处理患处的手法,她欣然道:“我来吧,这些包扎消毒的小事我还是会一些的。” 隔间里,洛丽解下里衣,婀娜的腰线暴露在张咏莲眼中,看着完美无瑕的腰腹,想起自己小腹上的纹路,她拿着镊子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洛丽闷哼一声,双手按住床榻。 “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这碎片太深,你忍着点。” “没事,你继续。” 二姨太净过手,出来的时候见沈云沛还侯在门口,也没听见小厮通报陆良佐回来,便猜到或许有事,是以出了苑门并没有马上离开。 洛丽一披上外套,便出门想问心儿的情况,沈云沛向她点了点头,“心儿姑娘恢复的不错,等再过两天就能回来了。” 她耷拉的眉眼总算有了一丝生气,也不与他多话,“那就好。” “督军再过几天就要出征去清剿西匪了,这几日事忙,不会常回来,让我跟四姨太说一声,交待家里不必担心。” 听到这个消息,张咏莲倚着苑墙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洛丽当然知道这不是陆良佐的意思,强颜笑了笑,“知道了,沈副官费心。” 两头忙活,吃力不讨好的情圣沈云沛在回军政部的路上想到了一条香艳的绝妙好计,停下车对后座的两名卫兵耳语了几句,心中暗自盘算着,陆良佐桌上那套,他求了许久的徽墨马上就能为自己所有了。 烟雾缭绕的军政办公室,两名高级将领正对着行军布阵图吞云吐雾,陆良佐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样了?” 沈云沛故意激道:“什么怎么样,你在这里作死,人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活蹦乱跳的。” 吴光新正愁没处撒气,“二哥你说这什么女人!要是老子的女人老这么别扭着不痛快,回去狠狠办她一回,叫她知道了厉害,看她以后还乖不乖!” 陆良佐一想到成亲近三月,自己一回都没同她办过,反被她耍的团团转就来气,当着兄弟,又不好折了面子,“办什么办,你能娶到老婆再说,成天扛着空枪杆子威风算什么本事!” “是啊,硬办女人算什么本事,能让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才是能耐。” 沈云沛这么玩味的一句话令陆良佐来了兴趣,他一向知道他不是个空口说白话的人,“说说,你又准备给咱们灌什么坏水?” 他倒正儿八经地打起了官腔,“陆督军,咱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要是我能让四姨太这匹胭脂马对你百依百顺,那你就把桌上那套徽墨连同乾隆老爷子用过的四宝给我如何?” 吴光新饶有兴致地凑上来,“听起来怪有意思的,也教哥几个几招怎么样,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你身上可没我稀罕的物件。” 陆良佐将吴毛子一手制在了沙发上,“别捣乱!云沛,你说!” “她在上海能为所谓的组织跟你做交易,那就证明这是她的软肋,也许你以为的鱼雁传书根本就是她同组织之间的通讯,你只要将她软禁在府里,保证消息只能进不能出,以我们陆大督军的能耐,玩个无间道还不容易?” (请叫我鲜肉教教主,下章起将开启肉肉更健康模式,乃们期待不!哈哈) 第六十五章 羊入虎口 沈云沛借着送心儿回府的东风,将姑娘带到了陆良佐最为忌讳的樊楼。睍莼璩晓 “这里的点心很不错,我们用些茶点再回去,嗯?” 心儿有些犹豫,洛丽一直不愿让她沾染自己私底下所做的事,所以她对这间茶舍的内幕一无所知,“可这里是日本人开的,不要紧吗?” “战争与文化不能混为一谈,吃它两口茶点无伤大雅。”他伸出手,心儿方羞怯地将自己的手交给他,双手交叠的一刹那,她恍若置身云端,以为,那就是爱情。 席间沈云沛借口离开了片刻,一名学生装扮的小少年经过心儿身边,将一封信并一支红玫瑰塞进她手中,“请务必转交给乔小姐。” 沈云沛回来时,心儿下意识将信件藏进衣袖,担心他起疑,又欲盖弥彰道:“这是服务员刚才送的,这间茶舍服务很周到。” 他只一笑,未再多问,“吃吧。” 信件如预期般借心儿之手交到了乔洛丽手中,起初她还有些怀疑,一问之下得知是在樊楼交接,又想起宋继尧走前的话,才放下心拆开信封。 信上是首藏头诗,暗指云贵,战乱,胡人,星火,难道西南叛匪与组织有关?洛丽正暗忖着个中含义,瑞嬷嬷在此时面带喜色近前通报,“姨太太,督军回来了,大太太让各房姨太去主屋用膳,您赶着紧去吧!” 他终于愿意回来,愿意见她了么,经过上次,洛丽承认软禁的这些日子,她有些怕这个男人了。 一别三日,陆良佐这次回来,对段芝龄比从前更温和许多,见她来了,越发眉眼带笑地宠溺起来,“你有了身子,该多吃些,来人,给太太换大碗。” “洛丽给爷请安,给太太请安。” 段芝龄招呼她坐下,“你可算来了,爷一会儿就该启程去云贵了,我不能喝酒,你就替我敬爷一杯,算是饯行。” 洛丽看着他,举起酒杯,正要说些吉利的饯别话,陆良佐却正眼也不瞧她,端起茶盏搂着段芝龄,“夫人不能饮酒,那就让为夫也以茶代酒,同夫人喝一杯。” “那边早晚温差大,你行军打仗,也别忘了照顾好自己,我让茯苓准备了些雄黄酒,你带着路上备用。” 夫妻倆你侬我侬,明明同坐一张圆桌,洛丽却像个外人。 亲兵近前通报,“回禀督军,一切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陆良佐戴上军帽上车,连个冷眼也不屑留给她。段芝龄极能体会她的处境,软语安慰道:“爷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等打了胜仗回来,还是会对你好的。不过我听说胡匪猖獗,这一仗恐怕够打些日子了。” 洛丽想起诗中的胡人,“胡匪?” “嗯,听说西南的叛匪首领就姓胡,这几个月突然冒出头的,身份背景都查不出来,军队装备也是一流,根本不像一般匪类。”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难道组织那封信里所谓的星火便是这个胡匪,而她这次的任务就是负责掩护此人? “那太太可知道爷这次都带了哪些将领去吗?” “是吴毛子,还有从前几个心腹,爷常说,军中论骁勇,没人比得过他。这次负责支援军需的,却是沈副官,刚才我还同爷说,他大材小用了呢。” 洛丽握住她的手,“芝龄,你之前答应过会帮我的对不对?我需要用到你在军中的人脉。” “你想混进军营?不行,这太危险了!” 她眸色一转,“我非去不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段芝龄狐疑地瞧着她,“是为了,你的那个身不由己?” “是!战场枪炮无眼,我一定要去见他一面,求你了。” 眼见着拗不过,段芝龄只好答应,“那好,我就对外面说,你生病了要静养,你记得速去速回。” 回到梅苑,心儿见洛丽收拾行装,便也执意跟了去,两人拿着段府亲信的推荐信,女扮男装做了陆营中的伙头兵。 北平陆军亲兵专列到重庆,与陆良佐自中部四省抽调出的一部分兵力汇合向贵州六盘水开拔。期间沿途山路,部队只能就地扎营,为了能兵贵神速,陆军中配备的伙头兵本就人手不足,纵使是捞后门进来的洛丽,晚上也少不了做挑水劈柴的活。 陆良佐在营帐后瞧着她灰头土脸搓着一大盆脏衣服的样子,既得意于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又有几分心疼,吩咐身旁亲兵,“以后这种粗活交给别人做吧,这个人,就让她在厨房帮手,做做宵夜。” “是!” “哦对了,她现在在哪个营里休息?” 亲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忖度着,难道军中盛传督军有断袖之癖是真的? “回督军,伙头兵不多,都共用一个营帐。” 他听着,心里更不是滋味,堂堂督军的夫人跟一帮大男人混居一室,成何体统!若是被哪个没眼色的占了便宜,这不是在他眼前戴绿帽么。 “给她们俩另外扎个营!” “可是督军,这···恐怕不合规矩。” “什么破规矩,叫你去就去!”吴光新蓦地在身后吼了句,挑着眉上前,“二哥,你来这找乐子也不叫上我,真不够意思。” 两人说话间,心儿挑着水正被柴火绊倒,吴光新疾步要冲上去,被他一把拉住,“你干什么!坏了我的事,让你好看!回去!” “这···细皮嫩肉的,哪经得住这个。” 三更半夜,吴光新还是不放心,避开众人,揣着活血化瘀的药来到伙头兵营帐,正瞧见洛丽与心儿端着木盆往山脚去。 刚漫过脚丫的清水浅滩,心儿一面解着衣扣一面抱怨,“营帐里的味道也太难闻了,那些男人都不洗脚就睡了,也只有偷跑出来洗澡的时候才能喘口气,小姐,你也过来洗洗吧。” 洛丽坐在大石块上捶着腿,“你先洗吧,我歇歇。” 放下一头柔顺青丝,男人宽大的军装下,是女子光洁嫩滑的肌肤,浅碧色肚兜上裹着的厚厚白绸散开,被解放了的上围小山般凸起,姑娘微微侧身弄水,青丝滑下,露出背部的婀娜身形。 心儿的每一个动作都令血气方刚的吴光新血脉喷张,喉头哽咽,想看又被道德枷锁束缚的心理吸引着他上前,一脚踏空,险些从土坡上摔下去。 “谁!” 洛丽警觉地起身为心儿裹住军装,“快走,以免节外生枝!” 吴光新冲回营帐后,满脑子都是方才香艳的场景,久久难以平静。同样的陆良佐一心记挂着与十多个男人同居一室的娇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终耐不住担心起身,吩咐勤务兵去伙头营传宵夜。 累了一整天的粗汉们呼呼大睡,勤务兵打着哈欠过来的时候,洛丽主动接下差事,生火煮了碗小粥送到督军大帐,临进去前还特地整理了笔挺的军装,压低声线。 “督军请用。” 陆良佐披上外套,接过小碗的手一滞,“去!给我磨墨!” 他惯用的是西洋墨水笔,显少写毛笔字,她是知道的,虽不清楚他的用意,但仍乖觉地顺从他磨起来。 “我不说就不许停。” “是。” 在军中,他的睡眠极轻,躺下后,只寐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她已不在。 “来人!把昨天那个伙头兵给我叫过来!” 洛丽在门外屏退了卫兵,捧着一盅热热的汤进来,迎头撞上正在气头上的陆良佐,汤水溅在手上,她仍稳稳地端着,举至齐眉,拖长了声线,“督军请用···” “哼,在军中,我的命令就是军令。违背军令,你就不怕军法处置!” 洛丽将汤搁上桌,底气十足,“可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兵!” “我没拆穿你,你自己倒承认了,很好,收拾收拾,带上你的丫头,给我滚回去!”他明知她不会走,故意拿她出气。 洛丽深知在军营里同他硬碰硬不是上策,便拿出娇柔的劲儿,扯着他的衣角,“你都让我磨了一晚上墨了,还不能消气么?” 他生硬地推开她,“乔洛丽,你搞搞清楚!你做的那些事,是磨一晚上墨就能当没发生的吗!说!这次混进军营来,又有什么目的?” “哪有什么目的,我知道错了,被冷落的妻子想念丈夫。”她勾上他的脖颈,“女扮男装混进军营,你不觉得是件很浪漫的事吗?良佐,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被她那样欺骗过,当这个女人说起情话,撒起娇来时,他仍有些动容,若不是清楚地知道这是个局,恐怕又会掉进她的糖衣陷阱。 陆良佐擒住她的手腕,正要发作,却蓦地被堵住了双唇,她媚着眼贴着他的唇瓣厮磨,舌尖在他牙关外撩拨,吻地动情专注。踮起脚尖,搂上他腰际摸索,几乎用上了多年来的欢场功夫,她的猎物却意外地不为所动。 下巴被挑起,“你的伎俩用完了?忘了告诉你,以后勾引男人之前,先看看自己的行头,从前不过仗着我对你还有几分新鲜劲,现在,滚···出···去。” 第六十六章 随军夫人 他说滚出去,而不是滚回去,意味着已默许她留在军中,能打探到一手消息,那么这偶尔一次的不要脸,也算值得。睍莼璩晓 陆军每日五更做饭开拔,军车开道,而作为伙头兵就只有全凭两条腿的份,沿路休息时,陆良佐坐在车内喝着荷兰水,隔着墨镜瞟向不远处捶腿的洛丽,勾起一抹笑,头一次觉得交易物超所值。 可下一秒笑容便僵在脸上,他的四姨太太爽快地接过男人们手中的水壶,对着嘴毫不避讳地喝起来。 陆良佐冷下脸,即刻下令部队停止休息,加快了速度开拔。洛丽远远瞧了他一眼,有怨有委屈,也只能咽下。 原以为咬咬牙就能过,可坚持了七日,黄昏就要进入六盘水地界时,腹部突如其来的剧痛,双腿的酸软令她再无力支撑。 “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别吓我了!” 心儿一声惊呼,陆良佐几乎是跳下军车抱起妻子,“叫军医过来!”洛丽军帽落地,南征北战近十年的陆家军们今日算是看了一出花木兰的戏码,从此再无人敢说督军断袖之事。 一众伙头兵看向心儿,眼神古怪,吴光新近前一圈扫视,拉起心儿就走,“看什么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瞅瞅自己那样!” 因洛丽的病倒,大军连夜开进六盘水,在探路哨兵的指引下安营扎寨。大帐内,洛丽烧的浑身滚烫,迷糊中的梦呓仍能加倍地折磨人,拿吴光新的话来说,二哥的一颗心都要被她磨成玻璃渣子了。 “爹···娘,陆良佐,我恨你···” “二哥,她这模样简直像你杀了她全家似的。” 话一出口,吴光新立时便后悔了,想起三年前也曾让陆良佐掏过心窝子的女人,那才真是···若现在还活着,也该这么恨他了。 “都给我出去!”陆良佐轻抚着她的额头,“洛丽,或许你真是代替她来折磨我的。” 那个深埋在心底的名字,他已没有勇气再提起,只是想想,就已痛彻心扉。 “军医说你脾胃有旧疾,长期忧思,洛丽,你在担心些什么?你也不愿将我推上别的女人的床,还是,因为交易嫁给我,心里记挂着那个日本男人,相思成疾?” 明知她昏睡着,他才敢卸下伪装,同她说心里话,“你知不知道,但凡你对我有一点真心,我也不愿这样折磨你,也折磨我自己。” 心儿此时不方便进帐,匆忙建起的营帐栅栏还未修葺完工,她看着吴光新在外调度着,颇具大将风范,跟平日粗蛮的浑样子判若两人,难免刮目相看。 只是这一瞬间的青眼有加,在沈云沛驱着军车,风尘仆仆赶来时,霎时烟消云散。 “沈大哥!” “心儿!你怎么在这?” 沈云沛故作惊讶,“督军在哪?我有要事要见他。” 帐外的嘈杂声一起,洛丽的长睫微动落入陆良佐眼底。 “进来。” 对上他的眼色,沈云沛嘴角微扬,“督军,好消息,果然不出你所料,胡匪来劫粮草,已经中了咱们的埋伏,胡家老三现在被关押在谷地粮仓,听候发落。” 陆良佐着意压低了声线,“放出风声去,就说陆军随军夫人病重,督军无心恋战。另外,在谷地粮仓布下重兵,今晚本督亲自出马,来个瓮中捉鳖!” “是!” “咳咳。” 听到随军夫人的动静,沈云沛识相退下。 陆良佐站在床边,冷声道:“醒了就快起来喝药,早点好了,早点给我搬出大帐去,别想耍手段!” “你以为我是故意装病吗?”洛丽面色煞白,显然还没缓过劲来。 “从你嘴里吐出来的,还会有真话?没死就好,本督现在出去巡营,不想对着你这副病怏怏的样子!” 洛丽牵住他的衣袖,“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了吗?” “都是你自找的!” 陆良佐,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心儿见她醒了,即刻赶进来伺候,“小姐,药都凉了,要不我先去厨房热热!” “不用了,心儿,帮我一个忙,你现在就去军医那要些安眠药来,要是没有,麻沸散也行,就说我胃疼的实在受不了了,快去!” 今晚一定要想办法绑住陆良佐,不能让他对那些义士的歼计得逞。她起身看了看自己的面色,仰头就喝下那碗汤药,揉捏着脸颊,“乔洛丽,你现在只剩下这件武器了,千万要好起来。” 在简陋的军帐,没有华衣美服,没有逍魂曲调,能利用的只有一点暧昧灯光,几杯小酒,与他心里,或许还残存着的一丝新鲜感。 夕阳西下,陆良佐正整装待发,心儿慌忙冲上前拦住他,“督军大人!您去看看小姐吧,她的胃痛又犯了,吃了几颗药都不见好。” 早知内情的吴光新看着这出戏码,很难忍住不发笑,“二哥,你就去吧,还是嫂子要紧!” 陆良佐赶回来时,帐中一片漆黑。洛丽听到声响,方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昏暗的烛光下,纯白的衬衣松松垮垮地套着她奥凸有致的身材,修长笔直的双腿就这样露在外边,长发捋在一边,倒着红酒的姿势风情万种。 他上前一把拽住她,“又在骗我!你还想玩什么把戏!” 洛丽安抚着他坐下,摇晃着杯中红色的液体递给他,俯身的一瞬香肩微露,“你先喝了这杯,消消气我再告诉你。” 陆良佐一口饮尽,瞟了她一眼,这个女人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不择手段,衬衣里,俨然什么也没穿,“谁让你穿我的衣服了!” 她垂眸委屈道:“我穿都穿了,难道你还要让我现在脱下来吗?” 他语意玩味,“你的丫头说你疼的受不了了,哪疼?” “这里···” 洛丽捧起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顺势跨坐在他腿上,“你摸摸,它是不是跳的很快?” 他承认,当她与自己紧密想贴时,自己就快把持不住了。这个女人在*方面真的很有天份,这样的魅惑本事不知是从多少男人那学来的,想到此,心里难免吃味。 “果然是装病,你还有什么新鲜手段?” “再喝一杯!” 陆良佐半推半就着灌下一杯,她方得意地在他耳边呢喃,“我的手段只有一种,可是百试百灵,从未失败过,就是···我也要喝点。” 她柔嫩的双手摸着他的颈项,滑向前捧起他的脸颊印上一吻,继而试探着深吻下,这一次,他没有拒绝,逐渐配合她,甜腻纠缠起来,眼角隐露出一丝笑意,回应着抚上了她的腰际,双手也开始不安份地向背脊游移。 “热不热?” “嗯,那怎么办?” “我帮你。” 军装的纽扣很紧,洛丽极费力地弄了半天才解开一颗,他已忍的急不可耐,将她横抱起扔在床上,“你到底会不会!” 她不紧不慢地钻进被子里,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这么凶,我不弄了。” 陆良佐憋了一肚子火解开裤腰带扔在桌上,烛台落地,帐内立时一片漆黑,“吴毛子说的对,像你这样的女人就该好好收下风!” 她想着拖延时间拽着被角不放手,却不想整个人被他从被子里拖出来压在身下,眼见就要沦陷。正皱着眉暗忖药效怎么还没发作,肩头一凉,衬衣已被褪去一半。 “等等···” 怀中温香软玉正暖,让他等等,简直可笑。 “你是不是奇怪,放在酒里的药怎么还没发作?” “你···” “这是谁的军营你不知道?想在这里算计我,也不动动脑子!” 洛丽还未及反抗,被他先一步反剪住双手,报复般在她锁骨间啃噬,攻城向下,种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不管从前怎样,乔洛丽,从今晚开始,你只能有我一个男人!” 只手勾上她的小裤,粗暴扯下,身下的人霎时紧张地并拢了双腿,只是再如何刚强,她终究也是个女人,哪里抵得过一个投身军旅多年的男人。 洛丽一声闷哼,没有足够前戏的进入令她身下一阵剧痛,空缺了三年的位置蓦地被填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磨的她脑中混沌,已不知如何反抗,喉间不经意漫出的嘤咛使她羞红了脸。 或许是对自己太过急切的抱歉,他自肚脐吻向娇妻小山高处,摩挲逗弄的奇妙触感分散了她的痛楚,他才放开手,放纵最原始的渴望。 双手是什么时候攀上他双肩的,连洛丽自己也不知道,紧咬着牙关感受着身下的起承转合,时而温热带着微痛,时而空落落地只剩折磨,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迎上了他的。 感受到她的回应,陆良佐欣喜若狂,越发卖力纵情地搂住妻子极尽磨合,现在她是他的毒,也是他的药。 攀上巅峰时,洛丽只觉小腹间涌进了一股清泉热浪,快要将她溢满,指甲在他结实的背部划出一道红痕,两人亲密无间地滚入被褥内。寂月皎皎,帐外虫鸣,他沉迷于她的芳醉,她沦陷在他的陷阱里,其实今夜没有赢家。 第六十七章 吃干抹净 洛丽原以为一切已结束,对于自己的失控,羞耻地只想尽快将头埋进被子里,当只逃避的鸵鸟。睍莼璩晓身上的人将头埋在她颈间,却是不动。 她扶住他的肩推了推,陆良佐蓦地抬头与她四目相对,“想干什么?” “你···你起开。” 他狡黠一笑,“想让我出来?” “嗯。” “不想。”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出来。” 两人不着寸缕地这样坦诚相对,他一句不想,洛丽便没了用武之地。正说着话,他又毛手毛脚起来,侧过头贴近她耳畔,一呼一吸都清晰可闻,伴随着淡淡的梳洗的薄荷香气。耳垂忽地一阵湿热,洛丽立时酥麻地别开头,蜷缩了身子,羞得像个处子。 “别动!” 他捏着她的脖颈将她捞回来,含着微微发红的耳垂,舔舐引逗,舌尖搅着她的耳窝,压着她羞涩扭动的身子越发来劲。 身下一阵异样的灼热触感令洛丽脑弦紧绷,难道···让她死了吧。 经过一次磨合,这回陆良佐极熟稔地慢慢抽出,推进,下身紧绷之余,双手撩拨着她濡湿的秀发,自额头到锁骨来回浅啄,摸索间咬住她的唇瓣猛一用力,惩罚般地动作起来。健硕的胸肌与女人特有的柔软快速摩擦,简易的床榻吱呀有声,好似下一秒就会被两人折磨得轰然倒塌。 她抓着他的臂膀,身下被撞击地生疼,喉头哽咽。 “痛吗?你求我,或许我会轻一点···” 洛丽紧咬住下唇,极力忍着别过头,却不知这隐忍的模样在男人眼中有多诱人。 不知他又折腾了多久,次日心儿端着水盆进来时,她一动,身下便是火辣的痛,而肇事者,早已不在。 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红印,心儿也大概猜到了昨晚发生的事,“小姐,我去打几桶热水进来,让你好好泡一泡解解乏。” “他呢?” “督军一早就和吴将军出去了,走的时候还让伙头营炖了鸽子汤,这会儿正好可以喝了。” 洛丽无精打采,“我不想喝。” “那就再搁一会儿,昨天吴将军给我单独换了营帐,小姐想吃什么只管说,我开小灶做去!” 昨日被陆良佐下了套,自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被人吃干抹净了,哪还有什么胃口,现在想起那名军医,就气的牙根痒痒。简单梳洗后,洛丽亲自进了医疗军帐。 军医见了她,自觉理亏,“夫人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传我去就是。” “叫你去,继续给我开假药吗?” “夫人见谅,我也是听命于督军···” 洛丽负手在身后,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别抬出督军来压我,我是她的枕边人,要是我现在就动了你,你想想,他会帮谁?” 温柔的语意里带着威吓,军医叹了口气,“夫人有何吩咐,尽管说就是。” “给我一瓶避孕药。” “夫人,咱们男人的军帐里哪有这个,您这不是为难我嘛!” 洛丽冷厉地睨着他,“没有这种药,你一个大夫,避子汤的药方你总会开吧?现在立刻给我熬一副!” “是是!” 黑乎乎的药汁摆在面前,洛丽捂住了鼻子,过去因落崖,喝了太多中药伤了胃,以致于现在每每闻见药味就想作呕。 “小姐,你真的要喝吗?其实···怀上督军大人的孩子,没什么不好的。” 同他做下那种事,本就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爹娘,她断不能再让自己怀上杀父仇人的孩子,捏着鼻子一仰头,药就灌了下去。 军医隐有些担忧,“夫人,这种药对女人的身子不好,您可不能总喝。” “这就不用你费心了,今天的事,要是你向督军打了小报告,就小心你的脑袋吧。心儿,我们走。” 陆良佐昨日虽拿胡匪做幌子引洛丽上钩,可五更时对胡匪老巢的奇袭,却是真真切切擒回了敌营一员猛将。 石三猛与吴毛子一样,都是匪类出身转投从军,两条汉子一交锋就打的不可开交,胜就胜在吴光新在陆军帐下多年,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些谋划,将他引进自己的控制范围,一举成擒。 那厮被关在囚车上,破口大骂,“姓吴的!你就是个孬种!打不过老子就特么下阴招坑害我!呸!” 他叼着一只荞麦梗,“你别刺激我,兵不厌诈你不知道?蠢货!” “有本事放老子出去,咱们真刀真枪干一回!” “跟你?算了吧,还不如在床上一场有意思,我怕我二哥瞧不起我。” 陆良佐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总算没白跟着我打拼这么些年!等这仗大打起来,二哥一定让你当前锋,在姑娘面前露露脸。” “谢二哥!说起姑娘,你不反对我追求那丫头了?” 听他说追求二字,陆良佐忍不住笑,自己骂了他那么多年,也没改掉他粗俗的毛病,人家姑娘且什么都没做,就把这铮铮铁汉给降住了。 “只要你是真心实意的,我就不反对。”吴光新不知道的是,他态度的转变其实还有私心在,若是她身边的人也跟了自己兄弟,那她这辈子,就更别想离开他的掌控了。 “二哥,那咱们这就回去吗?我想去趟市集。” “赌钱的瘾又犯了?” “不是,我想给心儿姑娘买两身像样衣服,你看她一个姑娘家,穿成那样多少不舒服。” 经他提醒,陆良佐方发觉自己是越过越回去了,追姑娘的法子倒不如他心细了。 押送囚车的马队先行回了营帐,两人折返时,已是夜幕低垂,陆良佐拎着纸袋进帐,却发现床上收拾的整齐,那个女人不在,心下一阵慌乱。 “来人!夫人呢?” 勤务兵慌忙回道:“夫人好像,搬到心儿姑娘帐里去了。” 胆子真够大的,敢公然在他的军营里,撂他的挑子,欠收拾!陆良佐疾风骤雨般冲进姑娘帐里,洛丽还未回过神来,便被他横抱起弄回了中军大帐。 “谁让你过去了!” “不是你说的,让我病好了就别赖在这里不走吗?” 他坐上床,“好,你跟我玩这套是不是!我告诉你,老子现在改变主意了,让你待哪待哪!” 洛丽往边上挪了挪,背对着他,“你不是老想让我滚么,把我留下,就不怕碍眼?” 分明是冷淡的语气,可这话在陆良佐听来,别有一番情趣。他擒住纤细的胳膊,将她带进怀里,胸膛贴着她的背部,“不许动,我跟你说过多少话,嗯?该记住的不记住,不该记的你倒是记一堆。试试袋子里的衣服,附近只有小村镇,将就着穿吧。” 纸袋里不起眼的素色旗袍,布料摸起来舒服,从外套到鞋袜小衣,都很齐全,“你今天就是去做这些事了?” “那倒不止,还去看了几间窑子,怎么,你关心我?” 经过昨夜,再听到他说这些话,竟真真实实地有些刺心,“谁关心你了,把手拿开,脏。” 想让他放开手,没那么容易,“你承认了我就听你的。”他捏住她不听话的双手,将她禁锢在怀里,一只手从她腰部探入,没有丝毫障碍就握住她的丰盈,吻向颈侧,食髓会知味,吃女人也是一样。 他一边揉捏,一边小声道:“真不该买那些劳什子小肚兜的,我的夫人根本就不爱穿。” “你!陆良佐,你给我放开!” “我说了,你承认关心我,我就放。” 洛丽实在耐不住这种慢性折磨,“我承认,现在可以了吧。” “亲我一下。”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洛丽想过关,只好先顺从他,侧过身刚覆上他的唇,就被抵在了床头,缠绵啃噬。 当她以为他餍足时,他又引逗般的亲上,如此几次,折腾地洛丽崩紧了身子,想到昨夜,便不寒而栗。 陆良佐却意外地放过了她,“我说话一向算话,不像你。一会儿我去巡营,你放心换衣服。”走出营帐后,他放松地深吸了几口夜晚的凉气,经过一次,面对她,真的很难克制,若不是这几日是非常时期,早将她就地正法了。 而营帐的另一头,吴光新拿着纸袋在心儿帐外候着,琢磨着说辞,就是没勇气掀开那道帏门。见了沈云沛,就像见了救星,“去,帮我拿进去给她!” “送件衣服而已,就有这么难?” “我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她跟你熟!是不是兄弟了,快去!” 沈云沛硬着头皮进去,正收拾着床铺的心儿一见到他,云雀似的迎上前,“沈大哥,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事吗?” “这是给你的。” 心儿受宠若惊,“好漂亮,谢谢你沈大哥,你送我玫瑰花,又送我衣服。其实···我也有东西要给你。这是我昨晚给你纳的鞋垫,你行军打仗,肯定用得着!” 他看着姑娘的心意,一时不忍拒绝,衣服的事也不知怎样开口,“谢谢。” 结果就是,一出营帐就被吴光新拽着衣领,擒到了空地上,扬手就是一拳。 第六十八章 无间有爱 “说!你们俩什么时候搞上的!” “什么搞上,吴毛子,你说话文明点!” 吴光新揪起他的衣襟,“没搞上你送她玫瑰花?她阮心儿是我要的女人,你是文明人,还挖自家兄弟墙角!” 沈云沛也不是吃素的,“什么你要的女人?谁同意了,你连送东西给人家姑娘都不敢,懦夫!” “她是二哥府上的人,二哥都同意了,我```” 沈云沛知道他的脾性,想借此机会故意激他出手,“说不出来了吧,现在不是旧社会,追人家姑娘就要各凭本事,不敢就别拿我撒气,没空陪你在这里发疯!” 上海将军曹威因查尔斯之事缉凶不力,失去各国公使信任,驻军地位岌岌可危。睍莼璩晓沈震岳借口夺权,在短短一个月内成为新任上海王,名正言顺整合兵力,加强边港海防,高价购进德*备,蓄势待发。 陆良佐抽调兵力剿匪,北平总理府外强中干,外交部徐秉清亲至东北赫连家族争取结盟,国内局势空前紧张。 烽火乱世,南京方面与乔洛丽失去了联系,上线宋继尧忧心忡忡,撇下手中事务毅然北上,原本答应与杜雨浓共进晚餐之事也因此告吹。 喝地酩酊大醉的杜雨浓回到出租屋,段宏业正在门口等她,“兰兮,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到了,带你去吃好的!” 她撇开手冷笑一声,“呵,就你那几十块钱,还不够还本姑娘这些日子贴补你的,能做什么!” 沦落为小青年的少帅被戳中痛处,正要走,又被她热情地抱住,“别走,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 “兰兮,对不起,这几天军校看的严,我好不容易才混出来。我知道你为我受了很多苦,相信我,以后都会好起来。” 这几个月来,他全靠杜雨浓陪酒接济,在段宏业心里,两人几乎是相依为命,同生共死。虽然都非善男信女,可却未跨雷池一步。 “你不知道!不管我怎么努力变成你喜欢的女学生,你都不肯要我,我到底哪里不好?还是,你根本就嫌我脏?” 她激动地扯下衣襟领口,雪脯上的沟壑紧密诱人。他还未反应过来,脑袋已被她压在了那道沟壑上,温香入鼻,心底热浪。 “爱我```” 久未沾腥的人受到邀请,血气方刚地搂起她抱上就近的茶几,纠缠间裙摆滑至膝上,露出内里丝质小裤。她抱着头,极尽妩媚地享受着身上人的耕耘,闭上眼,仿佛他真是那个人。 障碍物被除去,片刻的凉意后是温暖而濡湿的饱含,胸前红樱被咬住,轻轻拽起,雨浓环上他的腰紧紧勾住,令彼此更契合地融为一体,卖力抽合,“说你爱我!” “兰兮,我爱你,我爱你```” “嗯```快起来,不要停!” 只有在这样热烈的互动间,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的被需要。 完事后,段宏业从未有过地过瘾,欢快,出于男人的自尊心与责任感,他取下身上唯一珍贵的赤金怀表,“兰兮,这是法兰西的舶来品,是我爹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碍于隐匿的身份,他没有说,这样的怀表全也只有两块,一块在他手上,一块在堂姐结婚当日,父帅送给了陆良佐,是段氏权势显赫的象征。 迷迷糊糊的美人浑不在意地甩在一边,侧向沙发里边睡去。 巡了一夜大营的男人凌晨回来,倒头就睡在了洛丽身侧。 石三猛被抓回的消息昨夜就已传进她耳里,此刻看着因过度疲惫而熟睡的他,洛丽犹豫了几秒,还是抽出了他腰间的钥匙。天还未亮,正是陆军最疏于防备的时候,也是救人的最佳时机。 她换上军装,带着勤务兵来到囚帐前,“督军叫我来审讯石三猛,你们先退下吧。” 帐前兵士极为恭敬,“是,夫人请!” 洛丽让勤务兵走在前头,趁其不备一击敲晕,睨向石三猛,“想活命的就换上他的衣服跟我走!” 他虽是莽汉,却也不蠢,借着蒙蒙亮的天,乔装着与洛丽开车到了陆军势利范围外,方松下警惕,“漂亮娘么,我说你是不是我大哥的相好,这么仗义,大哥也没给咱们介绍。” 洛丽在山路上矫捷地甩着方向盘,“少满嘴里胡诌,到了盘水岭就给我下车!” “啧啧,你不是我大哥的相好,难道是看上了我石某人不成,那个地方就崩回去了,跟我回寨做夫人怎么样?”说着大手就要摸上她的脸颊。 “星火燎原,你的上级没教过你吗?你要是再敢乱动,我可不能保证这车能平稳穿过这条山路!” “上级?老子们都听大哥的,别搞的像中央特务似的,多破坏情调。” 星火燎原的下句,是革命之火生生不息,他接不上来,洛丽便起了疑心,猛甩了把方向盘,欲将他摔下车。却未料到他力道极大,反翻向前座同她动起手来,“想甩掉老子,晚了!” 蜿蜒下坡,她握着方向盘与他打斗,车子急速下冲,撞向山壁。石三猛先一步跳下车,将撞晕的美人扛起,“你救过老子一次,老子也还你一次。” 洛丽稍有知觉时,听见屋内几名粗汉的嘈杂争论。 “大哥,这女人我要了!” “不行!这个女人有大用处,你忘了两年前咱们做的那笔买卖么,要不是有江芷心那个半老徐娘,褚云山能任由咱们在这里作威作福么!” 石三猛急了,“那你说怎么办!” 江芷心?迷糊中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只以为是做梦,强自打起精神睁开眼。胡老大睨了她一眼,“大肉票醒了,这位陆督军在咱们盘水岭脚下候了那么久,现在,是咱们出去会会他的时候了!” 洛丽被他拽着领子提起来扔出屋子,“去,把这个女人外套扒了绑在马队最前面,先煞煞他的锐气!” 石三猛在后边于心不忍,“大哥你轻点!” 目光不正的散兵讪笑着走上前,洛丽趴在地上,被摔得发麻的双臂动弹不得。 胡大,胡二两名匪首笑的正得意时,整齐的脚步声自山头四面八方传来,陆良佐带着三千陆军出现在二匪老巢武功庙前,“我当令西南百姓闻风丧胆的武功军是何等人物,原来不过是只会欺负女人的无胆匪类。” 胡老二要冲出头,被老大拦住,“我盘水岭地势险要蜿蜒,陆督军不惜以自己夫人做饵,故意放了我三弟,引他上钩为你们引路,咱们彼此彼此!” 洛丽被乱兵拖住双臂架起来,看向他的眼神怨怼,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他会利用自己,从沈云沛故意带心儿去茶舍开始,到他回督府,军营中赶她回去,将自己吃干抹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个大圈套,简直用心良苦。 他对上她的目光,不仅没有丝毫悔意,还面带微笑,“兵者,谋也,自古成王败寇,怪只怪你们这些匪类计不如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要是现在投降,陆某可以考虑网开一面,将你们收编陆军。” 胡老二脾气冲动暴躁,掏出枪抵在洛丽后脑上,“姓陆的,你别忘了,你的夫人还在我们手上!” 石三猛握住他的枪,“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救过我一命,我说过要还她一命就决不食言!不许动!” 陆良佐讪笑,“简直可笑,随军夫人是什么意思,你们不会不懂吧。难道你们以为陆某会忍心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冒险做饵吗?况且这个饵如今明摆着与人有染,你们要杀便杀,全当替陆某清理门户了。” 听着他的一字一句,声声刺的她寒到骨子里。 “都说陆督军是常胜将军,只是这次,恐怕百密一疏了吧。”胡老大垂眸一笑,打了个响指,身旁哨兵便吹响了号角,自山顶望去,从山脚到山腰,密密麻麻的枝叶晃动,埋伏在林中的散兵片刻间全冒出头,冲上山顶,与陆军开火。 三匪趁乱向山下逃窜,胡老二不服,猛地回头向洛丽扣动扳机,她原以为自己就要葬身于匪窝了,预期的疼痛却没有来临,再睁开眼时,陆良佐已稳稳抱住她,挡下了子弹。 洛丽搂着身体下滑的他,这是三年来她做梦都想见到的场景,可在当真面对的这一刻,她只觉心里蓦地空了一块,眼泪止不住地落下,“陆良佐```你醒醒,你不能有事```不要有事```” 吴光新奉陆良佐之命率大军侯在山脚,将逃下山的叛匪悉数全歼。见到被担架抬下的陆良佐时,憋着火指向乔洛丽,“就知道你这女人会坏事!我告诉你,要是二哥有什么闪失,我不会放过你!” 眼前的任何辱骂她都充耳不闻,只一心追着他的担架走着,生怕再慢上半步,就是永诀。 到大帐时,吴光新命人将她拦在帐外,军医匆匆进去后,卫兵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与腥红纱布令洛丽心底发慌,不知所措地跌坐在帐边像个没有生命的偶人。 第六十九章 失而复得 心儿扶起她,“小姐,你先回去歇会吧,等督军一醒我就去叫你。睍莼璩晓” 洛丽不住摇头,双眼通红,“不,我要在这里等他,他会愿意我陪着他。” 她与陆良佐之间的纠葛情感,心儿看在眼里,知道拗不过她,只好想办法为她争取。 帐中几名军医正在抢救主帅,吴光新在屏风后焦躁地来回踱步,心儿深吸了口气方敢上前招惹他,“吴将军,我家小姐都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了,你就放她进来好不好?” 这话若是别人说的,他早一脚踹过去了,可偏偏是她。 “不行,二哥会受伤,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我不能再让她继续祸害二哥!” 心儿急了,“什么祸害!我想督军若是醒着,肯定会愿意我家小姐待在他身边,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 “老子是不懂!可老子知道什么叫义气!当年在战场上,二哥为我挨过一枪,我吴光新这辈子到死都会记着!我情愿今天挨枪子的是我!他自从遇见那个女人起,就跟猪油蒙了心,暗地里为她做了多少事她知道吗?不只不领情,还处处伤我二哥的心,这回我决不能让她再留在二哥身边!想进来,门都没有,让她滚!” “你!你太过份了!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请心儿姑娘出去!” 亲兵将心儿架出去,吴光新随之出了帐子,“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绑喽!有多远扔多远!” 一旁兵士有些犹疑,“将军,可她是随军夫人,督军知道,会不会?” “你是将军我是将军!督军怪罪下来老子担着!” 听着耳旁的喧闹,洛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更加不清楚自己的心该走向哪边,她固然想留在他身边,可她始终是组织的一枚棋,倘若有一天组织下达的任务是要伤害他,爱与恨之间,她又该如何抉择。 或许离开他,离开组织,骗自己他已死在了西匪枪下,忘记报仇,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看了眼陆良佐所在的军帐,不争不恼任由亲兵将她带上车,心儿反抗着跟上车,“小姐,让我陪着你,不管去哪,我都跟着你!” 吴光新既气恼,又舍不得,心一横转过身下令,“送她们走!” 此次出征的精锐大多随陆良佐征战多年,对这位随军夫人在府中之事也多半有所耳闻,不敢怠慢,“夫人,咱们也是军命难违,除了军帐,您想去哪,咱都护送您去!” “武功军中还有两名匪首在逃,你们送我到重贵边界就回去吧,保护督军要紧。” “这···夫人,咱们还是送您到重庆火车站吧,您可以直接回北平督军府。” 她望着窗外,“我不回去了,你们回去也好跟吴将军交待。” 洛丽不知道,在她下定决心离开时,经过军医四小时的抢救,陆良佐已度过了危险期,醒来时最想见到的,就是她。 睁开眼时,却是吴毛子的脑袋在眼前晃悠。 “二哥,你总算醒了,伤你那小子已经让我给毙了,咱不闹心!” 陆良佐失血过多,喉头干涩,轻咳了几声,“她怎么样?” 吴光新给了他杯水,“中枪的又不是她,还能怎么样,那女人就是个惹祸精!” 她没有来看他,心里想必还没有原谅自己对她的欺骗与利用,他想到在武功庙前洛丽看他的眼神,左肩伤处便被牵连地一阵阵疼。还是缓缓,再想个法子哄她好了。 走在重庆最繁华的街市上,右手边就是樊楼茶舍,洛丽放慢了脚步,对自己的决定有些犹豫 ,一旦进入樊楼交接,便意味着脱离组织,放弃自己的信仰,也将辜负宋继尧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与朋友之义。 心儿疑惑问道:“小姐,咱们不回督军府,接下来要去哪里?”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心儿,你幼时中断了学业,想不想继续读书?” 姑娘似有些心事,“想是想,只是小姐,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安顿下来,以后,再也不回北平了吗?” 洛丽知道她的心思,“心儿,跟着我的日子会很苦,你要是后悔了,我现在就去帮你买张去北平的车票,我相信你回到督府,大太太也会善待你。” “不,小姐,我不后悔,心儿以前怕过很多事,可独独不怕吃苦,我要跟在小姐身边,其他人,都不重要。” 数日后,护送洛丽的亲兵回营,在第一时间进帐复命,“吴将军,事情都办妥了!” 吴光新一直瞒着送走洛丽的事,有些心虚,“出去再说,别打扰我二哥休息。” 这几日他一直借故拦着自己出门,陆良佐已犯了疑,“慢着,有什么话就在这说!” “回禀将军,随军夫人已送至重贵交界处,夫人说,她不会回去了,请将军放心。” “洛丽走了?吴毛子,怎么回事!”他捂着未愈的伤处火道。 “是···是我赶走她,只要这个女人还在一天,二哥你就会犯一天糊涂,这次竟然为了她险些搭上性命!所以她不能留!” 陆良佐披上军装起身,“你懂个屁!来人!马上调车!” “二哥,军医交待过,你伤还没好,就别乱跑了,大不了我替你去!” “你去!你去杀人灭口吧你!这次我必须亲自去,哪怕把这两个地方翻过来,也一定要找到她!” 出发的第三天就下起了暴雨,陆良佐心急如焚,不顾自己伤口感染,命司机轮班,昼夜兼程地赶往重贵边界。发动了所有能动的关系往,几乎将两地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得悉了一丝线索。 当乔洛丽下定决心,穿着一身粗布旗袍打着发黄的油布伞出现在樊楼茶舍前时,见到多日音讯全无,日思夜想的人,陆良佐终忍不住开车拦住了她。 他走下车,就那样站在洛丽面前张开双臂,眼中有愤怒,有歉疚,好似还有一丝,是委屈,“还不过来,你想让我在雨里站多久。” 油布伞落地,洛丽小步跑上前,埋进他怀里,陆良佐双臂搂着她,越拥越紧。 “良佐,你弄疼我了。” 他这才松了些手劲,正当洛丽以为可以片刻喘息时,双唇被重重吻下,彼此脸贴着脸,鼻底交叠,将几日来的思念都倾泻在了唇齿间,他灼热的体温烧得她也不顾一切忘情回应,吻地险些窒息。 初时她只以为是动情使然,可细吻化作浅啄,她捧着他的脸颊,“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逞强的人仍说着情话,“想你想的。” 洛丽恼道:“你是发烧了,现在住哪,我送你回去!” “我想去你住的地方。”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洛丽开车到了菜市口右转的筒子楼前,扶着他下车,同上海最深的小弄堂一样,这里灯火昏暗,上楼时,还夹杂着一股潮腐味,木质的楼梯年久失修,走起来吱呀作响。 “这些天,你就住这里?” “怎么,你嫌弃了?不乐意你现在走也不晚。” 搂着她的肩,小夫妻般平和地拌嘴令他很开怀,“不敢,今晚还请夫人收留我。” 心儿开门见了两人,只是一瞬的惊讶后便喜笑颜开,“督军请进!” “心儿,你帮我去医院买些退烧快的西药回来。” “嗯,是!小姐。” 一时小房间内只剩两人,洛丽打发了她,打了盆热水,扶陆良佐坐下,“衣服都湿了,还不赶紧脱下来擦擦身子,我看看伤口要不要紧!” “我要你帮我脱。” 看在他面色苍白的份上,洛丽无奈为他解开扣子,脱下他外套那一刻,她才发现里头的白衬衣已被伤处渗出的血染红,“怎么这么久了,伤口还在流血,那帮军医是怎么弄的!” 他握住妻子的手,“不怪他们,是我自己不小心,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算我身上再多出几个弹孔,也舍不得死。” “不许说这种话。”洛丽鼻子有些囊囊,解开他的衬衣纽扣,看到已化脓的伤处时,再忍不住别过头红了眼。这些年,她有过许多不像女人的时候,总以为那些柔弱已不属于她了,可到现在才发现,很多身体里的本能反应是由不得自己的。 陆良佐捧起她的脸,眼泪珠子正落在他的食指上,“洛丽,以后不许再哭了,为我也不可以。我喜欢你笑,不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高傲的笑,还是你在台上打赢了那群女人时的冷笑,都比现在好看,知道么?” 洛丽听着觉着哪里不对,“那天你躲在哪看见我打架的?” 陆良佐一笑,低头吻去娇妻脸上的泪痕,“我不是偷看,是光明正大地考察我看上的女人,说实话,当时你要是没那么泼辣,或许我还不会娶你。” “你!”她回头看见他的伤处,便没了与他计较一切的心情,“你先盖上被子,我帮你擦擦身子,再处理伤口。” 陆良佐乖乖躺下,看着她扭了热毛巾伸进被窝为他擦洗身体,双手枕在脑下,惬意得很。 第七十章 铁汉柔情 “翻个身,快换个姿势。睍莼璩晓” 她轻柔的话语此时在他听来,格外暧昧,“换个姿势?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姿势?” 洛丽将他往床内一推,热毛巾“啪”地覆上他的背部,烫地始作俑者“嗷嗷”直叫,又架不住心疼,“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伤口了,我看看。” 翻过身来的人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边,“洛丽,忘了他,以后我们都这样好好的,谁也不生气,过一辈子好不好?” 一辈子太长,是个太沉重的许诺,她怕她给不起,她没有说那个他根本就不存在,愁眉深思了许久,方挤出了句,“我会试着做个好妻子。” 这样一句勉强的肯定已令陆良佐高兴地恨不能将她抱起来转上三圈,只是以目前的身体,一切都尽倾注在了一个吻里。 心儿买药回来,在楼下见到成队军车,吴光新撑着藏青色雨伞,追上前同她打招呼,“心儿姑娘!我来帮你!” 刚才路过菜市口,顺便买了只鸡,“不敢劳烦将军,脏了您的手惹恼了您,只不定又要被赶到哪去了。” 他跟着姑娘上楼,“我那是赶她,并不想让你走。” 心儿定睛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吴将军,并不是只有像您这般高高在上的人才懂得感恩,我们这些下人也是有血性的。将军追随督军出生入死,我服侍小姐,也是一样,你别再跟着我了,叫人见了是要说闲话的。” 出租屋的房门虚掩着,从门缝往里瞧,光着上身膀子的男人正与自家小姐抱在一处,缠绵腻歪。心儿立时羞红了脸,将药放在门口小凳上,拎着鸡下楼去了几家共用的厨房。 吴光新死皮赖脸地跟上去,见她劈柴,赶紧抢过斧子,“我来生火,你去摘菜。” “你会生火?” “以后别什么上等人,下等人的挂在嘴边,论起出身来,我才是烂泥里爬出来的,天生天养的孤儿。跟武功庙那些人一样,也做过土匪,是二哥看得起我,带我从了军,只要心儿姑娘不嫌弃我,就偷着乐了。” 他干起活来麻利,烧完了开水就同心儿一道钳鸡毛,心儿见他雾了一脸的灶灰,扑哧笑出声,掏出绢子沾了热水,“等等,我给你擦擦。”正是饭点,筒子楼里的邻居们放工回来,看见他俩,都羡慕得很。 “心丫头,你男人可真勤快!我们家那口子,成亲十几年了也没下过厨房!” 她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动作委实有些不妥,将绢子塞给了吴光新,“他···他不是我男人···” 旁的女工会意地笑着,“我说赵家婶子,人姑娘家脸皮子薄,没成亲不好瞎叫的,这追求的时候,该叫男朋友,是吧!” 吴光新只低着头暗喜,心里头暖得很。等在筒子楼外的两队陆军这会儿肚子饿的呱呱叫,有胆大的进来请示,“将军,兄弟们都饿了,让我来问问,咱们啥时候放饭?” 本以为又是一顿奚落,没想到今日将军出奇地和颜悦色,“带弟兄们下馆子去,我来报销!去了先打包几个菜来,好给这里的婶子们加加餐!” “是,得令!” 女工见到这阵势,又得了好处,越发将心儿捧上了天,“心丫头,你可真有福气,交了个将军做男朋友,以后请喜酒可千万别忘了咱们几个婶子!” 她知道这会儿肯定是越说越乱,便也不再解释,带着嗔怪问吴光新,“他们都去了,你怎么不去?” “我这不帮你忙呢嘛,一会儿你赏我口汤喝就成。” 傍晚的出租屋里,四人不分主仆,围坐在一桌吃饭,吴光新也收敛了对洛丽的敌意,气氛暖烘烘地融洽。 心儿揭开砂锅盖子,盛了碗鸡汤给自家小姐,洛丽递给了陆良佐,“趁热喝,多进补身子才好的快。” 他拿起汤匙,左手故意按着伤处皱眉。 “还是我来吧。” 陆良佐满意地喝了口,“嗯,心儿丫头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吴光新见了自己二哥的御妻之道,多少眼红,把碗推向砂锅边上,期盼地看着心儿,姑娘却将汤瓢往他手里一放,低头继续夹菜。陆良佐的忍俊不禁立时令他极为掉面子。 席间的微妙,洛丽看在眼里,晚上给他换药,探起了口风,“吴将军看的你还真紧,跟手跟脚的。” “我才发现我的夫人这么小气,连男人的醋也吃。” “军中对你二人的传闻,我在伙头营也听过一些,可香艳得很呢。” 陆良佐扣上衬衣,凝视着她,“我喜欢什么,你最清楚不过了。给我戴上断袖的帽子,不过是想问吴毛子对心儿丫头是存了什么心思。” “你知道还故意打哈哈。” “就喜欢看你对我动脑筋的样子,是,吴毛子看上了心儿,还管我要她。” 洛丽紧张道:“你答应了!” 他摸着她的鬓角,“我以为你会说,心儿是你的人,我做不得主。吴毛子性子是急了点,可本性不错,对女人该差不到哪去。军衔也高,心儿跟了他就是做少奶奶,不会吃苦。” “不行! “为什么?” 洛丽心虚地转圜道:“我是说,心儿她不是货物,咱们怎么想的都做不得数,这事还得她自己愿意。况且我知道,她喜欢的,并不是吴毛子。” “好了,这些事轮不到咱们操心,让他们自己闹去。现在我只想跟你一块躺着,好好说说话。” 地方简陋,屋里只有一张小木床,不像在家时有睡衣替换,洛丽只好关了灯,背对着他坐在床边解下领口盘扣,将旗袍搭在了一边的椅靠上。 他听着窸窣声,促狭地将伸出右手,令她一躺下,便枕在了他的臂弯处。洛丽不想招惹他牵动伤口,着意侧身背对着他。陆良佐哪里肯依,也跟着侧过身搂住她,手掌在她腰腹间逐渐上移,丝质肚兜的触感不断刺激着他的手掌。 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洛丽忙按住他不安份的手,“不可以,再这样你的伤怎么好。” “你松手,我保证不乱动,就这样抱着你。” “说话要算话。”她明知道,在床上,男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可又怕和他动起粗来,伤处再撕裂,只好暂且相信他。 手覆在她胸前柔软处,上次过后,她的上围似乎更满了些,温热的手感蹿着电流刺激着他全身,陆良佐极力隐忍着就要窜起的征服欲,不安地动了动身体。 洛丽闭目躺着,因忙了半天的缘故,已昏昏欲睡。窗外街上的更鼓一响,他再耐不住,用力揉起了掌中软玉,疾风骤雨似的在她后颈耳畔落下濡湿的吻,渐渐蔓延至光洁的背部,咬下系住肚兜的锦绳。 “良佐···” 她转过身想阻止他,反落入他的深吻,肚兜被扯下的一瞬后他的手又攻向腰下,眼见锦被掩盖下的身体就要与他坦诚相见,晕乎中的洛丽恢复了一丝理智,双腿缠着他,翻身将他双手按在了床上哄道:“等你好了,我一定加倍补偿你,好不好?” 陆良佐实在不想强迫她,身下又憋的难受,“好,可是洛丽,现在我就要点甜头。” 他带着她的手腕探入锦被,往自己腰腹下钻。直到指尖触及那热的发烫的地方,欢场打滚多年的洛丽也不由红了耳根。 他声带略显嘶哑地哄着,“洛丽,憋着难受,帮我。” “就这一次,明天···你再不许过界。” “嗯。”那物被娇妻这样轻柔地握着,陆良佐拥着她,只觉一股自在舒畅之感窜上全身。 她手上的动作渐渐加快,他紧闭双眼拥着娇妻,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奇妙触感,冲向极致的巅峰。 “洛丽,我爱你。” 同是此夜,无处可去的心儿徘徊在楼下,以往她与洛丽同室而居,今日督军忽然造访,房牙子平日不在,一时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也是困难。 吴光新抬脚在车内正与弟兄喝酒玩牌,消磨时间,瞧见她,立时驱散了兵士,拍了拍身上的军装下车。 “心儿,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在外面晃什么?” “我···我这就去睡了。”说着就要往大厨房方向去。 吴光新纳闷着向楼上瞧了眼,才明白姑娘的难言之隐,“心儿姑娘,你要是不介意,我的车可以借给你睡一晚。” 心儿看向他的专车,皮座上四处散落着酒瓶与瓜子壳,他慌忙钻进车内将垃圾清理了个干干净净,方请她上车。 “你好好休息,前座还有我一件大衣,要是夜里冷了,只管拿来盖上,我就在外边给你守着,你放心。” 虽说是五月的天,可漏夜偶尔的一阵风,还是能让人起阵哆嗦。心儿躺在车内,看向抱着手臂背靠着车门的人,难免有些于心不忍。取过前座的大衣下车来,唬地吴光新从梦中惊醒,擒着她的手腕怒目圆睁。 “将军···” “是你,是车内睡的不舒服吗?” 心儿笑了笑,“并不是,只是看夜半天凉,把大衣送给将军挡挡风。” ————分割线 宝们,这章主打温情,不一样的肉乃们还满意不,南风需要乃们的支持! 第七十一章 赫连世家(1) 他摸了摸脑袋,略带歉疚,“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行军打仗惯了,落下这疑心的毛病。睍莼璩晓” 姑娘摇摇头,“将军古道热肠,是大丈夫,白天心儿多有得罪,希望···将军别往心里去。” 大丈夫?吴光新听到她的赞赏,乐的脚下虚浮,心里头那滋味,简直要飘上天了,“没···没事,你白天说的都在理,别老将军的叫,生份,你要是不嫌弃,叫我声吴大哥。” 心儿颔首笑道:“吴大哥!” 不得不说,经过这一夜,心儿对这个男人的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观,他原能在前座休息一晚,可为避男女之妨,硬生生在车外站足了一宿,虽然言语粗蛮,也倒配得上真男人三个字。 在很久以后,我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心里头仍为他点着火,若不是那时候尚不懂得真正炙热的情感是什么样,又已有了个先入为主,一见钟情的仰慕对象,也许,姻缘的轮盘将会转向不同方向。 陆良佐此次临时起意,离营突然,身边只带了两只精锐亲兵。一早用过爱心早点,便带着失而复得的夫人上车,回转营地。心儿依旧在吴光新车里,同座的士兵因上级的眼神着意与她保持着距离,两人挤着一个座位,都不敢过界。 “你们这么坐着舒服吗?要不要过来一点,我这还很空。” 两人看向前座的后视镜,吴光新凌厉的眼神立时吓退了他们的侥幸想法,“不用不用,心儿姑娘,咱们挤着热乎!” 她看着窗外日渐高起的太阳,觉着纳闷,也未多问。 军车即将驶出市区时,前边车内的随军夫人忽然想喝荷兰水,陆良佐命其余人先行,独独留下名司机等候,下车搂着洛丽寻常小夫妻般逛起街来,直到中午时分才在重贵边界赶上自己的亲兵卫队。 远远瞧见硝烟,陆良佐立时变了脸色,“怎么回事!” “回禀督军!卫队遭到炸药伏击,死伤过半,吴将军的车为避流匪,冲下山坳去了!属下已派出人去搜救,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得知心儿也在车上,洛丽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现在是正午,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大家一起找,总会有消息的。” 陆良佐拂开她的手,站在山坳边,“要不是我耽搁了,老三也不会失了方寸遇险。” 他虽没有责怪她,可洛丽知道,事情全因自己而起,眼见天色越晚,他的神色便越凝重,“我亲自去找!” 洛丽不放心他,“我跟你们一起去!” 在众人都心急如焚时,却是吴光新自觉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车撞向山壁时,他已先一步抱着心儿脱身,姑娘只受了些皮外伤,他垫在底下折了一截腿。 心儿醒来时,四下一片漆黑,她躺在一个软软的怀抱里,摸索着起身。只听那个软软的物体蓦地闷哼出声,借着月光,她方看清自己的手正撑在一个姑娘家最不该碰的地方,慌忙缩回,“吴将军,是你吗?” “嗯,你总算醒了,扶我一把。” 黑漆漆的山坳里,吴光新由心儿扶着,凭着经验找到了一处山洞,“看来今天我们只能在这里落脚,等二哥带人来找了。” 洞里有干燥的蒲叶茅草,极容易就生起了火堆,两人靠着岩壁坐着,这样无需理由的独处,吴光新心里很是受用,连那一截腿的疼痛也抛在了脑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怕吗?” 心儿毫无戒心地笑了笑,“吴大哥的为人,我信得过,你在心儿心里就像个知冷知热的大哥哥,所以我不怕。” 某人面色一黑,搞了半天是哥哥,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可对于这样干净的像块白纸的姑娘,也不好用强。脑中晃过自己二哥那套,这时候正合用,演技不甚纯熟地按着腿叫了声。 “吴大哥你怎么了!” “腿···能不能找几根结实的木块来帮我绑上?” “你等着,我这就来!” 姑娘出去的片刻,他悄悄摸出几根稻草熟练地编起来。 “吴大哥,找到了!” 她好骗地撕下自己的绢帕为他绑腿,动作生疏,低头咬断丝帛时,小脸几乎贴到了男人的大腿上,爱怜的模样令吴光新吞了口冷涎,就是从前那些少妇对他使尽解数,他也没有这样敏感过。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不敢去触摸她乌黑的秀发,只是越发凑近她,想要看清她的每一个动作。 心儿感到几分异样,蓦地偏过头时,鼻翼正蹭上他的鼻头,四目相对,理清了思绪正要躲开时,已被他搂住了腰腹,猝不及防地吻下。 从未与男子这样亲密的姑娘霎时乱了方寸,身体紧绷着屏气凝息,吴光新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更深入擢取佳人的唇间蜜意,沉浸在芳醉里脑门冲血,姑娘捶在他后背的粉拳就像挠痒似的令他恨不能现在就要了她。 “督军!前面有火光!” 吴光新闻声才惊得放开她,几乎同时挨了心儿一个响亮的耳光。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看错你了!” 陆良佐带队走在最前边,心儿冲出洞外委屈地上前抱住洛丽,“小姐···” “别哭,告诉我怎么了?” 一队陆军迅速冲进山洞,看见吴光新脸上红通通的巴掌印时,都会意了一切。 陆良佐看着坐在地上的兄弟,气急败坏道:“你说你真是出息,什么时候能给我长点脸面!丢人!” 以致于一路上,堂堂督军被一个小女人呛地毫无驳回之力,“我说什么来着,做下这种不分轻重,禽兽不如的事,还想我将心儿给他,门都没有!” 回到营地后,还未及厘清这次伏击是何人所为,就收到总理府的电报,北方军阀赫连世家将派特使抵达北平接洽结盟之事,来函中点名要求四省督军陆良佐在场。他一惯不喜这种军方会晤的场面,将电报甩在桌上,“赫连家是徐大哥的外戚,有他在,还捎带让我去凑什么热闹!” 吴光新杵着拐棍,“二哥你忘了,咱们在军校毕业那一年,和隔壁组的那些家伙干过一架,要是没记错的话,其中有一个就是赫连家的六小子!去年娶了邓夫人的表妹,徐家那小家伙的表姨。” 听到这一茬,在一边奉茶的洛丽上了心,邓夫人的表妹?徐家小公子上次在生日宴上,可不就是叫她表姨吗? 陆良佐瞧见她的走神,打发了吴毛子出去,拉她到怀里,“夫人觉得,我该不该班师回去?” “西匪已经散了,想必那些漏网之鱼也再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既然大帅遣你回去,你就···”话说到一半,洛丽方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跟自己谈起军务,“这些都是你的公事,怎么突然问起我来了。” 他吻了吻她的手背,“现在我整个人都是夫人的了,自然是夫人叫我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你不是也很想见见徐家小子口中那个表姨吗?” 她冲他一笑,“知我者,夫君也。” 她头一次回应自己对她的爱称,陆良佐勒紧了她的腰,“我总不能为你白跑腿,奖励呢?” 洛丽及时以指腹堵住他的嘴,“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反悔。” 他靠在她绵软的小腹上,“那什么时候可以,请夫人示下。” 洛丽俯身轻轻撩拨着他耳后最敏感的肌肤,“回府之后。” 掐指一算,最早也要十日之后,陆良佐预感到漫长的折磨,只觉自己的血管都快忍爆了。 “这几日,我会去陪心儿,你就一个人清心寡欲地好好养伤。” 洛丽一想到这样无拘无束的日子就快结束,又要回到那个金丝鸟笼一样的后宅,刚刚生出的一些饮鸩止渴的幸福感便被击退。她对段芝龄撒了个谎,此次回去,必又得编出几个谎来圆回之前那一个,能瞒多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莫名其妙被夺走了初吻的姑娘此时抱着双腿坐在床上,正懊悔着,吴光新来过几次,都没陆良佐派过来的卫兵赶了回去。 “小姐,你说,我和他这样了,要是沈副官知道,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洛丽含着笑坐在她身边,对这样纯洁的姑娘无法,“沈副官是进过洋学堂的人,他也跟人谈过恋爱亲过嘴儿的,你还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 “那就是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既不介意他,他也不会介意你。” 心儿被她饶的有些糊涂,可仍觉哪里不对,“可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督军不也···可是对小姐,还是很好啊,女人就···” 提及此,只她两人,洛丽方抚着她的鬓角说起了真心话,“心儿,丢掉你脑子里这些想法。没有女人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丈夫,假如两个真心相爱的人能在未嫁时遇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才是最幸福,最完美的爱情。我没能有这样的机会,我希望你可以。 第七十二章 赫连世家(2) 听闻督军回府的消息,在后宅内,只有一个女人恍若未闻,好似这两年多来,这个男人的来去与否都与她毫无关系。睍莼璩晓 她在廊下打着蒲扇,文火熬着红豆羹,木勺在肉粉色的糊状物里搅拌着,她看在眼里,微微地笑。 “二姨太,事情都已经办好了,比昨天又多了一半份量。我来吧。” 张咏莲将红豆羹一勺勺舀进白瓷碗里,悠悠道:“藿香,这种事情就是要自己亲力亲为才过瘾,千万别跟我抢,我会不高兴。” “是,姨太太,藿香记下了。” 芝兰苑里,段芝龄喝着心肺汤,怀孕两月,正是对这些内脏荤腥最反胃的时候,碍于段夫人下的命令,她也只能掩鼻喝下这些补汤。 陆良佐刚进北平城,便被请至总理府,洛丽先一步回到督府,因心里挂着歉疚,将行李交给心儿,匆匆赶了来。 茯苓一见她,也没好气,“四姨太这一遭还真是风尘仆仆呢。” 青年督军与随军夫人的一段风流韵事早在北平城传的沸沸扬扬,故事里的英雄爱美人不爱江山,身为中军主帅,却舍弃自己的子弟兵,千里追妻,在百姓们茶余饭后是美谈,在北平名门望族里就成了笑料。 “茯苓,下去!”段芝龄呵止了她,毕竟在她心里,宁愿信任洛丽是个盟友,总好过成为内宅争斗的对手。 “你过来坐,在军营里吃了不少苦吧,你的他···找到了吗?” 洛丽面对她的信任,眼神闪烁,“我···找到了。” “那就好,刚才小丫头说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外头有什么闲言碎语,也别担心,左不过有我给你顶着。” 段芝龄的体贴,令她越发不自在,只想着要怎样填补这份愧疚,无意瞟过汤盅,喝剩一半的补汤隐隐有股腥膻味道。 “太太喝的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段芝龄便有大堆苦水要倒,“从前只想着要怀上孩子,谁知道有了竟这样辛苦,这一个月下来按大夫的食补方子用膳,每日进补,现在闻到荤腥就想躲开,只想着能吃上两筷爽口的小菜。” 正说着,茯苓端着红豆羹进来,“太太,三门外的婆子已经检查过了,可以放心用。” 段芝龄冲着洛丽尴尬一笑,“婶子怕我乱吃东西,打帅府里调了两个婆子来关照着,这不,得亏二姨太是个吃斋念佛的,不然恐又要生嫌隙。” 洛丽回头看了眼门外的藿香,便明白了她所指,“那有什么难的,明儿我让心儿做些清淡菜色,你要是担心这屋子里的眼线,就悄悄上我那去,咱们在房里吃了,谁也管不着。” “好,就这么办!” 等她走了,段芝龄方将张咏莲送去的红豆羹倒进了汤碗里,“撤下去吧。” 茯苓一面收着桌子,一面嘀咕,“太太,您真相信四姨太吗,还要去她苑里用膳,也不怕···”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她若有坏心,一开始便不会同我做交易,帮我怀上爷的骨肉。而今只要我保住这一胎,哪怕爷的心思不在这,陆家正室夫人的位置也永远是我的。与其多树一个敌人,倒不如多个受宠的盟友。” 总理府上,段荣廷大发雷霆,指着陆良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你私自出兵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谁叫你是芝龄的丈夫!可你听听这上上下下的闲话,为了个女人撇下随你征战多年的亲兵,要是那些祸匪还存了实力反戈一击,军中无大将,你就是看着他们送死!” “大帅,人都回来了,您别动这么大肝火,仔细伤了身体,我检讨,认罚!” 陆良佐在他面前一向打得哈哈,不只因自己过硬的军功,还因其父与段荣廷乃旧朝袍泽,情义亲厚,被这位大帅顶在肩上长大,更无二话。 “你这小子,皮起来比吴毛子还赖脸!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回谈不下跟赫连家结盟的事,老子就撤了你的职,把你拴在老子侄女的裤腰带上!” 陆良佐心里只想着今晚的小登科,说什么都应承地极快,临走前却被段荣廷一句听似无关痛痒的话惊了心。 “上次在徐大小子生日宴上,老子见了你的新宠,长的不错。” 傍晚时分,管家亲自到梅苑递话,“四姨太,爷说您长途跋涉辛苦,今晚让您去主屋,他有份礼物要送给您。” “今晚他不是该去大太太房里么,你去帮我拿过来就是了。” “爷是去了太太那,可指明了让您亲自去取礼物,您就别为难老奴了。” 洛丽一来不想让老人难做,二来又实在好奇,只好跟了来,管家将她带到主屋后院,“四姨太请自己进去吧,礼物就在里间,老奴告退。” 推开门,整个屋子里只有依稀几点微弱的烛光在地上,脚下的触感熟悉,她循着烛光前行,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玫瑰花香,脚踝忽地被人握住,整个人跌落在水里,随之而来的是浑厚的男子气息。 只片刻惊心,她便促狭地抬起手肘,重重顶向身后之人的小腹。 他闷哼一声,退后了几分,溅起温热水花,“你这个女人,下手这么重,是想谋杀亲夫吗!” 洛丽悠然游向池边,“今天你不是在大房留夜么,我怎么知道是哪里来的野驴子,难道你觉得自个儿戴上葱绿的帽子会好看吗?” “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之前已经错了那么多次,我不想再继续犯错。”陆良佐一个猛子扎过来,出水的一瞬鼻尖蹭过她的胸口,着意放慢了动作,结实的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站定,“我不会给你机会让我戴绿帽子,因为我会让你知道···” “知道什么?” 他猛地自水中架起她的双腿,洛丽失去重心的支撑,只能将整个身子盘踞在他身上,搂着他脖颈的手上下摸索,像条将将苏醒的灵蛇。 他一笑,两人双额相抵,将吻未吻间说着情话,“我发现了夫人的小癖好可怎么好。” 雾气蒸腾,洛丽半挂着身子脸颊绯红,“什么?” “夫人在上面的时候,似乎特别容易动情。”他想起新婚之夜她居高临下的质问,初初和好时,她挺着身子跪坐在自己面前娇媚的吻,和现在,完全依附于他的模样,引逗出声。 她穿着乔其纱的洋装长裙,经水一泡,已变得近乎透明,连时髦蕾丝文胸上的勾花纹样也看的一清二楚,“我的礼物呢?” 陆良佐一声坏笑,给她一个吻,带着她的小手抚上自己的胸膛,肩胛,背部,炙热结实的肌理上有几处刮人,除了落痂的新伤,还有几处刀口弹痕,“难道我在夫人心里,算不上一件好礼物吗?” 之前的几次,她都没有这样仔细地触摸他的全身,他身上的伤痕又比三年前多了几处,这些年,原来他过的,也并不容易。 陆良佐趁她不备,顺势将脸慢慢下滑,咬开她胸口的珍珠色小纽扣,将头埋在沟壑间深深吸了口气,当身上人浑身酥麻战栗时,他抱着她蓦地沉入水中。 水花扑面而来,沉入池中的一瞬洛丽无助地紧紧抱住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她还是不熟水性的小姑娘,能攀附依靠的只有他。 他却没有觉察出她的反常,在水下疯狂撕扯着她的衣裙,吻在她敏感的两点,褪去两人间的所有障碍,借着浮力将她禁锢在池边,猛地一个挺身钻进她身体里,托着她的头露出水面。她仰头呼吸着久违的空气承受他的撞击,玫瑰花瓣掩映在她胸口处,随着水花此起彼伏。 太久的忍耐让陆良佐来不及做完前戏便要了她,他着意将回府后与她的第一次选在这里,正是担心自己的急切会弄伤她。 水流的润滑冲击减轻了她的痛苦,她却仍闭着眼靠在他肩上,沉浸在那段过往里,咬着牙一声不出,任由他将自己揉成各种姿势。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陆良佐捧起她的脸看着她游离失魂的这副模样,立时火气上涌,重重一捅到底,“睁开眼睛!你在想什么!” 洛丽因身下的疼痛皱眉,却被他掐住了下颚,“跟我在一起就这么痛苦吗!还是你又在想那个男人!” “良佐,我不会水···呛的好难受···” 听她喊的是自己的名字,悄悄苏醒的两片柔嫩紧紧将她包裹,他膨胀的男性本能才得到满足,抱着她迎向极乐之巅。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两人享受着极致欢爱时,却不知道那副西洋壁画后,段芝龄捂着自己的嘴,顺着墙壁滑下。今夜本该是大房留夜,陆良佐称病未去,出于对丈夫的关心,她悄悄从后门溜进来,只想静静瞧上一眼就走,却见他笑着走近了了这座浴坊。 犯错?和她怀上孩子只是犯错。一时的好奇让她亲眼见证了丈夫与另一个女人的欢爱,而那个女人正是口口声声对她说,不爱自己丈夫,心有所属的人。她一度以为自己在后宅里有了个可以真心相待的伴,却不想真丑恶,假伪善,背后竟是如此不堪。 第七十三章 赫连世家(3) 督府主屋的大床,是连正房太太段芝龄都无缘得享的,洛丽裹着浴巾醒来,睡眼惺忪地瞧着周遭的欧式布局摆设,在古宅大屋的老式框架里,倒别有一番考究味道。睍莼璩晓 昨夜迷迷糊糊上了这大床,竟未注意身下铺着的是丝绒床垫与数十个鹅绒抱枕,她稍稍一动,整个身子便绵软地滑进了他怀里,这家伙可真会享受。 他闭着眼声线疲惫,“天还没亮,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女人在家里要做的事可多了,哪能都像你呢督军大人,独个儿住着金屋,晚上兴起了传几个美人来陪伴,比紫禁城里的皇帝还爽快。” 陆良佐一个翻身,将她整个身子压进了鹅绒抱枕里,“我的女人最重要的事,就是满足我,你要是喜欢,那就搬过来,嗯?” “我才不稀罕,也不知道这上头躺过多少女人。” 他将头埋在她颈间,与她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只有你一个,你要是还像昨晚那样,就难保不会有下一个了。” 坐了一路火车,昨晚本就累极了,被他那么一折腾,挨着床边时,洛丽便熟睡过去,那人欲求不满,烧了大半夜的心才睡下。 “你!” 她挣扎着要反驳,刚一抬腿便被他掌控,轻轻往前一推折起,按住脚踝,身下一阵漏风,洛丽方惊觉自己身上除了一块浴巾,几乎什么都没有。他的舌尖在耳畔撩拨,手指在她小腹以上画着圈儿,偶尔一吮,下身便有异样的物体正不争气地缓缓流出。 陆良佐抱着她渐渐热起来的身子,从善如流地钻进,洛丽还未完全适应他的尺寸,被涨的一惊,下意识地收紧,夹得他一痛,难以继续。 “放松些夫人,你咬住我了。” 她试着平复心境,抓着周遭的鹅绒枕,就像个将将入门的学生,由他轻声哄着,手把手教着,探索夫妻间的学问。 当他全部没入,九浅一深,撞到那一点时,鹅绒枕已被她扯开了小口,细碎的鹅毛随着律动落进她发间,额前,被沁出的汗液濡湿,她的身子就像这床榻上的细腻丝绒,软在了他的身下。 折腾到日渐高起,陆良佐方龙精虎猛,像个没事人一样去了军部。 可怜她忍着浑身不适,仍想着要回苑张罗今天的小菜。 “小姐,你回来啦,菜蔬我都备好了,只等太太一来就下锅,二姨太一早还送来了娘家的山笋,我已经加猪肚炖上了,你现在什么心都不用操,回去梳妆打扮就好。” 亏得有个体贴的心儿为她打理了一切琐事,她悄悄唤过姑娘,“今晚在徐公馆有个舞会,沈副官也会去,我会找机会帮你探探口风。” 心儿露出了多日未见的笑,“谢谢小姐。” 军部对赫连世家特使的到来,给予了最高规格的礼遇,徐吴赵三名高级将领亲自列队相迎。徐秉清对陆良佐的迟迟未至已颇有微词,而此时不紧不慢的督军正命司机在百货商场外等候,亲自至女装店为家中娇妻挑选礼服。 戴着鹅黄色堆纱花礼帽,拎着同色方扣小包的摩登小姐在橱窗外瞧见这位男士,同身旁侍女啧啧称赞,“你看,这才是真正的gentleman,这样的男人,女伴不在身边时,心里都能记挂着她,为她挑选时髦的衣服,可想而知,他该是位多么合格的丈夫。” “小姐,咱们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恐怕···” “不用怕他!让他陪我逛逛街都畏畏缩缩不答应,还不准我自己出来了不成,走,我们去看下一家。” 陆良佐选定了成套的礼服上车,吩咐勤务兵将礼服送回府邸,方命司机开往军部,正与赫连特使专车同时抵达。 赫连六少下专列时与新婚妻子吵了一架,此时急刹的军车更令他火气上头,见了三人,也不太搭理,只看在亲戚份上,同徐秉清打了声招呼,“表姐夫。” 徐秉清见来的是在东北赫赫威名,最难伺候的六少,便捏了把汗,“赫连少帅莅临,我军政部蓬荜生辉,大帅稍晚将设宴为少帅接风,里边请。” 六少并不理会他,看向悠然下车的陆良佐,竟意外地笑着上前招呼,“陆督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吴光新刻意侧过身,仍未逃过他的视线。 “还有你,吴将军,莫非你们这些年声势大盛,忘了我这个老同学了?” 如今有求于人,吴光新只好干笑了两声,“不敢不敢。” 陆良佐却是不卑不亢,迎面对上他的视线,“年少无知时的事,亏得六少还记得。我想六少不会这么没气量,还惦记着在校挨打的事吧。” “你!” 徐秉清知道陆良佐也非善茬,见到这剑拔弩张的情形,为免结盟之事横生枝节,从旁斡旋道:“表妹夫,三弟,有事咱们好好说,切莫伤了和气。” 赫连六少冷哼一声,“徐部长,我是看在父帅的面子上才答应前来商议结盟之事。我东北坐拥精兵强将,想要结盟,本少帅也要一试你们皖系将领的质素,久闻陆督军枪法过人,趁着今晚接风,你我比试一场如何?” “陆某乐得奉陪!” “好,既然结果未定,这军政部本少帅不进也罢,告辞!” 六少借着这茬着急上车,“还不快调头去找少夫人!” 中午大太太如约而至,洛丽命心儿将礼服盒子收起,亲自出小厅布菜,“芝龄,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她极力使自己神色如常,“昨晚吃的腻了,有些恶心。” “心儿,给大太太盛碗粥。”又揭开汤盅盖子,“我问过瑞嬷嬷了,这山笋炖猪肚,既不油腻,孕妇吃了,能生出白白胖胖的小子,你多喝点。” “嗯。” 若换做平时,段芝龄必定喝的极松快,可昨晚的所见令她一直如鲠在喉,“洛丽,你真的希望我生个胖小子吗?其实爷对你这么好,你就不想给他生个孩子?” 她的一句话,让洛丽有些不知如何作答,两人的关系虽有了实质的改变,可为他生孩子,洛丽仍有顾忌,“怪道人说怀了孕的人就是容易多想,你好好养着肚子里这块宝,不会有人同你争的。” “真的不会?” “我不会。” 不知为什么,段芝龄仍希望她说的是真的,“你说不会,我就信你。” 陆良佐回来时,见两人有说有笑吃着饭,抚上洛丽双肩,“聊什么呢,都吃的差不多了,看来没我的份了。” “厨房里还有粥,我这就去给你炒两个小菜。” “嗯。” 两人就像极寻常的夫妻般说着话,这样轻快的氛围,她和他之间从未有过,段芝龄瞧见,说不羡慕是假的。 洛丽一走,两人间也不似从前冷清,陆良佐今日心情似乎很好,还为她盛了些汤,“你是有身子的人,多喝点。” 可正是这相敬如宾,让她觉得自己更像个客人,一古脑喝完了汤。洛丽端着两碟小菜出来时,她已借故离开。 “当着她的面,你也不知道避讳一些。” 面前的男人大口喝着粥,“还不够避讳?我平日的习惯,你是知道的。她现在怀着身子,别人避都避不及了,你还敢巴巴地请过来,长不长脑子。” 她惯性俯身在他肩上,“身正不怕影子斜,对了,你刚才去军部,见到那位赫连六少和他夫人了吗?模样像不像我?” “今晚去了舞会你不就知道了。” “不行,你快说说!” 陆良佐本对这些家常里短的是并不上心,只是为了她,硬生生在军政部听了秘书两个小时的八卦。 “我并没有见到,不过我听说两口子吵架了。赫连家的老六娶的是从前皇商赵家的小姐,也就是徐大哥老婆的表妹,政治联姻,吵架是很寻常的事,上面要没有老爷子压着,早离了。” 洛丽端详着,“我看不见得,若彼此当真没有些情意,各玩各的,谁也不在乎谁,又怎会吵架呢,大帅让你拿下赫连六少,依我看,便该从这个六少奶奶下手。” 陆良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的话,反手将她带进怀里,“这么说,你从前总找我吵架,都是在乎我了?” “只有我找你吵过吗,动不动就对我大呼小叫的,上次还对我动手了,可是有多爱我。” 他握住她的后腰心疼到骨子里,“好了,这牙尖嘴利的,把你的刺都收起来,你只要在我身边好好待着,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她有时也会想,要不要这样一辈子,做个不孝的女儿,做个幸福的女人。洛丽给自己的放纵加了个期限,在组织的下个任务下达之前,她会全心全意留在他身边,花上所有心思,做个好妻子。 晚宴舞会在徐公馆举行,赫连六少在北平城翻了半日,也没能找见新婚妻子,正由邓夫人从旁劝着,“一荻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等她想通了自会回来的,妹夫你先消消气。” 第七十四章 赫连世家(4) “她识大体,识大体会在节骨眼上跟我闹吗?迟早有一天要休了她!谁娶她谁倒霉!” 邓夫人战战兢兢陪着笑脸,这对冤家的事她也知道一些,估摸着是老爷子也架不住闹腾,才把他们支到北平来,好清静几天。睍莼璩晓 出发时,洛丽想着心儿的事,便先支了陆良佐去徐公馆,将沈云沛请至后院水榭。 见她犹豫着难开口,沈云沛问的果断,“姨太太是替心儿姑娘来的吧。” “正是,你既然问了,就是知道心儿对你的心意,我想你也并非在意门第之人,若是合适,可以先定下来,也好让女方安心是不是?” 沈云沛有片刻迟疑,瞥见廊桥处的身影,着意扬声,“我想许是四姨太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心儿,一直以来,对她只有同情而已。况且,沈家决不可能娶个丫鬟做媳妇。” 廊桥下的身影一颤,姑娘就似离弦的箭一般跑出去。洛丽瞟了眼他的神色,“为什么要故意气她走?你对她根本就是有意。” “因为沈云沛有终身不娶的理由。” 话说到这个份上,洛丽也不好多问,“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出去会有危险。” “四姨太请放心去会场,我会派人去找她。” 徐公馆门前遇到小公子,抓着她的裙角神秘道:“表姨,我告诉你个秘密,跟我来。” 被小家伙拉到后园,他指着假山后边,“表姨,小表姨说她在跟人玩捉迷藏,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只告诉你,你去捉她,我先走啦!” 洛丽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对这位赫连家六少奶奶也充满了好奇,迈着细碎的步子上前,“六少奶奶。” 假山后的人转过身,险些尖叫出声,试探着碰了碰她,方疑惑道:“姐?宋继尧那个混蛋说你去世了,还从英国带回了骨灰,我就知道他是骗我的,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宋继尧?姐姐……这张脸!被一个陌生女人拥抱住,洛丽不习惯地推开她,“抱歉,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六少奶奶。” 声音的不同,令这位皇商小姐眼中的惊喜化为疑惑,“姐姐从前是叫我小敏的,你叫我六少奶奶,你真的不是她,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你又是谁?” “回六少奶奶,我是陆督军的四姨太。” “是我失礼了,可你真的很像我姐姐,我可不可以再抱抱你?” 出于对自己这张脸的感激与敬畏,洛丽点点头,敏之靠着她,声音细弱蚊蝇,“要是父亲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小家伙不知从哪钻出来,“羞羞脸,两个表姨在后面玩抱抱,表姨夫在前面玩枪,好好玩!” “玩枪?”两人几乎同时问出声。 “那个败家子,又在抽什么疯!四姨太,咱们快去看看!”她着急地拉着洛丽从偏门进去,因为洛丽与赵家大小姐相似的面孔,赵敏之对她格外有好感。 公馆前庭,陆良佐与赫连六少正对着目标开枪,院中仆从顶着苹果颤微微走动着,双腿发软。 “这太过分了,我赵敏之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军阀仗势欺人!” 她说着就要冲出去,洛丽笑了笑,“可你嫁的正是东北最威名赫赫的军阀,这么出去当众让他下不来台,就算他有心听你的,也放不下面子。” “说的是,况且他平时也不太听我的,那你说怎么办?” 洛丽同她耳语了几句,两人面对面笑了笑,于是就出现了如下的场景。 一批苹果被打尽,第二批仆从出现时,赫连六少与陆良佐都差点掉了下巴。两个当世军阀心尖尖上的女人各顶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樱桃携手走出来,面上是微微笑。 赫连六少瞄向院中猎物,手中的枪似乎格外烫手,不管瞄哪个都难定心,只怕稍一走火,便将自己的心射出个大窟窿,“这一局,还是陆督军先来吧。” 洛丽冲陆良佐眨了眨眼,他极了然地推搪道:“六少是客,陆某岂敢擅专,还是六少先来。” 赫连看了眼欢脱的妻子,郁闷地将枪撂下,“算了算了,这局作罢,我本就是与陆督军开个小小玩笑,岂料你却当真起来,再继续下去,恐要伤了咱们的和气,喝酒去吧。” “那结盟的事?” “如期进行。” 赵敏之小计得逞,与洛丽相视一笑,“多谢你,让我们家那位也吃了回憋。” “那是因为在六少心里,还是你最重要。” 娇俏的姑娘一笑,与洛丽一同走进大厅。陆良佐自觉上前握住夫人的手,令敏之捂脸惊叹,“真是太巧了,原来这位gentleman就是大名鼎鼎的陆督军,四姨太你的丈夫,你太幸福了!” “咳咳。”赫连六少对妻子的失态表示不满,敏之才记起挽上他的臂弯,“你不知道,我跟陆督军夫妇太有缘分了,今天上午我在百货大楼见到陆督军为不在身边的女伴挑选衣服,就仰慕他的绅士,晚上又见到四姨太···总之你要向陆督军学习,以后不管在军政,私下里都不许与他们为难。” 只是这六少又岂是好招惹的主,对着妻子,门面上仍是宠溺的笑,“是,夫人。”继而对陆良佐道:“陆督军,没想到你从政没多大远见,选女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六少谬赞。”陆良佐与娇妻十指相扣,一手的情意。 敏之皮笑肉不笑地轻抬脚跟,重重踩向六少脚背,由浅入深地碾压,在他耳边咬牙含糊道:“这么说,你的眼光很差喽。” 洛丽见状,扯了扯丈夫衣襟,他即刻会意,“六少,你们慢玩,陆某去那边叙个朋友。” “陆督军请便。” 敏之对着她,却极是热情,“四姨太,若是得空,随时欢迎你和陆督军到北地来,相信我父亲也很愿意见到你。” “谢谢六少奶奶,我会的。” 两人在舞池内依偎着随着轻歌慢摇,“我一直以为我陆良佐的妻子惯会吸引狂蜂浪蝶,没想到你对付女人也有一套,说说,你是用什么方法说服那位娇矜的六少***?” 洛丽以食指按住他的唇,“嘘,别破坏了这首曲子的氛围,这是女人间的小秘密,你不必知道。” 段大帅在二楼握着酒杯,冷眼看着这场戏,想起日前探子的回话,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上海女人又多了几分顾忌。段夫人见到徐家的小家伙,又亲又抱,喜欢的不得了,难免牵动了作为母亲的心思,在段荣廷身边絮叨起来。 “咱们在这里享清褔,每天大鱼大肉的,可怜宏业一个人在南京,被什么军事化管理,又不让我接济,指不定受着什么罪呢。”一面说着,一面抹泪。 “这大好的日子,你看你,又来了,我又没说会一直让他在南京不回来。” 段夫人见他好不容易松了口,越发来劲,“现在局势动荡,不知什么时候战火就烧起来了,你自己都知道找好后路,跟北地结盟,还把儿子一个人扔在南京,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死给你看!” 段荣廷无法,只得先安抚着,“好好,这几天我就让人去接他回来,你满意了!” 徐秉清收到军部急电,面色铁青地上二楼回话,“回大帅,向上海方面征税有消息了。” “怎么说?” “沈震岳最近连电话也不接了,只让他的副官打了电话来,如您所料,他拒绝纳税,并且···还以曹威得罪公使馆,工厂大批倒闭为由,连江浙两省的赋税也一并扣下了。” 段荣廷忍住怒意,“那财政部方面的情况怎么样,要是开战,能撑多久?” “一直以来,财政的主要收入大部分来自这几年休养生息的中部四省与西边的重工业,其他省会大多只能自给自足,万一开战,若是···” “有话直说!” “若是陆老弟受了蛊惑倒戈,那我方···” 段荣廷按着手边欧式围栏,看向陆良佐,“他是老子看着长大的,老子相信他!”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今时不同往日,西匪那件事在北平闹的沸沸扬扬,如今赫连家这次结盟也多是看重他,大帅还是谨慎些为上。” “我知道了,退下!” 英雄迟暮,正是宁输人也不愿输阵的年纪,他虽在旁人面前为陆良佐留足了情面,生性的多疑还是令他感到不安。 而此刻沉浸在温柔乡里恍然不知的青年督军却不知道,上有小人作祟,外有旁系虎视眈眈,烽火乱世中,他挣来的三年多安稳生活即将结束。 舞会结束,车内微醺的女人尤为可爱,全然忘记了自己心内的一切负担,摈弃了清醒时的太多顾忌。两人互相撕扯着碍事的领结,丝袜,一个往里钻,一个往前送,脑子里满满的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和她爱的男人,他爱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亲密无间,释放出彼此身体里所有的热情与渴望,成就那一瞬的天荒地老。 第七十五章 一念天堂 她的热情与癫狂让他深深迷醉其中,这个女人是天生的尤物,时而生涩如处子,触手生羞,时而似一株冶艳的食人花,怎样都要不够。睍莼璩晓 这一夜直磨的他通身疲软,酣然睡下,暮鼓和晨钟对他来说,就似一瞬间的事。 天光未亮时的骚动令阖府上下都惊了心。只有张咏莲坐在燃尽的烛台前,似早已料到般穿戴起来,“藿香,咱们去看戏。” 洛丽因担心段芝龄,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就冲出来,陆良佐坚持为她披上外套,“别急,芝龄一直保养的很好,不会有事。” “陆良佐,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她怀的是你的孩子,你居然一点都不着急!” 突然的爆发令面前男人哭笑不得,他想,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女人能为情敌向自己的男人发火,那么也只有她乔洛丽了,“好好,我们这就过去!” 刚跨进芝兰苑门槛,三门外的婆子看见她,掩不住的神色鄙夷。段芝龄捂着肚子,“大夫怎么还没来。” 洛丽正要近前,被茯苓制止,“四姨太!这一个月来,我们太太都是好端端的,偏生姨太太你一回来,作兴让我们太太吃了你苑里一顿饭,就出了这样的事,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您还是远着些好。” 陆良佐舍不得她受一丝委屈,“当着我的面就敢给四姨太难堪,茯苓,你是越发出息了!” “算了,她是关心太太,还是等大夫来吧。” 负责段芝龄胎像的大夫原是宫中御医,与段家颇有渊源,一得到消息就上报了段府,这会儿与段夫人一道赶过来。 门外婆子同家主耳语了几句,段夫人一进门便推开洛丽,“都闪开,闲杂人等都扎堆在这里做什么,晦气!” 此话一出,张咏莲自觉带着藿香退到了房门外,向洛丽招了招手。 顾大夫诊过脉,看过舌苔,方松了口气,“陆夫人的胎像无碍,只是轻微的食物中毒,老朽开些健脾排毒的中药稍稍调理,不日即可痊愈。” 段夫人握着自己宝贝侄女的手,可劲的心疼,“没事就好,我们龄儿好不容易怀上这一胎,务必用最好的药好好保着。”说着斜眼瞥向站在门边的洛丽,“顾大夫,这食物中毒可大可小,还需劳烦您替咱们好好验验,到底是厨子的食材出了问题,还是有小人暗藏机心。” “段夫人,陆督军请放心,老朽既然接了陆夫人这一胎,自然责无旁贷。” 茯苓依照吩咐将自家太太近几日的饮食具细罗列成单,递给大夫,“都在这里了,只有太太昨日在梅苑的饮食,小的不清楚。” 洛丽主动上前,“这些我都知道,由我来跟顾大夫说。” 段夫人冷言道:“问题多半出在你苑里,自然要由你来交待!侄女婿,大帅让你去一趟总理府,随我走吧。” 他搂着洛丽的肩软语安慰,“好好的,有事等我回来解决。” 看着他从进来到离开,且不说关心自己的言语,他甚至连一句担心孩子的话都没有同她说过,段芝龄的目光自洛丽肩上晃过,看到她身上的西装外套,翡翠戒指在花梨木床边刮出一道深痕。 张咏莲立在小门外,亭亭净植,就似个方外人物,掩着帕子冷眼瞧着这出戏,心里一阵阵愉悦,借故咳嗽起来。藿香乖觉地向里屋通禀,“大太太,我们姨太太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离开芝兰苑,藿香方敢问出声,“姨太太,这不是您等了好久的一出戏吗?怎么不看完就走?” “呵,阿弥陀佛,精彩的部分已经看完,接下来的太罪过,看下去若是污了眼睛,我佛恐要怪罪。” “霍香不明白,姨太太筹谋了这么久的局,为什么不一击即中,反而要打草惊蛇呢,这样一来,大太太再不会喝咱们送去的红豆羹了。” 张咏莲扑哧一笑,“你当她从前喝过咱们的红豆羹么,若是喝了,又怎会今日才闹肚子。还记得昨儿一早我让你送去梅苑的山笋吗?和她每日早晚喝的那四分之一羊肝在一起,那可是催命的良药。” “可若是大夫查出来,会不会?” “你是越活越糊涂了丫头,咱们将心肺汤偷龙转凤的事,可还有谁知道么,食材相生相克,大料都下肚了,就是死,也无对证。这次与其说是打草惊蛇,不若说是提前找到了替罪羔羊。今儿心情好,咱们回去画副新花样子,继续绣襁褓去。” 闲杂人等退去,芝兰苑中的婆子即刻将洛丽团团围住,没有心儿,没有陆良佐,她只有一个人,孤立无援,“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得罪了四姨太!咱们都是照大帅夫人的指令行事。” 婆子一人一边将洛丽手臂反剪在背上,迫使她跪下,擀面杖样粗的棒子横插在臂弯间,以麻绳牢牢捆住,令她动弹不得。茯苓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四姨太,毕竟相识一场,我让你死,也死个明白。夫人交待了,只要有人想对太太不利,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拖她下去!” 洛丽看向段芝龄,“太太,这也是你的意思吗?我真的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你忘了是谁帮你···” 她背过身,“你住口!茯苓,把她的嘴堵上!” 直到身后的人被拉走,她才抱着头自我安慰,“对不起洛丽,这是婶婶的意思,是婶婶的意思,我也没办法···你不要怨我。” 整个后宅的下人眼见四姨太被婆子压上大石沉塘,没有一个敢通风报信。洛丽想过千百种死法,但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古老的一种。自己这一生似乎与水特别有缘,平生第一次落水,是陆良佐救了她,第二次,是宋继尧,而这第三次,会不会还有一张好运卡呢。 总理府偌大的会议室内,长桌尽头,段荣廷捂着左胸气闷,“二小子,你和芝龄成亲之初我就说过,不能欺负她,你带着小妾出双入对,公然让小妾骑在她头上,老子都不与你计较。可如今她怀着身孕,险些遭了别的女人暗算,你打算怎么办!” “大帅,事情尚未查出头绪,您已经把枪口对准了她,这不公平。” 段荣廷将一叠资料扔在他面前,“你自己看!里面有你的新宠和前任上海王的照片,现在的局势你该清楚,被女人勾了魂,连别人安插在你身边的内歼都没察觉!” 他明知洛丽出身欢场,可当她与曹威的亲热艳照摆在眼前时,还是噌出了一阵火苗,“大帅,我可以压上军衔保证,她决不会是直系内歼!”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证据呢?你小子,糊涂!再吹几回枕头风,连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洛丽潜入震威公馆拍照之事不能宣之于口,陆良佐只能吃瘪,“没有证据,大帅,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扯你娘的臊,你爹要是知道你这么不成器,得从棺材板里蹦出来!就按老子说的,借这个当口,把那女人给踹了!”段荣廷气急之下捂着胸口重重喘气。 他也是个硬脾气,“您别再拿这套拘我了,我不干!” “晚了!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是看重你才跟你商量,现在这个时辰,由不得你了!” 陆良佐听出话外之音,摔了凳子就赶往府中,到后院时,见段芝龄正由茯苓扶着,立在塘边,望着无波无谰的池水,已觉不好。 “洛丽呢?” 她别开头不敢面对他,“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几乎要将段芝龄的双肩捏碎,“快说!你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看洛丽沉塘的,对不起···” “妒妇!要是洛丽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芝龄看着他的神色,只觉若非自己有了身孕,恐怕枪子早已挨上了身。 陆良佐将她推到一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疯了似的找起来。身边警卫也一个接一个跳下水,几乎要将池塘翻个底朝天也不见人。 “禀督军,这里有个活水口,姨太太可能没事!” 话未说完便挨了一记爆栗,“什么叫可能,洛丽不会有事!” 芝龄此时恍然想起从前池塘翻修时,园林设计师曾同她说过的话,洛丽也许真有机会逃出生天,“爷,活水口通向永定河,沿着河水找,或许还能找见她!” 茯苓拉着她的衣角,“太太,你怎么···” “我不能再错了,因为嫉妒我可能已经害死了一个帮过我的人,爷该去找她的,哪怕她真的···找到完整的,也算弥补我对她的歉疚。” 陆良佐带着亲兵卫队接管了北平城内外的永定河闸口截流,河路沿岸布满陆军,一排接一排扎进河内,惊得北平人人自危,满城风雨。 “你说这满街的步军,不会是真的要开战了吧,还是在抓什么歼细?” “错了!我舅甥在军部谋职,听说陆督军是为了个投河自尽的女人,从早上找到现在,天都黑了,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呢,只怕尸身都发涨了!” 第七十六章 一念地狱 雅白福特停在督军府附近的小巷口,宋继尧上车递给哆嗦的人一条毛巾,“以前的你做事果断干脆,不会吃这种迂回的暗亏。睍莼璩晓” “能怎么办呢,当场撂倒她们,告诉她们特工是不好惹的?恐怕逃出了这里,我就会成为校长下一个狙击目标吧。”洛丽擦着滴水的头发,说起了死里逃生的笑话。 “你变开朗了。” “或许这只是我的隐藏属性,你从前没发现而已。就像你,也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一样,比如,赵家大小姐。” 他握着方向盘,沉寂了片刻不答。洛丽盯着他的每一个反应,“你的脸色很难看,你不想说就算了 我只是对这张脸好奇。” “她叫赵蕴之,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知道敏之会来,我应该早点跟你说,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她没有问他,给自己换这张脸的目的,和他们之间的故事。只是这样一来,之前他对她所有的特别与失态,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么现在,你想不想再缅怀一下,我不介意做一分钟替代品。” 宋继尧眸色凝重,已有微怒,“谁也无法替代她,洛丽,不要拿她开玩笑。” “接受任务前活跃下气氛也不可以,说吧,你总不会无端端来北平,这么碰巧救下我。” “你先擦干头发。” 擦头发,吃点心聊天,一直磨到天黑,宋继尧才开口,“国内快开战了,北平政aa府的兵力多半掌握在陆良佐手里,洛丽,劝他倒戈。” “说的轻巧,他又不是三岁孩子,我让他倒他就能听我的?”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让你潜伏在他身边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看到永定河边他的亲兵,就知道你这段时间做的不错,校长相信你的影响力。” 洛丽冷下脸,“要是不能呢?” “不能收服,就只有做掉,剪掉段荣廷的双臂,同时你也能顺理成章地报仇。” 洛丽日夜担心的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猝不及防且没有退路。劝降他,她没把握,若是不走这一步,了结他,自己下不了手,也不愿看见别人动手。她很清楚校长的手腕,每个特工从加入组织那天起,就等于将生命献与那崇高的神坛,直到终结。 她曾想过逃离,可终究还是退不出这半步红尘。 “我···知道了。” “嗯,这段时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到樊楼找我,我送你回去。” 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宋继尧伸向她身后关车门的手很想摸一把她凌乱微卷的长发,迟疑了半刻,方带上车门收手。 这一秒间的动作车内的人没有注意到,却在开车经过的陆良佐眼角一闪而过,对尾随车辆吼了声,“退回去!” 司机猛地倒车,十几辆军用车辆在静夜长空里拉出声声刺耳的嘶鸣。 宋继尧身手极快地一脚踩下刹车,才避免与车队相撞。洛丽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不好,宋教官,你快走!” “这个时候逃走,只会更让他疑心。”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宋继尧主动上前与戴着北洋军帽的陆良佐打招呼,“陆督军,久仰!” 他粗鲁地扯过洛丽,“你是谁,又久仰的谁,本督···还是本督的夫人?” 宋继尧将手探入胸前西装内袋,在场陆军齐齐举起枪口对准他,“别动!” “良佐,是他救了我!” 搂住她的手霎时收紧,“哦?看来他对我夫人行踪的了解,更胜于我这个丈夫。”刚才,陆良佐正懊恼当她遇见危险时,自己没能在她身边,被失去她的痛苦折磨,就看见她完好无损地出现了,还在另一个男人车上,下车时衣衫都已干透,自责与嫉妒险些令他失去理智。 宋继尧缓缓自西装内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宋氏实业荣誉主席?” 陆良佐太清楚荣誉主席这样的职位在当今的家族企业中所代表的意义,又是一个纨绔子领薪水的虚衔罢了。 这个宋氏实业他也是熟识的,南方的工厂几乎有一半都掌握在这个家族手里,别人见了或许多少会给宋家老爷子一个面子,大事化小,只可惜他今日遇见的,是他陆良佐,偏偏还招惹了他身边最得宠的女人。 “是,家父一直想一睹督军风采,只是年纪老迈,将军少至南方,一直无缘得见。此次特命在下前来拜访。” “你是不是还想说,机缘巧合之下搭救了本督的夫人一把,同是知音人,所以从清晨聊到了黄昏!” 宋继尧锋芒藏尽,一派儒雅,正要答言,洛丽先一步打破一触即发的局面,“他一直在劝我,是我不想回去!” “你不想回去,那刚才你们准备去哪?” “你非要在这让外人看我们笑话吗?他只是个局外人,什么都不知道!” 陆良佐也意识到这并不是个适合解决问题的场合,对着他以为的纨绔子一阵不耐,“宋少东是吧,告诉你父亲,本督南下,只会有一个理由,他要不是嫌钱多想捐军饷,就别没事找事!” 打发了宋继尧,他拉着洛丽上车,火气也小了些,“就有那么不想回去?还是在气我没能保护好你?” “我并没有在气什么,只是不想把自己活死人一样埋在深宅里,整天就是一群女人争风吃醋,斗的跟乌眼鸡似的,我只想和我爱的人,就我们两个,一起找个小镇隐居,做天底下最平凡的工作,哪怕柴米油盐,也岁月安好。” 她钻进他怀里,捂在他胸口,“良佐,你退隐,我们去过这样的日子好不好,你喜欢孩子,我们生三个,五个都可以,只是不要让他们在这样的处境下长大。” 陆良佐承认,他被这个女人的话感动了,换做三年前那段最灰暗的日子,假如他心里永远的锦枫没有选择跳下去,而是跟他说这样一番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可是现在,在他有了功名利禄与恩情亲情的羁绊,征战中树了无数个死敌后,让他放弃,他不可以,也绝不能放下了。 “洛丽,你不喜欢内宅,我可以在外边给你买个园林,或者是洋楼,只要你喜欢,想怎么布置都行。我会让亲兵驻守,保证你和将来的孩子,绝对安全。” 她猛地推开他,“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你放不下你一人之下的权利,你舍不得宅院里的那些女人!你根本就不爱我!” 陆良佐擒住她一双手,“你听我说,听我解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征战沙场,我树了多少敌人,有多少人做梦都想杀了我,一旦军权旁落,不只是我,只要和我有关的所有人,都会成为他们狙击的目标,我不能走,这是担当!父亲去的早,大帅对我恩重如山,母亲替我取名良佐,就意味着我这辈子都要为大帅保驾护航,版图上的任何一块地方,他指向哪里,我就必须打向哪里。” 这是他第一次掏心窝子跟她说话,说起自己看起来显赫的身世,这些事从前的锦枫不知道,现在的洛丽知道了,且每一句都无可辩驳,良佐良佐,他生来就是为别人而活。从前她总想她喜欢这个男人什么,现在她明白了,可不就是他这么个人么,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皮,他的骨,他的心,一切一切。 “洛丽,我对芝龄和孩子是责任,只有对你,才是爱,为了我留下,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好吗?” 没有防线地沉溺在他怀里,她很想说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拥抱的,是一把随时可能捅向你的尖刀? 她心里的天平,一念是他的天堂,一念是他的地狱,故事的尽头终究会倒向哪一边,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到了督府门前,洛丽不愿下车,陆良佐半蹲在车门前哄着,“夫人不想走,那我抱好不好?” 她摇头,“不,你怀里抱过那么多女人,我要她们没有的,只属于我的地方。” “嗯?” “我要你背我。” 陆良佐还以为她要使出什么磨人手段,原来只是一个背,立时转过身去,“夫人上来吧。” 洛丽搂着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脸颊,既然不知道有没有以后,那就在有限的时光里,尽情拥有他的爱好了。 “陆良佐,从今以后,你的背上,只能背我,就算别的女人上来,也会看到我的印迹。” “你有什么印迹,要在我背上盖个章吗?乔小姐私有。” 洛丽在他左后颈衣领内挑中了一块地方,狠狠咬下,就似要将心中所有的抑忿不快及情感一起倾注下去。陆良佐下意识缩了缩,随即笑着承受着她亲口烙下印记时的痛感,咬就咬吧,就算今晚就这么吃了他,也是快乐的。 直到舌尖感受到腥甜,她才肯作罢。 在梅苑前,他报复似的放下她,反手将她扛在肩上,拍了拍翘臀,“忘了告诉你,烙印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不喜欢吃亏。” 不久前方回梅苑的心儿庆幸于督军对自家小姐的惩戒,令洛丽无暇注意到她的变化。 ————正文分割线 昨天南风放寒假了,一天都在车上折磨,以致于洛丽在水里多泡了一天才起来。今天刚回到家就上传章节了,宝们轻拍我,时间多起来,今后的更新会更加稳定哦,并且时而会有加更,我们一起火热起来吧。 第七十七章 初尝滋味 她听着屋内小姐的惊呼,霎时揪紧了心口,若不是经历过昨晚的事,她一定会如从前般以为小姐又被督军欺负了。睍莼璩晓 对天性自卑的姑娘来说,被心上人毫不犹豫地拒绝无疑是奇耻大辱,加之那句,“沈家决不可能娶个丫鬟做媳妇”更令她雪上加霜。 那日心儿独自跑出府后,第一次一个人上了小酒馆。小姐不开心的时候都是这么干的,总有她陪着,可今天她很伤心,却没有人来陪她,只好一杯杯喝起了闷酒。第一杯下肚时,喉头辣辣的疼,等喝顺了,胸腔里满满的,爽快地就快要成仙。 姿色上佳的姑娘孤身在外,喝的醉熏熏,周遭的男人见了,只觉是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几个人同时围上去,架起心儿就走。 “你们是谁啊,我不认识你们!” “现在不认识,很快就认识了,一会儿包管你情哥哥的叫不停。”刚干过粗活的男人,身上的汗还带着滚地笼里的味道,几人饥渴地将她拖进小巷草堆上,七手八脚开始扒衣服。 守在车上的吴光新开始不淡定了,想出手又怕心儿不想再见他,又给他一耳光,不出手,又实在看不下去,大腿一拍,“不就是一巴掌么,挨就挨了。兄弟们,上!” 训练有素的陆军上去就是一顿拳脚将几名醉汉收拾停当,吴光新见草堆里的心儿外裤已被褪到膝盖处,立时脱下外套将她裹上抱起,一脚踩在醉汉要害处,“天还没黑呢,就想干这缺德事,这是老子的女人懂不懂?老子都不敢碰,你就伸了手,活该断子绝孙!兄弟们,收拾完了扔河里去,把贼心思涮涮干净!” “是!”周遭的陆军兄弟都似自己老婆被欺负了似的猛踢,完了有个十六七岁的新兵摸着脑袋纳闷道:“他那话早该废了吧,怎么没听见声响!” “傻小子,你当是鱼泡呢,一踩还带劲倍儿响,抬走吧。将军心里舒坦了,咱们也好回去钻被窝吃安乐饭!” 吴光新的府邸在下三堂子附近,因为出身的关系就恶心军政部同僚笑自己老土,特辟出了一处独门独户的小洋楼,里头摆设一应请的名设计师布置,洋派风格,不只卧室的圆床是特别定制,就连请的仆人,也是会中国话的菲佣,随处透露着俩字,奢华。 将姑娘放在自己床上,粗糙汉子搓着手打心眼里受用,“来人!给阮小姐换身衣服!” “将军,屋里没有这位阮小姐的睡衣,要不拿露西小姐那件?” “行行,快拿来给她换上,热水擦擦身子,让她睡个好觉就成。还有,守在这,随时听阮小姐的吩咐。” “是的将军!”菲佣蹩脚的发音,有些诧异这位主人近来办事的节奏。 阮心儿这一觉从下午睡到了深夜才醒,忽然见到乌漆墨黑的一张脸,吓的叫出声。 “小姐,你不要怕,我是这里的佣人,你在将军府。” “将军府?”心儿看了眼自己身上被称为睡衣的东西,两根细绳吊着两片刚过臀部的乔其纱料子,跟没穿没什么两样,“吴将军府?都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 菲佣诚恳地答言,“是的小姐,我也觉得很奇怪,以前将军带女人回来都是先洗澡后办事,不知为什么,今天反着来了。” 吴光新听到动静,穿着睡袍从楼下赶上来,“心儿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让她去做。” 啪的一巴掌呼在他脸上,“你卑鄙,无耻!我现在脏了,就更加嫁不出去了!” 上次是他情不自禁,他承认,可从亲了她一次开始,自己也没好受,每每带女人回来想亲热一番,想到那个吻,就立时缴了枪械,无法行事。这回当真冤枉地又被扇了,也发起狂来,“阮心儿,你别仗着老子喜欢你就蹬鼻子上脸啊!早知道吃亏不讨好,老子就让你陪那些几年没碰过女人的码头工人玩去!还救你干什么!” 菲佣见主人家吵开,识相地带了门退出去。 委屈上涌,又被他这么一凶,心儿决堤般哭起来,“反正我只是个丫头,没人看重,将来左不过只能配个滚地笼的,迟与早又有什么关系。” 吴光新是最见不得女人哭的,心里头被她闹的软趴趴的,“谁说的,只要你愿意,这将军夫人的位子,随时是你的。为了个沈云沛,不至于!” “这么说,你都知道?” “那当然,他说拒绝了你,让兄弟出去找你,指不定还有机会。” “机会?这么说,他当时知道我在,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真是看错他了。” 吴光新见她的神色才意识到自己许是说了不该说的,“我这张臭嘴,不会说话,来来,你再打几下,消消气!” 心儿扬起手,想起那句话,既然你看不起我,又那么急于摆脱我这个麻烦,找人接手,那我便如你所愿好了。她轻柔地将手搁在他脸上,“对不起,吴大哥,疼吗?” 吴光新听着她温柔的说话,早掉进蜜罐里了,哪里还知道什么疼不疼,“没事,你高兴就好。” 她凑近他,轻呵着兰气吹在他脸颊上,“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受不了这一呼一吸,吴光新本能地看向她半露在外的雪脯,吞了口唾沫蓦地弹开,“心儿,你这···你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再这样,我没那么好的自制力。” 她将抱枕一扔,“原来都是假的,你口口声声说要娶我做将军夫人,其实还是嫌弃我的出身。” “我哪能啊。” “那你为什么要躲开?” 吴光新走近搂起她的后腰,迫使她贴近自己,“你真的愿意?经过上次,我不想强迫我喜欢的女人。” 她的目光中有一瞬的犹疑,他即刻放开手,“别骗自己,也别骗我。” 心儿回搂住他的肩,学着洛丽与督军间少儿不宜的桥段轻轻覆上自己的唇瓣与他相贴,吴光新本就不是君子,加之杜绝了许久百花丛中过的私生活,循着迸发到高点的渴望将她推倒在床。 带着迫切*的吻如雨点般洒落在心儿身上,先是霸道而炙热的唇齿缠绵,到姑娘被压着喘不过气时,又转战到肩胛,锁骨,温暖的绵软。从未经人事的姑娘看着光着身子的男人又是羞怯又是害怕,甚至有些动摇。因为小姐说过,第一个钻进自己身子的男人,是会永生不忘的,这一刻,她多么希望是自己一见钟情的那个男人。 她别过头,看着肩带滑落,猛地推开他,“关灯好不好?” 吴光新大手一按,满室黑暗,两人的睡衣被甩在床尾。他知道她有顾忌,只是自己已被点着的当下,容不得她拒绝。 军中开荤段子,常议论他与陆良佐某些方面的功夫,有个小子形容的倒很精确,督军走的那是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套路,越是这样的,凶猛起来就不可收拾,将军是表里不一,表面看起来横冲直撞,其实食肉多而杂,走的是技术流,练得一身压轴本事,只看他耐不耐得烦下本。 对心儿,他无疑是要下血本的,姑娘当下的心境本就不大好,若是一时急躁让她怕了这回事,日后莫说生情,想再要恐就难了。 蜻蜓点水的吻自胸口一路向下,停驻在肚脐上方,细腻调皮的舌尖在肌肤上打着圈儿,酥麻的触感令心儿羞得就要蜷缩起身子,双腿紧拢着正要要侧过去,已落入他手中。最私密处拂过一阵小风,心儿眼见着他向下滑,居然···居然蓦地吻住了那里,舌尖向蕊心顶,惊得她轻吟出声,绵软无力地任由他分开了双腿,“恩啊···” 时机正好,吴光新又游移向上,将头埋在她的雪脯间,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就要向前挺身,却被她按住了肩膀,“将军,我···” 他深知她要后悔,不再顾及地猛一冲刺,最前端明显感受到冲破紧致内壁的块感,让她的尾音没在疼痛的一声申银里,她疼,他更心疼地没在顶端不敢继续动弹,等她好了些,渐渐松开他肩部时,他才缓缓退出,带出了腥红的血丝。 心儿以为一切已到此结束,当吴光新问她可适应时,她微微颔首,只想快些离开。身上人为她的默许而癫狂,再次进入,猛烈的动作撞地她弓起了身子,初时的疼痛加上内壁被摩擦的不适感,几次下来几乎让她痛地快要晕厥过去。 律动渐渐快起来,吴光新将她整个身子扳起靠在他身上,腰身被按下,更亲密地与他相融,当最顶端刺激到那一点时,心儿眼角湿润,彻底软在他肩上,被这个厉害的男人带着,初尝了禁果的美妙滋味。 因顾及她是第一次,午夜里吴光新搂着她,极力克制住自己几次想要再爱的冲动,柔柔抚摸她的长发,安抚初经人事少女不安的心。 心儿是他的了,即使没能得到她完整的心,也彻底且唯一地拥有了她,感情的事嘛,来日方长。 ————正文分割线 好激动,把我们家纯纯的心儿送出去了,算是补偿我昨天,哦不,应该是昨天晚到了今天的更新。今天看的还舒心不,给我个推荐留言吧,吧啦吧啦,让我知道乃们的存在啊。 第七十八章 少帅归来 吴光新十年如一日有晨起打靶的习惯,一般这个时候,晚上被带回来的女人就会自觉拿钱走人。睍莼璩晓心儿在圆床上醒来,菲佣已按照以往的规矩做好早餐端进房里,“阮小姐请。” 姑娘裹着被褥,“我不饿,能不能请你帮我找身干净衣服来?” “好的小姐。” 片刻之后,菲佣抱着几套衣服进来,有旗袍也有洋装,看上去却都不是新的。她拿起一件,发现衣角上挂着张名牌,“莺莺?” “是的阮小姐,您是第一次来这,所以公馆里还没有您留下的衣服,您可以在里面随便在里面挑一件,您昨天穿的睡衣就是露西小姐的,这里还有……” “够了,别说了。”心儿虽不见得对吴光新有多上心,可总以为他是个正派人,菲佣这么一说,她顿觉自己所托非人,对昨晚的事也后悔万分,觉着恶心。 见餐盘上放着五十大洋的票子,拿起就递给菲佣,“请你出去给我买套衣服来。” 她连连摆手,“不可以小姐,这是先生给你的钱,您挑了衣服,吃过早餐就赶紧走吧,我不能为您提供更多服务了。” 拿钱走人?他当她是什么了,难怪人常说,天下乌鸦一般黑,还说让她做将军夫人,原来自己被耍了。顿失桢洁,又羞又恨,她心一横,扯下一件衣服穿上,“吴将军人在哪里?” 吴光新打了一轮正欲坐下小憩,远远见到穿着旗袍,一步一态似柳拂风的人儿走来,又一次暗赞了自己的眼光,这样完美的女人,哪里找去。 “心儿,你穿旗袍很漂亮,我让人给你做个十套八套,以后要多穿。” 心儿将几张大洋票子甩在他脸上,“姓吴的,你太欺负人了!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你!” “怎么了这是?” 他不明所以及时搂住姑娘的尺素纤腰,“是谁给你委屈受了,我让她们通通见鬼去!” 心儿挣开他,“我不是露西,莺莺燕燕那些你府上的常客,我本就没想要死赖在这里,你不用拿几个臭钱来欺负人!” 吴光新这才明白过来,原是自己忘了交代,菲佣照以前打发那些下三堂子女人的法子打发她了。 “我哪敢啊,是她不懂事自作主张,我巴不得你在这住着,长长久久地都别走才好。”说着又向她脸颊香过来。 “走开,别碰我!” “怎么了?”他拉过姑娘的手,“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二哥府上提亲去,明媒正娶让你做将军夫人!” 心儿慌了,“不许去!” “为什么不许去,我们都已经···” 她忙捂住他的嘴,“不许说出去,跟谁也不许!” 吴光新见她推托,也急了,“你怎么回事,咱们都···你都是我老婆了为什么不能说!难不成你还对沈云沛那小子不死心!” “不是!你之前那么对小姐,她一定不会同意我嫁给你。可她是我最看重的人,我希望得到她的祝福,所以在她没对你改观之前,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也不许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如此说着,她心里却发虚,小姐的确是个理由没错,可她也想借此试探这个男人的诚意,还有···好好正视自己的心。 他虽憋屈,也只能同意,“好!从今天起,她乔洛丽就是老子的丈母娘大姨子!保管哄的她舒舒服服!可是现在我不让你走,再多陪我一天,等吃了晚饭我再送你回去。” “不···” “不许再说不!心儿,想我吴光新也是堂堂七尺多的男儿,多的憋屈,我受不了!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冲到督军府去下聘!” 心儿被他缠的无法,“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在半个白天里,初尝情滋味的姑娘和青年将军悄悄谈起了恋爱,两人在一处共度了心儿人生中许多的初次。 关于那一天的记录,我翻开布满灰尘的日记,那时的我这样写着,在城郊永定河畔,我第一次放了风筝,那天下午,头一回在洋人餐厅里吃了小姐常说的烛光晚餐,我忘记了很多烦恼,虽然在他亲吻我时,我还没有感受到,那种叫火花的东西,但他的舌尖与我的纠缠在一起,也并不讨厌,和他在一起,出乎我预料地快活,自在。 第二天,督军和沈副官在小姐屋里用早膳,我端着烧麦进去时,故意绕开了顺手的右边,走到小姐身边,放下烧麦时露出名贵的红玉镯子,就在他眼前,我肯定他能看到,哪怕是一抹余光。 他拒绝我的事,督军是不知晓的,让我给沈副官拿瓶果酱,我正好得了机会出来,只想换旁的丫头去,我没想到的是,他也跟了出来,拦我在过道,“心儿姑娘,你的镯子很漂亮,吴将军出手很阔绰,下次你可以考虑让他去珠宝行给你选一条火油钻的手链。” 不知为什么,原是要气他的,可被他一句讥讽,还是不争气地要掉下泪来,“谢谢沈副官的提醒,只要我喜欢的东西,在乎我的人,总会买给我。” 洛丽就知沈云沛为让她彻底死心,不会罢休,出来瞧见心儿跑开,这没头没尾的一幕,也很是伤情,“让她对你断了心思就好,何必要惹的她恨你呢。” “女人的心思,姨太太该是最明白的,不这样刺激她一回,她又怎会了断,将来肯同别人安心过日子。” 之后的三天里,段夫人又来过一次督府,见了洛丽虽没好脸色,却也没再明面上动作。段芝龄借故单独留了洛丽,心儿听了自己不在时的那桩事,再不敢轻易离开洛丽,惴惴不安地侯在苑门外。 “洛丽,上次的事···” “太太,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 段芝龄满怀歉疚,“我知道,生死大事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抵消的,可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你放心,婶婶她不会再让婆子为难你了。” “吃一次亏,我可以权当做失误,若再吃第二次,那就是真蠢了太太,难道你以为我乔洛丽还会信你说的话么?明面上放过,只怕是为了暗地里更方便下手吧。我提醒你,古语有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既能让你得偿所愿,也必能让你痛不欲生!” 段芝龄听的下意识捂住了小腹,越发内疚于心。耳尖的婆子听到房内争吵,脚底抹油地悄悄遁了去。 见洛丽出了芝兰苑,心儿忙上前追问,“小姐,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傻丫头,没事,倒是我,发了通怨气。” “她们想置小姐于死地,只发顿脾气算是便宜了。只是心儿不明白,为什么小姐那天还要在督军面前为她求情呢?” 洛丽驻足,冷眼打量了前后,方开口,“因为与段芝龄撕破脸,并非出自我的真心,只是一步棋而已,你不觉得,这次她中毒的事情很蹊跷吗?” 心儿回想了整个事件,“是,我可以肯定,梅苑的食材绝对没问题,会不会是大太太故意吃错东西,想要坑害小姐!” “不会,以她对孩子的看重,和娘家的势力,想对付我,绝不会拿孩子做文章。所以我想,暗鬼是另有其人。” “可是三姨太被禁着足,二姨太又是个菩萨心肠的病弱身子,会是谁呢?” 洛丽笑了笑,“往往事情的真相并不如我们肉眼所见,蛰伏的真凶只要未达成目的,终究会露出狐狸尾巴。” 一面是后宅阴谋的重重掩映,一面是组织三番两次的催促,洛丽越来越感到夹缝中生存的不易。 陆良佐方面,外有沈震岳连日来的登报挑衅,对沪战争一触即发。内有段荣廷对处置洛丽之事所下的最后通牒,总理府传来少帅翌日归来任职的消息,他有预感,被他亲手下放的段宏业必定来者不善。 越是这样风声鹤唳,举步维艰的局面,两人对彼此天性的需要就愈发浓烈,有好几回,洛丽只觉得自己要被他整死在主屋的大床上了。一夜几次,他都习惯在上面,每一次都拼尽全力,尽享她身上的每一寸甜美,好似错过了就再没有。 经过这段日子的磨合,她已充分熟悉了他的尺寸运动,每每一动情,身下便为他早早酝好了佳酿,可冲刺起来,他还是觉得不够,总要上下先折磨她一回,等到她实在难受得紧,主动求他时,他才放马过来,疯狂地驰骋。 最后一股热浪冲进她的小腹,陆良佐卧在她身侧,拨弄着她鬓角濡湿的发丝,“明天宏业回来,我同芝龄要去帅府为他接风,多半要在芝兰苑歇了。” 她慵懒地翻了个身,白日里收到线报,组织将再派遣一位高级特工来协助她,心里正一团乱麻,他不在,正好容她好好想想应对的计策,小嘴里顺溜地说出一句,“哎,明天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他手下一拍,洛丽丰满的翘臀一声脆响,“调皮!” 第七十九章 昔日姐妹 在南京几夜迷汤,段宏业已被杜兰兮灌的七荤八素,唯命是从。睍莼璩晓 段大帅亲信忽然出现在出租屋,她欲擒故纵不依不饶的把戏,让石榴裙下的少帅因隐瞒身份之事内疚到了骨子里。 “兰兮,你就跟我回去好不好,回去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段宏业软磨硬泡了许久,她才勉强答应,“就算我舍不得你,可我毕竟出身风尘,你父亲位高权重,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跟父亲说,你是留洋回来的女学生,父母都在国外,他们也无从考证。” 兰兮假意推搪,“可是骗你的父母……这不好吧。” “为了我们的将来,只是撒个小谎而已,等结了婚,你好好孝敬二老,给我娘生个大胖孙子,就算东窗事发,他们也不会怪你。” 是以登堂入室时,杜兰兮一身粉色小洋装,乌黑顺溜的长发两边半缕起拢在脑后,以同色丝带固定,初次见她的人都只以为是个纯情的新派小姐。段夫人见儿子肯正经带个女孩回来,也是眉开眼笑,淘珠送宝的,把准儿媳含在嘴里怕化了。 陆良佐是见过她的,爱妻的好姐妹,所以席间并未当面拆穿她的身份,做事莽撞的吴光新不知何故不在,其余随行去过百乐门的军官,也只是看他眼色行事,她这一招,走的险。 年轻人饭后的舞会,杜兰兮接过一杯拉菲走近他,“久仰大名啊陆督军。” “我该叫雨浓小姐还是Nansy小姐?美人们的身份都这么耐人寻味么?” “不敢不敢,哪里比的上四姨太长袖善舞,玲珑心窍呢。”她着意凑近了几分,“洛丽还好吗?告诉她我很想她。” 陆良佐晃了晃手中香槟,她不在身边,他只想随时保持清醒,以免一不小心犯下不必要的错,伤了那个人的心,“欢迎Nansy小姐随时光临督军府。” 段芝龄是个守旧的人,见两人相谈甚欢,示意了眼自家堂弟,段宏业即刻上前毫不客气地拉走了自己的女朋友带向卧房。 “你怎么回事?他是妻妾成群的人,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省的让人口舌传到我父母耳朵里。” 兰兮抿嘴笑了笑,“四省督军,又那样年轻,是多少城中小姐的梦中情人啊,妻妾自然多了。我对他仰慕已久,说说话都不行么。”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跟谁说话都可以,就是跟他不行!” “好好,吃醋啦?吹胡子瞪眼,结多大仇了似的。” 段宏业自尊心作祟,新仇加旧恨堵在心口,不发不快,“梁子可大发了,总有一天,我要让他跪在我面前求我!” 事情顺利地超乎了她的预料,段氏政权继承人与江北人人忌惮的督军之间出现隔阂,她只消稍稍煽风点火,就能得到组织所乐见的结果,既然现在一切都稳定下来,也是时候去探望许久不见的好姐妹了。 自上次有过一回后,吴光新似上了鸦片瘾般,一到晚上浑身难受,几日不见心儿,对帅府的接风宴也兴趣缺缺。 想起今早药庄上奉的一箱子金贵药材,脑子一转,就装车到了督军府。 婆子进内通报时,洛丽只觉诧异,“吴将军要见我?还送了礼物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心儿,就说我已经睡下了,去帮我打发了他。” “是,小姐。” 他哪是真心要来见她的,不过借故亲近他想要的人。心儿送他出门,正随了他的心愿,经过假山时,他自身后使坏,将心儿搂进洞內,贴着石壁,“有没有想我?” 心儿紧张地看了看左右了,“没有,你别闹,仔细叫人看到!” “大晚上了,谁会看到,就亲一下。”吴光新竖起三只手指,“我保证!” “说好的,就一下,亲完你就得走。” 姑娘冷冰冰闭上眼睛,他促狭地含住芳唇,舌尖迅速侵入她唇齿间,勾吻引逗,上下其手,百褶小裙与掐腰百合袖上衣被揉作一团,心儿使劲想推开,却被他牢牢制住,揉进怀里,捧在手中盈握,只差吃进肚里。 “恩···你放开,说好一下,你不讲信用!” “这不就是一下,我连气都没换,没亲完,不算。” 掐入腰间的手一带,心儿与他紧紧贴合在一起,甚至感受到了他身下的*,上次的经历本就不多美好,当下更是令姑娘退开老远,“你怎么又···我不管,你快回去,不然以后再不理你了!” 相思病发作,被撩拨地正在兴头上的人焉了脑袋,作最后的祈求,“心儿,你是故意想吊着我是不是,跟我回去吧,明儿起早我再送你回来,不然我可找别人了啊。” “随你去,我回了!” 她不想再同他胡闹,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梅苑,吴光新上车摔上车门,再被这个小女人玩下去,他非得憋出一身病来不可,“调头去春喜院!把小红,哦不,莺莺,弄到我屋里去!” 司机连声应答,可真当红牌姑娘只穿着鲜红肚兜跪坐在他身边拿出看家本领时,他心里头却还是过不去那一关,息了炮火,“出去!” “将军,来嘛,你好不容易找了人家一次,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嗯?” 灵活的舌尖在他脖颈处舔舐,吴光新左手圈起她,起身就扔在了门外,闷头大睡起来,“滚!” 心儿回到里间,今日督军不在,洛丽习惯了身边有人,央着她秉烛夜话,“心儿,既然这个沈云沛不成,改明儿我再给你物色个好的。” 姑娘下意识缩了缩,“不用了小姐,就算我看的上人家,人家也不一定看的上我,与其自取其辱,倒不如顺其自然,缘分到了的时候,该是我的那个人,缘分到了自然会出现。” “你这么好,我要是男人,肯定娶你当老婆。” 心儿扑哧一笑,“我可不要做男人,将爱要是爱上了小姐这样玲珑心窍的女人,这笨脑子又追不上,可要愁死了。” “死丫头,你笑我!” 两人在被窝里挠了一阵,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洛丽平躺在平日陆良佐习惯睡的一侧,闻着枕巾的味道,“谁又不想做个蠢女人呢,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自有丈夫一心一意,心肝宝贝似的疼着。劳心费神的,到头来也不知为了什么···” 她声音渐轻,未几,便呼吸均匀地睡去。心儿仰卧着,看着床顶结成百叶莲状的纱制帘闱,一个男人与女子教合的场景模糊出现在眼前,正是吴光新。 她摇了摇头,摸着自己红透的小脸,我在想些什么,他爱怎样是他的自由,那夜不过一次失足,忘了他,忘了他··· 次日洛丽邀了张咏莲用早膳,这正是她各个击破的其中一计。 二姨太也带了几样精致小点,做工考究,一瞧便是下了功夫的,“闲极无聊做的些小玩意,你尝尝。” 一样绿豆馅儿的象棋小饼,一样玫瑰陷儿的卷子糕,吃的洛丽砸吧了手指。 “听说你前几日同大太太吵架了?你也是明白人,怎么就糊涂起来,不顾这后宅里头的生存之道了。” 洛丽见她主动挑起了话头,自然乐得接下,“咏莲姐,要遵循那些潜在的规矩,首先得把自个儿的命留着,她既容不得我,想要了我的命去,倒不如撕破了脸,大家难堪,以后她做不成假善人,她日后也不好明面上再为难于我了。” 她说话时,张咏莲时时盯着她的眼神面色,只是她再如何会察言观色,总精确不过组织的测谎仪,那堂课拿下第二名的洛丽想要掩藏起什么,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二姨太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妹妹也是被逼无奈,只是我,却没有妹妹这般的勇气。” “咏莲姐这话怎么说?” 被问话的人掩着帕子哽咽,藿香窜出头来不平道:“四姨太不知道,早年间我们姨太也是受过她的厉害的,两年前···” “住嘴!” 张咏莲喝止了她,“什么晦气你说什么,四姨太是新人,少在这嚼舌根子,叫太太知道,仔细揭了你的皮!” 霍香面上隐有不甘,却也只能噤声。 “咏莲姐,你我相处了这些日子,如今我又与太太决裂,难道你还把我当外人么!” 她回握住洛丽的手,“并不是,在这大宅里,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我只一心为着你,有爷庇佑着,你必不会走到我这步。记住,只要留住爷,那就是留住了这后宅的半边天,谁也不敢轻慢了你去。” 洛丽细细听着,她的言外之意是,别看她表面风光,内里是吃了不少暗亏的,只是碍于陆良佐如今宠着自己,还不能完全信任她,对她掏心窝子。 她还要问些什么,门外婆子进来通报道:“两位姨太太,太太传过话来,说是少帅造访,让家里人都齐整着去正厅说话。” 张咏莲一笑,“我这败坏身子,也就不出去丢人了,你先去吧,日子还长,咱们以后再聊娘儿们的话。” 第八十章 陈年旧事 为做足全套,洛丽出门前特别换了件低胸妃色长裙,长发盘起,配上英国女皇同款的火油钻项链相得益彰,衬的本就白希的肌肤就似瓷娃娃般光洁滑嫩。睍莼璩晓 珍珠色高跟鞋踏过青石方砖,落在红绒毯上,她摇曳生姿的步子在后宅下人面前充分昭示了她浴火重生,宠渥尤胜从前的稳固地位。 面上跋扈高傲的神情在见到熟悉的面孔时僵硬了片刻,在段芝龄下首,与段宏业并排而坐的正是昔日姐妹杜兰兮。 浅粉色即膝小纱裙,上衣是纯白蕾丝镂空的样式,既清新又俏丽。 她率先起身走近洛丽,“这就是传闻中督军的四姨奶奶吗?我听过你好多故事,大家都说,要知道北平最时髦的穿着打扮,只看你就够了,你真的很美!” 段芝龄轻咳出声,提醒兰兮的同时,将沉迷在洛丽半露的雪脯与若隐若现大腿间的段宏业拉回神,时隔数月,本以为要忘了,今日一见她,心思又被勾起。 男人就是这样,永远的视觉动物,心里爱的和梦里想睡的一样难以忘怀。看得见吃不着,只恨自己没福,在南京憋屈了几个月的本性毕露无遗。 洛丽的媚眼对他一扫而过,掬起兰兮一双手,“能得到这样娴雅洋派小姐的赞赏,是我的荣幸,看得出小姐也是对衣着打扮颇有心得之人,如若不嫌弃,稍后来梅苑,咱们再细细探讨。” 她看了眼段芝龄,“堂姐,可以吗?” 当着一屋下人的面,段芝龄也不好阻拦,“嗯,记得晚饭前要回来。” 两人撑着假面孔做戏,令洛丽觉极恶心,一进梅苑内阁就撒开手,敛下了表情。 杜兰兮打量了眼她的妆台衣橱,啧啧有声,“洛丽,看得出来,你日子过的不错,督军很会疼人,难怪连宋教官都担心你会因情误事,被男人的蜜糖蒙了心智,向组织上报了。” “是宋教官让组织加派人手支援的?” “也算是吧,人手都是他亲自挑的,他对你的事,总是这么上心,我都嫉妒了。” 洛丽只想着事态,并没有同她玩笑的心思,“那你可知派来的是谁,是特训班的,还是校长身边的人,他们究竟打算怎样?” 她拿起条珍珠项链,在镜前优雅转身,极甜一笑,“可不就是我喽,你看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一直以来,我们不都是最佳拍档么。”双手搭在洛丽肩上,“难道···你真的心软了?别忘了,你一家二十多口人啊,可都被付之一炬了,他能渡过难关,有今日的成就,全仗你骆家的家财。现在的情形,说你是忍辱负重,与狼共枕也不为过。” 好不容易被岁月静好抚平了的伤痕被她一片片揭开,本就游移不定的洛丽心底一阵寒凉。与狼共枕?她为她夜夜的享受而羞耻。 “洛丽,劝降他,不成就杀了他,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 “不!”心底虽无限挣扎,脱口而出的话却出卖了真心,“我···我自己可以,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收服少帅身上吧。” 杜兰兮不屑,“那个酒囊饭袋,早就捏在我手心了,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不过洛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能再拖了,今次派来跟你合作的是我,你要是再踌躇不定,下次派来的人,可不会像我一样好说话了。喜欢他,就征服他,让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要报仇,就干掉他,要知道一个男人在*最盛时,防御力是最薄弱的,到时候怎么死,还不是你说了算么。” “我知道了···” 碧纱橱外,心儿小声通报,“小姐,督军大人和沈副官往这边来了。” 乔洛丽与杜兰兮一前一后出来,与两人在鹅卵石小道上相遇,陆良佐毫不避讳地拢住她的手,贴着耳鬓细语,“昨晚我不在,可有不习惯?” “说什么呢,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洛丽余光瞧了眼兰兮,却见她面色煞白地看着沈云沛,全然不似从前的八面玲珑,像条翻了肚白的鱼。她深知受过特训的人,对喜怒的控制有别于常人,能让她如此惊恐的,绝非小事。 “四姨太,太太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仓皇而逃,奇怪的是,沈云沛亦疑惑地盯着她看了老远。 “督军,云沛先行告辞!” 陆良佐会意地笑了笑,搂着洛丽的肩往回走,“你的小姐妹手腕倒是一点不输你,把我的副官迷的神魂颠倒。” “那你可就看低你自己,和你的副官了,难道你是因为我的小手腕才爱上我的么?” “当然不是。”他看了眼项链坠子,落在半露的沟壑间,俏皮地可爱,“还有···”不由伸手想去碰,被洛丽拂开。 “大白天别毛手毛脚的,跟你说正经的,沈副官跟你有多久了?之前他拒绝心儿,同我说了些很奇怪的话。” 两人十指相扣着在园中散步,陆良佐方娓娓道来。 “你是说他终身不娶的事?云沛他出身名门,在家中排行老二,父亲曾是晚清翰林院判,和我们陆家是世交,从小在私塾,论休养学识都在我们几个玩伴之上,很招女孩子喜欢。只是他十五岁那年遇见那桩事后,在我的印象里,就再没谈过恋爱···”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严重?” 沈云沛追上前,“杜小姐,请留步!” 她加快了步子,神色惊恐地越跑越快,却跌在廊桥边,再次被迫与他面对面。 “杜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摔伤?” 兰兮捂着耳朵歇斯底里,“你走开!别碰我!” 已是八年过去,她以为早已忘记,可再次见到这个恶魔,她仍旧无法释怀。自己的命运因那天晚上而改写,也因那件事而沾染上洗不去的污点,无法得到心上人的深爱,成了坏女人。 沈云沛想扶起她,刚搂住她胳膊,便被段宏业一声喝止。 “放手!你们在干什么!” 杜兰兮慌忙起身躲至他身后,“宏业,我不小心摔倒了,他非要扶我,还对我毛手毛脚,还好你来了。” 段宏业本就是个冲动性子,又深知沈云沛是陆良佐心腹,迎面就是一拳抡上去,沈云沛也不躲,撞在廊柱上,硬生生磕掉两颗牙。 “今天只是略施薄惩,下次再让本少帅看到你不规矩,仔细断子绝孙!兰兮,我抱你走。” 她依偎在少帅肩头,看向沈云沛的眼神就似冷厉的鹰鸠,被盯上的猎物一不小心就会被撕成碎片。 正要自后院出门的心儿在来时路上见到这一幕,本该幸灾乐祸,却仍于心不忍近前关怀,“沈副官,你没事吧,明明是她冤枉你的,我带你回苑上药。” 因内疚而手足无措的沈云沛自暴自弃推开她,“不用你管!走开!” 五年前那个雨夜的事如昨日般涌现在他眼前,那时他允文,大哥允武,只因家中世代书香,父母便认为沈家老大不务正业,性子急躁,更偏爱五岁就能背诵论语,才华横溢的幺子。 也正因沈家嫡长子怀恨在心,故意将十五岁不懂人事的沈云沛骗进窑子,令他在药物的催情下,与年仅十二岁的幼女发生了关系,第二日更将父母引至妓馆看了污浊的现场。 被玷污的幼女正是当年的杜兰兮,她被糟蹋后惊恐无助又憎恨的眼神,直到今天,沈云沛都难以从脑中抹去,这也正是他立誓终生不娶,弃文从军的缘由,他破坏了别人一辈子的幸福,也该拿自己的一辈子去还。 今日再见到那个小女孩,他只觉是命中注定,给他弥补的机会,即使被打死,他也没有还手的理由。 “好心当作驴肝肺,不管就不管!” 心儿噙着委屈,一路浑浑噩噩上了黄包车,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说出将军府地址的。吴公馆附近正是京城最红火的下三堂子,带着洋味的姘寮歌妓就在不远处招揽来客,令姑娘本就被伤透的心雪上加霜。 在门前犹豫了几步要走,正被苦着脸出门的菲佣撞见。 “阮小姐,你来的正好,请你帮帮忙劝劝将军吧!” “怎么回事?他又在发什么疯?” 菲佣摆摆手,一脸迷茫,“我也不知道,昨天将军叫了莺莺小姐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发了好大的脾气又送了回去,把家里的东西都砸的差不多了,今天火气大得很,骂我好几回,我好怕将军会赶我走,阮小姐,请你帮我说句好话吧。” 心儿想起自己昨夜对他的态度,确实有欠妥当,今日本就是为了此事才领了采买的差事出来看看他,乍听了红牌姑娘坐回头轿之事,心里头倒是一阵欣慰暗喜,这世上总算还有个男人是看重她,视她如宝的。 比起那个对他数次羞辱的男人,吴光新在他心里头的砝码又加重了不少。 心儿随菲佣进屋,故意沉了脸色想逗他一逗,开了门就闻到一股呛鼻的烟味,吴光新背对着花厅坐着,随手拿起茶盏向后砸过来,亏得菲佣手快拉开心儿,才未令某人后悔莫及。 第八十一章 上将情迷 “叫你们别来吵老子,都特么当耳旁风!” 心儿同菲佣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避避风头。睍莼璩晓拾起瓷碎,脚步极轻地扔进他身边的废物篓。吴毛子扔了个烟屁股,抬眼见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怔了一秒,想起自己正是该生气的时候,别开头侧过身去。 姑娘看了他一眼,出门找仆人要了盒针线,俯身揪起他外露的衣襟,拿色线比对起来,“怎么弄的,纽扣都快掉了也不知道。” “反正也没人关心我,穿的人模狗样给谁看!” 心儿不答,也不安抚他的暴躁脾气,针线经她灵活的手指带着在纽扣间穿梭,脸颊与他的贴的极近,吴毛子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清淡的女儿香,胸口一阵火热,分明是早就动情的一个人,为了赌那一口气硬憋着不发作。 收尾打结的时候,她咬断线头,唇瓣轻触他胸前结实的肌肉,又蓦地弹开,“怎么没人关心了,莫不是昨晚莺莺姑娘来时扯坏的?” “这群不省事的,又乱嚼舌根,看我明天不开了她们!”他一时急了起身就要冲出去,冷不丁一撞,绣花针划过姑娘手指,溅出滴血来。 吴光新心疼地拉过她的手含进嘴里,心儿甜甜一笑,“难怪小姐总爱挤兑督军,让他炸毛,原是这么可爱的。你也别急,我要是不信你,哪里还会来看你。” 她抽出指头,撒娇地靠在他肩上,听在他心口,“对不起,昨天是我态度不好,可是你也要体谅我,好不好?” 美人投怀送抱,哪里还生的起气来,吴光新回搂住她,“我也不是故意生气,就是老想见你,见不着就急了。” 心儿轻抚他的衣襟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缝扣子吗?记得小时候我娘说过,男人穿在身上的衣服被女人缝了,就得一辈子听她的话。” 某人喜滋滋的,“你就是不缝,我也一辈子听你的。” “有你真好。” 每每被那人奚落了,她总想着来找他,抱着他,心里就平静很多。别人或许觉得这是利用,可正是这一来二去的利用,让吴光新在她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他低头向她索吻,她顺从地没有拒绝,舌尖由试探到深入,撩拨地她开始迎合。大掌伸入后腰,两人窝进沙发里,做着情人间顺其自然的动作。 “等等···” 这是吴光新最怕听到的两个字,膨胀的*立时偃旗息鼓,“怎么了?” 香肩半露的姑娘起身呢喃,“小姐让我出来采买的东西,五点前得回去,我还没买呢。” 他脱下外套盖住她,实在舍不得让别人看到这少蕊初成的姿色,拿起单据就冲到外边交待了人去采买,煨上补品。又关上厅门,浑身火热地重新拥住她,“都吩咐好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嗯···” 青天白日里的客厅沙发,碍于她没有常备的替换衣裳,他已克制了许多。心儿整个人被他挤压地凹陷在柔软的皮革里,自颈间开始烙下爱痕,因为要的急,肚兜并未褪下,大手在内里揉捏,嘴唇隔着衣料啃咬,裙下的小裤落在膝盖间,重新立起的*豁然挤进她身体里。 两人离的那样近,不同于在床上的是,彼此的每一寸肌肤都清醒地暴露在眼前,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能清晰无比地感受。 尚含羞态的姑娘总下意识收拢双腿,他被这毫无预兆地颈口挤压地几欲疯魔,粗暴地将一条腿架上肩头,蕊心一览无余,使出全力纵情冲刺,心儿被撞击地前后晃动,弓起的身子反抗着箍住他的脖颈,疼地落泪又欢喜,又担心落地窗外有人经过,惊险且刺激的心态让这一场欢爱更多了许多旖旎韵致。 不知持续了多久,自鸣钟发出整点的乐声,他意犹未尽,心儿再难招架推开他,穿起衣物,遮起身下,胸口处的痕迹,肚子咕咕作响,“都是你,现在都已经五点了。” “那就吃过饭了再回去,我让她们炖了燕窝,你需要补补。” 粉拳加身,“你是成心的!” 他搂她置于腿上,“我要是成心的,只怕现在还没停下来,巴望着你不要走才好。” 菲佣拎着大包小包的纸袋进来,吴光新随意翻着,“她都让你买的些什么东西,怎么一样的药还有两瓶?” 心儿拿过一瓶塞到自己的对夹布包里,“这一瓶是我的。” 他常去下三堂子,仔细看了眼药名便知道那是什么,“这个女人怎么想的,还不愿有了,她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女人想替咱们这样的人生孩子。” “那有多少,嗯?” 吴光新一时说溜了嘴,“不多不多,再多咱们也不会随便播种不是,这药她吃我不管,你不许吃!” “为什么?我们现在还没成亲呢!” 他将布包塞进废物箱,“有了才好,我可以光明正大娶你,谁也不能再反对,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地过日子,我不想你委屈!” 心儿软软靠在他怀里,“我一点儿不觉得委屈,从前小姐打马吊的时候,我听赵太太说,你们这些军官结婚后总觉着受拘束,你怎么就想呢。” 他轻抚着怀中人一头柔顺长发,“我是个没有根的人,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我想要个家,回来桌上就有热饭热菜,有孩子围着我叫爹,说句不好听的,将来再上战场,我想有个人在家等着我回来,让我惜命。” “会有的,等再过些日子,帮小姐办完了手边的事,我就同她说。可是趁着这段时日,你也得好好跟小姐修补关系。” “和她修补关系?” 心儿揪起他一只耳朵,“怎么了,不乐意?难道这点事都不值得你为我做么?还说什么一辈子都听我的。” 大军压境他都没怕过,只面前这小小女子得罪不得,“好好,不就是讨好她嘛,成!” 洛丽许久未打扮地这般艳丽,用过晚膳,陆良佐自是乐得在梅苑留夜,一个多月来,两人每夜腻歪在一处,不仅没有一般新婚夫妻的倦怠,反而一次比一次更和谐滋味。 天气渐热,洛丽刚开了窗,便被他自身后拥住,“夫人,今晚满月,人月···该两团圆。” 听过兰兮的一匣子话,她心里七上八下,实在提不起兴致,拂开他的手,“好热,良佐,我不舒服。” 见她恹恹的,陆良佐一度怀疑自己的吸引力不复从前,难道是之前,自己做的不够好,不如她从前的那些男人,“怎么了?” 洛丽想不出更好的推脱之计,“我···我来了葵水。” 他泄了口气,这次又没中招,“那今晚我抱着夫人好好休息,等过了这些天,咱们再加把劲。” “嗯。” 对着这个女人,陆良佐永远有种无法掌控的空落感,他急于想同她要个孩子,只是想实实在在捆住她,这样的法子从前只有外边的女人对他用,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为女人至此。 次日军部召开特别例会,段大帅一纸就任书将儿子安插进了军政部,为将来继承段家江山铺路。段宏业以军政副部长之姿空降,军职仅次于正部长徐秉清,就任当日便大刀阔斧改革,在会上提出军,权分立,全数军权移交军政大会,企图架空一众打下江山的功臣权柄。 几名位高的老将过了过眼,看向长桌尽头的陆良佐。他将初拟文件往桌案一扔,不屑地笑了笑,“少帅,你在南京就学了这些回来?你知不知道军部权柄易主所带来的后果?眼见与上海方面就要开战,此事若传下去,到时军心惶惶,内斗一起,我方如何抗敌?” 一众老将争相附和,连珠炮的问题令初入政坛的段宏业不知所措,下不来台。徐秉清使了个眼色,赵云鹏起来转圜道:“既在军部,咱们不是散兵草寇,也得讲个规矩不是,不如这样,副部长的提案,咱们还是按老规矩来,在座的各位投票,过半数为之通过。” 徐秉清轻击双掌,“老四说的对,各位这就开始投票吧,支持副部长的请举手。” 陆良佐笑了笑,第一个举手赞同,除却徐秉清,赵云鹏及几名亲信也举手外,吴光新与大半老资格的将领跷着二郎腿晃荡,抽烟的抽烟,交头接耳,全不把这位乳臭未干的少帅放在眼里。 段宏业出师未捷,反受羞辱,黑着脸走出会议室,经过陆良佐身后时,紧握双拳难掩恨意,赵云鹏摸了摸鼻底,一抹讪笑一闪而过。徐秉清拍了拍他的肩,尾随而出。 高下立见,老将们附庸着拍马,“那个小子,一点根基都没有还想削咱们的兵权,简直不自量力,还是陆督军大将风范,有魄力!” “全仗诸位叔伯担待,陆某断不敢当。” 出了乌烟瘴气的会议室,陆良佐回办公室途中正遇见杜兰兮,“杜小姐给少帅送汤来?恐怕该熬些清热散火的才好。” 她矜持一笑,擦肩而过时小声道:“陆督军若对洛丽的过去有兴趣,对面咖啡厅一叙。” 第八十二章 疑心暗鬼 萨克斯乐章低沉,出于男人的好奇心,陆良佐有片刻犹豫,还是走近了咖啡馆。睍莼璩晓 “陆督军请坐。” “说吧,你故意引我过来,想干什么?” 杜兰兮的食指轻轻在他手背摸索,“别这么凶嘛,我不过想和督军说说我的好姐妹洛丽,那些风月场上的过去,你疑心的部分。” 他抽回手,“我对洛丽,没有任何怀疑,我之所以来,只是想看看你的跳梁把戏,看看我夫人好姐妹的真面目。” “得了吧,别装的跟卫道士一样,每天躺在你身边的女人你了解她么,我就不信你不想知道,有多少男人在她身上纵情驰骋过,还有,藏在她心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句句戳中他一直想骗自己隐藏的痛处,陆良佐还是受不了蛊惑问出口,“那个男人是谁?” 若叫他知道,一定第一时间了结他,腾出她心里的位置。 兰兮自手包中取出一张字条,“时间地点都在上面,哎,我只是看不下去她有了督军这样优秀的长期饭票,还不安于室,难忘旧情的德性,昨天见着我,就一个劲问长问短的打听那个男人,我真为你不值。” 他并不是好糊弄的人,看了眼字条,对她也是疑心,“杜小姐真是为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才卖给陆某人情?我看未必吧。” “在督军您这样的人面前,真的很难做戏,没错,我有私心,因为她乔洛丽心心念念的,是我要的男人!可我并不想在他面前唱白脸,所以我只好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您了,您不会同我这个小女人计较吧。” 陆良佐一笑,“我是不介意,不知道少帅知道会怎么想,杜小姐,小心玩火*。” 被流言扰了心的人回到军部,本就抑闷,秘书送进一份文件,“督军,这是大帅刚刚派人送来的,说是让您马上查阅。” “知道了,出去!” 拆开牛皮纸袋,赫然是一张尚未签署日期的军令处决书,执行人署名是陆良佐。一定是上午的会议上他没给初出茅庐的小子留情面,老爹出来护儿子,竟以乔洛丽的性命作要挟,何致于此!这些年的功高盖住,终究还是招来了怀疑。 看来这捉歼的戏码,不去都不成了。 洛丽中午收到组织的会面消息,下午三点一刻,京郊茶肆。 “杜?宋?” 雅白福特停在茶肆前,两人皆是面色凝重,杜兰兮压低了纯白阔檐洋帽,“我收到消息,你的身份已经败露,现在必须马上撤离,我来善后。” 洛丽一头雾水,“不会的,他从没怀疑过我,他不会杀我。” “别傻了洛丽,我在大帅府书房亲眼看到的处决令,执行者就是他,你不忍心杀他,也试探过,他不肯跟你走,难道你还天真的以为现在他会为了你忤逆段大帅的意思吗?” 宋继尧擒住她的手腕,“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洛丽,先跟我上车!” 刚打开车门,林中忽然涌出的卫队便将车辆包围,小道两头的路被军车堵死,枪口对准了两人。陆良佐缓步下车,接过卫兵手中的白手套带上,面目冷峻。 “宋少东,这回该不是巧合了吧,你要带我夫人去哪?”抓过洛丽的手力道极重,掐的她胳膊肘生疼。 杜兰兮在茶肆内旁观着自己一手促成的精彩场面,不亦乐乎地只差拍手叫好。 宋继尧也未示弱,擒住洛丽的手没有放开,“陆督军,今天只要我宋继尧不死,就必须安全带她走!” 他冷哼一声,“怎么今天不装龟孙子了,还真是鹣鲽情深,只要你不死?那老子现在就先了结了你!” 一声令下,陆良佐未费吹灰之力,数十只枪杆已齐刷刷对准了他的头颅。 洛丽柔柔握上他的手,“良佐,放了他,求你。” 他反手拧住她的手掌,眼中泄不去的火,“你还要让我丢脸到什么程度,来人,把四姨太送进车里!” 宋继尧急吼,“洛丽,别管我,快走!” 她以手肘摆脱左右卫兵,掏出把银色手枪抵在陆良佐后颈,正是离开上海时,宋继尧在樊楼送她的那把。 听了杜兰兮的谗言,他原本对两人的事只是半信半疑,另有打算才会配合来演捉歼这场戏,此时被心爱的女人拿枪挟持,心里不由凉下半截,“你想杀我?” 洛丽握枪的手微微一颤,“我不想伤你良佐,只想你放了他,我只求你这一回,只要他安全离开,我任凭你处置。” 他微阖双目,三伏的天里倒吸了口凉气,“放他走!” 洛丽动作极快地将枪抵在自己额角,挡在宋继尧身前,一步步退进车内,驱车离去。 杜兰兮这才自茶肆中走出,幸灾乐祸,“我说吧,现在督军亲眼见到了两人间愿为对方换命的情意,还笃定自己坚持的是正确的吗?你说,四姨太这一走,可还会回来吗?” 陆良佐视她如无物上车,军车开回北平城内,有一瞬他甚至在想,倘若她就这样走了,真的跟心爱的男人双宿双栖,他究竟能否放下她,只这一想,就已足够发狂。 回到督府,他交待管家,“今晚大门不必上锁。” “是。” 这几日回府,他都习惯左转,自那条小巷一直走,就是梅苑,今天也是一样。不知外头情势的心儿只知替洛丽打掩护,“督军大人,小姐说画油画的颜料用完了,方才出门去选,还没回来。” 陆良佐谁也不搭理,径直走进自己熟悉的卧房,一头倒在床上,四周弥漫着她的味道,他不愿相信每夜酣畅淋漓的欢好都是假象,可冰冷枪支抵在后颈的触感依旧清晰,这些年从没有人敢在他头上动土,他没想到自己的命有一天会系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手掌在绵软的被褥上滑动,到枕下时触及到圆管状的硬物,捞起一看,写着英文注释的药瓶令他一天下来的火星蹭到了顶点,原来她不是迟迟怀不上孩子,而是不想怀他的孩子,她每晚心心念念的,恐怕都是今天救走的那个男人。 心儿端着凉茶进来,见到一地药丸,便知不好,“督军大人···小姐她不是···” “闭嘴,出去!”蓦地又想起什么,“回来,把地上的药都扫出去,今天的事,谁也不许提!” “心儿明白。” 陆良佐在她床上从黄昏坐到深夜,心里的疑窦越坐越沉,洛丽依旧没有回来,终令他狠下心离开。回望梅苑匾额,乔洛丽,是你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日后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他走出西苑,心底仍存着几分希冀,在前院大门前故意放慢步子停留了片刻,方自中庭去往芝兰苑。 他走过之处连蝉虫也识相噤声,夏夜里只闻得一声声期期艾艾的小曲,唱的正是他第一次见到苏芙时,她所唱的墙头马上。那时陆良佐一见到她,便被她的剪水双瞳吸引,行云流水般的身段演绎着李千金倚花而笑,初见裴郎的娇羞与仰慕。 男子在失意时,是最易心软的,他顺着声线步入菡萏苑,即刻便被满目的百合勾起往昔,连带着对它的主人也眸色温柔。 苏芙水袖一拂,搭在他臂弯处,初时的回眸今夕犹在,“爷终于肯来看小芙了,也不枉这些花儿在暑天里肯为小芙常开不败。” 见她身上的衣装粗缟,“难得你有这份心思,我只命你闭门思过,并未刻薄你的用度,这是怎么回事?来人!” “不怪她们,是我,我想养这些督军最喜欢的花,请最好的花匠培补,那些绫罗绸缎反正拘着也穿不了,就全托人典当换了工钱,爷你不会怪我吧?” 陆良佐握住她的手,“难为你了,数月不见,你的性子倒是变了许多。” “只要是爷不喜欢的,小芙都可以改。” 摸着单薄人儿的鬓角,她若有你一半心思对我就好了。 当乔洛丽一早回府时,三房复宠的消息已传遍了后宅。她既决心回来,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事情来的这样快。 管家奉命将她拦在中庭,“四姨太,将军有令,让您回府来先去向大太太请安。” 她未及梳洗就来到芝兰苑,庭院两旁的婆子排列站着,看她的眼神比起往日,更加不屑。段芝龄支着腰起身,“洛丽,家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妇道人家一夜未归···终究是伤风败俗的作为,我必须按家规办事,你可认罚?” 昨夜宋继尧曾劝她终止任务,立即离开,可她犹豫再三,这里终究还有她放不下的执念,她还是回来了。 “我认罚!” 段芝龄本不欲再沾手这些事,可今早陆良佐的特别嘱咐令她不得不再做坏人,“好,来人!将四姨太杖责二十,廷前罚跪十二个时辰!” 得令的婆子早已扳着板子候在一旁,只待此时时机大好,收拾这扰乱后宅的狐狸精,以快人心。 烈日炎炎,一条长凳两条板,婆子闷哼地使足了气力抡下,纱质短裙下,很快便起了腥红苔痕。 第八十三章 红杏出墙 茯苓暗喜,“太太,想想她那日对您的跋扈样,看看现在这副狼狈样,真是痛快!” 段芝龄不忍直视,侧身在心里数着板子,第二十下刚落下,她便出声制止,上前扶起她,不论爷是因什么缘故恼了她,就冲她过去掏心窝子帮自己得偿了心愿,自己也该继续遵守诺言,站在她这边。睍莼璩晓 “你伤的不轻,快进屋里我帮你上些药。” 执刑婆子有些微词,“太太,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四姨太还得在庭前跪上十二个时辰。” “我是当家太太,更何况这家规并没有明令罚跪该何时执行,自是有我说了算!婶子叫你们来到底是帮衬我还是挟制我的!”段芝龄显少有严色,是以厉声呵斥时,一众婆子皆俯首帖耳。 洛丽抽回手,“大太太,你不用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乔洛丽不吃这一套,要杀要剐,咱们明面上来回,不就是跪几个时辰嘛,就从这一刻起,你们只管盯着,看我会不会求你们一个字!” 茯苓拉着自家主子,“太太,她不领情就算了,这烈日当头的,仔细晒坏了身子,现在也不便用药的。” 段芝龄无法,只得避回屋檐下,不忘叮嘱,“日头大,记得隔几个时辰给四姨太送些瓜果茶水,若在咱们苑里有了闪失,督军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嘴上答应着,却仍旧犯着嘀咕,“都是红杏出墙失宠的人了,督军哪里还会要她呀。” 一句句钻进洛丽耳里,如同在她伤口上撒盐,一夜未归就是红杏出墙?原来他就是这么看她的。 心儿听到消息,捧着茶壶赶至芝兰苑,被婆子促狭地一伸脚,连人带壶一道摔了个实在。 “你们!太过份了!” 几个婆子凑在一处磕着瓜子,“哟,不好意思啊姑娘,咱们人老了腿脚不利索。不过摔了反倒好,省的姑娘犯忌讳平白被连累。” 见着洛丽红肿的腿,心儿也无暇再与她们争论,“小姐,她们怎么能这么对你,我这就告诉督军去!” “没用的,她们敢这么做,多半是得了他的默许,故意叫我难堪,只是一天一夜而已,我熬得住。” “督军为什么要这么对小姐?前些日子还好好的。” 洛丽低着头,双臂撑着地面,“你别问,也别管,总之这次是我错了,心儿,回去吧,别再为我受到牵连。” “不!”心儿在她身边跪下,“小姐不愿说,自有不愿说的理由。心儿还是那句话,小姐在哪,我就在哪,不管是怎样的责罚,我都陪着小姐!” 一手推动整盘计划的杜兰兮在二人成功脱险后,对宋继尧仍是牵念,通过组织关系网得知他所在之处,精心打扮了一番,殷勤前往。 坐落郊外的别苑,暗道直通北平城内的樊楼,昨夜宋继尧陪着洛丽在院中枯坐了一夜,如两年多前去往伦敦的游轮上一样敞开心扉。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话用来形容宋继尧此时的心情最恰当不过,对她的相救,自小耳濡目染新思潮,以救国民之心为己任的新兴组织教官竟也有一瞬生出了与她漂洋过海,永久回归英伦的念头。 究竟是因为她与之相似的一张脸,还是她与众不同的孤勇性格,连他自己也混沌不清。杜兰兮走进院中,直到离他近身只余一步之遥,他才察觉地皱了眉。 “宋教官,你···没事吧,昨天我很担心,可是碍于身份,我不能出手帮你和洛丽,那滋味简直比死还难受。” “兰兮,假如我记得没错,你的测谎课成绩是排第一的,可组织并没有教你拿特训的本事来对待自己人。” 她面色蓦地一沉,随即微微一笑,“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在特训班的成绩,我很高兴,可是宋教官,对于你的怀疑,我很难过。昨晚我回去之后向段宏业探口风才知道,他们只是怀疑洛丽是上海方面,曹威的歼细,大帅下达的处决令,被陆良佐一力截下了。我只能承认自己误探情报,可要说我出卖自己人,我不服!” 宋继尧半信半疑,她的偏激手段,在获取铁路分布图时就已令他上了心,“没有最好,否则我会按规矩上报,一个高级特工被判出局后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 “知道了,宋教官,你这么严肃,好像真有其事一样。其实这样一来也好不是吗?洛丽一直犹豫不决,以那位陆督军的脾气,她回去之后将遭受的待遇可想而知,让她吃些苦头,帮她下决心完成任务岂不好?” 对她的巧言诡辩,宋继尧不置一词,兰兮拈了酸,“诚如你所说,组织对待叛徒的方式很残忍,帮助她完成任务才是当务之急,你不想夜长梦多,让组织对她生疑。我想,这也正是宋教官你派我来北平的目的,揭开这些表象,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只是所用的方法不同而已,你变了,宋教官。” 他沉默了片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别伤害到自己人,这是我的底线。” 是了,就是这样,我曾用诚心打动你,你连看也不愿看我一眼,那么我只能不断挑战你的底线,你才会在乎我的存在,把我当成一个有情绪的人。 宋继尧,既然我得不到你,也不会让你拥有她。 三房复宠后,在外的态度较之从前,简直判若两人,谦卑敏弱,俨然一个含羞受气的小媳妇侯在门前等待丈夫的归来。 陆良佐握着她的小手,“等多久了?” “没,没有多久。” 看着她满额的汗,他笑了笑,“走,我带你去芝兰苑用饭,她那里的汤最是滋补,一会儿多喝几碗。” 彼此十指相扣着踏入苑门,经过跪在地上的两人,苏芙一脚踏在洛丽裙摆上走过,慌忙收回脚,“对不起四姨太,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帮你擦干净!” 作势就要俯下身,被陆良佐拦腰搂向怀中,“不用管她,我们吃饭。” “可是···四姨太这样,我哪里吃的安心。” “那就让她们换个方向跪着,别影响了食欲。” 听陆良佐如此说,连心儿都十分不是滋味,就要起身为自家小姐抱不平,被洛丽按住。 “小姐,太欺负人了。” “这些都是我应当受的,跪过去一些。” 裸露在外的膝盖被地上的石子磨破皮,挪动时带出一道红痕。洛丽侧跪着,余光总会不经意看见自己本不该见到的事,他对苏芙的温柔情意,正是昔日对自己的。跪足了整天的膝盖酥麻,心口隐隐作痛,令她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小姐,你怎么样?督军大人,太太,我们姨太一天没吃东西了,好歹让她缓缓吧!” 段芝龄盛了碗汤要端下去,陆良佐一声喝止,“放下!不跪足十二个时辰,谁也不许给她吃喝。” 他一口烈酒灌入喉头,不再去看那个女人。 芝龄设法转圜,“爷,夜里让她跪在苑里也不妥当,我这几夜本就浅眠,听不得动静,不如让她们···” 话还未说完,陆良佐便对近前的婆子吩咐,“太太听不得动静,你们还不把那两个拖到院子外边去!” 她未想到适得其反,也不敢再火上浇油。三门外的婆子闯进来连拖带拽将主仆里挪到巷子里,笑地得意。正是饭点,来往各苑传菜的下人经过,皆是指指点点,细碎有声,“这不是四姨太么,督军那么宠她,怎么成了这样?” “红杏出墙你不知道,给督军戴了绿帽子,没将她浸猪笼沉塘,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啧啧,怎么会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简直丢尽了咱们女人的脸,呸!” “走吧走吧,别叫人觉着咱们是同情她们,坏了名声。” 一句句闲言脏水似的往她身上泼,硌的胸口撕裂般闷心的疼,洛丽闭上眼努力不让自己听入耳,以致于恍惚间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去,自己是怎样熬到鸡鸣时分,心儿是怎样扶着她回苑的。 赵家别苑里,成亲前夜那些婆子说的虽不入耳,却是大实话,被捧的越高,就摔的越疼,自己如今的境遇正是碾落的泥,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 刚回梅苑,身上挨了板子只能侧躺着,胃里又捣腾地厉害。心儿忍着腿脚酸软问着她想吃些什么,检查着伤口,双眼兔儿似的红,“好端端的皮肉被打成这样,爷怎么狠得下心!” 正说着,张咏莲与藿香就带着伤药与汤水赶了来。 “快,快扶你们姨太起来喝碗绿豆羹,胃里空了半天,日头又毒,不好就此睡下!” 洛丽趴在床边,干裂的嘴唇喝下绿豆羹时生疼,“咏莲姐···” “快别客套了,我人微言轻,台面上的帮不上,也只能做这些小事,躺好,我给你上药。” 她苦笑,“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才难得,现在府里的人不避着我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敢来沾这晦气的,也只有你。” 张咏莲调着药膏,软语说着,“我是过来人,再晦气的也承受过了,靠不住男人,咱们女人再不为彼此想着些,这日子可还怎么过。” 第八十四章 枫园禁地 心儿沉不住气,“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督军大人也太过份了,在小姐面前一点旧情也不念,还让陷害小姐的人复了宠,欺凌到咱们头上!” “三房复宠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只能说,这件事是筹谋已久,正巧在这个当口借了东风,钻了空子。睍莼璩伤”本是七分的话,张咏莲只说了三分,这是她惯以明哲保身的活法,若不多问,她亦不多言。 洛丽知她话中必有玄机,“姐姐这话怎么说?” “你在爷身边时日也不短了,可知他喜欢什么花么?” “薄荷?”她记得初见他时,他身上总有薄荷草的清香,夹杂着淡淡烟草味,再重逢,烟草味几乎要将那抹清香掩盖,只有夜半私语时,偶能闻到。 那时她曾问过他为什么喜欢薄荷,他说,自己久经沙场,杀戮太重,需要薄荷来去血腥,宁神定气,以确保再次一击必中。 “不,是百合。爷喜欢百合,他说,这偌大的后宅里,只有枫园配种百合。那座园子是禁地,与主屋一墙之隔,除了一名老花农,就连督军也显少入内,旁人更不敢擅入。而传闻三姨太正是用满苑的百合挽回了爷的心。” 洛丽听她说着,视线渐渐模糊,张咏莲见她出神,只以为她是累了,“瞧我,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心儿送主仆俩出去,回来时见洛丽湿了眼角,脸上挂着笑,“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刚上过药伤口不舒服?我帮你扇扇。” 她摇摇头,自言自语,“枫园,百合,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 有多久没好好静下来看花了,百合曾是那个叫骆锦枫的姑娘最喜欢的花,闺房小院里,养过各个不同品种的百合,她最爱白色那一种,初见她那一天,她在花市看中了一株罕有的并蒂百合,那时她觉得,那就是缘份。 可时过境迁,现在的洛丽,却喜欢上了玫瑰。她对那个枫园充满了好奇,知道了它的存在,当下所承受的一切痛苦于她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了。 “小姐,你在说些什么,别吓我,可别是着了暑气发烧了吧!” “我没事心儿,让你跟着我受累了,去休息会儿吧。” 只是姑娘经历了这一遭,实在无法做到像她一样平静,督军尚且这样,那世上的男人,负心汉便更多了。想来同吴光新的婚事,多考验些日子,有多么明智。 此时梦中的某人蓦地被一阵喷嚏惊醒,眼皮直跳,“他奶奶的,刚梦见跟老婆抱上娃了就被炸醒,成心不让老子舒坦!” 吴光新一脚踏进军靴起了身,换上正装就往督军府来。 管家见了他也极为恭敬,“三爷来的真早,稀客啊。” “少说废话,我二哥在哪?” “回三爷,督军昨夜在主屋歇的晚,这会儿恐还没醒呢,您稍等???” 吴光新只以为风水轮流转,“哟,换地儿啦,不用你,我自己去找他!” 到主屋时,陆良佐正由苏芙服侍着更衣,“爷,三爷来了,我再去厨房盛些鸡粥来。” “这些事,以后还是让下人们去做,你是姨奶奶,就该有姨奶奶的样子。” “没事,能亲手为你做这些事,我就很开心了,爷们说话,我在这里,终究是不便。” 吴光新一向心直口快,苏芙一走,他立时岔开两条腿坐下,自顾自舀起粥来,“怎么啦二哥,我就说嘛,这龙肉吃久了也是会腻的,你看你这,还不是偷腥了?这会总算给咱们陆军争脸,不怕那个女人了!” “吴毛子,说话遮着点,什么偷腥,在自己家里陪自己老婆天经地义,别说的老子不在她屋里就跟摊上大事似的。” 他喝着粥嘀咕,“也不知是谁个把月没同兄弟们出去撒欢了,这会儿倒在我面前振起夫纲了!” 陆良佐撂下碗筷,取过军帽就往堂下走,“还不赶紧去军部开会,别老借故来我府里蹭饭,连个媳妇都没讨上就管起老子的家事了,婆妈!” 他慌忙跟下去,“二哥,别介!我嘴贱!你先去,我这还没吃完呢!这几天还闹肚子???” 陆良佐不耐再同他磨叽下去,撂下句话,“车上等你,快着点!” “得令!”吴毛子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跟着他的屁股后头出门一转,就往梅苑里来,远远瞧见心儿端着盘子出来,在房门前揉了揉膝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便火烧了眉头,“他的女人,竟然把我的女人折磨成这样,岂有此理!” 心儿听见声音,见是他,将盘子搁在廊上,气冲冲出来将吴光新拉到一边,“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来,这个时候可还来做什么?” “我???好好好,是我不好,是不是你晚归,她乔洛丽就把你折腾成这样的?看看伤哪儿了?老子这就找她算账去,非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窟窿不可!” “你别浑,我看,该戳窟窿的,是你心心念念的二哥才是!要不是他,大暑天里小姐也不会被打了二十杖,在院子里那么多下人面前罚跪一天一夜!” 吴光新不可置信,“二十杖,二哥可还真下得去手,老子看她那么不顺眼,也没想过打女人!你也真傻,一定陪着她跪了是不是?” 心儿正憋着没地方出气,替洛丽满肚子委屈,“你们男人都是一样没良心!我告诉你,你要是劝不了督军回心转意,我们之间,也就这么完了!” “这???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怎么能混为一谈。” “我不管,他们好,咱俩就好,不然,小姐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吴光新无法,只好答应,这个小女人,就是吃定他了!以致于到军政部后,下午一帮兄弟起哄要敲陆良佐竹杠开洋荤,他一颗心都七上八下。 “二哥,你真要去?” “我说你今天怎么了,畏畏缩缩地像个娘们,当然要去,大伙儿一起去!” 一帮陆军小将也瞧出他的异样,“吴将军,您不是这几日逍魂太过,成了银样蜡枪头吧!” “我呸!扯你娘的臊去,老子不知道多精神!” 洛丽只在床上躺了小半天,心里头惦记着枫园的事,全然不顾身上带着伤,起身换了行头,照张咏莲所描述的方向去,心儿不放心,也跟了去。 主屋右侧与芝兰苑比邻,洛丽一身浅碧长裙,自左侧小巷摸索着向里走,越往前,小巷便越窄,到尽头时,只余一人来宽。踏出小巷,脚下芳草萋萋,沾湿了半叶裙摆。踽踽黄昏,三伏天里一阵凉风,吹的心儿一颤,“小姐,这里青砖乌瓦的,就似个败落的宅门,怪瘆人的。” 可她摸着青砖却是一笑,一模一样,同从前西川骆家宅门前的砖瓦一模一样,匾额上书枫园二字,缠着青嫩的藤蔓,尖尖卷曲,洛丽认得,那正是百合花抽出的新藤。 “你若是怕了,且先回去吧,我进去看看。” “不了,小姐去,我自也去。” 朱漆大门虚掩着,看上去已是半旧,吱呀一声响后,眼前所见是一条九曲穿花长廊,花藤在廊角下钻出,依附着廊柱缠绕而生,这些琐碎功夫,比自己从前拿花钵种出的藤蔓还美上百倍,吸引着她情难自禁踏足,伸出手去抚摸幼嫩的新藤。 唯一的憾事,只是花期已过,仅剩几多泛黄,开败的花。 “姑娘且住手吧,以免害己害人。” 听着苍老的声线,洛丽才注意到坐在转角处,低头削着木棍的老人。 “老人家,此话何意?” 老花农闻声手边停滞了片刻,耳朵明显动了动,“不是你的东西,强求也是无用,告诉你家主子,别再来作践这些花了。” 听他话中之意,洛丽想起苏芙以满苑百合邀宠之事,心下已了然,“老人家,我也是惜花之人,只是好奇想来看看这座园子,绝没有旁的意思,百合花期短,盘根繁杂,在北地培育是极为不易的。” 老花农微抬起头,“原来姑娘也是知音之人,我家小姐从前也是极爱百合的,常跟着我学习园艺,听姑娘的声音,与我家小姐当是年岁相若的。” 洛丽转身看向面容枯槁的老人,一边脸戴着眼罩,明显的烧伤疤痕自耳朵爬向脸颊,是以他说话时,总以左耳对着人。看他的眉目轮廓,洛丽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陈伯???” “姑娘怎么知道老朽的姓氏,莫过来,老朽吓到你了吧。” 她捂着起伏的心口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一步步走近,蹲在花农面前,“自然是督军告诉我的,他同我说,陈伯也是西川人,也喜欢种百合花,我便抽了空来看看。陈伯,您说我与你家小姐年岁相若,其实在家时,洛丽的父亲也同您一般年纪,我可以摸摸您的手吗?” 陈伯仅剩的半只眼看着她,伸手碰了碰她的鬓角,洛丽似儿时般蹭了蹭脑袋,正是这熟悉的亲昵感。小时候爹爹待她总不亲近,也很少抱她,每每跟在陈伯身后沾了满脸的泥,他总会像今天这样摸摸她的鬓角,替她抹干净。 洛丽没想到多年前的大火会留下生还者,她握住他布满老茧的手贴向脸颊,“我好想家???” 第八十五章 裂帛之爱(1) 老花农眼眶一热,就似看到了昔年的小锦枫,“姑娘,要不是老朽看得见你的脸,定会以为你就是我家小姐。睍莼璩伤姑娘可是被陆督军带回来的?他是个善人,你只要顺着他,总会让你回去见父母的。” “善人?”洛丽苦笑,旧人旧物勾起了她散作星灰的复仇火焰,“三年前西川骆家的灭门惨案可是轰动一时,难道陈伯您还觉得他是善人么?” 提及骆家,老花农叹了声气,“不瞒姑娘,老朽正是昔年骆家的老仆,其实当年???哎,看看老朽又唠叨起来了,同你说那些做什么,姑娘还是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心儿在门外把着风,“小姐,天就快黑了,咱们还是快走吧,若是叫人发现了,少不得又要挨家法。” “陈伯,能在北地遇见乡亲实为不易,我改天再来看您,跟您学习园艺。” 洛丽若有所思地出门,老花农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良久,他虽老眼昏花,可看着自家小姐长大,眼前这位姑娘与之相似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北平最热闹的拈花之地,正是吴公馆右拐数百米之处的下三堂子尽头,名曰燕墟坞,老鸨曾是城内红极一时的名妓燕双双,花褪粉残后以半生积蓄在各地网罗了绝色美女,近来成为名利场谈资的,便是燕墟坞新进的一拨白俄女子,个个身材玲珑有致,肤白貌美,没尝过的名流听友人赞叹个中妙极滋味,皆争相趟进堂子一掷千金,饱享艳福。 陆良佐今晚在军政部兄弟撺掇下,一举包下了整座燕墟坞,连久尝洋味的吴光新见了那些尤物热舞,也不禁愣了眼,更别提那些浑兄弟们,哈喇子都流了一地。 不过只是片刻功夫,他就一个激凌回过神,“心儿心儿,我不能对不起心儿。” 此时的陆良佐已伙同兄弟们拉下了台上尤物,又搂又抱。吴光新焦躁地钻进人群蛮力扳了他至雅座,“二哥,不早了,让这群皮猴在这耍,咱们该回去了,明天还要振作精神跟徐大哥他们打场硬仗!” “要回你回,别像个婆娘在这儿惹老子心烦!” 陆良佐扬手撂开他,在高台雅座上俯视下边光景,顺手接过小倌呈上的酒水,猛灌了口,心里想她想的火烧似的,罚在她身上,疼在他心里。那日被她拿枪对着自己,心里头虽然发凉,可断然舍不得因此对她下狠手,更没有人知道,他为驳回那一纸处决令,同段荣廷达成了怎样的交易。 整日来,在军部处处被初出茅庐的小子下绊子又不得还手,对他这样的常胜将军来说,有多憋屈,而回到家为瞒下段夫人的眼线,还要装出一副冷面,对她刁难折磨,不得亲近,饶是铮铮铁骨,这样内外夹攻,也少不得被揉成了玻璃渣子。 还不如浸淫在这销金窟里,酒精麻醉,暂忘烦忧。 醉倒在雅座栏边,梦里一身学生装,捧着百合的姑娘对他笑着,面容越近,笑的便越妖娆,最后只剩一张脸,碎在他眼前,好似正笑着他,呵呵,陆良佐,我诅咒你,诅咒你永世得不到真爱,这是你欠我的??? 惊醒的人一身冷汗,扶着雕花木栏起身,一阵恍惚。守在间外的卫兵听到动静冲进来,“督军!” “我没事,不用惊慌,备车回府。” “是!” 被夜色笼罩的督府后宅,洛丽辗转无眠,陈伯的欲言又止似乎提醒着她每个毛孔,猛然又想起自己被囚武功庙时,那些匪贼所提及的名字,既然陈伯能得生还,那便意味着当年骆府着火后,或许???母亲也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如此想着,她心内越发不能平静,一个人披上藏青色纱衣摸索着折返枫园,夜幕下,回廊转角处闪着火芯,老花农抽着旱烟躺在竹椅上纳凉。 “陈伯???” “姑娘来了,老朽等你好一会了,白日里有人在,老朽也不便多言。” 洛丽疾步上前,“您知道我想问什么?” “姑娘是西川人,一来便提及骆家惨案,老朽想,姑娘若不是与骆家为亲,便是有亲人在骆府帮佣吧。” “是。”洛丽蹲在老人身边,“我???我母亲与骆夫人是表亲,夫人大火之后便音讯全无,母亲与家人时常为此忧思难过。我想问陈伯,当日在骆府后宅,除了您,可还有人生还?” 老人抖了抖旱烟,深吸了口,“原来姑娘是夫人表亲,那老朽便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当日火势突起,夫人所在的庵堂年久失修,是最早坍塌的,可幸的是,夫人当时正在花圃中为小姐新买回的并蒂百合回土,花圃又近水,才勉强逃过一劫。” 洛丽扶着他的双膝,“这么说,骆夫人还活着!” “虽是逃过一劫,可到处都是浓烟断梁,根本出不去,老朽同夫人钻进水塘,企图从活水眼逃生,可老朽被塘边烧断的木栏石块砸中,后来被督军所救,至于夫人是否生还,老朽也无从知晓,不过后来督军回到骆宅安葬亡者,却并未找到夫人的尸首。” “那她一定是逃出去了,一定是的!”洛丽眼里噙着泪花,这是三年来,对她来说,最好的消息。 酒这东西,总能将人内心的情感*无限放大,夜半回府的陆良佐屏退了众人,头一回做贼似的潜入了梅苑香闺,黑灯瞎火地摸索撞翻了铜盆,床上空无一人。 心儿因担心洛丽,就睡在邻屋,听到动静,立时推门进来,只瞄见一个黑影,“谁!” 陆良佐捂住她的口鼻,“是我,洛丽呢?伤的怎样,去哪了?” “我不知道,小姐伤的怎样,督军大人不是该最清楚吗?好好的人被打的皮开肉绽,这会子来装什么好心!”心儿一气之下也顾不上什么主仆之分,说了一车轱辘话,他身上洋女人的香水味刺的她鼻头直作痒。 醉酒的人倒在床上,每每到了这里,他总能卸下所有心防,“谁让她不乖???” 心儿义愤难平,还想替自家小姐抱不平,却见来人已经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洛丽踩着虚浮的步子回来,却被心儿拦在房门前,“小姐,你去哪了,饿不饿,我???我去给你做宵夜。” “我不想吃,心儿,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还是吃点儿吧,小姐你晚上就喝了碗清粥,半夜会饿的。” 洛丽见她神色不对,往屋内瞧,“怎么回事?” 心儿蔫着头,“督军来了???” 她心内一沉,轻推开门,“你去睡吧,我来照看着。” “小姐,他那么对你,你还理他,去我屋里睡就是。” “下去吧。”洛丽合上门,点起火折子,床上的人面颊微红,一阵酒气,她本欲撒开手不管,又担心他暑天里刚惊了风,又和衣而睡闷着不好,还是软下心肠拧了毛巾,解开军装皮带,为他擦背。 凉意一袭,他迷迷糊糊抓住她的手呢喃,“锦枫???” 她蓦地缩回手,想起陈伯所说的话,骆家失火后,他曾回去装殓过,可见还是有心的,“你既心有愧疚,还记得锦枫,当初又为什么还要骗我,要做那些事情。良佐,若你从没去过西川,没有遇见我,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这一夜知道了太多事,洛丽心里负荷了太多,挤的她不知从何理起头绪,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面对这个男人。 陆良佐醒来时,已褪尽衣衫躺在他想的挠心的床上,洛丽趴在床边小憩,模样疲惫,让人不禁想捏一把美如新瓷的肌肤。就要触及她高蜓的鼻尖时,姑娘一声喷嚏醒来,惊得他缩回手,面上又恢复了寒意,“前晚彻夜温存还不够,昨晚还巴巴地跑出去私会,你的丫鬟还说你伤的极重,我看,怕是打轻了。” 寒言凉意,在清早,令洛丽一阵激灵,“那天我拿枪要挟你,是我不对,你要怎么折磨我,只要能消气,都随便你。” “随便我?” 他掐住她的脖颈,“呵,你确实随便,恐怕除了宋家那个小白脸,千人枕,万人睡,你都无所谓。是我蠢,娶了双破鞋回来还当宝贝供着,嫌我头上顶的绿帽子不够多,巴巴地又给我加上一顶,你倒是能耐,好的很!” “是,我是人尽可夫的破鞋,你娶我那天就知道的,我并没有逼过你,百乐门里明码标价,明买明卖,我拿自己的身体赚钱,一点也不丢人。跟了你这几个月,你自以为送了我多少值钱的首饰?还需要我舔着脸在这充满腐朽味道的大宅里浪费青春么!现在嫌丢人了?你们男人都是一样,做的时候怎样放浪怎样爱,完了就可以丢在一边弃如敝履,老娘也告诉你,你要是离得开我这套功夫就休了我啊!大家松快!” 洛丽泼妇似的发泄完,她急于离开这里,离开他,为了寻找母亲,更是为了他,一旦被赶出督府,她身上所担负的组织任务便会立即终止,所有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陆良佐手头力道蓦地加重,她成功地激怒了他。 第八十六章 裂帛之爱(2) “休了你,好让你和他双宿双栖?想都别想!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只能浸淫在这座充满腐朽味道的牢笼里,直到老死!” 陆良佐几乎要将她喉骨捏碎,一场争吵后洛丽被扔在脚下。睍莼璩晓 “你会为今天说的话付出代价。”愤怒到极限的人思维总是很简单,你戳了我的痛处,我便要你比我还痛百倍。都不及细想彼此的反常,一来二去的决绝在心中造成的误解与伤害,堆积起来总会成为无法挽回的痛。 军政部的照常例会上,段宏业颇为自傲地宣布了一项军部变动,原陆良佐麾下的四省兵力,其中最靠近北平的省份自即日起直接授命于军政aa府,不再冠以陆字头。 吴光新与一众将领对突如其来的军事变动无法理解,可碍于陆良佐的沉默离场而不敢发作。没规矩惯了的吴毛子追出会议室,“二哥,为什么要让权,那些兄弟可都是跟着咱们风里来雨里去打过天下的,一个省啊,哪能说弃就弃!他们再会弄权那一套,只要咱们联合起来强硬抵制,总也拿咱们没办法!” 陆良佐脚步急促冲出军政部上了车,摇下车窗只说了一句,“这是我做的决定,你还认我这个二哥就别再多问,否则你要拆伙,等我回来再落实细节!” 急得他在一阵汽车尾气里嚷嚷,“我不拆伙!” 半隐退赋闲在家的段大帅听了夫人闲话,一早便致电军部急诏了陆良佐。帅府陈列着古玩玉器的书房就似一座藏宝阁,段荣廷听到侄女婿熟悉的脚步声,语意里带着一声叹息,“二小子,这一室珍宝有近半数都是你进献给老子的,你做事一向利落果决,行军打仗也从没让我失望过,所以当你第一次开口求老子,愿意用一省兵力作为条件换老子收回那张处决令时,老子同意了,同时也约法三章,你向老子承诺过把心从那个女人身上收回来。 可是据我所知,你并没有遵守诺言,昨晚还是泡在温柔乡里,你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让老夫怀疑,是否从前的二小子如今翅膀硬了,也学会了那些歼佞阳奉阴违的那套!” “大帅,属下不敢!” 段荣廷仍旧激着他,“你如今是人人皆知的四省督军,年纪轻轻手握重兵,如今肯听老子一两句话不过念着昔日世交的情份和你母亲的教诲,再过几年,老子一撒手去了,还不知这好不容易打下的半壁江山会冠谁的姓。” 三两句敲打,提及了旧恩,还搬出了他的母亲,陆良佐只好微俯身服软,“大帅言重,母亲临终的家训,良佐断不敢忘,关于那个女人,属下一定遵守约定,让大帅和夫人满意。” 他何曾对谁这样唯唯诺诺过,如今软肋落于人手,要他往东,他比不能往西里去。 杜兰兮见他走了,从书房隔间里探出头来,“公公,陆督军还真是个痴情种呢。” 段荣廷对这个比儿子精明能干许多的媳妇是越看越满意,“鬼灵精,多亏了你的计策,老夫一纸处决令的猛药才能试出这小子的软肋,只要有了这张底牌,宏业我儿在军政部,乃至将来老夫有了不测,都能牵制住陆二小子。” “公公,他只吐出了一个省的兵权,难道您觉得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段荣廷敲了敲烟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小子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万一把他逼急了,破罐子破摔向任何军系倒戈,对咱们都是窝心的一脚,一击毙命。” 杜兰兮挽着老头子,“还是公公深谋远虑。” 段夫人为一探究竟,特意命织造部送了数十匹锦缎料子至督府,段芝龄将久未聚在一处的三房姨太太请至芝兰苑,因月份大了,便由茯苓开腔,“各位姨太好,这二十多匹缎子,绣纹花色都是今夏最时兴的,有云锦宋锦蜀锦,姨太们可全凭自个儿喜好挑选。” 二房与四房坐在左下首,洛丽本无甚兴致,可听到蜀锦,仍念物思旧,与心儿近前,轻抚软缎,随手拈起两匹,“这匹天华锦颜色雍容华贵,用料上乘,应该是东川锦;这匹八达晕颜色素雅,用料轻薄考究,必是西川锦,心儿,我们···” 她话还未说完,三姨太苏芙便接过锦缎另一头,模样谦恭,“四姨太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像咱们这些绣花枕头,这匹缎子我看着也喜欢,若为爷裁套睡袍搁在屋里,爷来时穿着想必舒服欢喜。” 这几日自家小姐备受冷落,厨房和各苑下人的态度已是急转直下,若此时在三姨太面前输阵,日子恐怕更不好过,是以心儿站上前,“三姨太,这匹缎子是我们姨太先看上的,您又岂有夺人所好之理?” 苏芙双眉微蹙,语意软糯,手上的力道却未消减,“这个我自是知道的,可督军今早还说,以后不会去你们苑里了,何苦浪费这好端端的料子呢?” “你···” 心儿语塞,也扯着料子一脚不肯让步,陪苏芙度过软禁期的小丫头丁香眸色一凛,上前扬手一巴掌,煽的心儿连连后退。 洛丽自身后扶住她,原本一匹锦缎,得失与否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只是个念想而已,可对方欺人太甚动了自己身边的人,她便无法坐视不理。 “三姨太,你解除软禁不过数日,便纵容丫头出手伤人,气焰未免太盛了吧。且不说这里尚有大太太在,就算没有,也有名份在你之上的二姨太,你如此放肆,究竟是谁给你的权力!” 苏芙抬眼正见督军从外院来,故意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则咬牙切齿,在她耳边细语,“乔洛丽,你以为你凭什么在这里跟我说话,我的地位再卑微,也比你这样的一双破鞋强,爷早前还同我打趣呢,还好你如今尚未有喜,不然,连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真真可笑。” 她明知他不该是那样的人,可听到这番话,却仍被怒意冲昏了头,抓起桌案上的金丝小剪戳向八达晕,裂帛之声穿耳而过,精致的缎面被横裁成两半,做个鞋面绰绰有余,可别的,是断然做不成了。 她手中的小剪并未就此放下,微抬起手腕反威胁苏芙,“纵然失宠,我乔洛丽并不是好欺负的,也终叫你知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你要是再纵容丫头对我的人动手,这把剪子下次所要裁下的,就不只是一匹锦缎而已了。” 苏芙眼中泪光闪烁,“爷,四姨太要杀我!” 洛丽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她的圈套,等反应过来,已被陆良佐狠狠一巴掌抽下。锋利的小剪因突如其来的力道戳进她掌心,可都不及他冷冷喝斥的两个字。 “妒妇!” 苏芙靠在他怀里,小鸟依人,“爷,刚才真吓死小芙了。” 陆良佐当着满苑婆子下人下令,“来人,把这个妒妇拖回梅苑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后宅之内,容不得这样的女人撒野!” 张咏莲与心儿上前扶起洛丽,“爷,四姨太不过一时糊涂,她还年轻,总会改过的,请爷再给她一次机会!” 段芝龄也挺着隆起的小腹说情,叽叽喳喳闹的他生厌,“好,她要是愿意认错,并且向小芙下跪道歉,我就给她一次机会。” 下跪认错?今早同他激烈争吵的后果总算来了,这就是他所说的代价。洛丽冷笑了声睨向他,“要我向她认错道歉,没门!”她伸出双手,“想拘我,拘就是了,不用废话。” 陆良佐握住苏芙臂膀的手渐渐收紧,苏芙忍着痛随他出园,出于女人的天性,就是不愿在她面前示弱出声。 送她至菡萏苑前,陆良佐蓦地撒了手,“你自己进去吧,军部还有事,晚上不用等我。” “爷!” 苏芙自身后拥住他,“难道你还不愿原谅小芙吗?不然为什么都好几日了,就算留宿,您也不愿碰我?” 他拉开她的手,“不是你的问题,最近军部局势紧张,我没心情,听话,回去!” 算上软禁的日子,她的男人已经好久没碰过她了,每每独自就寝,枕边空席,苏芙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只有泡在热气满满的木桶中时,才能感受都被包裹的块感。 留守菡萏苑中的半夏因上回东窗事发之故已不受苏芙宠信,见主子回来,自是谄媚着上前讨好,“姨太太,小的刚做了几样您爱吃的糕点,您要不要尝尝?” 苏芙冷冷道,“不用,替我准备热汤热水,我要沐浴!” “热水?” 半夏看了看日正当空的天,有一瞬的迟疑,她在小厨房待了会就已出了一身热汗,心里转了好几个弯,顺从地应了声,“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一进卧房,苏芙便八爪挠心般扯下身上的旗袍,只穿着正红肚兜小裤站在妆台前左右扭动,以指腹轻抚自己姣好的身段肌肤,悠悠自语,“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那只破鞋?自打女儿家的身子跟了你,我便从未有过别的男人,你为什么就是不愿碰我,为什么!” 第八十七章 落井下石 北平城名燥一时的梨园花旦一朝被收起,束之高阁,一腔情意美好无人问津,过惯了众人追捧,千金一笑的美人面对四面冷墙,满心抑郁地几欲发狂。睍莼璩晓 纤纤玉指散下满头乌发,只以为孤芳唯自赏。窗檐外长袍止步,被目光所及之处,身子前倾,伏在妆台上的美人震撼,微微翘起的雪臀隐露半球,引的血气方刚的少年裁缝口泌湿津,喉头作痒。 半夏与几名女仆抬水进来,小裁缝吓的蹲在窗檐下,小心肝扑扑直跳。 “姨太太,水已经备好了。” 她“嗯”了一声,屏退了众人,穿过屏风后将身上最后的遮掩褪尽。小裁缝再趴上窗台时,苏芙已将整个身子浸在滚烫的香汤中,双手交叠在胸前环抱着双肩,微阖双目,享受着热汤拥抱她每一个毛孔的触感,漫出一声绵长的颤音。 香汤烫红的皓腕贴向脸颊,她亲吻着自己的臂膀,想象着那是男子留下的爱痕。水波荡起涟漪,在她胸前娇柔处拨弄,小裁缝喉头哽咽,身下已起了反应,只想上去摸她一把,与她做上一回。 不明的脚步声渐近,他惊慌地向屋后退去,快到角门处时碰见半夏,常年待在深宅的丫头也难见到旁的男人,更何况是如此清俊的小鲜肉。姑娘理了理辫子清声打着招呼,“裴师傅,咱们这些丫头难得量回尺寸,你可得好好给咱们做几身称头衣裳!” “没···没问题。” 裴少俊是裴家造寸老师傅的养子,因一副好模样和技术,很得北平名媛贵妇的喜欢,这次为督府上下的主子丫头们量体裁衣,也是段芝龄拗不过旁的太太盛情,便宜给他的生意。 藿香早已在后边候着他,小裁缝一出门就朝她作了个揖,“藿香姐姐,可是表姐有何吩咐?” “少表姐长表姐短的,让人听见,还以为我们姨太跟老裴师傅沾亲带故的。我只是替姨太太来问一句,那差事你到底接是不接?” 小裁缝想到方才见到的香艳景致,忙不失地点头,“接,当然接!少俊有今日全靠表姐,她有何吩咐少俊肝脑涂地!” 藿香鄙夷地歪了歪嘴,塞给他一包药粉,“少拿哄阔太太的那一套来哄我们姨太,这东西办事时带上,能让你容易不少,你先去吧,没脸没皮的,看着就招人烦!” 时近正午,藿香与迎面去大厨房传菜的心儿点头打了个招呼,擦肩而过后,着意止步回望了她一眼,果不其然,大厨房很快便传出了吵嚷声。 心儿见着分给梅苑的小菜,蔫了吧唧,一看就是隔夜的,立时便同婆子们理论起来,“我们苑按份例每顿八样小菜,从前你们都给足了送,现如今多些少些的我就当吃哑巴亏,可你们拿这样的东西充数,也太过份了!” “姑娘,你也知道是如今,远的不说,就最近三姨太软禁的时候,咱们给她留的,比这些还差呢,见好就收吧你,说的好听点是四姨太,人家都怎么传的你不知道,伺候个*荡妇还有理了,要就要,不要就走,少在这儿耽误咱们功夫,还得给大太太熬乳鸽汤呢!” 一则有求于人,二则不想再给自家小姐惹麻烦,心儿将勉强能看的几个菜装进了食盒,到梅苑前挤出了个笑才进去。 洛丽穿着松垮的睡衣拿着书卷靠在廊边,面上仍红肿着,“心儿,怎么去了那么久,今天都有些什么菜,我看看。” “别···那个,小姐,我去晚了,菜都凉了,我去热热再给你端出来!” “大暑天的,不用那么讲究,来。” 心儿死拽着不给,洛丽松了手直接揭开盒盖,一阵酸气扑鼻,立时明白了她的难处,“她们就给咱们这些东西?” “小姐你别伤心,都是那帮婆子落井下石,我这就去小厨房重新给你做点心去!” “别去了心儿,进屋来,我有事要托你去办。” 洛丽写了封信交给她,叮嘱心儿将信送去大帅府杜兰兮手中。 吴光新四处找陆良佐不见人,刚来到督府外握着方向把子闹心,正见心儿出来,奔上前笑成了朵花。 “我的小心肝,看看咱们,这就叫缘份!” 心儿冷着脸不甩他,“走开!没心情跟你胡扯!” 她一转脸,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心爱姑娘的吴光新就发现了她面上的巴掌印,扳过她的肩,眼里都是怒火,“特么的!是谁吃了牛胆子敢动老子的心肝肉,还疼不疼?我吹吹。” 向来坚强的姑娘听他这么一说,鼻头不禁泛酸,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吴光新立时急了,作势就要闯进府里去,心儿攥着他胸前衣角,“什么忙都帮不上,你就别添乱了,小姐让我去送信,你载我去吧。” 他搂着姑娘上车,一来一去全程心儿都靠在他肩上,他也总算弄明白了自己心肝肉的处境。 “这帮见风使舵的小人!你想怎么整治她们?只要一句话,我全给你办了!” “我不想再给小姐惹麻烦了,现在只要小姐三餐温饱,能吃到新鲜菜蔬,我就很满足了。” 这姑娘为人着想的劲傻,可他喜欢的,就是这么一副好心肠,摩挲着她的小腰,“这个要求简单,我马上就能做到,需知道你男人可是堂堂大将军,咱不差钱!” 匆匆一面后,考虑到姑娘当下的心境,吴光新也未多做纠缠,回军部后一通通电话拨出去,成记海味店,各大粮油行,糕点铺子皆备了重礼送去督府,且每苑一份,无人落空,顿时便解了梅苑的燃眉之急。 吴将军办公室里折腾了一个下午的事很快便被嘴碎的在军部传扬开,陆良佐一回军部就听秘书说起,冷着脸敲了给自己招黑这兄弟的门。 “进来!哟!二哥,赶紧坐,你不是嫌我这乱,一直不爱来嘛。” “我再不来,你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都不知道!部里说你奢靡的人已经不少,谁让你大张旗鼓,就差把粮仓都搬进我府里了,要是让段宏业抓住了辫子做文章,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吴光新想了老半天才想出这么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帮补了梅苑,又不让乔洛丽疑心自己与心儿的关系,被他这么一训斥,落的两头不是人,依他暴走的脾气怎么受得了,“我···二哥,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你给弄的,你要虐待那个女人,给她吃冷的馊的哪怕猪食都没问题,可我的心儿心软,我得帮她!” 冷的馊的,他只想着将她软禁起来,冷落了她,她便是安全的,却没想到督府下人的见高踩低,让她受了这种屈辱,她现在,一定恨死他了吧。 “内府的事,我会处理,上海方面传出风声,沈震岳预备联合早前结盟的禇云山有所动作,大帅命我去趟西边,这段时间督府的事,你多看着点,有段宏业在,我总是不放心。” 吴光新乍然听到这消息,只觉突然,“二哥,大帅这个时候把你支开,这不对劲吧。” 连一介莽夫都能看出来的事,陆良佐又怎会不知,只是有把柄落在人手上,只能听命于人,“大帅只是诟病我手中重权,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只要你们近日把脑袋在裤腰带上栓牢,别让段宏业有机会做文章,应该不至于太为难咱们陆军。” 从前一心跟随大帅打天下,何等风光的主力军如今举步维艰,受人猜忌,说不心凉那是假的,只是对这迟暮的英雄仍存着知遇之恩与敬畏之心罢了。 晚上陆良佐在芝兰苑用饭,意外地决定留宿,茯苓一听,满脸堆笑地退出小客厅,到卧房装点,拿两人新婚之夜用过褥子铺上,看上去便极喜庆,以为四姨太失了宠,督军终究记起了自家主子的好。段芝龄心里却似明镜般通透,自觉将簇新的褥子抱到了睡榻上,“爷许久不来了,可是有事要同我说么?” “后天我要去趟山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府上的事还要麻烦你多担待。” “我明白,有些话也不得不说,前几日四姨太之所以做出冲动之举,绝非本意,况且如今也受了几日教训,爷临行前···可要将她解禁?” 陆良佐笃定道,“不用,是该关关她,让她长长记性了,不过只是软禁,旁的地方,一切如常,这些事仍旧交给你去做。” “爷就这么信任我?上次四姨太沉塘之事,难道您忘了吗?” “夫妻三年,你的秉性我还是了解的,上次怒气上脑,吓到了你和孩子,别往心里去。” 三年假夫妻,听到这句,段芝龄也算偶感安慰,在他心里,自己还算是个称职的妻子,“不怪爷,那件事,我确实也有错。爷且放心去,我既身为督府的女主人,又即将为人母,一定会尽我所能管我这个家,让爷没有后顾之忧。” 陆良佐看了眼她隆起的小腹,“小家伙长的真快,不愧是我陆家的后代。” 这是腹中骨肉第一次听见亲生父亲的承认,段芝龄眼眶微红,孩子,你听见了吗,你爹跟你说话了。 当晚的一句话,在段芝龄的生命里有了至关重要的影响,也许就是在今晚,她才下定决心捍卫陆府,帮助乔洛丽。 第八十八章 赤金怀表 杜兰兮收到信时嗤之以鼻,“呵,自作自受,我不来找你,你倒找起我来了,也好,眼下这件棘手的事正好让你来办。睍莼璩晓” 一早杜兰兮就以讨论时装为由光临了督府,未来少帅夫人的名号也极好用,进入梅苑未受到半分阻拦,乔洛丽清减朴素的衣着看起来格外憔悴。 “我就说让你速战速决吧,看看现在,吃苦的还是自己,都懒得说你!找我来什么事?” 洛丽递给她一张画像,“我现在不方便出去,兰兮,麻烦你把它交给宋教官,让他用组织的关系网帮我找找画上的人。” “什么人,这么紧张兮兮的,你不说我可不帮哦。” “是我的母亲,我最近才得知,她可能是三年前那场大火中的生还者,这对我很重要。” 杜兰兮蹙眉,“为了一个可能,组织可能不会为了你浪费财力物力,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先为组织完成一个小小的任务,拿到陆良佐身上的怀表。” “你们要那块怀表干什么?” 杜兰兮蔑然一笑,“洛丽,看来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傻,你跟在他身边那么久,难道不知道陆军众人见怀表如见虎符吗?不过你放心,组织只是想调动陆良佐在中部边界的一部分守将,为将来方便行事,只是动动他的皮毛而已。” 她思忖了片刻,“好,我答应你。” “那你可要尽快了,据我所知,他不日就要离开北平了。” 他的那块纯金怀表,洛丽见过多次,以一个督军的财力来论,并算不得珍宝,却是他的随身之物,想要偷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作为交换寻找母亲下落的条件,她还是答应下来。 杜兰兮前脚出了梅苑,段芝龄后脚就挺着肚子进来,洛丽睨了她一眼,“软禁了一回,原以为能躲个清净,没成想,这苑里比平日里还要热闹,大太太真是稀客呀,月份大了还出来走动,也不怕磕磕碰碰的,失了肚子里那块宝。” 茯苓喝道,“大胆贱妇,我们太太见你可怜来看看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茯苓,你先出去,我想单独跟四姨太聊聊。” “太太!” 段芝龄拂了拂手,“出去,她不会对我怎么样。” 她自顾自找了石凳坐下,“洛丽,我们也曾是盟友,何必这样剑拔弩张。” “亏得太太还记得,出卖过同伴的,就不算是盟友。石凳上凉,太太还是关心关心自己这一胎的好。” “爷的孩子,不会这么娇贵。”段芝龄轻抚小腹,正视着她的双眸悠悠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爷后日一早就要去西边了。” 她眸色一转,只是一瞬又恢复如常,轻应了声,“这是你该关心的事,告诉我做什么。” “我看得出来,爷···还是很关心你的,你想不想在他临走前再见他一面,只要你说些软话,爷会原谅你的,我可以帮你安排。” 经过上次,洛丽已不再完全信任段芝龄,只怕又是一次陷阱,“你会帮我?” “就当是我还你的人情,也算是为肚子里的孩子争取一个良善的庶母。” 见她提及孩子,洛丽方释去疑虑,领下她这份人情。 那天晚上,经过段芝龄的打点,夜幕初初降下时,洛丽披着黑色薄纱斗篷去主屋前,先到了枫园。一样宁静,散发着青草雨露味道的庭院,她对着逆时节而生出的一株百合花苞轻合双掌,静立中霄。 美丽圣洁的花神,您既能违背王母之命逆时而生,必会眷顾同您一样孤勇的女人,请保佑我的母亲,只要能找到她,洛丽愿放弃当下的一切,终生茹素,陪伴母亲度过余生。也请原谅信女这最后一次脏污的计谋。 还是那个老花农,迈着一深一浅的步子走近,“姑娘,看你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里?” “我想离开这里,回西川老家,所以,现在必须去做一件辱没良心的事。陈伯,你说,假如昔年骆家的小姐还在,见到今日风光无限的陆督军,她会回来报仇吗?” 陈伯更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摇摇头,“老朽不知道小姐会如何想,却很清楚陆督军这些年所过的日子并不风光。这半年,他来枫园的日子少了许多,可在半年多前,陆督军几乎每个月都会来这里坐上几夜,尤其是每年临近骆家灭门的那几日。老朽曾多嘴同他说过几句话,才知道他之所以彻夜不眠,是因为想要逃避一个不断重复的梦,他心里是有小姐的。 姑娘可曾见过后宅里那位唱戏出身的姨太,上妆后的眉眼,倒有几分小姐的神韵,前些日子她似也知道了这一点,曾来逼老朽帮她培植了许多百合盆栽,恰如其分地利用了督军的念旧。 洛丽听他低沉道来,就像听了出感人的折子戏,“陈伯所见的督军倒还真像戏文里的痴情郎呢,可我见到的却不是这样,我先走了,改日若有机会,再来听您的故事。” 老花农叹了声,“好好保重,孩子。” 她加快了脚步钻进主屋后门,老花农的话,她不是不信,只是不愿相信,她怕信了,自己就没办法再哄骗他了。 她解下黑纱斗篷与素色长旗袍的盘扣,躺进熟悉的鹅绒床褥放下床帏,静待深夜来临。 陆良佐在军部与沈云沛交待完要务,并不知道家中有场饕餮盛宴正等着他,与一众兄弟去燕墟坞玩到半夜,喝的酒气熏熏才回来。 脚步声渐近,躺在鹅绒枕里的人胸口难以控制地不断起伏,见到这样的她,他的反应会如何,很难预料。 眼见来人就要挑开床帏,门口传来的喧闹之声令他停下了动作。 意欲闯入主屋的苏芙被勤务兵拦住,“三姨太,督军要休息了,明日再来吧。” “爷若不出来,小芙就在此久候。” 陆良佐打开门,却将她拦在门口,“有话就在这里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的脾气你很清楚。” 美妾软在他胸口,将他的手往腰间带,闻着他身上的酒意you惑道,“爷,小芙这几夜每晚都做噩梦,你摸摸,现在小心肝还扑扑直跳呢,你来陪陪我好么?” 她柔媚的劲儿用在一心想着别人的陆良佐身上,反招来厌烦,“热心窝自然是扑扑直跳,我累了,你是自己回去,还是让他们送你回去?” “爷···”她一声娇嗔,两名警卫立时将她架起往苑外送,苏芙被扔在巷口,抓着轻纱睡衣裙摆又羞又气,苦于心里头所想不能宣之于口,陆良佐,你不是个男人! 只是督军是不是男人这件事,实该问问此时在榻上微扬起唇角的四姨太太。 虽说酒醉,可自己日日下榻之地有何异样,他又岂会不知,熄了屋内大灯,只余床头一盏。陆良佐扯下军装,甩开脚上军靴,手握着皮带掀开床帘,看了眼掩映在帘幕下的绣花软缎鞋,三分笑意一闪而过。 他假作微醺地侧身上床,故意背对着她,闭上眼想见识见识她没用过的花招。洛丽轻启柔夷搂上他的腰际,绵软的脸颊正要贴向他的后颈,反被陆良佐反剪住双手,翻身压进了更深的鹅绒枕内。 “把你软禁在苑里几日,想男人了?摸进这里来撩拨我,你以为我陆良佐是什么人,你想要,我就要给么!” 洛丽双臂环上他的脖颈,轻吐兰气,“假若你不想要我,又为什么那么着急赶走三姨太,却不轰走我,嗯?” 温暖的双锋柔柔在他紧绷的胸膛前,陆良佐承认,这些日子来,他忍的快要发疯了,温香软玉就在眼前,但凡男人都无法自持。只是出于与生俱来的一颗倔强自尊心,就是无法下台,“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再娇艳的女人,也只是男人泄yu的工具,只是一时之需。” 修长的双腿慢慢自他的脚踝摩挲,继而重重盘上腰际,蓄势待发的龙头与蕊珠贴合在一处,折磨得他眉头紧蹙,额头因强自的忍耐沁出汗珠。灵动的舌尖撩拨着他的耳垂,“陆良佐,我知道你忍不住了,不如我们各取所需,做个交易怎么样?” 对于她出于利用的目的,他虽恼怒,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沉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因为想我而来,想要什么,说!” “我给你人,你给我一件随身之物。” “就这么简单?” 洛丽咬吻向他的唇瓣,促狭地咬住扯起,“你就不问问我到底想要什么?” “没什么是我给不起的。”陆良佐向后退了退,猛一挺身,身下的人浑身一颤,多日未经人事的蕊心收缩地极紧,将他的*紧紧包裹,他不知将藏在哪里的妒意迸发出来,“还是这么紧,宋继尧那个小白脸可能满足你?” 情浓欢好中的一句话,霎时将洛丽通身浇的冰凉,被伤害的刺猬夹着他的阔腰,说出了令陆良佐能铭记半个世纪的话。 “你没他厉害。” 第八十九章 没他厉害 两个天生倔强的人故意说着气话彼此伤害,男人的自尊遭到羞辱,陆良佐掐住她的小腰,毫不怜香惜玉地猛烈冲刺起来,膨胀撕扯的摩擦令她紧咬牙关,痛,并快乐着。睍莼璩晓 弄到一半,她无力瘫软,就要化成一滩水时,他蓦地退出,停下了动作,坐起身故意俯视床上眼含水雾的她,因惯性的律动,齿颊间难忍地溢出一丝嘤咛。 “说,谁厉害!” 洛丽睨向他,心内明明是仇恨,却化作一双杏眼含情,似在诉说本能的渴望。他捞起她的双肩,将她抵在床头壁上,肆意啃咬胸前丰腴,手指在她身下蕊珠边引逗摁压,丝质睡裙在她腰间挂着,随着身体的扭摆而颤动。 “想不想要?你说了,我就给你。” 如潮水般涌来的生理反应不断刺激着她的内心,洛丽双臂悬挂在他的肩上,因冲血而红透,小辣椒似的嘴唇轻启,“你···你没他···” 折磨着她,也折磨着自己的人终于彻底爆发,将修长的双腿拖向自己,在腰后扣住,轻托起嫩白细腻的腰下两团,重重按下,*立时滑入,冲向了从未有过的高度,顶端似到达了更曼妙的洞天。 一下下托起又按下,直到跨坐在他身上的精灵尤物体力不支,被猛烈刺激地瘫软在他肩头,他又将她推倒在床,捏着泛着朦胧水色的脸颊质问,“怎么样?” “求你···痛···” 他握着她被掐红的腰肢,整个没入胡乱冲刺,“回答我!” “你···是你···” 他越发激动,“我怎样?” 洛丽脑中一片混沌,别过头扯住抱枕,极羞耻地吐出那三个字,“你厉害···” 得到满意的回答,他这才狭进最里端泄了身,热流涌入,他想起什么似的促狭地抬起她的双腿在脚踝处一吻,洛丽直觉热身下一松,热流整个钻入了小腹,身体里充满了暖意的种子。 次日西行,有军务在身的陆良佐醒的极早,被整治后的洛丽心里存着事,也乖觉地起床,服侍他更衣。 他看着双臂环在自己腰间扣拢皮带的妻子,回味动情地捏起她的下巴,“说吧,要我身上的什么,这次不知道要出去多久,我习惯银货两讫。” 洛丽正不知如何开口,他一说,倒极自在地柔柔抚上了他的军装衣袋,“我要它。” 他握住金链一头取出怀表,翻开表盖看了眼,将她整个头埋进怀里,“告诉我,你要它做什么?” 他记得,他从没告诉过她,这块怀表的意义。 洛丽环上他的腰,“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刚离开母亲的小奶狗为什么夜里总会嗷嗷叫,而主人放一块钟表在它身边,它就会安稳地睡去?” “为什么?” “因为小奶狗在足月前习惯了听狗妈妈的心跳声睡觉,钟表的嘀嗒声跟心跳声很像,同样能让它们安心。” 她说的很动人,他真的希望她要这块怀表只是对自己的依恋,可以她的性子,若不是有旁的理由,不会主动爬上他的床。 被骗过了,也就多疑了。可他还是将赤金怀表交到了她手上,“拿着,希望有了它,你真的可以安枕无忧。” 她总以为会费些口舌,却没想到他给的干脆。陆良佐看着她将怀表握在手心的满足模样,不由抚向她的鬓角,“想不想再做个交易,若是给我生个孩子,你得到的会更多。” 洛丽逃避开,“一个孩子的代价,我付不起。” 在遇见她之前,他心里从来没有过那种说不上来的不安全感,遇见她之后,局面好像随时会脱出掌控,他总想找到维系他们关系的绳索把她牢牢捆住,而孩子,是唯一融入两人骨血的牵绊。 直到踏上前往山西的秘密专列,他才摒弃杂念,其实他将怀表交到她手上,一是想赌一把这个女人对自己有几分真心,二是因为自己奉命带着亲兵卫队贸然去褚云山的地界,祸福难料,万一遇到不测,她也能凭着手上的怀表获得一条生路。 真爱总是藏私的,他离开时,牵挂的只有一个女人,却因此忽视了自己并不只有这一个女人。此时在菡萏苑中坐着冷板凳的苏芙像具缺了阳气的骷髅,无精打采。 丫头半夏为讨她欢心,弄了几本城中名媛圈里流行的外国杂志与她最喜欢的云锦送进屋,“姨太太,小的打听了,这本杂志上的服装都是今年最时髦的,四姨太和赵夫人就有好几套这样的。小的听说爷最近常去燕墟坞找洋婆子,姨太太趁着爷不在这个当口也做上几身,定能让爷眼前一亮。” 苏芙如今已是黔驴技穷,但凡有一分希望的法子都会一试,抓着杂志像抓着救命稻草,“你说的对!做几身洋婆子衣裳,爷一定会喜欢的!” “是!小的这就去找城内最好的造寸师傅来!” 半夏到造寸店时,裴少俊看表拨了拨金丝边框眼镜,推脱手头事忙,故意拖延到正午饭点,换了身体面长袍,才背着手艺箱跟着她去。 久未见外客的苏芙只简单梳洗了一番,很难想象北平城名噪一时的梨园花旦怎会蜕变成如今这副不为悦己者容的模样。 从前虽是抛头露面的戏子,可她自进了内宅后谨守本份,不好公然在厅内伸胳膊伸腿让裁缝造寸,是以候在了后房偏厅。 初初见裴少俊,苏芙没想到是位年轻男子,还极俊美,心下有几分惴惴,为免尴尬,显出主人家的气度来,“着急叫裴师傅过来,师傅可用过饭了?半夏,去厨房瞧瞧,哦不,还是去小厨房备些吃食吧。” 半夏识相退下,裴少俊此时方敢明目张胆地欣赏这位失宠少妇的美貌,凝眸立了许久不语。 她被生人瞧的小脸发热,“裴师傅?” “三···三姨太安好!”他回神作了个揖,“请三姨太原谅小生唐突,小生原是热衷于梨园之艺的人,从前姨太太还是苏老板时,登台戏小生场场不落,只是小门小户,一直无缘得见苏老板真容,今天实在是···倍感荣幸。” 苏芙正是感叹明珠暗投,自怜自艾的情境,偶然听此赞许,想起昔日风光,不禁侧过身子缕了把零碎鬓发,三分娇态,“无妨,阔别梨园日久,难得还有人记得苏芙的名讳,该是我感到欣慰才是。” “苏老板的绰约身姿,我想,京中爱好此艺之人皆会长留心间。” 两人互有赞赏,迟迟未入正题。半夏适时进来回禀,“姨太太,小的已吩咐厨房做下裴师傅的膳食,是这会儿去饭厅用,还是量过尺寸后再用?” 裴少俊忙应声,“岂有到主人家,未尽己责先行用饭的道理,姨太太还请起身。” 苏芙心下暗忖,倒是个颇有礼数之人,是以打消了来人年轻轻浮的疑虑,盈盈然站在他面前。 她却不知道,有美当前,裴少俊脑中的歪思邪念早已转了千百回。双手执起软尺贴上她的背脊,那日窗檐边所见的香艳景色立时涌现在眼前,手指所触及的每一处都似衣衫褪尽,肌肤裸露。 “姨太太请转身。” 对着初次见面的男子,苏芙微撑起双臂,双手拢在腰间,甚是局促,“这样可以吗?” “姨太太请伸开双臂,与肩持平,方便在下测量胸围。” 听闻他露骨说出胸围二字,苏芙面上有些尴尬,不想让人瞧着小气,展开双臂。 裴少俊比她高出半个头,将软尺围上她的胸时,隐约闻见了她身上的味道,是半熟少妇的独特香气。手边软尺收紧,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她胸前高蜓处,苏芙能感受到软尺勒住他胸口的异样触感,可见他面色如常,倒不好让人笑话了自己食古不化。 “冒昧问姨太太一句,您所穿的小衣是西洋款式还是旧式小兜?” 她面色霎的一凛,“裴师傅所言何意,怎可出此不庄之语!” 屏风外的半夏慌忙闯进来,“姨太太,您误会了,裴师傅只是例行询问,刚才在造寸店,来做西洋礼服的客人,师傅也是这样问的。说是洋人的小衣跟咱们不同得很,里面有垫儿,那些洋婆的大乃子都是假的。” 裴少俊暗想,这倒是个谨守礼教的硬茬,若换作从前深闺寂寞的那些小妇人,早已投怀送抱,暗通款曲了,好在自己思虑周全,事先在那丫头面前做了一出戏。看来还需用到表姐给的那包药粉,才能将她拿下。 “姨太太若信不过在下,在下现在就走便是,告辞。” “裴师傅请留步,是我过于古板了。还请师傅见谅,继续为我造寸。” 如此一来,丫头退出门,裴少俊已笃定苏芙与证人半夏不会再对他疑心,规矩刻板地量完了尺寸,挑了几件礼服款式,始终与她保持距离。 他看了眼苏芙脚下,“姨太太选的这些洋服可不能再配绣花缎鞋穿了,若姨太太信得过在下,下次给您从鞋行带几双来试试如何?” “那就有劳裴师傅了。” 裴少俊出府时,已是黄昏,正与一身名贵香水味的杜兰兮擦肩而过。 “洛丽,你交待的事我可已经告诉宋教官了,我要的东西,也该给我了吧。” 坐在廊下休息了半天的人懒洋洋起身,“心儿,去把妆台右边手绢包的东西拿出来给杜小姐。” 第九十章 后院起火 杜兰兮将手绢包裹的怀表与自己手包中的怀表并在掌心瞧了瞧,点头收起来,“不愧是咱们一班的翘楚,办事就是有效率,你放心,画像的事一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的。睍莼璩晓” 洛丽见了另一块怀表,更觉得事情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等等,兰兮,我想你应该告诉我更多,例如,你手上那块表的来历。” 她轻佻地将那块表在掌心掂了掂,“这块是段宏业给我的,跟陆督军这块几乎一样,都是这个政党权势的象征,好了我走了,他还在家等我去舞会呢,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杜兰兮走后,心儿才了然出声,“小姐,开始我还纳闷你为什么急着一早就让我去钟表行找相似的怀表,原来是为了瞒过杜小姐,其实小姐心里还是在乎督军的。” “不,我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自保,还有,分辨忠歼,看看她是否说谎。” 伎俩得逞的杜兰兮回到大帅府,段宏业便自身后搂住她,“宝贝儿,成功了吗?” “哼,少帅今天回来的还真早,怎么今天没去燕墟坞应酬,嗯?” “小点声,别让老头子知道了,你明白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在外面交际应酬还不是为了咱们将来,东西呢,给我。” 兰兮滑鱼似的一溜转身,脱离他的掌控,“油嘴滑舌,你按我说的去做一准没错,等用的上这块宝贝的时候再来找我拿吧,有它在手上,你还能多惦记我些。” 段宏业耷拉着跟上前,“我的姑奶奶,你这么鬼灵精,才几天就把老爷子收拾地服服帖帖,我不惦记你惦记谁。” “算你明白,哪天惹老娘不高兴了,仔细我找大帅告你的状!诶,说来今天我去督军府,倒碰巧撞见一个人。” “是谁?” 杜兰兮卖着关子,“这个人你可能不认识,可在北平城的太太圈里,那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裴记造寸的少东家裴少俊。陆良佐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踏进了督军府,恐怕咱们这位让人闻风丧胆的青年督军这回不只要火烧眉毛,后院更是要起场大火,烧地他青绿青绿了。” “你这促狭鬼,看我今儿晚上怎么收拾你!” 裴少俊按照与张咏莲约定的日子,到百货行挑了大大小小几号高跟鞋,带着份小礼物摸到了菡萏苑。 经过上次的误会,苏芙对他彻底放下了戒心,也不叫半夏等丫头在边上陪着,独个在偏厅接见,“拿这么多东西来,也没个帮手,有劳裴师傅了,请坐下喝杯茶,吃些果子吧。” “不妨事。”玉面小生取出包装精美的小礼盒,“这是造寸铺子反馈给客人的回礼,在下特地挑了尊做工精致考究的给姨太太送过来,请笑纳。” 苏芙接过浅紫色西洋香薰小炉,捧起左右瞧着爱不释手,“好特别的小物件儿,这个要怎么用?” 裴少俊取出暗格里的油心灯点上,倒了几滴自己调配的精油,轻烟袅袅,暖香散出,盈盈一室。 “好香,这比咱们老祖宗的香炉子可好用多了,一点不呛人。” 见她已吸了不少,他方胆大地拆开鞋盒,“姨太太,试试这些款式是否合脚,若有了大小,在下好带回去换来。” 苏芙飘飘然扶着椅靠起身,已感到身子有些发软,双脚蹬进八厘米来高的鞋子,从未试过新鲜的人脚下不稳,才走出一步就崴了一脚。裴少俊看准了时机上前接住她,旗袍包裹着的翘臀正落在他的大掌上,一双软玉压在他脸颊上,姿态水媚得很。 身上的人羞红了脸,双手撑开他,“裴师傅···” 裴少俊并不急于下手,将她轻放上太师椅,肉在砧板上,初次的玩弄他总是倍加珍惜,“姨太太,你脚肿了,在下帮你揉揉,等消肿了才好试鞋。” 她轻嗯了声,任由他蹲下身,将微肿的右脚搁在膝上,双手握住细嫩脚踝,薄薄的丝袜底下肌肤温热,裴少俊一面呵出暖气,一面极有技巧地上下摩挲按压,偶有手劲过重时,苏芙耐不住咬上了卷曲的食指。 如此媚态引逗地他浴火噌起,只手向上滑至小腿肚,练家子出身的花旦就是与众不同,最能瞧出身材细微处的小腿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既然陆督军不懂得欣赏这美好,就让他来代替好了。 “姨太太,刚才您试鞋不稳当,多半是这丝袜的缘故,来造寸店的女士,刚学会穿高跟鞋时,是不好穿丝袜的,容易滑倒。” 苏芙整个脑子昏昏沉沉,只知他在说,却不知说的些什么,私心里想着总归不是坏事,语音软糯道,“裴师傅您拿主意就好。” 他得到首肯,更放肆地向她膝上油走,半撩起旗袍开衩的裙摆,摸向大腿深处丝袜所在,轻勾起食指,将长条肉色丝袜褪下时,有意无意碰了下她敏感的根部。 柔嫩处经过按压,苏芙受惊地向后缩了缩,裴少俊浴火上身,也顾不得什么,握着她的脚踝,将她整个身子拖至边缘,只留半个臀部在太师椅上挨着,两条钰腿大半罗露在外。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帮您试鞋啊姨太太,受过在下这般礼遇的,您可是北平城中第一人。” 挣扎的双腿在男人看来愈发诱人,裴少俊再受不住,一口含住了她灵动的脚尖撩拨舔舐,被冷落数日的少妇此时双手抓着太师椅,泥鳅般扭动起来。 蹲身在下的男人自脚踝向上,滑去一溜细腻绵密的吻,将精致如细瓷的艺术品架上双肩,脑袋直往裙下钻去。在少妇圈里颇有口碑的裴少俊三两下,就弄的她小裤湿滑,双脚紧紧勾住了他的头颅。 受到鼓舞,他一次次更卖力地起伏,更调皮地轻啃了下蕊珠,令苏芙彻底软在了一张椅子上。 外边是三伏的天,丫头们都已午睡,无人知道这小苑西南角的偏厅里正要发生的龌龊之事。裴少俊一手将她自太师椅上拎起,很容易便扛上肩头,就在原本摆着茶具的方桌上铺展开来。 纤细的身姿摊在四方桌上,苏芙仅存地意志力推着他,他抓着一双柔荑扒开自己的长袍衣襟,更无遮无拦地扑上绵软的身子,一手扯住旗袍开衩处整个一撕,颜色艳丽的肚兜与小裤呈现在他眼前。 突如其来的重力压地苏芙展开双臂握住了两边桌角,脖颈倒悬在桌檐上吃力喘息,只是一瞬,小裤一角已被扯碎,滚烫的*就此挺了进去,他抓着她一双柔软借力,强烈地刺激一bobo袭上全身,将她半个身子都撞向了半空。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叫出声,柔嫩的掌心在两头桌角磨破了皮,她越是挣扎,他就越兴奋,无赖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三姨太,男人都是一样滴,你弄我弄,别人夜夜守空闺,咱俩做个伴,我会叫你知道,这偷情的滋味,比什么都过瘾!” “畜生,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我要告诉督军,你···” 裴少俊肆意玩弄着,想快就快,想慢就慢,“告诉督军?你胆子这么大,敢给他戴绿帽,你以为他会放过你?不过咱俩一起玩玩。可谁又会相信,这光天化日,日正当空的,督军府里的姨太会让人强上了,还是在这吗偏远的厅里,只要想想就丢人不是。” 滴珠子泪在她眼角倒流下,昔日她还取笑乔洛丽红杏出墙,这可不就遭了报应吗? 满足的男人提起裤子,心情大好地又缓颜哄了她两句,“要说陆督军府那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把你娶进门又过了几天好日子,只有你傻,夜半空枕还为他守着,他在别人身上风流快活的时候,可有想过你,还不如从了我,有了这层关系,你我方便不是。” “滚!” 苏芙紧咬着牙关,裹起零碎的布头遮住身体,她虽自小出场卖艺,可一直守身如玉,一心指望着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嫁给督军,梨园那群小姐妹都嫉妒疯了,又有谁料到,红颜未老恩先断,日子还那样长,她就过起了如同守活寡般的日子。 她恨,很陆良佐的薄情,恨自己已被玷污了的身体。裴少俊见日头不早,也收拾着箱子离开,临出门前还对自己的战利品笑了笑,硬扯走了绣着青莲的肚兜,“咱们都坦诚相见过了,三姨太不会这样小气,连个念想都不给我留吧,咱们见面的日子还多着呢。” 藿香在角门处接过裴少俊手中的物件儿一笑,“办的漂亮,放心,我会回禀姨太重赏你的。” 他蹭上脸去,“再重的赏也不及姐姐一个香吻啊,求姐姐开开恩,赐我一个呗。” 藿香迎面就是一耳刮子煽去,“赶紧把你这人头猪脑给带走,别脏了姑***眼,我呸!” 就在后院女人争斗下,不断藏污纳垢时,陆良佐的秘密专列已抵达山西,一行人身着便装,分坐几辆福特开进太原城,唐太宗李世民的发家之地。 第九十一章 掌上明珠 山西以煤矿闻名,占地为王的褚云山几乎掌控了省内所有煤矿,坐拥妻妾数十名,是城内出了名的风流司令。睍莼璩晓 陆良佐在车内冷眼瞧着街景,百姓富裕,“原以为这位褚司令是个脑满肠肥的暴发户,没想到把省会发展的如此繁华,想来也并非只是外人所见的好色蛮汉,沈震岳的眼光不错。”言罢看了眼沈云沛,近日这小子总是心不在焉。 “督军说的是。” “云沛,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既然放手让心儿跟了吴毛子,就别多想了,此行山西,我对褚云山和整个地界的了解不多,我希望你能暂时放下,全力帮我。” 陆良佐不知道他是为年少阴影郁结,他点点头,“我明白,督军放心。” 司机对山西路况不甚熟稔,到岔路口停下请示,“沈副官,苏林大道饭店该往哪边。” 沈云沛只向左打了个手势,数辆福特齐齐左转,雷厉风行的军部作风令沿街两旁侧目,眼见着街道另一头穿着红色骑装,跨着骏马的飒爽女子迎面冲向车辆,骄傲地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对方来势汹汹,几辆福特躲避不及,分撞向两边灯柱,司机骂娘,马上的红衣姑娘取下帽子,回头轻蔑一笑,在身后比出一个鄙夷的手势,扬长而去。 只是那一瞬,只是那一眼,那副熟悉的容颜便钻进了陆良佐眼中,无法说像,简直就是同一个人,那个三年来都无法忘怀的梦。 他疯了似的拽起司机,坐上驾驶位,福特在苏林大道口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向红衣女子追去,车轮在水泥地上旋出一道白痕,后座两名警卫险些被甩出去。 纯黑福特加足马力冲出大道拦住女子去路,鬃马受惊撩起前蹄令姑娘花容失色。红衣女子身手矫健跳下马,握着马鞭颐指气使地叩响了陆良佐车门。 车内的人还未稳下情绪,恍若身在梦中。马鞭一抽,红衣姑娘指着驾驶座勾了勾手,“你,给本小姐出来!” 陆良佐握住伸进的一截皓腕,凝眸盯着她一张脸呢喃,“锦枫···” “哪来的野人,还不放手,本小姐让你好看!” 见大小姐被劫持,街道四面蓦地涌出一群便衣随扈,阵仗堪比此次随行而来的陆军。个个虽手持大头斧子,气势却丝毫不输全副武装,训练有素地精兵。 “看到没有,这些都是我的人,一看你们都是外地来的,在山西,敢惹本小姐,简直笑话!全都给我绑起来带回司令部!” “慢着。”陆良佐松开手,儒雅地下车,亲随亦机警地围上他左右。 眼前的女子与他魂牵梦萦的人容貌虽极相似,可言谈举止却相差甚远,听到司令部三字,他已料到此女必与褚云山关系匪浅,没想到初入山西,还没想好接近他的理由,机会就自动送上了门。 “我并没有触犯山西地界的法律,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红衣女子娇俏一笑,“在山西,律法由褚司令制定,而冒犯了本小姐,就是触犯了山西的法律!” “冒犯?”陆良佐腾出一只手楼上红衣姑娘腰身,鼻尖相触,模样玩味,“私以为现在这样,对小姐来说,才叫冒犯吧。” 从没有人敢对她这样轻薄无礼,小姑娘又羞又气一鞭抽向他,皮鞭在他脖颈到脸颊处带出一条红痕。得罪这位大小姐的结果是,事情得到山西王的高度重视,一行人被押到司令部大牢,做加急处理。 总司令办公室,江芷心正在为自己的丈夫沏茶,褚明珠气冲冲闯进来,“爸爸,你女儿今天上街被欺负了,你要给我作主!” 褚云山全未当回事,他对山西的局势了如指掌,在这个乱世,他的辖地可算得上是最安稳的,自己的掌上明珠决出不了大事,“过来爸爸身边,说说,他们怎么欺负你了,人带回来没有,想怎么处置?” “他,他非礼我!至少要把他关个一年半载,每日严刑拷打才好!” 褚云山搂着宝贝女儿肩膀,“好!老爸现在就带你出气去,郑副官!” 江芷心摇摇头,“你再这样宠她,孩子恐要宠坏了。” “这小心肝是咱们唯一的女儿,不宠她宠谁。” 坐拥山西的禇云山家中妻妾成群,子女甚多,可他唯一上心的,就只有同正室夫人江芷心所生之女。江芷心与他分离多年,直到三年前两人才重逢,死里逃生后已无法再生育,只余下早年送来的这个女儿,夫妻俩视若珍宝,褚云山更奉之为掌上明珠。 但凡山西的百姓都知道,就是不慎得罪了司令本人,也不及得罪这位大小姐后果严重。 副官郑月襄疾步进来在他耳边几句,褚云山面色微变,随即逗宝贝女儿,“明珠,爸爸想到个更好的主意,那小子轻薄你,动的是哪条胳膊?爸爸现在就去卸了他。”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褚明珠眼珠子滴溜一转,脑子里即刻浮现出肢体掉落的血肉场景,想起那小伙的俊朗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不行啊爸爸,你不能卸了他的胳膊!” 咋呼着就要冲出去,被江芷心拉住,“说要办人家的是你,现在又心软了?放心,你爸爸不会那么干,时候不早了,我们去门口等他。” “可是···” 地下监狱,陆良佐便装面墙而立,夏日的地底的阴暗潮湿对他的形象并没有丝毫损毁。褚云山大笑着自天窗口梯台下来。 “真是失礼了陆督军,不过督军造访山西,怎么不跟褚某打声招呼,反而用这么奇特的见面礼邂逅了小女,着实令人不解啊。” “若晚辈说,此行正是为了令嫒,褚司令信吗?” “陆督军就别逗褚某了,小女虽小有姿色,却万万不及被督军收在后府的几位绝色,褚某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同样,也不喜欢别人在面前绕弯子。” 陆良佐也不避讳,“好!那晚辈也不妨直言了,此行山西,就是想争取司令在山西的兵力。” “是你陆良佐想跟我结盟,还是段荣廷那个老狐狸?你们既然动了这份心思,就该早已打听到,褚某与上海曹将军已有盟约。” “江浙之地如今尽归沈震岳,司令只是与曹威有过盟约,若再与我皖系达成共识,严格来说,并不算是出尔反尔。” 自曹威被架空后,褚云山也曾考虑过再寻盟友之事,只是前车之鉴,此次在北平的探子传来线报,军政部内不合,段氏政,府可能随时崩盘,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沉默了片刻,“沈震岳名义上仍是顶曹威的缺,你就不怕褚某将你押解至上海,作为盟友的礼物?” 陆良佐没有半分忧色,迎面对上他的目光,“司令若有此心,必不会同晚辈在这里饶废口舌了。” “自作聪明,好狂妄的小子!”褚云山如此说,使了个眼色示意狱卒看牢,带着亲随离开。 陆军亲兵见势不妙,“督军,如今已与外界完全失去联系,看褚云山的态度,咱们岂不是被按在砧板上,任他鱼肉了。” 他扬扬手,“你错了,他已将我方纳入待选盟友之列,现在我们的处境,不过是他对咱们诚意的试探,静候佳音即可。” 威风八面的禇司令刚出司令部,便被红衣姑娘抓住盘问,“爸爸,你把他怎样了?没卸胳膊吧,快告诉我呀!” 褚云山故意同女儿玩笑,“当然卸了,敢欺负我女儿,还能留着?”言罢搂着江芷心上车。褚明珠着急知道真相,又不敢亲自去验证那血淋淋的场面,余光瞟向转身回司令部的副官,“郑小襄!” 郑副官依旧向前冲,装作未闻,这样一来更惹怒了褚明珠,故意提高分贝吼道:“郑小襄郑小襄郑小襄!你给我站住!” 郑月襄这辈子最大的硬伤就是母亲给他起了个女娃的名字,说是好养活,偏偏他又是个大孝子,不敢擅改母亲的心意。与万千宠爱在一身的褚明珠自小一处长大,没少被她小香小香地嘲笑,每每遇到不如她意的事,也不分场合,就大叫他的小名,逼他就范。 “请问大小姐有何吩咐?” “你说,今天被抓进来那男的怎么样了!” 他又是个迂腐忠心的人,司令不想透露的事,在他嘴里决计漏不出去,“抓进来的犯人那么多,请大小姐明示。” “郑月襄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就是···就是今天对我无礼的那个人!” “如司令所说,要是没有旁的事,属下先告退了,大小姐还是尽快回府的好,以免司令担心。” 褚明珠对他屡次三番的爱搭不理颇为不满,小皮鞭往他脚边一抽,“好你个郑月襄,你就那么不想看到我,跟我说话,你给我滚,滚回司令部去,别再出现本小姐面前!” 明知她说的是气话,他仍旧按她说的转身进去,人人都说他木讷,只有褚明珠知道,他其实精得很。 第九十二章 她的故事 褚明珠在家中越想越不安,到底是一条人命,他虽对自己毛手毛脚,可也没到该剁手的地步啊,何况又是那么周正的一个人,委实可惜。睍莼璩晓 仆人近前通报,“大小姐,万利洋行的金小姐约您骑马,您去不去?” “不去不去,每天都是骑马,逛街,吃饭,无聊死了。” “是,小的这就去推了她。” “诶,等等!你悄悄地推,再去给我准备些好酒好菜,一会儿我出去后,你就跟我妈说我去骑马了。” 姑娘拎着食盒出门,一上车就换了身军装,悄悄绕了小路进到司令部监狱。看守的狱卒一眼就认出了她,支了人向郑月襄禀报,得到默许才放她进去。 褚明珠捂着鼻子走到监狱尽头发现四肢完好的陆良佐,才松了口气,开了闸门进去,“喂,在这里过了一天,司令部监狱的滋味可好受?” 身穿笔挺军装的明珠英姿勃发,小眼神倔强坚毅,又透着一股子灵动,他瞧着她心里就很舒服,“好是好,只是若有小姐相陪,滋味必定更加美妙。” “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都下狱了还敢占本小姐便宜。” 她总能一句话将陆良佐从幻想拉入现实,看清除了一副皮囊,她与锦枫举止谈吐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反正狱都下了,小姐来看我,难道不是心疼陆某人?” 除了父亲,褚明珠从没仰视过任何人,可他的出现时的气度与那三分雅痞之气却独独令她上了心,这个男人比起闷葫芦郑月襄可是强多了。她将食盒往他身边一扔,“哼,本小姐这是可怜一个阶下囚罢了。” 陆良佐不紧不慢取出食盒内的酒菜,一杯烈酒入喉,驱尽身上潮气,“作为还礼,大小姐想不想听陆某讲个故事?” 褚明珠小眼神一瞟,不屑道,“什么鬼故事?” 他一笑,“也是,这倒真是个‘鬼’故事,你相信世上有同自己样貌完全相似的人存在吗?” 毕竟年轻,听到这样的话题,不禁蹲下身一屁股坐在草堆里,“在鸳鸯蝴蝶派的言情小说里见过,世上约莫只有孪生姐妹的模样才能一般无二吧,可我并没有孪生姐妹啊。” 陆良佐盯着她的脸看了良久,仿若想要透过她,看到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摇摇头,“你们长的真的很像,可眼神不像,她虽跟你一样倔强,但眼神比你温柔。” 但凡女子,都不愿被人比下去,褚明珠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是最美的小公主,爸爸和妈妈都是这样说的,“你一定是想骗我放了你对不对,你敢说出那个女人是谁,她叫什么名字吗?” “锦枫,西川骆锦枫,她是我未及过门的妻子,我在最困难的时候与她相识,那时的我跟你一样,骑着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她为了救一群孩子,差点被我踩在马蹄下。” 褚明珠双手合掌贴在脸边,想象着他所描述的场景,想着那个同她模样相同的姑娘,“这样的相遇好惊险,好浪漫,然后呢,你们就一见钟情了吗?” “我钟情了她,可是不知道她是怎样想的,所以我动了些小心思,对她说,三天之内,她一定会主动抱着我不松手。” “那成功了吗?你用的什么办法?” 陆良佐也沉浸在那时的甜蜜里,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这样细致无遗地回想起她们的初遇,“成功了,当然,我承认我使了些小手段,她不会水,就真的紧紧抱住我,上岸后都忘了松手。”随着他的叙述,当时情景像老电影胶片一样快速闪过。 “你真坏,她真傻!”褚明珠咯咯笑着,好似自己感同身受 “是,她是很傻,她为了我,几乎付出了全部,可是我却做了让她伤心的事。” “是不是后来你发达了,就抛弃了糟糠之妻,娶了有钱人家的女儿?你们男人啊就没个好东西,都爱娶一大群姨太太,跟我爹一样。” 陆良佐摇摇头,“我倒希望是这样,至少我还知道她在另一个地方好好活着。” 她听到这里,就知不妥,“她···不在了?你到底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是杀了她亲爹还是亲娘?”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凝眸定格在她脸上,“我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她说···” 褚明珠弹了个响指,“这个简单,算本小姐大发慈悲成全你吧,我们既然长的一样,想必是缘分使然,我可以做一分钟骆锦枫,听你说完。” “一分钟?” “当然了,不然你想让我扮个死人一辈子啊。温柔的小眼神,你看这样行不行?” 她低垂眼眸,微微抬起,一双美目雾里含情,且带着几分幽怨,就似锦枫最后一眼。他情不自禁轻抚上久违的脸庞,“小枫···” 褚明珠也很入戏,轻按着他的肩膀,“是,我是锦枫。” “对不起小枫,我不该做那些让你伤心的事。” “假如这一切可以从头来过,你还会为了你所谓的责任道义,选择伤害我吗?” 这正是陆良佐在这三年来思考过无数次的问题,现在在她面前,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出来,“不会,如果你能重新回到我身边,我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什么名利,地位,通通都让他们滚到一边去!我只要你!” 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第一次听到如此滚烫的爱的告白,褚明珠眨巴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好似已融进了他的深情里,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跳加速地推开他,“喂,一分钟到了,你想说的话都该说完了吧!我···我要走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地冲出闸门,见到郑月襄冷峻地就站在闸口边,面无表情,明珠更是尴尬,“你···都看到了?” “嗯。”他侧过身,言简意赅,“大小姐没经过司令允许擅自来监狱不合规矩,请从速离开。” 他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褚明珠心里有种别样的情愫,不只是被从小到大玩伴撞破的尴尬感,对他的不屑一顾,还有些不甘心,总觉得他应该有更多的反应,不只是如此而已。 “我会走,你要是想告诉我爸爸,尽管去就是了!” 郑月襄默默护送她上车,直到尾烟散尽,他压了压帽檐,才走进司令部。在监狱里的那一幕,他从头看到尾,自己从小陪伴的小公主已经到了谈恋爱的年纪,长大了。倾慕的对象是权倾一方的督军,自己这个护花使者也该到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这个实心眼的副官并不敢想更多。 褚明珠回府后窝在闺房里,出奇地安静。趴在沙发上,对着瓶内的新鲜插花出神,脑子里乱哄哄的,那个人没有出现前,她是极有主见又理性的姑娘,可想着那个人时,郑小襄的模样又不断地涌现出来,令她连自己的心意也理不清。 学着言情小说里主人公的法子,她拈起瓶内一支玫瑰,一片片花瓣地数,“我喜欢他,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他···” 正犹豫纠结着,丫头进来传话,“大小姐,老爷和夫人请您去一趟。” “这不是还没到饭点吗?” “好像是老爷有事要问大小姐。” 褚明珠一把将花瓣抓下来,“肯定又是那个该死的郑月襄!就剩一支光杆了,那我就是喜欢他喽,还是监狱里蹲着的那个男人好。” 岂知到了花厅,褚云山并没有如预期地批评她,反而搂着女儿的肩膀一同坐到沙发上,“明珠啊,万利洋行的大少爷刚刚来拜访过了,你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你和他们家两兄妹常在一处玩,脾气性子也都合得来,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你看就他们家了,怎么样?” “难道一起玩合得来的人我就要嫁吗?打小我和郑小襄最能玩到一处去,你们怎么不说,把我嫁给他算了!” 江芷心在家一贯是充当严母的角色,“你一个女孩子家的,终归要定性,说话老这么没规矩怎么行!” “夫人别生气,明珠宝贝儿,既然你不满意爸爸妈妈替你选的,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褚明珠小手托腮,在花厅内来回踱步,她现在还不想嫁,怎样才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又合情合理呢?对了! “爸爸,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你也认识,模样那是绝对没话说!” “是谁?” 明珠抱着父亲的脖颈,“就是昨天被我抓进监狱的那个人啊,女儿已经被他轻薄过了,不好嫁给别人了。” “你!你这哪像个姑娘家能说出口的话!”江芷心被宝贝女儿一句话气的要跳脚。 褚云山却不语深思了良久,好像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令他茅塞顿开了,“夫人,现在是民,国了,咱们不能包办孩子的婚姻,什么门当户不对,咱们俩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先听孩子说说。” 明珠也就着父亲的台阶扯了扯母亲的衣角,“爸爸你先出去,我有事想单独跟妈妈说。” “哟,怎么这会子我成外人了,有什么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听不得的?” “是女人家之间的话,诶呀爸爸,你就出去吧!” 第九十三章 当年两情 江芷心不愿搭理自幼活泼,不学礼数的女儿,褚明珠却黏糊得紧,最后干脆趴在她膝上作可怜状,“妈,我虽然总是不听你的话,可是我每次都是有道理的,你就听听嘛!” “那这次又是什么道理,就算反了天去,你一个女孩家也不该说那些没羞没臊的话,要是···也罢,儿大不由娘,何况我又对你疏于教养多年,不怪你,且说说看吧。睍莼璩晓” 还有半句,她没能说出口,要是她乖觉体贴的锦枫,一定不会这么做。 “其实女儿今天悄悄去监牢看过那个人了,还听他讲了个很感人的故事。” 江芷心一听又要来气,“什么,你还去监牢看他?那是什么晦气地方你也去,真是气死我了。” “妈,你听我说完嘛,其实那天是我在街上骑马,才惹得他对我动手的,他这个人并不坏,而且还很深情。我听了她和她未婚妻的故事,好唯美好感动。” “傻丫头,男人最坏是一张嘴,他同你说,你就信么?”回想当年,自己的大女儿可不就是这样单纯地被那个男人骗了。 褚明珠只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他说的是真的,那个姑娘跟我长的很像,而且跟妈你一样,都是四川人,叫骆···对,就叫骆锦枫!” 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妇人面色霎时一白,听到这个名字,脑中一阵晕眩。 “妈,你怎么了?” 江芷心握住女儿双臂,“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姓陆!” 当年她虽没有见过锦枫倾心的人,可却总听女儿提起陆良佐的名字,死里逃生后,骆家的惨案一直萦绕在心,是以她每日都会在佛堂为骆家逝去的亡魂念经超渡。万万没想到的是,时隔三年,那个恶魔一样的人又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还纠缠上了自己仅剩的小女儿。 难道他又要让悲剧重演吗?她决不允许自己唯一的小女儿再重蹈覆辙。 “叫你父亲进来,这件事我决不答应!” 虽说母亲向来严苛,可今日突然大变的脾气却唬的明珠一愣,乖觉地退出门去。 褚云山听了女儿的小报告,已知自己的行为让妻子动了气,陪着笑脸进来,“夫人,为夫这厢特来请罪,请夫人责罚。” 江芷心背对着他,“褚云山,你有没有良心,明知道锦枫是因为那个人才离开我们的,你既关了他,为什么还瞒着我不处置?” “夫人息怒,陆良佐现在手握重兵,于公于私都动不得,咱们现在不比从前了,当年我是光杆一个,现在我有你,有子女,还有山西的百姓,得为大局着想。” “大局大局,又是大局,当年你就是为了从军,才扔下我,让我被父亲强行嫁入骆家,令我们骨肉分离,女儿你没有见过没有抱过,也不是你养大的,你自然是不心疼的,可要我这个做娘的委屈求全,我做不到!” 二十多年前的江芷心,是东川人人称道的大家闺秀,十六岁时,求亲说媒的人几乎踏破了江家门槛,包括对她慕名已久的西川大少骆明远。可她心高气傲,对所有富家子弟不屑一顾,独独看上了门不当户不对的一介武夫褚云山。 仗着母亲的宠爱两人虽无婚姻之名,却也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后来清廷倒台,新兴民,国,褚云山参军,婉容皇后喜欢的东川锦滞销,江家一度败落。骆明远以资助江家为条件,逼娶了芷心。 江芷心是刚烈女子,誓不从二夫,新婚当晚以死相抗,骆明远初时还心存怜惜,可得知她早与人珠胎暗结后,一度拳脚相向,若非得知自己没有生育能力的事实,早已对她灌下堕胎药了。 对江芷心来说,锦枫的出生来之不易,因骆明远的威胁,一直没有告诉女儿,她的真实身世。 锦枫四岁时,长久在外征战的禇云山才与家中取得联系,得知真相后带着一帮兄弟抢回江芷心,在军*度了一年多时光,并生下了小女儿,取名明珠。 当时投靠的队伍战事失利,加之骆明远以江家二老威胁,江芷心只好瞒着褚云山,悄悄回到了骆府,保全家族颜面,自此终日避居庵堂,直到三年前的一场大火,当所有人都以为她已不在人世时,几经辗转,终与占据一方的褚云山团聚。 “夫人你这说的哪里话,女儿我怎么会不心疼。三年前的事内情究竟如何,我们没有人知道,可现在明珠却是真的喜欢他,如今战事一触即发,只有跟着强者,明珠才能受到最好的保护,下半辈子无忧,更何况就算是因为对锦枫的愧疚,他陆良佐也会对咱们明珠好。” 她恨这个乱世,这个让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受尽磨难的烽火乱世。 “好,让我考虑也可以,你让我见见这个人,我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能耐让我两个女儿都被他迷惑。” 老派思想使然,江芷心仍穿着阔袖阔裳,梳着燕尾髻,一步步款款下狱来,徐娘半老,却仍瞧得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陆良佐被狱卒带出闸口,引至审讯室,“夫人,人带来了,属下就在外边守着。” 千军万马他都面对过,但对着眼前神情有几分似曾相识的华衣妇人,不自觉有些势弱。从他走来到进门,江芷心盯地他,令他毛骨悚然。 “陆某与夫人素未谋面,司令夫人此番来看我,真是令陆某受宠若惊。” 江芷心直视着他的双眼,一步步细碎走近,“你当然不知道我,所以你才敢明目张胆地蛊惑我又一个女儿。陆督军,你让老妇人中年丧女,竟还有面目出现在山西!” 又一个女儿,中年丧女,陆良佐已被她怨怼的眼神震住。 “你难道还想不起来吗?那老妇人再提醒你一句,陆督军还记得多年前自己在西川所犯下的罪孽吗!” 陆良佐被逼至门边,“夫人是锦枫和明珠小姐的母亲?这么说,她们俩是亲姐妹?” “你在装什么,你害了我的锦枫还不够,还想把我的明珠也拉入火坑?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得逞!” 愧疚与负罪感压的他无力反驳,也为骆夫人尚在人世的消息而安慰,“您是锦枫的母亲,晚辈尊称您一声伯母,对三年前的事晚辈很抱歉,今天不管伯母要怎样处置晚辈,晚辈都甘愿承受!” 江芷心袖手接过警卫递上的枪,双手紧握住对准他扣动扳机。一声枪响吓的闻讯赶来的禇明珠不轻,冲进来护住寸步未离的陆良佐,“妈,你干什么!不许伤害他!” 她是抄经念佛的人,本就没想当真要伤他性命,子弹只擦破了他左臂皮肉,定格在审讯室墙面上。这一枪的试探,结果令江芷心尚算满意,他没有躲开,原因无非两个,一是真对锦枫存有真情,真心忏悔,二是老谋深算,在政治上足够有远见,看出了她的试探。 不过无论是两者中的哪一个,正如褚云山所说,都足以说服她在这样的乱世将女儿托付给他,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都能令她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傻丫头,你就对这个男人这么上心?为了他可以顶撞母亲吗?” “妈,这可是一条人命啊,而且···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原来我只以为我跟陆督军未婚妻子的容貌相似是缘分使然,却没想到,那个人竟会是我的姐姐。既然他是姐姐喜欢的男人,妈,你就更不该伤害他了,姐姐会伤心的。” 江芷心心疼自己单纯善良的小女儿,将褚明珠带出监狱。 “明珠,你明知道他心里忘不了你死去的姐姐,难道还想要嫁给他吗?” “妈,其实我之所以对他有莫名的好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听了他的故事,我承认他是个浪漫又有点腹黑的男人,可刚才你也看到了,他的深情不是假的。现在想来,也许正是我那个素未谋面,却容貌相似的姐姐在冥冥之中指引我,想要让我延续他们之间这段太仓促,又太可惜的感情。” 江芷心也被她动摇了,“你姐姐过世的时候必定是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么会想要延续这段感情?” 褚明珠握住母亲的手,“妈,连你也绕糊涂了吗?如果姐姐在天上看着我们,现在也该知道他们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杀父杀母仇人了,甚至陆督军解决掉的,还是一个破坏她父母幸福的恶人。所以由我来圆满这个故事,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那场大火毕竟牵连骆家甚广,而且就这么便宜下嫁我的宝贝女儿,妈不放心。” 如此一来,正合了褚明珠心意,反正她也并不想这么快结束无拘无束的单身生活,“那还不简单,就让爸爸再多关他些日子,让他多吃些苦头,挫挫锐气,看他以后还不对女儿言听计从?” “就你鬼灵精!好了,跟妈回家,你爸爸还在家等着呢。” 褚明珠撒着娇,“哎呀妈,你先回去,你打伤了人家,我想去看看他再走。” 第九十四章 梅苑惊梦 “喂,你怎么样了,一个男人,不会这点伤都受不了吧。”褚明珠回到监狱后担心地揶揄道。 得知锦枫还有亲人在世,他心里难以形容地高兴,别说皮肉之苦,就是让他为她抵命,他也心甘情愿。 褚明珠见他不语,只以为他是太痛苦的缘故,支开警卫去请医生,关上审讯室的门,“喂,看在你差点成为我姐夫的份上,咱们打个商量呗!” 自从知道她是锦枫的妹妹,加之姐妹俩神似的容貌,陆良佐对她,自然地多了分宠溺,“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这个啊,你一定能办到。我爸有意把我许配给你,你娶我怎么样?当然,我并不是让你真娶,只要你先答应下来,我自然有办法让这门婚约无止境地拖下去,怎么样?” 被一个小姑娘求婚,陆良佐笑了笑,心情有些复杂,“我可以知道这么做的原因吗?” 明珠负手身后,踮起脚尖俏皮地来回走了圈,“我还这么年轻,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好多东西没有玩过,不想就这样一辈子。反正爸爸总会让我嫁人,与其嫁给别人,还不如跟你订婚,至少···”她露出一丝羞态,“至少我并不讨厌你,而且你这个人带出去也不丢人。” 陆良佐被她天真的想法逗笑,婚姻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姑娘眼里,只是个妨碍她玩乐的牢笼。可不论怎样,就凭他是锦枫的妹妹这一条,陆良佐就能包容她所有的任性,满足她一切要求。别说只是假婚,就算是让他娶她,给她半生富贵荣华,现世安稳,他也甘之如饴。 “好,我答应。” 姑娘甜甜一笑,“本以为会多费些口舌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答应了,我妈说得考验你一段时间,那么就委屈你在这大牢里多待几天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找人每天给你送好吃的,我褚明珠是不会让自己的未婚夫受苦的。” 等到医生进来为他包扎好左臂,褚明珠才安心离开。 陆良佐靠在壁上,想起小姑娘让自己娶她的那一刻,却是那个女人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到太原一个多礼拜,她该是不会想自己,且和人幽会地快活吧。 夏日将尽,院子里空空只剩蝉鸣,只搭着条碧色轻纱手绢在面上的洛丽一手攥着枕巾,一手捂着小腹猛地一个激灵坐起身,浓重喘息起来。 心儿和几名在邻屋做针线活的丫头闻声,“你们继续做着,小姐这几天总是睡不好,我去看看。” 额头沁满汗珠的洛丽抱着双膝心有余悸,心儿替她轻轻按压太阳穴,“小姐可是梦魇了?” “嗯,心儿,他走了几天了?” “前几日听太太说,督军电话回来说到太原了,算上路上的日子,约莫十四天了,自从督军走后,小姐你就心事重重的,脸都消减了。”心儿每日在她身边陪着,尤其是怀表的事过后,她的魂不守舍都看在眼里。 洛丽凉凉的手握住她的,“我刚才梦见两只黑熊,一只团团的可爱,往我怀里钻,一只硕大,张嘴扑将过来要吞了它,血肉模糊的可怕,我都不忍心看。” 姑娘想了想她这几日的饮食起居,惯会犯困,“小姐是心里藏着事,太紧张的缘故。都说梦境与真实相反,见血怕是福气要来了,再者还有个说头,是梦熊有兆,小姐怕是有娃娃了吧。” “尽说些胡话,别人不知道我平日是怎么注意着,你还能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心儿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将陆良佐悄悄换药的事说出来,她想,以如今的处境,要是能有个孩子,兴许还是件好事。 四房失势,眼见段芝龄月份大了,正是放心将养的时候,芝兰苑里的婆子也松了警惕,仗着老资格吃酒打牌,玩的舒心。 张咏莲自上回故意打草惊蛇后,蛰伏在暗处布置着自己的棋子,熟睡的狮子也有苏醒的时候,长久的隐忍蠢蠢欲动,轻启花梨木匣子冷冷一笑,窗外的满塘残荷当是报时了。 久埋深闺的少妇初尝偷情滋味,初时的礼义廉耻早被这几日的清屋冷帐消磨干净,想起那日隐忍又心惊的欢爱,一袭青衣戏服,水袖轻扬,烧的身子发烫。晶亮的指甲刮过西洋小香薰,唤了声半夏。 姑娘着急忙慌地放下手中活计进屋,“姨太太有什么吩咐?” 苏芙倚在睡榻上,玉白的指头点了点造寸单子,“去问问,都多久了,才送来几件衣服,这功夫也忒慢了些。” “是是,小的这就去问问裴师傅。” 御女无数的裴少俊对这样的金丝鸟早有了一套玩弄在毂掌之中的把戏,半夏一去,他在洋装里塞了张字条,敷衍地让丫头回去交差。 三姨太更衣时,留在身边服侍的只有丁香,小姑娘一瞧见条上的字,警觉地攥紧了手心。苏芙看出有异,“丁香,给我。” “不行的三姨太,您不能应这个约,要是让督军知道,他会杀了你的!” “给我!”苏芙魔障似的吼了声,“那就不要让他知道,我还这么年轻,难道要一辈子困死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宅子里吗!”她搂着丁香双肩,又有几分可怜,“你不说,我不说,入夜了让他悄悄地从角门进,没有人会知道,香儿,帮帮我好吗?” 禁闭时两人相依为命,丁香是最受不得她哀求的,“姨太太,你这样是饮鸩止渴,纸是包不住火的,等督军回来,我们再想办法慢慢挽回督军的心,好不好?” 苏芙推开她,“他根本就是个没有心肝的人,我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就差对他下药了,看看张咏莲,再看看现在的乔洛丽,我们都是一样,在他眼里,都只是玩意儿,玩腻了就再不会有兴趣了,这次去山西,你能担保他不会带个五姨太,六姨太回来吗?我只信任你,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她软硬夹攻,丁香不得已只能就范,“就这一次,姨太太,我只能帮你这一次。” 二更鼓响,丁香亲自带着裴少俊,为保万无一失,让他换上小生戏服,涂了一脸油彩才让进。 甘柴猎火,一点就着,丁香在外把着风,两人还是在第一回的偏厅幽会。裴少俊扣上门,就自背后搂住了她的小腰,“想我了宝贝儿?早想通咱们就不用受这十多日的相思之苦了。” 小薰灯内轻烟袅袅,苏芙闭上眼,拖着他的双手上移至胸口,“嘘,你不是喜欢我吗,拿出你的本事爱我!” 裴少俊在她胸前捏了把,得逞一笑,都说戏子骨子里风流,今日总算见着了你这浪货在台下的风骚样子,那天还装了个三贞九烈,白费我的功夫。 他心里暗暗呸了句,将她扛上小几,“宝贝儿,别急,我今天又给你带了件好东西。” 一杆擦的油光发亮的烟枪摆在她面前,同香薰炉里有些相似的香气不断往她鼻底里钻,吸的她心头痒痒,“大烟……你在精油里掺了大烟!难怪我会被蛊惑,丁香说的对,我不该做败坏门风的事,你走!” 裴少俊抄起烟杆猛吸了口雾在她面上,“这么好的东西,你现在离得了吗?” 她浑身一冷,耐不住吸了两下,够纯的鸦片烟立时令她飘飘欲仙,接过烟杆子,身子后仰,逍魂地沉醉其中,幻象里的陆良佐对她极尽温存,现实中,裴少俊将她压在身下,肆意蹂躏,雪白的双腿被双手揉成各种姿势,掐的通红。 将北平高傲的当红花旦压在身下,是多少男人的梦想,南征北战的陆良佐用四省兵力做到了,而他裴少俊,只用了几两大烟。想到此处,他纵情地刺入更深,玫红手绢堵住了她的嘴,苏芙半个身子倒挂在茶几边颤动,热汗流进凌乱的发髻,顺着发梢滴在蒙灰的地板上,她一笑,下身因全新的体位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快活! 丁香在廊前守着,忐忑不安。随着两道黑影慢慢走近,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为了自家主子,仍佯装冷静,“你们是人是鬼!” 霍香摘下黑色斗篷,“我们不是鬼,可今天却是来捉鬼的,你若是不想让你家主子东窗事发,最好就别声张,仍旧在这好好守着。” 小姑娘再如何精明,也不及在深宅蛰伏多年的藿香气势逼人,被压下一头。另一名黑影迈着沉静的步子推开偏门,月光与夜风同时灌入,长发飘起的黑影似鬼魅般出现在偷情的两人面前,裴少俊见势立即拔出,拉起裤子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她走到苏芙面前,倒挂着的人烟劲未过,吱吱痴笑,“呵呵,又来了一个,你又是谁,来伺候姑奶奶?” 黑影揭开壶盖,将整壶茶水往她脸上倒,连着残渣一并泼在她脸上,苏芙方甩了甩头仔细看向来人诡异的脸。 “张咏莲!” 第九十五章 琵琶别抱 “认得人,看来你这烟劲算是过了。” 张咏莲抓住她一把乌发,将她扯到地上,自己则悠悠然坐上了太师椅,“三姨太,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吧,这捉歼在床可是沉塘的重罪,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昔日唯唯诺诺的人如今骑在了她头上,心高气傲的苏芙恨的牙根痒痒,“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唯一的可能,就是你陷害我!大太太是个明理人,此事要是闹开,我不好过,也不会让你好过!” 张咏莲食指抬起她的尖下巴,“你既然猜到是我做的,那就应该知道,我既然做了,自然有明哲保身的办法。或者你会说,你曾宠幸优渥,可四姨太以往的恩宠更甚于你,仅仅只是捕风捉影都被逼沉塘,如今爷远在山西,你以为还有谁会救你,找大太太?真是可笑。” 三姨太盛宠时独断专行,因自己名中含芙,便不许各院栽种与木芙蓉,水芙蓉有关的一切花卉,更因二姨太名中带莲犯了她的忌讳,一举带人填了张咏莲苑中满塘荷花,甚至拆下苑门上含有荷字的牌匾践踏,病中的各种屈辱,令张咏莲至今仍旧历历在目。尤其在她提及大太太明理时,面色狰狞。 苏芙睨着她,“二姨太不必吓唬我,若真有心揭发我,又何必在此白费口舌呢?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 “不愧是当过名伶的人,就是善解人意,这次我只是来吃一粒定心丸。”她手中的锦囊落在地上,“把这件小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段芝龄枕头里,我给你半个月时间,若是做不到,就等着沉塘吧。” “你这个毒妇!竟然想害爷的孩子!太太待我不薄,我是不会帮你做伤天害理之事的!” 张咏莲拍拍襦裙起身,“我只是给你条活路,要作死还是要明哲保身,怎么选看你自己,走了,自己好好想想。” 说到底,三房虽跋扈,锋芒却尽在外头,其城府心机远不如沉寂督府多年的张咏莲,想想心里发麻,摸索起烟杆,又猛地抽了几口,还是云里雾里,舒服自在。 寂夜里,藿香扶着隐犯旧疾的二姨太,既心疼又担忧,每逢夏日还好,一经凉风,张咏莲一双腿就像浸在了冰窖里,刺骨地阴冷。 “姨太太,咱们停换了几个月心肺汤,三姨太那个性子,真能帮咱们成事吗?” 下堂钱妻,侯爷求复婚 “我从没指望她成事,段芝龄肚子里那块肉这几个月来想必强壮了不少,又岂是一包小小药粉能催下来的,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都只是掩映真相的屏障罢了,我要的,是一击必中,让她胎死腹中!” 她冰冷的话语令藿香胆寒,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的恨和爱,她见证了张咏莲对督军掏心掏肺的爱,也目睹了作为一个母亲,眼睁睁看着自己成形的孩子滑落在一滩黑血里,却无法反击,孤军奋战的痛。 入秋的那一天,陆良佐被四辆军车压阵,请到了司令府, 褚明珠对他眨了眨眼,从旁押送他来的郑月襄低垂了眸子,默然侧身回避。 久经情事的陆良佐只一眼,对客厅里的氛围就了然于心,从善如流地与她深情回望,惯会迷人的星星眼叫小姑娘迅速沦陷。褚云山与夫人江芷心自内堂出来,只恨生女外向,不带矜持。 “小女被洋学堂教坏了,陆督军见笑。” 陆良佐坐的四平八稳,并不起身见礼,对他的怠慢已表现出些微不满,“陆某本就是司令府的待罪之人,又岂敢取笑小姐。” 褚云山亲自为他倒了杯酒,“最纯的二锅头,尝尝!”表里豪迈,心内却难免打鼓,这该如何开口叫他娶自己女儿,才能既不失面子,又保全里子好。 正踌躇着,明珠一屁股坐向他沙发边上,帮他举杯,“你就喝吧。” 江芷心再没法看下去,“明珠,过来!” 陆良佐趁势握住姑娘暖烘烘的小手,“酒当然要喝,可陆某并不希望是以一个阶下囚的身份,司令以为,陆某可够资格做您的半子?” 一句话悄然化解了禇云山琢磨提亲的尴尬,不过这台阶也不可下的太明显,是以他摆着架子道,“初生牛犊,胆大的很,陆督军何以有如此自信,见得本座会答应你?” “司令今日肯放陆某出来,并且并未将陆某身陷囹闾的事传到沈震岳耳里,古有宋太祖杯酒释兵权,今日褚司令这杯酒,是意在结盟,而陆某倾心褚小姐,一纸盟约又怎及百年秦晋来的稳固深厚。司令若允了这门婚事,既让上海方面生不出理由发难,又能多得一个盟友,是一举两得的事,又何乐而不为?” 他在监狱内半月,对外界的形势却能了如指掌,句句话说进褚云山心坎里,说实话,这个女婿很让人满意。剑破苍天 江芷心与丈夫会意了一眼,早商量好了要做严苛丈母娘的角色,“陆督军,如果这些就是你想要娶我们明珠的理由,恕我不能答应。” 她是锦枫母亲,只是一句话语,陆良佐就十二万分恭顺地垂首,“晚辈愿听伯母教诲,只要伯母吩咐,晚辈一定办到。” “不敢,只是作为一个母亲,总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孩子。”她睨了褚云山一眼,“听说陆督军家中早有妻室,且妻妾成群,我太原褚家的小姐决不可能给人做小。” 褚明珠此时也犹如梦中惊醒,自己竟忘了问这茬,“喂,你家里有老婆!怎么不早说!” 陆良佐握住她的手起身,恭敬地立在褚氏夫妇面前,“糟糠之妻不可弃,伯父伯母若将明珠许配给晚辈,晚辈必以正妻之仪迎娶,与段氏平起平坐,决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那府中的姬妾呢?也一并打发了?”江芷心为女儿杜绝后患,穷追猛打道。 他面露难色,“这点,晚辈恕难从命,男人该对娶过门的女人负责一辈子,我只能保证以后决不薄待明珠。” “好!有骨气!” 褚云山脱口而出的一声赞赏惹的江芷心不悦起身,“好,既然司令赞赏你,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只一条,你可以不遣散姬妾,可娶了咱们明珠,就不许再去别的女人苑里,不然休想我嫁女!” “夫人且慢,别生气,咱一道翻翻黄历,总得订下个日子好。” 这下换褚明珠急了,在她面前加油添醋,“妈,女儿还不想那么早嫁人,这个人我还没好好处过呢,先订婚好不好?” 江芷心原就有疙瘩,思忖了片刻,也就遂了女儿心意,“你这小妮子,这回说的总算有几分道理,就先订婚,妈再亲自送你去北平!” “谢谢妈,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十月初,陆良佐与褚明珠在山西太原府洋教堂举行订婚典礼,次日全国公报通告,向上海方面示警。 心儿一早至门房取报纸,见了消息忙不失地往袖里塞,到了半路觉得不妥,又干脆揉碎扔进了小塘。紧着心眼回到梅苑,只是忽略了那班婆子,自瑞嬷嬷回乡探亲后,清早浆衣,越发喜欢饶舌。[剑三]明唐 “那事你听说了吗?咱们督军出去那么久没消息,原来是在山西纳了新宠!” “别胡说,旺儿媳妇识字,报上都说了,哪是纳了新宠,是要给咱们再迎一位太太回来,人家小姐可是有头有脸的,这回昭告天下,怎么可能做小,你当是像咱们苑里这位的出身,好随便打发的?” “我说呢,督军年轻轻的,身边怎么能少了女人,看来咱们这位,冷板凳是要坐到底,再无翻身之日了!” 心儿听的一肚子火,不知哪来的气魄指着手吼道,“是不是成天让你们清闲惯了,洗洗衣服就传些有的没的,以为没人制的了你们是不是!走,都跟我去芝兰苑,让太太发落你们!” 几个婆子年轻时在府里作下饶舌的毛病,生怕临老被发落出去,慌忙求饶,“姑娘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咱们书读的少,又是些孤寡,左不过闲聊几句,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两边正对峙着,洛丽开门出来,“心儿,别吓唬这些老婶子了,我饿了。” 姑娘端着点心和梅子酒糟进去,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小姐是否知道督军订婚之事。洛丽今日胃口不错,小半会就喝了碗酒糟,自从嫁进督军府,她便显少沾酒,许是禁的久了,这几日格外想着,人也被这念想吊着精神起来。 心儿看着她的精神头,顿时松了口气,进内室拾掇床褥。到妆台时,瞧见雕花桃木梳子断成的两半,便知不好。 “她长的好看吗?” 身后洛丽毫无预兆的一声,问的她心里蓦然一凉。 “小姐,你都知道了?” 洛丽塞进一块点心,整块地嚼,“我问你,他的未婚妻长的好看吗,可有照片?报纸呢?” “报纸···我···她没小姐好看!” “傻话,只怕就你这么觉得,报纸被你丢了是不是?去,再去门房给我领一份。” ————正文分割线 让亲们久等了,我是存稿箱,不是本人。 大虐即将来临,这也是南风过年断更的原因之一,上学上班的亲们轻拍! 第九十六章 构陷生乱 阮心儿还未及出门,前头段芝龄就差人来唤洛丽去拿主意。悫鹉琻晓一路上眼见涌入的兵士将督府各处团团围住,段宏业一身戎装立在主屋前,双手挎在别枪的棕色皮带上,表里看去威风赫赫。 段芝龄挺着大肚就站在他身边,“宏弟,做什么这样大的架势,你姐夫虽与你有私人恩怨,可这里是督府,你别胡来。” “堂姐你快坐下,别动了胎气。弟弟心里有谱,决不会因为昔日与姐夫的小小误会而擅自调动城防军,这次姐夫可是摊上事了。” 他越是礼待,她心里越是不安,自己这个堂弟从来嘻哈惯了,一本正经起来,多半是了不得的大事,“到底是什么?” 段宏业掏出信封时,洛丽刚刚走进主屋大院,些微浮肿的双眼凭添了几分烟视媚行的味道,一步一生莲,高跟鞋踩踏地面,直撞击地他心头痒痒。是以美人当前,更想挫挫她男人的锐气。 他故作沉重地拆开信封取出信件亮在众人面前一圈,“陆军督都陆良佐与上海将军沈震岳私相勾结,企图对中央政党发难,兹保留其军衔,本部奉大帅之命接管其产业兵权,等候公审。” 段芝龄腹部阵痛,依旧站着,似勉力支撑着夫家荣耀,她不倒,陆府不败。她总以为陆良佐手握铁骑,大伯才用这门姻亲绊住他,牵制他的野心,却没想到自己在这盘棋局里,充当的是一枚双刃棋子,用来麻痹对方,好在无预兆下反戈一击,彻底收回兵权,瓦解威胁。 他有他的瞒天计,她有她的棉里心,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一处生活多年,要说初心不变,只是甘愿沦为棋子,那才真叫太蠢了,无疑,段芝龄并不是这样一个蠢女人。 “证据呢?” 段宏业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 “军部做事自然是有章法的,堂姐,你该厘清楚自己的立场,这陆府的一大家子都看着你呢。” 洛丽冷眼瞧见段芝龄额前沁出细密的汗,忍不住恻隐之心近前扶住她,“副部长说的是,咱们这些妇道人家也相信军部办事的章法,要想堵住这大院中的悠悠众口,那么就请让我们瞧瞧人证物证,也好让咱们甘愿伏法是不是?” 段宏业第一次见乔洛丽,她也是这般柔中带刚地哄他,叫他见识了厉害。这一回自己有备而来,直视着一双美目,一手在她下巴上摸了把,一手自裤缝中取出怀表,“这东西是在陆良佐私通沈震岳的邮件中截获的,你们不会不知道这是谁的物件吧,至于信件的内容,还需要本部从机要库中取出来念给你们听吗?” 看到怀表的一刻,洛丽才对整个情势明了了几分,也笃定了雨浓对组织的背叛,只是他们到底会将陆良佐置于何种地步,人心能凉薄到怎样的境地,她想让他亲身经历,正视自己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相待的政党。 洛丽与她相视点了点头,段芝龄垂眸片刻,方命府中护院与婆子退开,“宏弟,内院女眷众多,希望你的兵能恪守本分,不要做出越矩之事。” 段宏业痞气一笑,“堂姐放心,我只是代姐夫监管几天,我当然巴不得他是清白的。” 然而半夜里,精虫上脑的少帅并没有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婆子丫鬟的大半圈禁,令梅苑几乎空巢,他在苑外布上严密防守,独个钻进洛丽卧房,抱着床上的人就是一阵猛亲。 直到他摸上那人脸上的胡茬,银色手枪已抵住了他的太阳穴,“少帅好雅兴,大半夜摸到小妇人房里来,是想干什么呀?” 洛丽语中一半玩笑,一半讥讽,加之握在她手里的小命,段宏业心里骂娘,却无奈求饶,“四姨太仔细擦枪走火,夜里路黑,是我来错了地方。” 她也并未多做纠缠,“下次注意点!” 来人灰溜溜地离开,洛丽解开床上士兵手脚上的麻绳,一脚将他踢了出去。心儿自幔帐后出来,扶住穿着单薄寝衣的她。这一夜的动静并非早有预料,心儿几日来与洛丽同睡,被绑上床的兵士是第一个不速之客,正因为有他的前车之鉴,才让两人有了防备,掐准时机没被段宏业得逞。 只是半晚闹腾,精神欠佳的洛丽更有些恍惚,令身边的丫头极为担心,“小姐,你睡会吧,我来帮你把门!” “不用担心,一起歇会吧,那个段宏业只是个银样镴枪头,经过这次,在督军没被定罪前,他是不敢再来了。” 督···督军?看来那则婚讯的影响确实不小,小姐只是表面装作没事人而已。 褚夫人原定押后几日出发,明珠在太原收到线报,即刻收拾行装意欲北上,褚云山担心闺女安全,立即调集精锐便装随扈。而陆良佐收到消息时,已上了回北平的专列。 北平西站,陆良佐刚下火车就被段副部长的几名手下拦截,黑色西装笔挺的人一左一右拿枪抵在他腰间,“陆督军,请跟我们走一趟,这是大帅亲自审批的手令。” 密不透风,黑不见光的陌生审讯室,四下静谧。黑色西装,体格健壮的手下对陆良佐打开强光,段宏业才讪笑着进来,“姐夫,没想到回到北平,会是我为你接风吧。” 陆良佐跷着脚靠在椅子上,掏出一支烟打发眼前烦闷,完全未将他放在眼里,“的确没想到,去了趟南边,你长进不少,学会躲在女人裙子下面耀武扬威了,她还教了你些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看看。” “你!”段宏业被说到实处,若换做从前,一准同他动手,只是今日他胜券在握,忍住怒意取出怀表在他眼前一晃,复又收起,“身边有个聪明听话的女人,总比被枕边人出卖要好得多,姐夫,没想到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你勾结沈军的证据当前,还是乖乖认罪吧,父帅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或许会网开一面,给你条安全通道出国,度过余生。” 临行前的缠绵温存如今成为他背后冷箭,那个女人终究还是辜负了他的信任,看来自己在专列上为娶新夫人,心中对她的歉疚完全没有必要。 “我要见大帅!” “父帅被你气的不轻,不会见你,你就死了这条心,还是乖乖认罪,交接兵权的好。” 陆良佐丢掉烟屁股,没想到在太原蹲了半月监狱,回到北平,还是逃避不了这一遭,“没见到大帅之前,我是不会认罪的,你自己看着办。” 身陷囹闾,还能如此颐指气使的,恐怕就只有他陆良佐了。 审讯室门被重重关上,看守密室的卒子也曾听过他的威名,小声劝解,“督军,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同太子爷过不去,混过了眼下,有的是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只是笑笑,“小兄弟,你一定没好好听课,被判有通敌罪的军官,下场只有一个。” 轮班的卒子送来晚饭,啐道,“你跟他废话什么,管他是什么督军次长,进了这里哪还有出去的,自己后院起火了都不知道,还在咱们面前挣硬气。” 陆良佐擒住他的领口,“你说什么!” “副部长带兵在你后府驻扎了好几夜,尤其是夜访梅苑那一段,驻北平的守军就没有不知道的,帽子都绿透了还在咱们面前逞威风,你就是杀了我也出不去!” 囫囵一拳,卒子被撂倒在地一阵猛踢碎碾,“让你他妈再说!” 此时与他怒意一般无二的吴光新听了荤段子传言,气的从沙发上弹起来骂娘,“谁他妈吃了豹子胆,督府的人也敢动!看老子不削死段宏业那二世祖!来人!” 吴将军带着驻扎在城内的三百亲兵冲进督府后宅,正与爱钻蜜窝,刚从主屋过来的少帅迎头撞上,猛将带出的亲兵毫不犹豫齐齐将枪口对准了段宏业,吴毛子一向不受拘束,烈性在外,没上过战场的段副部长有些胆怯。 “吴将军,请你注意自己在干什么,叛逆上峰,本部可以立即将你击毙!” 他不屑啐了口,“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他娘试试,看看谁的枪快!” 双方人马对峙着,段宏业握枪的手沁出冷汗,收到下人报信,乔洛丽扶着段芝龄及时赶到院中,“吴将军且慢,督军还在他手上!” 吴光新憋着一肚子火,撤下重重抵在他前额的德式连发手枪,“呸!阴险!娘炮!” “你!” 乔洛丽先一步上前柔柔搭住段宏业的右臂,一眼和煦笑颜,“少帅刚才不是说军部还有要务么?” 一招美人计成功打发了一边,段芝龄则以嫂夫人身份近前轻言劝解吴毛子,“老三,沉住气,你现在这么做,对你二哥一点好处都没有,弄不好,还会让他日子更难过,咱们该团结起来,一起从长计议。” 心儿又在一旁悄悄对他使着眼色,这才化解了一场干戈,只是吴光新对洛丽方才不检点的动作看在眼里,一脸鄙夷。 第九十七章 一堂休弃 吴光新一肚子闷火,将手头兵力调出一半护卫督府后,埋头坐在主屋太师椅上,对着陆良佐的一正一侧两位夫人,“二嫂,事到如今,你到底站在哪边?” 段芝龄自幼就见过大场面,轻抚着隆起的肚子坐下,“女子出嫁从夫,这里又是你二哥的骨肉,你说我还会站在哪一边?” “那为什么不让我抓了那小子去跟大帅换人?” “榆木脑子!” 洛丽品着茶,轻啐出这一句,若不是心儿站在她身后,吴光新恐怕向她开炮的心都有了,“乔洛丽,你他娘的嘴巴里给我放干净点!怎么个意思!” “太太,还是你跟他说,三爷对我,总没好气儿。悫鹉琻晓” 段芝龄摇摇头,“大伯的手段我了解,这回他是铁了心要削爷的兵权,跟他硬碰硬,咱们决计占不到便宜,当下最紧要的,是要争取机会,见爷一面,知道爷如今被关押的地方,再做打算。” “我这就去向大帅争取!” “不,你做不到,我跟洛丽已经商量过了,她去,你负责在暗处保护她。” 吴光新站起拍着胸脯,“笑话,老子都做不到的事,她能做到?她只会迎头卖笑!搔首···弄姿。”话说到一半,转过弯来想到洛丽与段宏业之间的勾搭,忽然明白了段芝龄所指,对她也敛下了声气。 如乔洛丽所料,段宏业贼心不死,色胆又不够,夜半于梅苑外徘徊。心儿奉洛丽之命出来,也没好脸色,“喂,我家小姐说要见你。” “当真?”他眼冒精光,观之便极猥琐。 “信不信随你!” 逢此良机,自然不能轻易错过,段宏业跟着她进去,古色古香的幔帐后,洛丽一身丝质睡袍坐在小桌边上,露出微微跷起的光洁小腿,和胸前一抹机心,模样慵懒迷离。 他看了眼桌上酒瓶,便已半步踏进了温柔陷阱里,胆大地自背后摸上她的小腰,挟制搂起,大手在胸下向上游移,迫使半醉的美人脸贴着自己。洛丽嫣红的双唇在他耳畔轻吐兰气,“副部长好大的胆子,可是忘了前日夜里那一遭?须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柔弱无骨的美人整个身子的重量都附在他身上,这一激将令他更为情动,将她搂得更高,就要吻在后颈项,“玫瑰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洛丽如灵蛇般转身,食指附上他的唇,“少帅是知道我的出处的,想想清楚,我的便宜向来不可白占。” “若是艳骨,再难啃又有何妨,说说,你想要什么?” 洛丽推他坐在小凳上,双臂自背后环住他的肩,傲然的双锋正抵在他露出的后颈,“我要···见我的男人。” 段宏业闻声身子僵了片刻,正在兴头上被泼了冷水,滋味穷极难忍,“他翻不了身的,你这么聪明的女人,应当懂的为自己另谋生路才是。” 她媚了一眼,“我这不正是在为自己谋出处么,副部长该知道,我早就不得宠了,在这宅子里的日子近来也并不好过,我只是想去见见他的狼狈模样,当面羞辱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始乱终弃的报应!副部长难道只想与洛丽做露水夫妻,而非长相厮守么?” 看着她眼中恨意,段宏业方卸下心防,“好,本部可以答应你这个要求,可你要如你所言,与他恩断义绝,从此跟了我。” 被捏住下巴的美人顺势坐在他腿上,冲他眉心一戳,“就跟了你,死相!” 这样一来一去,年少的段宏业再把持不住,将她架上了圆桌,呼吸沉重,“那还等什么!” 硬物硌的她眉头一皱,双手推开他的脸颊,“慢着,咱们说说清楚,谁做大,谁做小,嗯?” 小火车蓄势待发, “当然你做大,她做小!” 洛丽借着由头就是不让他入港,嫌恶地别过头,“你们男人在床上的话没一句可信的,太容易得到了就翻篇不认帐了,你一天不带我见那个负心汉,我就守着一天!” 身上的男人被折磨得不行,“去!明天就去!”一句话说完就憋不住泄了身,为免在女人面前露出底细,转身就出了门。 晨间三人会坐一堂,吴光新吃不进盯着她,洛丽味口又见消减,舀了两勺燕窝就搁了碗筷,“他同意了,说是晌午带我去见爷。” 吴光新这才有了好脸色,“嘿,成了不早说,还卖着关子!”心儿知道自家小姐忍着一肚子苦,瞪回他一眼。 段芝龄打圆场,“老三,你少说两句,大家都是为了爷,还不赶快安排你的兵去!” 话音未落,茯苓着急忙慌地跑进来通报,“太太,五···五姨太到了!” “什么五姨太,本小姐还没跟陆良佐结婚,不懂礼数的丫头!”褚明珠一身果红骑马装,踏着马靴,乌黑的卷发俏皮束起,由郑月襄护着,形同空降在督府后宅一众命妇面前。 厅中人见到她,皆是一惊,尤以吴光新的反应最大,见鬼似的跌坐在太师椅上,洛丽看着那张明显年轻水嫩且熟悉的脸,心头的酸楚与挣扎亦被无限放大,至少证明了一点,他对当年的锦枫,是用过真心的,所以才会找到这样一位形同翻版的姑娘,而可叹的是,他对真正在身边的人,却没有察觉到半分。 “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们打算用什么法子救陆良佐的!” 段宏业并没有食言,晌午十分遣了专车至督府后门接洛丽,坐上车后递给她一块黑色方巾,“这是规矩,我帮你蒙上眼,你只须乖乖躺在我怀里就好。” 洛丽乖觉地按他吩咐地办,她想,杜雨浓唯一失策的,恐怕就是瞒下了她与自己专业特工的身份,这样的训练在英国的基地里已演习过不下百次,就算是在迷宫,她一样可以精准地记下来去的路。 汽车故意绕了不少弯路后停在北平城中的一处小巷前,段宏业又带着她步行了许久,凭嗅觉好似进入一处酒坊的地下窖场,直到又经过一处铁栅栏,她眼前黑布才被摘下。段宏业搂着她的腰立在阴暗的监房前,狱卒打开铁门,与陆良佐森冷的眸子对上。 身处这样的地方,他的身姿依旧挺拔,皮肤更显白希,整个人就像她爱读的英国小说里的俊美吸血鬼。 “你先出去吧,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段宏业不舍地松开腰上的手,当着他的面宣示主权般掬起她的手印上一吻,“我在门口等你。” “你来干什么,示威还是验收战果?”陆良佐被方才一幕激的胸内生火,自然没好脸色对她。 洛丽深知段宏业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此行的目的,拿出自己早准备好的婚书与休书摆在桌上,“一签一退,我们之间,就再无瓜葛了。” 陆良佐冷笑了声,“怎么,这么几天就等不及,想捡高枝飞了?” “彼此彼此,花无百日红,不过新人换旧人罢了。何况如今督军府大势已去,可我还年轻,我不想将自己的一辈子葬送在里头,成为昨日黄花。”洛丽软语说着锥心窝子的话,将休书推近他。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陆良佐苦笑,触及白纸黑字的休书,“你凭什么肯定他会比我对你好。” 洛丽同他争锋相对惯了,忽然地静下来,心下不忍地背过身,修长的腿靠在桌子上,燃起一支烟,“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一个阶下囚,还能给我什么,你已经没有价值了陆良佐。” 只这一句,已将一个男人所有的自信踩在了谷底,段宏业在门外嘴角微扬,放心离去。 陆良佐将休书捏在手心,一手擒住她的颈项,将她逼在墙角,眼神冷厉,“瑞嬷嬷说,哪怕人的心是石头做的,日子长了也总会有捂热的时候,你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心,那块表就当老子买了个教训,滚!” 洛丽睨着他的眼神,抚平他领口的褶皱,附在他耳边柔声低语,“爷消消气,我会滚的,我来,只是依照太太和褚小姐的意思告诉您一句话,今夜子时,静候佳音。” 他这才松开手,洛丽拾起地上的休书,“可在这之前,请爷签了这份书,让我有个交待。” 明珠已经到了北平?看着洛丽摇曳着姿态风流离开的身影,他霎时明白了她的苦心,对自己刚才怒极时的所作所为而后悔,桌上的婚书落地,正翻落在那一页。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这是通换三书六礼当日的,他亲手写下的婚事盟约,当日娶她时,除了正妻名份,她与段芝龄这个结发夫妻所拥有的礼聘一无二致,半年来,他从未想起细看,反倒是已签下休书的今日,看了个蚀骨锥心,甚至有一瞬,有些后悔与明珠订下的婚事。 第九十八章 旧爱新欢 连日来段宏业隐瞒行踪,几夜不着家,早引起了杜兰兮的怀疑,晚上逮着机会将人堵在了花园里。悫鹉琻晓 “我们少帅这么晚回来,今天又是在哪家应酬啊?” 段宏业痞气地搭上她的肩,“哟,是不是这些天冷落了你,生气了?” “你的脏手给我起开,司机说你带了个女人去酒坊,老实交待,她是谁!” “屁大点事,这些狗腿子,嘴上都不带把门的!” 杜兰兮见他仍打着哈哈,揪着他的耳朵往厅里带,“不说是不是,那咱们就去爸面前说个清楚明白!” 与她识于微时,段宏业已一改平日浪荡,预备给她个名分,可杜兰兮登鼻子上脸的泼辣做派没给他留一点男人的尊严,多少日来,已差不离将这情分消耗殆尽。 面对段荣廷的训斥,他索性破罐破摔将压抑发泄了个痛快,“是,我是带了女人去,带的还不是普通人,她比你更有女人味,更懂男人心!” “你别让我猜中是乔洛丽!”能比她更会勾引男人的,杜雨浓想不到别人。 段荣廷气极,一巴掌呼过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那是陆良佐的老婆,上海派来的间谍!” 段宏业这才惊觉自己的疏忽,“可我蒙了她的眼,她不会知道……” 段大帅还要再动手,被兰兮拦住,“爸爸,亡羊补牢,也许时未晚矣。” “哼!调集重兵,老子要亲自去截了他!” 子时将近,关在暗室的陆良佐也未坐以待毙,沦落到全凭女人搭救的地步,轮守的狱卒正是那日好言相劝他的人,但凡他当值,总会与陆良佐聊上两句,所言多半与行军布阵有关。 是时正逢他亲自送饭进来,还带来壶上好花雕,陆良佐取出早已磨得锋利的木筷,自背后扼住他的咽喉,“小兄弟,得罪了,非常时期,不撂倒你,就得撂下我那帮出生入死的兄弟!” “陆督军,等等!”卒子掏出配枪塞进他手里,“能有幸结识督军,是我的荣幸,地窖口还有不少守卫,您拿着行事方便!” “兄弟,大恩不言谢!” 陆良佐一出暗室,狱卒毫不犹豫就撞墙角,佯装晕厥。 与此同时,吴光新带着城内三百亲兵经洛丽带路包围住酒坊及巷口各大出处,郑月襄与褚明珠带着数十人攻进酒坊撬开地窖口。 明珠一见陆良佐就迫不及待上前抱住他,“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刚订婚就要当上望门寡了!” 他回搂住她,就像抱着疼惜的小妹软语哄着,“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出来了。” 郑月襄与站在一旁,与冰块脸的洛丽眼色有几分相似,“爷,褚小姐,现在的情形,你们二位若要叙旧,还是到了安全的地方好。” 陆良佐分明闻到了冷醋味,握着明珠的手,心内暗喜,“我们走。” 数十人刚逃至巷中,巷口传来驳火声,吴光新麾下的亲兵赶来通报,“督军,吴将军与段大帅的人在巷口角火了,将军让您趁乱马上冲出城去!” 明珠气恼道,“简直可恶,陆良佐,我们这就回山西去,我会让我爸借兵给你一举灭了这个无情无义的狗屁大帅!” “不行,一旦我走了,大帅势必不会再留情面,老三和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都会面临险境,郑副官,你带明珠先走!”他与洛丽四目相对,“至于你,是去是留,我让你自己选择。” 洛丽上前两步,与他并肩而立,“现在,段荣廷是你我共同的敌人,我当然要跟你并肩作战。” 两人相视一笑,似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掏出枪冲出巷口,背靠着背,同样的身姿矫捷,枪法如神,若没有尘封的恩怨,他们一定会是绝无仅有的伴侣。吴光新被重重包围,杀红了眼,见了他,仍分神担忧,“二哥,快走!” 同胞相残,是陆良佐最不愿看到的场面,洛丽看着段大帅手下的亲兵,双方械斗,都是淌着同样热血的国民,这些人原本该站在抵御外辱的第一线,如今却盲目地内斗,真不知这样的情形该到几时休,从前以为组织可以,可经过回国后的这些日子,发觉校长也是藏有私心。 陆良佐麾下的军队多在省外,眼下全靠吴光新的三百亲兵拼死抵抗,面对段大帅的千余众亲兵,犹如以卵击石。纵使两人以一敌百,也敌不过源源不断涌上前的兵士,全靠击毙对手获取弹药,几场械斗下来,洛丽本就成疾的身体眼见虚弱,捂着小腹脚步虚浮,陆良佐半搂着她,“你怎么了?” 吴军寡不敌众时,褚明珠拖着郑月襄又折返,“全都给我住手,段老头,我是山西王褚云山的女儿,你要是敢伤我未婚夫一根汗毛,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 杜兰兮一声冷笑,“来的好,给我把她抓起来!” 段军听得号令,汹涌而上,将郑月襄制服在地,擒住了褚明珠。陆良佐一时情急撒开手想要上前阻拦,转眼冒着虚汗的洛丽已落入段荣廷手中。 “大帅,放了她们,我跟你走!” “好侄儿,这两个女人的份量可不轻啊,老子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再变卦,来个金蝉脱壳?你留下,只能换走一个,你选谁?” 一边是自己预备要用一生来补偿的故人之妹,一边是让他放不下又舍不得的女人。明珠嫌恶地叫骂着擒住她的卫兵,洛丽看着他,眼里隐现的,是难得的一丝希冀,陆良佐知道,若是这次自己再次辜负她,或许他们之间,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垂眸深思了片刻,“放了褚明珠。” 随着他落下的话音,洛丽眼中最后一丝星芒隐去,看着他的眼神里不再有波澜,哀莫大于心死,约莫就是这样了。 杜兰兮走到她面前,嘴角挂着嘲讽,“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的男人还是抛弃了你,选择救别的女人。” 洛丽强撑着身子,“呵,你不也是一样,你的男人选择了我,他说,我做大,你做小。” “啪”的一声,兰兮一记响亮的耳光煽去,“乔洛丽,你别得意的太早,好运不会永远眷顾着你!” 陆良佐被押到车边,“大帅,我想跟您单独聊聊。” 帅府书房,段荣廷转过软椅,背对着他,“贤侄,你老夫之所以答应见你,是看在你过去为老夫打下半壁江山,两家又是世交的份上,这应当是老夫最后一次见你了,错就错在你不该背叛老夫,身后有什么交待,现在就说了吧,能办的老夫会尽力帮你办到。” “伯父,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您,您真的相信属下会背叛您吗,就凭一块怀表?” 段荣廷许是自知理亏,不语。正是这态度令陆良佐最终下定决心,“狡兔死,走狗烹,大帅,不得不说,您这招使的高明,可是您却忘了一点。” “什么意思?” “这次按照您的意思,我的确与褚云山订立了盟约,可您真的仔细看过那份盟约吗?” 段荣廷皱眉,转过身,这些日常事务,他早已交给段宏业处理,自己的确没有细看,“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娶了他的掌珠,所以山西王只是与我签订了盟约,并不是与段政,府,本来一切如旧,对您并没有影响,可要是今天大帅坐实了属下与沈震岳勾结之罪,将属下就地正法,到时候别说沈震岳,就是褚云山也正好有了对北平出兵的理由,到时跟随属下的几省兵力也未必会勤王,您有把握跟他打这场硬仗吗?” “你这是在威胁老夫?” 陆良佐微微摇头,“属下不敢,只是想与大帅做一场双赢的买卖,您将这次的事大事化小,而我还是您麾下最忠心的督军,并且将来芝龄肚子里的孩子一旦出生,侄儿还会再将一个省的兵力调度权双手奉上,您看如何?” 正当陆良佐鼎力斡旋时,被带回的洛丽落入兰兮手中,在巷口时,女人的直觉便看出端倪,一个特工经过严格的体能训练,是不可能战斗几个回合就身体虚弱,是以将她关进花房的同时给她灌下安眠药,并请了位西洋大夫一查究竟。 杜兰兮在床边徘徊,急不可耐,“怎么样?到底是什么问题?” “杜女士,这位小姐的身体没有问题,而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她怀孕了!”杜兰兮得知这个消息,起先皱着眉,眸色一转,却又笑开来,“医生,谢谢你,我会让账房给您双倍诊金,不过这件事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 “是的杜女士,我身为医生,有必要对别人保密病人病情。” 乔洛丽有了身孕,到底是与谁珠胎暗结?她起先曾怀疑过是段宏业的种,可时间上推算不对,随即便放下一颗心,“看来这个孽种多半是陆良佐的,这样一来,乔洛丽,我手中便又多了一样折磨你的底牌!” 腥红的指甲滑过床上人柔嫩的脸颊,“就让我们在这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再多些乐子吧。” ——— 第九十九章 交换新娘 出于大局考量,眼前利益,段荣廷被迫搁置了借此除去这个隐患的计划,可开出的条件是——留下乔洛丽作为人质。悫鹉琻晓 危机关头,陆良佐虽选择了救褚明珠,可老谋深算的人换个立场仍瞧得出,这小子约莫是有了与她同生共死的决心。 陆良佐临走得到探视洛丽的“恩典”,杜兰兮为他打开花房的玻璃门,“她服了安神药睡下了,陆督军请长话短说。” 她的脸色太不好,不再有舞池初见时的活色生香,可今时今日在他看来,形同縞素的容颜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已是难再触碰的温暖。抚着她的眉她的眼,吻在额际,承诺是一句,“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相信我,一定。” 骑士吻过睡美人,带上门,与守在门外的女巫对话,“杜兰兮,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处处针对她,我只想让你明白一点,她在帅府内要是有什么闪失,我第一个找你陪葬!” 她垂首,应承地恭顺,“我和洛丽好歹姐妹一场,不过拈风吃醋罢了,要她命的心是决计不会有的,督军放心,我还要和她再做‘好姐妹’呢。” 陆良佐不安地离去,杜兰兮眼里现出毒蛇般的寒光,“你放心,我会把她和她肚子里那块肉养的白白胖胖,才好一刀刀片出血来,让她长长久久地痛苦呀。” 把人关在透明玻璃房中有诸多好处,而让段宏业没办法胡来,就是最令杜兰兮得意的一种,吊着这块鲜肉,他能像狗一样好使唤,让他叫就叫,让他爬就爬。 等到她玩够了,才肯给根骨头,看着他在卧室里趴在地上让自己骑的卑劣模样,她想,或许乔洛丽就该配这样一个男人。 “好了,别在我跟前献殷勤了,只要能过了父亲那一关,你爱娶谁娶谁!”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段荣廷并没有斥责儿子,反而答允了婚事,还亲自拟定佳期。 少帅即将迎娶陆督军弃妇的消息传开,在北平城的街头巷尾,乔洛丽就成了红颜祸水,大家都口耳相传,陆督军这次挨算计,就是因为少帅觊觎人妾的缘故。 明珠的到来,令神秘的枫园解禁,住在和姐姐过去一模一样的屋子里,小姑娘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满。陆良佐问老花农,这颗明珠像不像当初自己遗落的那一颗,老花农依旧抽着旱烟摇摇头,“画花画鸟,最重神韵,纵然外表再相似,不过一张皮相而已,督军如今富有四海,府辖珍宝万千,却仍忘不了当初那颗明珠,难道仅是因为她的光泽吗?” 直到很久以后,陆良佐才明白老花农这番话的所指。 黄历上写着那天是吉日,洛丽被妆扮地好像真是个头婚的新娘子,兰兮端给她一盅燕窝,“趁热喝吧,做新娘子的人,可是要饿上一整天的。” “拿开,别在我面前假惺惺!” 兰兮不仅没有生气,且饶有兴致地摸了摸她的盘发,“你心里发毛对不对,其实你完全不必担心,因为我关心的并不是你,而是你肚子里那块肉而已。人生真的很神奇,过去我们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没想到今天会跟同一个男人,跟在百乐门一样,这一局,我还是输给了你。” 除了第一句话,兰兮后面再说什么,洛丽都没有听进去,脑子嗡嗡作响。她怀孕了?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很注意了,这个孩子,来的真的很不是时候,正当自己死心,决定要忘了他的时候,他们之间,又有了牵绊。 她胸口起伏地厉害,一把摘下头上凤冠,“不!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不能留!绝对不可以!” 杜兰兮鄙夷一笑,将她敲晕,“这就由不得你了!” 为全帅府体统,婚礼遵循的是古朴的中式礼仪,八人抬的喜轿与仪仗要环绕北平城的街市一圈。看着儿子坐上高头大马,一脸的喜色,段荣廷对自己的计划有些不放心,“兰兮,都打点好了吗,确定那个女人不会出纰漏?” “是的爸爸,你就放心好了,陆良佐一定会出现的,到时候褚小姐知道他英雄救美,我就不信她还能容忍,还会继续支持他,女人,都是一样的。” 大婚仪仗经过永定河边时,迎面逢上另一家吹着唢呐的迎亲队伍,喜气当头,段宏业命仪仗暂靠一边让路。临近巷口忽然有人扔出不少火花弹药,整个仪仗队的人渐渐被烟雾迷了眼,等到一刻钟后,仪仗抬轿起行,段宏业觉察出不对,掀开轿内新娘盖头,却是一名老妇,而那一队也早已远去。 “一群笨蛋!还不给我追!” 陆良佐将车弯在城郊,奉命乔装成迎亲队伍的亲兵与家眷赶到,一个个却面带愁容,“属下无能,请督军责罚!” 花轿内空空如也,他得知段宏业与洛丽的婚讯时,就静思想出了这个交换新娘的计谋,可如今在他看来万无一失的计划,却令洛丽凭空消失了。穿着长袍马褂喜服的段宏业带着仪仗追过来兴师问罪。 “陆良佐,你什么意思!把我妻子交出来!” “你的妻子?”他嘲讽一笑,“简直可笑。” “呵,不是本部的,难道还是你的?你别忘了,是你自己亲手签下的休书!” 提及此事,陆良佐就一肚子火,“她不在这里,我的人去的时候,花轿就已经空了,不信副部长可以搜搜看!” 当两方人马争锋相对,险些驳火时,被暗算的洛丽正被宋继尧抱上床,穿着中式嫁衣的她,比以往更美。是怎样的情感使他跨出这一步,出手抢回她,甚至隐瞒了组织,当宋继尧悄悄潜入帅府,目睹被关在花房内的她时,才有些许明白了。 “不要···不可以留下!”不知睡了多久,洛丽在惊呼中醒来,他仍旧守在她身旁。 “别紧张,洛丽,你现在在安全屋。” “宋大哥?我不是被关在花房里吗,是你救了我?” 宋继尧安抚着她,“是,你是安全的,在这里没有任务,你可以安心休养,或者你想回督府,我可以送你去。” “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宋大哥,你帮我个忙好吗?” 他今天出奇地温柔,“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洛丽沉默了半晌,才鼓起勇气,“帮我···抓副落胎药。” 他良久没有说话,洛丽头脑昏沉,揉着一头发髻,“我知道,让你去做这些,有损你的医德,我···我不是个称职的特工,这次任务执行地糟透了,可是我想不到现在还有谁可以帮我,求你···” “不管是出于医德还是朋友道义,我都不能答应你,这是一条小生命,有什么原因让你非要拿掉他不可?” “不,对所有来说,他都是不被祝福的,这条小生命来的不是时候,我不想被他牵绊住,更不想让他成为别人的武器。” 宋继尧明白她所指,凝眸望着她,“所有的理由加起来,其实只有一句话,因为这是陆良佐的孩子,你不想再跟他有瓜葛,更不想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个孩子来伤害他,我说的对吗?” 洛丽不答,“我只是累了,不想去理什么任务,什么组织,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如果这一切我都可以帮你实现,你是不是就可以留下这个孩子?” “宋大哥?” 宋继尧看着她的眼神,从未有过地柔情,有句话,曾在他心里数度沉浮,“洛丽,嫁给我,我会给你和孩子一份安稳生活。” 她惊讶过后的沉默不语令他有了初次恋爱的紧张,“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只做名义上的夫妻,让所有人都以为,你腹中所怀的,是宋家的孩子,这样一来,既能撇清你与他之间的纠葛,不论是组织,还是段政,府,都不敢再伤害他。” 洛丽从没想过,宋继尧竟会有这样的一面,能留下腹中骨肉,当然是身为一个母亲最乐见的事,“可是宋大哥,这对你不公平。” “就当是完成我和蕴之有缘无份的一个心愿,你曾说过,借用了她的脸,想要补偿她,不是吗?” 这样一个破绽百出的借口,与其说是在骗她,不如说是在骗自己,从而掩盖自己对她不该生出的念想。洛丽的一个点头,就像颗定心丸,稳住了他所有的神思。 “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安排,最好今天晚上,我们就离开。” 他总是这么及时,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施以援手,在她快乐的时候,藏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守护着,他的好,给的叫人舒服,或许,他真的比陆良佐更适合做个好爸爸。洛丽捂着自己的脑袋,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愧疚,自己会不会太自私了? 以复仇的名义回到那个人身边,不仅对他不忍心下手,还在半年多的时光里,彻底沦陷了自己,一次次希冀,换来的只有一次次失望,这次,总该真的到头了吧··· 第一百章 赵宋联姻(将完) 乔洛丽的凭空消失令段帅府险些下不来台,总不好真娶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这新娘自然由杜兰兮顶了包,机关算尽,到头来,她还是做了替代品。悫鹉琻晓 接下来的一个月,北平城便没消停过,段陆两派的搜查队每日敌军过境似的挨户找人,直到段荣廷担心两人酿成兵变,为平息风波,将永定河内打捞起的一具女尸穿戴上洛丽的行头,宣布死亡,事情表面上才告一段落。 组织对待叛徒从不留情,为策万全,筹备婚事前的日子,宋继尧悄悄将洛丽送到了北边赵家,赫连家族的辖地。一半因与赵家长女蕴之几乎相同的容貌,一半因她恬淡识大体的性子,洛丽很得赵家老爷子欢心,还认作了干女儿,拿敏之的话来说,倒比过她这个亲生的闺女了。 天渐冷起来,洛丽穿着蕴之的旧时衣裳,搭着条小绒毯子,倚在火盆边的睡榻上看妇科千金一类的典籍。敏之带着几个丫头抱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还没进门,笑声就传了进来。 “姐,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这是今年早春我们家那牛脾气亲自打回来的紫貂,我想着快过冬了,你又长在南方,怕是挨不住,就给你拿过来了,还有这鹿皮小靴子,我找嬷嬷给宝宝做的,一准暖和!” 她说了一车轱辘的话,洛丽都不知从何回起,掩书一笑,“他真心给你的,又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就不怕他不开心?宝宝现在还小,等到出生正是最热的时候呢,看你这个做小姨的急的。” “我可不管,自从姐姐你来了,我在北地才有了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我肯定是要照顾好你的,不然你带着小家伙走了,我可不舒坦!” “小敏,你对我和宝宝好,我都知道,可你和赫连少帅才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啊,能顺着他的时候,多让让他,如今的时局瞬息万变,平平淡淡才是福气。” 赵敏之单手托腮,“姐总是先人之忧而忧,难怪一个陆督军,一个宋大哥,都钟情于姐姐。” 为了能获取赵家与赫连家的帮助,宋继尧令敏之以为,洛丽腹中所怀的,是纯正的宋家血统。提及陆良佐,洛丽眼眸霎时黯淡,虽说前缘已了,可这些日子身边静下来时,她偶亦会想,自己的突然消失,他可会有那么一时半刻的想念? “那时候见你和陆督军那样好,还以为···姐,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提起陆督军,你生气了?” “没有。” 洛丽还未及同敏之说清楚各中的因由,宋继尧便自风口里进来,“敏之也在,洛丽,我父亲在南边已经开始着手筹备咱们的婚事了,他的意思是越盛大越好,最好能先办一场订婚,他也好借此机会到北平看看,一尝夙愿。” “在北平订婚?可是···” 敏之笑了笑,“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到时候我和爸爸送你一起回北平办订婚宴,好事儿就要让大家都知道嘛!再加上你的未婚夫,就算是陆···当今天下,谁也不敢不给赵宋联姻面子,实在不行,还有我们家那个大军阀在呢!” 宋继尧点点头,“敏之说的对,既然你决定了做宋家的儿媳,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量,这场订婚宴都该风风光光地在北平举行,我这就去跟赵伯父商定出发日期。” 多年前,她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亲人,可在今天,她又拥有了这么多在乎她,关心她的人,人真的该往前看,回北平吗?也许只有经过这场订婚宴,自己才能以赵洛丽的身份重获新生,开始全新的一切。 临近年关,整个督军府却仿若被黑纱笼雾着,陆督军因多饮了酒,醉倒在寒天里引发头风旧疾,段芝龄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亲奉汤药,可他却全不理会,更不让人碰,多日未打理的下颚冒出胡渣,看上去颓唐极了。 吴光新在外着急上火直发牢骚,处境本就艰难,陆良佐一撒手,他更没了主心骨,“我就说这女人是个祸害!现在把二哥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好!自己倒跑了!” 心儿也不示弱,“不许你这么说!小姐现在生死未卜,还不知受着什么罪呢,督军···督军他要是不那么多情,不娶褚家小姐,好好待小姐,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们说我什么呢!” 褚明珠拿着封喜帖晃悠着进院来,“陆良佐醒了没有?我刚回来的时候外头正好有人送来这帖子,我就带过来了,这些事一贯是你们谁拿主意?” 心儿没好气,“当然是给太太了!” 吴光新故意同她置气,对明珠热络得很,“未来嫂子,这帖子还是我帮你转交嫂子吧。”他一面走进内室一面拆开请柬,里头是几行黑色洋墨水小字,赫然写着宋继尧,赵洛丽两个名字。 “哼,什么生死未卜,你自己瞧瞧,她那是攀上高枝,要做江南首富宋家的少奶奶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礼义廉耻的女人!” 心儿抢过请柬,一时词穷,“小姐···小姐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褚明珠在一旁看的新鲜,“等等,你们···是在说失踪了的四姨太吗?” 内室的陆良佐听到四姨太三字,强压住头痛起身,“你们在吵什么?是不是有洛丽的消息了?” 段芝龄不愿他再折腾自己,取过请柬放到他手边,“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跟爷有事商量。” 送呈陆督军台启 谨订于腊月十五为小儿宋继尧与赵洛丽女士举办订婚典礼,敬请光临 宋定芳敬邀 席设:理查饭店 喜帖精致考究,左下首是朵封存的红玫瑰干花,淡淡的香气令陆良佐整个脑袋轰然欲裂,头风症是在锦枫过世后,他每晚噩梦后冷水浸头的后遗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几夜来他昏昏沉沉的梦境模糊,有时眼前出现的是锦枫凄然的脸,有时,又好似是洛丽冷艳的笑。 段芝龄为他披上外套,“爷,我看这帖子还是弃了吧,派个人送礼金过去就成,她毕竟是府里走出去的人,总不好教她太难堪。” “不,你说的对,她既是府里走出去的人,她都不怕难堪,给咱们下了帖子示威,我们又岂能失了气度,驳她的面子,不仅要去,还得给她送份丰厚的大礼去!” “爷,洛丽她在府里过的也是不易,你既然休了她,她如今也找到了好归宿,何不就此放过她?” 陆良佐额前青筋隐现,眼神凌厉地怕人,将请柬捏作一团,“放过她?那北平城中的流言可会放过本督?我陆良佐休掉的姨太才短短一个月就改嫁,让我的脸往哪搁?旁人会以为他们早已暗通款曲!本督做了王八!” 他表面越是暴躁地虚张声势,内心里就越是在渴望着她,甚至发疯刺骨地思念,段芝龄心疼这个男人,“她如今已改过了姓氏,这次明摆着是赵宋联姻,我们如今的处境已是内忧外患,爷,不要一意孤行,再树敌了好不好?” “嫌日子不好过了?口口声声说她在这府里不易,说的也是你的自己吧,这场错误的婚姻你不想继续,我也可以给你一封休书!” 段芝龄掩着帕子出来,到了无人处才隐隐抽泣,流露心中委屈。主屋里传出陆良佐传唤警卫的暴躁声,她在心中直念着佛,只希望别再酿成祸事才好。 宋继尧偕同赵老与两姐妹抵达北平时,已是腊月十三的晚上,就近入住了赵家昔年所置的公馆。当晚宋家駐北平的洋行理事便至公馆与少东接洽订婚当日的具体事宜。 敏之陪着父亲回房,洛丽则留下想帮些忙,顺手拿起一份宾客名单预备细看。宋继尧挂心着她身子,叮嘱道,“都快十点了,这是父亲拟定的名单,大多是你不认识的叔伯辈,就别看这些劳神了。” “你最近都太辛苦了,我也想……” 他满足一笑,“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和宝宝去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明天去试礼服,别的什么事都不用管,放宽心做最美的新娘。” 若不是最近的亲眼见证,她并不会知道一场婚礼竟会有那样多的琐事,对宋继尧的乐在其中,她的内疚又深了几分,就让自己用下半辈子时间,一点一滴还报他的恩情吧。 这几日她总是很贪睡,次日九点多,敏之来房间叫她,她才迷糊转醒。 “姐,未来姐夫让我陪你去试礼服,你要是再不起床,中饭前咱们可就赶不回来喽。” 洛丽懒懒起身,看了眼西洋钟,“都这么晚了,你也不早些来叫我。” 她叹了声气,“我哪敢啊,我八点就起来了,打算进来叫你,被姐夫拦住了,过了九点才让进,就怕打扰到你休息,羡慕死了!”言罢瞧了眼门外,紧贴这洛丽坐下,“姐,问你个事,我就不明白了,你们都有了宝宝了,怎么还总是分房睡啊?” 第一百零一章 前夫而已 一句话噎的洛丽默了片刻,“这···正是因为有了宝宝,头三个月才要分房而居,等你以后有了,大夫自然也会这样交待你的。悫鹉琻晓” 敏之害羞地瞧了眼自己的肚子,“姐姐真坏,就会打趣我!” 外国人在北平开的成衣店虽多,但可供造寸,又打开了名头的,唯有露莎夫人一家。宋继尧早在半月前就为未婚妻在这家店订做了十八套礼服,及数十套家常衣服。 露莎夫人更是以最高规格接待两位贵宾,久居北地的敏之对橱窗内的礼服赞不绝口,当满柜的华衣美服映入眼帘时,更是惊艳,“这些礼服的款式我都从没见过,姐夫可真细心,哪像我那个牛脾气!” 露莎夫人对自己的杰作也颇为自傲,“本店的礼服都是由我亲自设计,绝对独一无二,赵小姐很有眼光。” 敏之对洛丽耳语,“姐,这洋婆子可真不害臊,这就自夸上了。” “嘘,露莎夫人可是法国有名的服装设计师,脾气自傲得很,可别让她听见。” “真的!姐夫可真有面子!姐,这么多礼服,就送我两件嘛。” 洛丽莞尔一笑,“好啦,我们一起去试试,你喜欢的,都送给你!”转进里间的一瞬,橱窗外熟悉的身影的一闪而过,晃的她心惊。 “Miss 赵,您在看什么?” “哦,没有,只是有些晃神罢了。” 一字齐肩的蕾丝领口小露香肩,高腰的设计,下摆是蓬起的欧根纱,临时挽起的发髻上别着简单的珍珠发饰,一缕柔顺的碎发搭在右颊上,洛丽看着镜中的自己,亦是惊讶的。 露莎夫人微抬起双手,惊叹于自己的设计,说实话,从没有哪个中国姑娘让她觉得真正能与她的设计相得益彰,洛丽不仅做到了这一点,还诠释地异常完美。 “oh,这简直太神奇了!Miss Zhao,如果可以,我真想请您做我的Model,这件礼服真的非常适合您,宋先生提供的尺寸很准确,不需要做任何的更改,有这样体贴的丈夫,您的婚姻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谢谢!” 洛丽并不知道,正是她和这个外国女人的对话彻底惹恼了贵宾室外的人。他深蓝色的呢大衣拂过把手,动作利落地将那个讨厌的洋女人扔出门外,反锁。 “陆良佐!” “难得你还没忘了我的名字。”他粗暴地拽住她的双肩,将她推倒在沙发上,俯视着她,凛冽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撕碎。 洛丽想过千百回他们重逢的场景,早知会是这样的剑拔弩张,所以反倒从未有过的冷静,眼角毫不在意地上挑,“前夫而已,自然记得。” “乔洛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和我在一起的那些夜晚有多开心,难道你都忘了?你的一颦一笑,我可都记的清清楚楚,想不想重温一下?” 她别过头,“对不起陆督军,我只和我的丈夫睡觉,另外要提醒你的是,我姓赵。” 陆良佐被汹涌而来的思念与嫉妒几乎冲昏头脑,就要用强,敏之死命捶打着房门,“里面的人听着,快放了我姐!要是你继续胡来伤了我姐和孩子,我姐夫饶不了你!还有……我会让赫连少帅端了你祖宗十八代!” “你怀孕了?”他听到那些恐吓的话,停下动作,眼里多了疑惑与柔情。 洛丽只怕他觉察到什么,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和继尧急着订婚,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 “洛丽,不要骗我,这个孩子多大?他究竟是谁的?” “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以及你的问题都很蠢?孩子可以是段少帅的,也可以是宋继尧的,可独独不会是你的,因为这块肉在我肚里,只有一个月。” 陆良佐重重一拳落下,双目冲血,砸的洛丽耳畔的沙发深陷,“滚!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起身看了眼被扯破的衣袖,“可惜了这件衣服,你早该看清我的,堂堂赵家小姐,又怎会甘做粗俗军阀的小妾,而非俊逸儒雅的绅士夫人,早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我就认定,继尧才是我这辈子最想嫁的人。” 不屑地羞辱与谩骂,令他从极力遏制入骨的思念到心灰意冷,他陆良佐何时被一个女人这样对待过,可是就算这样,知道她怀着别人的孩子,他也不忍伤了她。说完一句令洛丽诧异的话,摔门而出,“你既然想嫁他过富贵闲人的日子,就不该再来撩拨我。” 敏之冲进来护住洛丽,“姐,那个坏蛋怎么欺负你了?有没有受伤?” 她摇摇头,“没有,虚惊一场,他只是心里不痛快,不会伤我的。” “这好好的礼服破了袖子,明天可怎么穿呐。这陆督军也真是的,当珍惜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对待,如今姐姐要改嫁了,他却来闹场!” 洛丽不放心安抚道:“夫人的礼服都很漂亮,我们可以换一件,小敏,今天陆督军过来的事,就别跟你姐夫提起了。” “可是···好吧,我明白了,姐姐是担心姐夫吃味儿!” 宋继尧翻到昨日洛丽拿起过的那份名册,为着订婚事宜忙到了现在才想起细看,除第一页的直系亲属与次页的近友,附页内所列的皆是北平高官政要,陆良佐与段宏业的名字赫然在列。 管家进内通报,“宋先生,门外有位夫人来访,自称姓杜,说是先生故交,请问是否一见?” “来的好快,让她进来。” 杜兰兮一身华贵,紫红旗袍灰鼠坎肩,精致的妆容里透着一丝疲惫,“兰兮该叫一声宋少东,还是宋教官呢?” “我是脱离了组织的人,而你也早已背叛了组织,已没有师从关系,教官这个称呼并不适合你我,段夫人。” “你叫我段夫人?”兰兮自嘲一笑,“曾经有很多次我都幻想过,当你不再是我的教官,我们都脱离了组织的时候,我是不是可以叫一声你的名字,现在看来,只是我一味地自作多情了。不管我为你做了多少违背本心的任务,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她乔洛丽什么都不用做,就处处占尽了你的关心和爱,甚至为了她,你可以毫不犹豫地脱离组织,大动干戈为她费尽心思寻求保护伞,可她明明有了别人的孩子,这一切值得吗?” 宋继尧泰然自若,“坐,兰兮,你既知道我对洛丽早有情意,又凭什么笃定她腹中就不是我的骨肉呢?” “因为你不是那种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知道多少?一个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是永远无法自持的,纵使有违礼义廉耻,背负骂名,那也都是值得。古语有云,玫瑰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不过也是个寻常男人,现在,你还确信,你爱对了人吗?” 杜兰兮被他一番话刺激地周身发冷,不管真也好,假也好,他为了那个女人竟能将自己拉下神坛,连名声都不要,可见这一局,她败地很完整,自己真傻,眼巴巴地来这里,可不就是让人在心里又捅上了几刀么。 她抹了抹眼角,“对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明天,我会去的,我要亲眼见证你们‘订婚快乐’。” “谢谢,送客!” 从来深居简出的赵老为了自己新认的干女儿不惜长途跋涉,从偏远的北地来到北平,此刻又因对婚事的关心无意听见了这些墙角,迈进厅堂的步子缓慢而忧虑。 “宋小子!” 宋继尧没有想到他的忽然出现,“赵伯父,您快请坐。” “你和丽丽明天就要订婚了,平日小敏那丫头已经改口叫了你姐夫,还叫着伯父啊?” “岳父大人,是小婿礼数不周。”从蕴之生病离世后,因为愧疚,他在这个赵家大家长面前一直谨小慎微,言语简练,只怕稍有偏颇,便会惹恼老人。 赵老点点头,“从你把丽丽带到我面前恳求,看到她和蕴之一模一样的脸时,老夫真的心软了,可真正让老夫下定决心收她做女儿,帮你们,是因为老夫觉得她坚强,善良,所以为了她,老夫愿意原谅你过去和蕴之的事。不管你们跟老夫说的故事是真是假,老夫只有一个要求,你要对丽丽好,保护她,照顾她。” 他低下头,“您放心,我发誓,从今以后,一定不会让她受半点伤害,宋继尧在,洛丽在。” “你们在说什么呢,瞧这脸绷的!” 敏之挽着洛丽进来,身后跟着拎着大小购物纸袋的仆从。宋继尧搂着洛丽双肩坐下,吩咐下人去煮牛奶,“怎么样?礼服都还合身吗?” “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 比起其乐融融的一家子,陆良佐回到后宅,对着人去楼空的梅苑,满目伤怀,正与心儿碰见,小姑娘刚跟吴光新争了几句,红肿着眼,俨然才哭过。 “督军,您好久没来这苑了,请进去坐吧。” ——正文分割线 宋教官喜当爹啊喜当爹,订婚宴什嘛的,想想就刺激! 第一百零二章 订婚大典 督军的画皮新娘,第一百零二章 订婚大典 “这里的味道还是和她走之前一样。ai悫鹉琻” “督军说的,是夜合花和佛手柑的味道吧。”阮心儿给他倒了杯茶,“小姐喜欢在屋里放佛手柑,沐浴的时候,喜欢用夜合花汁液,久而久之,这屋里就留下了味道。督军若是不喜欢了,打开窗子通通风,这香味很快就会散尽了。” “别打开!” 心儿笑了笑,“就算不开窗,等过两三个月,也会散的。督军既然喜欢这味道,为什么小姐在的时候,好久都不来?现在,是后悔了吗?” 陆良佐饮尽隔夜茶,“再倒一杯,心儿,你说,你们小姐,对我有过真心吗?” 茶壶翻在桌上,“您这么说就太没良心了!”心儿取出洛丽交给她保管的怀表扔在桌上,“小姐从始至终就没有做过背叛你的事,和段少帅也没有一点关系,反而是你,一直在想方设法伤害她!若不是你把小姐留在帅府当人质,她又怎会一气之下离开?” 陆良佐握住怀表在手心,“她从没背叛过我···这么说,那个孩子有可能是我的?” “小姐怀孕了?”心儿想起洛丽月余前的症状,那时候,她也疑心过小姐是否有喜,“难怪督军去太原的那段日子小姐总是恹恹的,原来是真的!既然这样,您为什么不把小姐接回来?” 他捂着脑袋后悔极了,“她骗我说孩子只有一个月,是他和宋继尧的。” “督军!枉你为一时枭雄,居然这么糊涂,以小姐对您的心思,她又怎么可能在离开后马上怀上别人的孩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陆良佐站起身,“心儿,明天准备好洛丽爱吃的点心,不管她愿不愿意原谅我,带着我的骨肉,我就必须把她带回来!” 理查饭店贵宾套房,化妆间内,敏之为洛丽戴上最后一朵白色山茶,因是订婚典礼,她的发髻只是半挽起,一半柔顺地披在肩上,鬓角的编发上别着朵朵小山茶,曳地的鱼尾裹胸白长裙上的花纹由珍珠镶嵌而成,与她的气质浑然天成。 “姐,你真美,姐夫看见一定会喜欢的!” 此时一身纯白西装的宋继尧轻启门扉,一只手背在身后,“敏之说的没错,洛丽,你今天真的很美。” 洛丽转过身俏皮以对,“这么说,你觉得我平时不美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 敏之扑哧一笑,“没想到姐夫这样外交人面广的人,也有词穷的时候,果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咦,你背后藏着什么好东西?” 宝蓝色丝绒盒子被敏之抢到手里打开,“哇,好漂亮的项链!只有南非的钻石,法国的工艺,才能打磨出这样的色泽光感,我就不夺人之美了,姐夫,还不快给我姐戴上!” 彼此相对一笑,宋继尧取出白钻镶边的黄宝石项链,绕至她身后,亲手为她戴上,眼神极尽温柔,两人就这样立在一人来高的镜面前,若换做在从前,便叫做金童玉女了吧。 敏之不由触景生情,想起她与赫连的恩爱日子而泛酸,推着宋继尧出去,“好了好了,人见了,礼物也送了,该下去招待宾客了吧,放心,一会儿姐姐换好了鞋,我会负责把她安全地送下楼交到你手上的!” 下楼的宋继尧与捧着鞋盒的服务员擦肩而过,杜兰兮一身嫩粉色旗袍出现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敲门声起,开门的一瞬,杜兰兮想跟着服务员进去,被敏之拦下,“你是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自然是你们请来的宾客了,好姐妹订婚,我怎能不来凑个热闹,你说是吧洛丽!” “小敏,我渴了,帮我去倒杯柠檬水来好么?” “好的,姐姐。” 杜兰兮钻了空子进来,“洛丽,你命真好,走到哪,哪里都有人保护你。” “得人心者得天下,与人为善自然能结善缘,与人为恶,终得恶果,该说的继尧都该跟你说清楚了,还来找我有什么事?”洛丽一面试着仆从送上来的高跟鞋,语带双关。 她冷哼了声,“继尧,叫的好亲热啊,你别忘了,今天在场的多是你的恩客,其中色迷心窍的,还有我的丈夫段宏业,就是他仍不死心,让我最后来问问你是否改变心意的,你说,是不是很蠢?” 洛丽不以为然,睨向她,“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横刀夺爱,来杀我的。” “说什么呢,毕竟姐妹一场,一会儿由我这个少帅夫人也陪着你下楼,也不失为一件长脸的事呀。” 人逢喜事,洛丽不愿与她再起争执节外生枝,只好随着她去。宾客满堂时,司仪上来敲门,准新娘方由敏之与兰兮一左一右扶住,款款走出贵宾室。到了铺有红毯的楼梯上方,两人才松开手。 在一楼的宾客纷纷仰视着这位宋氏未来的少奶奶,赵家大小姐,一片艳羡与赞许。宋定芳来的急,与儿子一同里在楼梯正下方,这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未来儿媳,不由暗中夸赞自己宝贝儿子的泡妞手段是承自其父,一样高明。 “校长那边的事,你姑姑已经处理好了,你们小俩口只要安心伺候我孙子出世就行了。” “谢谢你,爸。” 而位于左下方,与明珠手挽着手的督军心里却另有不满,盯着洛丽,眼里简直能喷出火来,有身子的人了,还踩着高跟,穿的那么单薄! “喂,陆良佐,你一双眼睛直勾勾看哪呢,她有我漂亮吗?你不是又后悔休她了吧!” 洛丽的目光扫过来时,他笑着搂住明珠,“你就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兰兮唇角微微翘起,红色鞋尖踩住她曳地的纯白裙摆,印上一角黑渍,另一只脚稍一使劲,鞋跟应声脱落,整个人顺势扑向洛丽的同时,又将鞋尖轻轻一放,完美的新娘在毫无预兆下就要摔下十级阶梯。 三个男人一齐迈出步子冲上前,段宏业的动作哪及得上训练有素的特工长官,纯白色裙裾凌空舞动,饱满的珍珠在水晶灯下光芒莹润,宋继尧稳稳横抱住自己的未婚妻子,洛丽的心跳已缓和。 “没事吧?” “有你在,我很放心。” 陆良佐甩开被明珠牢牢握住的手,气急败坏地冲上前拉起杜兰兮,“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别再碰她!” 兰兮委屈地拿起断裂的鞋跟,“我可不是故意的,险些害未来宋少奶奶一尸两命,我也很过意不去的,宏业,你还不过来帮我说说我,仔细陆督军要崩了我呢。” 碍于段家名声,段宏业只好出声回护,扶起她,“陆督军,内人只是无心之失,还请适可而止。” 见他并没有要放过自己的意思,当着满堂宾客中的名记者,杜兰兮小媳妇模样嚼道,“没见过这样的,好像赵小姐肚子里怀着你陆督军的孩子一样,人家宋少东都没说我什么呢。” 陆督军被她一语戳中痛处,作势要掏枪,“孩子当然是···” “陆督军!”他将说出那句话时,洛丽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宋继尧未免事情闹大,按住他右手笑言,“今天是宋某大喜的日子,请各位给我个薄面。” 陆良佐一双眼只盯着他的女人,静默着一举一动,众目睽睽,洛丽假作晕眩,“继尧,我想去后堂休息一下。” “我扶你过去。” “不用,有敏之陪我就行。” 理查饭店后堂贵宾休息室,片刻后,陆良佐悄然进来,敏之不安地挡在洛丽面前,“你又想来做什么?” “小敏,我想和他单独聊聊,好么?” 中门被带上,陆良佐情难自禁地紧紧拥住她,“别再骗我了洛丽,你知不知道你从台阶上摔下来的时候,我有多担心,那一秒钟我才知道,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跟我走!” 她凄楚一笑,推开他,“你只是想了想,可救我的却是继尧。” “他可以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 “说得容易,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娶我做他的妻子,名正言顺的宋家少奶奶,我的孩子,会是将来宋家的继承人,你可以吗?你一条都做不到!” 陆良佐心一横,“只要这是出自你的真心,我可以休掉所有的妻妾!我会为你和孩子打出一片天下!” “你可以休了段芝龄,张咏莲和苏芙,那褚明珠呢?你会毁了和她的婚约么?你可以做个忘恩负义的人,可我不能背上忘恩负义的名。没有褚云山,你和段荣廷一旦窝里反,你又能保证什么,别说一个天下,即使这孩子是你陆良佐的,你也没有能力护他周全!我该庆幸,他身体里流的,是我和继尧的血脉。” 一番话说的他毫无招架之力,即使自己什么都不要,她也不会再要自己了,什么狗屁督军,铁血军阀,时至今日,他甚至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洛丽大开中门,“小敏,行礼的时间该到了,我们走。” 在此起彼伏的镁光灯与满堂宾客的祝福下,宋继尧为洛丽戴上赤足黄金镶嵌三颗白钻的订婚戒指时,陆良佐安静地走出饭店后门,脑海里回荡着洛丽对他说的一字一句。 他想,作为一个男人,这辈子至少要能保护两样东西,一个是脚下的土地,一个,是心爱的女人。即使你暂时失去了拥有的权力,那么,重整旗鼓,朝着正确的方向去,当你扫除了眼前的一切障碍与威胁,到时候再去抢回自己的女人也不迟。 两个月后,新年伊始,四省督军陆良佐在山西王褚云山的势利支持下一举扳倒段政,府,段氏父子被迫下台拘禁,临时大总统之位悬空。 褚氏夫妇惦记女儿,内乱平息后即刻空降北平,由陆良佐亲自接机,于督府设宴接风。明珠穿着新裁制的白底火红蔷薇旗袍小跑进宴会厅抱住母亲,“妈咪,我想死你了!” “这么久没见,还是没规没矩,一点长进都没有,以后可怎么嫁人。” “爸爸,你看妈,一点都不想我,一见面就数落人家!” 褚云山笑了笑,“你妈说的对,你和良佐订婚已经三个月了,也是时候筹备婚事了吧。” “爸爸,我还不想这么早嫁。”言罢,明珠看了眼陆良佐。 “是啊岳父大人,我和明珠打算过了今年夏天 ,等到秋高气爽的时候办了婚礼,去国外度蜜月。” 江芷心面上有些不悦,“这么说,你们还要等上半年,孩子他爸,你怎么看?” “孩子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做主的好,不过眼前段荣廷的威胁已除,总统之位的拉锯也是长期战,倒不失为一个结婚的好时机。” 陆良佐为褚夫人斟了杯酒,“这件事我会再和明珠好好商量商量,您知道,芝龄就快临盆了,怕是冲撞了不好。” “咳咳。”江芷心是信佛之人,也颇懂些忌讳,“倒不急于这一时,我们的意思,只是让你们别拖太久,你们心里有数就行。” 订婚后,国内时局动荡,赫连少帅出于大局考虑,遣专列接走赵老与敏之。宋家渐渐将北部不动产及金融业收缩集中,几乎将北平产业悉数收回南方大本营,未婚夫妻俩也移居天津卫,处理天津方面的善后事宜,日子过的平静而温馨。 满庭的迎春盛放,桃蕊初绽,一人悠闲地于庭中躺椅上小憩,一人捧着英国胎教读物在她身边小声念着,一缕和煦微风,微微粉的桃花瓣落在她眉心,宋继尧伸出手轻轻为她拂去。 洛丽莞尔展眉,正对上他的俊朗眉目,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令彼此都改变了很多,如果说订婚之初两人相处时,洛丽对他还有些下属对长官的敬畏,那么当下,便是彻底与他做了知己,有时甚至还会耍些小性子,多半是他让着她。 他的脸颊渐近,几乎超越了洛丽以往所认为的安全距离,她清楚地看见了他温柔眼眸里渐燃的火星,清晰感受到了他呼吸中的一丝紊乱。 这并不是他该有的状态。 第一百零三章 产房血光 督军的画皮新娘,第一百零三章 产房血光 双唇相距咫尺,这尴尬的距离让人有些局促,她蓦地抓住他胸前背带,笑着主动逼近,“继尧,我是洛丽。ai悫鹉琻” 宋继尧也是一笑,坐正了身姿,“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事,我说过要代替蕴之陪在你身边,即使你一时把我当成她,也无可厚非。” 假作真时真亦假,只有宋继尧知道,这偶尔的情动,是因为这张相似的脸,还是她这个倔强又孤勇的人。 “小家伙这两个月长的很快,育儿书上说,四个月的孩子已经初步具备听觉了。” 洛丽轻抚小腹,“嗯,我也觉得他能听懂我们的话,有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在动,就像现在,你要不要摸摸?” 门口的仆从不合时宜地进到花园,“少爷,少奶奶,门口有位姓阮的姑娘到访。” “姓阮,一定是心儿!让她进来。”避居天津卫两月,为了安全,洛丽显少见外人,得知是故人,面上掩不住的笑意。 姑娘拎着浅蓝色对夹布包走进花园,不似寻常人东张西望,视线反而一直跟随着带她进来的仆从,见到洛丽与宋继尧的一瞬,眼里一丝惊讶,随即又淡然如初。宋继尧同她打了声招呼,极自然地拍了拍洛丽的肩,“我去趟证券行,你们好好聊聊。” “嗯,记得去屋里拿件外套,晚上回来别着凉。” 心儿坐在他坐过的小凳上,搓着手里的布包,“宋少爷···对小姐很好,小姐胖了。” 洛丽捏了捏脸颊,一脸幸福,“是啊,过了头三个月,就总想吃东西,嘴馋。对了,我走之后,你在府里还好吗?没能带你一起走,你会不会怪我?” “心儿永远不会怪小姐的,我知道小姐有难处。你走之后,大太太让我去了她房里当差,这回,就是她让我来见小姐你的。” “芝龄她,还好吗?” 心儿连连摇头,“也不知为什么,太太的胎一直不稳,前些日子段大帅出事后,夜里还落了红,眼见就要临盆了,可气色一天天败下来,她想见见你,若不是身子动不得,就是和我一道来了,小姐···可愿意去北平见她?” 回北平,势必会再见到他,她心里明白,在宋继尧几乎动用了所有人脉为她打造的世外桃源里生下孩子,才是她最该做的事,可女人的本质是感性的,一时的触动往往能做出疯狂的事,也许会后悔,可···再让她任性这一回就好。 “芝龄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想要见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过去一直如此。这样,我留封信给继尧,马上跟你走。” 当夜,段芝龄便开始腹痛,段家倒台后,那些婆子们也多散了,除去请产婆的得力丫头,卧房里只有茯苓几个没生养过的黄花闺女,只望着干着急,谁也没个主意。 “茯苓姐姐,督军是男人不能进来,可二姨太是懂得药理的呀,不如···” “都这个当口了,还不快去请!” 夜尽天明的时候,段芝龄在产婆与张咏莲的引导下极力呼吸使劲,因骨盆窄小,婴儿的头仍旧出不来,“太太再加把劲,就快出来了!” 歇斯底里的一声呜咽,她闭上眼,只觉这一生的力气都要用尽了,身下有湿热的液体不断流出,“孩子···我的孩子···” “恭喜太太,是个小少爷!” 张咏莲在一旁面色怪异,说出的一句话令段芝龄心头一惊,“产婆,这孩子怎么没声儿啊?” “哦哦,可能是被呛着了,拍拍就好!” 苏芙今早的精神也似乎格外好,“让我也来看看这孩子。” 在产婆的拍打下,小少爷小手动了动,哇的哭出声来,声音虽小,却极绵长。张咏莲转身,怒睨了苏芙一眼,随即一笑,“这可是爷第一个出世的孩子,来,我抱抱,也沾沾太太的喜气。” 就要落到她怀中时,心儿先一步赶到接过孩子,“还是先让太太瞧吧。”抱到芝龄枕侧,“太太,我把赵小姐接来了。” 段芝龄微睁起双目,看了眼自己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向她伸出手,嘴唇泛白,身下的床单却已大半染红。 产婆摇头叹了声,“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快给太太拿参片来!”洛丽拉过一床被褥包住她,“是不是很冷,你别怕,很快就会暖起来的,会好的!” 芝龄握住她的手,“没···见到你之前,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见了你,反···反倒只有两句要说了。” “不急,等你好了慢慢说,我在北平多留几天。” 她虚浮地摇头,牵着洛丽的手抚上自己孩子的小脸,“我的时间不多了,洛丽,过去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很抱歉,可是到了这个地步,我能想到托付孩子的人,只有你···” 她的声音渐渐细弱蚊蝇,洛丽侧身低首,“孩子是你的,你该自己好起来照顾她,我不会帮你!” 芝龄笑的吃力,“你会的,我希望···你和爷一起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她的手缓缓搭上洛丽后颈,“提防···咏···”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终究还是没有说完,淹没在一声叹息里。茯苓为首的丫头皆伏跪在床前,痛苦失声。洛丽疼惜地抱起哭闹的孩子,“宝宝不哭,姨会保护你。” 张咏莲看着床上的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猖狂地笑出声,喉头深处诅咒恶毒,“段芝龄,你终究还是死在了我前头!报应!你以为你的一条贱命就可以抵我儿子的命了吗?没门!” 洛丽紧搂住襁褓,由心儿护着,机警退向屏风后,被疯态吓住的苏芙失了魂似的跑出门外呼救。屏风倒下,拼死回护的心儿被压住左臂,张咏莲踩过她的脚踝,手中银剪裹着红布头,看着便寒光凛凛。 “四姨太,我不想伤害无辜,把孩子交给我!” “你冷静点,咏莲姐,你是信佛之人,纵使大人有错,也罪不及孩子啊。” “罪不及孩子,是啊,四姨太,我一直就说你是个明白人,当初我也这么想,只是这后宅之内,朱门夺宠,谁的孩子死了,谁的孩子却活着,这就是结仇了!他必须死,快给我!”张咏莲提及旧事,恨意一下涌出,锋利的剪刀直刺向婴孩幼脑,洛丽侧过身躲避,小腹被撞地生疼,淹没在温暖的怀抱里。 剪刀划过面前人的肩头,落在地上,张咏莲惊恐地跌坐在地上,“爷,为什么···我不想要伤你的,我不想···” “带下去,把她关起来!” 警卫兵将二姨太擒住,陆良佐接过孩子,想扶起洛丽,又不敢乱碰,“撞到哪了,哪里不舒服,医生!快去叫医生!” “我没事,芝龄走了,你先处理伤口要紧,还有心儿,都需要医生,孩子还没洗过,给我。” “别犯倔,我先送你回房休息。”陆良佐将孩子交给茯苓,像个没受伤的人,想要抱起她,被洛丽疏离地推开,“请督军别忘了你我的身份,我是太太请来的客人,这里,没有我的房间。” 她固执地亲手为宝宝洗浴,被拒之千里的陆良佐在婴儿房外看了眼,着手去办芝龄的后事。 客居府中的禇夫人听到动静,亦进了芝兰苑,正巧撞见这一幕,对这个与自己未来女婿关系非常的孕妇来了兴趣。 陆良佐为长子取名冬阳,关于原配夫人的葬礼,因难产并非喜丧,后宅老人依照惯例低调出殡,设灵七日,连夜赶来的宋继尧白日里陪着未婚妻照顾陆东阳,晚上再接洛丽回赵公馆,对他来说,北平是个存在太多危险变数的地方,容不得半分掉以轻心。 第七日,洛丽抱着东阳从墓地回来,刚进门便撞见郑月襄,“赵小姐,我家夫人想跟您聊聊。” “褚夫人要见我?” 宋继尧毫不犹豫拒绝,“对不起,我们现在很累,什么人都不见。” 江芷心不得不亲自出面,从回廊尽头走来,“赵小姐好大的架子,连这点面子也不给么?” 这是她从小到大最熟悉不过的声音,小时候,只有母亲的摇篮曲才能哄她入睡,洛丽看清她的脸时,一声娘亲就要脱口而出,可那冷冰冰的声线令她硬生生将那一声咽了下去,“继尧,你先抱东阳去芝兰苑,我一会儿去找你。” 他是见过洛丽母亲画像的,又看了江芷心一眼,“嗯,你自己小心。” 督府后宅的水榭,江芷心早已安排好了茶点,“赵小姐请坐,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糕点,尝尝。” 洛丽拿起一块红豆糕,一口就咬去了一半,母亲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赵小姐真是与众不同,如此的文雅娴静倒是与传言不太相符呢,你我素未谋面,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 半块红豆糕哽咽在喉头,洛丽着急送了杯水,红了眼眶,江芷心只以为她是噎的,也未留心。 “夫人的点心很好吃。” “明珠也喜欢吃红豆糕,你和她的口味,倒是很相似,可是,你比我的女儿有心计,赵小姐就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了,你知道我的来意。” 她早该想到的,褚明珠和她从前的模样那么像,又怎会是巧合而已。 —— 第一百零四章 大结局篇 督军的画皮新娘,第一百零四章 大结局篇 “褚夫人未雨绸缪至此,您女儿真幸福,明珠小姐想来必是独女吧。ai悫鹉琻” 江芷心并无意与她深交,也不知她问此的意图,“是,赵小姐,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希望你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我们明珠和陆督军是有婚约的,近期将会完婚,你也知道自己曾经的身份,如今七日丧期已满,我希望你能离开北平,不要成为毁人姻缘的第三者。” 第三者?多可笑的称谓,在百乐门的时候,没少被这类鄙夷的词汇凌辱,可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母亲也会这样羞辱她,就这样面对着面。 阔别重逢,她多想与母亲多待上一会儿,可她说明珠是独女,那她又是什么,一个不该存在的存在么,或许,她该听宋继尧的,订婚后就回英国去。 洛丽缓缓起身,“我不知道自己竟给褚夫人与明珠小姐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请夫人放心,今天,将是我在督府的最后一天,以后,也不会再到北平来,抱歉。” 走出几步,仍不舍地回头,叮嘱一句,“夫人,北平的气候干燥,到夏季的时候,少食川菜为宜。” 一句寻常话入耳,江芷心初初以为是她行事圆滑,不愿伤及体面,可细想之下,又觉得此女自落座后,所说的几句话都耐人寻味,她怎么知道自己喜食川菜? 出了水榭,正遇上大丫头茯苓,经过上次,她对洛丽是感激的,“四···赵小姐出来怎么没披件衣裳,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心儿方才还问过您呢。” “不碍事,这丫头自己还伤着,总为别人操心。” “是啊,她自己不上心,可急了吴将军了。” 洛丽淡淡一笑,“有人为这个傻丫头操心,我也就放心了。茯苓,你回芝兰苑见了宋少爷,帮我转告他,让他先回公馆去,我想一个人出去逛逛,散散心。” “嗯,我会的!” 茯苓到芝兰苑外时,正听闻自家督军与宋继尧两个大男人在院中有一搭没一搭,像聊着天,两边的气场又有些不对。 “洛丽这些日子有劳宋少东照顾了。”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照顾她,是我的责任,陆督军不必言谢。” 陆良佐摇了摇东阳的小床,“哦,未过门,世事无绝对,今天的事尚不好说,更何况日后,赵小姐答应了我夫人会好好照顾我儿子,我也绝不会亏待了她。” 茯苓听着都觉得不对味,更遑论时下在各国外交中炙手可热的宋继尧,趁着他不作声的当口,大姑娘一脚踏进门槛,转达了洛丽的话。 宋继尧立时变了脸色,“她往哪去了?” “好像是……东大门市集。” “陆良佐,是个男人就叫上你的兵和我分头去找!” 现在的时局有多敏感,他是知道的,可他对自己在北平的驻军过度自信,与段交锋后的短暂胜利麻醉了他卓越的军事远见,没有想到这一时疏忽所造成的后果。 直到夜幕低垂,仍遍寻不获,陆良佐才意识到,城内已被安插了多少细作,在短短半小时内就掳走了身手不弱的洛丽,且令周遭无人察觉。 府院主屋前,他抓起宋继尧的衣领,骨节绷起,“你特么平时不是跟她跟的很紧吗!今天怎么就不好好陪着她,她好歹还怀着你的孩子!” 宋继尧反手一拳,抡的他嘴角渗血,“这一拳,是替洛丽打的。”话音未落,左臂又是一拳抡去,“这一拳,是替她腹中孩子打的。”接着,腹部被膝盖猛地一撞,陆良佐摔过石桌,倒地。 “这一下,是为了骆锦枫。”他拍了拍肩膀,“陆良佐,我想打你很久了,今天,终于不必再忍。” “你怎么会认识小枫!”他抹尽嘴角血渍,叱侘风云的督军此刻连还手的底气都没有。 “你根本不配拥有洛丽的爱!若是我宋继尧真心爱过的女人,即使她容颜尽改,性情大变,只要她一声一句,我都能从人群里找出属于她的骨骼来,你分明有了重新拥有她的机会,整整一年,你都没能认出她,还让她一次次伤心痛苦,你不配!” 陆良佐惊坐在石凳上,如梦初醒,自责到无以复加,“这么说,洛丽就是锦枫……她就是锦枫……” 由褚明珠扶着,自回廊走近的江芷心听到这一句,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我的女儿没有死,我的小枫……我今天居然还那样对她,赶她走……我女儿现在在哪!” 陆良佐一拳砸在石桌上,“不是你们那个该死的组织,就是沈震岳!” 宋继尧屏气凝息,不愿去想自己所预料到的种种情形,“若洛丽真的只是被组织掳走,事情倒好办了!怕就怕,是落进了沪军手里,沈震岳城府极深,只怕洛丽难以应付。” “我现在就带兵去跟他交涉,总好过坐以待毙!” “你把动静闹大,是嫌洛丽的处境还不够危险?!” 明珠听了这一匣子话,总算明白了始末,毕竟旁观者清,得知自己竟是抢了亲姐的男人,又是羞愧又是担忧,“你们别吵了!冷静下来,想个万全的法子救姐姐要紧!妈,你还不叫爸爸回来,再晚,爸爸都要到山西了!” 接下来近半年,褚陆两派势力布兵搜索,宋继尧也动用国内外关系打听,从城内到上海,可洛丽就像针尖落进了大海里,杳无音讯。在总统之争如火如荼时,失踪已久的杜兰兮悄然来到府上,送来了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洛丽抱着襁褓里的婴孩,发髻凌乱,若怀珍宝。陆良佐拿着照片,差一点就失去理智将杜兰兮撕碎,“说!她们在哪!” 宋继尧收到消息赶来,“别冲动,她是唯一的线索!” “哟,又来一个,陆督军不要着急嘛,我现在可是沈大帅的特使,你要是弄伤了我,我可不能保证她的安全,算一算,孩子今天刚好满月,你就不想知道洛丽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陆良佐投鼠忌器,极力使自己镇定,摘下军帽,“男孩还是女孩?” 她一身军装蕾帽,身姿窈窕地站起来,“恭喜陆督军,喜得贵子,孩子现在吃着国外最好的奶粉,养的白白胖胖,不用担心。” 孩子才刚满月,听她的意思,母子分离已经多日,想到此,陆良佐便钻心的难受,“说吧,你们想要什么,才肯把我的妻子和孩子还给我!” “第一,你必须主动退出总统竞选。” 他想也未想就一口答应,“可以,只要让我见到她,我可以马上递交申请书。” “当然不行,陆督军看上去,很没有诚意啊。我们大帅的意思是,让你先递申请,然后···才能得到见你老婆的资格,至于大帅放不放你老婆孩子,就要看陆督军有没有诚意,敢不敢单刀赴会了。” “你说!” 军装美人长眉一挑,“三天之后,上沪码头。”她看了眼宋继尧,“看在故交一场,宋先生,我可以卖你一个面子,跟大帅疏通,让你和陆督军一起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到时有第三个人出现,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沪上沈公馆,曹莉一手摇着摇篮,一手摸着婴儿纷嫩嘟起的小脸,“宝宝乖,快快睡觉,快快长大,阿姨带你去南京路玩,那里有好多好多小东西,你喜欢什么阿姨都买给你。”末了又叹了声气,“瞧我,都在说些什么,你都还不会说话呢,哪里知道钱是什么,可是阿姨有好多钱,只有钱了,都给你好不好?” 她亲昵地贴上婴孩脸颊,背后一双大手摸索上她的腰际,“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愿意给我生一个,嗯?” 曹莉面色煞白,拉上婴儿车的帘子,“松手,孩子在这里,我不想和你吵架。” “莉莉,为什么这么久你还不肯原谅我,你哥哥太无能,我只能取而代之,我是真的很爱你,从你小的时候,我就疯狂地迷恋上你,只有和你在一起的夜晚,我的身心才能得到满足,感觉到温度,幸福。” “够了沈震岳!别再拿你那些假惺惺的话来恶心我,我讨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沈叔叔!” 沈震岳将她压倒在床上,从头至脚地沉溺激吻,“莉莉,我说过,你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再叫我那两个字,你是我的女人!” 每次都是这样,她越抗拒,他就越来劲,外国工程师在上海出事后,沈震岳不仅夺取了曹威的军权,将其软禁,更以他的性命威胁曹莉跟了他,屈服在他的身下。 一个月前洛丽生产当日,曹威在软禁之地身亡,妹妹曹莉意欲自尽,正是因为那声新生儿的啼哭令她犹豫,沈震岳当着她的面举起婴孩作为威胁,若曹莉执意赴死,就当场摔死这个小生命,才换得曹莉行尸走肉般活到了今日。 完事后,沈震岳沉沉睡去,曹莉披着睡袍到对面小洋楼里泄怨,之前的很多次,她都抱着孩子站在关押洛丽的门前,作势掐打孩子,以此为乐,直到洛丽主动求她,保证不再想见孩子,她才作罢。 她端着一杯浓浓的红酒,在她面前轻啜,“乔洛丽,你真是阴魂不散,你我见面的时间不多,可每一次,你都害的我好惨!第一次,你抢了我心爱的男人,不然我早就是督军夫人了,何至于沦落到今日这地步,现在,你又好死不死生下了他的儿子,长的那么可爱,让人看了心软,下不了手杀他。 本来以为,这一次终于让我有了安慰,你生下的儿子现在是我的了,可沈震岳那个贪心的家伙,他竟然想当临时大总统,又约了陆良佐来见面,你说,我要不要把孩子给他呢,或者,让他也死了,就不会有人来和我抢孩子了,你说,是不是?” 洛丽拖着沉甸的脚链上前,“曹莉,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这些日子,你每次来和我聊天,说是折磨我,其实也是为了让我多见孩子几面,是你救了我的孩子,我会感谢你一辈子。我相信你是善良的,不会那么做,你会帮我。” 曹莉睨了两名守卫一眼,“把门打开!” “不行啊夫人,大帅交待过,这个女人是重犯,谁都不能靠近。” “我说要进就进,你觉得震岳是听你们的,还是听我这个夫人的?” 守卫面面相觑,还是开了闸门放她入内。曹莉拿出烟盒,点了支烟,分给洛丽一支,烟雾缭绕里,抓起她的头发,“少蹬鼻子上脸了,女表子配狗,天长地久,我巴不得震岳早点把你们除掉!” 恶毒凌辱的同时,却是小声在她耳旁提醒着,“好好珍惜这支烟,听说你是特工出身,我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四下寂静的上沪码头,沈震岳在高高的照明塔内俯瞰着整个港口,列在两旁的兵士在他眼里就如同蝼蚁,曹莉抱着襁褓里的婴孩就坐在他身边。被黑色口袋蒙住面目的女子绑在港口中央,就似蜜糖,夏夜里的风一吹,散发出致命的幽香。 黑色福特在港口闸门前停下,陆良佐与宋继尧一左一右从车上下来,接受警卫的搜身检查。沈震岳拿起广播嘲讽,“放两位贵客进来,有这么多人招呼着,就算有一两支枪又能又什么用。” 陆良佐看见黑布盖头的女人,并没有冲动上前,吃一堑长一智,“沈大帅,现在我认已经来了,该把我的妻儿还给我了吧。” “陆督军,你确定现在就想带她们回你自己身边吗?啧啧,一家人上路,徒留人家宋少爷一个外人,合适吗?” 两人对话时,宋继尧一直在打量港口周围的兵防与布局,为后路做打算,“沈大帅不必费心挑拨,我宋继尧既然来了,就是代表着宋家,不会打退堂鼓。” 如今的宋家近美,说到实处,沈震岳还是颇为忌惮,所以并不打算对宋继尧动手,只是糊弄主动投诚的杜兰兮。 他从曹莉手中接过襁褓,走向指示塔边缘,孩子几乎一半露在外面,哇哇啼哭,看得底下的陆良佐方寸大乱,“陆督军想要孩子吗?你们来了这么久,赵小姐都一言不发,你就不想知道她是否无恙?” 他欲冲上前,宋继尧拉住他,“小心有诈,让我来!” “不必,你替我看着沈贼,我对不起锦枫,这一切我都要亲自去做,去赎罪。” 陆良佐上前的同时,站在人质身旁的警卫解开她的绳索,将她推过去,罩着黑布的人与他面对面,渐渐走近,几乎只有一人间距时,人质在袖中摸索,混在兵士中的洛丽就要忍不住出声,指示台上的曹莉先一步喊出声,“陆督军小心,她不是乔洛丽!” 与此同时,杜兰兮摘下黑布扣下扳机,陆良佐侧过身,子弹仍擦过他腰际。当她将枪口转而对准宋继尧时,早已收到沈震岳不杀令的警卫朝她背后一枪。 “沈震岳···你不守承诺,你···不得好死。”临倒地仍不忘咒骂,怨毒的眼神,死未瞑目。 “自作自受!”高台上的人仍得意于自己的谋划,随着一声击掌,周遭兵士由列队呈弧状,将两人重重包围,他高举起婴孩,“陆良佐,你没想到有今天吧,当初你到上海,多威风,现在,跪下,朝我磕三个响头,看看我会不会心软,不把你的儿子摔下去,才一个月,可惜啊。” “畜生,住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我即将登上总统之位,在这之前想和你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个督军,就是个屁,一个舍不了女人孩子的孬种,我沈震岳才是最实至名归的!” “震岳,你在说什么呢。”曹莉温柔地一句嗔怪,令他心魂已飞,“你不是答应了我不杀这个孩子么?来,把他给我。” “听话,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 两人推搡间,洛丽转至后方,对准目标,AK47准确蹦出火星,精准地自沈震岳太阳穴横穿而过,热血溅到曹莉脸上,抱着孩子,对她一抹成全的笑。 主帅中枪引起码头兵士骚动,曹莉的命令亦不起作用,此时港口上停泊的船只忽然全部亮起刺目灯光,不远处,装备精良的陆军在宋家提供的战舰上迅速逼近。声讯系统传来吴光新的痞声,“沪港的人都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想被大炮烧屁股的,都他妈给我举起手来!” 局势得到控制,陆良佐与宋继尧搭着肩,一起从曹莉手中接过儿子,“这孩子真俊,像我!” “像也没用,洛丽说了,这孩子以后随我姓宋,是我们宋家的长子嫡孙。” 曹莉看向指示台后的步军背影,“那就得问洛丽了,还不快去追!” 看到孩子平安无事,洛丽忍痛转身,不想再面对这个让她快乐过,也痛彻心扉的男人。陆良佐将孩子交给宋继尧,在后边追着,“小枫,等等我!” “你要是不愿原谅我,我就在你和孩子面前自裁了断,以补偿当年欠下骆家的人命!” 洛丽实在不愿理他,可一声枪响后,身后忽然没了声,又令她不忍心回头望,陆良佐就那样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真的死了··· ————分割线 陆良佐到底死了没嘞? 答案是,当然没有了,祸害遗千年嘛,既然是渣男,当然要随众愿,让小枫慢慢的“折磨”他啦。 吴光新在心儿的威逼利诱下,主动向锦枫坦白,当年干掉骆明远这个无耻男小三的人是自己,事实上陆良佐没有抢走骆家全部家财,还留了一小部分,而正是这一小部分引起宅门内的姨娘内斗,在他离开后,姨娘们烧掉骆园,卷走了财产,制造出被军阀吃干抹净的假象。 锦枫与亲生父母相认,小将郑月襄也终于鼓起勇气跟明珠表达心意,在两人的婚礼上,抱着老大的锦枫与抱着老二的陆良佐公布了关于陆家老三已经三个月的消息,令一直努力造人的吴光新羡慕嫉妒不已,宋继尧成为新组织的领导人。 大家说,督军是不是很厉害,好体力啊,本来想给大家加场陆老三产生的具体过程哒,无奈网站最近在扫H,等以后扫的不是那么厉害了,在南风新的故事里H给大家吧,另,真的谢谢一直追南风文文到结局的宝们,辛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