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大佬有商城》 第1章 坐地起价幸运转盘 嘉南国上王村。 深秋的风带起阵阵寒意,顾南烟哼着小曲,背着竹篓晃晃悠悠的往家走。 她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心情更加愉悦。 不枉她这几日没白没黑的蹲在山上,虽然没遇到值钱的大货,好歹也逮到一头狍子,这些银钱应该够几日花用。 顾南烟走到村尾一家残破的旧屋前,抬脚进了院子。 还没等她将背篓放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风风火火的小跑到她面前,抢先把竹篓夺了过去。 “囡囡回来啦……哎呦,咋这沉……” 她抬手在顾南烟肩膀上轻轻揉了揉,布满褶子的脸上满是心疼。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可不能再背这样重的东西,万一压的不长个儿……”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比自己还要矮小半个头的孙女,嘴角抖了抖。 “不长个儿也挺好,女孩子还是要娇小一点。” 顾南烟:“……” 就有点扎心。 想她前世一米八几的标准模特身材,每次出门仿若俯视众生一般,所有人在她眼里那都是小冬瓜。 可如今…… 顾南烟低头瞅了瞅自己的五短身材。 跟冬瓜比起来,她这应该算是……土豆? 刘氏见自家孙女脸色不大好,连忙拉着她往堂屋走。 “阿奶给你烧了热水,快先趁热洗把脸暖暖身子,阿奶去给你蒸馍。” 顾南烟几乎是被推着进了屋。 她挽起袖子试了试水温,发现温度刚刚好,知道这水大概是刘氏一直温在灶房里的,看到她进门才端了进来。 顾南烟就着温水洗了把脸,农村很少有人家能用得起皂角,因此她也只是随意抹了两把。 看到刘氏在灶房忙活的身影,顾南烟咂了咂嘴。 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她这具身体的身高也就一米四几,刘氏也好不到哪去,将将一米五的样子。 如果是亲生的还能说是遗传。 但问题是,顾南烟是刘氏捡来的,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这具身体今年已经十四了,看这架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长。 主要还是缺少营养,刘氏年纪大了,家里又没有田地,在她来到这里之前,这祖孙俩每日从山上摘些野菜,再拾些柴和卖给村民。 要说刘氏也是有三个儿子的,据说以前还算孝顺,虽然近十几年嘉南国战乱不断,村里人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可三个儿子也没饿着老两口。 直到顾南烟出现。 刘氏是在三年前冬日的山上捡到顾南烟的,当时只有十一岁的她,衣着单薄的躺在雪地里,头上血胡里拉的,将刘氏吓得不轻。 刘氏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见状忙不迭的把她背回了家,在一家人都反对的情况下,硬是咬着牙请了村里的大夫给她治伤。 也是顾南烟身子争气,第二日一早便悠悠转醒。 可惜人是醒了,却非常狗血的失了忆,对自己的来历一问三不知,只记得自己的名字——顾南烟。 刘氏看着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虽然家里日子也不好过,却实在不忍心把她送走,于是再次力排众议,要将她留在家里。 这下子三个儿子可不干了,要是个男娃,留在家里还能出去找点活换口饭吃。 可这一个赔钱货,看起来还不太聪明的样子,留下来除了分走他们的口粮还能干啥? 一家人争论不休,吵吵了一下午也没个结果。 最后老大气冲冲的告诉自家亲娘,如果留下这个丫头片子,以后就别认他这个儿子! 刘氏在村里也算是个泼辣的,村里少有人敢招惹她,若是换做平日里,她早就一口唾沫啐对方脸上。 可眼前这几人是她十月怀胎的儿子,还有过了几十年的老伴。 儿媳妇们虽然碍于刘氏平日里的y威没说话,面上的不满却说明了一切。 看着齐心协力跟她对峙的家人,刘氏沉默半晌,一言不发的牵着顾南烟离开了。 从那时起两人便一起生活在这山脚下。 顾南烟横躺在床上,两只小短腿耷拉着晃了晃。 她的身高三年来基本没什么变化,也不知是基因问题还是营养跟不上。 顾南烟咂了咂后槽牙。 她得想办法赚点银钱,不光她自己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足够的营养,刘氏也需要。 她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每到冬日里刘氏都会犯咳疾,每次犯病都咳得死去活来。 她看刘氏虽然精神还不错,可脸色蜡黄,身形消瘦,明显的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这得靠长期的将养,最起码每日肉蛋不能少,最好还能每天都喝上点牛奶。 想到牛奶,顾南烟晃悠的腿猛的顿住,“啪”的一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她怎么忘了那个东西。 她闭上眼,意识缓缓下沉,一个彩色光幕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圆形转盘,上面总共被分成六份,每一份大小不一,各标着一样物品,分别是“白糖250g”“精盐250g”“猪肉500g”“鸡蛋1000g”“牛奶一桶”,以及“再接再厉”四个大字。 转盘上面,赫然是闪烁着玛丽苏之光的八个大字—— 坐地起价幸运转盘。 顾南烟:“……” 呵呵。 老子信了你的邪,这么直白的名字让她感觉自己就是一头待宰的肥猪! 顾南烟直觉想要关闭光幕,却在眼尾扫过那“一桶牛奶”的时候顿住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五天,每日两顿饭,顿顿一碗清的可以照出人脸的野菜玉米面粥,外加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黑面馍馍。 顾南烟觉得,再继续这样吃下去,她大概会得厌食症…… 看着转盘下方的使用说明,顾南烟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 这个转盘分别有幸运抽奖和高抽两个按键,幸运抽奖只需要一文钱,投币后会随机抽取六个选项中的一个。 除去那占据了小半个转盘的“再接再厉”,抽中其中任何一个都可以算是很合算了。 毕竟一文钱别说一桶牛奶了,就算最容易抽中的250g糖都已经价值几十文钱。 顾南烟很是心动,小手又在钱袋子上摸了摸。 今天运气好,抓到一只小狍子,卖到酒楼里换了六七两银子,再加上前几日卖野鸡野兔的钱,总共也有近八两银。 她不由自主的撇向一两高抽那个灰扑扑的按键,按耐不住好奇的戳了一下。 令她失望的是,光屏并没有任何变化,只在中间闪现出一行字: “幸运抽奖满一千次后开启,高抽包罗万象,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抽不到的,加油哦。” 顾南烟:“……” 看着红色加粗的“加油”两个大字,顾南烟觉得,她嗅到了坑钱的味道。 一千次幸运抽奖就是一两银子,也不知哪个钱串子设计的这款软件,吊足了人胃口。 搞得这么神秘,就算为了看看高抽里都有什么东西,她也得把这一两银子扔进去! 顾南烟咂咂后槽牙,带着壮士断腕的心情摸出十个铜板塞进投币口。 随着转盘缓缓转动,顾南烟一眨不眨的盯着光幕。 第2章 顾小黑的崛起 片刻后,顾南烟看着指针指向的“再接再厉”一栏,脸不由黑了黑。 顾南烟从六岁起,就再也不买彩票奖券之类需要拼运气的东西,原因无他,脸黑啊! 像那种出门捡钱的好事她想都不敢想,六岁那年倒是中过一回奖券。 奖品是一条毛巾! 最过分的是,每个站在她身边的人都中了奖! 肉嘟嘟的小南烟鼓着腮帮子气成了河豚,恼羞成怒的回家,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压岁钱,将奖券都买了下来。 结果可想而知。 奖站老板咧着乐歪的嘴,开着自家的小电驴,拉着顾南烟和一箱子的毛巾送货上门…… 托门卫的福,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顾南烟的脸有多黑。 这件事给她小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顾南烟木着脸,发现剩下的九文钱不能取出来,心疼的直抽抽。 这些钱能买三个肉包子呢! 她看着光幕恨得牙痒痒,实在不想再看见这倒霉玩意。 至于那九文钱…… 就当买了三个肉包子打狗了! 再抽下去,绝对会把她的童年阴影勾出来。 顾南烟想起当时的场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正想关闭转盘光幕,谁知这时屏幕中间弹出一行字。 “检测到使用者幸运值为负,是否开启幸运加成。” “是,使用转盘期间幸运值大幅提升,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否,继续做黑脸怪。” 黑脸怪顾南烟:“……” 顾南烟想也不想的点了“否”。 想害她破财,做梦! 光幕沉寂了片刻,似乎没想到她不按套路出牌。 几分钟后,就当顾南烟以为它死机的时候,就被铺天盖地的烟花迎面喷了一脸。 “恭喜使用者,成功开启幸运加成。” “你想一夜暴富吗,你想衣食无忧吗,挥动你的小手手,坐拥千万不是梦!” 顾南烟:…… 我经常不做人,但你是真的狗。 老子明明点了“否”,怎么就成功开启了! 顾南烟鼓着腮帮子生了会闷气。 虽然总感觉这个转盘系统不是个好东西,但从小黑到大的顾小黑,对那个幸运加成很是好奇与心动。 于是她下意识的点了继续抽奖。 接下来让她惊喜的时刻到了。 只见指针缓缓的停在了“猪肉500g”上。 顾南烟努力按耐住激动又兴奋,想要继续充钱的小手,不停提醒自己不要冲动。 虽然不是她最想要的牛奶一桶,可是从小到大都没中过这么大奖的顾小黑,显然被一块猪肉毒瞎了心。 转盘里有个小小的空间,抽到的物品是直接放在里面的,可以随时取用,并且空间里还有保鲜功能,食物在里面放个一年也不会变质。 她将猪肉放了进去,再次点开继续抽奖。 转盘再次旋转,这次居然是鸡蛋1000g。 顾南烟嘴都要乐歪了,比她前世研发出新的特效药,或是出任务得到几百万奖金还要开心。 这是单纯的猪肉和鸡蛋吗? 不! 这是她顾南烟崛起的证明! 顾南烟美滋滋。 她听说有些勋贵人家喜欢赌石,她觉得自己应该去试试,说不定这一世只靠运气就能赚个盆满钵满混吃等死了。 虽然前世存款达到九位数,可那也是她在枪林弹雨里辛苦换来的! 哪有白得的东西来的香。 转盘第三次停下,指针再次落在猪肉500g上,顾南烟终于笑出鹅叫声…… 她还当这东西是来圈钱的,没想到居然是给她送爱心来了。 顾南烟笑的得意,手指愉快的戳向继续抽奖,然而下一刻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只见“再接再厉”四个大字闪耀出七彩光芒,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不仅如此,屏幕中央不停的释放出烟花,还有一个穿着红肚兜,扎着朝天揪的白胖娃娃正拿着两块红布,一蹦一跳的扭起了秧歌。 看起来就像是在幸灾乐祸! 顾南烟:“……” 就好气。 这个狗转盘系统,到底是哪个傻缺设计的! 顾南烟眯了眯眼,咬牙切齿的继续,转盘闪了一下,奖品瞬间刷新。 东西跟刚才差不多,只是其中的鸡蛋一栏变成了大米5kg。 两刻钟后…… 不同于顾南烟幻想的一抽一个准,总体算下来,大概有一半的中奖率。 对于这个结果,顾南烟还是很满意的,只是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开启了什么锦鲤体质,结果发现是她想太多,有些失望而已。 清点了一下战利品,她总共用了一百文钱抽了一百次,期间抽到再接再厉时又刷新了几次奖励,居然刷出了棉花棉布之类的日常用品。 现在空间里总共有十斤猪肉,十六斤鸡蛋,各五斤半的白糖和盐,六斤红糖,三桶牛奶,二十斤白面,三十斤棉花和两匹棉布,另外还抽到几块香皂和一盒感冒药。 别的倒还好,总归都能在镇上买到,那盒感冒药确实让她惊喜,是她抽满一百次白送的! 在这个得风寒都会被上帝带走的时代,有盒感冒药在手,最起码她不用憋屈的被一场小感冒送走…… 顾南烟瞅着高抽那灰色的按键,更加期待里面会出现些什么东西,肯定要比一文抽奖送的感冒药强多了! 可惜她今日没剩几个铜板,不然定要将那一千次抽完! 顾南烟幽幽的叹了口气,摸了摸瘪下去不少的钱袋子。 果然氪金一时爽,一直氪一时爽。 “囡囡啊,快些出来吃饭,阿奶今日蒸了玉米面窝窝,趁热吃。” 门外传来刘氏声音,顾南烟忍痛关闭光幕。 刘氏的手艺很好,窝窝很是香甜,虽然有点喇嗓子,可也比平日里掺了麦壳的黑面馍馍好太多。 再配上清新爽口的拌野菜,在这个家也算是极好的一顿饭了。 她来了这几天,还是头一回吃上纯面不掺东西的干粮。 倒不是刘氏太抠,家里条件着实不好,就这几个窝窝,估计已经把刘氏存下的一小袋玉米面用光了。 看着自己面前的三个大窝窝,再看看刘氏手里明显小了一大圈的小窝窝,顾南烟心里有点复杂。 刘氏满脸慈爱,筷子不停的恨不得把所有菜都夹给她,嘴里还念叨着“囡囡快多吃些”,自己却只小口吃着窝窝,笑的一脸满足。 顾南烟没吭声,只默默的吃着饭,想着怎么能不引人注意的,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 她想起今日去镇上卖狍子时,从酒楼伙计那听到的消息。 这片大陆群雄盘踞,大大小小的国家上百个,其中实力最强的国家有三个,分别是安阳国、北梁国和嘉南国。 这三个国家比邻而居,其中安阳国整体实力最强,其次是北梁和嘉南。 一个月前安阳国卫阳军十万大军入侵边境,至今已经拿下三座城池,晟王奉命前往边境平乱,留在京城的宁王趁机造反攻打皇宫。 如今宫内已被宁王把控,当今圣上不知所踪。 随着战况推进,顾南烟所在的村子距离卫阳军驻扎的地方已然不远。 若是晟王打了败仗,那…… 想起今日那一辆辆载满箱笼等待出城的长队,顾南烟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这是什么命啊,这是刚来几天就要开启逃难模式吗。 其实以她的能力,不愁衣食的在深山里躲个三年五载都不成问题。 如果需要,她都可以躲上一辈子! 关键是刘氏,虽说两人单独搬出来住,可顾家人毕竟是她的血脉亲人。 不说别人,顾南烟不敢保证刘氏愿意抛下她三个儿子独自逃难。 顾南烟可不想带着那一大家子累赘,毕竟对她有恩的只有刘氏。 顾家人? 不熟! 第3章 女壮士有礼 顾南烟把镇上的事跟刘氏说了。 刘氏沉默半晌,瘦削的脸上露出深深地无奈。 对于自己的儿子,要说不怨那是不可能的。 自从她跟囡囡搬出顾家,老大老二从没过来看过她,即便在村里遇到,两人也只是摆出一副,遭到背叛后伤心落寞的样子,与她擦肩而过。 老三倒是还好,也曾偷偷给她送过粮。 只是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好过,老三也只能偷摸摸从顾家灶房里顺点。 时间久了自然会被发现。 在老三再一次给她送东西的时候,被抓了个现行,惹得老大媳妇好一通闹腾,说她为了个小贱人要饿死自己亲孙儿。 老三是个混不吝的,面对撒泼打滚的大嫂不但不惧,反而掐腰扯着脖子跟她对着骂。 村里人见状对刘氏指指点点,说她为了一个外人连亲儿也不要了。 还说囡囡就是个祸家命,才这么小就能把人家好好一个家拆散了,长大了怕不是要祸国殃民。 刘氏原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可她不能让人往囡囡身上泼脏水。 于是她找到村里说的最凶的两家人,跟他们狠狠地吵了一架,甚至动了手。 从那以后,村里人再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顾南烟的不是。 而她为了不让老三为难,再也没收过他送来的东西。 刘氏摸了摸顾南烟软乎乎的小脸。 她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她不过是不忍心,让小小年纪的囡囡在冰山雪地里挨饿受冻致死。 那是一条人命啊! 顾南烟见刘氏出门,就知道她是往顾家去了。 她没多问,毕竟对这个世界不了解,战争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 说不定这个小村子不会被波及,她也就不跟着去讨人嫌了。 此时,村里吃过晚饭的老太太们几个围坐一堆,说着家长里短,旁边几个孩子追逐嬉闹。 顾南烟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即将城破的消息恐怕明日就会传到村里,到时这些村民还不知怎样的慌乱。 而眼前这样祥和的场景,怕是见不到了。 果然,第二日还不到晌午,村长家在镇上读书的小儿子回来了。 紧接着原本安静的小村庄顿时骚乱起来。 村长小儿子带回来的消息更详细一些。 今晨明山县县令收到八百里加急。 信中所书,晟王率领五万人马快马加鞭赶到边境,经一日一夜酣战本已挽回颓势,奈何军中出了奸细,竟在半夜为敌军大开城门。 晟王怒极,于军前斩下守城将领头颅,疏散城中百姓,亲自带兵垫后。 晟王命明山县令做好收容难民的准备,并做妥善安置。 “这、这要是守不住,咱们明山岂不是要破城!” “不会吧,不是说晟王娇、娇什么来着,哎呀,就是很厉害。” “那叫矫勇善战……”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张婶子你还认字呢?” “我个地里刨活的认识啥字,是我刚刚听见宋小子说的……” 顾南烟:“……” 眼见话题有点跑偏,顾南烟退出人群,往山上走去。 昨日她发现一处洞穴,像是个大家伙的窝。 她本不想太惹眼,平日打点野兔野鸡足够她跟刘氏二人嚼用,何况她还有幸运转盘。 奈何转盘里不出银子,若是敌军真打过来,她跟刘氏就要去其它城镇避祸。 出门在外银钱可不能带少了。 顾南烟看了看天色,加快步伐往深山处飞奔。 刚跑到昨日发现的洞穴附近,一只一人多高的棕熊赫然映入眼帘。 似乎是顾南烟速度太快惊到了它,棕熊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两只熊眼呆呆的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类。 这只熊身长两米,身材壮硕,站在娇小的顾南烟面前像一座小山。 顾南烟看向它肉乎乎的爪子,想到前世意外得到的,一本宫廷菜谱里蒸熊掌的做法,瞬间口水泛滥。 于是她“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熊:??? 感觉有被冒犯到! 回过神来的棕熊瞬间怒了。 它突然人立而起,呲着一排大黄牙抬爪就朝顾南烟脑袋拍去。 顾南烟咂了咂后槽牙,不疾不徐微微后仰,熊爪落了空。 她学着棕熊的样子举起小手,双腿用力一跃,迅速给了它一个大嘴巴子。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棕熊应声而倒。 顾南烟傻眼。 酒楼掌柜的说过,活的野物因为肉质新鲜卖价会更高。 所以顾南烟根本没用多少力,纯粹是为了报一掌之仇随便打打。 可是听这响声…… 骨头打断了? 顾南烟:……就有点慌 白花花的银子要飞了!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俯身戳了戳。 棕熊无力的哼唧两声,嘴歪眼斜的躺在那里动弹不得。 顾南烟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只是脑震荡而已。 为了防止村民看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跟村里赶牛车的马大壮租好车后,顾南烟避开人群扛着棕熊出了村子。 马大壮是个高壮的中年汉子,年轻时候也参过军,后来在战场上被敌人一刀砍伤了腿,没得到及时救治,便成了瘸子。 回来后就用抚恤金买了辆牛车,村里镇上两头跑,总算能养活家人。 虽说是战场上见惯了死人,可当他看到一头棕熊飞一样扑向自己,马大壮难得的软了腿。 他“扑通”一声从牛车上翻了下去,也顾不上摔疼的屁股,爬起来就跑。 见马大壮一瘸一拐的跑的飞快,两米高的棕熊下探出一张白嫩的小脸。 顾南烟:…… 不是说这人上过战场杀过人么,就这? 福满楼后院。 马大壮一脸恍惚的坐在牛车上。 虽然是同村,他跟顾家却并不熟悉,顾南烟的事他也听说过,据说祖孙俩搬出顾家后日子很是艰难。 有一回他在村口遇见顾南烟,见她面黄肌瘦的很是可怜,便将怀里留作午饭的野菜饽饽给了她。 那时候的顾南烟看起来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像是蚊子哼哼,一看就不是村里长大的娃。 再想想刚刚,顾南烟扛着四百多斤的棕熊狂奔的样子。 马大壮:女壮士有礼。 此时的顾南烟正咧着一排大白牙乐呵呵的数钱。 她没想到这玩意居然这么值钱,一只熊掌都能顶两头狍子的价了。 一整头熊是六十八两银子,掌柜的凑了个整,给了七十两。 顾南烟又跟他换了一两银子的铜板,此时一双小手正吧嗒吧嗒的数着数。 长的像个弥勒佛一样的福满楼吴掌柜,背着双手笑眯眯的站在一旁。 “南烟啊,这几日若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记得赶紧给吴伯伯送过来。” “虽说这几日不少人带上家当出了城,可那些富户临走前不得吃顿好的?” 吴掌柜觉得,这大概跟吃断头饭一个道理,那句话怎么说的? “吃饱了好上路嘛。” 斜眼瞅着吴掌柜那张白里透红的大脸,还有厚厚的双下巴。 顾南烟:“……” 她当初是怎么瞎了眼,觉得这是个好人的? 辞别了吴掌柜,顾南烟在街上逛了一圈,马大壮赶着牛车跟在后面。 平日里原本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显得有些空旷。 她本想去米铺买些米,可一问价格,各种米价一夜之间翻了五倍! 顾南烟果断离开。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空间里的东西往背篓里装了些,便坐上牛车打道回府。 路过城门口的时候,正巧遇见难民进城。 那些人风尘仆仆一脸菜色,虽不至于衣不蔽体,身上也着实脏乱。 毕竟是被迫离乡背井,想来一路上糟了不少罪。 这些人看上去着实可怜,可顾南烟一无财二无势,着实管不了。 刚想让马大壮继续赶车,眼角突然扫到城门口一家医馆内,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 第4章 给多了 这人大概四十多岁,身上穿着蓝麻布衣,上面摞了好几个补丁,看起来很不起眼。 他身边还有一男二女,男的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国字脸,留着寸长的胡须。 两个女子,一人牵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另一人正一脸焦急的望着白面男人抱着的孩子。 引起顾南烟注意的正是他怀里的男童。 这孩子看身量三四岁的样子,她双目紧闭,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小身子软软的靠在男子身上。 虽然看起来不甚清醒的样子,咳嗽声却是没停。 白面男人点头哈腰的跟对面的人说了什么。 那人捂着口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从他身后走出两个壮硕的男人,同样捂着口鼻将白面男人一行人赶了出去。 被抱在怀里的男童不安的动了动,紧接着伴随着急促的喘息,激烈的咳嗽声响起。 医馆内几人脸色很不好看,赶人的男子一脸戾气,顺手拿起墙边的炉钩,兜头朝男童打去。 白面男人面色一变,立刻转身将孩子牢牢地护在怀里。 他自己则是咬紧牙关,等着炉钩打在他背上。 然而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疼痛。 他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炉钩的尖头停在离他背心不到一寸的地方,而尖头的拐弯处,正夹在两根白净的手指中。 顾南烟咂了咂后槽牙,眼神凉飕飕的看向打人的壮汉。 这壮汉名叫黄二狗,是镇上有名的混混。 明山县令收到信后,让这家名叫回春楼的医馆为进城的难民免费义诊。 一是难民都聚集在一起,防止他们中有人染病,相互之间传染变成疫症。 二是既然是晟王亲笔手书,他也要表现出重视,特地将义诊设在城门口,不乏有做给晟王看的意思。 而回春楼的东家虽有些不满,但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于是同意了明山县令的要求。 只是他担心难民闹事,于是雇了黄二狗跟他另一个兄弟在这看着。 黄二狗见挡住自己的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屑的哼了一声。 “小贱人胆子不小,敢挡你爷爷的棍子。” 说罢手上用力往回一抽。 没抽动。 再用力! 还是没抽动…… 黄二狗脸憋的通红,然而铁钩一头纹丝不动的攥在顾南烟手里,像是粘在手上一般。 混混的本能让他直觉这丫头不好惹。 可此时医馆里正是人多的时候,他若是示弱,以后怕是在镇上混不下去了。 “小贱人给老子滚开,特地跑到爷爷面前是想自荐枕席吗,等老子忙完了一定好好疼疼你……” 说罢还眼带淫邪的朝顾南烟胸前看去。 顾南烟眼角一眯,抓住铁钩的手微微用力, 黄二狗掌不住平衡前倾。 顾南烟死死拽住他,侧头扫了一眼,抓起旁边正给病人接骨的老大夫手中的木板就往黄二狗脸上扇。 扇一下问一句: “你是谁爷爷。” “你是谁老子。” “你是谁爷爷。” “你是谁老子。” …… 众人:“……” 您是我们爷爷! 听到动静想过来帮忙的马大壮:“……” 女壮士有礼! 一刻钟后,看着肿成猪头,还带着血丝且扎了一脸木头渣子的黄二狗。 医馆众人安静如鸡。 顾南烟一脚踩着黄二狗,把已经打劈叉的木板扔在地上。 另一个混混刚开始还想阻止顾南烟,被一脚踹到大街上后麻溜的跑了。 看着躺在地上不住哀嚎吐血的男人,顾南烟皱了皱眉。 是不是打的有点狠了? 这人没碰到她一根头发,她把人打成这样,多少是有点过分。 于是难得良心发现的顾同学,心疼的从怀里摸出十个铜板。 她小脸皱成一团,不甘不愿的塞给那个给人接骨的大夫。 “对不住,手重了,一会你给他好好治治。” 说罢一脸严肃的拍了拍大夫拿着铜板的手。 “这是医药费。” 众人:“……” 大夫:“……” 你怕不是在逗我,别说这十个铜板半副药钱都不够。 关键我是接骨大夫啊。 皮肉伤不归我管!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顾南烟把钱给他了。 只见这位女壮士,目露不甘的收回粘在铜板上的视线,踩在黄二狗胸口的脚顿了顿。 然后脚尖一个用力,只听“咔”的一声,黄二狗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声。 顾南烟:“给多了。” 往回收点。 村里的孩子蹭破点油皮,都是从路边摘根草敷一敷,哪用得着十个铜板。 众人:“……” 顾南烟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她玩的很开心。 于是心满意足的顾南烟果断的拍拍屁股走人。 回上山村的路上。 马大壮一脸蒙圈的赶着牛车,一颠一颠的往家走。 车上不只载着顾南烟,同车的还有白面男子一行人。 他怀里的男童面上的潮红已然褪去,虽还是咳嗽声不断,却也不像刚开始那样虚弱。 “还没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今日若不是姑娘,老朽这把老骨头怕是要遭罪了。” 白面男子姓赵,是个管家。 而那个一直没说过话的男人是他的主子。 男人姓李,他旁边的两个女人,年长些牵着孩子的是他正妻。 另一个二十出头的则是姨娘。 赵管家说,他们老爷本是京城富商,后来遭小人算计家道中落。 一家人本是来这边投奔亲戚的,谁知亲戚还没找到,小公子却先病倒了。 “我们找了许多医馆,都说小公子的病治不好,今日在回春堂更是被人轰了出来,……” 想他家老爷以前多尊贵的一个人,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还有小公子,原本他们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竟叫他们遇见了顾南烟。 “说的是。” 崔姨娘紧紧攥着顾南烟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我就招儿这一个孩子,本想着这孩子若是……那我也跟着一起去了……” 崔姨娘擦了擦眼角,一双杏眼泪光闪闪的看着顾南烟。 “幸好遇到姑娘,只一颗药丸便让我儿退了热。” “姑娘救了我们母子二人的命,熙娘日后定会报答。” 说罢一张娇艳欲滴的脸转向身侧,目光盈盈的看着李老爷。 一直皱着眉的李老爷面色松了松,微微颔首竟难得开了口。 “该赏。” 他面带倨傲,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小不点,仿佛得到他的赏赐是多大的恩赐,在等她谢恩一般。 小不点顾南烟:??? 什么毛病。 老子是不是还得给你磕一个? 都穿上补丁摞补丁的衣裳了,难得你还能端的起大老爷的款。 赵管家干笑两声,见顾南烟并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不由松了口气。 就他家老爷这德行,一路能平安走到明山没被发现,那都是祖宗保佑! 顾南烟懒得跟他计较,视线落在招儿蒙着面巾的脸上。 当初在医馆门口,她一眼就看出这孩子得了肺炎。 肺炎在古代又叫痨病,是一种具有传染性的慢性病。 招儿应该是接触过患有痨病的病患。 小孩子本就抵抗力差,再加上长途跋涉身心俱疲,被传染也不奇怪。 这种病在这个时代属于富贵病,也是绝症。 若是病情得不到控制很容易丧命。 就像招儿此时的情况。 顾南烟刚刚也只是给他喂了颗感冒药。 那药有退热消炎的作用,想要彻底治好,只靠感冒药显然行不通。 她想到了幸运转盘,如今也只能希望里面能有青霉素或是阿莫西林之类的抗菌药。 实在不行,她也能摘些草药自己配。 她本不愿多管闲事,只是这孩子的情况跟跟原主来上山村的时候太像了。 与其说是她看这孩子可怜,不如说是原主残留的意识作祟,促使她带着几个陌生人回村。 当年若不是遇到好心人,将她从刺骨的冰窟窿里救出,又让身边的随从给她喂了一颗驱寒的药,她早就死在冰冷的湖水中。 又哪有机会遇到刘氏,装作失忆的样子在村里过了短短一辈子中最安稳的三年。 第5章 熊没吃饱 几人回到上王村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刘氏问清缘由后很是热情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当她知道一行人来到村里只是临时起意,不由犯了愁。 家里只有两间卧室里有床,还有一间空着的小柴房,里面只堆放着一摞柴禾,空间还特别小。 顾南烟也有点懵圈,她忘了这里是个小村子,没有客栈之类可以住宿的地方。 只是招儿的情况比较严重,她必须时刻关注他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住在一起。 要说本也可以在村里找户人家,给些银钱借宿几日。 只是如今村里氛围不好,整个村子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之中,生怕哪日敌人打到了家门口。 冷不丁冒出几个陌生人,还要在家中借宿,怕是不太可能。 若是只留下招儿,李老爷他们肯定不放心。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是顾南烟在小柴房支了块木板。 刘氏给她铺了两层褥子,睡下去倒还算软和。 而崔姨娘和李老爷的正妻白氏母子,则跟刘氏挤一个屋。 索性刘氏屋里是一张土炕,睡三四个人也还算宽敞。 李老爷跟赵管家则带着招儿睡在她的小西屋。 李老爷嫌弃的看着她的小床直皱眉,再瞅瞅仿佛吹口气都能簌簌落灰的墙头,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一旁的赵管家赶忙上前一步,对斜眼看着他的顾南烟拱了拱手。 “委屈姑娘睡柴房,老奴实在过意不去,待明日天亮便去村长那问问,看能否寻个落脚之处。” 说罢,赵管家从怀里掏出两块碎银,犹豫了一下,全都递给顾南烟。 “姑娘见谅,以您的医术定不止二两银子,只是带出来的银钱在路上便用光了……” 说罢有些幽怨的看向李老爷。 要不是这位爷挑剔,衣食住行都要最好的,他们带出来的银钱也不至于就剩这么点。 也得亏那些人想不到,他们穿的破破烂烂,还这么高调的一路住在最好的客栈…… “待我们寻到……寻到我们二老爷,必为姑娘奉上重谢。” 说罢,赵管家一揖到底很是诚恳。 顾南烟侧身避开。 银子却是接下了。 虽然这几人现如今比她还穷,可该收的钱还是要收的。 她可没有干白活的习惯。 毕竟…… 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李老爷哼唧两声表达不满,顾南烟本来懒得理他,可看他这副矫情的样子,浑身不舒服。 “我看你家老爷似乎喉咙不太舒服,可别是被招儿传染了。” “这二两银子是医治你们少爷的费用,你家老爷若是被传染了……” 顾南烟温柔一笑。 “村口有个大夫,医术还不错,专给牲口治病,只需几个铜板。” “有需要可以去寻他。” 赵管家瞪大眼睛惊愕的望着她,见自家老爷还没反应过来,不由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干笑两声。 李老爷半晌才想明白顾南烟的意思,瞬间便黑了脸。 他气的直哆嗦,颤抖着手指指向顾南烟。 李老爷:“你敢以下犯上,你、你放肆!” 顾南烟:“你放屁,老子才是上边的!” 李老爷:“你……好大的胆子!” 顾南烟:“你好大的脸盘。” 赵管家:…… 一刻钟后…… 李老爷捂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目送顾南烟摔门离去。 顾南烟是臭着一张小脸吃的晚饭。 给白氏和崔姨娘做了检查,确定她们没有被招儿传染,更不会染给刘氏之后,便起身回了屋。 她躺在床上,从今日换来的一千个铜板里数出一百个,其它的尽数投入转盘里。 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顾南烟眼都被转晕了,才终于打开了高抽界面。 望着这个跟刚才完全不同的土豪金界面,顾南烟嘴角抽了抽。 她仔细的看了遍使用说明。 跟普抽不同的是,这里的东西已经不局限于衣食。 而且转盘上方还多了个搜索界面! 顾南烟在搜索框中写上阿莫西林。 转盘立刻发生了变化。 只见不同数量的阿莫西林图样出现在转盘中。 其中竟还有一袋阿莫西林静脉注射液。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里面没有“再接再厉”! 也就是说她每一次抽奖必定能抽到东西。 她再次在搜索框输入一次性输液器。 果然转盘上再次显示出不同数量的透明软管。 顾南烟沉思片刻,觉得还是使用口服药好一些。 对于没接触过西药的招儿来说,口服药剂已经足够了。 她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放进去,连抽三次。 把抽到的六盒阿莫西林取出三盒,剩下的尽数放进空间里。 加上普通抽奖每一百次奖励的止咳糖浆和退烧药,治招儿的病足够了。 顾南烟咂了咂后槽牙,看着还剩了七次的抽奖机会。 如今战况严峻,若是晟王守不住岩松城,接下来直面敌人的就是她所在的明山城。 到时难保不会波及到这里。 若是有件趁手的兵器,她也能更好的保护刘氏。 而她前世用的最顺手的兵器就是木仓。 于是顾南烟果断的在搜索界面输入枪支二字。 结果令她失望,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转盘上并没有任何关于木仓的搜索结果。 上面只显示出一行字:“木仓支属于违禁品,本转盘暂不提供。” 顾南烟撇撇嘴。 不提供就不提供。 老子还可以靠拳头说话! 就这转盘的尿性,怕不是觉得一两银子一把木仓太便宜了吧。 “友情提示,高级转盘满一万次将会开启系统商城,商城里包罗万象,什么都有哦,小姐姐加油!” 顾南烟:…… 我果然还是高估了你。 我可去你的吧。 一万次高抽,那就是一万两银子! 她是疯了才会用一万两银子换一把木仓! 顾南烟气哼哼的关掉转盘,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翌日一大早,顾南烟把从空间拿出来的东西交给刘氏。 昨日刘氏忙了一整晚,根本没去看背篓里的东西,如今一看不由惊住。 “囡囡啊,这、这哪来的这些东西。” 乖乖,光是猪肉就有二十多斤,还有好几十个鸡蛋。 更别说还有一袋子白面,少说也有三十斤了吧。 她在村里住了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白净的面粉。 “昨日运气好遇到只熊,我给抓了。” “镇上福满楼收的,给了七十两银子。” 顾南烟说着,从怀里掏出银袋子,取了六十两交给刘氏。 刘氏惊了一跳,捧着银子的手都在抖。 她连忙拉过顾南烟上上下下的查看。 “早就同你说过别往深山里去,可伤到哪了?” 啥叫运气好遇到只熊。 那能叫运气好? 还有,她家囡囡啥时候长的本事,都能抓住熊瞎子了? 村里那么多老爷们,也没见他们抓过。 顾南烟似是看出刘氏的想法,清了清嗓子。 “阿奶放心,那熊连我衣角都没碰到。” “许是昨日吃得饱有力气,那熊被我一拳就放倒了。” 似乎觉得这番话说服力不够,她顿了顿又道:“也可能是它没吃饱。” 刘氏:“……” 刚走过来的崔姨娘:“……” 扒瞎呢! 就算熊没吃饱,那也是熊! 崔姨娘表示不信。 能饿到被一个小姑娘一拳闷倒,那它得过的多寒碜。 她曾听说,有个习过武的勋贵之子,在山上狩猎时,被一只饿急眼的熊瞎子一爪拍断了腿,差一点就被啃了。 怎么到顾南烟这就反过来了? 第6章 要你何用 崔姨娘深深地看了眼顾南烟,转身冲刘氏娇俏一笑,亲热的挽上刘氏的手臂。 “顾丫头本事大,难得的是对您又孝顺,昨日在路上就嚷着要把赚到的银子交给您呢。” 顾南烟见刘氏懵叨叨被拖进灶房,便也跟进去,把筐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在橱柜中。 又从中拿出八个鸡蛋,开始烧火做饭。 她将用陶罐装着的牛乳倒进锅中煮开,放了些白糖进去。 又取出些红糖,打算一会做个糖水蛋。 崔姨娘闻到牛乳的香味,凑过来深吸一口气。 “这是何物,怎的以前从没见过?” 以她的身份,不说吃遍天下美食,见过的稀罕物也不少,这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香浓的味道。 “这是牛乳,每日喝上一碗能强身健体,十分的滋补。” “而且很容易吸收,很适合给招儿这样比较虚弱的病人服用,便是没生病,每日喝上些也是极好的。” 崔姨娘眼前一亮,她知道牛乳是什么,只是嫌少有人会喝。 大概是觉得腥味太重。 可不知道为何,顾南烟拿出的这些牛乳却只有奶香味。 这是特意为招儿准备的吧。 崔姨娘满脸的感动,想着以后即便回了京城也不能跟顾丫头断了联系。 不说顾南烟的医术高明,就她如今在不知他们身份的情况下,真心实意的为招儿考虑的心就很难得。 而刘氏正看着手里的银子,感动的眼眶都红了。。 这可是六十两银子! 孙女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交给她,想当初在顾家,她那几个讨债鬼儿子,农闲时出去做工,挣个几百文都要藏着掖着。 每次都得被她拎着臭骂一顿,才肯交出来。 她本也不想跟儿子儿媳计较这些,可顾家还没分家,一切花销都是由公中出,她跟老头子那几个棺材本根本不够用。 刘氏眼眶泛红,上前一步抢过顾南烟手中的锅铲就把她从灶房撵了出去。 孙女皮肤娇嫩,可不能被油烟给熏坏了。 这些银子她先替孙女保管着,等她哪天嫁人的时候再多添几个,给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顾南烟无奈的退出灶房。 她也不勉强,把卷起的袖子放下,就迈步去了院中。 崔姨娘则主动留下来,帮刘氏打下手。 她也是吃过苦的,可不比白氏那么娇贵! “大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可不是在后头么,且不说这丫头有点能耐,光是救了她家招儿,已经是大功一件。 崔姨娘觉得,老爷嘴上不说,心里定是十分感激,待日后…… 就算没有老爷,她自己也要好生赏赐这丫头。 然而半个时辰后,崔姨娘觉得,感不感谢的倒是其次。 现在最重要的是…… 她得先保住这丫头的命! 事情的起因是顾南烟房间的床太小,本来挤挤也能睡下两个大人外加一个孩子。 可李老爷哪受过这种委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于是赵管家自觉的卷了床被子在地上睡了一宿。 李老爷本就是被伺候惯了的,对于赵管家的行为习以为常,也没阻拦。 谁知今早起身赵管家居然受了凉感染了风寒,还发了热。 顾南烟冷眼瞅着,两眼迷离的赵管家被指使的晕头转向,心里顿时就不舒服了。 老子都没有人伺候,你一个吃白饭的倒是舒坦。 于是她走到墙边,提起木桶就往李老爷面前一扔。 水桶发出“砰”的一声响,将院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李老爷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地上的桶,又看了看顾南烟。 这丫头一大早又发什么疯? 他昨晚折腾到半夜,好容易让赵管家将他脸上的淤青揉散了,不然今日怎么出门? 没见他昨日晚饭都是在屋里用的吗。 顾南烟木着一张小脸,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的道: “提水去!” 看着你舒坦,老子就浑身难受。 李老爷看着脚下的木桶,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他没动,顾南烟用脚尖将木桶向前推了推。 “要把水缸装满。” 李老爷瞅瞅那快到他胸口的大缸,瞬间怒了。 他刚想发火,突然想到了昨日挨的那一拳。 幸好当时只有赵德贵看到,不然他的面子往哪搁? 他铁青着脸,看了看院子里忐忑不安的崔姨娘和白氏,还有仰着头惊讶的看着顾南烟的两个儿子。 刚涌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堵的他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忍住,若是在媳妇和儿子面前挨了揍,他以后还有什么威严可说。 李老爷嘴唇抖了抖,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我不会。”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好脾气都在这两天用光了。 “以前没提过。” 他已经主动让步了,但愿这臭丫头知道适可而止。 然而,顾南烟根本不接他递过来的梯子。 他看看李老爷微微凸起的肚子,撇了撇嘴。 “不会就学啊,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做,若这么简单的事都学不会,也难怪你会将家业败光。” 话音一落,院子里瞬间安静。 赵管家一个激灵,暗道一声不好,见自家老爷瞬间黑了脸,拳头死死的握着。 他赶忙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去提水桶。 “还是老奴去吧,天不早了,两个小少爷还等着用水呢。” 这女娃娃是个好的,可千不该万不该戳到老爷的痛处,若是被老爷迁怒…… 赵管家越想越头痛,他的手刚碰到桶边,便是一阵天旋地转,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顾南烟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将他按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 她咂了咂后槽牙,回屋拿了几片感冒药让赵管家服下,便在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李老爷见她没有坚持让自己提水,不由松了口气。 只是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依旧铁青。 李老爷咬牙切齿的想,这个臭丫头性子实在恶劣,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他,看他日后怎么收拾她! 刘氏做饭的速度很快。 她蒸了两大笼的白面馍馍,煮了八碗糖水蛋,还有一大锅的热牛乳。 糖水蛋每人面前都摆了一碗,混合着牛乳的香气蔓延了整个院子,就连吃惯好东西的崔姨娘几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在遇到顾南烟之前,他们身上的银钱已然不多,已经近十几日没碰过荤腥了。 招儿刚刚吃过药,精神似是好了不少,此时正坐在崔姨娘怀里,眼巴巴的等着娘亲投喂。 李旭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却在白氏不赞同的目光下放下了本欲端碗的手,小脑袋低低的垂了下去。 母亲说过,要等父亲先动筷子,这是规矩。 李老爷见儿子规规矩矩的样子,缓了缓脸色。 他率先拿起筷子,刚想去夹碗里的鸡蛋,却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面前的碗碟只剩了一个。 顾南烟眼疾手快的将他面前的碗碟抽走,只留了一个馍馍。 她木着张小脸,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道:“吃多了不好消化。” 连桶水都不会提,要你何用。 李老爷再也控制不住怒气,刷的一声站了起来。 他想把筷子摔到这死丫头的脸上,让她知道犯上的结果。 谁知手刚抬到一半,院门便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第7章 让你说我矮 来人气势汹汹的走进院子,待见到一院的人和桌上白花花的白面馍馍时,一张脸瞬间扭曲。 “村里人说,娘又收留了一群不知底细的人,我本还不信。” “你拿着我们顾家的银子,养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也就算了。” “亲孙子都没吃上鸡蛋,天天饿得直哭,你倒好,居然请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吃这么好。” “这是要将我们顾家败光吗!” 男人的声音很大,瞬间引来了周围的村民。 “哎呦,刘婶子这是发达了?这咋还吃上白面馍馍了。” “是啊,你看那碗里的蛋,一看就是放过红糖的,闻着就香甜。” “婶子也是,有好东西咋不想想自己亲孙子,实在不行送给我们尝尝味也好,好歹几十年同村,总比便宜了外人强。” 说话的妇人是村东头的张寡妇,她一脸馋像的盯着两个笼屉。 “大哥,你那张脸皮比我脚后跟还厚,什么顾家的银子,娘从家走的时候可是没拿走一针一线。” 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扒拉开人群挤了进来,黑黢黢的脸嘲讽的看向之前的男人。 “你可别说是你给的,这么些年你可没往娘这来过一次,一粒米都没给娘送过。” “老二也不是个东西,净往自己兜里划拉东西,他不管娘要银子就不错了。” “娘又没吃你的,你跑过来吠啥?” 顾大郎被弟弟一阵抢白,气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被村民围观,一桌子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刘氏更是气的浑身直抖。 啥顾家的银子,这些东西都是囡囡挣回来的! 她从不指望这个大儿子能有多孝顺,只要不怨她这个娘,当初无奈之下从顾家搬出来,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前提是他不能坏了囡囡的名声! 东西是囡囡买回来的,人也是她带回来的,大儿子口口声声说银子是顾家的,这让别人怎么想! 刘氏扔下筷子,几步走到顾来福身前,抄起墙边的扫帚就打。 “我打死你个丧良心的狗东西,老娘当初就不该生你!” “囡囡辛辛苦苦冒着危险上山打了头熊瞎子换来的钱,怎么就成了顾家的,我从小就是这样教你的?” “囡囡孝顺,买了鸡蛋回来给我补身子,你拿了啥?” “三年了,老娘连个裤衩都没瞧见,当年我和囡囡快饿死的时候去顾家借粮,是你把我赶出了顾家大门!” “你跟你那没良心的爹一样,都是个白眼狼!” 刘氏眼眶泛红,这几年要说不委屈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要强,从不表现出来而已。 顾来寿见大哥被打,在一旁跳着脚给亲娘加油,还时不时的给顾来福使使绊子,逼得他没处躲藏。 顾来福被打的浑身都疼。 自从刘氏从顾家搬走之后,他就当自己没有娘了。 索性村里人都知道刘氏离家的原因,他再表现的可怜一些,村里人虽然也有些暗地里嘀咕的,明面上却从不会说什么。 如今被当众戳穿,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他不由心头火起。 “什么熊瞎子,就那小矮子的体格,给熊瞎子当菜都不够塞牙缝的。” “娘你跟那野种明明拿了顾家的银子,我也不要您全还回来。您还一半总行吧。” “我们都快饿死了,你这是要逼死你亲儿亲孙吗!” 顾来福转着眼珠子朝石桌上瞥了眼,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一开始他确实是听说娘又收留了外人,一大早院子里就传出香味,他心里不忿。 于是头脑一热就冲了过来。 后来被打了几下便冷静下来。 他娘过的啥日子他很清楚,哪里来的银子买那么多白面。 八成是这几个流民身上的银子,娘肯定得了不少,不然不会舍得置办这些吃食。 既然银子到了他娘手里,他是他娘的亲儿子,分给他点怎么了! 顾来福越想越气,顿时恨意涌上心头。 刘氏闻言气了个倒仰。 这一盆脏水泼下去,若是坐实了,她的囡囡以后该怎么在村里待下去,以后还怎么嫁人! 她再次扬起扫帚朝顾来福身上打去。 谁知顾来福不闪不避,一脸的戾气抬手便推了刘氏一把。 刘氏惊呼一声。 顾来福的力道不清,刘氏倒下的地方正巧有一块凸起的石头,正冲她后脑勺。 这若是磕下去…… “娘!” 一旁看热闹的顾来寿眼神一缩,伸手就要去拉刘氏,可惜距离太远根本够不到。 众人齐齐惊呼,有些村民不忍心,下意识撇过了头。 正当她们以为刘氏会磕的头破血流的时候,一道青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瞬间窜到刘氏背后,将她稳稳的拖住。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李老爷却是瞳孔一缩。 他也是自幼习武之人,功夫还不赖,起码比普通人强上不少。 可这臭丫头的身法,他都没有看清! 难怪昨日他没有躲过这丫头一拳。 李老爷想到这,不由暗自庆幸。 还好刚刚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待刘氏稳住身形,顾南烟便像个小炮弹一般,瞬间冲向顾来福,一脚将他踢出了大门。 围观的众人齐齐后退,站在前面的几个妇人脸都吓白了。 幸好闪的快,这要是被砸中了还不得吐一海碗的血。 顾南烟木着张小脸迈出门槛,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顾来福的脸就是一顿胖揍。 边揍还边嘀咕。 “让你抢我银子。” “让你说我矮。” “让你说我矮。” “让你说我矮。” …… 众人:“……” 所以这才是重点? 在场的所有人看着顾来福那张肿到亲娘都绝对认不出的脸,齐齐打了个寒颤。 平时看不出来,这丫头瘦瘦小小的,动起手来居然这么凶残! 顾来福的哀嚎声响彻云霄。 一刻钟后,顾南烟甩了甩胳膊,俯下身一脸认真的问顾来福:“现在相信我能打死熊瞎子吗?” 如果不信的话,我还可以让你有更深刻的体会! 顾来福肿着一张脸说不出话,他求救的望向周围的人。 众人再次齐齐后退。 别看我们,我们打不过! 他又看向刘氏。 刘氏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坐到饭桌前。 这次她是真的寒心了。 往后她只当没生过这个逆子,顾家…… 她也不想回了。 “囡囡过来吃饭,别为不相干的人费神。” 她顿了顿,对着已经吓傻的三儿子道:“将他送回去吧。” 顾来寿愣愣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毫无焦距。 乖乖,她这便宜侄女也太厉害了,把一个大男人按在地上揍的毫无还手之力。 他娘这是捡到宝了啊,光靠这把子力气,以后的日子也不能过差了。 刘氏见三儿懵叨叨的样子,也不知听没听见她说的话,不由想叹气。 她拿了三个馍馍,又去灶房拿了几个鸡蛋包起来,塞到顾来寿怀里。 “拿回去跟孙氏和孩子一起吃,别让你爹看见。” 让那心眼偏到胳肢窝的老不死瞧见,指不定进了谁的嘴。 “知道了娘。” 顾来寿摸着还热乎的馍馍咧嘴一笑。 果然还是他娘最疼他了! 第8章 海外的品种 将院门关上,围观的村民散去。 顾南烟斜眼看着僵坐的李老爷。 “你……” 脑海中瞬间闪现出顾来福那张堪比猪头的脸,李老爷浑身一激灵。 太惨了! 他若是被打成那样,日后可没脸见人了。 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绷紧了皮,没等顾南烟说完,便赶忙道: “我刚刚想说,许是太久没锻炼臂力,胳膊上的肉都松了。” “待吃过早饭后我便去把水缸装满,就当是锻炼了!” 顾南烟:“……” 这么自觉的么。 她只是想说让他今日去找村长的时候,看能不能找个近点的房子。 她每日还要给招儿诊病,懒得跑太远。 结果刚张嘴这人便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都不让人把话说完的。 一旁的崔姨娘听的眼尾直跳,看向顾南烟的眼神有些诡异。 她神色复杂的吃完一顿饭,便去帮刘氏收拾碗筷。 她家老爷怕是午饭前都没功夫搭理她,她还是去跟刘氏说说话吧,看能不能多打听些顾丫头的事。 见顾南烟将差点磕到刘氏后脑勺的石头踩的稀碎,然后碾了两脚。 碎石瞬间化成飞灰。 崔姨娘:“……”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着呆在顾南烟身边,竟比跟着老爷还有安全感。 本还正襟危坐的白氏,见李老爷丧眉搭眼的提着木桶出了门,嘴角蠕动了下,也牵着李旭进了灶房。 崔姨娘看见跟进来的白氏,撇了撇嘴。 “姐姐进来做什么,您这身份可不适合进灶房。” 她和白氏天生不对付,出嫁前如此,嫁人后毅然。 “你能进得,本……我也进得。” 白氏低垂着眼睑,不理会崔姨娘嘲讽的表情。 她卷起袖子,从刘氏手中接过碗碟,学着她的样子放在水里擦洗。 刘氏听出其中的火药味,站在两人中间有些尴尬。 所以说这男人呦,找那些媳妇儿干啥,整的她现在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此时的顾南烟并不知道刘氏的尴尬,她拿出两盒消炎药和一瓶止咳糖浆,交给崔姨娘后便出了门。 闲来无事,溜达到村口坐上了马大壮的牛车。 她今日想到一个挣钱的法子,打算到镇上看看。 牛大壮一路把她拉到福满楼门口,顾南烟跳下马车,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了进去。 吴掌柜瞧见她,一双本就挤的睁不开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 “丫头来了,可是来给伯伯送东西的?”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我就不能是来吃饭的?” 瞧不起谁呢,老子也是有银子的人! 吴掌柜闻言一张白胖的脸瞬间笑成了包子。 “当然可以,我们福满楼可不会赶客人。” 说罢将餐牌递给她。 “小丫头想吃点什么,今日吴伯伯请客。” 顾南烟本想说不用老子有钱,结果一看餐牌上的价格瞬间闭嘴。 她一言难尽的看了眼吴掌柜,突然想问问他开的是不是间黑店,生意怎么样,需不需要人入股! 顾南烟放下餐牌,努力保持微笑。 “吴伯伯客气了,那就给我炒两盘青菜吧,突然有些上火。” 可不上火么,瞅瞅那餐牌上的价格,那是人干事? 一碟子酱菜都敢卖一两银子,抢钱呢! 吴掌柜笑眯眯吩咐一旁的伙计去厨房打声招呼,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她对面。 顾南烟发誓,她绝对听到了那把椅子的惨叫声! “小丫头倒是会吃,这个季节满明山城也就我们福满楼还有青菜。” “这还是我好容易争取到的,往年基本都送到京城总店那边了。” 顾南烟闻言耳朵瞬间支愣起来。 她闻到了小钱钱的味道! “京城还有总店呢?这青菜很少吗,你怎么不多留点?” “自然是有的,福满楼在嘉南国共有十二间分店,加上京城那边的总共十三家。” “至于这青菜,那何止是少,能从夏天保存到现在费了多少冰,再过一个月在我这也吃不到了。” “送到总店的那些多半也都是东家自己留着吃。” “整个嘉南国能在冬日吃到青菜的也只有我们东家府上了。” 吴掌柜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下巴都快抬到屋顶了。 顾南烟盯着他彻底暴露的双下巴,嘴角抽了抽。 这货怕不是得有三百多斤了,她真怕自己哪天忍不住上手戳两下,肯定一戳一个洞。 噗叽噗叽。 还好这时店小二端着托盘过来送菜,转移了她的视线。 “这是青菜?” 顾南烟一言难尽的用筷子挑起一根蔫嗒嗒的黄绿色条状物。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空心菜吧。 空心菜炒蛋。 餐牌上十两银子一盘的那个! 顾南烟怀疑自己若是将这一盘已经发黄的菜叶子吃下去,会不会拉肚子…… 就这都卖十两银子,那若是刚刚摘下来的新鲜蔬菜…… 顾南烟抑制不住的咧开嘴角,朝吴掌柜投去一个慈祥的笑容。 以后这就是她的摇钱树,得好好爱护才行。 吴掌柜:“……” 吴掌柜抖了抖,莫名感觉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能不能别用这种老父亲看儿子的眼神看他,他有点怕。 吴掌柜虽然让顾南烟喊他吴伯伯,平日里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一些,穿衣上也更偏向成熟。 可他也才二十七岁! 被一个小姑娘这样盯着看,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我来跟你谈笔生意。” 顾南烟不知他心里所想,她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吴掌柜。 “我能在冬日种出新鲜的蔬菜,专供给福满楼如何?” 吴掌柜怔住了,这丫头说啥? 冬日种蔬菜…… 那怎么可能! 他们东家不喜食肉,为了在冬日种出青菜不知废了多少人力物力,都没有成功。 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能做到? 吴掌柜不太相信。 虽然他对这丫头印象很好,觉得她一个女娃娃,小小年纪便在外奔波很是难得。 与人交往也是落落大方,一点都不像普通闺阁少女,往后定不是池中之物,所以才处处交好。 可这是不是也太离谱了。 冬日里人都能冻死,土地都要结冰,怎么种? “丫头啊,是不是缺银子了?” “有事跟伯伯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吴掌柜觉得顾南烟肯定遇上了困难,听他说冬日青菜卖的贵,便想回家种一点试试。 他不由有些担心,语重心长道:“冬日里青菜是种不活的,你可别冲动。” 买种子也是要花银子的,到时候种不出来怕是要哭鼻子。 顾南烟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也明白以她的年龄怕是很难让人信服。 “你只说行是不行,若是我真种出来你们福满楼怎么收。” 吴掌柜见她问的郑重,犹豫一瞬。 虽觉得不太可能,还是回道: “若是刚摘下没几日的,放在冬日那可就是稀罕物了,最少十两银子一斤。” 就这还是保守估计,就他酒楼里这种,一斤的成本也要七八两了。 “那若是从海外来的品种呢。”顾南烟问。 第9章 种植基地 “海外?” 吴掌柜有点懵:“你是说海的另一边吗,你见过那里的人?” “不对,那里真的有人?” 吴掌柜惊愕不已。 早就传闻海的另一边有一个国家,那里的人长的很是骇人。 他们皮肤惨白,头发和眼睛也是五颜六色。 顾南烟点点头,她还在想要怎么把这些东西的出处摆在明面上,这个理由就很不错。 “见过一回,那人送了我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其中一样就是许多不同的种子,还有一本小册子,上面画着那些种子的用途。” “我想着不如趁此机会一起种上……” 顾南烟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吴掌柜腾的站了起来。 “我的姑奶奶欸,你可千万别糟蹋了好东西,这可是有钱都买不来的!” 他激动的两个腮帮子都颤颤,一双小眼瞪的溜圆。 别说是海外的东西,就前几年番邦送来的蜜瓜,那都是作为贡品直接送到宫里去的。 就连朝中官员都很少能吃到,更别说普通人了。 何况是从没有人见过的海外的东西,那真真是比金子还要珍贵。 顾南烟不乐意了,什么叫她糟蹋好东西,她看起来就那么不靠谱? 再说了,她好东西多了去了! 顾南烟小鼻子哼了哼,抬起屁股就要走人。 反正等她把东西种出来,这黑店掌柜也得上赶着找她买。 吴掌柜见顾南烟真生气了,一拍大腿赶忙拦住她。 “姑奶奶别走,是我说错话了,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 “你那些种子卖不卖,我们东家肯定很感兴趣,到时候出高价买下来,你也不用辛辛苦苦的去种菜了。” 顾南烟闻言,耳朵立马支愣起来,刚迈出门槛的脚又收回来。 吴掌柜见有门,不由更加殷勤。 “顾丫头啊,你要是愿意,正好东家昨日来了镇上,我这就去给你问问?” 这可不光是种子的问题。 嘉南国的蔬菜水果品种本就稀少,若是能成功种出来,不只对民生有利,他家主子的名声也能更上一层。 见她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吴掌柜再接再厉道:“你放心,有我在肯定给你卖个好价钱。” 顾南烟:“……”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吴掌柜把她安排在楼上包间里等候,自己则忙不迭的坐上马车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顾南烟坐在包间的窗前,兴趣缺缺的打量起对面的商铺。 虽说如今形势紧张,可就像吴掌柜说的,那些有钱的人家都开始大肆采购。 往日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少了大半,商铺的生意却愈发的红火。 要是想在冬日种植蔬菜,必要建造温室大棚。 这个世界没有的塑料膜和种子倒是好办,她可以从转盘里买。 那剩下的就是耕地和人手的问题。 耕地也好办,她想种的几种蔬菜水果对土壤的要求都不高,中等田就够用了。 至于干活的人就更不缺了,家里不是还有几个吃白饭的吗。 顾南烟合上双眼,感受秋风阵阵吹在脸颊上,深吸一口气…… 好香的糖炒栗子味! 顾南烟口水泛滥,低头朝下看去,冷不丁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那人二十上下,此刻正跨坐于马上。 一身黑底黑纹的袍子,外罩一条同色披风,腰间用掌宽的腰带束起,显得他整个人更加修长。 他扬着棱角分明的下巴,一双眼角下勾的狐狸眼,毫无感情的透过二楼的窗口望着她。 顾南烟眼神一闪,有些惊讶。 这人……她见过。 准确的说,应该是原主见过。 一刻钟后…… 顾南烟慵懒的靠在躺椅上,两只眼充满好奇的打量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这人不是在岩松城打仗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原主本是将军府小姐,在京城生活了十年,自是见过嘉南顶顶有名的晟王爷。 他有名的不仅仅是那张让所有女人黯然失色的脸,还有他的赫赫战功和圣宠。 然而令顾南烟惊讶的却不是这些,她从原主记忆中得知,这竟是那个三年前救了她的人。 “顾丫头,这位便是我们东家。” 吴掌柜见她眼都不眨的盯着主子看,赶忙轻咳两声。 他家主子这张脸美的天怒人怨,也难怪小顾看入了神。 “听吴掌柜说,你见过海外来使?”李逸面无表情的问道。 顾家的嫡长女,似乎跟上次见到的有些不太一样。 “见是见过,不过语言不通,没怎么说话,他们留下东西就走了。”顾南烟避重就轻道。 这人的皮肤可真好,让人看着就想上去掐一把。 李逸见她一副敷衍的口气,也没继续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无意探究。 他从身后的随从手里接过一只木盒放在桌上。 “十两一颗,你有多少本王全要了。” 他也不隐瞒身份,反正这小丫头估计已经认出他了。 顾南烟震惊了,第一次听说种子有按颗买的! 她本还想着卖一百两一斤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翻脸走人。 顾南烟不知道的是,以往经过嘉南国的异国商人,都会随身带上一个小荷包。 里面装着他们国家各种作物的种子,也就几十颗的样子,卖价一百两。 这几乎算是一种惯例,毕竟嘉南国农作物品种稀少,是各国都知道的。 只是那些种子都被提前用水煮过,几乎没有能成活的。 而到了顾南烟这里,因为是海外的作物,别说嘉南国,便是实力最强的安阳国也不曾出现过,于是晟王便将价格提了提。 李逸见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以为她对价格不满意,不由沉吟片刻。 “若是量多的话,便二十两一颗。” 毕竟种子这种东西,并不是每一颗都能发芽,况且还是海外来的,当然是越多养活的机会越大。 此时的顾南烟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用一副看地主家的傻儿子的表情看着他。 她暗戳戳的把提前准备好的种子从空间挪进背篓里。 虽然这人好看到天怒人怨,也不能阻止顾南烟奔向小钱钱的脚步。 于是她反手扔出三个布袋。 “这是其中三种作物的种子,每包大概有五斤,初步估计能有几十万颗吧。” “王爷若是赶时间我可以帮你一起数。” “若是不够,我家中还有。” 李逸:“……” 他嘴角抖了抖,原本生人勿近的俊脸差点破功。 他想象中的荷包呢? 这姑娘的荷包会不会太大了点! 吴掌柜也是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先不说哪个缺心眼会带这么多种子远渡重洋来到这里。 就说这姑娘,平时都随身带着十几斤的东西出门溜达吗? 顾南烟没说的是,其实她筐里还有,只是怕将眼前的冤大头吓跑,只拿出了一半。 “小、小顾啊,这些都是那个海外的种子?” 吴掌柜特意加重了海外两字,就是在提醒顾南烟不要为了赚钱鱼目混珠,将普通种子拿来卖。 他家王爷可不好糊弄,万一发了怒,他都保不住这丫头。 第10章 入股 顾南烟无视拼命朝她眨眼的吴掌柜,向门口候着的店小二要了纸笔,一言不发的开始提笔画画。 边画边讲解道:“这个红褐色的种子是一种名叫草莓的水果,口感软而多汁,香味浓厚且营养丰富。” “而这一包是西瓜种,也是一种水果,果实沙甜多汁,清凉爽口,最适合酷暑时用来食用,比水还解渴散热。” “这包黄色的种子是一种名叫胡瓜的蔬菜,口感清脆爽口,汁水丰富,闻之清爽,不论生吃凉拌还是炒制炖汤都可。” 顾南烟停下笔,笑眯眯的看向李逸。 李逸有些回不过神,他清了清喉咙,瞥了眼桌上的“荷包”。 看起来确实是以前没见过的品种,且听这丫头的意思,她手中怕是还有其它作物。 若真是如此,这便是件攸关民生的大事。 李逸不由郑重几分,他沉吟片刻,面对顾南烟仿佛在发光的眼眸,绷紧的俊脸不由缓了缓。 “听吴掌柜说,你有办法在冬日种出新鲜的蔬果,可是真的?” 他语气已不如刚开始那般冷硬,看着顾南烟的眼神似乎带了点笑意。 吴掌柜有些惊讶,主子对人从来都是冷漠疏离,就算是女子也一样。 除了皇上,还没见他对谁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吴掌柜不由将顾南烟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 “自然是真的,只要我的种植基地建起来,就算这些海外品种也没问题。” 而且这个世界没人能种出比她更好更水灵的大棚蔬菜。 毕竟塑料布在这个时代几乎不可能被生产出来。 种植大棚需要透光且保温不透气。 普通的油纸虽也能保温却不透光,而透光的纱布却不能保温。 或者也可以用玻璃代替塑料布。 可不说这个世界有没有生产玻璃的工艺,便是有,那成本也太高了,并不适合大面积应用。 种植基地? 名字倒贴切。 李逸见她昂着下巴小嘚瑟的模样不由好笑。 他本不应该轻信一个小丫头的片面之词,可面对她黑亮的眸子竟生不出一点怀疑。 他想了想,将装着银票的盒子往前推了推。 “今日没带那么多银钱,种子便不买了。” 真买了这些种子怕不是要把他的王府搬空。 顾南烟有些失望。 这狗男人怎么还说话不算数呢! 她臭着张小脸斜眼看向对面的男人:“可以赊账的。” 李逸:“……” 李逸嘴角抽了抽,尴尬的清清嗓子,脸上迅速浮上一层红晕。 若他有本事将这些种子种出来,便是拿他的王府换他都乐意。 可这些东西显然在顾南烟手里更能发挥作用。 “本王对种植一事并不精通,怕会糟蹋了这么珍贵的东西。” 他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块黑色雕龙的玉佩,跟银票放在一处。 “这盒子里的银钱就当本王入股你那个种植园,若是不够,这块玉佩可在任何一个宝丰钱庄中提取任意金额。” 他顿了顿,又嘱咐道: “若是急用,数额不大的话也可来福满楼取用。” 见顾南烟面色终于好了些,他不由松了口气。 “遇到解决不了或是为难的事情,你也可来寻吴掌柜,让他帮你解决。” 吴掌柜:“……” 我是一块砖,哪里有用哪里搬! 顾南烟闻言刚刚还有些萎靡的精神一振,像是怕对面的人反悔似的,赶忙将那块玉佩抢过来。 李逸见她将玉佩往怀里塞的动作,脸又红了红。 顾南烟毫不客气的拿起檀木盒子,见里面放着五千两银票,顿时笑眯了眼, 她努力摆出一副和善的表情,呲着一排大白牙温柔的道:“王爷放心,我记得了。” 真是一个好男人,要不拐回家当压寨夫君算了。 李逸见她终于有了笑脸,不由松了口气,嘴角抑制不住扯出一抹笑。 顾南烟险些被他的笑容晃瞎了眼。 乖乖,真把他抢回去,日日面对这张俊脸,她会不会提前瞎了呀。 而一旁的吴掌柜嘴都要合不上了。 那可是龙纹墨玉,便是把主子全部家当取出来都没问题。 主子就这样给她了? 还有,王爷刚刚是笑了吗? 吴掌柜向窗外看去。 今日这太阳也不是从西边升起的呀。 三楼雅间内。 龙一恭敬地立在晟王身后,视线扫向他腰间。 “主子,把墨玉交给顾小姐是否有些不妥。” 那可是王爷的贴身玉佩,跟代表身份的令牌也差不到哪去。 李逸淡淡的饮了口茶,面前浮现出顾南烟笑眯眯捧着盒子,一颠一颠的背影。 “一个小丫头而已,又有何惧。” 而且他也不信拥有那么干净眸子的主人,会用他的墨玉干什么坏事。 他摆弄着手上的玉扳指,朝龙一问道: “谢九峰可曝了头。” 龙一恭敬道:“不出主子所料,今日午时他偷偷潜入一家民宅,只一刻钟后便离开了。” “属下怕打草惊蛇,便只让龙七暗地里跟着他。” “那宅子里的人也命人查过了,是个游商,两个月前以访友为由去过安阳一个小镇。” “如今这人已经到了城外一个村子,龙三传信说,他好像在寻什么东西。” 李逸轻嗯一声,语气阴冷:“既然蛇已出洞,便将谢九峰抓回来吧,既然敢通敌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龙一领命,刚要退下便听到主子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查到皇兄的下落了?” 龙一惭愧的垂首单膝跪地:“主子恕罪,目前只查到皇上由暗卫护送一路往岩松城而去,曾有人在这明山城门口的医馆里见过一行人。” 李逸摆摆手示意他下去,低垂的眼底没有一点温度。 “让其余人先放下手里的事,尽快将人找到。” 顾南烟怀揣巨款,拎着吴掌柜送给她的几盒福满楼特色糕点,直到进了村子嘴角都没落下过。 马大壮只觉一路上后背凉飕飕的。 他担心的看着顾南烟。 “丫头,有啥想不开的,你跟叔说说。” 抱着个盒子傻笑了一路,这也太渗人了,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顾南烟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反手伸到背篓里,用障眼法从空间拿了一块猪肉一斤白糖扔在他车上。 “拿回去给二牛做个烧肉甜甜嘴,都十岁了也不长个,好好给补补,不然小心找不到媳妇。” 马大壮:“……” 就你那身高,你有啥立场说别人! 想到今早顾来福被揍的熊样,他没敢开口…… “这得两斤多肉了吧,叔不能收,还有这糖是多金贵得东西,你快拿回去。” 顾南烟不耐烦的挥了挥小手转身就走。 “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赶紧走老子急着回去吃饭呢。” 马大壮:“……” 你是不是对自己的性别有什么误会? 咋还张口闭口老子老子的呢。 还有我哪娘们了,我媳妇当初嫁给我就是因为我爷们!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吐槽。说是不敢说出来的,只感激的连连道谢。 顾南烟刚进院子,便瞧见李老爷坐在院子中间,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教招儿认字。 顾南烟看到招儿站在那里,脸上的疲色叫人一眼便能瞧出来,不由眉头紧蹙。 这还没好呢就站着吹风,老子的药不是花钱买的是不是! 她拿起门边昨日刘氏揍顾来福的扫帚,就朝李老爷砸去。 李老爷“哎呦”一声,捂着脑门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11章 李旭丢了 李老爷有点蒙圈,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 崔姨娘和白氏闻声赶忙从灶房跑了出来,看到李老爷的模样,白氏顿时惊呼一声,赶忙上去搀扶。 “这是怎么了,老爷您怎么坐地上了。” 崔姨娘头疼,看顾南烟的脸色就知道这两人又闹上了。 这都动上手了,若是哪日被他家老爷秋后算账…… 她刚想劝顾南烟两句,就见她俯身抱起招儿,用手探了探他额头,紧接着一张小脸黑成了碳。 崔姨娘显然也注意到招儿的异状,她握住招儿的小手,入手一片滚烫。 崔姨娘脸色很难看,招儿今晨吃了顾丫头给的药后明明不烧了的,还比昨日精神了许多。 怎的这才半日的功夫,竟烧的这样严重! 她幽幽的看向还在地上捂着头的李老爷。 “老爷,您不是说要带招儿进屋休息吗。” 这么冷的天,怎能带一个生病的孩子在外面吹风。 崔姨娘有些怨怼,但她不敢像顾南烟那样直接表现出来,只心疼的红了眼眶。 “我李家儿郎怎可日日躺在床上荒废时光,你这刁民……” 李老爷怒视顾南烟,这才两天,已经挨了第二回打了! “可是招儿他又发热了。” 崔姨娘落了泪,招儿的情况看起来竟比昨日还要严重。 “崔姨娘,你是在指责皇……老爷吗!”白氏低喝一声。 顾南烟:……黄老爷是什么鬼,这狗男人不是姓李吗? “老爷也是为了招儿好,旭儿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 白氏话音一顿,突然发现院内少了个人。 “老爷,旭儿呢?” “旭儿……”李老爷懵叨叨的。 他教招儿认字的时候,李旭就坐在他旁边。 只是这会…… 李老爷巡视四周,并没看到李旭的身影。 白氏眼眶一下就红了,她看着李老爷,一向淡然的脸上浮现一抹慌乱。 旭儿才七八岁,以往去哪身边都跟着人。 便是从京城来的路上,她也从没让旭儿离开过她的视线。 白氏一下便松开了扶着李老爷胳膊的手,拔腿就要往外跑。 李老爷还没等站稳,又一屁股跌在地上。 刘氏见她像只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赶忙伸手拦住她。 “你先别急,可能旭儿只是无聊出去玩会,村子就这么大,又都是乡里乡亲的,不会丢的。” 她拍了拍白氏的胳膊,抬脚跟着白氏往外走。 似是想起什么,回头又嘱咐顾南烟:“囡囡你先给招儿看看,若是病的严重便去找马大壮,让他带你去镇上请大夫。” 刘氏虽从崔姨娘那知道了自己孙女会些医术,可还是不太相信她能比正经大夫医术高明。 顾南烟点点头,抱着招儿进了小西屋,崔姨娘紧跟其后。 “顾丫头,招儿怎么样了。” 崔姨娘坐立难安,奈何顾南烟在帮招儿检查,她也不好打扰。 顾南烟叹了口气:“病情反复,比之前更严重了。” 崔姨娘闻言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把正要进屋的李老爷骇了一跳。 “招儿他、他不会是……” 不会是不行了吧。 他不过是教招儿认几个字,不会这么严重吧。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李老爷身形晃了晃险些跌倒。 “闭嘴,不许你诅咒我儿子!” 崔姨娘此刻也不顾不上什么身份,反正招儿若是走了,她也不活了,到时候拉着这个狗男人一起死! “情况是有点严重,不过还不至于丢掉小命。” 顾南烟冷着张脸,她最讨厌不爱惜身体的病人。 特别是这种不爱惜孩子身体的熊家长! “我需要给他输液。” ”这种治疗方法你们可能没见过,就是直接把药物,用一根中空的针扎破血管打进血液里。” “虽有些骇人听闻,却比口服药物吸收的更快更好,恢复的也快。” 崔姨娘一向相信顾南烟的医术,此时六神无主的样子,更是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咬牙道: “你说怎么治便怎么治,若是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顾南烟闻言脸色好了不少。 然而还没等她将刚刚从系统里抽到的输液器拿出来,李老爷却“嗷”的叫唤出声。 “不可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毁,何况往血液里倒药,岂不是污了我李家的血脉!” 他情绪激动,瞪着顾南烟。 他就知道这臭丫头不安好心,折腾他还不够,又来害他儿子! 崔姨娘闻言脸色煞白,她紧咬着下唇,一双泪眼充满怨念的盯着眼前的李老爷。 她的招儿病的这么严重,还不都是他害的。 可此时这个男人却只想到了血脉。 崔姨娘只觉满心悲哀,扶着床沿软软的跪坐在地上。 她可以不要这个男人,可招儿是他的孩子,若是被他质疑血脉,那招儿定会被厌弃。 崔姨娘嘤嘤的哭泣声,倒是让李老爷有些不忍。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招儿苍白的小脸,心里一阵抽痛。 他刚想说罢了,血脉不纯便不纯吧,他就当作不知道。 谁知话还没说出口,便觉一阵天旋地转。 等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顾南烟倒吊在房梁上。 顾南烟斜眼撇撇嘴,眼神充满鄙夷。 “你是要配狗崽儿还是咋滴,血统要求那么高呢?” “不懂就别瞎比比,再多说一句话,老子让你给村口大黄当女婿!” 李老爷:……大黄是谁! 卡壳的崔姨娘:……不知道为啥,突然觉得血脉这种问题,说出来都是在骂人。 半个时辰后,招儿退了热。 顾南烟松口气,只要退了热就好办,不然一直烧下去人都要傻。 她把针剂都挂在砸进墙里的小木桩上,把换药的方法告诉崔姨娘。 崔姨娘认真的记下,看着顾南烟的眼睛满是感激和……依靠。 不知道南烟哪里学到的本事,实在是太不惊人了。 刚打上针一刻钟的功夫,招儿的热度就开始往下降。 还有那个叫输液管的东西…… 原来这样治病真的比吃药来的管用。 知道招儿没事之后,崔姨娘只剩满心好奇。 这丫头总是能带给人惊喜。 若是老爷真的嫌弃她跟招儿…… 那也不错吧。 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在顾南烟身边,帮她打下手,见识更多新奇的东西。 李老爷还不知道,他已经有被崔姨娘抛弃的危机。 因为他现在正面临着,顾南烟犹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残酷暴行! 李老爷挨了一顿胖揍,脸肿的像泡了一个月的猪头。 他眼神不停的往对面屋顶上瞅,似乎在找什么人。 顾南烟冷笑一声。 当她不知道呢,每天晚上小西屋房梁上都藏着两个人? 从镇上带他们回来的路上她就发现了,就那几个软脚虾,她只是懒得计较而已。 对面正将自己往犄角旮旯里硬塞的两个暗卫,突然觉得四周有点阴嗖嗖的。 不是他们不想去救主子,实在是打不过啊! 来这的头一天晚上,他们便被顾南烟按在地上摩擦…… 若是他们被打死了,等主子真的遇上危险的时候谁去救他! 两个暗卫不停的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顾南烟满意的看着缩在角落的两个身影。 然后反手就给了李老爷一针。 第12章 顾南烟的怒火 李老爷看着扎在自己手背上的针管,和滴滴答答正往他身体里流的液体,终于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他错了,他就不该招惹这个疯丫头,现在可好,继他儿子之后,他也不干净了! 顾南烟莫名其妙的看着老泪纵横的李老爷。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给他打个消炎药,让身上的伤好快点不好吗? 崔姨娘此刻心里的小人都要笑翻天了,这下她儿子安全了。 随后又有些失望的叹气。 她以后是不是不能赖在南烟身边了? 顾南烟怕李老爷打扰招儿休息,将他挂在了院子里。 随后出门去找刘氏,只留崔姨娘一人在家照顾孩子。 顾南烟到的时候,白氏正趴在刘氏肩头哭。 “出了什么事?”顾南烟问道。 “二牛说有个陌生男人找他们问路,旭儿和铁蛋带那人上山了。”刘氏忧心忡忡道。 铁蛋他爹在镇上做工,他娘在家伺候瞎眼的婆婆。 此时怕是还不知道铁蛋走丢的事。 天都黑了,村民只在山外围找了一圈,没看到两个孩子的踪迹,看来是往深山里去了。 顾南烟看向二牛,她记得这是马大壮家的孩子。 二牛确实不辜负他的名字,跟马大壮一样壮实,就是个子有些矮。 “那人问我们知不知道山上哪里有百年的枣树,若是能给他带路就给我们每人一两银子。” “铁蛋拉着新来的一起去了,我爹说今晚有肉吃让我早点回家,我就没跟着……” 二牛说完,觉得自己抛下兄弟很不讲义气,红着眼眶垂下头。 顾南烟拍拍他的肩膀:“你做的很对。” 二牛闻言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顾南烟居然说她做对了。 “小孩子不能随便跟着陌生人走,今日还好你没去,不然我们都不知道铁蛋他们去了哪。” 这个世界的人贩子可是很猖狂的,小孩子没有自我保护意识,很容易被拐走。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就去找大人,知道吗?” 二牛用力点头,一脸崇拜的看着顾南烟。 顾姐姐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说的话却十分有道理! 而且爹说了,今天能有肉吃都是因为顾姐姐。 顾南烟像个小大人一般拍拍她的头,转身对刘氏几人说道:“阿奶先带白氏回去,我进山看看。” 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几步便跑没了影。 刘氏反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瞧不见人了,气的她直跺脚。 奈何白氏受了刺激,又在村里跑了好几个来回,早已心力交瘁,若不是刘氏扶着她,怕是已经瘫倒在地。 白氏望着顾南烟消失的地方,眼底燃起希望。 此时的李旭,正被一个陌生男人推搡着往前走。 “小兔崽子,敢骗老子,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一身商人打扮的贺振抬腿踹向李旭。 李旭被踹的一个踉跄,顿时趴在地上,右手结结实实的按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 血顿时流了出来。 李旭捂着手,小身子有些颤抖。 一个时辰前,他跟铁蛋被这个男人带进山里。 他说只要带他找到一棵,周围有一片紫色野花的百年枣树便给他们银子。 李旭本不想来,奈何刚认识的小伙伴说山上有很多小红果,酸酸甜甜的很好吃,要跟他一起去摘。 从没交过朋友的李旭见小伙伴一脸渴望,犹豫片刻还是应了下来。 谁知铁蛋根本就不认识路,一路上果子倒是摘了不少。 贺振越来越不耐烦,在发现铁蛋骗了他后恼羞成怒。 竟一巴掌将铁蛋打晕了过去。 面对一脸狰狞的贺振,和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小伙伴,从小被母亲教育要诚实的李旭难得说了谎。 他告诉贺振自己知道他要找的地方在哪,但是要先将铁蛋放了。 面对贺振怀疑的眼神,他努力告诉自己要镇定。 于是铁蛋被丢在原地,而他则被贺振带走了。 李旭刚到村里,哪里认得路。 就这样拖了一个多时辰,贺振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一晚上被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骗,贺振气的不轻。 想起自己的任务,再看看已经黑透的天色,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仿佛要宣泄心中的愤怒,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狠狠的往李旭身上抽去。 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加上气狠了,树枝落李旭身上迅速殷出一道血迹。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李旭小小的身影已经满是血痕的蜷缩在地上。 李旭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 即便小身子抖成一团,却愣是忍着没痛呼出声。 远远跟在后面的龙三,虽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却能看出贺振下了狠手。 再这样打下去,这孩子怕是要糟。 龙三眉头紧锁,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若是想救下那个孩子必然会暴露。 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被打死,他又有些不忍。 就在他还在纠结的时候,远处传来紧密的窸窣声。 紧接着,一道青色身影以令人不可置信的速度,冲了过来。 李旭虚弱的躺在地上,意识开始模糊。 如果他死了母亲一定会很伤心吧。 想起被扔在山上昏迷的小伙伴,也不知有没有人发现。 眼见下一棍子就要打在头上,李旭半眯的眼紧紧闭上。 他已经没有力气躲了。 就在他感觉棍子要落在头上的时候,突然一阵风刮过,紧接着就是一声被卡在喉咙里的惨叫。 顾南烟右手高高举起,紧紧的掐着贺振的脖子,手指几乎掐进肉里。 看着地上不成人形的李旭,顾南烟脸上冷的仿佛能结冰。 “你、你是谁……” 贺振费力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他已经不能呼吸了,一张脸憋的青紫。 这小姑娘一来就动手,完全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他甚至没看到这人是怎么到他面前的。 顾南烟黑着脸,眼神透出凌厉的杀意。 她没回答贺振的问题,只将右手五指慢慢收拢。 鲜血顺着她白皙的小手流了下来。 贺振痛的眼球都爆了出来,一双手开始四处抓挠。 顾南烟二话不说,用左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臂。 只听“咔嚓”两声脆响,手臂以诡异的姿势垂了下去。 贺振沙哑的哀嚎声溢出喉咙,双眼瞥向顾南烟,眼神中带着祈求。 “放、过、我” 顾南烟撇嘴冷笑。 她最烦这种人渣,就知道欺负没有还手之力的老弱妇孺。 刚才打的那么嗨,现在倒是别喊啊,还不如个八岁的孩子能忍。 要不是她眼神好,看到倒在草丛中的铁蛋,可能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们。 躺在地上的李旭,望着站在自己身前明明很瘦小,此时却让他觉得比父亲还要高大的身影,一双清亮的眼中散发出亮光。 远处的龙三则是震惊的睁大了眼。 这是哪里来的小丫头,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实力! 一个武力值不弱的男人在她手中,竟然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要是换作他,他也不能保证能从这丫头手里逃脱。 而此时顾南烟并不知道龙三的想法。 眼瞧着手里的男人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她轻嗤一声,手中用力将人扔了出去。 贺振在地上滚了一圈便没了动静,也不知是生是死。 第13章 脑子有病 顾南烟眼神冰冷的朝龙三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俯身将李旭抱起。 龙三身为暗卫,对危险的感知比一般习武之人要灵敏,此时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下意识的便想跑。 只是想到任务目标还不知是死是活,便硬生生按下逃跑的冲动,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这女娃娃年纪不大,怎么杀气比他还重。 就像是杀过很多人一般。 李旭迷迷糊糊间,只感觉自己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让他很安心。 已经模糊的视线,在看到顾南烟的脸时心中一松,便晕了过去。 顾南烟背着昏迷的李旭飞速跑回家。 白氏便瞧见一身血的李旭,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刘氏跟赵管家手忙脚乱的将人抱进屋内。 顾南烟眼神不善的瞥了眼还挂在院内的李老爷,感觉手心有点痒。 狗东西害她忙活一下午,且给她等着。 挂在树上脸色涨红的李老爷,看见一身血的儿子,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放朕……放我下去,我要去看看旭儿。”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所有人的心神都在躺在白氏身边的李旭身上。 顾南烟先去给招儿拔了针,随后才去了刘氏屋里。 由于李旭挨打的时候下意识护住头和身前,因此他的伤基本都在后背。 她花了一个晚上给李旭清理伤口,直到天亮才眯了会。 第二日一早,她顶着两只黑眼圈从屋里走出来。 然后便发现,院内除了她跟刘氏,竟一个人都没有。 原来白氏经过昨天那一吓,当即便病倒了,如今正跟儿子双双躺在床上。 崔姨娘受的刺激也不小,昨夜又为了照顾招儿一夜没睡,状态也不是很好。 今晨还咳嗽了两声,她怕被招儿传染了肺痨,便呆在屋里没出来。 顾南烟挠挠头:这俩娘们会不会太弱鸡了,吓一下都能生病? 然而这还不算完。 昨日还生龙活虎的李老爷在院子里挂了一宿,还是今早顾南烟回屋后,赵管家偷偷给放下来的。 然而一向养尊处优,即便在逃亡的路上也没亏待了自己的李大老爷,在喝了一肚子的冷风后……华丽丽的病倒了。 还有赵管家本就染了风寒,昨夜又没休息好,今天病的更重。 俩孩子不用说,一个躺在屋里不敢动,一个趴在床上动不了。 这一看,好家伙全都躺了。 顾南烟:“……” 她抬头望天,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都怪那个姓李的! 这下可好,她跟阿奶两个人得照顾一屋子病号。 她黑着脸去给李旭换药。 经过一晚上,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只是还有些红肿。 顾南烟给他喂了颗消炎药。 已经清醒的李旭,在见到顾南烟的那一刻便扯出一抹笑。 他虽然昏迷了,可迷迷糊糊间也知道这个姐姐照顾了他整晚。 血痂和纱布分离的时候会扯到皮肉,可他只是瑟缩一下便没了动静,依旧乖巧的任由她拆开纱布。 看着后背肿得跟龟仙人似的,却咬牙忍着一声不吭的李旭,顾南烟咂咂嘴。 这孩子真有做忍者神龟的潜质。 “这几日小心点,伤口不要碰水,尽量少翻身少动,过两日就好了。” 她把换下来的纱布清理干净,准备去看看崔姨娘。 谁知刚迈开步子,衣角便被紧紧攥住。 李旭被往前带了一下,扯到了伤口,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谢谢姐姐。” 他声音小小的,要不是顾南烟耳力好恐怕还听不到。 李旭挂着泪的眼亮晶晶的,说完便迅速缩回了小手,乖乖的趴在床上。 顾南烟嘴角扯出一抹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瓜子,便迈步离开。 李老爷屋里,床上两大一小躺成一排。 崔姨娘坐在床边委屈巴巴的看着顾南烟,眼下乌青一片。 顾南烟:……这娘们眼神有点吓人。 确定她只是受了凉,顾南烟便忙不迭把她撵回屋。 房间本来就小,人一多空气都不流通。 招儿的情况好多了,一双大眼睛也有了神采。 他好奇的盯着顾南烟打量。 “姐姐,爹爹也病了吗。” 他声音软软糯糯的,肉乎乎的小手指着正躺在床上装死的李老爷。 李老爷:请当我不在,谢谢! “嗯,你爹病得不轻。”顾南烟回答道。 “那爹爹哪病了,跟招儿一样的病吗,娘说姐姐很厉害,也能治好爹爹的病吗?” 招儿小脸垮了下来,担心的抓着亲爹的手。 他记得娘跟他说过,他的病是会传染给别人的,他不会把爹爹传染了吧。 “你爹的病跟你不一样,他是脑子有病。” 李招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歪着小脑袋一脸疑惑。 “脑子有病怎么治,像招儿一样吃很多药吗?” 顾南烟点点头:“得吃很多脑残片。” 李老爷:“……” 装作睡着了的赵管家:“……” 虽然不知道脑残片是啥,但莫名感觉有被骂到。 李老爷委屈巴巴的缩在墙角。 他算是看出这臭丫头的厉害了,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他还是忍着吧…… 不然每次都折腾掉半条命,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到跟弟弟见面。 为了不让刘氏操劳,也为了这一家人赶紧搬出去。 顾南烟给几人都打上了吊瓶。 随后嘱咐刘氏随时盯着点,便去了村长家。 怀揣巨款的她决定找村长买点地,为她的大棚种植基地做准备。 村长叫宋庄,是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男人。 他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家务农,小儿子去了镇上读书。 他的妻子田氏,是一个面相很和善的女人,整日笑眯眯的。 “这不是顾丫头嘛,今日咋有空来看婶子?” 顾南烟刚进门,便被田氏拉住了手。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村长一家,是村里为数不多对她露出过善意的人。 她把手上的糕点放在堂屋桌上。 “这是我从镇上带回来的,婶子别嫌弃。” “来就来吧,还拿什么东西。” 田氏拍着顾南烟的胳膊,一张脸笑成了花。 “呦,这可是镇上福满楼的糕点?” 田氏惊讶。 这可是城里有钱人家吃的东西,一盒要二两银子呢。 昨日顾家老大的事她也听说了,也知道这丫头如今手里有钱。 “你这孩子,这么贵的糕点你拿回去跟你阿奶吃,婶子不能要。” 虽然知道顾南烟这次过来,肯定是有事来寻老头子。 可村里谁家有事不是来寻他们,就没人像顾丫头一般提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来的。 她也不是贪图这点东西,可村里这帮人求人都求的理直气壮,好像她家老头子就合该为他们奔波。 “家里还留了两盒,这是阿奶特意嘱咐我送过来的。” “再说这糕点也没花钱,是别人送的,我跟阿奶也吃不了那么多。” 田氏笑的更欢了。 看看人家多懂事。 她早知道刘氏是个好的,教出的孩子也不会差。 至于顾老大他们…… 还用说? 肯定是顾满仓没教好! 第14章 买田,包圆了 宋庄轻咳两声,将二人的视线引到他身上。 对于顾南烟如此郑重的拜访,他很是欣慰,面上也带了几分慈祥。 村里终于有懂事的了! 他今年才五十出头,头发便全白了,还不是为了村里的事操劳的! 结果每次还不讨好,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满意。 后来他也想开了。 事还是照样办,谁要不满意,自己想辙去! “丫头过来可是有事寻我?” 宋庄一脸慈爱,笑眯眯的看着她。 小丫头长得白白净净的,又娇小可爱,村里那群混账,还说她凶悍的能打死一头熊! 宋村长在心里冷哼一声。 看来是他平日里太过和善,让别人以为他没脾气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他得去村里几个长舌妇家里转转,警告他们一下。 不然这样下去,顾丫头名声都坏了! 顾南烟颔首:“我跟阿奶想着买几亩地,特意过来问问您,看有没有合适的。” 宋村长了然的点点头,庄户人家若是没有田地日子确实艰难。 这些年刘氏过的不容易,他虽然是村长,家里也没多少余粮,也就是秋收的时候能给刘氏送些粮过去。 “你来的巧,镇上钱老爷家要搬去京城,昨日刚放出几亩地。” “刚好咱村里也有,就在你家后面。” 他说着回屋拿了本册子出来,翻到最后一页。 “中等田八亩,原本要六七两一亩,他着急卖,就把价格压到了五两。” “还有上等田五亩,原本要十一二两,也压到了十两。” “至于下等田,只有三亩,不过我去看过,那地太瘦了,怕是很难种出东西。” “我建议你们若是银钱足够,可以买两亩中等田。” “好好养养也不比上等田差多少。” 顾南烟听这话就知道村长是真心为她着想。 她来之前也问过刘氏,刘氏的意思也是买上几亩中等田。 只是除了要建大棚,她还有其它打算,八亩地就有些少了。 “可还有其它的,最好能跟八亩中等田相连。” 宋庄闻言摸了摸胡须,将册子往前翻了翻。 “有是有,是四亩中等田和四亩上等田,刚好跟钱老爷那片连在一起。” “价格嘛,比钱老爷的贵了点。” 他又看了看田契上的名字,不由顿了顿。 想着顾南烟肯定也不能放着便宜的不要,去买那贵的,便也没多言。 “那就钱老爷的中等田和上等田,再加上这四亩,我全要了。” “什么,全买了?” 宋村长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可得一百多两银子,顾丫头没开玩笑吧,她跟刘氏不是一直饭都吃不饱吗,哪来这些银子。 他是听说顾南烟卖了头熊,可能有一百多两? 再说了,就她跟刘氏两个人,最多四亩田就够忙活的,这一下子买上二十多亩,能种的过来? “丫头啊,要不你先回去跟你奶商量商量?” 这地里若是常年不种东西,良田也得变废土,顾丫头怕是不懂这些。 顾南烟也不废话,当即掏出两百两银票放在桌上。 村长被顾南烟的大手笔吓得不轻,他们村里可没有哪户人家能拿出这么些银子。 都说顾南烟卖了只熊瞎子发了笔横财,依他看,她这怕不是卖了熊祖宗吧! 对于银票的来路,顾南烟不想多解释。 她将十二亩中等田的田契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又把九亩上等田放在了刘氏名下。 至于为什么不全部记在刘氏名下…… 顾南烟觉得,这些中等田她是要盖大棚赚钱的,何况是与晟王合伙。 还是分清楚点好。 她倒不是不放心刘氏,她防的是顾家人。 “明日我便去衙门过户,这田契你收好,万不能丢了。” 顾南烟点点头,古代律法不完善,只要拿着田契,这地便能过到任何人名下。 至于那些田地是顾满仓放出来的事,他犹豫了下还是说了。 顾南烟无所谓的摆摆手。 她是真金白银按市价买的,又不是偷的抢的,管他卖主是谁。 “还有件事,不知村里可有空着的小院,要能住下六口人的。” 昨日一忙,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宋村长是知道她家来了客人的,这几人似乎打算住上一段日子。 “昨日那位姓赵的倒是也来问过,咱们村都是土生土长的庄稼汉,很少有人卖祖宅。” “就你跟你阿奶住的那屋子,还是前几年一个无儿无女的老猎户过世后留下的。” 他想着顾南烟如今怕是也不差钱,不然不能那么大手笔的买田地,便又道: “空宅子是没有,不过你家旁边那块空地倒是没主的。” “若是打算常住,不如再从那里起两间屋子。” 那块地倒是便宜,只要一两银子一亩。 顾南烟垂眸,盖房子倒是好事,她本也有这个打算。 她跟刘氏现在住的房子有些破旧,每回雨雪天气屋里漏的跟水帘洞似的。 到时候留两间屋给李老爷一家,她还能收点房屋。 不过这事她得先跟刘氏知会一声。 宋村长表情复杂的目送顾南烟离开。 差点将顾南烟一路送到家门口的田氏见状,不由好笑。 “要说这顾丫头,不仅孝顺还仁厚,你瞅瞅这块猪肉,得有好几斤吧。” “哎呦,这还有米面呢,我可是沾着你这村长的光了,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呢!” 田氏笑呵呵的酸自家男人,她就没见过哪个村长当的跟头老黄牛似的。 村长不理会田氏故意酸他的话,捋着胡须感叹道:“顾丫头是孝顺,这刘氏也是命好。” “一下子白得了九亩良田,你看咱村里,谁家婆娘名下有这些田地的。” 田氏撇撇嘴:“还不是你们这些老爷们抠搜的,要我说明明是刘氏好人有好报,人家现在可比在顾家享福。” 顾丫头能耐,这刘氏以后可有好日子过了。 却说顾南烟回到家,豪迈的将田契甩出来,递给刘氏。 刘氏不认字,见宝贝孙女递给她两张纸,还有些疑惑。 一旁的崔姨娘伸过脑袋,往田契上看了眼。 “这好像是契纸,我看看。” 顾南烟一愣,崔姨娘不是病了吗,早起还给她扎了针,眼下…… 针呢? 崔姨娘翻了个白眼。 “我自己拔了。” 她见过顾南烟拔针,看起来挺简单的,于是便自己动手了。 不只这样,她刚刚还把其他几人的针都拔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她家老爷疼得哀哀叫唤,心里就舒坦的不行。 看着一脸兴奋的崔姨娘。 顾南烟:“……” 她怕不是不经意间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技能。 崔姨娘擦擦和面的手,小心接过契纸。 “这是田契吧。” 她又仔细看了看。 “这一张写的还是刘婶子的名呢。” 这东西她有一匣子呢,这只是田契,她那匣子里,什么庄子店铺的一大堆。 “啥,我的名字?” 刘氏赶忙凑过来,当知道自己名下突然多了九亩的良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这、这怎么行,这是囡囡自己赚的银子买的田,这东西阿奶不要。” 说罢就把田契往顾南烟怀里塞。 第15章 靠嘴皮子吃饭 “我自己有。” 她晃了晃另一张纸。 “这是给阿奶的,往后若是赚了银子,再给阿奶多置办些。” 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刘氏总是唠叨说家里没有田,吃啥都得用银钱买心里不踏实。 刘氏毕竟年纪大了,她这也算是给刘氏一颗定心丸。 刘氏捧着契纸的手抖的像秋天的落叶。 庄户人家的根就在地里。 以往她总觉得自己跟囡囡像是无根的草,一阵风过来就能把她们吹倒。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也能成为有地的人。 而且还是九亩上等田! 哪个女人若有这么些嫁妆,嫁到婆家腰杆都挺的直直的。 崔姨娘在一旁瞧着,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这丫头倒是舍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南烟也能对她这么好。 但她还是帮忙劝说道: “顾丫头一番心意,婶子就收下吧,这点东西对她来说,也就是上山抓只熊的事。” 说罢还问了顾南烟一句:“是吧顾丫头。” 顾南烟:“……” 她能说不是吗。 她除了霍霍后山的小动物,就不能干点有深度的事? 午饭是顾南烟做的。 准确的说,她只是动口,真正动手的人还是刘氏。 刘氏做了一大盆红烧肉炖土豆,又用萝卜丝拌了个清口小菜去腻。 又在顾南烟的强烈要求下,烙了十几张比脸还大的饼。 由于家里一屋子病人,顾南烟说他们服了药,不能吃这些油腻的,于是刘氏又熬了一大锅粥。 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刘氏心疼的直抽抽。 真是太抛费了! 镇上的大老爷也不一定吃这么丰盛。 待到吃午饭的时候,院内只有他们三人,其他人都是在屋里吃的。 赵管家本还想起身伺候李老爷用饭,被顾南烟一巴掌镇压下去。 李老爷闻着红烧肉的香味不时飘进来,再看看自己碗里稠乎乎的大米粥,突然没了食欲。 三人正准备用饭,院门就被敲响了。 “娘,你们吃饭呢?” 顾来寿刚进门便被一股霸道的香味勾住。 看着那一大盆子肉多菜少,酱红油亮的红烧肉,顾来寿瞪眼睛吞了吞口水。 他知道娘现在的日子过的好,可这也太好了吧! 他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多肉,那一块都有两指宽厚。 乖乖,这么大的一块吃下去,会不会噎着? “老三来了,有啥事吗。” 刘氏对这个三儿子还是满意的,至少他眼里还有她这个娘。 以前他送东西过来,刘氏死活不要,他就把东西都扔进院里转头就跑,生怕刘氏再还给他。 “没……那个,桂香从娘家拿了些小河虾回来,让我给您送过来。” 桂香是他媳妇小刘氏的名字。 小刘氏是刘氏的娘家侄女,当初顾来寿跟她看对眼了,死活要娶回家。 奈何刘氏娘家比顾家还穷,顾满仓不同意他娶小刘氏。 他软磨硬泡了一个月,还是刘氏顶着压力同意的这桩亲事。 本就是姑侄俩,小刘氏又感激姑姑让她进门,因此两人的关系很是不错。 小刘氏本想着河虾虽小,好歹也是肉。 让他悄悄给刘氏跟顾南烟送来,也好让两人沾沾荤腥。 可看着那一盆肉和香喷喷的饼子,顾来寿突然觉得手里的虾有些拿不出手。 顾南烟看出他的尴尬,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 “三叔来的巧,阿奶给你和三婶他们留了一碗菜,还说吃完饭要给你们送过去,既然来了也省的阿奶再跑一趟。” 顾来寿一看灶房那一大碗,就知道顾南烟不是匡他的,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 果然还是阿娘对他最好! 刘氏则是懵叨叨的,她知道顾南烟留了菜和几个鸡蛋饼在灶房,还以为是给白氏他们留的。 原来是给三儿的吗? 刘氏慈爱的摸了摸顾南烟的头。 她知道囡囡做这些都是为了她,这丫头一向心细,应该是看出她因为大儿子的事情心里不痛快。 她对顾来寿道:“你便在这里吃吧,灶房那些一会走时带着。” 说罢孙氏有点嫌弃。 她还想着这一大盆子菜自己少吃点,让孙女多吃几顿呢。 顾来寿在顾家吃饭一向如恶狗抢食,今日却文雅安静许多。 没办法,总不能在侄女面前像饿死鬼投胎一样,他这个做叔叔的总要留点威严嘛。 饭后,顾南烟跟他说了买地的事。 她跟刘氏毕竟只有两个人,刘氏年纪大了,她也不想让刘氏操劳。 再说前期大棚的搭建也需要人帮忙,顾南烟索性请人干活,顾来寿虽有些混不吝,为人却还算正派,有他帮忙看着,自己也能少费点心。 顾来寿知道顾南烟要雇他干活,并且一月给他二两银子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了。 就是在镇上做工也没有一月给二两银子的,而且也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就算镇上抄书的秀才老爷,一月至多也只有一两半银。 顾来寿搓了搓手,嘴皮子直哆嗦。 他不像大哥是长子,也没有二哥会钻营,更没有能拿的出手的活计。 从小生活在两个哥哥的阴影之下,他爹恨不得一天骂他三遍。 被人嫌的多了,他觉着也就那样了。 于是开始整日在村里晃悠,对于村民说他游手好闲的话充耳不闻。 可是如今他这大侄女儿居然要顾他做工,还给开这么多银子。 顾来寿看看他阿娘的脸色,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有些犹豫。 “南丫头,要不三叔先不要工钱,你给管顿饭就成。” 南丫头说要建什么蔬菜大棚,还要再雇十来个干活的,一月给一两银子。 从来没听谁说过冬天也能种地的。 这万一种不出来,可不白白糟践了钱么。 而且一个月光工钱就十好几两,都够一大家子人好几年嚼用了。 顾南烟看出他的意思,嘴角咧了咧。 “二叔不必担心银子的事,本就是与人合伙,银子也不是我掏的,我只是技术指导而已。” 换句话说,赔了也不心疼。 虽然不明白技术指导是什么意思,但他听懂了! 感情这大侄女跟他一个德行,都是靠嘴皮子吃饭的。 “行了,囡囡自己心里有数,你瞎操什么心,白塞银子进你口袋还不乐意了?” 刘氏发话了,她知道顾南烟是个有成算的,她一个乡下婆媳见识少,但她相信囡囡。 所以不管顾南烟做什么决定,刘氏一概不干涉。 顾来寿得了亲娘的话,立马乐呵呵的应了下来,端上给媳妇孩子留的饭菜,屁颠屁颠的跑回去报喜了。 而此时顾家气氛却并不怎么祥和。 顾满仓整愁眉不展的坐在院子里吧嗒旱烟。 顾家的地只留了两亩,剩下的全卖了。 刚刚村长把卖地的银子送了过来,总共七十六两。 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可是祖祖辈辈一亩一亩积累下来的,如今倒全败在他手里。 他也没办法,顾家总共五间房,他跟刘氏睡正屋,老大家两儿一女,比其他两房多一口人,便占了两间。 老二老三两家各占一间。 可眼下大孙子顾承光要娶妻了,总不能还跟别人睡一间。 一家人商量一下,决定再起两间房。 一间给孙子当婚房,另一间……老二家的攀伴儿,死活也要盖一间。 第16章 让南丫头评评理 先不说孙子娶妻的聘礼,对方狮子大开口,足足要了十两银子。 就光盖新房就要近二十两,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乎,就已经去了一小半。 顾满仓只觉心底堵得慌,堵的他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就这样,老二家的还不满意,也管他要十两银子给儿子娶媳妇。 老三家已经十六的顾承宗还没说娶妻,顾承耀才十二,娶个屁的媳妇! 顾满仓又吧嗒两口旱烟,头发仿佛都白了几根。 以前刘氏在家的时候,这帮小兔崽子哪敢这么折腾他。 就如今最能蹦哒的孙氏都被她管的服服贴贴,屁都不敢放。 想到这他越发想念起刘氏,想着要不哪天偶遇一下,若是她肯承认错误自己搬回来,他也就不计较以前的事了。 至于顾南烟,又不是他顾家的种,他管不了那么多。 相信刘氏过了几年苦日子,应该知道怎么选才是。 顾满仓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到时候刘氏回来,家里那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就有人打理了。 想到这他不由觉得心下一松,心情便好了不少。 他在地上磕了磕旱烟,刚抬头便见顾来寿怀里揣的鼓囊囊的,跟做贼一样呲溜就要窜回屋里。 顾满仓刚放晴的脸瞬间黑了。 他三两步跑到顾来寿身边,举起烟锅子便抽。 “你个吃里扒外的逆子,是不是又去灶房偷东西给你娘了?” 顾来寿捂着头,哎呦哎呦的满院子窜。 听到动静的小刘氏赶忙出来查看,见自家相公被揍得上窜下跳,想上前又不敢,站在原地急得眼眶都红了。 “嘁,咱家什么年景还有余粮往外送呢?” “你两个侄子可还吃不饱,就是不知三弟舍不舍得从嘴里省出点粮食给自己侄子侄女。” 老大媳妇孙氏倚着门框阴阳怪气的。 顾来福前两日被那个小贱人揍得到现在还不敢出门,她一想起顾南烟就恨得不行。 还有婆婆,顾来福可是她亲儿子! 居然就任由那个野种把他打成那样。 “大嫂,爹正在气头上,您、您就别火上浇油了。”小刘氏讷讷道。 “弟妹这话是怎么说的,这可不是我惹爹生气,这还没分家呢,三弟这就是从公中偷东西!” 孙氏掐着腰,瞪着两只绿豆眼,手指头差点戳小刘氏脸上。 小刘氏吓得倒退两步,她这个大嫂向来泼辣,自从娘走了之后就更加变本加厉。 “大嫂前几日,不、不也送了一袋子面回娘家,婆婆好歹是顾家人……” 她虽然惧怕孙氏,但事关自家男人和婆婆,还是鼓起勇气回了一句。 孙氏脸色一变,当时周围明明没有人,老三家的是怎么知道的。 她偷瞄听到小刘氏的话后,脸色明显更黑的顾满仓。 这件事她绝对不能认! 就像小刘氏说的,婆婆好歹还是顾家人。 若是让顾来福知道她从家里拿东西补贴娘家,少不得给她顿排头吃。 于是她卷起袖子,三两步窜到吓得连连后退的小刘氏身前,伸手就拽住了她的头发。 “你放p,我啥时候往娘家送过东西。” “你个遭瘟的红口白牙的冤枉我,看我不打烂你这张嘴。” 说罢便一巴掌扇在小刘氏脸上。 小刘氏整日吃都吃不饱,哪有孙氏的力气大,这一巴掌打的她直接跌坐在地,脸上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小刘氏捂着红肿的脸,头发还拽在孙氏手中,不得不昂着下巴,头皮疼得直掉眼泪。 顾来寿见自己媳妇挨了打,也顾不上追在身后的亲爹,红着眼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力掰住孙氏手腕。 他本就是个混不吝,此时丝毫没有觉得对自己嫂子动手有什么错。 他媳妇都挨打了,天王老子他都敢揍! 孙氏被掰的嗷嗷叫唤,瞬间松开了小刘氏的头发。 “大嫂平日这双手什么活都不做,打人的时候倒挺有劲。” 说罢抓着孙氏的手往前一送,便将她甩了出去,整个人趴在地上。 孙氏揉了揉摔疼的腰,整张脸都扭曲了。 说实话,孙氏是有些怕顾来寿的。 他不像别的男人在乎脸面,真将他惹急了顾满福他都敢打,更别说她一个嫂子了。 见他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孙氏说话都有些结巴。 “我、我是你嫂子,你敢跟我动手,你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顾来寿闻言嗤笑一声,瞥了眼现在房间门口正准备出来的顾来福。 “就他?连南丫头都打不过,这还躲在屋里呢。” “大哥若是觉得我做错了,不如我把南丫头找来,让她给咱们评评理。” 顾来寿呲着一口大白牙,得意的斜眤着顾来福的方向。 大侄女现在可是跟他最亲,到时候肯定帮他揍得顾来福亲爹都不认识。 屋内的顾来福闻言,迈了一半的脚迅速缩了回去。 那种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他不想再试第二次! 他摸了摸脸上还没消退的青肿,牙根紧咬。 他打不过,不代表别人也打不过,他就看看那死丫头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顾满仓被小儿子气的心绞痛,又实在拿他没办法。 看着自家男人像只斗胜的公鸡,昂头挺胸的带她回屋,小刘氏心里甜滋滋的。 都说她男人不争气,她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可她从不这样想。 她只知道,每次自己受委屈的时候,都是顾来寿给她出头。 别人家的男人再有出息,也没见谁把媳妇护的这么严实的。 她上辈子肯定做了很多好事。 这一世才遇到了这个男人。 顾来寿趾高气昂的领着媳妇回屋,刚关上门便神秘兮兮的开始解衣襟。 小刘氏见状羞红了脸。 这青天白日的,被人知道多不好。 谁知她还没想好怎么拒绝,顾来寿就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小刘氏:“……” 顾来寿见媳妇脸颊通红,还以为她生病了,伸手探了探她额头。 小刘氏连忙躲开,赶忙转移话题:“娘身体可还好,让你送的东西收下没。” 顾来寿咧咧嘴,“你放心,娘她好着呢,还说你有心了,让我替她谢谢你。” “这是娘让我给你跟孩子带回来的,还热乎着呢。” 说罢打开纸包,屋内瞬间充满浓郁的肉香。 小刘氏看着那满满一包肉,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这是娘让你带回来的?” 这么多呢,这得用了多少肉。 还有那香喷喷的蛋饼,一看就是用上好的白面做的。 “嗯,这都是南丫头从镇上买回来的,她现在本事大了,说要搞什么种植基地,让我去给她管着人呢,你猜一月多少工钱?” 顾来寿得意的翘起二郎腿。 小刘氏怔怔的:“种植基地是啥,南丫头这是要做买卖?” 那孩子才多大,就会做生意了? “可不是嘛,我也不知道是啥,反正就是在地里种东西,她一口气买了二十几亩地呢。” “还说要雇人种,管一顿饭,一个月还给一两银子。” “南丫头信不过别人,便找我帮她管人手,顾丫头说一月给我这个……” 顾来寿趁机吹嘘了一把,伸出两根手指。 第17章 就差吃人了 “两百文?” 小刘氏惊喜道。 “什么两百文,你家男人就值这点银子?是二两!” 小刘氏腾的起身,手里的油纸包差点掉地上。 “啥,二两!这、这……咋给这么多。” 二两银子,那可是普通人四五个月的收入! “可不是,我本来还不敢应,可娘说了,让我别瞎操心,给我就拿着。” 顾来寿更加得意。 果然他娘最疼他了! 小刘氏听说婆婆发话了,顿时放下心来。 她在顾家跟婆婆关系最好,也最听她的话。 既然婆婆同意,那就说明南丫头这买卖肯定能做住。 那她相公岂不是每月都有二两银子的工钱? 一个月三两,一年就是二十四两! 小刘氏捂着胸口有些透不过气。 公爹为了给顾承光娶妻,卖了祖上传下来的田地才得了七十多两。 他家相公一年就能赚这么多? 感觉有些不真实的小刘氏,坐在床边缓了半晌。 顾来寿喜滋滋的从油纸包捡了块肉,喂到她嘴里。 嚼着口中香气四溢的红烧肉,小刘氏感慨。 婆婆好人有好报,这是熬出头了呀。 “我这几日去给南丫头招人,你在家躲着大嫂点,别吃了亏,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小刘氏点头应下,心里暖的不行。 看谁以后还说她家男人没用,谁家有用的能一月挣三两银? 这样体贴又会赚钱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没处找! 却说顾南烟,将事情交代给顾来寿之后,这几日便一直待在家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长身体,刘氏发现孙女最近食量暴增。 几乎是逮什么吃什么。 有时候还没到饭点,顾南烟饿的难受,就隔着院墙,拽几片门外的冬青树叶放嘴里嚼。 刘氏眼瞅着那颗本还算茂盛的冬青树,短短几日便豁了一片。 从那以后,刘氏便每日早起先蒸上一大锅馍馍,随时热在灶房里。 此时顾南烟正在院中跟两个孩子挖蚯蚓。 蚯蚓俗称曲蟮,中药称地龙。 顾南烟告诉刘氏,蚯蚓可以清热止喘,抓上几十根就可以在药铺卖个几文钱。 饶是如此,当看到顾南烟饿的两眼冒绿光,看着蚯蚓直咽口水的时候,刘氏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忙抓起馒头往她嘴里塞。 一旁的招儿见状,从小兜兜里掏出一块糖果,塞到顾南烟手里。 招儿的病情稳定下来后,就很黏着顾南烟,经常看到他倒腾着小胖腿,一颠一颠的跟在顾南烟身后。 有时顾南烟睡到日上三竿,他就裹着厚厚的小棉袄,盘着小腿安安静静的坐在她床边等着。 顾南烟一睁眼,便能看到一张肉乎乎的小脸朝她露出一个无齿的笑。 然后把刘氏给他的小点心塞进顾南烟嘴里。 就连崔姨娘都感慨,她是怎么生出这么一个马屁精来的。 待李旭的伤好的差不多后,也加入了招儿的行列,整日围着顾南烟转悠。 刘氏正跟隔壁黄婶子聊天,见顾南烟背上背着一个,腿上还挂着一个,直乐的合不拢嘴。 “你家南丫头越长越漂亮,也怪不得招人喜欢。” 黄婶子笑眯眯的,圆乎乎的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刘氏闻言高兴的跟捡了银子似的:“漂亮啥,也就比咱村的姑娘好看,放在京城也就那样吧。” 话虽这样说,眼角的得意却藏都藏不住,眉梢都跟着飞扬起来。 黄婶子嘴角抽了抽,觉着这话题实在没法聊下去了,于是干笑两声:“刚听南丫头说,明日要带你去镇上玩呢?” 刘氏此刻眉梢都要飞起来了。 “可不是嘛,说是要去镇上逛逛,还非拉着我一起。” “你说这家里那么多活计等着呢,哪有那功夫。” “这孩子,就是一刻都离不开我,看不见我吃饭都不香。” 黄氏:“……” 要不是亲眼见过顾南烟啃树皮,她就信了! 吃饭不香这事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家孙女就差吃人了好不好。 黄氏住在隔壁,平日里对顾南烟祖孙俩很是照顾,时常过来串门。 顾南烟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黄氏刚好回了娘家,前几日才刚回来。 顾南烟昨日出去溜达一圈,回来便提了二十斤肉。 刘氏从地窖里搬了棵白菜,准备包白菜肉水饺。 由于顾南烟太能吃,再加上如今家里人口多,白氏跟崔姨娘现学现卖,两人加起来都没有刘氏一个人包的快。 刘氏实在忙不过来,于是便喊了黄婶子过来帮忙。 此时两人正一个擀皮一个包。 黄氏决定放弃有关顾南烟的一切话题,神秘兮兮的往前靠了靠。 “我可听说了,你家老头子把祖上传下来的地都卖了,说是要给大孙子娶媳妇呢。” 随后往一米高的院墙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 “我们当家的打听了,聘金足足十两!剩下的银子要起两间新屋呢。” 这年头,娶个媳妇要十两银子,简直狮子大开口。 也不知要娶个什么样的天仙儿回来。 刘氏包饺子的手顿了顿,想到那个一向跟她不怎么亲近的孙子,眉头蹙了蹙。 “我倒是听光哥儿提过一嘴,说是他镇上教书先生的女儿。” 那时光哥儿刚考过童生,说是先生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只是提亲的事要等他中了秀才后。 黄氏闻言一拍巴掌,手上的面粉噗噗往下掉。 “那可不得了,读书人家的姑娘,还是个镇上的,你家光哥儿可真有出息。” 不像她家那臭小子,到现在也没个中意的姑娘。 黄氏眼神往顾南烟那边瞟了瞟,见她抓着馍馍一口就咬下去一半,连忙收了心思。 她家那小子配不配得上南丫头不说,就这孩子的饭量,她家也养不起啊。 虽说南丫头有本事,可总不能进了门还花嫁妆养活自己。 反正她是干不出动儿媳妇嫁妆这种没脸没皮的事。 黄氏失望的叹了口气。 多好的孩子,可惜她家臭小子没那福气。 “娶个镇上的姑娘就好了?人还是得踏踏实实过日子才行。” 一般人家聘礼给个二两已经算好的,十两银子娶个大小姐,还不得供起来。 “那成亲的时候你去不去?” 好歹是亲祖母,若是不去村里人又要说闲话。 刘氏她是知道的,顶好的一个人,要不她们两家也不能处的这么好。 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事她也不方便多说。 “到时再说吧,请我我便去。” 不请就当个客人,包上几两银子便走。 刘氏不咸不淡道。 下午的时候,顾来寿带着女儿过来认门。 看着眼前面色蜡黄,瘦的仿佛能被风吹走的孙女,刘氏很是心疼。 当初她跟囡囡日子那么难过,也没给孩子饿成这样。 顾满仓那个老不死的,这是连饭都不给孩子吃饱啊。 顾月菊怯怯的走到刘氏跟前,望着最疼她的祖母眼眶泛红。 三年来,她跟阿奶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她虽不像顾月梅躲着阿奶,每次瞧见也只敢偷偷的望一眼,不敢上前。 不然,经常将她带在身边使唤的大姐,肯定会告诉大伯娘。 到时候阿娘都要跟着她挨骂。 若是能跟阿奶说句话,便是挨顿骂她也认了,可她不想连累阿娘。 “阿奶。”顾月菊弱弱的喊道。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第18章 建院墙还是造城墙 “你这孩子,这是哭啥,来看阿奶应该高兴才是。” 顾月菊闻言赶忙点头,抬起胳膊擦了眼泪。 “阿娘让我来谢谢您跟妹妹,肉很好吃,饼也很香。” 那是她这几年吃过的最饱的一顿。 平日在饭桌上都是大伯娘分饭,说她年纪小用不着吃那么多。 每次阿爹和哥哥不在家时,她都只能分到半个拳头大小的馍,有时甚至只有一碗稀溜溜的粥水。 “阿奶给的谢啥,也是南丫头心细,提前给你们留了些。” 黄氏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蹙眉。 “这孩子怎会瘦成这样,平日里都不吃饭的吗。”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顾月梅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响声。 刘氏赶忙从灶房里拿了个馍馍递给她。 “你先垫着,中午吃饺子,你今个便留在奶这吃。” 刘氏语气不容反驳,当即吩咐顾来寿,让他把小刘氏和顾承宗都带来。 顾来寿早就瞅见那皮薄馅多的大肚饺子,听到刘氏的吩咐,当即喜的见眉不见眼,撒着欢往顾家跑。 顾月菊看着院中正玩的开心的顾南烟,见她小脸红扑扑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很是喜人。 顾月菊迈着小碎步,忐忑的走过去,从袖中拿出个荷包递到她面前。 “南烟,谢谢你一直照顾阿奶,这荷包是我昨日连夜自己缝的,不值钱,你别嫌弃。” 顾南烟看着递到眼前,右下角绣了个“烟”字的荷包。 字绣的很丑,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不会写字的人,依葫芦画瓢绣出来的, 可是荷包的针脚却很细密,虽不是用的名贵料子,做工却很好。 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顾南烟缓缓起身,去堂屋内将手上的泥巴洗干净,这才从顾月菊手里接过。 “多谢,我很喜欢。” 对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针只会往人身上扎的女壮士来说,顾月菊能将荷包绣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顾月菊见状不由松了口气。 对于顾南烟,顾月菊一开始也是有些迁怒的。 毕竟家里最疼她的阿奶,因为她才离开顾家。 只是后来想想,顾南烟看起来比她还要小几个月,带着伤又没爹没娘的,一个人肯定活不下去。 而她呢,阿奶走了她还有爹娘和哥哥。 这样一想慢慢的也就释怀了,甚至隐隐产生了些许同情。 顾南烟看着这瘦弱的小姑娘,露出怯生生的笑。 “你平日经常做这些么。” 她举着荷包问。 顾月菊恍惚片刻,反应过来顾南烟问的是荷包,赶忙点点头。 “平日没事的时候会做些针线活,让哥哥拿去镇上卖。” 虽然卖不了几个铜板,对于他们一家来说也算是额外的收入。 顾南烟似乎很感兴趣,她拿着荷包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 吃饭的时候桌上只有刘氏和顾南烟,以及顾来寿一家。 李老爷那张脸肿的像发面馒头,已经几日不敢露面。 平日出门小解都蒙着头。 不过水缸倒是天天都满着,顾南烟经常在半夜听到往水缸里灌水的声音。 而白氏和崔姨娘最近对他很是冷淡,两人也不管他,径直回屋陪着儿子吃饭。 赵管家这两天神神秘秘的,经常一失踪就是一天。 顾南烟都已经有两日没见到他了。 小刘氏拘谨的坐在桌前,这还是三年来第一次跟婆婆一起吃饭。 顾月菊倒是还好,跟顾南烟聊了一会后已经熟稔起来。 顾承宗比顾来寿沉稳很多。 他皮肤微黑,才十六岁身高已经超过他爹。 大概刚从地里回来,他袖口卷起,露出一对结实的小臂。 他见顾南烟一直望着他,对她温和一笑。 一顿饭吃的很是融洽,饭后顾来寿跟顾南烟谈起盖房的事。 “你要的青石砖得去镇上买,砖窑一天能烧制出两千块,我先定了五千,若是不够到时候再添。” 顾来寿拿出进货单子,递给顾南烟。 “每块砖三文钱,总共十五两,我先交了五两的定钱。” 要不说镇上的房子贵呢,一块青石砖都够换三个馒头的。 哪像他们村里,用黄泥混上些稻草就能盖房。 “五千肯定是不够的。”顾南烟蹙眉道。 “再加五千块,院墙也用青砖垒。” 想到自家那只有一米高的土墙,顾南烟咂了咂后槽牙。 就那玩意连只狗都挡不住,普通人一抬腿都能迈进来。 想到这里她又补充道:“至少垒个三米高。” 这样的话一万块砖是不是不够用? 顾来寿无语。 你这是垒院墙呢?我怎么瞅着你像要盖城墙。 “两米就够了,到时再在墙头种些荆棘,保管没人爬的进来。” 可别作妖了,但凡院子小点,你那三米高的墙都能给遮的一点光都照不进来。 顾南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院墙太高了确实不利于采光,而且还耽误她爬墙头看热闹。 “那就垒两米吧。” 等以后赚了银子,将院子扩大一点再接着往上垒就是。 不过安全方面肯定要加强。 “墙头就别种荆棘了。” 那玩意能管什么用,也就能挡挡猫猫狗狗的。 顾来寿一想也是,乡里乡亲的万一伤到人就不好了。 没想到南丫头想的还挺周到。 他刚想松口气,便听顾南烟又来了一句: “荆棘太麻烦,去铁匠铺打几百把刀片,到时候插在墙头就成” 顾来寿:“……” 你其实真的是在造城墙吧! 哪有人往自家院墙上插刀片的,就不怕掉下来脑袋削两半? 还要几百把,你是想把人戳成筛子吗。 这是多大仇多大怨。 顾来寿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刺激他心脏的事,赶忙跳过这个话题。 “还有你说的那个地龙,我问过几个工头,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南丫头说要安装地龙取暖,他还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没听说过,谁知道出去一问,都不知道地龙是个啥。 “没有么。” 那可就难办了。 古代的地龙是在地下挖火道,洞口在屋外。 然后在洞口烧火,热气便会通过火道传进屋内。 只是这样的话不只每日要烧不少柴禾,还不怎么暖和。 若是用现代的办法,在木质地板或瓷砖下安装管道,通过水流导热,那就要大量的水管。 其实也可以找打铁的做几根,但是每根管道连接的地方都要极精密的契合在一起,不然就会漏水。 家里装过地暖的人都知道,若是管道漏水,那便要将整个房间的地板全部撬开,找出漏水点。 而这里的铁匠完全是靠眼力完成铸造的,漏水的可能性…… 大概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顾南烟幽幽的叹了口气。 实在不行她也只能依靠转盘了。 毕竟古代的冬天是真的能冻死人的冷。 顾南烟的悠闲日子只过了几日,顾来寿便带了一个镇上与他相熟的泥瓦匠来见她。 其实她本想等过完年,手里有些银钱再修房子,毕竟那五千两是晟王入股的钱,不好挪作私用。 只是她实在受不了小柴房那潮湿的霉味,再加上天气渐渐冷了,这院子到处漏风。 于是便跟刘氏商量,年前将房子盖起来。 第19章 招人 她把图纸画好后,便连同二百两银子一同扔给顾来寿,当起了翘手掌柜。 顾来寿也很激动,他没想到侄女这么信任他,那可是整整两百两银子,随手就给了他。 感动之余,更是牟足了劲,愣是三天就码齐了人,材料也都买好了,随时可以动工。 顾南烟原本也是想试试他的心性和办事能力,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这个泥瓦匠姓黄,手底下有十来个人。 按顾南烟的要求十天半月便能将房子建好。 建房准备的如火如荼,顾南烟则忙起了温室大棚的事。 她本想把十二亩地全利用起来,可想到物以稀为贵的道理,种多了怕是卖不上价。 于是她咬咬牙,忍痛规划出三亩地。 种地需要人手,村里这些村民正合适,于是顾南烟去找了村长。 村长听说她要搞什么种植基地,还可以在冬天种出蔬菜,激动的嘴皮子直哆嗦。 他早知道这丫头是个有造化的! 他最近听儿子说城里正流行一种画本子。 说的是一个落魄书生在山崖下救了一位贵人,那贵人为了感谢他教了他很多本事,从此以后这人便升官发财一飞冲天。 南丫头肯定也是这样! 村长乐捋着白胡子乐呵。 这孩子有出息,村里也跟着受惠不是。 别的不说,就说那什么种植基地,南丫头可说了,请的人每天管一顿饭,还按月给一两银子呢! 那一年就是十二两啊。 村长立马拍板召集了村民。 村里人都很惊讶,没想到顾南烟居然出这么多银子请人干活。 有些反应过来的当即上前套起近乎。 “南丫头啊,你还记得我不,我是你王伯伯,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一个干瘦男人凑上前来,笑的满脸褶子。 另一个汉子闻言不屑的撇撇嘴。 “你可拉倒吧,南丫头来村里的时候都十多岁了,你敢抱人家,刘婶子打不死你!” “可不是嘛净瞎扯,南丫头别理他,婶子跟你说,我儿子栓柱子你记得吧,长的高高大大脑子也聪明,有啥活找他干肯定没错。” “嘿,柱子他娘,你家儿子那叫聪明?给他两个铜板他能数上一天。” 顾南烟:“……” 顾南烟被他们吵得头疼,皱着眉刚要说话,便听到一声冷嗤。 “我说顾丫头,你们家什么情况咱可都清楚。“ “红口白牙的说一月给一两银子,到时候活干完了钱拿不到,咱们乡里乡亲的也没办法不是。” 这意思是她故意画张大饼,让人家白给她干活呢。 顾南烟认出这人,是上次顾来福去她家闹事的时候,站在门口说风凉话的张寡妇。 众人听了张寡妇的话,也都从一两银子的诱惑中镇定下来。 张寡妇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若是到时拿不到银子,不是白忙活一个月? 众人冷静下来后也有些怀疑,本来站在前面的人此时迟疑着看着她。 顾南烟倒是没什么反应,村长却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瞪向张寡妇。 南丫头家里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 那可是能拿出一两百两银子买地的人! 手里能没点存银? 只是他现在也不方便说出来,只能站那里干着急。 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把握,要知道人家南丫头可不一定非要从本村请人。 要是被邻村的人抢了活,看他们到时候上哪哭! 顾南烟见状也不惧,她慢悠悠的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 “我暂时只招九人,每日中午管一顿饭。” “这九人中需要两个负责做饭的婆子,每月每人五百文。” “另外还需要一个管事的,要经常往镇上去,有时可能需要在镇上住下,每月一两半银子,再加半两的车马补贴。” “其余人简单些,基本都是地里的活。” 众人见着顾南烟手里的三十两银子,原本观望的心又开始活络起来。 此时顾家人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顾南烟的眼神都很复杂。 特别是顾月梅。 顾月梅天生皮肤粗糙,长的也有些黑,对于冷白皮的顾南烟很是嫉妒,三年前就看她各种不顺眼。 如今见她面色红润,虽然穿着一件青色夹袄,可整个人看起来水灵灵的。 顾月梅心里翻江倒海,咬牙切齿的扯着衣角。 而孙氏瞪着一双绿豆眼,满是不敢置信。 这、这贱丫头捡金子了? 想当初她刚到顾家的时候可是身无分文,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如今又是哪来的银子? 她朝身后的顾满仓心疼道: “这贱……这丫头也太能糟践银子了,一个月十好几两,这是当石子儿扔呢?” “婆婆好歹养了她好几年,有银子她也不知道孝敬给您二老。” 孙氏很后悔,当初要是留下这贱丫头,这银子不就是自己的了。 那儿子娶媳妇哪还用得着卖地。 要知道将来那些地可有大半是要分给长房的! 不行,她得回去跟她男人商量一下,怎么也得把贱丫头的银子弄到手才行。 孙氏眼神闪了闪,“要说这丫头也算是我们顾家的孩子,爹你可不能让她乱来。” 她紧紧盯着顾南烟手中的银子,眼底闪过算计。 “要我说不如把娘跟这丫头接回来,省的在外面让人把银子骗光了。” 顾满仓本也心疼那些银子,闻言沉思片刻。 说起来,顾南烟本就姓顾。 或许是天意? 老天爷把她送到顾家,让她成为顾家人。 一个女娃娃在外面呆了几年,该受了不少苦。 他做长辈的要大度一点,到时候让她认个错便将人接回来罢。 顾南烟并不知道顾满仓跟孙氏在打什么主意。 事情说清楚后,她便在自家院门口摆了张小桌子,登记前来应聘的人。 顾满仓听到消息跑了过来。 “南丫头啊,你看你还找啥做饭的,你三婶在家也没事做,不如让她过来给你帮帮忙?” 他搓着手,一脸讨好的看着便宜侄女。 孙氏最近总磋磨桂香,他又不是总待在家里,倒不如给媳妇找个活计,让她少接触孙氏。 顾南烟看着呲着牙嘿嘿的顾来寿有些好笑。 她本就有意让小刘氏过来,只是不知她得不得空,还没来得及问而已。 至于说小刘氏在家没事做的话她是不信的。 村里谁不知道,顾家大房和二房将奸懒馋滑表现的淋漓尽致,小刘氏在家怎么可能闲着。 “那便让三婶来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入口的东西一定要注意卫生。” “若是给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拉肚子,我可就不能用三婶了。” 她怕小刘氏不讲卫生,员工还没等干活呢先被自己人给放倒了。 第20章 铁蛋他爹 “若是小菊姐得空也可以过来试试,每日中午在灶房打打下手,送个饭什么的。” 只是这样她又得多请一个人,毕竟盖房的黄工头那边还有十来个人也要吃饭,小刘氏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而她又不想让刘氏操劳。 顾来寿赶忙喜滋滋的应下,刚想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媳妇,又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住。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嗫嚅道:“承宗今年也大了,我想让他多出去长长见识。” “你不还缺个管事的吗,这孩子挺聪明的,你看能不能让他试试。” 说罢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连忙补充道:“南丫头你也不用给他发银子,我就是想让他多出去走走。” “他跟我不一样,是个有本事的。” 顾来寿情绪突然低落起来。 “顾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老爷子心眼偏到胳肢窝,我们承宗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家里却没个说句话的。” “这不去年他开始从村里收些山货,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攒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那些山货她也卖过,说实话值不了几个铜钱。 顾承宗居然能靠这个攒上十两银子,也算是很了不得了。 顾来寿见她不说话,不由有些失望。 他真不是贪图那二两银子,他只是不想儿子跟他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见顾来寿急得额头都冒了汗,顾南烟无奈道:“哪有干活不给银子的,你让顾承宗明日过来便是。” 反正都要请人,认识的反而放心些。 况且她见过顾承宗,人品还不错。 这是答应了? 还没等顾来寿欢喜,顾南烟又给他泼了盆冷水。 “先说清楚了,虽然他是阿奶的孙子,可若是做事不认真,我是会辞掉他的。” “哎哎,这是自然,南丫头肯给他机会就成。” 得到肯定的答案,顾来寿还是很高兴的。 南丫头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 当初刚到顾家的时候,浑身脏的都看不出衣服的颜色。 可别人没看出来,他可是仔细瞅了,那料子绝不是普通人家能穿的起的。 南丫头的身份先不说,就说她这脑子…… 顾来寿顿了顿。 好像没见过她动脑子…… 不过没关系! 比她聪明的人肯定都打不过她,不会吃亏就是了。 村里总共来了二十多个人,大部分都是男人。 顾南烟先将他们的名字记下,再一个个点名问他们擅长什么。 来的人不算多,大多都还在观望,顾南烟也不在意。 她面前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 这人正是铁蛋的爹杨富 上回顾南烟救了铁蛋,杨富人在镇上根本不知道这事。 等回来听媳妇一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深山里那可是成年人都不敢去的地方,何况还是晚上。 若不是顾南烟发现了铁蛋,说不得就被熊瞎子啃了,连根骨头都不剩! 杨富很感激顾南烟,于是特地上门来道谢。 “铁蛋这孩子皮的很,我常年在镇上呆着,他娘还要照顾老人,也顾不上他。” “没成想这次差点出了大事。” “这次多亏了你,不然这孩子……” 杨富想起来就一阵后怕,这次是运气好,遇上顾南烟这个敢半夜往深山里跑的。 若是再有下回,他简直不敢想象。 “杨叔不会说好听的话,这个情记在心里了。” “我这回回来把镇上的活给辞了,以后便留在村里种地,若是有事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定无二话。” 杨富是个爽快人,他也不在乎顾南烟是晚辈,语气像是在跟同龄人交谈。 “杨兄你把镇上的活辞了?”顾来寿惊讶道。 杨富点点头,无奈的解释道:“铁蛋他娘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在家好歹能搭把手。” “你们一家子可就指望那点工钱过日子,你辞了工铁蛋他们吃啥。” 顾来寿虽说平日没个正形,可奇怪的是,他跟村里的年轻一辈处的还不错。 此时也是真心为杨富担心。 “我这几年在外边也存了些银钱,刚好够买两亩地,到时候种上点粮食,够一家人嚼用的。” 他在镇上做苦力,一月工钱有六百文,周氏也是个节俭的,几年下来倒也攒了好几两。 顾来寿闻言却不赞同,光够嚼用哪够,万一碰上大病小灾,没银子不得抓瞎。 杨富也明白他的意思,可他也没办法。 不说这几年跟周氏聚少离多,便是铁蛋跟他都生分的很。 而且这孩子正当调皮的时候,常常把周氏气的掉眼泪不说,性子也野的很,不是东家打狗便是西家捉鸡。 再不给掰回来怕是长大了要霍霍乡邻。 杨富下这个决定很大一部分还是为了铁蛋,毕竟目前老杨家就那一个骨血。 “你会种地?”顾南烟问道。 杨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会是会,小时候天天跟我爹往地里跑,虽说不能算一把好手,可也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 毕竟是干惯了力气活的,种地可比干苦力轻松多了。 “那正好。” 顾来寿冷不丁的一拍巴掌,把顾南烟虎了一跳。 “南丫头正好招人呢,我看你也别急着买地,这都好几年没种了,先在她这里干上几个月上上手,等熟悉了再自己种也成。” “工资可高呢,一月一两银,不比你自己买地种好多了。” 顾来寿觉得这个主意很是不错,毕竟就算收成再好,也没听谁说两亩地一年能收十几两银子的粮食。 当然除了顾南烟,这丫头既然敢折腾,肯定是有赚银子的法子。 顾南烟眼角跳了跳,斜着眼看他。 这个吃里扒外的,什么叫在她这里上上手? 感情她的地种坏了不心疼是不是。 顾来寿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在顾南烟的眼刀子底下,不由缩了缩脖子干笑两声。 赶忙补救道:“当然还要南丫头满意才成。” 顾南烟:满意啥,我现在对你就很不满意! “一两银子!”杨富惊呼出声。 他一路走过来,当然知道顾南烟在招人,只是也没人告诉他工钱竟这么高! 这丫头是打算种金子呢? 顾南烟也知道顾来福没有恶意,她清了清喉咙道:“是一月一两银,只是我种的都是好东西,到时候是要拿到福满楼的,可不能给种坏了。” 杨富一听福满楼,有些惊讶却也了然。 怪不得顾南烟敢花这么多银子请人,福满楼都收的东西,那能是一般的东西? “若是丫头信得过我,我倒是可以试试。” “虽说这几年没下地,可我在镇上的东家是个喜欢种花的,平日里也都是我在帮他照顾,长的也是极好。” 种花虽不同于种地,但是原理却是一样的。 再加上他以前也种过,并没觉得很难。 只是他不确定顾南烟是不是用他,毕竟整个村子的人少有不会种地的,请他倒不如请那些熟手。 想到这杨富一阵失望。 这活计挣得多,又不像当苦力那么累,村里肯定大把人抢。 顾南烟最终还是将杨富的名字记在了聘请名单上。 她请人首先看的便是人品,毕竟大棚蔬菜收货之后,难保没有见钱眼开的打这些东西的主意。 她虽然不惧,可也不想糟心事太多。 第21章 我来接你们回顾家 “不熟可以慢慢学,本就会的东西,学起来也快,每月一两银子,还能存下至少一半。”顾来寿道。 他就知道南丫头心肠好,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很凶,可那也是别人先惹她的。 就好像他大哥顾来福。 居然都敢对娘动手了,要不是怕打不过,他早就想揍他了。 也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大白天的不能说人,他刚想到顾来福,顾家人便扒拉开人群走了过来。 “哎呦我说小叔子,你是疯了不成。” 孙氏费力的挤进来,西双绿豆眼怒视着顾来寿。 “干啥活要给一两银子呢,那些镇上给富贵人家当丫鬟的,也没有这么高的月钱。” “感情不是你的钱,花起来不心疼是不是。” 孙氏翻了个大白眼,把挡在前面的杨富拽开。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咱们家不招人,都别在这堵着了。” 孙氏一副主人家的模样嫌弃的挥手赶人。 顾南烟蹙眉,这娘们看着挺眼熟,不过她一时也没想起来是谁。 “大嫂这话说的,钱确实不是我的,不过我听大嫂的意思,怎么跟这钱是从你口袋里掏的一样。” 顾来寿又恢复成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撇着嘴拿眼白看孙氏。 可不就是从她口袋里掏的! 孙氏捂着胸口,好歹算赶上了,要是等人都招齐了,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小叔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南丫头还小,不知道银子重要,咱们做长辈的当然要管着点。” 孙氏不满的瞪了顾来寿一眼,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目光灼灼的看着顾南烟。 “丫头啊,我是特意来接你跟婆婆的,你快进屋收拾收拾,跟婶子回去。” 她状似不经意的扫向顾南烟放在衣襟里的钱袋子,眼中满是贪婪。 “婆婆也真是,你看你一个孩子哪能管的了银钱,不得都被人骗光了,赶紧把银子拿出来,婶子先给你保管。” 说罢,便迫不及待的伸手往顾南烟怀里掏。 顾南烟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从前世就不喜别人碰触,这娘们居然敢袭胸! 她拿起桌上从村长家借来的笔,“啪”的一下打在孙氏手上。 孙氏惊呼一声,条件反射的缩回了手。 低头一看,手背上多了一条红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你……” 孙氏又气又疼,一张脸都扭曲了。 她伸手指着顾南烟就要开骂,忽然想到自己今日过来的目的,咬牙将到嘴的脏话咽了下去。 “你这孩子……” 孙氏捂着手讪讪的道:“婶子是怕你丢了,先给你保管,以后等你成亲的时候再拿出来给你当嫁妆。” 顾南烟冷嗤一声,并不接她的话,回头对杨富道:“杨叔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正式上工。” 说罢看向下一个来应聘的人,示意他上前。 那人见孙氏挡在前面,他一个男人又不好上手推开她,便有些不耐烦。 “我说孙氏,没事赶紧回去吧,这里都是些大老爷们,你凑进来干啥。” 这汉子讲话瓮声瓮气的,块头也不小,把孙氏吓得赶忙后退两步。 “就是,我听说顾来福还在床上躺着呢?不在家照顾你男人,往老爷们堆里钻干啥?”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村里人说话没什么忌讳,顾南烟知道他们没恶意也就没管。 “可不是说吗,顾丫头虽然姓顾,可人家不是你们顾家的种,做啥事用得着你管。” “你没听说孙氏管顾丫头要银子吗,我看是顾家见人家有钱了,就想把银子给骗去呢。” “枉我一直觉得顾家有个读书人,人品应该不错,没想到啊……顾丫头你别怕她,有咱们在这给你撑腰,看她敢把你怎么样。” 这么高的工钱,这种活可不多见。 他们刚才可是听见了,这孙氏居然不让顾丫头招人! 这不是断了大家伙的财路吗! 于是在场的村民一致对外,将孙氏寒碜的脸都绿了。 这贱丫头就是个狐媚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让这么些男人帮她。 “南丫头你可考虑清楚了,今日可是公爹让我来的。” “你不想去顾家,婆婆可没说不想回去。” 顾南烟闻言蹙眉,她确实不知道刘氏是否想回顾家,毕竟那里有她的亲人。 若刘氏想回去她倒也不反对,反正都在村里,她也不怕顾家人欺负刘氏。 这事确实得问问再说,只是这并不代表孙氏可以在她面前嚣张。 “趁我还想说话,赶紧滚。” 她一向没什么耐性,等她不想说话了,那就只有一种解决办法。 孙氏见她眼神冷的仿佛结了冰,心底有些发寒。 可想到顾南烟那鼓囊囊的钱袋子,眼底闪过不甘。 “我好歹是你长辈,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再说这件事你一个丫头片子能做主吗?你可问过婆婆的意思,若是……” “囡囡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刘氏沉着脸走出来,身后跟着通风报信的顾来寿。 顾来寿见顾南烟看他,得意的昂了昂头。 要说这村里谁能治住孙氏,非他娘莫属。 没见他娘在顾家的时候,孙氏整日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不敢冒头。 “老大媳妇,这几年你可是长本事了,都敢来老婆子门前叫嚣了” 孙氏一见婆婆眯缝着眼看她,顿时有些慌乱。 虽然刘氏这几年没在顾家,可她的余威仍在,她刚刚虽然叫嚣的厉害,却一步没敢往院子里迈。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老不死的不是每日都有午歇的习惯吗,她可是踩着点过来的。 想着先将贱丫头搞定,只要她愿意跟自己走,婆婆那么听她的,肯定会跟她一起回去。 再不济,她先把银子弄到手再说,到时候她们回不回去也就无所谓了。 刘氏不管她怎么想,走到顾南烟身前将她挡住。 “我老婆子还没死呢,你都敢上门欺负囡囡了,我问你,今日是你自己要来,还是顾满仓那老不死的让你来的!” 刘氏拉开架势,手指差点戳到孙氏鼻子上。 “自然是公爹让媳妇来的。” 孙氏老实回答,她偷偷暼了婆婆一眼,见她脸色比前段时间红润了不少,心底有些愤愤。 这老东西也不知怎么想的,就知道自己享福,也不知为儿孙考虑。 她这么大把年纪了,养的再好能多活几年? 倒不如把东西都留给她孙子,好歹光哥儿中了秀才她脸上也有光。 “那行。” 刘氏点点头,坐在顾来寿给她搬过来的椅子上。 “你这就回去把顾满仓给我叫来,有什么话让他自己过来说。” 孙氏闻言有些犹豫,她虽然有些惧怕刘氏,可顾满仓也好不到哪去。 没看他根本不想出这个头,不然也不会让她过来。 她踟躇着道:“公爹这几日身体不适,见不得风……” “我理他见不得风还是见不得人,今天就是抬也要把他抬过来,你要是不去,老婆子亲自动手把他拖过来!” 刘氏说罢便要起身往顾家去。 孙氏骇了一跳,赶忙拦在刘氏身前。 “哪能劳您跑一趟,我这就去找公爹!” 第22章 把顾南烟卖到楼子里 顾满仓虽说明面上是一家之主,可刘氏脾气上来他也无可奈何。 说不得真被一路拖过来,那可就丢人了。 公公丢了人,就得怪她没把事情办好,少不得要让顾来福动手教训她一顿。 想到这,孙氏也不等婆婆答应,转头撒丫子就跑,好似后面有狼追。 顾南烟看的目瞪狗呆。 阿奶平日跟她说话像哄孩子一样,没想到还有这么厉害的时候,几句话就给人吓跑了。 “怎么样,还是你三叔聪明吧。” 顾来寿得意的晃了晃,要是身后有条尾巴都能翘起来。 孙氏来者不善,他一个当小叔子的总不能真跟嫂子动手,想来想去也只能将他娘请过来镇场子。 顾南烟见他嘚瑟的模样只想呵呵。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找老娘告状,你到底在得意什么! 刘氏没有回屋,她一屁股坐在顾南烟旁边,看她给村民登记。 顾南烟的字实在漂亮,她一个不识字的老婆子都觉得赏心悦目,看的津津有味。 小半个时辰后。 刘氏等的不耐烦,想着要不要去顾家,亲自将那老东西拖过来。 顾满仓终于跟在孙氏身后,拖拉着两条腿磨磨蹭蹭的来了。 一同过来的还有顾来福和顾承光。 顾来福的脸看着还有些肿,淤青却是消下去不少。 “咳咳,听说你找我。” 顾满仓装模作样的捋了捋胡须,沉着声问道。 刘氏没说话,只盯着顾满仓满是皱纹的脸看了半晌。 虽然年纪大了,可被老妻这样盯着看,还是有些脸热。 “你有什么话快说,说完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去,这几年该得的教训已经受了,以后便安安分分的在家照顾儿孙,别再……” “顾满仓,当年我嫁给你之后,你可记得咱俩说过什么。” 刘氏打断他,开始一点一点的挽袖子。 顾满仓一怔,不知道刘氏突然问这个干嘛,下意识回道:“你说以后再不打我了,但是我得听话。” “噗。” 顾来寿刚好口渴,回屋端了壶茶,刚喝到嘴里便听到他爹的惊人之语。 一个没忍住,一口茶全喷在他对面的顾来福脸上。 顾来福顶着满脸茶叶子,茶水顺着下巴往下滴,一张本就青紫的脸更加凄惨。 顾来寿:“……” 他不是故意的! 实在是爹的话太让人震惊了,他一时没忍住才喷了出来。 顾来寿抖着脸皮努力找补。 “那个,这是南丫头带回来的好茶,我想给你尝尝。” 顾南烟:??? 顾来福:“……” 这怕不是个傻子! 眼见顾来福的脸色更差,顾来寿讪讪。 他尴尬的呵呵两声,又补了一句: “味道还行哈。” 众人:“……” 顾南烟想捂脸,刚刚还挺严肃的气氛瞬间变了样,众人都一言难尽的看着顾来寿。 除了顾满仓。 他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刘氏是他娘给他挑的媳妇,十里八乡闻名的凶悍。 可他娘要的就是这份凶悍。 因为顾满仓不仅耳根子软,还特别怂! 说是他娶刘氏,不如说刘氏是他娘请来镇宅的。 果然,刘氏过门后,那些时常撺掇他,想从他手里占便宜的人渐渐都不敢上门了。 而他,每次被别人坑一回,刘氏揍他一次。 他娘也是心宽,见他挨打也不劝架,就在一旁磕着瓜子看乐呵。 后来有一次被打狠了,他躺在床上好几天下不来床。 刘氏大概也不忍,便跟他说了刚才那句话。 自那以后刘氏果然不再跟他动手,他也老老实实的听说听道,有什么事都跟刘氏商量着来。 后来他发现,虽然媳妇脾气不好,对他却还不错,便也心满意足的跟她过起了日子。 只是这事只有他已经过世的老娘知道! 如今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其中还有他儿孙。 顾满仓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记得就好。”刘氏面无表情的颔首。 随后便回了院子。 众人一头雾水,就连顾来寿都不知道他娘这是整的哪一出。 正疑惑间就见刘氏拎着院里的扫把,气势汹汹的走了出来。 还不待众人有所反应,扫帚头便敲在顾满仓身上。 边打边说:“这几年没动手,你是不是觉得老娘拿不动刀了?还敢跑来我跟前蹦跶。” “你说,这次又是谁撺掇的你!” 刘氏把扫帚舞的虎虎生风,打顾满仓就跟打儿子似的。 众人都惊呆了,一时也没人记得过去拉一下。 顾来寿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就说大嫂怎么这么怕他娘,原来是看出了他娘的本质! 原来大嫂才是他们家最聪明的那个! 顾满仓这会也顾不上丢人了,仿佛又回到了刚成亲那会,刘氏追着他满院子打。 他抱着头,以不符合年龄的速度,迅速钻进人群里。 顾来福整个人都呈现一副呆滞的状态,直到他爹从身边经过,他冷不丁挨了刘氏一扫帚。 眼见事情从一开始就跑偏,如今彻底脱离了掌控,顾来福脸色很难看。 他时不时往村口张望,看起来有些着急。 顾南烟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她早看出顾来福狗狗祟祟的,她倒是要看看这人到底玩什么把戏。 一刻钟后,刘氏跟顾满仓两人终于被围观的众人分开。 “顾满仓,老娘当初为啥从顾家搬出来你心里没个数?” 她气的整个人都要站不稳,顾南烟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 刘氏缓了口气,指着顾来福道:“老大要把囡囡卖到楼子里换钱你当我不知道?!” “他敢说,你也真敢应!” “婆婆在世时与人为善,村里人谁不说她好,怎就生了你这么个没人心肠的。” 她娘家虽穷,可顾家也好不到哪去,爹娘愿意把她嫁过来,便是因为婆婆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良善人。 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 原来还有这一出,他们就说当初刘氏咋就走的那么干脆。 那楼子是啥地方?好人家的闺女都不敢从那门前路过!就怕坏了名声。 再说当年这丫头才多大?顾家就能把人往那里头卖,可真是缺了大德了! 他们乡下人民风淳朴,还真没人干过这种事。 而躲在人后顾满仓,时隔多年再次体验到刘氏的捶打,此时早已怂成了狗。 他嘴皮子动了动嗫嚅道:“老大说、说咱养不起她,若是将人扔出去恐会没了性命,那楼子里有吃有喝,人家还能给她看病……” “我呸!” 刘氏气的一口唾沫星子喷了他满脸。 “那京城还有倌馆呢,你年轻时咋不去自卖自身,卖的银子还能让我跟娘过两天舒坦日子!” 顾南烟:“……” 没看出来,阿奶懂得还挺多。 顾满仓被堵的涨红着一张脸,他又不敢反驳刘氏,怕再引来一阵毒打。 顾南烟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难怪当年刘氏连衣裳都没收拾一件,急慌慌的带她离了顾家。 她眼神不善的看向顾来福,这狗东西上次打轻了。 他没想到刘氏能把这事捅出来,一时间怔住,倒也忘了反驳。 刘氏喝了口顾来寿端给他的热茶,压下心中的火气,脸上露出疲惫。 “我没教好儿子,让他整日净想些歪门邪道,如今承光都到了成婚的年纪,我也管不了他了。” 第23章 顾南烟的旧识 刘氏看着顾来福的眼神满是失望。 她不用问就知道,今日这出肯定又是顾来福跟他媳妇撺掇的。 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儿子一直针对囡囡。 只是不管为何,只要她跟顾家还有关系,囡囡日后便少不了麻烦。 她叹了口气缓缓起身。 “我年纪大了,不想跟你们折腾,更不想你们整日来打扰囡囡,所以……” 她看向顾满仓,“今日便让乡亲们做个见证,你我和离吧。” 一直没走到这一步,一是因为年纪大了,怕人家笑话。 二是因为顾南烟,若是他二人和离,村里的流言恐怕会更加不堪。 “你、你说啥?” 顾满仓怔愣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脚步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 “我说你我今日便和离,你若不肯,我便自请下堂。” 刘氏表情严肃,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其余人也都吓了一跳。 顾来寿先是震惊,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爹,终是没说什么。 他理解他娘,这些年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他爹是真没管过。 况且还有南丫头的事,那件事他并不知情,如今知道了,他也同样接受不了。 要是有人想将他家月菊卖到那种地方,他肯定会跟那人拼命。 别说是他娘,就算他自己,想想以后还要在顾家那么一个地方生活,都觉得隔应。 顾来寿想的开,可并不代表别人也能感同身受。 “不行,我不同意!” 众人都以为最先反对的应该是顾满仓,毕竟这种事太伤男人面子。 然而最先开口的居然是一直沉默的顾承光。 顾承光穿着棉布长袍,戴着一顶书生帽,一脸愤怒的瞪着顾南烟,表情有些扭曲。 若是顾南烟肯乖乖跟他娘回去,或者把钱交出来,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 他过了年还要考秀才,祖父祖母和离的消息传出去,肯定会对他的名声有影响。 到时候别人肯定会问缘由,若知道他爹卖顾南烟的事,说不得会丢了考试资格。 到时候先生肯定不会同意他娶莹莹。 要知道先生虽然在镇上教书,可他的亲妹妹是吏部侍郎最宠爱的小妾。 他当初费尽心思才拜到先生门下,又使了些手段才让徐莹莹对自己倾心。 若是能娶到她,先生肯定会对他更加看重,何愁将来不能谋个一官半职。 可今日些事若是传出去…… 顾承光咬牙切齿。 都是这小贱人惹的祸! 他走到顾南烟面前,伸手指着她愤愤道: “今日母亲本是好意来接你们回顾家,你不领情便算了,还撺掇祖母污蔑父亲。如今更是让祖母与祖父和离。” “祖母救了你的命还照顾你三年,说是你亲祖母也不为过,你便是这样报答她的?” “你让祖母和离后如何在村里自处,如何面对家里的儿孙!” “你这是不孝!” 顾承光他站的笔直,像个卫道者一般义愤填膺的指责顾南烟。 顾南烟莫名其妙的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的顾承光。 她干什么了?这人怎么跟疯狗似的上来就咬。 顾承光这话与其说是给顾南烟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刘氏的。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祖母与祖父和离的,动静闹得越小,传出去的机会就小。 即便真的传出去,也得把错扣在顾南烟和刘氏头上。 总之绝不能是他父亲的错! “对对对,你这丫头,我身为你的长辈,上回你对我动手便罢了,娘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怎能恩将仇报,真是不孝!” 顾来福这会也反应过来,他到不是怕影响到儿子的名声。 主要当年的事在场村民都知道了,用不到明日便会传遍全村,他若不扳回一局,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大哥你也太会颠倒是非了。” 顾来寿一溜烟窜过来,鄙夷的对顾来福撇嘴。 “上次明明是你对娘动手,险些害娘受伤,南丫头看不惯才出手教训你一顿。” “怎么说的你多无辜似的,我看你这顿打是没挨够啊。” 上次若不是他知道打不过大哥,早就自己动手了。 这畜牲还想卖南丫头,幸好娘机灵,要不好好一小姑娘这辈子不就毁了? 他越想越气,干脆撸起袖子。 这阵子跟着娘吃了不少好东西,力气大了不少,说不定他能揍这牲口一顿。 再说了,就算他打不过,不是还有顾丫头么,她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顾来福揍的。 想到这,顾来寿回头朝顾南烟眨了眨眼,咧着嘴朝她讨好的笑了笑。 一会打不过可要救我啊! 顾南烟:“……” 完全没接收到你的意思。 顾来寿使完眼色便转过头,跃跃欲试的一脚刨了刨地,就想朝顾来福身上扑。 然而还没等他扑上去,便被人拎住了后脖领。 顾南烟抓着他的衣襟将人拽回来,视线却落在不远处的小路上。 打架有啥意思,好戏就要开场了。 顾来福显然也注意到来人,他有些激动的向前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低着头隐入人群中。 顾南烟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着七八个人朝自己走来。 为首的那个人四方脸满脸横肉,眼尾一道伤疤一直延伸到下巴处。 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杨富皱眉看着刀疤脸。 他怎么会来这? 这人名叫纪全,三年前来到镇上,凭借狠辣的手段和手中的银钱收拢了不少小混混。 如今在镇上混成了明山一霸,就连县太爷都要让他几分。 他平日很少露面,有事都是让手底下的人去办,今日怎会来这小小的上山村? “顾南烟你个小贱人,可算让老子找着你了。” 纪全站在顾南烟对面,表情凶神恶煞。 他两只眼上下打量了顾南烟一遍,眼中满是狠厉。 “咱们怡红楼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老子回去就打断你的腿,看你以后还怎么跑!” 说罢他眼神不善的扫向四周。 周围的人见他们不像是善茬,纷纷站的远了些。 纪全满意的收回视线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的几个狗腿子迅速朝顾南烟围了过去。 顾南烟巍然不动,就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只静静的站在那里。 “你们干啥!” 顾来寿以为她吓傻了,也顾不得揍顾来福,赶忙拉着她往后退。 “干啥?”纪全冷哼。 “当然是把她带走。” “你们凭啥把她带走,光天化日的就要强抢良家妇女吗!” 顾来寿此时很是郁闷。 这丫头啥时候成了个香饽饽! 咋这多人抢呢? 顾来福那边还没解决,这又来了一伙不认识的。 纪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声道:“良家妇女?” 他伸手指了指顾南烟。 “这是我们怡红楼三年前跑丢的姑娘,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什么良家妇女,早就被咱们兄弟玩够了。” 第24章 谁让老子银子多 纪全的话像一道惊雷落在人群中,大家反应过来,看向顾南烟的眼神立马变了。 “原来南丫头是从楼子里跑出来的,怪不得这些年也不见有亲人来寻她。” “这……也不一定吧,谁知道这些是什么人,我可是听说很多拐子都把自己伪装成熟人呢。” “拐子怎么会特地跑到咱们这里来拐人。” “就是,还说顾来福要把她卖进楼子里,闹了半天她本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顾来福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得意的笑了。 他就是要把顾南烟的名声毁了,再把她卖去怡红楼,让她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翻身。 刘氏被气的不轻,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无赖,居然往囡囡身上泼脏水,以后让囡囡如何自处? 刘氏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又跌回椅子上。 顾南烟蹙着眉,她知道这些人十有八九是顾来福请来的。 可她不明白的是,她印象中并没有见过刀疤脸,可他刚才毫不犹豫的直奔自己面前,还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这就很奇怪了? 别说见过画像,就算顾来福会画,凭借古代的水墨画也很难一眼便将人认出来。 她正低头思索,顾来寿见她这时候还在发呆也是急了,想上前拦住那些人,反倒被推了个趔趄。 “滚开,敢挡爷爷的道,活的不耐烦了!” 一个一脸阴鸷,长相阴柔的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 眯着眼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顾南烟。 老大可是说了,等人抓回去先让他们兄弟尝尝鲜。 这丫头虽是村里的女娃,长的却很水灵,一张小脸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他忍不住将手伸向顾南烟的脸。 顾来福躲在人群里,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这些人可不是善茬,特别是眼前对顾南烟动手动脚的这位。 他在镇上可是嚯嚯了不少姑娘。 据说那些姑娘事后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如今落在他的手里,他就看顾南烟还怎么嚣张! 顾来福越想越兴奋,眼前仿佛出现顾南烟站在怡红楼门口招揽客人的一幕。 只是还没等他高兴完,便有一抹黑影劈头盖脸的朝他砸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嚎。 顾南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见叠在一起的两人没了动静,满意的点点头。 纪全没想到她敢反抗,而且居然能将一个大男人扔出去几米远。 他危险的眯了眯眼,又做了个手势,跟在他身后的混混一拥而上扑向顾南烟。 围观的人有些不忍心,想上前帮忙又怕挨打,便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只有杨富上前一步,准备帮顾南烟挡住这些人。 谁知脚刚迈出去,便被顾来寿拉住了衣袖。 见杨富不解的望向他,顾来寿高深莫测的一笑。 虽然该护的时候还得护,可打人的事还是交给南丫头自己解决吧。 他觉着就算再来七八个人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原因? 不知道! 他就是有这个信心。 果然,一盏茶功夫过后,几个混混全都躺了。 而顾南烟在跪着的纪全身后,一只手朝后掰住他的胳膊。 可能刚运动过,她感觉有些饿,便往身上挂的布袋里摸了摸。 发现早上刘氏刚给她准备的馍馍,已经被她吃完了。 顾南烟咂咂嘴,决定速战速决。 “说吧,谁让你来的。” 此时纪全已是满头的冷汗,他的手臂被紧紧扣住,仿佛一个用力便能断掉。 纪全动都不敢动一下,他想说没人派他来。 可看到躺在地上的手下,四肢都诡异的扭曲着,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想到顾南烟如鬼魅一般的身法,所有人在她面前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便被放倒了,他的心不由沉了沉。 他在人群中扫视一圈,突然发现藏在后面鬼鬼祟祟准备逃跑的顾来寿。 “是你大伯,是他让我们过来的,说要把你卖到怡红楼,到时候银子分我们一半。” 反正本就是顾来福去找的他们,这样说也不算错。 而且谅他也不敢把真相说出来。 顾南烟冷笑,这狗东西当她傻呢? 刚才杨富可是说了,这人每年用了不少银子养着手底下的人。 而怡红楼收一个姑娘能有多少银子,废的着亲自跑这么远来抓她? 她也懒得废话,两只手捏在纪全手臂上,用力一握。 只听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嚓嚓声响起。 纪全的脸迅速变得苍白,喉咙里发出“咯咯”声,竟是叫都叫不出来了。 再看一眼他的手臂。 好家伙,竟像一根肉条般软软的耷拉下来。 里面的骨头竟是全碎了! 视觉冲击太大,尤其是站的靠前的几人,全都俯身吐了出来。 顾来寿也想吐。 可是他不能吐! 身为女煞神的三叔,他怎么可以做出那么弱鸡的举动。 而原本被砸晕过去的顾来福刚睁眼,便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嘎”的一声又晕了过去。 “谁让你来的。” 顾南烟语气不变,两只黑亮的眼睛冒着森森绿光。 “是、是你大伯……啊!” 他话没说完,又被顾南烟捏碎了另一只手臂。 “咔咔嚓嚓”声不绝于耳,这下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撒丫子便往家跑。 怕了怕了,这顾南烟就是个活阎王,这是在表演十八层地狱上刑呢? 他们怕是短时间内都不敢碰肉了! 还有这活计,谁爱干谁干吧,就算一月给他们十两银子…… 那他们就再考虑下。 总之要离这阎王爷远着点,别哪天不注意被她碰一下骨头都断了。 纪全死咬着牙,嘴里都咬出血了。 豆大的汗珠滑落,愣是将他的薄棉衣浸了个透。 他觉得此时应该跟顾南烟好好谈谈,他可以不抓她,甚至以后都绕着她走。只是幕后的人…… 他惹不起! “我们……” 他刚张开嘴想说什么,顾南烟却眼疾手快的扯下他的腰带,塞进了他嘴里。 “老子不想知道了。” 反正你也不会说实话。 管他是谁,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实在不行,她拿晟王的玉去那个什么宝丰钱庄取上一万两银子。 将转盘的系统商城打开,买把枪把这帮人一起突突了。 顾南烟面无表情的松开手,纪全整个人立刻软软的趴了下去。 她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走到顾来福身前,在他左腿上踢了两下。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传来,顾来福从昏迷中疼醒,鬼哭狼嚎的抱紧左腿。 顾南烟像是没听见般,闲庭信步的朝家走去。 由于画面太过刺激,刘氏早就被顾来寿搀扶进屋,如今只有崔姨娘站在门口看热闹。 见顾南烟走过来,崔姨娘像只花蝴蝶一样飞扑过来,将手上准备好的馒头递给她。 “打累了吧?知道你会饿,早就准备好了。” 顾南烟满意的接过馒头,一摸居然还是热的。 “你刚开始打的时候便热上了,时间刚刚好。” 崔姨娘表情很是骄傲,虽然不知道她在骄傲个啥,但顾南烟还是朝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崔姨娘见状喜不自胜,手脚麻利的往院里搬桌椅。 当然桌子她是搬不动的,只能让顾南烟搬。 顾南烟在经过顾承光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馒头慢悠悠的道: “刘氏是我阿奶,老子却不是你顾家人,没有什么长辈不长辈的,更谈不上孝不孝。” “谁惹老子不高兴老子就打谁,哪怕把你们打死,这兵荒马乱的,官府最多让老子赔些银钱,可你们却没了一条命。” “不信你们大可以试试,老子不仅敢打死人,还敢当着大家伙的面打,没办法,谁让老子银子多呢。” 她瞥了眼还倒在地上没人管的顾来福,总结道: “所以以后别来惹老子,不然粉身碎骨这个词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第25章 李老抠 今天这件事虽然处处透着诡异,可人确实是顾来福招来的。 她只断他一腿已是看在刘氏的面子。 说完,也不管躺了一地的人,便在顾承光惊恐的目光中回了院子。 匆匆赶来的村长被看着躺了一地四肢扭曲的人骇了一跳,还以为他们都死了。 后来发现都还有气,不由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 还好还好,没闹出人命就成。 然后就报了官。 村长只说这几人是拐子,被村里的人发现才被打成这样。 那为首的官差看着纪全软趴趴没有骨头支撑的手臂,头皮都炸了。 乖乖,这上山村的村民都这么彪悍的吗,看着些人的伤势,这是被全村人围殴了吧。 官差有些感慨。 看不出来,上山村还挺团结。 待官兵将人带走,村长又去了顾南烟家里,对她表达了深切的慰问和友好协商。 大致意思就是:以后遇到这种事最好报官别下死手他不好收场若是非要动手也要挑个没人的地方或者直接拖到山里让小动物们善后总而言之不能再明目张胆的打人对村里影响不好。 顾南烟:“……” 听村长一口气停都不停的把话说完,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啥叫让小动物善后。 咋善后? 直接吃了吗! 顾南烟斜眼看村长。 没想到这老头还是个狼灭! 她都只是打断人胳膊腿而已,这人却连毁尸灭迹的法子都想好了! 村长走后,顾南烟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突然感觉屋顶少了点什么。 “你家老爷呢?” 崔姨娘翻了个白眼,谁知道那死鬼去哪了。 再说这人都出去几天了,感情顾南烟才发现。 她不知道的是,实际上顾南烟是发现屋顶的暗卫没了,这才知道李老爷不在屋里。 “赵管家找到了九弟,老爷两日前便去了岩松城。” 白氏闻言解释道。 崔姨娘被人抢了话不满的哼了哼,却也没反驳。 刘氏打回来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眉头紧锁。 “娘,你还在担心大哥的伤势呢?”顾来寿问道。 不是他说,就顾来福那惹祸的性子,断了腿反而能安生点,省的整日出幺蛾子,搞得一家人都不安生。 刘氏摇头,她那儿子跟孙氏都不是安生的,如今也算得了教训,她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正巧这时顾南烟进门,刘氏赶忙拉住她上下打量一翻,见孙女好好的,终于松了口气。 她迟疑的开口问道:“囡囡可认得那个脸上有疤的人?” 她本不想问,怕顾南烟误会她相信了那些人的话,可这事她总觉得不对劲,犹犹豫豫间还是把话问了出来。 顾南烟想了想,果断的摇头。 她也怀疑原身是不是认识那人,可想了半天也没有与那人相关的记忆。 只是她有些奇怪刘氏为何要这样问。 “我瞧着有些眼熟,你刚来那年他像是来过村里,还跟老大说过话。” 顾来寿闻言不以为意,“大哥整日不干好事,认识几个混混也没甚可稀奇的。” 顾南烟倒是心中一动,她就觉得那人像是认识她,若是几年前就见过她,那今日能认出她也不奇怪。 “那人可曾见过我。” 保险起见,顾南烟还是问了句。 刘氏摇了摇头,十分肯定的道:“没有,那人来的时候你还在养伤,不能见风,连房门都没出去过。” 没见过? 顾南烟蹙眉,那就有问题了。 在村里没见过她,却又识得她的样貌,那只能是她来上山村之前见过。 来上山村之前,她认识的人也只有京城里的闺中小姐,还有将军府的人。 而时隔三年还锲而不舍的想害她的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 顾南烟眼神冷了下来。 可怜原主一直以为自己摆脱了那些人,没想到这几年一直生活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时隔三年这些人才再次出现。 难道是中间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成? 顾南烟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反正那些人也不会就此罢手,她只要安心等着他们上门便好。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晚饭崔姨娘做了一锅粥,几人草草吃了几口便睡了。 顾南烟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 虽然干倒几个小混混只用了半刻钟的功夫,可她还是觉得有些慢。 这只是七八个人而已。 若是人再多一点,她的动作每慢一分,身边的人便会多一分危险。 她身上的怪力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才有的。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这股力量似乎还在生长,所以她最近才总会觉得饿。 只是如今这力量增长速度和趋势不明,若是能有一把趁手的武器,战斗速度定会快很多。 她的优势是力气大,所以武器最好是用重一些的。 若是想攻击范围广,便要用长些的武器,比如…… 顾南烟一个翻身下床,拿着纸笔走到院中,就着月光开始写写画画。 半个时辰后,她吹干纸上的墨迹,心满意足的折好放进怀里。 她刚想回房间,便听到院墙上咔嚓一声。 看着跨坐在院墙上的李老爷,顾南烟觉得,她让顾来寿去打造几百把刀片的想法果然是对的。 李老爷没想到大晚上的院子里还有人,他尴尬的笑了笑,一迈腿跳了下来。 顾南烟往他身后看了看,没见到赵管家。 “呵呵,丫头赏月呢?” 顾南烟:“……” 她抬头看了看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很想问问他啥时候瞎的。 “听说你找到你弟弟了。” “那是不是要走了?” “什么时候走?” “医药费谁结?” 一连几个问题将李老爷问懵了。 原本听到顾南烟问他是不是要走的时候,还以为是这丫头舍不得他们,心里还感动了一下。 结果…… 就这? 他啥时候说要走了! 李老爷木着脸转头回屋。 “早点洗洗睡吧。” 可别做梦了。 顾南烟:“……” 什么毛病,这是问他要医药费生气了? 这人也太抠了吧,什么李老爷,叫李老抠还差不多! 顾南烟鼓着腮帮子,抓起手中的笔朝着李老爷的方向一扔,气呼呼的回了屋。 屋顶的暗卫如鬼魅般落下,挡在李老爷面前,双手做了个抓的动作。 然而并没抓到。 暗卫:“……”就挺尴尬。 然后便装作没事人一样又飞回屋顶,只留李老爷一人在院子里风中凌乱。 李老爷看着插在他房门上,只露了个笔头的毛笔,冷汗唰的一声便流了下来。 他这是被威胁了吧! 他觉得这丫头就是嫌他碍事想赶他走。 以为他很喜欢住在这里吗,要不是他跟赵管家进不了军营,见不到九弟,怎么还会回这破房子里! 李老爷表示很生气。 他怒气冲冲的进了屋,然后轻轻带上房门。 又憋着火铺好被褥,躺进去舒服的吐出口气。 还是家里好啊,这几日在军营外边露宿,连床被褥都没有,可把他折腾坏了。 不知道刘大娘明早做不做糖水蛋。 最好能放点姜片进去,喝了浑身都暖烘烘的,舒坦! 然而第二天一早,当他精神奕奕的出了房门,却并没有等到刘氏的糖水蛋。 只等到了用一副晚娘脸对着他的崔姨娘。 都怪这臭男人,若不是他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她怎么会被顾南烟丢在家里看孩子! 第26章 皇兄的克星顾南烟 顾南烟带着刘氏,和一大早去给顾南烟送手套的顾月菊一起去了镇上。 前几日她画了张图,想让顾月菊做一副手套出来,没想到这才几日便做好了。 “本该早点给你,只是第一次做这个,琢磨了两日才下针。” 主要这是顾南烟交给她的任务,她便在上面多花了些心思。 顾南烟发现手套虽然厚实,却一点不妨碍关节运动。 仔细一看,手心那一面竟然用线都缝实了,特别是关节处的针脚最是细密,想来顾月菊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再看她有些泛红的眼睛,估摸着是连夜赶工,一大早就给她送过来了。 顾南烟心底微暖,笑道:“多谢,我很喜欢。” 顾月菊闻言很是欢喜。 经过这几日相处,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妹妹,此时听到她的认可,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一行人坐着马大壮的牛车到了镇上。 她们先是去了成衣铺子,掌柜很是热情的将她们迎进来,并没有因为几人的穿着露出任何嫌弃的表情。 顾南烟给二人一人挑了两身衣服换上,她自己也买了一身。 刘氏抚着身上灰蓝色的,包了边的细棉布斜襟夹袄,又是欢喜又是不舍。 “这衣裳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了,都够扯两匹棉布的。” 一匹布省着点用,能做三四身衣裳。 这细棉布虽说穿着舒服,可它没有粗布和普通棉布经穿。 顾南烟想说她空间里还有比这更好的,只是没个出处她也不好拿出来。 顾月菊瞧着也很心疼,她穿的是一件姜黄色盘扣小袄。 以前见大姐穿过一件正红色普通棉褂子,那是孙氏结婚时穿的衣裳。 后来改小了些给了顾月梅。 她当时很是羡慕了一阵。 有一回她没忍住,摸了摸顾月梅的衣角,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说她的手粗,把衣服都摸坏了。 孙氏愣是让她跟娘亲跪在院子里才肯罢休。 从那以后,不管顾月梅穿什么戴什么,她都不曾再多看一眼。 没想到她如今竟穿上了比那件更好的衣服。 她本是死活不要的,可刘氏拍板让她收下,说南烟是她妹妹,给她买身衣裳也没人敢说啥,两人互相照顾挺好。 再加上她也很喜欢,便也红着脸穿上了。 只是心底暗暗想着,她做姐姐的,以后一定要照顾好顾南烟。 而顾南烟身上还是同样的青色棉衣。 孙氏埋怨她小小年纪净穿些老太太衣服,她却觉得这个颜色挺适合她。 三人换好衣服沿着两旁的商铺逛了起来。 给家里的两个孩子买了些糖果蜜饯,又买了些磕牙的花生瓜子,眼瞧着就到了中午。 顾南烟想着还要去将昨夜画的东西打出来,只是带着刘氏她们不太方便。 便将她们带去了福满楼。 顾月菊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吃饭,有些紧张的拽紧衣袖。 刘氏看起来倒是还好,只是紧抿的唇泄露了她的心思。 刘氏此刻心里直打鼓,她就说去街边吃个馄饨就顶好了,这败家孩子非得来这么好的地方,这得花多少银子。 只是既然来了,她也不能落了囡囡的脸面,听说这家掌柜的还要跟囡囡做生意呢。 想到这,刘氏表情松了下来。 怕啥,囡囡这么厉害,她也不能跌份! 吴掌柜的估计在忙,顾南烟本想在一楼大堂找个桌子,小二却将她们领到了二楼的包间,说是吴掌柜交代的。 顾南烟也没说什么,反正用的都是他家东家的银子,坑也是坑他们自己的钱。 顾南烟点了几样招牌菜,当然上次的青菜她没再要。 孙氏看着满满一大桌子的菜直喊浪费,这怎么吃的完。 又问顾南烟吃不完能不能带回去留着下顿吃。 可她忘记了还有顾南烟这个人形杀器在,哪有吃不完的道理。 在顾南烟斜着眼说了句不能之后,刘氏跟顾月菊便甩开了膀子吃。 最后一桌菜竟然就只剩了点菜汤。 顾月菊不好意思的抚了抚有些撑的胃,羞赧一笑。 她感觉今日真是太幸福了,不仅有新衣服穿,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回去爹爹一定会后悔今日没跟着一起来镇上的。 想到顾来寿跳着脚捶胸顿足的模样,顾月菊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氏本来见着一桌子菜汤心疼的直抽抽,见到孙女笑也不由眯了眼。 这孩子即便在她这个祖母面前都显得畏畏缩缩,估摸着在顾家没少受欺负。 今日这样笑还是头一回。 脸上也终于有了十几岁小姑娘该有的神采。 几人吃饭期间,吴掌柜来过一趟,只是闲聊了几句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临走前顾南烟问他哪家铁铺打铁技术好些,他给指了城南的郑记铁铺。 包间里是有两张小卧榻的,顾南烟让刘氏在这午歇,便出了福满楼大门直往城南而去。 三楼雅室内,晟王那张美的天怒人怨的俊脸,正透过窗口看着远去的顾南烟。 “消息可靠吗,皇兄真在这丫头家中?” 李逸也没想到,他那到哪里都讲究排场的皇兄,居然躲在这个跟他有一面之缘的小丫头家里。 想着龙二带回来的消息,李逸就忍不住想笑。 “回主子,龙二今晨刚从上山村回来,亲眼瞧见皇上在一个农户家。” “确实是顾姑娘家无疑。” 吴掌柜,也就是龙五也很感慨。 没想到他们四处寻找的人居然早就在他们面前出现过了。 “主子可要亲自去接皇上?” 没有主子的允许,龙二并没在皇上面前露面,就连皇上的暗卫也不知道他曾经去过。 李逸摇了摇头,用扇子点了点手心,饶有兴致的道: “再等等吧,我瞅着皇兄过的挺好,就让他在顾姑娘家多呆一段时间,等岩松城局势稳定了再说。” 他这个皇兄哪都好,就是爱摆臭架子。 还容易轻信别人,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正好趁此机会让他吃点苦头。 吴掌柜拱手应是。 看来这次主子是下定决心,想让皇上受点教训了。 这也难怪,主子刚出京,这位连皇位都被人抢了,若不是十几个暗卫拼死相护,说不得早就没了命。 “不过……” 李逸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玉扳指跟茶杯碰撞发出叮叮的脆响。 “我倒是想去看看那丫头的种植基地准备的怎么样了。” “等谢九峰的事处理完,你陪我去一趟吧。” 至于去哪,李逸不说吴掌柜也知道。 这还是不放心皇上,想亲自去看看呢。 吴掌柜却不知道,李逸确实是去看他皇兄,却不是不放心。 他纯粹是想去看热闹的! 想看他皇兄遇到顾南烟这个克星,日子过的有多憋屈。 顾南烟不知道有人正暗戳戳的想看她热闹。 她此时站在一间破败的铺子前,表情纠结。 因为她不知道该不该将迈进屋的腿收回来! 第27章 青龙刀 眼前的铺子很破旧,墙皮脱落,屋内墙上被烟熏的看不出颜色不说。 那一个个的窟窿是咋回事? 咋就像被万箭穿心了一样! 这也就是砖房结实,不然怕是早就塌了。 屋内坐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 这人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小,但是隔着衣服都能看出紧绷的肌肉。 老者一脸油乎乎的胡渣子,头发结成了块。 身上的衣服虽没有补丁,却已脏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他瞧见顾南烟时眼皮抬了抬,然后就自顾自擦着手中的菜刀。 “修菜刀两文,镰刀三文,锄头要贵一些要四文钱,不修铁锅之类没有刀锋的东西,若是想打新的门口牌子上有价格。” 他一口气说完,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喝完后不满的咧了咧嘴,直接拿起茶壶就灌。 顾南烟有点懵,她跟吴掌柜说要打一把锋利的武器,吴掌柜给她推荐了这家铺子。 就这? 又是菜刀又是锄头的,不知道的还当她进了农贸市场! 不过看这老者的体格,倒像是个常年打铁的。 她想了想,果断进了屋。 不管怎么说,吴掌柜是晟王手下的人,既然特意提了他,那这人必是有些本事的。 “福满楼吴掌柜介绍我来的。” “那臭小子,又给老子找麻烦!” 老者很不耐烦的撇撇嘴。 顾南烟:??? 你店门大开,不就是做生意的吗,咋如今生意上门,还一副挺嫌弃的样子? 要不是看这人年纪大了,顾南烟都想转头就走。 “要打什么价钱外边都标着,付了钱赶紧走,三天后过来取就是。” 郑铁生常年挨着火炉,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如今见这小姑娘站在那也不说话,很不耐的将手中的菜刀扔到桌上。 “我说你这女娃娃,问你话咋不吭声呢,到底是不是来打铁器的,老头子还有一堆事情忙,没功夫跟你在这耗着。” 顾南烟这下是真不高兴了,她也不说话,转头就往门外走。 虽然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很古怪,可顾南烟就不惯他那毛病。 满城那么多铁匠铺子,她就不信找不到个好的。 实在不行她自己上! 郑铁生见她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反而激起了好奇心。 龙五那个人虽说看起来不太靠谱,可能介绍给他的人,也不可能就是打把普通的菜刀之类的。 想到这,他突然起身,伸手就去拽顾南烟的袖子。 “哎哎,你这丫头,咋说两句就要走呢,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耐性。” 顾南烟躲开他油乎乎的手,一脸防备的看向他。 她穿的可是新衣服! 这还没穿两个时辰呢,要是弄脏了刘氏不得心疼死。 郑铁生见她躲开也没在意,自顾自道:“你要打个啥,说给老头子听听。” 顾南烟呵呵道:“您老还是去忙吧,别跟我在这耗着。” 郑铁生一听,感情这丫头为这个生气。 他无儿无女的,也不知道怎么跟小姑娘相处,烦躁的扒拉两下头上的乱发。 要是以往早就将人撵走了。 只是看这丫头不像是普通人,看身法还是个会武的,不由对她要打造的东西更加好奇。 他虽然开了这间铺子,可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普通民众,来找他也就是修个菜刀什么的。 他都好些年没正经打过兵器了。 看着丫头的架势,说不得今日能有意外之喜。 “老头子就这脾气,小丫头你也别介意。” 郑铁生软下语气。 对于一个生来就对武器有浓厚兴趣的打铁人,碰不着兵器简直就是种非人的折磨。 倒也不是没有人找过他。 只是他一心扑在铸造上,连妻儿都没有,对朝廷那些尔虞我诈就更不感兴趣了。 因此拒绝了不少朝廷中人。 也得罪了不少人。 没办法之下他只能投靠晟王。 本以为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得到庇护,没想到晟王什么条件都没提,还给他开了这么间铁匠铺。 对于晟王他自然是万分感激的。 如今想起这丫头是晟王手下介绍来的,便觉得刚才口气不应该那么冲。 “好了,老头子跟你赔礼还不成,要打什么快说吧,别怪我没告诉你,这整个明山城……不,是整个嘉南国再没有比我更好的铁匠了。” 郑铁生说罢还骄傲的昂了昂头。 顾南烟瞅着他那胡子拉碴的脸抽了抽嘴角,怎么也看不出他哪来的自信。 不过既然人家一大把年纪都低头道歉了,她身为晚辈也不好太过计较。 于是从怀中掏出昨夜画的图纸递给他。 “我要打的就是这个,长短规格都已经写在上面,您看看能不能做。” 顾南烟画的是一把两米高的青龙刀。 顶部是流线型的刀口,刀柄处连接一根长杆。 整个杆部盘旋着一条青龙向上延伸,刀柄从龙口吐出。 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好看,而是青龙刀以重为最佳,盘龙不仅能增大手杆的摩擦,还能有效的增加重量。 郑铁生激动的两眼发光。 这种武器他从没见过,但是一眼看去便知道是把杀人的利器。 只是这重量可不轻,怕是一般壮汉都很难拿起来。 不过郑铁生可不会管那么多,他痴迷武器多年,如今出现了一种自己没见过的兵器,自然顾不了别的。 “这把刀打起来怕是要费不少功夫,你将图纸放着,五日后再来取刀。” 五日还是快的,要是换了旁人,怕是半月都打不出来。 五日这么久? 顾南烟蹙眉。 也不是她心急,只是怕五日后要忙种植基地的事,没时间来取。 郑铁生看出她的想法,没好气的哼了哼。 “你以为这刀是这么好做的?” “光这刀身就要费一番功夫,还有这刀背,这个倒勾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出来的。” 这丫头也是个狠人,这把刀若是砍到人,光是倒勾放血就得要人命。 别说这么重的武器,不得将人砍成两半? “只是老头子把话说在前头,这把刀若是全用铁打造出来,怕是你一个小姑娘拿不动。” 若是可以把刀身打的薄一点,刀柄用木头代替,那重量便轻很多。 只是这样这把刀的威力会大大下降,甚至都不如菜刀结实。 顾南烟点点头,将一背篓从转盘换出来的合金钢倒在地上。 古代的铁杂质多,重量相对会轻一些,而这并不符合她的要求。 郑铁生看着那一堆在阳光下反着光,比一般生铁要光滑很多的金属怔了怔。 拿起一块在手里颠了颠,神情立马变得严肃。 他拿起桌上的菜刀,狠狠的朝合金钢上砍了几刀。 没想到合金钢连条划痕都没有,菜刀却是缺了几个口子。 郑铁生激动的浑身颤抖,腮帮子都直哆嗦。 “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他打了一辈子铁,还没见过这么坚硬的金属。 这东西看起来像铁,却又不是铁。 第28章 合金钢 顾南烟蹙了蹙眉头没说话。 郑铁生也知道自己不该问,可他实在是忍不住,见顾南烟没回答他也不生气,抖着手摸着手中的合金。 脸上迷醉的样子那,活像是光棍见到了老情人一样。 顾南烟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老头是不是有点不靠谱啊,咋看上去有点不大正常呢。 她正想着要不要拿东西走人,郑铁生突然叹了口气,表情瞬间变得正经。 “这活我接了,也不收你银子,只是这些……” 他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些金属。 顾南烟看出他的疑惑,开口道:“合金钢。” “对,合金钢,你需得匀两块给我。” 说罢像是怕顾南烟误会,赶忙补了一句:“当然那刀肯定不会偷工减料,若是有剩余的我便留两块。” “或者你手里可还有多出来的。” 顾南烟自然没有怀疑他。 别说这郑铁生年纪这么大了,虽然脾气臭了点,但能得晟王赏识的人,想来做不出那种事。 况且她为防意外,拿出来的合金足够打两把青龙刀了,不管怎么浪费也能余下不少。 “那我便五日后来取刀,剩下的材料便都归你了。” 郑铁生闻言自是喜不自胜,捧着手里那块合金,像个孩子一样满屋子蹦哒。 欢喜过后,他再看顾南烟便顺眼多了。 “你这丫头倒也豪爽,颇对老夫胃口。” “你且放心,这把青龙刀老夫定然亲自打造,保准给你打出一把绝世神兵!” 说罢迫不及待的将顾南烟赶出门去,然后将门关上,竟是直接歇业了。 顾南烟无语的回到福满楼,叫来店小二结账。 谁知小二说吴掌柜吩咐了,以后她来福满楼吃饭一律挂在东家的账上。 小二说这话时很是恭敬。 别人或许不知,但他作为店里的老伙计,可是亲眼见过东家的。 当然也知道那位的身份。 如今东家对顾姑娘如此厚待,他虽然不知其中有何缘由,可也知道这位是他不能惹的。 顾南烟听说不用付钱,乐的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随后她在小二惊讶的眼神下,又要了一桌子一模一样的菜式。 隐在暗处的龙一差点乱了气息,见顾南烟朝他藏身的地方看过来,赶忙收敛住心神。 顾南烟提着两个巨大的食盒,带着刘氏和顾月菊出了福满楼。 路过龙一的时候,她身影一晃,一个趔趄踩在龙一的脚上。 然后用力碾了碾。 龙一:“……” 他一瘸一拐的回了三楼雅室。 李逸见他那样,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早就告诉你那丫头不好惹,你不信。” “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龙一此刻一点都不想跟正在幸灾乐祸的主子说话。 那丫头那叫铁板? 那明明是大号石磨! 没见过哪块铁板压脚上动不了的! 顾南烟一行人回到村里时已经是下午。 刘氏坚持在村口下了牛车,带着顾南烟两人慢悠悠的往家走。 “呦,这不是刘大娘嘛,哎呦这衣裳,这是从哪来的,这料子可真舒服。” 刘氏扒拉开伸手摸她衣服的年轻媳妇,白眼一翻。 “你这话说的,还能哪来的,当然是镇上买的!” “我们家南烟非要给我买两身衣服,你说这么好的面料,给我个老婆子穿那不可惜吗。” “可南烟她孝顺啊,不让买她非买,哎呦可心疼死我了,两件衣服足足花了四两银子呢!” 刘氏伸出四根手指头一副心疼不已的样子,嘴角却得意的勾了起来。 “四两!” 年轻媳妇惊了。 周围几个坐在树下闲唠嗑的妇人也围了上来。 乖乖,啥衣服咋这么贵,也没啥特别的啊。 就是料子舒服了些,做工好些,款式好看些…… 年轻媳妇闭了嘴,尴尬的打了个哈哈,提着手里的篮子跑的飞快。 她得赶紧回去告诉婆婆一声。 这刘大娘跟她婆婆一向不对付,如今出了风头,还不知婆婆得多生气呢。 刘氏就这样一路走回家。 顾南烟无奈的提着两个大食盒跟在她身后。 顾月菊捂嘴偷笑。 刘氏一进屋就要换衣服,被顾南烟拦了下来。 “囡囡乖,这衣服阿奶出门走动时再穿,这么金贵的东西可不能弄脏了。” 别的不说,就灶房里那油烟,不得给衣服熏坏了? 顾南烟无奈的叹气。 “这衣服没这么金贵,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穿的都是这种面料,也没见人家穿坏了。” 实际上普通富户家也就穿着普通的棉布。 “再说了,真穿坏了我再去给您买。” 她空间里还有比这更好的,过段时间拿出来让刘氏多做几件换着穿。 刘氏虽然心疼银子,可听到囡囡的话还是高兴的很。 也不提换衣服的事了。 囡囡说得对,衣服买来就是穿的,藏起来谁能看到孙女对她的孝心? 刘氏暗暗下定决心,抽空她还要去隔壁村溜达一圈! 晚饭他们吃的是从福满楼带回来的菜。 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色,李老爷差点激动落泪。 终于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了! 想他以前一顿饭最少几十道菜,每样沾一口就饱了。 可自从来到这里,每顿饭就一两个菜。 虽然也能吃饱,而且刘氏做的饭菜吃习惯了,竟觉着比御膳还要好吃。 可他就是觉得心酸。 听说这些菜是福满楼白送的,他含着泪吃完一顿饭,决定回京后一定要好好赏赐福满楼的东家。 晚饭过后,顾南烟吃的有些撑,她决定去后山溜达一圈。 建造大棚最好用竹子搭棚,若是后山有竹林最好,没有的话也能砍些木枝回来。 刘氏已经习惯孙女一到晚上就往山上跑的毛病,嘱咐她要小心后便回屋歇着了。 除了那两个暗卫,一屋子人都没注意,顾南烟将近天明才扛着几十根竹竿回来。 而他们也没想到,今夜的安阳国注定是一个喧闹的夜晚,因为…… 安阳国皇家别苑的紫竹山庄里的竹子被人砍光了。 还是一根不剩的那种! 且不说安阳皇上此刻有多气闷。 李老爷刚睡醒,便从暗卫那里知道顾南烟昨晚带回了什么。 他鞋都来不及穿好,便磕磕绊绊的跑到院子里。 看着那一摞摞的紫色竹子,李老爷觉得他大概是还没睡醒。 要知道紫竹在嘉南国是很稀少的,一是因为它很不好养活。 二是因为紫竹产地安阳国将之视为国宝,把控的很是严格。 据他所知,整个嘉南国也不过只有十几根而已,其中大半还是在皇宫。 而眼前这些紫竹的数量肯定超过了五十根。 李老爷捂着心口,伸出颤抖的手指。 “你这些竹子哪来的?”这丫头怎么总是做些让人犯心疾的事。 这可是紫竹! 想当年他拉下脸问安阳使者讨要都没要来一根的紫竹! 事后还被九弟埋怨,以身体不适为由整整一个月没去找他。 顾南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一副快晕倒的样子。 “后山啊。” “不可能!” 李老爷愤愤道。 当年让他求之不得的紫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在一座山里长了这么多。 就算在安阳国,也只有在皇帝的别院中养了六十六棵,象征着国运昌盛。 想到这,李老爷顿了顿,:“你这竹子总共多少棵。” 不会的,绝对不可能。 安阳国虽说离这里不远,可也不可能靠脚力一个晚上便能来回。 况且紫竹林是皇家别院,有重兵重重把守。 这丫头怎么可能进的去! 第29章 紫竹 “五十九根啊。” 李老爷闻言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六十六根。” 不然擅闯皇家别院把人家国宝砍光了,这可是死罪,到时候他都不知道拿什么换她一条命。 “本来是六十六根,有几根长的不直溜,我就给扔了。” 顾南烟一个惊雷抛下,李老爷只觉脑子里嗡嗡的。 “扔、扔哪了?” “后山啊。” 李老爷:“……” 完了,这下证据确凿了,要是被人看见传了出去…… “这东西怎么能随便扔,你赶紧去捡回来!” 造孽啊,他怎么就遇上这么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难怪每次他犯错,九弟总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这下可好,轮到他了! “不去!” 有那时间睡会觉不好吗,她都快困死了。 李老爷咬牙切齿,他死死咬住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在哪,我去!” 他当然不可能亲自去,但是他还有暗卫! 顾南烟:“……” 这老爷们又犯病了。 把具体位置告诉李老爷,顾南烟晃晃悠悠的回屋里补眠了。 而顾南烟不知道的是,两个时辰后,暗卫带回一个令李老爷,也就是嘉南国庆元帝李密震惊的消息。 虽说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比如顾南烟是怎么做到一个晚上来回安阳国的。 又比如她是怎么毫发无损的进出皇家别院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皇家别院竟然就在这座山的另一面! 李密:“……” 他是不是得把画舆图的人砍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舆图上居然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那里原本是一片沼泽地,百年来很少有人踏足。 只是后来发现了一小片紫竹林,安阳国君才下令将沼泽地里的水抽干填平,建起了别院。 李密出了一身冷汗,后背一阵阵发凉。 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安阳国是否也知道这件事。 如今正值两方交战,若是被人从背后突围…… 如今他连军营都进不去,要如何将这件事告诉九弟晟王。 本来以两个暗卫的身手,想要不声不响的绕过守门的士兵并不是难事。 可暗卫的气息不同常人,他不知道晟王的军队里,是否有宁王安插的探子,若是被发现他就暴露了。 李密急的在屋里来回踱步,而顾南烟却在屋里呼呼大睡。 知道近午时才被刘氏叫起来。 顾南烟昨日回来后,就把名单交给了顾来寿,他毕竟是村里长大的,对这些人了解多一点。 而此时顾来寿已经带了人过来,小刘氏和顾承宗兄妹也在其中。 顾承宗见她刚睡醒,笑眯眯的看着她,晒黑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看起来很是温和忠厚。 “囡囡昨日一夜没睡,这才刚躺下没几个时辰,你说你啥事这么急非得这会把她叫起来。” 刘氏不满的撇了小儿子一眼,去厨房端了一蒸笼热腾腾的包子出来。 “这是今早熙娘包的,一直给你热着呢快先吃几口。” 刘氏心疼的摸了摸顾南烟的小脸。 “瞅瞅,这刚长出来的肉,又给累没了。” 顾来寿:??? 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了,今个一早他早饭都没吃,就急慌慌的出了门,去把人都带了过来。 结果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不说,他娘还怪他。 顾来寿委屈巴巴,俩眼可怜兮兮的望着顾南烟。 顾南烟:“……” 辣眼睛。 顾南烟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淡定的吃完一笼大包子。 又将六十多根紫竹徒手撕成竹条,让几人扛去地头。 昨日顾南烟揍人的时候他们都在,因此对于她手撕竹子并不觉得稀奇。 到了地方,顾南烟先是把她吃饭时顺手画的图纸交给杨富传看,又亲手示范了一遍。 将两根竹条的一头绑在一起,在把两头插入地里,形成一个半圆拱门。 每隔一米插一根作为大棚的骨架。 一亩地刚好能建三座大棚。 几人看明白后,干劲十足的将顾南烟请去一旁休息。 他们分成两人一组,顾来寿和顾承宗则在一旁打下手,很快一个大棚的骨架就搭好了。 顾南烟巡视一圈,觉得没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便将身后背篓里的塑料布拿了出来交给顾来寿。 顾来寿听说这种布不仅能保温还透光不由暗暗称奇。 刚好这时顾月菊送来了午饭,顾南烟让几人先休息,她则跟顾来寿去了新房那边。 黄工头那边一早便过来了,此时正在吃饭。 昨日从镇上回来时刘氏买了几只鸡,顾南烟出门前特意嘱咐小刘氏全都炖了。 里面还加了土豆,一伙人吃的热火朝天。 “黄老弟,下回再有这么好的活可别忘了我,不仅银子给的多,这还有肉吃。” “可不是,咱以前干活的时候可都没管饭这一说。” “东家真是个好人,俺这都快一年没沾过荤腥了。” 众人都有些激动,有几个眼眶都红了。 其中一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将里面包着的野菜饽饽叼在嘴里。 他从自己碗里把鸡肉夹出来,连同手里的两个大白馒头小心的包进布包。 见众人都看他,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俺拿回去给娘和俺媳妇吃。” 他娘年轻守寡,一个人把他拉吧大,吃了不少苦,媳妇自从跟了他也没过过好日子。 黄工头见状也没说什么,本来顾来寿告诉他,每日能管一顿饭的时候他已经很惊喜了。 毕竟这年头,朝廷打仗征兵又征粮,谁家都是一块干粮吃好几顿。 吃好是不可能的,能吃饱就不错了。 可这顾姑娘不仅管饱还管吃好。 他正感叹的时候正巧看到顾南烟走过来,忙起身去迎。 其余人还不知道这姑娘是他们东家,只看了一眼便又将头埋进碗里。 黄工头带顾南烟转了一圈,他们十一个人干活,如今一上午过去,地基已经挖了一半多。 “今下午地基便能完活,都是按照图纸上建的,照这速度估摸着不用十天就能盖好。” 没办法,顾姑娘给的工钱高,兄弟们都是实在人,牟足了劲的干,竟比平日里快了一倍。 顾南烟看着平整的地基就知道,这些人干的很仔细。 她让黄工头去吃饭,便跟顾来寿又回了地里。 盖房子她不懂,交给专业的人便是,她不会过多干涉。 杨富他们已经弄明白了图纸,因此动作也快了起来。 顾南烟见他们没什么问题,便背着空背篓回了家。 还没到门口,便发现大门紧闭,一个灰扑扑的身影在门前转来转去。 顾南烟眼睛一眯,快步朝家走去。 门内传来刘氏中气十足的声音。 “赶紧给老娘滚,不然等囡囡回来,我让她打断你的腿!” 顾南烟:“……” 老太太最近挺暴躁啊。 再看门口那人,居然是顾满仓那老头。 “不走,打死我我也不走!” 他才不信老婆子舍得打断他的腿。 再说了,他是瞅着顾南烟出了门才过来的。 那丫头太狠了,老大的腿被她踢了一脚就断了,而且大夫说即便好了也恢复不到以前的样子。 那也就是说,他家大儿瘸了一条腿! 第30章 青龙遮日 想到这顾满仓满腹幽怨。 早知道就不听大儿的话了,可他也不知道儿子居然敢拐人呐。 “你知不知道来福的腿断了,你这当娘的就不回去看看他?” “还有月梅跟月兰,整日喊着想阿奶了,你就不想她们?” 见门内没有回音,顾满仓整个人扒在门缝上接着吆喝。 “那丫头小小年纪下手那么狠毒,以前肯定也不是啥好人,也不知道还要惹来什么麻烦。” “你赶紧跟我回去,有事咱儿子也能护着你点。” 顾南烟斜眼看向撅着屁股在她家门前扭来扭去的猥琐老头,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弹了出去。 “哎呦。”顾满仓只觉得屁股上一阵钻心的疼,下意识松开扒门的手。 顾南烟趁机走过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进了院子,对看过来的顾满仓露出一个狰狞的笑,然后“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说她坏话还想拐她阿奶,想屁吃呢? 顾南烟倒也不怕他从院墙爬进来,他敢爬她就敢把这老头扔出去。 门外的顾满仓气得不行,又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悻悻离开。 只是每天趁顾南烟出门,都得过来转悠一圈,弄得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期间有几个邻居的妇人过来找刘氏劝和,都被刘氏打发走了。 顾南烟见状,也不出门了,敞开院门,整日就坐在院子里跟招儿和李旭晒太阳。 邻居倒是不来了,他们都有些怕顾南烟这个女杀神。 可顾满仓还是每日都往这跑。 有一次他听了顾来福的话,为了将邻居引来,故意在门口低声下气的求刘氏回家,被顾南烟一拳闷在脸上。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大声嚷嚷,只在刘氏出房门的时候说几句话。 刘氏实在被纠缠烦了,自顾自的干自己的事。 顾南烟在家混了几日,很快便到了她跟郑铁生约定好的日子。 如今三亩大棚已经建好,种子也撒了,她闲来无事便一个人去了镇上。 她到郑记铁铺的时候,郑铁生正坐在门口发呆。 见顾南烟进来,忙不迭的把她拉进打铁间。 “东西做好了,你试试用着可还顺手。” 他眼神灼热的盯着放在桌上的青龙刀。 顾南烟走过去,伸出手摸了摸刀杆上的盘龙。 不得不说,郑铁生虽脾气暴躁人也邋遢,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可这打铁的技术确实不错。 只见那龙好似要活过来一般,双目圆睁不怒而威,含着刀身的龙口好像要将靠近的人一口吞下。 顾南烟仿佛能听见龙吟声。 合金打造的刀身锋利无比,隐隐透着冰冷的杀气,竟都比见过血的刀煞气还重。 她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拿在手里,用力一挥。 青石铺就的地面立刻被划出道几米长的口子。 郑铁生靠近一看,竟足足有一指多深! 由于青龙刀重达两百多斤,他试刀的时候是跟徒弟一起抬着砍的,即便这样也生生将地面戳了个窟窿。 可眼前这小姑娘一只手便将刀拿了起来。 而且看样子刚刚那一挥怕是还未尽全力。 郑铁生抖着胡子眼眶通红。 他本以为这辈子,也只能在这个小镇浑浑噩噩的过完。 没想到临老临老,居然让他打出这样一把前所未有的神兵利器。 “这是把好刀,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郑铁生嘶哑着喉咙道。 顾南烟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刀身,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把刀一出便锋芒毕露,刀身上折射出的光让人睁不开眼,便是日光都敌不过它的光芒。 “遮日。”顾南烟道。 “它以后就叫遮日。” 遮日…… 郑铁生喃喃,一张老脸瞬间散发出光彩,抚着胡须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竟又红了眼眶。 顾南烟:“……” 这老头怎么比招儿还爱哭。 郑铁生眼里含着泪,最后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先帝若是有这种利器,又怎会在御驾亲征时,因刀身被砍断导致身受重伤,最后英年早逝……” 他越哭越伤心,仿佛要将心底的郁气全都哭出来一般。 顾南烟无语。 先帝不是被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娘家谋害的吗? 怎么又成了在战场上身受重伤了? 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这厮就不能等她走了再叨叨吗。 “好!好一个遮日。” “老夫此生有此佳作再无遗憾,丫头,老夫要谢谢你。” 说罢郑铁生拱手弯腰深深一礼。 顾南烟赶忙侧过身。 待他抬起头来,整个人画风突变,身上的暴躁之气尽数消失,和蔼的看着顾南烟。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顾南烟。” 郑铁生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银票。 “你那些合……合金钢,还剩下一小半,这些银子就当老夫买下了。” 说罢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又道:“这是一百两,老夫也知道有些少了,只是奈何囊中羞涩……” 顾南烟看着推到她面前的银票,心里跟猫挠一样。 一百两啊,这得买多少大包子。 她将银钱推回去咬牙移开视线,努力按住想要把银钱塞怀里的冲动。 “当初说好了,你帮我打造兵器这些东西归你。” 顾南烟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银票。 谁知郑铁生察觉到她的视线,瞬间将银钱塞回衣襟,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哎,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日子难过,老人家存点棺材本不容易啊。” 顾南烟:…… 要不你再问一遍? 郑铁生笑眯眯的捋捋胡子,看顾南烟纠结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 他越看顾南烟约觉得亲切,心中一动,眼底冒出精光。 “你这丫头甚是讨喜,不如老夫认你做干孙女如何?” 这丫头手里肯定还有合金钢,若是成了他干孙女,怎么也得拿几块出来孝敬他吧。 郑铁生越想越觉得可行,期待的盯着顾南烟。 顾南烟:“不要!” 当她傻呢,谁会没事给自己找个爷,天天当孙子。 郑铁生:“……” 没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而且不知为何,她好像读懂了这丫头眼底的意思。 “那、要不干闺女?” 虽然年纪小了些,当闺女勉强也可以。 顾南烟:“不要!” 她也没兴趣认个爹回去。 郑铁生:“……” 见她拒绝的干脆,老头轻叹一口气。 “既然你这丫头不肯,我也不勉强,可能是你我二人没有父女缘分吧。” “只是老夫也不能白要你东西。”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铜制牌子,放到顾南烟面前。 “我看你这丫头也不是池中之物,定不会一直待在这穷乡僻壤。” “这是我一个结拜兄弟的令牌,若你有一日到了京城可以去投奔他,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也可找他帮忙。” 说着又把铜牌往前推了推。 “这你可不能再推辞了。” 不然平白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心中不安。 顾南烟低头,看到上面刻着的“镇北”二字时,瞳孔一缩。 “这是镇北将军的令牌。” 第31章 结拜 顾南烟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郑铁生很惊讶,没想到她居然知道镇北将军。 “是,小丫头眼神不错。” “我这兄弟当年跟先皇一起出征,在战场上可谓所向披靡,且做事光明磊落是个正直的人。” “虽说如今年纪大了,可你若拿这面令牌去寻他,只要不违背道义的事他绝不会推辞。” 顾南烟点点头,她抬眼认真的看着郑铁生:“你刚刚说要和我做兄弟?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结拜吧。” 郑铁生:“……” 什么兄弟他怎么不记得了。 不是孙女吗,辈分长这么快的? 最后在顾南烟的利诱下,成功用一百块合金的见面礼做了郑铁生的义弟。 至于为什么不是义妹,顾南烟表示那不重要。 顾南烟用郑铁生给的布条,将遮日缠好绑在身后,溜溜哒哒的去了福满楼。 既然是跟晟王合伙,工作进程总要跟吴掌柜说一下。 可惜吴掌柜没在福满楼,顾南烟也不失望,买了几盒点心给招儿和李旭当零嘴,便回了上山村。 军营内,李逸眼神冰冷的听着吴掌柜禀报。 “看样子是打算天黑后行动,快的话三个多时辰便能到上山村,刚好是下半夜没人的时候。” 吴掌柜忧心忡忡,皇上可是还住在那呢! 那些人若只是过路还好。 若是起了灭口的心思,怕是整个村子都得玩完。 李逸敲击着桌面,脸上像是结了寒霜。 “可知计划为何突然提前。” 按理说龙三没有暴露,敌军应该按计划进行才是,莫非有什么变故。 “主子英明,确实发生了一件事。” 吴掌柜直想叹气。 也不知哪个缺心眼,将珍贵的紫竹砍光不说,临走之前还放了一把火,连根都烧没了,安阳国君怎能不震怒。 这分明是明晃晃的挑衅啊! 关键是还没人见过这人长什么样,多高多瘦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安阳国君脸被打的生疼,这紫竹可是他最宠爱的贵妃的心头好。 于是一怒之下将计划提前。 李逸闻言面露惊讶。 紫竹林可不小,将里面的竹子砍光又烧光还没被发现,看来是个高手。 他点着桌面的手指顿了顿。 “本王记得顾南烟便是住在上山村?” 吴掌柜不知道主子怎么突然问到那小丫头,还是点头应是。 李逸嘴角勾了勾:“吩咐下去,今晚连夜赶路。”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吴掌柜领命,虽然可能赶不及,可至少要试一试。 顾南烟到家的时候,刚好看到李密一脸忧郁的望着天空发呆,见到她身后背着的东西时还愣了愣。 李密:“这是什么?” 顾南烟:“老子的武器。” 李密:“……” 隔着布实在看不清楚,但大体轮廓倒是跟竖在墙边的铁铲挺像。 所以这丫头是觉得揍人不够过瘾,买了把铲子打算把人给拍死? 李密打了个哆嗦,继续抬头望天。 “丫头,你可知嘉南国每年冬日都会有几百人冻饿而死。”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可知为何。” 顾南烟挠了挠头,“皇帝昏庸无能?” 她记得历史课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李密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脸涨的通红。 他想反驳,想告诉顾南烟他是个爱民如子的明君,更想将这胆大包天,连皇帝都敢妄议的臭丫头抓起来打板子。 但是他不敢…… 李密深吸口气,想到自己的目的,硬生生扯出一个和蔼的笑。 “是因为战乱!” 顾南烟了然的颔首。 “皇帝昏庸战乱四起,没毛病。” 李密:“……” 怎么办,他要忍不住了,好想掐死这丫头。 “当今皇上还是挺好的,每日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牛多。” “他只是容易轻信于人,并没有你想的那样昏庸无道。” 天不亮就要起身上朝,下了朝臣子可以回家补眠,他却只能窝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 好容易熬到晚上可以睡个好觉,可后宫里送来的各种补汤,又将他喝的生龙活虎精神奕奕。 这样一想,李密都觉得自己活的可真不容易。 他为自己鞠了把辛酸泪。 顾南烟却撇撇嘴嗤笑一声。 “帝王之术乃是每个储君都要学的治国之道,其中有一项便是驭人之术。” “连做皇帝最基本的东西都不好好学,差点让人连裤衩都坑没,不是昏君又是什么?” 既然能被选为储君,定然不是个笨蛋,先皇总不会给自己选个傻子当继承人。 李密心头巨震,不知该惊叹她一个村姑竟知道帝王之道,还是该感慨她小小年纪嘴就这么毒。 两人沉默半晌,李密心绪复杂的望着正端着一笼包子啃的顾南烟。 “你可知你带回紫竹的地方,是安阳皇室别院?” 他不知顾南烟是怎么做到的,能绕过重重把守平安回来。 可若说如今他身边谁能潜入军营,将消息传给九弟,也只有顾南烟一人了。 “若是卫阳军从后山潜入嘉南国,我嘉南将士恐会腹背受敌,因此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李密正了正脸色,起身冲她深深一礼。 “希望你能看在黎民苍生的份上,将这个消息告诉九王爷……” “不干。” 李密话还没说完便被顾南烟坚定的拒绝了。 “为何?!” 李密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的望向她。 “你可知若是敌人攻进来,会有多少百姓遭殃,便是你们村子也难以幸免!” 顾南烟斜眼看他半晌,冷笑一声。 “老子只是个普通人,别拿国家大义来压我。” 她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道:“狗皇帝都躲着不敢露头,关老子屁事。” 说罢便扛着她的两米大长刀晃晃悠悠的回了屋。 李密半晌没回过神,他想起顾南烟的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她什么意思?难道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不可能啊,他自信一直隐藏的很好。 宁王的人都没发现他,又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识破。 再说了,真要知道他的身份还不得诚惶诚恐的跪地求饶,哪会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 还敢打他! 只是不管怎么样,怕是这丫头是不肯帮他了,如今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他主动暴露身份,引九弟前来。 只是这样一来,他怕是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不然若是宁王先找到他…… 怕是会拖累村里的人。 以他那个三弟暴戾的性子,便是屠村也没什么稀奇。 他唉声叹气的回了屋,直到天黑也没再出来。 下午顾南烟去大棚那里转了一圈。 她用的种子都是改良过的,生长周期能缩短近一半不说,产量也比普通的高许多。 一号到三号大棚里种的是黄瓜,她打算走高奢路线,所以种子特意选了水果黄瓜。 不仅外形好看,口感也更加清脆爽口。 如今种子已经开始出苗,估计再有一个多月便能收获。 四号到六号大棚重的是草莓,也是改良的种子,口感上会更加清甜。 七号到九号种的则是西瓜,如今也开始拉秧。 这三种生长周期差不多,也就是说一个多月以后她就能吃上新鲜的水果了。 顾南烟心里美滋滋的。 不仅能吃还能赚钱,她真是个聪明蛋。 第32章 周老六 顾来寿也很开心。 这种将作物种在屋子里的方法不是没见过,只是最后很难成活,他还真担心种不出东西。 现在见种子都发芽了,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 只是这些种子着实珍贵,他们几人每天就在棚里蹲着一点都不敢松懈,生怕哪棵幼苗出问题。 顾承宗也在,顾南烟让他先熟悉一下这些作物,他便每日都来帮着一起照看。 新房那边进度很快,如今已经初见雏形。 上次将饭菜带回家的青年林大立红着脸,从盖着布的小筐里取出一个陶罐讷讷道: “这是俺媳妇自己腌的酱萝卜,特意让俺带给您,不是啥好东西,顾姑娘别嫌弃。” 他娘跟媳妇都很感激顾姑娘,只是他们家实在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就特意腌了一坛子酱菜。 他有些忐忑的搓了搓手,也不知道顾姑娘会不会嫌弃。 顾南烟打开坛盖,一股浓郁的酱香味合着香油的味道扑鼻而来。 光是闻着味就让人流口水。 顾南烟恨不得当场掏出馍馍吃上几口。 在这里香油可是比菜籽油珍贵多了,闻着像是放了不少。 顾南烟笑眯眯的将小坛子接过,当着众人的面便挑出一根塞进嘴里。 “味道挺好的,我很喜欢。” 确实不错,她在福满楼见到的那一两银子一碟的酱菜,还没这个好吃。 她说罢就要掏银子,林大立见状连忙摆手。 “使不得顾姑娘,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可不能要您银子,我娘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林大立像见到洪水猛兽一般,连忙跑远了,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顾南烟也笑了,东西虽不贵可贵在心意。 她也没矫情,乐呵呵的把坛子收进背篓,哼着小曲儿回家了。 本来顾南烟家就在大棚前面,直接从田埂上穿过去便是。 可她想起今日李密的话,便想去后山转一圈。 后山本也近,只是跟大棚地在两个相反的方向,需要穿过一条小河。 这个天气河水还没上冻,村里的妇人都喜欢在这里洗衣服。 今日不知怎么静悄悄的。 顾南烟走近了些,果然看见河边一棵树下站着两个身着短打的汉子,正将一个男人摁在地上揍。 这男人长的尖嘴猴腮,在地上滚来滚去哀哀的叫唤,没一会身上便沾满了泥。 顾南烟认出这人是张寡妇的小儿子周老六。 周老六原名周银生,一生下来便有六根脚趾,于是便被人叫做周老六。 六根指头在古代被认为是灾星,因此他爹不怎么待见他,常年不着家。 谁知没几年朝廷征兵,周老六的爹被征走了,从此再也没能回来。 张寡妇没了丈夫,对这个儿子更是娇惯。 可谓要星星不给月亮。 结果给儿子养成了废物,整日游手好闲流连在赌坊。 坏事更是没少干,缺银子的时候坑蒙拐骗偷无所不用其极。 顾南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转头就要走。 结果刚好被四处乱瞄的周老六看见。 他眼前一亮,认出这是刘氏捡回来的野种,忙道: “两位大爷,你们看那、那是我媳妇,她可有钱了,你们去管她要。” 他在外面游荡了半个多月,一进村就听说顾南烟发财了,如今到处撒钱。 他想回家跟他娘问清楚,可还没到门口便被赌坊的人抓住了。 “你还有媳妇?” 两人明显不信,怀疑的看向顾南烟。 他们早打听了,这姓周的只有一个寡妇娘,没听说还有个媳妇啊。 “那个小姑娘你等一下。” 顾南烟叹气,她不找麻烦,奈何麻烦总是来找她,她也很无奈啊。 “你是他媳妇?” 赵广虽是收赌债的,却也不是嚯嚯乡邻的人,他看着小姑娘长得娇娇小小,语气也放软了些。 顾南烟翻个白眼,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看我像么?” 是不大像,周老六这种无赖,哪会有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何况这小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村姑。 赵广眼神不善的看向周老六,把他看的一个激灵。 他也顾不得旁的,忍着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就往顾南烟那里跑。 “南烟,我知道我不好,这么久还没上门提亲,你救我一回明日我便让我娘去买聘礼。” 他说着便去抓顾南烟的手,一脸深情的望着她。 这一副哄心上人的语气,好像小姑娘只是在闹脾气,这下赵广也不确定了。 这姑娘该不会眼瞎,真的看上周老六这种人渣了吧。 顾南烟则是被气笑了,咧着森森白牙道:“好,老子帮你。” 周老六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随即又闪过不屑。 顾南烟一个外乡人无依无靠,在村里名声也不怎么好,听说他要娶她怕是高兴坏了吧。 他上下打量顾南烟,像看货物一般。 这一看才发现这丫头居然长得还不错,比那怡红楼门口揽客的姑娘还要好看的多。 而且听说她发了大财,若是将她娶过门,那些钱还不都是他的。 周老六眼底闪过垂涎,丝毫没发现顾南烟踹过来的脚丫子。 “老子帮你醒醒脑子!” 他只听到这一句话,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就觉得肚子一阵剧痛,整个人便朝后飞了出去。 顾南烟很生气,她就想种种地赚点钱,然后赚得盆满钵满每日抱着银子睡觉。 过点这种平平静静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赵广神色复杂的将淹的半死的周老六从河里拖出来。 他现在绝对相信这丫头跟这人没半点关系。 没看她一脚都快把人踹断气了吗! 若真是自己心上人还下这么重的手,那这姑娘怕不是要经常守寡…… 顾南烟踹完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广见周老六半死不活的瘫在地上,觉得他再动手估计得闹出人命,警告一声便出了村子。 独留周老六一个人,全身湿哒哒的躺在寒风中。 “贱人,你给我等着。” 顾南烟也没心情再上山,直接回了家。 她到家的时候,刘氏正在院子里逗招儿,崔姨娘和白氏则坐在一旁陪着她唠嗑。 今日顾满仓没再来,也不知是知难而退了还是又有了其它主意。 总之刘氏见不到他就很开心,脸上的笑收也收不住。 顾南烟头先回来的时候,招儿和李旭还在午歇。 如今见到她,招儿两只葡萄一样的大眼一亮,晃着两只小短腿哒哒哒的朝顾南烟跑过去。 顾南烟一把将他抱起,双手掂了掂。 招儿的病已经好了,又加上最近营养均衡,小脸上红润润的。 李旭也一样,原本清瘦的小身板如今也长了不少肉,小肚子圆溜溜的。 两人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加上胖了不少,身上的衣服都有些小了。 顾南烟想了想,从空间拿出几匹棉布交给刘氏。 刘氏摸着比自己身上那件还要柔软的布料,心疼的很。 “你这孩子这咋又乱花钱,阿奶那还有件新的没穿呢。” 眼看囡囡到了说亲的年纪,多留些银子当嫁妆也好。 顾南烟知道刘氏在想什么,扯了扯招儿身上的小褂子道: “银子花没了再赚就是,阿奶多做两身换着穿,再给孩子和崔姨娘她们做两件。” 想了想觉得刘氏一人也做不了那么多件,便又道: “便找村里针线好的婆子帮忙,咱们给工钱就是,实在不行去镇上找裁缝铺。” 第33章 上来就认亲 刘氏这才发现小哥俩的衣服不合身了,便也没再说什么。 这俩孩子乖巧的不得了,她也喜欢的很。 而且自从有了他们,院子里再也不是冷冷清清的样子,整日热闹得很。 听着孩子的笑闹声,刘氏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多。 “我跟姐姐也会些针线活,哪里用得着找别人。” 崔姨娘见顾南烟对儿子上心,心里温暖,便主动开口。 白氏看着顾南烟笑的温柔,去灶房烧了些热水让顾南烟擦把脸。 她最近跟着刘氏学会不少东西。 虽说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双手,如今生了茧子,可她心里却很满足。 看着旭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她觉得,或许她从小就被教导的那些规矩,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我们正跟你阿奶说呢,眼看新房不几日便能盖好,你看搬家那天是不是得在村里摆几桌酒席?” 崔姨娘一脸喜色,虽然她名下各种庄子铺子一大堆,可从没这般让人觉得高兴。 “是该摆几桌,这是村里的习俗,请些相熟的人家便好。” 刘氏也挺开心,她这辈子还只在镇上见过青砖瓦房,没想到她也有能住进去的一天。 她可是跟崔姨娘和白氏去看过了,虽然还没盖好,可看着就比镇上那些还敞亮。 顾南烟倒是没意见,她昨日刚给了刘氏二百两,办个酒席应该是够了。 只是说到搬家,顾南烟想起一件事。 隔壁黄婶子的丈夫是个木匠。据说手艺很是不错。 她在前几日,便画了木地板的图纸送过去,也不知能不能打出来。 还有搬家总要有家具,时间上怕是来不及,只能买现成的了。 刘氏几人一片祥和的讨论搬家的事,一直到天色不早才回屋休息。 而距离她们并不算太远的后山,龙三正一脸苦逼的被人追杀。 主子让他想办法拖住这些人,他没办法只能主动暴露,希望能等到主子到来。 只是原本主子以为的几百精兵,如今竟有一千,且全都是身着重甲的精骑。 若是这一队人成功借道上山村,后果难以想象。 龙三有些替主子担心,不知他带的人够不够。 而正在追他的十几人,领头的是清平将军宁宗清麾下第一副将,名唤图瑞。 宁宗清是安阳宁贵妃的亲弟,他们的兄长宁宗远执掌卫阳军。 据说宁宗远是安阳国第一高手,宁宗清的武功便是他亲自教出来的。 而图瑞是宁宗清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 龙三虽是暗卫,擅长的却是跟踪隐匿,武力并没有龙一他们高。 他心情有些沉重,只怕完不成主子交代的任务,坏了主子的大事。 说顾南烟这一晚睡的很不好,也不知为何心底一阵阵不安。 她干脆起身,想学着书中的古人倚在窗前看月亮,谁知刚好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脚跨上墙头。 顾南烟:“……” 这些人怎么总喜欢三更半夜爬墙,还每次都让她碰上。 她顺手从墙上扣下拳头大小的土块,扬手朝那人脑袋丢去。 只听一声闷哼,墙上的人便朝后倒下,跌到了院墙外。 对面屋顶正准备动手的两个暗卫,动作一致的松开了准备拔剑的手。 果然,有顾姑娘在的时候他们就是摆设…… 顾南烟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刚准备出去瞧瞧是哪个不要脸的半夜不睡觉过来找打,便听到屋顶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淡淡的血腥味。 她目光一凝,回屋拿起遮日,屏住呼吸警惕的侧耳倾听。 一道黑影飘了下来,正巧跟站在窗边的顾南烟打了个照面,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顾南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抬手就打。 “顾……咕……” 来人话都没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趴下了。 顾南烟:“……” 什么毛病? 爬她屋顶就算了,咋上来就认亲呢。 被图瑞追杀了一整晚都没跪的龙三,此时半跪在地上,捂着肚子疼的发不出声。 主子传信时说过,若是他拦不住卫阳军,便护着顾姑娘跟她院里的客人逃跑。 可这姑娘哪里需要他护! 这一拳打过来简直像被野猪拱过一样,若不是他用内力稳住早就飞出八丈远了! 此时龙三已经认出了她,就是那天在山上一只手把贺振掐去了半条命的丫头。 对面的两个暗卫早在发现龙三的时候,便护在李密门前。 顾南烟眯着眼打量龙三。 这人的衣服款式她好像见过。 龙三被她看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赶紧出声道:“顾姑娘,我是晟王的人。” 再挨一拳他怕是要英勇就义! 这姑娘怕不是那座山里跑出来历练的只熊精吧! 他在众多暗卫中,对危险的感知是最灵敏的。 从第一次见到顾南烟,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 也不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的,煞气比他家主子还重。 顾南烟挠头,她就说这人怎么跟李逸身边的那个大傻子穿的一毛一样。 还以为撞衫了。 她摸着下巴沉默不语。 龙三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忍着痛从腰间取出一张纸条递过去。 “主子让我带你们去岩松城。” 顾南烟看了一遍,纸条是写给她的。 大致意思是龙三是他的人,上山村可能不安全希望他带着李密跟龙三走,若无意外他们会在半路相遇。 顾南烟想到李密白天跟自己说的事,眉心蹙了蹙。 随后神情严肃的问龙三:“你们衣服是统一发放吗,一年发几套?” “待遇怎么样。” “有津贴吗?” “若是假期加班有加班费吗?” 这衣服面料挺不错,比她身上的好多了,一看就很值钱。 若是晟王那待遇好的话,她其实可以转行。 龙三:??? 你说啥,我咋一句都听不懂? 被外面响动惊醒,特意出来看看情况的李密:“……” 听说顾南烟三年前磕破过脑袋,要不要提醒她回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把脑子捡回来! 看到李密鄙夷眼神的顾南烟:“……” 老子怀疑你在骂老子。 李密:不!我没有!你别乱说! 龙三见到李密迅速迅速起身,单膝跪地拱手道:“参见皇……” “我不姓黄!” 李密迅速打断他,冷汗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老爷。” 李密僵着脸挤出一个狰狞的笑。 虽然不知顾南烟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可他觉得自己还可以苟一苟。 不然让她知道自己骗她,以及白天她对皇帝言语中的不满,谁知道这疯丫头会不会弑君! 龙三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这样说,可身为暗卫最重要的就是要服从命令。 “是,臣参见李老爷。” 李密:“……” 见到顾南烟狐疑的看向他,李密抖着腮帮子呵呵两声。 “这是我九弟身边的小厮,从小脑子就不好,让你见笑了。” 跟着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他名字里有个臣字。” 顾南烟:“……” 呵呵。 老子信了你的邪! 这是把老子当傻子哄呢? 龙三:我要不要告诉皇上,顾姑娘已经知道我是晟王的人…… 第34章 我们比一场 “皇……李老爷,顾姑娘,此地不宜久留。” “卫阳军的图瑞带领一队精骑由后山进发,怕是很快就要到了,这镇上的官兵挡不住。” 卫阳军精骑可以一当十,别说是这些官兵,就算是普通士兵也要以万人相抵。 李密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此并不惊讶。 他对顾南烟道:“南丫头,去让刘婶子她们收拾行囊吧,龙三你跟影七、影十去通知村民。” 能跑多少跑多少吧。 图瑞向来以凶残闻名,为防行迹泄露估计会将上山村的活物都杀光。 李密叹了口气,他们能走的了,可村里其他人却要遭殃。 如今嘉南国内忧外患,这次不知又要牵连多少百姓。 他忽然想起顾南烟说他昏聩的话,若不是轻信了宁王,起码如今能派增援给九弟。 可如今宁王大权在握,怕是恨不得九弟死在战场。 刘氏几人被顾南烟从睡梦中叫醒,知道原委后大惊失色,慌忙起身收拾行囊。 只是当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已经晚了。 踢踏的马蹄声传来,几十个身着银甲银枪的士兵在门口停下。 李密神情严肃,将白氏他们护在身后。 龙三等人则挡在最前面。 领头的银甲兵二十多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见几人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带走!” 村民聚在村口,全都面色惶恐的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身穿铠甲的图瑞。 “人可都齐了?”图瑞问。 “回副将,所有人都在这了。” 图瑞颔首,眸光扫过龙三的时候顿了顿,很快看向别处。 龙三被追杀的时候是晚上,而他此刻故意收敛气息,弯腰驼背的站在人群里,因此图瑞并没认出他。 村长战战兢兢的走出来,看这些人的衣着就知道,他们绝不会是嘉南国的士兵。 只是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晟王打了败仗,岩松城破了? “不知这位大人,将我们聚集在此地所为何事。” 村长脸上堆着笑,小心翼翼的问道。 图瑞闻言呵呵一笑,一手握着马缰,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 “自然是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图瑞的语气和善,若是不看他的打扮,此时更像一个温润书生。 还没等村长松口气,他便又不疾不徐的道:“本将此次借道上山村也实属无奈。” “晟王勇猛,几日时间便将岩松城夺回,因此本将特意前来与之一会。只是要麻烦各位跟我们兄弟走一趟。” 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村民闻言甚为不解。 他们还不知道这些人是敌国士兵,只认为这人是晟王的拥护者来见他,可为什么要带上他们? 而村长心中则有种不详的预感。 顾南烟等人也在人群中,李密听到图瑞的话瞳孔一缩。 他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了。 九弟善战,卫阳军怕是在他那吃了亏,便从后方潜入,带上这些村民,是想让他们走在前面做挡箭牌! 到时九弟若是顾及这些人不敢进攻,便会输了这一战。 若是无视则会动摇军心,这一战同样赢不了。 李密咬牙切齿的怒视图瑞,什么精锐部队,明的打不过便想来阴的,实在是让人不齿。 看来传承几百年的卫阳军也不过尔尔,根本是名不符其实! 而顾南烟的注意力,全程都在图瑞身下的骏马上。 这马长得油光水滑,腿上的腱子肉随着四肢挪动一鼓一鼓的,看起来口感很好的样子。 若是烤着吃,最好能撒上点孜然辣椒面,把骨头熬成汤…… 顾南烟“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正恨得磨牙的李密:“……” 他木着张脸,顺着顾南烟冒着绿光的视线看去,嘴角抽搐了一下。 很好,这姑娘不仅把脑子丢了,而且还是个缺心眼。 有谁会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还能想着吃的! 李密心中不爽,也不想让顾南烟舒坦,于是他幽幽道: “民间有句俗话,说是驴肉香马肉臭,意思便是这马的肉它是臭的,不仅臭,它还酸,不仅酸,它口感还不好,没有一副铁齿你都嚼不动。” 顾南烟斜眼瞅着打击她正欢的李密。 这厮大概是太久没挨揍了,皮痒了吧。 李密接收到她的眼神瞬间打了个激灵,理智回归。 “我的意思是,这马肉不好吃但是它可以卖钱,像这种良驹能换好几头牛几十只羊呢!” 顾南烟移开视线,在心底权衡了一下。 一头马对上几头牛,显然是牛的肉多。 她嘴角流下一抹泪,“你说这马能换银子?那能换多少?” 李密闻言松了口气:“中间领头之人身下那一匹,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血脉不太纯正的汗血宝马。” 说到这,他想到上次顾南烟说他配狗崽的事,心里不由堵了堵。 他以后怕是都没法正视血脉这个词了! 李密咽下一口老血,给自己捋了捋胸口接着道:“即便血脉不纯可也是难得一见的良驹,若是碰到识货的约摸至少能卖个几百两。” “几百两!”顾南烟震惊。 一匹马居然能卖这么多银子,这狗东西莫不是在骗她。 似乎没察觉到顾南烟的视线,李密再接再厉道:“不只他那匹,便是其余人的马,虽没有汗血宝马的血统,却也是不可多得的良驹,估摸一匹至少值个百八十两。” 要不怎么叫精骑呢,不光人要精,马也是百里挑一的。 李密有些羡慕,嘉南国就缺这么一队精锐。 若是他有精兵在手,又怎会被宁王那区区几千人拿下了皇城。 顾南烟闻言两眼瞬间亮如星辰。 一批一百两,这里有一千匹,那岂不是有十万两银子正在她眼前晃悠?! 顾南烟:我为刚刚想吃掉十万两银子的想法感到深深的忏悔。 她伸手摸了摸挎在身后还包着布条的青龙刀,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说得对,保卫国家人人有责,况且这些卫阳军实在可恶,居然敢侵我嘉南毁我家园,让我们妻离子散国破家亡,我顾南烟与他们势不两立!” 李密:…… 姑娘,戏过了。 顾南烟:不,这是我的真心话,你不懂! 不懂那种差点跟巨款擦肩而过的恐慌。 顾南烟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控制音量,被耳力过人的图瑞听了个正着。 看到说出这番挑衅话的,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图瑞露出一抹嗜血的笑。 他骑马到顾南烟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语带嘲讽:“臭丫头口气不小,只是不知道你要如何与我们势不两立。” 顾南烟垂眸思索,半晌后抬头一脸认真的道:“如果你没意见的话,不如我们比一场。” 语毕一脸垂涎的盯着图瑞身下的骏马。 图瑞闻言却并不生气,反而大笑两声,只是眼中的血腥更加浓郁。 “有意思,你想比什么?” “比谁硬!” 图瑞:“……” 你说啥我没听清。 众人:“……” 你一个小姑娘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的! 李密嘴角抽搐,他敢保证顾南烟说的绝对是字面意思,可扛不住她脑子不好,连话都不会说。 给顾南烟干活的村民都担心的看着她。 大家都明白,这些人让村里人跟他们走绝对没好事,说不得会丢了性命,可没人敢出头反抗。 如今有顾南烟带头,一些胆子大的也纷纷站出来。 第35章 快盘他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们走。” “就是,看你们这打扮也不像嘉南国人,该不会是哪里来的奸细吧。” “我看像是土匪,故意扮成官爷的模样,想将我们骗到没人的地方谋财害命呢!” 村长闻言也战战兢兢的站出来:“我等乃明水城治下百姓,官爷要将我们带走,可有县太爷发的文书?” 村长心里明白,这些人肯定不是嘉南国人,说不得就是安阳国那边的,因此故意这样问,也是想用县太爷吓一吓他们。 可村长却不知道,在图瑞面前县太爷连个屁都算不上。 图瑞此刻脸色很难看,他虽然可以直接杀了他们,可将这些人带到战场上显然更有用。 他阴沉的看着顾南烟。 既然事情是她引起的,他便杀鸡儆猴给这些蠢货看。 他冷哼道:“不自量力,一个小姑娘也敢挑衅本将,只可惜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说罢便抽出腰间长剑朝顾南烟劈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顾南烟不疾不徐的抽出身后的青龙刀遮日,手腕一翻,只听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包裹着遮日的白布条缓缓飘落。 图瑞见她的动作轻蔑的笑了笑,刚想说她螳臂当车,突然觉得手心一麻,仿佛砍在了石头上,接着便是一声脆响。 他心底一沉,就见手里的宝剑断成了两节,而青龙刀却完整无缺的横在顾南烟身前。 顾南烟手握遮日,神情淡然的立在他面前。 娇小的身躯配着两米大刀显得有些好笑,可图瑞此时却笑不出来。 他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 他的剑是将军亲自赠与,据说是天下第一铸剑师郑铁生亲手所铸。 曾经在战场上斩下无数敌军将领的头颅,连个口子都没崩过。 今日竟然轻易的就被斩断了! 图瑞惊疑不定的看向顾南烟手中的武器。 这把形状古怪的刀也不知用什么所铸,刀身光滑,折射出刺眼的光。 刀口薄而锋利,一眼望去竟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从没见过这么坚硬的武器,简直堪称神兵。 图瑞震惊过后,眼底浮现一抹贪婪。 “你这刀哪来的。”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在一个村姑手里,莫不是这村里有隐世的高人? 顾南烟却不接他话茬。 她淡淡道:“你输了。” 所以你的马归我了! 图瑞冷嗤:“是本将的剑输给了你手中的刀而已。” 他恨不得现在就从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手里将刀夺过来。 可惜他不能,他身后还有一众卫阳军在看着。 抢个小姑娘的东西,会让他在手下面前的声威受损,若是导致军心不定坏了将军的大事,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见到如此利器,不将它得到手怕是会遗憾终生。 “本将再与你比一场如何?” 图瑞道:“若是你赢了,便放你自由,若是本将赢了,你便交出手中的刀。” 他本以为这样说,顾南烟应该赶紧将刀主动献给他,若是这样,说不得他会大发善心饶她一命。 然而他却低估了顾南烟对钱的执着。 她提出比试,本就是为了马匹据说很值钱的汗血宝马,此刻见图瑞不承认自己输,便只当这王八蛋想赖账。 她黑着张脸便伸手去抓马缰,却被一旁时刻关注着她动作的李密及时扯住衣袖。 面对顾南烟不满的眼神,他朝图瑞拱了拱手。 “我这个妹妹一根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海涵,只是既然是比试,两个人比未免太过无趣,李某倒是有个提议,不知将军可愿一听。” 图瑞早就注意到李密一伙人,这些人不论气度还是言行举止,看起来都不似普通村民,难道这就是那个打造神兵的神秘高手? 抱着这种想法,图瑞面色倒是缓了缓。 若真是他想的那样,将这种人才带回安阳国,将军肯定会记他一个大功。 他审视的看向李密:“愿闻其详。” 李密轻轻一笑,拍了拍顾南烟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早就听闻卫阳军骁勇善战,个个都能以一当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他身为皇帝做这种事未免有失身份,可今时不同往日,目前还是保住大家的命要紧。 而图瑞听他直接道出他们的身份,心底便是一喜。 这人果然不简单,看来他猜的没错。 若是将这人带回安阳,恐怕国君都要对他另眼相看。 图瑞想到这声音更加温和。 “先生谬赞,不过我安阳国确实人才济济,若是先生有时间,不妨等此战结束与我等一起回国。” 比第一铸剑师还厉害的人,也当的起他一声先生。 李密好歹混迹官场多年,一眼便瞧出这人对他态度的变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仍然摆出一副高人的款,捋了捋小短须。 “这倒是不急,若是将军今日获胜,李某再去叨扰也不迟。” 意思是赢了才跟你走,输了你自己走。 图瑞也不在意,他对有本事的人向来很有耐性,反正他又不会输,比就比吧。 “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李密呵呵一笑:“不如我们双方各出四人守擂,站到最后的胜出如何。” 顾南烟虽然力气大,可对方有一千精骑,她一个人怕是难以应付。 而龙三和他的两个暗卫功夫不弱,多少能给顾南烟分担些压力。 若不是要继续扮演神秘高人,他自己都想上。 图瑞哈哈一笑,他觉得这位李先生其实是想跟他走的,却又拉不下面子才想出这一招必输的赌局。 “好,既然如此本将便舍命陪君子,跟先生互赌一局。” 见顾南烟脸色不太好看,李密赶忙又道:“只是我这妹子不喜欢做没有赌注的赌约,不如这样……” 他顿了顿,看向顾南烟手中的遮日。 “若是我这妹子赢了,便要输了的官爷身下一匹骏马,若是你们有一人获胜,我们便将这柄长刀送给将军,如何?” 图瑞摆摆手,无所谓的道:“几匹马而已,先生尽管放心,我卫阳军说话算数,输一局便给一匹马。” 他擅长的是剑术,既然铸刀的高手都到手了,他对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倒也没了方才的热切。 “将军果然豪爽!”李密也学着他哈哈一笑。 顾南烟:这怂说话咋阴阳怪气的。 虽然很嫌弃李密装模作样的德行,可她听见了那句赢一局给一匹马! 李密冲顾南烟眨眨眼:“南丫头你先上吧。” 快,盘他! 顾南烟早已经兴奋的直咧嘴,摩拳擦掌的还不等李密喊开始,便已经冲了出去。 图瑞并不惧她,只是有些忌惮她的武器,但见她又将那刀挂回了身后,便也拎着拳头上。 顾南烟并没有用全力,她收敛了力道,只轻轻的与图瑞对轰了一拳。 见对方震惊的踉跄后退,她也跟着退了几步,并且捂住胸口,一副受了内伤的模样。 没办法,若是上来就把人打趴下了,后面的人不敢上怎么办。 那可都是银子,她就算慢慢磨也要都磨过来! 李瑞见她龇牙咧嘴的模样嘴角直抽抽。 平日行事仿佛没脑子一样,一提起赚钱倒是会耍小聪明了。 第36章 坑哥的李逸 图瑞此时无比震惊,他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刚刚那一拳他虽然没用全力,也像是打在石头上一般。 他不由正了正神色,面上浮现出几分认真。 怪不得李先生敢让她跟自己打,原来是这丫头深藏不露。 他提起拳头,这次用了七分力道,再次与顾南烟对轰。 没想到还是一样的结果。 图瑞咬牙,心中也被激起了火气,见众人都看着他们,终于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朝顾南烟扑去。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对拳头,直至小半个时辰后,龙三和影七影十那边都换了好几茬人,图瑞才虚脱的倒在地上。 他双目充血的怒视顾南烟,心底暗道糟糕。 此时也反应过来,怕是中了这帮人的计。 只是他如今已经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最后一拳更是被顾南烟锤断了肋骨,喘口气都疼,更遑论阻止接下来的比试。 而顾南烟则咬破了嘴唇吐出几滴鲜血,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挂在李密胳膊上。 “我、我快要不行了,若是我死了,帮我照顾好阿奶。” 李密:“……” 老子信了你的邪,你先把嘴里的馒头吐出来再说这种话好不好! 发号施令的倒下了,接下来的比试顾南烟不再隐藏实力,一拳一个将卫阳军打的人仰马翻。 期间也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可主将没发话,他们也只能遵从军令继续比试。 一直到快中午,当李逸带着一小支军队赶到的时候,面对的是满地爬都爬不起来的卫阳军。 以及拴成一溜的战马和咧着嘴直乐的顾南烟。 李逸:“……” 突然感觉自己来的挺多余…… 他让手下将图瑞等人绑起来,听迎上前的龙三说了事情的经过,便信步走到顾南烟跟前。 刚靠近就听她在那嘀咕:“一匹一百两,十匹一千两,一千匹十万两,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李逸:“……” 他不由好笑,声音温和,面上甚至带了些宠溺的道:“普通战马也就二三十两,这些马虽好些,却也不值一百两。” 顾南烟:“……” 她恶狠狠的看向李逸,指着李密道:“他说一匹能卖一百两!” 李密:“……呵呵” 那不是为了引你上当吗。 李逸看着心虚想跑的兄长,无奈的摇摇头,一把将他抓住。 “虽说战马不值那么多,可你此次立下大功,不只阻止了安阳国的阴谋,还救了一方百姓于水火之中,想来皇兄定会给你封赏。” 说罢一双狐狸眼带着戏谑的看向李密。 顾南烟也臭着脸斜眼看过去,随后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 这怂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指望他干啥! 看懂顾南烟眼神的李密感觉受到了羞辱,可是他不敢说。 李密:哭唧唧。 还有九弟说到皇兄的时候,这臭丫头为什么看他。 所以她果然是知道的,那还对他这个皇帝没有一点尊重! 顾南烟却懒得理他,她现在正在苦恼,要怎么将这么多战马卖出去。 李逸看出她的想法,狐狸眼微眯,似乎心情不错。 “嘉南国战马素来是禁止交易的,若是被衙门发现会被抓去充公。” 顾南烟:“……” 你啥意思,就是说老子这一上午就白忙活了呗? 她光是馒头都吃了好几笼,这是要连本钱都收不回来啊! 顾南烟气的头顶冒烟,她将袖子卷起来,眼神不善的盯着李密,仿佛他不给个说法就直接揍人。 李密嘴角抖了抖,他幽怨的看了眼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颤巍巍的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若是九弟……” “不如将战马卖与我,如今正当战时,军中战马很是紧俏,价格方面可以多加两成。”李逸打断亲哥妄图求生的话。 李密:“……” 九弟这是啥意思。 连个自救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顾南烟脸色瞬间阴转晴,一脸和善的道:“可以。” 你真是个大好人! 跟你那混蛋哥哥一点都不一样。 虽然战马的事情解决了,可李密还是不可避免的挨了一顿胖揍。 李逸也不阻拦,就笑眯眯的看着顾南烟揍人,期间还时不时提醒她哪个地方打起来比较痛。 李密:他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整日跟在父皇母妃身边要弟弟。 李逸命龙三等人先行押送图瑞和战马回岩松城,他跟吴掌柜则跟顾南烟回了家。 刘氏热情的招待了李逸,当知道这是李密的亲弟弟时很是惊讶。 整日听崔姨娘说他们家老九长得多么好看。 今日一见,可不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就是长得跟李老爷不太像,性格也大相径庭。 中午刘氏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当然除了肉都是些萝卜土豆之类的。 李逸却一点不嫌弃,吃的津津有味,还不时点评上两句,将一顿普通的农家饭夸的比皇宫御宴还好。 直将刘氏夸的乐开了花。 李密看着全程面带微笑,仿佛在品尝美味佳肴的弟弟,感觉有些不真实。 这还是那个整日板着张脸,像个冷面阎王的小九吗? 该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 饭后刘氏拉着李逸东家长西家短的聊了半个时辰,李逸倒也能接上话。 顾南烟木着张脸直撇嘴。 这小白脸也太会讨喜了,一中午的功夫就让刘氏待他比亲孙子还亲。 刘氏毕竟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没一会便回了屋。 两只小的也被白氏和崔姨娘带去午歇,院内便只剩顾南烟几人。 李密蹙眉道:“后山终究是个祸患,若安阳国时不时派兵来骚扰,怕是于民不利。” 虽说是大国,可两国关系并不融洽。 这次是他们取巧,又有顾南烟在,才没造成人员伤亡。 可下回呢? 李逸道:“我已吩咐龙三调集私兵来此地镇守,卫阳军折损一千精骑,想来近期不会冒进。” 至于以后,那就看此战最后谁胜出。 “这便是郑老为你打造的武器?” 李逸站在小柴房门口,看着那把被顾南烟立在墙边的青龙刀。 他倒是听吴掌柜提过一嘴,说郑老近日闭门不出,日夜守在火炉旁。 他当时还觉得惊讶,郑老年纪大了,活计都交给店里的学徒去做,很少会亲自动手。 他虽未亲眼见过,但通过众人的描述也知道这把刀的威力。 顾南烟颔首,见他眼中虽有惊叹,却并无贪婪,不由勾了勾嘴角。 要知道武器之于男人,就像是猫见到鱼,不扑上去都对不起它的基因。 而李逸明明很喜欢遮日,却只是单纯欣赏,并没有占为己有的意思。 那便说明这个男人要么心机深沉,打算徐徐图之,要么就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而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顾南烟很肯定他是第二种。 “果然是把神兵。”李逸感叹。 “父皇在世时对郑老很是看中,就连本王和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兄都得称他一声伯父。” 当然不仅仅因为郑老是天下第一铸剑师,这二人加上如今的镇北将军,三人年轻时便认识,颇为投契。 若不是因着身份,早就结拜为异姓兄弟,这也是他父皇一直以来的遗憾。 顾南烟闻言眨巴眨巴眼,目光灼灼的看向李逸。 “你管那老头叫伯父?” 李逸点点头,被顾南烟盯的后背发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 “他是我义兄,已经结拜的那种。” 所以你是不是得喊我姑。 李逸:“……” 第37章 李密打工还债 李逸装作没听见,果断转移话题,让顾南烟带他去了大棚地。 路上遇到几个村民都热情的同顾南烟打招呼。 吴掌柜感叹:“没想到你人缘还挺好。” 他以为这丫头二话不说就动手的性格,周围的人见到她怕不是要退避三舍,没想到居然这么吃香。 顾南烟挠挠头:其实我也没想到。 平日里这些人看见她都跑的飞快,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 今日这情况倒是挺稀奇。 正在给地里除草的顾承宗解释道:“大家都很感激你,若不是你,咱们村被敌军带走,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 顾南烟恍然:“老子只是想赚银子。” 还不是李密那个狗皇帝坑她,不然她才不会多管闲事。 顾南烟傲娇的哼哼两声。 顾承宗温和的笑了笑,眼中带了些宠溺。 南烟妹妹心善,大概是不想让村里人觉得欠她人情,才不想居功吧。 他也没再说什么,给了顾南烟一个我懂的眼神,便去带李逸参观大棚。 看着一片片长势比春夏还好的作物,再听顾承宗说出产量和成熟的时间,李逸面上平静,心底却有些起伏不定。 他半晌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眼顾南烟,眼底带着细碎的光。 “本王要替所有嘉南国百姓感谢你。” 虽然还没结果,但他相信顾南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说出口就能做到。 他沉吟片刻,又道:“只是数量会不会太少,恐怕到不了百姓桌上。” 这么稀罕的东西,刚上市便会被一些大家族哄抢干净。 顾南烟对他翻了个白眼:“你还指望我一个人养活整个嘉南国百姓呢?” 这厮怕不是想累死她。 “当然是要让朝廷颁布诏书,将种子发往全国各地,让当地官员组织种植。” 当她神勇铁金刚呢?她就是想混吃等死而已,并不想为朝廷出力。 何况这个国家的皇帝是李密,就那个穷鬼,她怕不是得自掏腰包最后连种子钱都赚不回来。 李逸并非不知这个道理,只是…… “那你的种植方法岂不是要泄露了。” 顾南烟说要走高端路线,若是将种子和种植方法交给别人,难保有些有权势的达官贵人会自起炉灶。 那些人底蕴深厚,若是将整个市场攥在手中,到时候可就没她什么事了。 顾南烟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她踮起脚,白嫩的小手在李逸肩上拍了拍。 用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道:“年轻人,还是太嫩了点。” 李逸:“……” 老子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办出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她给朝廷的只是普通种子,即能结果也能结种。 而她留在手里的品种则是经过改良的,跟普通的比起来,产量高果肉厚味道浓郁。 可唯一的弊端便是只结果不结种。 李逸见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也没多问,反正推广作物不是一年半载能完成的,到时候出了问题自然有他顶着。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两人并肩走在田垄上,画面异常和谐。 “今日我便要赶回岩松城,皇兄便劳烦顾姑娘费心了,至于那些战马……” 李逸沉吟片刻,“我让吴掌柜给你在宝丰楼开个户头存进去,用的时候随时可取。” 他给顾南烟开的价是五十两一匹,已经算是高价了。 加上那匹汗血宝马,五万多两银票放在身上怕是不安全。 顾南烟没意见,对于出钱的老板她一向很宽容。 别说存在宝丰楼了,就算放在福满楼她都没意见,反正也没人敢赖她的帐。 只是,这厮竟然让她照顾李密? 顾南烟黑着脸严词拒绝。 你这个亲弟弟都出现了,还不赶紧把那个狗皇帝接走。 顺便把医药费和住宿费结一结啊! 李逸眯着狐狸眼,一张能迷惑众生的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漾起一抹笑。 差点被美色诱惑的顾南烟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千万不能答应,不然照狗皇帝那能嚯嚯的德行,她怕是会弑君! “你这种植基地刚开始,想来很缺人手,皇兄身为帝王理应体察民情,与民同乐。”李逸意味深长的笑道。 顾南烟眨巴眨巴眼。 看不出这小白脸还挺阴险。 就是不知道他哥听到这一番话该作何感想。 正在院子里悠闲晒太阳的李密,突然打了个喷嚏。 李密:总感觉有人在算计我。 当夜幕降临,李密从顾南烟口中得知,亲弟弟已经独自回了岩松城,顿时如遭雷击。 就、就走了? 虽然知道此时不是回京的好时机,可小九就这样扔下他走了? 李密深受打击,连晚饭都没吃便回了屋。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心寒的。 当第二日一早,顾南烟将他交给顾来寿,告诉他晟王不肯付医药费,让他自己干活还债时,李密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想愤怒的甩袖离去,告诉顾南烟他堂堂帝王是不会跟这些乡下人一起在地里玩泥巴的。 他还想怒斥这个臭丫头藐视君威,合该拖下去打板子。 然而他不敢! 依照顾南烟那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格,他敢有一点反抗的举动怕是都要挨一顿胖揍。 李密眼中含着一包泪,委屈巴巴的跟顾来寿走了。 村里知道李密身份的只有顾南烟。 因此顾来寿对这个整日用鼻孔看人,在侄女家吃白饭的男人十分不满,以教他干活为由很是折腾了一番。 于是每日傍晚,刘氏等人都能看到李密拖着沉重的步伐,一脸恍惚的回屋倒头就睡。 刘氏不忍,跟顾来寿提了提,才让李密有了喘息的机会。 其实顾来寿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不过堂堂庆元帝哪里做过农活,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 顾南烟整日在院子里晒太阳,这几日开始降温,她那个小柴房冷的入骨。 万幸的是新房那边终于竣工,黄工头又按照图纸,用了两天的时间将地暖装好。 顾南烟用的是现代的水暖循环加热。 由于是两进的院子,总共六间卧室外加两间堂屋都装了地暖管,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浪费,每间屋子里都安了一个小开关,没人的时候便可以将地暖关闭。 而由于后山的安全隐患,院墙也由原来的两米变成三米,并且在墙头插满了闪着寒光的刀片。 看着安全感十足的小院子,顾南烟很是满意。 就连见惯了奢华皇宫的崔贵妃和皇后白氏也很惊叹。 关键是有了地暖和木地板,整个院子显得温馨而又舒适,屋外是寒冬,屋内却温暖如春。 就算在皇宫里每到冬天便放满了炭盆,也要穿上棉衣才能暖和些。 而且即使是银丝碳也难保没有烟。 可这里别说是烟了,她们连炭盆都没见到。 一屋子人欢天喜地的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活像没见过世面一般。 所有人都很期待能早日搬进来,于是几个女人一拍即合,全家都去了镇上采购家具。 当然除了还在地里撅着屁股干活的庆元帝。 以及前几日被送回来,折腾的不成人形的赵总管。 第38章 顾南烟的择偶标准 顾南烟挺着小身板,活似鬼子进村一般四处采购,不仅定了家具,便是枕头被褥都买了新的。 家具由店家明日送上门,剩下的东西都让马大壮拉回去交给顾来寿安置。 刘氏一边心疼银子一边乐呵,以后的日子有了盼头,人都好像年轻了几岁。 李旭和招儿很开心,两人被顾南烟牵着手,新奇的四处打量。 顾南烟买了不少零嘴,一大两小一路走一路吃,结果还不到午时,他俩便撑得小肚子溜圆。 看着累到犯困,趴在顾南烟肩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招儿。 还有眼睛都快睁不开,走路磕磕绊绊的李旭,白氏和崔姨娘哭笑不得。 她们难得出来一趟,此时还不想回村,便由顾南烟带她们带去了福满楼,要了个有隔间的包间和一桌子酒菜。 将两个小的安置在隔间的卧榻上,几人在外间就着桌上的菜喝起了小酒。 酒是不醉人的果酒,因此即便是刘氏也喝了几盅。 屋里没外人,她们也没那么多讲究,靠在椅子上聊起了村里的趣事,不知怎么就扯到顾南烟身上。 “南丫头过了年就十五了吧,可想好了要说个什么样的人家?”崔姨娘好奇的问刘氏。 刘氏也犯愁,村里的姑娘十四就可以说亲了,顾南烟因为是外乡人,又被自己跟顾家的矛盾拖累,至今都没人上门提亲。 “囡囡自己有本事,咱也不求那大富大贵的人家,只要人老实忠厚就行。” 崔姨娘又看向顾南烟:“你是怎么想的?” 她觉得晟王跟她就挺配,小九别的不说,人品还是很好的,而且府里干净,至今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将来他们回京,顾南烟若是嫁给小九就能跟她经常见面了! 崔姨娘眼里亮晶晶的,期盼的望着顾南烟。 顾南烟晃了晃脑袋,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光:“拳脚功夫厉害的,最好长得也好看?” 白氏闻言疑惑道:“为何要拳脚功夫厉害?” 两个人过日子,又不是开武馆,一般人不是都要求家境好些的吗。 顾南烟:“我怕。” 这下连崔姨娘也不懂了:“怕什么?” 顾南烟:“怕我一不小心将人打残。” 她前世虽没谈过恋爱,可从网上也看过不少情侣之间相处的画面。 上面的小姐姐都是一言不合就用小拳拳捶人胸口的。 顾南烟估算过自己的力道,若是被她锤一下,对方怕是要吐血。 想到这,她又谨慎的补充一句:“最好身体强壮些。” 崔姨娘:“……” 你这是找相公吗?我咋听着这么瘆得慌。 不过她倒是听皇上说过,晟王的武功似乎不错。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挨住顾南烟一拳…… 想到上次被她徒手捏碎胳膊的刀疤脸,崔姨娘打了个寒颤。 算了,这事她还是私下里跟皇上说说吧,她怕顾南烟再说下去,她会觉得对不起晟王。 刘氏笑着摸摸顾南烟的头,脸上的褶子仿佛都舒展开来。 她的囡囡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从来不干涉。 只是可怜这孩子遭了这么多罪,如今连亲人在哪都不记得,她年纪大了,若是有个好歹,都不知道找谁替她护着囡囡。 可能是被刘氏的情绪感染,崔姨娘几人都没说话,房间内突然安静下来。 白氏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这位客官,天字号房已经有客人了,小的给您安排另一个包间如何?” “放屁,你可知道小爷是谁,凭什么让小爷换房间!” 崔尧人都要气炸了,他早就跟几个狐朋狗友约好了今日给他接风,特意选了福满楼。 谁知平日里很少有人的天字号房居然被人包了。 他们一行十多人,要说在其他包间挤挤也不是不行。 可他是谁,怎么可能委屈自己退而求其次。 店小二无奈极了,这位爷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可屋里那位吴掌柜亲自吩咐一定要好好招待,他更不敢惹啊。 崔尧只觉得没了面子,他一把推开店小二,抬脚就要把门踹开。 谁知这时顾南烟突然开门,崔尧脚下落空,惊呼一声一个前倾便跪在了地上。 顾南烟:“……” 这么大礼,是不是得给个红包? 她咬牙从怀中摸出一个铜板递过去。 “乖。” 再多没有了! 崔尧:“……”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铜板。 他堂堂崔家小少爷,就值一个铜板? 不对……这女人以为她是谁,居然用这种方式羞辱他! 崔尧涨红着脸被同伴扶起,浑身气的直哆嗦。 “臭丫头,这个房间本少爷看中了,识相的赶紧让出来,小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便饶你一回。” 顾南烟:“不要。” 老子用得着你饶。 崔尧听到她毫不犹豫的拒绝,脸都气青了。 “你、你可知道本少爷的爹是谁!” 顾南烟斜眼看着他没吭声,同时默默收回了手。 原来是来找爹的,她还以为是碰瓷呢。 崔尧见她没出声以为她怕了,得意的轻哼一声。 也是,这打扮一看就不是富贵人家,估计没见过什么世面,刚刚才敢那样对他。 他昂了昂头,低垂着眼皮子居高临下的望着顾南烟。 “我爹是跟镇北将军齐名的平南将军崔延平!” 虽然说齐名有些夸张,毕竟镇北将军成名的时候,他爹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只不过眼前这女人怕是也不懂这些。 顾南烟:“哦,代我向你爹问好。” 众人:“……” 屋内白氏则惊讶的看向崔姨娘。 这是崔家的孩子? 崔姨娘也有点蒙圈,她就说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一开始还不敢确定。 不过崔尧那臭小子怎么会在这? 难不成是大哥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特意让尧哥儿过来寻她? 崔姨娘眼见着崔尧在外面叫嚣,顾南烟的拳头越握越紧,生怕她一拳将外甥打废了。 赶忙出声道:“尧儿,你进来!” 这可是她大哥唯一的嫡子! 崔尧蒙叨叨的坐在崔姨娘对过,眼眶周围还有一圈乌青。 他是被顾南烟揍了一拳之后硬拽进来的,想起门口那为了将他抢回来,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狐朋狗友,崔尧眉间跳了跳。 这是哪里来的女壮士,怎么会跟他姑母在一起! 顾南烟才不管他是谁,敢在她面前张牙舞爪,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 “姑母,父亲正到处找您呢,您怎么会在明山县?” 崔尧很高兴,姑母一向对他不错,宫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他。 因此当他从父亲口中知道姑母失踪的时候,差点将京城翻个底朝天。 “我在这的事你不许说出去。即便是你爹也不行,知道吗。” 知道不是大哥让他来的,崔姨娘莫名松了口气。 眼下形势不明,为防宁王找到他们,知晓他们行踪的人越少越好。 而且…… 刚盖好的新房她还没住呢,谁要回那个冷冰冰的皇宫里去。 崔姨娘嫌弃的撇了撇嘴。 崔尧闻言挠挠头:“姑母放心,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我爹并不知道我来了这边。” 第39章 崔贵妃的侄子 崔尧乃家中嫡子,平日里被娇惯坏了,整日招猫逗狗无法无天。 这次更是率领一众纨绔,将严御史家的小子打成了重伤。 严御史本就是个性情古板刚直不阿的性子,一怒之下在宫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奏请如今代理朝政的宁王,将崔尧抓捕归案。 宁王自占据皇宫以来多次妄图登基,却被朝臣反对,其中镇北将军尤甚。 于是宁王便想拉拢崔延平,以崔尧的性命为要挟,让他扶持自己上位。 崔延平不堪其扰,回府后狠狠将儿子揍了一顿。 崔尧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打的这么狠,一气之下半夜牵着马便出了京,到明山县投奔外祖家的表哥明山县令来了。 如今在这里遇到姑母,更是喜得什么似的,连顾南烟揍他那一拳都不计较了。 崔姨娘扶了扶额头,她就知道这小子迟早要惹出事,严御史是谁,那是连皇帝都敢参的主! 李密每次见了他都像耗子见了猫一般。 倒不是说怕他,只是那老头能说的很,若是没有人阻止,他能包揽整个早朝的时间,李密见到他就头疼。 “你也老大不小了,怎还这样能惹祸。” 崔姨娘无奈叹气。 这次恐怕是大哥故意放尧儿走的,不然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逃得过巡夜侍卫的眼。 宁王残暴是举朝皆知的事,大哥不想拥护他,又想保住尧儿,只能出此下策。 崔尧哼哼两声:“那臭小子骂姑母是祸国妖姬,小爷没把他打死都算他祖上积德了。” 崔姨娘闻言怔了怔,心下微暖,这个侄子果然没白疼。 只是宁王若是要追究,明山县怕是也不安全。 “姑母,您现在在哪落脚,不如我搬去同你们一起住好了。” 说罢他偷偷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顾南烟。 刘氏喝的有些多,此时已经去了隔间午歇,崔姨娘说话便没了顾忌。 “我同皇后如今借住在南烟家中,家里房间少,怕是不方便。” 况且他们的处境比侄儿更加危险,他住在县衙后院就挺好,起码有官兵巡逻。 崔尧从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他见姑姑不同意,便将目光转到了顾南烟身上。 顾南烟正吃的香,感觉到对面投来的视线,抽空抬头看了看,然后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 崔尧吓得一个激灵,往自家姑姑身后藏了藏,讷讷道:“你、你能匀个房间给我吗。” 顾南烟给了他一个白眼,刚想说不行。 谁知崔尧接着又道:“我有银子,我可以租……” “没问题!” 顾南烟听到银子俩字耳朵都支棱起来,瞬间变脸,用一种爷爷看孙子的表情看着他。 “单间一个月五十两,合住一月二十两,若是不想自己做饭,一个月加十两银子包一日三餐哦……” 她往门外看了看:“你们几个人住,要住多久?” 说罢她迅速用障眼法从空间里取出纸笔,就开始起草合同。 崔尧:??? 这、这就答应了? 刚刚不还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吗,他还以为要费好一番唇舌。 崔姨娘哭笑不得,在她听到侄子说有银子的时候,就知道会这样。 崔尧不差钱,他临走时,撬开了亲爹藏在书房博古架后的暗格,把里面的银票全都拿走了,粗略算下来也有好几万两。 况且一个月五十两可比住客栈便宜多了。 于是他果断跟顾南烟签了合约,交了一年的住宿费和伙食费。 崔姨娘不想将侄子拖进皇位之争,本想阻止,却被白氏拦住了。 面对崔姨娘不解的眼神,她淡淡的笑了笑:“你觉的哪里能比在南烟身边还安全。” 崔姨娘闻言一怔。 对啊,她怎么忘了,南烟可是能打败一千卫阳军的人! 崔尧的母亲苏宛如是苏家最小的女儿,父亲苏荀官至兵部尚书。 他的表哥明山县令是苏家大房的儿子,今年已年近四十,对这个比他儿子还小的外甥很是头疼。 听说崔尧要搬出去住,他也没在意。 毕竟这小子每年都要来住个十天半月,狐朋狗友交了不少,在外借宿也是常有的。 于是崔尧带着一车的行李浩浩荡荡的搬去了顾家新房。 第二日便是乔迁宴,顾南烟怕刘氏操劳,便从福满楼定了几桌酒席约好了今日晌午送来。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就连李密都难得的得了一日假。 李密本就不喜崔尧整日不着调的德行,得知这次他闯下大祸跑来这边避难,看他就更加不顺眼。 崔尧被他揪着骂了小半个时辰,整个人都蔫嗒嗒的。 刚好顾南烟从旁边经过,听到李密骂他不务正业只知玩乐的话,不由嗤笑一声。 “你个连皇位都玩丢的有什么脸说别人?” 还敢骂她金主,万一给吓跑了怎么办?! 李密“……” 怎么哪哪都有你! 李密灰溜溜的跑了,这个家不能呆了,他还不如去地里干活。 崔尧一脸崇拜的看着顾南烟。 这姑娘太虎了,连他皇帝姑父都敢怼。 他虽是京城有名的的纨绔,可还是会审时度势的,碰到拳头比他硬的,也会尽量躲着点。 哪像顾南烟这么刚! 宴席摆在外院,刘氏本想着只请几家相熟的,崔姨娘却让她多准备几桌以防万一。 果然还不到中午,村里不少人家都送来了乔迁礼。 有的送了几个鸡蛋,条件不好的则抓了一把野菜送来。 顾南烟也没嫌弃,一一将人请上座。 黄氏一大早就过来帮忙,看着屋里一水儿的红木家具羡慕的不得了。 “不是我说,你们这宅子怕是比镇上的富户家还好。” 黄婶子站在刘氏房门口不敢往里进。 “要不说你家南丫头聪明呢,你瞅瞅这地,可不比那石头铺的干净多了,我当时还纳闷呢,这南丫头要一堆木头片子做什么。” 她说完乐呵呵的用手扇了扇风。 “这屋里可真暖和,老姐姐今年可冻不着了。” 刘氏听人夸自己孙女,挺直了腰杆:“这孩子怕我冬日里犯咳疾,在脚底下铺了那个叫什么地龙的东西,这给我热的,昨天夜里棉被都没盖,出了一身的汗。” 刘氏也用手扇了扇风,眼底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往年一到这个时候她就容易夜咳,今年孙女给了她几盒药丸子,她吃了一段时间就好了。 刘氏带着黄婶子满屋子转悠,反正囡囡说了,席面是从酒楼里定的不用她操心,她今日只管等着吃就是。 眼看到了正午,刘氏正跟人聊的开心,顾承宗一脸笑容的领着几个人进了院子。 “阿奶,你看谁来了。” 刘氏闻声望去,见到顾来寿身边的男人整个人都怔住了。 来人顶着花白的头发,憨厚的脸上黑瘦黑瘦的,褶子比顾满仓还要多,他站在院子里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大姐……” 男人低低的唤了声,不安的整了整满是补丁的衣裳。 刘氏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第40章 一人送一个相公 刘家住在十几里外的一个叫老龙窝的山坳子里,全村也才七八户人家,村里住的几乎都是逃荒过来的。 他们山里的地不适合种粮食,便只能在周围打猎为生。 然而连粮食都长不好的地方又能有多少活物,儿子还小,全家人就靠刘老头一个人撑着,险些没饿死。 当年刘氏愿意嫁到顾家,也是因为顾家给的聘礼要比其他人家多些,好歹能让爹娘和小弟有口饭吃。 可是她爹娘却觉得对不起她,等刘氏出嫁后,为了不拖累女儿,愣是几年没跟她联系。 即便她回娘家,也是匆匆见一面便将她赶走。 刘氏无奈,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往爹娘院子里扔些粮食就走。 可到了第二日,那些粮食便又原封不动的放在了顾家门口。 久而久之刘氏也就死了心,再加上小弟也长大了,多少能帮衬下家里,她也没再干这种偷偷送粮的事。 后来爹娘没了,小弟也娶妻生子,她回老龙窝的次数就更少了。 直到她捡到顾南烟,从顾家搬了出来。 村里风言风语说的很难听,她怕小弟担心,就再也没回去过。 看着眼前明明比她小了七八岁,却比她还苍老的弟弟,刘氏没忍住呜咽出声。 刘成见状有些手足无措,苍老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姐,你别哭,我过得挺好的,挺好的。” 他自小可以说是姐姐带大的,两个人感情非常好。 可他也跟爹娘一样的想法。 阿姐好不容易脱离了这个山坳坳,他不能拖累从小最疼他的阿姐。 所以这些年刘氏没再回去过,他以为刘氏过得很好,也没特意来村里看她。 直到今早顾承宗风尘仆仆的找到老龙窝,他才知道,原来姐姐早就从顾家搬了出来。 刘氏强忍住泪水,拉着弟弟的手哽咽到:“你、你咋这么老了……” 这才几年没见,四十多岁的人头发竟全白了。 刘成叹了口气,“孩儿他娘去年出了意外,人没了。” “啥!” 刘氏震惊,她看向刘成身后,果然只见到他一双儿女。 她刚想问问怎么回事,就听顾承宗道:“我们刚才来的时候,见到村口有几辆马车,怕是南烟妹妹定的酒席到了。” 刘氏闻言这才想起院子里还等着好些村民,赶忙擦了擦眼角的泪。 “你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今日便在家里住下,咱们晚上再好好唠唠。” 说罢对顾承宗和蔼的笑了笑:“你这孩子有心了,阿奶谢谢你。” 娘家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虽然知道都是为她好,可有时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偷偷抹泪,没想到她的孙子竟然这么妥帖。 顾承宗不敢居功,忙道:“这可不是孙儿的主意,是南烟妹妹昨日就嘱咐我的,说一定要将阿奶的娘家人请来。” 刘氏怔了怔,随后也不觉得奇怪,笑眯眯的拍了拍顾承宗的肩膀。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她早该想到,除了她的囡囡,谁还能跟她这么贴心呢。 刘氏只觉心底熨帖,忙让顾承宗去门口接人,她自己则带着刘成和两个孩子入座。 福满楼的酒菜是吴掌柜亲自送来的,他也是今早刚到明山县,便听说了顾南烟办乔迁宴的事,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吴掌柜乐呵呵的吩咐手下人将东西搬进去。 “小丫头不厚道啊,搬新屋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说一声。”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说,也得能找到你人才行。” 吴掌柜闻言哈哈大笑,身上的肉都跟着抖了抖。 “臭丫头,吴掌柜没在,可老朽却是在的,若不是今日正巧路过福满楼,还不知道这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郑铁生掀开车帘。 可能是特意收拾过,他身上穿了件灰扑扑的长衫,脸上也不像上次那般油乎乎的,头发整整齐齐的在头顶竖起一个发髻。 顾南烟嘴角抽了抽,几天不见,这老头这是改行做道士了? 郑铁生别扭的拽拽有些短了的衣袖。 这衣服还是跟福满楼的厨子借的,他平日里几乎没参加过宴席,衣服都是打铁时穿的。 他清清喉咙,从衣襟内掏出张纸递给顾南烟。 “上次你走得急,为兄没来得及把见面礼给你,这次便一起补上吧。” 顾南烟接过一看,竟然是张房契。 “这是京城的一间铺子,位置还不错,若是将来到了京城,做点小生意也好,租出去也罢总归有些银钱入账。” 这是真的在为顾南烟考虑了。 他从吴掌柜口中听说皇上的事,便知道这个小小县城怕是留她不住。 顾南烟倒是挺惊讶,这厮之前打扮的邋里邋遢,一出门都有人往他跟前扔铜板,实在没看出他也是在京城有房的人。 只是她虽贪财,却还不至于连一个老人的棺材本都不放过。 郑铁生见她又将房契还回来,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 “给你你就拿着,别婆婆妈妈的,这破东西老朽还有一盒呢!” 好歹他也是天下第一铸剑师,别的不说,就光先皇的赏赐就几辈子吃喝不愁。 顾南烟:……是在下输了。 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还是个隐形富豪! 一旁的吴掌柜见状,乐呵呵的从车上取了个匣子。 “这是我们东家让我交给你的,本是要感谢你救了一城百姓,如今看来当做乔迁礼想来更合适。” 顾南烟打开匣子一看,“这是县城商铺的房契!” 吴掌柜笑道:“正是,还是紧挨我们福满楼的商铺。” 这两间铺子本在晟王名下,是镇上最繁华的地段。 顾南烟整个人都蒙叨叨的。 现在的人都这么豪的吗,她搬家摆乔迁酒他们就送房子。 那要是有一日她成亲摆喜酒,是不是一人送一个相公给她? 顾南烟想想那个画面,不由打了个激灵。 不过她也算是有福之人不用愁。 之前还想着让吴掌柜帮忙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好的店铺出售。 毕竟大棚作物成熟后,虽然说好了只供给福满楼,可也不耽误她零售不是。 而且她空间里囤了不少家庭常备药,若是开个药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南烟喜滋滋的将三张房契都揣进怀里,咧着一口大白牙,让匆匆赶来的顾来寿将两位金主迎了进去。 他二人也算是贵客了,顾南烟便又在堂屋里摆了一桌主席,让村长也坐了过去。 顾来寿和顾承宗作为家里的男丁自然也坐到了主席上。 顾南烟本也该坐过去,可她不耐烦那些应酬,便跟刘氏一起坐到了外面。 同桌的还有刘成一家以及顾月菊。 刘成的一双儿女是龙凤胎,他二十多岁才成亲,两个孩子比顾南烟也大不了几岁。 已经开席了,别人都在吃饭说笑,他二人却只拘谨的坐着,低垂着头连人都不敢看。 刘氏见状心疼的不行,忙给他们往碗里夹菜。 刘成看着那一桌子不是鱼就是肉的,也不敢下筷子,却被刘氏一个眼刀子甩过去。 “还愣着干啥,光看就能看饱了怎的,你是老娘的亲弟弟,到了这连饭都吃不上几口,是想让村里人戳断我脊梁骨是不是!” 刘氏一向坚强,便是被人指着鼻子骂都没红过眼睛。 如今见到弟弟一家的境况鼻子都酸了。 刘成闻言,想起今早顾承宗说,刘氏被村里人指指点点了好些年的事,赶忙拿起筷子夹菜。 同时还不忘嘱咐两个孩子:“你俩也多吃点,可不能让你们姑姑再被人说嘴。” 姐弟俩也饿坏了,听到爹的话拿起面前的馒头便啃了起来。 他们也不贪心,只夹着自己眼前的几个菜吃。 一院子人正说说笑笑,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村长的大儿子连跑带颠的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惶恐。 第41章 顾曜 晟王离开前,曾让吴掌柜亲自跑了趟县衙。 将顾南烟生擒敌军一千的请功文书,交给了明山县令苏文丰,并嘱咐他对顾姑娘照看一二。 本来他也只是佩服顾南烟,身为女儿身却巾帼不让须眉,不但为国立功,还能让一向不徇私的晟王破例。 直到表弟昨日说要去上山村顾家借宿,他还没多想。 今早又看到那纸文书才想起来,晟王说的顾姑娘也住在上山村,而且同样姓顾。 他让手下打听一番,才知道表弟去的顾家正是顾姑娘家里,而且今日正巧要办乔迁宴。 他生怕不着调的表弟给人家搅黄了,得罪了晟王,于是匆匆备马赶来。 村长坐在苏文丰对面很是激动。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跟县令大人同桌吃饭。 还有那个送菜的吴掌柜,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县令对他很是客气。 村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七上八下的。 顾丫头居然连县太爷都认识,而且人家还亲自来参加她的宴席,真真是不得了。 苏文丰坐在主位呵呵一笑道:“今日衙门公休,本官只是来看望舍弟友人,诸位无需拘谨。” 他看向吴掌柜,这位如今虽在酒楼当掌柜,可官职却比他高,只是不愿宣扬,便坐在了他下手。 一桌子人正沉默着,顾南烟拎着一坛子酒走进来。 这是她从转盘兑换的百年陈酿,比这个时代的酒要香醇的多。 在座的都是她金主,于是她也难得大方了一回。 她打开坛塞,一股浓烈的酒香瞬间溢出。 郑铁生本就是爱酒之人,闻到这味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一把夺过酒坛子,凑在上面闻了闻,又倒了一碗尝了尝。 “好酒!” 光闻着味道就知道这酒绝对超过百年,而且酒色清透没有一点杂质,口感如玉般滑腻。 其他人也闻到了味,一时间满屋子吞咽口水的声音。 都是男人,平日里谁还不爱喝两口。 吴掌柜率先去抓酒坛子,郑铁生正眯着眼回味酒香,见到他的动作赶忙将酒抱在怀里,防备的看着他。 “你干啥,这是顾丫头给大家伙的,你还想独吞了不成。”吴掌柜哭笑不得。 郑铁生哼哼两声:“在谁手里算谁的,桌上不是还有一壶吗,这么好的酒给你喝浪费。” 这下吴掌柜不乐意了,什么叫给他喝浪费? 他跟着晟王,也是尝过不少好酒的! 只是郑铁生护的严实,他也不能上去硬抢,只好眼巴巴的看着顾南烟。 同样看向她的还有苏文丰。 文人都爱小酌,他也不例外,不过这么香的酒他也是头一回见。 顾南烟无语,不就是点白酒,用得着抢成这样。 她又从空间拿了一坛,郑铁生才喜笑颜开的放开了手。 众人一直喝到下午,一直到出了顾家大门还在回味酒香。 郑铁生心满意足,提着从顾南烟那磨来的两坛子酒上了马车。 临走前遇见了刚从地里回来的李密,两人不知聊了什么,李密连着好几日都神清气爽,干活都格外有劲。 顾南烟闲了几日,黄瓜还有半个月就能摘了,她让顾来寿带人又建了几亩大棚,全都中上了空心菜。 空心菜是一种生长期比较短的作物,一般需要一到一个半月便能采摘,就像杂草一样扎进土里就疯长。 顾南烟拿出的是改良过的种子,半个多月就能长成,刚好能接在黄瓜草莓之后收获。 眼看收获之后便是年节,她正想着要把镇上的铺子开起来,吴掌柜却给她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镇北将军顾曜来了。 据说半月前卫阳军突然增兵十万,晟王向京城求援后苦苦支撑了十日,宁王却拒不出兵。 年过花甲的顾曜身披战甲,站在朝堂上怒斥宁王不顾手足不仁不义,无视江山社稷百姓疾苦不忠不孝。 之后在宁王的怒喝声中愤然离去,亲自率领十万镇北军连夜赶往战场。 宁王气了个倒仰,却无法阻止。 这是民间版本。 而实际上卫阳军增兵的事是假的,李逸早就跟顾曜串通好,以支援的名义跟他汇合,一起护着李密回京清君侧。 顾南烟盯着面前的镇北将军令牌蹙眉。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跟将军府的人见面,而且还是原身的亲祖父。 她对顾曜倒是没什么恶感。 当年他对原身虽说不上多好,却也一碗水端平,跟其他姐妹并无不同。 可毕竟跟她有仇的是顾曜现任儿媳妇,谁知道他会帮哪边。 顾南烟烦躁的挠挠头,反正到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顾曜若敢阻拦,她的遮日可不长眼。 刘氏见孙女心情不好,便想让她出去散散心,于是带着他和顾来寿一起去了老龙窝刘成家。 刘成住在山坳里,马大壮的牛车进不去,于是他们便在山脚处下了车。 山路难行,她们硬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 顾来寿累的气都喘不匀了。 见侄女右手握着遮日,左手提着大包,身后还背着他娘,却跑的脚下生风,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老龙窝不大,呈碗口状,刘成的房子在最里面,周围零零散散的住着几户人家。 说是房子,其实就是在山体挖出个屋子,有点类似窑洞。 洞内还有几个小房间,大概四五平米的样子,刚刚能放进一张床。 刘成见到姐姐很惊讶,连忙将他们领进屋。 打量着没什么变化的屋子,刘氏抚摸着一张缺了条腿的小板凳内心感慨。 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爹最喜欢坐在这张凳子上,一边用野草编蚱蜢,一边给他们说故事,阿娘就在旁边看着他们笑。 如今爹娘没了,她老了,这张凳子也没法坐人了。 她叹了口气,指了指顾南烟手中的包袱。 “上次你走的急,也没给你带什么东西,正巧这几日阿姐闲得很。给你们一人做了身衣裳,还有几床铺盖没做好,等过两天让承宗给你送来。” 刘成闻言忙想摆手说不用,顾南烟却已经将东西放在了桌上。 “天冷了,阿奶担心你们冻坏了身子,熬了几日才缝好的。” “你们若是不收,不仅浪费了阿奶的心意,还会让她整日挂心。” 她实在不明白这家人到底怎么想的,当年说是为了不拖累女儿,居然连门都不让进。 明面上看起来是为刘氏好,可这个时代的女人若是没有娘家撑腰,日子会难过很多,被欺负了都没处说道。 当年刘氏搬出顾家,为什么那么多人敢对她指指点点。 还不是因为她孤身一人带着个孩子! 若是刘成那几年能多去看看她,村里那些嚼舌根的也能收敛很多。 而且她看得出来,刘氏很在乎这个弟弟。 知道他们三口人吃不饱,刘氏给他塞银子他也不要,愣是担心的几日都没睡好。 他这是心疼姐姐,还是故意惹刘氏伤心呢。 这脑子得轴成啥样,才会不分青红皂白,几十年如一日的履行他爹娘的嘱托。 刘成怔怔的看着顾南烟严肃的小脸,有些想不明白。 他不想拖累阿姐难道错了吗?爹娘临终前都是这样嘱咐他的啊。 他脑子笨,但他知道顾南烟是个有本事的姑娘。 见着阿姐比上次憔悴了不少的面色,他好像有些明白顾南烟的意思。 第42章 事有蹊跷 一旁的刘芳拽了拽她爹的衣袖,低着头小声道:“爹爹收下吧,别让姑母担心了。” 说罢她迅速抬头,看了眼正对她表示赞同的顾南烟,脸一红又垂下了去。 刘成见姐姐熬红的一双眼,最终将东西搬进了里屋,刘氏这才露了笑脸。 “对了,我怎么没看到磊哥儿?” 磊哥儿便是刘成的儿子。 刘成道:“他去上山了,片刻就回。” 正说着,刘磊便进来了,见到顾南烟站在门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憨憨的挠了挠头。 “大侄女来了,怎么不在屋里坐着?” 顾南烟:“……” 虽然按辈分来说,她是该喊一声表舅,可他也才十八九岁的年纪,这声大侄女到底是怎么叫出口的! 刘磊见她不说话,也没多想,只站在那傻笑。 顾南烟不想理这憨憨,将视线落在他背后的石头上。 这是…… 她皱了皱眉,用手摸了摸,果然沾了一手的白色粉末。 她看向刘磊来的方向。 怪不得她刚进山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原来这里是座石膏石山,那也难怪山上这么荒凉了。 刘磊见她上手摸,忙将身子一侧:“你别伤了手。” 大侄女的手长的白白嫩嫩的,万一不小心划伤了怎么办。 顾南烟:当老子泥捏的? 她指了指他身后:“你背这个回来做什么?” 刘磊挠挠头:“这东西镇上的药铺收,这样大的一块,烧好后能卖一文钱呢。” 只不过卖这个的人不少,光他们村就有五六户,他平均两天才能卖出去一块。 顾南烟没再吭声,点点头转身回了屋。 刘氏跟弟弟多年未见,两人聊了很久,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刘成妻子李氏。 她上次听说孩子娘是出意外死的,还没来得及细问。 刘成叹了口气:“都是我没本事,养不了家,李氏同乡姐妹在镇上钱老爷家里当丫鬟,就给她找了个洗衣服的活计。” “本来一直好好的,工钱一个月有一百文钱,我们还想着只要攒一年就能给大丫备副嫁妆。” “可谁知……” 他嘴唇哆嗦道:“谁知去年这个时候,李氏刚出门没两个时辰,钱府就突然来人,说李氏在河边洗衣服,失足落入水中,人没了。” 回忆起妻子,刘成抱着头沉声落泪。 “他们给了我五十两银子,我没要,想去钱府问个清楚,好好的一个人咋说没就没了呢。” “可我到了镇上他们连大门都不让我进,我连李氏的尸体都没见着便被打了一顿。” “我不甘心呐,天天去钱府敲门,后来李氏的同乡偷偷告诉我,那天水流湍急,李氏直接被冲走了,连尸首都没留下。” 说到这,刘成便呜呜的哭了起来,刘氏也跟着掉泪。 她跟李氏接触不多,只记得她个子高挑,每次见到她这个姐姐也不说话,就只是抓着她的手抿着嘴笑。 顾南烟蹙紧了眉头,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人被冲走了不是该报官或者让人沿着河道搜寻吗,怎么听刘成的意思,人刚被冲走钱府便派人过来了? 于是她问刘成:“钱府是事发后多久找到你的?” 刘成怔了怔,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还是老实的回答道:“大概一个时辰吧。” 这下顾南烟更加确定这事有猫腻。 这里距离镇上不近,况且山路崎岖,她跟顾来寿爬上来都要半个时辰。 而且从镇上到山脚也要花费半个多时辰,那钱府的人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提前在山下等着了? 顾南烟嗤笑一声,这是把人当傻子哄呢? 她看了眼一脸憨厚,只知道坐在那抹眼泪的刘成。 嗯…… 确实不大精明的样子。 她突然想起上次买地的时候,村长说是镇上的钱老爷放出来的地。 好像还说,这一家人要搬去京城住。 虽然对这事有些怀疑,可她也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去揭人伤疤,便没在多问。 只想着下次见到吴掌柜就跟他打听一下,福满楼整日接待达官贵人,想来他能知道些钱府的事。 她们在老龙窝呆到用过晚饭才准备往回赶。 临走前,顾南烟写下一个豆腐方子,这是她前世在书上看到的。 她总不能看着刘氏整日担心娘家,而且升米恩斗米仇,时间久了容易把人心养大。 知道刘成自家都不认字,她还特意在上面画上插图。 做豆腐需要用到石膏,他们也算是就地取材。 到时候去镇上摆个小摊子,或者在附近的村落叫卖起码温饱是没问题的。 刘成捧着方子神情激动。 古代通讯不发达,想学一门手艺除非去给人家当学徒,不给工钱不说,做牛做马一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出师。 这虽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算下来整个明山县会做豆腐的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刘成很想说这东西贵重他不能收,可看着两个孩子脸上惊喜的表情,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刘氏则感激的拍了拍顾南烟的手。 卖豆腐虽说起早贪黑的累了点,可好歹是个不错的营生。 况且她阿弟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人。 刘磊也很感激她,一口一个大侄女把顾南烟叫的额角青筋直跳。 三人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马大壮早就在山脚下等着了。 已经入冬的天气,冷风吹过来就像刀刮一样。 顾来寿坐在车上缩了缩脖子,今年好似比往年冷了不少,这还没到深冬呢,河里边都开始结冰了。 刘氏也觉得这天气冷的古怪。 她叹道:“今年怕是有场大雪。” 顾南烟没感觉,这是她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虽然确实比前世冷了不少,但是没有对比,她也说不上较往年如何。 顾来寿则有些担心:“南丫头,这要是下大雪,咱地里的东西不得全冻坏了?” 眼看就要成熟了,可别让他们这两个月的辛苦白费了。 “冻不了,你回去让大家把大棚地里的炉子点着,以后每天轮流值夜,别让炉子灭了就成。” 顾来寿这才想到前段时间顾南烟送来的炉子,不由放心了不少。 人能烤炉子,植物应该也能……吧。 虽然不太确定,可他相信顾南烟,便也没再多问。 从老龙窝到上山村需要经过一处密林,里面有一条小道,过往的人经常从这里走。 今日林中格外安静,仿佛连鸟雀都屏住了呼吸。 顾来寿打了个激灵,总觉得这林子里阴森森的。 顾南烟沉着脸打量四周。 太阳已经落山了,密林背靠大山,四周围黑沉沉的,连月光都照不进来。 快到出口的时候,她拍了拍正在赶车的马大壮。 “一会我跳下车,你们别回头,用最快的速度一直往前跑,到了大路也不能停,记住了吗。” 顾来寿疑惑的看着侄女略显严肃的脸:“你要干啥去?” 顾南烟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顾来寿别声张。 “我觉得不大对劲,你跟阿奶先走,我随后就到。” 顾来寿扫了眼四周,这才发现周围没有一点光,连虫鸣声都没有,不由起了身鸡皮疙瘩。 虽说是冬日,可这也太安静了。 刘氏闻言担心的看着顾南烟,不过她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孙女,只让她小心一点。 很快到了密林出口,顾南烟让马大壮加快速度,自己则跳下牛车。 见牛车渐渐跑远,刘氏等人安全后,顾南烟咂了咂后槽牙,一脸闲适的从背后抽出遮日。 “一群宵小之辈,都给老子滚出来!” 第43章 来给她送银子 顾南烟嗤笑,还真是沉不住气,顾曜来明山的消息刚出,便有人过来围杀自己。 不知该佩服那人的心狠手辣,还是该笑她不自量力。 她话音刚落,四周便一阵窸窣,二十几个黑衣人从黑暗中现身,将她团团围住。 为首的那人蒙着脸,一双充满杀气的眸子冰冷的望着她。 这些人几乎脚不沾地,身体轻盈,一看便是高手。 “啧啧,还真是下了血本啊,那老妖婆花了多少银子请的你们,不如我出双倍,你们回去将她杀了如何。” 顾南烟勾着嘴角,面上没有丝毫紧张之色,反而带了一丝笑意。 蒙面人没出声,只伸手做了个动作,身后的黑衣人齐齐举剑朝她刺来。 “哎呀,不行吗,那可真是可惜了。” 顾南烟一脸失望,手上一抖,包裹着遮日的白布缓缓飘落。 她咧了咧嘴,脸上的笑意顿消,浓郁的杀气瞬间倾泻而出。 蒙面人看着跟刚才气息完全不同的顾南烟,面色微变。 当初主子派这么多人过来杀一个小姑娘,他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如今见到本人,才惊觉是自己轻敌。 可是此时已箭在弦上,也容不得他们多想。 况且任这女娃娃多厉害,也不可能敌得过这么多高手。 顾南烟也不废话,手握遮日一脸肃杀之气,狠狠劈向面前的黑衣人。 那人见状急忙用剑去挡,却听到“叮”的一声金属断裂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胸前便是一痛。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只见他的双脚还直直的立在地上,上半身却开始向一边滑落,之后便没了知觉。 顾南烟没有去看地上断成两节的人,一个横劈,又有两人倒地,刀尾划在地上扫起一片尘土。 在蒙面人惊恐的目光下,顾南烟如脱了缰的野马冲入人群中。 两刻钟后,她站在蒙面人对面,周围满是残肢断臂。 蒙面人大骇,转身一个弹跳就想跃上树枝逃跑,却被顾南烟抓住了脚裸,狠狠地掼在地上。 “老子让你走了吗。” 她将遮日往蒙面人脖子上一横,嘴角一咧,扯出一个恶劣的笑。 “打劫!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老子交出来。” 打了那么久,她现在饿的头晕眼花,回去又得吃两笼馒头。 不在这人身上找补回来,岂不是要赔本?! 蒙面人:??? 你、你说啥? 片刻后,顾南烟心满意足的将几张银票塞进衣襟里。 “回去告诉你主子,这笔账我记下了,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给她。” 说罢一脚将蒙面人踢出几米,勾着嘴角心情极好的转身离去。 真好,又有几百两银子入账。 希望那个老妖婆多派些人过来,那她还种什么地,天天就在家等着这些人送银子上门。 蒙面人站在原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他恨恨的看着顾南烟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顾南烟追上牛车时,刘氏她们正等在密林不远处。 她蹙眉不悦的问马大壮:“不是告诉你一直往前跑吗。” 马大壮尴尬的看向顾来寿,车上的人不让走,他也做不了主啊。 “是我跟娘要在这里等着的,你刚才那样子像是遇上了大麻烦,我们怎么可能扔下你独自逃走。” 顾来寿挺了挺胸膛,眼底残留着担心。 刘氏赞同的点点头:“说的是,刚刚听到些动静,可是遇上坏人了?” 在刘氏心里,不管对方是谁要干什么,只要对她家孙女不利的通通都不是好人。 何况他们听到的似乎是打斗声,也不知囡囡受伤了没有。 想到这里刘氏一脸紧张的打量顾南烟。 顾来寿也不放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需要报官?” 顾南烟无所谓的摇摇头:“没什么,杀了几个人而已。” 杀、杀人! 顾来寿咽了咽口水,乖乖,他这小侄女如今这么彪悍的吗,连人都敢杀了? 不过他也没多问,能让南丫头杀人,说明那些人该死,一定不是南丫头的错。 顾南烟见他听到杀人,对她没有任何反感或恐惧的神色,反而跟刘氏一样怕她受伤,突然觉得心情极好。 她从怀中掏出刚刚打劫来的银钱,甩给顾来寿。 “这是那些人给我们的压惊钱,你拿回去给三婶他们买点好吃的。” 顾来寿蒙叨叨的看着怀中带着几滴血渍的银票,手心抖了抖。 他手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上面的血,而是因为这是五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 总共五百两啊,他们村最有钱的人家也没这么多家当。 他这算不算是发达了? 与此同时,岩松城大营中,顾曜风尘仆仆的坐在营帐内。 “此次劳烦您亲自跑一趟,本王代皇兄谢过将军。” 李逸坐在上首,神情中满是真诚。 顾曜闻言赶忙起身,对李逸拱了拱手。 “王爷说的哪里话,护卫皇上本就是老臣该做的事,何况宁王离经叛道,竟妄图弑君夺位,实在难令人信服。” 李逸颔闻言笑了笑不置可否。 自古以来弑君夺位的逆贼很多,可顾曜能在皇兄略显颓势的时候出手相助,这份忠心也是难得。 “本王也没想到,宁王竟如此大胆,好在皇兄吉人天相逃过一劫。” 顾曜听他提到皇帝,不由着急道:“不知皇上如今身在何处,为何不将他接入军中。” 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地方是比军营还要安全的,就算有刺客潜入,他们也能及时将人救下。 李逸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笑。 “将军放心,皇兄身边自有人相护,如今军中形势不明,待在那人身边反而更加安全。” 顾曜闻言没再多问,晟王做事向来有分寸,既然他说安全,那就一定没问题。 况且这兄弟二人一向感情甚笃,他相信晟王一定不会害了皇上。 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能让王爷如此信任。 李逸也不解释,顾南烟身上发生的事他早已知晓,是否让顾曜知道她的下落,还是要先问过她的意思。 他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望向帐外:“将军可知如今朝中有多少人支持宁王。” 能安安稳稳的坐在朝堂上代理朝政,想来支持他的人不在少数。 说到这事,顾曜捋着花白的胡须,眉心紧紧蹙起。 “除宁王妃娘家左丞相方均贺一脉,最麻烦的便是皇室宗亲中也有人想扶持他上位。” 宁王乃是太后嫡出,虽然自当年之事后,太后愧疚难当,从此专心礼佛再不问世事,可难免有些人生出妄想。 李逸挑了挑眉并不觉意外。 当年太后母族谋逆,参与其中的宁王本该被剥夺皇族身份,也是被这些人全力保下。 说他年幼无知被人挑拨也是人之常情,理应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更何况他是先帝唯一的嫡子。 当时先帝已经人事不知,李逸年纪还小,李密面对宗亲的逼迫不得不妥协。 想来如今这又成了他们扶持宁王的借口。 李逸又问:“太后可曾表态。” 顾曜摇了摇头:“太后已经多年不曾迈出宫门,这次也只是让嬷嬷带话,说她年事已高,且早已了却凡尘,朝中之事不必过问。” 至于是真不过问还是有其他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逸勾了勾唇角,过不过问都没妨碍。 他最近刚学到一招,不管你身居高位还是贩夫走卒,拳头大的那个说了算。 想到顾南烟嚣张无比的样子,李逸没来由的心情好,不知不觉面上也带了一丝愉悦。 顾曜在底下都看呆了,这个一脸荡漾的人真的是晟王吗,他怕不是年纪大眼花了。 这小子从小就爱板着张脸,比严御史还要古板,他家小孙子就曾被他吓哭过。 如今这一脸温柔眼中带笑的模样,是中邪了吗! 察觉到顾曜的视线,李逸轻咳两声,装作无视的品了口茶。 “如今卫阳军已退出嘉南国境内,不日便会派使臣前来谈判,待此地事了本王再与你一起接皇兄回京。” 第44章 崔贵妃那妖孽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草莓成熟的日子。 顾南烟一家忙的热火朝天,干活的工人也都喜笑颜开,开始收获他们的劳动成果。 顾南烟站在六号大棚里,看着满地晶莹剔透,又红又大的草莓,忍不住蹲下身摘了一颗。 一口咬下去,甘甜的汁水混着特有的清香瞬间溢满口腔。 顾南烟满足的叹了口气,忍不住又摘了几颗。 顾来寿进来的时候,草莓已经没了一小片,他嘴角抽搐的拦住顾南烟。 这可是他们辛苦几个月换来的成果,若是让她放开肚皮吃,这一整个大棚怕是都不够她塞牙缝。 顾南烟咽下嘴里的汁水,从手中挑了个最小的递给他。 顾来寿撇撇嘴,他早半个月就偷偷尝过了,这玩意又酸又涩,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但他不忍心拂了侄女的好意,还是接过来塞进嘴里。 刚吃到嘴里顾来寿就呆住了,这是那酸涩的果子? 只不过变红了点又长大了点,居然这么好吃! 他忙俯下身,又挑了一颗大的摘下来。 于是当崔姨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大一小撅着屁股摘草莓的身影。 她气的额角青筋直跳。 大家伙都忙着呢,这俩货居然在偷吃! 她刚想上去给顾来寿一脚,鼻尖突然闻到一阵香甜,脚步瞬间顿住。 白氏带着几个干活的村民将一车一车的西瓜运到院子里,回头没见到崔姨娘的身影,以为她还在地里忙。 谁知眼看就要吃午饭了,还不见她的身影,同时失踪的还有顾南烟。 她想着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便想出去找找,就看见顾南烟和崔姨娘相互搀扶着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个摸着肚子一脸满足的顾来寿。 白氏:“……” 看着三人嘴边沾的红彤彤的汁水,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三个货干了什么。 崔姨娘干笑着朝白氏递过去一个篮子。 “这东西看着挺好看,没想到吃起来也不错,姐姐也尝尝。” 说罢她趁白氏还没反应过来,迅速的放下手中的篮子,脚下飞快的进了屋。 蹲在地上摘了一上午的草莓,她的腰都要断了。 不过这草莓可真好吃,不知道能不能问顾南烟要些种子,万一以后回宫她也在后院种一些。 白氏看着那碗口大小的竹篮,再看看同样扶着腰眼神飘忽的顾南烟,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不能生气,她是一国皇后,她要母仪天下,绝对不能因为崔贵妃那妖孽坏了自己的形象。 白氏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本着她不好过别人也别想舒坦的原则,将崔姨娘提回来的一小篮子草莓放在李密面前。 看看你的爱妃一上午都干了些啥! 李密正坐在院中捶腿,他推着板车来来回回好几趟,两条腿直哆嗦。 见白氏放到面前的小篮子,以为是拿来给他吃的,不由心下一暖。 果然还是结发妻子更知道心疼他,这是看他累了一上午,怕他渴了饿了吧。 李密眼神温柔的拍了拍白氏的手。 “我吃饱了,你跟旭儿他们吃吧。” 这么贴心的媳妇去哪找,他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她们母子。 不过该说不说,那叫黄瓜的东西虽然没什么味道,可吃起来却很是清口。 而且汁水还多,他连啃了十几根,现在一动弹肚子里就咣当。 白氏见着李密同样染了色的嘴角,气的差点原地去逝。 怪不得崔姨娘在宫里的时候那么受宠,他还以为这狗男人稀罕颜色,原来是这俩人臭味相投! 约么是气大了,她竟然觉得此刻出奇的平静。 瞅着一旁桌子上的西瓜,白氏木着脸一掌劈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西瓜裂成两半,汁水瞬间淌了满桌。 李密:!!! 白氏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粘在手上的西瓜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提着篮子进灶房帮忙去了。 她早就发现这西瓜外皮脆的很,稍一用力便会裂开。 虽然手上有些疼,可好歹出了口气不是。 顾南烟见白氏走了,溜溜达达的跑到李密跟前,一脸鄙夷的斜眼瞅着他。 “不好好干活,就知道吃,咋没撑死你。” 说罢又溜达着跑了。 李密:“……” 你能不能先把自己的嘴擦干净再说我! 顾南烟早先从黄婶子家定了一千个小竹篮。 篮子分两种,一种圆形的,大概两个婴儿拳头大小,用来装草莓。 还有一种是方形的,宽度刚好能装一排黄瓜。 闻讯赶来的吴掌柜瞧见那一个个码的整整齐齐,包装精致长相诱人的水果,眼睛都亮了。 他在顾南烟的介绍下每样都尝了尝,最后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顾南烟将谈价钱的事交给了顾承宗,她则悠闲的坐在院中的躺椅上啃西瓜。 顾承宗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跟吴掌柜聊了半天。 最后将价格定在黄瓜每斤十两,西瓜每斤十五两,草莓最贵,每斤要二十五两。 顾来寿在一旁听的咋舌,别的不说,那一个大西瓜最小的也有二十斤重,岂不是要三百两银子一个! 他捂着胸口有点透不过气,看着捧着半拉西瓜啃的正欢的顾南烟。 所以小侄女给他的那五百两银子,也就够买一个半西瓜的? 还有刚刚白氏是不是拍碎了三百多两银子?! 白氏有些心虚,偷偷的瞧了顾南烟一眼,见她没生气就放心了不少。 等她回宫后,再从私己里拿些好东西补贴给她吧。 院子里这些只是今天采摘的量,吴掌柜忙不迭的让人装车。 他自己则乐颠颠的走到顾南烟身边。 “你看银子是帮你存在钱庄还是直接给你银票?” 顾南烟歪着头想了想道:“存钱庄吧,这里面还有你家主子入的股,你扣出来便是。” 当初没来得及跟李逸谈怎么分成,她也不好说具体数额,不过依他的人品定不会坑她银子。 吴掌柜闻言呵呵一笑,“那是你跟东家两人的事,我只管福满楼这边,银子便给你存到钱庄了。” 这事他可不敢做主,反正过几日主子也要过来,到时候让他们自己谈吧。 顾南烟点头应下,“我这里还种了些空心菜,一会让三叔带你去地里摘一些回去尝尝。” 吴掌柜眼神又是一亮,他店里的菜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卖完了,这回刚好补上。 他刚想问顾南烟价钱,便听她淡淡道:“这些空心菜我不收你银子,但你要保证在你店里售价不能高于一两。” 吴掌柜闻言怔住,这菜若是拿到福满楼,别说一两银子,就是十两二十两都有人吃。 价格定的这么低,怕不是得抢疯了。 他正想问个明白,怎知顾南烟朝他摆了摆手道:“你将这事告诉晟王,他自然会明白。” 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那些草莓西瓜就够她赚的盆满钵满。 吴掌柜听说她早就跟主子谈好了,便也不多问,乐颠颠的带着几车瓜果蔬菜回了福满楼。 干活的村民累了一天,顾南烟给他们一人提了一篮子草莓和黄瓜,众人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可是稀罕东西,没看镇上的酒楼都赶了好几辆车来拉吗,他们以前可是连见都没见过。 何况这大冬天的,镇上的大老爷都吃不上这么新鲜的水果,他们这是跟着顾丫头沾光了呀。 村民喜滋滋的出了顾家,顾南烟却在屋里筹划起开店的事。 第45章 碰瓷 安阳国退兵的消息传来,镇上又热闹起来。 晟王给顾南烟的是两间相邻的店铺,总共两层。 里面的陈设很新,看起来像是重新装修过,店里宽敞明亮墙边放着一排货架,门口还放了一张桌子。 顾南烟还想着年前开店时间有些赶,收拾起来怕是来不及,如今这样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到时直接将货物摆上去便能营业。 吴掌柜乐呵呵的,“丫头看着可合你心意?” 顾南烟点点头,“劳烦你们王爷费心,挺好的。” 没看出来这小白脸还挺细心。 “你们王爷什么时候回来,我请他吃饭。” 得了人家两间铺子,总要感谢一下。 吴掌柜心中一喜,主子每次传信都要问一问顾南烟的近况,他早就看出主子对她不一般。 他还一直担心这丫头年纪太小根本没开窍。 如今看来她对主子也是很关心的。 “主子还有些后续的事情处理,大概年前便能回来。” 他一会回去得赶紧传信,想来主子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 “那等他有时间的时候,找人给我递个信,我在家备上好酒,恭迎大驾。”顾南烟半开玩笑的道。 吴掌柜一听更乐呵了:“你放心,主子肯定有时间!” 顾南烟被他笑的莫名其妙,狐疑的看向他。 这人什么毛病,该不是生意太好,高兴傻了吧。 她之前给吴掌柜出了个主意,在菜单上加了个水果拼盘套餐,买果盘送酒菜。 据说生意好的不得了,没吃过的都想尝尝海外的水果是个什么味,尝过的还没吃过瘾。 再加上顾南烟送的各种黄瓜的做法。 如今去福满楼吃饭都要提前三天预定才有位子。 顾南烟摸摸下巴,这样说来,李密是不是也应该感谢她? 她正想着怎么狠狠敲李逸竹杠,门口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顾南烟回头一看,一个佝偻的身影倒在她门口。 她小心脏抖了抖,这还没开业呢,可别在她门口死人,福满楼就差几步,就不能去那边躺? 她迅速走到那人身边,给他把了把脉,又翻翻他眼皮。 脉象沉稳有力,不浮不沉,眼下也没有红血丝。 这脉象很正常啊。 顾南烟正疑惑间,地上的老者悠悠转醒。 “这是哪啊,我又是谁,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说罢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哎呦,肚子疼。” 顾南烟:“……” 肚子疼你捂胸口干啥? 还有能不能把拽着她裤腿的手松开。 她要喊非礼了啊。 想着自己以后还要开店,要给周围邻居留个好印象,于是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狰狞的笑。 “我刚刚把过脉,你的脉象很平和。” 老者:“……” 可能是没想到顾南烟居然还会把脉,老者怔愣片刻,偷偷看了她一眼,随后伸手捂住了脑袋,哀嚎一声。 “哎呦不行,又要晕了,姑娘行行好,扶老朽进去歇一会吧。” 顾南烟:“……” 就你那中气十足的破锣嗓子,震的人耳朵都疼。 到底哪里像是要晕的样子! 你怕不是来碰瓷的! 顾南烟眉眼抽搐,感觉自己的耐性快要用光了。 她压下体内的洪荒之力,“慈祥”的看着老者:“您到底哪里不舒服?” 说出来老子给你好好治治! “哎呦……老朽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浑身上下……脑袋疼?” 顾南烟呵呵,她现在很确定,这老头就是来碰瓷的! 这么浮夸的演技,当她傻呢? 吴掌柜看的腮帮子直抖。 他刚才就认出这人是谁了,只是他为什么这副打扮,还倒在顾南烟面前? 要说他生病,刚巧路过这里,吴掌柜一万个不信。 他可是赫赫有名的神医,主子特意带回王府的,生什么病不但自己不知道,还大老远跑到这边。 准备干啥,放弃治疗吗?! 眼看顾南烟脸色铁青,正处在崩溃边缘,吴掌柜实在不忍心继续看他作死,上前两步轻轻踢了踢他的胳膊。 “快起来吧,可别丢人现眼了,人家小丫头医术可不一定比你差。” 不然怎么三两下就将李旭的病给治好了。 “怎么可能!” 一听有人质疑他的医术,老者顿时不干了。 “老朽研习医术几十载,这小丫头才多大。” 说到这,老者顿了顿,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装病的?” 他在来的路上练习了几十遍,应该没有纰漏才是。 看着对自己演技没一点数的老头,顾南烟呵呵。 “就你那壮的能打死一头牛的脉象,要是还看不出来,不如让吴掌柜给我找面墙撞死算了。” 老者:“……” 果然不是他演得不好,原来是脉象出卖了他。 吴掌柜:“……” 别闹,哪有那么结实的墙。 老者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迈步进了铺子。 “你说你这丫头一点都不善良,我老人家都躺地上了,你就不能给我个台阶下。” 不是说皇上就是装病赖上她的吗,怎么轮到他这招就不管用了? 顾南烟:“……” 怪我喽? 吴掌柜让小二从福满楼沏了一壶茶端过来,三人坐在凳子上大眼瞪小眼。 吴掌柜尴尬的坐在两人中间,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他知道这个神医一向不靠谱,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么馊的主意他都能做的出来。 最后还是老者率先打破沉默,他轻咳一声道:“老朽这次过来乃是受人所托,听说小皇子来的路上染了病,太傅放心不下,特意让我过来瞧一瞧。” 太傅是皇后的亲祖父,自宁王谋逆以来,太傅跟几位老臣一直顶着压力阻止宁王登基。 因此他也是被宁王刁难的最厉害的一个。 前几日他收到晟王的书信,知道了皇上的下落,只是宁王一直派人监视着太傅府,他不敢派人过来,便找上了他。 他如今虽是王府的府医,可有人给银子,他也乐的跑一趟。 何况若是宁王得势,晟王必定会被牵连,他作为晟王府的一员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老者看向顾南烟:“听说皇上如今住在姑娘家中,可方便让老朽过去瞧一瞧?” 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他就不信这丫头听到太傅的名头,还敢拒绝他。 就算真的拒绝他也没关系。 反正已经找到人了,实在没办法他死皮赖脸撒泼打滚的也要跟着她回去。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端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老子认识你是谁? 张嘴就想让老子带你回家,你以为你是李逸那小白脸呢? 似乎看出顾南烟的想法,老者整了整衣襟,郑重的报上名号。 “我老朽名叫窦毕,是晟王府的府医,你可以叫我窦神医。” “噗。” 顾南烟闻言,一口茶喷了出来,好悬没呛死。 逗比? 你怕不是在逗我! 顾南烟也学他整了整衣襟,一本正经的道: “你好,逗比神医,我是顾南烟。” 窦毕:??? 不知道为啥,咋感觉这名字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来,哪哪都不对劲呢? 第46章 私房钱 顾南烟最终还是把窦毕带回了上山村。 临走前想起刘成的事,便拜托吴掌柜帮她打听一下钱家。 白氏见到窦毕很是欣喜,在知道白家目前安然无虞的时候松了口气。 宁王残暴,她最怕的便是祖父他们受到牵连。 虽然九弟告诉过她白家的情况,可如今再次确认总算放了心。 崔尧整日不着家,除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基本上见不到他的人。 今日却难得没去外面浪,听顾南烟跟顾来寿说开店的事,也颇有兴致的说上几句。 他父亲虽是武将,他却一点都不喜欢习武,让他读书也静不下心。 可他却对赚钱很感兴趣,只是崔延平哪能让自己的嫡子做一个商人,于是便一直压着他。 如今遇到了顾南烟,他赚钱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提的几个建议都还不错,就连崔姨娘都颇为诧异。 顾南烟眼前一亮,没想到这个二世祖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她摸了摸下巴,眼珠子在崔尧身上转了转。 崔尧被她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丫头莫不是觊觎他的美色? 他瞅了瞅顾南烟白净的小脸,难得的红了脸。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她力气大了些,可连皇帝姑父都不敢惹她。 以后有她在自己身边,他爹要揍他的时候这丫头也能帮他挡一挡。 顾南烟莫名其妙的看着脸红的要滴血的崔尧。 这人是要自爆了吗? 能不能离她远点,刚洗的衣服…… 顾南烟觉得,人才这种东西,遇到了就要死死咬住不撒口才对。 于是她直接问崔尧:“你要不要跟着我。” 还在出神的崔尧:!!! 这么直接的吗? 他扭捏的扣了扣手指。 “我、我考虑一下?” 他们才认识几日,就这样私定终身会不会太仓促了。 顾南烟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崔尧没有直接拒绝,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考虑什么,跟着我管吃管住,而且银子肯定给的比别人多,保管你一年之内有房又有车。” 崔尧目瞪口呆,顾南烟的意思是要包养他吗,这样不好吧,虽然她确实比他有本事。 他正在纠结,却听顾南烟又道: “即便以后有了其他人,你也是资格最老的那个,所有人都交给你管,若是谁敢不听话就让他拍屁股走人……” 崔尧这下是彻底震惊了:“你还想找其他人?!” 顾南烟颔首:“对啊。” 不然两间铺子他一个人也管不过来啊。 崔尧闻言恼羞成怒,正要一甩袖子骂顾南烟不守妇道。 却被崔姨娘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将他拍了个趔趄。 崔姨娘木着张脸道:“南烟是想雇你当伙计。” 她不用问就知道这死孩子在想什么。 她们崔家也没有脑子不好的啊。 大哥又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的崔尧跟个傻子似的。 难道这就是南丫头说过的基因突变? 崔尧怔了怔,“你说让我跟着你,是去你店里当伙计?” 顾南烟摇摇头:“当然不是。” 崔尧眼前一亮,他就知道…… “我是想让你去做掌柜。” 这么好的人才当伙计太可惜了,先当一年掌柜的,等业务熟悉了再给他升职。 崔尧:“……” 顾南烟见他不说话,执着的望着他:“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 可是我不敢说!!! “随便吧。”崔尧哭丧着一张脸。 呜呜,他好像失恋了。 崔姨娘没眼看,侄儿喜欢南丫头是肯定的,但是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却不得而知。 大嫂就生了这么一个孩子。 府里其他庶子庶女不是怕他就是想从他那里得些好处,这也是崔尧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的原因。 南丫头虽然有时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她心性单纯,思绪简单,别人对她好,她必会对那人更好,从刘氏身上就能看得出。 崔尧难得碰上一个既不排斥他,对他又没企图的同辈人。 他怕是把南丫头当做了妹妹。 虽然感觉顾南烟欺骗了他的感情,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是很令人开心的。 崔尧一整日都神清气爽,走路都带风。 自房子盖好后,施工的人走了,小刘氏的工作量少了大半,顾月菊除了给大棚地送饭便没了别的事情,便来跟顾南烟请辞。 最近她每日往顾南烟这边跑,性格开朗了不少,脸上带着羞涩的笑。 “我瞧着有阿娘一个人便够了,以后我还会每日过来帮忙,只是不好再收你工钱。” 她很喜欢这里,就算没有工钱她也愿意过来,何况妹妹对她这么好,她来帮忙也是应该的。 小刘氏也笑着点头:“可不是,南丫头你也别见外,都是一家人,若是来搭把手还收银子,说出去都要让人笑话。” 能吃饱饭还有银子拿,这种日子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大嫂惧怕南丫头,最近都不敢对她大呼小叫,只偶尔话里带刺的酸她几句而已。 顾来寿也点头附和,可不是么,自家人是不该计较那么多。 顾南烟却有些恍惚,忽然想起她还没给小刘氏跟顾月菊发过工钱。 她砸砸后槽牙,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拿了二两银子,给她们一人递了一两。 “最近太忙,我把工钱的事给忘了,三婶别见怪。” 小刘氏急忙退了两步连连摆手:“南丫头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怕女儿嘴笨说不清楚,让南丫头误会才跟着一起来,可不是来要工钱的。 顾南烟将银子硬塞给她们:“本就是你们该得的。” 顾月菊握着银子,眼眶泛红。 这是还是她第一次挣这么多钱,以前大伯母常说她什么都做不好,骂她是没用的赔钱货,她都只是默默的垂泪不敢反驳。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没用,除了做些家务什么都不会。 可妹妹却让她明白了,她也是能赚到钱的,而且赚的还不少。 她将银子交给小刘氏:“娘记得把银子收好,千万别让大伯母看到。” 不然怕是就留不住了。 小刘氏喜笑颜开的嗔了她一眼:“我晓得,加上你爹的工钱,咱家如今也有四两存银了,可不得藏好。” 就这些银子都够她儿子娶媳妇了,再存上几个月,女儿的嫁妆也有了。 小刘氏宛若做梦一般,只觉得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顾南烟听见她说四两存银,手下一顿,狐疑的看向顾来寿。 顾来寿也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 “那个,其实咱家现在不只有四两银子,南丫头前几日还给了我几张银票。” 小刘氏诧异,银票一张最低可是有十两,南丫头给他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还有,顾来寿为什么不告诉她。 这男人莫不是要存私房钱! 小刘氏斜着眼怀疑的看他,顾来寿心虚的挠头。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吗。” 银票上有血迹,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而且数值太大,他怕吓着小刘氏,便一直没拿出来。 小刘氏呵呵两声,给了顾来寿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 顾来寿:“……” 顾来寿感觉膝盖隐隐作痛。 不知道是不是跟顾南烟接触的多了,本来温柔体贴的媳妇变得越来越凶悍。 而且不知从哪学的损招,动不动就拿个搓衣板让他跪。 顾南烟并不想管人家的家事,她低头沉吟片刻,看向顾月菊。 “我在镇上开了个铺子你们都知道,如今还缺了个伙计,你可想去试试?” “我?”顾月菊瞪大双眼。 姑娘家也能当伙计吗? 第47章 果色天香 古代女子抛头露面是要遭唾弃的,在一些未开化的地方甚至会被浸猪笼。 嘉南国虽然民风开放,但像顾月菊这种小姑娘出去做伙计还是会被人说闲话。 顾南烟并不勉强,只静静的等她答复。 小刘氏有些担心,女儿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名声坏了,可就说不到好婆家了。 顾月菊先是低头不语,面上有些犹豫。 她望向一旁的顾来寿。 顾来寿笑了笑:“我与你娘都没什么意见,你若想去便去,不想去就在家呆着,爹能养活你。” 虽然她是个姑娘家,可顾来寿一向一碗水端平。 他希望儿子能走出村子,轮到女儿的时候他也不会阻拦。 顾月菊纠结的咬了咬唇,片刻后抬起头,一脸坚定的道:“我去。” 她也想像妹妹一般有自己的事业。 想多挣些银子给娘亲买好看的衣服。 想帮着哥哥哥阿爹多分担些。 不想像嫁到邻村的小姐妹那样,天天被婆家嫌弃,每次见到她好像都老了几岁。 小刘氏虽然担心女儿,可她也跟顾来寿一样,尊重女儿的选择。 顾南烟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顾月菊以前在顾家老宅过的很压抑,一但让她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自然不想再回到牢笼中去。 “那你明日便同你哥哥一起去店里,先熟悉一下货品的摆放,每日放工便同崔尧一起回来。” “每个月一两银子底薪再加提成。” 顾南烟顿了顿,怕她不明白提成是什么意思,又解释道:“就是每卖出一千两的货物,你都能得到一两银子。” 顾月菊惊喜的瞪圆了双眼。 这么高! 小刘氏也没想到,有些踟蹰道:“南丫头可别因为她是你姐姐就多给工钱。” 顾南烟扯了扯嘴角,并没告诉他们跟提成比起来,底薪就是个零头而已。 “三婶多虑了,我给崔尧开的价是一月五两。” 当然还有提成,而且他的提成是营业额的百分之一,比顾月菊高出不少。 顾来寿跟小刘氏闻言放心了,喜笑颜开的回了顾家老宅。 崔尧头一回得到认可,干起活来很是卖力,几乎包揽了一切。 顾南烟乐的做个甩手掌柜,一切都交给他。 三天后迎来了开业的日子,顾南烟带着一家子人一起去了镇上。 刘氏不仅把平日不舍的穿的新衣裳拿了出来,头上还抹了头油,整个人看着精神了很多。 李密也穿上了新衣,摆出一副大老爷的款,身后跟着崔姨娘和白氏。 至于两个孩子则由留下看家的赵管家照看。 几人到了镇上,吴掌柜早就等在了门口,见到李蜜时很是惊讶,显然没想到他也会过来,赶忙弯腰行了个礼。 “您来了。” 李密装模作样的昂着头嗯了一声,眼角有些得意的扫向顾南烟。 看看人家吴掌柜见到他多诚惶诚恐,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嘛,哪像这个臭丫头。 顾南烟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狗皇帝居然敢跟她示威,是不是太久没揍他皮痒了! 她脚步一迈便越过他去,刚好站在弯着腰行礼的吴掌柜面前。 吴掌柜:“……” 李密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等他回了宫,一定要让人将这臭丫头抓起来打板子! 崔尧见到顾南烟来了,忙迈着小碎步得意洋洋的指着店内邀功。 “看看本少爷的成果如何?” 这可都是他一手一脚收拾出来的。 顾南烟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很不错。” 得到赞赏的崔尧差点笑歪了嘴。 吉时一到,崔尧点燃了爆竹,顾南烟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揭开了门匾上的红布。 围观的行人全都好奇的看过去,忍不住议论起来。 “果色天香?这是卖水果的吧。” “瞎说,大冬天哪来的水果,要我说应该是卖果脯的。”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看见旁边的福满楼没,人家就有新鲜的水果卖,每天排队的人呦,将路都堵上了。” “这个我知道,听说里面推出了什么果盘套餐,最低也要一百两呢。” “一百两?!乖乖,那咱可吃不起。” 顾南烟见围观的人不少,拿起昨日刚让人画好的传单。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店开业大吉,凡进店消费全部买一斤送半斤,名额有限,售完为止。” 说罢她将传单发给站在前排的几人。 众人一听,还有买一斤送半斤这种好事,纷纷低下头看传单,一看之下却哑了火。 最便宜的黄瓜一斤都要十五两,这怕不是在抢钱! 一时间竟没有人敢上前。 这么贵的东西,万一碰坏了他们可赔不起! 刘氏等人见没有人买,不由有些着急。 这些可都是水果,放个几天就不新鲜了,还容易坏。 顾南烟却不慌不忙,她让人搬了两张桌子,把草莓和切开的西瓜放上去。 旁边正在福满楼排队的一位大老爷瞧见了,几步走了过来。 “咦,这不是福满楼的水果拼盘吗?” 他好奇的打量着桌上的西瓜。 “原来西瓜长成这样啊,啧啧,这么大一个,多少银子一斤?” 福满楼卖的都是切好的,看不出原型,因此男子对这个很是好奇。 崔尧见有客人问价,带着笑脸走上前去。 “客人好眼力,西瓜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平日里卖二十两一斤,一整个西瓜要四百多两呢。” 崔尧顿了顿,等周围的惊叹声落下后,又笑眯眯的道:“不过今日开业大吉,买一斤送半斤,这么一个瓜也就两百多两而已。”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两百多两你还而已? 再添点钱都能在镇上买个小院了。 这怕不是个黑店吧。 那位老爷却捋了捋胡须笑道:“确实不贵。” 他平日里到酒楼吃个饭都要一百多两,何况这大西瓜可比福满楼的果盘实惠多了。 他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的,西域的蜜瓜他也尝过。 说实话并不如这西瓜好吃。 而且那蜜瓜都是贡品,他好容易托人从一个西域商人那里买了一个,花费了不少银钱不说,一家人都不够分的。 “那便给我装一个吧。” 买回去也给孩子们尝尝,省的他媳妇总说他吃独食。 崔尧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忙乐颠颠的带人进去选瓜了。 吴掌柜见状乐呵呵的道:“这下我福满楼的客人可都要被你抢光了。” 顾南烟朝他翻了个白眼。 去福满楼吃饭的多是有人请客,这些人到酒楼为的是吃饭谈事,都是要面子的,肯定会点一份店里最火的水果拼盘。 所以她的店对福满楼的生意,并没有多大影响。 果然男子买完西瓜,又带着小厮跑回去排队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些平民百姓来看热闹的。 期间也有些富户家的丫鬟小厮进店,帮主子买一些回去尝鲜。 这可是稀罕东西,早在福满楼售卖当天便传遍了大半个小镇。 福满楼日日卖到缺货,经过几日的发酵,好些人已经排队排到半个月后了。 崔姨娘她们本来还担心顾南烟定的价格太高,没有人买。 如今见有客人进门便也放了心。 崔姨娘脸上带着欢喜的笑,为顾南烟感到开心。 而顾南烟此时正在二楼,由吴掌柜陪着,看着街道下方的人群。 二人各抱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吴掌柜忽然说起钱家的事。 “那件事我帮你查过了,确实有蹊跷。”他挖了块西瓜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 “那日有几个妇人也在河边洗衣服,据她们所说,当天并没有见到李氏。” 顾南烟若有所思:“会不会去了另外一条河,或者李氏在远一些的地方,她们没注意?” “不可能。”吴掌柜道。 “那附近就那一条河,水位很浅,就算小孩子掉进去也不会被冲跑。” “而且……” 吴掌柜顿了顿,神色复杂的看着顾南烟。 “李氏的下落也已经打听到了。” 第48章 招儿中毒 顾南烟听完吴掌柜的描述,叹了口气。 感觉这事还是先跟刘氏说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刘成一家。 谢过吴掌柜后,她见店里没什么事,又被钱家倒足了胃口,便想着早些回去。 店里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出于好奇进来瞧瞧。 顾南烟也不着急。 做生意向来靠的是客带客,今天只是第一日,能有人买就不错了。 在古代这种通讯和交通都不发达的地方,消息传的很慢。 等那些有需要的人家知道有“果色天香”这么个地方,自然会找上门。 顾月菊适应的很快,再加上有崔尧看着,业务越来越熟练。 顾南烟将店铺放心的交给二人,便回去了。 到村口的时候,刚好看到张寡妇往村外走。 她见到顾南烟等人笑眯眯的走上来打招呼。 “刘大娘这是刚从镇上回来吧。”张寡妇朝顾南烟看了一眼。 “我可是听说了,你家南烟可真出息,都在镇上开起店了,生意可还好?” 刘氏对她并不热络,只淡淡一笑。 “我一个老婆子哪懂得这些,你这是要出去呢?” 张寡妇眼神闪了闪,干笑两声。 “是啊,这不家里没粮了,想去镇上买点。” 说罢便低着头走了。 顾南烟疑惑的望着她的背影,见她行色匆匆,也没多想,下了牛车便往家走。 谁知刚走到门口,窦毕粗噶的声音带着焦急传了出来。 “快快,再去端水,一定要让他吐出来!” 顾南烟闻言顿觉不好,疾步走进院子,便看到窦毕抱着小脸发黑的招儿,正在往他嘴里灌水。 崔姨娘惊呼一声,忙上前抱住儿子。 “这是怎么了,招儿的脸怎么这个颜色。” 窦毕眉头紧蹙:“不知道,刚刚在院门口玩了一会,进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我看他的样子像是中了蛇毒,可没在他身上找到伤口。” 没有伤口却中了蛇毒,那就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想起在村口见到张寡妇仓惶的背影,顾南烟眼神一冷。 此时她也来不急多想,先是给招儿把了把脉,同时从转盘中兑换出几支抗蛇毒血清。 窦毕见她拿着一根奇怪的针,便要往招儿身上扎,忙伸手挡住。 “你干什么!” 小皇子已经够难受的了,顾姑娘怎么还能拿针扎他。 顾南烟看也不看他一眼,伸出另一只手抓着窦毕的衣襟将他扔了出去。 然后迅速将血清打入招儿体内。 “你、你居然敢当着皇上的面虐待皇子,顾南烟你……” 他刚想怒斥顾南烟胆子大,却被一脸铁青的李密打断。 “闭嘴!” 李密知道顾南烟的本事,即便这个窦神医是九弟请来的,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她。 而刘氏等人听到窦毕的话则是一脸懵逼。 啥黄上黄子,她们这里有姓黄的吗? 崔姨娘抱着不省人事的儿子泪如雨下,她的孩儿怎的就这般多灾多难,肺痨刚好,便又中了毒。 白氏在一旁默默的给她擦了擦泪。 都是当娘的,若是今日倒在这的是李旭,她怕是比崔姨娘好不到哪去。 李旭此时正坐在一旁掉眼泪,他很自责自己没照顾好弟弟。 白氏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旭儿不怕,有你南姐姐在,招儿不会有事的。” 见李旭听到顾南烟后情绪好了不少,白氏蹲下身来,与他平视。 “告诉娘亲,弟弟为什么会这样。” 招儿和李旭自从来到上山村几乎是形影不离,若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应该会知道。 李旭茫然的看了眼娘亲,抽抽噎噎的道:“我也不知道,我跟招儿在门口玩了会沙包就回来了。” 沙包是顾南烟帮他们缝的,虽然针尖乱七八糟,可两个孩子很喜欢。 白氏笑了笑,给他擦了擦挂在脸上的泪珠子,循循善诱的问道:“那期间可有发生什么事,或是见过什么陌生人?” 李旭有些犹豫的摇了摇头:“没有陌生人,只有村里的一个婶婶来过。” 说罢看了看地上已经被踩扁的糕点。 “她给了我们一人一块糕点,不过我没吃,都给招儿了。” 他见招儿似乎很喜欢吃那点心,便把自己的也给了他。 他是哥哥,有好吃的应该让给弟弟。 虽然他们并不缺糕点。 顾南烟经常买些零嘴分给他们,还专门做了个装吃食的小布袋挂在他们身上。 顾南烟见招儿的脸色恢复了一些,闻言便将地上的碎末捡了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嗅。 “是雀尾蛇的毒。”她声音里带着寒意。 雀尾蛇是南方特有的一种毒蛇,因其尾巴似雀尾而得名。 这种毒并不常见,她会知道也是因为在将军府的时候,有人中过这种毒。 此毒吃起来无色无味,可却有一种很淡的特殊气味。 原身能记住这个味道,也是因为这具身体天生嗅觉灵敏。 他们上山村位处北地,并没有雀尾蛇出没,那这毒就是有人特意下在糕点里的。 顾南烟眯了眯眼,暂时不去想这事。 她将招儿抱进里屋,给他挂上消炎的点滴。 崔姨娘见儿子脸上的黑气褪去,如今只是有些苍白,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随之而来的就是汹涌的怒气。 招儿很明显是被人故意下毒! 她在顾家的日子过得太过安逸,忘了在宫中时的小心谨慎,才让招儿遭此大罪。 顾南烟安置好招儿后便带着一身寒意去了张寡妇家,谁知她家大门紧锁,张寡妇和周老六都不在屋内。 她一脚踢开院门,将里面能砸的东西通通砸了个干净,就连院墙都没放过。 附近的邻居见是顾南烟,全都缩着脑袋不敢出门,只从门缝里偷看。 村长听到消息后急匆匆的赶来,看到满院的狼藉,不由揉了揉额角。 这个张寡妇没事就爱嚼人舌根,怕不是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顾丫头。 虽然他很不想管这事,可身为村长既然看到了,总不能置之不理。 “顾丫头,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可是这张氏惹你生气了?” 顾南烟眼底没有一点温度,她望向村长,淡淡道:“张氏投毒,意图害我全家,我要报官!” 村长心底一惊,这么严重?! “这……会不会有误会。” 要说那周老六投毒他还相信,张氏一介妇人,能有这胆量? 顾南烟闻言冷笑一声:“是不是误会,等上了公堂便知道了。” 说罢她也不理周围人惊异的目光,一脚踹在墙上,屋子瞬间塌了一半。 村长望着顾南烟杀气腾腾的背影,抹了把冷汗。 随后想到她家摆宴的时候,县令大人亲自来贺喜,冷汗流的更多了。 顾南烟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她说了张寡妇投毒,还要去报官,那肯定是有这么回事。 他不由厌恶的朝只剩半个屋角的院内看了看。 这个张寡妇真是个祸害,早知道就把她赶出上山村。 这下倒好,若是村民投毒的消息被传出去,其他村的村长还不知道要怎么幸灾乐祸。 他们村的名声也要坏了! 想到这村长对张寡妇更加厌烦。 这事他也不管了,能做出伤人性命这般恶毒的事,就算被砍头也与人无尤。 顾南烟出了张寡妇家也不耽搁,跟刘氏说了一声,便去衙门报官了。 她不知道幕后之人是冲她还是李密来的,可既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伤她护着的人,那就要做好承受她怒火的准备! 第49章 收押张寡妇 顾南烟没有坐马大壮的牛车,一路飞驰到衙门,敲响了衙门口的鸣冤鼓。 苏文丰看到站在堂下的顾南烟颇为意外。 今天不是这丫头店铺开业的日子吗,怎么跑这来了。 难不成是有人闹事? 想到晟王的嘱托,他忙问道:“堂下何人,为何要击鸣冤鼓。” 顾南烟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苏文丰神情严肃起来,立马让手下去传唤张寡妇。 随后他问顾南烟:“顾姑娘与这张氏可有旧怨?” 顾南烟颔首:“前段时间张氏的儿子被人追债,我撞上了,他让我帮他还钱我没给,还揍了他一顿。” 上次爬她家院墙的也是周老六,只不过碍于崔姨娘她们的名声,这事不好说出来。 苏文丰疑惑道:“他为什么让你帮他还钱,你们两家关系很好吗?” 顾南烟摇头:“两家并不相熟,他谎称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想让赌坊的人朝我要债。” 苏文丰无语,若真是这样,那这周老六也太不要脸了。 儿子被揍,张氏怀恨在心,还想下毒杀了顾姑娘,这也不是说不通。 苏文丰沉思片刻,让师爷将顾南烟呈上来有毒的点心,交给仵作查验。 一个时辰后,张寡妇被带了进来。 她看见顾南烟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强行压下心底的慌乱,张寡妇按照那人告诉她的,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 “青天大老爷,民妇冤枉啊。” “民妇向来奉公守法,便是连只鸡都不曾杀过,又怎会去毒害两个小娃娃。” 她指着顾南烟一脸愤愤。 “一定是这丫头,民妇只是说了她几句闲话,她便怀恨在心想要陷害我,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 张寡妇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用衣袖胡乱摸了一把。 顾南烟嫌弃的躲得远了些。 她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中毒的是两个孩子?” 张氏眼珠子转了转:“当然是听村里人说的。” “可我跟大家说的是你毒害我全家,可没告诉别人中毒的是两个孩子。” 张氏僵住,嘴唇哆嗦了两下。 她刚到家就被等在门口的官差带了过来,根本没跟别人说话,自然不知道顾南烟说过什么。 “那,那是因为我去你家门口偷偷看过,听到院子里的人说的。” “虽然你讨厌婶子,可咱们好歹是同村,婶子也是关心你。” 她用衣袖掩住脸嘤嘤哭泣,藏在袖子里的手却不自觉的颤抖。 那人不是说这毒无色无味,中毒后的症状与窒息而死的人无异,不会被人发现吗。 这死丫头怎么这么快就来报了官,还知道是她干的? 看到张寡妇唱作俱佳的表现,若不是场合不对,顾南烟都想给她鼓掌。 “你确定中毒的是两个孩子?” 张寡妇犹豫片刻,她当时给了两个娃娃一人一块点心,依孩子的心性,定然不会将好吃的东西让出去。 于是她肯定的点了点头。 “是,就是两个。” 她去顾家前偷偷用耗子试过,那耗子刚舔了一口立刻浑身抽搐的死了。 想到这她又补充到:“我还听见院里的人说,两个孩子浑身直抽抽,快要不行了。” 她装作同情的摸了摸眼泪:“顾丫头你快回家看看吧,说不定还能见到最后一面,婶子也不怪你,等回去后有需要婶子的地方尽管开口。” 顾南烟差点冷笑出声,从前以为张氏只是嘴碎,没想到这厮心理素质还挺好,见了官老爷也不怕,还能为自己开脱。 她什么也没说,只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苏文丰听她说过事情的经过,中毒的只有一个孩子,另一个根本没吃那点心。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拍惊堂木,让手下去搜张氏的家。 张寡妇慌乱极了,不是都说清楚了吗,咋还要查她呢? 她眼神四处乱飘,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给两个小杂种下毒了,要是把顾南烟一起毒死,哪还有这些事? 她怨毒的看了顾南烟一眼,谁知正巧与她的视线相撞。 此时顾南烟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她报官只是为了揪出幕后之人,张寡妇的账她会私底下好好跟她算算。 县衙的官差办事效率很高,不多会一个小衙役便提着一包东西进来。 “启禀大人,小的在张氏家中发现一包毒药,和几块下了毒的糕点,已经交给仵作验过,跟原告提供的证物是同一种。” 他一言难尽的看了眼顾南烟。 这姑娘也太彪悍了,那屋子被拆的七零八落,根本进不去人。 也幸好这些糕点和毒药埋得不深,不然恐怕要找到第二天早上。 不过也奇怪,屋子塌成那样,这包点心居然还完好无损。 他不知道的是,这两包东西是顾南烟在拆房子的时候特意翻出来,放在显眼的地方。 张寡妇惊呼:“不可能!” 她明明藏到砖头下面,怎么会被找到! 她再没有刚才的淡定,身上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冤枉啊,民妇真的是冤枉,一定、一定是顾南烟故意害我,她去过我家,是她将抹了毒药的点心放进去的。” 小衙役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继续道:“小人还去了趟王记点心铺,将店里的伙计和掌柜的都带了回来,大人可要传唤?” 苏文丰见张寡妇面色难看,更加肯定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将人带上来。” 王记的小伙计低着头,有些诚惶诚恐。 他一见到张氏便记起了她。 “这妇人去的早,我们才刚开门,炉子还没开呢,她便急慌慌的要买点心,店里只有昨夜卖剩下的几块,掌柜的便问她要不要。” “她说剩下的也可以,掌柜便让我去给她包了起来,谁知道她拿了点心却不想付钱,硬说我们这点心是隔夜的,肯定坏了不能再卖,让我们送给她。” 小伙计鄙夷的看了眼张寡妇。 他就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们店里确实从不卖隔夜的点心,但是这大冬天的也坏不了,不卖还能留着自己吃。 要不是这妇人一副着急的模样,说她男人快不行了,就想吃一口他家的点心,掌柜的也不会拿出来。 本来看她男人快死了的份上,送给她也没什么,可这妇人那理直气壮的模样着实让人不舒服。 张寡妇已经面如白纸,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苏文丰拍的一声拍响惊堂木:“人证物证俱全,张氏你还不如实交代!” 在他治下居然出现了如此歹毒的妇人,怎能不让人愤怒。 张氏无力反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苏文丰将她暂时收押,只待李招苏醒后问过口供便可判决。 顾南烟在她被带走前,靠近她耳边冰冷的道:“我知道毒药是别人给你的,只要你将那人供出来,我变让苏县令从轻判决,至少能留下条命,你好好考虑考虑。” 说罢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便扬长而去。 张寡妇此时虽然害怕,却没将顾南烟的话当回事。 那人说了,只要自己按他说的做,即便被抓了他也有办法将她救出来,并且给她五百两银子。 到时候她就可以带着儿子搬出上山村,去过好日子。 想到这张寡妇放下心,任由衙役将她押进大牢。 且说顾南烟回去后,面对刘氏等人的询问,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刘氏气的不轻,“这个遭瘟的,没看出她嘴毒心肠也这么歹毒!” 顾南烟没说有人在幕后指使的事,刘氏只以为张寡妇是在报复孙女打他儿子的事。 崔姨娘却知道那些毒药来历不简单。 她知道顾南烟肯定有她的想法,便也不插手。 顾南烟本想第二日一早再去衙门里见见张寡妇,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 谁知道还没等出门,昨日那个小衙役便跑来了。 小衙役擦着额头上的汗,喘着粗气道: “张氏昨夜在狱中服毒自尽了!” 第50章 钱夫人 顾南烟连脸都没洗便去了县衙大牢。 苏文丰很自责,若是他在收押前让县衙的给张氏搜身,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仵作已经验过尸,张氏没有外伤,她中的毒跟糕点中是同一种。” 顾南烟微微颔首,走到张氏尸体前,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番。 看起来确实没有外伤,只是死前受的瘀伤一般需要七到十天才能显现,目前根本无法确定。 “昨夜牢中是谁值夜。”顾南烟问。 苏文丰看向带她过来的小衙役。 小衙役挠了挠头:“是吕义,刚才已经让人去寻过他了,只是他并不在家中。” 顾南烟点点头:“他怕是已经跑了。” “什么?”苏文丰震惊。 顾姑娘是什么意思。 顾南烟指着张寡妇的手道:“她手上有烧鸡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酒香,想来是昨天夜里吃的,你别告诉我如今衙门的牢饭这么丰盛。” 牢饭当然不会那么丰盛,很明显是有人给她的。 而张氏属于重犯,在没判决前是不能被探望或是给她送吃食的。 除非那人买通了看守的衙役。 最重要的是,她在酒香中嗅到了雀尾蛇毒的味道。 苏文丰闻言忙附身去看,果然跟顾南烟说的一样。 他气的脸都红了:“岂有此理,马上将吕义给本官抓回来好好审问!” 顾南烟却没抱什么希望。 那人既然杀了张寡妇,吕义恐怕也难逃一劫。 苏文丰对顾南烟很愧疚,他承诺一定会将事情查清楚,给她一个交代。 张寡妇死了,线索就断了,顾南烟郁闷的连门都不想出。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那人要杀的定不只是两个小娃娃,如今目的尚未达成,还惊动了官府,他一定还会再下手。 而且顾南烟有预感,就在这几日。 招儿打了几日吊瓶便又生龙活虎起来,又变成了一条小尾巴,整日跟在顾南烟身后。 顾南烟看他可怜,平白遭了大罪,刚养胖的小脸又瘦了下去。 便从系统里兑换了零食大礼包,把他跟李旭的小布包装的满满当当的。 当然,为了防止别人怀疑,包装都是拆掉扔进空间的。 兄弟两人高兴坏了,天天挎着他们的包包满村子溜达着炫耀。 俨然成了村里最“富有”的孩子。 果色天香的生意越来越好,虽然没有第一日做活动时卖的那么多,却也不差。 崔尧拿账簿给她看,平均每日营业额竟有九百多两。 崔尧笑的见牙不见眼,果然他从家里跑出来是对的。 他对顾南烟道:“福满楼的掌柜说,让你抽空去一趟,他们东家置办了些年货,也给你准备了一份。” 他知道福满楼的东家是晟王,因此很好奇,为什么晟王买年货还要给这丫头。 “你跟晟王很熟吗?”崔尧八卦。 “说不上熟,跟他合作而已。” 说到这顾南烟突然顿了顿,李逸的分成好像还没给他。 不过这也不怪她,谁让李逸一直在岩松城没回来呢,她总不能跑到那边上赶着给他送银子。 顾南烟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趟镇上,毕竟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他们还没置办年货。 崔姨娘经过上次的事,再也不敢将招儿单独留在家里,白氏也不放心李旭,于是几个女人带着孩子一起去了镇上。 可能是因为年关将近,街上的人多了不少。 顾南烟先去店里看了看,顾月菊正在招呼客人,脸上带着腼腆的笑。 她见到顾南烟一脸惊喜,“妹妹来了。” 店里要到晚饭后才关门,回村后天色都不早了,也不好去打扰阿奶休息,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顾南烟。 “嗯。” 顾南烟淡淡的应了声,见她脸色红润,面上便带了几分笑意。 “在这里可还适应?”她问道。 顾月菊点头如捣蒜,脸上带着欢喜。 “我很喜欢这里,每天都能见到很多人,听到很多有趣的事。” 她有些激动,顿了顿又道:“崔大哥人也很好,很照顾我。” 顾月菊说到崔尧红了脸。 顾南烟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崔尧虽然是个惹是生非的纨绔,但其实被家里保护的很好,心性有些单纯。 顾月菊对他有好感也不奇怪。 “崔尧不在吗?” 顾南烟来了半天也没见到他人,想来是有事出去了。 “钱家米铺的夫人刚出了月子,闹着要吃水果,这不一口气买了五个西瓜二十几斤草莓,崔大哥去钱家送货了。” 光那五个西瓜就两千多两,她刚才还羡慕钱老爷对夫人好,都恨不得将店里搬空。 若是崔大哥也能这样对她…… 顾月菊垂下头,掩饰住脸上的燥热。 钱家米铺,就是李氏干活的那个钱家? 顾南烟蹙眉,听说钱夫人刚出了月子,感觉像吞了只苍蝇一般。 崔尧回来的很快,见顾南烟也在,他眼前一亮,挥着手中的银票,满面春风的小跑着过来。 顾南烟嘴角抽了抽,这德行,给他张帕子都能出门迎客了。 “顾南烟你来的正好,快看看小爷给你挣了多少银子。” 他抖了抖手上的银票。 顾南烟接过来一看,好家伙,居然有五千多两。 “怎么这么多!”这下顾南烟也不淡定了。 崔尧得意的晃了晃脑袋:“这里有一半是今日的,还有一半是钱老爷预定十天之后的。” 他见周围没有客人,压低了声音道:“那钱夫人年纪不小了,人倒是挺矫情,整日看这个不想吃,看那个没胃口,把钱老爷折腾的不行。” “我看她也就是因为刚生了儿子才受宠,便忽悠她多买了几个,还定下十天之后再给送一次,啧啧。” 崔尧咂舌:“这女人估计被冷落的久了,一朝得宠尾巴都要翘上天,你没见钱老爷那脸色,好像打翻的颜料,五颜六色的。” 崔尧幸灾乐祸的咧着嘴笑。 顾南烟无语:“你就不怕薅的太狠,人家以后不光顾了?” 能从一个西瓜忽悠出五千两银子,这也是个人才。 “那不可能。”崔尧果断摆手。 “钱老爷多年无子,如今可就这一个儿子,钱夫人再能折腾也是未来当家的亲娘。” 当然,除非钱老爷还能有其他孩子。 只不过这么多年也就生了这么一个,恐怕再生的几率不大。 说完八卦,崔尧正了正脸色。 “我有个想法。”他道。 “不如我们再租个大些的铺子,开个专门往附近送货的镖局,也可以接外单,生意好的话便在京城也开一家,若是能开遍整个嘉南国……呵呵呵呵” 崔尧两眼冒光,仿佛看到自己成为大掌柜指点江山的样子。 “你觉得呢?” 崔尧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被自己的想像乐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 顾南烟:“……” 老子觉得你得吃点脑白金。 第一家店才刚开起来,你就想开连锁店了? 不过他的想法有点现代外卖公司的意思,倒也不是不行。 顾南烟拍了拍他肩膀:“想法不错,镖局的事年后可以先开一家,若想遍布嘉南,就要靠你的努力了。” 反正她只管收钱,绝对不会出力的! 顾南烟出了果色天香,在门口站了会。 钱家的事她一会得告诉刘氏,让她给刘成透个底。 不然哪天在大街上撞见,怕是要出乱子。 第51章 眼神不好 金玉满楼是镇上最名的银楼,里面都是京城里最时兴的款式。 刘氏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崔姨娘拿起一对金缠丝耳坠在她脸侧比了比。 “我看这对就行,上面还刻了一圈富贵花呢,寓意好。” 白氏却不喜欢,她拿的是一对丁香耳钉,中间还镶嵌了小指盖大的翡翠。 “耳坠花里胡哨的,平日刘大娘干活容易刮着,还是这对耳钉好,看着大气。” “戴耳钉多沉闷,耳坠能显得人更灵动一些。这款式咱们在京城的时候还没有呢,肯定是新出的,刘大娘您说呢。” 作为帝王最宠爱的妃子,崔姨娘于首饰方面很有研究,对白氏那对古板的耳钉很是看不上。 刘氏虽说年纪大了,可女人爱美的心是永远不会老的,她觉着两副都挺好看。 于是低头看了看价格,结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乖乖,那副耳钉那么小一个,居然要一百两银子,还有崔姨娘手里那副,整整一百五十两! 刘氏干笑两声,将两人凑在她耳边的手推开。 “老婆子年纪大了,不兴带这个,我看这副素面的就不错。” 她指着旁边银饰柜台里的一副耳环。 那副耳环上面什么花都没有,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圆圈,只卖七两银子。 崔姨娘无语,这还不如白氏那对呢。 三人争执不休,意见无法统一,最后齐齐望向坐在待客椅上的人。 顾南烟:“……” 要不把三副捏吧成一副? 那三个人应该都喜欢了吧。 她信步走到柜台边转了转,指了指里面的东西让伙计拿出来。 那也是一对圆环状的,只不过是金的,上面同样没有雕花。 “这副不错,跟阿奶选的那个也差不多。” 而且个头也大,看起来分量不轻,顾南烟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 崔姨娘和白氏全都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南丫头哪都好,就是眼神不大好使。 你那拿的是耳环吗?那是手环! 这东西给刘氏戴上不得把耳朵拽下来?! 三人齐齐朝顾南烟翻了个白眼。 想起刚刚进店的时候,她们原是想顾南烟过了年就十五,能说亲了。 买件首饰打扮的漂亮些,也好让媒婆给说个好人家。 崔姨娘想着十五岁便是及笄礼,买根簪子更合适,于是便给她挑了一支。 谁知道顾南烟嫌弃的撇了撇嘴:“带这玩意还不跟在腰上别把菜刀,碰上个皮厚的连人家油皮都刺不破。” 崔姨娘:“……” 白氏见气氛尴尬,忙打圆场:“南烟来看看这副镯子怎么样,上面的花藤刻的像真的一样。” 顾南烟接过去一看,眉头蹙了蹙。 “手艺倒是不错,若是能再加点东西就好了。” 白氏见她喜欢,松了口气,抿嘴笑道:“这家店可以按照客人的要求改款式,南烟想在上面加什么,我帮你问问掌柜的。” 顾南烟“嗯”了声:“那就在两个镯子之见加条链子吧。” 这镯子雕的怪好看,做成手铐留作收藏也挺好。 白氏:??? 顾南烟声音不小,店里的客人都听到了,全都望向她。 刘氏见状怕孙女尴尬,忙干笑两声:“你这丫头就爱开玩笑,不喜欢就算了,阿奶瞧着这根项链不错,要不你试试?” 顾南烟看着刘氏手中嵌着红翡的项链,点了点头。 “是挺好看的,就是太细了点,勒人的时候容易断。” 众人:“……” 这姑娘到底是来买首饰还是挑刑具的,怎么听着这么瘆人呢! 想象孙女挂着一身刑具出门的样子。 刘氏:“……” 算了,孙女啥都不戴也挺好看。 顾南烟最终买下了她给刘氏挑的那副镯子。 还有金缠丝耳坠和丁香耳钉,也被她买下送给崔姨娘和白氏。 掌柜的是抹着冷汗亲自将她们送出门的。 这姑娘再在店里待一会,他都要怀疑自己开的其实是间刑堂! 崔姨娘欢天喜地的戴着耳坠,抱着招儿在大街上溜达。 这可是南烟送给她的,她觉得以前皇上赏赐的那些金银首饰,跟这副比起来都是扔货。 白氏也很开心,没想到顾南烟也送了她一副。 一行人只有刘氏心疼的直抽抽。 可还是很珍惜的将镯子戴在了手腕上。 她决定了,明天便去挨家挨户的串门,让那些说闲话的村里人瞧瞧,她家孙女有多孝顺,是个多好的孩子。 吴掌柜备了两大车年货给顾南烟,因此她们就只买了些米粮便往回走。 年货很丰富,既有腊肠腊肉,也有鲍鱼鱼翅,当然都是些干货。 刘氏不认识鲍鱼,可这两大车也着实太多了些,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给回礼。 顾南烟却无所谓,她知道东西其实是李逸送的。 吴掌柜说李逸很喜欢上次的酒,她早就准备了几坛放在空间里,正好两个赶车的要回福满楼,便让他们顺便给吴掌柜带回去。 刘氏看着满院子年货有些犯愁,这么多东西,她们吃一年也吃不完。 便与顾南烟商量,挑了些常见的腊肉木耳出来,想着明日给刘成送一些。 刘成一家最近过得不错,虽说磨豆腐累了些,可他们却觉得这日子再好没有。 刘磊每日早上推着豆腐车走街窜巷,竟也能挣个百八十文,这样算下来,一个月都能存下好几两银子。 刘成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他很感激顾南烟,因此见到她跟刘氏的时候热情的将她们迎进屋。 “这么冷的天,阿姐你咋过来了?” 刘氏见弟弟满脸笑容,已经好几年没见他这样开心过,不由也咧开了唇角。 “我跟南烟给你送些年货,顺便过来看看你。” 刘氏接过弟弟递过来的水,笑了笑:“看你这样,豆腐卖的挺好吧。” 刘成搓了搓手,憨憨的笑出声。 顾南烟这才发现,刘成跟刘磊不愧是父子,两人笑起来都傻乎乎的,简直如出一辙。 “托南丫头的福,这豆腐比别人家磨出来的味道要好很多,磊儿每日出去两个时辰就能卖光。” “这才几日便存了不少钱,今年好歹能过个舒坦年了。” “当初若是能挣这些银子,孩子他娘也不至于……” 刘成想起亡妻,一脸的悲痛。 顾南烟昨夜已经把李氏的事跟刘氏说了。 此时听到弟弟的话,刘氏欲言又止。 “阿弟,姐姐有件关于李氏的事要跟你说,但你要保证听过后不能激动。” 弟弟也是快五十的人了,万一气血攻心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成怔了怔,李氏? 李氏人都没了,还能有什么事。 不过他从小就很听刘氏的话,此刻见她神情严肃,也正了正神色。 “阿姐你尽管说便是,我保管不激动。” 刘氏便把顾南烟告诉她的事说给他听, 钱老爷是靠贩卖米粮发的家,镇上的米铺几乎都是钱家的。 他年轻时还没这么有钱,娶了秀才老爷家的独女,很是风光了几年。 可惜妻子一直都没有怀上身孕,无奈之下便纳了两个妾室。 谁知两个妾室也一直没动静,钱老爷察觉不对,便偷偷寻了大夫,结果很令他崩溃。 大夫说他有后嗣的机会很小,便是娶再多妾室也无用。 心灰意冷之下,钱老爷将精力都放在了事业上,攒下一大笔家财。 他只想着等年纪大了,便从亲戚家领养一个小子,也不至于无子送终。 就这样过了几十年,直到如今钱府还是那一妻两妾。 她们也没抱怨过,相互之间也没有纷争,倒是相处的极好。 直到李氏出现。 第52章 讹银子 李氏长得不算多漂亮,可天生皮肤细嫩。 她不爱说话,只喜欢抿着嘴笑,都三十的人了,看起来愣是跟二十岁的姑娘似的。 她平日里只负责清洗几位主子的衣服,钱府主子少,再加上同村姐妹的照看,倒也算清闲。 可这种好日子并没持续太久。 有一日李氏照常去姨娘院子里取衣服,谁知碰上了昨晚出去应酬刚回来的钱老爷。 钱老爷一身酒气,看起来喝了不少。 李氏见到他忙想退出去,却被一把抓住,拖到了绣床上。 钱老爷酒醒后对自己做的事后悔莫及,解释自己把她当成了兰姨娘,并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希望她能保密。 李氏羞愤欲死,恨不得当场撞死在墙上,可看到那一百两银票,想到儿子到现在连个媳妇都娶不起。 一家子吃都吃不饱,若是有了这笔银子,他们家就能买上几亩地,以后便不会再忍饥挨饿。 她想着反正自己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以后躲着点钱老爷就是,便咬着牙收下了。 李氏回家后没敢把银子拿出来,可能是因为心虚,她不知道怎么跟丈夫儿女解释。 她表面上装作无事,继续每日去钱府干活,暗地里却时常偷偷抹泪。 本想做完这个月,就找借口辞了差事,却没想到,还没等辞工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贫贱夫妻百事哀,她跟刘成整日想尽办法填饱肚子,晚上累的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已经很久没有行过房了。 她有些恍惚,她没有其他男人,那这个孩子只能是钱老爷的。 正巧这时府里有个小丫鬟出了水痘,管家怕传给主子,便请了大夫给下人诊脉。 于是李氏怀孕的事便被钱老爷知道了。 他一开始并没多想,毕竟这么多年都无子,怎么可能风流一夜便结了果。 可当大夫说,李氏问他要堕胎药的时候,他便感觉不对了。 他将李氏叫了过来,逼问之下终于知道她怀的竟是自己的孩子。 钱家有后了! 钱老爷大喜过望,捂着心口差点没厥过去。 随即想到李氏是有丈夫的,便犯了难。 他把这事告诉钱夫人,钱夫人非但不生气,还很替自家老爷高兴。 二人关上门商量了一会,之后就有了李氏被水冲走的事。 刘成听后一张老脸涨的通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确实感觉到李氏有段时间情绪不好,只以为她是来了月事,身体不舒服。 他并不怪李氏,毕竟那也不是她愿意的,若不是自己没用,她也不会忍气吞声收下银子。 刘芳和刘磊去了山上挖石头,并不在家,刘氏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弟弟的神色。 刘成哆嗦着站起来,“我,我要去救丽娘。” 说罢便脚步蹒跚的往外跑。 许是太过愤怒,刘成的冲力很大,刘氏竟然拦不住他。 她焦急的看向孙女,却见顾南烟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这件事早晚要解决,刘成这会受的刺激太大,若是不让他发泄出来,怕是会憋出病来。 顾南烟让在山下等着的崔姨娘她们先回去,便与刘氏一起跟在刘成身后去了钱府。 钱老爷这段时间心情极好,此时正在屋内抱着儿子满屋子溜达。 不枉他这几年施粥施粮又铺路的做善事,老天爷终于感受到他的诚心,不仅赐了一个孩子,还让他一举得男。 钱夫人半倚在床头,额头围了块白布巾子,一脸慈爱的看着丈夫怀里的孩子。 这时,钱府管家急匆匆的跑进来,打破了这祥和的一幕。 “老爷,那人又来了。” 钱老爷正哄儿子呢,闻言不耐的问道:“谁又来了。” “就是那个住在山里的泥腿子刘成!” 刘成? 钱老爷皱眉:“他怎么又来了,你不是说都处理好了吗?” 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确实让小翠去安抚过刘成,他也确实安稳了大半年,可谁知竟又找上门来。 “来了便来了,你将人打发走便是,这种小事也要来找老爷,还要你这个管家干什么!” 钱夫人脸色不大好,闻言将管家训斥一顿,便把人撵了出去。 此时刘成正站在钱府门口使劲的拍门。 他一直以为妻子死了,却没想到是被强行留在了钱府。 想想钱老爷这般行事,李氏又是那样柔弱的一个人,还不知道这些日子受了多少委屈。 “干什么干什么,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钱府闹事!” 守门的小厮凶巴巴的打开大门。 他已经得了管家的嘱咐,无论如何要将这人赶走。 他上下打量了刘成一眼,见他身上的衣衫破旧,还摞着不少补丁,又想到管家不耐的眼神,眼底闪过不屑。 小厮认定刘成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这种事不少见,自打老爷生意越做越大,很多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亲都找上门,想来蹭点好处。 这些泥腿子也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钱府是什么地方,就连苏大人都称赞他们老爷是大善人。 “走走走,趁我们老爷没生气赶紧滚,不然小心拉你去见官!” 说罢便要将门关上。 刘成眼疾手快的伸手挡住。 “我要见钱老爷,他今天不出来我就不走了!” 刘成两眼充血,平日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此刻仿佛要吃人一般。 “就你?”小厮嗤笑。 “你算什么东西,老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说罢他伸手推了刘成一把,讽刺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刘氏和顾南烟,哐当一声关上大门。 刘成被他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尾巴骨疼的半天起不来。 刘氏见状赶忙上前扶他。 见弟弟疼的冷汗都出来了,刘氏气急攻心,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她几步上前一脚踹在门上。 “杀千刀的钱富贵,枉你还有个善人的名头,我呸!” 刘氏将袖子一撸,一手掐腰对着钱府大门就骂。 “一屋子狗屁倒灶的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强占人妻子,这会倒是装熊不敢出来了,再不开门信不信老娘让人扒了你的祖坟!” 刘氏抬腿又是几脚,钱府崭新的大门上瞬间多了几个泥印子。 “钱富贵你个衣冠禽兽缩头龟,干下这等缺德事也不怕遭雷劈,有你这种不肖子孙,你们家祖宗牌位都要冒烟了。” “不是要见官吗,老娘这就去衙门,看看县老爷到底抓谁!” 说罢便气势汹汹的往县衙走。 顾南烟也不拦她,只幽幽的看着门缝里偷看的眼睛。 一直躲在门后偷听的管家听说刘氏要报官,顿时惊了一跳,赶忙将大门打开。 这事本就是他们老爷不对,虽然想不通刘成怎么知道的,但苏大人是个公正严明的,到时候肯定不会偏帮老爷。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热闹。 他堆着笑朝刘氏道:“这位大娘这是作何,咱们老爷一向心善,苏大人明察秋毫又怎么会胡乱抓人呢。” 他笑嘻嘻的捋了捋胡子。 “李氏的死我们夫人也很遗憾,虽然是个意外,可毕竟人是在给钱府做工的时候没的,夫人感到愧疚。上次还拿了五百两的私己赔给了刘成。” 说罢他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刘成。 “不过若是您对赔偿还不满意,不如我们进去细说,我们老爷对下人一向宽厚,定不会亏待了你。” 他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再加上长着一张圆脸,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 围观的人听到这番言论瞬间沸腾起来。 “啥,赔了五百两这么多!” “是啊,五百两能买多少粮食,啥都不干也能吃喝不愁,这叫刘成的居然还不满意?” “可不是,这人也太贪心了,有这些银子都能娶几十个媳妇了,肯定是看钱老爷宽厚,想讹人家呢。” 管家露出得意的笑,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家老爷的名声不能坏,这人总是来闹也不是个办法。 他得让这人以后不敢再来,即便来了,大家也会认为是他贪心不足。 顾南烟眯了眯眼,朝钱府管家走去。 第53章 再上公堂 刘成听到众人的议论,急得话都说不清楚。 “我,我没有收他们银子,我媳妇没死,她是被这家人给关起来了!” 然而并没人相信他的话。 实在是钱老爷的名声经营的太好,跟一个不知道哪来的穷酸老头比,众人当然选择相信钱老爷。 “听说你家夫人最近刚刚生产,给钱富贵生了个儿子?”顾南烟从刘成身后走过来,扬声道。 管家一愣,看眼前的小姑娘,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是,老爷好人有好报,喜得麟儿,前几日才摆了满月酒,苏大人还让人送了一只长命锁呢。” 管家骄傲的昂了昂头,特意在苏大人三个字上加重语气。 这帮泥腿子怕是连县老爷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还想跟自家老爷斗。 “那就好办了。”顾南烟咧了咧嘴,唇角绽出一个恶劣的笑。 “李氏的事先不提,老子现在要告你们钱府偷盗!” 两刻钟后。 苏文丰无语的看着堂下悠哉悠哉的顾南烟。 这丫头怎么又来了! 上次张寡妇的事可还没查清呢。 “顾姑娘,不知你今日为何敲响鸣冤鼓。” 他看了一上午的卷宗,刚想躺下歇歇,便让这丫头吵起来了。 顾南烟咧出一口大白牙。 “老子要告钱老爷偷人!” 苏文丰:“……”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偷、偷人?” 所以这是一桩感情纠葛? 而且这个词不是应该用在已婚妇人身上吗。 顾南烟点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苏文丰:“偷谁了?” 顾南烟:“一个小男孩。” 苏文丰:“……”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钱老爷喜欢男人?! 听这姑娘的口气,那男子年纪还挺小的? 这可是今年以来最大的八卦了! “钱富贵偷了老子舅爷爷的小儿子,还臭不要脸的对外谎称是自己媳妇生的。” “老子去找他们理论,他们不但不承认还想倒打一耙。” 说罢顾南烟一脸愤愤的指着跪在一旁的管家。 “真是厚颜无耻、衣冠禽兽、没脸没皮、没羞没臊……人尽可夫!” 管家:“……” 苏文丰:“……” 人尽可夫是什么鬼! 他轻咳两声,虽然不知这丫头在搞什么,可既然有人状告钱老爷,便要将人带过来问话。 小衙役接到命令忙带了几个人去了钱府。 钱老爷两刻钟便过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一个身材窈窕覆着面纱的女子。 二人给苏文丰行了个礼。 “不知大人传唤草民可是有要事?” 苏文丰将顾南烟告状的内容说了一遍。 钱老爷愤愤的道:“犬子确实是草民夫人所生,不知这位姑娘从哪听到的谣言,如此败坏我钱家。” 顾南烟闲闲道:“自然是有人告密。” “那就请姑娘将那人请来,我要与他当面对峙!” 钱老爷一副受了冤屈的表情,脸都涨红了。 “何必这么麻烦。”顾南烟道。 “不是可以滴血认亲吗,把你家夫人请来,取一滴血验验不就好了?” 其实也不需要验血,生过孩子的和没生过的女人本就不一样,稍有点经验的大夫都能看出来。 钱老爷眼神闪了闪,脸色有些难看。 “内人刚刚出了月子,吹不了风的,姑娘若有什么不满直接找我便是,何必去为难一个妇人?” 这话是明显暗示,两人之间还有其它纠葛。 “老子啥时候说过对你只是不满而已?” 要不是在公堂上,得给她家大掌柜的表哥面子,早就揍得你哭爹喊娘了。 顾南烟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你也别跟我在这扯些有的没的,既然钱夫人如比娇贵,不如让苏大人请一位大夫去钱府看看,是不是刚生过孩子一眼便能看出来。” 苏文丰觉得很有道理,而且顾南烟如此有恃无恐,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便要吩咐手下去医馆请大夫。 钱老爷一下就急了,赶忙止住苏文丰的动作。 “大人赎罪,这件事是草民说谎了,但却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大人听我解释。” 他定了定神,面上浮现出一抹悲痛。 “实不相瞒,这孩子确实不是草民正妻生的,而是草民最近新纳的妾室所出。” 钱老爷顿了顿,似乎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大人想来也知道,草民一直无子,即便挣下万贯家财也无人继承,内人一直很愧疚,日日郁郁寡欢,忧思成疾。” “我没有办法,只能照她的意思又纳了一房妾室,谁知没多久她就怀孕了。” “内人很高兴,没了心结病也渐渐好了,只是草民觉得对妻子太过亏欠,便想着将孩子过到妻子名下,对外就说是她生的。” 说罢他无奈的看向顾南烟:“没想到竟有小人作祟,让顾姑娘误会了,实在是惭愧。” 钱老爷一番话说的有情有义,将堂上众人说的感慨万千。 顾南烟却嗤笑一声。 “是你生不了,你媳妇愧疚啥?她要是三年抱俩那才叫对不起你。” 钱老爷:“……” 扎心了。 虽然这是个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可被人当众揭下了遮羞布,还是异常难堪。 钱老爷抚着胸口,感觉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苏文丰有点头疼,作为一个姑娘家,顾南烟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要是坏了名声可怎么办。 他拍了拍惊堂木:“顾姑娘说钱府的孩子是你舅爷爷的儿子,可有证据?” “当然有。”顾南烟道。 “那孩子后背有块红色的胎记。” 刚出生的孩子娇贵,整日裹的严严实实,若不是亲近之人绝对不知道胎记的事。 钱老爷闻言大惊失色,天气冷,孩子一直都用襁褓包着,她是怎么知道的。 顾南烟笑的阴嗖嗖的,当然是吴掌柜告诉她的。 “这位姑娘,你说的舅爷爷可是刘成?据我所知,刘成自丧妻后并未续弦,又何来儿子!” 顾南烟撇撇嘴,“谁说只有续弦才能生,人家在外边有相好的不行吗?” 钱老爷:“……” 无法反驳。 “那你舅爷爷现在何处,为何一直不曾露面。” “他怒急攻心晕过去了,现在正在医馆里躺着呢。” 晕是晕了,可并不是气的,而是顾南烟怕他坏事,来衙门前给他打了一剂麻醉针。 苏文丰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事情仿佛陷入了僵局,如今的情况似乎也只有滴血验亲才能证明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苏文丰让人去拿个碗,又让手下去顾南烟说的医馆取刘成的血。 顾南烟溜溜达达的走到钱老爷身边,低头小声道:“真不知该说你可怜还是可悲,偌大家产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说罢眼尾似有似无的,扫向一直没出过声的蒙面女子。 钱老爷瞳孔一缩,也看向女子。 那女人只低着头,什么也没说,袖子里的手却不自觉的攥紧。 拍了拍钱老爷的肩膀,顾南烟貌似感慨的叹了口气。 钱老爷只觉被什么扎了一下,只是此刻心神都在顾南烟说的那句话上,并没在意。 装着水的碗很快端上来,钱老爷犹豫片刻,终是划破手指,挤了滴血进去。 随后去钱府取血的人也回来了。 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两滴血慢慢靠近,落在了一起。 然而,却并没有融合。 钱老爷大惊,不敢置信的盯着碗底。 “不,这不可能!” 钱老爷一张脸涨的通红,双眼充血,愤怒的看向顾南烟。 “我不相信,一定是你,是你在碗里做了手脚!” 翻了翻白眼,顾南烟冷笑:“老子离那碗八丈远,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做手脚。” 第54章 蕙娘 钱富贵只觉一阵眩晕,跪在地上的身体晃了晃。 他视为珍宝,整日抱在怀里的儿子不是他的? 可他明明查过,那几日刘成刚巧在隔壁镇上做工,根本没回家。 他很想反驳顾南烟,说孩子是他的,可是他们的血融不到一起却是事实。 孩子的血是官府的衙役带来的,不会有假。 愤怒夹杂着失望,钱富贵站起身,一巴掌朝蒙面女子扇去。 “贱人,你居然敢骗我!” 女子惊呼一声倒地,蒙在脸上的面纱缓缓飘落,露出一张普普通通的脸。 “丽娘!” 刘成焦急的冲进来,一把抓住女子满是茧子的手。 早在取血的时候他便苏醒,便随衙役一起来了县衙。 “丽娘,你真的没死!” 刘成激动的浑身颤抖,呜呜的哭了起来。 “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惊喜来的太快,他并没注意到李氏在见到他后闪躲的眼神。 “咱们这就回家,如今家里有了营生,每日能赚一百多文呢。” “见到你回去,孩子们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 刘成大概是高兴坏了,有些语无伦次次。 丽娘抬头看了他半晌。 随后她柔柔一笑,用丝帕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就像以前经常做的一样。 “妾身如今名唤茹蕙,你可以唤我蕙娘。” 刘成怔住:“蕙娘?” 好好的咋还改名了呢? 刘成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人有些不一样,以前瘦削的脸变得圆润,面色也红润了不少。 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便宜。 他低下头,紧紧攥着妻子的手。 没关系,不管她叫啥,变成什么样,都是他的媳妇,是他两个孩子的娘亲。 “好,蕙娘,我们这便回家,孩子还不知道你活着的事,你可比以前胖了不少,也变的好看了……” 刘成低着头,没去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那孩子的事,这事不怪你,你、你可以将他带回来,我帮你养着,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啊。” 丽娘温婉一笑,朝他柔声道。 “以前的时候,每日都要想办法填饱肚子,即便再辛苦,看到你跟孩子我也觉得甘之如饴。” “可自从到了钱家,我才明白什么叫活着。” “不用早起做饭,会有侍候的丫鬟把饭菜端到眼前,不用考虑剩下的粮食还能吃几顿,因为摆上桌的饭菜根本吃不完,也不用天寒地冻的跑到河边去洗衣裳,在钱府只要我喜欢,可以每日换一套新衣。” “你的妻子李氏,不过是具行尸走肉,如今的蕙娘才是真正的人。” 她推开刘成攥着她的手,缓缓起身,没再去看跪坐在地上仿佛失了魂的刘成。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早就回不去了,即便是给人做妾,她也再不要过之前那种日子。 李氏,也就是如今的蕙娘,她走到钱老爷身边,福了福身。 这个动作她做的有些僵硬,看起来不太熟练的样子。 “蕙娘对天发誓,天赐确是老爷的孩子,他像极了老爷,滴血验亲的事怕是有什么差错,不如将天赐带来,当场验个清楚。” 钱老爷闻言倒是冷静下来,他蹙眉看向刘成的脸。 那孩子确实跟自己极像,简直就是他的缩小版,跟刘成确是一点相像之处都没有。 而且他当时让人查的很清楚,刘成那段日子的确不在家。 他怀疑的看向碗中的血。 “不用再验了。”顾南烟突然出声。 她淡淡道:“那孩子确实是你的。” 这事吴掌柜早就让人查清楚了。 虽然这两人做的事让人恶心,可孩子是无辜的。 钱老爷闻言,知道自己本人耍了,一脸羞愤的指着顾南烟。 “果然是你这个贱人搞的鬼,公堂之上居然敢作假,你这是藐视苏大人!” 说罢他朝苏文丰拱手:“还望苏大人明查,还草民一个公道。” 苏文丰好歹是县令,见状也明白了顾南烟的意图,深深的看了眼钱老爷。 “据本官所知,李氏可是刘成明媒正娶的妻子。” 钱老爷僵住。 坏了,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都怪这臭丫头,他带蕙娘过来,本是想谎称这人是他远房表亲,并不是刘成那个死了的妻子。 他早已经打点好,找了一户逃难过来,刚死了女儿却还没消除户籍的夫妇。 虽然年纪有些对不上,那家的女儿今年只有十九岁,可李氏本就长的年轻,便是苏大人派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可他刚刚受得刺激太大,竟然没来得及阻止李氏,就这样让她承认了身份。 他跟李氏的事,往严重了说就是通奸,可是要蹲大牢的! 除非刘成愿意和离,不追究这事。 自来民不举官不究,只要刘成松口,他便能逃脱牢狱之灾。 想到这钱老爷冲李氏使了个眼色。 可也不知李氏是没看到还是怎的,竟然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苏文丰看着堂下跪着的几人,拍了下惊堂木。 “刘成,李氏与人通奸并生下孽子,你可要告他们。” 说罢见顾南烟斜眼看向自己,忙解释道:“这事还是要当事人告状才有效,况且顾姑娘刚刚并没有告他们通奸。” 说起来顾南烟也算是诬告了,不过她本就是为了揪出李氏才出此下策,钱老爷如今自身难保,恐怕也无暇追究。 再说了,自家表弟还在人家手底下干活,晟王也不会看着顾姑娘出事,倒不如他卖这丫头一个人情。 想到这苏文丰隐晦的朝后堂瞅了眼。 李逸坐在离苏文丰只有一帘之隔的地方,端起茶杯抿了抿。 他刚到明山县,吴掌柜便跟他说了顾南烟敲鸣冤鼓的事,他便匆匆赶了过来,生怕这小丫头吃亏。 只是没想到她平日里看起来莽莽撞撞,竟还知道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揪出真相。 李逸勾了勾嘴角,狐狸眼灼灼的望向顾南烟。 似乎每次见面,这丫头都能给他惊喜。 刘成听到苏文丰的问话,呆呆的坐在地上没有反应。 直到苏文丰再次敲响惊堂木,他才神情恍惚的看向低头不语的李氏。 这是他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妻子,如今竟让他感觉陌生。 “李氏可会坐牢?” 这话是朝苏文丰问的。 苏文丰点头:“通奸是大罪,起码要关押十年,像李氏这种情况还要黥面。” 黥面便是在脸上刻字,这样即便李氏出狱,这辈子也羞于见人。 刘成哆嗦着给苏文丰磕了个头,转向同样抖成筛子的钱老爷。 “我可以跟李氏和离,也可以不告你们,只是我有个条件。” 本来面如死灰的钱老爷闻言很是惊喜,忙不迭的道:“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我可以给你银子,让你过上富家翁的日子,还有蕙娘……” 他顿了顿,那毕竟是他儿子的亲娘,可如今的情况也顾不得旁的。 “若是你喜欢,我可以将她还给你。” 原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李氏,听到钱老爷的话,身子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我不要银子,也不用你将丽……蕙娘还给我。”刘成苦笑道。 第55章 李氏的算计 “我只要你们一家搬出明山县,以后再不回来!” 他不忍心害李氏坐牢还要黥面。 毕竟跟着他吃了那么多年苦,她也从来没抱怨过。 可也不能让两个孩子知道他们娘亲做下这种事,让他们伤心。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钱家离得远远的,李氏在孩子心里就还是那个善良朴实的娘亲。 钱老爷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 他们一家本也是要搬去京城的,只不过因为李氏即将生产才耽搁下来。 他连忙答应,只要不坐牢,等他去了京城就还能继续做人人尊敬的大善人。 本以为要破财的钱老爷,看也没看李氏一眼,毫发无伤的出了衙门。 路过顾南烟时,钱老爷朝她冷哼一声。 顾南烟:“……” 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她斜眼看着刘成,表情很是不爽。 废了半天功夫,你就给老子看这个? 她不爽了,别人也别想舒坦。 于是出了衙门口的瞬间,顾南烟一脚踹到钱老爷屁股上。 正昂首阔步的钱老爷只觉重心一个不稳,砰的一声趴在了地上。 他回头见到踹他的人是谁,气的头发都竖起来。 他指着顾南烟骂道:“你个贱人,居然敢当街行凶,信不信我让苏大人把你抓起来!” 顾南烟呵呵,瞥见将她们送出来的小衙役,抢过他手中的杀威棍就往钱老爷身上抡。 让你骂老子。 让你伸指头! 臭不要脸的还敢在老子面前咋咋呼呼。 她专挑肉厚的地方抽,衙门口顿时热闹起来,满大街都是钱老爷的哀嚎声,和棍子抽在肉上的啪啪声。 小衙役:“……” 外面好可怕,我要回家! 这声音听着就疼,围观的人龇牙咧嘴,仿佛棍子抽在了他们身上。 等顾南烟停手的时候,钱老爷已经胖了一圈…… 她笑眯眯的将棍子塞还给已经僵住的小衙役,吐出一口气。 嗯,舒服多了。 随后往大门内看了一眼。 李氏见她看过来,吓得脸都白了,正以为顾南烟也要打她的时候,却见她撇着嘴,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刘成是个怂蛋,老子可不是。” 她眯着眼,声音凉凉的:“钱家很好是吗,那你就好好看着,老子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世事无常。” 钱府那么大的家业,丫鬟仆从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一个姨娘的脏衣服需要她亲自去取不说,偏生那么巧正主不在。 而院子里居然没人看守,让她一个不知底细的仆妇进了主子的房间,又刚巧遇见了喝醉酒的钱老爷。 关键是钱老爷还得逞了! 她就搞不明白,一个醉的连自己小老婆都能认错的人,能有多大力气,让人无法挣脱! 李氏就是比普通农妇白净了些,要说是钱老爷看上了她,才费尽心思设计了这一切,顾南烟是不信的。 她本不欲多管闲事,可钱老爷那嚣张的样子实在让她膈应。 李氏的眼神闪了闪,她刚才看见了,这丫头见到苏大人也不下跪,就晃晃悠悠的在公堂上到处溜达。 而苏大人居然也没怪她,像是没这人一样。 还有现在,她在衙门口打人,这都过去两刻钟了也没人出来阻止,那个小衙役甚至都把大门带上了。 李氏垂下头,神色不明。 她没去过顾家老宅,因此也不知道这是刘氏哪个儿子的女儿,不过显然她跟苏大人是认识的,看样子还挺熟悉。 想起顾南烟刚刚说的话,李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很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脱离了掌控。 她自小便聪明,以前在娘家的时候,爹娘只喜欢弟弟,对她这个女儿非打即骂,她实在受不了了,便想法子嫁给了看上去忠厚老实的刘成。 然而她并不知道刘成家居然那么穷! 明明他有个条件还不错的姐姐,不说上门求点好处,还总是躲着刘氏。 她有段时间真的想一走了之,谁知却有了身孕。 本就对她不错的刘成,似乎对她更好了,她想着自己一个弱女子,若是独自跑了,还不知道会碰上什么事,便也安安稳稳的过了十几年。 直到遇到了她的同乡小翠。 小翠长得并不好看,至少跟她比起来差远了。 可她居然成了钱府的丫鬟,每个月近一两银子的月钱,时不时还能收到些打赏。 看到她身上穿的崭新的细棉布夹袄,再看看自己一身补丁的粗布衣裳,李氏心底生出强烈的不平。 李氏本就是个敢想敢做的,她将本就不算聪明的小翠哄得眉开眼笑。 终于让她松了口,给自己在钱府找了个活计。 虽然只是浆洗衣服,可她一点都不嫌弃。 只要能迈进钱府的大门,她就能找机会让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 老天爷似乎对她很眷顾,不仅让她成功爬上了钱老爷的床,还让她怀了孩子。 大夫告诉她有了身孕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再也不用回那个穷的连狗都不去的山窝窝。 索然有些不舍得两个孩子,可她真的过够了苦日子。 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她做了姨娘,将刚生下的孩子亲自抱给夫人。 等过几年孩子大一点,她再利用他爬上钱夫人的位子。 本来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谁知横空杀出个顾南烟! 李氏咬着唇,经过这件事,老爷怕是得好长一段时间不去她院子里了,那她还怎么讨好老爷上位。 想到这里,她对刘成也多了些埋怨。 当初钱府拿出五百两银子也是她提出来的。 她也不是那无情的人,有了这笔银子,刘成和两个孩子就衣食无忧了,她也能安心些。 可是谁知道他那榆木脑袋,送到面前的银子都不要,非要带着孩子吃苦,活该他一辈子没出息! 若是当初他收下了,今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刘成早就发现了站在衙门口的李氏,他没再看她一眼,和刘氏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南烟揍完人后心情很好,心情好了肚子就饿,转头就带着刘氏两人去了福满楼。 福满楼门前挤满了人,不只是排队吃饭的,还有去果色天香买水果的。 崔尧和顾月菊在店里正忙,顾南烟也没去打搅她们,直接由小二带去了二楼包间。 这个包间是吴掌柜知道她来了镇上,特意给她留着的。 刘成对这种地方很陌生,有点放不开手脚。 刘氏却熟门熟路的点了几个菜,也给刘成点了他喜欢吃的东西。 菜还没上,便传来了敲门声。 吴掌柜笑眯眯的将她带到三楼雅室。 李逸正望着窗外出神,听到顾南烟的脚步声才回头看过去。 顾南烟还是那一身青色的衣服,头发依然竖在头顶,没有戴任何首饰。 可不知为什么,李逸一见到她就不自觉看出了神。 顾南烟坐到他对面,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莫名其妙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没脏也没破,挺好的啊。 这厮莫不是在战场上被人敲坏了脑子,傻了吧。 龙一在李逸身后,悄悄地捅了捅他。 主子最近不知为何总是发呆,特别是收到吴掌柜的信后,有时还会莫名其妙的低笑出声。 说实话,第一次发生这种事的时候,龙一是怕的。 他怕主子出事,也偷偷看过吴掌柜的信,上面也没什么特别的,只写了顾姑娘做了什么,皇上又挨了几顿打。 若不是主子在外人面前还是那副棺材脸,他都要怀疑他家主子被人掉包了。 李逸回过神,见顾南烟斜眼看着他,干咳了两声。 他端起茶杯遮住脸上的神情,若无其事的问道:“听说崔尧住在你那里?” 第56章 李逸的心思 顾南烟颔首:“嗯,他从家里偷跑出来,没地方住。” 李逸蹙眉:“苏文丰是他表哥,他可以去衙门里住。” 那么大的衙门盛不下他了? 顾南烟不明所以:“衙门哪有家里舒服,都没人给他做饭。” 这狗男人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要跟她抢金主? 抢也没用,崔尧交了一年的住宿费,她是绝对不会退钱的! 家里? 这两人已经这么熟了? 李逸只觉心底有些憋闷。 “我有些事让他去办,住在衙门能方便点。” 他尽量放缓语气,脸上带着笑跟她商量。 其实内心已经翻江倒海。 崔延平是干什么吃的,连儿子都看不住,还带什么兵,别带着带着人都跑光了! 顾南烟闻言不开心了,这不只是抢她金主,还要抢她家未来大掌柜。 “不行!”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子也忍不了! 她找个替她干活的容易吗,这人上来就要截胡。 李逸抿着嘴,狐狸眼眯了眯,沉沉的望着顾南烟。 他才走了几日,她都这么护着崔尧了? 看来他得给崔延平去封信,让他把他那人憎狗嫌的儿子赶紧带走。 不然他就亲自送他一程,到时候人是竖着回京还是横着就不好说了。 顾南烟见他整个人阴沉沉的,身上还有若有若无的杀气,不由防备的攥起拳头。 不过是拒绝把人让给他而已,这狗男人就要翻脸? 当她是吃素的呢! 顾南烟缓缓起身,也将一身的杀气放出,龙一瞬间警觉,手握在剑柄上,挡在李逸身前。 顾南烟看都没看他一眼。 “你想要人,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崔尧如今是我店中的大掌柜,若他想跟你走我绝不拦着,可是他交的那一年住宿费,别想让老子吐出来!” 李逸:“……” 什么大掌柜,住宿费是什么? 他蹙眉看向吴掌柜。 吴掌柜抹了把汗,上前一步将龙一扒拉开,凑到李逸耳边,将顾南烟开店的事说了。 他本想着主子最近忙的很,怕是没工夫看他写的鸡毛蒜皮的事,等主子回来再告诉他。 谁知还没等落脚呢,就被顾南烟给勾走了,他也就没来得及说。 李逸听完,身上的杀气顿消。 看着对面杀气腾腾的某人,他将再次挡在他面前的龙一推一边。 扯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 “顾姑娘开店了?” “可还缺人手,本王手下倒有几个能用的人,过几日让吴掌柜给你送去可好?” 顾南烟:??? 这厮变脸会不会太快了点。 龙一:??? 主子变脸会不会太快了点。 见顾南烟并没有收敛杀气,似乎真的生气了。 李逸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也是为了顾姑娘好,崔尧的父亲和你祖父向来不和,我是怕崔延平知道他儿子住你家里,怀疑你别有用心,对你下手。” “没想到却让你误会了。” 李逸再次叹气,脸上满是真诚。 是这样吗? 顾南烟怀疑的看着他,京城那么远,崔延平怎么会知道她是谁。 随后她想到顾曜支援岩松城的事。 “顾曜来了?” 李逸眼含笑意,望着眼前一点就通的小丫头。 “是,他与我一同过来的,我这次过来是想问问你,可愿见他。” 当然最主要的是来见她! “我年后便要回京,若是你不想见到顾曜,我便将皇兄接到镇上。”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老子又没欠他银子,为何要躲着他。” 不管顾曜的立场如何,对她没有任何影响,最多不过就是多些麻烦而已。 李逸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由有些酸涩。 小丫头这是伤透心了吧,离家多年,听到亲祖父的消息竟然一点波动都没有,以前在将军府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他对顾南烟柔声道:“你放心,以后有事本王会护着你。” 顾南烟怔住,这还是除刘氏以外,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要护着她。 顾南烟挠挠头,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虽然他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可李逸确实帮了她不少。 “你人不错。”顾南烟道。 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 “三年前你救了我一命,如今又处处帮扶于我。”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 李逸的狐狸眼猛然睁大,眼底满是期待。 他也曾看过那些市井小说,一般在这种时候,女子都会羞涩的对救命恩人说要以身相许。 这小丫头终于开窍了? 他忙坐直了身体,脸上不可抑制的露出笑容。 顾南烟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我要跟你结拜!” 李逸:“……” 他就不该指望这丫头开窍! 龙一和吴掌柜:“……” 他们就不该对顾姑娘有期待! 李逸弹了弹衣袖,木着张脸站起身。 “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 走到门口他又顿住:“若是有事便让吴掌柜传信与我。” 顾南烟:“……” 啥意思,这是生气了? 她也没说什么呀,狗男人居然跟她甩脸子。 还有,跑这么快干什么,她还有份入股合同要他签呢! 看着仿佛被狗撵的李逸,顾南烟撇撇嘴。 李逸颇为郁闷的回到住处,顾曜穿着一身铠甲迎了上来。 他朝李逸拱了拱手:“王爷,如今已经到了明山县,不如今日便将皇上接进军营,由老臣亲自护卫。” 过了这么多日,宁王那边怕是已经回过味来,知道他此行不只是支援晟王那么简单,想必他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 何况崔延平态度不明,朝臣在左丞相方均贺的游说下,已经开始逐渐倾斜,还是应该尽早让皇上回京为好。 李逸却摇了摇头:“安阳国年后便会派使臣前往京城和谈,需要本王沿途护送,若是此时回京未免突兀,让宁王警觉,提前做好准备。” 嘉南国手握兵权的可不止顾曜和崔延平两人,还有十年前前往西北封地的靖王。 靖王的生母只是个不起眼宫女,生靖王时难产而亡。 先皇便将他交给如今的太后抚养。 然而太后也刚生产完,自然对靖王不怎么上心,可以说他是由宫女带大的。 李逸对这个二皇兄并不熟悉,只听说他为人谦和,从不参与朝中之事,自从领了兵权一直驻扎在封地,从未回京。 虽然他与宁王并不亲厚,可好歹是在太后膝下长大,难保不会扶持宁王。 顾曜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没亲眼见到皇上安好,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还有将军府,为了防止宁王怀疑,他并没有将家人一起带走。 虽然他临走时将府中的护卫和死士都留给了老二,也难保宁王狗急跳墙,派兵围剿将军府。 李逸自然知道他担心什么,对这个征战沙场几十年的将军很是钦佩。 他软下口气道:“顾老无需太多忧心,宁王虽暴虐,却也不是没脑子的,将军府军功赫赫,他若敢妄动,恐怕会寒了臣子的心。” 顾曜叹了口气,他只是觉得对亲人太过亏欠。 虽然他是个好将军,却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李逸见他神情低落,婆娑着手上的扳指,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本王听说三年前,府中的五小姐失踪了?” 第57章 造了什么孽 顾曜不知晟王为何突然提起孙女,他家中有一妻一妾,老大顾清和老二顾慎皆为顾老夫人所出。 顾南烟便是顾慎的嫡长女。 三年前顾曜和顾慎奉命出京,半年后才回去,却被告知顾南烟突然发疯,用匕首刺伤嫡母后不知去向。 顾曜也曾派人找过,奈何时间太久,所有线索都断了,直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顾曜叹息:“王爷英明,老臣的孙女确实于三年前走失。” 李逸问道:“顾将军可查到了失踪的原因?” 顾曜摇头叹息。 老二媳妇说她知道了自己不是她亲娘,受了刺激,本想将她关在房内,拿将军府的牌子去请御医,谁知被她划了一刀逃脱了。 他也问过顾南烟院中的丫鬟婆子,跟老二媳妇说的相差无几。 顾南烟生下来就没了娘,顾慎一个老爷们不会带孩子,不得已把府中侍妾葛氏扶正,将顾南烟养在她膝下。 因此顾南烟一直以为她是葛氏的亲生女儿。 不过这话他并不方便告诉晟王。 若是孙女得了疯病的消息传出去,怕是整个将军府的女眷名声都要受影响。 李逸见他不肯说也不为难,毕竟谁家都有些不能说的私密事。 只是不问清楚,他实在不放心让顾曜见到顾南烟。 “实不相瞒,本王曾在距离京城百里外见过顾姑娘。” “什么!” 顾曜闻言瞬间从凳子上弹起,桌上的茶杯都被他带翻了。 “王爷是在何处见到她的,她当时的情况可还好,是否说过要去哪里?” 顾曜面上的焦急不像是装的,李逸见状满意的笑了笑。 “顾姑娘当时被水冲到了临县,我与龙一恰巧经过,将她救了下来。” “她当时已经奄奄一息,额头上有伤,身上也有被剑刺伤的痕迹,若不是我与龙一恰巧经过,怕是早就香消玉殒。” 说到这,李逸眼中闪过寒芒。 “被剑刺伤?”顾曜不解。 那丫头整日不出门闷在屋里,与谁有这般大的仇恨,居然用剑伤人! “那她后来去了哪里?”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口气太过生硬,顾曜忙跟李逸解释。 “他父亲为了找他,连军中的职位都辞了,至今都愧疚难当,怪自己没照顾好她,若是王爷知道什么线索,还望告知。” 说罢,顾曜对着李逸深深一揖。 “当时我有急事在身,并未多做停留,帮她包扎好伤口后送到了医馆便走了。”李逸淡淡道。 见顾曜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故意停顿片刻,才接着道:“不过想来本王跟顾姑娘缘分不浅,后来竟又让我二人碰上了。” 他看向顾曜:“就在两个多月前。” 顾老将军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他几步走到坐在上首的李逸面前,一脸的惊喜。 “王爷说的可是真的,那孩子如今在哪?” 李逸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只定定的看着他。 顾曜本就是个武将,虽然上了年纪开始修身养性,急躁的脾气确是改不了的。 见他急得跳脚,胡子都翘起来了,李逸才更放心了些。 他就怕那丫头在顾曜这里受委屈,若是顾家人并不在乎她,便是顾南烟不介意,他也不会将她的下落吐露半句。 “将军莫急。” 李逸笑眯眯的重新拿了一只茶盏给他斟满。 “本王尚还有一问,望将军解答。” 说罢他也不等顾曜答应,便兀自道:“若是顾姑娘的失踪,是将军府中的小人作祟,将军待如何?” 顾曜蹙眉,晟王既然问他,那这个“小人”定不是普通家仆。 又想起他说顾南烟身上有剑伤,顾曜眯了眯眼。 “自然是将人拿下,还烟姐儿一个公道。” 将军府家规严格,是绝对不允许有人残害至亲的。 说句不好听的,即便那人是她夫人,他也绝不会息事宁人。 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 她那老妻生了两个儿子,膝下无女,一直都很遗憾。 虽然庶出的三儿连生两女,可毕竟跟她没有血缘关系,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于是她便把希望放在了两个儿子身上,想让儿子们给她生个娇软的小孙女带带。 谁知两个儿子也不争气,先后生了一窝小子。 顾老夫人看着一屋子男丁,愁的头发都白了两根。 所以当顾慎将顾南烟带回来的时候,顾老夫人简直要乐疯了,直接在大门外放了一个时辰的爆竹。 之后便天天抱着顾南烟不撒手,走到哪抱到哪,让同样喜欢女儿的顾慎抱怨连连。 自从有了顾南烟,府内整日欢声笑语,很是热闹。 直到三年前。 顾南烟丢了,顾慎差点把京城翻过来,甚至连军职也不要了,只想找到女儿。 顾老夫人情况比她儿子还要糟糕,像是顾南烟一走,将她的魂儿也带走了一般,不到半个月的功夫便连床都起不来了,整日躺在那里落泪。 顾曜跟妻子是少年夫妻,感情一向很好,若不是年轻时被他娘以死相逼,他一个妾室都不会纳进门。 看到妻子整日以泪洗面,顾曜很是心疼,奈何用尽了办法也找不到孙女,就好像冥冥中有只手在阻止他,什么线索都断了。 想到这顾曜的眼眶也有些泛红,他常年在外征战,见过顾南烟的次数屈指可数,只记得那是个娇娇软软,笑起来甜甜的小姑娘。 李逸见状,知道顾曜是真心想找回顾南烟,便也不再隐瞒。 而此时,正在被他们谈论的顾南烟,正站在自家院子里,凶巴巴的用一只脚踩着李密。 小招儿被她抱在怀里,哭的雾蒙蒙的眼睛看着趴在地上的亲爹。 臭爹爹居然吃光了他的草莓,事后还不承认! 他都看到臭爹爹嘴巴上的草莓种子了! “老爷你也是的,那草莓咱家有的是,你要吃就不能自己去洗几个,非要偷吃招儿的,那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抢东西,你让我说什么好。” 崔姨娘鄙夷的道,暗戳戳的看了眼顾南烟的表情。 果然,经她这么一说,南丫头的脸色更黑了! 崔姨娘:开心。 “就是,我这刚洗完,正放在灶房里沥水呢,一回头的功夫就没了。” “南丫头都说了,这草莓营……营养丰富,小孩子吃了长的壮实,招儿可是你亲儿子,你就不能让着他点?” 白氏不甘示弱的火上浇油,说完也偷偷的瞅了眼顾南烟。 很好,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两姐妹大功告成,手拉着手静悄悄的坐到几米远的地方,开始嗑瓜子。 李密:“……”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我都说了,草莓不是我吃的,我就尝了一颗!” 李密很委屈,他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草莓,吃一颗怎么了。 顾南烟呵呵,不为所动,反正招儿哭了就得有人把他哄好。 她正想把李密吊在院子里,让他长长记性,眼角瞥见李旭提着个小篮子,从门外溜溜达达的回来了。 他看到被顾南烟踩着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亲爹,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 “唉,比我还不省心。” 李密:“……” 说谁不省心呢? 我是你老子! 白氏见他提了个小篮子,篮子里还放了些糖果糕点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不由奇怪道:“你这东西哪来的?” 李旭骄傲的昂了昂小脑袋,将篮子递给白氏。 “这是铁蛋他们给我的。” 白氏不解:“铁蛋他们为什么给你这么多吃食?” 村里人都不富裕,这些东西可是一个孩子一年份的零嘴了。 “因为我给了他们草莓,这些都是他们回送给我的。” 本来他也没想要,可铁蛋说如果他不要就是瞧不起他们。 虽然他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可既然小伙伴硬要他收下,他也不能太不合群。 白氏闻言一怔,问道:“你草莓从哪拿的?” 她今日可就摘了一篮子草莓。 李旭:“灶房啊。” 他是看到娘亲洗干净了才拿给小伙伴的,南烟姐姐说了,要讲卫生! 顾南烟:“……” 众人齐齐看向她脚下的李密。 原来是冤假错案…… 顾南烟看向怀中萌萌哒的李招。 小家伙居然报假案! 李密泪流满面,终于洗脱冤屈了。 李旭那臭小子,害他白挨一顿打,往外拿东西就不能说一声? 第58章 异姓亲王郑铁生 受了不白之冤的李密有些抑郁,白氏跟崔姨娘难得的感到愧疚。 于是第二日一早,两人下厨做了一桌子李密喜欢吃的菜。 顾南烟打错了人,也有些良心不安。 她从空间拿出一块拳头大的合金,在院子里敲敲打打起来。 经过了一上午的打造,顾南烟最终……放弃了! 看着递到眼前,材料不明坑坑洼洼的饼子,李密吞了口口水。 “这是啥?” 看起来挺硬的,该不会是顾南烟的新武器,用来拍他的吧。 顾南烟简明扼要的道:“护心镜,给你防身。” 这厮武功那么差,还自以为是武林高手,搞不好哪天就被人一箭穿心。 李密惊讶极了,这丫头还是第一次送他礼物,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而且这东西一看就跟她那把削铁如泥,坚硬无比的大刀是同一种材料。 李密突然有点感动,这丫头虽然凶了点,可心地还是挺善良的,还知道关心他。 他眼眶泛红,从她手上接过那块据说是护心镜的东西,刚想说两句感谢的话。 便见顾南烟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纸递给他。 “承惠一千两,签名吧。” 李密:!!! 他将纸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张欠条。 “老子知道你现在是穷鬼,也不为难你,签个名就好。” 等以后他回宫了再管他要。 李密:“……” 我谢谢你啊! 还有你明明说的一千两,为啥纸上写的是两千,当他不识字吗?! 李密秉承着不懂就问的态度,哆哆嗦嗦的将问题说出口。 谁知顾南烟惊诧的看着他,“当然是利息,老子总不能白借你银子。” 李密闻言,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臭丫头就是故意来讹他的! 在欠条上签了名,他让赵管家将“护心镜”给他缝在了里衣上。 两千两买来的铁疙瘩,可得放好喽。 此时,郑记铁铺内,郑铁生正跟阔别已久的好兄弟闲话家常。 “这次回京,大哥你不如跟我一起走。” 自从先皇驾崩,郑铁生便远离了京城,顾曜也是昨日才知道这人如今在明山县。 “你放心,你我本就是兄弟,回去后你就住在我那,谅那些人也不敢去将军府纠缠,你无儿无女,以后便在将军府养老。” 他喝了口茶,又道:“况且你是先皇亲封的异姓亲王,如今皇室中除了皇上,也没人大的过你。” 顾曜跟先皇也算不错,可远远没有郑铁生跟先皇的关系好,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当年他二人结拜时,先皇也想加入,遭到郑铁生的反对,原因是皇帝乃一国之君,不该跟他一个平民称兄道弟。 先皇说不过他,气的拂袖而去。 第二天便在朝堂上宣读了封他做异姓亲王的圣旨,举朝震惊。 要说皇帝封个无权无势的异姓王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坏就坏在这个“亲”字上。 历来只有皇室正统血脉才能获封亲王,这是一等王爵,有封地有兵权,跟异姓王完全是两个概念。 于是朝臣反对,御史弹劾,奏折如雪花一般堆了满满一桌子。 郑铁生也曾想进宫劝他不要任性妄为,可先帝直接将他进宫的路给堵了,见都不见他一面。 先皇脾气倔强,打定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越是有人反对他越坚持。 最后朝臣无法,只能退了一步,亲王可以封,封地也可以给,想要兵权却坚决不行。 于是郑铁生成为嘉南国唯一一个有亲王称号的异姓王。 按理说有了这个名号,又有先帝的恩宠,他在京城应该混的风生水起才是。 可郑铁生却愈发谨小慎微,生怕给皇帝惹麻烦。 几乎成了一颗软柿子。 再加上天下第一铸剑师的称号,很多大家族都想将他捏在手里。 郑铁生叹息:“为兄闲云野鹤的日子过惯了,恐怕已经不适应京城的生活。” 其实从来都没有适应过,若不是先帝挽留,他早就不想在那个破地方呆了。 郑铁生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他话音一转。 “说起来,我在这里遇到个很有意思的小丫头。” 提起顾南烟,他笑眯眯的捋了捋胡子,从墙上取下一把剑。 “这是我用那丫头送的合金,特意给你打造的,你试试合不合手。” 顾曜眼前一亮。 他一进门便瞧见这剑了,只是见到郑铁生太过惊喜,还没来得及问。 他从郑铁生手中接过,在手中掂了掂。 “确实是把好剑。” 虽然不知道合金是什么,可他纵横沙场几十年,还没见过如此坚固的兵器。 “那姑娘从哪得来的这东西。” 这把剑看材质似铁非铁,光可鉴人,关键是锋利无比还比铁器坚硬。 可别是安阳国冶炼出的新品种,他们嘉南国的兵器本就不如安阳国好。 若是这东西装备到卫阳军里,绝对可以以一敌十! 郑铁生见他蹙紧了眉头,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朝他翻了个白眼。 “人家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你这疑神疑鬼的毛病能不能改改,那丫头如今可是我义妹,算起来也该唤你一声兄长。” 顾曜闻言惊讶,看来他对那姑娘的印象很好。 只是郑铁生脑子里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为人纯粹,不知道会不会是被那姑娘的表象蒙骗了。 而此时顾南烟家中,刘氏正一脸寒霜的看着面前畏畏缩缩,躲在顾家老二身后的顾满仓。 “你有种再给老娘说一遍!”刘氏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 顾满仓不敢抬头看她,二儿子说了,只有这样做刘氏才不敢跟他和离。 顾家老二顾来禄两眼贪婪的打量眼前的院子。 “娘您别生气,爹说的也没错,嘉南国律法确实有规定,女子和离后除了嫁妆,不能带走夫家一针一线,即使在您名下的也不行。” 顾来禄两只眼睛骨碌碌的到处看,他没想到娘现在过的居然这样好。 要不是他在果色天香里见到了顾月菊,还不知道顾南烟那丫头居然在镇上开了家店。 况且他都打听了,那果色天香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有钱人家,每日可不少赚银子。 他在里面呆了两刻钟的功夫,便见掌柜的收了好几十两! 于是他匆忙回了上山村,刚进村口便有人跟他说了最近发生的事,还有他娘要跟他爹和离的事。 他马不停蹄的赶回家,连话都没跟媳妇说一句,便拉着他爹过来了。 “当然,爹也不是一定要跟您和离,只是一家人分开住总归不好,娘也会被人说闲话,我看不如我们一家搬过来跟您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 “还有果色天香的生意,南丫头一个姑娘家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我们顾家又不是没有男丁,自家的生意当然要交给自家人,那丫头说到底可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顾来禄看来,顾南烟就是个孩子,懂什么做生意。 那家店肯定是落在他娘名下的,还有那些盖着纸房子的地,他可是打听过了,他爹卖出去的那些田地都被顾南烟买去,挂在了刘氏名下。 刘氏好歹是他娘,若是肯自愿将这些东西交出来,他也不想他们和离,让村里人笑话。 第59章 相见 顾南烟刚进门,便听到有人在惦记她的铺子。 斜眼看了顾满仓一眼,她抱着两个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西瓜,晃晃悠悠的走到刘氏跟前。 刘氏见到她,铁青的脸缓了缓。 “囡囡回来了。” 刘氏拉着她冻得冰凉的小手捂了捂,面上露出些心疼的神色。 “冻坏了吧,阿奶给你做了肉臊子面,在灶房温着呢,你快去吃两口热乎热乎。” 顾南烟没动,看向明显不怀好意的顾满仓父子。 刘氏拍拍她的手:“没事,阿奶应付得来。” 顾南烟闻言,一言不发的抱着两个大西瓜去了灶房。 顾来禄见她进门也不跟自己打招呼,好似没看到他一般,有些生气。 “南丫头,你没看见院子里有长辈吗。”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人都不会叫,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 顾南烟没理他,继续往屋里走。 顾来禄见状更气了,他不满的对刘氏道:“娘怎么教的这丫头,一点礼数都没有,成什么样子!” 刘氏本还算心平气和,打算坐下来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听到顾来禄说孙女的不是,顿时不干了。 “囡囡怎么了!” “她好的很,比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知强了多少!” “整日没事就知道在外边胡混,天天想着占人便宜,你哪来的脸皮子说我们囡囡!” 刘氏站起身,伸出手指指着顾来禄的鼻子。 “你这个畜生,跟你那混账大哥一样!” “还敢来威胁老娘,想要铺子是吧,做梦!” “告诉你,只要老娘没死,你连一个铜板都别想得着!” 说罢她又指向顾满仓:“你个屁用没有的玩意,天天听人挑唆,你那脑瓜子是不是让屎壳郎滚过了!” “大儿断了条腿还不长记性,是不是想全家都单腿蹦跶,你要是放着好日子不想过,老娘成全你,一人送你们一支拐!” 顾满仓缩了缩脖子,生怕刘氏又揍他。 可见到儿子挡在前面,胆子又大了些,他从顾来禄身后伸出脑袋。 “谁让你跟我和离,你敢和离就得把东西留下,三儿说了,那个书上就是这样写的,连县老爷都得按上边写的断案。” 许是笃定刘氏再不敢提和离的事,顾满仓的胆子更大了。 “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便休了你,到时候这房子和铺子还得是我们顾家的!”说罢又迅速把脑袋缩了回去。 刘氏都被气笑了,他这是仗着老二撑腰呢,都敢跟她面前叫嚣了。 “好,你现在就去写休书,老娘就在这院子里等着,今天你要不休了我,就是我生的!” 虽然可惜了顾南烟给她的田,可能跟这老东西撇清关系,以后孙女也少点麻烦,大不了她再想办法把银子补贴给她。 说罢刘氏老神在在的坐下,一副等着他们把休书拿来的样子。 顾满仓有些傻眼,这咋跟说好的不一样呢,儿子不是说他娘不敢和离吗。 同样的,顾来禄也傻了,他娘像是巴不得爹休了她,难道那些东西真不在他娘名下? “娘你想清楚了,若是让爹休了你,我们兄弟三人是不会给你养老的,过些年你躺在床上动不了的时候,可没人给你端水喂饭。” 刘氏撇撇嘴:“老娘用你养,囡囡给我的银子多的花不完。” 说罢她还抬起手捋了捋头发,手腕上的大金镯子立马露了出来。 顾来禄见到那镯子,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刚想着刘氏力气肯定没他大,要不要抢过来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两道红影飞了过来。 接着脚下嘟嘟两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脚边。 顾来禄下意识低头看,就见两根红色的筷子直直的扎在青石砖中,砖头上面只露出寸许。 还没等他有反应,顾满仓就一个激灵,想起上次顾来福断腿的事,直觉要糟。 条件反射的拉着顾来禄就往外跑。 谁知刚跑到门口,脚下又是两声响动,两人赶紧顿住脚步,低头一看,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刘氏心疼的不得了,这可是刚盖好的院子,地板还是崭新的呢,这下可好,硬生生戳了四个窟窿。 她有些嗔怪的看向站在房门口顾南烟,见她手里还握着一大把筷子,忙不迭的跑过去。 “哎呦我的祖宗,你是想在院子里插秧还是咋,非得往地上扎,兔子都没你会打洞!” 她刚才为啥让孙女进屋,还不是怕她一冲动院子里又得多几个坑! 经顾南烟这么一打岔,她也没心思应付那两父子,让他们赶紧走人。 顾来禄都吓傻了,感觉自己脚尖凉嗖嗖的,这种凉意甚至一直延伸到大腿内侧。 他低头一看裤子上湿了一片,竟是将他吓得失了禁。 顾南烟嫌弃的要死,一脚将他踹出院子。 顾满仓许是见过上次的大场面,倒还算镇定,也不用顾南烟动手,自己赶紧颠颠的跑了。 李逸到的时候,刚好看见顾满仓父子逃跑的背影。 他挑了挑眉,带着顾曜进了前院。 顾曜今日穿的是便服,他一进门便看到低着头一边啃西瓜,一边听刘氏絮叨的顾南烟。 虽然过了三年,她却没什么变化,顾曜一眼便认出了她。 听到动静的顾南烟抬头,刚好跟他的视线对上。 她顿了顿,也认出了顾曜。 顾曜有些激动的盯着顾南烟,定定的站在那里。 这几年失望的次数太多,晟王说见过顾南烟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抱多大希望。 想着或许是跟孙女长的相像的人,毕竟这种事情没少发生。 顾曜以为她在外面流落多年,肯定吃了不少苦,见到自己该是很激动的扑过来。 然而,想象中祖孙重逢的感人画面并没发生。 顾南烟啃完西瓜擦干净嘴,神情淡淡的朝他点点头:“来了。” 顾曜:“……” 顾曜有些尴尬,以为她没认出自己。 “南烟,我是你祖父。” 他的嘴唇有些颤抖。 找了三年终于找到了,他那老妻若是知道,还不知有多欢喜。 “我知道。”顾南烟点点头。 “李逸跟我说了。” 她是第一次见顾曜,这人一直以来只在她的记忆中出现,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刘氏见顾曜似乎跟孙女很熟,便问李逸:“这是谁呀,咋总盯着囡囡看。” 虽然这老头看起来年纪比她还大,可不管怎么说男女有别,这样盯着她孙女,该不是别有企图吧。 顾曜听到刘氏的话,知道这就是当初救了孙女的妇人,他朝刘氏拱了拱手。 “老夫是南姐儿的祖父,这几年劳烦你照顾她,实在感激不尽。” 刘氏闻言怔住,囡囡的祖父? 她看向顾南烟。 顾南烟没想瞒刘氏,于是冲她点了点头。 顾曜来的突然,刘氏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半晌才回过神来。 随即红了眼眶。 她摸着孙女的头,一个劲的说好。 她的囡囡终于找到家人了。 顾南烟却不像她那么激动。 说实话,他在原主的记忆中并不长出现,印象最深的便是顾曜一身铠甲,大刀阔斧的样子。 顾曜见孙女并不跟自己亲近也不介意,只一脸欣慰的打量她。 他想夸顾南烟长高了,却发现这丫头个头几乎没什么变化。 又想说她漂亮了,可发现她还是那张肉乎乎的娃娃脸。 最后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点不同。 “南姐儿胖了。” 顾南烟:“……” 第60章 前途灰暗的李密 刘氏对李逸和顾曜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李密等人得知顾南烟是镇北将军的孙女儿,都很震惊。 怪不得这臭丫头那么彪悍,原来是出自武将之家。 刘氏跟崔姨娘和白氏去灶房准备晚饭,顾南烟几人则在堂屋谈话。 顾曜见到李密,忙激动的单膝跪地。 “臣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当初逼宫发生的太过突然,又是在半夜,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李密已然失踪。 “爱卿一路辛苦,起来说话吧。”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率领大军前来支援他,他已经很感激了。 他走到主位,刚想坐下,冷不丁看见顾南烟正斜眼瞅他。 李密:“……” 嘴角抽了抽,生怕顾南烟那个少根筋的在顾曜面前落他面子,便轻咳一声,又走到下首。 李逸:“……” 看来他皇兄被顾南烟调教的老实了不少,最起码不像以前一样拿鼻孔看人。 “最近朕的那个好大哥,过的不错吧。”李密语带嘲讽。 他对兄弟们一向很好,即便知道老大心怀不轨,可还是愿意相信他。 却没想到那是一匹会吃人的狼。 “宁王虽得左丞相一派支持,可并不得人心,臣出京前左丞的人正在拉拢朝臣。” 李密颔首,并不觉意外。 他二人在谈论政事,李逸主动坐到顾南烟旁边。 “听说果色天香生意很是不错。” 顾南烟颔首:“应该还行吧。” 她很少去店里,只每日看看崔尧带回来的账簿。 可能是因为快过年,店里生意好了不少,福满楼每隔两日便会派人过来拉一车货。 想到这,顾南烟将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拿给李逸。 “这是我拟的合同,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李逸挑眉,接过来扫了一眼,见上面写的五五分成,不由勾了勾嘴角。 他本想拒绝,可不知想到什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只出了点银子,其它都是你在操持,只拿一成便好。” 分成不是重点,重点是让他有借口经常来顾家转转。 顾南烟闻言却不同意,若没有他那些银子她也没那么快把种植基地建起来。 两方你推我让了半天,最后将分成定为三七。 “你不常在这边,以后我便将银子交给吴掌柜,果色天香那边还没结账,便先不算,至于福满楼给的银子,我明日让崔尧把账本交给你。” 她不耐烦管这些事,因此两边的账本都是崔尧在管。 李逸没什么意见,他现在的心神不在这上面。 几日不见,顾南烟的小脸似乎又圆润了些。 李逸将视线落在她嘴角,那里有一块没擦干净的西瓜汁,他眼神闪了闪。 随即一脸淡定的伸出手,在她嘴边轻轻抹了下。 李逸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碰在她脸上的指尖有些凉。 顾南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怔住。 他的手一触即离,可顾南烟似乎闻到了上面残留的皂角清香。 见顾南烟看着他的手发呆,李逸眼角带笑,想到那柔软滑腻的触感,心情极好的捻了捻手指。 顾南烟脑子成了浆糊,她不喜欢被人碰触,即便前世她是个军人,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也尽量避免与人产生肢体接触。 可刚才李逸的手碰到她的时候,她竟然一点反感都没有,甚至都没想着躲开。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好看到不像话的男人,有些想不明白。 李逸并没去看她,假装在听李密跟顾曜的谈话,面上一片镇定。 他这副模样让顾南烟觉得自己想太多。 于是又拿起白氏端进来的果盘吃了起来。 李逸偷偷松了口气,握在袖中的手汗津津的。 他也是头一次主动碰触一个姑娘,心里还是很紧张的。 见顾南烟没有揍他的意思,便知她并不反感,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李密不经意间扫向他们,见这两人明显都在走神,注意力并没放在自己身上,便让顾曜凑近了些。 “你这孙女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怎么那么大?” 只凭借着一股蛮力,就能把一千精骑按在地上摩擦,满朝武将也没人能做到。 顾曜疑惑:“南姐儿从小娇弱,力气并不算大,比一般闺阁女子还要小一些的。” 李密闻言嗤笑一声。 骗谁呢,就那臭丫头的一把子力气,若是在闺阁女子里都算小的,那嘉南国的男子还怎么活! “回京后你将南丫头从小到大的食谱,都给朕拟一份。” 回头他也给李旭和李招吃吃看,看能不能长成顾南烟那样。 顾曜虽然莫名其妙,可还是应了下来。 “说起来,朕多得南丫头收留,招儿也几次被她所救,朕得好好谢谢你,养出这么个……好孩子。” 好孩子三个字,李密说的有些艰难。 可当着人家家长的面,他也不能说别的,万一被顾南烟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揍。 还好他马上要回京了,以后也见不到这丫头了。 她一个姑娘家,脾气实在太冲,只希望顾曜将她带回去后,能好好管束她。 想到这,李密瞬间顿住。 完犊犊了。 他忘了将军府也在京城! 顾南烟要是回去了,那他的苦日子岂不是一眼望不到头? 随即转念一想,皇宫也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只要没人召见,依她那疲懒的性子,也懒得往宫里跑。 李密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前途灰暗。 他对顾曜道:“我记得小九说过,这丫头是被人一路追杀过来的,你给朕将府里仔仔细细的查清楚,若是再发生这种事,朕饶不了你!” 虽然李逸没跟他细说,可他也知道顾南烟这是被亲近的人算计了。 那丫头就一股蛮力,拳头动的比脑子快,别人想算计她还不简单? 想到这李密更愁了,他也不等顾曜答应,便又道:“朕回去后还是多派些人跟着她吧,南丫头的院子多大,朕派十个暗卫可够?” 顾曜:“……” 他一张老脸抽搐半晌,艰难的道:“皇上,将军府是南姐儿的家。” 又不是龙潭虎穴,还派十个暗卫跟着,你咋不把整个暗卫营全派过去! 不过他没想到,皇上对南姐儿居然这般重视,也不知是好是坏。 李密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兀自算着他的暗卫营还剩下多少人。 “当初朕逃出皇宫的时候,暗卫营的人拼死相护,也不知如今还剩下几人。” 想起当时狼狈脱逃的情景,李密有些阴郁。 这时顾南烟从对面呲溜一下窜过来,往嘴里塞了一个草莓,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就你那两个暗卫,素质太差,老子一只手能干翻一片。” 说完她还啧啧两声,满脸嫌弃。 李密:“……”。 怎么哪都有你! 还没等他有反应,顾曜先出声了。 “南姐儿不得无礼,还不快给皇上赔罪。” 顾曜吓了一跳,南姐儿怎么能在皇上面前自称老子! 不对,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自称老子! “暗卫营都是高手,便是祖父也只能打成平手,你莫要胡言。” 说罢顾曜瞅了瞅李密的脸色,生怕孙女不知天高地厚,触怒圣颜被皇上治罪。 顾南烟朝他翻了个白眼,以为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实力。 于是她放下果盘颠颠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又颠颠的跑回来。 她手里提着一个布袋,走到顾曜面前哗啦啦一倒,掉出了二十几个铁牌子。 李密倒是没什么反应,顾曜却是瞳孔一缩。 这是…… 镇北将军府死士牌! 第61章 分年礼 “南姐儿,这些你是从哪得来的。”顾曜神情严肃的问道。 将军府共有一百死士,临出京前顾曜全交给了顾慎。 死士营是他一手建立的,只会听他的命令,而他临行前下的最后一道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将军府的安全。 明山距离京城几百里,代表将军府的死士牌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老子的战利品。”顾南烟翻了个白眼。 “他们来杀老子,被老子反杀,如今估计骨头都被野兽啃光了。” 她看向顾曜:“你也不必觉得愧疚,他们领头的已经道过歉,就是诚意不足,你回去跟剩下的人说一声,下回过来多带些银票,说不定老子心情好,不仅管杀还能管埋。” 顾曜:“……” 强迫自己忽略顾南烟那句“老子”,他脸色有些难看。 牌子他刚才看过,绝对不是假的,现在要么是有人偷了二十几个死士,冒充将军府的人,这种可能几乎为零。 要么,就是将军府有人要杀南姐儿! 顾曜一张老脸铁青,半晌后疲惫的叹了口气。 他一直以为一片祥和的将军府,原来也是藏污纳垢之地。 “是老夫治家不严,害你受了这么多苦。”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南烟只觉他的头发又白了几分。 “其实这几年想尽办法都找不到你,老夫就已经怀疑有内鬼,可实在不愿意相信,我顾家竟然有残害至亲的畜生。” 他将目光放在顾南烟稚嫩的脸上。 “只是你毕竟是我顾家的孩子,即便你再不喜欢,那也是你的家,祖父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回去,你祖母很想你。” 顾南烟蹙眉,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慈祥的笑脸,将她抱在怀里乖孙乖孙的叫着。 “祖母可还好。”顾南烟问道。 顾曜神情悲伤:“你祖母自你失踪便病了,这病来的凶猛,不过半年功夫便起不了身,去年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如今……也不过是用药吊着罢了?” 他看向顾南烟,眼中带着祈求:“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祖父希望你回去看看她,见她最后一面……” 顾南烟闻言心口处一阵绞痛,她知道这是原主的情绪,毕竟顾老夫人是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 她没有立刻答应顾曜,只说需要考虑一下。 顾曜也没为逼她,他知道是将军府对不起她,便眼含失望,一步一回头的跟李逸回了镇上。 送走二人后,顾南烟溜溜达达的走到李密身边。 “听说你暗卫营没人了,要不要考虑一下雇老子保护你,保证一天十二个时辰随叫随到,一个月随便给个几千两就行。” 李密:“……” 你是不是掉钱眼里爬不上来了,还几千两,你怎么不去抢? 还有,最危险的就是你了! “果色天香生意那么好,你还缺那几千两?” 顾南烟:“缺!” 李密:“……” “你还是先护好自己吧。”李密嫌弃道。 “等我回去,送几个护卫给你,不管回不回将军府,以后出门多带些人。” 这丫头实在是太愁人了,幸好不是他们皇家人,要不一天到晚没别的事,光给她收拾烂摊子了。 他本是一片好意,谁知谁知顾南烟却嫌弃的撇撇嘴 “不要。“ 李密疑惑:“为何不要?” 能让他送出手的肯定都是高手,别人求都求不来。 顾南烟:”养不起。” 这得费多少银子! 李密:“……” 他磨了磨牙,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冲动,不然容易挨揍。 缓了半天才又道:“宫里每月都会给他们发月银,不用你养,这事就这样说定了。” 你就扣死吧! 像是生怕她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火急火燎的回了屋。 第二日顾南烟起了个大早,明日便是三十,她还有些东西要买。 顾承宗前几日去了隔壁镇拓展生意,到现在还没回来,她便找到顾来寿,两人去镇上拉了两大车回来。 随即便让杨富带着正在地里干活的村民来她家。 众人站在院子里,不明白东家找他们干什么。 顾姑娘很少露面,有事都是顾来寿传达,这次突然把他们都召集过来,该不会是觉得他们活干的不好,要将他们辞了吧。 大家伙都有些担心,不安的看着顾南烟。 顾南烟见人都到齐了,也不废话,将盖在车上的红绸一把掀开。 “马上就过年了,这些都是给你们的年礼,杨叔过来给他们分一下吧。” 众人闻言更加不安,看着那一车酒水和米粮猪肉,有些不知所措。 难不成真的要辞退他们,这些东西都是给他们的补偿吧。 “顾姑娘,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们都改。” “是啊,以后大家会更努力干活,您千万别辞了我们。” 顾南烟有些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说过要辞了他们。 顾来寿笑呵呵的走过来,安抚道:“大家误会了,南丫头没这个意思,这些东西都是看你们平日太辛苦,特意犒劳你们的。” 众人闻言齐齐松了口气,随后欢天喜地排队领东西。 整整两车年礼,每人都分到了一坛子酒水十斤猪肉,甚至还有三十斤白面和一匹布。 大家眼眶都有些泛红。 终于能过个好年了,果然跟着顾姑娘是对的。 这些东西少说也有几两银子,竟然眼都不眨的就给了他们。 他们之前已经领过一次月银,虽然足足有一两银子,可谁也不舍的乱花,都存了起来。 过年也最多买上一斤猪肉,让家里人沾点肉腥就不错了。 他们正感动,谁想到还有惊喜在后面。 “南丫头当初说过,年底会给你们发奖金,再加上这个月的月银,每人二两银子。” 顾来寿喜滋滋的,他也得了五两银子,正想回头给媳妇买个银簪子戴。 “啥,二两!” 大家伙这下是真的激动了,二两银子省着点用,够他们一家几口用一年了! 众人心情忐忑的来,欢天喜地的走,第二日消息就传遍了全村。 这年头谁家过年敢买十斤猪肉。 况且还有更金贵的白面,整整三十斤呐! 当初那些不相信顾南烟的人捶胸顿足,被家里的媳妇揪着耳朵骂了一顿。 顾南烟当然不知道这些,她此刻正在屋里欢天喜地的点银票。 “开业半个多月,加上上次钱府那一笔,营业额总共两万六千两!” 崔尧很是骄傲,他就说他有经商天赋吧。 顾南烟也很满意,她踮起脚拍了拍崔尧的肩膀。 “干得不错!” 自家的大掌柜,多夸夸总没错。 得到肯定的崔尧很是兴奋,觉得顾南烟简直是他的福星,自从遇到她他的人生都升华了。 顾南烟点出二百六十七两银子交给他。 账本上记得清楚,顾月菊半个多月总共卖了六千多两营业额,提成六两多,她便给凑了个整数。 “这是你们的提成,明日就不用开店了,好好过个年。” 说罢她想起崔尧的家并不在这边,如今再往回赶也赶不及了。 崔尧原本也没打算回京城,他倒是想留在这里过年,可惜苏文丰非让他去他那边。 想到苏文丰总爱揪着他絮絮叨叨的毛病,他就想叹气。 第62章 黑衣人 三十当天一早,刘氏就开始炸菜。 炸菜又叫做“走油”,是年节习俗。 上山村村民一般都会炸一些萝卜丸子和豆腐泡之类的素食。 除了这些,刘氏还做了炸肉和炸藕合。 顾南烟跟两个孩子守在锅边,闻着肉香味口水横流。 崔姨娘眼看着一盆萝卜丸肉眼可见的见了底,一大两小吃的满嘴油,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顾南烟今日难得穿了件红色夹袄,这是刘氏特意给她做的。 她脸颊被热气熏得通红,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喜庆。 晚饭前顾来寿提了一篮子年糕过来,他们一家得在顾家老宅过年,因此特意来看看刘氏。 顾月菊也来了,她拉着顾南烟的手不知说些什么好。 她不识几个字,更不会算账,根本不知道每个月的提成到底有多少银子,只以为最多也就跟月银差不多。 谁知昨日崔大哥竟拿了七两给她! 半个月就七两呐,对于他们来说几年也存不上这些。 她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南妹妹,谢谢你。” 顾来寿也凑过来,笑呵呵的摸了摸顾月菊的头。 “本还想着爹爹挣的就不少,没想到我们月菊可比我本事多了。” 顾月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知道这都是顾南烟特意照顾她。 她想当初她还羡慕阿爹跟哥哥赚的比她多呢。 “我跟崔大哥商量过了,初三就开业,你弄得那个水果篮子卖的很好,年节的时候肯定很多人买来送礼。” 顾南烟点点头,有冲劲是好事,她也不想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你们看着办就好,只是要注意身体,我回头拿些常备药给你们。” 顾月菊不知道常备药是什么药,可顾南烟能给的肯定是好的。 顾来寿坐了一会就走了,如今二哥也回来了,小刘氏自己在家他不放心。 临走前他告诉顾南烟,顾承宗中午刚到家,大过年的也没好意思过来打扰她,等过了年再跟她说生意的事。 刘氏几人都在忙,顾南烟闲来无事,跑去门口挂春联,远远的便瞧见两个人影越来越近。 李逸眼尾带笑:“顾将军想要与你一同过年,本王便厚颜跟来了,不知顾姑娘可欢迎?” 顾曜昂首阔步的走过来,手中提着个油纸包。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桂花蒸糕,老夫来的路上瞧见还有卖的,便顺手买了几块。” 南姐儿嗜甜,在将军府时,老妻每日晨起先吩咐灶房的婆子蒸上一碟,几乎成了一种习惯。 顾南烟嗅了嗅,果然闻见一股桂花的清香甜腻。 她伸手接过,竟还带着一点热气。 “多谢。” 刘氏听见响动见是李逸和囡囡的祖父,忙将他们迎进去。 年夜饭是在堂屋吃的,桌子上大部分都是肉类。 刘氏全程笑呵呵的,她对顾曜道:“都是些农家菜,你们别嫌弃。” 囡囡的祖父穿着得体,那衣服的料子一看就很好,想来不是普通人家。 毕竟是孙女的祖父,她怕顾曜觉得她们村里的饭菜不合口,还特意悄悄问过李逸他的口味。 顾曜也一脸笑:“夫人严重了,以前顾某打仗的时候,便是连树根都啃过,这些已经很丰盛了。” “你当过兵?”刘氏很惊讶。 看他这气度,应当也是有官职的吧。 “那囡囡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刘氏昨日就想问了,虽说找到家人是好事,可当初孙女来的时候满身都是伤,她有些不放心。 “南姐儿的父亲是家中老二,跟我一样也是当兵的,不过自从她失踪后,便辞了官职闲赋在家。” 还好如今找到了,不然儿子恐怕会一直消沉下去。 刘氏见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也不好再问,只想着之后向李逸打听一下,毕竟两人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几人有说有笑的吃过饭,气氛很是融洽。 酒足饭饱后,招儿和李旭缠着顾南烟放了会爆竹,两个小家伙熬不住,便早早的睡了。 刘氏年纪大,也熬不了夜,最后只剩顾南烟和李逸,以及顾曜跟李密四人守夜。 顾曜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孙女。 “本该明日给你的,但祖父不方便整日过来打扰,索性也快到午夜了,希望你往后顺遂,再无坎坷。” 顾南烟喜滋滋的接了过来,悄悄摸了摸,像是银票,感觉还挺厚的样子。 “多谢祖父。”看来又是一个大金主,人家给了这么些银子,叫声祖父也不吃亏。 这还是顾曜自重逢以来第一次听顾南烟喊他祖父,高兴的仰头大笑。 李密见状,也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过去。 红包只有长辈能给,顾南烟很怀疑这厮是在占她便宜。 李密见她斜眼看自己忙道:“包了二百两呢!” 银子是他跟小九借的,他早就打听过了,村里人时兴让小孩子挨家挨户的拜年,若是没点准备,明日他堂堂帝王岂不是要出丑? 顾南烟听他说红包里有二百两,一把抢了过来。 她笑眯眯的对李密道:“乖!” 想占她的便宜那是不可能的,看在大过年的份上,就先不揍他了。 李密:“……” 乖是什么鬼,哄孩子呢?! 亲眼见到皇兄吃瘪,李逸勾起了嘴角。 他将怀中早就准备好的小盒子递给顾南烟。 “新年快乐,这是给你准备的年礼。” 顾南烟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白玉雕刻的簪子。 那玉簪子在月光下透着莹白的光,摸上去细腻光滑,隐隐透着暖意,一看就价值不菲。 李逸没告诉她的是,这只簪子是他亲手雕刻的,玉石用的是罕见的阴阳暖玉,跟他之前给她的那块墨玉出自同一块料子。 顾南烟很喜欢,她不爱戴那些金银首饰,通常都是随手捡一截树枝束发髻,虽然方便,可总勾头发。 李逸看她很喜欢的样子,就知道这礼物送对了。 顾南烟看向李密,眼里满是嫌弃。 看看人家多会送东西,就他直接送银票,万一让人误会她贪财怎么办? 明明是亲兄弟,相差怎么就这么大呢。 顾南烟对着李密啧啧两声。 李密看到顾南烟就心绞痛,颤巍巍的站起来准备回屋睡觉。 小九也跟着她学坏了,他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呦。 此时刚过了午夜,李密回了屋,顾曜二人便准备回去。 索性他们是骑马过来的,来回倒也用不了多久。 顾南烟将他们送出门口,把大门锁好,便要抱着今日的战利品回后院。 忽然想到顾曜给她买的桂花蒸糕还在前院,她才吃了一块,可别半夜让耗子啃了,便又折回去拿。 刚迈进前院,便听到大门外有几声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来人应该武功很高,若不是顾南烟耳力惊人,怕是还听不到。 她面色一变,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轻手轻脚的走过去,透过门缝往外看。 今天是初一,夜晚没什么月光,外面漆黑一片。 可顾南烟还是看清了。 漆黑寂静的小路上,一排排数不清的黑衣人,正脚下轻盈的朝她们院子靠近。 第63章 暗器高手 顾南烟俯身后退,对同样听见动静的两个暗卫指了指李密的屋子。 暗卫会意,将刚睡着的李密和赵管家叫了起来,护着他们与顾南烟退往后院。 李密脸色难看,对顾南烟道:“来人不少,单凭你我四人恐怕应付不来。” 这可不像上次的卫阳军,这些人身体轻盈,一看便是内力强劲的高手。 幸好盖房子的时候加高了院墙,又在上面插满了刀片,不然此时那些人怕是早就攻了进来。 顾南烟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若是她一个人还好说,凭她的实力至少全身而退不是难事,可后院还有刘氏等女眷。 她刚刚看到了,那些人手里可是有弩弓的! “老子先去挡一挡,你带着阿奶她们去地窖。” 若是打不过便拖着,反正距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想来他们还没明目张胆到大白天杀人。 只是若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周围的村民,这些人不知会不会下杀手。 “不行!”李密果断拒绝。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若是出了事,他怎么跟顾将军交代。 顾南烟有点不耐烦。 这厮婆婆妈妈的,有这功夫她人都杀了好几个了。 古代就是麻烦,若是放在前世,一个手雷过去全都得跪。 想到这,顾南烟怔了怔。 她怎么忘了,上次刘氏说今年可能会下大雪,明山县不知会不会遭灾的时候,她就从转盘兑换了很多治疗伤寒感冒,以及治疗外伤的药。 如今高抽早就满了一万,系统商城也已经开启,她看到最上面有仓支单药的标签。 顾南烟将意识沉入,点开商城上方的标签。 果然,一排排不同类型各种型号的仓支显示在屏幕上。 只是这价格…… 顾南烟嘴角抽了抽,手都抖了。 看向上方闪着七彩玛丽苏之光的“坐地起价幸运商城”几个大字,只觉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 这名字是真没白起啊。 就连最古早的火仓都要五千两银子,踏马抢钱呢?! 顾南烟气的浑身直哆嗦,李密以为她怕了,心底不由一叹。 怎么说都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他刚想说让她进地窖,他让暗卫冲去镇上找李逸。 便见顾南烟黑着脸转头就回了屋,哐当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李密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去?” 顾南烟:“睡觉!” 李密:“……” 这丫头莫不是吓傻了吧。 半晌后,顾南烟打开房门。 她已经换下那身红色夹袄,手中拿着一个长约六寸,黑漆漆的奇怪东西,面色狰狞的走了出来。 她对李密恶狠狠的道:“你欠老子两万两千两银子!” 李密:“……” 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 顾南烟手脚麻利的爬上前院屋顶,匍匐在瓦片上。 她夜间视物的能力不差,此时又占据高地,因此将门外的情形一览无余。 门前大概有四五十人排成三排,其中有些手持盾牌,每两人之间夹杂着一个弓弩手,只露出一支弩弓。 两侧呈梯形列队,个个手握剑柄,身上杀气凌然。 顾南烟咂了咂后槽牙,摸摸放在胸口的两个单夹。 一个单夹只有二十发子单,这三个单夹将弓弩手拿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定了定神,调整好姿势,估算了下盾牌后弓弩手的位置,将仓口对准。 吕蒙意气风发的站在队伍后方,看着前方的院子,眼底浮现一抹轻蔑。 他父亲是御前侍卫统领,十几年前被宁王安插在皇帝身边。 这次能这么轻易的将皇帝拉下马,他爹居功甚伟。 而他是家中长子,宁王对他也很是信任。 这次刺杀皇帝的事,是他主动争取,以图在宁王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爹也很支持,毕竟皇帝的暗卫营几乎全军覆没,身边已无可用之人,这次的任务可以说毫无风险。 若不是想做个样子,他才不会带这么多人过来。 他也知道晟王和顾曜来了明山县,只是大军驻扎的地方距离这里十里,单凭他们二人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一支弩队。 况且他先前才见二人离开,径直回了镇上,等他们收到消息赶过来,皇帝的尸体首怕是都凉了。 “吕副将,经属下探查,如今顾家除了那位,基本上都是女眷,不堪一击,只是这座宅子极为古怪,墙头插满利器,怕是只能从大门攻入。” 吕蒙听到手下的话眉头蹙了蹙,又很快舒展开。 这宅子前后都有他们的人,不管从哪进去,里面的人都插翅难逃。 “去将大门打开,记得轻一点,别惊动其他人。” 毕竟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事,若是动静闹的太大他反而不好交代。 手下应声,带着几个人去撬顾家大门。 他刚走到门前两米的地方,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道疾风从头顶擦过,紧接着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还没等他回头看看什么情况,接二连三的巨响声不断响起。 后方的吕蒙眉心紧蹙,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有人在放爆竹。 “吕副将,不好了……” 顾南烟很快打完一梭子单,趁对方还没反应,迅速装上第二个单夹。 第一排已经倒下,子单直接穿透第二排盾牌,打在后方持盾的黑衣人身上。 顾南烟仓法准速度快,对方的人接二连三的倒下,加上换单夹的时间,也不过才用了几分钟而已。 待到第二排弩手倒下,顾南烟迅速跳下屋顶,准备换个地方射击。 刚撅着屁股爬上去的李密:“……” 她这把毕竟是手仓,距离远了打不中,刚刚打第二排的时候已经很勉强了。 顾南烟一手握仓,几步跃至墙边。 吕蒙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还没看清什么情况,前排弓弩手就已经倒下大半,眉心和胸口的血潺潺流出。 难道附近有用暗器的高手? 可是什么暗器居然这么厉害,能让他爹精心培养的高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瞬间毙命! 李密此时也是一脸懵,他趴在屋顶看着外面倒了一地,明显已经死透的刺客,心底翻江倒海。 见、见鬼了! 他低头看向下方神情冷肃,仿佛变了个人的顾南烟。 那臭丫头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武器,居然有这般威力。 若是嘉南国的士兵都能配备上这东西,何愁不能碾压安阳国。 若是顾南烟知道他的想法,恐怕会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光这把仓就要两万两白银,单夹一千两,将她果色天香半个多月的收入花了个干净。 顾南烟越想越心痛,这一会的功夫,就废了她两千两银子。 外面的吕蒙脸色阴晴不定。 若是他完不成这次的任务,宁王对他的信任一定会大打折扣,那他这次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有他爹,怕是也会受他连累。 吕蒙咬了咬牙,心下一狠。 “让所有人散开,盾手撞开大门,掩护其余人冲进去!” 不过是几个人而已,没了还可以再培养,可他既然领了这差事便没有了退路。 “小小民宅,也能劳烦吕少爷如此费心?” 手下刚想传令,便听到一道低沉的男音,伴随着盔甲摩擦的声音,和整齐的步伐从另一边传来。 第64章 乱臣贼子 顾南烟站在门后,正等着外面的人破门而入,谁知外面突然没了动静。 李密跃下房顶,欢喜的跑过来。 “是小九和你祖父来了。” 不止如此,他们身后还跟着全副武装的镇北军! 李逸似笑非笑的看向面色铁青的吕蒙。 “吕大少爷如此兴师动众的来迎接本王,还真是让人感动。” 他此时已经换上一身黑色铠甲,手握一把长枪,整个人充满杀伐之气,跟平日里的美男形象全然不同。 吕蒙阴鸷的看着李逸,他明明派人探查过,镇北军并未入城,这些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算计我!”吕蒙咬牙切齿。 晟王一向工于心计,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他是中了这人的圈套。 “宁王大势已成,我劝王爷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说不得待日后宁王登基,念及手足情分还能饶你一命。” 李逸闻言冷嗤一声,看向他身后倒了一地的黑衣人。 “宁王的大势未免太过不堪一击,便是今日没有本王,你也未必能够成事。” 他早在半月前就让手下的士兵乔装入城,埋伏在后山,今日他与顾曜出了村子,便让两个身形与他二人相似的人,扮作他们一路往镇上去。 本来在吕蒙带人包围顾家的时候,他就想出面将人拿下,谁知道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爬上房顶。 接下来便是一串类似爆竹炸裂的声音,而吕蒙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吕蒙当然知道李逸指的什么,不由脸色涨红。 这座宅子古怪的很,他们连人都没见到,便损失了近半数战力,可恨的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攻击他们的人是谁。 难不成是晟王的人? 可他也没听说过晟王何时有了这么厉害的手下。 他正思索间,顾家大门缓缓打开,李密率先走了出来。 “吕家果然忠心,知道朕在此地,还特意派儿子前来迎接。” 李密语带讽刺:“就是这忠心的对象弄错了,变成了乱臣贼子!” 吕蒙他爹吕自修是他一手提拔的,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便跟在身边。 吕自修他最信任的人之一,不然也不会把御前侍卫统领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 “皇上严重了,父亲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谁让宁王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御前统领始终是比不过世袭罔替的王爵。” 他爹为皇帝卖了一辈子命,虽得皇帝信任,也不过得了个没什么油水的职位罢了。 “乱臣贼子,不忠君主不守臣道,还妄想王爵。” 顾曜一身银甲闪着寒光,花白的头发掩在甲胄之下,显得老当益壮。 “当年你爹也不过是皇子府小小护卫,如今官至御前统领竟还不知足,连同宁王谋逆背叛皇上,其心可诛!” 说罢也不等吕蒙有反应,大手一挥,身后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顾南烟这才溜溜达达的从大门内走出,手中握着的仓早已不知所踪。 顾曜见到孙女赶忙上前:“南姐儿可是吓到了?” 孙女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怕是没见过这种场面。 想到这顾曜赶忙站在顾南烟身前,挡住那一地的鲜血。 这才刚找回来,可别给吓出点毛病,那他回去怎么跟老妻交代。 顾南烟看到他的动作,原本冷硬的脸缓了缓。 “嗯,是有些吓到了。” 顾南烟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胸口。 还好还好。 幸亏顾曜他们来的及时,不然子单不够用,又得花银子买。 顾曜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孙女的头,又回头狠狠的瞪了眼吕蒙。 看看你,给孩子的小脸都给吓白了! 全程从头看到尾的李密:“……” 她见顾南烟回了院子,也顾不上身后正在收拾残局的亲弟弟,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南丫头,你刚才用的什么暗器,拿出来给我看看?” 他真的太好奇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奇特的东西。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顾南烟拿着那个黑匣子一枪干掉一个刺客的样子,他就觉得热血沸腾,也想上去试试。 顾南烟一脸疑惑的看向她:“什么暗器,老子怎么没看到?” 李密:“就你刚刚拿在手里那个黑乎乎的铁疙瘩,将那些弩手一击毙命的东西。” 顾南烟:“我没有,你别乱说,那些人明明是你的暗卫杀的,老子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怎么会杀人!” 反正她是怎么都不会承认地上那些人是她杀的,不然不好解释仓的来源。 再说了,两万两银子一把,李密个穷鬼肯定买不起,给他看都白看。 李密:“……” 看着扬长而去的顾南烟,李密半晌没回过神。 什么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你就是个黑心肝的母夜叉! 他的暗卫要有这本事,他还能跑到这穷乡僻壤? 他正想追上去刨根问底,却听身后李逸一声惊呼。 “皇兄小心!” 李密还在想暗器的事,闻言蒙叨叨的转身,却见原本被擒住的吕蒙已经挣脱开来,捡起地上的弓弩,便朝他胸口射来。 李逸跟顾曜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将他拉开。 而两个暗卫方才被李密派去后院保护女眷,也没在身边。 李密看着直直朝着胸口射来的箭矢,想躲已是来不及。 吕蒙见目的就要达成,不由欣喜不已,只要皇帝死了,宁王必定能登基,到时候他不仅不是乱臣贼子,想必还会成为一大功臣。 他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箭矢扎在皇帝心口,发出叮的一声响动,然后…… 断了? 吕蒙:!!! 李密闭着眼等了半天,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觉得胸口一震,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脚边。 “皇上,你没事吧。” 顾曜出了一身冷汗,赶忙上前一剑将吕蒙刺死。 见那箭矢并未穿透皇帝胸口,不由狠狠松了口气。 李逸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箭,摸摸上头已经弯曲的箭头,若有所思的看向李密破了一个洞的夹袄。 李密见自己没死,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还是李逸一把将他扶住。 他摸了摸胸前,入手有些坑坑洼洼的,这才想起顾南烟前几天强行卖给他的“护心镜”。 他赶忙掏出来看了看,见上面连个刮痕都没有,不由怔怔。 原来南丫头不是坑他的,这玩意竟然连弩箭都射不穿,简直是刀枪不入! 李逸也见到了他手中的东西。不由回头看向顾曜手中的剑。 所以这东西他皇兄跟顾将军都有,只有他没有?! 李逸有些抑郁,看着自家亲哥哥的眼神有些不善。 “这东西顾姑娘给你的?”李逸的声音有些凉。 李密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弟弟在心里记了一笔,蒙叨叨的点头。 “嗯,南丫头给的,收了朕两千两银子,还逼着朕写了欠条,说等朕回宫后要去宫里讨债。” 说到这事,李密一脸生无可恋。 “逸儿啊,你回头将欠条给朕赎回来吧,可不能让她进宫啊。” 要不朕这老脸还往哪搁! 李逸:“……” 第65章 计划回京 “看来宁王已然发现皇上的踪迹,回京的事不宜再推迟。” 顾曜坐在顾家堂屋内,对李逸道。 李逸颔首:“安阳国使臣也已到达明山县,你我这几日便动身。” 说罢他望向李密:“皇兄到时只需混在使臣队伍里,我会派龙三沿途护送。” 顾曜携10万大军回京,其中定有宁王安插的细作。 行踪还是隐蔽一点好。 李密颔首应下。 只是此去不知能否成事,倘若事败,怕是会连累小九。 “朕会留下密旨,若朕发生不测,你便拿密旨登基为帝。” 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只能为弟弟做这点事了。 况且原本父皇便属意小九,只是当时他年纪尚小,且一向不喜与朝臣周旋,便将皇位传给了他。 虽然他是哥哥,这些年却都是小九在护着他。 他对顾曜道:“到时还要劳烦将军,多加看顾。” 他如今唯一信任的人也只有顾曜了。 “那便这样说定了,微臣这便回去做好准备,后日一早便出发。” 顾曜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南烟:“南姐儿可想好了。” 顾南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李逸之前告诉过她,上次张寡妇投毒的事,幕后之人便是宁王的手下。 再加上这次吕蒙事败,宁王派来的人连续两次铩羽而归,还不知如何恼恨。 怕是连她跟刘氏都不会放过。 上山村对她们来说已然不再安全,若是继续留在这里,说不定还会累及村民。 于是她道:“我同你们一起走,不过这事还要跟阿奶商议后再给你们回复。” 依刘氏对她的宠溺,绝不会反对就是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刘氏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走,若她不想远离故土,她也不能将刘氏独自丢下。 顾曜闻言大喜过望,她最怕的就是南姐儿恨上将军府,再也不愿回去。 “好,那你就好好跟她说说,你那院子每日都有人打扫,回去后便能住进去,到时让你阿奶同你住在一起可好?” 顾曜知道孙女重情义,很是欣慰。 也知道她定不舍得跟刘氏分开,才有此提议。 索性刘氏是她的救命恩人,便是常住府中也没人敢说什么。 谁知顾南烟却摇了摇头:“我们便先不住在将军府了,京城内也有我的宅子,便先住在那边吧。” 不说郑铁生送她的那间,便是她自己,想要买个不错的院子还是很轻松的。 将军府规矩太多,刘氏怕是不习惯,况且她也对那些规矩不耐烦的很,倒不如住在自己的地盘舒服。 顾曜有些失望,不过想到府中害孙女的人还没揪出来,她回去也会有危险,便也没执意让她住在将军府。 “也好,只是你祖母想你的紧,若是有时间还是多回去看看她。” 提起老妻,顾曜神情萎靡了不少。 不知见到南姐儿后,她的病会不会好一些。 “我知道了。” 见顾曜没强硬的让她住在将军府,顾南烟勾了勾嘴角。 将回京的事宜商定的差不多,顾曜和李逸便打算回去。 李逸走到顾南烟身前,一双狐狸眼中带笑。 “你此次去京城,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我已让吴掌柜选了几个得用的人手,明日便让他把人和卖身契都带过来。” 顾南烟闻言眼前一亮。 这人是她肚里的蛔虫不成,她刚才还在愁这件事。 崔尧定然不能一直呆在这边,倒不如跟她一起去京城发展,这样果色天香便只剩下顾月菊一个小姑娘,想临时找个可靠的人怕是不容易。 顾承宗倒是可以,但他的天分不在此处,顾南烟也不想将他拘在店里。 还有种植基地那边,现在种的东西越来越多,她前段时间还让顾来寿带人种了一亩地的木瓜。 以后若是成了规模,与外界的生意往来必不可少,顾来寿并不识字,很多事情怕是应付不来。 “多谢。”顾南烟诚恳的道。 李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便与顾曜离开了。 既然这丫头跟他们一起回京,那以后相处的日子会很多,他也不急在一时。 顾南烟站在原地,想着李逸对自己的帮助不少,她也不好白要人家的好处。 想到他那一身黑色盔甲,她从空间中取出一筐子合金,决定明日去郑铁生那一趟。 郑铁生自从得了顾南烟的合金钢便极少出门,这日正在打造一把匕首,店里的学徒便将顾南烟引了进来。 郑铁生见到她很欢喜,连忙将手中的活计放下,将她引到后院。 “你来的倒是巧,我那义弟从京城过来,给了我两罐好茶,你回头走的时候带上一罐。” 那茶是贡品,说是两罐,那罐子也就指高,总共才四两。 顾曜就得了这些,知道他平日喜欢品茶,便都给了他。 由此可见郑铁生对她这个义妹也算不错了。 顾南烟随意的看了眼,见他从罐子里取出一个小茶饼,珍惜的掰了一块下来,随后用热水冲泡,茶香味四溢。 她不懂这些,平日里也就喝些从商城里买的花茶,因此见郑铁生对那还没有巴掌大的茶饼小心翼翼的样子,很是无语。 她想了想,从空间中取出一罐茉莉花茶放进背篓里。 虽说不是什么名茶,可现代的炒制方法远比古代强,茶香也更浓。 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入口略显苦涩,想来是用明火炒制而成。 “说起来我那义弟也姓顾,与你倒是本家。” 顾南烟举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便听郑铁生接着道:“他三年前走失了一个孙女,据说也在上山村,不知你可认得?” 郑铁生一张老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没听说,不知道,不认识。” 顾南烟矢口否认。 郑铁生有些好笑,他故作严肃的道:“当初你听说顾曜是老夫的义弟后,便也与我结拜,若是你祖父知道此事,老夫怕是不好交代。” 他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看着顾南烟的眼神充满戏谑。 顾南烟斜眼看着这一脸阴险的老头,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着实不怎么好。 她以前还觉得这厮直爽没心计,没想到也是个心眼多如筛的。 “这事确实不合适。”顾南烟老神在在的道。 “不如当初结拜的事就当没发生,也省的你左右为难。” 郑铁生闻言倒茶的手顿住。 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莫不是怕顾曜知道了揍她? “只是……”顾南烟斜眼看他一眼,没接着往下说。 “只是什么?”郑铁生好奇道。 “只是可惜了我带来的那几坛子好酒,本来想着义兄喜欢,我连祖父都没给便都拉过来了,如今看来也只能辛苦赶车的再拉回去孝敬祖父了。” 郑铁生一听这话,手中茶壶一抖,茶水倒在了杯外。 他一本正经的放下茶壶,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道:“你这丫头在胡说什么,你我二人的兄妹之情怎会因为一个外人生变。” “你放心,为兄绝对守口如瓶,绝不会将你的身份告诉你祖父,那什么,你先坐一会,我去让人把酒坛子搬进来。” 说罢便火烧屁股一样,眉飞色舞的奔了出去。 顾南烟:“……” 第66章 大雪拦路 顾南烟将茶叶与合金交给郑铁生后便往回走。 谁知走到半路竟然下起了雪,等她到家后,原本的小雪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见刘氏站在门口等她,顾南烟不由蹙了蹙眉。 “这么大的雪,您在这站着做什么。” 她伸手拍了拍刘氏身上的雪,不满的道。 刘氏不在意的拉住她的手搓了搓。 “我是怕雪下大了路不好走,正想找马大壮去镇上接你呢。” 顾南烟今日是坐福满楼拉货的车去的镇上,并没有让马大壮去接她。 刘氏心疼的握住孙女冻得通红的小手,进灶房倒了些温水让她泡上。 “这几日若是没什么事就别往外跑了,阿奶看这雪下的不小,怕是一时半会的停不了。” 顾南烟点了点头,突然想到顾曜明早回京的事,便跟刘氏说了。 她倒是不一定非要跟着军队一起走,毕竟大军拔营,速度肯定慢很多,便是她们晚个一两日出发也赶得上。 刘氏自顾曜出现后,便知道孙女早晚要回去。 她慈爱的摸摸她的头,知道顾南烟这是想让自己跟她一起。 “我看你祖父不像普通人,阿奶也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等我收拾下行囊便与你一起走。” 昨夜她睡的熟,并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可一早起来便见顾曜一身戎甲的坐在堂屋里,也知道怕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顾南烟见刘氏望着她的眼里满是担忧,心底不由一暖。 “阿奶带两套路上换洗的衣物便好,其它的到了京城再置办就是。” 刘氏向来听孙女的,闻言笑着点点头。 “只是这路上怕是不好走。”她担忧的看向屋外越下越大的雪。 顾南烟也感觉这雪下的有些不同寻常,不过一个时辰,积雪已经有半个手掌那么厚。 果然到了晚上,雪势并没减小,李密一脸忧心的窝在铺着地暖的房间里。 赵管家给他倒了杯热茶,虽然外面寒风刺骨,可屋内并不觉得冷。 “依老奴看,这雪明早怕是停不了,恐怕回京的时日又要耽搁。” 赵管家白日忙着带孩子,他在李密房内搭了个床榻,好方便晚上伺候他起夜。 “耽搁便耽搁吧。”李密环视一圈。 在这里住的久了,临走还挺舍不得,正好可以多住两天。 赵管家明白主子的意思,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他也挺喜欢这里,若不是不放心皇上,他都想提前退休,在这里养老了。 第二日一早,积雪已经漫过小腿,村长组织村民清理积雪,顾南烟也拎了个铲子出来。 她的动作很快,将自家门前的雪铲干净后,又去帮黄婶子忙。 李逸今早派人过来传话,雪下的太大不利于大军前行,要等雪小一些再走。 索性她跟刘氏也不急,昨日去找郑铁生之前去了趟福满楼,吴掌柜交给她几张身契,正好这几日她好好想想怎么安排这些人。 黄婶子拉着刘氏躲在屋檐下:“我听说隔壁村子昨夜冻死了人,若是再下一夜,咱们村怕是也熬不住。” 这雪下的太突然,好多人家都没准备足够取暖的柴火,如今雪下的这般大,山上的柴和怕是都打湿了,捡回来也点不着。 她有点庆幸。幸亏前几日听刘氏的话,特意买了不少木柴堆在家里。 刘氏也同样庆幸,孙女在家里屯了不少碳,怎么也能熬过这场大雪了。 “家里若是缺啥了就去我那拿,囡囡准备了不少东西。” 别人她顾不了,可对她们一直很照顾的黄氏还是要照应一下的。 黄婶子笑呵呵的道谢,回头便见顾来寿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许是跑的太急,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娘,你们取暖的柴和可够用?”虽然知道他娘现在不缺这些,可事出突然,他怕他娘没了柴和再冻着。 刘氏笑眯眯的看着小儿子。 “够了,囡囡一早就备下不少。” 顾来寿点点头,松了口气。 他娘昨日告诉他要跟南丫头一起上京寻亲,他虽然不舍,可本身也不放心南丫头一个人走。 如今这雪下的这般大,怕是也走不了了,他便担心娘没提前准备。 “你屋里可换了厚棉被?我记得你那床被子可是盖了好些年了。” 刘氏知道顾满仓对他们一家不怎么上心,怕是也不会考虑到这些。 “换了换了,娘放心,我屋里有炕,暖和着呢。” 虽然不能跟他娘这里比,可若是钻进被窝里也不会觉得太冷。 “娘这里没事我便先走了,大哥和二哥正在家里吵架呢,我得回去看看。” 顾来寿火急火燎的,两个哥哥吵架本也不关他的事,可大嫂二嫂都是泼辣的,他怕媳妇在家两头为难,再受了委屈。 刘氏闻言蹙眉:“他俩又吵什么?”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折腾。 “还不是新盖的两间屋子闹得,娘就别管了,省的听了心烦。” 刘氏也没想管,她是怕三儿受牵连。 “你别掺和他们的事,就让他们争去,囡囡说了,等我们走了,这屋里没人住也不放心,让你们一家四口搬过来。” 顾来寿闻言欢喜不已,乐颠颠的回了顾家老宅。 此时县城衙门里,李逸裹着一身狐裘坐在后堂喝茶。 “此次大雪怕是会成灾,苏大人可有良策?” 苏文丰坐在下首,谨慎的拱手道:“微臣已派手下官兵去清扫官道,只是雪路难行再加上人手不足,进展十分缓慢。” 李逸点点头:“这一点倒不用担心,本王已命人调集驻军前往协助,现在最重要的是城外的路已然不通,便是扫清官道也无法前往相邻城镇。” 苏文丰也知道这事不好办,其它的都还好说,就怕城中存粮不够,米商趁机哄抬粮价,时间久了怕是会生乱。 “不如微臣今日便开仓放粮,以安民心。” 每逢有灾,粮价必然上涨,这时就需要官府放粮救灾。 “太早了。” 李逸摇摇头,并不赞同。 如今各家都还有存粮,现在开仓并不能帮到真正有需要的人。 “放粮的事不急,如今最紧要的是控制粮价。”李逸淡淡道。 “听说城中最大的米商姓钱,苏大人不如找他谈谈,若他愿意捐粮最好,便是不愿,也不可将粮价抬的过高。” 苏文丰拱手应下,将属下招来交代一番,便亲自去了钱府。 李逸摸索着扳指,眼神望向上山村的方向。 不知那小丫头此刻在做什么。 正在从空间往地窖里倒腾粮食的顾南烟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暗忖一声哪个王八蛋在骂自己,便又低头继续干活。 这会雪势小了不少,可天上还是阴沉沉的,也不知会不会停,她怕家里存粮不够吃。 她将一袋袋粮食拿出来,堆到地窖最里面的角落里。 地窖建的很大,刘氏一般不会往里面去,因此若是问起来,她可以说这是早就买好的。 刘氏刚从黄婶子家回来,见到孙女冻的小脸通红,赶紧将她拉进屋里。 “镇上的钱家米铺来人了。”刘氏小声道。 第67章 钱家收粮 “说是来收米粮的,比平日高出两倍的价格,村里好些人家都要卖粮呢。” 要她说就钱老爷那人品,能这么好心高价收粮? 里面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呢。 顾南烟蹙眉:“官道都堵了,他们怎么过来的?” “听说是官兵将官道疏通了,钱家趁着这会雪小些,便驾着马车来了。” 顾南烟颔首,别人卖不卖她管不着,但是自家却是不能卖的。 不过她还是往村长家走了一趟。 钱家是商人,定不会做赔本的生意,高价收去肯定会卖出更高的价格。 村长也有些发愁,听了顾南烟的话赶忙召集村民,将利弊分析给他们听。 村里秋收之后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存粮,大部分人还是很听话的,纷纷表示不会卖。 可总有那么几个贪财的不听劝说,顾满仓就是其中之一。 二儿子说了,趁现在价格高,赶紧把粮卖出去,能赚不少银子。 若是不够吃了就去他娘那里借,等粮价下来后再还上就是。 大雪又下了三日才停,很多地方都出现房屋被压塌的现象,甚至不少人在睡梦中被冻死。 就连上山村都冻死了一户人家。 众人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那些卖了粮的全都后悔不已。 没卖的自然很感激顾南烟的提醒。 很多人冒着被雪埋的风险徒步跑到钱家米铺买米,谁知一问之下,竟然比以前高了五倍! 而且米粮的价格每天都在变,一日比一日高。 钱府内,钱老爷正一脸悠闲的坐在火盆子旁边喝茶。 钱夫人忧心的道:“听说九王爷来了明山县,老爷这么做,会不会惹他不快?” 钱老爷却是不在乎的道:“九王爷是谁,那是皇上的亲弟弟,怎会在意这种小事。” 如今城内大部分粮食都在他手中,卖多少钱还不是他说了算,大不了过几日拿出些陈米碎米,在城门口架个棚子施粥,那些无知的乡民便会对他感恩戴德。 “可人家好歹是王爷,我怕……” 没等钱夫人的话说完,钱老爷不耐烦的摆摆手。 “你一个妇道人家管这些做什么,有那时间不如多关心关心天赐,他昨日感染了风寒,有些发热,你让人去请个大夫。” 钱夫人闻言嗔怪的瞥了他一眼。 “还用你说,昨天夜里便请了,大夫说没什么大碍。” “还不都是你,大冷天的非要抱他在院子里溜达。” 钱夫人有些埋怨,孩子虽说不是她亲生的,可如今过继在她膝下,她一样很喜欢。 钱老爷有些尴尬:“我又没养过孩子,怎么知道他这么容易生病。” 以前还有蕙娘帮着照看,她毕竟生养过,将孩子照顾的很好。 可自从出了上次的事,钱老爷不耐烦见到她,已经禁了她的足。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天赐的奶娘也是第一次生子,不如将蕙娘放出来。” 钱夫人对李氏倒没什么意见,毕竟她跟几个侍妾相处的一向不错。 谁知谁知钱老爷闻言断然拒绝,他现在看见李氏,便会想起在公堂门口被一个丫头按在地上揍的一幕。 钱夫人知道他不喜,便也不再提,让丫鬟将天赐直接抱进她屋里亲自照看。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天是晴了,可每日都有冻伤冻死的人,感染风寒的更是不计其数。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这便是件大事。 顾曜坐在顾南烟对面,一身寒气很快被屋内热气消散。 他最近四处查看灾情,已经有好几日不曾见过孙女了。 今日恰好途经上山村,便过来看看。 见顾南烟只着一件薄薄的夹袄,小脸却热的红彤彤的,顾曜老脸上浮现一抹笑。 也不知南姐儿哪来的奇思妙想,这个叫地龙的东西果然要比炭盆好用不少,他才进来一刻钟而已,身上便已见了汗。 “祖父今日路过此处过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说一声,最近没事便在家里呆着不要出门。” 死的人越来越多,外面逐渐乱了起来,南姐儿娇娇小小的,万一出门碰见坏人怎么办。 顾南烟也听说了最近不太平,也没反驳,顺从的点了点头。 “祖父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 她也才刚起身不久,早饭还没吃,顾曜已经从镇上过来了。 顾曜听到孙女问话,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镇北军驻扎在城外十里,祖父过去看看。” 顾南烟见他眉头紧蹙,便问道:“可是军中出了什么事?” 顾曜见孙女猜到了,便也不隐瞒:“军中好些人都感染了风寒发了热,剩余的药材不够用,城中药材也紧张,我打算带几个人去远一点的城镇看看。” 顾南烟闻言也皱紧了眉头。 大军驻扎在外只能住帐篷,这么大的雪睡在空旷的野外,冷风一吹,不生病才有鬼。 只是这场雪下的这么大,范围肯定不小,很可能是全国性降雪,明山县缺药,别的县城恐怕也缺。 顾曜这一趟恐怕要跑个空。 顾曜又何曾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也没有其他办法,总不能看着他的兵一个个病死。 顾南烟见他一脸愁色,低头思忖片刻。 她前世便是军人,因此对当兵的还是很有好感的。 这些人无惧生死,不顾个人利益保家卫国,受的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 如今既然有困难,身为被保护的一员,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于是顾南烟拿出纸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祖父与其去外面寻药,不如派人到山上找找,这些是我知道的冬日里也能生长的药材,你拿去让人多画几张,分给手下的人。” 她顿了顿,又道:“若是寻到了可以让人送过来,我这里有张药方,比寻常治疗风寒的药效果好很多。” 顾曜怔怔的接过孙女递过来的纸,看了看。 上面画了些花花草草的图案,旁边还备注了名称和生长环境。 顾曜眼神复杂的看向顾南烟,他当然知道孙女当初给李招治病的事。 顾南烟以前在将军府也爱看些医书,他父亲疼她,特意让人搜寻了整个京城,买了整整一大箱子。 顾南烟也不爱出门。除了去她祖母那里,剩余的时间便都窝在书房。 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南姐儿竟能自学成才,连肺痨这种病都能治。 不过顾曜只当是顾南烟看了几本医书,误打误撞之下救了李招。 “祖父知道了。”顾曜和蔼的笑了笑,将那几张纸塞进衣袖中。 这毕竟是孙女第一次跟他提要求,他也不好拒绝。 “我回去便让人去寻,明日让人给你送过来,这事就有劳我们南姐儿了。” 就当是陪孩子玩吧。 药材第二日一早便送了过来,数量还不少,拉了满满两车。 顾南烟让顾曜去采集的只是普通的药材,常见的很。 不过短短一天便能采摘这么多,怕是也费了不少功夫。 顾南烟收到药材后便都搬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当初建房的时候特意留了个小隔间出来,房门是没有镂空花纹的一整个木板。 屋内也只在屋顶留了个小窗户。 她进了隔间后将还带着新鲜泥土的草药全都收进空间中。 这些东西只是个幌子,实际上真正有用的是她空间里的成药。 顾南烟在屋内呆了一整天,将空间里储存的感冒灵冲剂一包包拆开后装进几个瓷瓶里。 这种冲剂副作用小,药效还挺好,最重要的是服用方便。 她又想到镇北军人数不少,用瓷瓶装太麻烦,便又倒了出来,眼角正巧扫到角落的一样容器,不由眼前一亮。 第68章 跪下喊爹 当顾曜第二日过来,见顾南烟端了两个上宽下窄,高约半尺的木盆出来时,还有些疑惑。 顾南烟将盆子往他面前一放,顾曜低头看去,见里面装了满满一桶土黄色颗粒,隐隐散发出淡淡的药香。 顾曜:“这是啥?” 顾南烟:“药啊。” 顾曜:“……” 如果他没看错,这是个洗脸盆吧! 谁见过用脸盆装药的? 顾南烟察觉到顾曜的想法,翻了翻白眼。 “这是新的,还没用过呢。” 老子有啥子办法,家里最大的容器除了脸盆便是泡脚桶了,她本来还想用那个桶来着。 “这是治疗风寒的药,用开水冲服便可,一勺药一碗水,一天至少喝三次。” 顿了顿她又道:“若是有症状比较严重的,最好让我亲自去看看。” 顾曜看着盆里那散发着药味的“土”,有些犹豫。 他只见过药丸子或汤剂,这么奇怪的药沙子还是头一回见。 虽然有些怀疑,可闻着确实是药的味道。 顾南烟不知道顾曜的想法,见他没说话,以为他不同意她去军营,也没再多说。 顾曜让手下将今日新采的药材放下后,便带着两盆“土”去了军营。 窦毕自从李逸回来后,便被安排到军中。 听说顾曜回来了,便去军帐找他。 得风寒的将士不少,他们随军携带的药材昨日便用光了。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窦毕虽有一身医术,可没有药材让他施为,他也束手无策。 顾曜正守着顾南烟给他的俩脸盆发愁,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药发下去。 听说窦毕来了,便让门口的守卫将他放进来。 窦毕身为神医,对药材的味道很是敏感,刚一进去便闻到了药味,不由眼中一喜。 “将军可是寻到药了?”他大步朝着散发着药香的地方走去。 顾曜摆摆手,捏了捏眉间道:“神医要的那几位药材城中所剩无几,我昨日已经派人出城去寻,只是天冷路滑,怕是还要等个三五日。” 窦毕皱了皱眉头,不满的道:“不行,三五日太久了,很多将士已经发起了高热,再加上风餐露宿,一日都难支撑。” 顾曜也很无奈,他正想让窦毕再想想办法,好歹多撑两日,便见他凑到那两盆药土跟前嗅了嗅鼻子。 “这是三叉苦和岗梅的味道,这东西哪来的?” 说罢又有些不满的道:“怎么没直接将药材交给老夫,都给磨成了粉,药效会大打折扣的。” 这两味药虽说药效不如他开出的药方好,可在无药可用的时候倒也能顶两天。 顾曜闻言不由精神一振,“是我那孙女给我的,这药真的有用?” 窦毕闻言一愣:“你孙女?顾南烟?” 见顾曜点头,他忙又凑近了些,仔细的闻了闻,用手捻了些放到嘴里尝了尝。 顾南烟之前给小皇子治疗蛇毒的手法让他记忆犹新。 尤其是那个叫做吊瓶的东西。 他曾趁顾南烟不在,偷偷将连在李招手上的奇怪管子割了个小口。 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那么神奇,居然可以直接打进人的身体里。 结果刚割开便见针头附近的管子里流出了血,吓得他赶紧去喊顾南烟。 这件事导致的最终结果便是,顾南烟将他扔出了顾家,并且再也不让他进门。 “怎么样,这药可还能用?”顾曜着急的问。 窦毕有些不确定:“虽然老夫没见过这种炮制药物的方法,而且里面除了我刚刚说的那两味药,似乎还有些我也分辨不出的东西。” “可既然是顾姑娘亲手做出来的,药效应当是不错的。” 顾曜有些诧异,没想到老神医对南姐儿评价这么高。 “将军不如按顾姑娘的说法,将药分下去试试。” 顾曜却有些顾虑:“南姐儿虽看了些医书,可毕竟年纪太小……” 他话还没说完,窦毕便打断他道:“将军小瞧顾姑娘的医术了,虽则她的行医方式与常人不同,可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便是老夫也自叹不如。” 这下顾曜更惊讶了,他家小孙女有这么厉害? 虽然觉得有些不现实,可将士的病情不能耽搁,况且老神医说了,这些药土即便效果没那么好,也不会对身体有害。 顾南烟不知道窦毕在她祖父面前将她捧上了天。 她此时正不耐的看着舔着脸上门的顾来禄和顾满仓。 “南丫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一家,可我娘好歹照顾了你这么久,你总不能看着她亲儿子亲孙子活活饿死吧。” 顾来禄转着眼珠子,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 他上次回去后,从他媳妇口中知道顾南烟将他大哥打伤的事,知道这丫头是个不好惹的。 于是这次便转换了方案,也不跟她来硬的,叫上几个平日里跟他交好的村民,一起上门借粮。 “是啊顾丫头,顾兄他娘好歹养了你三年,如今不过是向你借点粮,又不是不还,你家条件这么好,帮帮人家又不会少块肉。” 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人在一旁搭腔道。 “可不是嘛,这做人还是要有点良心才好,你来这里三年,大家伙可没少帮衬你,就拿你那个什么种植什么鸡的地来说,不都是咱村的人帮你干活,不然你能赚着那么些银子?” “可不是,咱们村都是实在人,帮了你忙不求你分些银子给我们,家里快活不下去了,找你借点粮总不能推脱吧。” 他们家的存粮,在前几日钱家来人的时候便卖了,最近家里没了吃食,钱家米铺的粮价又那么高,他们当然舍不得买。 顾南烟差点被气笑了。 给她干活的人她都是给了工钱的。 若真是她家员工也就罢了,可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哪来的脸张口就问她要东西? 她不想废话,冷冷的道:“老子是你们爹还是你们娘,哪来的脸跑这里讨饭,趁老子还没发火,赶紧滚蛋!” 众人闻言气得不行,可碍于顾南烟的凶悍,一时也不敢做什么。 一个站在最后面,一直没出声的壮汉走了出来,眼神凶狠的望向顾南烟。 “小丫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可不代表怕了你,我劝你还是乖乖把粮食交出来,不然……” 那人眯了眯眼,顾南烟虽然厉害,可他们这么多人,就不信连一个小姑娘都制服不了。 到时候粮食他们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顾南烟闻言反倒没那么气了,她气定神闲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今天不将你们打的喊爹,算老子输。” 壮汉闻言气红了眼,两步上前就要朝顾南烟踹去。 “哎哎,都冷静点,别动手别动手。” 顾满仓见状赶忙出来拦着,他们是来借粮的,可不能动手。 不然等刘氏回来知道这事还不得拿把菜刀砍了他! “南丫头,你听我一句劝,大家乡里乡亲的不要闹的那么过,你先把粮借出来,等大家伙过了这一关,到时候再还给你,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顾南烟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她早知道顾满仓糊涂,却没想到糊涂成这样。 说他是坏人,却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说他是好人? 不但耳根子软偏听偏信,还不分是非助纣为虐,这种好人她还真没见过。 顾南烟的耐性用光,将顾满仓提起来丢到一边,反手一拳打向壮汉朝她抓来的大手。 只听咔嚓一声骨裂,壮汉瞬间飞了出去,将身后的顾来禄撞出去老远。 顾南烟小炮弹一样再次冲到壮汉面前,噼里啪啦一顿乱揍。 于是当顾曜激动的来顾家的时候,便看到五六个汉子鼻青脸肿,跪在地上朝自己孙女喊爹。 顾曜:“……” 他,他当曾祖父了? 第69章 刘氏和离 顾曜一脸恍惚的坐在堂屋里,看刘氏拿着棍子,追的顾满仓满院子跑。 刘氏这次是真的气狠了,干净利落的请来了村长写了封和离书。 顾满仓自然是呼天抢地的不同意,可刘氏愿意将名下那几亩田全数留给顾家,唯一的条件便是跟顾家老大老二断亲。 顾来禄想着断亲不合算,他娘现在这么有钱,区区几亩地怕是都不放在眼里。 原本还想着签了同意书后再赖账,却被回神的顾曜请来了苏文丰做见证。 直到苏文丰给顾曜行礼喊将军的时候,众人才知道,原来顾南烟的祖父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镇北将军! 顾来禄瞬间老实了,连带着被村长请来的顾来福也双腿直哆嗦。 县令大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头顶上的天,如今又来了个比天还高的大官,还是个杀人无数的武将! 想到他们之前怎么对顾南烟,两人几乎站立不稳。 别说做贼心虚的顾来禄和顾来福了,便是村长都哆嗦。 乖乖,没想到顾丫头来头那么大,虽然平日里凶巴巴的,可她不显山不露水,突然就成了将军府的大小姐。 村长看向刘氏的眼光有些复杂。 果然是好人有好报啊,刘氏这下可真成了人上人。 别说顾丫头重情重义肯定不会丢下她不管,便是人家手里随便漏些好处。也够她几辈子用不完。 刘氏这会也懵着呢,她一直觉得囡囡的祖父不像一般人,可也没想到来头竟然这么大。 镇北将军呐,传说中的人物,如今就站在她眼前! 至于屁颠屁颠跟过来看热闹的顾来寿,人已经傻了。 他便宜侄女是大将军的亲孙女? 不是在做梦吧。 顾来寿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谁知道劲用大了,疼的眼泪哗哗流。 顾满仓在两个儿子和苏文丰软硬兼施的劝说下,终于在和离书上按下了手印。 随后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刘氏拿着和离书,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个困了她几十年的糟心玩意,终于跟她没瓜葛了。 顾曜一脸复杂的看了顾南烟半晌,随后哈哈大笑。 “好,我顾家的子孙理应如此!” 虽然以前孙女娇娇软软的招人疼,可身为武将的顾曜显然更喜欢如今的顾南烟。 只是不知道乖孙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有这般厉害的身手。 见顾曜用怜爱的眼神看着自己,顾南烟嘴角抽了抽。 “祖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顾曜想起来的目的,眼底的怜爱更浓了。 “你做的药很有效,不过一个时辰便能退热,只是还有几人病情比较严重,祖父想带你去趟军营给他们看看。” 毕竟南姐儿是女儿家,军营里又都是男子,因此顾曜用的是商量的语气。 若是孙女拒绝,他也不会怪她。 顾南烟倒是没那么多顾虑,她想了想,拿着背篓回房装了些退烧消炎的针剂,跟刘氏说了声便跟顾曜走了。 坐上顾曜特意给她准备的那车,一路朝郊区驶去。 十万人站在一起有多壮观? 顾南烟表示没见过,她只看到了皑皑雪地里连成一片的帐篷。 两人刚进军营,顾南烟便让顾曜带她去了重症区。 重症区的帐篷与其他营帐隔了十几米远,里面没有床,只在被褥下铺了些稻草,横七竖八的躺了二十几个人。 顾南烟眉头蹙了蹙。 窦毕正在给其中一人喂药,见到顾南烟进来,眼前一亮。 “顾姑娘来了。” 窦毕颠颠的跑过来,一脸讨好的看着顾南烟。 “你那药太好用了,如今大部分人都已经退热,只剩了几个病的比较厉害的,喝过药后,热度虽也退了些,可没一会便又恢复原样。” 顾南烟点点头,看向脚边一个只有十三四岁,已然陷入昏迷的小兵, 顾南烟俯身为他诊脉,触手便是一片滚烫。 半晌后她松开手,看着小兵冻得直哆嗦的身体蹙眉。 “这样不行,地上太凉湿气又重,必须将人跟地面隔开,不然治了也白治。” 窦毕也明白这一点,无奈道:“都是这种条件,我们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就想,又不是死人,病人在这种环境下怎么可能会好。” 顾南烟神情很严肃:“不管怎么样,最起码这二十几个病重的人不能再睡地上,你们派人去镇上买几张床板,实在不行便是板凳拼在一起也比现在强。” 也不知道窦毕这个神医是怎么当的,这种环境别说治愈了,只会病上加病。 窦毕也很委屈,行军打仗一向如此,哪有随军带床的,那么矫情还打什么仗。 顾曜见孙女生气了,赶忙吩咐了手下,让人去县城买床板。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全军十万人,他总要一碗水端平,总不能有人睡床有人睡地上,传出去于军心不利。 不过…… 看着孙女铁青的脸,顾曜轻咳一声。 南姐儿是大夫,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顾南烟见顾曜让人去了镇上,脸色总算好了些,也不再耽搁,从背篓里拿出针管和退烧药,便去扒小兵的裤子。 顾曜好悬没被吓死。 他、他孙女在干啥? 窦毕见过顾南烟给李招治病的样子,虽然也有些不忍直视,可还是耐着性子给顾曜解释了一遍。 顾曜捂着胸口,心尖儿直颤。 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孙女,扒了整个营帐士兵的裤子。 顾曜:“……” 孙女会不会太彪悍了点。 等进城的士兵回来,顾南烟给所有人都打上吊瓶后,顾曜才颤巍巍的走到她跟前。 “南姐儿啊,祖父瞧着这治病的法子也不难学,要不你教教窦神医,以后这事就让他做可好。” 顾曜问的小心翼翼,生怕惹孙女不开心。 顾南烟明白他指的什么,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 顾曜这才松了口气,带着顾南烟回了他自己的营帐。 窦毕还在盯着输液袋看,表情有些跃跃欲试,被顾南烟阴恻恻的瞪了眼,才讪讪的跟上。 路上遇见几个巡逻的士兵,都好奇的打量顾南烟。 军营中一向不允许女子进入,这小姑娘不知道是谁,竟然能让一向军纪严明的将军破例。 顾南烟在军营待到傍晚,给那几个士兵拔了针,又见他们没再发热才让顾曜将她送回去。 拔针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醒了,见是一个娇娇小小的姑娘给自己治病,都很不好意思。 特别是顾南烟最先治疗的那个小士兵,在窦毕的解释下,知道自己光着屁股挨了一针,便鹌鹑一样低垂着头,脸上涨得通红。 顾南烟倒是没怎么在意,帮他们检查完后一路心情愉快的回了上山村。 顾曜将她送到后便走了,刘氏给她留了饭,她几口吃完便去睡了。 那二十几个士兵虽然退了热,顾南烟觉得还是要再给他们打上一天点滴,再换成口服药保险些。 因此跟顾曜说好,第二日再来接她过去。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翌日一早,来接她的不是顾曜,而是多日不见的李逸。 李逸一身华服,正坐在堂屋跟刘氏聊天。 见到顾南烟睡眼惺忪的进来,笑意更深了些。 “今日顾将军军务缠身,没时间过来,便让本王来接你。”李逸解释。 顾南烟打了个哈欠,随意的瘫在椅子上。 “你跟阿奶说什么了。” 刘氏去给她准备早饭了,临出门前还带着一脸愤愤。 李逸倒了一杯清水递给她。 “说的钱家米铺,如今米价已经长到了十几两银子一石。” 一石等于一百斤,也就是说涨到了一百多文一斤? 顾南烟震惊,这是涨了近十倍啊。 她咂了咂后槽牙,论黑还是钱家黑,福满楼跟他们比简直排不上号。 不过…… 顾南烟冷笑,上次想教训一下姓钱的还没腾出手,这回他倒是识相,自动撞她枪口上了。 第70章 最终解释权归本店所有 早饭后,顾南烟同李逸一起去了军营。 刚到军营门口,守门的士兵恭恭敬敬的给李逸行了个军礼。 随后看向顾南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顾小姐早。” 顾南烟:“……早” 这厮是谁,怎么会知道她姓顾? 守门士兵见她疑惑的看着他,忙解释道:“小人的弟弟在重症区,前几日就已经昏迷,本以为他熬不过去了……” 他眼眶红了红:“没想到顾小姐妙手回春,只一个下午他便醒了过来。” “现在军营都传遍了,说顾小姐您果然不愧是将军的孙女,不仅心地善良,不嫌弃我们这些粗人亲自诊治,医术更是高明,便是窦神医也不及。” 说罢他一脸真诚的朝顾南烟行了个军礼。 “顾小姐救了我弟弟,便是救了我,以后这条命便是您的!” 顾南烟:“……” 治个感冒而已,谁要你的命。 还有能不能别叫老子小姐,听起来像是某种特殊职业! 重症区应该是有人打扫过,不像昨日那般脏乱。 李逸将她送到营帐门口,嘱咐了几句便去处理军务了,顾南烟背着背篓走进去。 里面的人大多都醒着,正有说有笑的聊天。 营帐突然被掀开,众人回头,见到来人是顾南烟,条件反射的齐齐拉了拉身下的被子。 顾南烟:“……” 昨天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兵,见顾南烟表情有些僵硬,便红着脸转过身,趴在床上。 “我、我先来吧。” 说罢还将被子又掖紧了些。 顾南烟:“……” 她木着脸放下背篓,拽过小兵的手把了把脉。 感觉脉象平缓了不少,拿出输液袋给他扎上针,便往下一张床走去。 小兵知道自己误会了,脸涨的通红,不时的偷看顾南烟两眼。 顾小姐可是将军的亲孙女,竟然能这么平易近人的跟他们相处。 而且虽然话不多,语气却没有一点嫌弃。 比京城里那些见到他们,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大家闺秀可强多了。 扎完针后,顾南烟让人将窦毕叫来。 她今日还有其他事要做,不方便在这里久待,便将拔针的方法教给窦毕,并留下些消炎药,写下服用方法交给他。 窦毕很是兴奋,暗戳戳的想等顾南烟走后再对输液袋动手。 顾南烟怎会不明白他的想法。 窦毕虽是神医,行事却亦正亦邪,也不知李逸从哪找来这么个奇葩。 “别怪老子没提醒你,这些人打完这一针便好的七七八八了,若是你敢打坏主意,耽误了他们的病情……” 顾南烟呵呵两声,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用力一握。 只听一阵让人牙酸的“咔嚓”声响起,石头瞬间化成粉尘。 随后她咧了咧:“老子可不管你是不是晟王的人,敢对老子的病人下手,骨头都给你捏成骨粉泡水喝!” 窦毕:!!! 泡、泡水? 这姑娘还带吃人的?! 成功吓住窦毕的顾南烟,让人给晟王带了句话,便心情愉快的坐上马车走了。 已经来了两趟,再加上车夫也是军营的人,她也就不麻烦别人送她了。 顾南烟没有回上山村,一路去了果色天香。 路上已然结冰,行车十分不便,幸好顾曜给她的这辆是军用马车,轮子上有两排铁钉,很适合在冰面上行走。 如今虽然大雪已经停歇,顾南烟安全起见,并没让顾月菊过来开店。 崔尧虽在镇上,可顾南烟不让人送货,他也没东西卖。 当初开店的时候只用了紧挨着福满楼的那间铺面,另一间至今还空着。 她让赶车的从巷子里绕到后院等着,自己则进了那间空着的铺子。 如今粮价疯长,很多家里条件差的已然吃不起粮食。 而镇上最大的米商便是钱家米铺,李逸跟她说过,钱家手中已经握有整个明山县近七成的米粮。 想到去上山村高价收粮的钱家伙计,顾南烟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是谁搞的鬼。 她打开商城光幕,有些感叹。 要说坐地起价商城这个名字是真没白起。 普抽的时候,一文钱抽一次,大概有五分之一的概率抽到一斤以上的米面。 到了高抽,便成了一两银子至多能抽到十斤,平均算下来最低也要一百文一斤。 顾南烟本以为商城价格会更高,刚想切换到普抽界面,屏幕上突然放起了烟花。 “恭喜小姐姐,本商城正值‘不知道多少年’店庆活动,您已被抽中为幸运用户,获得一件超级折扣商品,限时一小时内购买,请小姐姐抓住机会哦~” 听到系统声那娇俏的尾音。 顾南烟:“……” 老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小婊砸又要圈老子钱! 果然烟花散去后,搜索界面下方出现一张装着大米的麻袋图片,右上方写着红彤彤的“特价”两个字。 她又看向价格一栏,上面写着二两银子,后面的计量单位是吨。 顾南烟惊讶极了,一吨是两千斤,这样换算下来,岂不是才一文钱一斤,比普抽还划算! 商城这是抽风了还是程序错乱? 顾南烟迅速点下购买按钮,在系统反应过来之前,用最快的速度付款。 只听一声付款成功的“叮咚”声响起,顾南烟刚想舒一口气,便听见那个娇俏的声音再次传来。 “恭喜小姐姐,成功购买999份特价商品,已成功扣除一千九百九十八两白银,欢迎下次光临。” 顾南烟:“噗。” 顾南烟捂着胸口,面目狰狞的咽下一口老血。 老子明明就点了一下,怎么就成了999份! 客服你粗来,老子要投诉! 似乎是听到顾南烟无声的呐喊,那个娇俏的声音再次出现。 “请查看已购买商品详情页,上面有标注数量是999份哦~” 顾南烟:“……” 她迅速点开详情页,眯着眼来回看了好几遍,最终在角落里看到比小米粒大不了多少的“数量999”几个字。 并且在下方用鲜红的字体写着“最终解释权归本店所有”。 顾南烟:呵呵。 表情淡定的关闭商城,她深吸两口气。 没关系,不就是银子吗,她的果色天香两天就能赚回来,一点都不心疼! 抖着手将刚买的大米装满两层楼,又将后院的两个房间装满,顾南烟眼神呆滞的坐上马车。 崔尧正在县衙后院跟苏文丰闲聊,冷不丁见到顾南烟来找他,还有些诧异。 “你怎么来了?” 外面冷的刺骨,这丫头不在家好好待着,跑镇上来干什么。 而且他怎么瞅着她脸色有些苍白,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顾南烟没说话,将店铺的钥匙交给他。 “我前段时间屯了些大米,就放在果色天香隔壁的铺子里,你明日开门营业,就按平日的价格卖。” 她顿了顿又道:“要限量,别让米商趁机钻了空子。” 虽然一文钱的进价卖十几文一斤有些亏心,可若是价格太低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怀疑这些大米的来历,查起来她也不好自圆其说。 崔尧闻言怔了怔,如今米价可是要一百多文一斤,按平日的价格岂不是才十几文? 崔尧还没反应,一旁的苏文丰闻言却是大喜。 米价每日疯长,今日更是比昨日还贵了二十几文,他正为这事发愁。 这几年收成不好,加上朝廷征粮,官粮储备不多,便是他全放出来,怕是也顶不了三天。 “顾姑娘总共存了多少大米?” 顾南烟想了想:“具体没数,不过我将店里都装满了,想来卖个七八日应该没有问题。” 店铺面积每层一百多平,再加上后院两个房间,总共大概三百平都被她装满了。 明山县不大人口也不多,再加上限量,卖个十天半月还是可以的,七八日只是保守估计。 第71章 施药 崔尧虽有些疑惑顾南烟什么时候买了那么多大米,不过他整日在果色天香忙活,顾南烟若是从后院进出,他看不到也很正常。 苏文丰自是喜不自胜。 一般粮铺至多每日卖出两三百斤米面,而顾姑娘的店铺不小,若真的装满何止能卖七八日。 他神情激动的起身,弯腰朝顾南烟深深一揖。 “本官替明山百姓谢过顾姑娘了。” 身为父母官,他也曾亲自去拜访过钱老爷,可钱老爷也只是答应会在城门口施粥,粮价的事却绝口不提。 朝廷律令并没有对此做出限制,因此虽然他是县令,却也不能拿钱老爷如何,愁的他头发都白了几根。 没想到今日竟然峰回路转。 苏文丰感激的再次道谢,心底有些感慨。 顾姑娘果然不愧是将军府嫡女。 “顾姑娘放心,此事苏某会从旁协助表弟,定不会辜负姑娘一番大义。” 顾南烟对苏文丰还是很放心的,虽说有些能力不足,却是一个真心为民请命的好官。 顾南烟思忖片刻,她这次是为了打击钱家才决定卖平价米,可不管怎么说,作为明山县一员,她也该多做些什么。 于是她对苏文丰道:“听说如今各县药材短缺,镇上医馆已经人满为患。” “正巧祖父军中缺药,前几日给了我一批药材,我便做了些治疗风寒的药粉,如今还剩下不少。” 她说到这里,苏文丰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也很是惊讶。 “顾姑娘还懂制药?” 顾南烟点点头:“略通一二。” 苏文丰捋了捋小短须,有人施药是好事。 他当然知道顾南烟会医术的事,只是他知道晟王府上的窦神医如今在军营中,前段时间还跟着晟王来过县衙。 可顾将军竟然让自己孙女为军中制药。 依照他的为人,定然不可能拿着军中将士的身体开玩笑。 那就只能是因为顾姑娘做出的药要比窦神医要好。 若是这样…… 苏文丰笑道:“既然如此,顾姑娘的药便由本官替百姓收购,不知价值几何。” 既然是供给军中的,想来不算太贵,所以苏文丰答应的很爽快。 谁知顾南烟却摇了摇头道:“药材是祖父命人去山上寻的,我也只是废了些功夫而已,银子便不收了。” 她说的大方,其实心底疼的滴血。 感冒灵冲剂可是她真金白银从商城买的,只是明面上却没花她一文钱,她也不好跟苏文丰要银子。 又想到被商城强买强卖的那999吨大米,顾南烟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文丰一脸钦佩,说起来顾南烟也算是个商人,正所谓无奸不商,可到了事关百姓疾苦的事上,这丫头却一点都不含糊的出粮又出药。 于是他大手一挥,啪的拍了下桌子,将顾南烟和崔尧吓的一个激灵。 “好!既然顾姑娘如此深明大义,这件事便包在苏某身上,今日我便贴出告示,在衙门口设药棚,让全城百姓都知道姑娘的善举!” 顾南烟:“……” 不、不用了吧。 要是全城都知道了,那她得花多少银子才够? “其实也不用贴告示那么麻烦……”她的钱包受不住啊。 “要的,姑娘不必推辞,这事就这样说定了。” 顾南烟:“……” 于是第二日,当顾南烟带着一桶感冒灵出现的时候,迎接她的是排在衙门外,一眼望不到边的长队。 崔尧一早便等在衙门口,被冷风吹的浑身直哆嗦。 见顾南烟来了,连忙欢天喜地的迎上来。 他往马车上看了一眼,瞅见那一点都不讲究的木桶,嘴角抽了抽。 这玩意怎么看起来那么像他的泡脚盆子? 顾南烟尴尬的咳了咳。 “家里最大的就是这个桶,放心,还没用过的。” 崔尧:“……” 排队的人很多,崔尧按照顾南烟说的将药按照比例混合好,每人分了一碗。 这药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即便没感染风寒,喝上一碗也能起到预防的作用。 于是还不到半日,桶里的药便见了底。 顾南烟忍着吐血的冲动,又回了趟上山村。 这次崔尧很有先见之明的给了她一个直径一米半的大缸,将她的马车塞的满满当当。 顾南烟斜着眼看他半晌。 你等着,老子下个月一定扣你工资! 要将这缸装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幸好顾南烟动作快,饶是这样,也拆了近两个时辰的包装。 她抖着不听使唤的手,让拉车的把药带去镇上,她自己则一头扎进被子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直睡到后半夜才醒过来,又开始抖着手认命的拆包装。 早上崔尧来了一趟,可能是昨日排队的人太多,苏文丰反应过来,今日便请了大夫在衙门口坐诊,还有专人登记,只给感染风寒的普通人施药。 那些没生病或是家里条件还不错,能看得起大夫的则需要花费银两购买。 顾南烟的压力一下少了大半,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早干嘛去了! 她现在感觉两只胳膊都不是自己的。 将端着药桶的崔尧赶出去,顾南烟刚想回房间接着睡,便见崔姨娘狗狗祟祟的朝她走来。 待进了她房间,还将脑袋伸出门外左右看了看。 顾南烟:“……” 什么毛病? 见顾南烟眼神诡异,崔姨娘干笑两声。 她拉着顾南烟坐下,轻声道:“我来是想问你件事。” 顾南烟斜眼,这厮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下一刻,崔姨娘的声音压的更低。 “你上次说的那个叫什么耳塞塞的东西,你手中可有?” 顾南烟:??? 什么耳塞,她什么时候提过耳塞? 崔姨娘见她蒙叨叨的,娇媚的翻了个白眼。 “就是你说能放大人的痛觉,还能让人说实话的那个药!” 顾南烟:“……那叫2cc。” 崔姨娘撇了撇嘴:“管他哪里塞,你就说你有没有吧。” 顾南烟蹙眉:“有是有,不过那是两种药。” “你要那东西干嘛?” 崔姨娘幽幽的叹了口气:“马上就要回宫了,宫里的生活可不像这里那么平静,总要有点东西防身不是。” 说罢她又压低声音,凑到顾南烟耳边道:“不光是我,白姐姐也想问你讨一点。” 顾南烟揉揉耳朵。 好好说话,怪痒的。 她思忖片刻,从商城里买了几支2cc和真定剂给她。 “你小心点用,这东西用多了会致死的。” “我晓得的。”崔姨娘赶忙接过来,塞进衣袖中。 “你放心,我不会乱用的,这些就当我跟白姐姐向你买的,回宫后再给你银子。” 顾南烟摆摆手,即便她没去过皇宫,从电视剧里也能体会到宫里的危机四伏。 相处了这么久,她也不希望崔姨娘跟白氏出事。 想到这,她又塞给崔姨娘几支解毒剂。 “这东西虽不能完全解毒,却能减低毒性,用法跟上次我给招儿解蛇毒时一样。” 崔姨娘很聪明,很多事情看一遍就能学会,因此她也不多加赘述。 崔姨娘闻言眼前一亮,谢过顾南烟后拿着东西欢天喜地的去了白氏那。 第72章 启程 镇上和军营的药暂时还够用,顾南烟在家闲了几日,便迎来了许久不见的顾承宗。 他先去见过刘氏,便与顾南烟一起去了堂屋。 跟以前比起来,顾承宗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穿了一身蓝色长袍,虽然面料一般,却打理的干净整洁,眉梢飞扬显得意气风发。 顾承宗还是一副温润的模样,面上带笑的打量顾南烟片刻后点了点头。 “南烟妹妹气色不错,脸上也更圆润了些。” 顾南烟斜眼看他。 不就是想说她胖了吗,这厮出去一趟说话都拐弯抹角了。 以她那一顿啃一笼馒头的食量,没变成只球就不错了。 想到这顾南烟有些忧愁。 她的饭量那么大,回京的路上得带多少干粮才够啊。 顾承宗见她用眼角瞅他,也不在意,笑眯眯的从怀中掏出几张纸。 顾南烟眼前一亮。 她闻到了小钱钱的味道! “此次北上,为兄有幸遇得一游商,他是安阳国人,对咱们的大棚水果很感兴趣,于是便跟我来了这边。” 说罢他将手上的银票和契书交给顾南烟。 “那人付了两千两定金,我已经让爹组织工人采摘,待后日一早便给他送到镇上。” 本来他还担心这场大雪会影响作物产量,没想到顾南烟每日都让人清理大棚上的积雪,产量没受丝毫影响。 顾南烟点点头接过契书看了看。 上面标明西瓜和草莓各要一百斤,最便宜的黄瓜则要了两百。 “虽说咱们这距离安阳国不远,可雪路难行,因此那游商此次要的并不算多,我是按照果色天香的价格给他的。” 顾承宗一向温和的表情难得带了丝得意。 “那人说,这等稀奇的果子他拉回去,怕是不用两日就没了,等这批货卖完了,他下次过来每样都拉一整车回去。” 顾南烟闻言惊讶,这才出去多久,就搞了个大单子回来? 而且看起来还像是要长期合作的样子。 果然是个人才啊。 顾南烟心底美滋滋,这只钱篓子稳了! 顾承宗只坐了一会便急匆匆的走了。 刘氏正在院子里跟黄婶子聊天,见到顾南烟笑着朝她招招手。 “正跟你婶子说到你呢,咱们囡囡可出名了。” 刘氏的脸都笑成了一朵花,顾南烟闻言有些莫名其妙。 黄婶子也笑道:“可不是嘛,如今村里都传遍了,南丫头在镇上免费施药,可救了不少人,听说县令大人还特意张榜表扬你呢。” 刘氏乐呵呵的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她孙女当然是哪哪都好,只是在外人面前她也不好自夸。 “我可没夸张。”黄婶子道。 “我娘家那边的村里,有个人都烧糊涂了,吃了几副药也没好,他儿子急坏了,听说镇上施药的事,便把他爹抬到衙门口灌了两碗下去,谁知道不过一个时辰便醒过来了。” “现在那个村里的人都说咱们南丫头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拯救苍生的呢。” 黄婶子笑眯了眼,她早就知道这是个好孩子。 顾南烟闻言悄悄翻了个白眼。 张榜表扬有啥用,倒是给她来点实际的。 这才几天功夫,她银子花的像流水一般,果色天香挣得银子早就花完了不说,又搭进去一千多两买药。 现在除了存在钱庄里,从福满楼收的两万多两货款,她身上一两银子都没了! 幸好顾承宗给她送了两千两,不然她还要去镇上提钱。 顾南烟有点头秃,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福满楼最近生意也不好,她的果色天香还是要尽快开门营业才行。 顾南烟想到吴掌柜给她的几张身契,这几人她一早交给了崔尧,也不知他安排好了没。 许是崔尧不经念叨,顾南烟刚想到他,便见他颠颠的跟在李逸身后进了院门。 崔尧比平日里老实了不少,鹌鹑一样缩着脑袋。 “正巧去县衙办事,崔贤侄说要来找你,本王便一起过来了。” 顾南烟:“……” 说起来这两人虽然年纪差不多,可崔姨娘是崔尧的亲姑姑,李逸管他叫“贤侄”确实没什么毛病。 只是崔尧似乎有些怕他。 李逸撩了下衣摆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如今路上积雪融了不少,本王与顾将军商议过,决定两日后启程,不知顾姑娘这里可都收拾好了?” 顾南烟颔首:“本也没什么需要带的,只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路上的吃食而已。” “那便好,若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顾姑娘只管说,我让人去买。”李逸勾着唇角道。 言罢他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只坐了个凳子边的崔尧。 “崔贤侄过来可是有正事要谈,需不需要本王回避一下?” 崔贤侄:“……” 崔尧干笑两声:“王爷说笑了。” 就算需要他也不敢说! 他僵硬的转头,看向顾南烟道:“果色天香对过有一家杂货铺子,老板有急事要回老家,便想将铺子卖出去,我瞧着价格还挺合适,不如咱们盘下来。” “之前不是说过,年后要开一家短途的镖局吗,那铺子大小正合适,若是你觉得可行,我今日便买过来。” 顾南烟思忖片刻,虽然她手里的银子不多了,可盘下一间铺子也花不了几百两,加上雇人和后续的周转,两千两绝对用不了。 “成,你瞧着合适就行,不过我身上的银子不多了,一会将钱庄的票根给你,你去取一些出来。” 崔尧闻言连忙摇头:“票根就不用了,我自己身上还有银子,先垫上,等你自己取出来再还我就是。” 说罢他用眼角悄悄的瞥了眼李逸,见李逸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不由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啥,晟王在来的路上一直跟他聊男女大防。 还说顾南烟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他应该避嫌,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可能是纨绔的本能让他觉得晟王不好惹,他从小就怕这位“伯父”,见了他话都不敢多说。 顾南烟却没发觉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只是觉得崔尧今日沉稳的出奇。 “只是再过两日便要启程,时间会不会太赶了?” 别的不说,光是去衙门登记过户,按规矩都要两日才成。 “我想过了,还是不跟你们一起上路,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再回京。” 十万大军速度不会太快,他到京城的时间比顾南烟也慢不了几日。 “再说你交给我的那几个人,后续还要交接一下。” 崔尧说完正事,本想跟她八卦一下钱家米铺的事。 钱老爷这几日可有些不好过,被他们挤兑的没了生意,那么多的粮食就压在粮仓卖不出去。 只是瞧见李逸面无表情的脸,崔尧咽了口口水,老实巴交的坐那不说话。 算了,还是等回京后再找她说吧。 李逸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嘱咐顾南烟多带些御寒的衣物,便跟他一起走了。 马上就要回京,他还有些事要处理。 顾南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离开。 这人来一趟就为了告诉她多带点衣服? 顾南烟挠了挠头,回后院跟刘氏说了两日后离开的事,刘氏闻言又是一阵忙活。 很快便到了启程的日子,顾曜特意让手下的人赶了两辆马车过来,顾南烟将行礼全都装到后面拉货的车上。 东西虽不多,却也装了整整一车。 赶车的便是重症区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兵。 他见了顾南烟脸上红了红。 “顾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我,我叫许顺。” 顾南烟点点头,李密和崔姨娘他们昨夜便被李逸的人带走了,想来是另有安排。 由于走得急,李逸又事先交代过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因此来送行的只有隔壁黄婶子。 “老姐姐可记得时常回来看看,你这一走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黄婶子眼眶都红了,做了几年邻居,她跟刘氏经常互相串门,两个人感情好像亲人一般。 刘氏也挺舍不得,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宅子,将一串钥匙交给黄氏。 “我那小儿子怕是还不知道我今日走,你帮我将这钥匙交给他,告诉他我跟囡囡在京城安顿好再给他送信。” 两人又说了半天话,顾南烟见天色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怕是赶不上大军拔营的时辰。 便跟黄婶子道了声别,拉着一脸不舍的刘氏上了车。 车厢里布置的很舒服,里面铺了厚厚的棉垫,中间摆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着一套茶具。 空间也很大,足够两个人平躺。 顾南烟在车上颠簸了一天,竟也没觉得累。 到了晚上,军队安营扎寨,顾南烟和刘氏就睡在马车里。 从明山县到京城需要半月的时间,顾南烟每日跟着士兵吃水煮萝卜白菜,吃的脸都绿了,给刘氏心疼的不行。 只是连李逸跟顾曜也都跟将士们吃同一锅饭,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顾南烟倒是能忍,就是吃的多了些,许顺第一次见到时还吓了一跳。 后来慢慢习惯了,便也觉得正常。 听说大将军年轻时也挺能吃的,顾小姐身为他的亲孙女,自然食量也大。 李逸每日都会过来看看顾南烟,有时也会带些热乎的糕点或是烧鸡之类的肉食给她,但他自己却是一口都没吃。 顾南烟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哪来的,但有好吃的是好事。 虽然量不多,她还是每顿跟刘氏和许顺分着吃。 半个月后,大军终于到了京城二十里外。 镇北军在原地驻扎,顾曜明面上只带了一万人,护送安阳国使臣进城。 顾南烟看着高大的城墙,表情有些严肃。 第73章 崔延平 虽不知李逸和顾曜是怎么安排的,可宁王决计不会轻易放他们进城,定会让人仔细盘查。 若是李密被发现,说不得就是一场恶战。 城门打开,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驱马而至。 他先是坐在马上,朝李逸拱了拱手,便看向一旁的顾曜。 “多日不见,老将军风采依旧。”崔延平笑不达眼底。 他与顾曜一向不和,顾曜虽不站队,平日却跟太傅交好,太傅又是皇后的亲祖父。 而他的妹妹却是崔贵妃。 “老夫瞧着你倒是憔悴了不少,莫不是太受宁王重用,背叛了皇上,每日寝食不安?”顾曜嘲讽道。 “顾将军说笑了,皇上下落不明,宁王代为管理朝政,本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崔延平脸不红气不喘,在顾曜身后搜寻一圈,视线落在不远处顾南烟的马车上。 他刚想问车上是谁,便听顾曜一声厉喝。 “放屁!宁王谋朝篡位扰乱朝纲,此等小人又如何能代理朝政,姓崔的你莫不是脑子被屎壳郎滚过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崔延平:“……” 顾曜本就中气足,又特意提高了音量,将对面的崔延平吼的耳朵嗡嗡响。 顾曜见他被自己吼的愣神,心里得意的很。 这话还是跟他孙女学的。 南姐儿说了,两方对阵叫嚣时,不仅要骂人不带脏字,还要声音大气势足,这样才能镇住对方。 崔延平反应过来顾曜话中的意思,气的脸都青了。 “顾曜,别以为你年纪大本将军就会让着你,废话少说,宁王有令,所有人下马接受盘查,镇北军一律不得进城!” 顾曜闻言冷嗤一声。 “你说查就查,老子是你爹啊,这么听你话?” 崔延平:“……” 这老匹夫怎么画风不太对? 他说不过顾曜,也懒得多说。 “本将不跟你废话,若是你今日敢违抗宁王的命令,休怪我不客气!” 崔延平快被气死了,顾曜一向正直,今日也不知怎的,嘴皮子这么利索,还占他便宜! 旁观的李逸见火候差不多了,气定神闲的驱马向前。 “崔将军,你与顾老将军同为武将,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他勾了勾唇,一脸审视的望向崔延平。 “听说将军最是疼爱崔贵妃这个妹妹,难道不想知道她如今人在何处吗?” 崔延平闻言眼神闪了闪,再次看向顾南烟的马车。 “本将也只是按令办事,希望晟王不要为难本将,何况……” 他敛了敛神:“崔贵妃早已是皇家中人,她的行踪属下不敢过问。” 李逸对他的回答倒是不意外:“倒是本王多事了。” “既然将军都说这是大哥的命令,本王自然愿意配合。” “顾将军,让镇北军便留守城外,其余人下马接受盘查。” 顾曜冲崔延平冷哼一声,便翻身下马,同时让手下去传命。 崔延平见他二人如此配合,不由蹙紧了眉头。 先不说顾曜是个软硬不吃的,便是李逸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今日这般着实有些奇怪。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官兵便上前检查。 为首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与其余官兵人不同的是,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斗篷,腰间挎着一柄宽刀。 他叫方通,是宁王妃的亲弟弟,自从宁王得势便提了他做御前侍卫副统领。 宁王多疑,并不信任崔延平,于是便将他也派来。 这人一眼就瞧见了队伍里唯一的一辆带车厢的马车。 方通眼神一闪,姐夫可是说了,那狗皇帝很可能藏在李逸的队伍里,依照他的性格,定不会委屈自己受苦。 如今能载人的马车就这一辆,难保里面坐的不是李密。 方通想到这,故意绕着马车转了一圈,随后走到车厢门口,伸手就要掀开帘子。 谁知却被许顺挡住了。 “里面坐的是我们将军的顾小姐,这帘子也是你一个外男随便掀的!” 许顺很生气,顾小姐可是他的救命恩人,绝不能让这人的无理举动吓到她。 “顾小姐?”方通冷嗤一声。 “我可没听说过行军打仗还带女眷的,况且……” 他往正在跟崔延平对峙的顾曜那边看了一眼。 “据我所知,将军府两位庶小姐如今可都好好的呆在府里呢。” 自顾曜带兵走后,宁王便以保护为由派人围了将军府。 如今除了负责采买的管事,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 许顺虽然年纪小,脾气却倔得很,而且认死理。 临行前将军让他照顾好顾小姐,他答应了就要做到,因此寸步不让的横在车厢前。 方通见他那副愣头青的样子,有些不耐烦了。 本来还想着李密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里的机会不大,可这人一再阻拦,他反倒有点怀疑。 他冷哼一声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兵卒,也敢在本统领面前叫嚣!” 说罢也不管许顺的阻拦,伸手穿过他肩头再次撩向车帘。 “我到要看看是何等鼠辈,藏头露尾的不敢见人!” 许顺见状赶忙抬手去挡。 谁知方通眼中闪过狠戾,伸出去的手瞬间改变方向,变掌为爪,朝许顺面门抓去。 方通身为方丞相的儿子,从小也是请了先生习过武的,哪是许顺一个小兵能比的。 且他武先生最擅长的便是爪功,曾经一爪将人的骨头捏碎。 方通虽说不如他师父厉害,可这一爪是冲着对方的眼睛去的,若是真让他抓住,怕是眼珠子都得被抠出来。 许顺即便知道不好,可他根本躲不过,只能一脸惊恐的看着对方的手袭向自己的双眼。 方通见状嘴角翘起,面上带着嗜血的笑。 不过是一个小兵而已,就算把他杀了又如何,就当是给车里人的下马威。 谁知他正得意间,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车厢斜下方伸出一只小巧的脚,朝他小腿踹去。 方通嗤笑一声,闪身躲过,刚想嘲讽几句,便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右眼一阵疼痛,他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顾南烟顾及到刘氏还在身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不想理外面的人。 可这狗东西居然想抓瞎她的车夫! 车夫瞎了谁给她赶车,难不成让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坐在外面吃灰? 顾南烟气鼓鼓的掀开帘子,小身板站在车辕上,将许顺挡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目眦欲裂的方通。 “你是何人,居然连朝廷命官都敢打!” 方通右眼框很快便红肿起来,他刚刚看的很清楚,打中他的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拳头,分明就是个姑娘家的手。 顾南烟撇撇嘴:“老子姓耶,单名一个叶字。” “耶叶?”方通蹙眉,这名字怎么怪怪的。 顾南烟满意的点点头:“乖孙,叫你爷爷干嘛?” 许顺:“噗嗤。” 许顺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见方通的脸都扭曲了,赶忙憋住笑,低垂下头。 前面听到动静的崔延平眼神诡异的看向顾曜。 他早就得到消息,说顾曜找到了顾慎的嫡女,他记得以前还见过这丫头,长的瘦瘦小小,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很是娇柔。 可面前这丫头长得跟印象中倒是相差无几,说话怎的…… 跟刚才老匹夫的口气一模一样? 崔延平眼角忍不住抖了抖。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丫头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74章 老子给过你机会了 还没等崔延平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原本捂着眼睛的方通却突然暴起。 只见他拔出手中的刀,便朝顾南烟脑袋砍去。 他这把刀像是特制的,比一般刀身都要宽,长度也更长一些。 这一刀下去,别说是顾南烟,便是一旁探出头来的刘氏也要没命。 “不可!” 崔延平厉喝一声。 这丫头可是将军府的宝贝疙瘩,如今好容易找回来,若是在他这里丢了性命…… 顾曜怕是会与他不死不休! 他心里暗骂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闪身上去拦住他。 奈何距离太远,还没等他靠近,刀刃已经距离顾南烟不到一寸。 方通半睁着的眼里满是快要得逞的恶毒。 他是丞相的亲子,姐姐又是宁王妃,从小到大都被人捧着,哪像今日这般落过脸。 何况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若是不把面子找回来,传出去他还怎么在京中立足。 顾曜见那把比孙女小不了多少的大刀,就要砍到她瘦小的身板上,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赶忙飞身上前。 虽然知道南姐儿会两手功夫,可这方通可不是村里的莽汉,是实实在在正式学过武的! 而一旁的李逸虽也担心,却明白这人不可能是这丫头的对手。 他只眼神森然的看着方通,心里已经在盘算,怎么把他爹方丞相拉下马,将他这龟儿剁碎了喂狗。 却说刘氏眼见一把大刀砍向孙女,吓得惊呼一声,起身就想挡在顾南烟身前,却被顾南烟牢牢堵在车厢中出不去。 “老子给过你机会了。” 顾南烟咧了咧嘴,阴恻恻的道。 这狗东西眼里的恶毒都快化成实质,看起来便不是个心胸开阔的。 不然也不会因为自己坑他喊了声爷爷便要下杀手。 看他的举止和穿着,怕是来头还不小。 顾南烟一向奉行斩草除根,坚决不留祸患。 于是她手指朝方通手肘外侧轻轻一敲。 她这个动作做的隐晦,又被身材高大的方通挡住。 因此除了她身后的刘氏,和一直低着头实际却在偷看的许顺,别人并没有发现。 而方通只觉自己后肘一酸,胳膊不受控制的回弹。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觉脖颈间一凉,他手中的刀便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本想救下顾南烟的崔延平没想到世界变化这么快。 他的手还维持着抓向顾南烟的动作,却被方通喉间的血喷了一头一脸。 崔延平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直到顾南烟嫌弃的躲开他沾血的手,他才震惊的回神。 晚一步的顾曜躲过一劫,没被血喷到,见孙女无事终于松了口气。 顾南烟在车辕上蹲下,低头笑望着倒在地上,由于透不过气剧烈抽搐的方通,咧咧嘴啧啧两声。 “武功不好还敢学老子拿大刀,这下好了,挥刀自宫……自尽了吧。” 差点嘴瓢的顾南烟,无辜的朝看向她的崔延平摊摊手。 “不关老子的事,老子没动手,崔将军可是亲眼看见的,你得给老子作证。” 崔延平:“……” 你个小丫头一口一个老子,还有没有点姑娘家的样了! 他蹙眉摇了摇头:“本将什么都没看见。” 顾南烟点点头:“对啊,崔将军离得这么近都没看见老子动手,所以这事你得作证。” 崔延平:??? “本将的意思是,没看见你动没动手!” 还能不能听懂人话了?! 顾南烟斜着眼看他:“那你可曾亲眼见到老子动手?” 崔延平:“……没有” “那不就得了。”顾南烟拍拍手上的灰,又笑眯眯的拍了拍崔延平的肩膀。 “老子的清白就靠你了!” 崔延平:“……” 你等等,本将脑子有点乱。 李逸驱马过来,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顾南烟。 他朝身后的手下道:“去给顾小姐再寻辆马车,别让脏东西污了顾小姐的衣服。” 血喷出来的时候,顾南烟用车帘挡在她跟刘氏身前,因此马车上如今沾满了血渍。 顾曜这时走过来,看着倒在地上气息全无的方通,眼中寒意涌现。 “这事还望崔将军给顾某一个解释,我将军府的女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欺辱的。” 他虽然不知道南姐儿做了什么,可刚刚那把刀差点砍到她却是事实。 但凡孙女反应慢点,如今躺在这里的就不是方通了! 崔延平差点咬碎牙根。 交代个屁! 宁王的小舅子都交代在这了,他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宁王交代呢! 事情闹到这一步,崔延平也没有心情再为难顾曜一行人,让人抬着方通便打马进了城。 顾南烟本以为顾曜等人会直接进宫,没想到却带她跟刘氏到了晟王府。 门口的守卫见到自家主子,忙给他们开门。 晟王府在东街,就在皇城脚下,几乎占了半条街。 这里住的都是皇族或者朝廷大员,因此一身布衣的顾南烟跟刘氏就显得有些突兀。 顾南烟并没在意周围打量的目光,她跟在顾曜身后,目不斜视的进了晟王府。 府内守卫森严,可谓到了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地步,顾南烟刚进客厅,便见到笑嘻嘻的崔姨娘迎了过来。 “可把你们等来了,我跟姐姐正念叨你们呢。” 李密跟白氏坐在正厅主位,也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 最让顾南烟惊讶的是,郑铁生居然也在! 郑铁生朝她眨了眨眼,又隐晦的看了顾曜一眼。 随即捋着胡须笑嘻嘻的对顾曜道:“这便是你那孙女吧,长得挺漂亮,跟你可一点都不像。” 顾曜闻言也不生气,对顾南烟招了招手道:“南姐儿过来,见过你郑伯伯。” 顾南烟也学着他眨巴眨巴眼,刚想上前,便听郑铁生忙不迭的道:“奔波了这么多日,孩子肯定累了,先让人带她去房间好好休息休息。” 他瞅着这丫头要打坏主意,可不能让她说话。 顾曜一想也是,顾南烟不说,刘氏毕竟年纪大了,此刻已经有了疲态,便看向李逸。 李逸朝一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嘱咐几句,老者点头应下,便出去了。 顾南烟跟在李逸身后,走过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穿过雕花拱门,到了一处假山前。 又绕过假山,走了快一盏茶的功夫才到。 李逸给她跟刘氏准备的是一间带有凉亭的院子,凉亭下方是一处水池,里面养着一池子红色的锦鲤。 刘氏看的眼都花了,她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回见这么大的宅子。 光这一个院子就比她们在上山村的宅子都大了好几倍。 顾南烟则有些无语:“我跟阿奶就两个人住,用不着这么大的地方。” 刘氏也道:“可不是,王爷给我们找个小点的住处就行。” 她在路上便听孙女说了李逸他们的身份。 虽然很震惊,可崔姨娘跟白氏平日里随和的很,她们在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也早就熟悉了。 再加上顾南烟祖父是大将军的事,李密皇帝的身份反而没那么难以接受。 李逸闻言却是脚下一顿,轻咳两声道:“其他院子还没收拾好,阿奶先住在这里,若是觉得不方便,我再让管家给你们换一间。” 顾南烟怀疑的看着他:“我们要在这里住很久吗?” 她怎么感觉这厮像是在心虚? 李逸避开她的眼神:“外面马上要乱了。将军府如今也不安全,你们起码要在这住到皇兄回宫后。” 其实也不用那么久,毕竟宁王现在对付他跟顾曜都来不及,也没时间去管一个小姑娘。 顾南烟没发现他闪躲的眼神,理解的点点头。 李逸这也是为她们好,其实她对住的地方没那么挑剔,只是觉得这么大的地方就两个人住太过浪费。 她又朝李逸问道:“崔姨娘他们怎么进城的?” 她瞥见着城门守卫人手一张画像,定然是李密的。 宁王盘查那么严格,没有理由会让李密堂而皇之的进了城还不知道。 第75章 命硬的顾南烟 李逸偷偷松了口气,勾了勾唇角道:“宁王此人刚愎自用,他觉得皇兄向来招摇,定会跟着本王高调回京,便只在今日让崔延平出面盘查。” “其实三日前皇兄他们便扮作菜农,光明正大的进了晟王府。” 说起来这也不能怪宁王,若是放在以前,皇兄确实会这样做。 二人正说着话,刚才那个老者带着几个小厮过来,恭敬的行了个礼。 他笑眯眯的打量顾南烟,脸上带着慈祥的笑道:“这院子可是王爷亲自吩咐老奴收拾出来的,顾小姐可还满意?” 他家王爷昨日便命人传信,让他将栖凤阁打扫干净,他当时还有些纳闷。 栖凤阁紧挨着王爷的院子,是留给未来王妃住的。 王爷向来喜静,王府客院有十几座,若是招待客人,大可不必安排在这里。 如今见了顾姑娘,老管家总算有些明白了。 他一张脸笑成了花,对一旁的刘氏道:“想来这位便是顾小姐的祖母,老奴姓陶,您可以叫我陶管家。” 他当然知道这位不是顾小姐的亲祖母。 王府的管家,即便没有官职,那也是很多官员巴结的对象。 若是旁人他肯定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可顾小姐很重视刘氏,他便是为了王爷,也得好好将这位老太太哄开心喽。 刘氏见陶管家这么客气,有些不自在。 “陶管家客气,我跟囡囡劳烦你费心了。” 两人又客套几句,李逸才让下人把新被褥拿进屋里铺上,嘱咐顾南烟好好休息,便带着陶管家走了。 几个小厮则留在了院子里伺候。 出了栖凤阁,李逸看着乐呵呵的陶管家有些无语。 “陶叔笑什么。” 陶管家以前是他的护卫,从小看着他长大。 可以说是为数不多的,能让他放松下来的人之一。 “老奴替王爷高兴呢,顾小姐一看就是个好姑娘,咱们王爷眼光就是好。” 李逸闻言忍着嘴角上扬的弧度,装作不在意的道:“不过是一个院子而已,陶叔想多了。” 那小丫头不开窍,他可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再将人给吓跑了。 “王爷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老奴,您看顾小姐的眼神都不一样。” 他家王爷从小不喜人接触,对女子更是敬而远之,看都不看一眼。 便是府中伺候的下人都是小厮和上了年纪的婆子。 如今王爷望着顾小姐眼底都透着光,他在王府那么多年,怎么会不明白。 “不过既然府里有了女眷,还是该买几个婢女回来,小厮毕竟是男子,不方便进屋伺候。” 李逸闻言顿了顿,随后道:“还是陶叔想的周到,这事便由你亲自去办。” 陶管家乐呵呵的应下,立刻让人去找了人牙子。 顾南烟本也没觉得累,谁知道洗漱完后,刚碰到香软舒适,还带着阳光味道的床铺,便呼呼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日一早。 睡蒙圈的顾南烟蒙叨叨的出了房门,一抬头便看见一排丫鬟打扮的人排排站在她面前。 顾南烟:??? “顾小姐醒了,奴婢白芷伺候您洗漱更衣。” 为首的一个十七八岁,看起来比其他人沉稳些的丫鬟,低垂着头上前搀扶住顾南烟。 似乎看出顾南烟的疑惑,另一个圆脸丫鬟忙道: “奴婢叫白芍,是陶管家买来伺候小姐的。” 顾南烟:“……” 她就住几天而已,用不用那么麻烦? “不用了,你们跟淘管家说,谢谢他的好意,不过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只留几个打扫院子的就行。” 不然这么大的地方靠她跟刘氏,怕是要累死。 白芍闻言有些不知所措,她看向搀扶着顾南烟的白芷。 白芷先是将洗脸盆端进屋内,将水温调好,又将顾南烟的袖子卷起,才缓缓开口。 “小姐可能不知,晟王府一向不留女婢,若是小姐不要我们,那也只有再回到人牙子手中,到时是卖到别家府上还是青楼卖身,便由不得奴婢们做主了。” 白芷声音柔柔的,没有什么起伏,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似乎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 顾南烟闻言,蹙眉看向她。 “你这是在威胁我?” 她声音带着冷意。 白芷一惊赶忙跪下。 “奴婢不敢,只是小姐初到京城,又是将军府的嫡小姐,身边若是没有伺候的人怕是不太合适。” 她看向一脸慌乱的白芍:“我与白芍辗转被卖了几个地方,主家不是出事流放,便是砍头或是门庭败落。” 白芷面上带着一丝苦笑。 “那牙子早已对我二人不满,奴婢刚才那番话,也只是想向小姐求条生路。” 顾南烟闻言,嘴角抽了抽。 “你们被卖过几次?” 白芷也不隐瞒,淡笑着道:“加上这回总共九次。” 顾南烟:“……” 该说不说。 这俩姑娘的命是真硬啊。 “奴婢与白芍也不求别的,只想求一方安稳长久的落脚之处,奴婢们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强项,可若能跟着小姐定然忠心不二。” 白芷沉稳的脸上露出一抹坚毅。 顾南烟咂了咂嘴:“你又怎知跟着我能长久,说不得我比你之前的主子还要落魄。” 顾南烟指了指身上的棉布衣裳,似笑非笑的道。 “奴婢也不知,只是觉得小姐……似乎与旁人不同,许是能留得住我二人。”白芷不好意思的道。 顾南烟眼角直跳。 这姑娘啥意思? 这是说她比她们还要命硬,能镇得住她们呗。 她看向院中剩下的几个丫鬟,刚要开口,白芷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管家让奴婢与白芍贴身伺候您,剩下的便放在院子里。” 她指着一个长的颇圆润的丫鬟。 “那个胖乎乎的叫红糖,做的一手好吃食,小姐可以将她放在小厨房。” 栖凤阁里是有单独的厨房的。 顾南烟点点头,既然人都送到她这了,若是再还回去似乎也不好。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留下吧。” 她揉了揉额头,养这么多人,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我在这里只是暂居,以后还是要搬出去的,到时是要跟我一起走还是留在王府,你们自己决定。” 说完她又补充到:“当然我会让陶管家给你们安排个好去处。” “小姐去哪奴婢都跟着。” 白芷见顾南烟同意她留下,赶忙开口表忠心。 “奴婢也是。”白芍也连忙表态。 王府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好地方,可这府里又没有女主子,她们也不是那种想攀龙附凤的人。 留在王府没了用处,最后还是会被卖出去。 “剩下的人白芷安排好去处。” 她一向不耐烦这些事。 “我阿奶那边可有人伺候?” 总不能她一个做孙女的前呼后拥,刘氏一个长辈却没人管。 白芷笑笑道:“小姐放心,陶管家帮老夫人选了几个婆子,都是干活的好手。” 顾南烟颔首,没想到陶管家想的还挺周全。 她摸了摸饿扁的肚子,白芷见状赶忙让人把早饭端进来。 “这些都是大厨房做的,您先将就吃一顿,陶管家说您想吃什么可以跟厨上说一声,也可以拿了食材在院子里做。” 顾南烟望着那一桌子看上去就很有食欲,大大小小不同品种的早点,对“将就”两个字有了新的认识。 这若还将就,那她以前吃的是啥,猪食吗? 第76章 交出顾南烟 顾曜一大早便回了将军府,不过时辰后,就带着一身寒气,面色铁青的进了宫。 对于宁王派禁军围了将军府这件事,他心里早有准备。 可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个正主连家门都进不去。 其中一个看守曾经在他手下当过兵,将府里的情况告诉他。 得知家人暂时无恙,顾曜便气势汹汹的去见宁王。 宁王年近四十面白无须,常年的骄奢淫逸让他身体有些发福。 他坐在龙椅上,眯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顾曜。 “将军府在你走后便遭了刺客,顾卿常年在外征战,为我嘉南国立下赫赫战功,本王怎可袖手旁观,派兵把守也是为了府内众人的安全。” 宁王说话的声音有些尖细,此时阴阳怪气的语调更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般。 “那老夫倒要多谢王爷厚爱了。” 顾曜的声音里隐隐含着怒气。 宁王也不在意,气定神闲拿起手边的酒杯喝了一口。 “只是汪副将太过尽责,连老夫都不让进,未免有些过了。” 皇子封王后,按照规矩可以养一千私兵,这个汪副将便是宁王手下私兵首领。 宁王呵呵一笑,不在意的道:“刺客尚在府中,未曾找到,将军身为有功之臣怎能以身涉险,汪廷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不过本王倒是有一事想要问问老将军。” 宁王原本带笑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本王妻弟昨日出城迎接将军凯旋,不知做了何时惹的将军生气,竟将他当场斩杀!” 语落抓起桌上的酒壶,便朝顾曜头上砸去。 顾曜微微侧身躲过,原本还气的不行,见宁王青筋暴起的模样,反而觉得解了气。 果然还是他的乖孙厉害,一下便抓住了宁王的七寸。 宁王能走到如今的地步,自己没有半点本事,靠的全是方丞相的支持。 方均贺为官几十年,极善钻营,手下门客不知凡几。 每三年一次的科举,前二甲中必有他的学生。 虽被晟王拔除不少,可如今朝堂之上仍有近半数是方均贺一派。 而方通虽不是嫡出,却是方均贺最为钟爱的妾室所出,向来得宠。 况且方通讨巧,便是宁王妃对他也极为娇惯。 昨日派他出城,也不过是宁王妃觉得皇上就在他们一行人中,想让弟弟跟去混个小功,以后得封赏的时候更加名正言顺。 谁知这一去却被顾南烟一刀抹了脖子。 宁王妃自是伤心难过,昨日尸首抬进宫里便哭晕了过去,醒来后便卧病不起,不吃不喝。 方丞相得知消息更是吐出一口老血。 他与顾曜一向不和,在朝堂上更是争锋相对。 听手下回报说是一个布衣女子杀了自己的儿子,又听说这女子是顾曜失踪三年的嫡孙女,更是怒不可遏。 一大早便进宫,对宁王施压,让他逼顾曜交出凶手。 “顾将军英明一世,没想到家中竟出了如此恶毒的女子,本王也知道将军不忍对子孙下手,便将她交给本王吧。” 虽然宁王也想不明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是怎么杀了从小练武的方通。 可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均贺要人,他只要把人交给他就是。 顾曜哪里肯,他还觉得孙女为他出了一口气,高兴都来不及。 “王爷这话便让老臣不解了,方通自己拿不稳刀,抹了脖子,又怎能赖到一个小姑娘身上。” 那方通本就是咎由自取,便是没有南姐儿出手,他也不会放过他。 宁王本就暴躁,如今顾曜处处与他作对,早已不耐烦。 他挥了挥手道:“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顾卿多说无益,本王劝你乖乖将人交出,莫要连累将军府一干人等。” 这话便是威胁了,将军府如今在宁王手中,他自然有恃无恐。 顾曜知道他这话是在诈他,毕竟连离的最近的崔延平都没见到南姐儿出手。 于是他冷哼一声:“王爷既然说有人亲眼看见老夫的孙女杀人,不如将人请来,也让老夫问个清楚明白。” “若是有人指证又如何?”宁王眯着眼道。 顾曜乐呵呵的捋了捋胡子:“若是有人指证,又有真凭实据,本将军定然不会袒护我那乖孙。” 他面上淡定,其实心底也有些打鼓。 当时的情况,按理说除了站在南姐儿身后的刘氏没有人能看到才是。 除非……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宁王朝挥了挥手,便见两个禁军带了一人进殿。 那人是被拖进来的,身上血肉模糊,两条腿软趴趴的耷拉在地上。 头发被血污粘成一团,挡在眼前,看不清容貌。 顾曜蹙紧了眉头,上前掀开他的头发。 那张满是鲜血的脸,赫然是给顾南烟赶车的许顺! 顾曜脸色铁青,不仅是因为许顺是他镇北军的人,宁王居然能从戒备森严的军中将人抓来,看来是出了奸细。 他更担心的是,依当时许顺所站的角度,确实很有可能看到南姐儿出手。 “这人是谁,将军应该认得出吧。” 宁王见顾曜神情凝重,再不如方才那般轻松,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此人是你镇北军中将士,他的话想来你该不会怀疑。”他得意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曜面色沉沉,没有作声。 宁王朝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便见那人端了盆水,一下泼在许顺脸上。 许顺被呛到,虚弱的咳嗽几声。 他迷迷糊糊的抬头,便见一身铠甲的顾曜站在他身边,不由浑身一个激灵。 “许顺,将你昨晚说的话,再仔仔细细在顾将军面前说一遍。”宁王嘴角带笑,气定神闲的看着顾曜。 许顺也抬头看了看,见平日里还算温和的顾曜此时满脸寒霜,不由瑟缩了一下。 他那副胆怯的模样落在宁王眼中,更让他舒爽万分。 镇北军向来铁骨铮铮,顾曜更是将好男儿流血不流泪写在军规中,如今出了这么个软骨头,着实打脸。 他见许顺也算是为他出了口恶气,便刻意放低声音道:“你不用怕,顾将军不是那种包庇亲人是非不分的人,你只要将实情说出,本王恕你无罪。” 许顺这才抬头,还未长成的小身板抖成一团。 顾曜叹了口气,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忍心再责怪他。 毕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比南姐儿还小了一岁,又怎撑过便是大人都承受不住的酷刑。 许顺咽了咽口水,虚弱的道:“小人可以说出实情,只是小人有个条件。” 宁王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算浓密的眉毛蹙了蹙。 “什么条件?” 许顺又看了顾曜一眼,似乎被他的气势吓到,身上又是一抖,连忙心虚的收回视线。 “小人恳请王爷将方大人请来。” 这个方大人,说的自然是方丞相方均贺。 “你说你的便是,请方丞相来作何。” 宁王似乎很不耐烦,又喝了口酒压下心中的烦躁。 “方大人当初答应小人,只要我说出实情,便会放小人回乡,还会给我一笔安家费……” 这话便是怕宁王事后反悔不认账了。 宁王面上闪过暴戾,转头一想,若是方丞相也在场,多一个人证也省的顾曜耍赖,思忖片刻,便让人去请了方均贺过来。 第77章 许顺咬舌 方均贺虽年近六十,却保养的极好,头上不见几根银丝,脸上只在眼角长了几条细纹。 他身穿官服,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只是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王爷说你要见本官,如今本官已经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罢。” 毕竟昨日刚吐过血,方均贺的声音有些没底气,说完这话身形晃了晃。 宁王见状,赶忙让人搬了张椅子过来。 “方大人是朝中重臣,朝堂上还要仰仗您,万要保重身体才是。” 方均贺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臣老了,如今连最宠爱的儿子都保不住,让他惨死,在抓住凶徒为我儿报仇之前,朝堂之事怕是有心无力。” 说罢以袖掩唇咳嗽几声。 宁王闻言大惊。 他外祖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如今唯一的依仗便是方均贺。 若是他撒手不管,那自己丢的就不仅仅是皇位,恐怕李密和李逸都不会放过他。 于是他赶紧对半趴在地上的许顺道:“方大人已经来了,你还不速速招来!” 许顺艰难抬头,看向坐在左侧的方均贺,挤出一个笑。 “是,王爷,小人这就招。” 他将头转向顾曜,眼底带着细碎的光。 “将军见谅,属下实在别无选择。” “军中王参军昨夜突然将属下擒住,以偷盗同袍银饷的罪名,不由分说将属下押送至宫中,严刑拷打,逼迫属下诬陷顾小姐杀人。” 许顺突然愤愤转头,颤抖着手指指向方均贺。 方均贺原本笃定的脸瞬间僵住,片刻便阴云密布,眼神阴沉的看着他。 许顺并不怕他,急切的喘息几下接着道。 “属下不从,丞相便命人打断了属下的双腿,还威胁若是不照他们说的做,便将同在军营的哥哥一起治罪。” “属下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兵卒,可从小爹娘便告诉我与哥哥,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顾小姐救了属下一条命,便是哥哥也不会同意属下背叛小姐。” 说罢,他朝龙椅上的宁王用力磕了两个头。 “小人愿以死明志,方统领确实不是小姐所杀,请王爷明鉴!” 许顺原本被冲干净的额头再次流出鲜血,稚嫩的脸上带着坚毅。 他朝顾曜道:“请将军代小人转告顾小姐,她对小顺的恩情这辈子还不了了,若有来世,小顺定为小姐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说罢一个用力,一抹鲜血从口中流了出来。 顾曜预感不好,赶忙掰开他的嘴,却已经晚了。 许顺的嘴里血肉模糊,舌头已经咬断大半。 也不知是不是疼的,他眼角流出一行泪,嘴角却带着笑。 许顺嘴角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顾曜闭上眼,心底的愤怒如同岩浆翻涌。 他将还架着许顺的两个禁卫军掀开,小心翼翼的将许顺抱起。 杀气腾腾的看向方均贺和宁王。 “这笔账,本将记下了!” 他本还念在先帝的情分上,不想对宁王下死手。 毕竟先帝本就子嗣不丰。 他想着待来日将宁王拉下马后,便求皇上饶过他的死罪,圈进也好流放也罢,总归能留着条命便是好的。 可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向来光明磊落的先帝,竟会生出如此暴虐又心胸狭隘的儿子。 顾曜眯了眯眼,抱着许顺,也不顾门口护卫的阻拦,一脚一个将他们踹翻便出了宫。 宁王被他这嚣张的态度气了个倒仰。 “好,好一个顾曜!” 他也不是个没脑子的,知道若是单靠方丞相扶持,反而会处处受到辖制。 本还想拉拢顾曜上他的船,谁知这人竟如此不知好歹,不过是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孙女,居然为了她敢跟自己翻脸。 “既然你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宁王捏着手中的酒杯,脸上狰狞一片。 方均贺像是没听到顾曜临走前的狠话,他靠在椅背上,半阖双目,手指轻轻点在扶手上。 这一局是他输了。 他没想到镇北军中,便是一个小兵也能有如此骨气。 不仅让他输了棋局,便是好不容易安插在军中的棋子也已经暴露。 方均贺深深的叹了口气。 说起来确实是他冒进了,主要是通儿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一时乱了心神。 “顾曜此人向来刚硬,经此一事怕是对王爷厌恶至极,既然如此……” 方均贺扯了扯有些苍白的嘴角。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说将军府内向来没什么争斗,可是人心难测,谁知道前几日的刺客是不是他们自家人趁乱浑水摸鱼,想要铲除异己。” “王爷还是派人查清楚为好。” 宁王闻言眼神闪烁:“丞相说的是,顾将军整日为国奔波,怕是也没时间管理将军府,既然如此……” 宁王露出一个凶残的笑:“便由本王代劳吧!” 顾曜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此刻将浑身是血的许顺带回晟王府,便让人赶快去将顾南烟找来。 顾南烟正在陪刘氏说话,听说顾曜找她还有些奇怪。 他今早刚回了将军府,这才两个时辰怎么又回来了? 顾南烟跟着传信的人到了前院,看到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许顺时,瞳孔一缩。 也顾不得问事情原委,迅速查看他的伤势。 许顺全身都是伤,除了刀伤烫伤,腋下还被生生剜去一块肉。 细看之下,竟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就连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都心生胆寒。 他的两条腿严重扭曲,腿骨被敲成几节,右腿还有断骨刺穿皮肉。 然而最严重的却是他的舌头。 许顺的舌头耷拉在嘴外,已然断了大半,便是顾南烟能给他接上,恐怕也不能像普通人一般口齿伶俐。 何况在这个医疗条件不足的古代,根本没有做手术时常用的器具。 便是她的商城有这些东西,如今也没有支撑手术器械运作的电力! 而且许顺失血过多情况紧急,已经来不及布置好手术室。 顾南烟紧皱着眉头,见他口中还在不停流血,赶忙将他侧过身,以免血液进入肺部导致窒息。 此时她也不怕空间的事暴露,用袖子遮掩,迅速从空间拿出几卷医用纱布,塞进许顺的口中压迫止血。 陶管家在顾曜进门的时候便命人将最近的客房清理出来。 此时顾南烟已经做好初步清创,便让小厮把他抬进客房中。 她将众人关在门外,一脸凝重的打开商城,从里面买了套一次性缝合包。 用酒精将手上消毒,又套上无菌衣,顾南烟开始仔细的给许顺缝合伤口。 由于伤的是舌头,四周光线又不足,因此她此时很是费力,不过一会的功夫,额角便沁出一层汗珠。 李逸得到消息的时候,刚好在回府的路上。 此刻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正坐在前厅,一脸凝重的望向顾南烟的方向。 半晌幽幽的叹出一口气。 这丫头表面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却最是重情义,若是得知许顺是遭了她的连累,还不知要如何自责。 “事情到了这一步,宁王怕是会破罐破摔,你我还要提早做好准备才是。” 万幸的是,通过这次的事,宁王不仅没讨到好,反而暴露了他们在军中安插的细作。 他也没想到,一向沉稳的方均贺居然走了这么一步臭棋,想来是被儿子的死刺激到了。 第78章 天雷首现 晚饭过后,顾南烟终于走出客房。 她捏了捏鼻梁,脸上带着疲倦。 让白芷留下照顾许顺,顾南烟找上了顾曜。 听完前因后果,顾南烟沉默片刻,便一言不发的回了栖凤阁。 躺在床上,顾南烟打开商城,看着上面的价格蹙紧了眉头。 顾曜本以为,以孙女如今的脾气定会大闹一场,反正他们跟宁王撕破了脸,顾曜也不怕孙女做什么。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顾南烟从那天起,一连几日没出过府,除了给许顺换药的时候会出现在前院,其余时间都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期间只找过郑铁生,给了他一张图纸,便又将自己关起来。 顾曜觉得孙女的反应不对,担心她出事,便问郑铁生顾南烟跟他说了什么。 “南丫头只让我帮她打造一些东西,其余什么都没说。” 说罢郑铁生从怀中掏出一张纸。 顾曜接过一看,上面画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罐子,罐子上凹凸不平。 罐子上方是一个大概一指宽的弯头铁片,铁片和罐子之间用一根细针连在一起。 顾曜看的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孙女要这东西做什么。 郑铁生也看不明白,不过他没多问,只照着顾南烟跟他描述的做。 这东西并不难,郑铁生只花了大半日就出了两个样品。 顾南烟谢过他后,拿着两个铁罐子又回了屋。 两刻钟后,便独自一人出了晟王府,往城郊而去。 当天下午,京城中传出一个骇人听闻的流言。 说城郊荒野外降下天雷,将地面劈出两个半人高的深坑,声音之大便是五里之外都能听见动静。 想到流言传出的那天,正巧就是顾南烟出府的日子。 郑铁生总觉的天雷的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许顺的伤恢复的不错,已经能吃些容易吞咽的流食。 腿上被顾南烟抹上一层厚厚的石膏,再过半个月便能拆线。 被李逸从军中带回来照顾许顺的窦毕,整日两眼冒光的盯着他的腿看,恨不得立刻拆了石膏看看伤口的复原程度。 只是他一把老骨头,经不起顾南烟再扔一次,所以即便心里好奇的很,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有了窦毕帮许顺换药,顾南烟时间便多了起来。 将郑铁生交给她的二十几个铁罐子装满火药,放在特制的箱子里,顾南烟吐出一口气。 商城中手雷价格太高,一颗要一万多两银子,她手中的银钱根本不够。 可击针和小雷管这种东西却便宜的很。 于是她便让郑铁生帮她打造出外壳,并让白芍去药店买了些硫磺和硝石。 样品做好当天,她便去城郊试了试,威力虽然比现代弱了些,可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却是无法抵挡的利器。 刘氏自从有了婆子伺候,整日闲的浑身不舒服,便跟崔姨娘学起了种花。 李密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到顾南烟跟着刘氏一起过来还挺惊讶。 这丫头在屋里憋了好几日,也不知在干嘛,今日难得见到她露面。 崔姨娘跟刘氏讲种花的诀窍,刘氏拉着顾南烟旁听,只是她一向不耐烦这些花草,不一会便听的直打盹。 李密见她脑瓜子一点一点,乐的不行。 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顾南烟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回头。 就见李密正悠哉悠哉的坐在躺椅上晃悠,手里还端着只酒杯。 一脸的幸灾乐祸。 顾南烟眯了眯眼,突然觉得他这幅德行有些碍眼,便起身往李密跟前走去。 李密:“……” 你别过来啊! 完犊犊了,最近日子过的太好放松了警惕,忘了这丫头揍人从不管对方是谁。 顾南烟双手抱胸,踢了踢椅子腿。 “你怎么还不回宫!” 磨磨唧唧的,这都回来几天了,整日跟个老大爷似的,不是晒太阳就是遛鸟。 顾南烟往他腿上瞅了眼。 要是能加根拐杖就更像了。 她要不要帮这厮一把? 李密见她双眼冒着绿光,脸皮都哆嗦了。 稳住稳住,一定不能让这丫头有动手的机会,这可不是在乡下,院子里都是丫鬟小厮! “不是我不想回宫,是如今的形势不允许。” 李密放低了声音,平时不怎么用的脑子飞速运转。 听顾南烟的口气,好像很希望他回宫。 可是为什么? 之前他签下的两千两欠条,小九已经帮他赎回来了。 那就不是为了银子的事。 这丫头除了银子最在乎的是啥来着? 李密看向刘氏。 难道是家人? 他顿了顿,怀疑的看向顾南烟。 “你知道了?” 顾南烟:??? 虽然不知道自己该知道什么,可顾南烟还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 李密闻言干笑两声,顾南烟直觉这厮有事瞒着自己。 于是她拿起一旁桌上已经空了的酒壶,举到李密脑袋上。 “是你自己招还是老子逼你招?” 李密:“……” 招啥,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还有,有话能不能好好说。 你手里那酒壶可是玉质的! 穷怕了的李密第一时间担心的是酒壶,而不是他随时都会开瓢的脑瓜子。 他嘴唇动了动,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祖父受伤了。” 受伤? 顾南烟蹙眉,难道又是因为方通? 李密见她脸色不好以为他在担心顾曜,忙又道:“只是吐了一口血而已,为了不让你担心,这几日便搬去了西北角的院子里养伤。” 顾南烟这才恍惚想起,她已经好几日没见到顾曜的身影了。 “好好的怎么会受伤?” 她最后一次见顾曜,好像还是她出府的时候。 “顾云泽被宁王的人带走了,你祖父只身一人前去阻拦,却不想被十几个暗卫围攻。” 李密顿了顿:“我跟小九都怀疑宁王早就料到顾老将军会去,提前布置好人手等着他。” 顾云泽是顾清的小儿子,跟顾家其他人不同,顾云泽从小喜欢读书,对学武一点兴趣都没有。 去年第一次参加会试,便让他拿下了会元。 可以说顾云泽是顾家唯一一个不会武的子孙。 他在顾南烟的记忆中,一直是一副翩翩如玉公子的模样,对原主也很是疼爱。 “什么时候的事?”顾南烟眉头紧蹙。 李密见头顶的玉壶还没放下来,咽了咽口水道:“前日天未亮的时候,顾将军收到消息便赶去了将军府,还好小九让龙三一直跟着他。” 若是不然,恐怕不止吐血那么简单。 虽然宁王并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了顾曜,毕竟镇北军的军符还在顾曜手中,若是惹怒了顾家人,顾慎怕是会直接带兵杀去皇宫。 可让顾曜伤重到无暇他顾还是可以的。 顾南烟闻言,放下手中玉壶,跟刘氏说了声便去了顾曜的院子。 以为逃过一劫的李密松了口气。 还好这丫头没发疯,看来她也是很识时务的嘛,知道京城是他的地盘,便不敢再得罪他。 李密得意的咧着嘴笑,伸手摸向玉壶。 这可是他从小九那抢来的,大冬天的晒晒太阳喝点小酒,没个值钱的酒壶怎么能显出他尊贵的身份! 李密正乐呵,指腹刚落在玉壶上,便听咔嚓一声。 玉壶应声而碎。 李密:“……” 第79章 地龙翻身了 顾南烟看着唇色泛白的顾曜,给他把了把脉。 有些伤到内脏,却也不是十分严重。 她眼角瞥到桌上的药碗,拿起来闻了闻。 这应该是窦毕开的药方,算是比较温和的活血化瘀药。 她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两盒早就准备好的血府逐瘀丸交给一旁的下人。 “一日三次每次两丸,嚼碎合水服下。” 顾南烟话不多,全程语气淡淡。 顾曜却极为开心。 孙女这是在担心他呢! “南姐儿放心,祖父身体好着呢。”顾曜乐呵呵的道。 顾南烟见顾曜的伤确实没有大碍,养好了也不会留下后遗症,才缓缓开口道:“可查出顾云泽被带到哪?” 顾曜还没等说话,李逸便抢先道:“为首那人是宁王府的汪廷,我与你祖父猜测,你二哥可能被带到了宁王府。” “只是府内守卫森严,龙三还没找到具体方位。” 龙三善于跟踪与隐匿,按理说不该找不到。 “本王推测,宁王府底下应该有一处暗牢,只是找到入口需得费些时日。” 李逸见她面色有些难看,赶忙补充一句。 “不过你放心,宁王还要用你二哥牵制我与你祖父,他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 “我已吩咐下去,若是今日午后还没有消息,本王便亲自带人去宁王府,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顾云泽带回。” 本也不需要费这些功夫,可崔延平如今态度不明,且很有偏向宁王的势头。 若是处理不好打了起来,城里的百姓就要遭殃。 顾南烟闻言却没这么乐观。 若是需要牵制顾曜,便是将人暗地里杀了也没人知道,何况折磨人的方式很多,不一定非得要人性命。 “掘地三尺?” “太麻烦了。” 顾南烟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听到人耳中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本不想管那么多只想护好刘氏,可宁王那厮确实惹怒了她。 “别等午后了,你这便带我去宁王府。” 刘氏一早便亲自下厨,做了一锅炖肘子,说是会等她一起吃晚饭。 若是午后再去,怕不是要天黑才能回来。 李逸只以为顾南烟心急顾云泽的情况,毕竟他听说顾家大房对她很是不错。 “好,听你的。”李逸柔声道。 靠在床上一直插不上话的顾曜,瞅见李逸看孙女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 他怎么觉得这小子不安好心呢? 该不会家里的小白菜引来了猪崽子吧。 当即也不顾身上还有伤,起身便要跟他们一起走。 顾南烟也不拦他,毕竟自己的孙子被抓了,换谁谁都得着急。 索性以他的伤势,不要走动太多便不会有大碍。 于是顾老将军被一顶轿子直接抬到了宁王府门口。 顾曜:“……” 征战沙场几十年,他还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出场。 顾曜回京这几日,镇北军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混进城中,加上李逸自己的私兵,总共五千人将宁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崔延平闻讯赶来,皱眉看着坐在轿中的顾曜。 “顾将军这是作何,莫不是要造反不成?” 顾曜冷哼:“这话你该去问宁王,老子的孙儿都被他抓了,便是造反也要将他带回去!” 崔延平不咸不淡的道:“宁王将顾云泽带走,只是想调查将军府刺客的的事,本也是为了将军府着想,还望顾将军三思。” “放屁!老子那孙儿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会跟刺客有关!” 顾曜被气的脸色通红,一只手抚着胸口咳嗽两声。 “说什么刺客,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姓崔的你难道不清楚?” “老夫不想跟你废话,只问你今日退还是不退。” 两人正对峙,顾南烟却围着宁王府转了一圈,找了个最高的地方便开始往上爬。 奈何她只是力气大,却没学过轻功,爬了半天也没爬上去。 顾南烟:哪个王八蛋盖的围墙,连条缝都没有! 李逸见她站在墙根处干瞪眼,不由好笑。 原来这丫头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正当顾南烟想在墙上戳几个洞的时候,一阵熟悉的皂角香传来,李逸几步上前,抱着顾南烟的腰脚尖轻点,轻轻松松便跃上围墙。 顾南烟:“……” 好想抱抱自己。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淡定的扫向四周。 “宁王府怎么这么小。” 跟李逸家比起来小了一倍不止,里面的装饰虽然奢华。却远没有晟王府精致。 “皇子分府都是有定例的,宁王虽是嫡长子,却也不能违背祖宗定下的规矩。” 见顾南烟看向他,李逸挑了挑眉:“晟王府是例外,它原本是前朝皇帝的行宫,父皇见里面极为精致拆了可惜,便将它给了我。” 顾南烟闻言点了点头,就是说这厮最受他爹宠爱,把最好的宅子都留给他了呗。 她指着一处院子问:“那是什么地方?” 李逸顺着她的手看去:“是宁王妃的院子。” 他手中有一份王府布局图,因此一看便知。 顾南烟咂了咂后槽牙,让李逸带她过去。 自从宁王进宫后,府里便只留了些洒扫的丫鬟婆子,因此里面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那人见到顾南烟两人飞掠而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颤抖着双腿跑了出去。 宁王妃院子没有栖凤阁那么大,却也算精致。 不仅有花草树木,还有个二层的赏景阁。 顾南烟的视线落在距离卧房不远处的那口井上。 “你不觉得这口井建在这里很奇怪吗?” 女子怕潮,很少会在自己院子里挖井,何况是距离寝室这么近的地方。 而且王妃的院子每日定然有不少下人进出,放这么口井在脚边,是怕人掉不进去吗? 李逸也觉得有些古怪,只是他很少进女子院落,并不懂这些。 “你觉得入口在此处?” 顾南烟摇摇头:“不知道。” 但是老子可以帮你试试。 李逸还在想,若这是入口,怎么才能在不惊动下面的人的情况下进去。 毕竟井口太窄,一次只能容一人通过。 而井下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说不得入口处有不少人守着,贸贸然进入跟送死没区别。 他刚想让顾南烟在这等着,他先下去探探路,便见她从袖中掏出两个黑不溜丢的东西。 李逸也见过那张图纸,知道这是郑铁生给她打造的铁罐子。 “这里面装了什么?” 李逸接过一个,拿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在耳边晃了晃,并没听见什么动静。 不过感觉到铁罐子的重量不轻,里面定是装了东西的。 难道是毒药? 顾南烟只朝他咧嘴一笑。 “奉劝你捂好耳朵。” 说罢便拔下上面的安全销,往水井里一丢,迅速捂耳蹲下。 李逸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见顾南烟的样子,便也条件反射的捂住耳朵。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面震动。 李逸差点没站稳从墙上摔下去,还好顾南烟拽了他一把。 他震惊的朝水井望去。 井口处已然塌陷了大片,滚滚烟尘从里面冒出,期间还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和淡淡的血腥味。 崔延平还在跟顾曜大眼瞪小眼,并没注意两人的动向,此时听到巨响,将两人吓得一个激灵。 咋回事,地龙翻身了? 第80章 宁王府夷为平地 李逸表情僵硬的看着这一幕。 他眼神飘向还抓在手中的铁罐子,直到顾南烟推了他一把才回过神。 顾南烟撇撇嘴,这厮怎么跟个宝宝一样,不就是声音大了点,就吓傻了? 见顾南烟眼露鄙夷,李逸忙清了清喉咙。 “咳……太久没爬墙,扭到腰了。” 顾南烟:“呵呵。” 你猜我信不信? 李逸有些尴尬,见顾曜和崔延平进了院子,便被狗撵一般跃下墙头。 顾南烟:“……” 等等…… 老子自己下不去啊! 然而李逸已经带人进了暗牢,就连顾曜都跟在队伍后面钻了进去。 顾南烟:……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咧了咧嘴,估算了下地面的高度,觉得若是自己跳下去很可能摔个满头包,便沿着墙头四周围溜达。 原本巡逻的护卫听到巨响,全都去了宁王妃的院子,留守的下人以为是地颤,吓得跑出了王府。 没有人注意到顾南烟,除了隐藏在暗处的龙三。 他在这里搜寻几日,终于发现宁王妃院子下面,有些细微的声音传出,正准备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主子。 谁知还能等他传信,李逸便来了。 随后他便见自家主子携着顾南烟直奔这里。 也亲眼见到顾南烟扔出去的那个铁罐子,造成了什么效果。 龙三咽了咽口水。 他回去后得提醒大家伙,以后不要轻易招惹顾南烟,不然很可能会尸骨无存! 而还在墙头的顾南烟,见府里人都跑光了,环视一圈摸了摸下巴。 然后摸索着从空间中掏出几枚手雷,放在手里颠了颠。 敢惹老子不痛快,老子就炸平你宁王府,全当收点利息。 暗牢入口处,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正躺在那里,只有一人还有气息,正抓着齐根断掉的大腿哀嚎不已。 凹凸不平的地面汇聚出一汪汪血坑。 当崔延平进去时,看到的便是这如人间炼狱的一幕。 他皱了皱眉,这显然不是地龙翻身能造成的景象。 而且…… 崔延平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硫磺味。 李逸走在前面,打量着眼前这个面积不算小的暗牢。 说是暗牢,其实更像一处演武场,前方有一大片空地,摆着几个木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 李逸眯了眯眼。 宁王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建了这么处地方,他不可能一点都没发现,除非…… 李逸挥了挥手,身后的人迅速散开搜寻起来。 顾曜是在演武场后方的石牢中找到顾云泽的。 他此时正值昏迷,头颅低垂头发披散下来,四肢被钉在墙上的铁链绑住,悬吊在半空。 身上全是一道道鞭痕,原本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透。 绕是见惯了死人的顾曜,此刻也忍不住双眼泛红。 虽然顾家男子一向散养,即便在外面受了委屈挨了揍,家里大人也不会管,只让他们自己找回来。 可此时见到孙子如此的惨状,顾曜还是被他一身鲜血刺激的咳嗽两声。 跟进来的李逸怕他身体受不了,让手下将人小心翼翼的放下来。 “此事是我皇家对不住你,还望将军保重身体,莫要太过伤心,不然顾姑娘怕是要怪本王没将你照顾好。” 顾曜摆了摆手,精神有些萎靡。 “王爷严重了,此事与你无关,老夫早知宁王心狠手辣,也做好了被他报复的准备。” 他虽然老了,可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这事确实怪不到李逸头上。 “说起来,此次还要多谢王爷帮忙。” 他毕竟只是个臣子,若不是有晟王在一旁震慑,崔延平也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进来。 要知道他带来的人并不比自己少,若是他带着镇北军硬闯,一个逆臣贼子的罪名定然跑不了。 到时即便皇上也不好包庇他。 顾曜心里感激,正要拱手行礼,却被李逸一手扶住。 “将军严重了,此次本王并未帮上忙,一切都是顾姑娘的功劳。” 他虽也能将顾云泽平安带出,可若不是顾南烟,他也没那么容易找到这里。 况且崔延平怕是见到了入口的惨状,才不敢妄动。 顾曜并不知道孙女做了什么,只以为李逸谦虚,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脚下一片震颤,屋顶的尘土簌簌落下。 紧接着便是一声声巨响传来。 刚走进石牢的崔延平大惊。 这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跟刚才在宁王府门口听到的一样。 他本以为是晟王使了什么手段,可此时他们的人都在这里,外面的震颤却接连不断。 他也顾不得找顾曜的麻烦,赶忙带人往入口处跑。 李逸让人背着顾云泽,和顾曜随后跟上。 当众人灰头土脸的爬出暗牢,抬头便见到一个背着光的青色身影蹲在墙头。 李逸环视四周,眼角忍不住跳了跳。 只见整个宁王府除了顾南烟脚下的那面墙,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一眼望过去,全然没有遮挡。 所有建筑竟都被夷为平地! 比李逸更加震惊的是崔延平和顾曜。 他们甚至怀疑暗牢还有另一个出口,而他们则在慌乱中走错了路。 不然怎么解释不过几刻钟的功夫,原本奢华的宁王府就只剩残骸? 而造成这一切的顾南烟,此时正幽幽的望着李逸。 狗男人,还不快将老子放下去! 崔延平跟顾曜不同,他能爬上将军的位置,除了确实有几分本事,还因为他很识时务。 对于眼下的情况他震惊且无法解释。 虽然不想相信这是人为能造成的,可是为何偏偏是宁王府遭了殃? 还是在顾曜和李逸围了宁王府之后。 他刚才可是看过了,周围相邻的宅子连个裂纹都没有! 何况如今周围已经聚集了大量百姓,其中不乏前来打探消息的重臣下人。 若是他非要阻拦顾曜将顾云泽带走,万一宁王事败,这些人便会成为他伙同宁王造反的人证。 宁王还不值得他冒这个险。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先回府查清楚顾曜和李逸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而且扪心自问,他也不觉得顾曜此举有错,若是换成他的尧儿,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何况…… 他并不觉得自己凡胎肉体能比墙结实! 顾云泽被抬进顾曜的轿子里,他身上虽然看着惨不忍睹,却也只是些外伤,另外有些失血过多罢了。 他迷迷糊糊间感觉身边有人,虚弱的睁开眼。 便见顾南烟正皱着眉给他清理伤口。 见到那张熟悉的小脸,顾云泽眼底闪过惊喜。 “小妹……” 他想说什么,奈何流了太多血,又好几日没吃过东西,身体虚弱得很,刚张开嘴便又晕了过去。 顾南烟也不慌,只大体的给他包扎一下,便让人把他抬回将军府。 顾曜则有些恍惚。 总觉得今日的事有些不真实。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见过如此震慑三观的场景。 脑中突然想到前阵子京城的流言,顾曜抬头望天。 这天雷莫非长了眼,专往宁王府里劈? 第81章 此物名为天雷 将军府不能进出,顾曜无奈,只能带顾云泽去了晟王府。 顾南烟给他清创后便将包扎的任务交给了窦毕,她则回了栖凤阁陪刘氏吃饭。 李密院中,李逸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他。 见过顾南烟开木仓的的李密,虽然对宁王府被毁同样震惊不已,却不像顾曜一般难以置信。 “这样说来,崔延平已经投靠了宁王?” 李密很是费解。 他本就是大将军,在朝中地位不低,亲妹妹又是贵妃,大皇兄到底许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倒戈。 “那倒未必。”李逸淡道。 “崔延平此人并不是纯臣,他向来精明,这次的事虽有附势之嫌,却并无趋炎,倒不见得是投靠。” 说难听点便是见风使舵,其实也不过是审时度势罢了。 “况且经过今日之事,他定然会重新考量两方实力,在摸清形势之前不会再冒进。” 李密叹息的点点头:“朕一直以为崔延平很是疼爱崔贵妃,没想到为了保住权势,竟也能置亲妹于不顾。” 李逸不置可否。 朝堂之上向来如此,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没有崔延平的帮助,宁王可用之兵不足两万,靖王至今都未回京,据探子回报,西胡人在边城四处烧杀抢掠,他怕是已经自顾不暇。” 李密闻言精神一振。 “如此说来,宁王岂不是大势已去,那我们还等什么?” 李逸无奈的看他一眼:“这只是我的推测,靖王那边先不说,若是宁王狗急跳墙许以重利,难保崔延平不会临阵倒戈。” 李密闻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那你说怎么办。” 所以这种事还是要交给小九,他虽学过治国,却对兵法一窍不通。 “当然是帮崔延平做出选择。” 当天深夜,平南将军府迎来一位客人。 崔姨娘摘下头上的兜帽,面色平静的打量书房中的布置。 崔延平激动的走向前。 “贵妃娘娘平安归来,为兄心中甚慰。” 他本还在琢磨白天的事,直到过了午夜才准备回房安寝。 谁知管家匆忙进来,递给他一样东西。 他认出那是妹妹一直随身的玉佩,当即大惊,赶紧把人请了进来。 面对亲哥哥欣喜的表情,崔姨娘心中复杂。 “大哥还记得我这个妹妹便好。” 崔延平闻言微微一怔:“熙娘这是说的什么话。” 崔姨娘缓缓坐下,目光中毫无波澜。 “崔将军是不是忘了,你我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本宫又怎会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 语毕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将军向来运筹帷幄,又怎会不知本宫的下落。” “只是本宫一直以为,你便是不念兄妹之情,看在招儿的份上也不会去帮宁王。” 崔延平听她自称本宫,又喊他崔将军,沉默半晌。 熙娘一向与他亲近,从来没有这般疏离过。 他知道妹妹定是跟他有了隔阂,无奈一叹。 崔姨娘见他沉默,心中更是冰凉一片。 “熙娘,我知你心中有怨,只是我如今掌管崔家,家族的兴衰都在我的手中,便是再心疼你,也不能拿整个崔家做赌注。” “所以大哥便帮宁王夺位?!” 崔姨娘情绪陡然激动。 “你可曾想过,若是宁王做了皇帝,我要如何自处,招儿又如何还有活路!” 崔延平嘴角动了动:“我会跟宁王谈好条件,到时你自然是再回崔家,过几年这件事情淡了,大哥再给你找户好人家……” “那招儿呢!” 崔姨娘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招儿怎么办,宁王向来心眼小,又怎会容招儿活在这世上!” 她跟着皇上一路逃难,不知经历了多少追杀受了多少苦,为的就是她的孩子能够平安活下去。 可他的亲大哥却在帮她的仇人做事! 崔延平被问的哑口无言。 他想说他会求宁王放过招儿,想说等她以后再嫁了人还会有孩子的。 可是嘴唇张了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他心里明白,宁王不可能容许他这个大将军,有一个带着李密血脉的外甥。 崔姨娘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在意招儿的生死,不由惨然一笑。 崔姨娘知道了她最想知道的答案,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拿出帕子擦干净眼泪,平复下心情才又道:“既然你这么在意崔家,想来也不希望家族一夕之间倾塌。” “本宫这次过来就是想告诉你,皇上手中握有必胜的筹码,崔将军莫要自寻死路。” 崔姨娘面容冷淡,仿佛刚才落泪的人不是她一般。 崔延平眉间一动,拿起桌上的茶壶坐在她身侧,给她斟了杯茶。 “不知贵妃娘娘所指的筹码是什么?” 崔姨娘见他直到此时还在犹豫,心中更冷了几分。 她从袖中缓缓掏出李逸交给她的东西。 “皇上的筹码是什么,想来便是本宫亲口告诉你,你也不见得会相信。”崔姨娘嘲讽道。 “既然如此,不如将军亲眼看看,这个筹码是否值得将军让步。” 崔姨娘亮出手中的东西,赫然是顾南烟的铁罐子。 “此物名为天雷,想来你白日已经在宁王府见识过了。” 崔延平瞳孔一缩,瞬间站起。 “贵妃莫要玩笑,那等景象怎可能是人力所为……” “是不是玩笑,待将军亲自试过便知。” 皇宫中,宁王本在寝宫揽着一位穿着清凉的美人饮酒,听到汪廷的禀报,愤怒的将美人推开。 “什么叫宁王府没了,本王那么大的府邸怎么会几刻钟便没了,李逸身边有神仙不成!” 汪廷满头大汗,他也是刚得到消息。 他将顾云泽带回宁王府后,便交给了暗牢的护卫,嘱咐他们好好教训他一顿,但不可伤其性命。 随后便回了将军府值守,这两日生怕顾慎等人闹事,便一直没回去过。 “属下当时不在场,不知具体情况,据留守的下人所言,应该……应该是顾曜去救人时,恰巧发生了地颤。” 他过来之前特意去看过,偌大的宁王府只剩下一堵墙伫立在那里。 只是具体情况他此时不敢告诉宁王,生怕他愤怒间冷不丁给自己一剑。 “什么地颤,怎么可能如此巧合!” 宁王摔碎了手中的杯子,碎片四溅,地上的美人被划伤,引起一声尖叫。 “闭嘴!”宁王一脸扭曲的呵斥,美人被吓了一跳,美目含泪圆睁,捂着嘴再不敢出声。 “一定是顾曜和老九干的,去给本王将在场的人都带过来仔细盘问!” 汪廷连忙领命离去。 被他推倒的美人默默垂泪,眼神惊恐。 宁王暴虐的望去,一双眼睛充血。 “贱人!”宁王怒吼一声,伸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过片刻,美人便没了气息。 他接过一旁小太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嫌恶的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 “给本王拖去后院喂狗!” 李逸那个小畜生,事事跟他作对,这次居然敢把他府邸拆了。 还有顾曜…… 宁王咬着后槽牙,额头青筋暴起。 他本还想给他次机会,若是顾曜肯低头,他就将顾云泽放了。 可那老东西居然联合李逸对付他!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下手不留情面! 第82章 对顾曜下手 嘉南国京城有传言,宁王不修私德暴虐成性,连天上的神仙都看不下去,故降天雷示警。 宁王府被劈的灰飞烟灭,只剩下一堵墙,传说那是天神落脚的地方,百姓纷纷前往跪拜。 一时间宁王府门口人潮汹涌,被堵了个严实。 其间大多是带着贡品前来上香的百姓,另有因好奇心重,大老远赶来参观的人。 翌日早朝,御史纷纷递上弹劾奏折,宁王气的差点将玉玺砸了。 “顾曜纠集重兵毁我王府,还派人散播谣言,简直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其心可诛!” 宁王暴怒,当即召来吕自修,让他带人去将顾曜抓起来。 顾曜已经几日没上朝,李逸自回京从没在早朝出现过,这已是常态。 最难得的是,崔延平也称病在家,一早让人上了折子告假。 “王爷说顾曜毁了王府,可有证据。”太傅老神在在的道。 白太傅年逾七十,一头银发束在头顶,童颜鹤发声音洪亮有力。 “府中下人亲眼所见,顾曜带了五千兵将进府,他们进去没有一个时辰,整个王府便没了!” 宁王面色铁青的瞪着他。 太傅为帝师,曾教过两任皇帝,学识渊博。 很多读书人都想得到他的指点,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宁王,也曾想拜他为师。 但太傅以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为由拒绝了他。 若只是这样便罢了,可他回头便让父皇将尚且年幼的李逸叫到御书房,让他跟李密一起读书。 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宁王自是心中愤愤,自那时起,便将两个弟弟恨上了。 太傅听到宁王的话却呵呵一笑。 “王爷是想说,顾曜带着区区五千人,在一个时辰内将整个宁王府拆的精光?” 宁王闻言脸色涨红。 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除了这个理由,他也想不出别的原因。 太傅笑眯眯的捋了捋胡须道:“且不说这五千人能否做到,老臣只问王爷,这事可有证据?” 向来捉贼拿赃,就算宁王也不能红口白牙胡乱冤枉人。 当然没有! 宁王捏紧了袖子里的手。 不仅没有,据听到响动第一时间赶到的护卫说,宁王府坍塌时,顾曜正带人在暗牢中搜寻顾云泽的下落。 朝臣见宁王不说话,便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相互间使了个眼色。 宁王这是想对顾曜下手啊。 方均贺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此时正站在太傅对面。 “有没有证据要审过才知道,便是衙门里审案,也没有等证据齐全后再拿人的道理。” 他跟宁王商议过,只要先将顾曜关起来,李密便没了最大的筹码。 虽然靖王因西胡人脱不开身,可单凭晟王一人,不可能对抗的了禁军和崔延平驻扎在城外的三万大军。 “丞相说的是,这事是不是顾曜命人做的,要审一审才知道。”宁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赶忙回道。 老太傅皱起了眉头:“顾曜乃一国将军,怎可与衙门抓人相提并论。” 方均贺呵呵一笑道:“天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顾曜即便手握重兵。也不能视律法于不顾,任性妄为!” 这话几乎就是将顾曜的罪名坐实了。 太傅还想说什么。便被宁王挥手打断:“本王知道太傅一向与顾将军交好,只是此事事关皇权,还望太傅莫要感情用事。” 说罢便让吕自修去晟王府拿人。 吕自修的儿子吕蒙被晟王所抓,早就心生不满,自是乐意给晟王找点麻烦。 于是便带着几百个御前侍卫前往晟王府要人。 顾南烟这几日过得很是悠闲,整日在府里跟晟王给她的婢女红糖研究吃食。 今日一早更是从商城买了一箱火锅底料,全部拆开放进一个坛子里。 又带着白芷和白芍去大厨房要了一整头羊,准备中午涮火锅吃。 她让小厮搬了张桌子放在院子里,又放了个小炉子上去。 将郑铁生做的鸳鸯锅放在炉子上,等水烧开,便让白芷挖了几勺底料进去。 牛油火锅的香辣味很快传遍了整个院子。 顾南烟涮了一筷子羊肉片,在麻酱蘸料里蘸了蘸,塞进嘴里满足的叹了口气。 她本就口重,刘氏做饭虽然好吃,可古代调味品稀缺,菜里最多放些盐和酱油,哪有涮锅味道浓郁。 只是可惜菜品少了点,除了她种出来的的空心菜,便只有白菜和土豆。 锅底咕噜咕噜的滚着,香气四溢,一院子下人看的直咽口水。 顾南烟吃饭从不用人伺候,便让白芷她们自己去大厨房再要些材料,带着下人又摆了一桌。 众人自然惊喜不已,只有白芷有些犹豫,想要等顾南烟吃完再过去吃,却被顾南烟赶走了。 开玩笑,被这么多人看着,谁能吃得香。 刘氏吃的也很开心,顾南烟本还怕她吃不了辣,毕竟这里还没出现辣椒这种东西,便将鸳鸯锅的另一面放了骨汤味的。 谁知刘氏两种味道都尝过后,毅然选择了香辣味的。 即便是在露天的院子里,天气尚冷,可祖孙俩仍旧吃的满头大汗红光满面。 距离栖凤阁不远的李密,正捧着饭碗吃的欢,突然他动作一顿,动了动鼻子。 然后咕咚咽了口口水,瞬间觉得自己面前的八珍羹都不香了。 于是他放下筷子,一路顺着香味找过去。 同样闻到味儿的还有正在屋里研究铁罐子的郑铁生。 他总觉得宁王府的事跟这铁罐子脱不了关系。 可是任他怎么看,都看不出这玩意除了外形奇怪一点,与普通铁盒子有什么区别。 而此时,去厨房拿羊肉的白芷和白芍,一人提着两个食盒匆匆回了栖凤阁。 顾南烟吃的正香,见她二人面带焦急,不由顿了顿。 “小姐,不好了!” 白芷一路跑过来,气都喘不匀了。 “外面来了一队官兵,说是来抓老爷的。” 这个老爷指的自然是顾曜。 抓顾曜? 顾南烟皱了皱眉:“知道是谁带队吗?” 不用问她都知道,肯定又是宁王和方均贺整的幺蛾子。 这二人简直是俩祸害,大中午的连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 顾南烟气的手中不自觉用力,一双特意打制的铁筷瞬间弯成镊子。 白芷:“……” 虽然见过很多次,可她还是有点不习惯自家小姐的力气。 顾南烟有些尴尬,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的力气好像又大了,总是不知不觉间损坏一些东西。 见白芷嗔怪的看向她,顾南烟一脸淡定的用两根手指捏住弯曲的地方,又给掰了回去。 白芷:“……” 白芍两眼亮晶晶的看着顾南烟。 小姐威武雄壮! 原本小姐用的是晟王府发下来的金镶玉的筷子,一顿饭下来要掰折好几副。 后来白芷姐姐实在看不下去了,生怕再这样,小姐会把晟王府败光,于是便从外面的铁铺子里打了几副铁制的。 没想到,她两只手都掰不动的铁筷,小姐用两根手指便能掰弯! 白芷看到白芍崇拜的眼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第83章 孙女威武 晟王府大门口,吕自修正跟龙一对峙。 “本官是奉宁王之命,前来捉拿逆贼顾曜,望晟王莫要多管闲事,免得被人误认是顾曜的同伙。” 他的儿子吕蒙,被李逸抓起来后不知送去了哪,他派人四处打探,直到现在也没发现踪迹。 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关在了晟王府,可他一个小小的侍卫统领,怎敢擅自搜查王爷的府邸。 “擅入晟王府者,杀!” 龙一不管吕自修说什么,就只有这一句话,将吕自修气的手抖。 偏偏他打不过龙一,况且龙一身后还站着府内侍卫。 “宁王如今代理朝政,他的话就是圣旨,晟王府是要抗旨吗?!” 龙一没回答他,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 吕自修紧紧攥拳,面上有些狰狞。 “龙一,本官知道你在你主子面前得宠,可如今嘉南国做主的人是宁王,便是晟王在他面前也要喊一声皇兄,你一个小小下人,哪来的胆子抗命!” 龙一还是没有反应,看都没看他一眼,像个门神一样挡在门口。 吕自修刚要发作,便见顾曜走了过来。 “老夫一生忠君,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先皇和当今圣上的事,吕大人说本官是逆贼,不知逆的是谁?” 吕自修闻言微顿。 自然是逆了宁王。 只是“逆贼”这两个字,说的一般是想要颠覆帝王皇权的人。 而宁王虽然代理朝政,却并不是帝王。 他自然不敢回答,一个不好不仅让顾曜找到借口对付他,还会让宁王陷入麻烦。 他朝顾曜道:“吕某只是奉命办事,顾将军若有问题不如亲自去问王爷。” 顾曜呵呵一笑:“老夫前阵子受了点伤,怕是不方便进宫给宁王添麻烦,恐怕要让吕统领白跑一趟了。” 吕自修深深的看了顾曜一眼,扯出一个冷笑。 “如此就请将军赎吕某无礼了。” 说罢也不管还挡在前面的龙一,就要带着人硬闯。 龙一身后的护卫一哄而上,双方很快打了起来。 顾南烟端着一碗涮好的羊肉,溜溜达达的走过来,见王府的护卫丝毫不落下风,而且龙一和顾曜都还没出手,咂了咂嘴便想回去继续吃她的火锅。 谁知刚想转身,眼尾却扫到一个人。 那人站在吕自修身后,穿着御前侍卫的衣服,长相有些阴鸷,脸上有块碗底大的红色胎记。 顾南烟摸了摸下巴。 这人有些眼熟啊。 当初李招中毒,张寡妇被人灭口,这件事便断了线索。 之后李逸曾派人去张寡妇家附近查过,有人说曾见过张氏家去过陌生人,张氏说那人是她的远房亲戚。 李逸便让人根据描述画了一张画像。 顾南烟也曾见过那张画像,画上的人脸上也有这样一块胎记。 顾南烟眯了眯眼将手中的碗递给白芷,便朝门口走去。 那人显然也注意到顾南烟,他先是目露惊讶,随后眼神一闪,凑在吕自修耳边说了些什么。 吕自修听完后眼中大亮。 这件事本就是宁王吩咐他做的,他当然知道皇帝当初借宿在明山县一户农家。 如今这农户家的小孙女居然出现在晟王府,那是不是说明,皇帝很有可能也在晟王府中!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晟王府一向戒备森严,他们的人根本查不到里面的情况。 况且当初晟王进城的时候,身边确实没有与李密相似的人。 宁王和方丞相认为,李密定然不敢贸贸然进城,很可能藏身于城外几十里的镇北军中。 吕自修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他跟儿子两次任务失败,不但没将皇帝杀了,还损失了不少手下,宁王早已对他不满。 若是他将今日的发现告诉宁王,或是能将皇帝从晟王府揪出来,那便是大功一件。 待宁王事成之日,他的王爵便稳了! 他见顾南烟已经走到他面前,正伸手往他身后的副手抓去,便也伸手去抓她的脖子。 这女人可是关键,有她作证,想来宁王更能相信他说的话。 龙一见到吕自修朝顾南烟动手,动也没动一下。 只是朝吕自修露出一个怜悯的眼神。 宁王府的事,龙三可都跟他们说了,先不提那铁罐子,便是这丫头做事的狠辣手段便是他也自愧不如。 顾南烟见到伸向自己的手,脸上露出嫌恶。 并没止住抓向他身后那人的动作,只用另一只手擒住吕自修的胳膊,用力向后一甩。 吕自修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大门上方飞到了院子里,正巧落在顾曜脚边。 顾曜:“……” 孙、孙女威武! 顾南烟抓住胎记男人,仔细看了看,确定这人脸上的胎记跟画像上一样,便掐着他的脖子往院子里拖。 那人想要挣脱,却发现顾南烟的手像只铁钳卡在他脖子上,而他越挣扎,脖子上的力道便越大,很快便将他掐的透不过气,脸都憋青了。 原本打斗的众人,在吕自修飞进院子的时候便停下了动作,此时全都一脸惊恐的望着将男人拖的像块抹布的顾南烟。 众人:!!! 哪里来的好汉! 顾南烟没理会他们的注视,抓住断了几根肋骨,趴在地上疼的不敢动弹的吕自修的后勃颈,将两人一路拖到了李密的院子里。 崔姨娘正在陪招儿玩积木,冷不丁见到这一幕,吓得手中的木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南、南烟又杀人了? 可是为什么把尸体拖她院子里,是要让自己帮她埋尸吗? 崔姨娘眼神亮晶晶的,视线落在招儿的小木铲上,表情跃跃欲试。 顾南烟没注意到崔姨娘诡异的眼神,她提溜着两人的脖子,举到她面前。 “交给你了。” 崔姨娘:“……” 啥意思,是让她自己埋吗? 这么大两个人,她自己埋不了啊! 崔姨娘正在纠结,要不要将白氏叫过来帮忙。 便听顾南烟说道:“这两个便是当初给招儿下毒的人。” 崔姨娘一怔,随后眼中的兴奋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 她看向这两人,其中一个不认得,但吕自修身为御前侍卫统领,她经常能见到。 只是没想到,这人背叛了皇上不说,连招儿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崔姨娘淡笑着朝顾南烟点点头,笑意不达眼底。 “我知道了,辛苦了。” 南烟给她的那几瓶东西,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顾南烟也没说什么,直接将人扔在地上,转头便回了栖凤阁。 反正来的路上,这俩人的骨头都断的差不多了,也不怕他们伤害崔姨娘。 吕自修只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前一刻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仿佛他一伸手就能抓住。 可一个晃神,他便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顾南烟解决了一件心结,心情好的飞起,想起才吃了几口的火锅,带着两个蒙叨叨的丫鬟飞速往栖凤阁赶。 谁知刚进大门,便见到李密和郑铁生坐在院子里,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碗,吃的满嘴流油,嘴里不时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而那一整头羊片出的羊肉,已经少了大半。 顾南烟:“……” 老子的羊肉! 第84章 崔尧回京 崔延平坐在书房中,听着手下李副将的汇报,心底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 他从李副将颤抖的描述中,想到了当日宁王府的惨状。 “王爷,此物实在太过逆天,不知王爷从何得来,若是能为我平南军所用……” 李副将激动的连声音都是抖的。 崔延平叹息一声。 若是为他平南军所用,必定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他崔延平的地位再无人能撼动。 只可惜,这东西并不是他的。 “此事你无需多问,让所有人三缄其口,不得外传。” 他将这事一笔带过,又问道:“本将今日没去上朝,宁王有何反应?” 李副将忙道:“宁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今日早朝时大发雷霆,说顾将军毁他府邸,已经派了禁卫军去抓人。” 崔延平闻言笑了笑,宁王府虽奢华,跟皇宫却是比不了的,宁王此次不过是想借题发挥罢了。 “人可抓到了?” “并没有,禁卫军已经回宫复命,听说走的时候很是慌乱。” “哦,可知发生了什么事?”崔延平终于有了点兴趣。 这倒是奇了,自打吕自修这个侍卫统领背叛皇帝,带着禁军帮宁王掌控皇宫后,他手下的人俨然成了宁王的亲兵,横行霸道,便是朝廷官员的面子都不给。 “是吕大人和他的手下,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人拖进晟王府,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才被放出来。” “只是那手下已然断气,身上没有致命的伤痕,而吕大人神志不清,状似疯癫。” 崔延平闻言更惊讶了:“可是晟王让人做的?” 他跟皇上乃是同胞兄弟,对背叛兄长的人恨极下了狠手也是常情。 何况晟王这个人一向无所畏惧,跟皇帝比起来,朝臣对他更为惧怕。 然而出乎崔延平意料的是,李副将摇头否认。 “当时晟王并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 那就不是晟王,难不成是顾曜? 吕自修既然能当上侍卫统领,身手定然不凡。 居然能让他没有还手之力,那老匹夫如今这么厉害? 谁知李副将却道:“据说是顾将军的孙女出的手。” 李副将一脸复杂,当初在城门口他也见过那个小姑娘,小小的一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 可是方通死在了她面前,她还能言笑晏晏的看着尸体开玩笑。 而今日之事,他在得到消息后曾亲自去了趟晟王,亲眼见到那小姑娘毫不费力的将一个人扔飞出去。 崔延平听到是顾南烟做的,难得的沉默半晌。 崔贵妃上次过来的时候提过那丫头,说她几次救了招儿的命,言语之中很是感激。 而且这丫头邪性的很,上次方通的死就有蹊跷,可惜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崔延平刚想让他详细说说,便听门口响起管家的声音。 “老爷,少爷回来了!” 大厅里,崔延平刚进去便见崔尧斜倚在凳子上,正指挥着下人往屋里搬东西。 见到崔延平过来,他也没起身。 手里拿着块点心啃了口,嬉皮笑脸的道:“府里的厨娘手艺越发好了,儿子晚上想吃醉排骨,爹让厨上多做些。” 崔延平揉了揉额头,一见到崔尧就头疼。 “你给我坐好,成什么样子!” 这个儿子被他娘惯坏了,平日里就没个正形,整日招猫逗狗,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却一点用都没有。 崔尧见他爹冷着脸也不怕,只笑嘻嘻的坐直身体,继续抓着点心吃。 苏氏从院子里进来,嗔怪道:“这里又没外人,尧儿大老远回来累的很,你就别说他了。” 说罢走到崔尧身边,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 “你这孩子,一走就是几个月,连封信都不知道往家里送。” 说罢又吩咐身后的婢女:“快去厨房说一声,让他们多做些少爷爱吃的菜。” 崔尧开心的抱住苏氏的胳膊道:“还是娘最疼我。” 苏氏对儿子的亲密很是受用,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 “就知道哄我,知道娘疼你还那么久才回来,不知道娘会担心吗。” 崔延平讪讪一笑,一开始他不敢送信,毕竟是偷跑出去的,生怕他爹知道他的踪迹将他抓回去狠揍。 后来果色天香开业,他每日忙活着店里的事,也就忘了送信的事。 崔尧心虚的看了他爹一眼,见他脸色还算平和,忙讨好的对苏氏道:“是儿子不好,儿子以后就留在娘身边尽孝,不会再到处乱跑了。” 顾南烟可是说了,要在京城开果色天香分店,明山县那边他都打点好了,这次回来便是打算常驻京城。 他瞥见门口端着托盘进来的小厮,忙拉着苏氏坐下。 “儿子从明山带回来两车水果,都是临行前现摘的,娘快尝尝好不好吃。” 明山到京城路途不近,快马加鞭也要十天才能到,可是废了他一番功夫。 苏氏看到托盘里那红红绿绿的西瓜和草莓,惊讶道:“这不是福满楼的水果拼盘吗?” 崔尧得意的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这西瓜和草莓福满楼确实有,可这蜜瓜和菠萝可是京城头一份,福满楼那边,估摸着还要七八天才能送到。” 说罢便拿起银签子,扎了块菠萝肉送到苏氏嘴边。 苏氏乐呵呵的嚼了两口,随即眼前一亮。 也不等儿子将第二块递过来,便主动伸手接过。 “这味道甚是特别,酸酸甜甜的自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苏氏也不是没吃过福满楼的水果拼盘,只是她似乎更喜欢菠萝的味道。 崔延平见自家夫人吃得香,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菠萝特有的清香,也有些馋了。 只是他一个男人也不好跟女人抢东西吃,于是轻咳一声,摸着胡须对崔尧道: “算你孝顺,还记着你娘爱吃水果,总共花了多少银子,晚点去账房拿吧。” 难得这臭小子懂事,他也不能小气。 “至于那两车水果,都拉去地窖,那么贵的东西可别放坏了。” 正巧他最近要跟朝中官员多走动走动,他们自己也吃不了那么多,拿出去送人也是很体面的。 崔尧闻言,冲他爹翻了个白眼。 想啥好事呢? “银子就算了,反正我也没花钱,不过咱家只能留下一车,剩下的我得拉去镇北将军府。” 顾云泽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此时正坐在顾南烟的院子里。 他从祖父口中得知顾南烟这三年的遭遇,心疼不已。 又见原本天真可爱的妹妹性情大变,言行举止跟过往判若两人,只认为是她遭遇这些事后受了刺激,不免更多了几分怜惜。 “这几年二哥又帮你搜集了好些医书,都放在了你的沭烟阁,待你回去后看看还缺哪一方面的,二哥再给你找。” 顾南烟点点头,看着他如玉的脸,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个铁盒子。 “这是去疤痕的药,效果还不错,睡前擦在伤处再用纱布裹住,第二日早起清洗干净便可。” 顾云泽笑着接过,虽然他一个男人有点疤无所谓,顾家儿郎就没有一个人身上是完好的。 可妹妹一番好心,他也不忍拒绝。 “那二哥便多谢我们南姐儿了。” 他接过铁盒子,交给身后的小厮。 “你先回院子里放好,莫要弄丢了。” 小厮小心翼翼的捧着去疤药,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顾云泽又看了看白芷和白芍两人,淡笑道:“我与你们小姐有话要说,你们先下去吧。” 第85章 夜围晟王府 屋内只剩顾南烟与顾云泽两人,白芷和白芍就在门口守着。 顾云泽看着她温和的道:“为兄刚刚瞧见皇上从你院中出去,脸上似乎带着伤?” 顾南烟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 “他趁老子不在跑过来偷吃,我便将他揍了一顿。” 顾云泽闻言并没意外,顾曜早就知道南姐儿有时会对皇帝动手,只是平日里装作不知道而已。 实际天天愁的不行,今日见到皇上又青着一只眼出了栖凤阁,他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劝南姐儿,便将顾云泽派了过来。 顾云泽也愁,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了想,委婉的道:“他毕竟是皇上,脸上总带着伤,让外人瞧见不好看。” 顾南烟沉默片刻,想着李密临走时那副凄惨的样子,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一国之君若是整日顶着个熊猫眼,肯定会影响他的形象。 摸了摸袖中墨迹还没干透的一千两欠条,她突然觉得有点良心不安。 于是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毕竟是金主,这点脸面还是要给的。 顾云泽闻言暗暗点头,妹妹虽然性情大变,可还是挺讲道理的。 他刚想松一口气,便听顾南烟语气中带着失望的又接了一句。 “那我以后不打他脸。” 顾云泽:“……” 他想告诉顾南烟别的地方也不能打,可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而且皇上很快就会回宫,有祖父的护驾之功在,皇上应该不会怪罪南姐儿的……吧? “南姐儿有数便好。” 顾云泽清了清喉咙,有些头疼。 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便问顾南烟:“听祖父说,你在明山曾被府里的死士围杀,这事可是真的?” 他当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很是惊讶。 说起来,一般朝廷官员是不允许养死士的,奈何当初皇上登基时外忧内患,局势并不稳定。 先皇一向信任顾曜,于是驾崩前下了道圣旨。 不仅允许将军府豢养死士,还给了顾曜一道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 死士营一直握在顾曜手中,只是这次出京救驾,为保将军府安全才将之交给顾慎。 因此顾云泽很是不解。 顾慎疼爱南姐儿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怎么会让死士去追杀她? 但若不是顾慎,谁还能命令死士营? 顾南烟没想到他会问这事,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顾云泽见她承认,脸上瞬间铁青。 “你放心,这事祖父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顾南烟却摇了摇头:“不需要。” 她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 顾云泽却以为她在生将军府的气,想到祖父说她想住在外面的事,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 “南姐儿受苦了。” 皇宫中,守在寝宫外的小太监抬头看了看。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往日喧闹的寝殿今夜似乎格外安静。 宁王面色铁青的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吕自修。 一旁的方丞相也蹙紧了眉头。 本来想着将李逸支开,顾曜没有人撑腰定然不敢违令。 只要将他拿住,那他们今夜的计划便有九成把握能成功。 可他万没想到,顾曜的胆子竟然这么大,不但敢违抗宁王的旨意,还敢把堂堂御前侍卫统领折磨成这样! “方丞相不是说吕自修一定能将顾曜抓回来吗。” 这下倒好,人没抓到,还赔上个心腹。 “王爷无需生气。”方均贺不过片刻便恢复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这次没抓到,下回再多派些人去便是了。” “那今晚的计划呢!”宁王双眼充血。 “当然是暂且搁置。” 最关键的一环都没成功,还提什么计划。 “不行!今晚一定要行动,本王一刻都等不了了!” 宁王怒吼一声,一双眼狠狠的看着方均贺。 他已经代理朝政几个月,就差这临门一脚便能登基上位,可这老东西居然告诉他要将计划搁置。 方均贺见他额头青筋都跳起来了,平日宁王虽然暴躁,却也没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过话,不由心底也有些烦躁。 这个宁王一点帝王之相都没有,蠢得像头猪,偏偏还觉得自己挺厉害。 若不是他的女儿嫁给了宁王,他当真不想扶持这么一个蠢货! “事到如今计划已然行不通,不搁置又能如何?” 他将视线放在寝殿一角燃着安神香上。 这是他特意寻给宁王的。 这香不仅有安神的效果,还能舒缓情绪,让人不那么暴躁易怒。 方均贺深深地吸了口安神香的香气,谁知却并没有压下心头的火气,反而觉得愈发烦躁。 “本王不管什么计划,总之今晚一定要将晟王府拿下,若是李密在里面最好,即便不在,解决了李逸和顾曜,也算是折了他的翅膀,到时候本王看他还能往哪躲!” 说罢,宁王便让人宣崔延平进宫,也不问方均贺的意见,像没这个人似的,看也不看他一眼。 方均贺气了个倒仰:“既然如此,那就随便王爷吧,臣便先行回府了。” 宁王闻言也不拦他,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方均贺甩袖离去,满脸怒容。 他出了宫门,又深吸两口气,心中的烦躁并没有减少,便也不管宁王怎么折腾,坐着轿子回了丞相府。 没人知道宁王跟崔延平说了什么,只知道崔延平出宫后,让身边的李副将出了趟城。 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带着三万大军回来了。 晟王府中,顾南烟正往郑铁生新做好的铁罐子里灌火药,便听到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她赶紧将东西往空间里一收,外面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顾南烟打开房门,就看见陶管家带着几个小厮,一脸凝重。 “顾小姐,崔将军带着人围了晟王府,王爷让老奴过来带着您跟刘老夫人先躲起来。” 顾南烟闻言蹙眉:“可看清来了多少人。” 人数定然不少,不然李逸不会陶管家来带她走。 “太多了,根本数不清,看样子应该是崔将军的平南军。” 陶管家见她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不由着急。 “顾姑娘还是快跟老奴走吧。” 顾南烟沉吟片刻,朝刘氏的屋子看了眼。 “府里都被人围起来了,能躲到哪里。” 她说着关上房门,对陶管家道:“你先带着我阿奶走,我出去看看。” 话落迅速朝前院走去。 此时崔延平正站在院中,眼神扫过李逸等人。 “崔将军好大的威风,居然连本王的宅邸都敢硬闯。” 李逸眼神冰冷的看着他,一身黑袍衬得他面容更加冷凝。 “王爷请恕罪,臣也是奉命行事,还望王爷莫要做无谓的抵抗。” 听到崔延平的话,一旁的顾曜冷笑一声。 “奉命?我顾曜为将,只奉皇命,不知崔将军又是奉的谁的命。” 崔延平捋了捋胡子,淡笑道:“本将自然也是奉皇命。” 言下之意已是将宁王视作皇帝。 顾曜愤愤,刚要驳斥崔延平,却见他挥了挥手,朝身后的李副将道:“王爷有命,晟王意图谋反,皇上此时很可能便被囚禁在王府之中。” 他看向李逸身后的堂屋。 “你多带些人进去搜查,不要放过一个角落,务必将皇上救出来。” 李副将领命,带着一队人马便要往里冲,晟王府的护卫拔剑挡住他们。 眼看两方人就要打起来,堂屋里突然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 “不用搜了,朕在这里!” 第86章 娇弱女子顾南烟 堂屋内灯火通明,李密一身龙袍坐在上首。 此时的他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眉头微微皱起,形成川字的纹路。 眼神威严庄重,扫向崔延平的视线中带着审视。 崔延平忙跪下行礼,身上的铠甲发出碰撞声。 “臣参见皇上!” 李密垂眸看向他,并没有叫他起身。 “崔将军,实在太令朕失望了。” 他这一句像是斥责,又像一声叹息。 崔延平低垂着头,嘴角动了动没有辩解。 李密也不想听他的辩解,只拿起桌上的茶盏撇了撇上边的浮沫。 “朕的好大哥这次劳师动众,是想做什么?” 崔延平道:“宁王怀疑晟王谋逆并囚禁了皇上,特意让臣前来救驾,迎皇上回宫。” 晟王李逸正坐在椅子上品茶,闻言也只是勾了勾唇角没出声。 李密却是呵呵一笑,随后面色一厉,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贼喊捉贼!” “当初他趁小九出京,联合吕自修将朕赶下皇位,此事世人皆知,他怎么有脸说小九谋逆!” 李密气急,喘了两口粗气,站在他身后的赵管家赶忙上前给他捋了捋胸口。 李密压下心中火气,冷冷道:“若是朕今日不跟你走,你又待如何?” 崔延平闻言默了默拱手道:“微臣奉命办事,望皇上莫要为难。” 李密冷笑:“好一个奉命办事!” 他冷着脸看向身后的崔姨娘,指着崔延平怒呵。 “这就是崔贵妃的好哥哥!” 崔姨娘被吼的眼眶泛红,抱着被亲爹冷不丁唬了一跳的李招,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她的崔延平,紧咬着唇瓣一言不发。 站在门口的顾南烟斜眼看向李密。 狗皇帝挺威风嘛。 李密正生气,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转头一看,就瞧见顾南烟幽幽的眼神。 李密:“……” 要糟!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隐隐作痛,扑了不知多少粉才盖住的淤青。 忙不迭对崔延平道:“朕可以跟你走!” 赶紧把朕带走,不然一会就要横着出去了! 崔延平:“……” 不知道为啥,感觉皇上好像比他还急。 李密也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急躁,忙清了清喉咙。 “但是朕有个条件。” 他指着屋内众人:“这些人跟此事无关,你可以带朕进宫,但是这些人你要将他们都放了。” 被点到名的顾曜和李逸齐齐皱了皱眉。 崔延平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思忖片刻后道:“其他人倒是无所谓,只是晟王和顾曜祖孙是宁王亲自点名要的人,臣不能放了他们。” 李密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宁王不会放过小九和顾老将军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刚刚那话本来也只是试探一二。 只是…… “李安要顾云泽做什么?” 李安自然是宁王的名字,事到如今,李密也不想再唤他大哥。 谁知崔延平却摇了摇头:“宁王让臣带回去的,是顾将军的孙女,顾南烟。” 本来还在庆幸妹妹逃过一劫的顾云泽内心一阵不安。 “家妹只是一娇弱女子,崔将军堂堂男子何苦为难,云泽愿代替妹妹随将军进宫。” 顾云泽的眉头紧紧锁着。 他虽然只是个读书人,可也知道此次一去定然凶多吉少,绝不能让妹妹涉险! 崔延平看了眼顾云泽护在身后的“娇弱女子”。 刚好看见视线被完全挡住的顾南烟,不满的对着顾云泽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然后跑到院子里,抱起院中柱形的实心大理石桌子,吭哧吭哧的往屋里搬。 崔延平:!!! 女壮士住手! 刚好顺着崔延平视线看过去的李密:眼睛疼…… 崔延平知道顾南烟力气大,可没想到竟然大到这种程度。 这么块实心大理石,便是七八个壮汉搬起来都费劲,这姑娘两只手就给抱起来了?! 崔延平复杂的的看向顾曜。 顾家后继有人了…… 再想想自己家那小子。 崔延平:“……” 不能想,想起来就糟心。 “呵呵,顾姑娘是宁王点名要的人,本将无权换人,顾公子若是担心舍妹,可以跟着一起进宫。”崔延平嘲讽道。 还娇弱女子,你也不嫌亏心! 顾云泽刚想答应,便见顾曜严肃着脸朝他摇了摇头。 顾云泽紧抿着唇,知道此去危险,他一个不会武的书生若是跟去,定然会拖祖父的后腿。 他现在无比后悔当初没好好跟大哥学武,如今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顾云泽很是失落。 面对几万平南军,李密等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此时糟心的崔尧,正在自己院子里撒泼打滚。 “放小爷出去,宁王算什么狗东西,爹居然要帮他对付姑母一家,小爷没有这么糊涂的爹!” 崔尧气的不行,当他爹知道他在明山县遇到了姑母,还在顾南烟店里做事的时候,立即让人将他关进了院子。 不仅如此,他的贴身小厮告诉他,李副将领了平南军进城,此时已将皇上等人抓进了宫中。 崔尧越想越气,将屋里能砸的东西砸了个精光。 管事的一脸无奈,对崔尧道:“老爷自有他的打算,少爷长途跋涉想必累极,不如先回屋歇着,等老爷回来自会同少爷解释。” 崔尧却不听:“别把小爷当三岁小孩子哄,等我爹回来姑母岂还有命在。” “你们这群狗奴才再不让开,小爷今日就去祠堂里吊死,看我爹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他说着便去解身上的腰带,奈何最近吃的太好,腰带有些紧了,解了半天也没解下来。 管家闻言愈发头疼,他对着崔尧做了个揖。 “少爷该知道老爷一向严明,若是今日老奴将您放出去,这一院子下人怕是都要挨牵连,您一向心善,莫要为难老奴了。” 崔尧气的一张脸都青了,可想起爹一向以军规治家,他们若真将他放了,爹追究起来去掉半条命都是轻的。 可他也不能放任从小便疼爱自己的姑母不管,正急的抓耳挠腮之际,突然瞥见最内侧院墙下的一块大石。 崔尧默了默,低头掐了掐肚子上,最近养出来的五花三层。 胖了这么多,小时候挖的那狗洞不知道还能不能钻出去。 金銮殿中,宁王正襟危坐在龙椅上,看着站在下方的李密。 “一别数月,皇弟可是让本王好找,如今落在本王手中,你可有什么话说。” 宁王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没想到李密竟真的藏身晟王府,果然他才是真龙天子,连老天都在帮他。 见李密没做声,宁王笑的越发得意。 “当年你哄的父皇跃过本王这个嫡长子,将皇位传与你,还蛊惑父皇将本王外祖一家全数流放,可曾想过有今日!” 他是太后亲子,又是父皇的第一个儿子,按着嘉南国的规矩,皇位应该是他的才对。 可父皇也不知抽了哪门子风,居然让一个无才无德的蠢货继位。 自从外祖父被斩,沈家全部流放,她母后直至今日还被关在后宫的小佛堂中,这么多年了从不曾迈出一步。 想到这,宁王目光越发阴狠。 李而密登基后,他受尽嘲讽忍辱负重,为的就是今日! 看着他狰狞的脸,下方的李密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 “当年沈家在父皇的饮食中下药,导致父皇身中剧毒无药可医,皇兄竟还觉得他们无辜吗?” “放屁!”宁王瞬间暴怒,双目通红的望着他。 “当年的事外人不知真相,你却比谁都清楚,说什么谋害父皇,也不过是因为本王挡了你兄弟二人的路罢了!” 第87章 顾南烟受伤 提起沈家的没落,宁王便忍不住红了双眼。 当年沈家还在时,外祖父为右相,母后是正宫皇后,他又是父皇唯一的嫡子。 嘉南国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民间百姓,无不对他恭敬有加。 就连宫中得宠的妃嫔见到他都要诚惶诚恐的见礼。 可自从沈右丞被以谋害皇帝的罪名处死,虽然父皇没有迁怒于他,可所有人见了他就像躲避瘟疫一样。 生怕跟他沾上一点关系。 宁王狠狠的瞪着李密两兄弟,若是没有这兄弟二人的出现,他当初便不会受那么多白眼。 一直没出声的李逸,此时对着宁王冷笑一声。 “沈家成王败寇,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大皇兄可不要告诉本王,当初沈家为你谋划的事你事先一点都不知情。” 宁王脸上僵硬瞬间。 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一直将皇位视为囊中之物,没有在意罢了。 甚至觉得外祖太过杞人忧天,父皇只有他一个嫡子,不将皇位给他还能给谁? “你说得对。” 宁王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狠戾的笑。 “成王败寇,什么下场都是自找的,就像如今的两位皇弟!” 他朝一旁伫立许久的汪廷示意,对方便带人将李逸等人团团围住,手中的剑齐齐出鞘。 “如此说来,两位皇弟定是已经做好了身首异处的准备。” “汪廷,将本王两位好皇弟拿下,先斩断他们的手脚再送入天牢!若是有人敢反抗,一律格杀!” 宁王并不想当场杀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屈辱,他一定要让这二人一一尝试,否则难解他心头之恨! 汪廷领命,带着一众手下一哄而上。 李逸却依旧淡定,只将李密护在身后。 他回身往顾南烟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一脚踢飞一个冲上来的侍卫,勾了勾唇角便不再关注。 此时的顾南烟却有些暴躁。 中午被李密抢了食本就没吃饱,又费劲吧啦的将吕自修拖进李密院子,本想着晚上好好吃一顿就能补回来。 谁知道又要消耗能量打架。 她恶狠狠的朝冲过来的侍卫呲了呲牙。 那侍卫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咋总觉着这姑娘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食欲? 侍卫咕咚咽了口口水。 ……好怕。 顾南烟也咽了口口水。 ……好饿。 饿急眼的顾南烟见一个扔一个,很快原本围在她身前的十几个护卫全都飞出了大殿。 宁王见她一个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虽然也很惊讶,却并不着急。 反而像看戏一般饶有兴趣的看着顾南烟揍人。 大殿外不止有几千禁卫军,还有崔延平带领的平南军守着,他也不怕这几人跑了。 李逸见他一直盯着顾南烟看,眯了眯眼。 “宁王可是觉得胜券在握?” 这种情况还有心情看小姑娘,也不怕一不小心被他摘了脑袋! 宁王将视线从顾南烟身上收回,对李逸嗤笑一声。 “皇弟还是别白费心思了,门外都是本王的人,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今日也逃不出本王的五指山。” “哦?”李逸淡淡一笑。 “皇兄确定,门外都是你的人?”他眼神幽幽的看向宁王。 本来见小丫头玩的“高兴”还想让她多玩一会,可宁王看她的视线仿佛在看一个玩物,实在让人不舒服。 宁王皱紧了眉,想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李逸勾了勾唇角,扬声道:“崔将军,宁王意图谋害皇上,还不来护驾!” 宁王瞳孔一缩,望向门外。 只见崔延平一身铠甲,腰挎宝剑,身后跟着一队平南军从殿外走来。 待走到李密身前,单膝跪地:“臣参见皇上。” 言语间已无在晟王府的不敬,端端正正的行礼。 “起吧。”李密并不惊讶,这本就是小九计划好的。 崔延平谢恩起身,看也没看震惊的宁王一眼。 只望向一旁的亲妹妹,有些愧疚的道:“让娘娘受委屈了。” 崔贵妃双眼泛红,轻轻摇了摇头。 她并不知道李逸的计划,还以为他真的为了权势放任她们母子不管。 “是熙娘误会大哥了,还望大哥不要与我计较。” 崔延平呵呵一笑:“你我一母同胞,是这世上最亲的人,我又怎会真的置你于不顾。” 他本也未真的站在宁王那边,不过是审时度势罢了。 即便最后宁王事成,他也会想办法保住妹妹和她的孩子。 李招趴在娘亲怀里,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咯咯的笑,朝崔延平伸手求抱抱。 崔延平见他这幅讨喜的模样,心下也是一软,想起了崔尧小时候,便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李招毕竟是皇子,即便是他的外甥,他也要谨守君臣之礼。 宁王见到这温馨的一幕,满心都是被人背叛的愤怒和羞辱感。 “崔延平,你居然敢背叛本王!” 崔延平闻言看向他,淡笑道:“宁王严重了,平南军本就忠于皇上,之前不过是本将军欲取得你的信任,逢场作戏罢了。” 宁王差点气吐血,虽然他跟方丞相早就知道这人不易降服,却没想到他倒戈的这么快! 李密见他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 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他跟李逸还有李安调皮,甩开身边的太监宫女跑到冷宫玩,却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了下来,磕破了头。 那地方偏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李逸年纪又还小,是李安背着他一路小跑,路上跌跌撞撞的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膝盖都摔破了,还是咬着牙将他背回寝宫。 想到小时候的事,李密不由有些不忍。 “事到如今,皇兄不如放下执念,念在你我血脉相连的份上,朕可以免你死罪。” 将他贬为庶人圈禁府中,已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李逸眉头深锁,有些不认同李密的想法。 只是现如今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 于是他冲身后挥了挥手。 “来人,将宁王压入天牢!” 站在他身后扮作平南军的龙三带人上前,宁王却躲开他们的手。 “本王自己走。” 他声音中带着颓然,缓缓起身。 待走到李密身后,宁王顿了顿脚步。 “成王败寇,本王无话可说,可宁王妃和你的侄儿们却是无辜的,希望你能善待他们。” 李密闭了闭眼,轻轻点头:“你放心,朕不会迁怒他们。” 宁王闻言扯出一抹笑,面对李密缓缓躬身。 “那为兄便多谢三弟了。” 正当在场的人都有些感叹的时候,白氏只觉牵着李旭的手中一空,眼前寒光一闪。 李旭被宁王一手拽进怀中,另一只手拿着刀架在李旭脖子上。 众人大惊,纷纷拔刀将他围了起来。 宁王却不在意,他眼中闪着疯狂,哈哈大笑。 “李密,你以为饶本王一命本王就会感激你吗!” “皇位是我的!你这种妇人之仁的懦夫,有什么资格坐在上面,若是没有李逸,本王早就将你杀了!” “今日既然败于你手,本王也没想活着出去,如今就让你的嫡子陪本王上路吧!” 说罢他便将刀尖朝李旭心口刺去。 白氏大惊失色,脸色刷白的惊叫出声。 李密也好不到哪去,刚刚李旭就在他身后,若是他多少对宁王有些防备,李旭便不会被他抓住。 李逸则是眼神一缩,两步上前,就要抓住宁王持刀的手,却有另一个人先他一步,一把抓住了刀刃。 锋利的刀身划破细嫩的皮肤,鲜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很快在地上殷出一滩血迹。 宁王动作受阻,不甘心的再次用力往下刺去。 刀身纹丝不动,却更深的嵌入握住它的小手中。 顾南烟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眼神森寒的望向宁王。 第88章 宁王之死 李旭见顾南烟流血,吓得小脸煞白。 顾南烟一手握刀,另一只手迅速掐上宁王的脖子。 宁王被掐的透不过气,抓着李旭的手松开,一双眼睛恨恨的瞪着顾南烟。 顾南烟眯着眼,两手同时用力,将宁王掼在地上,同时金属断裂的声音传来,手中的刀断成两截。 她将断刀扔掉,迅速敲断宁王拼命挣扎的四肢,随后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语气森寒。 “老子给你脸了!” 宁王只觉手脚一阵剧痛,接着便瘫在地上无法动弹,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嚎叫。 “贱人,本王要杀了你!” 顾南烟闻言嗤笑一声,扫向他以诡异角度弯曲的四肢。 “老子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不动让你杀,你倒是先起来啊,躺地上是指望把老子绊倒摔死呢?” 众人:“……” 要不你先把脚挪开再说这话? 宁王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起身,却动都动不了。 李密见状眼角跳了跳,张了张嘴:“南丫头,要不先把他放开呜呜……”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李逸一把捂住了嘴。 李逸也很无奈,他这个皇兄总是改不了心软的毛病,人家刚才差点杀了他儿子,他这会还想替他求情! 白氏跟李密多年夫妻,当然知道他刚刚要说什么。 她低垂下头没做声,只是抱着李旭离李密远了些。 崔姨娘叹息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顺带给了李密一个白眼。 狗男人,要你啥用! 顾南烟仿佛没听到李密的话,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 然后脚尖微动,只听数声骨裂的声音传来,宁王的胸口瞬间凹了进去。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宁王嘴里不断涌出的鲜血和恨不得吃人的眼神,语气淡淡。 “老子知道你在想什么,看清楚老子的脸,做了鬼可别找错人。” 反派临死前都会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顾南烟表示这个套路她懂。 她的手上还在滴血,白氏见状赶忙拿出怀里的帕子给她包裹住。 虽然没说多余的话,可她眼底都是满满的感激。 顾南烟任由她将伤口包好,歪着头看向此刻安静如鸡的李密。 “你刚才说啥,老子没听清。” 李密:“……” 见顾南烟执着的看着他,李密抖着脸皮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朕想让你将宁王放开,先休息一下再踩,别累坏了脚……” 众人:“……” 宁王不是人,你是真的狗! 正当他们正在心底鄙夷的时候,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太监的传唱。 “太后娘娘驾到!” 顾南烟抬眼望去,就见一个布衣荆钗,年约六十的老妇人,手握佛珠,由一个衣着同样朴素的嬷嬷搀扶着迈进大殿。 她走到李密面前,一脸慈爱的打量他一圈,欣慰道:“皇帝安好,哀家便安心了。” 李密见到沈太后,眼神有些复杂。 当年沈家家主沈丞相,也就是太后的父亲,联合宦官毒害先帝事发。 太后知道沈丞相做了什么,惊怒交加在寝宫晕了过去。 太医将她救醒后,沈家谋反罪名已经被落实,沈右丞被判斩立决,沈家嫡系一脉全数压入大牢等候问斩。 太后在先帝寝宫外跪了三天三夜,不为沈家求情,只为请罪,想让皇帝废了她的后位。 先帝念她操持后宫多年,又与此事无关,便没追究。 先帝先是御驾亲征受了伤,后被沈家的毒药伤了根基,已是病入膏肓。 沈太后自责不已,因父亲的死伤心难过,随后也病倒了。 直至先皇驾崩,李密登上皇位,沈太后便在寝宫内建了座小佛堂,从此不问世事。 而今日,还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踏出宫门。 李密簌了簌衣衫,朝沈太后拱手道:“让母后担心了。” 沈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转头又看向李逸。 “多年未见,逸儿倒是长高了不少,哀家记得上次见你,你还是个稚气小儿,如今却比你皇兄还要高大了。” 李逸闻言,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垂眸见礼,没有出声。 沈太后却不介意,依旧是那副慈爱的模样。 她望向躺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的宁王,红着眼眶叹息一声,缓缓走过去。 “安儿随了他祖父,野心勃勃,如今也落得同样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她取下身上的披风,亲自盖在宁王身上,捻着佛珠念了几句佛语。 那模样仿佛救苦救难的菩萨,下凡普度众生一般。 一点看不出躺在那里的,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顾南烟斜着眼旁观,不由感叹。 真是好气度! 儿子都死了还能这么淡定。 她正打量沈太后,没想到对方冷不丁朝她看来。 “便是你杀了哀家的安儿?” 顾南烟朝她眨眨眼。 这反射弧是有多长,进殿这么长时间了才想起她这个凶手? 一旁的嬷嬷见她不吭声,皱着眉低喝:“大胆恶妇,竟然敢杀害王爷,还不跪下!” 顾南烟冷冷的看她一眼,刚要抓住指着自己的手指,一旁的李逸便挡在了她面前。 “宁王十恶不赦违背纲常,有此下场是他罪有应得,莫不是太后还要为一个逆贼报仇不成?” 他的语气有些冷,看向嬷嬷的眼神带着寒意。 沈太后却挥手让嬷嬷退下,一脸无奈道:“逸儿误会了,哀家只是想谢谢这姑娘救了旭儿,至于安儿的事……” 她看向地上的宁王:“小姑娘也是为了救人,不必太过自责。” 顾南烟闻言,从李逸身后伸出脑袋,一脸诚恳的道:“你放心,老子没有自责。” 沈太后:“……” 一旁的嬷嬷脸皮抖了抖,想要再次呵斥顾南烟,却碍于晟王没敢出声。 沈太后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李密见气氛有些尴尬,忙过来打圆场。 “母后莫要见怪,顾丫头心直口快就爱说实话,其实并没有恶意,母后不用担心,她肯定不会自责。” 沈太后:“……” 见众人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己,李密有些莫名其妙。 他没说错啊,照顾南烟那尿性,想让她自责怕是比登天还难。 顾南烟倒是难得赞赏的看他一眼。 没想到这厮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却是个补刀小能手! 白氏见气氛越发尴尬,赶忙道:“母后今日难得出宫,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沈太后明显是听到消息赶过来的。 只是是为了谁过来,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见有人圆场,沈太后幽幽叹息。 “哀家听闻安儿将皇上带了回来,便知这孽障要生事,当年的事是我沈家对不住先皇,如今不能再害了皇上。” “如今安儿已死,哀家别无所求,只求能留他一个全尸。” 沈太后顿了顿,又道:“哀家知道他今日所为,断不能葬入皇陵,故想请皇上开恩,让哀家带走他的尸首,寻个僻静的地方葬了他。” 李密欣然同意,人都死了,一切过往如云烟,他也不是那种连人家的尸首都不放过的人。 沈太后很是欣慰,说了一番感激的话后,望向伸出个脑袋的顾南烟。 “想必这位便是顾将军的孙女吧。” 第89章 找处荒地埋了 沈太后打量顾南烟两眼,一脸的怜爱。 “可怜的孩子,听说你三年前失踪,想必受了不少苦,如今既然回来了,顾将军也安心了。” 众人只以为太后爱惜晚辈,没什么反应,只有李逸蹙紧了眉头。 顾南烟却是眨眨眼:这太后足不出户,知道的事却不少。 顾曜听太后提到自己,上前一步拱手道:“臣能寻到南姐儿还要托皇上的福。” “哦?” 太后闻言似乎很好奇,还待开口问,便便听到李逸冷淡的声音。 “今日天色已晚,太后还是早些回宫休息吧,李安的尸首本王会命人送往静和宫。” 沈太后闻言微微颔首:“倒是哀家扰了你们,如此便多谢逸儿了。” 说罢便朝顾南烟笑了笑,领着一众宫人出了大殿。 李逸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沉沉。 静和宫中,沈太后盘腿坐在蒲垫上,面朝佛像双手合十,嘴里念着经文。 姚嬷嬷一脸愤愤的跪坐一旁。 “那丫头小小年纪便如此恶毒,太后怎这么轻易便饶了她。” 太后没说话,待一段经文念完才淡淡道:“哀家又能拿她如何,没见皇帝跟逸儿都护着她吗?” 姚嬷嬷闻言更加愤怒:“娘娘的脾气也太和善了些,那丫头不过是小小臣女,也敢对娘娘出言不逊。” “晟王也是,从头到尾冷着张脸,简直不将太后放在眼里!” 沈太后嘴角扯出一个笑:“哀家又不是他们亲娘,如今先皇已经去了十几年,皇帝还能容哀家在这宫里安稳过活便已是恩典。” “况且哀家年纪大了,半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还争这些做什么?” 姚嬷嬷看主子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不由心酸,想到宁王妃的尸首还在外面,便同太后请示。 沈太后捻佛珠的动作顿了顿,面上无悲无喜。 “没用的东西,随便找处荒地埋了吧。” 宁王虽死,却留下不少麻烦。 顾曜留在宫中善后,李逸便让龙三驱车送顾南烟回王府。 刚下马车,顾南烟便见崔尧正蹲在晟王府门口。 见到她下来,崔尧欢天喜地的扑过来。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顾南烟摇摇头,见他不知道哪蹭的一身灰,嫌弃的躲开。 “你怎么在这?” 崔尧看着她委屈巴巴的道:“我听到消息便过来了,可你们已经进了宫,晟王府的人又不放我进去。” 说罢他又又担心的问:“宫里什么情况,我姑母没事吧。”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往晟王府走,崔尧赶紧跟上。 “她很好,现在怕是已经带着招儿歇下了。” 崔尧闻言松了口气,随即一颗心又提了上来。 姑母没事了,那他爹…… 顾南烟见不得一个大男人跟个小媳妇似的,回头给了他一脚,直将他踹出晟王府大门。 “大晚上不回家在这磨叽什么,你爹在宫里忙着晚点就回去了,你别来烦老子。” 说罢头也不回的进了府。 崔尧闻言眼前一亮,也顾不得被踹疼的屁股,眉开眼笑的往家跑。 刘氏还没睡,见孙女回来才松了口气,知道崔姨娘她们都好好的,便也放了心。 待刘氏睡下,顾南烟才带着红着眼的白芷和白芍回了屋。 “快快快,快给老子端些吃的过来,可饿死老子了。” 李密那个王八蛋,折腾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让人做一桌御膳给她填填肚子。 两个丫鬟当时都吓傻了,哪还能想着备吃的,只觉得是自己克了小姐,这才出了事。 还是白芷想到厨房中还有些剩菜,赶忙让红糖下了一锅面,将剩菜热了热。 顾南烟端着锅便开吃,以至于动作太大,手上的伤口又崩裂开来。 白芷等人见到血滴到桌子上,才知道顾南烟手上有伤,连忙惊呼一声,去屋里拿药箱。 顾南烟倒是无所谓,她下手有数,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已。 于是随便抹了点药,又缠了几层纱布便回屋歇下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她醒的时候顾曜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栖凤阁堂屋跟刘氏聊天。 见顾南烟出来,刘氏赶忙拿起她手看了看。 “囡囡受伤,怎么没人知会我一声?”刘氏责怪的看向白芷。 昨夜天色太暗,加上顾南烟有意隐藏,她并没发现孙女手上带着血的帕子。 这也就算了,今早起身她还问过白芷,这丫头竟也没告诉她! 要不是顾将军说漏嘴,她还不知道。 “是我让她们不要说的。”顾南烟淡淡道。 虽然她并没这样吩咐过,可是此举甚合她意。 昨夜伤口上鲜血淋漓,她怕把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的刘氏吓坏了。 “不过是蹭破点皮,阿奶不必忧心,已经擦过药了。” 今早也已经换过药,因此纱布上崭新,一点血迹都没有,刘氏便放了心。 顾曜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泛酸。 昨夜什么情况他可看见了,南姐儿手上的伤即便没伤及筋骨,怕是也流了不少血。 可这丫头竟为了不让刘氏担心,偷偷瞒着。 顾曜哼了哼,见屋里人都疑惑的看向他,清了清喉咙。 “将军府门口的人已经撤了,我同你二哥一早便回去了一趟,家里都还安好,你不用担心。” 顾南烟:……老子没担心。 说实话,要不是顾曜提起,她都快忘了还有个将军府在。 顾曜说到这看向顾南烟,嘴唇动了动。 “你爹很想见你。” 说罢便定定的望着她。 顾南烟:??? 见就见呗,还特意说一遍,想让老子三跪九叩迎接他不成? 见孙女蒙叨叨的样子,顾曜叹气。 “你爹他一直很内疚,觉得自己只顾公事,忽略了你,才导致你疯……心智失常,以至走失。” “如今他想见你,却不知如何面对你。” 顾南烟闻言蹙了眉。 按理说原主的死跟顾慎没有直接关系,可他的妻子却是间接或是直接害死原主的人。 虽然原主从来没有怪过顾慎,可是她却不能代表原主发表意见。 顾南烟沉思片刻,缓缓道:“那便等他心情平复后再说吧,这段时间我便不去将军府叨扰了。” 反正她也不打算回将军府住,因此也不怕两人不经意间撞见。 顾曜一愣,没想到顾南烟会说的这样生疏,心底暗道难道她真的怨恨顾慎? 那可不行,儿子怎么样他不管,他那老妻可还眼巴巴等着见孙女呢! “也不必如此!”顾曜赶忙道。 “你父亲一向心性坚韧,他知道你回来后却哭了一场,今日不过是一时情怯,不如你今日便随老夫一道回去,也好见见你祖母。” 顾南烟却摇了摇头:“今日怕是不行,我还要跟阿奶去看宅子。” 郑铁生给她的那张地契离这里不远,既然宁王已经倒台,京城也会安稳下来,她想着这两日便从晟王府搬出去。 顾曜也想到了这一点,虽然很想劝孙女回去住,可他也知道顾南烟不会改变主意,便也只能无奈一叹。 刘氏在旁边摸了摸顾南烟的头发,笑道:“听你说那宅子里东西都还算齐全,又有奴仆打扫,想来也不用怎么收拾。” “倒不若我们今日便搬过去,后日一早你便去将军府看看你祖母如何?” 第90章 买护院 李逸自进宫后已有两日未曾回府。 顾南烟在陶管家不舍的挽留下搬出了栖凤阁。 新宅虽然不算太大,里面的布置却相当精美,想来当初花了不少心思。 郑铁生出京的时候,在宅子里留了一个看门的老伯和两个婆子,因此并不需要怎么收拾,不过半日便安置下来。 刘氏很喜欢这里,因为其中有个院子里种了好些花卉。 虽都是普通品种,可也足够初学的刘氏发挥了。 于是她果断选择了这个距离顾南烟并不算近的院子居住。 顾南烟坐在堂屋,听白芷跟她讲这宅子的情况。 待说到伺候的下人,顾南烟沉吟片刻。 出府的时候,陶管家要将栖凤阁下人的身契全给她。 她只要了自愿跟她走的白芷等人,还有伺候刘氏的几个婆子。 当然临走前,将王府买这些人花费的银两全都补给了陶管家。 陶管家很无奈,见顾南烟神情认真,也只能收下。 “咱们院子里,如今除了奴婢跟白芍,便只有红糖和一个负责打扫的小丫头。” “老夫人那边的人倒是够用了,不过这宅子不小,老夫人住的院子又偏僻,咱们是不是该请几个护院看家?” 顾南烟沉吟片刻,也觉得该请几个护院。 虽然每月可能要花不少银子,可她现在也不差那点钱。 之前崔尧告诉她,最近果色天香和福满楼的货款已经存到钱庄,差不多有七八万两的样子。 其中还有一部分是顾承宗从外面发展的订单。 “护院也要从人牙子那里买吗?” 顾南烟问道,她不耐烦这些琐事,因此也没怎么关注。 白芷笑了笑:“小姐若是嫌麻烦,也可以从镖局雇人,每月付点月银便可。” “不过若是能买几个带身契的,想来更可靠些。” 顾南烟颔首,“那便买几个吧。” 虽然镖局里雇的护卫有几分身手,但每日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人员混杂,对于顾南烟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白芷的动作很快,不过一个时辰便带着一个小胡子过来。 这人正是当初卖了白芷二人几次的人牙子。 他见这宅子在全是富贵人家的西大街,白芷当初又是卖到了晟王府。 暗忖宅子的主人怕是跟晟王有些关系,面上便多了几分讨好。 “听说小姐要买几个人充当护院,小人这里正巧有几个合适的,您看看可瞧得上眼?” 顾南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看见几个手脚都带着镣铐,衣不蔽体的男子现在墙根处。 见顾南烟蹙眉,小胡子忙解释道:“这些都是西胡人,将他们拴在一起也是上面的意思。” 顾南烟惊讶,仔细看了看,果然这几个人的五官要比旁人更深炯一些。 不由疑惑道:“西胡人也可以买卖?” 不说别的,这些人身材高大,肌肉也比寻常人发达,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况且嘉南国与西胡经常发生冲突,他们又怎会心甘情愿的留在敌国? 人牙子似乎明白顾南烟的想法,笑道:“小姐有所不知,这些人在官府都有备案,是自愿签了卖身契的。” 这下顾南烟更不明白了,身为一个军人,她实在不懂为何有人会甘愿给敌人做奴隶。 小胡子有些叹息道:“说起来这些也都是命苦之人。” “西胡之地苦寒,土地贫瘠种不出粮食,他们一到冬日就会拉帮结伙的到我嘉南边境抢掠。” “索性靖王英勇,每次都能将他们击退,因此他们能抢到手的东西并不多,自然无法让每个人都吃饱,时常有人饿死。” 说罢他指了指那几个带镣铐的人。 “这几个都是家里有妻儿老母的,卖身也不过是想换点粮食养活家小罢了。” 顾南烟表示明白,便是现代都有好些人吃不饱,别说是粮食产量不高的古代。 小胡子见顾南烟没反应,忙又道:“西胡人抢手的很,小人也是因为在西北那里有亲戚,才好不容易抢了几个。” “若是错过这次,下回可不知什么时候才有了。” 抢手是抢手,不过却是在西北那边。 他也是第一次买卖西胡人。 之前跑了好几户人家,他们都有些忌惮西胡人的身份。 小胡子便有些急了,生怕这几人砸手里。 “而且这些人虽然看起来凶狠,性情却还算温顺,不然小人也不敢带来姑娘府上。” 他说罢看了白芍一眼:“当初白芍姑娘也跟他们相处过,小姐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她。” 顾南烟似笑非笑的看了小胡子一眼。 这人说话半真半假语焉不详,怕是其中有不少水分。 不过她倒是不怕,对于她来说,西胡人的身体素质反而更合她的心意。 被小胡子点名的白芍恼怒的瞪他一眼。 她虽是奴婢,可也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这人开口便说她跟几个男人相处过,若是小姐想歪了,她以后还怎么在小姐身边伺候! 小胡子见白芍瞪他,不由讪讪一笑。 他这也是没法子了,这些人花了他不少银子买的,这都几个月了还没卖出去。 他们吃的又多,他光是管饭都花了不少银钱。 白芍正气的小脸涨红,白芷在一旁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随即俯身,在顾南烟耳边轻声细语几句。 顾南烟挑了挑眉,有些好笑。 白芷平日里看起来成熟稳重,没想到也有这么睚眦必报的一面。 她看向小胡子,挑了挑眉道:“这些人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小胡子一听觉得有门,眼珠子转了转。 “不瞒小姐,当初小人是花了二十两银子一人才将他们买到手,算上这段日子的养他们费的银钱,二十二两怕是也有了。” “不过既然小姐诚心要买,小人便当结交个朋友……” 他咬了咬牙,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小人也不说虚的,便以二十二两的成本价卖给您!” 言语之间竟将这些人当做货物一般。 顾南烟还没什么反应,白芷的脸却冷了下来。 她不满的呵斥道:“放肆,我家小姐什么身份,岂会跟你这等人交朋友!” 小胡子闻言连忙点头哈腰的道歉。 顾南烟斜倚在凳子上,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银子倒不是问题。” 小胡子闻言心底一喜,正待说些讨好的话,便见顾南烟勾了勾唇。 “只是我买人回来是要做护卫的,不如让他们露两手,若是合我心意,便是五十两银子我也给得起。” “露两手?”小胡子踟蹰片刻。 “这些人虽有把子力气,却不通武艺,小姐若是想试他们的功夫……” 顾南烟摆摆手:“有力气便成。” 她指了指院子中间的石凳。 “就让他们轮流搬着这凳子在院子里走一圈罢。” 小胡子怔了怔,这个要求其实并不过分,便是一般在乡下做惯农活的人,也能搬得起来。 只是他为了节约成本,每日只给这些人喝一碗米汤。 如今他们能站在这里还是因为身体素质好,若是一会完不成顾小姐的要求,这买卖岂不是要泡汤? 第91章 特种部队 小胡子正想着要怎么应对,却见顾南烟率先起身,朝石凳走去。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顾南烟一只手轻轻将石凳举了起来,还貌似轻松的上下抛了两下。 小胡子:“……” 这凳子莫不是纸糊的不成?! 小胡子心底思量起来。 他觉得这凳子怕是空心的,不然以她一个姑娘家,就算再大的力气,也不至于举的这样轻松。 而那几个西胡人再怎么虚弱,也不至于连个小丫头都比不过,于是便欣然答应下来。 几人被领至院中,手脚上仍带着镣铐。 听到小胡子的要求,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年长的皱了皱眉,望向站在院中的顾南烟。 在他们西胡,便是十岁的姑娘都比她高,顾南烟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孩子。 白芷见他望过来,笑了笑上前几步。 “侯骨大哥,你们只要按照小姐说的做便可以了,若是通过考验,小姐便会将你们买下来留做护院。” “到时不只能吃饱,每月还有月银拿。” 侯骨阿狮兰闻言苦笑一声。 他们最近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现在便是连站立都不稳,又怎么能抱着一块石头跑动。 不过见到白芷身上的穿着,和明显丰腴了不少的脸颊,侯骨阿狮兰咬了咬后槽牙。 他点了点头,俯身抱起地上的石凳。 其他西胡人见状,也纷纷蹲下身。 这些人都有一股韧劲,虽然浑身虚弱无力,可还是咬着牙站了起来。 侯骨阿狮兰是他们之中最虚弱的一个,因为他把每日分到的米汤都匀出来一半,给了人牙子手中年纪最小的孩子。 他刚刚起身,便感觉一阵眩晕,脚下不由踉跄几步。 白芷在一旁扶了他一把,他感激的笑了笑,便开始绕着院子慢慢挪动。 这院子看起来不小,阿狮兰刚走了一半,额头上便冒出冷汗。 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 白芍见到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心底有些担忧。 可规矩是小姐定的,她也不能说什么,便只能咬着唇在一旁看着。 当初她和白芷再次落在人牙子手中的时候,若不是有这些人护着,她们二人怕是要吃亏。 因此白芍对这些西胡人不仅没有反感,还很是感激。 此时更是恨不得上去帮他们一把。 顾南烟坐在房檐下用手肘撑着太阳穴,默默的看着。 自从在上山村遭遇安阳骑兵袭村,她便想组建一支装备精良的特种部队,只是当时条件不允许罢了。 如今来到了京城,各方势力混杂,她即便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 在她看来,在这里若想吃好喝好悠闲度日,除了要有银子,还要有让人无法匹敌的实力。 还好白芷提醒了她,既然要招护卫,不如就从此时入手,先培养几个精英,以后慢慢再加人。 索性这个时代并不禁止人口买卖,倒是为她的想法减少了不小的阻力。 她看向阿狮兰,这人虽是几人之中最虚弱的,却也是意志力最强的一个。 身体素质也不错,若是好好培养,说不得会成为她手下一员大将! 阿狮兰并不知道顾南烟对他寄予厚望。 此时他感觉头晕目眩,即便再怎么强撑,还是在距离终点不过几步远的地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倒了下去。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甚至没有支撑到一半。 小胡子脸色很难看,心底后悔不迭。 早知道他就不让他们饿肚子了,这些人他买回来也不过七两银子一人,若是能通过考验,那位小姐可承诺了五十两! 可如今别说五十两了,人怕是都要砸在手里。 他欲哭无泪的看向顾南烟。 顾南烟似乎有些可惜的咂了咂嘴。 “本小姐还以为是什么好货色,原来也不过是一些外强中干的。” 小胡子闻言干笑两声:“许是没给他们吃饱,饿没了力气,不若等明日……” 顾南烟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你带他们走吧,我再让白芷寻其他人便是。” 小胡子一听就急了,赶忙道:“他们确实好几日没吃东西了,不然不会这么虚弱,不如我算小姐便宜点,您养个十天半月便恢复了。” 京城跟西北不同,大多对西胡人没有好感。 如今他好不容易遇到个有意买的,若是不卖出去,等下回还不知什么时候,到时他怕是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顾南烟却不吃他那套,撇撇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半月后若是养不好,我还能放下身段去找你不成” 她顿了顿,捂着嘴一脸嫌弃。 “再说了,说不定这几人这幅德行,是有什么暗疾,若是传染给府里的其他人怎么办。” 小胡子一惊,立马吓出一身白毛汗。 他连忙摆手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小人手底下的人可都是干干净净的,绝对没有暗疾!” 他急的不行,大户人家最在乎这个,这位顾小姐又跟晟王府交好,若是出去给他乱传,那他以后还怎么做这一行。 他看向一旁的白芷,向她露出求救的眼神。 白芷淡淡一笑,朝顾南烟屈了屈膝。 “小姐放心,奴婢好歹也在这人牙子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对他的为人还算了解,这人虽然做生意有些不实诚,却绝对不敢卖有病的奴隶。” 说罢她又转向小胡子,板起了脸。 “你还不赶紧说实话,这些西胡人到底多少银子收来的,我们小姐早就知道你不老实,方才不过是给你个教训。” 说罢她还朝小胡子使了个眼色。 顾南烟嘴角抽了抽,看不出来,白芷平时一板一眼的,没想到竟还是个戏精。 小胡子见状,连忙陪笑道:“小姐英明,这些人确实不值那么些银子,不过是小人想多赚些罢了。” 他低头沉思片刻,咬着牙道:“既然如此,小的也不诓骗小姐,这些人是小的十五两一人买来的,小姐若是肯要,这五人便给七十五两银子如何?” 顾南烟见他还不老实,不由嗤笑一声,冲他翻了个白眼。 “五个四十两,多一分也没有。” 小胡子闻言,还要说什么,却被顾南衣挥手打断。 “我虽刚来京城,却也知道普通奴隶至多也就十两一个,而且身家清白,在官府都能查到户籍的。” “七十五两银子,都可以买几个强壮的小厮了。” “况且这四十两银子相信你也能赚不少,若是学不会见好就收,便带着你的人回去吧。” 顾南烟说完便起身要走。 “小姐……” 白芍见状急的眼睛都红了,刚要开口便被白芷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小胡子也急,连忙将顾南烟唤住,同意四十两银子将这些人卖给她。 顾南烟功成身退,将这事交给了白芷,她自己则回了堂屋内等着。 同时打开商城查了查特种兵的装备。 结果令她咂舌。 其它装备不说,光是一件防单衣就要五千两。 像突击步仓这类的热武,一支就要三万两银子! 这样算下来,全套特种兵装备算下来,至少要六七万两! 顾南烟捂了捂胸口,觉得有点上不来气。 第92章 镇北将军府 这些西胡人在京城无亲无故,顾南烟暂时将他们同新买的小厮,安置在前院的下人房。 下人房中是两排通铺,中间放了张桌子,桌子上摆着茶壶,还有一篮子热腾腾的白面馍馍。 侯骨阿狮兰摸着厚实的铺盖,和身上崭新的衣裳皱了皱眉。 白芍见他发呆,笑嘻嘻的递了个馒头过去。 “小姐说了,晚饭还要等一会,让我先拿点干粮来给你们垫垫肚子。” 侯骨阿狮兰却没有伸手接,他面色复杂的看着白芍,嘴唇动了动。 “小姐想让我们做什么?” 他们西胡人一向不受待见。 之前在西北的时候,也见过被卖到豪商家中的同族。 他们整日穿着破旧的衣服,带着镣铐如同玩物一般被主家鞭打笑骂。 主家开心的时候,会给几个铜板或剩饭作为奖赏。 若是不开心,迎接他们的只会是一顿毒打。 因此,侯骨阿狮兰觉得,顾南烟之所以对他们这么好,定是有目的的。 侯骨阿狮兰看向其他人。 他们几个出自同一族群,由于族里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实力相对较弱,经常被其他部族欺负,将他们的粮食抢光。 于是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便一起来了嘉南国。 起初他们是想在边境找户人家,能及时将嘴里省下的口粮和月银拖人送回部族。 没想到却辗转来了京城。 看着同伴一人手中抓着一个馒头,蹲在墙角狼吞虎咽,侯骨阿狮兰酸涩不已。 白芍笑吟吟的看着他,将馒头塞进他手中。 “侯骨大哥放心,小姐是个好人。” 起初她刚到顾南烟身边,也是整日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事又被卖掉。 可时间久了她才发现,其实小姐就是不太爱说话,而且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很好伺候。 侯骨阿狮兰对于白芍的话不置可否。 他们卖身契在人家手中,命便不是自己的,便是将他们打杀了也没人会管。 他原本以为顾南烟很快便会见他们,心情忐忑的等了一下午。 谁知白芷却来告诉他们先休息两日,养好身体再去见小姐。 阿狮兰躺在温暖的被褥里,睡了这些天来最舒适,也是最不安的一觉。 第二日一早,顾南烟被刘氏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睡蒙圈的顾南烟经过刘氏提醒,才想起今日是去将军府的日子。 顾曜昨日让人送来一箱子衣裙,说是在绣坊里买的成衣,让她先凑合着穿。 等到了府里请绣娘来给她量量尺寸重新做几套。 那些裙子十分繁琐,行动起来很是不便。 顾南烟只试了试,便在刘氏不赞同的眼神中,又穿上之前的青色布衣。 顾曜吃过早饭便过来了,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大男子。 这人正是顾慎,他见到顾南烟的瞬间,眼眶便红了。 顾曜乐呵呵的道:“你父亲听说你今日要回去,天还没亮就起身了,说要过来接你。” 顾南烟点了点头,打量顾慎两眼。 不得不说顾家不愧是武将之家,顾慎同顾曜一样,长的五大三粗,像一座小山一样。 就连顾云泽也是,虽是个读书人,身高也有一米八几。 就是不知道为啥出了她这么个异类。 顾慎见女儿神情冷漠,嘴角动了动:“南姐儿……” 三年前他同父亲出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会不见了。 他这些年跑遍了京城附近的城镇都没找到她。 他以为女儿出了意外,或是被人卖到了遥远偏僻的地方。 便整日自责,怪自己有负妻子所托。 却没想到顾曜却派人带回了女儿的消息。 他当时就想去上山村找她,可将军府却被宁王派人围了起来。 “是父亲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若不是他忙于军务,在外面耽搁了半年,也不至于回来后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顾慎眼眶越来越红,最后竟然吧嗒吧嗒掉起了泪。 顾南烟见他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哭的鼻涕眼泪横流,牙疼的咂了咂嘴。 她见白芍手中握着块帕子,扯过来塞给顾慎。 可快擦擦吧,都吹出鼻涕泡了! 顾慎感动的拿起帕子抹了把脸,对着顾南烟扯出一个笑,然后珍惜的把帕子叠好,塞进了怀里。 白芍:“……” 小姐,那是抹布! “好了好了,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哭鼻子,也不怕南姐儿阿奶笑话!” 顾曜相当嫌弃的离儿子远了些,完全忘了当初见到孙女的时候,他也红了眼。 顾慎这才往刘氏那边看去,见她笑呵呵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他整了整衣衫,郑重的抱拳道:“南姐儿多亏了您照顾,晚辈感激不尽。” 说罢躬下身,深深一礼。 刘氏连忙将他扶住:“可使不得,我与囡囡二人相依为命,说不上谁照顾谁,小将军这一礼老婆子受之有愧。” “况且,我早就把囡囡当做了亲孙女,一家人还提什么谢不谢的。” “正是。”顾曜表示赞同。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让南姐儿去将军府找我,若是我不在,找老二也成!” 刘氏闻言也不推辞,乐呵呵的点头应下。 几人又说了会话,眼见时间不早,刘氏便催促顾南烟出门。 “阿奶便不去了,你好好跟你祖母说会话,若是时间太晚便在将军府住下也无妨。” 刘氏听说顾老夫人自从囡囡失踪便病了,很能体会她的心情。 以己度人自然希望孙女能多陪陪她。 顾南烟不置可否,只交代婆子仔细照顾刘氏,便出了门。 顾曜和顾慎骑马,顾南烟看着眼馋。 奈何前世今生都没有骑马的经验,未免摔个大马趴出丑人前,老老实实的钻进了马车。 将军府距离晟王府不远,同样是在皇城脚下,是个回字形的五进院子。 朱漆大门之上,挂着镇北将军府的牌匾,门口摆了两个石狮子。 此时大门敞开,见到顾曜回来,顾清带着两个儿子急忙迎上前。 “父亲回来了,可曾接回南姐儿?”言语之间颇有关切之意。 顾曜威严的嗯了一声,看向马车的方向,还没等说话,车帘便被掀起。 白芷刚想上前搀扶,便见顾南烟跳了下来。 白芷扶了个寂寞,一脸淡定的收回手,垂下头跟在顾南烟身后。 顾云泽见妹妹还是如此生龙活虎,忍不住笑出声。 “几日不见,小妹一如既往的活泼。” 顾云泽虽身材高大长相却清秀,此时笑看顾南烟,表情温柔。 顾南烟冲他翻了个白眼,这厮说起话来拐弯抹角的,不就是想说她没女孩子样吗? 谁在乎! 顾南烟哼了哼,转头看向他身边站着的男子。 这人与顾云泽五官相似,脸型却像极了顾曜,顾南烟记得他是顾清的长子顾云戈。 果然,顾云戈冲她笑了笑道:“南姐儿别听你二哥胡说,女孩子活泼点好,难不成要跟西院那个似的……” 顾云戈话还没说完,便被顾云泽扯了下衣袖,他才恍然记起祖父还在这里。 顾曜像是没听到似的,依旧笑呵呵的。 顾清打量着眼前的侄女,儿子之前说过,南姐儿如今变了许多,他还以为是儿子夸张了。 如今一见,果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欣慰道:“回来就好,你大伯母从早上就开始念叨,此时正在灶房做你最喜欢吃的粉蒸肉呢。” 他伸手想拍拍顾南烟的肩膀,却发现顾南烟太矮了,他够不着。 于是顿了顿,将手放在她头顶揉了揉。 顾南烟:“……” 老子此刻心里哇凉。 第93章 顾老夫人的病 顾清算是顾家最高的一个了,身高起码一米九五以上,虽然瘦了些,身上的肉却很结实,显得十分健硕。 可他却不像顾慎一般在军中谋职,而是进兵部做了个侍郎。 用顾清的话说,朝廷有人好办事。 兵部管着军需的运送,虽然顾清只是个侍郎,可若顾家有人上了战场,他便负责后勤补给,也能防着有人从中做手脚。 几人随着顾曜来到堂屋,刚进门顾南烟便见到一个头戴金簪,穿着暗紫色袄裙的妇人疾步而来。 她上前抓住顾南烟的手,红着眼上下打量。 “乖乖儿,快让大伯母看看。” 顾南烟嘴角抽了抽。 乖乖儿是什么鬼! 郭氏拉着顾南烟坐下,伸手给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可将你找回来了,可怜的孩子,这些年得吃了多少苦。” “自打你丢了后,大伯母吃饭都没滋没味,大街上见着哪个小姑娘都像你。” 她用袖子抹了抹泪,抓着顾南烟的手一直没松。 “你祖母想你想的厉害,一直卧床不起,今日听说你回来,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说到顾老夫人,郭氏的脸上带了几分喜色。 “南姐儿要不要先去见见你祖母,她老人家从早上便一直巴望着。” 顾慎也赶忙道:“是啊闺女,你先跟你大伯母去东院看看,等会饭好了爹让人去叫你。” 顾南烟没反对,原主最记挂的便是顾老夫人,她既然占了这具身体,替原主瞧瞧也是应该的。 东院内,浓郁的汤药味刺鼻,顾老夫人躺在床上,嘴唇抖动。 也许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半天竟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郭氏见状忙上前帮婆婆捋了捋心口,又拿起水杯,用勺子舀了半勺,一点一点喂进她嘴里。 “母亲别急,南姐儿又跑不了,您有话慢慢说。” 顾老夫人急切的喘了两口气,颤抖的手微微抬起。 顾南烟思忖片刻,主动上前抓住她。 “乖……孙……” 两个字刚出口,顾老夫人的泪便成串的往下掉。 也许是太过激动,她手上不知拿来的力气,死死抓住顾南烟。 瘦的皮包骨的指节,硌的人手疼。 顾南烟怕她哭晕过去,安抚的拍拍她的手。 “我在。” 顾老夫人年纪跟刘氏差不多,看起来却比刘氏苍老的多。 消瘦的脸颊深深凹陷,皮肤黑黄长满了老人斑,跟记忆里那个气色红润的圆脸老太太判若两人。 顾南烟伸出手在顾老夫人腕间探了探。 随即眉头微微蹙起。 她拿起一旁的药碗闻了闻,不动声色的放下。 “这药的药方可还在?”顾南烟问道。 郭氏闻言怔了怔,她知道顾南烟常看医书,便让丫鬟将药方取来。 “这药是宫中御医给开的,说是养身子的药,已经吃了两年了。” 一开始效果确实不错,婆婆那段时间偶尔还能靠着床头坐一会。 可用了几个月后便没了效果。 御医又来过一次,说婆婆郁结于心,若是不解开心结吃什么药都没用。 顾南烟扫了眼药方,这方子里都是温补的药材,虽对顾老夫人如今的病情没什么太大的改善,却也算对症。 只是…… “药方里没有人参……” 郭氏也没多想,只点头道:“御医药方里没写,我们也不敢随便往里添。” 顾南烟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指了指药碗道:“可这碗药里加了参片。” 而且量还不少。 郭氏有些疑惑,拿起药碗闻了闻,可她不通药理,自然闻不出什么。 “或许是婆婆最近身体太过虚弱,你大伯让人加进去的……” 说到这,郭氏也觉得不太对劲。 御医当初说过,不能乱给婆婆喂药,顾清还特意嘱咐她好几遍。 怎的自己反而…… 不过人参本就是滋补的药材,她也没太在意。 顾南烟看出她的想法,淡淡道:“人参乃是大补之物,祖母身体如此虚弱,根本受不得如此强烈的药效。” “用多了不仅对病情没有好处,还会增加身体的负担。” 没管郭氏惊诧的表情,她掀了掀顾老夫人的眼皮,接着道: “且这药方中含有一味药,叫做五灵脂,这药若是单用可作用于胃经,增加食欲,也可活血,可若是同人参一起服用……” 顾南烟看向郭氏,缓缓道:“就变成了一味毒药。” 郭氏闻言,拿在手中的药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顾曜等人匆匆赶来,一个个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特别是顾清,一张本就方正严肃的脸此时铁青一片。 煎药的人是郭氏院里的婆子,若真是出了岔子,他这个做儿子的难辞其咎。 “南姐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顾慎皱着眉看向躺在床上,此时已然精力不济的顾老夫人。 “是真是假,拿着药渣去找个大夫一问便知。” 顾南烟没有多说,这是最基本的药理,便是普通大夫也知道。 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只是个小姑娘,而且多年未见,未必会相信她说的话。 顾清闻言,刚要让郭氏进宫请御医,便见父亲摆了摆手。 “不必了。” 他看向老妻,眼底是深深的疼惜和愤怒。 “南姐儿的医术不比御医差,老夫相信她。” 顾清震惊,他并不知道明山县发生的事,以为顾曜是怕伤着南姐儿的自尊。 顾云泽却是知道的,他将顾南烟在明山县施药救人的事说了一遍,还特意提了窦神医。 顾慎在一旁听侄子说完,脑子懵了懵。 他一直以为闺女房里的医书,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从没想到她的医术竟连神医都称赞。 顾曜在一旁附和道:“当初军中大量士兵感染风寒,明山县缺医少药,也是多亏了南姐儿配出的药粉才得以缓解。” 顾慎有些恍惚,待反应过来,自豪的挺了挺胸膛。 “南姐儿随了我,自小便聪明。”说罢还呵呵笑了两声。 众人:“……” 顾南烟嘴角抽了抽,斜着眼看他。 老子长这么大,你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 顾曜也是一脸嫌弃。 孙女聪明全是他跟老妻隔代遗传的,不然就二儿子那一低头都能哗哗流水的脑子,能生出这么聪明的闺女? 顾清反应过来后却一脸欣慰的看着顾南烟。 这孩子真像他年轻的时候! 有能力却不邀功,低调又内敛,若不是知道郭氏没生过女儿,他都要怀疑南姐儿是他亲生的! 顾南烟木着张脸,扫了一脸戏的众人一眼开口道:“你们是不是应该先把熬药的婆子叫过来问话?” 她没告诉众人的是,顾老夫人体内还有一种她分辨不出的毒素,且并不是近期才有的。 只是人多嘴杂,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打算先给顾老夫人验个血再说。 可是人参的事明显是人为,这些人不赶紧查清楚,还站在这里傻笑! 顾南烟差点被气成河豚,很想给在场的人一人扎一针。 第94章 西院秋姨娘的人 孙婆子是郭氏院子里的老人,原本一直在照顾郭氏的饮食起居。 三年前顾老夫人病倒,郭氏见她做事仔细又周全,便将她放到东院的小厨房里,专门负责熬药。 本来这样做,为的是防止下头的人敷衍了事,熬的时辰不够,让药效打了折扣。 可谁知竟出了这种事。 郭氏坐在自己院子里,手中的帕子都快捏碎了。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不得说她这个做儿媳的毒杀婆婆! “孙氏,婆婆的药可是你亲手熬的?” 孙婆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郭氏面色难看,紧张的点了点头。 “是老奴亲手熬的。” 郭氏又问:“期间可经过别人的手?” 孙婆子赶忙道:“老奴记得夫人的嘱咐,每日从熬药开始便守着,期间不曾离开半步。” 虽然将孙婆子派去专门给婆婆熬药,是郭氏一片孝心。 可她也要防着别人趁机钻空子,在药里做什么手脚。 到时候她便是十张嘴都说不清。 因此当初她对孙婆子千叮万嘱,一定要仔细守好药罐子,不可假手于人。 可谁知还是出了事! 郭氏越想越憋屈,用力拍了下扶手道:“那你可知,那药里多了一样东西!” 孙婆子被郭氏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听到她的问话更是大惊失色。 虽然将军府中一向平静,可她听过不少别府的腌臜事,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忙诚惶诚恐的跪下。 “夫人明鉴,不关老奴的事啊,老奴即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往老夫人的药里乱加东西,而且为防意外,每次熬药之前,老奴都仔细辨认过里面的药材,一直都是那几样。” 她抬头看了眼郭氏,见她面色沉沉,唯恐她不信。 “夫人,您知道老奴做事一向仔细小心,不只是熬药前,便是药渣老奴都会特意查看一遍,若是期间有了差错,绝不会在老奴这里!” 孙婆子说的肯定,且看起来也不像是说谎,郭氏不由蹙紧了眉头。 “既然你检查过药渣,难道没看出里面多了一味人参?” 孙婆子虽然是个下人,可总不至于连人参都分辨不出。 孙婆子闻言却很疑惑:“是有人参不错,可那不是换了药方后一直就有的吗?” 而且跟之前的方子比,也只是多了一味参片,孙婆子并没觉得有问题。 郭氏却是大惊,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她指着孙婆子声音颤抖的道:“你说什么?婆婆什么时候换过药方!” 孙婆子怔住:“就是几个月前,负责采买的郑管事将药给老奴的时候。” “老奴本还想问问夫人,可见里面也只是多了些参片,以为是给老夫人补身的……” 孙婆子声音低了下去,虽然她还不知道多了些参片有什么问题,可夫人既然问了,那定然是出了事。 自从顾老夫人病后,将军府的中馈便由郭氏管着, 个郑管事她知道,正是几个月前刚刚上任。 这件事非同小可,郭氏不好自己做主,急忙让身边的丫鬟去找顾清。 顾清正陪顾曜守在老夫人身边,听说郭氏有事找自己,不由蹙了蹙眉。 顾曜冲他摆了摆手:“她一个内宅妇人,怕是处理不好这事,你去看看吧。” 孙婆子是儿媳妇院子里的人,他一个做公公的不好多管,便将她交给郭氏处理。 眼下来找顾清,怕是发现了什么。 顾清看了看正给顾老夫人抽血的顾南烟,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跟着小丫鬟回了院子。 顾曜担忧的看向顾南烟:“南姐儿,你祖母这病……” 顾曜不太敢问。 他也知道老妻病的厉害,加上又服用了带毒的汤药,情况怕是不好。 顾南烟将抽出来的血装好,放入袖中,又给顾老夫人扎上吊瓶,才缓缓开口。 “这汤药估计服用的时间不久,目前看来没什么大碍。” 顾曜听说没有大碍,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见到老妻再次昏睡过去,不由又有些担心。 “那她为何整日昏昏沉沉,有时好几日都不醒,有几次我还以为她……” 还以为她醒不过来了。 顾曜没说出口,可心底的担忧显而易见。 “祖母会这么虚弱,主要是因为长期不能正常进食,体内营养得不到补充所致,我已给她打了营养针,想来明日情况会好一些。” 见顾曜老脸上露出欣喜,顾南烟又给他泼了盆冷水。 “只是祖母体内还有一种毒素,我目前还不清楚那是什么,具体情况需要等化验结果出来。” 顾老夫人的情况比较复杂,拖得时间又太久。 顾南烟一时无法判断其症状是什么引起的,最好的办法就是验血。 顾曜虽然不明白化验是什么,可也知道老妻的病怕是没那么简单。 何况孙女刚刚还提到了毒素! 顾曜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在他的将军府居然会发生投毒这种事情。 想到郭氏可能发现了什么,他便坐不住了。 嘱咐下人听顾南烟的吩咐,需要什么尽管去库房取,便匆匆走了。 前院堂屋内,郑管事一脸惶恐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坐在上首的顾曜。 “那婆子倒是没有可疑之处,郑管事也承认换药的事是他说的。” 顾清声音沉沉道。 倒不是他想护着郭氏。 顾慎将孙婆子交给郭氏后,便将平日里与她相熟的几个下人全都审问了一遍,确实没什么可疑之处。 “只是郑管事说,换药的事是前任管事赵祥跟他交接的时候告诉他的,儿子派人去了赵祥家中,已经人去楼空。” “邻居说几个月前,他们一家人便回了老家,说是回去给年迈的母亲侍疾。” 赵祥老家在南方偏远地区,一来一回要一个多月的功夫。 况且若这事真是赵祥做的,他定然不会如他说的那般回老家,怕是派去的人会跑个空。 只是他实在不明白,一个采买的管事,为何会这么大胆敢毒杀将军府老夫人! 要知道老夫人身上是有诰命的,毒杀她同杀朝廷命官一样,都是死罪。 “可派人去药铺问过?”顾曜问道。 “问过了,负责抓药的是药铺的一个伙计,一个时辰前请了假。” 顾清声音有些冷。 一个时辰前,正是南姐儿去东院不久。 前脚刚查出药有问题,后脚负责抓药的伙计便请了假。 若是还看不出问题,顾清这个侍郎也不用当了。 “掌柜的说他面色不太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儿子根据掌柜给的地址去寻他,他娘说他自早上出门就没回去过。” 顾曜皱了皱眉:“如此说来,线索便断了?” “那倒没有。”顾清道。 “既然药店伙计跑了,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二弟已经带人去盘问守门的人,这一个时辰之内都有何人出入,很快便会查出。” 正说到这里,顾慎便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押着几个婆子小厮的护卫。 他先是喊了声父亲,又将查到的事说了一遍。 “儿子问过了,这段时间出门的只有这三个人,有两个是郑管事手下的人,说郑管事听说南姐儿回来特意问了府里的老人,让他们出去买些南姐儿爱吃的菜回来。” 跪在地上的郑管事闻言赶忙点头:“确实是小人吩咐的。” 顾慎又道:“我查过了,他们确实去过市场采买,且跟药铺在相反的方向,应该没有时间去报信。” 顾清颔首:“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 顾慎有些犹豫,看向严肃着一张脸的顾曜。 “另一个是西院秋姨娘的人。” 第95章 毒理检测 秋姨娘是顾曜的妾室,当年顾曜被他娘以死相逼,无奈将她抬入府中。 他自觉对不起妻子,在秋姨娘终于有了身孕后,便在府中分出东西二院。 自古以东为贵,顾老夫人自然是住在东院。 而西院位于整个将军府最西侧的角门附近,非常偏僻。 秋姨娘知道自己不受顾曜待见,便带着儿子老老实实的待在院子里。 平时出入也都是通过角门。 很少往前院这边来。 顾曜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直哆嗦的婆子,沉声问道:“丁嬷嬷,你不在西院伺候秋氏,跑出去做什么?” 丁嬷嬷诚惶诚恐的磕了个头。 “回老太爷,是姨娘、姨娘她有些不舒服,近日总是咳嗽,让老奴出去给她抓点药。” 她原本是三爷顾正康的奶嬷嬷,待顾正康成年后,便到了秋姨娘身边服侍,只是不怎么得重用。 顾曜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可有请过大夫?” 虽然他无奈之下才将秋姨娘纳进门,可她好歹给自己生了个儿子,况且这些年她也一直很安分,没生出什么乱子。 “请了,大夫说姨娘郁结在心,开了些安神的药,这几日刚好喝完了,老奴便想着再去药铺拿一些。” 一旁的顾清眼神一闪,问道:“药可拿回来了?” 丁嬷嬷点头,将手中的药包拿到众人眼前。 顾慎上前几步,看着药包上印着济世堂的红印,眯了眯眼。 “嬷嬷今日去了济世堂?” 济世堂便是顾老夫人平日抓药的地方。 丁嬷嬷应是:“我家姨娘的病便是济世堂的大夫给看的。” “除了拿药,你可在济世堂见过什么人?”顾慎问道,声音里充满怀疑。 虽说秋姨娘一向安稳,可妻妾不和最是常见。 说不得秋姨娘到了这把年纪,突然不甘心起来。 想杀了母亲自己做老夫人也未可知。 丁嬷嬷不知他为何这样问,还是老实回答道:“除了抓药的伙计,老奴并未曾跟别人说过话。” 屋内安静了片刻,顾清和顾慎同时看向顾曜。 顾曜紧皱着眉头,半晌后挥了挥手:“你先回去给秋姨娘煎药吧。” 丁嬷嬷应了声是,忙不迭的快步走出前院。 “父亲……”顾慎不赞同的看向他爹。 他以为顾曜在袒护秋姨娘,有些不满。 顾曜却没搭他的话,反而问道:“除了这三个人,可还有人出去过?” 顾慎不回话,只瞪眼看着他爹。 顾曜见状气的不行,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你瞪什么眼,老子问你话呢!” 顾慎不满的哼了哼:“那丁嬷嬷明明就有嫌疑,父亲为何将她放了,莫不是怕做下这事的是秋姨娘,父亲不舍的罚她?!” 他本就是个武将,做事直来直去,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见亲爹将丁嬷嬷放回去,心里很是不爽。 顾曜见儿子梗着个脖子和自己对峙,气的胸口一阵起伏。 顾清见状暗道不好,连忙安抚道:“二弟向来都是这副脾气,父亲别生气。” 他又转向顾慎:“父亲问你话你说便是,丁嬷嬷虽有嫌疑,也不能排除不是其他人做的。” 顾清有些头疼。 这个二弟好歹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南姐儿如今都到了婚嫁的年纪,怎的还跟毛头小子似的,一根肠子通到底。 他想到顾南烟那沉稳聪慧的性子,有些怀疑她到底是不是顾慎亲生的。 顾慎见大哥都发话了,即便再不满父亲的所为,也还是开口道:“没有了,这一个时辰内只有他们三个出府。” 说罢又有些犹豫的顿了顿。 顾清看出他有话没说完,忙又道:“可还有可疑之处?” 顾慎摇头:“可疑之处倒是没有,不过葛氏身边的小丫鬟也出了一趟府门,说是葛氏绣花的丝线用完了,要出去买一些。” 顾曜蹙眉:“你刚才怎么不说!” 顾慎冲他爹翻了个白眼:“那小丫鬟出去没有一刻钟便回来了,说是忘了带银子,明日再去买。” “从这里到药铺便是驾车,来回起码两刻钟以上,除非她会飞,否则绝不会是她。” 而且葛氏向来温婉识大体,她身边的丫鬟又怎会做出对母亲下毒的事。 顾清皱着眉看向弟弟:“说起来,今日南姐儿回府,怎的没见到葛氏出来?” 顾慎闻言怔了怔,他的心神都放在女儿身上,还真没注意葛氏出没出现。 跪在他身后的郑管事道:“这个小的知道,二夫人偶感风寒,怕染给大小姐,便没有过来。” 顾慎疑惑:“老子院子里的事,你个外院管事怎么知道的?” 顾清嘴角抽了抽,他现在相信顾南烟是弟弟亲生的了,看看他们祖孙三代全都一个德行。 张口闭口都是老子! “是夫人特意派人来说的,主要是嘱咐小的多做些小姐爱吃的菜,只是厨房里的种类不全,小人这才想着派人出府买一些。” 顾慎点点头,也没在意,跟顾曜说了声便想去东院看看女儿。 顾曜不想让他去打扰孙女治病,又懒得看儿子那副蠢德行,便让他先去看看葛氏的病严不严重。 顾慎不甘不愿的出了门,快步朝葛氏的院子走去。 他得快去快回,不然赶不上陪女儿吃饭可怎生是好。 随即心底又有些埋怨,这个葛氏向来懂事,怎的偏偏在这种时候生病。 多耽误事啊! 顾曜嘱咐顾清好好查查那个小丫鬟,自己则去了西院。 他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若报信的人是丁嬷嬷,这证据会不会太明显了点。 顾南烟花了大价钱从商城买了全自动毒理检测一体机,心疼的直抽抽。 将顾老夫人的血放进检测仪中,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顾南烟再次打开商城。 她算是看出来了,不管挣多少钱都不够这破商城嚯嚯的,索性开始放飞自我。 在心底估量了下府里那几个西胡人的身高,买了五套迷彩服,和五双军靴。 又买了各种各样的训练器材放在空间里。 看到原本存在空间的银子一点不剩,顾南烟狰狞着脸冲着光幕呲了呲牙。 来呀,互相伤害啊! 一个时辰后,毒理检测有了结果。 顾老夫人体内的另一种毒物,是一种叫做毒毛甙的东西。 毒毛甙只存在于毒毛旋花中,是一种很少见的植物。 中毒轻的人,常常会伴随失语和嗜睡的症状,符合顾老夫人总是昏睡的情况。 顾南烟将毒理报告收进空间,拿出对应解毒剂,将药推进顾老夫人的腕间。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顾南烟忙活半天觉得有些饿,便让在门口守着的白芷去灶房找些吃的。 谁知顾曜早就命人准备好饭菜。 他刚进门便听到顾南烟捂着肚子喊饿,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将顾曜逗的心头阴霾都散了不少。 顾曜乐呵呵的坐在桌前,让下人上了满满一桌子菜。 知道顾南烟饭量大,还让人端了整整两饭桶米饭。 顾曜年轻时也是很能吃的,见孙女毫不见外的抱着其中一个饭桶,蹲在凳子上就开始吃,顾曜不由食欲大增。 他哈哈一笑,学孙女抱起另一个桶,将菜连汤都倒进去,拿着大饭勺开吃。 顾慎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一大一小并排坐着,将整个头都埋进了桶里。 顾慎:“……” 第96章 顾二爷想多了 顾慎没赶得上陪闺女吃饭,脸色难看的瞪着自家老爹。 这老头不是去西院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同时在心底埋怨葛氏。 要不是她在那咿咿呀呀的喊着不舒服,拽着他不让走,他也不会错过跟闺女重逢后的第一顿午饭! 顾慎气的直哼哼。 顾曜则一脸满足的扶着肚子,吞了几颗孙女给的消食片。 见儿子黑着脸看他,顾曜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让你瞪老子! 他早就料到以葛氏的性格,定然没那么容易放顾慎走。 想当初儿子要将葛氏扶正,他便觉得不妥。 将军府平日再低调也是一品大员府邸,一房主母哪是葛氏这种小户人家的女儿能做的。 只是顾慎嫌再娶一个太麻烦,且觉得葛氏虽小家子气了点,可还算是乖巧,坚持要将她扶正。 顾曜作为长辈,自然不好插手儿子房里的事,便也没多管。 倒不是说顾曜瞧不起葛氏的出身。 只是葛氏入府前,他爹只是个小商户,连个教习嬷嬷都没给葛氏请过,根本撑不起顾慎这一房。 而且他也不想葛氏将商户家的勾心斗角带到将军府。 如今见儿子被缠的憋闷,顾曜心中很是幸灾乐祸。 “父亲不是去了西院,丁嬷嬷的事可问清楚了?” 顾慎板着张脸,故意给自家亲爹找不痛快。 “别怪儿子没提醒您,我已经派人去济世堂问过了,抓药伙计在见过丁嬷嬷后脸色就不太好,紧接着便请假走了。” 他朝顾曜哼了哼,“您还是派人好好查查吧,若真是西院那边做的,可别怪儿子不给您留情面!” 顾曜看着儿子嫉妒到扭曲的脸,不但没生气,反而还笑了笑。 “葛氏那边的小丫鬟你问过了?” 顾南烟正在一旁喝水溜缝,听顾曜提到葛氏动作一顿。 差点忘了,将军府还有个老妖婆没收拾。 她装作不在意的端着茶杯,一点一点的滋溜。 只听顾慎清了清喉咙,表情不太自然:“还没问。” 他刚进屋葛氏就开始掉眼泪,哭的他头都大了,哪还能想到别的? 顾曜闻言呵呵一声,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那小丫鬟只出去一刻钟便回来了,根本没时间去济世堂报信,依我看问了也是白问。”顾慎嘴硬道。 “她不需要自己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给点碎银子就能帮她传话。”顾南烟幽幽道。 虽然没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从顾慎口中抓住了一个关键词,济世堂。 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医馆,肯定跟顾老夫人的事有关。 又听说嫌疑人是葛氏身边的人,顾南烟毫不犹豫的把这事往她那边扯。 顾慎闻言怔了怔,他倒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可守门的人并没见到她跟谁说过话。 “葛氏的丫鬟为何出府?”顾南烟问道。 顾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答道:“说是出府买绣线……” 说到这他顿了顿,看向顾南烟,眼神有些复杂。 看来闺女真的知道自己不是葛氏的亲生女儿了,连句母亲都不肯叫。 怪不得进了将军府那么久,也没提去给葛氏请安的事。 顾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南姐儿,她虽不是你亲娘,却还是为父的正妻,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喊声母亲的。” 不然外面的人不明所以,定然要说她不孝,到时候名声可就毁了。 顾南烟嗤笑一声,斜着眼看过去。 她凉凉的道:“顾二爷想多了,葛氏确实是你正妻,跟老子却一点关系都没有,想让老子喊她母亲?” 顾南烟啪的一声放下茶杯。 “她怕是担不起!”说罢凉凉的看了顾慎一眼。 她回屋看了看顾老夫人,见她没有大碍,便带着白芷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往自己居住的院子走去。 顾慎听到顾南烟喊他顾二爷,吓了一跳。 忙起身要去追女儿,谁知刚站起来便听到咔嚓声。 接着面前两指厚的桌面,顺着顾南烟放茶杯的地方裂开,朝两边倒去。 顾慎:“……” 顾南烟的院子是整个将军府风景最好的听风苑。 当初葛氏生产后,想将听风苑留给自己的儿子,谁知顾老夫人疼爱孙女,直接将这院子给了她。 只是顾南烟此刻根本没心思欣赏院子里的风景。 她面前正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身白衣飘飘,正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顾南烟扫了眼地上摆放的凌乱的箱笼,蹙了蹙眉。 “你就是南烟表妹吧。”少女的表情只僵了一瞬,便迅速反应过来,亲密的朝顾南烟走来。 顾南烟躲过她搀过来的胳膊,仔细打量她片刻,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被顾南烟躲开的葛慧慧并没在意,掩唇一笑道:“想来表妹不记得我了,我是你母亲哥哥的女儿,小时候我们见过的。” 顾南烟闻言,眉头蹙的更紧了。 她声音冷冷的道:“你怎么会在我院子里。” 顾曜跟他说过,这院子一直给她留着,她才直接过来的。 可看着还在从屋里往外搬东西的小厮,还有院子里刺鼻的熏香味,顾南烟瞬间黑了脸。 “我、我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葛慧慧一脸委屈的低着头。 “你突然要回来,姑父昨日便让我搬出去,只是东西太多,一时还没搬完。” 她抬头看了顾南烟一眼,见她没说话,心里动了动。 “我听说妹妹刚回京城,不如我留在听风苑陪你做个伴,顺便也给你讲讲京城中近几年发生的事……” 顾南烟没吭声,只冷笑一声,转头便往外走。 她向来不喜欢碰别人用过的东西,何况这人是葛氏的亲戚。 葛慧慧见她看也不看自己,有些下不来台。 顾南烟不是葛氏亲生女儿的事早就传遍了京城。 她也从葛氏的言语中听出了她对这个女儿的不满,因此葛慧慧自觉自己跟姑母的关系定然好过这个丫头。 当初这个院子是葛氏让她住的,顾南烟刚回来就让她搬出去,她怎么会甘心? 于是便以身体不适为由,一直到快晌午才开始收拾箱笼,就是想等顾南烟过来。 可她没想到这贱丫头居然给她脸色看,心底不由暗恨。 不过见顾南烟这么轻易就被自己赶走,她心里又有些得意。 只是她得意的似乎有些早了。 顾南烟走到院墙前,用手敲了敲墙面,感受了下墙的厚度,随即气沉丹田,一脚踹了上去。 随后像是不解气一般,又连踹两脚。 墙面纹丝不动。 葛慧慧惊讶的睁大了眼,随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觉得顾南烟怕不是疯了,一个大家小姐,居然做出踹墙解气这种事。 她装模作样的捂着嘴惊呼一声,便要过去阻拦。 顾慎此时匆匆赶来,他被女儿那句“顾二爷”喊愣了神,待反应过来后,着急忙慌的跟了过来。 他到的时候刚好见到顾南烟踹院墙。 “姑父,您快拦着妹妹些,别让她伤了脚。” 葛慧慧见到顾慎眼前一亮,连忙掐了自己一把,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她一边往院墙边跑,一边嘤嘤哭泣。 “妹妹你别生气,都是姐姐不好,你快平静下心情,可别又犯了病。” 第97章 臭死了 顾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葛慧慧那句“犯了病”,脸瞬间便黑了下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昨天就让你搬到你姑母那吗?”顾慎臭着一张脸道。 葛慧慧是葛氏的亲侄女,几个月前来到将军府看望姑母,葛氏便将她安排在了听风苑。 顾慎当时正在准备父亲出征,再加上葛氏的刻意隐瞒,他并不知道这事。 直到几日后,宁王让人围了将军府,他才想起府里还有葛慧慧这么个人。 当知道葛氏让她住进了听风苑,顾慎难得发了火,将葛氏骂了一顿,一个多月没进她院子。 只是葛慧慧住都住进去了,他也不能再将人赶走。 如今顾南烟回来了,顾慎高兴的很,自然不能让外人再占着她的院子。 葛慧慧闻言还挂着泪的小脸僵了僵。 她本意是在提醒顾慎,当初顾南烟刺伤葛氏的事。 别说是将军府这种官宦人家,便是商户之中若是出了个有疯病的女儿,那也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 更何况顾南烟还伤了人! 且伤的还是给顾慎生了个儿子的葛氏。 本以为经她提醒,顾慎多少会对这个女儿有些反感,没想到却是自己遭了冷脸。 见葛慧慧一脸呆滞的样子,顾慎有些不耐烦。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大管家见他脸色不好,赶忙对院子里下人喝道:“动作快一点,没见大小姐在这等着吗,先将葛小姐的东西搬去夫人那里。” 众人闻言哪还敢耽搁,手忙脚乱的开始往外搬箱笼。 “不用了。”顾南烟出声道。 她随意的扫了站在墙边的葛慧慧一眼,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这院子臭死了,老子才不要住在这里,反正只是一夜而已,我去祖母那里凑合一宿。” 说罢也不顾葛慧慧瞬间苍白的脸,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 一直低垂着头没说话的白芷,上前一步对着顾慎屈了屈膝。 “我家小姐对气味一向敏感,闻不得廉价熏香刺鼻的味道,还请老爷见谅。” 说罢疾步追着顾南烟而去。 葛慧慧差点被气晕过去。 她这熏香是父亲托人从安阳国带来的,珍贵的紧,怎的到一个小丫鬟嘴里就变成廉价了。 她恨恨的盯着白芷的背影,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白芷没说的时候顾慎还没闻到,此时吸了吸鼻子,果然有一股浓香从院子里飘过来。 顾慎鼻子有些发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不满的看向葛慧慧。 “你姑母没告诉过你,不能乱动南姐儿院里的东西吗?” 她只是临时来做客而已,居然将女儿的院子搞成这样。 顾慎不满的揉了揉鼻子又道:“赶紧把这味散散,一股子鸟粪味,有什么好闻的。” 葛慧慧闻言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慎。 她家虽是商户,可自打姑母被扶正之后,家里便给她请了教习嬷嬷,一言一行皆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学的。 包括这熏香,也是经过那嬷嬷指点。 平日里小姐妹聚在一块,都说她这香好闻,怎的到了这对父女面前便成臭的了? 觉得被针对了的葛慧慧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紧接着便是一阵眩晕。 她赶忙用手扶住院墙。 谁知手刚放上去,便听见碎裂的咔嚓声不断,细碎的石子从墙面落下。 顾慎听到熟悉的声音,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两步。 刚退出院子,便见院墙如同散了架一般,从葛慧慧手接触的地方一路倒过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整个听风苑的院墙便没了。 见原本打扮精致的葛慧慧呆呆的站在那里,满头满脸的土。 衣服也由原本的白色变成了灰色。 顾慎:“……” 幸亏老子闪的快! 正坐在顾老夫人偏房里的顾南烟听到响动,心情愉快的弯了弯嘴角。 她对面的顾云泽听到小厮汇报,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惜了你那一屋子医书。” 那里面可是有不少孤本,都是历代神医的不传之术。 顾南烟喝了口茶,冲他翻了个白眼。 “房子又没倒。” 她下手还是很有数的,没了院墙,她就不信那小婊砸还能住在无遮无挡,满是碎石尘土的听风苑。 她瞥了眼一脸悠闲的顾云泽:“你不去看书,来找我干嘛?” 话说书生不都是拿着四书五经,一天到晚的念经吗? 貌似这厮还在晟王府养伤的时候,她就没见他看过书。 谁知顾云泽给她倒了杯茶,温和的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书都在这里,为兄正在看。” 说罢端起茶杯喝了口,半眯着眼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顾南烟:“……” 老子好像被凡尔赛了…… 她沉吟片刻,让白芷将她带来的小箱子拿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叠宣纸递给顾云泽。 顾云泽接过后摸了摸纸张大为震惊,连忙让人取来笔墨,扬手写了几个字。 “好纸,不但墨色不晕,纸张也极有韧性,为兄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用的纸。” 顾云泽满眼惊喜的看向顾南烟:“妹妹从哪得来的,可否卖与二哥。” 顾南烟一脸淡定的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喜欢就拿去,这就是老子去茅厕时用的草纸,不值一提!” 顾云泽:“……” 对于顾南烟回来这事,所有人都很高兴,郭氏更是在前院准备了宴席,将军府瞬间热闹了不少。 顾家人大多是武将,没那么多讲究,便也没分男桌女桌。 宴席除了葛氏,大房和二房都到齐了。 郭氏还让人去西院请秋姨娘,只是秋姨娘推辞了。 桌上没有碍眼的人,顾南烟的心情也还算不错。 郭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拼命给她夹菜。 顾南烟也没矫情,夹多少她就吃多少,将郭氏看的直乐呵。 “咱们南姐儿是个有福气的,不像别家姑娘,一顿饭都没有耗子吃的多。” 在场的除了郭氏和顾南烟,全都是男眷,她说这话也没人觉得不对,反而觉得很是有道理。 顾云戈坐在顾南烟下首,他给顾南烟夹了一筷子鱼。 “确实如此,南姐儿有我顾家子孙的风范。” 说罢他朝右手边正心满意足抿着小酒的顾云泽看了眼。 “别学你二哥,整日之乎者也的做事一点都不痛快。”顾云戈嫌弃道。 顾云泽闻言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道:“大哥不就是嫌我没将南姐儿送的宣纸分给你吗,你又不写字,要那么好的纸张做什么。” 顾云泽说到这,突然想到了顾南烟说,她用那纸当草纸的话,眼角跳了跳。 顾云戈嗤笑一声:“谁要你那纸,我要用南姐儿会不给我?” 说罢他将头转向顾南烟:“大哥见你头上连个簪子都没有,便去金店给你买了一匣子首饰,吃完饭你送过去。” 顾南烟闻言眼前一亮,看向顾云戈的眼神里充满了赞赏。 却见顾云戈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看。 顾南烟:“……” 她想了想,往袖子里掏了掏,从空间里拿出一把军刀。 这把刀通体呈哑光的黑色,刀刃锋利无比,顾南烟刚拿出来,顾云戈的眼睛便直了。 第98章 神风外送 顾云戈对于妹妹的礼物很是喜欢,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郭氏嗔怪的看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跟你弟弟攀伴儿,也不怕南姐儿笑话。” 说罢拍了拍顾南烟的手:“南姐儿别理他们,吃完饭跟大伯母回屋,这些年我可是存了不少好东西,都给你留着呢。” 顾云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朝顾南烟举了举杯。 “这刀大哥很喜欢,多谢大妹。”说罢一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 顾南烟笑笑没说话,同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时间气氛很是不错,顾曜也难得的多喝了两杯。 饭后顾南烟随郭氏去了大房,半个时辰后,带着抱了一个小箱子的白芷回了顾老夫人那。 顾南烟乐的嘴都合不上。 没想到来一趟将军府收获这么多,光郭氏给的这些东西少说也值个几千两银子。 她直接回了偏房,洗漱过后趴在柔软厚实的褥子里,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顾南烟刚起身,便见到顾慎正站在她门口。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径直去了正房。 顾老夫人此时正倚在床头,由嬷嬷伺候着喝粥。 盛嬷嬷红着眼,见到顾南烟进来赶忙迎上前。 “老夫人一早就醒了,正等着您呢。” 顾南烟点了点头,看向气色好了不少的顾老夫人。 “祖母今日可好些了?” 顾老夫人朝她伸了伸手,瘦削的脸上满是怜爱。 “好……好多了。”声音很是虚弱。 顾南烟顺势抓住她的手,手指轻柔的放在她腕间。 盛嬷嬷见状,拭了拭眼角的泪。 “老夫人刚还喝了小半碗粥,这都醒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没见疲态。” 顾南烟颔首,顾老夫人平日只能由仆妇喂些汤水,摄入的能量不够,身体自然会做出反应,让她陷入昏睡节约体能。 昨日她给老夫人输了一袋营养液,体能得到补充,今日精神自然就好了不少。 “乖孙……可好。” 知道这是在问这几年她过的好不好,顾南烟扯了扯嘴角。 “还好。” 原主遇到刘氏之后虽说过的清贫,却也算自在,不像在将军府时,像个牵线娃娃一般由着葛氏摆弄。 顾老夫人只当孙女安慰自己,一个小女孩独自在外,又怎么会过的好。 她想说什么,却觉得喉中发痒,咳嗽了几声。 盛嬷嬷赶紧上前抚了抚她胸口。 “老夫人且宽心,养好身子才是正经,以后有您护着,小姐定不会再受苦。” 顾老夫人闻言露出一抹苦笑。 她又何尝不知,可她这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不知还能护着南姐儿多久。 顾南烟看了她一眼,从白芷抱着的小箱子里拿出一只解毒剂。 “祖母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这几年亏的有些厉害,等明日精神更好一些,便可吃些清淡的东西,慢慢调理无需半年就会恢复正常。” 盛嬷嬷闻言大喜过望,并没怀疑顾南烟的话。 虽然这种治疗的方式她从没见过,且有些骇人听闻。 可老夫人今日精神好了许多却是事实。 因此盛嬷嬷很是感激顾南烟,对她的话当然毫不怀疑。 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两人说是主仆,实则感情如同姐妹一般。 这三年来,见到老夫人的身体一日日衰败,连御医都查不出原因,她时常背地里偷偷抹泪。 盛嬷嬷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跟三年前相比,她似乎像是变了个人。 以前的顾南烟也不爱说话,身上的气息却没有这么冷。 盛嬷嬷甚至能从她身上感受到,只有在顾曜身上才见过的威严肃穆。 “不知老夫人饮食上需要注意什么,小姐可否跟老奴说说。” 盛嬷嬷言语上不由多了一丝恭敬,顾南烟并没注意,沉思片刻。 “御医开的药先停了吧,那药虽然补身,却始终是药。” 是药三分毒,以顾老夫人如今的状态,还是食补为好。 “一开始不要吃油腻的东西,即便是鸡汤也要将上面的油撇去之后再喝,多吃些鸡蛋和新鲜的蔬菜水果……” 顾南烟顿了顿,想到这个时候新鲜的蔬菜怕是难买。 “我会让福满楼的伙计每隔几日送一些过来。” 她摸了摸怀中的墨玉,正是李逸当初给她的那块。 京城福满楼的掌柜她不认识,可想来他们应该认识这块玉佩,让他们送些菜过来应该没问题。 明山县距离这边太远,一来一回怕是要一个月才能送到,明显不现实。 想到这顾南烟蹙紧了眉头。 看来还是要在京城也建一个种植基地才行,不然果色天香开起来后也太不方便了。 嬷嬷闻言很是惊讶,那福满楼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最近更是因为异域水果生意火爆,每次去吃饭都要提前几日排队。 没想到大小姐还认识福满楼的人呢? “那感情好。”盛嬷嬷乐呵呵的道。 顾老夫人脸上也带着笑,由着孙女给她打上吊瓶,慈爱的道:“银子……祖母……给。” 令人失语是毒毛甙的其中一种特性,因此顾老夫人此刻说话还不算利落。 顾南烟将解毒剂打进她身体里,摇了摇头。 “祖母不用管了,需要银子的时候我不会跟您客气的。” 那些菜本就是她种的,不过是左手出右手入而已。 顾南烟又在正房呆了半个时辰,顾老夫人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正巧顾曜派人来找她,说是前院来了客人,让她过去一趟。 顾南烟疑惑,将军府来了客人,找她过去干嘛? 不过还是随着小厮去了前厅。 刚进门便瞧见崔尧穿的如同一只花孔雀般,坐在那里不停的摇扇子。 顾南烟嘴角抽了抽。 这还没立春呢,大冬天的这傻缺也不嫌冷! 坐在他上首的崔延平,被儿子扇的直想缩脖子,当着外人又不好说什么,只拿眼角瞪他。 崔尧像是没瞧见他爹的眼色,见到顾南烟进来,眼前一亮,急忙起身迎向她。 “顾南烟,你搬了家也不说一声,害我白跑了趟晟王府。” 幸亏晟王还在宫里没回去,不然那人冷嗖嗖的看他一眼,他都得被冻成冰雕! 想到这,崔尧不由打了个哆嗦,终于将手中的扇子合了起来。 顾南烟朝他翻了个白眼:“老子也得见得到你人才行。” 她在崔尧对面坐下,白芷连忙给她倒了杯水。 顾曜见到孙女进来,呵呵一笑。 “南姐儿,崔将军你已经见过了,今日过府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顾南烟疑惑的看向崔延平,只见他捋了捋山羊胡,对顾南烟笑道:“尧儿在明山县劳烦你照顾,本将十分感激。” 顾南烟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 “将军严重了,我也没做什么,说起来崔尧还帮了我不少忙。” 崔延平像是没注意到她眼底的疏离,含笑看了儿子一眼。 “尧儿这几日同本将说了不少你的事,他回来后比以前懂事不少,想来少不了你这丫头的功劳。” 崔尧闻言冲他爹翻了翻眼皮,嘀咕道:“小爷一直就很懂事,跟顾南烟有什么关系。” 说罢他看向顾南烟,精神一振。 “我今早收到明山那边的信,咱们神风外送已经开门营业,虽然目前只是帮果色天香和福满楼送货,但已经有不少人前来打探,相信不久后便会有商家寻上门。” 顾南烟闻言并不觉意外,她定下的外送费,按照物品的贵重程度和远近收费各不相同。 不过总体来说价格很低,最少的只要两个铜板。 便是普通人家也花的起这钱。 这事由崔尧一手包办,她也没多问,只淡淡道:“你来的正巧,我刚好有事跟你说。” 第99章 别让老子亲自动手 由于崔尧是外男,顾南烟如今又在将军府中,不好单独相处。 两人便凑在一起,当着顾曜和崔延平的面说起了在京城开店的事。 当初郑铁生给她的宅子其实是商住两用的,虽然位置不错,可顾南烟向来喜静,并不想在自家后院做生意。 知道顾南烟有在京城也建种植基地的想法,崔尧很是兴奋。 他来之前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水果蔬菜都是些不经放的东西,一路从明山运来,毕竟没有刚摘下来那么新鲜水灵。 何况运送的成本不低,利润会少很多。 “我想着这几日你若没事,先去寻个合适的庄子和铺面,咱们趁如今天还冷,先狠狠赚上一笔。”崔尧跃跃欲试的道。 顾南烟抽了抽嘴角,一言难尽的看他。 她好好的正经生意,怎么让这厮说的像打劫一样。 崔延平本还在跟顾曜说朝堂上的事,冷不丁听到儿子这话眼角直跳。 他之前帮宁王做了不少事,如今皇上回宫,他怕被秋后算账着实低调了不少。 想起儿子跟顾南烟关系不错,便想靠着这层关系跟顾曜攀一攀交情。 若是皇上真的追究起来,也好让顾曜在朝堂上帮自己说几句话。 因此对于儿子经商一事他也没再追究。 只是这臭小子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一点! 当着顾曜的面谈论这些事情,让顾曜知道他唯一的嫡子从了商,那他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顾曜跟崔延平斗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见崔延平脸色不好,他捋着花白的胡子呵呵笑道:“年轻人就是有冲劲,你这儿子倒是不输你当年。” 崔延平闻言却叹息一声:“经商乃小道,便是做的再好又有何用,怎比得上顾将军子孙有出息。” 说起来他虽然总与顾曜针锋相对,可也着实羡慕他。 别的不说,如今顾家即便没了顾曜也不会没落,便说他这小孙女,竟也巾帼不让须眉。 当初方通和汪廷的事他没亲眼看见,可宁王死的时候他可是在场的。 这姑娘竟能云淡风轻的将一个王爷一脚踩死! 还有皇上当时那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想到这,再看看跟顾南烟聊的正欢的儿子,崔延平心底一动。 “算起来这丫头今年也有十五了,不知顾将军可为她寻到了良配?” 顾曜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崔延平的意思。 他原本还算热络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这老狐狸是在打南姐儿的主意呢? 虽然孙女确实到了说亲的年纪,崔尧他接触过一段时间,人品也还算不错。 可他就是有种自家的羊羔子被狼盯上的危机感! 顾曜“唔”了一声,靠着椅背半眯起眼。 “南姐儿刚找回来,她祖母怕是还想多留她两年,说亲的事不急。” 京城十八九岁成亲的姑娘大有人在,他家南姐儿还小,不急着嫁人! 崔延平也眯起了眼,看向儿子的方向。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这姻缘讲究个缘分,若是你家孙女儿愿意,你这做祖父的还能拦住不成?” 他今日回去便好好提点提点这臭小子,若真能将顾南烟娶进门…… 到时候顾家的儿孙都成了儿子的靠山不说,就说这丫头的能力,想来定能为崔家生几个有出息的后代。 崔延平仿佛看到一群缩小版的顾南烟,一个个拿着小木剑挥舞的样子。 顾曜见崔延平势在必得的模样,心里不爽极了。 抬头间刚好见到顾慎进门,便赶紧打断顾南烟跟崔尧的谈话。 “南姐儿要买庄子,我记得她娘给她留的嫁妆里便有几个不错的,你这几日先将手里的事放放,带她挨个看看。” 这倒霉儿子也不知在忙什么,闺女都快被狼叼走了,还跟没事人一样! 顾曜对着儿子吹胡子瞪眼,将顾慎看的莫名其妙。 顾南烟闻言则是眼前一亮。 她娘还给留了嫁妆呢? 顾慎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便对顾南烟点了点头。 “你娘的嫁妆里确实有几个庄子,其它的都放在公中,只那些庄子和铺面都交给了你母……葛氏。” 知道闺女对葛氏有意见,也不敢再让她唤母亲。 不然他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听闺女喊他一声爹了。 顾慎心底悲催,看向顾南烟的眼神有些可怜。 顾南烟只当看不见,闲闲道:“那便麻烦顾二爷,让你家夫人将我娘的嫁妆都交出来吧。” 她倒是不知道还有这茬,那老妖婆胆子不小,居然敢拿她的东西。 顾南烟眯着眼看向顾慎。 这厮要是敢拒绝,就别怪老子亲自动手去取了! 顾慎被女儿看的汗毛直立,直觉若是他不答应,恐怕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于是忙不迭的去了葛氏那里。 葛氏自从顾南烟回府,便整日心惊肉跳的,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见到顾慎难得来了她这里,本来还很欢喜,听说是为顾南烟来要她娘嫁妆的,脸瞬间就白了。 “老爷可是不信任妾身?” 葛氏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泫然欲泣的看着顾慎。 顾慎皱着眉,有些不解。 “只是让你将南姐儿她娘亲的嫁妆交出来,南姐儿有用,跟信不信任你有什么关系?” 他有时真的后悔将葛氏扶正。 这女人整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看的他心底烦躁。 葛氏闻言心底直突突。 那丫头邪性的很,莫不是知道了什么,才让顾慎来问她要? 她嗔怪的瞪了顾慎一眼,上前给他理了理衣襟。 “老爷就知道惯着她,南姐儿一个小丫头懂什么,这些东西被她拿去怕不是几日便要赔钱。” 她露出一副温婉的模样,看着顾慎。 “不如放在妾身这里,好歹每月还能有些结余,也好给南姐儿攒些嫁妆。” 谁知顾慎闻言却摆了摆手。 “她的嫁妆我早就给她准备好了,父亲和母亲那也准备了一份,这事不用你操心。” 他顿了顿又道:“再说了,南姐儿本事大着呢,这些庄子到她手里肯定比现在赚钱。” 葛氏闻言差点没气厥过去。 老太爷和老夫人便算了,各府女儿家的嫁妆向来由公中出。 可顾慎也准备一份算怎么回事? 她的儿子才是二房的继承人! 多给那死丫头一个铜板,将来她儿子便少一个铜板。 那葛氏暗恨,三年前她就不该心软留她一命! 顾慎见她没动也不出声,心里不耐烦起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房契地契都拿出来?!” 葛氏见顾慎发火,也知道今日她怕是没那么容易混过去。 便让身边的丫鬟从她屋里拿出个匣子,却没有交给顾慎。 “老爷别急,妾身又没说不给,这是姐姐留给南姐儿的,我还能私吞了不成。” 她嗔了顾慎一眼。 “只是这其中有些事老爷怕是说不清楚,不如妾身随老爷一起过去,也好把账簿交接一下。” 顾曜想想也是,他毕竟从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由他转送怕也说不明白。 葛氏经营了这么多年,肯定比他清楚,倒不如让她亲自送过去。 于是便带着葛氏去了前院找顾南烟。 第100章 瞎蹦哒什么 顾南烟生母姓宁,是顾慎驻守安阳与嘉南边境的时候救下的孤女。 当时顾慎家中只有一个妾室,还未娶正妻,只一眼便喜欢上温婉大方的宁氏。 宁氏感激顾慎救命之恩,对这个私底下有些憨傻的男人也有了好感。 于是一年后,顾慎休书一封禀明家中,便在军中与宁氏成了婚。 只是好景不长,第二年宁氏生产时大出血,人便没了。 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 也就是顾南烟。 顾慎伤心不已,带着女儿回了顾家。 想起往事,顾慎心中难过,看着女儿的眼神愈发温柔。 “你娘临终前放心不下,迟迟不肯闭眼,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一双眼还在看着襁褓中的你。” 顾慎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沮丧。 “是爹没用,没将你护好,让你遭了这么大的罪。” 顾南烟见他一个八尺男儿红着眼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的侧开头。 一旁的葛氏差点掐断修剪整齐的指甲。 她被抬进府里不久,顾慎便奉旨出征。 她虽有些埋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日日盼着他早些得胜归来。 可她等来等去,却只等来了他即将娶妻的消息。 她如遭雷击,既伤心又愤恨,却还不能被人看出来,每日强颜欢笑。 “老爷也真是,陈年往事还提它做什么,没得惹南姐儿伤心。” 葛氏表情僵硬的朝顾南烟笑笑。 “母亲这几日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昨日便没见你,南姐儿不会怪我吧。” 她一脸宠溺的看过去,谁知顾南烟耷拉着眼皮,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从白芷手中接过她娘的嫁妆单子,扫了两眼。 这是顾曜特意让郭氏遣人给她送来的。 毕竟是儿子的家事,顾曜不好插手,在送走崔延平后便回了东院。 “有病就在屋里呆着,跑出来瞎蹦跶什么?”顾南烟冷冷道。 葛氏闻言怔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这丫头向来对她言听计从,怎的出去一趟还敢顶撞她了? 回神的葛氏险些气吐血,只是碍于顾慎还在一旁不好发作。 她嘴皮子哆嗦两下,眼中浮现泪光。 “老爷你看,南姐儿这是说的什么话,她在我膝下长了十年,即便知道她对我没有孺慕之情,我这几年却一直挂念着她。” 葛氏抹了抹眼角,满是幽怨的看着顾南烟。 “昨日我偶感风寒,今早好了些,见你一直没去我那里请安,心里惦念才随你父亲过来的。” 说罢泪眼盈盈的看向顾慎。 “你看南姐儿被你惯成什么样子,对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点尊重都没有,我倒是无所谓,可这要是传出去岂不坏了名声?” 葛氏说完,好似很伤心的低下头。 顾慎正在想宁氏,冷不丁的被埋怨,有些莫名其妙。 “南姐儿哪说错了,你生了病确实该在屋里好好待着,出来着了风不是会病的更厉害?” 这女人就是矫情,得个风寒而已,像是要死了一般。 跟宁氏简直没法比! 葛氏原本抽噎的声音一顿,不敢置信的看向顾慎。 这男人是聋了还是瞎了,没见到那臭丫头一脸讽刺吗?! 还有,回到家中不给她这个做母亲的请安是无礼,知道她病了不去侍疾是不孝! 她说了这么多,感情这男人一句都没听进去? 葛氏觉得胸口堵的厉害,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提请安的事了,不然她怕是要被这父女俩气死! 谁知顾慎像是怕刺激她刺激少了,皱着眉一脸不快。 “再说了,若是传染了府里人怎么办?“ “虽说南姐儿那有好药,可全府上下这么多人,得做多少药才够,累着老子的闺女你负责啊!” 葛氏:“……” 顾南烟挑了挑眉,看葛氏哆嗦的像是得了羊癫疯一般,差点笑出声。 白芷向来稳重,此时也不知是憋不住还是故意的,“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葛氏脸色铁青,看向白芷面色不善。 “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脸色阴沉沉的,视线从白芷身上往下挪,看着顾南烟表情阴鸷。 这小贱人她暂时拿她没办法,可她身边的丫鬟她若是还收拾不了,以后怎么管理后院! “红梅,将这贱婢拖出去,交给管家发卖了!” 葛氏脸色阴沉沉的,同身后的婢女交换了一个眼色。 那个叫红梅的女婢垂下眸子,几步走到顾南烟面前。 “白芷姑娘,请吧?” 话落伸手便拽向顾南烟身后。 白芷低着头没反抗也没求救,只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顾南烟看着红梅眯了眯眼。 这个丫鬟是葛氏的心腹之一,她记得当初原主出事前,曾经喝了红梅端给她的燕窝粥,之后便意识模糊。 等到她清醒时,手中正握着一把匕首,而葛氏手臂上正潺潺流血。 顾南烟面寒如霜,见白芷被红梅扯了个趔趄,脸色更加难看。 此时的她正夹在两人中间,红梅抓着白芷不放,推搡间她眼神一闪,撞在顾南烟手边的小方桌上。 桌上的茶壶被撞倒,里面的热茶瞬间顺着桌子撒了下来。 顾南烟见状想起身躲开,红梅却死死的挡在她面前。 白芷惊呼一声,顾不得拽着她衣襟的红梅,伸出手接住流下来的热水。 滚烫的茶水被白芷捧在手中,她却哼都没哼一声,只紧紧的咬着唇。 顾南烟见她手被烫的通红,眼神一变,冷冷的看了红梅一眼,抬脚就踹了过去。 红梅惨叫一声,身体后仰,径直砸向对面的葛氏。 葛氏反应倒是快,在红梅砸上她的瞬间闪身躲开。 “南姐儿!”顾慎惊呼。 他坐在上首,刚好看见冒着热气的茶水泼向顾南烟的一幕,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顾南烟没理他,冷着脸抓过白芷的手。 就见她原本白净的手心中,被烫出一层水泡。 她迅速从袖口掏出一个冰袋敷给她敷上。 白芷眨巴眨巴眼,看着顾南烟的眼神亮晶晶的。 小姐的袖子可真神奇,什么东西都有! 葛氏被吓得不轻,见红梅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不由打了个激灵。 随即面色铁青的对顾南烟呵斥:“南姐儿,你这是做什么!” 她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顾南烟的手颤抖不止。 葛氏此时即愤怒又庆幸,愤怒顾南烟丝毫面子都不给她,当着她的面打伤她的大丫鬟。 庆幸的是自己一直关注着顾南烟的动静,才能及时躲开飞过来的红梅,不然此时躺在地上的人就是她了。 她看向顾曜:“老爷可见到了,妾身将她养在膝下十年,这丫头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她这是想做什么,弑母吗!” 葛氏喘了几口粗气,脸色有些白。 顾慎见女儿没有被烫到不由松了口气。 他盯着葛氏,眼神有些冷。 “本将当然看到了,而且看的很清楚。” 葛氏被他瞪得瑟缩一下,眼神闪了闪,随即又挺了挺腰杆。 她可是顾慎独子的亲娘,他还能为了这点小事休了她不成? “即便如此,南姐儿也不能出手伤人!” 葛氏昂着头道,伸手指着白芷。 “何况红梅又不是故意的,都是这个贱婢惹的祸,若不是她……” “住口!”顾慎怒呵。 他不敢相信,以往安分老实的葛氏居然是这幅德行。 明明是她的人差点伤了南姐儿,她不先关心女儿,反倒指责她。 顾慎不由深思,以往他觉得葛氏对女儿还算不错,最起码衣食照顾的很好。 可看她此时面目狰狞的样子,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信错了人。 顾南烟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直到给白芷抹上烫伤膏,才抬了抬眼皮。 “顾二老爷打算怎么办?” 第101章 老子不需要人道歉 她声音平静的很,身边的空气仿佛凝结,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上过战场的顾慎,在闺女身上感受到一股杀气。 他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南姐儿此时明显很生气,若是他回答的不对,闺女会不会不理她了? 顾慎思忖片刻,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这婢女心思恶毒,为父让人打她十板子,再赶出府如何?” 见顾南烟没吭声,顾慎顿了顿,看向葛氏。 “你母……葛氏管教不力也有错,不如让她给你道个歉……” 葛氏脸色微变,袖中的手紧紧攥起。 老爷总是护着这个小贱人,居然让她这个当家主母同个孩子道歉。 她若真这样做了,一旦传出去,她还怎么管理下人! 葛氏刚还没等拒绝,却听顾南烟冷笑一声。 “道歉?” 她幽幽的望向葛氏。 “老子从不需要别人道歉!” 说罢她走到顾慎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壶,一个闪身到了葛氏身边。 葛氏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眨眼的功夫顾南烟便站在了她面前。 她惊慌的后退两步,直觉不好,转身便想跑,却被顾南烟抓住了右手。 顾南烟冲她恶劣的呲了呲牙,拿起茶壶便朝葛氏手上倒去。 葛氏吓得脸色刷白,惨叫声从她喉间溢出。 躺在地上的红梅挣扎着起身,嘴里大声喊叫。 “来人,来人!” “大小姐疯了,她要杀了自己的嫡母!” 话音刚落,便被顾慎狠狠一脚再次踹倒在地。 “贱婢,你胡说什么!” 顾慎此时怒火中烧。 这人是葛氏身边的丫鬟,却对南姐儿这个主子一点尊重都没有,可见平日葛氏都是怎么对南姐儿的。 顾慎是习武之人,这一脚踹的不轻,红梅疼的冷汗淋漓。 她却不顾自己的伤势,冲着顾慎不停磕头。 “老爷,您救救夫人吧,大小姐犯了疯病,真的会杀了夫人的,少爷还小,不能没了娘亲啊!” 红梅声泪俱下,声音之大便是连门外的下人都听见了。 顾慎紧紧拧眉,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 “放屁!南姐儿不过是开个玩笑,她手里的那壶茶早就凉了!” 顾慎一个武将脾气暴躁,因此内火极大,从不爱喝热茶。 因此下人每次都是放凉之后才给他端上来。 顾南烟撇撇嘴,松开抓着葛氏的手,朝顾慎翻了个白眼。 这老妖婆明显故意挑事,估摸着是不想将她娘的庄子还给他。 她又不傻,才不会上这个当。 若是将她的手烫伤了,她还怎么接收她娘的遗产! 顾南烟接过白芷递过来的帕子,嫌弃的瞥了她一眼。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给老子狠狠地打回去,站那一动不动给人当桩子呢?” 白芷眼眶红了红。 她知道小姐刚刚是在为她出气,她只是怕给小姐惹事,毕竟那人是小姐名义上的母亲。 “奴婢知道了。”白芷重重的点了点头。 顾南烟很满意,扫了眼坐在地上已经吓傻了的葛氏,啧啧两声。 “就这点战斗力还想跟老子斗,弱鸡。” 说罢转身溜溜达达的坐到了主位上。 顾慎:“……” 虽然以前没听过弱鸡这个词,但莫名就懂了其中的意思。 而且…… 总觉得女儿比这个当爹的还要威武霸气,他到底该哭还是该笑? 葛氏此时狼狈得很,挣扎间茶水泼在了身上,发髻也乱了,正坐在地上浑身发动。 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红梅赶忙将主子扶起来坐在椅子上,走动间拉扯到被顾南烟踹中的地方,疼的大气都不敢喘。 顾慎拿起放在桌上的匣子递给顾南烟。 “这里边应该是地契个账本,你看若是用得着便都拿去。” “另外,为父的俸禄虽都交到了公中,这几年却也攒了些私己,你做生意应该需要不少银子。”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放在顾南烟面前。 “这些你先拿去用,若是不够,我再想办法便是。” 顾南烟挑了挑眉,拿起银票看了看。 这一看不由瞪大了双眼。 好家伙,居然有两万两那么多!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顾慎。 没想到这厮居然还是个贪官! 顾慎被女儿看的莫名其妙。 军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战场上搜刮的战利品主将可以分到一成。 这些银子大部分是用战利品换来的,还有一小部分是皇上的赏赐。 顾南烟摸了摸下巴,毫不客气的将银票揣进怀中。 “多谢了。” 这些银子就当他为自家媳妇恕罪的。 到时候她可以考虑,留葛氏一根手指头的全尸! 顾慎见她收下银票很是开心,咧开嘴乐呵呵的笑了两声。 顾南烟懒得理他,打开匣子看了看。 里面放了几本册子,册子下面压着几张契纸。 顾南烟有一种即将一夜暴富的感觉,内心激动不已,拿起里面的东西看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她黑着一张小脸,眼神不善的看向葛氏。 葛氏此时已经由红梅整理过仪容。 本来她想借着这事,谎称身体不舒服回自己院子,可顾慎却一口回绝了她。 此时见顾南烟看她,眼神不由闪了闪。 顾慎见女儿脸色不好,疑惑的看向她。 顾南烟也不啰嗦,直接将那几本册子扔给他看。 “你家夫人真是好本事,几年的功夫而已,我娘留下的五间铺子和三个庄子便被她败的连一半都没有。” “剩下的那一个庄子入不敷出,两间铺子更是年年亏损。” 她嘲讽的笑了笑。 “恐怕整个京城里,也没有哪家主母比你家媳妇更会败家了。” 顾慎听到女儿说“你家媳妇”的时候,尴尬了一瞬,随即将目光放在手中的账册上。 片刻后他皱着眉头问葛氏:“你不是一直告诉我生意不错,怎么每个月还要赔上一百多两?!” 葛氏嘴角动了动,一脸忧郁的道:“老爷不知,近几年生意不好做,便是妾身自己的铺子也赔着银子呢。” 顾慎经过刚才的事,对葛氏已然产生隔阂,因此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那为何只有这三张地契,其它铺子呢?你别告诉我都赔光了!” 顾慎很是郁闷,这是宁氏留给南姐儿的,他同意葛氏管着,也是想女儿将来嫁人时多些嫁妆。 可葛氏将铺子赔光了不说,账目上也不清不楚的,很难让人不怀疑里面有猫腻。 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懂这些,翻来覆去也看不出什么道道。 葛氏此时心底狂跳,面上却一副受了冤屈的表情。 “老爷是在怀疑妾身中饱私囊吗?” 葛氏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整个人都在颤抖。 “姐姐留下的那几个铺子虽说地段还不错,可竞争也大,时常成月的开不了张。” “妾身也是没办法,想着能救一间是一间,这才卖了几个铺子填窟窿。” 说罢便嘤嘤嘤的哭了起来,眼角还时不时偷看顾慎两眼。 顾南烟冷笑。 对于她来说,若是抢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那葛氏无异于屠了她满门!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那三间铺子起码能卖个万多两,更何况还有两个面积不小的庄子。 这些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三四万两。 她是得捅了多大的窟窿,才需要这么多银子填。 这老妖婆当自己女娲补天吗! 第102章 西胡人的去留 三四万两银子就算对于将军府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虽然顾南烟不知宁氏一个普通孤女,为何会有这么多嫁妆,可这丝毫不影响她找葛氏算账。 “老子不管你有什么借口,限你三日之内还老子五万两银子,不然……” 顾南烟呲了呲牙:“若是让老子亲自去葛家要,可就不只要银子那么简单了。” 葛氏娘家这几年仗着将军府,可是捞了不少好处。 从之前的小富之家,到现在京城富商之一,想必家资定然丰厚。 想想那坑钱的商城,再想想那些特种兵装备。 顾南烟觉得,葛氏最好能赖账,那她家那五个西胡人的装备就有着落了! 想到这,顾南烟眼中发出绿光,看葛氏的眼神犹如看一座金山。 “什么?五万两!” 葛氏仿佛要吃人一般,狠狠地瞪着顾南烟。 “你怎么不去抢?!” 顾南烟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看向葛氏。 你以为老子现在在做什么? “五万两不多。”顾慎却道。 铺子若是盈利,这十几年也该有不少银子,加起来绝对不止五万两这么少。 就拿南姐儿的果色天香来说,一天就能赚千八百两呢。 想到这顾慎蹙了蹙眉,感觉闺女有些吃亏。 “五万两太少了,再加五万凑个整数,限你三日之内交给南姐儿。” 顾慎一锤定音。 葛氏却如遭雷击。 “老爷!”葛氏尖叫。 “妾身哪有那么多银子!” 顾慎掏了掏耳朵,感觉这娘们声音有些刺耳。 “没有就问你爹要,这些年他靠着将军府捞了多少银子,你当老子不知道?!” “你们家库房都快满了,现在让你掏点出来赔给老子的闺女,你还不乐意是不是!” 顾慎拍了下桌子,两只眼睛瞪成了铜铃。 葛氏见他发怒,眼神有些闪躲。 “老爷说什么呢,我爹他本就会赚银子,这才将生意做大,又何曾仗着将军府敛财。” 顾慎冷笑,他也不跟葛氏辩驳:“我再问你一遍,赔是不赔?” 葛氏见他表情淡淡,心下有些不安。 “妾身确实没那么多银子。” 她顿了顿,知道今日若是没个交代怕是说不过去。 于是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心疼的对顾南烟扯出一个笑。 “南姐儿,母亲这里还有两百两银子,你先拿去花用,若是不够再告诉我。” 顾南烟差点被气笑。 这葛氏不知是真蠢还是装傻,几万两银子用两百两就想打发她,莫不是觉得她好欺负? 顾慎更是一言难尽,想不明白自己当时哪根筋抽了,才会让这女人坐上主母的位置。 觉得自己眼瞎的顾慎,见到女儿似笑非笑看过了的眼神,有些恼羞成怒。 于是气哼哼的对葛氏道:“既然如此,我明日便放出话去,日后葛家的生意将军府一概不管!” “想来凭借葛老爷的本事,没了我将军府反而更能施展手脚!” 顾慎本来是想吓唬吓唬葛氏,可突然想到葛家办的那些事,觉得很他们划清界限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也省的他们哪天惹出大祸,连累了将军府。 葛氏闻言则是大惊。 京城之中商户无数,葛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各家想搭上将军府这艘大船,故意让利。 若是顾慎真的将这话传出去,不说别的,只那些跟葛家有利益冲突的人,怕是都会将葛家分食殆尽。 “万万不可!”葛氏急道。 她娘家本就不如大嫂,在公婆面前常常觉得抬不起头。 也多亏她爹会敛财,她手中宽裕出手大方,下人们对她也算恭敬。 可若是葛家倒了,她在将军府的日子怕是要难过。 葛氏见顾慎不言语,知道今日怕是糊弄不过去。 于是咬了咬唇道:“我明日便回娘家,跟我爹商量下。” 十万两银子她是真没有,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拖着。 顾南烟见该说的都说了,不想再看见葛氏,拍拍屁股回了东院。 她不放心刘氏一人在家,打算今日便回去。 顾老夫人还没醒,顾南烟见她脉象平和了许多,便让白芷回屋收拾行李。 盛嬷嬷听说顾南烟要走很是不舍,担心主子的病又有反复。 “大小姐不妨多住两日,老夫人盼了这么多年才将您盼回来,知道您走了怕是要难过。” 顾南烟却摇摇头:“家中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不便多呆。” “不过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每日都会过来给祖母扎针,若是有急事也可派人去寻我。” 盛嬷嬷见她一副已经决定了的表情,也知道劝不动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顾南烟没有通知其他人,带着白芷便回了家。 刘氏正在摆弄她院子里的花草,听说顾南烟回来了,连忙出去迎她。 “你祖母可还好?” 顾南烟颔首:“好多了。” 过几日想必就能下床走动。 刘氏舒了口气,她这几日听下人说了不少将军府的往事,因此对一向疼爱顾南烟的老夫人很是挂心。 “囡囡没事去将军府多走动走动,便是多住几日也无妨,阿奶这里你不必担心,有那么多人陪着呢。” 顾南烟表示明白。 此时已快晚饭时间,刘氏又跟她聊了几句,便让她回屋休息。 自己则去了灶房,打算亲手做些孙女爱吃的菜。 顾南烟闲来无事,想起那几个西胡人,便将他们招了过来。 他们五人来自同一个部族,因此相互之间很是照顾。 其中年龄最大的便是侯骨阿狮兰。 他是部落族长的儿子,今年二十三岁,是个十分高壮的汉子,剩余四人都以他为首。 而年纪最小的名叫苏赫巴鲁,一头偏黄的短发微卷,在后脑处留了一缕小辫子。 他跟顾南烟同岁,却高了整整一头,虽然瘦了些身上的肌肉却格外紧实。 他见顾南烟望过来,有些不安。 “想来你们已经知道我买你们的目的,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们。” 顾南烟拿出几人的卖身契和一张银票,交给白芍。 白芍没跟她去将军府,是顾南烟知道她跟这几人比较熟,特意让她留下。 “做我顾南烟的护卫可能跟别处有些不同,不只每日都要进行高负荷的训练。” “还要绝对服从,不能对我的命令有丝毫怀疑,更重要的是要忠诚。” 顾南烟扫视一圈,继续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家小才卖身为奴,也不为难你们。” 她指了指白芍:“这里有五十两银子和你们的卖身契,若是有谁不想留下,现在可以拿十两银子和身契离开,我绝不为难。”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同时又有些欣喜。 五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不是笔小数目,若是全换成米粮,足够保证部族里的人一年不会饿肚子。 只是见顾南烟这样爽快,他们心里着实不安。 汉人向来阴险,时常说一套做一套,他们分不清眼前这小姑娘说这话是不是在试探他们。 若是等他们走后报官,作为逃奴,下场可想而知。 于是几人齐齐望向侯骨阿狮兰。 侯骨阿狮兰看着顾南烟,眼神中带着审视。 白芍经常把小姐挂在嘴边,因此他算是五人之中最了解顾南烟的一个。 见顾南烟不闪不避的与他对视,侯骨阿狮兰张了张嘴。 “小姐当真愿意将卖身契还给我们,还奉上银子?” 第103章 绝不背叛 顾南烟没说话,朝白芍使了个眼色。 白芍将卖身契和银票塞进阿狮兰手中,朝他笑了笑。 “小姐说了会放你们走便不会食言,侯骨大哥现在就可以带他们走。” 侯骨阿狮兰心情复杂的看了白芍一眼,又望向顾南烟。 她此时正一脸闲淡的坐在廊下。 跟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小姐不同,并不是中规中矩的坐着。 而是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扶手上一点一点,看起来毫无形象。 却无端让人感觉到一股气势。 她任由阿狮兰盯着看,阿狮兰却没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欺骗的痕迹。 他有些心动。 若是此时就走,不仅族里有了过冬的口粮,几人也能毫发无损的回去。 只是…… 阿狮兰看向手中的银票。 他们这一族最重视承诺,之前顾南烟买他们的银子,有一半是到了他们自己手里的。 拿了人家的钱就这样走,别说是阿狮兰自己,便是其他族人怕是都会心下不安。 果然,其他四人此时同样既欣喜又纠结的看着他。 最先有反应的,是年纪最小的苏赫巴鲁。 他抿着嘴上前几步,对阿狮兰道:“我愿意留下替几位哥哥履行承诺。” 他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坚定的望着阿狮兰。 他是个孤儿,因此并不像其他几人那么难抉择。 “请您将我的那份银子交给族长大人,并且告诉他,以后若是还有机会,苏赫巴鲁一定会回去看他老人家。” 苏赫巴鲁的汉语说的并不流利,可他每个字都咬的异常清晰。 阿狮兰拍了拍苏赫的肩膀,转头看向顾南烟。 “我有个要求,听白芍姑娘说,您的武艺不凡,阿狮兰想向您挑战。” 他看向身后的族人。 “若是小姐赢了我,我们便从此效忠于您,但有吩咐,肝脑涂地!” 苏赫巴鲁几人闻言,也都赞同的点头。 西胡人向来以强者为尊,若是小姐能赢了他们下一任族长,他们便会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顾南烟歪着头看他们,半晌后起身,将白芷给她系上的披风解下。 若是打一架就能让他们心服,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阿狮兰见过顾南烟毫不费力的举起石凳,因此不敢大意。 待双方站定便率先出手,一拳向她袭去。 顾南烟不慌不忙,待到拳头到了眼前,才伸出小手挡住。 随后手掌轻轻一推,阿狮兰不由后退一步。 虽然早就知道顾南烟力气大,可真正跟她对上,阿狮兰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 他刚刚那一拳虽没用全力,可眼前这姑娘轻描淡写间将他推开的样子,还是很让他惊讶。 “用全力吧,你打不过我。” 顾南烟站在那里,小小的身体笔直。 阿狮兰神情凝重起来,再次握紧拳头,向顾南烟攻去。 “那就得罪了!” 阿狮兰话音刚落,拳头再次到了顾南烟面前。 这次她却没有再将他推开,而是抵着他拳头的小手握紧,疾步向前冲。 阿狮兰在她的冲力之下连连后退,鞋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嗤嗤的声响。 阿狮兰心底震撼。 他是部族下一任族长,不仅因为他是现任族长的儿子,还因为他是族里力气最大,也是最能打的一个。 可此时顾南烟给他的感觉,像是一堵厚实高大的墙,一直将他往后推。 而他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这股冲力直至到了墙根才停下。 顾南烟眯了眯眼,一把握住阿狮兰的手臂,一个过肩摔便将人扔了出去。 仰面朝天的阿狮兰有些回不过神。 苏赫巴鲁几人也愣住了。 他们几人合起来也打不过的侯骨大哥,就这样被打败了? 只有两招而已,会不会太快了点! “可还要继续?”顾南烟淡淡道。 苏赫巴鲁回过神,赶忙将阿狮兰扶起来。 “不用了。” 阿狮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向顾南烟。 “侯骨阿狮兰输了。” 说罢他将右手握拳,放在心口处单膝跪地,朝顾南烟低下头。 “阿狮兰同族人愿奉您为主!” 其他四人见状,也忙以拳触胸,朝顾南烟跪下。 “愿奉您为主!” 几人声音坚定有力,惊起树上的飞鸟。 顾南烟表示很满意,任由白芷给她系上披风。 随后让白芍将之前买的迷彩服发给他们。 “我已经给过你们选择的机会,既然你们选择跟着我,便要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 她看向阿狮兰:“若是日后有人背叛,我绝不轻饶!” 阿狮兰坚定的道:“小姐放心,我族人最重承诺,若是有人背叛,不用小姐出手,阿狮兰亲自取他性命!” 顾南烟满意的点点头,才又缓和下声音。 “你们今天好好休息,明日开始便要进行艰苦的训练,希望你们撑得住。” 她对于这几人还是很重视的,特意拟了一份营养菜谱交给厨上。 毕竟这几人将会成为她特种部队的元老,一定要好好爱护才行。 顾南烟觉得动力十足,将几人打发走后,又陪着刘氏吃了饭,便回屋制定训练计划。 谁知还没有半个时辰,白芷就告诉她有客人到访。 这客人正是几日未见的李逸。 此时他像是刚从宫中回来,身上还穿着朝服,见到顾南烟后勾唇一笑。 “顾小姐近日可还好?” 李逸两眼定定的看着她。 他今日匆匆出宫,回到王府才知道,这丫头已经搬了出来。 心下不由一阵失望。 正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登门拜访,同样不知她搬走的赵公公便到了晟王府。 于是李逸带着圣旨找了过来。 顾南烟被他笑花了眼,晃了晃脑袋,朝李逸翻了个白眼。 “挺好的,你找我有事?” 这厮怎么有闲工夫跑她这,宫里的事都忙完了?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李逸似笑非笑的问。 顾南烟呲了呲牙:“我最近忙的很。” 今晚还要熬夜制定训练计划,没工夫招呼客人! 李逸见她一副恨不得赶人的架势,挑了挑眉,气定神闲的看向龙一。 龙一双手捧着圣旨,脸上一片木然。 他好好一个暗卫,如今连太监的活都干了,找谁说理去?! “皇上有旨,让顾姑娘明日盛装出席宫宴。” 顾南烟挑眉:“好好的办什么宫宴?” “为了招待安阳国前来和谈的使臣,到时候后宫嫔妃,和各府家眷都会去。” 顾南烟这才想起,当初跟他们一起进城的还有使臣。 她了然的点点头。 “不去!” 李逸:“……” 不去你点什么头! 龙一:“……” “这是圣旨。”龙一尽量忍住抽搐的嘴角。 他出府前龙三同他打了个赌,说顾南烟绝对会抗旨,他还不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顾南烟胆子再大,也不过是个小姑娘,龙一认定她不敢抗旨。 可谁知道,这姑娘还真敢! 龙一心口有些痛。 龙三要跟他赌十两银子,他不屑,不但答应了,还又添了十两! 那可是他的存起来,将来娶媳妇用的! 李逸也有些无奈,他也想过以这丫头怕麻烦的性子,怕是不愿意去。 只是不想她拒绝的这么干脆。 还好,皇兄早就知道会这样,还特意让赵公公带了几句话。 “皇兄说你多次救驾有功,让你进宫是为了给你封赏,若是不去,赏银可就没了。” 顾南烟闻言,刚想起身回后院的动作一顿,瞬间来了精神。 然后责怪的对白芷道:“你看你,咋这么不长眼色呢,没见着王爷来了,还不快去沏壶热茶?” 白芷:“……” 不是您说王爷坐一会便走,不要浪费茶叶的么…… 第104章 打她几巴掌 听说李密要赏她黄金千两,顾南烟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痛快的答应了进宫赴宴的事。 当然,对于盛装出席的要求,自动忽略了过去。 于是第二日一早,白芍一脸绝望的将穿着一身黑衣,头上只戴了个发冠的顾南烟送上马车。 顾南烟自打来到京城。还没机会好好逛逛。 于是让车夫放慢速度,一路边玩边走,间或买些路边的小吃。 将原本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整整走了一个多时辰。 当她到的时候,宫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些人都是各家女眷,顾南烟一个都不认识,百无聊赖的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四下打量。 能参加宫宴,对于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每个姑娘都恨不得将压箱底的好东西全都堆在身上,顾南烟在其中就格外显眼。 有几个穿着华丽的女子正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其中一个圆脸姑娘,抬首间正好看到她,神情一愣,随后朝她笑了笑。 她身侧一个个子高挑的女子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见到顾南烟的脸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将军府丢了三年的大小姐。” 听着明显嘲讽的语调,顾南烟挑了挑眉。 这是碰上熟人了? 圆脸女子笑了笑,低垂着头道:“大姐姐前日刚回将军府,祖父很是高兴。” “只是可惜我到现在才见到大姐姐。” 高挑女子闻言翻了个白眼:“你们三房住在犄角旮旯里,跟正房隔了十万八千里,能见到才有鬼了。” 这话只是陈述事实,没其他意思,圆脸女子闻言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可她也只是垂头笑了笑。 几人说话间到了顾南烟的马车边。 顾南烟盯着圆脸女子看了半晌,才想起这人是谁。 顾曜的小妾秋姨娘总共生了一子一女,儿子顾正康在军中谋了个校尉的职缺。 虽品级有些低,可身为顾曜的儿子,参加宫宴还是勉强够格的。 这个圆脸姑娘,便是顾正康的小女儿顾佩兰。 顾佩兰环佩叮当的走到车前。 “姐姐怎的独自前来,今早祖父还让大家伙等着,着人去眠柳巷接你,谁知车夫到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顾佩兰笑的温婉,像是姐妹间闲话家常一般。 顾南烟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 原主跟秋姨娘那房并不熟悉,很少能见到。 再加上他们平日都是由侧门出入,能碰到的机会就更少了。 也真难为这姑娘能认出自己。 还没等顾南烟回话,站在顾佩兰身边的高挑女子再次撇嘴。 “明知今日要参加宫宴,不在家好好呆着到处跑,害的佩兰等了那么久。” 言语间颇为顾佩兰抱不平。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尴尬的笑了笑。 虽然她们跟顾佩兰交好,可顾南烟毕竟是嫡支长女,她们的身份比不上高挑女子,因此并不好明目张胆的冷嘲热讽。 顾南烟眼神看向那女子,挑眉道:“老子爱去哪去哪,关你屁事。” 她好好在这坐着也能祸从天降。 这女人是谁她都不知道,上来就开嘲讽,简直找骂。 “你……” 那女子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显然没想到顾南烟说话这么不客气。 “大姐,这是礼部侍郎龚大人家的静姝姐姐,你别……” 顾佩兰咬着唇,话没说完便低下了头,似乎很怕她的样子。 龚静姝虽是个庶女,却从小被人宠到大,哪被人这样对待过,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你爹只是个无官无职的普通百姓,你敢这样同本小姐说话!” 虽然顾曜是大将军,可龚静姝并不觉得自己比顾南烟身份低。 甚至因为顾慎的原因,觉得顾南烟见了她应该同别人一样讨好她才对。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不想跟这个被宠坏的脑残说话。 她对顾佩兰挥了挥手赶人。 “赶紧滚蛋,在老子这装什么小白菜呢,再叽叽歪歪的小心老子揍你。” 顾南烟此时耐性极低,见前面排队的马车还有几十米长,瞬间有种掉头回去的冲动。 顾南烟磨了磨后槽牙。 李密那厮竟给她找事,赏赐连同圣旨一起给她送去不就得了,非得让她跑一趟,莫不是皮痒想挨揍了?! 正在御书房的李密突然后背一凉,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急忙朝赵公公问道:“可派人去接南丫头了?” 宫内不能进马车,所有人都要徒步走到宴客厅,这期间路途可不近。 赵公公笑眯眯的道:“皇上放心,奴才已经命人去接了,只是皇后娘娘和贵妃那边早就派了人,咱们这边怕是接不到人。” 李密倒是不惊讶,冲他摆了摆手。 “有人接就好。” 他本也是要将人接进来送去皇后那的。 长春宫中,皇后一身凤袍坐在上首,下面坐着几位朝中女眷。 崔贵妃坐在下首第一位,一脸不高兴。 众人面面相觑。 自打前些日子回宫,以前斗的你死我活的两位仿佛转了性子,不仅不再针锋相对,言谈间还亲近了不少。 让大家伙摸不着头脑。 今日这又是怎么了? “姐姐也真是,臣妾都已派人去接南姐儿了,您还使人过去做什么?” 崔贵妃郁闷得很,她都多久没见着那丫头了,难得她进宫,本想将她叫去自己宫里说会话,皇后还跟她抢人。 白皇后闻言也不气恼,含笑道:“如今外边还冷,你那轿子四处漏风,再给南姐儿冻着,本宫的凤辇上有火盆,好歹能暖和些。” 她低头喝了口茶,又道:“再说了,谁接不一样,总归你也在这,又不是见不到。” 话虽如此,崔贵妃还是有些郁闷。 当初她为了跟皇后争风,将她的轿子改的格外奢侈华丽。 轿帘都是用宫中最好的丝绢一层层挂上去的。 好看是好看了,可就是不挡风。 “那等宴会结束,臣妾可是要接着南姐儿回钟粹宫的,姐姐可不能同我抢。” 皇后笑笑没说话,崔贵妃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轻哼一声。 只是殿内还有其他人,她也不能不给皇后面子,就没再说什么。 反正谁能将顾南烟拐回去,各凭本事吧! 下面一众命妇互相交换个眼神,有些闹不准这个南姐儿说的是谁。 只是不管这人是谁,她们都得小心着应对。 如今皇后与贵妃不知为何冰释前嫌,两家俨然有联手的打算。 若真是如此,那不管前朝还是后宫,再无人能敌! 她们夫君若是想搭上这艘大船,便要投其所好。 而刚刚皇后口中的南姐儿,显然是个突破口。 在场的妇人纷纷给自家女儿使了个眼色。 那南姐儿听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若是自家孩子能跟她交好,自然最好不过。 而此时正被众人惦记的顾南烟,正黑着脸看着对面的几人。 对她们的不依不饶,显然已经耐心用尽。 “佩兰你别怕她,你与她同是将军府的小姐,有何不同,她不过是比你早出生几日罢了,有本小姐在,你今日便是打她几巴掌她也得受着!” 第105章 接顾小姐进宫 龚静姝一副刁蛮相,趾高气昂的对着顾南烟叫嚣。 顾南烟闻言冷笑一声。 她看向一直低着头的顾佩兰:“你看有人给你撑腰呢,还不快动手?” 这姑娘看着老老实实,没想到却是个白切黑! 句句话都在挑拨离间。 龚静姝没听懂她话里的嘲讽,闻言露出得意的笑。 顾佩兰抬头看了顾南烟一眼。见她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眼神却有些凉,心底不由一颤。 以前原主在将军府时并不爱出门,因此没见过这位龚小姐。 可原主却知道有这么个人。 原因很简单,龚大人有一爱妾甚是得宠,常常为了她与原配夫人置气。 有一回甚至起了将那妾氏抬作平妻的念头。 他那原配夫人不答应,龚大人便威胁她说要休妻。 谁知那正妻也不是好惹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将事情闹了出去,最后竟告到了先帝面前。 先帝最是不喜沉迷女色之人,因此狠狠斥责他一顿,并且从此再没给他升过官。 于是这位吏部侍郎宠妾灭妻的名声传遍朝野。 而龚大人的侍郎位子,也一坐便是十几年。 简直成了朝堂上的笑话。 这位龚小姐便是那位极为受宠的妾氏徐姨娘所出。 顾南烟见顾佩兰不出声,斜眼看向龚静姝。 “看来我这位庶妹胆子有些小,龚小姐要不要亲自动手?” 龚静姝那句话本只是说说而已,此时见顾南烟不依不饶,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本小姐打你还嫌脏了手,谁知道你失踪这三年去了哪里,说不得早就不知被多少男人碰过没了清白……啊!” 她话还没说完,感觉嘴上一阵剧痛袭来,不由惊叫一声,下意识捂住了嘴。 感觉到手上的湿濡,龚静姝低头一看,便见到满手的鲜血,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 “静姝!” 她身侧的几位小姐齐齐惊呼,引来不少人回头观看。 顾南烟手中攥着几粒碎银,老神在在的看着几人手忙脚乱的样子。 顾佩兰最是慌乱。 她爹职位不高,又是不得宠的庶出,因此很多官家小姐家举办宴会都不会请她。 可她如今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再这样默默无闻下去,以她的身份怕是要同阿姐一般,许配给一个小小的举人。 虽然祖父说那举人人品学识都不错,考个进士定然没问题。 可嘉南国进士不少,有出息的却是凤毛麟角。 她不能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赌! 于是她想尽了办法,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挤进龚静姝这个圈子。 然而今日顾南烟却出手打伤了龚静姝! 事后她若被迁怒,以龚静姝的性子,以后怕是再也不会理她了。 想到这,顾佩兰心底怒意横生,抢在众人面朝顾南烟怒呵。 “静姝不过是玩笑而已,大姐姐何必出手伤人!” “何况你失踪三年是事实,回来后又只在将军府住了一夜便搬了出去。” 顾佩兰眼底闪过暗芒,随即继续义愤填膺的指着顾南烟。 “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祖父向来爱护晚辈,只要不是事关将军府名声的事,姐姐自去跟祖父解释,想来他老人家也不会与你计较,你又何必将气撒在龚小姐身上!” 言语中竟像在告诉众人,顾南烟是因为做了影响了将军府名声的事,才被顾曜赶了出去。 原本远远围观的几人听到顾佩兰的话,全都惊讶的瞪大双眼。 她们虽然也想过顾南烟可能遭遇了不好的事情,可由于听说将军府对她很是宠爱,也不敢在外说她闲话。 可如今听这意思,顾南烟是被顾曜赶出将军府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在观望。 毕竟在这里排队的都是些官职不高或是庶出的女眷。 那些一二品大臣早就携着正妻和嫡子率先进宫了。 龚静姝此时早就吓破了胆,生怕自己毁容,也没工夫追究顾南烟,带着下人就要回府请大夫。 她现在的样子别说参加宫宴了,便是动一下嘴都疼,牙齿都有些松动。 心底将顾南烟恨得不行,临走前还恶狠狠的瞪了顾南烟一眼。 顾南烟从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因此对她们话中带着的深意虽然不屑,却也懒得反驳。 可她不在意,白芷却忍不了了。 “三小姐慎言!”白芷一脸怒容。 “您这样诋毁我们小姐,将军若是知道了你可想过后果?” 她向来沉稳,此次还是顾南烟第一次见她发火,颇为惊讶。 本来想放下车帘的手顿时收了回来。 顾佩兰听白芷提到祖父,脸上闪过惊慌,又瞬间平静下来。 “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即便祖父知道了,也不会说我什么。” 她故作淡定的看向顾南烟:“大姐姐,我知你这三年受了不少苦,可将军府是祖父用命拼回来的,希望您不要毁了它。” “今日是宫宴,大姐姐还是不要进去了,免得在使臣面前丢了将军府的脸面。” 顾南烟挑了挑眉:“哦?” 她朝顾佩兰身后扫了一眼,勾了勾唇角。 “不让我进宫,怕我丢了将军府的脸……” “这话是你说的还是祖父的意思?” “自然是祖父的意思,他老人家向来爱护晚辈,只是不好当面说,怕下不来台罢了。” 顾佩兰垂着眼睑,两只手紧紧攥着。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一口咬定祖父不喜顾南烟,反正她搬出将军府是事实。 即便顾南烟坏了名声这事传到祖父耳朵里,她也能推说不知,祖父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派人去查。 可她若是不把顾南烟的罪名坐实,今日在场的人便会传出她诬陷嫡姐的闲话。 那她的姻缘岂不是更加艰难? “我家小姐在回府之前,便同老太爷说过会住在外面,以方便照顾刘老夫人,这事老太爷是应了的。” “如今三小姐说是我家小姐做了什么毁了门楣的事,还说老太爷将小姐赶了出来,奴婢实在不明。” 白芷深吸口气,接着道:“三小姐究竟收了谁的好处,要这样污蔑同府姐妹!” 顾佩兰闻言虽感觉有哪里不对,可也没多想。 她挤出两滴泪,刚想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见白芷双腿一弯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两下。 “求老爷为我家小姐做主!” 顾佩兰见她朝自己身后望去,心底顿时咯噔一下。 她缓缓转身,便见顾慎眼神森然的看着她。 顾佩兰脸色唰的就白了,两腿一软跌倒在地。 “二、二伯父。” 顾慎没理她,径直越过她走向顾南烟。 “你多年未曾进宫,你祖父怕你迷了路,特意让为父来接你,你大伯母并未进宫,还在前面等着你,你先过去吧。” 他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清楚的听到他说了什么,顿时意味深长的看向坐在地上的顾佩兰。 她说人家顾南烟被顾曜厌弃,如今早已进宫的顾慎却特意出来接女儿。 就连本该随顾曜一道的郭氏都还在等着她。 这哪里是厌弃,分明宠的不得了。 众人均露出鄙夷之色。 而此时顾佩兰的脸色更加苍白,低着头浑身都在颤抖。 顾南烟冲脸色阴沉的顾慎点了点头,看也没看地上的人一眼。 她下车将白芷扶起,便要往宫门去。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一阵骚乱。 一辆明黄色的车辇正渐渐驶近。 同时后面还跟着一抬华丽无比,八人抬的红色轿子。 以及同样是明黄色,体积略小,却由四个禁卫军抬着的轿辇,紧紧追在后面。 车辇旁跟着个小太监,还没等走近,便急慌慌的喊道:“顾小姐,哪位是顾小姐,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接您进宫!” 那急切的模样,仿佛后面有狗在撵。 后面八人大轿也不甘示弱的喊道:“奴才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接顾小姐进宫,请顾小姐上轿!” 而那四个禁卫军见状,朝他们嗤笑一声,不慌不忙的跟在后面。 “属下奉皇上之命接顾小姐进宫,前面几个人都让让,别耽误我们哥几个的差事!” 顾南烟:“……” 第106章 认错人 几人边喊边互相追赶,四个禁卫军老远就看到顾慎,仗着学过武功身法好,几个跳跃便跑到前面。 “顾将军!” 为首的一个容长脸对顾慎抱拳,看向坐在地上的顾佩兰和顾慎身后的顾南烟。 见顾南烟一身黑色束腰长袍,头上只有一只玉冠,怎么看这打扮都不像将军府的大小姐。 他犹豫一瞬,又把目光放在顾佩兰身上。 “请问这位可是顾小姐?” 顾曜经常带家眷参加宫宴,容长脸见过顾佩兰几次,因此对她颇有几分眼熟。 他听说将军府只有两位小姐。 皇上虽没告诉他要接哪一位,可大的那个已然定亲,定不会来这种场合抛头露面。 那就只能是这个小的。 顾佩兰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愣愣的点了点头。 容长脸面上立马浮现出一抹讨好的笑。 对着仍然坐在地上的顾佩兰道:“顾小姐大喜,皇上特令微臣前来接顾小姐进宫赴宴,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殊荣。” 他暗暗打量顾佩兰,虽不如皇后端庄,也没有贵妃美艳,却独有一份小家碧玉的清秀。 皇上虽不至于后宫佳丽三千,可也见过不少美人,突然想尝尝清粥小菜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顾佩兰见他一个男子盯着自己看,心下羞脑。 却想起他说的话,瞬间惊喜万分。 “皇上让你们来接……我?”顾佩兰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容长脸见她喜形于色,心下不屑,面上却不显。 “顾小姐可是顾将军的孙女?” 顾佩兰忐忑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他谄媚一笑。 “这里除了您还有哪位小姐姓顾?” 顾佩兰下意识的看向顾南烟。 顾南烟见她望过来也没说话,兀自悠闲的打量周围的景色。 顾佩兰见她那副自得的样子,不屑的撇了撇嘴。 也是,顾南烟刚回来,在京中籍籍无名,皇上又怎么会注意到她? 于是她心下更加确定,这些人就是来接自己的。 她想到那禁卫军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心底浮现出一个令她心跳加速的念头。 莫不是……皇上对她有意思? 顾佩兰咬了咬唇,瞬间羞红了脸。 若真是如此,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只远远的见过皇帝几面,虽然他年纪比她大了点,可娘说过,年纪大的的男子懂得疼惜人。 何况那可是皇帝,这世间男儿再也没有比他身份更高的了。 若是她能入宫,凭借祖父的地位和她的手段,说不定有一日还能做皇后! 顾佩兰陷入美好的幻想中,脸上带着羞怯。 容长脸见她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傻笑,有些不耐烦。 他清了清嗓子道:“顾小姐,皇上还在等着呢。” 顾佩兰的幻想被打断,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又想到他好歹是皇帝身边的人,以后说不得还要得他提点,脸上的那点不快瞬间变成一个羞赧的笑。 “多谢这位大哥提醒,臣女得知要见皇上,有些紧张,还望您不要见怪。” 她赶忙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原本面对顾慎胆怯的眼神,此刻已然平静,甚至还带上了些许高傲。 她昂着头居高临下的俯视顾南烟。 “大姐姐还是快些去寻大伯母吧,妹妹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一脸嘲讽的钻进了轿子里。 至于那什么皇后跟贵妃的人,她才懒得理她们。 她们都是她的竞争对手,这次说不得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意派人来捣乱,不想让她见到皇上呢。 顾慎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本就怀疑秋姨娘给他母亲下毒,对那一房甚是不喜和戒备。 如今女儿被顾佩兰欺负,他身为隔房叔伯还不好跟她在宫门口纠缠,心底很是郁闷。 “皇上为何对兰姐儿这么好?”顾慎很疑惑。 按理说两人应该没有交集才对。 他怀疑的看向顾南烟。 南姐儿也是将军府小姐,之前还救过皇帝。 莫非…… “顾小姐,皇后娘娘请您去长春宫。” 车辇前的白胖小太监证实了顾慎的想法,一脸恭敬道。 同时意味深长的看向四个走远的禁卫军,心底暗暗得意。 该!让你们嘚瑟,看回去后怎么跟皇上交代。 另一个脸上长了颗泪痣的小太监也不甘示弱道:“顾姑娘,贵妃娘娘一早便等着呢,您不如先随奴才去钟粹宫,与娘娘说会话。” 一旁的白胖太监一听,瞬间不乐意了。 这怎么还带抢人的呢? “我们皇后娘娘也从一早就等着了,顾姑娘应该随我去长春宫!” 泪痣太监掩唇低笑,尖锐的笑声让顾南烟鸡皮疙瘩全体起立。 “冯公公真爱说笑,皇后娘娘此时正在招待朝臣家的女眷,哪来的时间等顾姑娘。” “不像我们贵妃娘娘,一大早问了十几次时辰,那望眼欲穿的模样,便是奴才看着都心酸。” 说罢他还应景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在眼角上压了压。 顾南烟:“……” 不会说话就闭嘴,不知道的还当老子是你们娘娘的姘头呢! 冯公公撇了撇嘴。 “你别给我来这套,反正今日咱家一定要带顾小姐走,都在皇宫里当差,杜公公莫要为难与我。” …… 两人谁都不让谁,吵的跟斗鸡似的。 顾南烟看了看天色,感觉再让他们叽歪下去天都要黑了,率先饶过两人朝宫门走去。 顾慎被顾南烟扯了一下才回过神,跟在顾南烟身后,眼神复杂。 两个小太监吵着吵着,回头便见顾南烟已经走远了,赶忙喊人跟上,顾南烟却坚决不坐他们轿辇。 冯公公两人无奈,只得让身后的人放慢速度跟着。 反正皇后(贵妃)只说让他们将人带过去,也没说不让用走的呀。 于是宫中惊现一幕奇景。 一个身穿黑衣的小姑娘走在前面,而皇后的凤辇却在身后慢悠悠的跟着。 且说顾佩兰一路被抬进了御书房,李密听说顾小姐来了很是惊讶。 皇后不是都让人去接了吗,怎么来了这里? 他还以为顾南烟有什么事寻他,便让守门的侍卫将人放进来。 谁知却见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李密疑惑的问道:“你是谁?” 顾佩兰一脸娇羞。 心底暗嗔皇上明知故问,低着头娇声回道:“臣女顾佩兰,见过皇上。” 说罢她抬头,双眼盈盈的看李密一眼。 李密:“……” 顾佩兰还是第一次距离皇帝这么近,努力抑制住心底的欢喜,偷偷打量李密。 虽说已是三十岁的人,可李密保养的还算不错,再加上基因好,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顾佩兰只看了一眼便羞红了脸,丝毫没看到李密古怪的眼神。 赵公公是见过顾佩兰的,此时也知道是禁卫军找错了人,便在李密耳边嘀咕了几句。 李密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毕竟是顾曜的亲孙女,好歹得给人留点脸面,总不能说他手下那群废物认错人了,让她直接走人吧。 于是便尴尬道:“朕常听顾将军提起你,你……很好。” 顾佩兰闻言,却以为李密是在夸她,双颊不由泛上一抹桃红。 第107章 顾南烟是仙人掌 顾佩兰大着胆子与李密对视,定了定心神问道:“不知皇上寻臣女前来有何事?” 李密抖了抖嘴角:“其实也没什么事……” 他顿了顿,想起顾南烟便又问道:“听说你姐姐回了将军府,今日你可是同她一起来的?” 顾佩兰愣了愣神,反应过来李密问的是谁后,脸色有些不好。 高门大户的生存之道便是会隐藏情绪。 可惜她的母亲牛氏身份不高,并没有教她这些,因此顾佩兰此时心底的情绪通通表现在脸上。 她紧紧抿着唇,想起刚刚在宫门口发生的事,更加不快。 “皇上叫臣女过来便是想打听大姐姐的事么?” 她脸上带了些埋怨,将李密看的一愣,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的愣在当场。 这姑娘怎么回事? 他不过是提了句顾南烟,怎么就用一副看负心人的表情看着他? 李密好歹也是堂堂帝王,虽不至于跟个小姑娘计较,可也确实心下不快,立刻将脸拉了下来。 顾佩兰觉得,既然皇帝喜欢她,此时便不该提起别的女人。 何况还是让她讨厌的顾南烟。 而且她已经将不开心表现的那么明显了,皇上为何还不出言安抚? 顾佩兰心底不太舒服。 见李密也不说话,只低着头看奏折,她咬了咬唇,心里有些迁怒。 都怪顾南烟那个扫把星! 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惹皇上不开心。 顾佩兰心底堵着一口气,转念想到自己的计划,又硬生生将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她刚想说两句好话缓和下气氛,便见李密抬起头,语气淡淡的道:“朕还有事要处理,你退下吧。” 顾佩兰:???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直愣愣的看向坐在御案前的李密。 眼见事情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此时李密带着不耐的神情,仿佛一根刺扎在顾佩兰心里。 她有些恼羞成怒。 “皇上是在戏耍臣女吗?!” 顾佩兰气愤道,眼中已然含了泪。 李密皱眉,有些不解的问道:“朕何时戏耍过你?” 此时顾佩兰身上都是颤抖的,她不明白前一刻还和颜悦色的李密,为何突然对她这么严肃。 “若不是戏耍,为何要守着那么多人将臣女带来御书房,却又三言两语打发了事?” 见李密皱着眉看自己,顾佩兰心下更加恼恨。 以前她没生过奢望,便觉得若是能嫁个三四品官,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如今心底有了这份奢望,李密却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模样,跟她想象中的受尽宠爱完全不同。 顾佩兰哪能甘心。 她不等李密解释,便又昂着头道:“我爹虽是庶子,可也是祖父的骨肉血亲,您这般对待我,就不怕我祖父心寒吗?” 她记得她娘同她说过,皇宫里各方势力都是互相制衡的,皇帝轻易不会得罪哪位大臣。 如今她将祖父搬出来,她就不信皇上还会给她摆脸色。 然而事实证明,李密不仅会对她摆脸色,还会对她发火。 “放肆!” 李密面色阴沉。 当皇帝的最憎恶的便是被人威胁,虽然知道顾曜一家都是忠臣,可让一个小丫头搬出将军府来压自己,还是让他觉得火冒三丈。 顾佩兰被他吼得一个机灵,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这才将掉了满地的智商捡起来。 突然意识到自己眼前这人并不是普通的男人,而是一国之君! 她见李密是真的怒了,眼中闪过惊恐,慌忙跪下请罪。 “请皇上赎罪,臣女、臣女只是一时口快,并没有其它意思,只是、只是觉得有些委屈,这才口不择言。” 顾佩兰有些想哭,生怕李密一怒之下打自己板子,或是将她驱逐出宫。 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李密见她抖成一团,想着这好歹是顾南烟的妹妹,若是他将人吓死了,那丫头怕不是要找他算账! 想到这他缓了缓情绪,可脸色也说不上多好。 “这事确实是朕的不是。” 他知道今日这事不解释清楚怕是不行了。 便缓缓道:“今日朕让他们带进宫的并不是你,只是下头的人办事不力,认错了人,才将顾二小姐带来御书房。” 顾佩兰听他认错,还以为他真的怕了祖父。 毕竟祖父可是掌管着十万镇北军。 她虽然深居闺阁,可也知道如今宫乱刚平,皇帝不管做什么都要十分谨慎,何况是得罪一个救驾有功的大将军。 顾佩兰觉得抓住了皇帝的弱点,正在心底得意。 想着这人毕竟是要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得罪的太狠了也不好,正想说两句软话哄哄他。 却听李密淡淡的声音再次传来。 “朕本是让他们接你大姐进宫,却忘了顾将军不止她一个孙女,这才搞出一场乌龙,并不是存心戏耍于你。” 再说了,他堂堂一皇帝,耍个小姑娘做什么,而且还是个不那么好看的小姑娘。 李密这才仔细打量她几眼,突然发现她跟顾南烟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两人的气质也是天差地别。 顾佩兰如同一朵娇嫩的花,风雨稍微大些都会将她吹倒。 而顾南烟…… 李密沉思片刻,终于想起一种很符合她形象的植物。 仙人掌! 但凡谁敢碰她一根手指头,她就能将那人扎的鲜血淋漓,狠狠地扯下一块皮肉! 李密不由想到自己曾经的日子,下意识抖了抖。 不能想不能想。 再想下去晚上一准做噩梦! 且不说顾佩兰是怎么恍恍惚惚走出御书房的。 长春宫那边,崔贵妃正拉着顾南烟看自己给她挑的礼物。 她知道顾南烟不喜欢戴首饰,因此送她的都是些她觉得很实用的东西。 “你看这幅字画,这可是前朝第一画师唯一留在世间的遗作,他一生游遍大江南北,画了无数山水图,却在每次画完之后就立马烧掉。” “这一幅还是他唯一的徒弟,趁他喝醉偷偷从火中救下的,这才辗转到了皇室手中,甚是珍贵,民间如今已是有价无市,说能用它换座城也不夸张。” 崔贵妃将那烧的面目全非的画轴,塞进她怀里。 “这玩意是皇上赏下来的,我不懂欣赏,倒不如拿给你,若是没银子花还能拿去换钱。” 说罢她又从面前的箱子里掏出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珠子。 “这是夜光石,是前几年番邦进贡而来,据说世间只有这么一颗。” “你可以将她镶嵌在床头,晚上起夜的时候都不用点灯。” 她又将夜光石塞给顾南烟,继续从箱子里掏东西。 顾南烟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己怀里那张破纸和石头,在心底吐槽古人的审美真是奇特。 见她又拿起一只瓷瓶,赶忙按住她的手。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东西就先寄存在你这,等我出宫的时候再找你要。” 顾南烟看向她手中的瓷瓶,一脸认真。 老子已经无力吐槽,并不想抱着个痰盂参加宫宴! 皇后笑眯眯的旁观,见崔贵妃停下了动作,朝身后宫女看了一眼。 那宫女立刻捧了个小匣子放在顾南烟面前。 她将匣子打开,顾南烟眼睛瞬间亮了。 “本宫和旭儿在宫外的时候多得你照顾,也不知送你什么好,索性送些俗物,你喜欢什么便自己买,希望你不要嫌弃。” 顾南烟赶紧摇了摇头,努力抑制住唇角的弧度,对皇后微微一笑。 虽然没说话,可是任谁都能看出她对这礼物的喜欢。 崔贵妃白了顾南烟一眼。 “我这些东西可比姐姐的值钱多了,怎么没见你对我笑?” 语气明显酸溜溜的。 顾南烟也冲她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傻,你自己都说这玩意能换一座城了,老子将它卖给谁,你男人吗?” 她倒是无所谓,就是怕李密拿银子买自己的东西,分分钟会爆血管! 崔贵妃想想也是,不由笑出了声。 又跟顾南烟有说有笑的聊了起来。 丝毫没有注意到底下的命妇们此刻一个个都张大了嘴,震惊的看着她们两个。 第108章 敢惦记老子的东西 安阳国的和谈使臣,是他们的小侯爷关翰飞。 十年前先帝御驾亲征,前来迎战的便是这位小侯爷的父亲关骥。 之后关骥战死沙场,只留下关翰飞这一个儿子,安阳皇帝念他年幼,亲自下旨令他继承侯爵。 于是只有九岁的关翰飞,便成为安阳国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侯爷。 此时关翰飞正侧卧在京城驿管的罗汉榻上,手肘撑着头,一条腿曲起。 身上只着一件红色的长袍,衣襟滑落至肩部,露出大片皮肤。 他眯着眼,任由跪在榻上的侍女将一颗草莓塞进他嘴里。 “启禀侯爷,马车已准备好,随时可以进宫。” 门口进来一个护卫打扮的人,只是这人生的十分高大,身高约摸有两米多。 浑身肌肉暴起,护卫服紧紧的箍在身上,明显有些不合身。 关翰飞轻轻嗯了一声,咽下嘴里的草莓,看了他一眼。 “有劳图大人了。” 他看向婢女手中的果盘。 “可查清福满楼是谁开的?” 图腾抱拳道:“属下让人打探过,福满楼掌柜的是晟王的人,想来是晟王的产业。” 关翰飞闻言桃花眼微眯。 晟王常让人从他们安阳国游商手中购买作物种子,这事不是秘密。 只是眼前的这几种水果,他却没见过。 他朝婢女挥了挥手,那婢女立刻退下榻,低着头立在一旁。 关翰飞起身,将滑落的衣襟拉上,勾唇道:“听说此次嘉南获胜晟王功不可没,只靠他一人便将战局反转,本侯对他倒是很好奇。” 安阳国国力强过嘉南,此次若不是因为晟王也不会败退。 “想来本侯今日便能好好的见识下晟王的风采。”关翰飞勾唇道。 宫宴在中午,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顾南烟随众人一同出了长春宫。 她拒绝了崔贵妃让她跟自己坐在一起的要求,跟郭氏去了举办宴会的太和殿。 顾曜身份不低,顾家被安排在第一排。 “兰姐儿身体不舒服,我已经让人将她送回府中。”郭氏道。 顾南烟点点头,没说什么。 猜测顾佩兰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她并没兴趣探究。 将军府本就女眷不多,顾佩兰一走便只剩了郭氏和顾南烟两人,还有身后伺候的丫鬟婆子。 她们坐下没一会,李密就带着皇后和崔贵妃到了。 宴会开始,李密面上带笑的坐在上首。 随着通报的太监一声声高呼,关翰飞携着另外几个使臣走进殿内。 “安阳国永乐侯拜见嘉南国皇帝。” 关翰飞深深一揖。 李密乐呵呵的让他平身。 “永乐侯与众使臣远道而来,朕心甚悦,今日特举办宴席相迎,望安阳与嘉南两国日后能够多加交流和平共处。” “是。”关翰飞道。 “我国皇帝陛下也是同样的想法,对于之前边城发生的冲突十分遗憾,因此特命本侯献上重礼。” 关翰飞冲身后招了招手,一个护卫手举托盘走上前。 “安阳皇帝客气了,朕素来听闻安阳物产丰富,能人辈出,想来送出的东西必定不是凡品。” 李密虽然好奇,可还是稳稳的坐着,一副淡定的模样。 实则心中欢喜不已。 要知道作为第一大国,安阳一直都是收礼的一方,可没听说他们皇帝给谁送过礼。 李密紧紧盯着那一尺多长的托盘,恨不得亲手掀开上面的红布。 随着关翰飞修长的手指一挑,一件铁头木身的弩弓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是我国近些年新研制出的弓弩,可以射穿二百五十步以外的目标,并能同时射出两只箭矢,比以前的弩弓多了近一倍的距离。” 关翰飞神情淡淡,说出的话却让众人震惊。 李密更是惊喜,连忙让赵公公呈上来给自己看。 顾南烟却是撇撇嘴。 二百五十步也就一百多米,虽可同时发射两只弩箭,却不是连射弩,有个屁用! 这破东西也就忽悠忽悠李密那大傻子。 她朝上方看过去,果然见到李密神情激动,屁股都从座位上抬起来了。 “贵国可是要将此物献给皇上?” 李逸神情淡淡,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关翰飞朝他望去,见他坐在皇帝下首,挑了挑眉。 “想来这位便是晟王。” 关翰飞盯着他打量片刻,见对方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视线一般,波澜不惊的抿了口酒,不由笑了笑。 “既然本侯在这殿中拿出来,自然是要送给嘉南皇帝的,晟王无需怀疑。” 李逸闻言也不恼,面无表情的看了那弩弓一眼。 “东西是好东西,只是你们皇帝素来小气,从来都是只进不出,是个属貔貅的。” 他没理关翰飞惊讶的眼神,继续说道:“这次送上如此大礼,依本王看怕是没那么简单。” “莫不是有什么条件?” 李逸嘴毒这件事,整个朝堂无人不知,几乎所有人都被他怼过。 因此大家此时听他当着人家臣子的面骂人貔貅,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关翰飞却是嘴角一抽。 他也听说过晟王这人不好惹,本以为只是霸道了些,没想到连嘴皮子都不饶人。 他定了定神,对李逸笑道:“晟王果然料事如神,我国皇上确实有个小要求。” 李逸闻言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皇上的意思是,既然我国难得派使臣前来交流,自然不能只是吃喝这么简单。” 他看向李密道。 “不如就用它当做赌注,嘉南国派人与我的人比试几场,若是你们赢了,本侯不仅将这弩弓献上,还会连同图纸一同呈献。”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一阵喧哗声。 嘉南国也有弓弩,只是别说每次只能发射一支弓箭,便是射程都相差甚远。 李密闻言平息下心底的激动,有些犹豫。 既然是比试,既然安阳国有赌注,他们也得有。 且拿出的东西不能比这弩弓差太多。 而关翰飞面上的神情太过淡定,显然是早有准备,一个不好便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知永乐侯想比什么,怎么个比法?” 赵公公见主子不说话,连忙问道。 “很简单,我们双方各出两道比试题,最后谁能赢,彩头就归谁。” 李密想的没错,关翰飞确实有备而来。 且他对己方出的比试题目很有把握,到时只要再赢嘉南国一场便能获胜。 就算输了对方出的题目,他们也只是打成平手而已,并没什么损失。 李密有些为难,看向悠闲喝酒的李逸。 李逸朝他点了点头。 李密便道:“比试倒是没问题,只是这弩弓太过珍贵,朕实在不知用什么做赌注才好。” 关翰飞见目的达成,眸子一闪垂头道:“这只是两国友好切磋,赌注随意便好,不过……” 关翰飞再次望向李逸,嘴角一扬。 “听闻王爷名下有间叫福满楼的产业,本侯有幸尝过,对其中的水果拼盘很是喜欢,日日都要买一些才行。” “只是里面的几种水果,我在安阳却从没见过,实在是怕回国后再也吃不到。” “不如皇上将此物的种子作为赌注,如何?” 其他人还没反应,顾南烟却蹙了眉。 狗东西,居然敢惦记老子的东西! 第109章 老子是不是被挑衅了 顾南烟直直的盯着关翰飞看,正想着要怎么把这人扼杀在摇篮里。 视线之灼热,让关翰飞忍不住朝她看去。 见盯着他的是一个小姑娘,关翰飞不由微微一怔。 随后便是了然。 他在安阳素有第一美男的称号,迷倒了不少女子。 此时还以为顾南烟同样是被他的脸迷住了,便勾了勾嘴角,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顾南烟:“……” 老子是不是被挑衅了! 她也朝对方勾了勾唇,露出一排大白牙,恶狠狠的呲了呲。 关翰飞:“……” 这姑娘表达喜欢的方式好像有点独特。 感觉顾南烟的眼神有点冷,那样子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咬他一口,赶忙将视线收了回来。 乖乖,这姑娘是要吃人啊! 文武百官正交头接耳,他们大部分人都吃过福满楼的水果拼盘,却极少人知道那是晟王的产业。 他们并不知道那些水果的来历,因此齐齐看向李逸。 李逸看顾南烟恶狠狠的模样有些想笑,他用手掩着嘴轻咳一声。 “福满楼只负责卖,并没有种子,小侯爷还是换个赌注吧。” 关翰飞闻言,却并没放弃。 “本侯知道,但想来王爷定知道谁的手中有,既然是嘉南国的产物,拿出一些做赌注也没什么。” 李逸没说话,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关翰飞转头又对李密问道:“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李密皱了皱眉,看向顾南烟,正巧见她眯着眼朝自己望来。 李密:“……” “这事怕是有些难办。”李密赶紧道。 “这些水果虽在我国贩卖,却不属于皇室,朕虽是一国之君,也不能将人家赖以生存的东西随意当做赌注拿出来。” 皇后也道:“嘉南国从不以皇权压人,此事不妥。” “正是,我们皇上又不是土匪,怎能随意抢人家东西。”崔贵妃跟着道,看着关翰飞的眼神很是不满。 “话不是这样说。” 坐在前方的方丞相突然开口。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这是两国相交的大事,顾将军身为嘉南国一员大将,想来作为他的孙女,也会以大局为重。” 方均贺看向顾南烟,皮笑肉不笑的道:“顾姑娘觉得老夫说的可对?” 自从儿子出事后,他便查过顾南烟,自然知道果色天香是属于她的。 也知道这水果最先便是出自她之手。 虽然之前他帮了宁王很多,可宁王攻进皇宫的时候他并不在场,之后也只是出出主意,没有亲自派人做过什么。 因此没有证据的李密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他还坐在丞相的位置上。 关翰飞本还皱着眉想对策,听到这句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就看到刚刚瞪着他的姑娘,此时正闲闲的往嘴里塞点心。 顾南烟朝方均贺翻了个白眼,干脆的吐出两个字。 “不给。” 方均贺并不意外,他冷哼一声。 “顾姑娘也是嘉南国一员,你的种植基地在嘉南国境内,难道不该为了国家出一份力?” 他看向一旁的吏部尚书。 对方接收到他的眼神,立马笑道:“丞相说的不无道理,既然受我嘉南庇佑,就要在需要的时候做出贡献,且也只是些种子而已,都是身外之物,拿出来又有何妨?” 方均贺满意的点点头,想听听顾南烟怎么说。 谁知还没等顾南烟有反应,坐在皇帝身边的崔贵妃先不干了。 “不过是个小小的比试而已,用什么做赌注不行,非要盯着一个姑娘的东西,你们也好意思。” 她朝方均贺翻了个白眼:“听说方丞相家中资产颇丰,既然你这样说,身为一国丞相,不如将全副身家拿出来做赌注。” 方均贺皱了皱眉头,不满的对崔贵妃道:“国家大事,启容女子干涉,贵妃娘娘难道不知后宫不得干政吗?!” 崔贵妃闻言气的杏眼一瞪,撸起袖子就要起来跟他理论。 李密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她,面对她充满怒火的眼神,李密悄悄抹了把汗。 从在上山村开始,崔贵妃的性子明显开始朝顾南烟靠拢,便是他这个皇帝她都敢指着鼻子骂。 今日还有使臣在,若是崔贵妃原形毕露,怕是凶悍的名声会传到安阳国。 那他堂堂一国之君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可他拦住了崔贵妃…… 却没来得及拦住皇后。 “这只是一个宴会罢了,大家随便说说话发表自己的意见,又跟朝政有何关系?” 她瞥了方均贺一眼,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不太好。 “何况,既然女子不得干政,那这便是你们男子的事,你刚刚理直气壮的问一个小姑娘讨东西作何?” “还是你们丞相府都要靠女子养活?” 一向温和的皇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方均贺一张老脸瞬间红成一片。 然而这还不算完,皇后又淡淡的看向下方的命妇们。 “我看这场宴会女子参加也不合适,毕竟你们还要讨论朝政,不如本宫带着众位女眷离开可好?” 那些官员家的女人本还没多想,此时听到皇后的话也觉得有些不舒服,纷纷表示要回避。 众官员脸上青一阵紫一阵,都在安抚身边的女眷,好半晌才让她们安静下来。 可是出了一身虚汗。 大家伙想到始作俑者,俱都不满的朝方丞相看去。 “虽说女子不得干政,可这又不是在朝堂上,大家是在讨论比试的事,方丞相攀扯这些做什么。” “就是,丞相莫要对女子太过严厉了,这又不是在前朝,女人出门还要带面纱的。” 众人纷纷表示不满。 崔延平眼中一厉冷哼一声。 “别的且不说,崔贵妃身为贵妃,便是有错那也只能由皇上教导,你一个外臣竟敢代替皇上,简直大逆不道!” 虽然让他在家族和妹妹间选择,他定然会选前者,毕竟这关系着几百条人命。 可平日他还是很护着崔贵妃的。 因此听到方均贺训斥崔贵妃,想也不想的就往他头上扣帽子。 方均贺闻言惊出一身冷汗。 赶忙说道:“崔将军莫要胡言,本官只是就事论事,何时曾代替皇上行事!” 狗皇帝正想着法的想将他踢出朝堂,崔延平这个墙头草就是给皇帝递刀子的人。 “没有就好。”李逸道。 “宁王在地下颇为寂寞,想来很想有人下去跟他做个伴。” 李逸说话没什么顾忌,直接将他跟宁王的关系点出来。 方均贺一张脸青了红红了紫,仿佛调色盘一般。 这个顾南烟究竟使了什么妖法,竟有这么多人帮着她! 崔贵妃被皇帝拉住后很是不开心,一双眼幽怨的瞪着李密。 李密有些心累的揉了揉额角,拿她跟皇后都没了办法。 他想到李逸跟他说过的话,心底一动,跟崔贵妃耳语几句。 崔贵妃顿时眼前一亮,随后朝身后的婢女招了招手。 顾南烟正在吃着点心看热闹,冷不丁从身后过来一个宫女。 那宫女对白芷说了什么,白芷点了点头,随后凑到顾南烟耳边。 顾南烟听完后,一双眼亮的惊人,朝崔贵妃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崔贵妃则是得意的扬了扬头。 关翰飞见事情跑偏,想将众人的话题扯回赌注上。 他刚想说话,便听见一个带着兴奋的女声传来。 “拿出种子倒也不是不可以。” 顾南烟看着方均贺的方向,眼底闪着绿光。 “不过我有个条件。” 第110章 听说你家有矿 “什么条件?”关翰飞问道。 安阳国一向以物产丰富着称,这也是他们能力压嘉南国的主要原因。 因此,对于福满楼出售的几样瓜果他势在必得。 顾南烟起身,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到方均贺面前,仰头叹了口气。 “虽说在方丞相眼中,老子拿出的只是些种子,可在老子心里那可是几万万两银子啊。” 殿中一片哗然,显然觉得顾南烟说话太过夸张。 要知道整个嘉南国的税收每年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万两,几万万那可是上百年的税收! 就连李密都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虽然他很期待这臭丫头能坑方均贺一笔巨款,可这说法也太夸张了。 方均贺更是嗤笑一声。 “顾姑娘莫不是还没睡醒?几车破种子而已,便是能种出金子也不值几万万!” 吏部尚书呵呵笑道:“顾姑娘不想拿出种子直说便是,何须找这样蹩脚的借口。” 他看向顾曜的方向,难掩失望。 “顾将军戎马一生,为我国立下赫赫战功,没想到后人却如此自私自利,实在让老夫遗憾。” 顾曜见孙女被人欺负,本就气的不行,却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若是开口为孙女说话,事情会更加复杂。 于是一直忍着没开口。 此时见有人将火烧到自己身上,终于忍不住,冲着吏部尚书讽刺的哼了哼。 “你还是先管好自家的儿孙吧。” 顾曜声若洪钟,一说话整个大殿都能听到。 “本将听说你那小儿子同人在楼子里争风吃醋,被人扔了出来,当时身上未着寸缕,此时传的人尽皆知,你还有心情对别人家的孩子指手画脚?” 与他同桌的顾清也木着脸附和道:“令郎的事确实影响不好,尚书大人回去可要好好教育,这件事可不光是尚书府的事,就怕教坏别人家的孩子。” 顾曜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我儿说的是,回头记得告诉戈儿与泽儿,要引以为戒,我顾家儿郎即便不能为国效力,也不可做这等有辱门楣的事。” 两人一唱一和,直把吏部尚书刺激的一张老脸通红,坐在那里再不敢出声。 顾南烟则是一脸严肃的道:“我这种子可比金子值钱多了。” 她便众人扫视一眼,掰着手指头算。 “一颗种子从发芽到结果,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 “种子能生出果实,果实自然也能结种,这些种子两个月后又能生出果实,果实再结种。” “如此循环下去,种生果,果结种,无穷尽也,别说价值几万万两,便是几十万几百万也毫不夸张。” 她看向方均贺道:“如此说来,方丞相可还觉得我言过其实?” 方均贺怔住:是这样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是让他反驳,他又找不到理由。 殿内一片寂静,众人虽也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想到帝后对她的维护,还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就连知道顾南烟是在坑方均贺的李密都一脸迷茫。 只有李逸一脸宠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丫头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有胡说八道起来倒是一本正经的。 顾南烟见没人反驳,将话音一转,朝方均贺撇嘴。 “方丞相嘴皮子一开一合,老子就要掏出万万两银子,会不会太不要脸了点。” “你!” 方均贺咬牙切齿,却不知如何反驳。 崔贵妃捂着嘴娇笑出声:“南姐儿说的在理,如此说来,此事确实不太合适。” 李密:“的确有些为难人。” 皇后:“本宫也觉得不合适。” 众大臣:附议。 方均贺:“……” 关翰飞此时也看出来,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丫头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柔弱,恐怕不是个善茬。 他收起刚刚的轻视,郑重的对顾南烟拱了拱手。 “既然如此,姑娘不妨说说你的条件,若是本侯能够办到的,绝不推辞。” “我的条件很简单。”顾南烟道。 “既然方丞相如此深明大义,不如拿些东西出来做彩头如何?” 方均贺闻言冷哼一声:“有何不可。” 他干脆的从衣袖间掏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 刚想张嘴说话,便听到顾南烟魔鬼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方丞相张口就让老子掏出万万家财,想来轮到你自己,应该也很大方才是。” 方均贺按在银票上的手一顿,有些恼怒道:“本官可没有顾姑娘那么富贵,便是将丞相府卖了也不值万万两!” 顾南烟点点头:“确实,你那破丞相府的确不值钱。” 方均贺:“……” “不过……”顾南烟话锋一转。 “听说你家有矿,虽然也不值万万两,可老子也不是那等计较的人,你就将那矿当做添头好了。” 方均贺闻言瞬间站起身,心底巨震,不敢置信的看向顾南烟。 宁王身为王爷,当然也是有封地的。 且他的封地还算富裕,最大的原因便是在当地发现了一座不小的铁矿。 嘉南国对铁的管制并不严格,因此只要每年将矿产一半的收入交给朝廷,便是普通百姓也有开采权。 只是宁王身份敏感,并不想让人发现这座铁矿,于是便转到了方均贺的名下,让他帮着打理。 这也是在对他表示信任。 方均贺接手后很是小心的将铁矿的事隐藏起来,为了防止别人发现,他甚至从不过问开采进度。 因此此时被顾南烟点破,他自然震惊。 他很清楚,顾南烟虽然有些邪门,但初到京城,还没那么大的本事查出这事。 “老夫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他垂下眼,极速的在心底思考对策。 顾南烟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撇嘴道:“丞相这样就没意思了,你名下有没有矿山,去当地官府一查便知,你今日不承认,等改日查出来岂不是尴尬?” 方均贺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将顾南烟掐死。 “玉州知府温景明前日呈上奏折,去年玉州连日大雨,导致矿山山体有滑坡迹象。” 李逸眼神冰冷的望向方均贺。 “当时温景明已多次传唤负责开采的管事,可他却执意开工,乃至于多名旷工被困其中,等到将人救出,已有七人冻饿而死。” “方丞相此时装傻,可是想推卸责任?!” 李逸眸光一厉,方均贺闻言双目圆睁。 开采之事他从不过问,自然不知此事,更不敢相信,发生这么大的事那管事居然敢瞒着他不上报! 还有那个温景明,平日看着倒是知本分,没想到宁王刚死他就敢跟自己对着干! 方均贺稳了下心神,几步上前跪下。 “皇上明鉴,铁矿的事微臣并不知晓,玉州是宁王的封地,或许……” 他眯了眯眼,面色平静:“或许是宁王为了脱罪,便将铁矿转到了微臣名下。” 这话别说李密不信,便是满朝文武百官也没人相信。 李密很想治他的罪,可他又确实从没跟玉州那边有过联络,所有的事都是那个管事全权处理。 他也想到这个老狐狸会推脱,只是心里还是堵的不行。 同时也感叹这人行事缜密,做事滴水不漏,若是能为国尽忠,说不得会成为一代名相。 第111章 你想怎么比 李逸也早有预料,毕竟是从一介白身一步步爬上来的人,怎会如此轻易便被扳倒。 而且今日还有安阳小侯爷在此,并不是追究的好时机。 “如此说来,方丞相是承认这铁矿在你名下了?” “既然皇上已查明,定然是没错的。”方均贺感叹道。 “微臣向来对宁王很是信任,还将女儿嫁给了他,没想到他不单想篡位,还想将老夫置于死地!” 方均贺眼眶通红,似乎很是气愤。 顾南烟早已看的不耐烦,她才不在乎这老贼的矿山是怎么来的,她只在乎这矿山是怎么没的! “既然如此,那顾姑娘的提议方丞相可同意?”李逸问道。 “这……”方均贺故作为难。 “这铁矿本就不属于老臣,该怎么处置全凭皇上做主。” 李密闻言满意的点点头,看向众人道:“既然如此,朕便做主,将这铁矿当做彩头,谁能赢得比试,铁矿便归谁!” 李密心底有些雀跃。 虽然不知安阳国会出什么比试题目,可他的直觉告诉他,若是能引的顾南烟上场,获胜的几率就大了很多。 毕竟这丫头虽然脑子不好使,可从认识到现在,他还没见过她吃过亏! 如今这么大的馅饼吊在眼前,她还不得拼了命的往前冲? 此时的顾南烟并不知道李密正暗戳戳的算计她。 她有空间在手,铁矿这种挖起来费时费力的东西她自然不稀罕。 但是! 她可以卖给李密! 光看这金光闪闪的大殿就知道,这狗皇帝一定很有钱。 顾南烟双眼冒光,幽幽的看向关翰飞。 关翰飞丝毫没意识到他已经被顾南烟盯上了,见目的达成,心情很是愉快的签下了赌约。 “永乐侯远来是客,这前两场比试,便由你们出题罢。”李密乐呵呵的道。 “多谢皇上。”关翰飞拱手道。 “素闻贵国将士神勇,本侯很是敬佩,既然今日有幸来到这里,不如这第一局便做武斗,也好让本侯开开眼界。” 说罢他朝身后挥了挥手,众人便见一身高九尺身材魁梧的壮汉从他身后走出。 “这是我安阳国第一力士图大人,今日的比试便由他出战。” 图腾满脸络腮胡,看不出表情,可他像座小山一般往那里一站,坐在第一排的人便感觉到一股压迫感袭来。 “在下图腾,请贵国赐教!” 崔延平皱眉:“永乐侯远道而来,本是为了和谈,若是武斗怕是会伤了和气。”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殿内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若是打起来伤到人,可不就伤和气。 关翰飞却是摇摇头:“众位误会了,本侯说的武斗并不是比武。” 他看向图腾勾唇道:“图大人之所以号称安阳第一力士,皆是因为他可单手举起几百斤重物,这第一场既然由我国出题,自然是比力气。” 众大臣哗然。 单手能举几百斤,这怎么比,他们可没听说过有谁的力气这么大! “不知贵国派谁上场?” 殿内鸦雀无声,纷纷看向李密。 李密虽知道顾南烟力气大,可也没见她单手举起过几百斤的东西,因此有些犹豫。 方均贺却是眼神一闪,状似无意的道:“要说力气大,朝中上下怕是没有人能比得过顾老将军。” 他看向顾曜,呵呵笑道:“听说顾将军年轻时,曾赤手空拳将敌军将领头颅拧下,不知将军如今可还如当初那般勇猛?” 顾曜冷哼一声,知道方均贺这是在激将他,可朝中也确实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虽说他现在年纪大了,实力不如当年,可这种时候他若退缩,岂不是让永乐侯看了笑话? 他站起身,不顾顾清的阻拦准备自动请缨,却听到孙女带着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闭嘴吧,就你能哔哔。”顾南烟烦躁道。 “吵死了,怎么哪哪都有你,你那么能耐有本事自己上,没本事就给老子好好憋着!” 清脆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话中的嫌弃之意毫不遮掩。 众人先是震惊,之后不知是谁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憋笑声不时传出。 李密忍笑忍的浑身直哆嗦,仿若踩在了电门上一般,抖着手抬起袖子遮掩。 就连关翰飞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均贺老脸涨红,抬手指着顾南烟,气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方均贺:“竖子无状!” 顾南烟:“傻逼有病!” 顾南烟不顾身后快要气抽过去的方均贺,溜达到图腾身前,抬头看他。 “你想怎么比?” 图腾:“……” 他看着眼前矮小的顾南烟皱了皱眉。 “你要跟我比?” 顾南烟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你放心,老子绝对会手下留情的。” 图腾:“……” “南姐儿,休要胡闹!” 顾曜见状吓的不轻,这图腾长得五大三粗,跟娇小的孙女站一块,光是看着都让他胆战心惊。 生怕这人抽冷子给顾南烟一拳,她人就得飞出去。 郭氏更是急慌慌的站起来,就要上前将侄女儿拽回来。 却被顾清用眼神止住。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顾南烟,半晌后缓缓开口问道:“南姐儿可有把握?” 他看得出侄女儿做事向来有章法,也从亲爹口中知道她力气不小。 只是…… 虽然他很想相信侄女,可这小胳膊小腿的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顾南烟看了顾清一眼:“你猜?” 顾清:“……” 你猜我猜不猜?! 见她一副轻松的模样,顾清心底有了数,拉着亲爹坐下。 “南姐儿不是胡闹的人,先看看情况再说。” 顾曜虽然不放心,可看着孙女势在必得的眼神,也知道怕是劝不住她。 而图腾则是皱紧了眉头。 他看向坐在上首的李密,不悦道:“图腾带着诚意出战,贵国这是在羞辱我吗?” 自从他弟弟被嘉南国虏获,图家被人笑的脸都黄了。 这次出使名单中本没有他,可他硬是拼着辞官,跑来做了永乐侯的护卫也要跟来,便是为了一雪前耻。 如今一个小姑娘都敢跳出来挑战他,怎能不让他觉得羞脑。 李密见状,赶忙忍住笑轻咳一声。 “图大人误会了,南姐儿虽然年纪小,力气却不见得比他祖父……也就是顾老将军差,并不是有意羞辱。” “不错。”崔贵妃虽然担心,但不想扯顾南烟后腿,于是也在一旁附和。 皇后也道:“南大人尽管比就是,难不成我们还想故意输给你不成?” “顾姑娘一介女流敢于挑战图大人,光是这份勇气便值得我等尊重。”李逸最后总结道。 众人:“……” 这顾南烟是妖孽不成,不光帝后护着她,就连一向铁面无情的晟王都替她说话! 这毕竟是关乎脸面的事,众位大臣本还皱着眉,想训斥这姑娘胡闹,此时见帝后都开口了,大部分人都闭了嘴。 剩下人见晟王都替这小姑娘说话,也不敢出声了。 关翰飞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对顾南烟更加好奇。 他思忖片刻,对图腾道:“既然顾姑娘想比,图大人便当是陪小孩子玩玩,人家都不怕输了比试,我们又有何惧?” 第112章 不好意思,失误失误 比试在殿外举行,图腾虽不满,可永乐侯发了话,他只黑着张脸站在顾南烟身边。 他们身前摆着两个不同大小的铜鼎,大的那个竟比顾南烟还高出不少。 这两个铜鼎原本是用来祭祀的,小的那个轻一点,只有三百多斤,大的那个却有八百三十二斤。 崔延平站在顾曜身侧,捋着小短须看向一脸闲适的顾南烟。 “顾将军认为,此次比试顾小姐可有胜算?” 顾曜向来不喜欢崔延平,觉得这人功利心太重,虽然最近两人关系缓和不少,可还没到坐在一起聊天的程度。 他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看向场中的眼神有些担忧。 “不管输赢,南姐儿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儿身,有这份为国效力的心便已难得。” 顾曜顿了顿,又面露鄙夷的斜视崔延平。 “总比某些两面三刀,见风使舵,随波逐流,不忠不义的人好。” 崔延平:“……” 老匹夫,要不是看上你孙女做儿媳妇,本将这就跟你拼了! 崔延平咽下一口脏话,抖着腮帮子笑道:“是,南姐儿巾帼不让须眉。” 你等着,等你孙女进了我崔家门,老子再跟你一争高下! 顾曜见他服了软,有些奇怪,只是他正担心孙女,也就没深究。 “南姐儿也是你叫的?我顾家跟你不熟!” 崔延平咬牙切齿,深吸了两口气,才按耐下想要跟顾曜现场决斗的心思。 众人对这场比试不抱任何希望,都有些无精打采,有些人甚至当做笑话在看。 图腾等的有些不耐烦。 “姑娘又何必耽搁大家的时间,不如赶紧认输,本官可没时间跟你玩游戏。”图腾瓮声瓮气的道。 顾南烟看都没看他一眼。随着李密宣布比试开始,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图腾哼了一声,率先上前,站在那个小鼎面前蹲下身。 他一手抓住铜鼎的腿,咬住牙根大喝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他再次大喝,伸直胳膊将鼎举过头顶。 大家都认为顾南烟必输无疑,因此此时也没有了胜负心,反而客观的评价起来。 “这位图大人果然不愧是安阳国第一力士,这鼎可是有三百斤的,便是一头牛拉起来都费劲。” “正是,本官看到将这鼎抬进来的两个禁卫军都吃力的很,他一个人一只手便轻轻松松的举了起来,朝堂上下又有谁能敌。” “也是,若不是这位顾姑娘强出头,说不得丢脸的就是咱们,这样说的话还要谢谢顾姑娘的大义,哈哈。” “你们说,顾曜年轻时跟着人相比如何?” “怕是不及,顾大人只是力气比寻常人大一些而已,而这位可是神力!” 议论声传到顾曜这边,他面色淡定的站在那里,仿佛没听到一般。 崔延平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 “顾将军可要上前跟他比一比?” 顾曜瞥他一眼,没什么表情道:“老夫自认不敌,崔将军若是有兴趣,倒是可以试一试。” 崔延平呵呵一笑,捋着胡子没说话。 崔贵妃见众人一面倒的称赞图腾,心底很是不爽。 她朝身边的侍女说了什么,侍女应声退了下去。 图腾单手举着铜鼎,绕着比试场转了两圈,待走到顾南烟身边的时候,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姑娘可要认输?”言语中颇为讽刺。 顾南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抓着铜鼎的手上,若有所思。 图腾以为她被吓住了,得意的咧了咧嘴,正想将手中的鼎放下,便瞧见顾南烟一只小手摸上了自己的腿。 图腾:“……” 随着顾南烟的手越握越紧,图腾脸色涨红。 “姑娘请自重!” 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调戏”,图腾的心情很是复杂。 安阳国和嘉南国文化差别不大,虽同样注重男女大防,可安阳国有些贵女私下豢养面首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因此顾南烟的行为对他来说,无疑跟调戏没两样。 围观的人也被顾南烟的行为吓了一跳,齐齐盯着她放在图腾腿上的白嫩小手。 同样注意着他们的关翰飞挑了挑眉。 看向身旁的李逸饶有兴趣的问:“你们嘉南国的姑娘都这般豪放吗,遇见喜欢的男子便直接上手?” 李逸冷冷的看他一眼,眸子里仿佛结了冰。 “小侯爷注意言辞,顾姑娘是本王的至交好友,不是你能随意评论的。” 关翰飞闻言怔了怔。 “本侯只是开个玩笑罢了,王爷何须如此认真。” 李逸转过头去看向场中:“小侯爷还请自重,顾姑娘是个姑娘家,这种玩笑本王不想听到第二次,不然……” 他眯了眯眼,语气中的威胁显而易见。 关翰飞:“……” 这姑娘都摸上男人大腿了,你反倒让本侯自重,这护犊子也护的太明显了点吧。 关翰飞若有所思的看了场中的顾南烟一眼,眼神闪了闪。 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 两人你来我往之间,并没看到顾南烟接下去的举动。 关翰飞还想再说什么,便听到众人一阵阵惊呼,条件反射的回头去看。 只见原本犹如一座小山稳稳站在那里的图腾,此刻已然双脚离地,被顾南烟抓着小腿缓缓举过头顶,面上一片茫然。 关翰飞:!!! 卧槽! 此时的顾南烟面色平静,仿佛自己举起的不是一个彪形大汉外加一只铜鼎。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幽怨的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关翰飞。 老子还没吃饭,就被抓壮丁,都怪这个小白脸! 关翰飞震惊的眼神撞上来,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 干、干嘛? 你别过来啊! 白芷见一脸淡定,见自家主子摸肚子,心神领会的给她端了一盘子点心过去。 顾南烟欣慰的看她一眼,拿起点心咬了一口。 随即眼前一亮,问道:“这是什么点心?” 外皮q弹软糯,里面还夹着苹果馅,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吃。 白芍也是第一次进宫,哪里知道这是什么。 环视一圈后朝身后的一个随侍宫女问了几句。 那宫女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她,磕磕巴巴的回答完她的问题。 听顾南烟问还有没有,她又呆呆的指了指帝后身边端着盘子的几个宫女太监。 于是顾南烟仿佛忘了手中还举着个人一般,溜溜达达的朝李密走去。 半空的图腾:“……” 他就这样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一路被举到了李密头顶。 李密站的地方刚好是廊下,图腾此时心神俱震,一个没注意便一头撞在了房檐上。 随着咚的一声响动,图腾被撞的头晕眼花,手中的铜鼎摇摇晃晃,仿佛要抓不住了一般。 李密:!!! 你你你、你别过来! 还好图腾只眩晕了一瞬,回过神来后赶忙抓紧手中的铜鼎,同时一脸绝望的低头忘向顾南烟。 “姑娘可否先将图某放下?” 顾南烟听到动静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举着个人。 她讪讪的笑了笑,挠着头道:“不好意思,失误失误。” 众人:“……” 第113章 南烟南烟,威武霸气 文武百官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刚刚嘲讽过顾南烟的人纷纷往后退了退。 这姑娘不知道听没听到他们的话,一会生起气来,不会用这个人形武器将他们砸死吧! 顾南烟饿得不行,将心情复杂的图腾放下后直勾勾的看向宫女手中的点心盘子。 李密:“……” 皇后见顾南烟像是饿急眼了一般,赶忙吩咐身边的人端了些抗饿的吃食过来。 顾南烟边吃边往回走,一众端着盘子的宫人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崔延平此时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激动的手都有些抖。 “南姐儿真是奇才,只是可惜了生作女儿身,不然我嘉南国又要多一员猛将。” 崔延平很是叹息,同时心底暗喜。 他回去就替儿子准备聘礼,明日便去将军府下聘! 有顾南烟在,将来他的小孙孙定然会是个天生的将才。 别说到时镇北将军府会被他踩在脚下。便是他崔家的福泽,亦能再延续百年! 顾曜满脸自豪,听到崔延平的话朝他瞪了一眼。 “南姐儿是女子又如何?” “老夫的孙女无论心性还是实力皆不输男子,若是她想承继祖业,为我嘉南定疆安邦,老夫定然全力支持!” 何况就皇上对南姐儿那份宠信,只要孙女提出来,他哪有不应的道理。 崔延平呵呵一笑没反驳,只觉得顾曜想的太简单。 一个女子如何能混在全是男人的军营之中,名声不要了? 崔延平没再说什么,望着顾南烟的眼神灼灼。 第一场第二轮很快开始,这次图腾再不如之前一般轻视,他一脸严肃的站在八百多斤的巨鼎面前,深深地吸了口气。 回头看了顾南烟一眼抱拳道:“之前是图某冒犯,还望顾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意。” 说罢也不等她有反应,便又转过身去,面对着铜鼎,眼中带了些凝重。 他虽可单手举起三百多斤的东西,可能承受的总重也不过刚刚七百多斤。 如今这个鼎有八百三十多斤,比以前还多出近一百。 他沉了沉气,再次缓缓蹲下身,两只手同时抓住铜鼎的两只脚。 深吸一口气,双臂一个用力,大喝一声。 铜鼎缓缓离地,图腾憋的一张脸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显然很不轻松。 待站直之后,一鼓作气的将鼎举到头顶。 只听刺啦一声响,他衣袖爆开,露出里面一块块紧绷的肌肉。 这次他没有举着鼎转圈,只举了一会便已力竭,刚要放下。 谁知腿上传来熟悉的触感,图腾想到自己刚刚那丢人的模样心中一惊,一口气便松了下来。 手中的铜鼎顿时落下。 在场的众人俱是一惊。 毕竟事关一国荣辱的事,经过刚才那副场景,大家都被那不可思议的一幕震慑住,此时已经没了一开始看好戏的心态。 对这个小姑娘充满了希望的同时也带着一些赞赏。 不少年纪大一点的官员,见她跟自家孙儿差不多的年纪,却已经知道为朝廷出力,眼神中充满了慈爱。 此时见到巨鼎直直的朝顾南烟砸去,不由惊了一跳。 “快快,禁卫军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救人!”一个眉毛花白的老头焦急道。 禁卫军闻言齐齐向前,围在顾南烟身旁,打算等鼎掉下来的时候一起接住它。 顾曜也迅速冲到顾南烟身旁,弯下高大的身躯挡在孙女头顶。 打算若是禁卫军扛不住,他就在鼎掉下来的瞬间先将孙女推开。 图腾一张脸涨红,死死抓着铜鼎的腿,胳膊上已经有些脱力。 众人惊慌失措间,只见顾南烟伸出另一只小手,越过顾曜花白的头,托在垂下来的铜鼎把手上。 图腾瞬间轻松了不少,还没等让顾南烟将他放下,便听到她清脆的声音响起。 “松手。” 图腾愣了愣,有些犹豫的低头看向她。 “这鼎可比刚才那个重的多,你可能拿得动?” 顾南烟朝他翻了个白眼,用眼神示意他看自己的手。 图腾这才发现,由于刚刚失手后用力不当,他的一只胳膊已经脱臼,此时正无力的垂着,根本没有抓在铜鼎上。 而他另一只手也好不到哪去,早就脱力,此时正虚扶在上面,隐隐有些颤抖。 想来是在顾南烟接手的那瞬间,他就已经松手了。 图腾:“……” 他有些脸热的挠了挠头。 顾曜见孙女没事,终于松了口气。 见她将图腾放下,又举着鼎绕着场地溜达一圈,期间还不忘往嘴里塞几块点心。 顾曜好笑的摇了摇头,抹去脸上的冷汗。 他果然是老了啊,这点小事都经不住吓。 想当年他跟先皇被人围攻的时候,也没有这般慌乱过。 顾南烟见差不多了,舔了舔嘴角的点心末,将手中的鼎往上抛了两下。 引起众人一阵惊呼和叫好。 其中有一队宫女,手中拿着帕子,不时的挥舞,口中还念念有词。 “南烟南烟,一往无前,勇夺第一,无人能及!” “南烟南烟,威武霸气,飒爽英姿,刚猛有力!” 顾南烟:“……” 她抽着嘴角看向崔贵妃。 崔贵妃见她望过来,眼前一亮,也拿着帕子摇了摇。 一旁的李密眼角跳了跳。 这么激动做什么? 若不是因为顾南烟是个女子,他都以为她是贵妃相好的了! 李密嫌弃的瞅了崔贵妃一眼,也从怀中掏出手帕,在身前轻轻的摇了起来。 皇后:“……” 一场比试结束,众人没有回殿中。 因为关翰飞提出的第二场比试需要在一个空旷的地方才行。 “我国献上的弩弓,是目前几国之中射程最远的,众位应该没有异议吧。” 他看向托盘中的弩弓,嘴角扬了扬。 “那接下来这场,不如就来比射箭,双方各立十个箭靶,一百米之外,谁射中的靶心多,速度快,便算谁赢。” 他看向顾南烟,眼神莫名。 本来这场要比试的是武艺,可见识过顾南烟的力气,关翰飞便改了主意。 射箭比的是准头,与力气无关,如此一来即便她天生神力,也没了用处。 “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本侯很乐意将弩弓借给顾姑娘。”关翰飞补充道。 众人闻言脸色都不太好。 这是两国之间的较量,关系的不仅仅是个人实力,若是他们今日用安阳国的武器进行比试,便是赢了也胜之不武。 可若用自己国家的弩弓,不说射程短,到时可能连靶子都打不到。 单说安阳国弩弓能同时射出两箭这一特点,命中靶心的几率就比他们多了一倍。 这永乐侯明显算出他们会用自己的弩弓,才提出这场比试。 众人纷纷在心底骂这人卑鄙,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不由齐齐朝李密看去。 李密脸色也不太好,他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更不可能让顾南烟用别国的武器。 那不等于当众承认自己国家的兵器不如安阳国? 他习惯性的望向李逸,李逸正紧皱着眉头。 他倒是有一只制作精良的弩弓,虽然射程短了些,可要射中一百米外的目标勉强还可以。 只是那弩弓一次只能射出一支箭,若是顾南烟能一箭击中靶心还好,若是不能……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顾南烟却嫌弃的撇了托盘上的弩弓一眼。 什么东西,就这玩意顶多算个玩具,寒碜谁呢?! 第114章 自动连发弩 顾南烟暗戳戳调出商城界面,在里面挑了一只弩弓放在空间。 买是买了,只是用不用还要看看情况再说。 如果说上一局众人对顾南烟充满了期望,那这一局无疑是不抱希望的。 毕竟就连顾曜这个大将军对箭术都不擅长,更何况是他的孙女。 李逸也没听说过顾南烟会箭术,于是走过来,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莫要担心,这一局便是输了,也只是打个平手,后面两局追回来便好,即便追不回来……” 李逸挑了挑嘴角:“鸳鸯弩并不适合用在军队中,便是赢回来也没什么大用处。” 他刚刚就仔细看过了,那弩弓工序复杂,不适合大量打造,而且双射箭对于木制的手柄来说损耗太大,用不了几次便会坏掉。 可若换成铁质的,重量上又会比普通弩弓多出几倍,不适合行军时用。 顾南烟眨眨眼,怪不得安阳国这么好心。 按理说即便和谈,安阳国这种高高在上惯了的,怎么也不至于将他们国家新研制出来的武器奉上。 原来是不实用! 顾南烟咂咂嘴,斜眼看向关翰飞。 这小白脸够阴险的,事先都不说清楚,众人还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呢。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这样做对安阳国有什么好处? 李逸见她皱眉,明白她在想什么,轻笑一声,鼻尖的气息落在顾南烟脸颊上。 顾南烟挠挠脸,往一旁退了几步。 挨那么近干嘛,万一你有病,岂不是要传染给老子? 顾南烟一脸嫌弃,李逸当做没看见,温声道:“安阳国此举旨在试探。” 他看向关翰飞,眯了眯眼。 “此次卫阳军来犯很是突然,本王觉得事有蹊跷,便着人查探。” “朝中的探子回报,自去年皇帝大病,身体越来越差,朝中就开始人心涣散,各派内斗不止。” “此次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想吓住嘉南国,好趁机平息内斗。”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会如此轻易的便输了这场仗,这事一传出去,对于他第一大国的形象打击颇大。” “本王猜测,此次关翰飞来和谈只是个幌子,查探虚实才是真。” 顾南烟明白了:“他们还想出兵,再扳回一局?” 李逸点点头,对于顾南烟的聪慧很是赞赏。 “此次若是不将他们震慑住,怕是边城还要生乱。” 顾南烟顿时就不乐意了。 她的种植基地离边城不远,若是安阳国再次进犯,谁知道上山村会不会遭殃?! 她现在为了特种部队的装备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若是那边出事断了她的主要来源那还得了? 她气鼓鼓的,看向关翰飞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她是不是应该先把这厮弄死再说? 正跟手下嘀咕着什么的关翰飞,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他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暗道这宫里是不是风水不好,不然怎么总是阴风阵阵的。 图腾输给了一个小姑娘,心里有些低落,第二场开始的时候,拿着弩弓一言不发。 安阳国这弩弓取名鸳鸯弩,顾名思义,便是一次可以射出两只箭的意思。 鸳鸯弩比一般弩弓多了个箭槽,因此稍显宽一点。 李逸让人去王府将他收藏的弩弓拿来,却遭到了顾南烟的拒绝。 为防止商城暴露,她特意吩咐白芷回去,将她床下锁着的箱子拿来。 然后装模作样的打开箱子,从里面将空间里的弩弓拿出来。 这把弩弓大概一尺长,跟图腾手中的相比小巧许多。 这是把自动连发弩,中间装着转轮,上面有十二个条形凹槽,可以装进十二支十几厘米长的箭矢。 顾南烟刚拿出来,看到动静凑过来的李密眼神就亮了。 “这弩,你可还有多余的?”李密压抑着激动的心,两只眼睛紧紧黏在弩弓上。 “没有。”顾南烟干脆利落的道。 李密闻言一阵失望,他本就喜欢研究一些奇巧的东西,特别是武器方面。 这把弩他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好东西。 李密失望的叹息:“朕本还想向你买一把的,没想到你也只有这一个,也难怪,如此精巧的东西稀罕些也正常……” “老子可以将这把卖给你!”顾南烟听说李密要买,眼神比李密还亮。 李密闻言大喜,随后却皱起了眉:“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他只当这是顾南烟用来防身的东西,若是被他买走,顾南烟用什么? “是不太好。”顾南烟也皱起了眉。 李密见她这样,以为她不太想卖,心下失望。 谁知她却踮起脚,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不过没关系,任何困难都是可以靠银子解决的。” 李密有些懵。 “所以,你打算出多少钱买老子这独一无二的孤品?” 顾南烟笑眯眯的,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跟李密商量。 李密:“……” 这把弩弓商城卖价要一万五千两银子,顾南烟卖给李密的价格也是一万五,不过将银子换成了金子。 狠狠坑了李密一把的顾南烟乐的嘴都合不拢,态度颇好的承诺了售后服务。 李密虽是皇帝,可私库里已经被宁王糟蹋的差不多了,想要拿出十五万两还是很困难的。 于是他可怜巴巴的看向李逸。 李逸:“……” 李逸斜眼看他,薄唇微启:“银子可以借给你,但这弩得让我拿回去研究一下。” 李密闻言犹豫:“一下是多久?” 李逸闲闲道:“三个月。” 李密皱眉:“不行太久了,半个月。” 李逸不为所动:“两个月。” 李密使劲摇头:“一个月。” 李逸垂眸:“两个半月。” 李密:“成交!” 顾南烟:“……” 不忍直视。 事后反应过来的李密想要反悔,却被李逸一句“君无戏言”堵了回去,憋屈的回去找崔贵妃求安慰。 崔贵妃白了他一眼,一点都不想理这个大傻子。 顾南烟拿着弩弓过去时,站在场外的关翰飞往她手上瞅了一眼。 由于距离和角度问题,并没看清楚。 只觉她手中的弩弓实在小巧,以为是特意为顾南烟改造,平日用来耍玩的。 关翰飞勾了勾唇角,心下安定不少。 虽然他们上一局输了,可只要赢了这把,就还有获胜的机会。 图腾虽觉得顾南烟一个女子,大概率是不会用弩的。 可经过上一场比试,倒是谨慎了很多,全神贯注的盯着百米外的箭靶,暗暗测算射击的角度。 他们比的是速度和准头,此时二人都站在第一个箭靶前面,只等李密宣布开始。 方均贺自从被顾南烟怼的上不来气,便没在说话。 此时见她拿着如此小巧的弩弓,不由讽刺一笑。 “顾姑娘到底年纪小,当这是她们女子的玩乐不成。” 他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却都没出声附和。 毕竟他二人的恩怨已不是什么秘密,两人之间势如水火。 若方均贺还如以前那般权势滔天,有些人但也不介意趁机拍拍马屁。 可百官都不是瞎子,帝后与崔贵妃对顾南烟的维护有目共睹,谁愿意触帝后的眉头? 方均贺见无人应声,眼神阴鸷的看向比试场中。 “顾姑娘是顾将军的孙女,定然不是那等拿国事玩乐的人,既然敢自荐,便说明是有些本事的,可不要令大家失望啊。” 第115章 顾南烟一个都没中 方均贺话中有话,好似她输了这场比赛,便是拿国事玩乐一般。 关心顾南烟的人脸色都不太好,这么一顶帽子下去,她若是输了,方均贺一派的人怕是又要有话说了。 一个姑娘最重视的便是名声,而文人最擅长的便是舆论战,倒时难保不会闹的满城风雨。 顾南烟侧了侧头,看着场外的方均贺翻了个白眼。 “聒噪!” 她声音不大,却刚好让周围的人听见。 方均贺也不知是不是受的刺激多了,这次竟然没变脸,只目光沉沉的呵呵两声。 李密宣布比试开始,发号施令的是赵公公。 随着他一声令下,图腾率先射出两箭,随后一边往下一个箭靶处跑,一边从身侧的竹篓里抽出两根箭矢,装在弩弓上。 等他到的时候,刚好安装完毕,抬起手腕便又是两箭。 他在装箭矢的时候朝顾南烟那里望了眼,却见她还站在原地,正慢悠悠的啃着一块刚烤出来的饼子。 图腾蹙眉,心底不由一阵愤怒。 这丫头这副悠闲自在,仿佛在郊游的模样分明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顾南烟却没注意他那边,只慢里斯条的啃着她热乎乎的肉饼,表情餍足。 众人见状皆皱起了眉头。 “对方都射了三个靶子了,她怎么还不开始?” “是啊,即便知道自己不行,好歹也做个样子,这样也太不尊重对手了。” “唉,要我说顾曜这孙女也就是力气大一些,一开始就不该让她上场,你们看看,那几个使臣的脸都青了。” “可不是,这姑娘也太不懂事了,一个女子竟想着抛头露面出风头,这要是我家的孩子,本官定将她头发剃光了,送到家庙去!” 最后说话的是吏部侍郎龚大人,正是龚静姝的父亲。 他已经知道女儿跟顾南烟在宫门外的冲突,对于最宝贝的女儿受伤一事心疼的不行。 静姝虽娇惯了些,可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且女孩子哪有不发生口角的,这个贱丫头竟然敢下狠手,将静姝的嘴都打破了,还不知会不会留疤! 龚大人愤愤不已,决定等今日的比试结束,便向皇上告她一状。 众人议论纷纷,大部分都是无奈和不满的声音。 崔贵妃见顾南烟很喜欢自己让人送的饼子,正高兴的很,突然听到众人的议论声,瞬间寒了脸。 她发难道:“龚大人既然那么能耐,不如之后两场便由你上如何?” 龚思敏闻言有些不服气:“这关乎嘉南国的颜面,微臣自问没那个本事,不敢强出头,贵妃娘娘为了维护顾南烟,便来为难微臣,未免有失偏颇!” 崔贵妃见他义愤填膺的模样,嘲讽的嗤笑。 “本宫还是第一次见人,将自己的无能说的这般理直气壮,这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成,龚大人竟然以此为荣?” 崔贵妃又是一声嗤笑。 “怪不得十几二十年官位都没有变过,如此不思进取,我看你也就只能在侍郎的位子上呆到致仕了。” 众人:“……” 龚思敏:“……” 龚思敏心口被人戳了一剑,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他面色涨红,感觉众人看向自己的视线都充满嘲弄。 侍郎这个位置是他心底的痛,以前在他手底下的人官位都已比他还高。 就拿吏部尚书来说,原本只是个小小的郎中,被他整日呼来喝去,如今却已经做了他的上官。 他气急之下本想辞官回乡,可徐姨娘却不同意,连续几日不见他,他这才歇了这心思。 崔贵妃见他嘴皮子直哆嗦,暗暗撇了撇嘴。 就这点战斗力,还敢冒头挑事,咋想的? 她将视线放到场中,顾南烟此时已经吃完了饼子,而图腾已然射完六个箭靶,正往第七个而去。 用白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顾南烟拿起被她扔在地上的弩弓,连瞄准的过程都没有,抬手便射击。 众人见状更为失望,已经对这局比试不抱任何希望。 只有李逸眼神一凝,面上有些震惊,随即便勾起了嘴角。 李密很了解自家弟弟,见他笑了,顿时精神一振。 “可是射中了?”他急切问道。 李逸不说话,只是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李密见状知道他猜中了,心底欣喜不已。 却没表现在脸上,也勾着唇角,看向场中。 若是有人见到他们此时的模样,就会发现这二人不愧是亲兄弟,神态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南烟射完第一箭后,迅速朝第二靶移动,她的速度并不算太快,但是动作连贯中间丝毫没有停顿。 众人只觉她每一个动作都很好看,但具体怎么个好看法,却没人能说的上来。 她仿佛没有瞄准,只在到达箭靶前射出一箭,期间目光一直望着奔跑的方向。 眨眼间她便到了第八个箭靶,赶上了图腾的速度。 众人这才觉得不对劲。 关翰飞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顾南烟一直单手握弓,中间并没有装箭矢的举动。 可他明明看到她每到一个箭靶前,手上都有箭矢飞出,虽然看不到中没中靶心,可那不是重点! 关翰飞眼神狠狠眯起,脸色很是难看。 鸳鸯弩乃是他带人研究出来的,因此皇上才会派他出使嘉南国,因为没人比他更了解鸳鸯弩的特性。 原本这是一件让他值得骄傲的事,虽然鸳鸯弩很难量产,可最起码让他摸到了头绪,以后慢慢完善便是。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心中巨震。 嘉南国何时有的这般神兵利器,为何从没听人说过?! 当他还回不过神的时候,顾南烟已经射完了十个箭靶,而图腾却还剩下一个。 李密喜笑颜开的让人将二十个靶子搬过来,并列放成一排。 顾南烟和图腾各自站在自己的箭靶前面。 众人先从图腾那边看起,只见九个箭靶上都插着两只箭矢,其中有七根正中靶心。 第十个靶子上却只在最外围插着一根箭,这是图腾见顾南烟领先一步,分了心神,射偏了。 几个使臣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能在一百米之外中了七个靶心已经算是很好的成绩了,因此他们俱都面带着微笑,神情中带着倨傲。 只除了关翰飞。 一众大臣摇头叹息,这样的准头,放在他们嘉南国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别说顾南烟一个小丫头了。 “安阳国使臣,共中靶心七个。”负责验看的小太监扬声宣布。 众人虽失望,可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俱都沉默。 只有方均贺呵呵两声:“图大人果然好箭法。” 他转头看向顾曜,心情很是不错。 “顾将军可要猜一猜,你那孙女能中几个?” 顾曜气定神闲,完全不将他话中的嘲讽放在心上。 学着顾南烟的语气道:“聒噪。” 方均贺:“……” 众人经过先头几次,已经习惯方均贺的针锋相对,全当没听到二人的对话,跟着李密往顾南烟那边走去。 然而,即便他们早就预料到会输,但在见到顾南烟那十个光秃秃的箭靶之后,还是呼吸一滞。 随即哗然。 顾南烟的箭靶上竟一只箭都没有! 第116章 力透箭靶 众人一言难尽的看向顾南烟。 她刚刚架势摆的那么足,还以为至少射中靶子是没问题的,起码看起来也没那么丢人。 关翰飞则轻舒一口气。 还好她只是虚张声势,不然这场若是再让她赢了,最终的比试结果可就悬了。 “呵呵,顾姑娘还真是令本官大开眼界。”方均贺一脸讽刺。 “老夫以为你方才如此有把握,定然是百发百中的,没想到……”他摇了摇头,似乎很是失望。 “确实,这种事也能拿来胡闹,看来顾老将军回去后还是要好好教教她规矩。”龚思敏也跟着附和。 顾南烟给了二人一人一个白眼:“老子不想跟傻逼说话。” 众朝臣:“……” 他们虽不知傻逼是什么意思,可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呵呵,方丞相此言差矣。” 之前第一场比试时,那个让禁卫军去救顾南烟的胡子花白的老头站了出来。 “老夫却觉得,这丫头年纪轻轻有勇气又有魄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方丞相,你身为朝廷一品大员,却整日跟个小姑娘过不去,未免太过了。” 老头捋着胡子,一脸慈爱的看向顾南烟。 “好孩子,老夫姓白,旭儿之前多亏你照顾,老夫替他谢谢你。” 顾南烟歪着头打量他。 这老头看起来比顾曜还要大一些,头发花白,只用一个发冠束在头顶。 他穿着宽大的官服,身材有些瘦削,脸上虽布满褶子,一双眼睛却格外精神奕奕。 “原来是太傅大人。”方均贺垂着眼皮道。 “你白家受她恩惠,自然帮她说话,可这事是国之大事岂能儿戏,太傅身为帝师莫要公私不分才是。” 白太傅是皇后的亲祖父,顾南烟有恩于李旭,便等于帮了白家。 白太傅闻言却没在意:“胜败乃兵家常事,顾丫头年纪还小,方才已然赢了一局,方丞相莫要太过苛刻。” 方均贺嗤笑:“输了便是输了,此次本就是她主动请缨,如今输了比试却又拿年龄当借口,若是人人都如她这般,还要这朝廷律法作何?” 他望着顾南烟的眼神幽幽,顾南烟斜眼看他。 “谁说老子输了?” “事实摆在眼前。”方均贺指了指箭靶。 “十只箭靶上一支箭都没有,不是输了难不成是在场众位全都眼花了不成!” “当然不是。”顾南烟一本正经道。 “明明是你眼瞎,还要牵扯上别人。”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 方均贺又给气了个倒仰,正要出口教训她,却听到李逸带着太磁性的声音传来。 “箭靶上确实没有箭。” “可也不代表顾姑娘没有射中。” 他慢悠悠的走到顾南烟身旁,朝她挑唇一笑。 “王爷这话是何意?”白太傅问道。 “道理很简单。”他没在多说,举起一只箭靶,向着太阳的方向。 只见箭靶中心,有一个筷子粗细的小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白太傅恍然大悟。 “原来顾丫头不是没射中,而是箭矢透靶而过,只留下一个洞!” 白太傅随即挨个箭靶查看,随即哈哈大笑。 “顾曜,你可是养了个好孙女啊!” 顾曜闻言,也上前查看一番,眼睛瞬间瞪大。 乖乖,个个都正中红心,一百米的距离,便是他都做不到这一点。 再想想之前顾南烟比试时那随意的态度,心底五味杂陈。 他这乖孙莫不是个妖孽不成,别说嘉南国,便是再加上安阳国也找不出箭法如此精妙之人! 他正待问问顾南烟什么时候学会的射箭,却见关翰飞几步冲了上来。 “这不可能!” 见每个箭靶中心确实都有个小洞,关翰飞巨震。 一百米的距离,便是他的鸳鸯弩也只能将将射中目标,连力透靶心都做不到,何况还要穿透! 他紧紧抿着嘴,朝顾南烟看了一眼,随即以眼神示意身后的手下。 那人点了点头,便往比试场中走去。 一刻钟后,他将几支小巧的黑色箭矢,捧到关翰飞面前,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关翰飞手拿箭矢半晌回不过神。 同时李逸也让身后的龙一寻了几支回来。 “回王爷,这几支箭矢皆是从距离箭靶三百米之外的地方找到的,还有一只整个没入树中,属下拔不出来。” 龙一的声音不小,在场众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李密心情好的不得了,哈哈笑了几声。 “如此说来,这一局还是南丫头赢了?” 赵公公在一旁半弯着腰,笑眯眯的道:“错不了,顾姑娘命中十只靶心,且速度也比图大人快一些,确实是赢了。” 这话引的场内众人一阵议论,脸上各个都带着欣喜。 安阳国的使臣脸色却不怎么好,他们想说顾南烟在箭靶上做了手脚,那个洞是事先安排好的。 可突然想起,为保公正,那些箭靶可都是他们亲自验看过的! 于是脸色更加难看。 李密可不管他们脸色好不好看,这安阳国欺压他们多年,每次派人过来朝贺,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如今扳回一局,当众打他们的脸,李密觉得心底无比舒爽。 于是他当众宣布顾南烟获胜,还称赞顾曜治家有方,赏了将军府不少东西。 顾曜很高兴,咧开的嘴角一直就没放下过。 众人纷纷道喜,俱都称赞他有个好孙女。 面对大家羡慕又嫉妒的眼神,顾曜挺了挺胸膛,照单全收,言语之中竟毫不谦虚的夸赞顾南烟。 顾清看的无语,低声道:“父亲莫要太张扬,南姐儿还小,您这样容易给她招惹是非。” 顾曜闻言冲他翻了个白眼:“招惹什么是非,南姐儿本就聪慧,夸夸她怎么了?” 他一脸怀疑的看向顾清:“我说你小子不会是嫉妒我吧?” 顾清一怔,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便听他亲爹得意洋洋的道:“嫉妒也没用,这是老子的孙女,你有本事让你俩儿子也给你生个这么本事的乖孙。” 顾清:“……” 他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道:“父亲,南姐儿她也是我侄女。” 顾曜冲他摆摆手。 “那不重要。” 顾清:“……” 话说李密正乐呵呵的跟众人讨论下一局要比什么,安阳国来势汹汹,他们事先都没有准备。 正议论不休的时候,他一抬头便见到顾南烟躲在角落里啃饼子。 李密无语,这丫头从开始吃到现在,竟然还没吃饱? 饿死鬼投胎不成! 李密撇撇嘴,对身后的赵公公道:“去给朕也拿两个饼子。” “就拿南丫头现在吃的那种。” 看她吃的那个起劲,莫不是真的那么香? 正一脸笑意看着顾南烟吃东西的崔贵妃闻言,一脸嫌弃。 “皇上还是吃点别的吧,那饼是臣妾特意让人做给南姐儿的。” 李密顿时不高兴了,他皱着眉道:“怎么,朕现在想吃一个你宫里的饼子都不行了?” 他声音有些大,朝臣们听的清清楚楚,互相对视一番朝齐齐垂下头。 这是皇帝的私事,他们身为臣子不好多管。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从皇帝严厉的声音中,好似隐隐的听出了一丝……委屈? 第117章 顾南烟最擅长的事 李密确实挺委屈。 想当初崔贵妃多么娇媚可人。 不仅会想着法儿的讨他开心,怕他太过专心政事忘了吃饭,还会时不时的亲手做些吃食,让宫人送到御书房。 可自打从宫外回来,她就没主动找过自己! 那些吃食没了不说,每次他去她宫里用膳,面对的都是一桌残羹冷炙。 如今倒好,他想吃个饼都得看她脸色了? 李密无比愤怒,一张脸气的通红。 他今天非要给这女人个教训不可,不然她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崔贵妃,朕……” “臣妾也是为了皇上好,那些饼子都送到南姐儿那了,依她那性子,您确定要从她嘴里抢吃的?”崔贵妃闲闲道。 李密:“……” 崔贵妃隐隐记得哪一次,被李密抢了吃食的顾南烟,将他揍得鼻青脸肿,好几日都不敢出门。 啥时候的事来着? 崔贵妃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索性不再想。 皇上被南姐儿揍了那么多次,害她的记忆都错乱了。 她看向一腔怒火卡在喉咙里的李密,疑惑道:“皇上刚才想跟臣妾说什么?” 李密:“……” 他显然也想起了上次的惨痛教训。 嘴皮子动了动,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朕是想说,还是爱妃想的周到,南姐儿还是个孩子,是得好好吃饭。” “朕看那饼子不多了,便辛苦爱妃再让人做一些, 省的南姐儿不够吃。” 大家伙齐齐看向顾南烟身前那个一尺高的食盒, 里面摞了满满的肉饼。 众人:“……” 崔贵妃闻言,深以为然的道:“皇上放心, 臣妾小厨房的嬷嬷就没停过手,南姐儿吃多少都管够。” 李密呵呵,颇为“欣慰”的点点头。 随即想到什么,起身朝顾南烟走过去。 “南丫头, 下一场比试是咱们出题, 你可还擅长什么?” 顾南烟歪着头想了半晌。 最后往嘴里塞进大半个肉饼,朝着李密摇了摇头。 “没有……” 李密闻言也不失望。 南丫头已经很厉害了,不能对她太过苛求。 李密刚想说些话安抚她,告诉她即便之后两局输了, 大不了就是平手。 却见顾南烟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接着道:“没有不擅长的。” 李密:“……” 跟过来的皇后让人端了杯果汁递给她。 果汁是西瓜汁,这还是在上山村时顾南烟教她做的。 “南姐儿有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事?” 虽然她也觉得顾南烟无所不能,可总归得从中选一样进行比试。 李密闻言忙点头:“对, 就你最擅长,平日里最喜欢做的。” 说实话,跟这丫头相处这么久,还真没见过她对什么感兴趣,除了…… “吃?”顾南烟道。 随后也不管别人的反应,肯定的点了点头。 “就比谁吃的多吧。” 李密:“……” 别闹,这种比试说出来,怕是会笑掉安阳国使臣的大牙吧! 皇后却没这样想, 她只温柔一笑, 轻声问道:“南姐儿为何有这个想法?” 顾南烟:“因为老子还没吃饱。” 安阳国那几个狗东西,大中午的不让吃饭提什么比试, 不知道她稍微动一下都很耗体力吗! 但她也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为了自己的肚子,不得不歪着头想了半晌。 “国以民为本, 民以食为天, 作为一个国家的领导人, 不该只注重开疆拓土以及战争和武器。” 顾南烟起身, 背着双手,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吃饱穿暖,让他们喜欢这个国家, 这样他们的向心力才强,才会一致对外。” “若是有外敌来犯时,才会团结在一起,将侵犯者赶出家园!” 顾南烟慷慨激昂,把李密说怔住了。 他身后的一众朝臣以及关翰飞同样有些沉默。 只有崔贵妃翻了个白眼。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吃! 崔延平站在顾曜身旁,一脸感慨。 “你这孙女心胸不输男子,不容小觑,将来必成大器!” 他现在对于给儿子提亲的事反而有些犹豫, 总感觉他那不着调的臭小子配不上这丫头。 顾曜也没想到孙女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由老怀安慰。 “南姐儿若是屈于内宅, 实在可惜了。” 崔延平赞同的点点头,同时又有些羡慕顾曜。 若是这丫头生在他们崔家多好,有了她, 崔家必然会更加昌盛。 关翰飞回味片刻,看向顾南烟的眼神颇为复杂。 “姑娘见解独特发人深省,本侯自愧不如。” 他看向李密, 眼神中再没有之前的倨傲。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这局比试,便按顾姑娘说的办,皇上觉得如何?” 李密当然不会反对,当即应下。 转身让赵公公吩咐御膳房去做准备,便带众人回了殿中。 顾南烟笑的矜持,暗戳戳将从商城中买的演讲大全放进空间。 同时鄙视这商城着实太不要脸了些,只一本破书,生生要了她十两! 真真不枉它那坐地起价的名字。 众人在殿中推杯送盏,等着御膳房做好准备,期间顾南烟并没有停嘴, 吃完了饼子又去拿桌上的点心盘子。 将一直注意着她动静的人看的一言难尽。 郭氏之前跟女眷站在后方, 与顾南烟根本搭不上话。 此时见她一个劲的往嘴里塞东西,犹豫道:“南姐儿,要不你待会再吃,一会吃饱了可怎么跟使臣比试。” 那个图腾一看就是个能吃的,五大三粗不说,一张嘴能顶南姐儿好几个! 其实郭氏觉得,赢不赢的倒是其次。 她就是怕小侄女儿再给撑坏了。 顾南烟无所谓的摇摇头:“放心,我才刚刚垫了个底,还没正式开始呢。” 郭氏:“……” 御厨准备的很快,不过半个多时辰,便端了整整四笼馒头。 御膳房除了伺候皇帝,还专门有个灶房给宫人做饭。 宫人太多,因此灶房里的炉具都是特制的。 就拿这个蒸笼来说,一般百姓家的蒸笼,最大直径也不过两尺,可现在端上来的蒸笼竟足足有一米半! 别说吃了,光看着都饱了。 顾南烟却很满意,她跟图腾坐在殿中央,两人面前各摞了两个笼屉。 宫人刚放下,顾南烟便伸手去抓,李密吓得赶忙宣布开始。 比试是有时间限制的,半个时辰之内,谁吃的馒头最多便算谁赢,烧鸡之类的东西不过是给他们下饭。 图腾速度很快,一手一个馒头,咬一口就没了大半个。 而顾南烟却慢条斯理的撕下一只鸡腿,就着馒头吃的欢快。 她吃的很香,幸福的眼都眯了起来。 烧鸡的肉香味四散,众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顿时觉得桌上精致的佳肴没了味道。 便纷纷让身后的宫女也给自己拿只烧鸡和馒头。 于是嘉南国有史以来最别开生面的宫宴诞生了! 一屋子人全都盯着顾南烟下饭,她吃什么,众人就管宫女要什么。 就连一向饮食清淡的老太傅都举着一根鸡腿吃的满嘴流油。 第118章 封护国公主 李密不由感叹这是有史以来最“和谐”的一次宫宴。 图腾速度很快,也许是前面已经输了两次,他此时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往嘴里塞馒头。 还不到刻钟,其中一个笼屉便没了一半。 而顾南烟虽然不疾不徐,速度竟也不比他慢。 图腾被噎的脸色发青的摸了摸鼓胀的肚子,眼见顾南烟速度要超过自己,咬着牙又拿起两个馒头啃了起来。 只是这次却慢了很多。 一刻钟后顾南烟面前的一个笼屉已经空了,而图腾面前的却没见少。 他看着顾南烟的表情有些抽搐。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变的! 吃了那么多东西,肚子居然还是平的? 图腾看她吃的欢快,突然有点庆幸她不是生在安阳国。 不然的话,怕是全国都会被她吃穷! 比试结果可想而知,图腾最后是被人扶下去的。 关翰飞虽脸色难看,却并没有怪他。 “既然顾姑娘已经赢了三场,本侯觉得第四场也没有比下去的必要了。” 关翰飞的气度还是挺好的,虽然输了比试,却没有一点气急败坏的样子。 “这是鸳鸯弩的设计图,安阳国愿赌服输。” 他让手下将图纸和弩弓一起交给宫人,眼神却又放在顾南烟身上。 “只是本侯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借姑娘的弩弓一观?” 比试用的箭靶是用绳圈固定在一寸厚的木板上的。 木板后面还嵌了一层铁板。 想要将之射穿便是他的鸳鸯弩都做不到。 何况一百米之外的距离。 顾南烟吃饱喝足便开始犯困,听到他的问话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不给。” 想啥呢,你说看就看,给钱了吗? 关翰飞并不意外,毕竟若是换做他他也不会同意,说不得还要将提这种鞋要求的人痛骂一顿。 可若是不能近距离一观,他以后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不知姑娘怎样才能同意, 条件你随便提, 只要是本侯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他表情诚恳, 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顾南烟闻言眼前一亮,觉得这个买卖不亏,刚想说话,便被李密急急打断。 “既然比试已经结束, 永乐侯不如先坐下欣赏歌舞, 顺便商议一下和谈的事。” 关翰飞也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事怕是成不了,叹了口气便坐了回去。 李密见状抹了把冷汗,以他对那丫头的了解, 她刚刚绝对动心了! 如今那把弩弓可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还想让工部跟他一起研究一下,看能不能仿制出来。 顾南烟虽有些不悦李密断自己财路,可想到他花了十五万银子买下弓弩, 也就没跟他计较。 只是全程黑着脸,表情非常不爽。 李密抹着汗朝身后的赵公公示意,赵公公赶忙掀开一个盖着黄布的托盘。 李密正了正神色,就这次宫变论功行赏。 顾南烟百无聊赖,靠着椅背打盹。 白芷怕她睡的不舒服,赶忙往她身边站了站,让顾南烟将头靠在她身上。 宫变一事中,除了李逸, 功劳最大的便是顾曜和崔延平。 只不过崔延平之前有倒戈的倾向, 李密自然不喜,便将他的功劳放在顾曜之下。 顾曜得了个威武大将军的称号, 外加黄金千两和绫罗绸缎无数。 而崔延平只得了百两赏银。 他也不怨怼, 反而悄悄松了口气。 只要皇帝肯赏赐他,就说明不会再追究他为宁王办事的事, 哪怕是一两银子他也不嫌。 待到文武百官的封赏完毕, 李密笑眯眯的亲自拿起最后一份圣旨。 “此次朕能平安回来, 最大的功臣却不是你们。” 众臣子有些不解, 俱都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想来众爱卿都知道,朕当初被迫逃出宫, 一路被人追杀到了明山县,前路迷茫, 本以为此次凶多吉少,谁知却遇到一位姑娘。” 他笑眯眯的扫视一圈。 “这位姑娘不仅收留了朕,还数次救朕于危难之中,便是两位皇子几次遇险,也是被她所救。” 李密有些感叹。 顾南烟虽说对他有些不恭敬,每次都将他气的咬牙切齿,却是真心对他们一家好,比那些口蜜腹剑的人强太多。 他说着便往顾南烟那边看去。 群臣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也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 却见顾南烟正靠着白芷睡的口水横流。 众人:“……” 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在宫宴上睡觉, 大家都有些一言难尽。 白芷见状赶忙将自家主子推醒,顾南烟迷迷糊糊睁开眼, 眼神有些茫然。 李密清了清喉咙,眼角抽搐。 吃饱了就睡,你到底是个啥?! “众所周知, 顾将军的孙女前几年走失遍寻不着,没想到却被朕给遇上了,她将朕以及皇后等人带回家中, 治好了皇儿的病不说,即便当时家中不丰,还是将粮食分了出来。” “此等大恩,朕实在无以为报。” “因此在跟皇后与爱妃商议过后,决定将顾南烟认作义妹,封为护国公主,享亲王待遇,封地明山城!” 李密话一出口,众臣齐齐变色。 若说顾南烟立下的功劳,若只是封为公主,大家都没话说。 这封号上加了“护国”二字不说,有封地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享亲王待遇”却着实将在场的人吓坏了。 上一次封一个外姓人为亲王, 还是先帝在世的时候,当时险些引得众臣罢朝! 如今李密虽不是册封亲王, 可享亲王待遇与册封又有何异? 何况顾南烟还是个姑娘家,这像话吗! 众臣皆将不满表现在脸上,一个个蠢蠢欲动。 御史更是激动的脸色泛红。 自打李密失踪后,性格暴虐的宁王掌控朝堂,一言不合不是打就是杀,大部分朝臣噤若寒蝉。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用武之地了。 此次见李密上赶着“找死”,心底不由雀跃不已。 而顾曜和顾清则是震惊不已。 要知道亲王不仅可以见皇帝不跪,还能领一万私兵! 这可是个不小的权利,如今除了郑铁生,整个嘉南国还没有第二个亲王。 可以说有了这个名头,顾南烟以后便是横着走也没人敢管她了。 而他们将军府,有了一个享亲王权的护国公主,再加上顾曜手中的兵权,以后在明面上怕是也没人敢招惹。 只是…… 有得必有失,这样一来,将军府实在太过显眼,不知又会被多少人看不过眼,暗中算计。 正当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已经有御史几步跪下,嗷嚎一声。 “万万不可啊,皇上!” 而主角顾南烟刚被白芷推醒,迷迷糊糊间便听到有人要当她哥。 她条件反射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由于没睡醒,力气用的有些大,整个桌子被她拍的四分五裂。 “是谁那么大的狗胆!”居然想踩在老子头顶上。 那个跪在地上的御史听到巨响,正在酝酿的情绪被吓的瞬间消散,浑身一个激灵。 他回头看去,就见到顾南烟满脸狰狞,仿佛地狱修罗一般的神情。 第119章 永乐侯求娶 御史抖了抖身子,看着地上的碎渣脸皮子直哆嗦。 还有几个准备一起劝谏的大臣,屁股都抬起来了,见到那一地的碎渣,瞬间又坐了回去。 说起来册封公主也好,亲王也罢,那都是皇室的人,跟他们有啥关系,不管也罢! 见众大臣瞬间老实了不少,李密很是鄙夷。 每次朕上朝的时候,这帮龟儿动不动就反对,要么就弹劾他,哪怕一个无伤大雅的提议也能争论好几个时辰。 特别是那些御史,次次将他骂的狗血淋头,他还当这些人不畏皇权,不怕死。 原来只是不怕他而已,遇到顾南烟这种二话不说先动手的硬茬,便成了缩头乌龟! 李密气哼哼的,随即想到顾南烟这也算为自己出了口气,又开始好整以暇的看热闹。 “刘爱卿刚刚说什么万万不可?”李密故意问道。 刘御史:“……” 他哆嗦着嘴皮子,眼尾时刻注意着顾南烟的方向。 “微、微臣的意思是顾姑娘立下如此大功,怎能只得明山城这么小的封地,皇上不如将隔壁岩松城一并划给顾姑娘,以表皇恩浩荡!” 众臣:“……” 明山城小? 小个屁! 这个刘御史糊涂了不成,只明山一处便抵得上京城大小了, 还要再加个更大的岩松城?! 李密心底笑翻了天, 生生忍住了拍桌子狂笑的冲动,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爱卿所言极是, 那朕便准了,将顾姑娘的封地划为两城。” 众人都很不满,却没人敢说话。 毕竟那他们的骨头应该没有桌子结实。 可他们不敢说,方均贺却是敢的。 “皇上, 顾南烟虽说护驾有功, 可毕竟是没有皇室血脉,封为护国公主已是逾矩,况且又是个女儿身,怎可享受亲王待遇, 难道皇上还想让一个小姑娘领兵不成!” 一万私兵可不是小数目, 若是装备精良,拿下皇城也不在话下。 更何况还有个手握重兵的祖父,若是真让这事成了, 那以他们两家的仇怨,这京城岂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方均贺眼神微眯,紧紧咬着后槽牙。 而顾南烟听说李密要给她两个城做封地,立马不干了。 “老子不要!” 李密很是意外:“为何不要?” 他还在想要怎么说服方丞相这个老狐狸,这丫头怎么也跟着闹腾起来。 别人想要个封地还要不来,她一下子得了俩还不开心了? “可是对封地不满意?” 他本也想给顾南烟分块富裕的地方,可想到她在上山村生活了三年多,一手建起来的种植基地也在那边。 若是在别人掌控之下难免束手束脚, 倒不如分给她自己管辖。 便是她不回封地一直住在京城, 有这个名头在,当地的官员也要给几分面子。 可如今顾南烟不同意, 李密便觉得她是嫌明山那边太过贫穷。 刚想说换一处封地, 便见顾南烟撇撇嘴道:“老子养不起!” 一个城有几万人,让她管着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 除非是她疯了! 李密怔了怔, 想明白她的意思后不由无语。 “明山同岩松城虽说没那么富裕, 可地处边境, 每年也有十几万两银子的税收,不但无需你贴银子进去, 税收的一半也都是你的。” 顾南烟一愣:“还有这么好的事?” 李密揉了揉额角又道:“不但如此,若是你能将那里治理好, 当地百姓的收入多了,你得的税收也多,到时候别说十几万两,便是几十万两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密的话里带着引诱,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 顾南烟能力不弱,手中又有天雷那么厉害的武器,再加上岩松城以北是镇北军驻扎的地方,往好了想,说不得能让安阳国不敢进犯, 那他也能省不少力。 想到那天雷,李密不由心底一阵激动。 他很想让顾南烟将天雷的制作方法交出来, 用在军中。 曾经言语试探过她,却被她一口否决,即便他说用银子买, 顾南烟也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给他留,直接将他踹出了门。 虽然他不知为何,可既然这条路走不通, 便换一条路走。 “税收全都是老子的?”顾南烟怀疑的问道。 李密抽了抽嘴角:“还是要交一半给朝廷的。” 顾南烟虽然不满,可想到即便只有一半,那也是白得的,非常符合她躺在家里等着收钱的工作理念,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方均贺全程被二人无视,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 “皇上,老臣不同意!” 听到他的声音,李密这才想起方均贺。 正不知如何应付,却见顾南烟斜眼看过去。 “老子的事轮得到你管?” 方均贺气的喷火:“老夫是一国丞相,为何不能管!” 顾南烟咧了咧嘴:“你尽管试试,敢断老子财路,看我不把你丞相府夷为平地!” 方均贺闻言眼神一缩, 立刻想到了只剩一面墙的宁王府。 “你敢威胁老夫!”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想他堂堂一国丞相, 学生遍布朝堂, 此时却被一个小姑娘威胁。 顾南烟没在搭理他,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李密呵呵笑道:“南姐儿就是这副性子,方丞相莫要与个孩子计较。” 他回头对赵公公道:“着人重拟圣旨,将岩松城也加公主的封地中,回头朕盖个章便是。” 赵公公应声,捧着圣旨退下。 丞相一派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帮他,听到这话便知道皇帝这是彻底厌弃了方均贺,相互使了个眼色,便老老实实坐在那里。 李密看向还站在殿中央的方均贺,和善的笑笑。 “丞相为何还不回座,可是酒菜不和胃口?” 方均贺眼神一眯,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狠戾。 这个皇帝以前可从没这么硬气过,跟他说话向来小心翼翼,回来之后反而像变了个人。 倒是真有了几分先皇的模样。 方均贺在心底冷笑一声,微微弯下腰。 “可能微臣年纪大了,身体有些不适,便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管李密同不同意,转身便出了殿门。 李密也不在意,依然乐呵呵的。 只是明眼人一眼便看出他眼底的阴霾。 宴会后半场气氛有些诡异。 朝臣那一面众人纷纷朝顾曜和顾清敬酒,言语中都在夸赞顾南烟,两人倒也来者不拒,神情中俱是得意。 而顾南烟那边的女眷更是热闹,年纪大的围着郭氏不停打探顾南烟的婚事。 要知道这可是有封地的公主,以后若是有个一儿半女的,依她受宠的程度,说不得儿子都能得个爵位,那些家中有适龄男子的一个个都动起了心思。 而顾南烟那边也围了不少年轻姑娘,纷纷问她平时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用哪家的胭脂水粉。 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将顾南烟吵的头都要裂开了。 正当她忍不住要暴起的时候,从头到尾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看戏的关翰飞却站了出来。 他朝李密行了个礼,勾着嘴角道:“皇上,本侯有一事相求。”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看向他。 李密不由好奇:“哦?永乐侯可是有事需要帮忙?” 关翰飞摇摇头:“非也。” 他再次躬下身,面上一片诚恳。 “本侯想求娶贵国护国公主,请皇上成全!” 顾南烟:??? 第120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对于关翰飞的请求李密非常错愕。 不只是李密,便是崔贵妃等人也很惊讶。 “永乐侯为何要求娶南姐儿,你二人似乎是第一次见面。”崔贵妃问道。 别告诉她是一见钟情。 高门大户娶妻娶贤,南姐儿明显不符合这一点。 况且关翰飞身为安阳国小侯爷,且父早亡,他的婚事应该由不得自己做主。 关翰飞含笑望向顾南烟。 “顾小姐身为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在比试中打败我安阳第一力士,且性格爽朗,说话坦诚,行事不拘小节,实在难得。” “本侯自承袭侯爵以来,亦有不少女子倾心,却只有顾小姐令本侯心动。” “不知顾小姐可愿接受翰飞的心意?” 他嘴角上扬,桃花眼深情的望着顾南烟,一身红衣将他衬出几分邪肆,引得女眷席上一阵低呼。 崔贵妃满意的点点头,这小侯爷虽看着不像好人,眼神却挺好。 能第一次见面就看出南姐儿的优点,也实属难得。 然而关翰飞这席话却将李密说的嘴角直抽抽。 说的倒是好听,若是没理解错的话,这人是在说南姐儿性格暴躁,嘴皮子不饶人,做事不过脑子吧。 就她那性子,这种说话拐弯抹角的人将她娶回家,一天不得挨八遍揍? 其他人倒是还好, 总归不是求娶自家孩子, 事不关己,便只当热闹看。 只有李逸脸色不太好, 目光沉沉的盯着关翰飞。 “据本王所知,永乐侯虽还未成亲,家中却已有三房妾室,还有两个通房丫头, 如此还敢求娶我国公主, 是不是太不将我嘉南皇室放在眼里了?” 他声音中透着一丝杀意,明显心情不太愉快。 关翰飞若有所思的看向李逸,轻笑道:“王爷严重了,本侯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复又看向顾南烟, 解释道:“家父只有我一个儿子, 翰飞不孝年近二十还未娶妻,家母着急,便做主抬了几房姬妾。” “若是顾小姐同意嫁给翰飞, 我定会将她们全数遣散。” 李逸嗤笑:“小侯爷不妨先回去将姬妾遣散再说,况且我嘉南国出色的儿郎众多,轮也轮不到你。” 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客气了,关翰飞眯了眯眼,声音沉沉。 “晟王似乎对本侯很是不满,可是关某哪里得罪过王爷?” “本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何谈不满。”李逸神色淡淡道。 “只不过是觉得侯爷配不上顾小姐罢了。” 他看着关翰飞,眼神冰冷。 想插队? 做梦! 要不是怕吓到小丫头, 本王早就去提亲了, 轮得到你? 两人之间气氛凝重,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结。 皇后见状赶忙解围:“皇上虽是一国之君, 却从不喜欢勉强别人, 况且此乃终身大事,还是要当事人同意才好。” 说罢她目光柔和的看向顾南烟。 “南姐儿可有想法?” 众人视线齐齐落在顾南烟身上, 包括李逸和永乐侯。 顾南烟摸了摸下巴, 歪头与关翰飞对视。 这厮不说老子都不知道, 原来自己竟然有这么多优点! 说实话, 对于有人当众求婚的事,顾南烟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也就遇到这么一次。 不得不说, 感觉很奇妙。 顾南烟眼中闪着新奇,一眨不眨的盯着关翰飞打量。 那神情, 仿佛恨不得将人拽到眼前,好好瞧瞧他与旁人有什么不同。 李密眼角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记得有次去珍兽园,招儿当时的眼神跟她一模一样! 关翰飞还是第一次被个女子这样盯着看,颇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两声。 “顾小姐可还满意?” 他这张脸从小到大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子,在他看来,顾南烟分明是被他的容貌吸引住了。 于是关翰飞的笑意更深,心里可惜手边没有折扇。 不然扇子一摇,那风流倜傥, 玉树临风的模样,定会将这姑娘迷的晕头转向。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 顾南烟居然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 “太丑了!” 本来单独拎出来也算是个美男子,可惜他站的角度不好,刚好跟后方的李逸并排。 这样一对比, 关翰飞直接成了渣渣。 关翰飞:“……” 众人:“……” 他嘴角抽了抽。 虽然对于这姑娘说自己丑的事很不认同,可他一个男子,跟一个姑娘家争论自己好不好看也不太合适。 “正所谓男才女貌, 本侯身为男子,其实无需太过好看。”关翰飞尴尬道。 毕竟他的身份摆在这,便是他一副脑满肠肥的模样,也会有不少女子前仆后继。 “你有何才?”李逸嗤笑,对于顾南烟说他丑的话很是赞同。 同时悄咪咪将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展示在顾南烟面前。 “本侯自幼习武,虽说算不上大成,可也比大部分人强许多。”关翰飞皱眉,对一直针对他的李逸很是不爽。 “且自幼饱读诗书,虽无功名,翰飞却自认不比任何人差!” 李逸眼皮都没抬,朝他摆了摆手。 “这些都不重要。” 关翰飞:“……” 不重要你问什么! “家财几何, 可养得起家小?”李逸又问。 关翰飞吐出口语气,尽量平和道:“父亲去世后留下不少营生,虽不至于大富,每年也有几万两入账, 想来养活家小绰绰有余。” “哦?”李逸哂笑。 “顾丫头每年只封地税银,至少十几万两入袋, 是关侯爷的两倍有余,关侯爷可是想吃软饭?” 众人:“……” 李密:“……” 等一下,税银还有朕的一半! “你!”关翰飞脸色涨红,气的不轻。 “晟王究竟何意,本侯求的是皇上,要娶的是顾姑娘,又与王爷何干!” 他眼底带着嘲讽:“莫不是王爷也想求娶顾姑娘不成?” 李逸点着桌面的指尖顿了顿,一双狐狸眼看向顾南烟。 见她正巧也望向自己,嘴角一挑道:“本王正有此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本还在看好戏,冷不丁听到李逸的话,还当自己耳鸣了。 李密也有点懵圈,看着弟弟的眼中带着疑惑。 这小子啥时候打上南丫头的主意了。 还是只不过在用这种方式帮她解围? 崔贵妃和白皇后却并不意外,她们早就看出李逸对南姐儿有意,只不过未曾点破而已。 如今见李逸终于开了口,不由老怀安慰。 九弟虽然气质冷了点,可人品那是没话说的。 再者他府中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整个嘉南国也找不出比晟王府更干净的后院。 若是南姐儿愿意嫁给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最起码比跟着永乐侯远走他乡的好。 李逸索性起身,走到顾南烟面前轻声道:“我知你还没有嫁人的想法,因此一直没将心意告诉你。” “此次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你不必为难,若是觉得不自在,便当本王没说过。” 言罢他面露期待的看着她。 顾南烟怔了怔。 虽然她确实没想过这事,毕竟这具身体只有十五岁,放在现代还是个初中生而已。 只不过李逸人确实不错,之前又帮了她许多忙,若是让她向对待关翰飞那样回绝他…… 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李逸见她沉默,虽有些失望,却还是勾唇笑道:“顾姑娘不必现在就做决定,来日方长,只要你不愿,本王愿一直等下去。” 他看了关翰飞一眼,又补充道:“且本王府中没有任何女子,如今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若有一日你肯嫁于我,逸必当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121章 原谅你是上帝的事 李逸一番话说完便回了座位,丝毫不知他这番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官员之中几乎没有人不纳妾,便是顾南烟的祖父顾曜,也在逼于无奈的情况下纳了秋姨娘。 李逸身为王爷,理当有正侧二妃,可他居然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世人都知晟王言出必行,既然这样说,若顾南烟肯嫁给他,岂不是掉进了福窝窝? 一时间在场女眷都有些羡慕,特别是那些家中有妾的正室。 而还未出嫁的姑娘们则差点绞烂了帕子,恨不得替顾南烟答应下来。 关翰飞脸色铁青,他是想娶顾南烟不错。 毕竟除了她确实与他见过的女子不同,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以外,她手中还有他最在意的弩弓。 可不纳妾他却是做不到的,关家只有他一个子嗣,他娘绝不会同意他只娶一人。 关翰飞蹙眉沉思片刻,张了张嘴道:“本侯也可以……” “侯爷还是想好了再说,顾姑娘的性格可容不得别人欺骗,若是有一日你反悔……” 李逸呵呵两声,并没有将话说完,可那意思众人却都明白。 顾南烟斜眼看向关翰飞:“你要骗老子?” 她眯着眼,脚下不自觉的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地板瞬间裂开。 关翰飞:“……” 不是的,我没有! “姑娘误会了, 本侯不是这个意思。”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关某确实无法如晟王一般做下这般承诺,不过我可以保证三年之内不纳妾, 由你生出长子,且等后院的女人有了身孕,便再也不碰她们!” 关翰飞眼神诚恳,顾南烟却嗤之以鼻。 “当老子稀罕!” “别说老子还没嫁人的想法, 便是嫁了, 若是有一日那男人敢拈花惹草,老子必将他阉了,将那东西拿去煲汤亲自给他灌下去!” 她鄙夷的看着关翰飞:“而且老子刚刚就说过了,你太丑, 老子配不上!” 说罢也不等关翰飞从惊愕中回神, 翻了个白眼回了郭氏身边,抓了一把花生就开始吃起来。 同样惊愕的郭氏:“……” 在场的人除了女眷俱都觉得裆下凉凉,看都不敢看顾南烟一眼。 乖乖, 这是哪来的母夜叉,心思怎的如此狠毒,若天下女子都如她一般那还得了! 与众大臣不同的是,女眷那边却对她好感度大升。 觉得顾南烟把她们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心下畅快。 然而这只是嘉南国众人的想法,使臣们见自家侯爷被人威胁了,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好一个没规矩的丫头,永乐侯是侯爷, 是皇上最为宠信的人, 你竟敢出言恐吓!” 顾南烟看向说话的人,闲闲道:“老子还是公主呢。” 那使臣噎了噎, 随后脸色更加难看。 他对李密道:“我等此次前来本是为了谈和, 皇上却让一个小丫头出言侮辱,可是想让两国再次兵戎相见?!” 这话一出, 众人都变了脸色。 吏部尚书赶忙起身拱了拱手, 一脸掐媚的笑。 “使臣莫怪, 顾家丫头向来口无遮拦, 也是这几年在外面没人管教,若有得罪之处, 回头让顾将军带她上门亲自道歉便是,莫要伤了两国和气。” 说罢他还朝顾曜使了个眼色。 顾曜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 没理会他。 “若侯爷因几句口角便要挑起两国争端,我顾曜无话可说,自然奉陪到底!” 宝贝孙女还没捂热乎呢,就有人来抢,顾曜当然心气不顺。 面对使臣的威胁便多了几分强硬。 “顾将军!”吏部尚书气急败坏,指着顾曜手指头直抖。 “你说的简单,可知打一场仗要费多少银子,就因为你要维护孙女,便要将嘉南国百姓置于水火吗?!” “若是因为几句口角安阳国便要打仗, 说明他们一早便是抱着这个目的来的。” “即便尚书大人今日跪在这里求人家,他们也不会改变主意。”顾曜淡淡道。 “顾将军所言甚是。”老太傅颔首道。 “此次本是和谈, 永乐侯一来便提出比试,如今又要求娶我国刚封的公主。” “和谈的事却只字未提,未免有些本末倒置, 让老夫很是怀疑你们前来的目的。” 他看向被顾南烟一席彪悍的言语,刺激的不轻的永乐侯。 “正如顾将军所言,若是安阳国对和谈并无诚意, 大家再谈下去也不过是耽搁时间罢了。” 嘉南国国力虽不如安阳,镇北军却不差卫阳军多少,有顾曜和李密在,想赢也不是没可能。 他们一直以来居于安阳国之下,不过是先帝不看重这些,不想跟他们争罢了。 那使臣闻言瞬间色变,看向坐在上首的李密。 “贵国皇上也是如此想的吗?” 李密正在沉思,小九难得动一次情,要不要拟道圣旨给他赐婚。 又担心若是他赐婚,顾南烟不同意的话会不会暴起揍人。 他正在纠结间,便听到使臣问话,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赵公公赶忙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李密了解了前因后果, 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朕怎么想并不重要, 我嘉南国一向没有先挑起战争的习惯,打还是不打,最终还是要看你们的皇上怎么想。” 李密这话说的很明白,打不打由你们做主,我们虽然不挑事,但也绝对不怕事。 使臣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关翰飞伸手制止。 看向李密的眼神很是不解。 据他所知,这位皇帝自上位以来,虽算不上昏君,可也差不多了。 不仅喜欢摆排场铺张浪费,于国事不通且向来耳根子软。 可这次宫宴虽然全程面带笑意,态度却异常强硬,跟传闻中完全不同。 关翰飞沉思,难道说皇帝有了什么必胜的底气不成? 他看向顾南烟,想到她手中的弓弩。 若真是因为那弩倒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如此利器,便是他也心动不已。 想到这他不由可惜,若是能将顾南烟娶回家,那弩弓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可是亲耳听到皇帝花了十五万两银子买下那弩弓的。 这便说明那弩的主人就是顾南烟! 可惜…… 她那番话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他若是将她娶回去,怕不是会留下阴影。 何况那姑娘如今是公主,也不是他想娶便能娶的。 关翰飞叹息一声,决定先稳住李密等人。 待回国后将前因后果禀报皇上,具体该怎么做,还是要由皇上说了算。 “此事是本侯唐突了,实在是遇到了心仪之人情难自禁,还望皇上莫要怪罪。” “且本国皇上在我等出城前千叮万嘱,一定要确保以后两国之间和平共处,友好交流,绝没有挑起战争的意思。” 使臣队伍会由关翰飞带领,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能屈能伸的性格。 此时他将态度放的极低,使得李密也不好跟他再多计较。 “至于顾姑娘……” 关翰飞冲她深深一揖。 “翰飞是真心相悦,以致过于心急唐突了姑娘,还请原谅则个。” 顾南烟虽被封为公主,可名字还没上玉牒,因此还不算正式上任,喊她姑娘也没错。 顾南烟撇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原谅你是上帝的事,老子只负责送你去见上帝! 她深深觉得还是自己太弱了,才会让人看起来好欺负,谁都想上来咬她一口。 顾南烟心下算了算手中的银子。 若是葛氏的十万两到手,再加上李密的十五万两,还有她手中的存银,应该勉强可以凑齐五人的装备。 不过她还有些犹豫。 若是将手中的银钱花光,她在京城建种植基地和开店就没本钱了。 顾南烟摇了摇头,还是要走可持续发展道路,那五人还要训练一段时间,装备什么的还不急。 顾南烟刚想到这,便听到耳中传来声音。 “叮咚,小姐姐,您有新的优惠待领取哦~” 这声音甜甜腻腻的,顾南烟却听的汗毛一竖。 卧槽,要完要完! 第122章 训练 顾南烟心肝直颤,面上却一派淡定。 听着脑子里不停回响的提示音。 顾南烟:“……” 老子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 约摸一刻钟后,这声音突然停止,变得无比安静。 顾南烟惊出一身白毛汗,脸都白了。 上次这小婊砸一张口就坑了她两千两,这次的声音比上回还要欢快,隐隐还透出一丝兴奋,这是要放大招啊! 想到自己还存在空间中的银子,顾南烟赶忙用意识查看,发现一两都不少后松了口气关上光幕。 期间眼神扫都没往商城那边扫一下。 虽然现在没了声响,可这诡异的安静让她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关翰飞见她不理自己,早就回了座位,郭氏见侄女脸色不好很是担心。 “南姐儿可是不舒服,可要请御医来看看?” 顾南烟紧抿着唇瓣,冲着郭氏摇了摇头。 她伸手探了探顾南烟的额头,感觉并没有发热当下放心不少。 郭氏心下叹息,便是南姐儿再怎么厉害,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一番折腾下来,怕是早就吓坏了吧。 于是她拍了拍顾南烟的手,温声道:“南姐儿别担心,万事有你祖父呢,便是你大伯也不会叫人欺负了你。” 顾南烟没出声,神情依然凝重。 郭氏只当她吓坏了,一脸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 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然而直到出了宫, 顾南烟扛着崔贵妃那一箱子礼物回了家,商城都安静如鸡。 顾南烟强按住自己的好奇心, 坚决不开光幕,跟刘氏说了几句话后回屋倒头就睡。 第二日一早,晟王府便来人给她送了银票过来,顾南烟收下银票将人打发走后, 直奔后院。 侯骨阿狮兰正带着几人熟悉训练器材。 他们虽然对这些奇怪的东西很好奇, 可谁也没提问题,只按照顾南烟的吩咐训练。 这几日吃的好,顿顿有肉有蛋,甚至还有水果吃, 也不用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因此身体和心里状况好了很多, 锻炼起来也格外有劲。 而顾南烟也换了一身特种兵迷彩服,她负手而立,看着他们训练, 整个人显得飒爽英姿。 她就在一旁站着,若是有人动作不规范,就上前手把手的给他们规正动作。 一开始几人还有些不习惯顾南烟的肢体接触。 虽然他们是西胡人,可也知道男女有别。 只是见顾南烟表情严肃认真,他们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等他们做完两百个引体向上,顾南烟抬头看了看天色,便让他们就地解散吃早饭。 早餐要清淡一些,除了每人一杯牛奶外加两个水煮蛋, 还有管够的肉包子。 由于昨天在宫里吃的不少, 又没干什么耗体力的事,因此顾南烟并不觉得饿, 只象征性的吃了几口。 她跟几人一样双腿盘起坐在地上, 她对面的苏赫巴鲁不时偷偷望她一眼。 主子跟他见过的女子完全不同。 虽然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注重男女大防,却让人丝毫生不出龌龊的心思。 只下意识按照她说的去做。 顾南烟早就注意到苏赫巴鲁的视线, 只装作没看到。 她一脸淡然的吃完早饭, 便让几人去休息半个时辰, 她则去准备接下来训练需要的东西。 下一场是负重跑, 顾南烟将事先准备好的轮胎用麻绳绑好。 几个轮胎的大小并不一样。 苏赫巴鲁年纪最小,顾南烟便给他准备了一个二十公斤的。 侯骨阿狮兰本身力气就大, 顾南烟想了想给了他一个八十公斤重的。 而其他人则都是四十公斤的。 她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让几人将麻绳挎在肩上, 一人拖着个轮胎。 顾南烟腿上从大腿到脚踝总共帮了十个沙袋,里面装的全是特制的负重铅块,总重三百斤。 然而这点重量对于她来说简直跟没有一样,于是她咂了咂嘴,又穿上一件负重背心,里面同样装了铅块。 至于为何不用轮胎? 顾南烟表示,她现在好歹也是当公主的人了,轮胎什么的跟她的气质一点都不相符,严重影响她的气质。 侯骨阿狮兰试过那铅块的重量, 因此对于顾南烟一加再加很是无语。 顾南烟准备见大家都准备好了,便带着他们出了府。 她怕白芷和白芍跟不上他们的速度, 便要将两人留在家里。 可二人死活不同意。 主子那么强,她们也不能太弱,于是坚持跟他们一起训练。 顾南烟无奈之下也给了两人一人一套迷彩服, 只是并没有让她们负重。 饶是如此,两人也很吃力,险些跟不上队伍。 可她们还是咬牙坚持下来。 八人两人一排, 顾南烟在队伍一侧指挥,侯骨阿狮兰在最前方。 几人就这样拖着轮胎绕着京城负重跑,一开始除了顾南烟之外,其他人还有些不自在。 特别是白芷和白芍,因为是女子,穿的衣服虽然宽松,也捂得严严实实,但还是引来不少男子的窥视。 两人脸上通红一片,虽然羞窘,却始终不发一言的紧紧跟上队伍。 顾南烟见状皱了皱眉,将二人安排在了队伍中间,以防她们掉队。 随后眼神不善的望向几个不怀好意的男子,脚下一跺,青石地板瞬间碎成渣渣。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原本还在看好戏的人顿时惊恐的后退几步。 那几个不怀好意的男子更是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后逃之夭夭。 顾南烟冷着张脸追上队伍。 虽然经过她的震慑,众人对她都有些惧怕。 可京城的百姓哪见过这阵仗, 见顾南烟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纷纷小心翼翼的围观,却不敢再指指点点。 不少好奇心重的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忍不住跟着一起跑。 于是队伍的人数渐渐增多。 一个时辰之后,由于动静闹得太大,京城的街道都被堵了,便惊动了金吾卫。 看着挡在眼前的一队人马,侯骨阿狮兰几个西胡人都有些紧张。 领队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这人见到他们奇怪的着装和举动,不由蹙了蹙眉。 特别是看见侯骨阿狮兰几人时,眉头皱的更深。 他先是让手下将围观的百姓驱散,现场顿时只剩顾南烟几人。 “扰乱京城治安,你们可知该当何罪!”领队的人问道。 他踢了踢侯骨阿狮兰身后的轮胎,一脸严肃的扫视几人。 见其中还有三个女子,不由怔了怔。 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 “这是什么,你们究竟有何目的!”他问道。 由于几人之前以奴隶的身份被卖入京城,受了不少压迫和欺辱,再加上对面的人一看上去就像是当官的,于是下意识垂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那人见几人没有答话,便望向最前方的侯骨阿狮兰。 “你们谁是主事的,出来回话!” 侯骨阿狮兰抿了抿嘴,便要站出来。 虽然他是西胡人,很可能会被人怀疑他来京城的目的。 可主子毕竟是女子,而且他还是将军府的小姐,若是被这些人带回去盘问,传出去总归于名声不好。 第123章 我们不是孬种 他刚抬起脚,想向前一步的时候,便被从身后走来的顾南烟抬手挡住了。 “主子。”侯骨阿狮兰见她站在自己前面,有些着急的低声唤道。 顾南烟冲他摆了摆手,面无表情的看向那领头的。 这人皮肤不算白皙,眼睛却坚毅有神。 他头上带着头盔,身上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外面套着银色铠甲。 “何事?”顾南烟问道。 那领头的十分惊讶,他本以为打头那个高壮的西胡人是主事,没想到竟是这个小姑娘。 他皱着眉头打量顾南烟,突然觉得她有些眼熟。 不过他只当是哪位官宦家的小姐,语气生硬的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与西胡人在一起,还跟他们一起闹事?” 他一大早便带着几个兄弟抓了几个在城门口闹事的小混混,刚回到府衙,还没等坐下休息一会,便听到有人举报,街上有西胡人闹事。 那人只说几人行为古怪,已然引起了骚动,其他一问三不知,他只得急慌慌亲自带人来看看。 谁知远远便见到黑压压一片人在主道上奔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苏赫巴鲁几人头垂的低低的,有些不敢抬头。 可又怕他们的身份给主子惹祸,时不时悄悄瞥一眼,表情很是担忧。 顾南烟不满的看着对面的人。 “你哪只眼睛见到老子闹事了?” 为首那人一怔,刚想说话便被顾南烟打断。 “还有……” 她指了指身后,眼神带着不悦。 “西胡人怎么了?” “可有哪条规定不准他们进京城?” “还是说这几人做了违反律法的事?” “又或者他们是逃犯?” 顾南烟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将那人问的噎住。 “那倒没有……”他犹豫道。 “那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顾南烟表情更加不满。 “虽然他们没有犯事,可西胡向来与我嘉南为敌,常常侵犯我边城……” “那你可上过战场?可在犯边的西胡人中见过他们?”她厉声问道。 那人更了更:“没有……” “那你将我们拦下是何意?!” 那人:“……” 这小丫头也太凶了吧,他们身为金吾卫,城中出现骚乱当然要阻止。 那人咳了咳,指了指还在远远围观的百姓。 “你们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道路通畅,城里的马车都过不去了。”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老子又不是螃蟹,这么宽的路怎么可能因为我们堵住。” 她选的这条主道还是很宽敞的,比现代的柏油大马路窄不了多少,至少能并排跑四五辆马车。 而他们两人一排,占据的空间并不大。 那人再次皱眉:“可是有很多百姓在围观。” 顾南烟惊讶:“干老子屁事?又不是我们让他们跟着的!” 那人:“……” 这话虽然有些不讲理,却也没说错。 况且他刚才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几人只是着装奇怪了些,同时拖着几个古怪的东西一路小跑,倒是真没做其他事情。 那人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没有理由抓他们,可也不能放他们继续被人围观。 他有些烦躁的来回踱步。 而他身后的一队金吾则纷纷对视一眼,眼中闪着亮光。 卧槽,他们老大竟然被个小姑娘怼的哑口无言,真是太……太让人兴奋了! 两方对峙之下,顾南烟越来越不耐烦,嘴角越抿越紧。 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把这群挡路的扔出去时,那人却幽幽的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商量。 “要不你们去城外玩?” 顾南烟:“出不去。” 奴隶是不能随便出城的,而她虽然已经将卖身契还给了他们,可在官府登记的奴籍还没消除。 那人扫视几个西胡人,也明白了原因。 他张了张嘴,想说要不你们赶紧回家吧。 可见顾南烟严肃的小脸,最终只冲她摆了摆手。 “你们走吧。” 他言罢没再管顾南烟,回头对手下道:“你们跟在他们身后,帮他们驱赶围观的人群。” 这姑娘一看就是叼个屎橛子给根麻花都不换的那种。 与其跟她浪费口水还不如他们辛苦一点,只希望他们别在外边“玩”太久。 显然,顾南烟此时在他心里被定位成了“纨绔小姐”。 顾南烟却没动,只扫视惴惴不安的几人。 除了白芷和白芍,只有侯骨阿狮兰是抬着头的,只是他的拳头紧紧握着,好似随时都会暴起。 顾南烟走到对于侧方,厉声喝道:“都给老子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很大,却并不显的尖锐。 其中蕴含着气势将众人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抬起了头。 而刚走过去的金吾卫领队也被吓了一跳,差点转身拔刀! 待反应过来,他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决定离这像是脑子有问题的丫头远一点。 顾南烟继续喝道:“你们做错了什么,为何要低下头?!” 苏赫巴鲁等人都有些忐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我们是西胡奴隶……”苏赫巴鲁小声道。 “奴隶?”顾南烟走到他面前,死死盯着他。 “你再说一遍,你是奴隶吗!” 苏赫巴鲁怔了怔,这才想起卖身契已经在主子还给他们的那一刻全数撕掉了。 “不、不是。”他弱弱道。 “大声点,我听不到!”顾南烟凑近他,声音震耳欲聋。 “不、不是!”苏赫巴鲁嘶嚎,喊的声音都劈叉了,两只眼睛通红。 看着他仿佛受惊小鹿一般的表情,暖暖的阳光透过他柔软的小卷毛照在脸上,白芷和白芍差点被萌吐血。 顾南烟却没有丝毫动容,她饶过苏赫巴鲁,看向其他人。 站在后方的金吾卫集体咧了咧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姑娘也太可怕了,简直比他们头儿还吓人。 “那你们为何要低下头颅,为何要怕!” 顾南烟声音不减,继续高声厉喝。 “我顾南烟的手下,竟是些无能之辈吗!” “若是今日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敌人,你们是不是要卑躬屈膝,跪地求饶?!” 她绕到他们身侧,小脸冷凝。 “若是如此,我劝你们这些孬种还是老老实实回西胡,回家带孩子喂奶更适合你们!” 几人被刺激的不轻,一个个脸上涨红。 “我们不是孬种!”其中一人道。 这人名叫巴特尔,是几人中最沉默最不爱说话的。 此时却一脸愤怒的望着顾南烟,眼神坚毅。 顾南烟却并不在意,反而赞赏的点头。 她又看向其余几人。 “我们也不是孬种!”苏赫巴鲁道。 “对,我们不是孬种!” “很好!”顾南烟勾了勾唇。 “那便证明给我看。” “从今日起,除非你们死,不然谁若是再次在外人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或是卑躬屈膝,老子就亲手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她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叫周围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遵命!”几人齐声道,个个脸上带着坚毅。 他们自己可能没发现,此时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远处的金吾卫确是看的清清楚楚。 其中一人对为首那人轻声道:“头儿,这姑娘是哪家小姐,怎的如此恐怖,吓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其余人也都认同的点点头。 何止是起了鸡皮疙瘩,他们的腿都打摆子了,见到皇上时都没这么害怕。 领头那人表情怔怔,眼中带着不可思议。 “她、她说她叫什么?” 第124章 烟烟,我是郭弘毅 众金吾卫面面相觑,七嘴八舌。 “不知道没听清。” “好像是姓顾。” “叫顾燕吧。” “什么顾燕,人家叫顾南烟!” “我想起来了,她是顾将军的孙女,我爹昨天带我进宫,我还远远的见过她。”其中一人惊呼。 她今日打扮的过于奇特,他一时没能认出她。 而此时,顾南烟对苏赫几人的态度很是满意。 她刚要让他们继续跑,便见那金吾卫领队冲了过来。 他神情略有些激动,望着顾南烟的眼神灼灼。 “你、你是烟烟?” 顾南烟:“……” 烟烟是什么鬼? “你不记得我了?”那人有些急切。 “我是你弘哥哥!” 顾南烟:“……” 老子是你爹! 郭弘毅见她好像真的不认识自己,眼中透出失望的神色。 不过很快便被喜悦冲淡。 “姑母前几日还让人带话,说你回了京城,我本想等休假便去将军府看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道:“只是没想到,才三年你便认不出我了。” 顾南烟一头雾水:“你姑母是谁?” 郭弘毅怔了怔,随即一脸失落的道:“我是郭弘毅,家父乃大理寺卿。” 他顿了顿又道:“我姑母是你大伯母郭氏。” 顾南烟歪头打量他片刻,终于想起这人是谁。 大理寺卿嫡女郭氏嫁给顾清,成为将军府长媳。 这郭弘毅正是郭氏一母同胞的哥哥所出。 郭氏跟哥哥感情好,与嫂嫂关系也不错,对郭弘毅更是喜爱有加。 由于将军府比大理寺卿官位高了不少,郭氏不方便整日回去看她的小侄子,她嫂嫂便常常带着孩子去将军府看她。 郭弘毅作为一个男孩子,且是个很皮的男孩子,经常带着比自己小的顾云戈兄弟上蹿下跳。 每次他的到来,对将军府的下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就连平日里还算乖巧的顾家兄弟,也被他带的整日闯祸。 不是捅了蜂窝便是打碎了什么东西。 三人俨然成了混世魔王。 众人都拿他们没办法,直到顾南烟出现。 郭弘毅第一次见顾南烟是在郭氏屋里。 她长的白白嫩嫩的,躺在襁褓里,小小的一团。 顾云戈只比他小了一岁,他指着顾南烟挺着小胸膛骄傲的看着他。 “这是我妹妹!”他炫耀的道。 郭弘毅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嫌弃这个看起来就很弱的小东西。 于是便伸手戳了戳顾南烟的小脸。 指尖的触感令他惊奇。 他仿佛上瘾了般,摸了摸自己的脸,再次戳了戳顾南烟的脸,玩的不亦乐乎。 顾云戈见状不乐意了,一张跟顾清像了七八分的脸严肃的望着郭弘毅。 “娘说了,妹妹太小不能总摸她脸,会摸坏的!”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响应顾云戈的抗议,又或者是被戳的脸疼,小南烟撇了撇小嘴“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郭弘毅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她脸上那一个个的红印子。 此时手指还戳在她的脸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心底很是惊慌。 以往他带着顾云戈他们玩的时候,也不是没受过伤,便是破皮流血也是常有的事。 可三个人从来都不以为意,跌倒了爬起来继续玩。 因此郭弘毅从没想过,顾南烟会被他几指头戳哭。 她的哭声引来了正在聊天的郭氏和他母亲。 郭氏没有责怪他,只是看着顾南烟脸上的红痕极为心疼,让下人赶紧去拿润肤膏。 而他母亲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狠狠地抽了他一顿。 郭弘毅倔强的站在那里,原本的愧疚瞬间变成不服气,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是她太没用,弟弟们就从来没哭过!” 刚给顾南烟擦过脸的郭氏闻言,赶忙拦住嫂嫂,看向郭弘毅一脸慈爱。 “妹妹跟弟弟是不一样的。”郭氏道。 她将郭弘毅拉到面前,一边查看他身上的伤,一边慢条斯理的跟他讲道理。 “妹妹是女孩子,很娇弱,弱到可能一阵风吹过来便将她吹跑了,你们做哥哥的不可以欺负她,应该要保护她才是。” 郭弘毅像是明白又像是不明白,却被郭氏那句“一阵风都能吹跑”吓得不轻。 出于好奇,他连续几日往将军府跑。 也不带着顾家兄弟闯祸,就站在顾南烟的小床旁边默默的看着她。 一来二去的,竟也有些喜欢这个糯叽叽的小团子,也不再嫌弃她太弱。 在顾南烟学走路的时候,他已经习惯性的护在她身边。 他半俯着身,有些小心翼翼。 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个四仰八叉,再把那张嫩呼呼的小脸摔破。 当然,大部分时间这差事是轮不到他的。 因为有了妹妹的顾家兄弟不知为何,年幼的心底升起无限危机敢,总感觉这样下去妹妹会被人抢走。 于是只要二人在家的时候,时时刻刻都防备着他,不让他靠近顾南烟半步。 四人慢慢长大,顾南烟也变成一个绑着双丫髻可爱小姑娘,几人整日玩在一处。 玩耍的内容从以前的爬树偷鸟蛋,下水摸鱼等等,变成了教妹妹说话,教妹妹认字,教妹妹读书。 显然,在读书方面最有天赋的顾云泽,跟顾南烟相处的时间会更久。 而郭弘毅是其中最不善于读书的一个。 于是每次这种时候,他跟顾云戈都会一脸怨念的坐在一旁,看顾云泽得意的跟妹妹有说有笑。 当然,事后少不了挨两人一顿揍就是了。 日子过的温馨而欢乐,直到顾南烟七岁的时候。 顾南烟的母亲葛氏,以“男女七岁不同席”为由,不让她再经常到姑母这来,特别是有外男在的时候。 郭弘毅已然懂事,当然知道这个外男指的是他。 他因此抑郁了好久。 虽然偶尔也能见到顾南烟,可她就像变了个人,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热情的喊着弘哥哥。 每次都低垂着头,只露出个头顶对他行礼,然后称一声郭少爷。 从那以后,郭弘毅便再也没去过将军府,直至他听说顾南烟失踪。 顾南烟此时正一脸莫名其妙,看着眼前这个不说话,只挡在她面前的男人,眉心不禁蹙了蹙。 “你还有事吗?”没事赶紧弹开,没见老子忙着呢。 她清脆的声音打断郭弘毅的回忆。 表情复杂的抿着嘴,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想起她失踪前的客气与疏离。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郭弘毅声音带着失落。 “老子为什么要要记得你。”顾南烟愈加不耐烦。 郭弘毅闻言沉默半晌,没再说什么,后退一步让开。 顾南烟没理他,只抬头看了看天色。 便带着队伍继续向前跑,只不过这次的方向直奔宁氏留下的铺子。 郭弘毅带着金吾卫一脸失落的跟在后面清路。 他手下们虽然好奇,可见自家头儿一副失魂落魄又生人勿近的表情,还是选择了闭嘴。 郭弘毅的祖父是大理寺卿,也许是案子审多了,平日很是严肃,他自小耳濡目染,虽没像祖父那般不苟言笑,却也是个站在那里就让人心底发怵的主。 于是众人默契的对视一眼,静静地跟在顾南烟身后一阵忙活。 ------题外话------ 姓郭的不是男主哈,男主只有晟王一个哒 第125章 给老子砸 宁氏留下的铺子在西大街靠里的位置。 西大街周围住的都是些有钱的商户,因此这条街卖的大多是些贵重的东西。 顾南烟走到一家铺子面前,抬头看了看。 在见到“葛家药铺”的时候,不由嘲讽的嗤了声。 这老妖婆大概是觉得将军府没人管她娘的嫁妆铺子,日复一日的胆子越来越大。 还真当这是她葛家的私产了? 两间铺子是相邻的,原本并不互通,葛氏接手后便在中间开了个小门。 顾南烟身后跟着几个西胡人,又有一队金吾卫,店里的掌柜的不知她是什么来头。 见她站在门口只盯着他们的牌匾看,心里不由忐忑。 那掌柜的带着一顶方帽,年纪只有二十出头,一身长袍衬托的他不像个市侩的商人,反而像个书生。 “这位小姐可是想买药?” 掌柜的也知这话问了等于白问,他在这里呆了那么久,还没见过哪家小姐带着这么多人来买药。 这模样看起来更像是来砸场子的。 掌柜的不由警觉,却也没说什么,只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顾南烟看向他,问道:“你们这生意怎么样?” 那掌柜的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这家药铺开了这么多年,难免会碰到闹事的,可没见过哪个像她这般,开口先关心他们生意好不好。 他扫了眼站在后方的金吾卫,一时闹不清楚顾南烟是什么意思。 “我们葛氏药铺在这里干了多年,药材都是上品,口碑还不错,生意也算兴隆。”他老实答道。 看了看顾南烟,又补充到:“再加上我们东家是将军府二夫人,大家也都给几分薄面,这条街上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来光顾。” 他将将军府三个字咬的很重,很显然在提醒顾南烟他们的后台是谁。 顾南烟嗤笑一声:“可老子听说你们天天入不敷出,药材都积压的发了霉,随时都会关门大吉?” 那掌柜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这位小姐是从何处听到的谣言,我们葛氏药铺每个礼拜入一次货都还不够卖,怎么可能有发霉的药材。” 他皱着眉看向顾南烟:“不知小姐是哪个府上的,如此败坏我葛家的名声,可是来寻晦气的!” 顾南烟点点头:“确实是来寻晦气的。” 掌柜没想到她承认的这么干脆,一时气愤不已,刚想叫人去将军府一趟,却听顾南烟声音幽幽。 “至于我是哪个府上的。” 顾南烟咧了咧嘴,扯出一个恶劣的笑。 “巧了,老子也是将军府的人!” 她说罢朝身后的侯骨阿狮兰等人挥挥手,语气张扬道:“给老子砸!” “若是有人阻拦,便连人一起揍!” 侯骨阿狮兰当然不会违抗顾南烟的命令,毫不犹豫的带人冲了进去,拿起门口栓门的棍子就是一阵乱扫。 药铺内霎时间鸡飞狗跳。 掌柜的没想到顾南烟说翻脸就翻脸,动手前都不带打个招呼的,一时间急得额头冒汗。 “住手,住手!” 他想去拦长得最瘦小的苏赫巴鲁,却被他一胳膊甩了出去。 掌柜的躺在地上摔得不轻,感觉肋骨都要断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连将军府二夫人的店都敢砸,你们可知招惹到将军府有何下场!” 顾南烟踱步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俯视他。 “你说这店是谁的?” 掌柜的以为顾南烟怕了,赶忙道:“我们东家是将军府二夫人,我刚才就说过的,你们还敢闹事,就不怕……”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居高临下的顾南烟一脚踩在胸口。 她刚想说话,便听脚下咔嚓咔嚓两声,随即便是掌柜震耳欲聋的痛呼声。 顾南烟:“……” 看向踩着他的那根腿上满满的负重铅块,顾南烟难得的有些心虚。 幸好她只是想摆个威武霸气的姿势,不然这厮怕是胸口都瘪了。 她讪讪的挪开脚,没什么诚意的道:“不好意思哈,力气用大了点。” 门外的郭弘毅震惊的瞪着顾南烟,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烟烟? 是那个娇娇弱弱还爱哭鼻子的顾南烟? 郭弘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转头就要往回走。 他的手下及时拉住他:“头儿,这事怎么办,有人聚众闹事咱们不能不管啊。” 虽然这姑娘似乎跟他家头儿认识,关系好像还不一般,可他们金吾卫的职责便是维护京城治安。 这条街上人可不少,如今听到动静都纷纷围了过来。 若是他们就这样走了,哪天传了出去,头儿的职位就保不住了。 郭弘毅很想说不管,可想到自己的职责,还是咬了咬牙,带着人进了药铺。 掌柜原本痛的意识都模糊了,见到金吾卫进来,眼神一亮,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指着顾南烟就告状。 “官爷,我们是将军府的人,这恶妇将我们的店砸了,你还不快将她抓起来!” 郭弘毅皱了皱眉,掌柜那副颐指气使的口气让他很不喜欢。 “你说你是将军府的人?”他问道。 掌柜的赶忙点点头,以为郭弘毅怕了。 “我们确实是将军府二夫人的人,小官爷快将这几人拿下,我一定会禀明夫人,你的功劳顾老将军不会忘记的,将来一定会对你多加照顾。” 掌柜夸下海口,他也顾不得别的,店已经被砸了一半,那几人便是见到金吾卫都没停手,反而加快了速度。 他不由有些埋怨,若是他们早点进来阻拦,他又怎么会受伤! 郭弘毅没理他不满的眼神,只疑惑的指着顾南烟。 “既然你是将军府的人,为何会连你们的大小姐都不认识?” 而且这人说药铺是二夫人的,二夫人不就是烟烟的娘吗。 那她为何要砸她娘亲的店,还将店员打伤了? 掌柜的一怔,看向顾南烟。 想到她刚刚确实说过自己是将军府的人。 他当然知道顾南烟回京的事,葛氏还特意嘱咐过他们最近不要太过张扬,以免让人起疑。 可他实在没办法将眼前这个凶悍的奇怪女子,跟将军府的嫡小姐扯上关系。 “不对,他不是我们大小姐!” 那丫头一向敬重葛氏,又怎么会带人来砸店。 “小官爷你被她骗了,我们大小姐怎么会是这幅德行,她肯定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郭弘毅皱了皱没,对他说顾南烟是骗子很是不满,却还是耐下性子跟他解释。 “我是将军府大夫人的侄子,可以作证,她确实是你们小姐。” 虽然几年没见,这丫头也长大了,可轮廓和五官却是不会变的。 他身后那个认出顾南烟的金吾卫也上前一步道:“我也可以证明,昨日我还在宫里见过顾小姐,错不了!” 掌柜的愣愣的看向顾南烟,有些不可置信。 “可、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砸店……” “为何不能?”顾南烟淡淡问道。 她从袖口掏出两张房契,展开后递到掌柜面前。 龇着一排大白牙,恶劣的道:“老子砸自己的店,爱怎么砸就怎么砸,便是将这屋子都拆了又怎样!” 第126章 顾南烟什么来头 顾南烟大马金刀的搬了张凳子,坐在药铺门口看着他们砸。 对于她的“蛮横”,掌柜的既愤怒又无奈,只得打发人去给葛氏报信。 顾南烟只当没看到,翘着的二郎腿脚尖一点一点的。 她正慢悠悠的品着白芍端给她的茶,白芷抱着一本册子从店里跑了出来。 后面还追着个店活计。 “小姐,这是奴婢从柜台寻到的,瞅着应当是本账册。” 顾南烟挑眉接过,顺带一脚将那要上手抢的店活计踹翻在地。 她随手翻了翻,便又递给白芷。 “收着吧,明日去将军府时交给顾二老爷。” 眼瞅着都砸的差不多了,郭弘毅犹豫着上前。 “烟烟,你是不是跟你娘闹别扭了?”他声音轻轻的,带着小心。 顾南烟瞅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娘生下我就死了。” 面对他疑惑的眼神,顾南烟没再说什么。 她站在店内环顾一圈,不得不说阿狮兰等人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不过一刻多钟,里面几乎没有了完整的东西。 顾南烟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让几人集合。 “大小姐这样做,就不怕寒了夫人的心吗?” 掌柜怒瞪着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前对葛氏言听计从的顾南烟,怎会做出这种事。 顾南烟嗤笑一声,带着不屑道:“她怎样,与我何干。” 说罢便出了铺子,白芷等人紧紧跟上。 走到门口时恰巧遇到去将军府报信的小伙计,那人看见顾南烟眼神闪躲,几步跑到掌柜面前。 “怎么样,夫人怎么说?”掌柜急切的问道。 小伙计支支吾吾道:“小的没见到夫人。” “为何?”掌柜蹙眉。 “门房不让小的进去,说大小姐平安回来,夫人感念神佛保佑,为还神恩决定抄一年经文,期间不想被打扰。” 掌柜的闻言面色大变:“将军府真这么说?那你就这样回来了?” 小伙计挠挠头:“我说找红梅,那门房也不让见,正巧二老爷回府,我便将事情跟他说了。” “老爷怎么说?”掌柜的问道。 “老爷说店是小姐的,小姐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让我们听吩咐就是。” 掌柜面色难看,冲小伙计挥手退下,眼神沉沉的望向顾南烟消失的方向。 却说郭弘毅一路跟着顾南烟,绕着京城大街又跑了一个时辰才停歇。 他身后的金吾卫一个个气喘吁吁。 这些人本都是些官员家的公子,基本都是进来混资历的,哪吃过这种苦。 见那几个胡人,终于在顾南烟的指挥下席地而坐,不由齐齐松了口气。 江威一脸菜色,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感觉两条腿已经没了知觉。 他就是那个最先认出顾南烟的人。 “郭大哥,你这发小究竟是什么来头,我可没听说过将军府出过这么彪悍的姑娘,这还是人吗。” 其他金吾卫赞同的附和,从早上一直跑到中午,可要了命了。 郭弘毅敛下心中的复杂,鄙夷的瞥他们一眼,伸手指了指前方。 “人家小姑娘都没事,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在这叫唤什么,丢不丢人!” 江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见白芷跟白芍两人坐在地上,正互相按压腿部。 二人脸上红彤彤的,发鬓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整个人显得狼狈异常。 二人虽是吃惯了苦,做惯了粗活重活的,可毕竟是女子,此时的情况也不比金吾卫们强。 可她们咬着牙没喊累,更不像他们一样躺在地上,而是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 阿狮兰等人情况要好一些,可因为是负重跑,因此几人也累的够呛,可即便如此,几人也规规矩矩的盘腿坐着。 只有顾南烟脸不红气不喘的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江威突然觉得有些脸热,轻咳两声赶忙起身,其他金吾卫见状也忙都起身。 眼看到了正午,阿狮兰等人从身后的背囊中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餐盒,开始吃午饭。 这是顾南烟从商城中买的保温盒,因此即便过了几个时辰,里面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餐盒分两层,除了米饭和土豆丝,外加一根鸡腿,还有一层装着满满的炖排骨。 餐盒打开的一瞬间,香味顺着热气飘到郭弘毅那边,几个金吾卫咽了咽口水。 “老大,这些人搞那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出来野餐的?” 看着对面吃的喷香,而自己这边连杯水都没有,江威嫉妒的龇牙咧嘴。 郭弘毅看了看四周,此处虽还在城内却很偏僻,距离城中心却不近,一来一回起码一个时辰。 他无奈的摇摇头,正想让大家再忍忍,却见一个高壮的影子落在脚下。 侯骨阿狮兰提着几个食盒和水壶,递给郭弘毅。 “辛苦几位官爷帮我们清路,这里荒郊野外的也没个吃饭的地方,若是不嫌弃便吃这些吧。” 江威见状欣喜的起身:“那怎么好意思。” 话虽这样说,一双手却已经开始往外伸,却被郭弘毅一眼瞪的缩了回去。 “不必客气,我们还不饿。” 他可是看到这些人一人只有一个餐盒,若是给了他们,人家吃什么。 他刚想将对方的手推回去,却听到一阵咕噜声。 郭弘毅无语的望向站在他身后的江威。 江威:“……” 他也不想这么丢人啊,可追着人家跑了一上午,他肚子早就饿扁了,饭菜的香味又一直往鼻子里钻。 江威:委屈,但不想说。 侯骨阿狮兰却是爽朗一笑,将餐盒塞进郭弘毅怀中。 “府里灶房准备的量太多,我们两人吃一份就好,官爷不必推辞。” 说罢朝江威点了点头便走了。 江威看看老大手中的餐盒,又瞅瞅阿狮兰雄壮的背影,挠了挠头。 “郭大哥,我突然觉得,其实西胡人也没有那么坏。” 在他的认知里,西胡人就应该是那种胡子拉碴,嘴歪眼斜眼神凶狠,拿着大刀见人就砍的主。 可阿狮兰几人却颠覆了他的想象。 郭弘毅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吃人家的东西,还说人家坏话,你可真出息!” 他将吃的都分下去,自己只留了一个水壶。 顾南烟见阿狮兰将食盒分了出去,也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士力架。 “这个能补充体力,先用它顶一顶。” 苏赫巴鲁接过这个黑漆漆的东西,犹豫着咬了一口。 入口的柔滑和软糯糖心让他眼前一亮。 “好吃!”苏赫巴鲁裂嘴笑的欢快。 在西胡,他们很少能吃到糖果。 孩子们嘴馋的时候,也只能采一些甜甜的草根放在嘴里嚼。 因此苏赫对生平第一次吃到如此香甜的糖果很是珍惜,只咬了一小口便合上包装揣进了怀里。 白芍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将自己手中的士力架递给他,苏赫巴鲁却怎么都不肯要。 “这是你的,我不要。” 他神情郑重,顾南烟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 他们的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便吃完了饭,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便准备继续进行负重跑。 江威小跑着过来,将清洗干净的食盒还给他们。 “多谢了兄弟。”他拍了拍前来接餐盒的巴特尔的肩膀,扯出一个灿烂的笑。 直到江威归队,巴特尔还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不可思议。 第127章 狗系统 刚刚那官爷叫他兄弟,是他听错了吗? 他们不是最讨厌西胡人的吗。 而且刚才那人看上去就像个贵公子,不是应该眼露鄙夷的给他一脚么? 怎么还拍他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江威却没他那么多想法,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 将军府的厨娘也不知从哪请的,做的饭菜比福满楼的还要好吃。 只可以量太少,他都还没吃够就没了。 他不知道的是,做饭的厨子并不是将军府的人,而是顾南烟身边的红糖。 红糖年纪虽小,对于厨艺却颇有天分。 顾南烟又是个好吃的,不想埋没了人才,便从空间中买了一大堆调味品,外加一本食谱。 红糖对那本画满了食材的逼真画册很是喜欢,当做宝一样整日揣在怀里谁也不让看。 虽然里面很多简体字她并不认识,可连蒙带猜的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红糖的厨艺,再加上那些调料,顾南烟院子里的伙食直线上升。 就连白芍都抱怨,自打红糖开始做饭,几天功夫她的腰便粗了一圈。 而今日的烤鸡腿,不过是红糖用来练手的罢了。 最终成品早就被顾南烟吃光光了。 饶是这样,在调味品稀缺的古代,大家还是觉得这鸡腿回味无穷。 江威眼珠子转了转,凑到郭弘毅身旁,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郭大哥,我可是听那个送饭的西胡人说了,他们说这是什么常规训练,以后每日都会绕城跑的,那明天我们还跟着吗。” 郭弘毅闻言怔了怔,看向对面已经开始前行的队伍。 “跟肯定是要跟的,不过不用像今天这般多人。” 那些百姓也不过是凑凑热闹罢了,派两个人跟着他们维持下秩序就好。 江威眼前一亮:“明日你不是休假吗,不如就由我带人过来,正好我跟那几个西胡人也混熟了……” “你可得了吧,给人送趟食盒就算熟了。人家怕是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平日里跟他关系比较好的金吾卫吐槽道。 “要我说还是我来合适,江兄你个小少爷哪能吃得了这种苦。”他嘻嘻笑道。 江威翻了个白眼:“我吃不了,你个从小被你娘捧在手里的娘娘腔就能吃?”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这厮分明就是没抢到鸡腿不服气,专门来给他捣乱的。 那金吾卫一听他喊自己娘娘腔顿时不干了,撸起袖子就想揍他。 还好顾南烟刚巧吹响了哨子,带着阿狮兰等人跑了起来,他们这才手忙脚乱的跟上。 又过了一个时辰,就连郭弘毅都有些吃不消的时候,终于到了顾家大门外。 他这才知道顾南烟并没有住在将军府。 见这些人一个个累的脸都白了,顾南烟也觉得挺不好意思。 于是她犹豫道:“要不要进来休息一下再走?” 几个金吾卫都想点头,奈何他们老大没同意。 “今日出来这么久,卫所里也不知有没有事,便不进去了。”郭弘毅微笑道,眼里带着暖意。 “明日我休假,你若是有时间,不如一起去福满楼坐坐。” “那里的水果拼盘很适合你们女孩子吃。” 顾南烟歪了歪头,与他四目相对。 郭弘毅面上一片淡定,任她打量。 却见顾南烟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福满楼就不去了。” 郭弘毅不由一阵失落,松开攥的汗津津的手心,心下苦笑。 “无妨,那便改天……” “福满楼的厨子做菜没有红糖做的好吃,你明日中午直接过来便是。” 她顿了顿,又一脸认真的道:“不收你银子。” 就当这厮给他们当“保镖”的酬劳了。 况且在官府抹去阿狮兰几人的奴籍信息之前,若想安安静静的训练,这些人恐怕还要帮他们清路。 想到这,顾南烟扯出一个“和蔼”的笑。 然后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便转身回了院子。 郭弘毅先是怔愣,之后便欣喜不已。 自从七岁之后,烟烟已经好久没对他说过这么多话了,何况还邀请他到家中用餐! 他看着已经合上的门,嘴角溢出笑容。 顾南烟回到后院,将接下来的训练计划告诉阿狮兰,让他带着人继续,自己却回了屋。 原因无他,本已经消停的系统商城又开始响提示音,叮叮咚咚的响了大半个时辰。 顾南烟头痛欲裂,双眼冒火的点开光屏。 却见右上角多了信封的样式,上面显示着999+未读信息。 顾南烟:“……” 老子信了你的邪! 她打开邮箱,随意的点了一封未读邮件,却是通知她领取优惠商品的。 连开几封都是同样的内容,顾南烟额角青筋直跳。 正要关上光幕,已经停止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咚,您的专属客服已送达,请注意查收哦~” 顾南烟:“……” 自己“叮咚”一下很开心哦? 她点开最上面的新邮件,只见信上写着三行字。 “是否花费十两银子的运费,接收您的专属客服小可爱?” “是,立即付款,准备接收。” “否,不用准备,直接付款接收。” 顾南烟:“……” 老子就想问问,这两个选项有什么区别!!! 她揉了揉额角。 不得不说,这狗系统真的一次次刷新了老子的下限。 顾南烟闭上双眼,伸出手指随意点了一下。 看都不用看,她就知道自己没点在两个选项上。 可意料之中的“叮咚”声还是响起。 “叮咚,扣款成功,您的专属客服已送达,请一定要好好爱护她哦。” 随即是一阵爆竹的声音。 顾南烟:呵呵。 这套路多么眼熟啊! 她生无可恋的抬头望向光幕。 出乎意料的是,地上只有一个拆开的,空荡荡的礼物盒子,和一地彩色纸片。 顾南烟:??? 你好歹装块石头应付应付我可好? “亲爱的主人,小可爱是不会应付您哒。” 顾南烟面前传来一声童音,她四下看了看,并没看到什么。 再次看向光幕,打开仓库,从里到外的扒拉了好几遍,也没见多出什么东西。 擦,老子是不是上当了! 她恨恨的看向光幕。 狗系统天天坑她银子,花样百出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之前还算是物有所值,如今居然开始明着坑钱了吗?! 她正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将这系统拉黑,却再次听到一道软糯的声音。 “主人,我在这里。” 话落顾南烟脚踝一痒,她下意识的朝地面看去。 只见一个长着毛,在头顶绑了个小揪揪,且浑身散发着七彩玛丽苏之光的圆团子,正蹲在她脚边不停地蹦跶。 顾南烟:卧槽,鬼啊! 见顾南烟看向它,圆团子似乎很是兴奋,两只眼闪着布灵布灵的光。 “主人,人家不是鬼哦,人家是主人的专属客服,以后在购物中遇到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不用客气哒~” 说罢,还俏皮的给了她一个飞吻。 顾南烟:“……” 她假装淡定的咽了咽口水,实际上心里慌得一批。 这是个什么东西且不说,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况且还是商城出品,这厮绝逼是个坑! 第128章 你可以滚了 对于顾南烟的防备,毛团伸出两只爪子,做西子捧心状。 “主人,您不喜欢我吗?”它两眼瞬间水雾弥漫。 顾南烟赶忙摇了摇头。 “不喜欢!” 狗东西一看就是来骗钱的。 毛团:“……” “为什么,我长得这么可爱!” 顾南烟一本正经的道:“你面相不好。” 毛团顿了顿:“你还会看相?” 它伸出小短手捋了捋脸上的毛问道:“你再仔细看看!” 顾南烟严肃的端详它片刻,毛团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福气?” 顾南烟:“一脸破财相!” 毛团:“……” “呵呵,怎么会呢,人家只会帮主人省钱哒!” 它蹦蹦跶跶的跳到顾南烟的床上,还没等说话,便被一拳打飞了出去。 顾南烟嫌弃的道:“离老子远点。” 这么长的毛,都不知道有没有跳蚤! 毛团被打的有些懵,两眼无神的望着顾南烟。 为什么,不是说它的身体是按照女孩子最喜欢的形象设计的吗? 不是说没有女孩子能抵抗住它卖萌,只要它撒撒娇,订单就会跟雪花一般狠狠怕它脸上吗? 如今拍是拍了,可拍它的是这臭女人的拳头! 顾南烟斜眼看它,面上一片凝重,一向不怎么用的脑子飞速运转。 “你从哪出来的?” 这厮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本宝是系统出品高精端材料制成,专为vip顾客服务,由总部直接传送至主人身边。”毛团昂了昂头,表情很是骄傲。 “我可以按照主人的要求为您寻找最适合的商品,提供物美价廉的折扣方案,如果折扣不满意,还可以为您还价哦~” 顾南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它:“你可以给商品打折?” 毛团点头:“按照协议,我确实有这个权利。” 顾南烟眼睛亮了亮:“最多可以打几折?” 毛团再次蹦跶到顾南烟脚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发现她并没有动手的趋势,喜滋滋的蹦上了床。 “不同的商品折扣力度是不同哒,就像粮食这种在未来产量极高的作物来说,可以到一折甚至更低。” 它见顾南烟听的认真,再次小心翼翼的往她身边凑了凑。 “但是一些稀缺金属之类的东西,是没有折扣的哦。” 顾南烟沉思片刻,问道:“稀缺金属包括什么?” “很多的,就比如金银这类矿产,在未来已经极为稀少,所以商城中的金银制品价格相对会高很多哦。” “还有总部的最新科技产品,也是没有折扣的。” 顾南烟及时抓住重点:“所以金银在你们那里非常稀有?” 毛团点点头手脚麻利的爬上顾南烟的肩膀。 “是的,所以之前你才可以以极低的价格买了999份粮食。” “还有你前两日收到的这份优惠通知。” 毛团伸手指了指,顾南烟眼前立刻浮现出折扣页面。 “现在是五折优惠,若是主人有买的意向,我还可以将价格再降一降。” 顾南烟看向屏幕,这次的折扣商品是特种部队整套装备,每套原价八万两,折后价四万两。 顾南烟狐疑的看向毛团子,这厮会这么好心? 毛团看出顾南烟的疑惑,一本正经的道:“请主人不要怀疑,我出生的价值就是为主人服务,一切行为都会以主人的利益为先。” 看它信誓旦旦的样子,顾南烟:“……” 你猜老子信不信? 不过她也没追究,回头仔细阅读商品详情页,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毛团见她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微微松了口气。 它会被安排过来,简单点说就是因为顾南烟太抠了! 经总部大数据精准分析,这人在商城购物的动力太低,这样下去会严重拉低商业部的业绩。 于是便将它派过来,刺激这厮消费。 “主人需要现在购买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申请将优惠再降一折哦。”毛团诱惑道。 “才一折?”顾南烟有些嫌弃。 “这种贵重物品能降一折就不错了,每套能给您省八千两银子呢!” 毛团对她抠搜的模样很是无语。 “而且若是申请的折扣度太大,总部也不会通过的,还可能收回目前的优惠。” 所以不要那么贪心,好好的做个人吧! 顾南烟见它毛都要炸起来了,撇撇嘴伸出两根手指。 “最少再降两折,不然不买!” 毛团:“……” 一刻钟后,顾南烟捂着胸口,看着账户中消失的十二万两银子,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毛团本来还想忽悠她多买几套,见她一副咬牙切齿仿佛要吃人的模样,识相的闭上了嘴。 顾南烟幽幽的看向它,眼神凶狠道:“你可以滚了,有事没事都别来打扰老子!” 毛团见她心情不好,缩了缩毛茸茸的身子。 “我的客服编号是888,主人有需要的时候只需要在心中默念我的编号就可以了。” 顾南烟微笑:“好的呢,三8。” 888:“……” 看你心情不好,宝宝不跟你计较! 888身体鼓了鼓,身上的玛丽苏之光亮的刺眼。 随后便消失在房间中。 与此同时,将军府二房院中,葛氏摔了手中的茶盏,气的浑身颤抖。 “贱人,她怎么敢!” 昨日老爷刚禁了她的足,今日那贱丫头就去砸了她的铺子。 如今这事府里都传遍了,她才刚知道,葛氏心中一阵怨愤。 她好歹是顾慎的正妻,是他唯一嫡子的亲娘,他居然为了一个丫头这样对她! 红梅见茶水淋了她一身,赶忙拿帕子给她擦干净。 “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依奴婢看,老爷不过是因为大小姐刚回府,觉得对她有亏欠罢了,想来过段时间等老爷想明白,定会解了您的禁足。” 葛氏闻言却并不觉得宽慰,脸色反而更加铁青。 “亏欠?我嫁给他十几年,为他生儿育女,他可曾觉得亏欠过!” 说到这她眼眶有些红,望着满地的碎瓷出神。 当年她跟爹娘去寺庙拜佛,不小心被人群推入湖中,正绝望之际顾慎从天而降,毫不犹豫的跳入水中将她救上来。 自那时起她便芳心暗许。 后来因为这事传出些风言风语,她不顾母亲反对,毅然进了将军府做了顾慎的妾室。 她知道顾慎并不喜欢她,只是为了她的名声不得已才将她抬进府。 可她并不介意,因为彼时顾慎院中只有她一人,她相信两人朝夕相处,早晚有一天他也会对她动情。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安阳国不时扰边,顾慎没几日便被派去边境驻扎,独留她一人在府中。 饶是这样,她也没有任何怨怼。 只是安静的待在后院,为顾慎打理后宅,每日翘首盼望他回京。 直到两年后,他终于回来了。 可还没等她高兴,便听说顾慎早已在边疆娶妻,还带了一个孩子回来。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将她震的回不过神。 在那一刻,她只觉两年的痴心盼望,仿佛一场笑话,就连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怜悯和嘲笑。 第129章 深夜刺杀 当她看到襁褓中的顾南烟,血液仿佛凝结一般,全身都在颤抖。 然而她还是带着一脸温柔的笑,从顾慎手中接过襁褓。 顾慎并没发现她的异样,只交代她好好照顾孩子,便带着一脸倦容,和满眼都快溢出来的悲伤回了外院。 他每日都会来她房里看望顾南烟,他的眼神像是透过这个孩子在看另外一个人。 眼神悲伤而缱绻。 那是她从没见过的神情。 这种眼神就像一把匕首刺进她心里,将她刺的体无完肤,满腔爱恋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变成了怨怼。 她每日浑浑噩噩,对众人的指指点点视而不见。 直到有一天,顾慎要将她扶正的消息传来。 下人们原本不屑的眼神渐渐变得惶恐不安,那些曾当着她的面冷嘲热讽的人一个个跪在她面前求饶,她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从那以后,她便将后院牢牢的抓在手中。 她努力学着做一个大户人家的主母,不再将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顾慎身上。 葛氏恍惚一瞬。 她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因为顾慎的态度而伤神,可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顾慎仍然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夫人,明日就到了三日之期,您看是不是要跟老太爷传个信……” 这个老太爷指的自然是葛氏的父亲。 葛氏摇了摇头,眼神带着狠戾。 “给他传个信,今夜子时让他来找我。” 红梅愣了愣,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后,有些踟蹰道:“可老爷还在府中,若是被他发现……” 葛氏嗤笑一声,自嘲的道:“他在府中又如何,总归不会来我的院子就是了。” 红梅见她这样,也有些难过,没再说什么便匆匆出了门。 顾慎虽然禁了葛氏的足,下人还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葛氏望着院外有些阴沉的天色,神情有些癫狂。 “顾慎,既然你这么爱护与她的孩子,我就偏偏要毁了她,看看她在九泉之下,会不会爬上来找你算账!哈哈哈……” 当夜子时,葛氏刚熄灯,一道黑影便飘了进来。 他蒙着脸静静的站在葛氏床前,看不清神态。 “你找我?”黑衣人声音暗哑道。 葛氏只着里衣,头发披散着,听到他的声音缓缓起身披了件外衣。 “我要你帮我杀了那个贱人,今晚就动手。”葛氏声音平静的像是在闲话家常。 黑衣人知道她说的是谁,皱了皱眉不赞同道:“那丫头邪性的很,上次我已经冒险试过一次了,不但折损了几十人,如今老爷和将军怕是都已经在怀疑我,若是再朝她下手,定然会暴露身份。” 葛氏却仿佛没听到一般,走到他面前,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我只问你帮是不帮。” 她顿了顿,接着道:“别忘了你当初说过的话。” 黑衣人眉眼微动,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逐渐软了下来。 “我没忘,只是这事难度不小,以那丫头的手段,便是整个死士营出动,也不一定能杀了她,你先别心急,待我制定一个周祥的计划……” “不行!” 葛氏不等他说完便低吼一声,满脸的狰狞之色。 “她不过是一个贱丫头而已,还需要计划什么,我看这不过是你的借口,你根本不想帮我对不对,当初那些话你早就不记得了对不对!” “我早该知道,男人全都靠不住,我还在对你奢望什么?”葛氏悲哀一笑,眼中泪光闪动。 黑衣人见状心口一窒,刚想上前,想起如今二人的身份,默默地停了下来。 “你别瞎想,我只是需要一晚的时间布置而已。” 他语气中带着无奈和心疼。 谁知葛氏根本不听他说,声音中带着决然道:“我一刻也等不了了,你若不去,我便亲自动手!” 黑衣人见她这模样,掩在黑布下的嘴动了动,最终只余一声叹息。 “你且莫轻举妄动,我这便回去叫人。” 葛氏闻言,脸色终于好了不少,语气也缓和下来。 “那便辛苦你了,等事成之后,我在这府中便再没了阻碍,风儿他……他也会有个好前途。” 黑衣人听到“风儿”两个字,眼神动了动,随即恢复了平静。 “我知晓,你安心等着便是。”他再次望了葛氏一眼,转头便走。 待走到门口时,黑衣人顿了顿。 “若是我因此丧命,你可会难过?”他声音没有起伏,将葛氏问的一愣。 “怎么会呢?”葛氏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一个小丫头而已,你也太看得起她了。” 黑衣人闻言没再说什么,打开房门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葛氏独自一人坐在床边,耳中不断回荡着他最后那句话。 且说顾南烟陪刘氏吃过晚饭,将白芷和白芍二人打发回房便早早的歇下了。 待将今日买的装备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后,她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的睡了过去,不一会便传来细微的鼾声。 黑衣人小心的挑开门栓推门而入。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屋内的光线暗淡,他凭着感觉,脚下轻盈的几步飘到顾南烟床边。 望着盖在被子下面鼓囊囊的小身体,黑衣人眼中闪过挣扎。 只是脑中突然闪现出葛氏流泪的画面,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口中喃喃。 “对不住了,大小姐。” 说罢,手中剑光一闪,迅速刺向床上的凸起,拔出后再次挥出第二剑。 如此反复几次,直至被褥的棉絮落了满床,床上的人却毫无声息。 黑衣人眼神一闪,心底划过不好的预感。 他将棉被掀开,发现里面果然没有人,只是塞了几个枕头进去,顿觉不好。 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转身便要往外跑。 “跑什么,老子在这呢。” 顾南烟幽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黑衣人往上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里衣的小姑娘正坐在横梁上。 她一根腿弯曲着踩在上面,另一根腿耷拉下来,模样很是轻松。 黑衣人眼神暗了暗:“你早知道我要来?” 顾南烟咂了咂嘴:“不知道啊。” 她不过是听到外面有动静,让888给他使了个障眼法,她则趁机窜上房梁而已。 “不知道我要来,为何会提前藏起来,我明明亲眼看到你躺下。” 黑衣人说到这,突然觉得哪不对劲。 “不对,你怎会知道我今晚会过来?!” 他跟葛氏密谋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前的事,将军府家规森严,便是顾南烟在府中有内应,这么晚也出不了将军府的大门! 想到这,他眼神骇然的看向门口的方向。 “将、将军!” 被他带上的房门缓缓推开,顾曜一脸肃然的站在门外,看向黑衣人的眼神充满失望。 “本将一直希望那人不是你,可惜……”他叹息一声。 “辰东,你太令我失望了。” 辰东闻言,手中的剑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望向顾曜的眼神充满愧疚。 他也不言语,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低低的垂下头。 “本将很欣慰,你还没有糊涂到将整个死士营拖下水。”顾曜缓缓道。 “只是本将不明白,你究竟为何这样做。” 他目光沉沉:“就是为了个女人吗?!” 第130章 葛氏算什么东西 辰东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望向顾曜, “怎么,很意外?”顾慎从夜色中显露身形,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他手中拿着一把大刀,往顾南烟屋里看了眼,见她正坐在房梁上,看起来并没受伤,不由松了口气。 复又看向辰东,眼神森冷。 “你跟葛氏的事我本不想管,毕竟是我亏欠了她,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手伸向我的女儿!” 顾慎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眶通红。 自从父亲告诉他,葛氏曾让辰东派几十个死士追杀过顾南烟,他已经连着几晚不曾睡好,恨不得立刻将这两人抓起来以绝后患。 可父亲硬是将他拦了下来。 辰东能当上死士营的首领,心性自然非同一般。 他既然将葛氏的事隐藏这么多年,若是不当场抓个现行,怕是不会承认。 顾慎很想不管不顾的将二人拿下,可为了给女儿讨个公道,生生忍了下来,只是将葛氏禁了足。 “二老爷在说什么,属下听不懂。”辰东跪在地上,低低的垂下头。 “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跟夫人又有何干。” 顾慎闻言不由更加愤怒:“到现在你还想掩护她,你跟南姐儿无冤无仇,为何要来杀她!” 辰东眼神一动:“属下曾奉宁王之命,前去上山村刺杀当今圣上,谁知半途遇到了大小姐,为了不连累整个将军府,只能将她杀了。” “放屁!”顾慎气的脸都青了,一脸踹在辰东胸口。 他力气不小,辰东瞬间吐出一口血,趴在地上。 “不管二老爷信不信,这都是事实,属下犯下如此大错,要打要杀绝无怨言。”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接着道:“只是宁王派人送给属下的信件如今正在夫人手中,若是二老爷非要冤枉夫人,恐怕整个将军府都会毁于一旦。” 宁王确实派人私下接触过他,只是那时就连宁王都还没找到皇帝的下落,他去上山村只是去杀顾南烟而已。 顾慎闻言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顾曜叹了口气,看着趴在地上的人道:“当年老夫救你一命,本也没想让你报答,是你非要留在死士营中效力,以报救命之恩。” “如今却将整个将军府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定定的看着辰东:“这便是你的报答吗!” 辰东闻言浑身颤抖,双手死死抓住地面,片刻后咬牙跪在顾曜面前,用力的磕了三个头。 “这事若是不牵扯上夫人,只是区区一手下背主而已,并不会牵扯到将军府。”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顾曜,眼中带着决绝。 “将军救命之恩,辰东不敢忘,是辰东对不起您的厚爱,对不起将军府,只希望能有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将军。” 说罢,他将手中的剑往脖子上一横,就要用力抹下去。 顾曜和顾慎一惊,同时上前一步,奈何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阻拦。 二人正无奈之际,眼前突然火光闪现“砰”的一声巨响之后,有什么东西打在剑尖,随后又是一阵巨响,辰东哀嚎一声,捂着胳膊倒地。 顾曜朝着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顾南烟穿着里衣,闲闲的倚在门边,手中还握着一个奇怪的盒子。 “这辈子人都没做好,下辈子做畜生能干啥好事?”顾南烟嘲讽道。 “还是你觉得你死了,老子就会放过葛氏?” 她语气不咸不淡,听在辰东耳中却仿佛惊雷。 “她是你母亲,你不能……” “可拉倒吧。”顾南烟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葛氏算什么东西,还想当老子的娘,就冲你这句话,一会先断她一根肋骨。” 说罢也不再搭理他,而是看向顾慎的方向。 “我已经派人到将军府去‘请’二夫人过来,顾二老爷不会介意吧。” 顾慎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白芷和四个西胡人正站在她左右,一副防备的模样看着他们这边。 “当然不会。”顾慎赶忙道。 “这事的受害者本就是你,怎么处置由你说了算。” 顾南烟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将手木仓别在腰间。 白芷忙将准备好的披风围在她身上,又进屋端给她一杯热茶。 “闺女,要不你还是回屋等着吧。” 如今天气还冷,顾慎心疼女儿淡薄的小身子受不了冻。 顾南烟摆摆手,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顾慎见劝她不住,也无奈的同顾曜坐了过去。 “南姐儿,你手里那东西是何物?” 顾曜记得皇帝在上山村被围攻的时候,那个将弓弩手一举干翻的神秘暗器,便像今日这般巨响。 顾南烟没说话,将木仓掏出放在桌上,还没等顾曜伸手,她又拿起木仓,将弹夹卸下来,又将单道里的子单退出来,才又放下。 整个过程不过一息之间,她动作连贯又迅速,将二人看的回不过神。 顾曜小心翼翼的拿起手仓,翻来覆去的看。 “如此精细的做工,老夫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别的不说,就那光滑平整的外表,就非一般铁匠能做成的。 顾慎也好奇的伸过脑袋,他将子单拿在手中端详一番。 “这就是打中辰东的暗器?” 他可是看到了,胳膊上那血窟窿哗哗流血,止也止不住,怕是那暗器还留在伤口里呢。 顾南烟点点头:“这个是子单。” 她见二人似乎很感兴趣,想着葛氏还没带回来,索性从顾曜手中接过木仓,给他们讲解起来。 “子单中装着火药,将子单装入单夹,便自动进入木仓膛,然后扣动扳机。” 她做了个射击的动作道:“这时撞针撞击单壳,使其中的火药燃烧,释放出强大的能量,将弹头推出木仓膛,击中目标。” 顾南烟收回手,见二人云里雾里的模样,突然想起来他们可能听不懂。 她嘴角抽了抽,默默将手仓收了起来。 顾慎双眼亮晶晶的,虽然没听懂闺女说的啥,可莫名有一种很厉害的感觉。 他刚想问问她这东西是哪来的,若是可能的话他也想买一把,却被顾曜拦了下来。 他缓缓冲顾慎摇了摇头,二人便开始沉默,谁也没再说什么。 顾南烟只当没见到他们的小动作,心情颇为不错的弯了弯嘴角。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侯骨阿狮兰拖着五花大绑的葛氏进了院子,一起过来的还有她的贴身侍女红梅。 此时天已微亮,红梅一进门便见到顾曜,缩着脖子抖了抖。 待看到一旁的顾慎,赶忙踉跄着跑了过去,扑倒在他跟前。 “老爷,您救救夫人吧,大小姐她疯了!” 红梅发髻凌乱,身上的衣服也穿的乱七八糟,看得出是急慌慌套上便跟过来了。 顾慎冷哼一声,抬脚将她踹了出去,眼神不善的看向葛氏。 葛氏却穿的一丝不苟,神情跟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只是被拖拽的过程中掉下来几缕发丝。 她看向顾曜,神情幽幽:“老爷便看着南姐儿如此对妾身,也无动于衷吗?” 第131章 弑母罪名 “妾身嫁给老爷十几年,自问兢兢业业恪守妇道,将后院治理的井井有条,将南姐儿教育的乖巧懂事,又为您生下了风儿,即便老爷时常对妾身不闻不问,妾身也没抱怨过什么。” 她看向顾南烟,眼中藏着嫉恨。 “如今南姐儿竟让人如此羞辱与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绑过来,老爷还要视而不见吗!” 说到最后,葛氏的声音陡然凄厉。 顾慎脸色很难看,望着葛氏的眼神难以置信。 “明明是你对南姐儿下杀手,怎的说的好像受害的是自己一般?” “当初迎你过门时我便说过,若你执意要进将军府,我顾慎只能给你个名分,保你此生衣食无忧,其它的便不用想了,你也是答应了的。” “后来南姐儿他娘去世,我将她带回府时也曾问过你可曾后悔,若是后悔了我便送你走,总归你还是清白之身,之后再找户人家嫁了也简单。” “可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对世间情爱并无念想,说要报答救命之恩,自愿帮我照顾南姐儿,我劝了你几次你都不听,无奈之下为了补偿你,让你在将军府能更体面些才将你扶正。” 顾慎说到这里有些不解,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一切都是葛氏要的,到头来反而对他跟南姐儿生了怨愤。 “可你做了什么,南姐儿不过是个孩子,你竟让辰东来杀她!” “她喊了你十年母亲,你就一点都不念母女之情吗?!”顾慎愤怒的低吼。 也不知他哪句话刺激到葛氏,葛氏突然挣脱阿狮兰,朝顾慎急冲两步。 “母亲?”葛氏似哭似笑。 “她是喊了我十年母亲不错,可我从没将她当做女儿,在我心里,她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是你跟那个贱人的野种!” “如果不是她,我会成为堂堂正正的将军府二夫人,而不是一个继室!” “那贱人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孤女,凭什么压我一头!” 顾慎闻言心头大怒,抬脚踹向她的腿,一直默不作声的辰东冲上来,挡在葛氏面前。 “不准你这么说蓝儿!” 顾慎见状脸色更加难看,仿佛受了刺激一般上前就要将他扯开。 “啊!” 葛氏惨叫一声,辰东慌忙转头,便见顾南烟正站在他们身后,一只白嫩的小手狠狠的掐着葛氏的喉咙。 她的手指越攥越紧,将葛氏掐的透不过气。 还不等众人有反应,便扬手将她扔了出去。 葛氏砸在地上闷哼一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老子不想知道你们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今日只说说,你几次三番让人来杀我,这笔账怎么算?” “怎么算?”葛氏嗤笑一声,断裂的肋骨疼的她额头冒出冷汗。 “我是二房主母,是风儿的母亲,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别的不说,单是弑母的罪名,你可担待得起?” 这话便是变相承认自己确实让人追杀过顾南烟。 听到她有恃无恐的话,顾曜皱紧了眉头。 “南姐儿,这事不需你插手,我跟你爹会帮你讨回公道。” 嘉南国重孝道,若是今日孙女对葛氏动手的事传出去,必然遭到唾骂,便是皇上也护不住她。 顾南烟却一脸的无所谓:“老子的仇自己报,无需别人插手。” 她看向葛氏,眼神幽幽。 “当年你让红梅给我喝下扰乱心神的药,之后又让人一路追杀,你可知当时的顾南烟有多惶恐绝望?” 原主说到底不过是个从小被关在内院,不知世事的小姑娘。 支撑着她跑到明山县的动力,不过是想再见父亲一面,问问他母亲为何这么讨厌她。 她眯着眼蹲下,双眼冰冷的对上葛氏恶毒的眼神。 “自顾南烟懂事以来,除了给祖母请安的时候,你日日将她关在屋内,稍有不顺就让她跪在你面前,让红梅拿绣花针往她身上扎。扎完后又装作慈母一般说这都是为她好,如此反复数年。” “那时候你可曾想过,你是二房主母,是顾南烟心中最亲近依赖的人?” 顾南烟勾着嘴角声音平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将顾曜等人吓的不轻。 “南姐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顾慎脸色涨红,一双本就充血的眼睛狠狠的瞪着葛氏。 他一直沉浸在失去宁氏的痛苦之中,对于与她长相相似的顾南烟从来不敢多看。 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可对于葛氏对女儿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心中还是很感激的。 因此即便知道葛氏对自己不忠,他也没在意,只当是替自己跟宁氏还了她的恩情。 可此时顾南烟却告诉他,葛氏一直都在虐待她,这对顾慎来说无疑是个强有力的打击。 顾慎嘴角溢出鲜血捂住胸口闷哼一声。 顾曜面色一变,赶忙朝他背后拍了一掌。 见儿子吐出一口淤血,才松了口气。 顾南烟听到动静并没回头,只是缓缓从袖中拿出一个玻璃瓶。 原主即便被葛氏常年虐待,心态已然快要崩溃,可她依然单纯的以为母亲是为了她好。 就像母亲说的,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不乖,她是个坏孩子,这是她应该受到的惩罚。 虽然原主并不知道错在了哪里,但她还是默默忍受着,从不敢对外人说。 她努力讨好葛氏,就算被扎的浑身是伤,葛氏不让她哭,她便忍着泪冲葛氏笑。 在她一心想要亲近的母亲面前,卑微的不似个人。 顾南烟想到这,内心一阵气血翻涌。 她用力掰开挣扎着的葛氏的嘴,将玻璃瓶中的液体倒进她嘴里。 葛氏被呛得一阵咳嗽,以为顾南烟给她灌得是毒药,眼神惶恐的朝顾慎求助。 然而此时别说是顾慎,便是顾曜这个当家人都不想去阻拦顾南烟。 他没想到,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的孙女竟然被如此对待! 难怪自她七岁之后,这丫头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对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 顾曜此刻也觉得气血不顺,很想像儿子一般吐一吐血。 辰东膝行至顾曜身前,砰砰的磕了两个头。 “将军,夫人只是一时糊涂,一切都是属下的错,求您放过夫人,属下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顾曜没说话,只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半晌后,怜悯的道:“你可知,葛氏还有个双胎姐妹?” 辰东闻言一怔,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夫人她并无姐妹……” 顾曜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 “当初葛家还没进京的时候,葛夫人在乡下生下双胎,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因为在他们村里,双胎是灾难的象征,是非常不详的。” “葛老爷当时还没那么富有,他怕村里人知道后会没收他们的田地,将他们一家赶出村子,便收买了接生的产婆,并严禁家人将双胎的事情传出去。” “当时有个自称高人的玄门道士正巧路过,知道此时后,便给了葛老爷一个破解之法。” 他看向葛氏,神情复杂难辨。 “这方法便是将双胎中其中一人浸在水里淹死,只留下一人便可破解诅咒。” 第132章 为何如此帮我 “那又怎样?”辰东道。 “此事若是真的,那也是葛家夫妇的决定,与夫人何干。” “若是与她无干,老夫也无谓提起。”顾曜缓缓道。 葛夫人心疼女儿,无论怎样都不肯将其中一个女儿淹死,整日守在双胎身边,不给葛老爷丝毫下手的机会。 葛老爷虽市侩,却也不忍心对自己的骨肉下手。 两人商量后,决定将双胎中的小女儿藏起来,便在卧室内挖了个地窖。 平日小女儿就在地窖内生活。 一开始倒还好,两个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葛氏每到晚上才会去地窖中照顾小女儿,倒也没被人发现。 可随着时间推移,大女儿已经能跑会跳,性子也很活泼,小女儿却还只会爬行,由于少与人交流,竟是话都不会说。 葛家夫妇虽然心疼,更多的却是无奈。 直到两个女儿五岁的时候,葛老爷在镇上镖局找了份工。 他在一次走镖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救了镖局二东家。 二东家很是感激他,不仅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知道他家住得远,来回不方便,还将他家隔壁空闲的院子买了下来。 以极低的价格租给他们一家。 葛夫人知道后很是高兴。 她以为到了镇上,小女儿便可以重见光明,不必再躲躲藏藏的生活。 于是便开心的帮几个孩子收拾行囊。 却没发现丈夫看着小女儿时皱紧的眉头。 一家人欢天喜地的,在村民羡慕的眼光下搬到了镇上,他们的小女儿却依然只能住在地窖中。 葛老爷怕小女儿五岁还不会说话走路的事传出去,会影响自己的名声,不顾葛夫人哀求,执意继续关着她。 双胎姐妹一天天长大,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大女儿葛惠丹聪明伶俐,性格颇为开朗,且因为长相甜美,在镇上渐渐有了些美名,不少青年才俊对她心生爱慕。 包括二东家的儿子罗恒。 罗恒长的眉清目秀,可能是因为父亲的影响,身上带着一股侠气。 他与葛惠丹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随着年龄增长,渐渐生了情愫。 此时的葛老爷早已不在镖局做工,用积攒下的银钱做起了小生意,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 而以前在他眼中需要仰视的二东家一家,早已不被他放在眼里,罗恒更是配不上他的女儿。 奈何葛惠丹情根深种,铁了心要跟罗恒在一起,还威胁葛父,若是不能嫁给心爱的人,宁愿出家做姑子。 葛父被气的接连几日睡不好觉,仔细琢磨后,咬咬牙决定将进京的计划提前几年,到时候给女儿找个位高权重的婆家,也不怕生意做不起来。 于是他故意将态度放软,假装应承二人的亲事,实则已经在偷偷的变卖产业。 葛惠丹还当父亲答应了,整日欢喜的像只蝴蝶,围在罗恒身边转悠,幻想着两人以后会生几个儿子,几个女儿。 罗恒面上同样开心,心底却带着深深的焦虑。 他们两家为邻多年,葛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如今态度突然转变,总让他觉得不安。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没错。 葛家人去楼空,没留下只字片语。 罗恒仿佛疯了般四处打探,却只打听到葛老爷去了京城。 京城何其大,人海茫茫,他又要去哪找。 可罗恒还是收拾好了行囊,准备进京找葛惠丹。 罗父无奈,也知道拦不住他。 想到他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便跟他说这几日自己要走镖,家里没人看家让他等两日再出发。 罗父是镖局二东家,已经多年不曾走镖。 罗恒虽有些奇怪,缺也没多问,只当父亲舍不得他,想让他多留几日。 罗母早就去世,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感情很好,罗恒也一向很听父亲的话。 虽然着急,却也老实在家等着。 谁知却等来父亲身死的消息。 他这才知道,多年未走镖的父亲亲自出马,只是因为想给他凑够一千两银子当聘礼,好叫葛父看到他儿子的诚意。 罗恒的人生瞬间崩塌,抱着父亲死了多日的尸首神情恍惚。 之后草草给罗父办了葬礼,拿着包裹上了路。 亲戚邻居都以为他去了京城,有些哀其不争。 顾曜看向地上的辰东,面色复杂。 “罗恒,你当年在战场九死一生,老夫将你救回来,便查过你的身世,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一个不明不白的人进将军府吗?” 辰东,也就是罗恒紧紧攥着拳头。 “我与二夫人再次相遇不过是巧合,并无任何逾矩……” “你先听老夫说完。”顾曜挥手打断他。 “我只说了你的来历,却还没告诉你葛氏的来历。” “不用说了。”葛氏突然开口。 她忍着胸口的疼痛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理了理发髻。 面带笑意的看向一直沉默的顾慎。 “我确实不是葛惠丹。”葛氏声音轻轻的,却仿佛一道惊雷劈了下来。 罗恒脸色苍白,嘴角动了动。 “当年姐姐死活不肯随父亲进京,拼命反抗,以至于跌落车厢,被跟在后面的马狠狠踏了几脚,当晚便去了。” “而父亲为了掩人耳目,便让一直不见天日的我顶替了她的位置。” “从那以后我便成了葛家唯一的女儿葛惠丹。” 她看向地上的罗恒:“如今你可是后悔,不该帮我?” 罗恒闭了闭眼,两行泪从眼角滑落。 他看向葛氏,嘴角带着苦笑。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惠儿。” “你虽与她长相几乎一模一样,性情却截然不同,当年在将军府见到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不是她。” 葛氏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原本嘲讽的表情一僵,错愕的看着他。 就连顾曜都有些意外。 “虽然葛老爷将你藏的严实,可同在一个屋檐下,那般聪慧的惠儿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存在?” “早在你们未进京之前,她便与我说了这事,心心念念的与我商议怎么将你救出来……” “不可能!”葛氏摇头,不相信他说的话。 “她活的那般开心恣意,父亲又那般看中她,又怎会让她知道我的存在!” “是真的。”罗恒深吸一口气道。 “惠儿发现你之后,便红肿着眼睛跑来找我,语无伦次的让我帮她救你。” “我知你父亲既然将你藏了十几年,便不会轻易把你放出来,可又不忍心惠儿哭的伤心,便让她先莫要打草惊蛇,被你父亲看出端倪,之后再从长计议。” “可还没等我们想到办法,你爹便带着你们一家来了京城。” 他看向葛氏,神情中带着哀伤。 “我知道你不是惠儿的那一刻,便明白她怕是已经不在人世,因为葛家从来只有一个女儿……” 葛氏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的摇头。 “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 她脸色苍白额的看着罗恒。 “若是你早就知道,为何还愿意如此帮我!” 甚至……连那种事都答应她! 第133章 还想让老子磕一个? “因为若是惠儿还在世,她也一定希望你过得幸福。” “我与惠儿说好不离不弃,却在她走后直接参了军,是我对不起她,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帮她好好照顾你。” 葛氏闻言似哭似笑的道:“所以,这一切还是因为姐姐?” 罗恒嘴角动了动,最终并没有做声。 顾曜虽有些可怜感叹,却丝毫不觉得葛氏可怜。 刚想让人先将葛氏拿下,便听到顾南烟声音幽幽传来。 “时间到了。” 她语气淡淡,两只眼紧紧盯着葛氏的双眼,那神情不知怎么,竟让在场的人觉得不寒而栗。 顾慎刚想问她到时间干什么了,便听见葛氏痛苦的哀嚎一声。 声音之凄厉,将他一个男子吓得生生一激灵。 看着捂着胸口满地打滚的葛氏,顾慎拍了拍心口。 “她怎么了?” 好端端的鬼吼鬼叫个啥,给他闺女吓坏了怎么办! “没怎么,只是给她喝了点增强痛感的药罢了。” 顾南烟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一脸闲淡。 虽然葛氏身世确实可怜,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想将自己经历的事情让原主也经历一遍。 说句不好听的,她虽然被葛老头关了起来,吃喝用度却跟葛惠丹是一样的,也没人虐待她。 她的经历不是原主造成的,原主的命却是她弄没的。 顾南烟本还想将她关上几日,让她也试试针扎在身上的感觉。 可见她脸色青白一脸扭曲,身下也荫出一滩水渍,赶忙嫌弃的后退几步。 顾南烟冲顾曜摆了摆手:“赶紧将她带走,还将军府夫人呢,随地大小便一点素质都没有。” 顾曜:“……” “对了。”顾南烟突然想起一件事。 “老子的十万两银子呢?” 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顾南烟拍了拍脑袋。 “南姐儿放心,为父回去便将银子给你送来。”顾慎赶忙道。 顾南烟才不管谁送银子,总之最后送到她手里就好,于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药效持续三天,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赶紧问,等药效过了……” 顾南烟邪气的咧了咧嘴:“她怕是没机会见到第四日的太阳。” 顾曜一怔,随后点了点头,便带着一众人回了将军府。 顾慎并没跟他们一起走,站在院子里磨磨蹭蹭了半天,看着顾南烟的眼神带着愧疚。 “南姐儿,你可想知道你娘的事?”顾慎突然问道。 顾南烟一怔,果断的摇了摇头:“不想!” 顾慎疑惑道:“为何不想?” 小孩子不是都对娘亲很依赖的吗,虽然蓝儿不在了,他也可以跟女儿说说她娘对她有多重视。 顾南烟却嗤笑一声:“从没见过的人,老子干嘛要知道她的事?”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带着白芷跟白芍回了屋。 只留顾慎呆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 白芷给顾南烟重新换了件里衣,白芍站在门口,悄悄往外看了眼。 “小姐,二老爷还没走呢。” 顾南烟“嗯”了声,却没接她的话。 葛氏虽可恶,顾慎也不无辜。 若不是宁氏去世后,他整日浑浑噩噩,根本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又怎会让葛氏钻了空子,虐待了原主整整四五年都没人发现! 他现在的痛苦与愧疚,跟当年原主受的那些比起来,又算什么? 在她的记忆中,原主不是没有试图向父亲求助,可每次还没等说出来,顾慎便跟见到鬼一般匆匆的走了。 留下原主独自一人承受葛氏的怒火。 他作为父亲监护不力,顾南烟觉得,自己没给他也下点药已经很是仁慈了。 白芍虽然不明白小姐的想法,可既然小姐不想理会,她也就当杵在院子里的是跟木头,伺候着顾南烟又歇下了。 虽然天色已然大亮,可顾南烟从来都是个没事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主,大家也都习惯了。 只是她才睡下没一会,门房便火急火燎的跑来报信。 顾南烟顶着两个黑眼圈,臭着张脸看着面前捧着圣旨的赵公公,直将他看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咳咳,公主这是刚起呢?”赵公公干笑道。 顾南烟回他一个白眼:“有事说事!” 没事赶紧滚! “是是。”赵公公抹了把冷汗。 “这不是礼部将您的朝服做好了,皇上让奴才赶紧给您送来,顺便将改好的圣旨交给您。” “就这事?”顾南烟脸色奇差无比。 “直接交给门房或是白芷她们不就好了?” 非把老子叫起来干啥! 赵公公呵呵道:“公主有所不知,这个册立公主的圣旨,按规矩是要当众宣读昭告天下才可以……” 顾南烟闲闲的瞥他一眼。 “怎么着,还想让老子给你磕一个以谢皇恩?” 赵公公:“……” 按理说是应该磕一个,可他要敢让这祖宗磕,明年这时候坟头草都得比他高! “公主说笑了,奴才随便念念,您老就坐那随便听听。” 册封公主的阵仗不小,顾府门外围了一圈人看热闹。待知道这家出了个皇帝义妹,嘉南国护国公主之后,都很震惊。 有知情的人不免疑惑。 “这护国公主不是顾老将军的嫡孙女儿吗,怎的圣旨传到这来了?” 这条街住的都是些达官贵人,知道些内幕的也不少。 “这你就不知道了,顾老将军的孙女儿回京后便一直没回将军府住,一直住在这里呢。” 先前问话的人很惊讶:“这是为何?” “原因我也不知道,不过……” 这人朝顾府门内看了看,用自以为很低的声音,神秘兮兮的道:“我今早正打扫院子,听到外边一阵脚步声,便开门看了看,你猜怎么着?” “我见着顾老将军和顾二老爷,押着两个人从顾府出来了!” 问话的人不以为意道:“那有怎样,说不定是府里进了贼,人家顾将军怕孙女吃亏,特意带人过来抓了呗。” 回话的人却笑的一脸高深:“那俩人可不是小贼!” 众人见他像是知道内情,纷纷凑了过来。 “不是小贼是什么?” 见大家伙的好奇心都被挑了起来,回话的人才轻咳一声,再次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 “这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我不认识,女的我却熟的很,正是将军府二老爷的妻子葛氏!” 他见众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有些着急的解释道:“我们夫人经常跟葛氏喝茶,我见葛氏比见我娘的次数还多,绝不会认错的!” “如此说来,难不成顾家丫头不回将军府跟葛氏有关?” “可葛氏不是她亲娘吗?母女俩哪有隔夜仇……” “这可说不准,现在好多人家都有传言,说这葛氏不是顾姑娘的亲娘呢!” 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殊不知这番话落在了各家主子派来听消息的小厮们耳中。 于是葛氏不是顾南烟亲娘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半日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正在“接旨”的顾南烟却不知道这些,她此时正一脸嫌弃的看着赵公公捧着的公主朝服。 第134章 公主府 嘉南国皇室向来子嗣不丰,先皇膝下的公主俱都远嫁他国,而李密虽已值而立,却也只有两子一女罢了。 因此,顾南烟便是如今嘉南国唯二的公主之一。 公主的朝服都是有定制的,层层叠叠很是繁琐。 李密很清楚顾南烟怕麻烦的德行,便让礼部将款式改了改。 顾南烟嘴角动了动,赵公公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急忙打断她。 “公主,这朝服看着虽厚重,却是用宫中仅有一匹的软云锦所制,款式也是礼部反复修改简化,奴才让人给您展开看看便知道了。” 赵公公话落也不等她答应,赶忙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宫女忙小心翼翼的将朝服拿起,展示给顾南烟看。 这件衣服用的黑色底子,斜襟的款式用金线绣祥云包边,领口有些像现代的中山领。 上臂处各绣一金色行龙,手肘处嵌着黄金打造的雕龙护肘,袖口束起。 腰封一掌多宽,前后各有一条两掌宽绣满祥云的蔽膝垂落。 虽然整体还是女装的形式,却去除了其中的繁琐,变得没那么笨重。 看着手肘上那两块金疙瘩,还有满身的金线,顾南烟摸了摸下巴。 刚才衣服叠在一起她还挺嫌弃的,却没想到李密这厮还挺下血本。 看来是她下手太轻了,那十五万两银子居然没将他掏空! “皇上本想办场宫宴为您庆贺一番,知道您没时间进宫便取消了。”赵公公讪讪道。 顾南烟倒是无所谓,她本就不喜应酬,取消了也正合她意。 她朝赵公公摆摆手:“老子知道了,没其他事就回去吧。” 见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赵公公嘴角抽了抽。 他身为太监总管,又是皇帝身边的人,一些重要的圣旨都是他传的,这大概是他最不受待见的一次。 “公主莫急,奴才还有话没说完。”赵公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关于私兵的事,按照规定只能养在封地上,平日里随扈之人不能超过五百。”当然这只是明面上。 “只是上山村路途遥远,公主府又还未建成,您怕是一时半会的也回不去。” “皇上的意思是,允许您留一千人随扈,剩下的直接前往封地。” 顾南烟闻言惊讶:“还要建公主府?” 赵公公笑眯眯的颔首:“可不是,本来公主府是要建在京城的,可您是咱们嘉南国第一个享亲王待遇的公主,自然要在封地建府。” 而且顾南烟还是没出嫁的女儿家,原本应该住在将军府内,虽然她不想回去,皇帝也不好直接赐府打顾曜的脸。 当然,至于真正的原因,恐怕也只有皇上知道了。 “不过您也不用担心在京城没府邸,皇上已将一座皇庄划给您做别院,就在城郊,从这过去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说罢,便从袖中掏出两张契纸,心下还挺感叹。 不得不说,皇上对这个义妹是真的好,自己都穷的叮当响了,还想方设法的补贴她。 要知道一般皇室赏赐的府邸别院是没有地契的,以防有些人不管不顾将住处卖出去,伤了皇家的脸面。 可到了护国公主这里,便是公主府的地契都一早准备好了。 顾南烟接过契纸看了看,片刻之后回屋内拿了件奇怪的黑色小褂子。 “算他有心,这件……软甲你给他拿回去,刀砍不透箭射不穿,算是老子给他的谢礼。” 赵公公欢天喜地的接下,小心翼翼的亲自抱在怀里。 这姑娘拿出的东西可都不一般,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而且以她以往抠搜的表现,这软甲简直是意外之喜。 “那奴才便替我家主子先谢谢您了!” 顾南烟摆摆手,已经开始觉得不耐烦。 “还有事吗?” 赵公公忙呵呵两声:“还有一事。” “镇北军每年都会招人,皇上觉得您与其招募新兵,不如直接让您祖父从军中调人,如此不仅节省时间,也不至于让一群新兵蛋子将您的封地管的乱七八糟。” 顾南烟皱眉:“镇北军总共多少人?” “原本只有十万,在顾将军接手之后去掉征战时的损耗,如今已逾十五万!” “那倒还好。”顾南烟点点头。 一万人不是个小数目,万一动了镇北军的根基那就不好了。 赵公公明白顾南烟的意思,笑眯眯的道:“您放心,咱们皇上比谁都在意镇北军……” 传旨的人出顾府时已近正午,门口围了一圈打探消息的小厮。 其中一人凑到跟前,对着赵公公点头哈腰的笑。 “赵总管,这里面住的可是顾老将军那孙女?” 赵公公上下打量他几眼,似有些不满。 “你是何人?打探人家一个小姑娘作甚?” 那小厮赶忙往不远处指了指自报家门:“小的是贤阳郡王府上的,这不听说搬来了新邻居,就想跟您打探一二,以后也好串串门子。” 赵公公一听他是郡王府的,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圣旨已下,你该唤公主才是。” 这就是变相的承认顾南烟的身份了。 那小厮闻言眼前一亮,倒也不多打听,行了个礼便急慌慌的往郡王府跑去。 赵公公无奈的摇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要说这个贤阳郡王府在嘉南国可是很有名的。 前任老郡王去世后,他的嫡子接了郡王的位置,于朝廷上没什么建树,却深谙溜须拍马那一套,见谁都带三分笑,完全没有一个郡王的派头。 就连赵公公都没少被他“关照”。 且说那小厮连跑带颠的回了郡王府,一路直奔主院。 院中正有一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这人身形偏胖,看上去大概两百多斤,正挺着个大肚子坐在树下喝酒。 “主子,奴才打听到了,那里住的确实是顾姑娘没错!” 小厮一脸兴奋,将刚刚在顾府门口听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李平归听完后两眼冒光,激动的身上的肉都直哆嗦。 “真是天助我也,那护国公主如今可是个香饽饽,抢手的很,我们与她做了邻居,那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小厮听这话不由怔了怔,神情有些犹豫。 “老爷,您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肖想个小姑娘,这不合适吧。” “况且若是被郡王妃知道……”还不得将郡王府都哭倒了? 李平归闻言抬腿踹了他一脚,吹胡子瞪眼的道:“放屁,爷哪里年纪大了!” 他顿了顿又道:“不对,爷什么时候肖想小姑娘了,只不过想先跟公主打好关系,以后你家爷若是一不小心犯了错,也好多个人为咱们说情。” 小厮有些无奈,他们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天生胆子小,整日谨小慎微,好像天随时会塌下来一般。 “爷,您听小的一句劝,少看些画本子吧。” 要说他家郡王以前也是个横行乡里的主,京城的纨绔子弟几乎以他为首,干了不少欺负百姓的事,那是真真狗见了他都嫌。 可自从接了郡王的位置,仿佛换了个人般,别说横行乡里了,便是一只猫从他跟前经过他都得让路! 第135章 抱大腿 小厮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见到老郡王特意留给主子的一箱子遗物。 整整一箱子话本,全是描写的勋贵之家得罪皇权后满门抄斩的故事! 小厮一开始还感叹他们老郡王用心良苦,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生怕郡王府折在他手里,想着法儿的吓唬他。 可这效果好像好过了头,小郡王不只不闯祸了,轻易连门都不敢出! “元宝,你去库房拿几盒人参鹿茸,咱们亲自去顾府拜访。” “爷,人家一个小姑娘,如今家里又没个男长辈,您去了怎么招待你?” “况且咱们两府之间素无交情,您好歹提前一天送上拜帖再说。” 元宝叹了口气,这位爷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就这样大张旗鼓的过去,不得让人小姑娘撵出去? 谁知李平归却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我与皇上是远房堂兄弟,既然皇上认她做义妹,我也算是她兄长,一家人来往还下什么帖子?” 元宝:“……” 你也知道是远房堂兄弟!人家小姑娘压根没见过你,你在这装啥自来熟呢。 想是这样想,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 于是两人提着礼盒去了顾府。 顾南烟一夜没睡,正坐那烦呢,听说什么郡王来拜访,头也不抬的说了句“不见”。 李平归吃了个闭门羹,主仆二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虽然李平归为人“谦和”了点,可毕竟是个郡王,长那么大还没被人拒之门外过。 他挠了挠头:“元宝,是不是你没将爷的身份说清楚?这丫头怎么连门都不让进呢?” 元宝无语,指了指同样提着礼盒失望而归的隔壁家的小厮。 “人家白芷姑娘不是说的很清楚了,顾姑娘正在忙,不方便待客,咱们还是先回府吧。” 李平归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宫宴那天我可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这丫头绝对是个厉害人物,又有帝后和贵妃的宠爱,爷一定要先一步抱上这根大腿,绝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他在原地转了几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能见到顾南烟的办法。 还是元宝见主子不达目的不罢休,无奈之下想起一个人。 “爷可还记得崔家小公子?” 李平归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崔家公子?” 他认识的姓崔的公子多了去了,便是街口卖菜的小贩都姓崔,谁知道他说的哪个? “就是崔将军家的小公子,您还跟他喝过酒的!” 李平归恍然:“记得啊,那小子确实有爷当年几分风采,可惜爷早已金盆洗手,以后莫要再提这些无谓的人。” “他可不是无谓的人。”元宝道。 “小的听说,他跟护国公主可是有些交情的。” 李平归一顿,疑惑道:“崔延平和顾曜向来水火不容,他们能有什么交情,有仇还差不多!” 元宝拉着他走远了些,确定顾府门房听不到他们说话,才又压低声音。 “两位将军虽不太和睦,可小的听说因为崔贵妃的关系,崔尧和顾姑娘的关系还不错。” “崔将军还曾亲自带他去将军府拜会过,这在以前可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果真如此?”李平归好奇道。 “怪不得爷听说贵妃与皇后最近和睦的很,想来是两派人达成了什么共识。” 他眼前一亮,看向元宝。 “朝中两大势力联手,这顾丫头竟像是其中的纽带,怪不得能同时得帝后和贵妃的喜爱。” 他脚步一转,就往郡王府走去。 元宝一愣,有些惊讶:“爷您不见顾姑娘了?” 他家主子也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呀。 李平归脚步匆匆,原本滚圆的身躯竟显得有些矫健。 “给爷准备马车,现在立刻去找崔尧!” 元宝:“……” 且说顾南烟在白芷的提醒下,才想起郭弘毅今日要上门拜访。 她揉了揉眉心,有些后悔一时口快答应他小聚。 “让红糖随便准备几个小菜,摆在外院吧?” 顿了顿她又道:“阿奶的饭菜让红糖单独做一份给送过去。” 顾南烟给了她好些玫瑰花的花种,刘氏最近正忙的热火朝天,她也很少去打扰刘氏。 白芷应声退下,正想往刘氏那去,便瞧见白芍进来了。 “小姐,崔尧崔少爷来了。” 顾南烟挑眉,她刚想着怎么能跟崔尧见上一面,没想到这厮就自己过来了。 “让他进来吧。”顾南烟道。 白芍却有些为难:“催少爷还带了个人,就是今早上门拜访的郡王爷。” 顾南烟才不记得什么郡王郡主的,挥手让她将两人都带进来。 崔尧穿了身红衣,迈着阔步走了进来。 原本正跟旁边的人说说笑笑,见到顾南烟的那刻,脸就垮了下来,神情有些幽怨。 “小爷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知道去找我?” 他拉着李平归坐下,一点都不见外的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顾南烟闻言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让老子去哪找你?也不知什么破规矩,还要提前一天下拜贴,麻烦死了。” 她幽幽的看了崔尧一眼:“姓崔的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好几天没见人,旷工那么多天,老子是一定会扣工钱的!” 崔尧:“……” 他倒是想见她,可这厮不是进宫就是带着几个西胡人瞎折腾,动静大的连崔尧都听到了消息,他也得找得到人才行啊! 顾南烟见他一脸憋屈的模样,瞬间神清气爽,颇为得意。 小样,还想倒打一耙,做梦! “你过来的正巧。”顾南烟从怀中掏出一张契纸,正是早上赵公公给她的那张。 “这是李密给老子的,说是个皇庄,午饭后你跟我一起去看看,若是面积够的话,我打算把种植基地建在那里。” 崔尧一听是皇庄,赶忙接过来看了看。 “乖乖,连地契都给你了?” 他啧啧两声,看着顾南烟的眼神很是羡慕。 “皇庄可是整个嘉南国最好的庄子,不仅水土肥沃,就连里面的庄户也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能进去的,看皇上这架势,是连里边儿的人都送你了?” 顾南烟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姓赵的没说。” 一旁的李平归见二人聊的如此熟络,不甘寂寞的轻咳一声。 见顾南烟朝他望过去,崔尧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 “皇庄之中好多庄户都是几代人居住在那里,基本是跟庄子绑在一起的,皇上既然送了你庄子,里面的人自然也是你的。”李平归羡慕道。 没想到皇上对这丫头这么好,连皇庄都送给她了,看来他去找崔尧这趟果然没白跑。 “南烟,这位是贤阳郡王李平归,他就住你家斜对面。”崔尧赶忙介绍道。 对这个突然出现在他家中的郡王,他也很是意外。 毕竟二人也只是喝过几次酒,且年龄差的多,圈子就不同。 待听他说想结识顾南烟后,崔尧便有些了然。 这位郡王的行事风格,他也略有耳闻,不过顾南烟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多认识点人倒也没什么坏处。 于是便爽快的答应了贤阳郡王,两人勾肩搭背的来了顾府。 第136章 靖王失利 同为勋贵子弟圈里的一员,郭弘毅与崔尧彼此并不陌生。 甚至因为年纪差不多的原因还算熟识。 可崔尧怎么也没想到,这厮整日挂在嘴边的青梅竹马会是顾南烟。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可爱又懂事的小妹妹?!”崔尧表示震惊。 可不可爱先不说,顾南烟那副山大王的做派,你管那叫懂事? 郭弘毅自从进门便只笑不语,此时看向顾南烟淡笑道:“今日怎的没去镇上?” 江威在卫所等了一上午,连早饭都没吃,就等着中午那顿呢,谁知道人家压根没出来。 顾南烟却不知缘由:“今早有些事耽搁了,可是有事?” 郭弘毅摇头:“没事,不过是江威等人一直等着你们呢。” 他见顾南烟疑惑的表情,忙解释道:“就是那日与我一起的金吾卫,如今你的身份不同往日,而京城之中人员复杂,我们商量之后决定每日派几人跟着,以策安全。” 顾南烟点点头:“劳烦了,不过也不用特意跟着。” 她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那些人也只是好奇,况且等阿狮兰等人的奴籍抹去后,我便会带他们出城训练。” 崔尧好奇道:“你训练那几个西胡人做什么,若是人手不够我送你几个,顾老将军身居高位,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你可别让人钻了空子。” “老子心中有数。”顾南烟翻了个白眼。 “再说西胡人怎么了,他们与我们并没有区别。” 崔尧早就习惯了她时不时的语出惊人,李平归却很意外。 “顾姑娘竟然觉得嗜杀成性的西胡人,与我嘉南国百姓一样吗?” 顾南烟瞥他一眼,嗤笑一声。 “说的好像你们没杀他们的人似的。” 靖王在本国人眼中,是个温文尔雅的儒将,可在西胡人眼中,说是恶魔也不为过。 “我听说,西胡人冬日会在边城抢夺粮食,每年杀害的百姓和将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靖王杀的西胡人往往比对方多出一倍有余。”顾南烟声音没什么起伏道。 “确实如此。”李平归点点头。 “靖王曾经说过,凡是前来扰边的西胡人,杀我嘉南一人,他必双倍还之。”他挺了挺胸,有些骄傲道。 “那不就得了。”顾南烟摊摊手。 李平归闻言怔了怔,明白她的意思后有些不赞同。 “那怎么能一样,若西胡人安安分分的,靖王又怎么会杀他们!” 顾南烟呵呵:“你的意思是,因为你入室抢劫还杀人,所以老子就能杀了你,还能杀你老子杀你娃,杀你媳妇杀你全家?” 李平归:“……” 当然不行! 冤有头债有主,怎能祸及亲人? 想到这,他和崔尧心底一震,神情若有所思。 “而且,听说靖王接管西北之前,边城每年死伤百姓不足三位数,可自从他出现后,两方冲突愈演愈烈,直至今年,死伤已然突破千人,你可知为何?” 崔尧搓了搓下巴,蹙眉道:“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西北那边的百姓死伤确实逐年增长,照你这样说,难道是靖王管辖失利?” 李平归也皱紧了眉:“可边关的损失确实少了。” 本来朝廷每到冬日都要拨几十万两去边城,用于赈灾,可这几年却很少了。 “所以,你同靖王都是以财为本,根本无法长久。” “今年的死伤人数比去年多了近半数,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顾南烟问道。 她也不等有人回答,便又开口。 “这说明西胡人的耐心已经一日比一日少,心中积蓄的仇恨则一日比一日多。”她扫视几人。 “西胡人虽没有正式的军队,可他们有上万个部族,无论男女老幼皆擅马术又身强体壮,每个人至少能以一敌三,若是有一日他们联合起来,一起出兵,你们觉得,靖王能有多少把握全身而退!” 李平归很是意外,意外于一个小姑娘居然懂得这么多。 “那若是你,你当如何?”他问道。 “简单。”顾南烟淡淡道。 “直接上去硬干!” 李平归:“……” 崔尧:“……” 郭弘毅不由好笑的摇摇头:“你这样与靖王又有何异?” “当然不一样。”顾南烟严肃道。 “老子能保证一次就将西胡人打怕,再不敢犯边,靖王能吗?” 众人怔怔,看到她眼中的笃定,不知为何谁都没有怀疑她的话。 “咱们在这说什么都没用,西北的事便是我爹都插不上手,还是别在这瞎操心了。”崔尧打断屋内的寂静,乐呵呵的道。 这时,正巧红糖带人上菜,众人闻见饭菜香,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气氛却依然很是沉重。 不过很快便被桌上的美食吸引了。 “这是什么,酸酸甜甜的也太好吃了。” 崔尧两只眼亮晶晶的,指着一盘子锅包肉嘴里还不停蠕动,恨不得整盘都端过来。 “没想到鸭子还有这种吃法,顾姑娘果然聪慧。” 李平归面前摆着一盘片皮烤鸭,手中拿着一张晶莹剔透的小饼,夹了两块带皮的肉,沾了一点甜酱,又夹上脆生生的黄瓜丝和葱丝,包好后迫不及待的塞进了嘴里。 一口咬下去,酱汁和烤鸭的香味融合在一起,李平归嚼都没嚼几下就咽了下去。 郭弘毅则对那盘炸小排很感兴趣,外皮炸的外焦里嫩,酥脆的很,里面还裹着汤汁。 上面撒了一层梅子粉,因此吃起来不仅酸甜可口,还有梅子的清香。 一桌子十几个菜,四个人吃的一干二净。 当然,吃的最多的还是顾南烟。 酒足饭饱后,崔尧偷偷的戳了戳顾南烟胳膊。 “你刚刚说的那些西胡人的事可是真的?” “他们当真会联合起来攻打嘉南国?” 顾南烟斜眼瞥向他,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说别瞎操心吗,那还问什么?” 崔尧讪讪的道:“你也知道,我爹帮宁王做的那些事……”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担心万一靖王撑不住,皇上会让我爹支援。” 顾南烟想想也是,就李密那小心眼,说不得还真能做出这种事。 “八九不离十。”她道。 “若是我的估算没错,西胡人怕是今年春夏之际便会来犯。” “春夏!” 崔尧惊呼,当即也顾不得在场的其余二人,赶忙问顾南烟。 “为何是春夏两季,不是冬日吗。” 顾南烟嗤笑:“那是人家冬日里实在没吃没喝,不得已只能来嘉南国抢吃的,不然你当他们上千条人命死着好玩的吗?” 崔尧还是有些不明白:“那为何今年春夏又要来,冬日里不是才刚将他们赶走吗?” 顾南烟喝了口茶,抬头看向门外,申请莫名。 “就是因为冬日里才抢了粮食,如今正是有衣有食的时候,现在不来,难道要等粮食耗完,饿的七荤八素手软脚软,再来送人头吗?” “他们一向不都这样吗?”李平归不解道。 “所以我才说……” 顾南烟手指在桌上点了点。 “西胡人这次,怕是要破釜沉舟了!” 第137章 上山村老熟人 郭弘毅虽很可惜没能跟顾南烟多说几句话,可他下午还有事要忙,在顾家坐了一会,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崔尧推了推瘫在椅子上的贤阳郡王:“你怎么还不走?” 这人虽比他大了十几岁,可他平日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实在让人生不起面对长辈时的恭敬之心。 李平归闻言歪了歪脑袋看他:“你不也没走?” 崔尧嘴角抽抽:“你没听南烟说,要我陪她去皇庄吗?” “你快走吧,一会我们出去了,你一个大男人在人小姑娘府中也不合适。” 顾南烟此时已经回屋换衣服,一会出来他们就要启程。 谁知李平归一听皇庄反而来了兴趣。 “崔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当年我爹也看中了一处皇庄,跟先皇讨了好久都没讨过来,这事是他一辈子的遗憾呐。” 他感叹一句,满脸唏嘘。 崔尧嘴角直抽抽,不过是个皇庄而已,让你讲的像是心上人跟人跑了似的,假不假? 顾南烟出来时,见李平归还在,倒也没说什么。 顾南烟坐着马车,跟在骑马的崔尧后面,一路向城郊驶去。 李密给她的这个庄子,在皇庄里相对来说不算太大,却也占地几百亩。 顾南烟几人到的时候,一早接到信的庄头正领着庄里的农户等在门口。 见到顾南烟下车,他赶忙向前几步,带着人二话不说跪了下去。 “草民参见公主。” 顾南烟蹙了蹙眉:“都起来吧。” 皇庄里一共一百多口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少,各有分工。 庄头袁老头的存在就像村长,负责分配工作解决问题。 顾南烟打量下四周,此时还不到春种,地里没活,几乎整个庄子的人都过来了。 这里虽是皇庄,可却从没有皇室中人来过,因此大家都有些惧怕的样子,同时又忍不住好奇。 顾南烟为了行动方便,今日穿的是一件棉布衣裳,虽没有补丁或是破损,看起来不太名贵就是了。 反倒是一旁的崔尧和李平归一身华服,身上叮叮当当的挂了不少配饰。 “袁庄头找个熟悉庄子的人带我们转转,其他人就散了吧。”顾南烟道。 袁老头立马拱手应下,想了想,便将自家的小孙子留了下来。 “我这孙儿虽小,却是在这庄子里长大的,刚学会走道就光脚满处跑,对这里比我这老头子都熟悉!” 他晒得黢黑的脸笑眯眯的,将孙子往前推了推。 他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随了他爷爷,比别人都黑了一个度。 “你叫什么名字?”顾南烟问道。 “我、草民袁黑子。” 他似乎很紧张,一直低着头。 “那便劳烦你带我们四处走走吧。” 袁黑子本就有些紧张,听到顾南烟说“劳烦”二字,吓得连连摆手,嘴里直说不敢。 他慌张之下眼神不自觉对上顾南烟的,神情怔了怔。 阿爷跟他说过,公主是皇帝的亲人,他们这种升斗小民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她,很可能要没命,让他小心点伺候。 可这位公主长得白白嫩嫩,小小的一团。 虽然没什么表情,可也不像阿爷说的那般凶神恶煞啊。 “嚯,这庄子可真不小!”崔尧羡慕不已。 袁黑子的愣神被崔尧打断,他赶忙查看顾南烟的表情,见她并没有生气,心下松了松。 “你瞅瞅那边,还有条小溪呢,起码灌溉是不成问题了。” 顾南烟顺着崔尧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条湍急的水流。 而水流再往前便是大片的田地。 “你们平时住在哪里?”顾南烟问道。 回过神的袁黑子指了指田地外围的一排土屋。 “回公主的话,这些都是庄户们的房子,大部分都是在这一片。” 他又向身后指了指:“那边的几处院子是给主子住的,不过这些年一直空着,看起来有些破损。” 顾南烟看过去,果然见到院墙已经脱落斑驳,院内虽还算干净,墙灰也已经开始掉落。 “怎么没招人来修修?”顾南烟有些无语。 这里完全颠覆了她对皇家向来奢华的印象。 别的不说,就这脚底下的路都只有进大门那一段铺着石砖,在往前走就成了泥路。 还是一脚踩下去鞋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还有远处那一排排土坷垃房子,一般村里也不至于一座砖瓦房都没有吧。 顾南烟摸了摸下巴,这好歹也是个皇庄,咋给整的跟贫困山区似的? 李密那厮不会又在坑她吧。 “公主有所不知,阿爷也找过上面,想着起码将路给修一修,可管事的说,这几年收成不好,没有余钱,便耽搁下来。” 顾南烟闻言蹙眉:“你们这还有管事的?” 袁黑子愣了愣,似乎才想起什么,忙道:“纪管事今日有事,一早便告假出去了。” 顾南烟没觉得有什么,请假也是很正常的事,况且她也没提前说一声便过来了,怨不得人家不在。 可李平归却不乐意了。 “你们可通知了那管事,说公主今日要过来?” “通知了。”袁黑子有些犹豫。 “可他说家中有病人,不方便过来……” 他说到这,见李平归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便没敢再说下去。 顾南烟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问道:“他家中有病人?” 袁黑子赶忙点点头,见她面色还算好,偷偷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纪管事有个儿子,本来生的五大三粗好手好脚,半年前却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手脚都断了。” 他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场景,身上抖了抖。 “他被人抬回来时,我远远的瞧见一眼,他那胳膊腿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耷拉着。” “后来我听我爹说,纪全的骨头全碎成了渣,找了好些大夫都说治不了,最后还是托了将军府的关系,寻了一位姓窦的神医,将四肢全都锯了才勉强活下来。” 李平归和崔尧齐齐龇牙。 “那不就剩个膛子了?” 崔尧拍了拍顾南烟的肩膀:“如此说来也算情有可原,你也别跟这管事计较了。” 李平归深有同感:“可不是,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恶鬼,下手也太狠了。” 他问袁黑子道:“你们这管事的儿子,平日里为人是不是特别嚣张跋扈?” 袁黑子被问的一怔,随即点头道:“确实有些霸道,我们庄子里很多人都被他打过,有一回还险些打死了人。” 李平归闻言给了顾南烟一个了然的眼神。 “爷就知道,这种人最容易出事,所以做人还是要低调点,与人为善多好!” 说罢还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崔尧翻了个白眼,刚想回怼他一句便见一旁的顾南烟挑了挑眉。 “那纪管事的儿子,脸上是不是有刀疤?” 袁黑子怔了怔:“确实有道不短的伤疤,是不是刀疤草民就不知了。” 顾南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差点忘了这人了! 见她一副恍然的模样。 崔尧:“……” 小爷有种不好的预感…… ------题外话------ 多谢吴澔狠的月票和起点币打赏,为了表示感谢,作者决定28号加更。 别问为什么28号哈 问就是没存稿?–_–? 第138章 那是不可能的 当初在上山村时,顾来福勾结了一帮地痞,想将她拐走卖到花楼,被顾南烟以一己之力全数揍趴下。 其中那个叫纪全的刀疤脸,更是被捏碎了手脚丢出村外。 顾南烟本以为过了这么久,纪全早就凉了,没想到竟在京城再次听到他的名字。 “纪家跟将军府什么关系?” 既然能劳动窦毕出马,想来出面的人定是将军府的主子。 袁黑子不知顾南烟为什么要这么问,还是老实回答。 “草民听说纪全他娘是将军府二夫人的亲姨母。” 顾南烟闻言点了点头,并没觉得惊讶。 不过葛氏怕是没那么大本事请动窦毕,想来是求了顾曜的。 “纪管事平日为人如何?”顾南烟若无其事的问道。 “这……”袁黑子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你知道什么只管说,如今这庄子是公主的,公主便是你们的主子,主子问话你还敢隐瞒不成?”崔尧故意严肃着一张脸道。 “纪管事并不常来庄子,因此草民对他也不怎么了解,纪全出事前,管事为人还算和善,每次见他脸上都带着三分笑,就跟这位爷一样。” 袁黑子看向李平归,李平归笑眯眯的脸立马僵住。 崔尧乐不可支:“这你就不懂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越是对你笑靥如花的人,你越要防备着些才是。” 眼见李平归脸色黑了又黑,崔尧赶忙止住了笑。 这厮好歹是个郡王,面子还要给的,只不过他一直看不惯这人整日带着张面具做人,故意调侃两句罢了。 “这位爷教训的是。”袁黑子笑道。 “纪管事虽笑脸迎人,跟庄子里的人却并不亲近,每次都是来对对账本便走了,不过…… 袁黑子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上前几步。 “我爹说,他怀疑纪管事私自贩卖庄子的产出,他每次秋收后都会过来,带着几辆空马车,走的时候却装的满满的。” “不过上面盖着油布,咱们也不确定是不是装的粮食。” 袁黑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你们可曾有人将这件事上报?” 袁黑子摇摇头:“粮仓的钥匙只有纪管事一人有,我爹也只是偷偷尾随他们,远远的看了眼,且当时还是夜晚,他年纪大了,怕自己眼花……” 似乎怕顾南烟怪罪,他又补充道:“纪管事便是我们这里最大的,若想写信上报,也要经过他的手,不过白费工夫罢了。” 崔尧无语:“你们这就一个管事?” 为防止这种事,一般庄子上至少也要有两个管事,何况这还是皇庄。 “原本也是有五位管事的,后来因为各种原因都走了,上边也一直没再派人过来。” “看来这个庄子问题不小。”崔尧闲闲的道。 “所有皇庄的管理应该都是户部负责,可现在听起来这庄子倒像是纪管事的一言堂了。” 他用手肘碰了碰顾南烟。 “你说会不会又跟你那个继母有关?” 顾南烟没搭理他,随着袁黑子又转了半个时辰,几人一路去了落脚的院子。 临出门前,她跟刘氏说过会在庄子里住几晚,因此白芷跟白芍提前过来,带人将屋子好好的打扫了一遍。 这院子看起来虽破旧,可收拾干净后,风景倒还算不错。 顾南烟坐在椅子上,手中拿了张图纸,端起茶喝了几口,对袁黑子道:“你去让人通知纪管事,就说我亲口说的让他过来。” 袁黑子点头应下,立刻去找了他爹。 顾南烟三人就坐在厅里等着。 她将图纸铺在桌子上,仔仔细细的看了半晌。 然后圈出一块巴掌大的地方。 皇庄占地几百亩,一时间不可能全盖上大棚,别的不说,庄户能否接受得了还是两说。 因此,顾南烟只圈了靠外的一小块地。 只是这块地距离小溪比较远,灌溉起来会比别处麻烦一些。 她跟崔尧正商量着怎么规划这块地,一旁的李平归却有些懵了。 他是郡王,自然时常去福满楼吃酒,对那里的水果拼盘也很喜欢,还想着不知是谁这么有本事,能集齐这么多品种的异国瓜果。 虽然价格贵了些,可整个嘉南国如今也只有福满楼在卖,物以稀为贵倒也值得。 如今越听越不对劲,李平归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你们说什么草莓西瓜的,这玩意如今可是福满楼独售,福满楼是谁的?那是晟王的产业,你们还想抢晟王买卖不成?” “况且那些水果既然如此稀罕,自然不是人人都能种的出来的,我看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力气,种些粮食就挺好的。” 李平归觉得这两个孩子有点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居然连晟王的墙角都敢撬。 人家可是皇上的亲弟弟,动动手指都能将这俩货摁扁。 崔尧闻言,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瞧不起谁呢?东西原本就是顾南烟种出来的,就连福满楼的货,如今都是直接由种植基地送到果色天香,福满楼再从果色天香进货发到京城的。” “晟王再厉害,他也得对我们南烟低头!。”崔尧很是嘚瑟。 “你、你种的?!” 李平归惊讶极了,一张嘴都合不上。 顾南烟翻了翻眼皮:“是老子种的,你有意见吗?” 李平归:“……” “我能有什么意见。”他讪讪道。 只不过太惊讶了而已。 可再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本来这丫头行事就与旁人不同,再加上能拿出那样厉害的弓弩…… 李平归俩胖成一条缝的眼,笑的直接埋了眼珠子。 顾南烟嘴角抽搐,突然想到了吴掌柜,恨不得立刻拉着他俩拜把子。 这俩人长的实在是…… 不是亲生更似亲生! “丫头啊。”李平归搓了搓手,笑眯眯的又往前凑了凑。 “算起来你也算是我妹子,我看你这摊子铺的不小,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要不让我也掺点股,帮你……” “我呸……做梦!” 顾南烟还没说什么呢,崔尧先不干了。 “想什么天上掉银子的好事呢?还想说帮忙是不是,就你那怕得罪人的德行能帮啥!” 还不等李平归开口,崔尧又道:“再说你这体型,你是能帮着搬货还是能卖货,本少爷堂堂将军府小公子,都还是个拿工钱的掌柜的,你半道就想横插一脚踩在小爷头上,想的倒美!” 李平归:“……” 他就这么一说,这崔尧干嘛激动成这样,吓死个人了! 崔尧当然激动了,顾南烟一个常年靠拳头说话的主,脑子估计都锈住了。 而李平归是谁? 满朝上下都没人说他不好的! 万一顾南烟被他忽悠,真的给了他股份,那他岂不成了这厮的手下? 顾南烟是他的伯乐,而且他打心底佩服她,给她干活他乐意。 可这老纨绔跟他半斤八两,大家谁也不比谁高一点,想站他头顶上?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顾南烟见崔尧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模样,有些好笑,又有些感触。 果色天香和神风外送的事的事一直都是崔尧在忙活,她从来没管过。 第139章 顾南烟的表叔 一是因为信得过崔尧,二是因为她实在头疼那些琐碎的事。 她也很少就店铺的问题跟崔尧交流。 因此一直没发现,对于崔尧来说,两家店就像是他亲手拉吧起来的孩子,此时生怕她这个无良雇主将孩子的胳膊腿拆下来卖掉。 顾南烟挠了挠头,突然觉得良心有一点点虚。 其实她早就拟了一份合同,将果色天香的两成股份送给崔尧,这样不仅能安他的心,还能让他更卖力的工作。 只是一直没机会跟他碰面,还没拿出来罢了。 李平归也知道这事是个香饽饽,刚刚也只是试探一下,见顾南烟没反对崔尧的话,也就讪讪一笑闭了嘴。 崔尧这才气哼哼的坐下。 正巧这时袁庄头带着儿子过来,见屋内气氛诡异不由有些忐忑。 还是袁黑子上前一步,给顾南烟行了个礼。 “回公主,草民跟父亲去找了纪管事,纪管事不肯来,说……”他有些纠结,偷偷看了看顾南烟。 “说什么?”顾南烟早就知道纪全他爹不会过来,因此也不意外。 “他说……说您表叔身体不舒服,腿脚不便不能没人看着,还说……” “还说若是您不满意,便一起去您母亲那说道说道。” 他说完很是忐忑的低下了头。 袁庄头也很无奈,大冷天的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往下掉。 公主以后便是他们的主子,这个管事的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跟人对着干不说,还说他儿子是公主的表叔! 这要是惹怒了公主,他们整个庄子都没好果子吃。 偏偏他这儿子一根筋,非要把原话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袁庄头抬头,见顾南烟神情没什么变化,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纪管事家中有病患,便让他歇着吧,以后这管事之职,暂时由袁庄头顶上。”顾南烟抿了口茶淡淡道。 纪全作恶多端害人害己,本就与人无尤,他爹倒好,不觉心虚,还跟她摆上长辈的架子了。 顾南烟冷笑,侧过头对白芷道:“你跑一趟,去找找郭弘毅,就说有人冒认皇亲,问问他该怎么处置。” 白芷应下,抿着嘴笑着出去了。 而袁庄头一听顾南烟让他顶上管事一职,激动的嘴皮子直哆嗦。 “这……草民能行吗?” 顾南烟没看他,只问道:“可识字?能不能看得懂账本?” 袁庄头赶忙点头:“能的能的。” “那就可以,我会尽快再招几个管事的,这几日便先劳你多费点心了。” 袁庄头闻言,诚惶诚恐的弯下腰。 “草民不敢,能得公主信任是草民的福分,定会竭尽全力打理好庄子的。” 顾南烟很满意,又问了他几个问题,便让袁黑子带她去图纸上圈出来的地方。 李平归本就很少运动,照他的话说,今日走的路加起来比他往日一年走的都多。 因此他没再跟着,让袁管事带路,去客房休息了。 顾南烟和崔尧两人在地里转悠了近两个时辰,又是量尺寸又是做规划。 直到天黑透了才回到休息的地方。 白芷早就回来了,跟顾南烟说了下情况,听说已经把人带到了刑部,顾南烟表示很满意。 两个丫鬟伺候完洗漱,顾南烟坐在桌前,开始设计大棚的内结构。 之前在上山村,为了节约时间和成本,大棚的骨架是用竹子搭建的,虽然建成速度快,却并不坚固。 而如今已经快要立春,大棚的作用便没那么重要。 既然不着急用,她便想将所有的棚骨,都用铁来打造。 顾南烟想了想,拿起毛笔画了起来。 且说纪管事,此时正在家里急得直打转,他怎么也没想到,顾南烟居然敢让人将他儿子抓起来! 纪管事咬牙切齿。 他本是个乡下泥腿子,年轻时干活不注意,伤了命根子。 纪全是他受伤之前生的唯一的儿子。因此很是娇惯。 再加上他妻妹的女儿忽然成了将军府夫人,他求上门,葛氏便给他找了皇庄这么个美差。 他的月钱丰厚了,便更加宠着儿子,就算他整日跟一些不三不四的混混在一块,纪管事也只当看不到。 那些人都知道纪全的表妹是将军府夫人,自然谁都不敢惹他。 一来二去便养成了他目中无人横行霸道的性子。 直到有一回,他们正将一个小媳妇堵在屋里欲行不轨,那户男主人突然回来,见状怒火中烧失了理智,抡起手中的斧头就开始乱砍。 这帮小混混也是蒙了,混乱间将纪全推到了前面,迎面便是一斧头。 纪全毁了容,变得整日阴沉沉的,虽说那砍他的人最后也没得好,可他尤不解恨。 于是等伤口好的七七八八了,便一个人三更半夜跑去那户人家报仇,将那男主人砍得漏了脑浆子。 那小媳妇受了刺激,没两日便吊了脖子跟着去了。 纪全被抓后,纪管事慌得不行,再次求到了葛氏面前。 葛氏当时本不想理,可耐不住纪全他娘整日往将军府跑,次次哭的呼天抢地。 还跑到葛氏她娘面前说她飞上枝头就不认人了,连自己表哥的命都可以不管不顾。 正巧那阵子顾慎不在家,为了还自己一个清净,她便想办法将人救了出来。 人是救出来了,以后却不能在京城呆了。 于是葛氏便将他送去了明山县,一是避难,二是监视顾南烟,不让她有好日子过。 谁知三年后,纪全便四肢青紫,软趴趴的被抬了回来。 纪管事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纪母更是当场晕了过去。 他找遍了全城的大夫,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让他准备后事。 他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中还疼的直哼哼的儿子,咬牙切齿的去了将军府。 他不知道葛氏让他儿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可他知道这事葛氏不能不管! 他让葛氏给儿子请御医,葛氏不清楚纪全有没有跟他说什么,怕他将顾南烟的事说出来,便应了他。 可御医看过后也只能无奈叹息。 纪管事绝望间,御医提到了晟王府的窦神医。 葛氏也是被他逼得没了招,无奈的求到了顾曜面前。 顾曜虽然不喜欢这个二儿媳,可人命关天的事他也没含糊。 最终纪全在窦神医的救治下捡回一条命,却成了个没胳膊没腿的怪物。 想到这,纪管事面色沉沉。 纪全醒来后见到自己的模样便疯了。 他有心问问儿子这几年干了什么,可怎么都问不出来。 后来将军府大小姐回来的消息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他这才知道原来顾南烟便在明山县! 前后一联系,纪管事就知道这事跟顾南烟脱不了关系。 他本还想去找葛氏,让她想办法除掉顾南烟。 只是他前段时间卖出去的皇粮出了些问题,不得已只能将报仇的事暂且放下。 没想到还没等他做什么,顾南烟却让人将他儿子抓了起来。 纪管事深吸一口气,坐在那里一直等到天蒙蒙亮,才急匆匆的往将军府赶去。 第140章 是老子孤陋寡闻了 顾南烟在庄子里一连呆了好几日,将地形摸了个透。 庄子两面环山,共住了四、五十户人家。 庄户们住的比较集中,基本都在中心地带,四周围田地环绕,主要产出是小麦。 按理说几百亩地养活一百多口人还是很富裕的,况且这里水土好,田地肥沃,基本都是上等田,产出也就高。 可古代小麦亩产低,收成最多也不过每亩二三百斤,更别说那些下等田,能有二三十斤收成都算不错。 这样一算整个嘉南国的平均产量也不过每亩一百斤左右。 听袁管事报出的数值,顾南烟咂舌。 与现代动辄上千的亩产相比,简直少得可怜,更何况这里的人只晓得春种,冬小麦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她回想了下还在上山村时,到了冬日好像确实没人种地。 袁管事听顾南烟说今年春种不用官府下发的粮种,很是震惊。 “公主,若是不用官府的粮种,单靠仓库里的粮食,怕是支撑不到秋收。” “况且官府的粮种都是用药水泡制,跟咱们自己留的种是不一样的,产量也会更高一些。”袁管事忐忑的道。 顾南烟闻言不屑的撇撇嘴。 每亩百来斤,那也叫高? 闹呢?! 不过她也知道,庄户人家靠的就是田地,若是没有收成那可是要命的事。 而她突然提出换粮种确实很突兀,也难怪人家不愿意。 “这样吧。”顾南烟莹白的指尖点了点桌面,似乎在想什么事。 “你去跟大家说,就说我今年雇人种地,每人负责五亩地,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另外还可留下一成的产出作为过冬的粮食。” 一两银子虽不算多,可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少,何况还有一成的产出,五亩地起码五百斤粮食。 若是一家能有两个人干活,那就是每月二两银子,外加十亩地一千斤以上的粮食。 赶得上一个小地主家的收入了。 可惜袁管事并不知道顾南烟的粮种亩产有多高,虽然一两银子听起来让人心动,可是庄户人家最重视的还是粮食。 更何况一人负责五亩地实在太勉强了,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顾南烟见他犹豫不决,干脆让他将人都叫过来。 这些人昨日基本都见过顾南烟,可还是很紧张,一个个进门后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相互交换着眼神。 袁管事已经将大体情况跟他们说了,顾南烟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 为了增强信服度,她摆出公主的架势,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本宫自小便喜欢钻研,前段时间终于培育出亩产达到千金的麦种,如今想在庄子里试种,可有人愿意试一试?” 她话音一落,屋内便是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仿佛看傻子一般看向顾南烟。 “亩产千斤?!”一个妇人忍不住喊出声。 “这么多,怎么可能!” “可不是嘛,咱们庄子最鼎盛的时候也不过亩产不到三百,那都是顶顶好的了,亩产一千,简直天方夜谭!” 一个老者看着顾南烟不赞同道,他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似乎对这姑娘拿粮食玩闹很不满意。 众人面色也不太好,虽然顾南烟是公主,他们都很惧怕,可是如今连饭都要吃不上了,众人纷纷将恐惧抛在了脑后。 “公主拿我们开玩笑不成?别说亩产千斤,就是一人负责五亩地这一点谁能做到,别说是人了,便是头老黄牛也得累死!” “就是啊,我平日耕种两亩地都累的不行了,再加三亩,这是想要命啊!” 顾南烟闻言,扫视一圈,见众人群情激愤她也没在意。 “本宫既然说得出自然做得到,想来你们一定有人听说过福满楼的水果拼盘,若是放在以前,你们谁能想到这些东西在冬日也能种的活?” “福满楼是福满楼,人家种出来是人家的事,与公主有什么关系。”一个女声小声嘀咕道。 顾南烟抬首望去,只见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正不满的翻着白眼。 见她望过去,那姑娘也不害怕,只低下了头,嘴角还是不服气的撇着。 顾南烟挑了挑眉道:“自然同我有关。” 她看着那姑娘惊讶的睁大了眼,不由咧了咧嘴角。 “因为那原本就是我种出来的。” 顾南烟声音淡淡,说出的话却仿佛一记惊雷落在众人心里。 “公主,此话可当真?”那老者神情激动,拄着拐杖上前几步。 “自然是真的,你们谁若不信,可以去福满楼打听一下,自然可辨真伪。” 她特意点出这事,自然是想增加自己的信服度。 虽然晟王是福满楼东家的事并不是很多人知道,可单凭福满楼三个字已经足够取信于人。 毕竟那里每日出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且不说人家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来欺骗他们这些寻常百姓。 就说福满楼每年冬日都会在城门楼施粥,着实救了不少险些被饿死的人,就连皇庄内也有不少人受了恩惠。 因此他们对福满楼还是很信任的。 而这姑娘如此信誓旦旦,想来所言不假。 那老者神情更加激动,想了想上前两步弯腰行了个礼。 “老朽冒犯,请公主恕罪。” 顾南烟没说话,只轻轻扯了扯嘴角。 这点事她自然不在意,何况对方一个老头儿,她也没办法计较。 她摆了摆手,朝老者道:“这些都是小事,我说的话你们可都明白了?” “若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直接问我,听明白的人,愿意从我这领粮种的,便都去袁管事那报个名。” 顾南烟见众人还有些犹豫,也不着急。 那老者见状率先开口:“老朽冒昧,想问一问公主殿下,既然您能有在冬日种出蔬果,这小麦是否也能……” 老者话没说完,只两眼灼灼一脸期待的盯着顾南烟。 “自然可以。” 她这四个字说的坚定且理所当然,老者见她成竹在胸的模样,即便早有预料,也不由呆滞片刻。 他上下打量了顾南烟一遍,随即脸上露出一抹笑。 “老朽早就听说公主殿下威名,本想亲自去拜访请教,没想到却在这遇到了。” 他的态度很刚刚截然不同,面上一片和蔼,捋着胡须笑眯眯的样子,仿佛刚刚出言训斥的不是他一般。 顾南烟:“……” 哪来的精分老头! 她看向袁管事,袁管事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颤颤巍巍的道:“这是草民的义父,曾在朝廷中任大司农一职,遇到有关种地的事便喜欢多问几句,望公主莫要在意。” 袁管事是真替他干爹愁得慌,都在这庄子里这么多年了,这职业病咋就好不了了呢? 而顾南烟是真惊讶,大司农在嘉南国那地位可不比丞相低,属于一品官。 而眼前这老头和袁管事两父子站在一起,再加上袁黑子…… 顾南烟只能说,人不可貌相啊! 三人都是同样的黝黑锃亮,一副淳朴庄稼汉形象,谁能想到人家居然是朝廷大员和他的家眷! 而且顾南烟见众人都一副平淡的表情,想来应该早就知道。 顾南烟:“……” 是老子孤陋寡闻了! 第141章 手握锄头的英雄 这老头有个跟身份很搭的名字。 庄稼! 据说这是他自己改的。 因为从小喜欢研究地里的事情,因此给自己改了个相当贴切的名字。 原本嘉南国的农桑水利均归户部管理。 可国内的可食用作物品种少的实在可怜。 再加上粮食的产量也低,先皇便特意提拔了当时对种地颇有天分的庄稼,任命他为大司农,官至一品。 庄稼确实有天分。 正当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人,觉得他一跃成为高于他们的存在,定然用了什么手段讨的皇帝开心,这才得了个官职的时候,庄稼配置出一种药剂。 这种药剂能提高两成的出芽率,并减少虫灾的发生,大大提高了全国的小麦产量。 这一突破性进展不仅证明了皇帝的眼光不错,也让很多觉得庄稼德不配位的人闭上了嘴。 民间的百姓对他很是感激,无形间让庄稼坐稳了大司农的宝座。 文武百官不得不妥协,承认这位空降大员的存在。 然而,这其中并不包括被夺了权利的户部尚书。 要知道除了盐田,农桑水利是油水最多的一块肥肉,冷不丁被皇帝分了出去,户部尚书等人的收入顿时便少了近一半。 这些人哪能愿意,一个个牟足了劲的针对庄稼,希望将他拉下台,把权利再收回来。 庄稼本就是个很纯粹的人,纯粹到只对农事感兴趣,对那些人的肆意诬陷完全无感,照样我行我素,整日蹲在地里。 只苦了为了保住他殚精竭虑的先帝。 后来户部尚书的人越来越过分,甚至时常跑到庄稼的试验田里捣乱,几次将他好容易养活的作物踩死。 庄稼一怒之下告到了先帝那,并且写了辞呈要求辞官。 先帝也很无奈,这种事堵是堵不住的,他看见庄稼那晒得黢黑的脸,再看看朝堂上脑满肠肥的户部尚书等人,心底泛起了几分火气。 于是他顺势将庄稼下放至皇庄之中,好让他专心研究作物,却没有批复他的辞官奏折。 而农桑水利并没有如户部尚书期望的那样,回到他的手中。 而是由先帝下旨,正式成为一个单独独立的部门,不受任何人的影响和管制,只由大司农一人说了算。 户部尚书偷鸡不成蚀把米,气的吐出一口老血,从那以后更加讨厌庄稼。 这也是为何这个皇庄像是三不管地带一般,由一个管事说了算,做什么都没人管。 若不是本身就是皇庄底子硬,怕是早就破败了。 “咳咳。” 庄稼轻咳一声,偷偷的瞄了顾南烟一眼。 见她一直没说话,老头的心里有点急。 想到以前还在朝堂上的时候,那些人捧高踩低的模样,还以为顾南烟看不上他。 “其实,老朽虽曾经辞官,先帝却没批准,据晟王所言,如今我还是大司农。” 他说完小心翼翼的看向顾南烟,眼底带了点不安。 顾南烟闻言顿了顿,疑惑的看他。 这老头是要跟她比官职吗? 她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道:“你好,老子是公主。” 虽然不知道公主和大司农哪个大,可不管怎么样气势不能输! 庄稼:“……” 他嘴唇动了动,实在不明白顾南烟的意思,忍不住问道:“晟王曾与老朽提过,福满楼那几样瓜果都是姑娘种出来的。” 他从袖中掏出几颗晒干的草莓和西瓜种子,往顾南烟眼前一递。 “老朽也曾用这些东西试过,却连芽都没发一颗,不知可是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 顾南烟挑了挑眉,这老头倒是不客气,这东西可是她用来赚银子的,居然上来就问她商业机密。 袁管事似乎也觉得不妥,赶忙上前扯了扯义父的衣袖。 庄稼被他扯的不耐烦,一脸嫌弃的甩了甩手。 “干啥!我又不是为了抢她生意,自己种着玩还不行?!” 袁管事:“……” 您那叫种着玩?怕是一旦让您种出来,您就得将种子散出去,然后将种植方法昭告天下! 到时候得罪公主不说,就您一大把年纪去砸一个小姑娘的饭碗,你好意思? 庄稼显然也觉得不好意思,可又实在不甘心,纠结再三,到最后只能委屈巴巴的看着顾南烟。 顾南烟:“……”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个老头看的心酸。 她突然想到了没到这里前,她的世界也有这么一个执着的老头。 他一辈子都在研究怎样能让国人吃饱饭,再不饿肚子,他的贡献不止造福了国内,便是全世界都跟着受益。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那位老人虽不会舞刀弄枪,也没有上过战场,却用一把锄头为国人打下了一片天地,让后人受益无穷! 顾南烟想到这,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你手中那些虽然是种子,却已经不是种子,即便你研究多少年也不会结果的。” 她的水果只结果不结种,他手里的东西完全没有繁育能力,又怎么可能种的出东西? 庄稼没听明白,疑惑的望着顾南烟。 顾南烟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想从空间中掏出一小包甜瓜种子。 “这是另一个品种的水果,这些种子都是能发芽的,你先拿去用,回头我让人再给你送一些过去。” 庄稼见那种子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眼中闪过亮光,赶忙伸手接了过去,像是有人跟他抢一般。 “如此便多谢公主了。”庄稼乐呵呵的道,小心翼翼的将种子看了又看。 片刻后,又小心的包严实,塞进衣襟里用手捂住。 见顾南烟无语的望着他,他轻咳两声。 似乎觉得白拿她的东西不好意思,便对一旁的袁管事说道:“麦种的事老朽应下了,咱们家今年就种公主手中的麦种!” 袁管事早料到会这样,只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又回头游说那些庄户:“老朽这人你们是知道的,对种地的事一向严谨,公主殿下是晟王信任的人,晟王又与我是忘年交,那老朽自然也相信公主。” “我知诸位在想什么,无非是怕换了粮种影响收成。” 他回头指了指顾南烟:“可这是公主!老朽相信,若是有一日诸位真的吃不上饭了,公主也不会视而不见的。” “更何况……每月还有一两银子的月钱!” “你们算笔账,这两年的收成交上去后,剩下的分摊到每个人身上,可够你们一月一两银子?” 众人闻言陷入沉思。 够肯定是不够的,要说原本收成也不算太少,可他们这里人头税涨了一倍还多,每次交了税以后剩下的粮食也才刚刚够裹腹。 别说一月一两银子了,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二两左右。 经过庄稼一番说辞,好多人都犹豫起来,有几户跟庄稼关系亲近的,便想去袁管事那留名。 “话是说的好听,庄爷爷可别忘了,公主可是要求一人负责五亩地呢,这简直是难为人!” 刚才那个嘀咕的小姑娘再次出声。 “谁知道若是完不成五亩地,公主会不会罚我们,到时候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月银没拿到还要挨板子!” ------题外话------ 通宵 码字 明天加更┗┃?■?┃┛ 第142章 算什么东西 “莹莹!” 站在她身旁的一个三十多岁,用布巾包着头的妇人赶忙拽了拽她的胳膊,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怎么?我又没说错!”小姑娘高昂着下巴,倔强的瞪着顾南烟。 “你自己说是不是在为难人,便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汉子一天也做不完五亩地,何况我们这种女子……” “公主殿下并没有强迫你,你可以按以前的方式,继续种植官府发放的粮种。”袁管事不满的道。 他并不反对大家问问题,可纪莹从一开始便阴阳怪气的,如今还敢质问出声,她当她自己是谁? 若是惹恼了公主,到时候整个庄子的人都跟着倒霉! 那个叫莹莹的小姑娘,却没听出袁管事声音中的警告,见顾南烟不吱声,以为她被自己说中了阴谋不敢回答,不由高高昂起了头。 “我是在问公主的话,袁庄头陷害我大伯做了管事的,如今都能替公主答话了吗?” “你……”袁管事气的不轻,见她如此不知进退,原本想息事宁人的心也散了。 既然人家嫌他多管闲事,那他闭嘴就是了,反正公主看起来也不想那种牵连无辜的人,给这姑娘点教训也好。 于是袁管事低下头,似乎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后退两步。 “纪莹莹,再胡闹就给我滚回家去!” 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紧皱着眉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背着一捆柴,显然是刚刚才回来。 “你别忘了,纪家不止你一个人!”少年严肃道。 说罢他方向身后的柴火,朝顾南烟行了个礼。 “舍妹不懂事,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念她年幼不懂事,饶了她这一回,纪锐感激不尽。” 说罢他朝顾南烟跪下,用力的磕了两个头。 顾南烟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打量这兄妹二人。 纪莹莹见哥哥疾言厉色的训斥她,又给顾南烟跪了下去,顿时不乐意了。 “哥哥!”纪莹莹声音都喊劈了,她上前拉住纪锐的胳膊,想将他拽起来。 可她一个姑娘哪里会有一个男子力气大,拽了半天,地上的纪锐纹丝未动。 纪莹莹气急败坏的松手。 “为什么都不让我说!不就是因为她是公主吗,你们怕她我可不怕,大伯因为她丢了活计,我们一家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如今还要将我们当畜生一般使唤,我今日一定要问清楚,她凭什么,是不是因为她是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 纪莹莹转过头,看向顾南烟的眼神充满怨恨。 大伯没有女儿,对她一向疼爱有加,平日里得了什么女子用的好东西,都会给她捎带过来。 若是她受了委屈,大伯也会帮她讨回公道,不像她那个懦弱的亲爹,只知道息事宁人。 在她心里,大伯已经像是父亲般的存在。 而且庄子里的人因为大伯的缘故,对她像来客客气气,她在这里可以说过得像是个小公主。 直到顾南烟出现…… 大伯的职位没了,这事昨日就传遍了。 她一早便跑了趟城里,消息在大伯那里得到了证实。 同时她还知道了堂哥被抓走的消息。 想到平日里疼爱自己的长辈那副憔悴的模样,仿佛一夜之间皱纹都多了好几条。 纪莹莹咬了咬牙。 她红着眼眶上前一步,刚准备再次质问顾南烟。 就见那个明明跟自己一样大,却通身气派的女子居高临下的望了她一眼,那一眼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在看一只蝼蚁一般。 “你算什么东西?”顾南烟问道。 纪莹莹闻言,梗着的脖子僵了僵,似乎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算个什么东西。”顾南烟缓缓开口。 她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眼皮子都懒得抬。 “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你可以质问本宫?” 顾南烟觉得,她可能真的太过和善,才会让一个小丫头都敢在自己面前咋咋呼呼。 “还有,跟本宫说话要先跪下磕头请安,说话前要在开头加上启禀公主四个字,而且……” 她看向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直勾勾瞪着自己的顾南烟。 “你不可以直视本宫的脸哦,不然可是会被用勺子挖出双眼的!” 顾南烟此刻简直要烦死。 她不过是想找两个人帮她种地而已,又不是不给银子! 这姑娘跟个傻子一样冲出来叽叽歪歪,若不是看她年纪小,又是个女的,顾南烟早就一拳将她打飞出去了。 纪莹莹原本听顾南烟让她跪下,脸色还涨的通红,觉得受到了羞辱一般。 可在听到后面挖眼睛的话,瞬间面色苍白。 “你身为公主,怎能如此暴戾!” 纪莹莹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晟王每次来看庄爷爷的时候,都从没让我们跪过……” 李逸过来的时候基本都是穿着便服,按理说不会有人认出他。 可他时常往这边跑,一来二去通过谈话,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位公子的来历,只是没人说穿罢了。 顾南烟挑了挑眉,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她就说这姑娘怎么跟个二傻子似的,连公主都好怼,搞了半天是李逸那厮来的太勤快,让这姑娘有了与皇家平起平坐的错觉。 讲真的,顾南烟也并不觉得皇家的身份有什么高人一等的,在她心里,只要打不过她的全都是渣渣! 可当她第一次正儿八经摆公主架子的时候,反而有人不买账,这就让她不爽了! “晟王是晟王,这是在本宫的地盘,就要听本宫的!” 顾南烟想揍人,可是发现对面是个姑娘,不怎么好下手。 想像电视剧里一样爪子一挥王八之气外露,身边的护卫立刻一哄而上将底下这个糟心玩意儿抬出去。 然而……她并没有护卫! 顾南烟:“……” 这个公主做的着实有点惨不忍睹! 她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正准备亲自动手将她丢出去,瞧见她起身的纪锐两眼一眯,迅速起身朝纪莹莹的腿窝处踹了一脚。 纪莹莹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前倾,扑通一下便跪倒在地。 那声音大的,连顾南烟都忍不住咧了咧嘴,深深怀疑这厮的膝盖骨已经碎了。 纪莹莹自然疼的龇牙咧嘴,纪锐却不管她的哀嚎,按着她的头就往地上狠狠磕了下去。 一旁的纪母也没反对,一边掉眼泪,一边帮纪锐按住妹妹。 顾南烟:“……” 这纪莹莹怕不是捡来的吧! “公主恕罪,莹莹被我们惯坏了,自从月前大病一场,醒来后便有些神志不清,常常胡言乱语,我与她爹请了好些大夫都没用。”纪莹莹娘亲抹着泪道。 那段时间女儿失足落水,高热后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他们都以为女儿要不行了。 谁知她突然醒了过来,然后便像疯了一般,整日躲在屋里不知嘀咕些什么。 起先他们还以为女儿中了邪,从城内找了个有名的神婆过来驱邪,却收效甚微。 她心中苦涩不已,对顾南烟行了一礼。 “请公主饶她这一回,民妇回家后定当严加管教,再不让她冒犯到您。” 第143章 奇怪的纪家人 “纪二家的,不是老夫说你,明知道你家姑娘神智不清,不将她关在屋里,还放她来公主面前放肆!”庄稼不悦的道。 顾南烟如今可是他的“财神爷”,他还指望这丫头多拿些种子出来呢,这要是给惹生气了,拍拍屁股走人可咋整。 “庄大人说的是,是民妇管教不严。” 纪家人认错态度好的很,顾南烟一时不知道该坐下好,还是继续起来将纪莹莹扔出去。 纪锐见顾南烟仍然蹙着眉,赶忙开口。 “纪家愿遵公主之命,全家皆种植公主下发的麦种,希望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舍妹一回。” 说罢又磕了两个头,望着顾南烟的眼神带着惧怕。 顾南烟挠了挠头,总觉得这家人古怪的很,见了她就跟见了鬼一样。 虽然她现在的身份是公主,可他们倒像是在拜见阎王爷! “这事我已交给袁管事,有意的自去找他报名,我不管。” “不过……”顾南烟摸了摸下巴。 “此次只是试种,试验田只有一百亩,所以只需二十人足以。” 袁管事怔了怔,之前她可没说过要限制人数,如今这是生气了? 顾南烟并没有生气,她只是见到庄稼后,突然觉得这回可能要亏,种的多亏得就多。 种子她要从空间买,原本是想买些改良过的种子发下去,毕竟这种改良的产值最低也能达到每亩两千斤,她只需要每年买些种子,收入就能翻一番。 可若是如此…… 顾南烟看向庄稼。 若是种出来的小麦没有繁育能力,这老头怕是会天天缠着她问东问西。 为了避免麻烦,她就只能买那种普通没经过改良的麦种。 而这种种子对她来说价值并没有改良过的大,拿亩产一千来说,一亩地刨去人工也不过挣个十两银而已。 再说了,像庄稼这种狂热的科研者,秋收的时候能给她留下一粒麦子她都得偷笑! 所以,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也为了防止拿出的种子太多,引起别人的怀疑,顾南烟决定只种一百亩。 庄户们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报名,现在听说限制了人数,再加上庄稼的保证,顿时争抢起来。 纪锐见状苦笑一声,见顾南烟没有追究他们的意思,怕纪莹莹再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拉起纪莹莹捂着她的嘴就往外拖。 纪莹莹挣扎的厉害,纪母在一旁掉着泪安抚。 “莹莹啊,你哥哥也是为了你好,你大伯是犯了错才被辞退,咱们不占理,你乖乖跟我们回去,公主在的这几日就别出门了吧,小心真惹了她生气,不给咱们好果子吃。” 纪莹莹闻言眼眶都急红了,用力拉开纪锐捂着她嘴的手。 “你们懂什么!”她嘶声道。 “若是没有大伯,咱们家就要当一辈子的泥腿子,天天给人种地还吃不饱,只有大伯继续做管事,我才能彻底挣脱这里,成为人上人!” 纪莹莹心底恨得不行。 只觉得自己的亲娘和亲哥哥不止不帮忙,反倒拖她的后腿,心底一阵烦躁。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顾南烟是从哪冒出来的,大伯又怎么会被辞了管事一职,没有大伯的牵线,她还能嫁给那个人吗? 而一旁的纪锐闻言停下脚步,冷冷看她一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大伯跟你承诺过什么。” 纪锐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可是纪莹莹,你要想照大伯说的路走,就必须跟纪家脱离关系,以后与我与爹娘与纪家再无瓜葛,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害的全家人身首异处!” 纪锐声音严肃认真,将纪莹莹听的愣在当场。 若是能走上大伯说的那条路,便是跟父母断亲她也丝毫不觉得难过。 她不明白的是,为何哥哥会这么激动,他又是如何知晓大伯跟她说了什么? “大哥,难道你也回来了?”纪莹莹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不过是上山砍个柴,还能被熊瞎子吃了不成,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年对纪锐那疑惑的眼神,纪莹莹轻轻的吐了口气。 她就说嘛,若是哥哥跟她一样,那应该知道她以后是什么身份,又怎么会拦着她,不让她出人头地呢。 纪莹莹心情放松了不少,也不用纪锐拖着,主动开始往家走。 其实娘说的也对,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韬光养晦,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虽然可能因为她的出现,有些事发生了改变,可这对她并没有妨碍。 纪莹莹想到未来的日子,心情顿时大好,因此并没有注意到,纪锐垂下的眸子闪了闪。 就连纪母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复杂难辨。 顾南烟将事情交给袁管事,便回了屋。 白芷跟崔尧去了镇上打铁铺,询问棚骨的事情。 而白芍回顾府去接刘氏了。 皇庄虽然破败了些,可好歹也是皇庄,无论风景还是环境都是不错的。 何况这里的空气也很新鲜,这几日立了春,天气也渐渐回暖,正好将刘氏接过来游玩几日。 只是她没想到,就连侯骨阿狮兰几人也跟过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顾南烟疑惑。 不是出不了城吗? 阿狮兰呵呵一笑:“官府将我们兄弟的奴籍消了,我们见老夫人要出城,担心城外不安全,便一路护送着过来了。” 消除奴籍的几人显然都很高兴,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 顾南烟点点头,这人长得五大三粗,心倒是挺细。 “训练的可还好?” 阿狮兰听到问话更开心了。 “这几日都按着主子的吩咐训练,效果实在显着,就连苏赫巴鲁这小子都壮了一圈!” 苏赫巴鲁闻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见顾南烟朝他望去,赶忙表态。 “主子放心。我一定好好训练,将来一定会比侯骨大哥还壮实!” 他们胡人都是以高壮为美,因为那样的人力气更大一些,实力也就更强。 “老子又不是养牛,要那么壮干什么?”顾南烟翻了个白眼,想想又有些好笑。 “这些训练只是为了增加你们的机动性和耐力,你们只管按计划继续训练。” 她扫视几人一眼,见他们站的笔直,满意的点点头。 军姿也是训练的一部分,看来阿狮兰他们并没偷懒,将她布置的每个任务都认真完成了。 她想了想,对几人道:“既然来了,就先别回去了,正好我明日将武器发下去,你们自己找个偏僻的地方进行训练。” 这帮人底子本就不差,甚至因为胡人的血脉,身体更加强壮一点,最近几天也操练的差不多了,便想趁着在庄子里没有闲杂人等,先教他们射击。 等将所有东西都教的差不多,便可以让他们去教其他人。 她的特种小队也就慢慢成型了。 顾南烟想到这里美的不行,喜滋滋的让白芍去给他们安排住处,她自己则又回了屋内。 她之前说让一个人负责五亩地并不是在为难人。 他们之所以效率低是因为手中的工具不行,若是有好的工具,一人五亩还是很轻松的。 拿出炭笔开始写写画画。 第144章 神风特种部队(吴澔狠的打赏加更) 顾南烟一直忙到天微微亮才将图纸画好。 因此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白芍给她端了早饭,见顾南烟眼圈发黑不由有些心疼自家主子。 “小姐,奴婢瞅着您出来这几日都瘦了,有什么事您吩咐奴婢去做,别再累着自个。” 顾南烟摇摇头,有些事别人做不了只能靠她自己,幸好也只是忙活这几天,并没觉得太累。 “阿奶呢?”顾南烟问道。 白芍忙道:“老夫人一早便出去溜达了,刚刚回来见小姐还没起身,便又回了屋。” 顾南烟闻言草草吃了两口,便起身往刘氏院子里走。 刘氏正跟婆子聊这庄子的景色,见到顾南烟过来很是惊喜,上前几步抓住她的手,给她捋了捋鬓角。 “囡囡可用了早饭?”刘氏满脸慈爱的拉着她坐下。 “吃过了。”顾南烟道。 “阿奶昨晚睡得可习惯?” 刘氏笑呵呵道:“怎么不习惯,以前在村里土炕都睡过,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神仙窝。” 顾南烟颔首,跟刘氏又聊了一会。 “阿奶可曾写信给三叔报平安?” “写了。”刘氏道。 “咱搬家那日我便去街上找了个代写书信的,这几日也该收到回信了。” 她看向顾南烟,面上慈爱道:“囡囡可是有事寻他?” 顾南烟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是想跟阿奶商量下,三叔管着村里的种植基地也有一段日子了,各方面也都熟悉,我想着要不将他叫到京城来,我将这庄子交给他打理。” 刘氏闻言摆摆手,无所谓道:“这事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跟阿奶商量,他现在是给你干活的,你需要的时候只管传信让他过来,他要敢不来你再跟阿奶说,阿奶连夜回去教训他!” 刘氏笑呵呵的开着玩笑,顾南烟闻言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何况就老三那德性,若是知道能来京城,还不得乐翻了天,哪有不来的道理?” 顾南烟颔首:“那我知道了。” 其实也并不是非顾来寿不可。 只是这段时间她忙的厉害,总是将刘氏一个人丢在家里,她在这也没认识的人,每日只在院子里侍弄花草,时间久了怕是会憋出病来。 而以后她只会越来越忙,陪刘氏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顾南烟有些过意不去,便想着两顾来寿一家叫过来,有小刘氏这个媳妇儿外加亲侄女陪着,再加上顾承宗和顾月菊,想来会很热闹。 二人聊了一会,顾南烟就匆匆出了门。 皇庄偏僻处,侯骨阿狮兰几人双手背在身后,两腿岔开下巴高抬,笔直的站成一排。 顾南烟一只脚踩在一个箱子上,身上再次换上米色迷彩服,看向远处悬挂着的几个瓷瓶。 “你们可知道,这世上什么武器速度最快?”她问道。 侯骨阿狮兰几人面面相觑,毫不犹豫的道:“应当是弩弓。” 他们西胡也是有弩弓的,那东西若是射过来,是很难避得开的。 顾南烟却只是摇摇头,并没有给出答案。 而是扫视五人一眼。 “我今日再问你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们。” 她一脸严肃道:“你们其中可有人想要回西胡,或是不愿意跟着我的,现在便可以离开。” “我还是那句话,既往不咎,另外再每人送十两银子做路费。” 几人奇怪,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又提起让他们走的事。 “主子,可是我们有人做错了什么,您别生气,我巴特尔帮您教训他!” 在他们看来,顾南烟这样说,定然是因为有人做了错事,不然不会突然又提回西胡的事。 “你们的表现都不错,也没人做错事。”顾南烟淡淡道。 巴特尔闻言怔了怔,有些摸不着头脑。 却听顾南烟接着道:“只是我要确定,你们是不是心甘情愿的留下,我说过这是我最后一次问。” “若是选择留下,你们便是我顾南烟最信任的手下,终生不得背叛与我,不得背弃兄弟,若有人背叛……” 顾南烟再次扫视一圈,眼神冰冷。 “若有人背叛,老子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的头拧下来,决不食言!” “绝不背叛!”侯骨阿狮兰率先出声。 “我阿狮兰对天神起誓,若是背叛主子,不用您动手,请让我死于群狼口中,埋骨鱼腹之中,生生世世受尽啃食之苦!” 他眼神坚定,直视着前方,眼神中透着决心。 其他人也同样坚定,纷纷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心脏处起誓。 顾南烟满意的点点头,弯腰将地上的箱子打开。 侯骨阿狮兰等人目不斜视,自然望着前方。 顾南烟从里面大大小小的武器中拿出一把手仓,当着几人的面将弹夹卸下来,然后将子单一个个装进去。 “今日要交给你们的东西,是至今为止最厉害的武器,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保护它们,便是一个零件都不能丢失!” “这便是我们的第一军令!” 顾南烟说罢猛然回头,冲着树上的瓷瓶连射五木仓。 随着瓷器炸裂的声音响起,顾南烟吹了吹木仓口的烟,抬眸看向他们。 “我宣布,神风特种部队正式成立!” “以后你们便是这支部队的元老级人物,是神风的精髓所在,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是!定然不辜负主子所望!” 五人闻言心中激荡,就连刚刚顾南烟开木仓的震撼都被压了下去。 顾南烟满意点头,将脚下的手木仓发给他们。 剩下的大狙跟步枪还是收了起来。 五人手中拿着形状奇怪的武器,心中有些激动。 “主子,这东西要怎么用?”年纪最小的苏赫巴鲁实在没忍住问道。 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南烟,刚刚她那利落的几木仓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此时拿着木仓的手都隐隐发抖。 其他人也差不多情况,对这种从没见过的武器好奇不已。 顾南烟今日过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教他们射击,因此也没藏起,先从持木仓的姿势开始一点点教他们。 一直到天擦黑的时候,顾南烟才带着他们回了住处。 几人之中,苏赫巴鲁最有射击天赋,不过只一下午的功夫,虽说还不能百发百中,可十发里面也能中七次。 顾南烟对于队伍中有这么一个做神仓手的料子很是欣喜,特意表扬了苏赫巴鲁,将他夸的很不好意思,于是更加努力的练习。 其次便是侯骨阿狮兰,他的准头也不错,只不过比苏赫巴鲁稍差一些,可他一点都没不高兴,反而虚心的同苏赫请教。 其他几人也同样很认真的练习。 为防止这些没摸惯枪的新手不小心走火伤了人。 顾南烟交代侯骨阿狮兰,每日将枪支收上来交给她,训练的时候再发下去。 众人虽然不舍,却还是很配合的每日上交。 顾南烟见他们学的差不多了,便不再跟他们一起训练,转身又去处理春种的事。 ------题外话------ 明天还有加更,看情况加更一到两章,最近几天尽量多更一些哈 第145章 等一样东西 顾南烟划出五十亩地作为棚区,由三家铁匠铺同时打造棚骨,终于在一个月内完成了大棚的建造。 大棚两米高,一亩地两个总共一百个棚子。 庄里的人没见过,对于顾南烟给作物“盖房子”的行为很是无语。 “庄老,你说公主这是干啥呢,好好的地咋还盖上屋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直咋舌。 “你懂啥,人家是公主,公主种出来的东西自然娇贵,要住屋子的!”一个妇人倚在墙边,看热闹一般调侃。 此时刚吃过午饭,几个庄户闲来无事,围坐在大棚附近聊天,见到棚子里钻出个人忙将他拉过来。 这人走路有些跛脚,被人一拽险些栽个跟头。 “干啥干啥!没瞅见正干活呢?”那人不满的嘟囔,没好气的将衣袖从拽他的人手中抽出来。 拉他的人一脸络腮胡子,见他生气也不在意,嘿嘿笑了两声,将自己的凳子搬给他。 “兄弟累了吧,赶紧坐下歇歇。” “不用,活没干完呢,不歇!” 跛脚的汉子转头就要回去干活,却又被络腮胡子给挡了下来。 “哎,你傻呀,活哪有干完的时候,公主人又不在这,那么卖力做给谁看?” 他又拽了跛脚的男人一把:“快坐下吧,我在这给你放哨,若是来了人告诉你。” 跛脚男人却不领情,一脸不耐烦。 “这些活是俺该干的,为啥非得给人看见?你到底有啥事快点说,没事别挡俺道!” 庄子有六百多亩耕地,如今却只开出两百多亩,还有大半无人耕种。 这五十亩棚区原本就是空闲的,并没有人管理,顾南烟不想浪费人手,便从外面招了两户逃难来京的人家。 这个跛脚的便是其中一户的男主人。 络腮胡子见他真要走,忙压低声音问道:“我看你们从早忙到晚的,都在里边干什么呢?” 大棚是半透明的,他们从外面只能看到个人影,却看不清里面人的动作。 跛脚男人莫名其妙:“还能干啥,种地呗!” “种的什么?”络腮胡子问道。 “那俺咋知道。”男人回道。 “不知道你种它干啥?” “不知道为啥就不能种,公主让俺种俺就种,俺本来就是来种地的,你这人咋这么多问题,一点正事没有拉俺过来干啥!” 男人被问的急眼了,气哼哼的抬腿就走了。 络腮胡:“……” “这公主是个怪人,给他干活的也怪。”络腮胡失笑。 “说什么呢!”袁管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庄稼。 “还敢嚼公主的舌根子,命不想要了是不是!” 听到呵斥,络腮胡尴尬的挠挠头,原本坐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个人也都讪讪的偏过头去。 “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咱们见公主给庄稼地盖房子,都觉得挺……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庄稼哼了哼。 “那是你们没见过世面!” “人怕冷,作物同样怕冷,人知道穿衣服在屋里避寒,作物为何不可?” “亏你们还是庄户人家,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不如个小姑娘想得明白!”庄稼冷哼。 不仅如此,若是下场大雪,或是长时间落雨,有这些屋子在作物便不会受天气影响。 络腮胡干笑两声:“那……您的意思是,公主不仅不是胡闹,这方法还挺有用的?” 庄稼颔首:“何止是有用,若是用这办法种粮食,冬日闲着的耕地也能利用上,到时每年便会有两季收获……” 庄稼越说越激动,百姓最缺的便是粮食。 再加上连年征战征粮,大部分人都食不果腹,每年冻饿而死的人不在少数。 而耕地一年到头却有大半的时间还是空闲的。 庄稼也不是没想过在屋内种植这种办法,却一直无法做到。 一是成本太高,试问真正挨饿的人家,哪有钱拿出来给耕地盖房子? 二是因为在屋内阳光照不进,养出的作物果实即小又少,连种子钱都收不回来。 而如今看着这一个个大棚,庄稼心情激荡,突然想到顾南烟曾经说过小麦也可以在冬日种植的话,脚步匆匆的往棚里走, 而此时顾南烟院子里,刘氏正听顾南烟读顾来寿的信件。 上次给顾来寿回信,信里提了让他们一家来京城的事,顾来寿非常积极的表示尽快动身。 信中还提到了顾家老宅的情况,自顾南烟走后顾来寿一家搬了出去,顾来福和顾来禄就又开始折腾。 三天两头的去敲顾来寿的门,大包小提留的要一起住进去。 还说这房子是刘氏的,他们都是刘氏的儿子,顾来寿不能好处一个人全占了。 这俩人都是狗皮膏药,粘上了就别想撕下来,顾来寿当然不会让他们进门。 最后实在闹的太过分,一家大小都不得安生,顾来寿只得去找了村长。 村长知道后气了个倒仰。 顾南烟是镇北将军孙女的事村里人都知道,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哪来的胆子,敢抢官家小姐的房子。 这不是要钱不要命嘛! 想起县令大人的嘱托,村长火急火燎的赶去顾家。 他本还顾及顾来福二人是刘氏的儿子,不想将事情闹的太难看,谁知两人油盐不进好赖不分。 村长见状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放话,若是二人再闹腾就将他们赶出村子,以后永远都别想回来。 别说古代了,便是几百年之后也要讲究个落叶归根。 顾家老宅的人一听这话果然被震慑住,终于消停了下来。 不过这事,顾南烟并没告诉刘氏,免得她糟心。 “三叔在信里说,顾承光已经定了亲,定的是他先生的女儿,年底成亲。” “老宅那边让三叔问问您,到时回不回去。” 刘氏叹了口:“到时再说吧,你前阵子不是还说等公主府建成要回去一趟?” “若是赶巧在明山县,便让三儿捎二两银子的礼金过去,若是不在……” “那也没辙,以后再补上吧。” 顾南烟只点点头,没发表意见。 两人又聊了一会,庄稼便来了。 刘氏打过招呼后回了自己院子。 “丫头,上回你说能在冬日种出小麦可是真的?”还没等坐稳,庄稼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顾南烟无语:“您都问了多少遍了,我不是都说了没问题?” 庄稼不好意思的呵呵两声。 “我是太激动了,若是真如你说的那样,那可是件大功绩,到时候你这丫头定会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顾南烟:“……” 这老头是不是咒她呢,这俩词不是都用在死人身上的? 庄稼却没瞧见她的脸色,又问了问春种的事。 “官府的种子已经送到庄子里了,你那边可要抓紧时间,不然错过了时候可就不好养活了。” 顾南烟颔首:“种子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还在等一样东西,等那东西到了我便分下去,耽搁不了。” 庄稼知道她做事有成算,刚刚也是随口提醒一句罢了,听她这样讲也就放了心。 同时又有些好奇:“啥东西那么重要,还要等它到了才发粮种,跟种地有关的?” 第146章 铁犁车 播种之前,最麻烦的莫过于犁地。 古代没那么发达,只能靠人工用锄头一点一点的松土,这也是最耗时间也是最累的步骤。 所以通常一个人最多也只能种两三亩。 而顾南烟要等的,自然是她根据现代改造的人工犁地机。 袁管事和另外十九个人站在田边,见崔尧带着几辆马车,拉了五个奇怪的推车过来,都感到很奇怪。 “丫头,这就是你等的东西?”庄稼问道。 他常年研究地里的事,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几个铁疙瘩不简单。 顾南烟让人将东西搬下来,对庄稼解释道:“这东西叫铁犁车,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做了一点改造。” 庄稼一听更加好奇,围着犁车直转悠。 “丫头你快跟我说说,这东西怎么用的?” 他指了指最下面的滚轮:“这是啥?” 这个又粗又大的轮子上,镶嵌着几排弯曲的厚铁片,边角锋利,上面还有个类似漏斗的东西。 轮子两面用一根车轴连接在两根细铁柱子上,往上是两副把手。 顾南烟道:“我之前说过,让你们一人负责五亩地,你们是不是觉得做不到,甚至早就想好了,到时候让家人帮你们一块干活?” 众人挠挠头,他们确实是这样想的。 毕竟今年的收成还不知如何,可顾南烟给的银子可是实打实的! 再加上她口口声声说亩产能达到一千,庄老也在给她打包票,这些人便想拼一把,就算家里两个人收一个人的钱,那也不亏的多少。 顾南烟见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被她说中了,她也没责怪,只卷起了袖子,将犁车推到田边。 这犁车将近两米长,却只是个铁架子,并不显得笨重。 顾南烟蹲下身,开始往漏斗里装麦种。 “这里总共有五辆犁车,你们两两一组共用一辆,若是动作快的话……” 顾南烟勾了勾嘴角。 “一日便能完成一百亩的耕地播种!” 众人闻言自然不敢相信,这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别说一日一百亩,他们这些人每人一亩都要好几日才能完成播种,想要赶在春种时间内种完一百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公主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您还是快把种子发下来吧,我们几个人干都好,最后肯定只收您一个人的钱。” “是啊,我听说别的庄子前两日就已经下地干活了,咱们已经晚了,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这几人都是些汉子,面对顾南烟一个小姑娘,且还是个公主,只能软言相劝。 只是众人眼底都带着失望。 公主还是年纪太小了,只知道玩乐,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将皇庄交个一个小姑娘,她哪里会打理?! 见众人一副哄孩子的模样,顾南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也不说废话,几个漏斗都装满后,她起身握住两个把手,朝众人道:“看好了,老子只教一遍。” 她话落双手向前一推,犁车的滚轮便开始转动。 滚轮上的弯刀随着推动很快扎进土里,刨出一堆土,上面的漏斗开口刚好转到下方,从里面漏出麦种,前方的土被刨起来之后便将种子深深地埋了起来。 顾南烟轻松的推着犁车飞奔,两分钟一个来回,不过十分钟后便跑完了一亩地。 众人:“……” 围观的人原本戏谑的表情变得惊讶,场面瞬间寂静,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顾南烟在田里撒欢的跑,就连最喜欢问问题的庄稼都没了动静。 顾南烟见众人没有反应,不由皱了皱眉,难道是她跑的太快。这些人没看清? 想到自己刚刚说只教一遍的话,她摸了摸下巴,刚打算叫阿狮兰他们过来,便感觉自己胳膊本人拽住了。 她身边站的是庄稼,对这老头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冷不丁被拽了个趔趄,整个人差点一头扎在犁车上。 顾南烟:“……” 她急忙稳住身形,幽幽的看向庄稼。 她就说这老头不怀好意吧,先是咒她英年早逝,这才几日都开始动手了? 庄稼也吓了一跳,他实在太过震撼,反应过来后便是一阵狂喜。 他见顾南烟抬脚要走的样子,条件反射的拽住了她,没想到劲用大了! “你、你没事吧?”庄老头声音都哆嗦了。 “呵呵,你猜!” 老子差点扑gai,你说有事没事? 顾南烟突然觉得,其实以前见过的那些刺客杀手跟这老头比起来,全都是渣滓! 庄稼见顾南烟确实没受伤,不由松了口气。 他拉着顾南烟的胳膊不放,激动的指着犁车。 “这是你想出来的?”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都说了是从书上看的。” 庄稼:“哪本书?” 顾南烟胡扯:“自然与科学!” 庄稼:“谁写的?” 顾南烟:“muji呀。” 庄稼:“谁?” 顾南烟:“muji。” 庄稼:“……” 她是不是有个男人叫公鸡,生了个娃娃叫小鸡?! 这臭丫头,编也不能编个好点的名字,竟在这跟他瞎扯。 庄稼被气的吹胡子瞪眼,觉得自己短时间内不能再跟这丫头说话了,否则很容易去世。 于是他撇开眼,背对着顾南烟去推那铁梨,谁知道在顾南烟手中推起来轻飘飘的东西,他居然一下子没推动。 顾南烟见状闲闲道:“老子都说了要两个人推,咋这么不听话呢。” 年纪一大把的,再把腰给折喽。 见顾南烟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庄稼看了看地上的犁车,硬生生咽下一口气。 “这东西匀给老夫一个。”他直接道。 顾南烟和善的笑了笑:“不行!” 这老头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要种子她已经给了,这咋连铁疙瘩都不放过呢。 庄稼早知道她不会同意,跟她相处过一段时间后,他对顾南烟的脾性可以说相当了解了。 于是,在顾南烟回绝的瞬间,庄稼立刻摆出一副苦瓜脸。 “丫头啊,你是个好孩子,老夫年纪大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年轻时有幸被先皇赏识,做了几日大司农,可却处处被人针对,临了只能躲在这个小庄子里。” 庄稼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老夫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粗布麻衣,几十年如一日的站在太阳底下暴晒,便是夏日也不例外!” 说罢他还撸了撸袖子,将胳膊抬到顾南烟面前。 “你看看,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是我们村里的一枝花哩,现在这么黑,全都是晒的!” 顾南烟:“……” “如今年纪大了,浑身上下哪哪都有毛病,这腿一到阴雨天那个疼啊,站都站不稳的,还有这腰,整日在地里弯着腰干活,如今都伸不直溜了,还有这胳膊,你瞅见上面这道疤了没,这是被镰刀砍伤的,差点就废了!还有肚子上……” 顾南烟按了按太阳穴,见庄稼果然去掀衣服,眼皮子跳了跳。 这厮手段纯熟,声情并茂额的,年轻时怕不是个无赖吧! 虽然庄户人家不在意这些,到了夏天还有打赤膊干活的汉子,可顾南烟却不忍直视。 她实在怕自己长针眼! 于是一把拉住了庄稼的手。 庄稼两只眼悄咪咪的看了看顾南烟,见她望过来,赶忙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顾南烟:“……” “给,我给!” 造孽啊! ------题外话------ 还有一章晚点发哈,等不及的小可爱可以等明早看哦。 第147章 李逸到访 虽然说给,可顾南烟给的心不甘情不愿,心底很不舒服。 于是她把这事推给崔尧,什么时候给怎么个给发,让崔尧去跟他谈。 庄稼知道顾南烟这是想让他出出血,他原本也没打算白要。 且这事若是禀明皇上,定会有更大的奖赏给她。 不过这些也就没必要跟她说了,免得这丫头又用一张冷冰冰的脸对着他,再把他风湿病给勾出来。 顾南烟会心软,纯粹是因为见到他就会想到她那个世界的一位英雄。 可崔尧就不会那么好骗了,庄稼跟他掰扯了好几个时辰,废了五六壶茶水,才让他答应等春耕结束再将犁车给他。 犁车的消息传的很快,当晚便传遍了整个庄子。 很多没亲眼见过的表示不信,决定明日那二十人下地干活的时候过去看看。 于是第二日,除了顾南烟一家,全庄子的人几乎都到了。 崔尧将注意事项告诉大家,让他们先每人犁一亩地试试。 那二十人分成了两组,他们都见过顾南烟的速度,此时更是跃跃欲试,干劲十足。 眼见两个人一架犁车,五驾车同时进行,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便种完了五亩地,所有的庄户都震惊了。 之前在大棚区围观聊天的络腮胡子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脸怀疑。 他对崔尧喊到:“让我试试,我咋觉得这么玄乎呢?” 崔尧不在意,笑眯眯的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片刻后,络腮胡两腿发飘的回到人群里。 “真的,居然是真的?”他嘟囔道。 随后突然看向一直笑眯眯一言不发的袁管事。 “管事的,你可不能厚此薄彼,都是庄子里的人,凭啥只给公主那边的人发这么好的东西?” 众人原本还震惊的神色,在听到络腮胡的话以后也缓了过来。 “可不是!”那天跟络腮胡调侃顾南烟的妇人道。 “公主可不能仗着身份将这东西都霸占了,袁管事你可得帮我们!” “庄子里还有那么多地空着呢,若是有了这种好东西,一个人伺候五亩地绝对轻轻松松!” “那是,我看不如给我们每户分配十亩地,那样秋收之后不仅有足够嚼用的粮食,多出来的还能卖银子哩。” “还十亩呢?”袁黑子撇撇嘴。 “之前公主说一人五亩你们都嫌多,这会倒是来精神了。” 众人闻言都有些讪讪,可面对犁车这样的好东西,却不想退让。 袁管事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不是我不帮你们,只不过这铁犁车原本就是公主做出来的,想给谁用,自然也是公主做主。” “什么?”络腮胡不敢置信。 “管事的你没说错吧,公主一个孩子怎么会做这个?” “确实是公主所做,说具体点,其实是公主画了图纸,请这位崔公子找铁匠铺打造的。” 庄稼慢悠悠的走过来,看向崔尧的眼神复杂。 这臭小子绝对是个奸商啊。 非得等春耕结束才肯将铁犁车给他不说,还跟他谈什么专利权。 说是以后但凡顾南烟做出来的东西,就算是朝廷也得经过她同意之后才能生产出售,否则便是侵权! 庄稼恨不得一巴掌给他拍出去。 他知道崔尧是崔将军的小儿子,可他这是跟满朝文武百官谈条件啊! 试问哪个脑子有问题的朝臣,会让一个商人抓住命脉? 虽然这个商人是当朝公主。 庄稼恨恨的吐了口气,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怎么说服皇帝和文武百官。 他不知道的是,专利权这个主意就是顾南烟出的。 她将这东西做出来本就不是为了赚钱,以后也没打算用它赚钱。 可这只是她的想法,一旦某些见钱眼开的人将这当做赚钱的工具,那她做犁车的意义便没了。 于是只能拿专利权说话。 可这是古代,到时候能有多少效果她也不敢保证。 只能尽力阻止一些高官和地主将它当做私有物。 庄稼话音一落,众人眼神齐刷刷的落在崔尧身上。 崔尧大爷一样坐在那里喝茶,见众人都看他,无奈的摊摊手。 “小爷就是个跑腿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虽然早就知道图纸上的东西的用途,却并不知道效果会好成这样,也着实吃了一惊。 “崔公子,您能不能帮我们跟公主说一说,咱们都是庄子里的人,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是啊,这庄子是公主的,我们也都是帮公主干活的,若是有这么一个铁疙瘩,大家伙耕的地多,公主收的粮租也多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崔尧却嗤笑一声。 他吊儿郎当的起身拍了拍衣摆的尘土。 “这时候倒是知道庄子是公主的了,之前她说要换粮种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有这种觉悟?” 他也不等人说话,冲他们摆摆手。 “公主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她想给的东西不用你们要,不想给的东西谁也为难不了她。” “我劝你们别闹腾,都老老实实干活,或者她心情好,等这边的地都种完了,也能将这铁犁车给你们用用。” 顾南烟的性格其实是有些古怪的,就像这次,面对这么多人的质疑,她也没像平日一般揍人,而是做出了犁车这种庄户拒绝不了的东西。 耕地是这些人赖以生存的事情,顾南烟此举无疑抓住了他们的命脉。 众人闻言都有些不安,同时羡慕的看着那些推着犁车的人。 那二十人则一个个昂头挺胸,得意之意溢于言表。 两天之后,尽管这些人不紧不慢的干活,可那一百亩地还是全部都种完了。 这大概是他们这辈子活干的最轻松的一次。 大棚区那边也快忙完了,顾南烟刚想歇一歇,便迎来了一位客人。 李逸一脸闲适的坐在顾南烟对过。 “烟儿最近可好?” 顾南烟听到这称呼,浑身抖了抖。 她狐疑的望向李逸。 顾南烟:老子什么时候跟这厮这么熟了? 李逸装作没看到她的眼神微微勾了勾嘴角。 “皇兄认你做义妹,你便也是本王的妹妹,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顾南烟咂了咂嘴,斜眼看他。 “说罢,今天过来是想干嘛?” 以这厮的性格,每次上门都有事,今天把姿态放的这么低,怕不是有事求她? 李逸无语,见顾南烟一脸防备的瞪着他,嘴角抽了抽。 最后无奈道:“皇兄听说你做出一种省时省力的耕种工具,颇为感兴趣,只是他在宫中不方便出来,因此特意让我来看看。” 事是这么个事不错,可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来见顾南烟! 自从上次宫宴,他们已经有近两个月没碰面了,可这丫头防贼一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老子就知道。”顾南烟眼神凉凉的。 狗皇帝整天惦记她东西! 这才几日,铁犁车她还没捂热乎呢,肯定是庄老头告诉他们的! 顾南烟气鼓鼓的,直想将李逸一脚踢出去。 李逸见她脸色不好,眼神一闪,赶忙找补道: “当然,那是皇兄的意思,本王这次过来,最主要的还是来给你送东西。” 李逸看了龙一一眼,后者赶忙将一个食盒放在桌子上。 “上次见你对宫宴上的点心很是喜欢,本王便让御厨做了一些,特意给你拿过来。” 他说完亲自打开食盒,拿了一块洁白的点心递到她嘴边,期待的看着她。 “你尝尝味道可还对?” 顾南烟:“……” 差点忘了,他上次在宫宴上,是不是还说要娶她来着…… ------题外话------ 感谢一直支持本书的小可爱,你们的留言我都看到了,谢谢大家。 说实话,这是作者的第一本书,没有任何经验,若是有写的不好的地方请各位新老读者多包涵。 作者会一点点累积经验,争取在下一本书里有更好的表现。 第148章 媳妇跟人跑了 顾南烟无声的吃着糕点,李逸勾着唇角看着她,心情似乎不错。 “永乐侯有意向你购买一批新鲜的蔬果带回安阳国,皇兄让本王问问你的意思。” 顾南烟奇怪:“他要买什么直接买便是,问我做什么?” 她一向不插手买卖的事情,只负责将基地建好,其它的全交给了崔尧。 “他要的很多?”顾南烟问道? 李逸点点头:“确实不少,只是他此举怕是另有目的。” “之前宫宴的时候,永乐侯便对你那些瓜果颇为感兴趣,又听说都是冬日里种出来的,已经多次想用其他作物的种子与我国交换。” 皇兄一直没答应,只说这事他做不了主,永乐侯却以为这只是他的推托之词。 于是前段时间便找去了顾府,谁知竟跑了个空,顾南烟并不在府中。 “他此举一是想见你一面,既然皇兄说做不了主,他便直接找你,二是若你不同意给种子,他还可以从买到的瓜果中取种,如此一来,自然是买的越多越好。” 顾南烟蹙眉,种子倒是无所谓,反正没有繁育能力也不怕别人种出来。 “明山县那边如今的产量不多,果色天香最近生意不错,若是太多怕是不够卖。” 她咂了咂后槽牙,有种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的感觉。 “我在庄子里建了五十亩大棚,也才刚刚播完种,起码要一个半月之后才会有收获,那小白脸儿啥时候回国?” 李逸听她称呼关翰飞“小白脸”,脸上的笑意深了深。 “目前还不确定,不过应当是快了。” 顾南烟颔首:“你告诉他,想买可以,要等一个半月后才有。” 果色天香和福满楼都是长久生意,她总不能为了关翰飞这一锤子买卖耽误了店里。 李逸了然,见顾南烟一副心痛的模样忍不住好笑。 他无奈的道:“你且放心,一个半月不算太久,以永乐侯的性子定会等着的。” 况且他正就和谈问题跟安阳国皇帝通信,一来一回便是八百里加急也要半月时日,他再做些手脚,离一个半月也差不了几日了。 “不过若是使臣回国,你祖父定会带领镇北军沿途护送,你那一万驻军已经选好了,到时留下多少人还要斟酌好。” 虽说圣旨上允许她留下随扈一千,可这只是表面上的,私下里倒可以再多留一些。 顾南烟沉思,以她目前的经济实力,想要装备一整支队伍还是很困难的,所以倒也没必要留下太多人。 “就留一千吧,多了我也没地安置他们。” 就她那小院子,便是每个房间都住满人也装不下。 幸好还有这个庄子。 李逸很是意外,要知道就算是宁王这种没有兵权的,都在府中养了两千护卫,何况还有暗卫死士这些见不得光的。 不过既然顾南烟这样说,肯定有她的想法,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对了。”李逸突然道。 “顾老将军让我告诉你,你祖母吃了你的药,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今已经可以照常走动,他让你不用担心,有时间多回将军府看看。” 顾南烟怔了怔,她来庄子前给顾老夫人留了一个月的药,如今想来是吃完了。 “我知道了。”她颔首。 “还有,葛氏于一月前突犯心疾暴毙,因死时极为痛苦,面相恐怖,顾二老爷匆匆将她下葬后,便领了军职入了军营,至今未出。” 外面都在传顾二老爷与夫人伉俪情深,接受不了她突然没了这件事,决定献身军营,再不娶妻。 也有人说是葛氏不守妇道,被顾慎发现后羞愤自绝,顾慎丢不起这个人,便躲到了军营里。 而将军府众人则三缄其口,一众下人更是闭口不言,只说葛氏死的当晚便被抬去了葛家。 之后府内连根白布条都没往身上挂,就好像没这回事一样。 这似乎更验证了第二种说法,于是传言更加离谱,各种版本层出不穷。 其中最接近事实的一个,便是京城最大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那一版。 说葛氏并不是顾南烟的亲娘,从小便对她不好,甚至趁老将军不在家想要害她性命,幸好顾南烟机灵逃了出去。 等她再次回来,葛氏尤不死心再次对她出手,却被老将军和二老爷抓了个现行。 葛氏见事情暴露,买通了丫鬟红梅要了一包砒霜,当晚便服毒自尽了。 说书人说的绘声绘色,听书的听的津津有味,竟从没人阻拦。 就连将军府也没人阻止。 甚至还有人在茶楼中见到了顾二老爷,他听完说书人讲的故事后,留下了十两的赏银,便一言不发的走了。 这事一时间传遍京城,直到现在还时不时有人提起,纷纷感叹顾大小姐命苦。 听完李逸的描述。 顾南烟:“……” 看不出来,顾慎是真会演啊。 李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见她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一脸的嫌弃,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顾南烟狐疑的望向他,李逸赶忙清了清喉咙,面上一片泰然。 “葛氏也算罪有应得,要本王说将她扒皮拆骨都不为过,烟儿莫要为这种人伤心。” 顾南烟:??? 这厮年纪不大眼神咋就不好使了! 她哪里看起来像是在伤心? 她只是在想葛氏死了,她那十万两银子是不是也泡汤了。 顾南烟咬咬牙,泡汤是不可能的,女债父还,葛氏没了还有葛老爷在。 她长那么大还没人敢赖她的账,便是死人也不行! 见顾南烟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李逸十分想上手掐掐她嫩呼呼的脸蛋,可他怕顾南烟把他的手折了。 李逸很无奈的搓了搓手指。 那句话怎么说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他的追妻路还很长啊! 两人又说了会话,庄稼便来了。 他与李逸两人结伴去了田里,顾南烟懒得动弹,直接回了后院。 待回了屋,屋内只剩她一人的时候,顾南烟木着一张脸看向突然窜出来的圆团子。 888浑身散发着强烈的绿色光芒,飘在顾南烟眼前不断的上下蹦跶。 顾南烟只觉眼睛都被晃花了。一把抓住绿团子,用力捏了捏。 嗯,就手感来看,团子还是那个团子,可咋突然换衣服了呢。 “主人主人,有好消息哦,商城老板媳妇跟人跑了,老板疯了,所有商品通通买一送一,买大送小,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机会难得失不再来哦~” 888说完,身上绿色的光芒亮了亮。 顾南烟:“……” 她嘴角抽抽,眼神诡异的看着888。 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腿子,这种活动她也算活久见了。 试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经病,才会这么欢天喜地的大肆宣扬这种事?! 顾南烟打开系统光幕,果然不出她所料,整个商城中的玛丽苏之光全数变成了绿色,且十分亮眼。 再看看活动详情,只见上面写着几行绿油油的字。 “下列套餐限量购买,请选择其中一个,不能重复购买哦。” “套餐一:不孕不育儿孙满堂套餐。” “套餐二:吃亏是福福如东海套餐。” “套餐三:长命百岁百病缠身套餐。” 顾南烟:“……” ------题外话------ 第二章要晚一点,小可爱们不要熬夜,明早再看哈。 么么哒^3^ 第149章 黑心老板 顾南烟只觉满屏恶意扑面而来。 即便是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看到这几个套餐,也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主人主人,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心动不如行动,欲购从速啊~”888一脸兴奋,想到这个月的月绩蹦跶的更欢实了。 顾南烟则斜着眼看向它,一言难尽。 你告诉老子,这种套餐谁能下得去手! 还有,你们家老板都绿成这样了你还这么开心,你俩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顾南烟将三个套餐挨个点开看了看,最后呵呵一声关上了光幕。 888有些懵:“主人,你不买吗?” 顾南烟:“没钱,不买!” 888:“……” 不能啊,这三个套餐可是它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人没理由不心动呐。 “那个,银子总会有的,主人再考虑一下嘛。”888娇声娇气的道。 顾南烟没反应,888再接再厉道:“这种机会不常见哦,下回有这种活动,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说罢还一脸遗憾的叹了口气。 顾南烟:“……” 哪个老板有你这种员工也是倒了血霉了,天天盼着老板娘跑路! 见她还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888对了对手指。 “要不我去跟老板商量商量,套餐里“”的东西多加一成?” 顾南烟不为所动,拿起床头的画本子看了起来。 888:“两成?” 顾南烟翻页继续看。 888:“三成?” 顾南烟打了个哈欠,放下话本瘫在床上。 888咬牙切齿:“四……四成,不能再多了!” 顾南烟睁开眼,颇为不解的道:“老子就纳了闷了,干嘛要往里面加东西,直接降价不好吗?” 888一脸严肃:“绝对不行,活动期间恕不还价!” “哦。”顾南烟闲闲的瞥它一眼。 “不还就不还呗,我又没说要买。” 888:“……” 气哭! 不买你问什么?! 它可怜巴巴的蹲在床头抠手指,顾南烟只当没看到。 她刚在心里想到葛氏欠她的十万两银子,商城便出了三个绿油油的套餐,且个个标价十万。 这狗东西明摆着坑她,不仅如此,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听到她的心声,每次价格卡的这么准,都是她刚好能拿出的数。 “其实也不是次次都能听到的……”888嘀咕道。 顾南烟闻言猛地回头,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它。 被吓了一跳的绿团子一个骨碌差点掉下床,却被一只白嫩嫩的手接住。 888感动,心想顾南烟虽然脾气古怪了点,可对它算不错的,还怕它摔着。 它刚想说谢谢,便感觉身体突然间受到挤压。 顾南烟的手指越收越紧,直将888捏的变了形。 她双眼冒出寒光,一身杀气迸射而出。 “居然真能听到老子的心声。”顾南烟微笑的眯了眯眼。 她本就是个不爱跟人接触的人,也从来不与别人分享心事,如今这王八蛋居然明目张胆的偷听她的想法,顾南烟感觉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888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她的杀气,瞬间蒙圈。 “你干嘛!”它尖叫一声。 感觉到顾南烟的手指还在不住的收紧,它瞬间急了,赶忙道:“我这个身体是由最先进的星际材料打造而成,普通攻击对我是没用的,你快放开我!” 顾南烟不为所动。 虽然她不知道这厮是哪里来的,跑到她身上有什么目的,可只要它有实体,她就不怕弄不死它! 似乎是感觉到顾南烟心底的恶意,888终于不安起来。 按理说这个时空是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它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总感觉身体里传来电流的滋啦声。 想到眼前这人的力气,888虽然还是不信她能伤害到自己,可还是用力挣扎了几下。 谁知它越挣扎顾南烟便握得越紧。 “你不是知道老子心里在想什么吗,猜猜我要做什么?”顾南烟嘴角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虽然不知道为何,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个冒光的团子没什么好感,甚至对商城也是如此。 可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或者说一件东西产生如此大的厌恶感。 888怔怔的看着顾南烟冰冷的眸子,听到自己体内咔吧一声响,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呜哇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你没有关闭后台的意识链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888哭声震天,奇怪的是白芷等人好像没听见,直到一刻钟后都没人过来敲门。 顾南烟松开抓着它的手,嫌弃的甩了甩手上的不明液体。 “什么意识链接?” 888坐在地上,哭的直打嗝。 “客服可以跟买家建立意识链接,方便读取买家的购买意向,这是系统默认的。” 888都快委屈死了,这是他出生以来接受的第一个任务,也是他的试炼任务。 若是能达到一定业绩,它就可以转为正式员工,反之则会被认作瑕疵品,被淘汰销毁。 按理说试炼任务应该是最简单的,他只要按部就班的诱惑买家购买需要的东西,很轻易便能从“实习班”毕业。 可偏偏让它遇到了顾南烟! 想到跟自己同期小伙伴的业绩,888只想哭唧唧。 它觉得老板一定是看它不顺眼,才会给它分配了这么难伺候的主。 “怎么关?”顾南烟擦了擦手,言简意赅的问道。 半晌后,顾南烟盘腿坐在床上,888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一般蹲在她面前。 “老子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 888点点头:“知道了。” 委屈…… “还有,不许再坑老子钱,这种乱七八糟的套餐以后不要弄了,只要价格让我满意,就算没有优惠活动我也会买。” 当然,满不满意还是她说了算。 顾南烟在心底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在她看来,888既然是客服,肯定是有提成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卖力的给她推销产品。 既然有提成,那肯定是价格越高他分到的就越多,所以才跟她漫天要价。 可经过这次的事情后,顾南烟觉得只要这厮不想死,决计不敢再坑她。 当然,她也不可能一点赚头都不给它。 “以后我若是有想买的东西,你直接报成本价,老子会给你加……” 顾南烟掰了掰手指头:“百分之一的利润。” 888:“……” “你别嫌少。”顾南烟一本正经道。 “好像今天的套餐,如果成本价是十万两银子,百分之一那可就是一千两!” “什么都不用干就白得一千两,你还想咋滴,老子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样一算,顾南烟突然觉得百分之一有点高了。 888苦着张脸:“可是我的提成只有纯利润的百分之十啊,一千两我也只能拿到一百两而已。” 顾南烟:“……你们老板这么黑心的?” 888:“……” 你一个只给百分之一的,怎么好意思说别人黑心! 顾南烟咂了咂嘴,安抚的拍了拍它。 “没关系,老子多给你百分之十,这样你不就有百分之二十了?开心不?” 888:并不! “开心。”想哭。 顾南烟非常满意,当即点开了商城,准备看看有什么能用到的东西。 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不好了!”白芍急匆匆的跑进屋。 “庄子里进了狼,庄大人被咬伤了!” 第150章 狼群 庄子后面有一座小山,面积不大。 庄户经常上山砍柴或摘些野果野菜,很少发生野兽伤人的事。 上一次还是在十几年前。 顾南烟跟着急匆匆的袁黑子赶到山脚下。 天色已然暗沉,她远远的便瞧见几个人拿着火把聚集在一起,而庄稼则捂着腿坐在地上,原本漆黑的脸色有些发白。 他带李逸看过铁犁车,二人商讨过后觉得这东西的制作并不算复杂。 虽然顾南烟做的这几个是全铁的,可很多部位其实都可以用木头或石料代替。 如此一来,若是由朝廷出资打造一批送往各县衙,再由县衙分配到村里,由村长安排每户村民轮流使用,完全可以应用到普通农户中。 二人心情激荡,李逸当即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快马加鞭的进宫,同李密商讨此事。 而庄稼一时感慨良多,心绪难平之下独自一人四处溜达,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山脚下。 谁知刚走到这里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冒了出来。 待庄稼看清楚那是头狼后,吓得魂不附体,不由惊呼一声。 这一声音量不算太大,却让对面正警惕的狼瞬间朝他扑过去。 庄稼惊慌之下摔倒在地,那狼便咬住了他的小腿。 幸好今日在顾南烟的首肯下,庄户们可以轮流使用铁犁车耕地,大家都很兴奋,虽然天已擦黑都还在地头干活。 听到庄稼的喊声后,好几个人赶了过来。 众人见到那狼惊骇不已,赶忙拿着火把将它赶跑了。 顾南烟一边听着袁黑子的描述,一边查看庄稼的伤口。 虽然早已立春,可天气并不算太暖和,庄稼穿的很厚,再加上总往田地里窜,为了行动方便,小腿上便绑了一圈布条。 因此那狼只在他腿上留下了一圈淤青。 顾南烟仔细检查过后,发现并没有伤到骨头,众人不由庆幸。 “一会我让白芷给你送些化瘀的药,每天早晚擦一次。” “还有这几日多在家休息不要随意走动,若有哪里不舒服就遣人来找我。” 庄稼毕竟年纪不小了,腿上虽没事,顾南烟却怕他吓出病。 谁知庄稼缓过来后白着一张脸摆了摆手。 “不用休息,老夫身体好的很。” 如今事情那么多,不光是铁犁车的事,还有顾南烟发下来的麦种,他要每天都来看看才算放心。 虽然跟顾南烟认识不久,庄稼却直觉她不是信口雌黄的人。 上次她说她的粮种亩产千斤怕也不是假的。 想到这庄稼心情更加激荡,他正要问问顾南烟那一百亩地有什么要注意的,便见她正斜着眼看他。 “让你休息就休息,哪那么多废话!”顾南烟烦躁道。 她最不喜欢这种不听劝的病患,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最后还不是给她添麻烦? 庄稼被她训的噎了噎,还想反驳,见她一双眼微眯,幽幽的看向他,不由噤了声。 庄稼:这丫头的眼神咋比那狼还渗人! 顾南烟让人将他送回去,自己则走到那狼躲藏的地方查看。 由于前几日刚落过雨,泥土未干,地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 她想了想,让身后的白芷在原地等着,自己便往山里走。 狼是群居动物,一般不会独自下山。 且狼的攻击性强,果断且利落,见到猎物后要么不攻击,一旦攻击便会直奔要害,咬住对方的脖子直至断气。 可它只咬住了庄稼的小腿,没有下一步动作。 而根据庄稼的描述,那狼见到庄户围过来后,并没有立刻逃跑,只是警惕的看着他们。 就像是在……观察。 她早就听人说过,狼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它们喜欢群居且很团结,即便落单也绝不会轻易涉险。 顾南烟顺着狼脚印一直走,若她猜的没错,那头狼不过是前哨,刚刚的攻击,有很大可能是狼群对山下人的一种试探。 她若放任不理,也许今夜它们便会袭击庄子,到时候难免会有伤亡,刚播种好的田地也会被踩坏。 大概走了两刻钟,顾南烟眼前出现大片凌乱的狼脚印,印证了她的想法。 可她并不害怕,反而松了口气。 在她看来,最可怕的不是发现敌人的踪迹,而是敌人在背后观察你,而你却不知对方的位置。 凭借敏锐的五感,她很快找到了狼群所在。 它们似乎也发现了顾南烟,十几道灰色的影子瞬间窜到她眼前。 其中一头身形格外高大,应该是这群狼的头狼。 许是见她身材矮小,头狼打量她几眼便长啸一声。 狼群听到命令,开始毫无顾忌的一步步向她围拢过去。 顾南烟也不废话,没等它们到眼前便率先握紧了拳头冲了出去。 且说刚回到家的庄稼等人,知道顾南烟独自进了山,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也顾不得腿上的伤,让袁黑子背着他往山脚跑,同时不忘嘱咐袁管事去报官。 “胡闹,简直胡闹!” 庄稼气的鼻子都冒烟了,怎么也没想到,顾南烟居然做出这么鲁莽的事。 待到了山下,听众人说顾南烟是一个人上的山,更是吓得差点原地升天。 “你们怎么也不拦着点!”庄稼气的拐着腿直打转。 “那可是公主,公主要做什么咱们也拦不住啊。” 说话的人也是一脸愁色。 他们都以为顾南烟只是好奇,最多也就在外圈转悠。 谁知等了半天都不见她回来,众人这才有点慌了,赶忙让人去喊袁管事。 “庄老,公主她不会出事吧?”另一人忐忑的问道。 “呸呸,胡说什么,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无事的,你个乌鸦嘴别瞎说!”一个妇人忙道。 她家男人前两年病死了,家里只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年迈的公婆,每年春种基本都要靠她一个人。 虽然有邻居时不时帮忙,可满打满算一年也只能种个两亩地。 这点粮哪里够一家子人嚼用,往往还没到年底存粮便见了底。 她也只能靠周围的人接济,以及每日去山上摘那少得可怜的野菜度日,日子很是难熬。 可今年借着顾南烟给的铁犁车,她家竟也开出了五亩地! 虽说种子刚刚种下去,也许等到施肥浇水的时候会很累,可全家人都有了希望。 能让一家人吃饱,孩子不再挨饿,公婆脸上也有了笑容,没再觉得他们拖累了儿媳妇。 妇人觉得,便是再累她也开心。 而对于带给她这一切的顾南烟,她自然是十分感激的,因此听到有人说恩人出事,她第一个反驳出声。 只是心底还是惴惴不安。 “黑子,你带几个壮实点的,随老夫一起进山!”庄稼咬牙道。 袁黑子却不同意:“阿爷,我这就带人上去,您就在这等着吧。” “庄老,您安心回家等着。我陪黑子兄弟上去看看。”络腮胡子站出来说道。 “是啊,您老就别折腾了,公主不是说不让您出来嘛,我也跟黑子一起上山,您就别搁这添乱了。”另一人说道。 别说他的腿伤,便是他年纪一大把,也不适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里行动。 面对大家的反对,庄稼的态度却很坚决。 他要亲自上山并不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担心她出了事皇帝会迁怒,而是因为顾南烟本身的价值! 虽然他的腿受了伤,可走动问题不大,实在不想在这里干等。 面对庄稼的倔脾气,众人都很无奈。 正待继续劝说,袁黑子的耳朵却动了动。 他神情一变,立马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见他神情严肃,大家纷纷安静下来,便听到一阵窸窣声由远及近。 那声音听着杂乱动静不小,仿佛一大片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所有人脸色巨变,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摆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题外话------ 第二章晚点发?(?)? 第151章 李逸蹭饭 众人紧张的盯着山上,窸窣声越来越大,很快一个青色的身形便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是公主!”袁黑子惊喜道。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见顾南烟出现在下山的小路上。 庄稼松了口气,刚想板着脸训斥顾南烟,便听身边一声惊叫。 “啊!有狼!” 狼? 庄稼闻言心底一惊,以为是刚才袭击他的那头狼去而复返。 “真的是狼,好多!” 庄稼听到这话以为遇到了狼群,赶忙让人点火把,同时对顾南烟喊道:“丫头,快过来!” 由于角度问题,他只隐约看到顾南烟的身影,怕她被狼袭击,赶忙瘸着腿上前两步。 谁知却被袁黑子拉住了。 他震惊的瞪大眼睛,抬起另一只手朝顾南烟身后指了指。 “阿爷……” 庄稼见孙子怔怔的,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霎时间一颗心差点从喉咙口跳出来。 只见顾南烟正闲庭信步的走在前面,两只手中分别攥着几根毛乎乎的尾巴,尾巴的另一头拖在地上,赫然是好几头狼躯! “你、你……”庄稼有些喘不上气。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场面瞬间无比安静。 顾南烟蹙眉走到愣神的庄稼身边,语气有些不好。 “不是让你回去歇着吗,怎么又溜出来了!” 这老头可真是太糟心了,咋一点都不听话? 她气鼓鼓的将手中的狼往他前面一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庄稼:“……” 他低头跟地上死不瞑目的头狼对视一眼,老脸抖了抖。 “你这是从哪捡的?”他颤声问道。 “老子刚在山上打的。”顾南烟淡淡道,接过白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山上还有十几只,看起来像是同一个狼群,你们以前没发现这山里有狼吗?”顾南烟朝袁黑子问道。 “没、没有。” 袁黑子咽了咽口水,语气艰难。 “只十几年前从山上跑下来一头野猪,后来官府来人看过,说是从别的地方跑过来的,这座山上并没有野猪窝。” 顾南烟略显沉思,微微颔首。 “公主,这狼真的是您打死的?”袁黑子问道。 也不怪他怀疑,就顾南烟这身形,那头狼站起来都比她高一个脑袋,谁能相信是她将这些狼杀死的? 别说是她了,便是庄子里的汉子也没人能做到。 顾南烟只点了点头,也没多做解释,嘱咐他带人将山上那几只搬下来,便带着白芷回去了,余下一帮人面面相觑。 李逸是第二日一早过来的,刚进庄子便听说了这事。 他赶忙去找了顾南烟,见她一点油皮都没擦破才松了口气。 “你就不能多带些人?”李逸无奈道。 他知道顾南烟一向胆子大,可狼群跟熊瞎子可不一样,它们群居生活,便是遇到老虎也有一战之力。 “带人去干嘛?”顾南烟撇撇嘴。 “几头狼而已,还得派支军队咋滴?” 虽然她那五个特种兵训练的差不多了,可她暂时还不想暴露他们的实力,就连庄子里的人都很少见到他们几个,因此也没让人通知他们。 李逸闻言更加无奈。 “昨日那些狼加起来也有十几二十只了,这种程度的狼群确实需要通知官府,再由官府上报朝廷,由朝廷派遣军队剿灭。” 顾南烟闻言,却翻了个白眼,这么麻烦,等军队来了,狼群怕是都吃饱喝足了! “不过,照理说这里应该没有狼窝才对,这是皇庄,官府每年都会派人来查看,有没有野兽出没的迹象。” “虽然上次检查已经是一年前,可一年的时间也不可能聚集起这么多。” 李逸紧皱着眉头,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确实不可能。”顾南烟道。 “我在它们聚集的地方转了一圈,出没的痕迹很轻。” 李逸眼神微动:“你怀疑有人特意将它们放进来的?” “不是怀疑,是肯定。” 那些痕迹都很新,应该是近几日才出现的。 这个庄子原本就不是完全封闭的,外人很容易溜进来,若是分批次将那些狼运进来也不是没可能。 李逸闻言神色难看,若真是这样,那些人显然是冲着顾南烟来的。 毕竟要收集这么多狼已经不是易事,还要有能力将它们送进来,费了这么多功夫,想来也不是为了对付哪个庄户。 李逸握了握拳,眼中如同结了霜。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别说他绝不会让人伤害顾南烟,便是她如今公主的身份,这已经算是刺杀皇族了。 顾南烟倒是无所谓,那人这次没成功,肯定还会出手,她只要静静的等着对方露出马脚就好。 可见李逸一副郑重的模样,顾南烟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便又咽了下去。 她顿了顿,说道:“那就……多谢你了。” 李逸怔住,随即勾起了唇角。 “你我之间何须道谢。”他端起茶抿了一口。 “若非要谢我,不如请我吃顿饭如何?听说顾府的厨子手艺很是了得。”他放下茶盏,状似无意的道。 顾南烟没想到这厮居然顺杆爬,很是无语。 “崔尧说的?” “嗯,据说他跟那位郭公子都十分喜欢你府上的饭菜,只是可惜,虽然本王跟你认识的时间比他们久,却还没机会尝尝。” 顾南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委屈。 她伸手摸了摸李逸给她的黑玉,再想想一直以来李逸对她的帮助,她却连顿饭都没请人家吃过,绕是顾南烟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心怀愧疚的顾南烟小手一挥,十分爽快的道:“既然你喜欢我家的饭菜,我也不是那等小气的人。”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心痛。 “实不相瞒,上次崔尧他们吃的是我家红糖做的饭菜,若你喜欢,我……我便将她借给你几日,让她将拿手的菜都教给你家厨娘!” 她本想说将红糖送给他,可实在舍不得那丫头的手艺,再者她没有把人当做物件送人的习惯,便硬生生改了口。 李逸:“……” 见他一脸便秘的模样,顾南烟咬了咬牙。 “几日时间是有点短,不然……半个月?” 李逸:“……” “那……” “不用了!”李逸一脸黑线。 他张了张嘴,硬扯出一抹笑道:“本王不是那等重口腹之欲的人,不用这么麻烦。” “正好明日休沐,你便让那厨娘做上几个菜,午时我便过来同你一同用餐,便算作你的感谢。” 李逸说完匆匆起身,像是身后有狗撵一般抬脚就走。 “就这样说定了,我还有些公文要处理,便不多呆了,你好好休息。”话落,他人已经出了院子。 顾南烟:??? 老子话还没说完呢,跑啥! 她无语的望着李逸消失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蹭饭就蹭饭呗,她又不缺那口吃的,至于跑那么快吗? 她几个月前在郑铁生那给他定做了一副铠甲,此时正在她空间放着。 原本还想交给他来着,谁知这厮不等人把话说完就跑没影了! 第152章 出人命 第二日一早,袁管事父子推着一车狼尸来到顾南烟的院子。 “公主,不知这些狼您打算如何处置。”袁管事问道。 顾南烟往院子里瞥了眼,沉思片刻问道:“附近可有收这些野物的商户?” 袁管事点点头:“城内有家皮货铺子,常年收各种猎物,我们庄里若是有人抓到野兔之类的,都是卖给他们。” “那就推去城里卖掉吧。”顾南烟无所谓道。 袁管事应下,刚想告退,却被顾南烟叫住。 “庄子里最近可来过陌生人?”她问道。 袁管事顿了顿,摇了摇头道:“草民并没听说有陌生人来过。” “那可有人近日经常出入?” 袁管事再次摇头:“经常出入倒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袁管事神情犹豫道:“倒是住在东头一户姓孙的鳏夫,上个月他妻弟来找他,他倒是出去过两次。” 皇庄不比别处,虽也能出入,却要跟袁管事报备一声,不然守门的不会轻易放人出去。 “听说他那妻弟近日发了笔大财,日子过得很是宽裕,感念一直接济他的姐夫,给了他不少银子呢。”袁管事感叹。 孙鳏夫全名孙成,是几年前逃荒过来的,一家人都饿死在路上,只剩他和妻弟。 他那妻弟是个好逸恶劳的,整日跟些混混在一起,不事生产。 幸好孙成时常给他送些米粮才不至于饿死街头。 “也算他有良心,发了财没忘了孙成,还给他送了好几车东西过来。” 顾南烟闻言顿了顿问道:“可知送了些什么?” 袁管事摇头:“车上都用油纸布盖着,直接拉进了孙成的院子,没人看见。” “不过应该是些米粮和肉之类的吃食,附近的邻居都说闻到了很大的腥味。” 顾南烟闻言神色不变:“那孙成来庄子以前是做什么的?” “听说只是普通农户,不过他那过世的妻子娘家却是猎户。” 顾南烟心中有了数,对身后的白芷说了什么,白芷应声退下,片刻后领了阿狮兰进来。 “你跟袁管事去那孙成家中去一趟,将他给我带过来。” 阿狮兰领命,袁管事却不解,见这阵仗心下颇为忐忑。 “不知那孙成可是哪里得罪了公主?” 他并不记得公主跟孙成有过接触,因此很是疑惑。 “公主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阿狮兰瓮声瓮气的道。 他声音不小,将袁管事吓了一跳,也知道自己僭越了,赶忙赔了罪跟阿狮兰去了孙成家。 “公主觉得这个孙成有问题?”白芷问道,白芍也一脸疑惑。 顾南烟点点头,将她的怀疑说了一遍。 听说这些人是冲着自家主子来的,白芍气的差点跳起来。 “这姓孙的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往庄子里放狼,他这是想干什么?!” 白芷脸色也不好:“庄子里总共一百多口人,其中老弱妇孺就占了多一半,若是真让那十几头狼进了庄子,怕是整个庄子都完了。” 她以前听人说过,狼是种很狡猾的动物,它们若是盯上哪个村子,必然有死伤。 何况这次狼群数目不少,若不是公主厉害,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这人也太心狠了,这么多人命呢。”白芍恨恨道。 “人命?”顾南烟撇撇嘴。 “在有些人眼里,人命本就是草芥。” 白芷二人闻言不由沉默,似乎想起她们被人牙子贩卖的经历,心情都有些低落。 顾南烟也没在说话,只坐在那静静地等着。 一刻多钟后,袁管事匆匆进了门,却没见阿狮兰的身影。 他脸上满是惶恐和惊吓,跌跌撞撞的跑到顾南烟面前。 “公主,不好了!”袁管事声音带着颤抖道。 “孙成他、他死了!” 孙成来庄子的时间晚,住的地方比较偏僻,此时又正值春种,大家都忙得很。因此并没有人发现他出了事。 顾南烟到的时候,孙成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阿狮兰像个门神一样堵在门口,不让任何人出入。 庄子里是有个郎中的,袁管事将他请了过来? 他此刻他正站在孙成俯身的桌子前,端着一个汤碗闻了闻。 随后放下汤碗遗憾的摇头叹息。 “高郎中,可清楚孙成的死因?”袁管事见状赶忙问道。 高郎中见到顾南烟,先是向她行了个礼,才感叹的指了指面前的汤碗。 “这碗汤里有月线草的味道,孙成就是喝了这碗汤才没了命。” 袁管事闻言一惊:“你的意思是有人投毒?” 高郎中摇了摇头:“也不见得是投毒。” “月线草是一种很不起眼的毒草,形状跟普通野草差不多,不过却小了很多,叶子如弯月且非常细,因此被叫做月线草。” “很多人家经常误采了它喂家禽,不过这种东西对动物并没有伤害,即便吃了一颗半颗的,只要在宰杀的时候将内脏丢掉或清洗干净,便可正常食用。” 他将汤药递给袁管事,袁管事伸手接过,往碗里看了看。 “这是……兔肉?”袁管事不确定道。 “正是。”高郎中颔首。 “我刚刚已经去灶房看了,那兔子的内脏还在,那里面有月线草的残渣。” 顾南烟听到这,不由皱了皱眉。 “若是照你这样说,一点残渣都能毒死人,那岂不是每日都有人被毒死,毕竟你也说过,这月线草经常被人误采来喂家禽。” 高郎中却摇了摇头:“一般人便是吃到一点半点也不过是皮肤瘙痒,身上起些红疙瘩罢了。” “可孙成近日刚好有些花粉过敏,再加上这月线草的毒,才会让病情迅速加重,窒息而亡。” 他解开孙成的衣襟,将他红肿的脖子露出来。 顾南烟低头看去。果然见他喉结附近有些肿,附近的皮肤还有抓挠的痕迹,想来是他临死前透不过气,自己抓的。 顾南烟蹲下身,抓起孙成的手仔细看了看,果然在指缝中看到不少皮屑。 “你怎知孙成花粉过敏?”顾南烟问道。 这才刚刚初春,不会有大片的野花开放,因此他的判断让顾南烟疑惑。 高郎中闻言对她淡淡一笑,他四十来岁的年纪,这一笑眼角的鱼尾纹显现,倒是给他增添了几分随和感。 “因为草民就住在存成隔壁,他昨晚来找过草民,说是同他妻弟去拜访朋友,那人房中摆了几盆花,他回来后感觉不太舒服,就让草民给他开了个方子,打算今日一早进城抓药。” “只是我也没想到,他的病情竟然会如此严重。”高郎中遗憾的摇了摇头。 顾南烟闻言也没再多问,只让袁管事先去报官,又让阿狮兰守好门口。不要让人破坏了现场。 随后看了刘成的尸体一眼。便带着白芷白芍回了住处。 她回去后将整件事情梳理了一遍,直觉刘成的死没那么简单,但一时也想不通哪里有疏漏。 正巧这时白芷进来,告诉她李逸来了,她便没再多想,随白芷去了前厅。 第153章 战事将起 顾南烟曾听吴掌柜说过,李逸不喜食肉,便让红糖做了几样素菜,另外做了一盆水煮鱼,是给她自己的。 李逸却对红彤彤的水煮鱼很感兴趣,到最后反而是那几道素菜无人问津。 “怪不得崔尧对你家厨娘赞不绝口,手艺确实不错。” 饭后李逸端着茶盅感叹,他本是个不重口腹的人,今日却比平时多添了一碗饭。 顾南烟撇撇嘴,不满的瞪他一眼。 怪她没想到这厮还是个嗜辣的主,那满满一大盆鱼外加里面的配菜,她也只吃了一半而已。 摸摸还没怎么吃饱的肚子,顾南烟气的只想赶人。 李逸却仿佛没看到一般,心情颇为不错的勾着唇,眼角瞥见顾南烟气鼓鼓的模样,低下头喝了口茶掩饰住笑意。 “铁犁车的情况我已经告知皇兄,他很重视。”李逸缓声道。 “你跟庄大人提的要求他也答应了,不过这事的具体细节还要在朝堂上商讨,到时怕是有不少人反对。”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那是你们的事,老子不管这些,没有专利权谁也别想从我这拿走铁犁车。” 李逸微笑颔首:“你放心,这事事关民生,即便你不说,我与皇兄也不希望一些唯利是图的人趁机浑水摸鱼,定然会说服朝臣。” 顾南烟闻言满意了几分,也不再臭着一张脸。 二人一时沉默,正巧这时阿狮兰带着神风小队出门训练。 看到他们一身奇特的装扮,和腰间挂着的黑盒子,李逸挑了挑眉。 “说起来,近日西胡那边不太安稳,怕是又要起战事。”他叹息道。 原本他们只会在冬日去边城抢掠,可如今天已转暖,几个部族却接连偷袭。 他们甚至截杀过往商户,只一个月的功夫便有十几个经常往返西胡的皮货商被杀,闹的人心惶惶。 靖王多次出兵,奈何这次几个部族动作迅速,他也只来得及收尸罢了。 顾南烟闻言并不意外,从阿狮兰等人身上便可以看出,他们虽冲动易怒,却很重视族人。 靖王对西胡手段凌厉,几乎可以说是见了就杀,他们又怎会甘心? “靖王手中有多少兵力。”顾南烟问道。 李逸抿了口茶淡淡道:“当年他自请驻守边关,父皇怜他年幼,特意许他带兵两万,再加上原本的三万驻军,也有五万人了。” 往年西胡小打小闹,最多也只有几千人而已,虽说他们各个善马术,身形又比汉人强壮,可五万人也足矣。 “若只是西胡人,这些人倒也能应付过来。”顾南烟道。 只是他们此次如此有底气,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 李逸显然也想到了。 “安插在西胡的探子回报,近日他们与大梁国频繁接触,第一大部族乌突尔族长年前已将小女儿送于大梁为妃,听说甚为受宠,已经怀了龙胎。” 大梁国与嘉南和安阳并列三大国,实力与嘉南国相当。 顾南烟咂咂嘴,对嘉南如今四面受敌的情况颇为无语。 “若是大梁与西湖联手,难保安阳国不会横插一脚,你们可想好了对策?” 李逸颔首:“崔延平已奉命,于三日后回平南军驻地,谨防大梁出兵,不过……” 他看向顾南烟,轻声道:“平南军仅十万人马,若是西胡那边也出了问题,怕是需要镇北军前去增援。” 顾南烟闻言,点着桌面的手指顿了顿。 如今镇北军由顾曜统领,顾慎与顾云戈也在军中领了职,也就是说若是起了战事,他们三人都要上战场。 到时若去增援,便分薄了兵力,安阳国不动便罢,若是趁机生乱,这场仗怕是难打。 两人又聊了一会,待李逸回了王府,顾南烟便去了神风小队训练的地方。 她将西胡的情况说了一遍,几人都有些担心。 “我们赫达族只是个小部族,全族也不过一百多人,若是乌突尔想找人结盟,也不会找他们。”阿狮兰蹙眉道。 “只是族中多老幼,若真打了起来,怕是会被殃及。” 西胡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各族之间相互对立,时常发生烧杀抢掠甚至灭族的事情。 待战事一起,乌突尔定会让人提前储备粮草,而粮草的来源便是像赫达这种没有反抗之力的小部族。 顾南烟见几人面露忧色,沉吟片刻道:“你们先让人带信回去,让他们做好准备,尽量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 顾南烟从空间中拿出两百两银票,递给阿狮兰。 “这些你先让人带回族地,让你们族人少量多次购买粮食储存起来,应该够他们吃用一段时间。” 她顿了顿又道:“若真起了战事,到时候我再想办法。” 她空间里还堆着不少粮食,只是这种时候并不适合直接送粮,以免引起其他部族的注意。 侯骨阿狮兰看到递到面前的银票,赶忙推拒,却被顾南烟一脸不耐的塞进手里。 他攥着银票,双眼泛红,其余几人也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却是感动。 他们卖身为奴,本以为会变成脚底下的泥任人摆布。 可如今不仅脱了奴籍,吃得饱穿的暖不说,每月还有月银让他们寄回族里。 这种日子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便是他们曾经非常羡慕的第一部族,都没有如此安逸的日子。 还有刚才顾南烟说西胡要跟嘉南国打仗时,他们心中忐忑不已,生怕她嫌弃他们西胡人的身份,将他们赶走。 “阿狮兰替赫达族多谢主子,以后我们的命便是您的,但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阿狮兰带着其余四人单膝跪地,以拳贴胸宣誓道。 顾南烟倒没在意,在她看来只有家人安好,将士们才能安心打仗。 如今神风小队正在训练的关键期,她也是不想让几人分神,影响训练效果。 顾南烟又交代几句后便走了。 几人站在原地沉默半晌,苏赫巴鲁挠了挠头道:“要是族长他们也能来这里多好,你看庄子里的人,每家都有田地,可以安安稳稳的在一个地方生活,不像咱们西胡,逐水草而居……” 侯骨阿狮兰没说话,只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银票,眼中带着希望。 孙成的尸首被官府带走,经过仵作验尸,证实他确实因为误食月线草导致窒息而亡。 而他的那位妻弟则在他死的那天早上便出了城,不知去向。 顾南烟本以为线索断了,却收到了李逸的传信。 孙成的妻弟石赖子被龙三抓了回来,已经关进了晟王府暗牢。 “主子亲自审问,这个石赖子只是个普通混混,找他办事的人每次跟他见面都是晚上,而且蒙着脸,他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只知道是个年纪不小的男子。”龙三恭恭敬敬的道。 “不过石赖子说,那人身上带着很浓的药味,言语之间对您很是不敬,想来与您有不小的仇怨。” 药味? 顾南烟低头沉思。 能用往庄子里放狼这么迂回的手段对付她,又能操控此事,说明这人有些实力,却很忌惮她,生怕泄露自己的身份。 若是这样,那这人的身份定然不高,联想最近发生的事,顾南烟很快有了头绪。 第154章 顾老夫人到访 庄子已经步入正轨,有袁管事和庄稼看着,顾南烟便跟刘氏商量着回城。 刘氏虽有些不舍,却更不放心孙女,当即让婆子收拾行囊,第二日一早便同孙女回了京城的宅子。 顾南烟安顿好刘氏,本想去将军府看看顾老夫人的病情,谁知还没等出门,老太太就坐着马车亲自来了顾府。 送她来的是顾慎,顾老夫人似乎正跟他置气,甩开他欲搀扶的手,几步走到顾南烟面前。 老人虽比常人虚弱了些,精神头却足的很。 “祖母的乖孙,受苦了。” 顾老夫人红着眼眶,怜爱的用苍老的手摸了摸她的头,神情似悲似喜。 “那毒妇,竟敢如此害你,都是你那混账爹当初非要将她扶正,养大了那贱人的心!” 顾老夫人抹了抹泪,转头看向一旁同样双眼泛红的刘氏。 “还要多谢妹子,要不是你,我这乖孙还不知要吃多少罪。” 葛氏的事盛嬷嬷已经跟她说了,她听后差点没气厥过去,恨的牙根都咬出了血。 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那女人,奈何儿子坚持。 她便想着反正南姐儿有她照看着,葛氏一个商户家的女儿,谅她也翻不出天去,便也没阻拦。 谁知她一时的大意,竟让孙女吃了这么多苦! 知道真相后,她一连多日没给顾慎好脸色看,直到现在也不搭理儿子。 顾慎委屈的看了女儿一眼,刚想说什么,便被顾南烟甩了个后脑勺,带着和刘氏亲热的聊天的顾老夫人进了堂屋。 顾慎:“……” 扒开顾老夫人一直抓着她的手,顾南烟给她把了把脉。 余毒已然清干净,无需继续服药,她便写了几个补身子的药膳方子交给盛嬷嬷。 “这几样药材都是温补之物,便是没病也可用来强身,祖母的身体已然大好,只是长年卧床气血不足,还需要慢慢将养。” 盛嬷嬷欢天喜地的接过来,小心的塞进袖口里,连连道谢。 “小姐不知,老夫人便是连窦神医开的药都不吃,只说每个大夫治病的方法不同,等您回来自然会帮她调养身体,若是用了别人的药,怕是会适得其反,可把窦神医给气的呦。”盛嬷嬷笑道。 “本就是这个理。”顾老夫人道。 “那什么神医,医治了老身那么久也没治好,还是我家南姐儿,一出手药到病除。” 她一脸骄傲的跟盛嬷嬷显摆孙女,盛嬷嬷捂着嘴偷笑。 她这话引起一致赞同,就连刘氏都说道:“可不是,我多年的咳疾就是囡囡治好的,以前看了好多回大夫,开的那药又苦又难喝,关键是没用!” “还多亏了囡囡,几颗药丸子而已就将我治好了。” 顾老夫人听到有人附和她,精神一振,拉着刘氏仿佛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一般聊了起来。 顾南烟只是笑笑没说话,不过对于顾老夫人的遵医嘱很是满意。 俗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还是不要吃。 而药膳却不同,效果温和长期服用也不碍事,比喝药强。 顾慎见几人聊的欢,他却一直都插不上嘴,急的直冒汗。 暗恨自己为何身体这么强壮,没病没灾的,如今两个老太太不停夸女儿,他却只能干看着。 他小心翼翼的朝顾南烟的方向挪了两步,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 “这里有二十万两银子,是那葛老头让我交给你的,其中十万两是为了补贴你的损失,另外十万两是向你道歉的。” 他将银票塞给顾南烟,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神色。 见女儿眼神亮了亮,望向他的目光中带着赞赏,顾慎不由振奋。 他没告诉顾南烟的是,这二十万两中,有一半确实是葛老头不得已“心甘情愿”出的,另外一半却是他硬要的。 开玩笑,敢嚯嚯他的宝贝女儿,区区十万两银子怎么能补偿的了! 如今见闺女那喜形于色的模样,顾慎暗戳戳的想着,回去后要找个什么借口,再去敲葛老头一笔。 毕竟这几年葛家靠着将军府这艘大船,着实赚了不少银子,估摸着全副身家也得有个百八十万两,这二十万连一半都不到呢。 顾南烟确实很开心,被888接连坑了好几次,她正郁闷的不行,谁知道天上掉下二十万,这算不算有福之人不用愁? 心情大好的顾南烟看着顾慎也顺眼了很多。 “祖母难得来一趟,我让厨上做几道清爽点的小菜,您中午便留在这里用饭吧。”顾南烟笑眯眯的道。 人家给送了这么多银子,留顿饭还是有必要的。 顾老夫人欢喜的不行,赶忙答应,却见顾慎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你爹军务繁忙,还要回去工作,便不用做他的饭了。”顾老夫人哼道。 好容易见到孙女,她还有好多贴心话要跟孙女讲,留下这碍眼的干啥,跟她抢南姐儿的关注吗? 顾老夫人表示她才没有那么傻。 顾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亲娘:“母亲,儿子今日休沐!” 顾老夫人撇撇嘴:“休什么沐,你爹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今日天还没亮便去上朝,忙道现在还没回来,你当儿子的不知帮他分担,还想独自偷闲,个不孝子!” 顾慎:“……” 他就是想跟女儿吃顿饭,怎么就不孝了! 上回在将军府的时候没赶上,被亲爹抢了先。 好容易又有了机会,亲娘又给他使绊子! 顾慎:我是不是捡来的?! 虽然心里憋屈,可面对来自顾老夫人威胁的眼神,顾慎还是败下阵来。 他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顾府大门,站在门口思索半晌,便快马加鞭的往兵部赶去。 顾老夫人对儿子的“识趣”表示满意,拉着顾南烟乖孙乖孙的喊,将她喊的嘴角直抽抽。 最后还是门房来报,说崔尧到访,她才有借口出了堂屋,只留刘氏跟顾老夫人聊的欢快。 刘氏见来了客人,便带着顾老夫人去了她的院子参观她的小花园。 院子虽不如将军府大,却布置的格外温馨,顾老夫人喜欢之余又有些落寞。 “南姐儿不想回将军府非要住在外面,我这心里担心的很,幸好有你照看,我也能放心些。” 她叹息道,言语之间很是羡慕刘氏能跟孙女同住。 刘氏看出她的想法,笑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咱们都老了也管不了他们。” 她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这宅子虽然不大,可空闲的院子还是有的,老夫人若是不嫌弃,我让人收拾一下,您得闲的时候也能过来住一住。” 她很能理解顾老夫人的落寞,若是让她跟孙女分开住,她也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顾老夫人闻言很是心动,只是想到顾南烟不冷不热的性子,又有些犹豫。 “我倒是想,就是不知南姐儿会不会不高兴。” 刘氏倒是不以为意,冲她摆了摆手。 “哪能不高兴,您别看她那副臭脾气,其实心软得很,不然当初也不会在不知道皇上身份的情况下,将他们几口子带回家。” 顾老夫人赞同的点头,随后便兴致勃勃的让刘氏带她去看孙女的住处。 而此时,登门拜访的崔尧正垮着一张脸,毫无形象的斜靠在椅子上,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顾南烟皱着眉踢了他一脚。 “摆出这副摸样给谁看呢,有事快说,老子忙的很!” 崔尧幽怨的看着她,很想骂她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他都快烦死了,这女人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可想到自己有事相求,崔尧憋屈的咽下一口气。 第155章 买天雷 “我爹过两天就走了。”崔尧沉吟道。 “不知你听没听说,西胡那边要乱了,大梁可能会与他们联手,而我爹的平南军便在大梁边境。” 顾南烟颔首:“我听李逸说过。” 崔尧有些意外,皇上昨日早朝刚下的旨,晟王这么快就告诉顾南烟了? 之前听他爹说晟王对她有意,宫宴时便说过想娶她做王妃,他还不相信,如今看来,这两人关系很好嘛。 崔尧撇撇嘴,有种小伙伴要被狼叼走的感觉。 “既然你知道我也不废话,这次过来主要是有件事请你帮忙。”他正色道。 “我爹想买几颗天雷,让我过来跟你说说。”他顿了顿。 半晌又道:“不过这事你若不愿意也别为难,我这次是以平南将军府的名义上门的,与你我二人的情分无关。” 他看着顾南烟一脸认真。 “我爹的意思是,只要你愿意将天雷卖给他,价钱由你做主,同时平南将军府也会欠你个人情。” 顾南烟闻言蹙了蹙眉,垂眸思索片刻后问道:“大梁那边很棘手?” 李逸告诉她的消息是西胡有可能与大梁联手。 打不打的起来且不说,单说平南军十万将士,便是大梁出兵谁胜谁负还不一定,为何崔延平如此重视? 重视到向她这个老对头的孙女求助! 崔尧叹了口气,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低落。 “实话与你说了吧,我爹虽宣称平南有十万大军,可实际上兵力不足八万,只有镇北军一半。” 顾南烟这下可惊讶了。 看不出来这姓崔的胆子不小,无论现代还是古代,谎报军情都是大罪。 况且真到了战场上,十万人与不足八万差别还是很大的,这厮不想活了? 顾南烟想到什么,问道:“李密可知道这事?” 崔尧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皇上知道我爹与你祖父别苗头,这里面肯定有水份,却不知道差的如此之多。” 顾南烟无语:“即便如此,大梁便是出兵,那八万人也不是摆设,你爹在怕什么?” 就算打不过,这么多人守城等待援军总没问题,崔延平如此谨慎就让人觉得意外了。 “不是怕。”崔尧缓缓摇头。 “你可知,永乐侯今日早朝时已向皇上辞行。” 顾南烟怔了怔:“为何?” 不是说还在等安阳皇帝的指示,一两个月之内都走不了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莫非情况有变? 顾南烟不由坐直了身体,她还想狠狠地赚那小白脸一笔,这人怎么就要走了?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只知道平南军中传来消息,大梁国集结二十万将士在边关整兵,而你祖父怕是也要回镇北军驻地了。” 闻言,顾南烟眉头皱了起来。 “安阳国也有异动?” 崔尧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爹是这样跟我说的,具体情形你怕是得去问顾老将军。” 若是安阳国也来掺一脚,顾曜分身乏术,平南军只能以八万将士硬抗二十万大军。 感觉头有点痛的顾南烟揉了揉太阳穴。 她沉吟片刻道:“天雷的事我明日给你答复,不过我手中没有多少现货,临时也只能拿出十几二十颗而已。” 她得先去问问顾曜具体情况再决定给不给。 她自制的天雷在空间存了不下百颗,只是毕竟是在古代,这种杀伤力强大的热武能不用就不用。 崔尧闻言却很惊喜,十几二十颗已然超出了他爹的预计。 看看宁王府就知道这天雷有多逆天,足够在关键时刻震慑住大梁的军队。 到时就算只能拖个十天半月,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也足够他爹扭转局势了。 崔延平心下松了松,同时又有些担忧的望向顾南烟。 “其实你真的不用看我的面子,若是为难,让我爹再想想别的法子便是。” 他们两家向来不和,顾南烟将天雷给他,顾老将军不知道会不会不满。 而且这东西已经在皇帝那里过了明面,她就这样送给一国主将,会不会遭忌惮? 面对崔尧担忧的眼神,顾南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这么大脸,老子用得着给你面子?” 她不过是怕这厮因为他爹的事做事心不在焉,影响她生意罢了。 崔尧:“……” 虽然顾南烟这样说,可他竟一点都没觉得生气。反而笑嘻嘻的一个劲点头称是。 “你说得对,小爷这张脸风华绝代杏腮桃颊,确实不大。” 顾南烟:??? 彻底不要脸了是吧! 想到这,顾南烟从空间里拿出两张契纸拍他脸上。 “你来的正好,这几日没事给老子从这两间铺子附近寻摸寻摸,若是有其它要卖的铺子就买下来,一起过到我名下。” 崔尧抓着两张契纸看了看:“这就是你娘留给你的那两间?” “铺面不小啊,正好将神风外送跟果色天香开在一起,再买一间做什么?” 顾南烟斜他一眼:“自然是有用,另外那两间铺子现在是葛家在用,暂时不用收回来。” 虽然不明白顾南烟的意图,可崔尧还是老实应下,又坐了一会便兴高采烈的回家给他爹报喜去了。 此时已近正午,红糖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 顾南烟到的时候,刘氏与顾老夫人已经在等着了。 顾老夫人精神还算不错,与刘氏聊了半晌也没见疲态,将盛嬷嬷高兴的不行,见到顾南烟时态度更加热情。 在盛嬷嬷心里,顾南烟简直就是个福星,只要有她在,老夫人定然平顺安康。 “大小姐来的刚好,厨上刚把菜上齐,您快过来吃饭吧。” 盛嬷嬷殷勤的拉开顾老夫人身边的座位,顾南烟顺势坐下。 顾老夫人嗔怪的看了盛嬷嬷一眼,随即歉意的望向刘氏。 刘氏却不在意,见孙女坐下赶忙让人端饭。 “我刚刚还在说呢,在你隔壁还有间院子空着,让婆子收拾一下,你祖母过来的时候也好有个地方歇歇脚。”刘氏笑道。 顾南烟闻言倒是没说什么,见顾老夫人一脸忐忑的看着她,她怔了怔。 “可缺了什么东西?”她问道。 “若是库房没有的,便让白芷去添置。” 白芷闻言赶忙站出来:“奴婢这就跟婆子过去看看,一会打扫干净,您吃完饭也好午歇。” 顾老夫人虽然开心的不行,却还有些犹豫。 “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白芷赶忙道:“您严重了,老夫人有事尽管吩咐便是,您是小姐的祖母,就是我们的主子。” 小姐没反对就是默认,她作为下人自然要安排好。 见顾南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顾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想到自己以后可以经常来孙女这小住,乐的嘴都合不拢。 “南姐儿累了吧,先喝点汤顺顺胃。”她亲自给孙女舀了一碗排骨玉米汤。 顾南烟道过谢刚要动筷子,门房便带了一身朝服的顾曜和顾慎进来。 顾老夫人见到丈夫很是惊讶。 “不是说今日午膳要在宫里吃吗,怎的就回来了?” 她没好气的朝顾慎瞥了一眼,语气竟难掩失望。 顾曜眼角一抽,不动声色的坐在老妻对面,轻咳一声道:“我听慎儿说你出了府,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不放心是真,毕竟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出门。 其次当然是来孙女这蹭饭的! 第156章 碾压 由于两人来的太突然,灶房来不及准备,顾南烟便让红糖端了个鸳鸯锅出来,准备涮火锅吃。 鸳鸯锅底一出,满屋子的香辣味不住的往众人鼻子里钻,顾慎也顾不得亲娘的嫌弃,赶忙在顾曜身边坐下。 “南姐儿,这是什么味道?” 也太香了吧,这还没等吃,口水流的舌头都快咽下去了。 “辣椒和牛油的味道。”顾南烟道。 顾慎不知道辣椒和牛油是什么,却也没问。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顾慎毫不见外的拿起碗,准备装一碗那红彤彤的汤喝。 别的不说,这一个锅里一半红一半白的,还挺好看。 他刚拿起勺子,便见白芷带着下人端了几盘子菜过来,立马怔住了。 那黄瓜他知道,是南姐儿种出来的,生吃清脆爽口还解渴。 可这几盘子生肉片是咋回事? 他看看羊肉片,又看看下面搁着小火盆,烧的咕嘟嘟的汤。 南姐儿这是要现做? 顾曜和顾老夫人也很疑惑,不过为了不在孙女面前显得太无知,两人都没出声,只等着白芷将菜上齐。 “这叫火锅,也叫涮锅。”刘氏见三人愣住,忙开口道。 “是南姐儿研究出来的吃法,只要将这肉放进锅里煮一煮,再蘸着调料就可以吃了。” 刘氏说着,在清汤里涮了一片羊肉给顾老夫人放到调料碗里。 “老夫人您尝尝。” 顾老夫人忙道谢,对顾南烟笑道:“南姐儿果然聪慧,这种吃法新鲜又有趣,祖母还是第一次见。” 她说罢将肉放进嘴里。 其实她并不喜羊肉的腥膻味,顾家人也很少吃这东西,可孙女的一番心思她总要捧场。 可当蘸了调料的肉片入口,顾老夫人的眼睛都亮了。 顾曜见一向不喜食羊肉的老妻吃的津津有味,也忍不住学着刘氏的样子涮了一片,之后便欲罢不能,吃的红油都滴到了胡子上也不擦,只一味涮肉吃。 顾慎见状也急了,尝了一口后也顾不得说话,跟亲爹抢了起来。 父子俩的食量一脉相承,再加上顾南烟这个大胃王,三人愣是将府里备下的两日食材吃了个精光,将一众下人眼珠子都惊掉了。 饭后祖孙三代酒足饭饱的瘫在椅子上,将刘氏和顾老夫人看的直乐呵。 “你也是,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孩子抢吃的。”顾老夫人无奈的嗔怪。 顾慎赞同的点头,摸着鼓溜溜的肚子道:“可不是,儿子都没敢多吃。” 说罢还打了个嗝。 顾曜:“……” 他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早上走得急,没吃早饭。” 这话一出,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芷端了几杯山楂水给他们消食,顾慎刚端起杯子,便被亲爹踢了一脚,差点撒一身。 “你还坐这干啥呢?赶紧滚去兵部,你大哥都等了一上午了,都不知用没用午膳,你倒好,吃的肚皮溜圆,差点没把锅给吞下去!” 顾慎揉着被踹疼的小腿,一脸不服的跟顾曜互瞪。 “大哥又不傻,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用膳。” 他就是想跟闺女多相处一会,亲爹咋就这么没眼色呢! 他嘀嘀咕咕的起身,委屈巴巴的看了顾南烟一眼:“阿爹先走了,等得空了给你牵两头活羊,咱们父女俩好好喝一壶。” 他听他爹说过,闺女手里可是有好酒的,只可惜今日还有正事,不能喝。 顾南烟嘴角抽了抽,见顾慎扶着肚子出了门,一脸无语。 她可算知道自己为何这么能吃了,感情是遗传的! 顾老夫人也吃了不少,喝了杯消食的山楂水后,由盛嬷嬷搀扶着,跟刘氏一起去小花园溜达去了。 屋内只剩顾曜和顾南烟,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 想起正事,顾南烟沉吟道:“祖父近日可是要离京?” 顾曜怔了怔,随后想到顾南烟跟皇上还有李逸的交情,知道这些也不出奇。 于是他叹息一声道:“应该不出半月就要走,永乐侯那边催的急,说是安阳国皇帝病重,急召他回去。” 当然这话他们自然是不信的。 就算皇帝真的病重,该召的也是众皇子,把永乐侯一个没有兵权的侯爷召回去有个屁用,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这只是借口,他是怕安阳国若是真的横插一脚,我们将他扣在这里当作人质而已。”顾曜鄙夷道。 两国征战不斩来使,即便是安阳国不地道,可他们也不屑用这种手段。 “如此说来,安阳国此次定会出兵?”顾南烟皱眉问道。 顾曜点点头:“应该错不了。” 他看向顾南烟,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这次三面围攻,这仗不好打,祖父还不知多久能回来……” 他沉默半晌接着道:“我知葛氏的事让你伤心了,便是祖父也有失察之责,是我们没将你照顾好。” 顾曜抬了抬手,似乎想摸摸顾南烟的脑袋,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最终叹息一声。 “将军府终归是你的家,便是祖父和你爹不在,府中还有你大伯和你祖母,以后若是遇到难事别一个人担着,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你大伯虽只是个侍郎,可将军府还是有些人脉的,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顾曜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晌,将顾南烟听的直皱眉。 她不耐烦的冲顾曜摆了摆手:“年纪大了就是爱唠叨,安阳国出不出兵还不一定呢,你倒在这交代上了。” 顾曜虽没有明说,可那口气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听的她一阵阵烦躁。 顾曜也不生气,只乐呵呵的捋了捋胡子。 “你说得对,等祖父送完使臣,再回来同我的乖孙女吃火锅,倒时你那好酒可不能藏着。” 突然想起顾慎也说过这话,赶忙又补充道:“你爹若是向你讨酒喝你可不能给他,那么好的东西给那兔崽子喝太可惜了。” 见顾曜脸上带笑,眼底依然愁云密布,顾南烟便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 实际上心里对安阳国不出兵的事并不抱希望。 她思忖片刻突然问到:“我那一万府兵可是在城外?” 顾曜闻言怔了怔,没想到孙女话题转的这么快,赶忙点了点头。 “是在城外,跟镇北军一起呢。” “里面可有弓箭手?”顾南烟再次问道。 顾曜颔首:“弓箭手给你挑了两千,都是军中老手,不说百发百中,最差的十箭也能中个五六箭。” 这些人将来都是要保护孙女的,他当然要给最好的。 若是再有像葛氏这种不长眼的欺负她,也能有还手之力。 顾南烟不知顾曜的心思,只满意的点点头。 只要会箭术就好,她本也不需要他们百发百中。 “您帮我给晟王带个口信,就说我有办法让安阳国不敢出兵,让他帮忙拖着关翰飞。”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最好能拖一个月。” 顾曜闻言惊讶,她知道孙女有本事,也知道她不是个说大话的人。 此时见她成竹在胸的样子,也不由正了脸色。 “你打算怎么做,可需要祖父配合?” 顾南烟摇摇头,挑着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既然永乐侯这次过来的目的是打探嘉南国实力……” “那老子就给他来一场军演,让他知道什么叫碾压!” 第157章 军营训练 那日之后,顾南烟便整日不见人影,天还没亮便出了门,一直到黑透了才回府。 刘氏知道孙女不是一般的女儿家,也不拦着她,只每天等她平安到家后才歇下。 顾南烟劝了她几次没效果,只能每日尽量早一点回去。 京郊军营中,顾南烟跟李逸一同到了训练场。 这个训练场是李逸特地让人圈起来的,大概有两个足球场大小,位置十分偏僻,位于整个军营的角落保密性很强。 侯骨阿狮兰正站在场边指挥,其他四人分别带了一个小队,围着训练场进行耐力跑。 见到顾南烟过来,众人并没有停止。 一排排腿上帮着沙袋的将士跑的汗如雨下。 自从半个月前,顾南烟带着一千将士来到了这里,李逸还是第一次来参观。 见这些人全都黑壮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些坚毅,李逸很惊讶,开始认真的观看他们的训练。 耐力跑过后是军姿训练,穿着木甲的士兵,站在日头底下保持着各种姿势整整站了两个时辰。 直到中午的时候,随着阿狮兰一声令下,才一个个四肢颤抖的倒在地上。 李逸对这种训练方式很好奇,到了中午都没回去,跟顾南烟一起留下,吃所谓的“大锅饭”。 一盆盆有菜有肉荤营养均衡的饭盆端过来,送饭的士兵全都羡慕的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年轻人闻着那香喷喷的饭菜香,使劲咽了口口水。 “公主就是公主,连她手底下的兵都吃香喝辣的,可怜咱们整日清汤寡水的,嘴里都要淡出个鸟味来。” 另一人闻言嗤笑道:“你就知足吧,咱们也就是跟着王爷,起码每顿还有点肉腥,换其他军营整日吃水煮白菜,那才叫清汤寡水。” “可不是。”一个瘦小的汉子将饭菜摆在台子上,一脸赞同。 “你要羡慕他们,不如跟公主主动请缨加入那个什么特种部队,也跟他们一起吃点有滋有味的。”瘦小汉子嘿嘿一笑,调侃道。 “还是算了吧。”年轻人撇撇嘴,想起日前见到的情景,不由浑身抖了抖。 “你可不知道,这公主虽是个女子,可折磨起人来比男人还凶。” 他朝前面努了努嘴接着道:“你看他们累吧?这还算轻的呢!” 他每日过来送饭,自然看到不少这边的情况。 “头几日的时候,这些人成片成片的倒,天天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就算这样,到了第二日若谁迟到哪怕一息,或者直接爬不起来的,都要被那几个西胡人处罚一顿,啧啧。” 年轻人摇了摇头,语气悲悯。 “这是拿命换吃的,我宁愿吃水煮白菜,也不让西胡人如此糟践我。” 他说这话时,正巧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路过,闻言立刻不乐意了。 “你懂什么?!”正值变声期的男生声音格外难听,将八卦的三人吓了一跳。 他们回头一看,见只是个小兵而已,不由松了口气。 “臭小子叫唤什么,差点给你爷爷吓破了胆!” 年轻人往顾南烟那边瞥了眼,见她正跟西胡人说话,不由松了口气。 “本来就是!”小兵气的不行,梗着脖子道。 “什么叫拿命换吃的?教官那都是为了我们好,你哪只眼睛看到有人没命了!” 瘦小汉子见他越喊越大声,生怕把晟王他们引来,抹着冷汗道:“小兄弟你别生气,他就是一张嘴不老实,并没恶意。” “那也不能乱说,几位教官虽然都是西胡人,可对我们都很照顾,若真的有人生了病还会帮我们请窦神医看诊。” 他因为从小吃的不好,比别人长的都瘦小,训练的时候也有些力不从心。 再加上来了京城后有些水土不服,一直都没好利索,刚训练一日便发起了高热。 还是侯骨教官大半夜请了窦神医过来,才给他退了热。 “还有公主,为了让我们有体力训练,每日的餐牌都是她亲自写的,这些吃的都是公主自己掏的腰包!” 小兵气鼓鼓的,满含敌意的瞪着那个年轻人。 侯骨教官说过,进了特种部队他们就是一家人,彼此之间要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他虽然是里面年纪最小的,可也不能容许外人说他们教官和主将的坏话。 年轻人被他瞪的没了脾气,他本就是随意说几句,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较真。 “成,是哥哥错了,小兄弟对不住,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们那什么教……教官的坏话了,成不?” 小兵哼了哼,倒是没再得理不饶人,听他认错脸色缓和了些,丢下一句“以后注意点”便转头回了训练场上。 远处的顾南烟嘴角微不可查的挑了挑,李逸见她心情不错也勾着唇笑。 “你这手下倒是会收买人心。”能将这些人训练成这样,能力也不差。 再加上跟在顾南烟手下,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顾南烟不置可否,见众人排着队开始打饭,她也取了两个餐盘,带着李逸去后面排队。 大家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顾南烟,纷纷跟她打起了招呼。 “公主,今日有您爱吃的小炒肉,一会您可得多吃点。” 排在前面的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笑嘻嘻的道。 那小炒肉里也不知放了啥,辣嘴的很,却让人越吃越想吃,特别下饭。 公主长得这么小巧,可得多吃点饭好长个子! 另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长着一张大方脸的人连连点头。 “对对对,还有排骨玉米冬瓜汤呢,我娘说女子多喝点汤养身,对皮肤好。” 这人有点憨憨的,挠了挠后脑勺一个劲的傻乐。 “公主天生丽质,哪用这些外物养,你看咱们一个个跟炭块似的,人家公主一点都没晒黑。” “你才像炭块,俺们就是稍微黑了点,哪像你……” 队伍由于顾南烟的加入,瞬间热闹起来。 顾南烟但笑不语,将手中的餐盘交给李逸。 “一会想吃什么让打饭的给你盛,吃多少盛多少,不够再要,在我这里浪费粮食可是犯军纪的。”顾南烟警告道。 李逸虽不像李密那般一顿饭好几十个菜,可他身为王爷怕是也少不了铺张浪费。 不管他在王府如何,到了她这就得守她的规矩。 李逸见她严肃着一张小脸,低笑一声。 也正了正神色道:“本王在府中也不过两菜一汤,从不浪费,公主多虑了。” 顾南烟看出他眼中的戏谑,朝他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二人打好饭,跟其他人一起盘腿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打仗的时候条件恶劣,啃着干巴巴的饼子赶路都是常有的事。 因此李逸并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反而很是新奇。 又见顾南烟虽然话不多,可偶尔也会跟大伙一起开开玩笑。 这样的顾南烟他从未见过,竟有种洒脱恣意之态。 虽然他对自己的兵也很爱护,可他毕竟是王爷,从来没这样与他们相处过。 顾南烟不过只与这些人呆了半月,竟让人感觉像是多年好友一般。 可明明训练的时候,这些人对她的命令无一质疑。 他看着眼前这个散发着光彩的女子,感觉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第158章 密训结束,回城! 李逸下午还有事,便先回了城。 临走前告诉顾南烟天黑前来接她。 她本想拒绝,可李逸说完话连反应的时间也没给她,便大步离开。 她也没多纠结。 饭后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顾南烟转身往她休息的地方走去。 如今天气已经转暖,为了节省时间,顾南烟就让人在训练场外围搭了一圈帐篷。 每日训练结束,将士们便直接回这里休息。 而顾南烟的帐篷是最大的一个,时刻都有人在外面值守。 帐篷里摞着一个个一米多长,半米高的木箱子,箱子上着锁,里面装满了石头。 顾南烟坐在桌旁,合上双眼点开商城。 888一跃而出,开心的绕着她直打转。 “主人,您要买东西吗?” 顾南烟斜它一眼,888立刻安静下来,乖乖的蹲在桌子上。 “主、主人,我已经将物品标价改成了最低销售价,您若是看上什么,请不要大意的下手吧!”888讷讷道。 挑了挑眉,顾南烟翻了翻商城页面,果然发现里面的价格比以前低了好几倍。 想起自己之前花的十几二十万两,顾南烟心疼的滴血。 这狗东西,果然在坑她银子! 眼见对面的凶残女人不怀好意的看向自己,888也想起了上次差点被“掐死”的事,小身子缩了缩。 顾南烟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们老板挖过煤吧。” 不然为什么这么黑! 888没明白什么意思,一脸迷茫的看着她。 “老板以前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做这一行已经很久了。”888指了指商城。 说罢小心翼翼的朝顾南烟靠近。 “主人,需要什么东西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找。” 顾南烟凉凉的看它一眼:“老子要看的是成本价。” 这玩意是不是跟她耍心眼呢? 别以为她不知道,以这黑店的德性,最低销售价怕是也要赚不少。 在现代的时候,像m国这种普通人都能持枪的国家,每把手木仓在两千到三千块之间,这还是市面上的价格,若是出厂价会更低。 按照现代米价三元一斤来算,在这个世界,一两银子可以买六十斤大米。 也就是说一两银等于一百八十块钱。 这样算的话,普通手木仓价格换算成银子,也就一二十两! 顾南烟捂了捂胸口,看看商城那依然有三千多两的标价,对888目露凶光。 她把这笔账算给888听,圆团子差点跳起来,被顾南烟狠狠的摁在桌上。 狗东西,坑了她这么多,这事没完! “不是这么算的!”888委屈道。 “商城里的东西都是从各个时空运送过来的,再加上每次顾客购买商品后还要通过专用通道送到买家身边,这个费用是非常高的!” 888循循善诱道:“这就跟你在现代网购一样,每次购物是不是都要付快递费人家才给送?” 它试图跟顾南烟讲道理,可感觉自己被抢钱的顾南烟此刻已经心疼的没有了理智。 她果断的摇了摇头:“不,老子从来不付快递费,全都是商家包邮的!” 888:“……” “那也是因为商家把快递费加在了物品价格里了!” 顾南烟: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888见她油盐不进一根筋的样子,很是无语。 奈何被顾南烟按在桌子上,一副不说清楚别想起来的架势,888委屈的想哭。 它就说老板肯定跟他有仇! 不然为什么别的小伙伴家的女主人就温柔体贴明事理,偏偏让它摊上这么个深井冰。 怪不得每次见到他,老板都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我们也没收快递费啊,你看上面标价都是物品价格,没有运送费的。” 顾南烟严肃的摇摇头:“不,你们把运费加在了商品里!” 888:“……” 要不它还是自我报废吧,感觉活着也没啥意思。 一人一球对峙了两刻钟,最后888实在受不了顾南烟执着的眼神,暗戳戳的给老板发信息。 888:“老板,救命啊,这女人又疯了!” 老板:“在的呢亲,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888:“我的主人,这个买家嫌商城标价太高,正在对我使用暴力要求降价,请问我该怎么办?” 老板:“好的呢亲,这边已经知道您的情况了,麻烦您拍一张现场照片呢。” 888眨眨眼,对着顾南烟拍了张照。 将她扭曲着一张脸凶神恶煞咬牙切齿的模样发了过去。 老板:“……” 888:“请问我现在要怎么办?” 老板:“……” 888:“老板,你还在吗?急急急,在线等!” 老板:“您好客服暂时不在哦,有事可以留言,客服上线后马上回复您~” 888:“……” 888:“……我要辞职!” 老板:“……” 老板:“咳咳,去了趟洗手间,你刚刚说什么?” 888:“我说我要辞职!” 老板:“哦,这个问题啊,我这边已经收到您的图片,买家看起来是个好人,建议亲耐心沟通哦。” 888:??? 老板:“关于价格问题,万事好商量,实在不行就给她降价嘛” 888:“可是现在的价格已经是我权限之内的最低价了!” 老板:“那只能建议亲亲耐心的跟顾客说明情况哦,良好的沟通有助于解决问题,我这边暂时也没其它办法呢~” 888:“……那我把对话转接给你,你来跟她说。” “重要提示:您的权限已提升,已由普通客服升为客服经理,恭喜升职[撒花]。” 888:“……” 在顾南烟的“不懈努力”下,最终以二十万零二百两的价格,买下了一百套特种兵装备,外加一支狙击木仓。 另外作为之前她上当受骗的补偿,888含着泪把它上次得到的提成,全数换成了子单,一起交给了顾南烟。 888垂头丧气的拿着顾南烟给它的两千零二两提成,委屈巴巴的消失在原地。 顾南烟心情颇好的将帐篷内箱子里的石头全都挪进空间里,再把木仓放进去,让人搬出营帐。 接受训练的总共有一千人,以前在镇北军中都是准头不错的弓箭手。 阿狮兰按照她的吩咐挑选出表现最突出的一百人,将装备分给他们。 接着便带着这一百个神风小队的新成员进了后山,开始了秘密训练。 从这一日开始,每到下午军营中的将士,便能听到接连不断的震天的响声由山中传来。 仿佛山神发怒一般,让人不敢靠近,每次路过山脚的时候都要绕着走。 有将领不放心,却碍于那边是公主的地盘不好打探,只能去请示近日天天坐镇军营的李逸。 李逸却只说了一句“无需理会”,便继续处理军务。 得闲的时候,李逸也会去顾南烟那边看看,只是大部分时间都见不到她人。 李逸也不在意,每天照常来报道,总有几次能见到她。 很快又过了半个月,神风小队一百新兵终于完成密训,一个个神清气爽的下了山,脸上都带着骄傲。 李逸将军演定在三日后,顾南烟带着这一百人与剩下的九百人磨合了两日,便带着这一千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城。 沿途百姓看他们穿着奇特,纷纷前来围观。 却见这些人目不斜视,脚步一致的前行,神情庄严肃穆,让围观的人群也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 第159章 演武阅兵 京城演武场内,关翰飞一脸烦闷的坐在看台上。 在一个月前他便提出回安阳,皇帝当时已经应允却不知为何一直拖延到今日。 期间他也曾多次提回国的事,可都被李逸以各种借口推脱,这让他很是不满。 想到安阳的计划,感觉耐心快要用尽的关翰飞有些烦躁。 “不知王爷今日请我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他已通过秘密渠道送了封信回国,禀明皇帝他如今的处境,并打算今夜便偷偷出城。 城外已安排好人手,会一路护送他安全回到安阳。 见他冷着张脸一副沉不住气的模样,一张俊脸也冒出了胡渣,李逸心情颇为美妙的端起茶杯轻酌。 “本王听闻小侯爷近日回国,特命人准备了一场表演,为你送行。” 关翰飞眼神闪了闪,掩下心底狂跳,状似无意的道:“王爷说笑了,吾皇病重,特召本侯回宫,嘉南皇上却一再拖延阻止,不知王爷送的哪般行?” 李逸只当没看到他面上的心虚,垂眸低笑道:“侯爷怕是误会了。” “两国和谈是大事,如今和谈未成使臣却要折返,皇上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命顾老将军仔细规划护送路线,可谓殚精竭虑。” 关翰飞冷笑一声,看向李逸身侧正襟危坐的顾曜。 “如此倒是本侯多虑,只是不知顾老将军还要多久才能完成。” 他面带嘲讽的道:“要本侯说,顾老将军年事已高,若是感觉力不从心,不如将之交给其他人。”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让人听不明白他说的是护送他的事还是有其他含义。 顾曜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老神在在。 “烦劳侯爷操心,老夫虽年事已高却还能走能跳,只要有一口气在定当继续为国效力!” 李逸深以为然道:“将军尽忠职守,实在令本王敬佩。” 关翰飞见他二人一唱一和,却没一句是回答自己的问题,气的鼻子都歪了。 李逸见他脸都青了,这才勾了勾嘴角:“皇上已下旨,镇北军已准备妥当,随时都可拔营,小侯爷便是今夜要走,也没人拦着。” 关翰飞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的计划怕是已经暴露。 他定了定心神,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 “如此便多谢将军费心了,本侯回国后定会将贵国的诚意如实禀明吾皇,想来他老人家也希望两国和平共处互通有无。” 李逸不置可否,将目光放到演武场入口处,没在说话。 将近正午的时候,百官已然到齐,李密这个皇帝终于姗姗来迟,身为帝王他自然要最后一个到以示尊贵。 李密坐在看台最上首,身后只跟着赵公公和几个禁卫军。 “今日请众爱卿前来,一是为安阳国使臣送行,几位远道而来,朕忙于朝政未曾好好招待,实在惭愧。”李密遗憾道。 众使臣连忙起身行礼,李密抬了抬手请他们归座。 “这第二嘛,朕的义妹护国公主听闻此事,特意跟朕请求带领手下献上才艺。” “朕拿这个皇妹实在没办法,只得答应了她。” 李密宠溺的摇了摇头,似乎很是无奈。 关翰飞听说顾南烟要表演,终于有了些精神,不由坐直了身体面上带着期待。 自从上次宫宴之后,他一直没机会再见到顾南烟,本以为只能遗憾离开,没想到今日竟有意外惊喜。 李逸见他眼神亮了亮,态度也不似刚才一般敷衍,十分不爽的看向自家亲哥。 烟儿明明是要震慑他们,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么不对味呢! 李密见弟弟冷着一张脸,暗暗偷笑。 他这个弟弟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遇到顾南烟之前整日板着脸,就没见过他有过其它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出家人。 如今终于有了普通人的情绪,李密忍不住逗他的同时不由感叹。 真真是吾家有儿初长成,那个小时候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的臭小子,如今也有了心上人。 “不知南姐儿要表演什么才艺,本宫倒是很期待。”一旁的皇后笑道。 “南姐儿出手向来不俗,看来今日我们都有眼福了。”崔贵妃言笑晏晏。 一种大臣同样面露期待。 上次顾南烟与图腾的比试让人振奋,虽然他们暗地里分为几派,平日里明争暗斗不在少数。 可在外国使臣面前,还是希望顾南烟能为国争些颜面。 当然,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方均贺。 “可都准备好了?” 方均贺低垂的眼帘,一脸平静的问身后的手下。 “主子放心,那人已埋伏在百姓之中,待找到机会便下手。” 方均贺又问道:“可有把握?” 手下讨好的笑了笑,低声道:“属下找的这人是军中老手,只要认准目标百发百中,主子尽管放心。” 方均贺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视线沉沉的望向演武场入口处。 今日皇帝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带的禁卫军不多,倒是正好方便下手。 “那人得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手下连忙道:“属下明白,定会处理的干干净净。” 这就是要杀人灭口的意思了。 若放在往日,方均贺定然不会如此小心,奈何皇上正在抓他的把柄,李逸更是毫不掩饰的针对他,让他不得不防。 看台上,李密例行公事的发言结束,随着赵公公一声高喝,顾南烟带着一千兵将煞气腾腾的入场。 她今日穿的是改造过的公主朝服,一身绣着金色花纹的黑衣笔挺,将她衬托出几分英气。 身后的一众士兵皆穿着米色迷彩服,动作整齐划一的跟在她身后。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坚毅。 他们出场的瞬间,便让在场的人感觉到一股威势,像一柄横在面前的宝剑般锋利慑人。 侯骨阿狮兰跟在队伍的一侧发号施令,所有人迈开正步,绕着场地目不斜视的绕场一周。 军靴落在青石板上声音整齐坚定而又响亮,整个演武场的观众全都屏住呼吸,情不自禁的正襟危坐。 而上首的李密和几个武将,无不觉得热血沸腾,感觉心中有一股热流涌出。 “好!”李密忍不住一声喝彩。 他身为皇帝,当然不是第一次阅兵,且哪一次的人数都比这次多的多,可从来没有哪回让他如此激动的。 想到这些人都是他们嘉南国的儿郎,不由更加振奋。 李逸见众人的反应,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虽然早就见过这幅场景,可今日的场合竟让他也不由自主的心情激荡。 他的视线落在只身站在阅兵台上的顾南烟身上,眼神温柔。 当然,要说感触最深的,当然是安阳国使臣。 关翰飞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面色沉沉。 若说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李逸此举的目的,那他就白活了这么些年了。 西胡和大梁联手的事他自然知晓,安阳国打算趁机插一脚的事他也不是不知道。 这分明是李逸跟皇帝想要震慑住他们,使的把戏。 可偏偏眼前一幕,还真让他心头一震。 从一支军队的精神风貌便能看出这支队伍的强弱。 面对如此情景,关翰飞紧了紧眉头,面色分外难看。 第160章 神风第一小队 阿狮兰绕场两圈后便带着队伍来到顾南烟面前。 众人从刚刚的的氛围中回过神,还以为表演结束,刚想拍手叫好。 便见场外进来一队禁卫军,搬着一排排人形木板摆在场内。 这些木板被放在靠墙的一面,上面画着一个套一个的圆圈,有些像箭靶。 关翰飞坐直了身体,上次顾南烟表演的箭术让他记忆犹新,那百发百中额的准头和熟练度便是他们最好的弓弩手也做不到。 “神风小队出列!”阿狮兰高喝。 随着他话音落下,包括阿狮兰等人在内的一百零四人纷纷向前一步,再同时转身,小跑着在前面站成四排。 这些人跟其他九百人的衣着并没有区别,腰间却比别人多了个黑匣子。 李密一惊,瞬间站起身来。 虽然同意顾南烟军演,但是出于信任他并没有多问。 李逸也没有跟他说过什么,只说顾南烟带着人在山中密训。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顾南烟手下的兵是什么模样。 在见到他们腰间别着的那个熟悉的黑匣子时,他更是震惊。 这东西他只见顾南烟拿出来一次。 便是在明山被人围杀的时候。 那件事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这东西。 便是他好奇的几次试探,想让她拿出来给自己端详端详,都被顾南烟无情的拒绝。 李密心底狂跳,这东西的威力他亲眼所见,简直可以杀人于无形。 顾南烟用它几息之内干掉十几二十个弓弩手,而对方甚至都没发觉攻击他们的人在哪。 这么厉害的武器,如今这一百人竟然人手一支! 李密这才开始打量起这些人。 他们此时正侧面对着看台,李密只隐隐见到第三排人的肩膀上背着什么东西。 再往他们腰间仔细瞅了瞅,好家伙,李密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下去! 那一个个的小罐子多么的眼熟,不正是当初顾南烟交给崔贵妃,用来震慑崔延平的天雷吗! 李密咽了咽口水,装作淡定的一屁股坐下,只是指尖有些颤抖。 李逸虽没见过神风小队的密训,可他也见过天雷。 不过他的反应就淡定多了,除了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全程没甚表情的坐在那里。 “你这孙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非要带他们表演步射?”头发花白却面色红润的白太傅好奇的问道。 要说步射却也不太像,一般的箭靶都是用草绳编制而成,一是可以重复利用,第二能更好的抓住箭矢,方便计分。 而且为了好分辨,两个靶子之间起码要间隔两米以上。 可眼前这一排排贴着白纸的人形箭靶,相互之间的距离只有半米左右。 最重要的是数量太多,密密麻麻的摆了一大片! 顾曜作为顾南烟的祖父,自然比别人更受到关注。 他见众人全都疑惑的望着他,不由神秘的笑了笑。 “众位莫要心急只管看就是了,太早说出来便没了意思。” 众人闻言只当他卖关子,见他实在不愿说也没为难,又将视线落在了场中。 顾曜松了口气,这个孙女自打那天一起吃过饭后他就没再见过。 只通过李逸知道她每日去军营,训练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一千个士兵。 至于孙女此时要做什么他当然也是不知道的。 只是若是说出来,岂不是显得自己与孙女不够亲近? 顾曜有些郁闷,朝李逸瞥了一眼。 这小子平时难得去一回军营,这一个月却跟在孙女屁股后面,整日到军营晃荡。 想到宫宴时他说的话,顾曜心中危机重重。 虽然南姐儿马上就要及笄,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可他才刚把她找回来,若是回头就被晟王叼走了,他那老妻定是要难过的。 况且南姐儿一直住在府外,他还没机会跟孙女多相处相处。 若是做了王妃,见面的机会岂不是更少? 顾曜捋了捋胡子,打算回府之后好好跟妻子商量商量,怎么才能将南姐儿拐回府,以杜绝某些狼羔子的窥视。 且不说看台上众人心思各异,台下的神风小队分成四排站在木仓靶对面。 阿狮兰站在后方,面对众人的视线不动如山。 “回禀公主,神风小队已做好准备,请公主指示!”阿狮兰走到顾南烟身前单膝跪地,恭敬的行礼。 顾南烟颔首,嘴角微微勾起,束在头顶的发发丝随风飘荡。 “神风第一小队听令!”她扬声道。 “预备!” 随着清脆的声音落下,神风小队第一排迅速将手放在腰侧的枪袋上,神情严肃。 “射击!” 二十多人听到指令,动作一致的迅速拔枪,熟练的开保险上膛,随后扣下扳机。 砰砰砰的木仓声突然响起,场内顿时硝烟弥漫。 突兀的巨响将众人齐齐吓了个激灵,有些人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围观的百姓更是尖叫连连,场面一度混乱。 就连看台上的几位位高权重的高官都站起了身,兵部尚书更是几步跑到李密面前,高喊着护驾。 李密却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对看向她的崔贵妃得意的扬了扬眉。 崔贵妃朝他翻了个白眼,将耳朵里的布团子又往里塞了塞。 她就说这男人突然塞给她两团布做什么,原来是因为这个。 再瞅瞅李密露出来的明黄色里衣,袖口上的破损。 崔贵妃跟同样塞着两个布团的皇后对视一眼,两人忍不住噗嗤一笑。 木仓声停下,李密瞅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忙将耳中的布团子掏出来,装着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拍了拍挡在身前的兵部尚书。 “爱卿回去坐下吧,这只是公主的表演而已,并无危险。” 兵部尚书脸色煞白,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子。 见确实没有危险,才弓着腰朝皇帝告罪。 李密当让不会计较,他此时的心神完全放在演武场上。 虽然隔得有些远,可如今正值正午光线充足,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人形木仓靶上的一个个小洞。 这些小洞全都集中在木仓靶的头部和心口位置,特别是前面几排,有些竟被打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窟窿! 众人无不胆寒,纷纷惊惧的望向神风小队手中的黑匣子。 关翰飞霍然起身,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他并没有看到有东西打中靶子,只在听到声响后,见到那些黑匣子冒出的烟雾。 可那一个个筷子粗细的窟窿就这样凭空出现了。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击中靶子的东西,速度已经快到肉眼难以分辨! 可是这有可能吗? 关翰飞下意识的否决。 他在安阳国专门研制弓弩,弓弩的速度已经是目前为止速度最快的武器,饶是他费劲心神也没有令弓弩的速度再有半分增进。 想到这,关翰飞心下松了松。 他觉得这一切不过是嘉南国早就布置好的小手段。 目的只是为了震慑他们,让他们不敢在西胡跟大梁出兵的时候生乱罢了。 那靶上的窟窿也不过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用了些障眼法瞒住了众人而已。 要知道速度越快的武器,杀伤力与穿透力就越强。 在这方面一向居于他们之下的嘉南国,怎么可能有如此惊人的进展。 关翰飞冷哼一声,就要走下看台,想就近看看那些靶子找出破绽,当众拆穿他们的计谋。 谁知刚迈下台阶,便被守在台下的龙一拦住了。 “表演刚刚开始,侯爷这是要去哪?”李逸淡淡道。 第161章 顾南烟的才艺表演 “王爷搞这种把戏,未免太过幼稚。”关翰飞冷脸道。 李逸挑挑眉道:“本王不明白小侯爷的意思。” 关翰飞冷哼一声,看向场地中正在等候指令的神风小队面带嘲讽。 “王爷心知肚明,何必要本侯言明。” 李逸懒得跟他争辩,嗤笑一声:“侯爷怎么想是你的事,只是莫要扰了本王的兴致。” 他朝龙一使了个眼色,龙一对关翰飞拱手道:“公主叮嘱过,表演期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以免误伤,烦请侯爷回座。” “误伤?”关翰飞讽刺的勾了勾嘴角。 “本侯只是想看的清楚一些,会小心的。” 龙一坚定的摇了摇头:“侯爷恕罪,公主特意吩咐属下守在这里,属下不敢违命。” 关翰飞见他执意不肯放行,心下反而松了松,更加肯定顾南烟只是在“做戏”。 “既然如此……”他看向顾南烟的方向。 “倒是本侯唐突了。”他突然笑了笑,撩起衣摆又坐了下去。 众人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还没等细想,便听到演武场中再次传来清脆的号令。 第一小队射击结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小跑至队伍最后一排站好。 同时第二排向前一步,顶替了第一小队的位置。 “第二小队准备!” “投掷!” 顾南烟再次发号施令。 第二小队迅速从腰间摘下一个圆柱体,表面平滑的小罐子,拔下安全销用力扔了出去。 随后便像第一小队一样,小跑至最后方排队站好。 全场人的视线都放在了那些被扔出去的小罐子身上。 李密见状惊了一跳,暗道这臭丫头放天雷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害他来不及将布团塞进耳朵里。 他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身为帝王的形象,赶忙捂住耳朵。 谁知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响动。 只见到木仓靶之间冒出了五颜六色的浓烟,将前方的木仓靶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竟是连轮廓都看不清了。 李密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有些纳闷。 小九说过,这种铁罐子名为天雷,实际上却比天雷厉害的多。 它能将平整的地面炸出近一米的深坑,且声若雷鸣,方圆五里之内均能听见声响。 可眼前这个怎么像是烧着的柴火泼上了水,只会冒烟呢? 顾南烟表情严肃,似乎没听到周围的惊叹声,在第三排士兵就位后,再次出声。 “第三小队准备!” “射击!” 随着她话音落下,第三小队取下背在肩上的东西端在手里。 众人这才看清,这些都是跟第一小队差不多的黑匣子,只不过要更大一些。 关翰飞见状赶忙坐直了身体,只听一阵高过一阵的突突声响起,震得人耳朵生疼。 然后便是一股股刺鼻的气味传来。 虽然有了第一小队射击时的经验,可众人还是被震的心口怦怦直跳,俱都惊惧的望向手持全自动步木仓的第三小队。 兵部尚书坐在主看台下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他抬起胳膊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顾清,蒙叨叨问:“你这侄女该不是偷了雷公的锤子吧。” 他声音有些大却不自知,只听到耳朵里嗡嗡作响。 顾清也还懵着呢,他怔怔的看向兵部尚书,见他嘴唇蠕动,却没听到说话声,只得问道:“你说什么?” 这一句声音也不小,可兵部尚书同样没听清。 顾清:“……” 这种情况随处可见,直到一刻钟后才渐渐好转。 而此时,场内的彩色烟雾已经逐渐散开,笼罩在里面的靶子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关翰飞,他霍然起身,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比刚才更加强烈的震撼直击心头。 “这不可能!”他惊呼道。 李密没来得及往耳朵里塞布团,本还在担心自己的耳朵会不会失聪,见他震惊的模样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原本好好的靶子,竟然被打成了蜂窝! 密密麻麻的小眼分布均匀,有几个甚至被拦腰截断,半挂在下半截上。 李密头皮发麻,不由想象了下这东西打在人身上会如何。 关翰飞双手握拳,松了紧紧了又松,心情起伏不定。 他从心底拒绝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如若不然当两军开战,安阳国的将士岂不是连人都看不清,便在一片烟雾中没了性命?! 便是他的弓弩再厉害,就算安阳军队能人手一支,也抵不住这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射杀! 他呼吸有些紊乱,难以想象他们的士兵将要面对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李逸常年习武,自然听到了关翰飞逐渐急促的气息。 他仍然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虽然同样受到震撼,表面上却淡定无比。 演武场内硝烟弥漫,却异常安静。 百姓更是以仰望的姿态看着神风小队。 有年轻一些的甚至已经打算,趁着镇北军还没走,想办法入伍当兵! 至于为什么是镇北军? 当然是因为护国公主是顾将军的孙女,公主手下的兵都这么厉害,作为她的祖父,带出来的兵想来也不会太差。 顾曜此时万万没想到,日后当世人知道所向披靡的神风部队,竟然出自顾曜的镇北军时,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战役的镇北军,竟然会因为孙女威名远播。 “顾老将军后继有人了。”白太傅感慨道。 虽然他以前从没见过如此厉害的武器,可单就眼前这些士兵的气势而言,已胜过嘉南国所有军队。 顾曜的心情同样复杂,虽然知道孙女变的跟以前不同,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将手下的兵训练到如此地步。 至于那些武器…… 他听晟王说过,孙女曾遇到海外游商,他们对海外的情况一无所知,能有如此厉害的武器也不是不可能。 而此时隐藏在百姓中的一个穿着布衣的汉子,同样震惊于神风小队的强悍。 他见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场内,不由紧了紧手中的包裹。 当在场的人都以为这场“表演”已经结束的时候,却见神风小队再次移动。 第四排士兵上前几步,每隔一人便有一个手持盾牌的人半跪在地上。 那一米高的盾牌将他们的身形完全遮挡住。 场内的议论声顿时消失,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看向他们。 就连李密等人都忍不住探出身体,期待的望着演武场内。 当然,最紧张的自然是关翰飞一行人。 只见他直接起身走到看台边缘,神情既严肃又紧张,一眨不眨的盯着顾南烟。 顾南烟刚好朝他看来,她嘴角划出一个弧度,原本圆乎乎白嫩可爱的小脸带着挑衅。 “第四小队准备!” “投掷!” 话落,原本蹲在手持盾牌的队友身后那几名士兵,从腰间解下一个凹凸不平的铁罐罐,拔下安全销面不改色的扔了出去。 随后他们再次蹲下,盾牌聚拢,将他们遮了个严严实实。 一息过后,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此起彼伏,本就千疮百孔的人形靶终于被撕裂,无数带着火星的木块混合着土石横飞。 众人只觉脚下接连不断的震颤,耳中一片嗡鸣声。 第162章 李逸的求生欲 “天崩地裂”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大概没人能答得上来。 可经历了这次演武场事件之后,所有在场的人,听到这四个字的第一反应,便是今日的一幕。 烟尘散去之后,密密麻麻的人形木靶连个碎片都找不到。 原本青石板铺就的地上坑坑洼洼,全都是沟壑和深坑,只有零星烟火散在地上。 而四散的百姓再次小心翼翼的靠近,入眼的除了一片狼藉之外什么都没有! 顾南烟带着雄赳赳气昂昂的神风小队,迈着八字步来到皇帝的看台前。 她鄙夷的看了眼被巨响惊的跌倒在地的关翰飞。 看这厮平日那骚包样,她还以为他多厉害,结果就这? 顾南烟嗤笑一声,一点愧疚都没有。 之前他本来已经答应等她皇庄的作物成熟之后,买上几车再走。 可说好的事这怂居然想赖账! 顾南烟无比悔恨当初没问他要定金,不然就算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起码还能留一地鸭毛不是? 想到这,她弯下身拍了拍关翰飞的肩膀。 关翰飞见她靠近,忍不住抖了抖,不由自主的往身后挪动。 顾南烟却不在意,面上带着商业化的微笑。 她对还没缓过神的关翰飞和蔼的道:“本宫种的果子还有几日就能成熟,我今日便让崔大掌柜的去驿馆跟你签订采购合同。” “你就随随便便给个十万八万的定金便好,当然……” 她笑的更加和善:“如果能付全款我会更高兴的!” 关翰飞:“……”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感觉到了顾南烟周身浓浓的煞气,将他压的喘不过气。 想到刚才那一幕,关翰飞止不住的颤抖。 “我、我知道了……” 只要你离我远一点,什么都好说! 此时对顾南烟,他再也没有那些旖旎心思。 只觉得站在面前的是个煞星,不由庆幸之前她拒绝了自己的求婚。 否则他怕是不几日就会尸骨无存! “乖!” 顾南烟面带微笑的直起身体,越过他看向李密。 她指了指满地的单壳和天雷碎片,意味深长的道:“别忘了老子的军费。” 正心情激荡的李密:“……” 什么军费,他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私兵这种东西既然叫做“私”兵,虽然还在皇帝管辖之内,可一应费用支出全都由拥有者自己解决。 就算养不起也可以归还朝廷,决计没有向朝廷要军费的道理。 李密想想自己已经见底的库房,正想反驳。 却见顾南烟正凉飕飕的看着他。 李密:“好,没问题,晚些时候朕便让人送到你府上!” 众人:“……” 虽然不合规矩,可顾南烟这次表现出的神风小队的实力让人望而生畏,因此并没有人不要命的出言阻止。 包括一直虎视眈眈的方均贺。 他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震撼于刚刚看到的“表演”,一方面庆幸她便是再厉害也活不过今日去。 同时又对神风小队手中的武器垂涎不已。 若是能得如此利器,当初宁王又怎么会失败! 别说宁王,这些东西若真在他手中,他自己当皇帝都没问题! “公主今日的表演很精彩,不仅展示出我嘉南国的国威,还让众位使臣见识到我国儿郎的英勇无畏,要些军费也是应该的。” 白太傅捋着花白的胡子笑道。 别看他面上装的镇定,实际上一双老腿到现在还在抖。 白太傅有些心疼自己,可怜他一大把年纪还要承受如此刺激,真是……真是太好了! 他没忍住哈哈笑出了声。 经过今日一事,永乐侯定会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安阳国,阻止他们的将士前来“送死”。 那嘉南国面对的危机便减了大半! 这省下的粮草和避免的死伤,别说一点军费了,要白太傅看,还应该好好奖励顾南烟。 其他大臣显然也是这样想的,除了顾曜之外纷纷点头应和。 别的不说,单是这小祖宗的杀伤力,让他们反对他们也不敢啊! 顾南烟表示很满意,她环视一圈,想着要不要夸夸这些怂,便瞅见方均贺正狗狗祟祟的跟身后的人使眼色。 那人接到主子的暗示,几不可闻的应了声。 顾南烟挑挑眉,直觉这王八蛋又要搞事。 随后便感觉后脑一阵劲风袭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在场各位还没反应过来。 只有李逸眼神一缩,飞身而起。 “烟儿!” 他迅速的挡在顾南烟身后,接着闷哼一声。 原本想抓住箭矢的顾南烟抓了个寂寞,她面对着李逸的胸口处,不由皱起了眉。 “小九!”李密大惊,慌忙起身快速朝李逸走来。 看台上瞬间人仰马翻,有喊护驾的,还有嚷着抓刺客的,禁卫军也纷纷围了过来。 李逸嘴唇有些发白头上冒出冷汗,咳嗽了几声。 顾南烟此时正被他圈在怀里,脸色不太好看。 “你、你没事吧。”李逸问道。 他似乎伤到了心肺,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见顾南烟冷着脸一言不发,似乎有发火的征兆。 李逸极有求生欲的道:“我没事,上次你送我的那件避弹衣我一直穿在身上,刚刚不过是被撞的有些痛罢了。” 顾南烟的身高只到他胸腹之间。 而他下意识弯腰护住她的举动刚好让那支箭矢打在他左后胸处,因此有些撞岔了气。 顾南烟闻言,放在李逸胸口处的手动了动。 触感坚硬紧实,伴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她抿了抿嘴,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把撕开了李逸的衣服。 入眼的是一件黑色背心,正是她之前送给李逸的防弹衣! 顾南烟见状松了口气,紧接着便气哼哼的推开面前的男人。 她刚想骂李逸不自量力,她明明能接住那箭矢,偏他多事。 可见他一脸苍白,显然被那力道撞的不轻,嘴角动了动,最终也没骂出口。 李密见弟弟安然无恙,重重的吐出口气。 他放松之下腿脚都有些发软,还好身后的赵公公一把扶住了他。 自从父皇和母妃去世后,他们兄弟二人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相依为命,比一般的亲兄弟更加亲厚。 不管二人之中谁出了事,对另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李密看向顾南烟,见她正在为弟弟把脉,想要问问情况,便听到远处的人群中一阵骚乱。 原来是禁卫军发现了那个刺客混在百姓中,正在追捕他。 可来围观的百姓不少,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路堵了个严严实实,禁卫军根本过不去,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拿着弓弩的汉子跑远。 顾南烟眼神冰冷的望了方均贺一眼,后者仿佛没事人一样坐在位子上,表情平淡。 这是算准了抓不住那刺客,就算是皇上也拿他没办法! 顾南烟冷笑一声,从阿狮兰身上解下一把比刚刚那个大匣子更加细长,上面还多了个小圆筒的黑匣子端在手里。 众人见她将黑匣子细长的那一头搭在半蹲着身的阿狮兰肩头,再把背带缠在手上,随后眯着一只眼,凑到小圆筒前面。 一息过后,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远处传来一阵阵惊呼。 第163章 老子注意你很久了 已经跑出几百米外的刺客倒在地上,身体蜷缩在一起,抱着一条腿哀嚎。 顾南烟淡定的放下手中的狙击木仓,眼神冰冷。 刺客被禁卫军绑过来的时候,被击中的右腿正潺潺流血。 原本还算淡定的方均贺霍然起身,不可思议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刺客。 这人已经跑的只剩一个黑点,顾南烟究竟是怎么伤到他的! 方均贺面色阴沉,紧紧咬着后槽牙,放在那把黑匣子上的眼神有些莫名。 而李密似乎气的狠了,他上前一步一脚踹在刺客身上,冷着的一张脸有些扭曲。 若不是有顾南烟给的护甲,李逸身上怕是已经多了个窟窿。 他被击中的位置距离心口只有半指的位置,便是能保住性命,也会大伤元气。 “把他给朕带下去,让宋轶好好的审,问不出幕后主使他这个刑部尚书也别干了!”李密咬牙切齿道。 闻讯赶来的宋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忙让人将人带去刑部。 众人见皇上发火,一个个低垂着头不敢吭声,只有顾南烟不善的看向方均贺。 方均贺的目光却一直放在那把狙击木仓上,见顾南烟一直盯着他,眼神闪了闪。 “皇上息怒,索性晟王无碍只是虚惊一场,依臣看宫外不宜久留,皇上不如早些回宫。”方均贺道。 李密正心烦,闻言刚想点头应下,便听他又说道:“不过……” 他看向顾南烟神情犹豫。 “虽说公主英勇救了晟王,可依微臣看来,这事说不得就是冲着公主来的。” 李密蹙眉,他不似顾南烟和李逸五感灵敏,因此只看到箭矢击中李逸,并没发现那人原本的目标是顾南烟。 “此话何解。”他问道,语气并不算好。 他跟李逸一直想要扳倒丞相,奈何这人实在太过谨慎。 他们只找到一些方均贺收受贿赂或是以丞相的身份,为名下产业行方便的证据。 但方均贺在朝中扎根太深,这些事情并不足以扳倒他。 反而会让那些行贿的官员站在他那边帮他说话。 “皇上英明神武,嘉南国在您的治理下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何况宁王一党早已铲除,又怎会突然有人要刺杀晟王?”方均贺分析道。 李密闻言若有所思。 顾南烟斜眼看着他装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扯了扯嘴角道:“你倒是挺了解这刺客的目的。” 方均贺清瘦不少的面上露出一抹淡笑。 “臣也是猜测,毕竟公主在军营练兵的事人尽皆知,况且又有如此厉害的武器,难保不被有心人听到风声。” 方均贺顿了顿,朝李密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公主身后有镇北将军府坐镇,若是想谋朝篡位又有谁能拦得住,虽然微臣知道公主忠诚于皇上,可那些不知情的人却不这么想。” 众臣被方均贺大胆的话惊了惊,纷纷将头垂的更低。 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他这分明是在暗示皇上,若顾南烟有不臣之心,李密的皇位怕是保不住。 顾曜听到这番话倒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担心的看向孙女。 “丞相严重了。”缓过气来的李逸淡淡道。 “公主多次救皇兄于危难之中,忠君之心可昭日月,本王倒是觉得跟公主比起来,丞相谋反的机会更大一些,毕竟宁王妃可是丞相的亲生女儿。” 他说这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似乎是在说笑。 可方均贺却听出了他话中的冷意。 “王爷说笑,微臣知道您钟情于公主,可此事事关皇权,且关乎公主安危,臣也是好心提醒。” 李密原本还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不由冷了下来。 “那依照爱卿的意思,该当如何?” 他沉声问道,突然想到方均贺的儿子便是被顾南烟杀死的,若此事真是冲着她来的,那方均贺的嫌疑也不小。 面对李密怀疑的眼神,方均贺只是淡淡一笑。 他语重心长的道:“依微臣看,公主毕竟是女子,如此厉害的武器在手实在太过张扬,不如让公主将这些武器上交,由皇上的人接手,如此不但能稳固皇权,还能减少有心人对公主的窥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他就不信,身为皇帝的李密会允许顾南烟拥有一支如此强悍的军队,以及这么多杀人于无形的兵器! 等皇帝将东西抢过来,他再想办法利用朝中的人脉弄到自己手里。 就算弄不到手也好,此次也算挫了顾南烟的锐气。 方均贺弓着腰朝皇帝拱手站着,掩下眼底的算计。 只是他显然低估了李密对顾南烟的信任。 别的不说,若是顾南烟真的想对他不利,他怕不是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何况顾家忠心耿耿,身为顾曜的孙女,他相信顾南烟决不会做出谋朝篡位这种事。 “你多虑了。”李密声音冷淡。 “朕已吩咐下去,今日之事定要彻查,由刑部尚书主审,朕相信宋轶定会将那些有心之人揪出来。” 他说的意味深长,将这件事一笔带过。 方均贺闻言却怔住。 不管是哪朝哪代,神风小队这样的存在都是上位者的眼中钉,不是拔除便是毁掉。 可到了李密这里,仿佛一点水花都没溅起来,就这样轻轻揭过? 他还待再说什么,刚想张口,便见一道黑影闪过。 还没等他有反应,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后背一阵剧痛,整个人仰倒在地。 “老子注意你很久了,今日刚好遇到,不如促膝长谈如何?” 顾南烟一脚踩在他身上,用胳膊肘撑住大腿,半俯下身对有些恍惚的方均贺道。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兜头就朝他脸上砸去。 狗东西居然还敢杀老子,今天不把你揍的你儿都认不出你,老子的名字倒过来写! 反应过来的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暗道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殴打朝廷命官! 有人见顾南烟的脚死死的踩在方均贺胸口,踩得他好似要喘不过气一样,赶忙想叫人来将她拉开。 毕竟还有使臣在,可不能闹出人命! 如若不然,一国公主当众杀害本朝丞相的事传到安阳国,他们嘉南可就成笑话了。 这人环视一圈,想叫门外守着的龙一和禁卫军过来拉架,却见李逸朝龙一使了个眼色。 接着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将顾南烟和方均贺团团围了起来,将一众人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众大臣:“……” 他们眼神诡异的望向李逸,却见后者面无表情的道:“公主与丞相有要事相商,众位不如先走一步。” 李密自然也看到了顾南烟的举动,原本阴沉的脸色瞬间神采飞扬。 他按捺住雀跃不已的心跳,淡笑着扫视一圈。 “看起来他二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众位爱卿累了一天,都回府歇着吧。” 说罢眼神又看向顾南烟的方向,见黑衣人将她围的严严实实,还抻了抻脖子,希望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要说这个前宁王的岳父,他也想揍他很久了,只是碍于一国之君的形象一直忍着罢了。 如今南姐儿能替他出口气,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李密一边暗戳戳想着,最好顾南烟能打他个半身不遂,省得每日上朝的时候看见他都觉得堵心。 一边还起身往顾南烟那边凑了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第164章 天神下凡 顾南烟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虽然方均贺还不至于半身不遂,可被顾南烟揍断了鼻梁和肋骨,怕是没有两三个月也别想出门。 看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面目全非鼻血横流的方均贺,李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要说顾南烟这厮是真不讲道义。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偏偏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每次揍人专往脸上打! 李密摸了摸面颊,仿佛感同身受般嘶了一声。 “里、里介个贱人!”方均贺疼的脸都扭曲了,捂着断了的鼻梁口齿不清的道。 顾南烟闻言挑了挑眉,又在他腿上补了脚。 随后在一声细微的骨裂声,和方均贺的哀嚎声中心情舒爽的吐了口气。 还别说,这人看着挺瘦,身上的肉却不少,打上去拳拳到肉的感觉不要太好! 见她揍完人,围在她身边的黑衣人纷纷散开,方均贺的手下终于冲了进来。 “公主,我家主子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下此毒手!”那手下忿忿。 “他想杀老子,揍他一顿还算轻的了。” 顾南烟撇嘴,随后看着他道:“还有你也是同伙,你等老子休息一下,再好好跟你探讨探讨。” 手下:“……” 他看了看主子身上的伤,生生将嘴里的话转了个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公主无凭无据,可不能乱冤枉人。”他嗫嚅道。 “凭据?”顾南烟瞪大眼,仿佛很震惊的样子。 “老子要这玩意干什么?” 什么时候揍个人渣还需要理由了? 见那手下呆愣愣的看着她,顾南烟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李逸见状,让龙一将这人也抓起来,一起交给刑部尚书。 这场军演给关翰飞带来的震撼,远远超出了众人的预计。 原本打算当夜出城的小侯爷,只让人送了封信出去,便老老实实的待在驿馆内足不出户。 他倒是想早着点走,可当天下午崔尧便带着合同找到了他。 以高于市价几成的价格,卖给他几千斤水果不说,在还没收到货的情况下便收了款,美其名曰预售! 没办法,为了不让自己六万多两银子打水漂,他只得在驿馆里等着果子成熟。 而收到银子的顾南烟高兴的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想到李密还欠了自己一笔军费,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为了报答顾南烟卖给崔延平的十几个天雷之情,崔尧这几日马不停蹄的在西街找铺面,凑巧的是,在葛家药铺对面,有一间二层小楼正招租。 在经过顾南烟点头之后,他又费了一些功夫,找到了酒楼的主人,打算将铺子买下来。 让崔尧没想到的是,这间铺子的主人正是贤阳郡王李平归。 听说是顾南烟要买铺子,他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当日便去官府过户。 要说西街的铺子也没那么难找,可想要刚好在葛家铺子附近却有些难,况且顾南烟说的太突然,崔尧跑断了腿也没找到合适的。 如今贤阳郡王此举,可算是帮了崔尧大忙。 为了表示感谢,他特意在酒楼定了一桌酒席,将李平归请了过去。 二人酒过三巡,李平归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朝崔尧打探顾南烟那日军演的事。 “如今民间都传遍了,说顾丫头是天上的仙人下凡,有翻天覆地之能,那日她翻手为云,整个演武场瞬间被迷雾笼罩,覆手雷声阵阵,将场内劈了个七零八落,目光所及之处全数化为飞灰。” 李平归啧啧两声,他虽然是郡王,可近几年越来越低调,当天并未出席。 即便这样,他也在府中听到了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巨响,对于自己没看到如此盛景很是捶胸顿足了一番。 崔尧闻言无奈极了,他日日在外面走动,自然也听说了这个传言。 知道他跟顾南烟关系不错的纷纷上门询问,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当日他并不在场。 “传言不可信,哪有那么夸张。”崔尧摆手道。 天雷的威力他也听他爹说过,虽说确实让人震撼,可说顾南烟天神下凡那就有些夸张了。 “不过是顾南烟折腾出来的武器罢了,我爹出京之前还让我找过她,向她讨了一些。” 崔尧说这话的时候还挺了挺胸膛。 别的不说,就顾南烟那油盐不进的性子,也就是因为他们关系好,若是换个人上门,比如说他爹,别说天雷了,怕是根毛都要不出来! 面对李平归惊讶的表情,崔尧得意的呲了呲牙。 “不过这次也是因为我爹要出兵打仗,若是一个不慎可能会连累到顾将军,不然那臭丫头怕是也不会将那天雷拿出来。” “天雷?”李平归一脸好奇。 “可是那日在演武场用那武器?我当日虽在府中,可那一阵阵雷声可是听的清清楚楚,整个府邸都能感觉到震颤。” 他伸手戳了戳崔尧的胳膊:“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一点,毕竟她祖父手握十几万兵权,难道不怕引起那位的忌惮?” 李平归伸手指了指上面,崔尧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 他皱了皱眉,显然也在担心这一点。 虽然目前看来皇上对顾南烟很是包容,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谁知他哪天一个不高兴,会不会找那丫头的麻烦? 不过这话他却不能说,只想着见了面得提醒一下顾南烟,有些事还是防着点的好。 崔尧笑嘻嘻的转开话题,讨论起那店铺的事情,李平归见他不想多说,也很识趣的没再提。 却说顾南烟自军演后便老老实实待在了家里,期间不少官员内眷上门拜访,都被门房拦在了门外,除了顾家人,谁也没进的了顾府的门。 将军府这几日也忙得很,不说顾曜,便是顾清都有不少同僚上门,兵部尚书更是日日找他谈话,三句不离顾南烟,想让他引荐一下。 顾清很是无语,他侄女一个姑娘家,哪能随便见一个外男? 他推拒了不知道多少次,可第二日照样有人提起。 顾清实在没了办法,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几日病假,窝进将军府就再也没出门。 顾清行事一向光明磊落,郭氏还是第一次见丈夫仿佛做贼一样躲着人,不由觉得好笑。 “你倒是清闲,日日躲在屋里连房门都不出了。”郭氏嗔道。 她刚将兵部尚书的妻女送走,进门便见顾清拿着一本书正悠闲的品茶。 “可怜我一个妇道人家整日应付那些女眷,这一波接着一波的,说的我嗓子都哑了。” 这些人一个劲的说好话,她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又不好意思赶人。 虽然对于侄女很是骄傲,可也禁不住日日这样折腾。 顾清闻言有些讪讪,觉得自己将这些事丢给妻子确实不地道,连忙扶了她坐下。 “辛苦夫人了。”他倒了杯茶递给郭氏。 郭氏很受用的接过喝了一口。 谁知还没等放下茶盅,门房便来禀报,又有一家官眷前来拜访。 郭氏摆了摆手让门房下去,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父亲和母亲可回府了?”顾清见她实在辛苦,心底也有些不忍。 “没呢,这几日府里乱的很,他们年纪都大了,在外面躲躲也好。” 自军演第二日起,顾曜和顾老夫人便去了顾南烟那里。 本以为两人只是去看看孙女,谁知这一去好几日都没回来,还让下人带信,说南姐儿给他们留了院子,要在她那小住几日。 郭氏羡慕的很,若不是如今中馈在她手里,她都想去南姐儿那住一阵子。 顾清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突然想到东院还有一个人也已经几日没见了。 “二弟呢?我这几日怎么没见到他?” 郭氏闻言没好气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二弟前几日就出府了,说是军中有事,这几日都不回来了!” 第165章 顾家兄弟的宠妹属性 对于将闺女惹下的烂摊子丢给大哥这种事,顾慎四号丝毫没觉得愧疚。 他此刻正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顾南烟,眼中满是委屈。 “你祖父祖母都可以住进来,为什么爹爹不可以?”顾慎不服气道。 顾南烟朝他翻了个白眼:“不行就是不行。” 好好的将军府不住,都跑她这来凑什么热闹? 顾曜就算了,总归她答应了顾老夫人住在这里几日,总不能让人家老两口分开。 再说他住不了几日便要护送安阳使臣回国。 可顾慎这么大的人了,听说爹娘住在这里立马拖着行囊跟了过来,把她这当收容所呢! 听到女儿不容置疑的拒绝,顾慎更委屈了。 在听说两个老人要在这小住的消息之后,为了跟闺女多培养培养感情,他特意在军营那边告了假,忙不迭的赶了过来,谁知却遭到了闺女无情的拒绝。 顾慎看向坐在摇椅上,端着个鸟笼子晒太阳的顾曜,心里酸的不行。 “爹爹过几日会随你祖父一同北上。”顾慎垂头丧气的道。 “这段时间若是有什么事,便去寻你大伯,若是那边没有意外,我们至多两个月便能回到京城。” 这个意外说的当然是安阳国会不会出兵。 当然,看过顾南烟的军演后,安阳皇帝除非老糊涂了,不然不会一意孤行,非要攻打嘉南国。 只是为了安全起见,顾南烟还是拿出一件避弹衣交给顾慎。 顾曜那件一早便给了他,因此这次她只单独拿出一件给顾慎。 顾慎见女儿关心他高兴的直乐呵,看向顾南烟的眼神也越发慈爱。 “南姐儿放心,爹爹一定会平安归来!”顾慎郑重的承诺道。 这次也不等女儿赶人,抱着怀里的避弹衣大摇大摆的去顾曜面前显摆了一阵,然后便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将军府。 午后许久不见的顾云戈与顾云泽来了一趟,给顾曜和顾老夫人请过安后便随顾南烟去了她的院子里。 “你这院子倒是不错。” 顾云泽环视一圈,这宅子虽小却很是精致。 如今已是四月,凉亭下的荷花池有了绿叶,白芷前几日买了几条锦鲤放在池中,红红绿绿的看起来春意盎然。 顾南烟给二人倒上热茶,挑眉道:“寻我可是有事?” 顾云泽也学着她的样子挑了挑眉:“没事便不能来看看你了?” 见顾南烟一脸无语的表情,他不由失笑:“托你的福,大哥升了校尉,今日特地过来感谢你。” 顾云戈在军中原本担任都尉一职,在将军府算是职位最低的一个,如今倒是与西院的顾正康同级了。 顾南烟闻言不解道:“大哥升职谢我做什么?” “当然要谢你。”顾云戈将面前放凉的花茶一饮而尽。 “若不是因为你,皇上又怎会亲自下旨,让兵部升了我的职位。” 要知道军营之中升迁并不容易,最直接的便是积累战功。 就像西院的顾正康,他也是在战场上杀了几个小头领才爬到了校尉的位置。 想到这,顾云戈不由幸灾乐祸道:“咱们那位三伯父怕是要捶胸顿足了。” 顾云泽也勾唇一笑,随后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得他过几日也要升上一级半阶,我可是听说,近日西院去了不少访客,其中不乏兵部的人。” 一般来说,若是没有皇帝的旨意,军中任免都是由主将负责,不过若是本人同意,兵部也可以直接从军中调人过去。 虽然兵部尚书与顾清交好,可整个兵部并不是他的一言堂。 顾云戈闻言蹙紧了眉头,面上的不喜不加掩饰。 因为顾南烟的缘故,将军府如今炙手可热,便是连门房都有不少人巴结,别说身为顾曜庶子的顾正康了。 只是东院向来不喜西院的人,虽然这些年没有过什么争吵,可顾老夫人之前病的那么严重,难保跟西院没有关系。 若是让顾正康借着顾南烟的势得了好处,他们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 不过二人也都是心胸开阔的人,只要西院不借着顾南烟的名头生事,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顾云戈从身后小厮手里接过一个食盒。 “母亲知道你平日有饮牛乳的习惯,特意寻的方子做了一些奶糕给你尝尝。” 他端出一个青花白底的盘子,里面放着几块两指大小,白色的点心。 “若是你喜欢,以后便时常做了给你送来。” 顾云戈原本刚硬的面上现出一抹柔和的笑。 顾南烟见那奶糕晶莹剔透煞是诱人,忍不住捡起一块咬了口。 q弹的口感混着浓郁的奶香瞬间充满口腔。 奶糕冰冰凉凉的入口即化,甜甜的却不腻口,顾南烟眼睛都亮了,接连吃了好几块。 顾云戈见她喜欢,忍不住轻笑一声。 几年没见过这个妹妹,这次她回来倒让他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而今日见到她这吃像,倒像是又回到了小的时候。 他没忍住伸手揉了揉顾南烟的脑袋,被正在嚼奶糕的顾南烟横了一眼也不以为忤,反而哈哈大笑出声。 “南姐儿还是那么可爱,不知以后哪个男人那么有福气,能将我们将军府的镇宅之宝娶回家。”顾云戈调侃道。 顾云泽闻言有些不乐意的撇撇嘴:“娶什么娶,南姐儿还没及笄呢,等到十八九岁再说亲也不迟。” 虽说十九岁在外人看来已经成了老姑娘,可他们东院就这么一个姑娘,祖父祖母都宝贝的很,他们大房也都很喜欢她,定要将她多留几年的。 再说了,就算不看南姐儿将军府唯一嫡小姐的身份,单凭她这一身本事,还能愁嫁不成! 顾云戈听到弟弟的话,颇为赞同的点头。 南姐儿这么好的姑娘确实得好好挑夫婿,再等个几年也没什么。 “话说再有一个月便是南姐儿的及笄礼,也不知祖父和二伯能不能赶得回来。”顾云泽有些遗憾的道。 话虽这样说,可大军拔营从京城到安阳国边境少说也要十几日,光是在路上就要耗时一整月,想在南姐儿及笄那日赶回来怕是有些难。 顾云戈也明白这一点,他笑道:“便是赶不回来也不碍事,我们大房操持便是,总归不会委屈了你。” 顾云泽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虽说二房如今没有主母,这事还是要由他母亲郭氏安排,可说到底还是要在二房院中摆宴。 如今却不同,二伯不在府中,二房没有长辈在,到时候完全可以将宴席摆在他们这一房。 那顾南烟可就是以大房的名义办及笄了! 兄弟两人想到了一块,四只眼睛齐刷刷的看向顾南烟,眼神微亮。 吃的正香的顾南烟:??? 由于顾云戈和顾云泽着急回去跟郭氏商量及笄礼的事,三人又聊了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便匆匆告辞。 看着他们仿佛怕被踩到尾巴一般火急火燎的跑了,顾南烟莫名其妙。 不过还没等她多想,崔尧便带着两纸契书来了顾府,带着顾南烟直奔西街刚刚买下的二层小楼。 第166章 顾氏药房 小楼说是两层,可在第二层上面还加盖了一层小阁楼,平日倒是可以当仓库用。 顾南烟对这铺子很满意,她穿过一楼大堂,来到后院。 院子里有几间小平房,平房侧面有一棵大树,不远处还有一口井,灶房厕所一应俱全,完全可以住人。 在知道这铺子之前的主家是贤阳郡王时,顾南烟还有些意外。 据她所知,皇室中人很少卖掉手中的产业。 一是因为他们并不缺钱,而名下很多东西多是祖传,卖了也不太好,往大了说便是不孝。 二是因为皇室颜面问题,要是让人知道堂堂郡王爷变卖家产,怕是会传出不少是非。 崔尧笑道:“他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将这铺子拿出来卖的,不过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在市价的基础上又加了两成,也已经宴请过他,并不算欠他人情。” 他知道顾南烟的性子,凡事能用银子解决的事绝不谈感情。 因此在李平归爽快松口的时候他就主动加了价,李平归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如此也算银货两讫。 顾南烟颔首,崔尧办事一向细心,她也乐得把事情交给他全权处理。 “不过……”崔尧有些疑惑。 “我听你的意思,并不打算将果色天香开在这里,买下这间铺子可是有其它用意?”说罢他看向对过的葛家药铺。 葛家跟她的恩怨他也知道,因此顾南烟让他从葛家药铺附近买铺子,他也隐隐有些猜测。 顾南烟再次颔首:“确实有些想法。” 她打量了一番一楼的布局,挑唇道:“你说咱们在这里开间药铺如何?” 崔尧闻言一愣,却是不怎么意外。 他也知道顾南烟于医术方面有些本事,也早预料到这厮怕是要跟葛家对着干,只是不明白为何要如此迂回。 毕竟对面两间铺子的房契都在她手中,若是想让他们关门大吉,直接把铺面收回来便是。 顾南烟听到他的疑问,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只是收回铺子多没意思。” 她恶劣的呲了呲牙:“老子要让姓葛的知道,拔了老子一根毛,就得让他们扒了全身的皮来换!” 崔尧浑身抖了抖,龇牙咧嘴的望向对面。 乖乖,这葛家怕是上辈子掘了顾南烟祖坟! 能让她动用那常年瘫痪的脑子对付他们,怕是缺了大德了。 铺子的装修有七八成新,顾南烟只将要添置的东西写下来,让崔尧去置办,她自己则神清气爽的回了顾府。 第二日上午,西街的铺子基本都开了门,顾南烟才带着两车收购来的药材大摇大摆的来了。 葛家药铺的葛掌柜早就打听到,这铺子被顾南烟买下了。 经过上回的事,他对顾南烟还是很忌惮的。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到现在还没把铺子收回去,可见她带来的两车药材,心底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赶忙让人去通知葛老爷,他自己则时刻关注着对面的动静。 虽然葛氏不在了,可他还是葛家的家仆,店里有什么情况自然要通知主子。 小半个时辰后葛老爷让人带话给他,让他静观其变,只要顾南烟不上门,就不要去招惹她。 葛掌柜得到指示,一上午都在门口的位置坐着。 可一直过了午饭时间也不见顾南烟出来过,那个跟她一起过来的年轻男子却让人挂起了牌匾。 看着那黑底金漆的“顾氏药房”四个大字,葛掌柜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他犹豫半晌,最后咬了咬牙,堆着一脸笑跑到正在让人挂匾的崔尧身边。 “这位小兄弟,我是对面葛家药铺的掌柜的,不知你们东家盘下这么大间铺子是要做什么行当?” 葛掌柜尽量放缓声音,端着手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崔尧斜了他一眼,指了指上面:“你是不是瞎!这么大块牌子看不到啊,还是葛家的掌柜都不识字的?” 他语气冲的很,将葛掌柜噎的说不上话,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自然认得。”他有些讪讪道。 “知道还问!”崔尧一脸没好气。 “还有,谁是你小兄弟?!老子姓崔,是平南将军府的人,你可以叫我崔大掌柜!” 他嫌弃的撇了撇嘴角,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跟他攀亲戚,也不怕他爹将他劈成两半! 葛掌柜一听他是将军府的人,且还姓崔,以为他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家仆。 可人家将军府是什么地方,便是个看门的地位都比他高,何况看这人的打扮比他家老爷还有气势,应该是个很受重用的。 葛掌柜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忙不迭连连道歉。 崔尧懒得理这种人,也不跟他说话,只一味指挥着下人们将柜台搬进去。 葛掌柜没讨得好,又明显感觉到对方的的不待见,只得讪讪离开。 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 不过既然老爷有交代,他也不敢表现出来,以免这人趁机找茬。 且说顾南烟让人将那两车药材拉去了后院,随后便一头扎进小阁楼,直到天快擦黑了才“一脸疲倦”的下了楼。 崔尧一眼就看出她是装的,不过也没拆穿她,按照顾南烟的吩咐带人将她“辛苦”配的药搬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顾氏药房便在一阵阵爆竹声中开业大吉。 除了崔尧和顾南烟之外,窦毕也一脸兴冲冲的跟了过来。 前日下午顾南烟去了趟军营,特意将开药房的事当着窦毕的面告诉了李逸。 虽然也有大夫会将药材熬煮后掺了面粉搓成药丸。 可这个时代还没有成药一说,都是病人将症状告诉大夫,现抓药材现熬现喝。 因此当窦毕听她说她卖的是成药,不用开药方的时候,简直心痒难耐。 又听说顾南烟那还没有坐诊大夫,当即主动请缨。 李逸似笑非笑的看了顾南烟一眼,便爽快的答应了。 反正军营中也没什么疑难杂症需要用到窦毕,他在这里呆着也不过是大材小用。 药店开业后,顾南烟继续去阁楼“制药”,窦毕则激动的挨个查看她连夜写出来的用药说明。 这里以前毕竟是间酒楼,因此面积还不小。 崔尧按照顾南烟的吩咐,将一楼分为两部分。 一面墙的货架上面写着“中成药”三个大字,另一面则写着“海外成药”,也就是西药。 由于新开业,又是百姓从未见过的成药,因此即便门口挂了块义诊三日的牌子,也没人敢上门。 期间也有不少人进来询问,在听说不用开药方的时候纷纷退却。 毕竟治病需要对症,连药方都不开,谁知道这些早就配好的成药疗效如何? 万一吃出问题,岂不是贪小便宜吃大亏! 众人都觉得这顾氏药房的东家实在太不靠谱,没见过人这么看病的,这不是把人命当儿戏? 面对刚开业便无人问津的情况,崔尧和窦毕都有些心急。 顾南烟倒是沉得住气,一连几日闷在阁楼上制药,完事便吹着口哨坐上马车回府,丝毫不见担心。 在离西街不远处的一栋宅子里,葛掌柜简洁的将这几日顾氏药房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第167章 冤大头 “也是小的紧张过头,本以为那姓顾的丫头有什么本事,原来竟是个银样镴枪头!”葛掌柜讨巧的道。 葛老爷坐在上首,一张胖乎乎的脸上红光满面。 他眯着眼,眼底带着阴毒之色。 “这贱人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让人多盯着点,有什么事及时让人来通知我。” 葛掌柜虽心中不以为意,可还是连忙应下。 在他看来,顾南烟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只身手厉害些罢了,真到了生意场上保准亏掉了底。 葛掌柜退下后,坐在葛老爷另一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同样面色阴沉。 “爹,小妹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虽说咱们将她送进将军府本就是为了行事方便,可她好歹也是我妹妹……”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葛老爷一声冷哼打断。 “你还好意思说!”葛老爷呵斥道。 “若不是你跟你娘平日对她太过娇惯,又怎会将她养的如此不知进退,好好的将军府夫人不做,偏与那该死的罗恒做下如此丢人的事!” 葛老爷想到这,气都要喘不匀了。 原本靠着将军府这艘大船,他的生意做的顺风顺水,多少人抢着跟他合作。 可自打葛氏的事传出去之后,葛家便成了众人纷纷躲避的对象。 如今才过多久,葛家的生意已经缩水了大半,再这样下去,怕是又要回到当初拾人牙慧的地步! “那个孽障呢?”葛老爷想到顾云风,也就是现在的葛云风就气不打一处来。 将军府将葛氏的尸身还给他们的时候,一同送过来的当然还有葛氏与罗恒的孽种,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以为像将军府这种大户人家,都很注重颜面,即便知道了葛氏不忠的事,也不会大肆宣扬,更不会堂而皇之的将她的孩子送回来。 那样的话,他起码还能借着那孽种的名头多拖一段日子想办法脱身。 谁知道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顾慎一点脸面都不要! 葛鑫看出父亲心情不好,老老实实的答道:“风儿在娘院子里,听说有些不舒服,正闹腾着呢。” 葛万财闻言大怒,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茶水瞬间撒了满地。 “闹,他还有脸闹!你去跟你娘说,他若是再折腾就把他丢出去,我葛家全当没这个人!” 葛鑫见他气的满脸通红,胸口起伏不定,赶忙上前给他顺了顺气。 “爹您消消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娘,自从小妹……风儿是她唯一的念想了,若是连他都没了,娘怕是要活不下去。” 葛万财一脸狰狞,缓了半晌才平静一些。 “慈母多败儿,就是你娘那种软弱的性子,才会将两个女儿养成那样!” 他看向葛鑫,有些欣慰道:“幸好你从小便跟着爹走南闯北,不然怕是也要被你娘给教坏了。” 他顿了顿,想到了什么,脸色又难看起来。 “慧慧那丫头如今也不小了,你让她多学点大户人家的规矩,将来嫁个好人家也能帮衬一下家里,整日就知道跟一帮没什么用的商贾之女来往……” 面对葛老爷的不满,葛鑫虽满腹冤屈也不敢多言。 他女儿倒是想与官宦人家往来,可也得人家看得起葛家才行! 便是葛氏出事以前,也不过是些五六品官员与他们有来往,如今更不用说,就算商贾之家也躲着他们走。 西街顾氏药房内,崔尧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前看景。 三日义诊期已过,顾南烟见一个上门的都没有,便又将义诊的时间延长了三日。 对于她这种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法,崔尧表示想不通。 眼看第六天就要过去,崔尧一脸抽搐的看着顾南烟将牌子上的六字改成了九,犹豫半晌,还是没敢上前将那牌子撅断。 “我说姑奶奶,你能不能别再折腾这块牌子了,倒是想想办法找几个客人呀。” 面对她一脸悠闲的样子,崔尧捶胸顿足,颇有怒其不争的架势。 顾南烟闻言一脸迷茫的看向他:“为什么要老子想办法,这不是该你做的事吗?” 崔尧闻言噎了噎,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确实是该他这个大掌柜想办法,可他对医术这方面一窍不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 崔尧沉思片刻,最后咬咬牙一巴掌拍在柜台上。 “明日我便让我家下人全都来看诊,药钱让我爹出!我就不信了,那么多人还引不来一个冤大头!” 顾南烟:“……” 她无语的看着崔尧,感觉论不靠谱,她跟这厮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你急什么,这才刚刚开业,没有生意很正常,等名头打出去了,自然客似云来。” 崔尧见她说的轻松,忍不住哼哼道:“想打出名头,起码得有客人光顾!” 顾南烟眨眨眼,朝他笑道:“想要客人?” 她指了指门外:“那不就是?” 崔尧闻言怔了怔,还以为顾南烟在跟他开玩笑,刚想白她一眼便听到门口有响动。 崔尧回头,便见一个满脸焦急的汉子迈了进来。 这人穿着灰色布衣,袖口的地方有些破损。 崔尧向他身后看去,就见他背上还趴着个人。 这人头发黑白相间,发型有些凌乱,身上同样一身布衣,只是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一直低垂着头,间或抽动一下。 窦毕本来坐在诊台前无聊的唉声叹气,见到有人上门忙坐正了身体,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男人进门后踟蹰的看了看屋内三人,看到崔尧忙道:“你们这是不是免费看诊?” 说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还没等崔尧说话便又道:“我也不是要占便宜,只是身上的银钱不多……”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刚好身后的人又抽动了一下,赶忙扶好他,抿了抿唇。 崔尧见他局促只是微微一笑,引着他往窦毕那边走。 “药房刚开业,确实在免费看诊。” 男人闻言脸上一喜忙道谢,小心翼翼的将身后的人放在诊台对面。 顾南烟看了眼,这才看清那人的相貌。 那是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此时双眼紧闭面上却带着笑。 只是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 顾南烟蹙了蹙眉,却没吱声。 窦毕捋着胡子半眯着眼睛,将一只手搭在老者的手腕上。 男人见他没问病情直接诊脉,嘴唇动了动,不过也没说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后,窦毕也皱起了眉。 年轻男子见状似乎有些紧张,不安的看向老者。 “大夫,我爹他……” 窦毕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随后伸手抬起老者的头查看,又从桌上的药箱中拿出一根银针往他手臂上刺了下。 随着这一针落下,老者浑身一针抽搐,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年轻男子赶忙扶住。 “病患近日可是有吞咽不便,头颈转动不自如的情况?”窦毕蹙眉问道。 男人怔了怔,有些惊讶的看向他,随后惊喜道:“确实如此,老人家可真是神医,我之前去别家医馆看诊,还没人能一眼就看出父亲的病症。” 他似乎有些高兴:“大夫,我爹这病可好治?” 第168章 杀人 “你爹近日可是受了外伤?”窦毕没回答,径直问道。 年轻男人点了点头:“确实受了伤。” “前段时间我爹去城门口摆摊,回来的路上不知被什么划了一下胳膊,只不过伤口并不算深也就没多做处理。” 他顿了顿随后疑惑道:“老大夫为何这样问,可是那伤与我爹的病有关?” 他看向老者的胳膊:“伤口已经愈合了啊。” 窦毕也没多说,掀开老者的衣袖看了看。 只见上面确实有一道半指长,比丝线略粗一些的伤口,也确实已经愈合。 窦毕摇头叹息:“你可知你爹得的是何病?” 年轻男子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指。 他们来到这里之前,已经去过许多家医馆,自然知道他爹得的什么病。 男子不语,一只胳膊紧紧箍住时不时抽搐一下的老者,神色间似乎有些绝望。 窦毕也没想他回答,按照顾南烟前几日的嘱咐,拿起桌上的酒精擦拭刚刚扎了老者一下的银针,再将其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中。 “想来你也该知道,你爹得的这病叫做七日风,而这种病是没办法治的。” 得这种病的人不多,他活了几十年也才遇到过三个,最后无一例外全都浑身抽搐窒息而死。 就算他是神医,遇上七日风也束手无策。 而且至今为止还没听说过哪个得了这病的人被治好过。 男子闻言绝望的闭了闭眼。 他们来这里之前已经去遍了整个京城的医馆,所有人都对他们避之不及,像是赶瘟疫一般将他们赶走。 生怕他爹死在他们医馆中带累了医馆的名声。 他没办法,只得带了他爹回去。 每日见到他爹抽搐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却连减轻他的痛苦都做不到。 然而今早当他爹再次发病,邻居大娘不忍心,便告诉他京城中新开了家药房,让他带他爹过来试试。 只不过那间药房有些古怪,号称不把脉不开方便能治病。 洪春闻言,觉得敢不把脉便能治病的大夫大概是个神医,便带着他爹径直过来了。 男子咬着牙根扑通一声跪在了窦毕面前,双手却还紧紧的护住老者。 “求大夫想办法救救我爹,只要您肯救他,我洪春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窦毕见多了这种事,因此也并不惊讶。 “不是老夫不救,实在是你爹的病症无药可治,老夫也无能为力。”他叹息着摇了摇头,言语间很是无奈。 这七日风他治不了,其他人更治不了,且看这位老者的情况,怕也是命不久矣。 窦毕没想到药房刚开业,便迎来了这样一位病患,别说打响招牌了,若是老者死在这里,这药房怕是要开不下去。 崔尧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见那男子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虽然有些可怜他,却也只能上前准备赶人。 谁知道他刚走上前,那老者便开始剧烈的颤抖,随后便倒在了地上。 与方才时不时的痉挛不同,他此时浑身剧烈抽搐,仿佛犯了羊癫疯一般,眼珠子都翻白了。 就连两颊都在抽动,嘴角咧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不过一息之间,便是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脸色迅速由红转青。 这动静闹得有些大,不少路过的人开始驻足围观,将门口堵了个严实。 崔尧暗道一声不好,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无法将人赶走。 崔尧一时乱了分寸,条件反射的看向顾南烟。 却见原本站在不远处观察老者的顾南烟几步上前,扣住他的身子,从窦毕的药箱中拿出一把小刀,迅速朝老者的咽喉下方刺下去。 这一举动惊呆了在场所有人,外面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阵惊呼。 “杀,杀人了!”一个站在前面的妇人惊惧的喊道,脸色苍白的捂住嘴。 其余人也被吓的不轻,人群中瞬间安静。 “你干什么!”洪春见状目眦欲裂,抓住顾南烟就要推开她。 却被顾南烟反手扔了出去。 她从空间中找出一根吸管插在老者被割开的咽喉处,站起身面色冰冷的看向洪春。 “想救你爹就老实点。” 她也没多言,只对崔尧道:“将他抱去诊室。” 一楼靠近楼梯处有个房间,顾南烟将它改成了诊室,里面有张病床。 崔尧赶忙颔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被顾南烟的举动吓到了。 却还是二话不说抱起地上的老者,跟在他身后脚步踉跄的往诊室走去。 “丫头,你可是能治这病?” 窦毕见顾南烟出手,怔了片刻,随后便惊喜万分。 他知道上次顾南烟治好了小皇子的肺痨,也知道她的医术怕是比自己高出不少,却没想到连七日风她都能治! 顾南烟没回头,只淡淡道:“试试吧。” 窦毕闻言更加激动,他清楚顾南烟的为人,只要她肯出手,那必然是有七八成把握的。 随后也顾不得多想,抬脚便想跟过去。 却见洪春起身后,便咬牙切齿的朝顾南烟的方向跑。 窦毕见状赶忙拦住,被他的力道推了个趔趄。 “你走开!”洪春怒道,两只眼通红一片。 窦毕怕他坏了自己观摩顾南烟治病的好事,抓着他的胳膊死活不放。 只是他毕竟年纪大了,力气不如年轻人,被推拽了几下险些跌倒,心下也有了几分火气。 “想你爹死的话你就继续闹,可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这世上若是还有人能救你爹,非顾姑娘莫属,要是将她惹火了把你们赶出去,我看你去哪里哭!” 窦毕怕他火遮眼听不到自己的话,因此声音有些大,喊的声音都劈叉了。 洪春却是不信,他怒视窦毕,一双紧握的拳头捏的死紧,仿佛随时会打在他脸上。 “那恶妇朝我爹的脖子上捅了一刀,这是救人?!” 他爹本就病的厉害,如今又遇到这种事,焉能有命在! 洪春不由后悔不迭,他今日就不该带他爹过来。 这家医馆定然是家黑店,他原本认为不诊脉便能治病的大夫定是神医,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群草菅人命的骗子罢了。 窦毕无奈的看了眼门外议论纷纷的百姓,此时已经有人去报官了,其他人也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对过葛家药铺的掌柜也站在人群里,抻着脖子往里看。 他本以为这将军府小姐只是脾气差而已,没想到她居然敢杀人! 不过这次受难的不是自己,葛掌柜便有些幸灾乐祸,赶忙让人去给主子传话。 窦毕见群情激愤,生怕这帮人冲进来,只得解释道:“众位听我说,刚刚我们东家只是心急救人,不得已而为之,并不是想杀人。” 那个尖叫的夫人却朝他啐了一口,窦毕抓着洪春躲避不及,只能任那堆不明液体溅在身上。 “骗傻子呢,老娘刚刚亲眼看见那小姑娘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小小年纪居然这么狠心……” 窦毕被吐了口口水也不生气,只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对快要挣脱的洪春道:“你爹刚刚的情况想必你也见到了,若不是顾姑娘及时出手,在他喉咙处开了个口子透气,他怕是已经窒息而死!” “你要去救你爹我不拦着,但若是因此让他丢了性命,便是你造成的!” 他说罢便松开了手,不再拦着情绪激动的洪春。 ------题外话------ 丢稿,气死了! 第169章 破伤风 官兵来的很快,过来的依然是郭弘毅带队的金吾卫。 金吾卫的职责便是保卫皇城,维护城内治安,而郭弘毅恰巧在西街公办,便被赶去报官的围观群众请了过来。 当他拨开人群,见到一脸无奈的崔尧时十分惊讶。 崔尧将老者搬进诊室后,便被顾南烟毫不留情的赶了出来。 他此时正谨慎的坐在门口,听窦毕向众人解释顾南烟刚为什么要刺出那一刀。 围观的人听的一知半解,面上都是茫然。 在他耐心的解释下,终于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顾南烟刚刚的举动是在救人。 “这种方法虽有些骇人听闻,可确实是个很有效的办法。”窦毕总结道。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人问道:“这么说的话,那老者并不会死?” 窦毕捋了捋短须摇头道:“老夫只能保证他不会因为被刺伤咽喉而死,只不过这位病患得的是七日风,我们也不敢保证能将他治好。” 他看向冷静不少的洪春:“你爹的病你最清楚,若是老夫没猜错,你已经去过很多家医馆,怕是没有人敢治吧。” 医馆的大夫都很注重声誉,明知道这病治不好,不会轻易出手,以免病人死后带累自己的名声。 洪春没说话,窦毕却知道他这是默认。 郭弘毅在了解过情况之后,知道这家药房是顾南烟开的,显得很惊讶。 他也知道顾南烟从小喜欢看医书,却不知她的医术已经到了窦神医都认可的地步。 “如今顾南烟正在诊室里救人,你若是没其他事不如在这里稍待片刻,有什么事等她出来再说。” 崔尧很明显是想留下郭弘毅一群人,以免群情激愤下打扰了顾南烟,若是将病患医死了,到时候全身是嘴都说不清。 郭弘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担心青梅会出事,便答应下来。 他让手下的人将药房围了起来,美其名曰保护案发现场,实则将围观的人都挡在了外面。 窦毕见他明显向着药房,不由松了一口气,随后便颠颠的跑去诊室“偷师”。 而此时顾南烟正给老者做检查,见他牙关紧咬,面上带着“苦笑”,虽不如方才严重却还有些微抽搐,且近期受过外伤。 这是七日风的典型表现,而七日风在现代被叫做破伤风。 这是种众所周知死亡率很高,却很少人得见的病。 发病原因便是老者胳膊上的伤,她隐隐能从愈合的伤口处,看到皮肤组织内还残留着一些,未曾清理干净的铁锈的痕迹。 虽然伤口此时已经愈合,可破伤风也可能出现在一些无明确伤口或外伤史的患者中。 当然也有其它病症与破伤风相似,那就是脑膜炎和狂犬病。 可她刚刚给老者量过体温,并没有发热,也没有明显的恐水症状。 再次确定老者得的是破伤风,顾南烟先是给他注射了一支免疫球蛋白。 这种药可以有效中和未与神经结合的破伤风毒素,却不能杀灭伤口中的破伤风菌群,也不能去除已经和神经结合的破伤风毒素。 为了防止治好之后再次感染,顾南烟从空间中购买了一套手术刀,将原本愈合的伤口再次切开。 并仔细的将伤口周围已经长在皮肤里的异物刮掉,事后用酒精冲洗后缝合包扎。 她给老者清创时,刚好窦毕进来,见到她的举动十分不解。 顾南烟也不藏私,将原因告诉他。 “总的来说,世上有很多肉眼看不见的病菌,如果我们不及时将它们灭杀,随着病菌繁殖,便会导致人生病。” 窦毕闻言若有所思,神情有些激动。 他也没问顾南烟既然看不见,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只呆愣愣的站在那里思考。 顾南烟此刻没时间照顾他的情绪,在清创前,她已经给老者注射了一支镇静剂。 因为破伤风菌主要是破坏神经,因此此时老者的自主神经功能已经产生障碍。 这也就是为何在窦毕扎了他一针后,他会突然抽搐的原因。 又给他注射了几支控制破伤风导致的肌肉痉挛的药,在老者症状明显有所缓解的情况下,最后给他补了一剂营养针。 顾南烟抹了把汗,又将他喉间的伤口缝合,这才完成了治疗。 洪春在门外来回踱步,显得很是不安,几次想推开诊室的门,却被崔尧阻拦。 正当他的耐性快要用光的时候,诊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顾南烟斜眼看着他几步扑到病床前,没说什么。 她回头对跟过来的崔尧道:“病人需要住院,等他输液结束后,你将他带去二楼。” 她一边摘下手上的医用手套,一边嘱咐道:“这几日便辛苦你和窦毕,我让白芷留在这里值夜,明天白天我再过来。” 老者的病比较严重,属于全身型破伤风肌肉痉挛,至少需要治疗七日,完全恢复则需要一个月。 顾南烟头也没抬的将情况告诉患者家属,也就是洪春。 虽然对这个在外面叽叽歪歪严重影响她治病心情的人很是不爽,可对于病人她一向认真,也就没多计较。 只是冷着一张脸,谁都看的出她对洪春的不满。 洪春见他爹没死,虽然还没醒,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抽搐,惊喜的同时也相信了窦毕之前的话,因此很是内疚。 又见顾南烟神情冷淡,显然是不待见自己,不由有些局促。 “多谢姑娘对我爹的救命之恩,洪春没什么家财,以后这条命便是您的!” 他低着头,扑通一声跪在了顾南烟面前。 顾南烟嗤笑一声,鄙视的看向他。 “老子要你的命做什么,救人是在尽药房的本分,不然就凭你一条命,还请不到老子出手。” 这种病很麻烦,就算一个月之后痊愈,仍有一段时间存在局部肌肉紧张或间歇性抽搐的情况。 甚至在恢复期间可能出现一些精神症状,如幻觉、言语和行动错乱。 这种情况下很多患者家属,都会觉得是大夫没把病治彻底,也少不了找大夫的麻烦。 她说完话后也没理洪春呆滞的表情,径直出了药房大门。 她对守在门口维持秩序的郭弘毅点了点头,便在众人的各色眼光中坐上马车回了顾府。 屋内的洪春见她一言不发的走了,即便有些不知所措,依然很认真的听崔尧跟他交代住院期间的注意事项。 在明白住院是什么意思之后,洪春更加局促。 “不知道总共需要多少银子?” 要说他家虽然穷,可原本几十两银子还是能拿出来的。 只不过他辗转在各医馆之间,家里的存银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崔尧看出他的不安,温和笑道:“你放心,既然你是在免费看诊期间来的,后续的一应治疗费用自然由我们药房自行承担,不会收你银子的。” 这本就是跟顾南烟商量好的,给药房做宣传的方式。 洪春闻言虽然喜悦可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恼怒。 人家姑娘紧急救治他爹的时候,他这个当儿子的居然还在外面闹腾,对他爹的救命恩人不敬,怎能让他不悔恨。 第170章 西胡出兵 顾南烟救人的事,被原本围观找事的百姓口口相传。 不过几日便传遍了大半个皇城。 等洪春带着结束治疗,面色红润不少也有了精神的老者出院后,顾氏药房的名声更加响亮。 一时间顾南烟风头无二,有来找她治病的,也有来拿常备药的。 当然,那些来治病的人自然都被挡了回去,全部由窦毕接手。 期间也不知是谁认出了窦毕的身份,于是第一神医坐镇顾氏药房的消息也被传了出去。 药房生意一夜之间爆火,每天排队的人源源不断,差点将窦毕累趴下。 考虑到他的年纪,同样忙的脚后跟踢后脑勺的崔尧只得又招了一个大夫和两个药童。 顾南烟更是日日躲在阁楼里“制药”,一车车的药草不停的拉进后院。 药房生意如此兴隆,是顾南烟没有想到的,虽然半月后排队的人少了些,可还是比其它医馆药铺的客人多出几倍。 在阁楼捂了近一个月后,她留下足以卖半年的药品,便将药房全权交给了崔尧。 而她自己则去皇庄呆了几日。 大棚里的水果早在半个月前便已成熟。 关翰飞见这些水果新鲜又水灵,忍不住又多买了几车,之后便随顾曜的镇北军回了安阳国。 这期间李逸见过她几次,知道她忙的不可开交,一时顾不上大棚的作物,便主动请缨。 他着人将他在西街和最繁华的主街上的铺子收拾出来,开了两间果色天香。 顾南烟本想推拒,可李逸说这两间铺子正在往外租,会每月按市价收她租金。 再加上她和崔尧实在分不开身,便也就同意了。 于是当她还在阁楼窝着的时候,李逸已经安排好一切,两间果色天香也都开始营业。 由于铺子开业的时候,李逸请了不少朝中大臣做门面,生意倒是比明山主店还要好。 顾南烟每天收钱收到手软,乐的见牙不见眼。 同时难得良心发现,将李逸的分成又提了提。 这次李逸倒是没有拒绝,勾着嘴角在新合同上盖了章。 顾曜和顾慎随着大军走了,顾老夫人回将军府住了几日。 听刘氏说孙女的庄子里景致不错,便也跟了过来,整日跟刘氏待在一起研究花草,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如今已经五月份,天气炎热了不少,顾南烟皇庄和军营两头跑。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剩余的九百人也加入了神风小队,顾南烟看着这些人欣慰又惆怅。 欣慰的是,这一千人素质都不错,神风小队如今可以算是精英中的精英,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 然而,剩余九百人的装备却是个难题。 即便她如今日进斗金,可由于时间尚短,她手中的银子也只够再装备几十人而已。 顾南烟愁的很。 照这样算,她想将整个神风小队装备完,起码还要九个月时间。 于是一个月后,虽然赚的不少,顾南烟却发现她依然是个月光族。 她心疼的狠了,就想折腾人。 想起李密还欠她的军费,顾南烟带着白芷和白芍进了宫。 此时已经五月中旬,天气渐渐炎热。 李密正坐在放了冰盆的御书房中一筹莫展。 又听说顾南烟进了宫,他心底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南烟大摇大摆的坐在李密对面,斜眼看着明显心虚的狗皇帝。 “老子的军费呢?”她直截了当的问。 李密此时很想装傻,问她什么军费,可惜他张了张嘴,没敢问出口。 他讪讪的笑道:“南姐儿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什么?” 顾南烟在忙什么他不是不知道,此时不过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罢了。 “朕听说,你那果色天香和医馆的生意不错,可是赚了不少银子?” 顾南烟瞥了他一眼,接过赵公公递过来的茶水。 “还不错。”她道。 李密悄咪咪松了口气,还能好好说话就好,只要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就能想办法赖账! 李密心底有些悲催,实在不是他抠搜,户部近几日上了几次折子要钱,他的头都大了。 想起奏折上写的事,李密装模作样的感慨道:“朕羡慕你啊!” 顾南烟:“……” 羡慕什么,羡慕老子拳头硬吗? “你可知,西边胡人已于一个月前进犯,他们聚集了几千个部落,集齐五万人马,每隔几日便攻一次城。” 要知道胡人善战,时常以一敌多。 且他们多数是骑兵,靖王那边虽然人数差不了多少,可实力却弱了一大截。 面对这样的差距,即便靖王再英勇也很难抵挡。 顾南烟垂下眸子没说话。 这种情况早有预料,靖王的对敌方式虽狠辣,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后盾,将对方的火气激了起来却没本事灭火,没什么可意外的。 “靖王退守一城,大梁那边也蠢蠢欲动,平南军不能妄动,朕没有办法,已经下旨让顾老将军带领五万镇北军前去支援。” 要说原本嘉南国三面受敌,安阳国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响动,也多亏了她。 顾南烟闻言没有任何反应,只抬眸道:“所以你想赖老子的军费?” 她眼神有些危险,一副李密敢点头,她就敢掐死他的表情。 李密:“……” 说正事呢,能不能不提银子这种庸俗的东西! “咳咳,那倒没有。”他干咳两声。 “不过朕最近手头紧,户部上了折子,靖王和崔将军那边都在要银子,如今战事紧张,朕想着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下,暂时先欠着点。” 李密小心翼翼的道。 赖是不敢赖的,拖一拖总归可以吧? 顾南烟闻言蹙眉,她看李密表情不像有假,犹豫了片刻。 “要拖多久?” 毕竟相识一场,她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紧。 不然以后想从这厮手里坑银子可就难了! 她这样想着,表情便放松了几分,心里赞赏自己于赚钱一道很有几分天分。 李密见有门,心底一喜。 “也不用多久,只要战事结束,朕保证会从第一个月的税收中给你拨银子。” 也算合理。 顾南烟点了点头,拿起小桌子上赵公公给他准备的她爱吃的糕点咬了一口。 “据你估计,这场仗要打多久?” 他记得上次李逸与安阳国对峙,也就一个多月? 李密咽了咽口水,再次小心翼翼的道:“此次与以往不同,两面大军夹击,恐战事胶着。” 顾南烟咀嚼的动作顿住。 “啥意思?” 李密干笑两声:“若是情况顺利的话,可能不到一个月便能结束。” “若是不顺利呢,要多久?”顾南烟问道。 “可能三五个月。” 顾南烟闻言脸色缓了缓,继续吃她的糕点。 虽然比预期的长了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大不了让狗皇帝付利息。 “也可能三年五载……” 顾南烟一口糕点噎在嗓子里,差点没憋死,好在白芷赶忙给她端了杯茶,她才缓过一口气。 随即愤怒的一巴掌拍在小桌上,桌子应声碎裂,茶水糕点撒了一地。 李密骇了一跳,唰的一下窜到了椅子后面蹲着。 李密:“别、别激动!” 先听我狡辩! 第171章 大梁出兵 在众目睽睽之下,顾南烟咬牙切齿的揍了李密一顿,便气哼哼的出了宫。 京城葛家,葛掌柜正在汇报药铺这个月的收支,葛万财看着桌上几只药瓶一脸阴沉。 自从有了顾氏药房,京城中医馆药铺的生意多多少少都受了点影响。 其中又以葛家的损失最大。 毕竟顾氏药房就在对面,想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这些药真的如此有效果?”葛鑫拿起桌上的药瓶问道。 葛掌柜面色也不太好,药铺是他一手打理的,在别人看来生意不好自然是他的问题。 “回大少爷,其它药小人不知,不过风寒药和退热散确实好用。” 就连他店里的老客都在说,顾氏药房的药有奇效。 正巧店里的小伙计感染了风寒,他便雇人去对面买了些治疗风寒和退热的药。 没想到不过几个时辰,原本烧的迷迷糊糊的小伙计便退了热。 之后又买了些外伤用药,效果确实不错。 “而且小人曾经问过对面的药童,这些药都是他们东家亲手炼制,不仅如此,医术更是在窦神医之上。” 原本他们都以为这些药是出自窦神医之手,还想着高价请神医到他们店里坐镇。 葛万财都做好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即便代价大了些,等药铺的生意好起来,再将他请走便是。 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些药竟然是顾南烟炼制。 他差点捏碎了手中的瓷瓶。 他们药铺原本生意红火,近日却门可罗雀。 那姓顾的臭丫头分明是故意的,故意将药房开在他们对面。 他铁青着脸问道:“你确定这药是那贱人亲手炼制,没有假手于人?” 葛掌柜见主子心情不好,言语间更加小心翼翼。 “小的有七八成把握。” 前段时间那一车车药材全都运到了药房后院,他是亲眼看着马车从后门进去的。 而顾南烟每日都会去店里,一呆就是一整日,且从没在一楼见过她的身影。 反而是窦神医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给人看病,一眼便能看到。 葛鑫沉吟片刻,脑中一个念头闪过。 他看向葛掌柜,似有些不经意的问道: “你可曾记清楚那些药材都有哪几味?” 葛掌柜赶忙回道:“记得的,每次对面到了什么药材,小人都会记在纸上。”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几张宣纸递上前。 由于两家店铺面对面,运草药的马车每次都会经过他门口。 他掌管药铺多年,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出车上都有什么。 葛万财满意的伸手接过,大体看过之后发现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药材。 只不过其中几味药相互之间的搭配,与别家不太一样。 葛万财与儿子对视一眼,将纸张揣进袖口,又吩咐了葛掌柜几句,便让他回了店里。 却说顾南烟回到家,一个人吃了饭便去了药房寻崔尧。 顾来寿早几日便到了京城,如今正住在她的庄子里,跟袁管事一起打理那里的事。 他本在一两个月前就该到的,临行前却发现小刘氏有了身孕。 长途跋涉加上路途颠簸,顾来寿不放心,给顾南烟来信知道没什么紧要的事,便陪着小刘氏等到胎儿坐满三个月才出发。 在古代小刘氏这个年纪已经算高龄产妇了,一个不小心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刘氏虽不放心顾南烟,可还是在她与顾老夫人的劝说下留在了庄子里照顾小刘氏。 顾南烟去找崔尧,原本是想要问问他爹如今的情况,没想到他一问三不知,惹得顾南烟朝他翻了好几个白眼。 此时已经是六月底,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再加上在外面排队的人晒着太阳。顾南烟不由蹙眉。 她让店里的药童煮了一大锅绿豆汤,让他们分给了外面排队的人。 那些人自然是感激的,连连道谢。 窦毕和崔尧也在抹汗,虽在古代天气较现代低了一点,可马上就要到七月了,现在都这么热,到了八月岂不是能热死人? 她自小就怕热不怕冷,一到夏天恨不得窝在空调屋里一步也不想出门。 顾南烟想了想,坐在诊室里拿出炭笔写写画画了起来。 在明清时期,便有了简易版风扇。 顾南烟虽没研究过,可基本原理还是知道的。 就像她小时候玩过的一种金属制作的小青蛙,只要上满了弦便能自己蹦跶。 她先在纸上画出发条的形状,又画出几个齿轮的样子,将规格仔仔细细的标出来。 原本这些东西她可以从商城中买,只是她下意识的不想太依赖商城,最后反被它所制。 这一画便是将近两个时辰,她将画的东西交给崔尧,见确实没自己什么事,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在顾府宅了几日,崔尧便上门了。 本以为他是来给自己送上次画的那一份东西的,没想到却是来给她送消息。 “葛家近日正在大量收购药材,就算药铺和医馆的很多药都被他们按照零售的价格收走了。” 他跑的有些急,端起茶杯猛灌一口。 “我还以为他们有大买卖,谁知今日一早便见对多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感冒灵冲剂和退热散。”崔尧说到这黑了脸。 这两样药是他们店里卖的最好的,其次便是治疗外伤的药。 顾南烟闻言却并不着急,“卖就卖呗,用得着这么紧张?” 葛家的为人如何从葛氏身上便能看出来。 葛家药铺的老顾客最近都去了她的店里,葛万财自然要想办法挽回。 崔尧见她面色镇定,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怔了怔。 “你早就知道这事?”他问道。 想到之前顾南烟坚持在阁楼炼药,还非让采购来的药材从葛家药铺绕过去,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图。 顾南烟见他镇定下来,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放心,没人能做出与我们一样的药,就算做出来了,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别说那些西药,便是中成药也不是古代的技术能提炼出来的。 崔尧闻言放了心,知道她心中有数便也没再追问。 “我爹前两日来了信。”崔尧想起什么说道。 “大梁已经出兵与我爹交过手,他们号称有二十万大军,可据我爹分析怕是远远不够。” “而且他们攻势不强,连续一个月攻城,每次打上一个时辰便退兵,主将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 他手中抓着茶盏,眉头紧锁。 “我爹说,大梁军队怕是另有所图,已将这事写了折子递了上去。” 顾南烟闻言沉思。 崔延平手下只有八万将士,面对二十万大军能坚持一个月一城不丢,确实有些蹊跷。 况且此次他们跟西胡联手的事事出突然,按理说应该是想打嘉南国一个措手不及,可听崔延平的意思,却像是在拖着平南军。 不过两国联合各有各的心思,也许大梁国皇帝想让西胡做出头鸟,等双方打的差不多他们再出来捡便宜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顾南烟也没再多想。 总归顾曜那边一直没有传信回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说不定西胡也只是试探,毕竟大梁也曾攻打过西胡之地,双方各怀心思也正常。 第172章 镇北军被困 顾南烟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谁知第二日李逸便面色凝重的来了顾府。 “镇北军出事了。”他看着顾南烟,面色不太好。 顾南烟点着桌子的手一顿,望向李逸,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顾老将军与你爹带领镇北军支援靖王,在葫芦谷被大梁军队围困,至今已经十几日。” 李逸观察着顾南烟的面色,神情有些担忧。 顾南烟闻言恍然,西胡与嘉南大梁两国相邻,正好夹在中间。 昨天崔尧说他爹发现大梁军力跟之前得到的消息不吻合,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 怕是早在顾曜出兵之前,他们便派人在途中设下埋伏,阻拦镇北军的脚步。 李逸见她不说话,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以为她在担心顾曜和顾慎。 “不过你放心,虽然镇北军被困在谷中出不去,可大梁军队也不敢入,暂时没有危险。” 葫芦谷就像它的名字,谷中宽敞辽阔,出口与入口却像葫芦嘴,每次只容几个人通过。 在镇北军进入谷中后,大梁让人将前后出口都围了起来,若是贸然出谷,怕是还没等踏出去便被削了脑袋。 同理,大梁军队也不敢进去,双方便这样对峙。 “不过……”李逸见她还算镇定,再次说道。 “顾将军当时只带了不到两个月的军粮。” 从这里到西胡边界要二十多天,再加上被困的十几日,若是省着点再坚持二十余日还是没问题的。 可若一直这样胶着下去,镇北军又得不到补给,怕是都要活生生饿死。 大梁军队将他们困在里面,怕也是这个想法。 李逸面色难看,身为军人,他自然知道不能战死沙场,反而被饿死是多屈辱的事。 别说顾曜这个大将军,便是普通兵卒都不会甘心。 顾南烟依然没说话,李逸有些担心,摸了摸她的发顶安慰。 “不必忧心,皇上已下令,让本王持虎符去明山再调集五万镇北军,去葫芦谷将顾将军救出来。” 没有虎符任何人都不能调动驻军,因此他只能先去明山。 只是从这里到明山快马加鞭也要近十日,从那边到葫芦谷又要二十来日,镇北军的军粮怕是支撑不了那么久。 这一点他并没有告诉顾南烟,免得她再多伤神。 李逸定定的望着她,直到一刻钟后,顾南烟才勾着嘴角缓缓开口:“那便多谢了。” 见她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李逸心疼坏了。 可皇兄已经下旨让他即刻启程,再加上情况危及,他也顾不得多安慰,行色匆匆的回了王府。 顾南烟在院子里坐了片刻,便起身去了将军府。 顾清也收到了消息,现在正坐立不安的在书房来回踱步。 听说顾南烟来了,赶忙去了客厅。 他往迈进来的侄女身后看了看,并没见到顾老夫人,不由松了口气。 如今府中气氛沉重,若是他娘回来了,定会有所察觉。 而他暂时还不想让他娘知道这事。 “南姐儿怎么来了?”顾清虽然焦灼万分,还是定下心来笑着问顾南烟。 顾南烟看了他一眼,直截了当道:“镇北军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此次过来是想要一份西北那边的舆图。” 顾清听她说知道了这事,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娘也知道了。 老太太的病刚好,他实在怕她再受刺激。 可听到侄女下一句话,顾清便有些不解。 “你要舆图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顾南烟淡淡道,声音没什么起伏。 顾清闻言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心底一惊,突然站起身。 “你要去葫芦谷?!” 顾南烟没否认,顾清却坚决反对。 “不行!”他道。 “葫芦谷形势复杂,还不知有多少大梁军队,你一个女孩子过去做什么,我绝不同意!” 他知道侄女有些本事,却不知道她如此想一出是一出,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往敌军阵营中去,这不是找死吗! 顾南烟听到他严厉的声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老子可以进宫问李密要。” 来将军府不过是因为方便,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顾清闻言噎了噎,对她直呼皇上姓名已然习惯,只不过为何他觉得侄女提到皇上时有些咬牙切齿? 顾南烟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顾清无奈继续劝说。 “南姐儿你乖,大伯会想办法救你祖父和父亲,况且晟王此时已经在去明山调兵的路上,你切不可意气用事。” 他苦口婆心,顾南烟却一点都没感受到。 “给还是不给?” 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她就要张舆图而已,这厮也能对着她说教。 她见顾清还要再劝,抬起屁股便要走人,顾清赶忙拦住。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带着疲惫。 “舆图大伯可以给你。”他看着侄女道。 “不过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能轻举妄动,万事与我商量过后再做决定。” “你祖母的病刚好,你祖父和爹还不知什么情况,若是你也出了事,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怕是受不了这么多刺激。” 顾清一脸的疲惫,此时正值嘉南国内忧外患之际,他这个兵部侍郎却只能在府里干等着消息。 他不由有些后悔,怀疑当年放弃从军,一心进兵部的举动是否错了。 顾南烟淡淡的嗯了一声,其中的敷衍意味十分明显。 成功拿到舆图后,顾南烟又去了皇庄,跟刘氏和顾老夫人寒暄后,发现她们并没听到消息,也就没多说,直接去了军营。 在去军营的路上,顾南烟坐在马车里,将888召唤出来。 “老子要赊账。”她直截了当的道。 888懵叨叨的鼓着小身子,没反应过来。 “赊什么账?” 顾南烟从空间拿出二十万两银票,往888年前一放。 “八百套特种兵装备,现在就要。” 888:“……” 它是不是遇上打劫的了,二十万两也刚刚够一百套的钱,这凑不要脸的跟它要八百套?! “那个……主人,我们公司没有赊账这项业务。” 瞧她那表情,板着张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是要赊账吗? 她是要打劫吧! 顾南烟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对它的话表示理解。 888觉得主人还是很讲道理的,刚想松口气,便听她再次说道:“八百套特种兵装备,现在就要。” 888:“……” 这女人是不是聋?它刚刚说的话没听到吗! 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死德行! 888觉得,大概是平时它太好说话,以至于这女人都不把它放在眼里。 于是888板起脸,郑重的道:“请您稍候,我去找老板申请!” 顾南烟:“……” 这么好说话的么,她都做好动手的准备了! 888心底的悲伤逆流成河。 不知道为啥,最近它感觉自己越来越言不由衷,有种情绪推动着它。 它划开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联系人界面,将与老板的聊天框点开。 想了半晌,终于在上面输入一行字。 客服888:“亲爱的领导,我的主人想单独跟您谈谈,请问我现在将聊天界面转接给她可以吗?” 老板:“……” 第173章 升职加薪 一刻钟后,屏幕另一边还没有消息。 正当顾南烟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888面前的光幕闪了闪。 “你已经是只成熟的客服,该学会自己跟主人沟通了。” 888:“……” 与此同时,遥远的地方一间全白的房间内,身着白色西装的短发男子正胶着的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那母老虎要找老子干什么?”男子烦躁的掐灭手中的烟。 “难道她恢复记忆了?”他浑身抖了抖,不安的眨眨眼。 听到提示音,他有些抗拒的点开光幕。 888:“报告领导,主人目前拒绝沟通只想提要求,以我目前的能力无法处理这类情况,请您亲自与她谈话。” 后面还附着一张顾南烟不耐的双手环胸,坐在马车内皱着眉抖腿的动图。 男子:“……” 他咽了咽口水,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她有什么要求?” 该不会想见他吧! 男子只觉后背一阵阵发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888:“我家主人要赊账,由于商城并没有赊账的功能,且主人一副随时暴走的样子,不排除她有灭了我,好继承您联系方式的可能!” 男子怔了怔,如果精神力够强大,确实可以获取888身体里的信息,因此这句话并不是说笑。 一股熟悉的被压迫感迎面袭来,男子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另一个时空的888看着面前的新消息,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 “恭喜,客服经理888荣升a时空部门经理,权限已提升。” 紧接着就是一阵眼花缭乱,商城里每个商品右下方多了个“试用”的按钮。 888有些懵,下意识的点开,光幕中间弹出一个提示框。 q1:请问什么是试用? a1:试用即无需先付款即可得到商城内物品的使用权(包括一切可消耗物品)。 q2:试用商品可以退货吗? a2:经过试用后,如若对商品满意,可付款购买,若不满意随时退货(已消耗物品可以不退)。 q3:试用期限是多久? a3:时间由部门经理自行决定。 888:!!! 试用期是什么鬼! 它没听其它前辈说过公司有这种操作啊。 而且…… 它又升职了?! 不是说升职很困难,每升一级起码要百年时间吗。 可它才出生几个月,怎么就升到部门经理了? 888心底有些不安,看向试用问答。 还有这个试用规则,明摆着就是给人白嫖的! 虽然他升为部门经理后待遇和工资会高很多,顾南烟给的那点提成银子于他来说没什么用。 可让买家白嫖会不会不太好啊,而且它敢肯定,就顾南烟这德行,一定会选择用过之后再退货的! 看着老板已经变灰的头像,888若有所思。 好像每次它提到主人要跟他谈话,老板都有些不同寻常的反应,最后更是以给它升职打开权限躲避与顾南烟的直接接触。 看起来似乎很……怕她? 888感觉自己get到了重点,看向顾南烟的眼神不由郑重起来。 连老板都怕,可见这女人有多恐怖,多凶残,多不讲理!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次的危机算是解除了。 888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顾南烟。 当然,他将试用时间加了个期限,以免她察觉到什么。 “试用期三个月?”顾南烟眯了眯眼。 888见她神色不好,以为设定的时间有些短了。 生怕她对自己动手,刚想补充一句“可以延期”,便见顾南烟神情严肃的望着它。 “试用期过后可以退货吗!” 888:“……” 所以你真的打算要白嫖是不是? 它刚刚并没有说不满意能够退货的事,只告诉她可以在试用期结束前付款。 毕竟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八百套装备它两头收钱能赚到几万两银子呢! 要说几万两在这里也不少了,农户家有个二百两便已经算村子里最有钱的主。 可在它这里却不同。 888属于高科技智能产品,他的皮毛都是用特殊材料制成,而且还能升级! 而这个升级并不是白升的,需要向技术部门申请,通过后还要交银子。 它第一次升级就需要一千万两银子,第二次则需要五千两! 它们可以进行多次升级,据说最高级别可以将身体换成人类的模样。 888向往的同时又有些沮丧。 照这个速度下去,等到顾南烟老死它都凑不齐第一次升级的银子! 它看向顾南烟的眼神有些怨念。 不过幸好,升做部门经理之后,拥有一次免费升级的福利。 888兴致勃勃,决定等顾南烟这里解决完了就回去填写申请表。 关于试用期过后能不能退货的事情,888没有正面回答,它果断的转移了话题。 将八百套装备给顾南烟转到空间后,很热情的询问她还需要什么。 顾南烟思忖片刻,点开了食品界面,找到了大米。 大米的价格比小麦贵一点,显示的是市场价二十文一斤。 顾南烟斜眼看向888。 888也不用她开口,自动修改了价格,却还是要八文钱一斤。 对比上次一文一斤的小麦,顾南烟直觉这厮在坑她银子。 可想到它这次也算帮了自己大忙,便也没计较。 不过空间中还有好些小麦,这些东西买出来就是占地方,还不如现用现买。 顾南烟花费了几日时间,将八百套装备分批发放。 顾南烟扫视各个背着装备,神情坚毅的士兵,直到此时,神风小队才算真正名副其实的特种兵部队! 满意的点点头,顾南烟吩咐阿狮兰七日时间内让所有人熟悉运用身上的武器,七日之后拔营去葫芦谷。 之后便坐着马车回了顾府。 让她想不到的是,顾老夫人从皇庄回来了,正坐在客厅里等她。 顾南烟怔了怔,走向迎过来的顾老夫人。 摸着顾南烟的头发,顾老夫人一脸慈爱。 “祖母怎么不在皇庄多住几日?”顾南烟问道。 顾老夫人笑了笑没说话,拉着她坐下。 又吩咐盛嬷嬷端了些糕点上来。 顾南烟正感觉饿,便拿起一块啃了起来。 “南姐儿可是要出城了?”顾老夫人带着微笑问道,眼中满是怜惜。 顾南烟吃糕点的动作顿了顿,咽下口中的食物道:“祖母都知道了?” 顾老夫人点了点头:“你大伯都与我说了。” 她来之前先回了趟将军府,虽然顾清极力隐瞒,可消息传遍了京城,又怎么能瞒得住她? “南姐儿长大了。”顾老夫人笑着道,眼底隐隐有些湿润。 “祖母代你祖父谢谢你。” 她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个向来有主意的孙女。 也知道孙女此时过去有多危险。 丈夫身为将军,她早已做好了他最终马革裹尸的准备。 可除了丈夫儿子,葫芦谷还有五万将士。 她也想自私的留住南姐儿,想了几天,怎么也张不了这个口。 南姐儿是将军府子嗣,虽没受到将军府多少庇护,却遗传了顾家人的热血。 她不能拦着南姐儿展翅,只能忍痛笑着看她飞远。 顾南烟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风霜的老太太,心下莫名。 神风小队需要历练,以便以后更好的管理封地。 而她也需要熟悉这个战火连连的世界。 因此她决定去葫芦谷并不是单纯的为了顾曜和顾慎,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而此时面对这个真正心疼她的老太太,顾南烟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174章 神风小队出京 七日的时间一晃而过,顾南烟拿着她的公主令牌,带着一千多人出了城直奔目的地。 她要去战场的事,除了顾老夫人和顾清之外没几个人知道。 因此直到走了一个时辰,皇宫中的李密才收到消息。 李密听说顾南烟带着一千人出了城往西而去,震惊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胡闹!”他气的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她一个姑娘家,还是个公主,怎可随便往战场上跑!” 战场那是什么地方,葫芦谷又是什么地方? 就连顾曜这个将军都中了埋伏,她一个没什么经历的小姑娘去干嘛?! 虽然她确实能打,可她一个人能打得过几万大军? 且还自不量力的只带了一千人! “立刻让人将她给朕追回来!”他吩咐赵公公。 赵公公有些为难,看了李密一眼道:“皇上,公主的性子您最清楚,怕是不会听劝。” 李密闻言顿了顿,也想到了她那倔脾气。 “就说她若敢不回来,朕就将她的军费扣下,以后都别想从朕这里拿到一文钱!” 话虽说的硬气,可李密明显有些心虚。 赵公公也低着头翻了个白眼。 敢扣那姑奶奶的钱,您就不怕她将您揍一顿之后把国库都搬空喽? “皇上息怒。”赵公公忙道。 “奴才已经让人去追了,若是能劝回来自然是好,若是公主坚持……” 赵公公向四周看了看,将屋内众人都遣下去。 “奴才的人回报,公主虽只带了一千人,可这一千人的穿着都与那日军演时相差无几,身上同样背着那黑匣子。” 黑匣子的威力他是亲眼见过的,因此相比皇上关心则乱,他更冷静些。 “那日的情况您也见过了,公主带着这些人不会有危险的。” “一千人都有黑匣子?”李密惊讶。 这丫头到底从哪弄得这些东西,怎么跟不要钱似的人手一支? 见赵公公点头,李密倒是安心了些,随后又皱起了眉头。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据朕所知,南姐儿并没上过战场,那么多人,万一被敌军暗算……”李密想到这又紧张起来。 “皇上,您忘了公主送给您和九王爷的护甲了?” 李密闻言顿了顿,摸摸自己身上。 想起上次亲弟弟被射了一箭却只在身上留下点淤青,他松了口气。 只是神情还是不太好。 “那也不能自作主张,起码让人告诉朕一声!” 他若是知道,至少能多拨些人给她。 赵公公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斟了杯茶端给李密。 “此次情况与往日不同,即便顾将军没有被围在葫芦谷,面对西胡和大梁的联合,想打赢这场仗怕是也不容易。” “而公主做事时常能出其不意,让人捉摸不透,或许能解了这困局。” 别的不说,就说那天雷,若是扔几个出去,敌人都得吓得不敢上前一步。 李密闻言,坐在御案前若有所思。 距离京城不远处,顾南烟带着小队前行。 路途虽遥远,可这些人早已经习惯了每日的负重训练,虽背着武器,身上的重量却比平日轻了许多,速度倒是比预计的快一些。 顾南烟在这七天的时间里学会了骑马,此时正跟在队伍后方,跟同样骑马的阿狮兰说话。 她手中拿着地图,阿狮兰指着其中一个凸起的地方道:“我们从这座山里穿过去,能比官道近不少,虽然山路难行,大家平日里训练也都是在山上,想来没什么问题。” 顾南烟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在顾曜弹尽粮绝之前赶到,不然她第一次出手,人没救到反而都饿死了,岂不是损了她一世英名? 况且山路对军人来说是最好的隐蔽,更能帮助他们躲过敌人的探子。 “就这样决定了,去西胡的路你比较熟,路程便由你安排。”顾南烟道。 见阿狮兰应下,顾南烟又问道。 “上次的粮可送到你们部族了?” 阿狮兰赶忙拱手:“谢主子关心,已经送到了。属下还托那人带了封信,转告了主子说的话,送信的人说,阿父已经开始寻找偏僻的地方扎营。” “那就好。”顾南烟道。 “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 将军人家属安顿好,在战时也是很重要的一步。 阿狮兰感激万分,十分庆幸当初自卖自身去做奴隶,不然也遇不到主子。 路途不短,再加上时间有些赶,众人自觉加快了脚步,每天只在夜间停下休息,午时也只有半个时辰的吃饭时间。 白芷也跟了过来,本来顾南烟想让她待在京城,可她死活不愿意,无奈之下,她只能将白芷带上,让白芍留在顾府。 想到她们临走前,白芍那欲哭无泪的表情,顾南烟就觉得好笑。 随军的粮食不多,刚好够一千人吃一个月的数量。 中午的时候,顾南烟让人取出一些早就卤好的肉,夹在压扁的馒头里,一人分了两个。 这种吃法简单做起来又省时,能省下不少休息的时间。 而且味道也好,大家手中两个拳头大的馒头不一会就被吃光。 休息了一会继续上路,到了晚上则在荒野扎营。 神风小队身后的背包里都装着营帐,再加上天气暖和,除了守夜的几个人,大家睡得都很安稳。 晚上休息的好,白天自然效率高,一行人不过走了十几日,便已到了边城一百里外。 距离葫芦嘴也不过只有几十里地。 顾南烟拿出军用望远镜站在高处往葫芦谷方向眺望。 “主子,再有不到一日便能到达葫芦谷,可需要连夜赶路?”阿狮兰在一旁问道。 顾南烟缓缓摇了摇头。 “传令下去,所有人就地扎营,休整一日,期间不可生火。” 这个地方说不定有大梁的探子,他们虽人少,也难保不会被发现。 且连续赶了十几日的路,即便这些人都经过训练,面上还是有了疲态。 众人听到阿狮兰的命令,虽然心急镇北军的情况,还是轻手轻脚的拿出帐篷,安静的开始扎营。 他们都是镇北军出身,自然更担心曾经的战友。 可也知道后日怕是有场硬仗要打,吃过晚饭纷纷回了帐篷内休息。 与此同时,几十里外的葫芦谷中。 顾慎满脸胡渣,脸上带着脏污,见一个小兵端了碗稀粥过来,脸色十分难看。 大梁军队守在葫芦嘴两个月了,并没有进攻的打算,而他们这边每次派人出去打探情况都是有去无回。 到今日为止五万大军已经断粮三日,若是再没有救援,这五万人怕是都要饿死在这里。 他朝小兵挥了挥手,没有接那碗清澈见底的米汤。 “分给伤员吧,本将不饿。” 小兵闻言却不肯:“您已经几日没有吃东西了,这是灶上最后一点米煮的,只有两碗,您就吃了吧。” 顾老将军受了伤,另一碗自然是留给他的。 顾慎摇头:“分下去。” 他神情严肃。 “这是命令!” 小兵无奈,只得将米汤端了出去。 由于饿的太久,他起身的时候晃了晃,手中的碗一歪差点撒出去,幸好被顾慎一手扶住。 待他走后,顾慎出神的望向擦黑的夜空,片刻后眼神坚定的握住了拳。 第175章 蹊跷的山洞 深夜,顾慎一身铠甲,来到顾曜所在的山洞中。 洞内漆黑一片,他走进去,透过月光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可是慎儿?”顾曜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撑着受伤的胳膊就要起身。 “爹,是儿子。”顾慎答道,上前扶住了他。 靠在石壁上的顾曜稳了稳急促的气息,就着他的手喝了杯水。 待看清顾慎的装扮,呼吸顿了顿。 “爹,儿子今夜便带人去松阳县求援。” 松阳县距离葫芦谷几十里外,属于靖王封地,是距离边城最远的一处县城。 一个多月前,镇北军长途跋涉而来,遭遇了早就埋伏在这里的大梁军队。 他们是急行军,连续不眠不休的赶路,已经让他们的体力透支。 因此面对已经休整了几日,精力充沛的大梁军队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被逼无奈之下,只能退守葫芦谷。 顾曜带人掩护他们撤退,被远处飞射而来的箭矢击中,幸好他身上穿着顾南烟给的护甲,只是胳膊中了一箭。 可谷中潮湿,再加上一直没有休息好,顾曜毕竟年纪大了,到了晚上便发起了高热。 当初出京前,白芷曾交给他们一个小箱子,里面放了不少东西,其中一样便是退热散。 顾慎让人给他喂了药,第二日高热便退了下去。 见到这些药效果这么好,顾曜清醒之后再也不肯吃,坚持留给几个受伤严重的士兵。 顾慎见他退了热也没坚持,让人将药都分了下去。 然而接下来几日,顾曜的情况并没好转,第二日便又开始发热,伤口红肿。 急行军轻装简行,随军的药材不多,药效也没有退热散好,以至于顾曜直到现在还没好全。 他望着眼前已过而立之年,神情坚毅的儿子,叹了口气闭了闭眼。 葫芦谷易守难攻,山势险峻无法从上面通过,只有前后两个出口,便是葫芦嘴。 若是将两个出口围住,里面的人便是插翅也难逃。 不然大梁军也不会选了这么一处地方,想将他们围困而死。 可如今已经断粮几日,而边城那边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援军到来。 顾曜心中清楚,靖王那边怕是同样情况堪忧,没办法分出兵力救援他们。 这也是他们一直到现在也没派人突围求援的原因。 边城距离这里只有几日路程,他们被围困的消息怕是早已传了出去,若是靖王尚有余力,不会不来救援。 况且军营在边境,就算有人突围出去,凭县城衙门里那些官差,也做不到将大梁军队逼退。 顾慎此时做这个决定,也不过是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奋力一搏而已。 顾曜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张满是皱纹的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 “不愧是我顾家儿郎,父亲以你为荣。” 虽然这样做等同于送死,可万一成功,儿子就能保住性命,也不至于让老妻一时间痛失两个亲人。 而且,顾曜原本就决定明日带领所有镇北军杀出一条血路,好歹能拉几个大梁士兵垫背,总比在这里憋屈的饿死好。 见顾曜没有再多说什么,顾慎扶着他躺下,又给他仔细掖好被角,便起身往外走去。 待到了门口,顾慎脚步一顿。 “父亲,若是此次儿子战死,麻烦您替我照顾南姐儿,我这个做爹的没用,让这孩子吃了不少苦,若是可能……” 顾慎喉间胀痛,声音带着些哽咽。 “若是可能,爹便把以后分家儿子该得的那份银子,提前给了南姐儿做嫁妆罢,让大嫂给她找户好人家,不求富贵荣华,只愿她平安顺遂。” 他说罢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似乎在等顾曜的承诺。 顾曜呵呵笑了两声,面上一片苦涩,却装作轻松的调侃道:“臭小子,你爹还没死呢就惦记着家产了?” “南姐儿是我顾家的女儿,就算没有爹,还有你母亲和你哥哥一家,都会好好照顾她的。” 顾曜望着山洞顶,声音带着疲倦。 “况且以南姐儿的本事,也没人能欺负的了她,你就放心吧。” 他那孙女不知像了谁,就不是个吃亏的主,且有时睚眦必报到让人好笑。 似乎是得到了顾曜的保证,顾慎月光下的侧脸扯出一抹微笑的弧度,随后大步迈了出去。 顾曜继续望着洞顶发呆,有些浑浊的眼角滑下一滴老泪。 与此同时,顾南烟一身黑衣,独自一人缓缓靠近葫芦谷附近,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避开驻扎在周围的大梁军队,绕着山体转了一圈,最后终于停在一处山洞处。 这山洞是她研究舆图的时候发现的,十分隐蔽,在舆图上也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而已,若是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洞口附近应该发生过滑坡,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在那里。 为了不发出动静,被周围的大梁军队发现,顾南烟小心翼翼的将巨石抱起来挪到一边。 洞口有些狭窄,顾南烟侧身走了进去。 与外面看起来不同的是,里面竟十分宽敞,一条可容两人并行的通道出现在她面前。 顾南烟拿出手电筒,顺着通道往里走,不过一刻钟后,面前豁然开朗。 看着足有足球场大小的洞穴,顾南烟满意的点点头。 顾云泽经常给她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其中不乏年代久远的杂记。 她曾在一本前朝图志中看到一段关于葫芦谷的描述。 据说前朝明武帝大败于嘉南开国皇帝之手,带着残部逃至葫芦谷附近。 并藏身在山体内躲过了追杀。 明武帝见大势已去,将前朝宝藏藏于洞中,希望后人能借着这些东西夺回皇位,之后便不知所踪。 顾南烟扫视一圈,见洞内除了石头并不见任何值钱的东西,不由一阵失望。 果然杂记都是胡编乱造的,恐怕宝藏的事是那本书的作者发现了这处隐蔽的洞穴,臆想出来的。 她可惜的咂了咂嘴,便开始从空间中往外倒腾粮食。 上次商城特价活动时,她买的999份小麦面粉还剩大半,顾南烟将它们都搬出来后想了想,又打开了商城。 按照镇北军每人每日消耗一斤多粮食来算,这些面粉也只能支撑五万大军两日的伙食而已。 她打开商城后,在面粉和大米之间纠结了片刻,选择了大米一项。 又在购买和预购之间犹豫一下。 最终咬了咬牙,选择购买。 俗话说得好,好钢用在刀刃上,这种小钱还是付现银的好,不然哪日若是真有急用,额度却达到上限就不好了。 888躲在角落里,心虚的看着顾南烟付了款。 它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将试用规则实话告诉她,粮食属于消耗品,而规则中写明了消耗品可以不退货。 顾南烟完全可以选择试用,等这些大米吃完后再退款白嫖。 只是银子已经付了,888自然不会傻到自爆,悄咪咪的躲了起来。 顾南烟并没有发现心虚的某团子。 她将刚买的大米取出来,心疼的捂住心口。 一边往抬脚往外走,一边安慰自己,这些银子等回京后一定让李密双倍奉还,他要是敢不给,她就亲自去国库里取! 第176章 刀枪不入的宝贝 葫芦谷外,月光已经开始西斜,不远处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 顾南烟刚将巨石搬回原位,便听到了动静。 她皱了皱眉,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只见那边火把摇曳,以她的眼力,清楚的看到有两方人马正在交锋。 顾慎一刀砍向眼前的人,避开迎面刺来的红缨枪,双目赤红的看着身边的镇北军一个接一个倒下。 周围的大梁军越来越多,原本突围的一百人小队却只剩十几人。 红缨枪的主人坐在高大的战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姿态之悠闲,仿佛在走马观花。 “顾小将军,尔等已如强弩之末,何不投降归于我大梁,也省的白白丢了性命。” 萧冲一手牵着马缰,语带蛊惑。 “以老将军的威名,若是你们肯归顺,一定会得到圣上的赏识,到时加官进爵何乐而不为?” 顾慎救下一个小兵又砍倒两人,朝萧冲怒道:“你们这群无耻之徒,只会使用诡计趁人之危,我顾家儿郎顶天立地忠于皇上,又怎会与你们这些小人为伍!” 萧冲闻言哈哈一笑,不以为耻。 “俗话说得好,兵不厌诈,既然能以最少的损失拿下你们,本将何必拘于小节,小将军不会连用兵之道都不懂吧?” 萧冲年纪与顾慎不相上下,却一口一个小将军,显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顾家人都是些只会用蛮力的莽汉,他只要稍微用些手段,便能将他们打败。 就好像这次,他只是略施小计。 一边让人拖住崔延平,一边从后方绕到大军行进必经之路,将对方逼入死角。 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五万镇北军。 顾慎看他得意的模样,心底恨恨。 他爹征战几十年,自然懂兵法。 可大梁军趁西胡生乱趁机横插一脚捡便宜的行为,实在让人生厌。 况且葫芦谷距离靖王封地只有几十里,按理说附近应该有哨探时刻观察周围的情况,发现不对立马上报才是。 可此次被大梁军在家门口埋伏下几万人,期间没有任何人向他们报信! 如此离谱的疏漏,是顾曜与他没有想到的。 就算这样,以顾曜的经验也不至于被人围困,定会让大军于百里外休整,恢复体力后再进城。 可休整当夜靖王的人便派人来接,说是西胡人不知为何加强攻势,靖王恐抵挡不住再失一城,让他们连夜赶往边城。 靖王是王爷,顾曜终归只是个臣子,君命不可违。 且那送信之人乃是靖王的长随,顾曜也曾见过,虽有些怀疑也不得不听命。 谁知刚走了几十里地便被人包了饺子! 顾慎咬牙切齿,怒火攻心的陆续挥舞大刀,仿佛要把心中的不甘通通发泄出来。 他身边很快堆满了尸体,而身后的镇北军又倒下几人。 半个时辰后萧冲终于收起了脸上的调笑,看着顾慎的神情凝重。 虽然对方此刻颇有些力竭的意思,可单凭他一人,竟然护着身后的几个小兵,生生拖了一个时辰还要多。 死在他刀下的大梁军不下百人! 这可不是萧冲想看到的。 他虽然想继续戏耍顾慎,可再这样下去于他威望不利。 萧冲眯了眯眼,策马上前,瞅准顾慎的刀劈出去的那一刻,对准他的后心便刺了过去。 萧冲虽为人阴险狡诈,功夫却是实打实的。 再加上顾慎身心俱疲,四周还有围攻的士兵,这一刺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 顾慎咬了咬牙,绷紧身上的肌肉,任由对方刺向后心。 萧冲以为他放弃抵抗,刚要嘲讽一声。 却见他锋利无比的枪头只是刺破了对方的银甲,划开了他的衣衫,再难进一步! 他收回长枪,见顾慎只是被他推了个趔趄,震惊万分,竟一时忘了出手。 那一枪虽没刺破皮肉,强劲的力道却捅的顾慎龇牙咧嘴,险些岔了气,后心处登时麻木一片。 但见到萧冲一副呆怔的模样,还是得意的扬了扬嘴角。 这黑色护甲可是他亲闺女给的。 虽摸起来就像一件普通的衣服,可韧劲十足。 哪怕是他爹整日在他面前炫耀的,据说是他闺女送的削铁如泥的宝刀都刺不破,何况是这人的废铜烂铁! 想到顾南烟,顾慎心里难受。 他怕是再也见不到闺女那张冷冰冰的小脸了。 也见不到她穿着火红的嫁衣出嫁的那一日。 也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怪他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萧冲不过片刻晃神,咂摸过味来后眼底冒出精光。 他这把红缨枪可是重金所铸,称为神兵也不足为过。 顾慎却能在他一枪之下连层油皮都没破,身上定然有蹊跷! 想到之前顾曜在乱箭之下只是伤了胳膊,箭矢打在身上一点血都没流,他还以为是他甲胄坚硬。 如今看来,这二人身上怕是都有宝贝! 萧冲眼神灼灼,将皇帝让他招安的交代抛在脑后,决定先将顾慎斩落于此,拿到他身上的东西再说。 于是收敛心神的萧冲再次攻向顾慎,这次的攻势中带了十足的狠戾。 顾慎见他认真起来,拼着一股想再见闺女一面的心气,竟然与他打了个平手! 萧冲见状下手更加不留情,使出十分力道与他对打。 顾慎毕竟饿了几日,之前还打了那么久。 挡下萧冲一枪之后,见身边一个小兵被兜头砍下,若是砍实了,非削去半拉脑袋不可,于是抬刀去挡。 却不想萧冲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趁顾慎还没收回刀,迅速朝对方的咽喉刺去。 顾慎此时再挡已经来不及! 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在心底叹息一声,满是没能再见闺女一面的遗憾。 若是他战死的消息传回去,也不知那丫头会不会伤心? 她从出生便没了娘亲,如今他这个没用的爹也要走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会不会被欺负? 顾慎抬头,仿佛看到了闺女一身黑衣向她跑来的样子。 他张开双臂,虽然知道这是幻觉却依然想将她揽进怀里。 远处,顾南烟手中拿着从空间取出的遮日,朝着顾慎的方向奔去。 待到了近前,见他张着手臂,满脸含笑九泉的模样,顾南烟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眼见那枪尖距离顾曜不过半寸,她来不及多想,目光森寒的举起遮日,砍向那人的手臂。 萧冲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煞气由身侧袭来,常年征战沙场的警觉性,让他条件反射的想抽回手臂。 只是还没等他动作,便有一道寒光闪过。 随后那只抓着红缨枪的胳膊便从他身体脱落。 由于顾南烟出手太快,萧冲一时没感觉到疼痛,视线有些发蒙的随着离体的胳膊移动。 直到身边有人惊呼,才唤回了他的神智。 感觉臂膀下面有潺潺热流涌出,萧冲怔怔的看向自己的胳膊。 见明显短了一大截的断臂,他脸色瞬间煞白,随后便是剧烈的疼痛。 同样没回过神的还有被喷了一脸血的顾慎。 他懵叨叨的张着嘴,尝到嘴里的铁腥味,看着顾南烟那张带着嫌弃的脸,突然感觉眼眶发酸。 第177章 救顾慎 主将受伤,底下的小兵一时乱了分寸,不知接下来该继续打还是先将将军送回去治伤,场面一度安静。 萧冲脸色发白的躺在地上。 他的手下扶着他上半身,手忙脚乱的撕烂身上的衣袍给他包扎伤口。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将顾慎拿下!”那手下喝道。 随后看向顾南烟,脸色不太好。 今日之事原本万无一失,可惜萧冲太过自负,只顾戏耍顾慎,结果反而赔了一根胳膊进去。 若是再让这些人跑了,别说萧冲这个将军,便是他这个小小都尉都要吃瓜落。 他眼神狠了狠,咬牙切齿道:“众将听令,将军有令,命尔等将顾慎拿下,其余人等一律杀无赦!” 众人这才有了主心骨,再次朝顾慎等人围拢。 顾慎出谷时带的一百人如今只剩了七个,近两个时辰的厮杀,让他们筋疲力竭。 “姑娘,请您带着将军走,我们几人为你们断后!”其中一人以刀撑地,四肢均在颤抖。 “对,姑娘快带将军走,只要到了松阳县就安全了。”另一个人道。 他的状态也不好,大腿上被砍了一刀,顾南烟能清楚看到他翻卷的皮肉。 顾慎闻言却坚决不同意:“南姐儿,爹爹还能撑住,你自己去松阳县,通知县令送信给靖王,让他派人来救援。” 虽然救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顾慎还是想试试。 顾南烟看着眼前八个“老弱病残”,翻了个白眼。 “老子用你们掩护?”她不耐烦的将顾慎往身后一推,把几人挡在身后。 “往林子里跑,神风小队在那里。” 话落她眼神一厉,举起两百多斤的遮日,利落的挥了出去。 顾慎想反对,顾南烟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一手武刀,另一只手拿出一支装着麻醉药的针管,一针扎了过去。 顾慎还没等反应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七个镇北军都有些发蒙,想不明白这姑娘怎么一言不合就对他们小将军动手了? “还不快滚!”顾南烟烦躁道。 几人连忙手忙脚乱的抬起顾慎,生怕这姑娘也给他们来一针。 顾南烟一把大刀武的密不透风,将对面的大梁军挡在几步外不得寸进。 萧冲流了不少血,此时头脑发晕的透过人群看着她,那表情像是要吃人! 而顾南烟并没将他放在眼里,又砍翻几人,见顾慎等人已经跑的没了影,掏出一颗手雷便扔了出去。 轰的一声巨响后,大梁军被炸出一个缺口,鲜血皮肉横飞,很快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哀嚎声四起,场面瞬间如炼狱一般, 这些古人哪见过这种阵仗,便是天打雷劈,也没听说哪道雷能将人劈的稀烂! 他们看向顾南烟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恐,好些人武器都拿不住,金属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 顾南烟神色如常,再次掏出两颗颗黑乎乎的东西,扔进了人群里,迅速后退。 那东西落地后冒出阵阵烟雾,站在附近的大梁军迅速后退,却被烟雾中刺鼻的气味激的直打喷嚏,双目也是一阵阵刺痛。 众人想躲开,奈何烟雾弥漫,根本看不清方向。 再加上睁不开眼,鼻涕眼泪一起流,场面开始混乱。 时不时有人摔倒发生踩踏,就连萧冲都被无意中踩了几脚。 顾南烟不想跟这些人多纠缠,一路直奔神风小队驻扎的地方。 而此时,天色已渐亮,葫芦谷中正在穿戴盔甲的顾曜动作一顿。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葫芦嘴方向。 顾曜心下翻涌,忙叫人去查探。 “启禀将军,大梁军中不知出了何事,萧冲已经回来,似乎受了重伤,其他与之同行的将士也颇为狼狈,不少人是被抬回来的。” 他顿了顿,看着顾曜犹豫道:“其中并不见小将军的身影。” “是南姐儿……”顾曜肯定道,原本苍白的面色更加难看。 虽然他知道崔延平临出京时向顾南烟讨了几个天雷,但南边的形势危急,崔延平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来支援的。 “将军,所有人都已集合完毕,可要现在出谷?” 虽然知道此去九死一生,可他们一点都不怕,宁愿跟着将军战死也不会投降。 顾曜扶着山壁,刚吃了一颗退烧药,精神好了一些。 “再等等吧。”顾曜抬头望天,神情很是复杂。 虽然不知道在京城待的好好的孙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萧冲重伤的消息,说明两方相交,孙女并没有吃亏。 且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若顾慎被俘虏或已经战死,依照萧冲的性子定要将儿子的尸体带回来,在他面前炫耀,以打击镇北军的士气。 如今顾慎不在队伍中,那是不是说明南姐儿已经将她爹成功救出去了? 顾曜缓缓坐下,面上没什么表情。 片刻后却低低笑出了声。 “好,好!”不愧是他顾曜的孙女! 他虽然担心,更多的却是骄傲。 顾南烟回到营地的时候,顾慎等人已经被带去处理伤口。 “主子,属下已经查探过,葫芦谷前后共有五万大军,主将乃是大梁国虎威将军萧冲。”苏赫巴鲁回禀道。 他的身手灵活,因此顾南烟派他去前方查探。 “这么多?”顾南烟闻言蹙眉。 谷中几万人,目标太大,要想将他们救出来可不像救顾慎那么简单。 若是她带人从正面进攻,虽然有天雷,一千人对五万还是太冒险了些。 这些人是神风部队发展的核心,她一个都舍不得让他们丢了性命。 顾南烟挥手让苏赫去忙别的事,她则再次拿出地图研究起来。 且说顾慎那边,原本强撑的七个士兵,刚到营地便晕了过去,唯一清醒的只有顾慎。 他将伤口包扎好后便要赶去松阳县,却被阿狮兰拦住。 “主子说了,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走出营地半步,请将军回到账内好生休息,莫要属下为难。”阿狮兰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道。 面对这个高大的西胡人,顾慎在身形上不输他太多。 可面对对方强硬的态度,顾慎气的吹胡子瞪眼。 你主子还是老子亲闺女呢! 顾慎腹诽,想到他爹原本的计划,烦躁的抓了抓头。 “你跟南姐儿说一声,让她放我出去,我必须往松阳县去一趟。” 顾慎顿了顿,难得解释道:“南姐儿她祖父怕是要突围,我必须带人回去救援。” 既然他逃出来了,就不能置他爹和五万将士于不顾。 “据属下所知,松阳县中并无多少驻军,将军便是去了也无用。”阿狮兰面无表情的陈述事实。 “那老子就去边城找靖王!”顾慎坚持道。 从松阳到边城若是日夜不休快马加鞭,几日就能回来,依父亲的能力,希望能拖到那个时候。 顾慎神情严肃,看向阿狮兰的眼神认真且坚定。 “让开!”他道。 “不可能。”阿狮兰平静的回道。 他对顾南烟的命令一向执行的很彻底,即便这人是顾南烟的亲生父亲也不例外。 第178章 山洞爆破 顾慎险些气岔了气,实在不明白闺女从哪找了个这么不知变通的二愣子。 “那你带我去见南姐儿,我亲自跟她说!” 到时候他非得在闺女面前告他一状不可! 谁想到阿狮兰再次拒绝道:“不行,主子累了一夜正在休息,谁都不能去打扰。” 顾慎:“……” 虽然南姐儿辛苦他也很心疼,所以才会在招呼都没打的情况下打算独自去松阳县。 可你倒是让我走啊! 顾慎急的恨不得将这人扔出去,想到他是闺女十分信任的属下,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阿狮兰全程没有任何表情,瘫着一张脸挡在他面前。 顾慎无奈,只得回了营帐等闺女醒过来。 谁知她这一睡就到了将近傍晚才醒。 正坐在桌前吃饭的顾南烟,见他火急火燎的进来,头也没抬的继续往嘴里塞小笼包。 不得不说,白芷的手艺真的越来越好了,不愧是红糖手把手教出来的。 虽然准备的有些少都不够她塞牙缝,可在这个时代,出门在外能吃上口热乎饭就不错了。 因此顾南烟很知足的细嚼慢咽起来,见顾慎坐在自己对面,还将几个热气腾腾的蒸笼往自己跟前拉了拉。 顾慎:“……” 他装作没看到顾南烟的动作,轻咳两声。 “南姐儿,爹爹必须去寻支援救你祖父,你快告诉守营的放我出去。” 顾南烟塞了两个包子在嘴里,含糊不清道:“你确定能找到支援?” 顾慎顿了顿,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顾南烟也没为难,咽下口中的食物后才又淡淡道:“若你执意要去,便等天黑后与我们一起走,也能顺路护送你一段。” 她昨日的行为已经算打草惊蛇,说不得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的位置,因此格外谨慎。 顾慎却不解:“大晚上的你们要去干什么?” 如今已过了晚饭的时间,只有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的士兵,其他人都没见踪影。 “去葫芦谷。”顾南烟言简意赅,她在舆图上发现了些东西,打算带人去看看。 顾曜却以为他要去救人,闻言霍然起身。 “不行,绝对不行!”他呵道。 这还是自从他们重逢后,他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对她说话。 见顾南烟拿眼斜他,他也不以为怵。 “简直是胡闹!” 顾慎在帐篷内来回踱步,声音中充满怒气。 “大梁军几万人,你们去干什么?就你那点人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我坚决不同意!”顾慎拿出父亲的威严,十分严厉的道。 你不同意有啥用? 顾南烟撇撇嘴,没搭理他,将最后几个包子咽下去,便出了营帐。 顾慎赶忙跟在身后,打算继续劝她。 结果刚出门便见所有人已经集合完毕,正在拆帐篷。 这才知道她早就吩咐好了。 “南姐儿你听话,萧冲虽然受了伤,可还有其他将领可以带兵,防卫不会低多少,你不如带着人连夜回京,想来经过今早的一幕,他们也不敢追击你们。” 他说的嘴都要干了,顾南烟却丝毫没有动容。 他眼下青黑面上疲态尽显,显然没有好好休息。 被顾南烟救回来的七个镇北军跟在神风小队后面。 见他们行动整齐划一,且动作干净利落的样子,突然有些自惭形秽,不由自主的整了整身上的木甲,也上前帮忙。 距离葫芦谷不远处的密林里,神风小队正迅速移动。 他们的军靴上无一例外的都缠上了棉布,行走间没发出一点声响。 后面的几个镇北军跟的有些吃力。 他们看向绷着脸的顾慎轻声问道:“将军,这些人真是咱们镇北军出身?” 他们几个能被挑出来与顾慎一起突围,自身素质都是不错的,在军中也算老人了。 可跟这些人比起来,简直像个新兵蛋子! 顾慎正心烦呢,闺女他管不了,只能跟在她后面看她想做什么,若是遇到了危险,也好替她挡挡。 “废话,人还是老将军亲自挑的呢。”顾慎没好气道。 “真的是啊。”其中一人喘着粗气道,对顾南烟更加敬佩。 他们得救的时候并不知道顾南烟的身份,还是后来听神风小队的人说的。 神风小队在京城军演的事早就传遍了,对这些被传成了天兵天将的同袍,不远千里赶来救援的举动很是感激。 他们虽也有些担心神风小队打不赢敌人,可民间已经将他们神话,将他们传的有破天撼地只能,几人隐隐有些期待。 顾南烟带着一众人来到放粮食的山洞,待所有人都进去后将洞口堵的严严实实,从外面丝毫看不出异样。 随着眼前逐渐开阔,一片空地显露出来。 当见到那一地的粮食后,顾慎整个人都呆滞了。 “这、这都是哪来的!” 要运送这么多粮草,动静肯定不小,这里距离大梁军队驻扎的地方也不过几百米,不可能一点都没惊动他们。 而如今粮食还都好好在这放着,说明大梁军并没有发现。 莫不是这些都是敌军的储备粮? 这个想法刚浮上脑海便被顾慎否定了。 若真是敌军的粮草,洞口不可能一个把守的都没有。 可若说这些粮食是顾南烟带来的…… 那除非在大梁军来之前,这些粮食便已经运了过来! 顾慎面色复杂的看向正拿着舆图四周围敲打的女儿。 难道南姐儿早就知道西胡会攻城,提前做好了准备? 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但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眼前的情况。 顾南烟绕着洞内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一处,皱着眉站在石壁面前。 根据舆图上的标识,这处石壁对面便是葫芦谷内部。 若是能从这里进去,不仅能解决镇北军当下的危机,对神风小队来说也更容易突围而出。 只是古代地图画的太过粗糙,这面石壁有多厚在上面是看不出来的。 她估算了下洞口的位置,两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了听。 随后从空间拿出几块灰扑扑,橡皮泥一样的东西,贴在上面。 顾南烟让所有人退后,她自己手中则拿着一块有个凸起,大概拇指大小的黑色盒子,退到几米之外。 还没等顾慎想明白她在做什么,便见闺女白嫩嫩的手指按在那个凸起上,一阵巨响。 这声音虽没有天雷的响动大,在封闭的空间内足以将人震的耳鸣目眩。 众人都有些站立不稳,周围激起大量烟尘,头顶也开始稀稀落落的掉下一些石块。 “南姐儿!” 顾慎担心女儿,顾不上石头砸在身上的疼痛,护着头往她的方向移动。 却见顾南烟正用布巾捂着口鼻,眯着眼气定神闲的站在被炸了一个大洞的石壁前。 见她没有受伤,顾慎松了口气的同时有些无语。 这丫头会不会太虎了点! 这么大的动静不说会不会引来大梁军队,若是一个不小心塌方了,他们岂不是都要被埋在这里?! 震颤不过维持了几息便停止,顾南烟走上前看了看,见并没有炸出通道,又皱起了眉。 她望向洞顶,估算着这山洞怕是经不住第二次爆破。 虽然没有炸开通道,但她觉得距离谷中应该不远了。 思索片刻后,顾南烟从空间中拿出一把锤子便开始用力砸。 她用了七八成的力气,每一锤下去都是一个大坑! 那些坚硬的手头在她手下,仿佛一堆沙子一般脆弱。 不过一刻钟功夫,便已经打通了两三米远! 第179章 入谷 石壁另一面,顾曜和衣躺在草堆上养精蓄锐。 他摸着饿的有些疼的肚子,思考两个时辰后突围的事。 虽知道顾慎一定会想办法请援兵,可军队已经断粮几日了。 这些天只能靠些野菜裹腹,而今日便是野菜都没几颗。 就算援兵赶来,那也是几日之后的事,山谷中能吃的东西都已采摘干净,他们怕是支撑不了那么久。 而南姐儿制造的混乱给了他机会。 此时正是下半夜犯困的时候,大梁军受了场惊吓定然神思不属,再加上主将重伤军心大乱,此时突围是最佳时机。 顾曜翻了个身,腹中饥饿的他索性坐起来,拿起水袋咕咚咕咚的灌了一肚子凉水。 感觉胃里舒服了些,他刚打算再躺一个时辰,却感觉洞内有些震颤,灰尘扑簌簌的往下落。 顾曜吓了一跳,以为地龙翻身了,赶忙起身想往外边跑。 刚跑到洞口震颤便停了。 接着便是一阵阵敲击声传来。 顾曜疑惑的将手放在石壁上,手心传来一下下十分有规律的震动。 他顿了顿,趴在墙上听了半晌,可惜除了敲击声什么都听不到。 他刚想起身,声音便停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磕磕拉拉的声响,石壁瞬间出现一个小洞。 顾曜谨慎的后退两步,手中握刀神情凝重。 正当他以为是敌军在搞鬼的时候,一根白嫩嫩的手指伸了过来,指节弯曲用力抠了抠,将那小洞扣的更大了些。 紧接着,顾南烟那张灰扑扑的小脸便紧贴着洞口出现在眼前。 顾曜:!!! 见顾南烟笑眯眯的跟他打了个招呼,顾曜一张老脸不知做个表情。 他上手摸摸坚硬的石壁,咽了咽口水。 这丫头是穿山甲变的吗,这么硬的花岗岩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顾曜哆嗦着嘴皮子,手中的刀差点掉下去砍在脚上,幸亏他及时握紧。 另一边,众人张大了嘴震惊的看着顾南烟徒手掰石头,感觉像是在做梦! 顾慎见闺女一爪子过去便是五个深深的窟窿,整个人僵住,神情都有些恍惚。 即便他早就知道闺女的力气不是常人能及,可眼前这一幕还是看的他心头直颤。 他暗戳戳的学着她的手势在岩壁上用力抠了抠,最终只是手指擦破了一层皮…… 顾慎:“……” 突然感觉在女儿面前直不起腰板了…… 顾南烟坐在顾曜对面,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几个馒头啃。 顾曜听过原委后整个人呈呆滞状。 在知道隔壁还有大量米粮时激动的差点将胡子扯下来。 镇北军欢天喜地的将粮食搬出来,伙头兵连忙烧火做饭,不过片刻便逸出米香。 虽然只有米饭,可这晶莹剔透的米粒竟比市面上最好的米还要香甜,再加上大家多日无米下肚,一个个狼吞虎咽吃的口舌生津。 阿狮兰以前觉得,他们西胡抢汉人的粮食确实不对,可嘉南国见了西胡人就杀实在太过无情。 然而此时看着这一幕,心中竟也有些酸涩。 顾南烟从他身后走来,与他并排站着。 “战争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残忍。” 她声音淡淡的,仿佛在回忆什么。 阿狮兰嘴唇动了动,声音艰涩。 “就不能和平共处,让百姓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吗?” 顾南烟没说话。 便是在现代,战争也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国家为了利益暗地里使手段引发征战,让别国相争自己渔翁得利,这种事可不少见。 若想要百姓安稳,除非国家实力雄厚,令外邦不敢侵犯! 见阿狮兰神思恍惚的样子,顾南烟没再打扰他。 镇北军休整了三日,体力恢复过来,顾慎便提议出谷。 他望向顾南烟道:“南姐儿那天雷可还有?爹爹买几颗可好?” 他知道崔延平当时便是花了不少银子才买到手的,虽然顾南烟是他女儿,可顾慎并不想让她吃亏。 “你可是有了计划?”顾曜听他说起天雷,问道。 “倒不算什么计划。”顾慎道。 “镇北军被困在这里,无非是因为葫芦嘴太过狭小,贸然出去等于让人围起来宰杀,可若是将出口炸开呢?” 顾南烟前几日炸山洞的行为给了他灵感。 若是扩大出口两军正面相交,他们不见得会输。 顾曜觉得可行,赞同的点了点头。 “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他慈爱的看向顾南烟:“这银子祖父出了,等你回京自去找你大伯取便是。” 他这孙女别的不说,只带一千人就敢来救援,胆子那是真的大! 顾南烟沉思片刻,果断的摇了摇头。 “不行。”她道。 “我前几日看过出口附近的情况,葫芦嘴正处风口,常年累月的风吹日晒早已风化十分脆弱,若是用天雷去炸……” “说不得会引起连锁反应,让整个葫芦谷坍塌,到时候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别说炸了,她待在这谷中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埋了。 顾慎闻言皱了皱眉,觉得闺女说的也有道理。 “那我们岂不是还要继续困在这里?”顾慎有些烦躁。 虽然存粮还有不少,再吃个十几二十日也没问题。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看他们镇北军,怕是要成了笑话! 顾慎急的直挠头,顾曜却比他沉着许多。 他看向顾南烟柔声问道:“南姐儿可是有什么想法?” 顾南烟也不矫情,点头应是。 “我来之前李逸已经在去镇北军驻地的路上,李密让他带军前来营救,想来这几日也该到了。” “我们不如再等两天,到时候有李逸在前方吸引敌人的视线,我们前后夹击,定能将他们打败。” 她虽不知镇北军的实力,可加上李逸的五万大军,总共十万人若是还打不过,那他们不如回家卖番薯算了。 虽然让她带神风小队也能突围,可顾南烟下意识的不想那么高调,况且只靠他们那得耗费多少弹药! 李密那穷逼,若是不肯给她报销怎么办,难道要她自己掏银子? 顾南烟表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别看如今商城中能赊账,可最后还不是要还。 想到自己欠下的巨债顾南烟欲哭无泪。 不知道商城的利息高不高,她得抽空跟888商量商量免息的事! 顾慎不知道闺女此时的心情,听到她的话眼前一亮。 他们被困谷中,根本得不到外界的消息,如今听说皇上派了素来善战的晟王,不由心下安慰。 “如此便照南姐儿说的做吧。”顾曜拍板。 虽然不知西胡那边战事如何,不过依靖王的能力多撑两天还是没问题的。 况且那随从的事还没弄清楚,那人到了葫芦谷附近就消失了,显然是有问题。 若单单是这人通敌叛国还好,怕就怕此事还与靖王有关。 顾曜头疼。 “爹可是觉得哪不舒服?” 顾慎见他揉太阳穴,以为他的伤有反复。 顾曜摆摆手,表示自己很好。 孙女到的当天便给他扎上了吊瓶,不仅让他退了高热没再反复,就连伤口上的红肿都消下去不少。 镇北军中的伤员也是她给治好的,如今各个活蹦乱跳。 顾曜笑眯了眼,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还是他孙女本事,不只会带兵还会医术,满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比她厉害的! 第180章 再遇熟人 神风小队轮流看守他们来时的洞口。 镇北军对于这支从他们中间选出来的小队很是艳羡。 原因无它,京中的传闻再加上同顾慎一起回来的那七人的描述,众人对他们手中的武器十分好奇。 只是当初顾南烟定的军规中写的很清楚,一人一枪,失枪无人。 若是谁丢了手中的枪支,便会被踢出神风小队。 因此他们都很紧张自己的武器,面对好奇的镇北军就算是相熟的人,他们也不会将枪支展示给别人看。 即便摸一下都不行! 要知道武器发到他们手里就是伙伴,万一让这些人摸花了,甚至摸坏了怎么办! 对于神风小队的“小气”,大家虽然好奇却也理解。 毕竟谁有这么个神兵利器也不会随便拿出来,何况神风小队还是他们的恩人! 若不是公主冒险将粮食送进来,他们即便没饿死,也早在突围中丢了性命。 因此,顾南烟在谷中的生活十分之滋润,做什么都有人代劳。 因为她是女子又是公主,士兵们还专门辟出一块地方给她休息。 受欢迎程度比顾曜这个大将军还高。 “公主,今日属下意外抓住一只野兔,让灶上给您烧了送过来,您快尝尝!” 一个满脸大胡子面色黝黑的汉子走到顾南烟面前,身后还跟了个低着头瘦瘦小小的伙头兵。 伙头兵手中端了个小盆子,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似乎不太灵便。 顾南烟听到有肉吃,两只眼瞬间亮了。 可能是因为谷中人太多,别说野兔了,她连根野鸡毛都没见过! 连吃了几日白饭拌盐粒子的顾南烟,感觉自己就快要得道升仙。 大胡子见她明显欢喜的样子,赶忙亲自接过那盆子野兔端过去。 开玩笑,这么近距离接触公主的机会,他怎么能让别人! 要知道他为了能见传说中天神下凡的公主,大热的天特意蹲在灶火边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等锅里的肉炖的软烂才跟送饭的一起过来。 他还想着趁这个机会沾沾公主的仙气呢。 并不知道他的想法的顾南烟,此刻全部心神都被那冒着香味的炖肉吸引。 虽然数量并不多,也没什么调味品,可她一向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这种情况下能有顿肉吃就不错了。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虽有些腥味,却也十分鲜美。 刚想夸夸大胡子,却见那伙头兵正悄悄的偷看自己,见她抬头的瞬间赶忙再次垂下头。 顾南烟怔了怔,仔细打量了这人片刻。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她歪着头问道。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 那伙头兵僵了僵,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指。 大胡子见公主的视线被身后这个小不点抢了去,有些不爽。 “公主问你话呢,磨叽什么,瑟瑟缩缩的莫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他语气不太好,回头推了那伙头兵一把。 许是力气用大了,那人被他推了一下便踉跄的跌坐在地,下意识的用手撑住身体,两只手磨出血痕。 顾南烟见状皱起了眉,不悦的看向大胡子。 大胡子也有些懵,他刚刚不过轻轻“碰”了这小子一下,怎么还摔了呢? “我、我没用力啊……”这小子莫不是想讹人? 他不安的看向顾南烟,想到第一次见面就给偶像留下不好的印象,有些欲哭无泪。 “公主,属下真没用力。”大胡子声音带着委屈,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 顾南烟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镇北军中军纪森严,若是出现欺负战友这种事,可是要受十下军棍的! 军棍可不同于普通木板,又厚又重不说,行刑的都是军人,下手的力道自然不必多说。 普通板子最多伤皮肉,军棍伤的却是骨头。 “他腿脚不好。”顾南烟起身走到那伙头兵跟前。 “可还能起身?”她问道。 刚刚这人跌倒的那瞬间,她便看清了这人的脸。 顾南烟欲伸手搀扶,小兵却像受了惊一般迅速往后躲了躲,手上的擦伤更重了。 “公主,属下身上都是油烟,别脏了您的手……”说罢又往后挪了挪。 顾南烟无奈的起身,示意大胡子将他扶起来。 大胡子听说这人腿不好,一时间也十分内疚,将人扶起来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兄弟,对不住了。” 他的声音很诚恳,伙头兵赶忙摆手。 顾南烟从空间拿出双氧水和酒精,教大胡子给他清理伤口。 伙头兵原本想拒绝,却在她不容置疑的眼神下,默不作声的任由大胡子没轻没重的在他手上揉搓。 待上完药,顾南烟确定他身上没有其它伤口,才一脸无奈的看向他。 “许顺,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顺听顾南烟记得他的名字,很是惊喜的抬头。 “公主还记得属下?”他声音中带着激动和雀跃。 顾南烟笑了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许顺不是别人,正是她刚来京城之时,因为杀了方均贺的儿子,被他报复时受到牵连,就算被打断了四肢依然在维护她的那个十几岁的小兵。 因为许顺伤到了膝盖,现有医学条件下很难恢复到跟正常人一样。 因此顾南烟给了顾曜三百两银子,让他转交给许顺。 并派人将他送回老家,安排好衣食住行。 如今却在军营再次见到他,倒是有些出乎顾南烟的意料。 许顺羞赧的挠了挠头:“回公主,小人除了一个哥哥乡下已无亲人,又实在不想离开军中,便求了老将军将属下安排在伙头营。” 他的胳膊恢复的跟以前差不多了,腿上虽有些不方便,劈柴烧火之类的活却都不影响。 顾南烟理解的点点头。 军人对军队有一种天然的归属感,很多军人退役时都是抹着泪走的,他这样做倒也不难理解。 大胡子见被自己推了一下的小子似乎认识公主,心下有些不安。 却见公主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又松了口气,静静的站在一边没敢打扰二人说话。 顾南烟询问了他四肢的恢复状况,得知情况跟她预料的差不多后,看着他若有所思。 许顺见她半晌没说话,以为她对自己行动不方便还留在军营有疑虑。 生怕她又让人将自己送走的许顺,脸色都发白了。 “公主,属下虽然腿脚不利索,可是在伙头营中干的都是劈柴烧火切菜这些活,不会耽误大家伙吃饭的……”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低了下去。 在军中他确实是一个特例。 除了那些有战功,或者在战场上受了伤,不影响行动却不适合再打仗的老兵,他这种情况应该被除去军籍才对。 若不是老将军开口,便是伙头营也不会留他的。 许顺眼眶红了红。 公主是他的恩人和崇拜的对象,若是公主有令,他会听她的话收拾包裹回老家。 顾南烟手指在镇北军给她做的小木桌上点了点,对着许顺摇了摇头。 “你并不适合留在伙头营中。” 果然是这样…… 许顺沮丧的垂下头。 ------题外话------ 感谢一路支持的小可爱,有你们真好 话说作者真的很不会写感情戏,因为本身就是个觉得谈恋爱很美(麻)好(烦)的人,到现在可怜的李先森还是孤家寡人,朕也很愁啊! 头秃…… ps:是真的秃_(:3」∠)_ 第181章 镇北军的疑惑 “神风小队还缺个炮手,你可愿加入?” 这话一出,沮丧不已的许顺顿时怔住。 在想明白顾南烟是在邀请他加入神风小队时,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望向她。 顾南烟见他呆呆的样子勾了勾嘴角。 “怎么,不愿意?”她故意问道。 “愿意!” 许顺赶忙出声,面上浮现惊喜。 随后想到了自己的腿,有些犹豫的道:“承蒙公主厚爱,属下定会竭尽全力效忠,只是……” 他两只手紧紧抓着裤腿,神情有些颓然。 虽然他不知炮手是什么意思,可既然是神风小队的职位,定然十分重要,他走路都不灵便,真的能行吗? 顾南烟看出他的想法,嘴角轻启:“你不必多想,既然我问你,这个位置自然是你能胜任的。” 她确实想拉许顺一把,不过绝对不会拿她的心血开玩笑。 她会邀请许顺,其实是看中了他的品质。 她选人向来以人品为重,之前那件事许顺宁愿自尽都不愿背叛,可见他是个很注重承诺的人。 这种人一旦效忠,便是天塌下来都不会改变,她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人。 神风小队的秘密太多,现在这一千人虽是顾曜亲自挑选,人品方面应该没问题。 可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如今整个神风小队由阿狮兰一人负责,在他之下是苏赫巴鲁等四个胡人。 这种管理模式在顾南烟看来十分不健全。 他们本就来自同一个部族,相互之间感情深厚,如此一来,整个队伍仿佛成了阿狮兰的一言堂。 倒不是顾南烟不信任他们,只是人总有被情绪支配的时候,而这种情况就需要一个能从旁提醒的人。 因此许顺对于她来说是个很好的人选。 一刻钟后,许顺恍惚的出了顾南烟的军帐,身后跟着一脸艳羡的大胡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想去沾沾公主的仙气,却让这小子进了神风。 大胡子有些后悔,若是今日是他自己将炖肉端过来,进神风的会不会变成他? 虽然有些嫉妒许顺,可大胡子还是爽朗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神风小队可是我们镇北军最向往的地方,你小子这是撞了大运了!” 见许顺被自己拍了个趔趄,大胡子赶忙将他扶住。 同时心底更加不解。 为何公主放着他这么强壮的人不用,反而用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屁孩? 许顺站稳后憨憨的挠了挠头,他一时还没能接受自己已经是神风小队一员的事实,想的出了神,这才被拍了个趔趄。 “确实是撞了大运。”许顺认同的点头。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能见到公主的一天,更想不到公主会亲自将他收入麾下。 “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许顺问道。 大胡子本也是个爽快的人,见他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原本心中那点不甘和嫉妒也散了。 “我姓邓,虚长了你几岁,若是不嫌弃,你可以喊我邓大哥。” 许顺点点头,朝他拱了拱手。 “此次还要多谢邓大哥,若不是你带我去见公主,神风小队的位置说不定就是邓大哥的,轮也轮不到我。” 许顺言语之间十分真诚,朝大胡子深深鞠了个躬。 大胡子赶忙躲开,同时又有些无语,感觉心口似乎中了两箭。 若不是对方神态自然,没有丝毫嘲讽之意,他都以为这小子在故意气他! 平复了一下想要揍他一顿的心情,二人又说了一会话,许顺便告辞回去收拾行囊了。 顾南烟让他今日搬到神风小队的营区,明日开始单独训练他。 因此许顺怀着忐忑的心情,抱着包袱去找阿狮兰报道。 对于许顺的到来,神风小队并没有惊讶,都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甚至见到他走路时僵硬的双腿也没有多问什么。 不过几日工夫,他便跟其他人熟悉了起来。 许顺主动告诉大家他的腿受过伤,虽然通过锻炼情况可能会比现在好一点,却不会完全恢复。 大家闻言纷纷鼓励他,却没有人用怜悯的目光看他。 只是每到打饭时,他刚分到的餐盘会无故消失,再出现时里面已经盛了满满一盘子米饭。 或是每日大家一身疲惫的回到帐篷,需要打水洗漱时,等到最后才出现的许顺总会发现他们每日打水洗漱的地方放着满满一桶水。 对于这种情况,是许顺从没有经历过的,感动不已的同时,对神风小队与众不同的相处模式也很疑惑。 犹豫了几日,他终于寻了阿狮兰,将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阿狮兰只告诉他,公主曾经说过,强者或许需要帮助,可永远不需要怜悯,因为他们终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许顺仔细品味片刻,突然觉得豁然开朗。 之前他因为腿脚不便十分自卑,面对众人或可怜或安慰的眼神,虽知道这些人都是好意,心中依然很不舒服。 可若是他能像公主说的那样展翅高飞,又比身体健全的人差在哪里? 想通的许顺眼神逐渐坚定,每日的训练更加刻苦。 顾南烟见到他的转变,虽然不知道阿狮兰跟他说过什么,依然很欣慰,丝毫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番话,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 许顺加入神风小队的事,没几日就传遍了整个镇北军中。 很多人都跟大胡子一样,不理解顾南烟为何会选择一个如此瘦小且有腿疾的人。 神风小队本就是大家向往的地方,如今见到比自己弱小的人被选中,难免心中有疑虑。 于是在几日后的午时,大胡子便由所有人推举,去找顾南烟问清缘由。 对于这种良性竞争,顾曜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的看着孙女,想知道她要怎么应对。 大胡子尴尬的站在顾南烟面前,嘴角蠕动。 “大家并不是怀疑公主的决定,只是想知道您会选小许兄弟的原因。” 镇北军上下一条心,对于顾曜的决定向来听从,自然也没有对顾南烟不满的意思。 大胡子会站在这里,也确实好奇她选人的方式。 顾南烟闻言倒是没生气,只是很意外神风在军中威望这么高,居然成了一处人人想去的地方。 反而是许顺觉得自己给公主惹了麻烦,很是不安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顾南烟见状思忖片刻,便交代大胡子让所有人集合,然后不紧不慢的带着许顺走了出去。 五万人站在一起的场面是很壮观的。 为了让大家都能看清楚,顾南烟让他们围成一个大圈按照身高站好,前几排的人坐在地上。 许顺一脸无措的站在原地,头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的围观,颇为紧张。 顾南烟见人都到齐了,也不多说废话,从腰间解下一枚天雷。 “大家应该都知道这是何物吧?”她问道。 他们这段时间都见过神风小队训练,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于是纷纷点了点头。 “很好!”顾南烟说道。 她环视一圈,还没等众人想明白她的意思,便见她走到一旁,猛的摘下天雷上的安全针,手一挥便把它扔到了人群中! 第182章 解惑,李逸入谷 众人大骇。 神风小队每次训练,围观的人座无虚席,自然知道这传说中的天雷的用法。 也知道这东西一旦触发有怎样的杀伤力! 见顾南烟二话不说就将这么要命的东西丢出来,原本围的整整齐齐的队伍瞬间大乱,全都惊呼着四散逃跑。 谁知还没等他们走远,就见一道瘦小的身影踉跄的跑到天雷跟前,一个猛扑趴在了上面。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这个人,才发现他正是刚刚站在顾南烟身边的许顺! 只见他趴在天雷上迅速侧身,将之抱在怀里,用身体挡在众人面前,嘴中还在不停的高喊着“散开”。 而此时的许顺面色苍白,眼神却格外坚定。 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何这样做,可他作为一个小兵,只要按照主子交代的做就好。 这几日的单独特训中,顾南烟教了他很多。 其中有一样便是,当他发现天雷将在队友之间引爆的时候,一定要毫不犹豫的扑上去,用身体掩护其他人,降低伤亡! 原本混乱的场面,在见到许顺的举动后迅速安静下来。 就连顾曜和顾慎这两个原本就相信顾南烟不会乱来的人,都动容的看着卧倒在地的许顺。 顾南烟走到许顺身边,勾着嘴角轻声道:“起来吧,里面没有火药,不会引爆的。” 许顺僵了僵,才发现十几息过去了,预想中的炸裂声并没有响起。 而自己也依然四肢健全的趴在地上。 顾南烟没理他那呆头呆脑的模样,兀自转身面相众人。 “现在你们可知道,我为何会选择许顺进神风小队了?” 她的语气淡淡,既没有生气,也没有为许顺这一举动而赞叹。 众人沉默良久,看着红着脸起身的许顺纷纷沉默。 其中还有不服气的,犹豫半晌后才抿着嘴道:“这不公平,他是经过训练的,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 顾南烟没有看向说话的人,只赞同的点点头。 “不错,许顺确实受过训练。”她道。 “只是,若今日受训的是你们,你们可能笃定自己会如他这般迅速而又果决的扑上来,牺牲自己的性命保护战友吗!” 她当然不怀疑镇北军为国捐躯的信念,也知道若是有一日遇到这种情况,很多人可能都会做出跟许顺同样的决定。 可是要知道,天雷的引爆时间只有短短几秒钟,但凡有一丝犹豫,在作出决定之前天雷便已经引爆。 而许顺服从指令的坚定,才是她最为看中的! 将领的每个决定并不是都会做出解释,大部分情况下只会发出命令。 若是遭到质疑,或者有人犹豫不决,可能会造成整个任务的失败! 见人群中再也没了质疑声,众人都羞愧的低着头,顾南烟满意的勾着嘴角功成身退。 留下许顺独自面对众人敬佩的眼神。 顾曜看着孙女离去的背影,心中骄傲不已,刚想赞叹一声,便听到顾慎在一旁叹息。 “真不愧是老子的闺女!” 顾曜:“……” 你还是我儿子呢,怎么没见你这么出息过? 他孙女明明是隔代遗传! 顾曜被抢了话,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将这个碍眼的儿子扔出去。 顾慎见他呼吸急促,挠了挠头道:“爹,您是不是又犯病了?” 他爹自从受伤后连续高热几日,该不会还没好全和吧! 顾曜这下子气的脑子都懵了,他抖着胡子指向顾慎,脑中回忆孙女说过的话。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顾慎:“……” 我全家不包括您? 葫芦谷几百里外,李逸正快马加鞭的赶路。 前方斥候从远处疾驰而来,到了李逸身边后急忙拉住马缰停下。 “启禀王爷,小的只在葫芦谷几十里外发现过扎营的痕迹,似乎已有多日不曾有人。” 李逸皱着眉头,朝前方看去。 这附近无遮无拦,还要一日的路程才会路过一片树林,除了那里,再没有适合扎营的地方。 他于半月前收到皇兄的八百里加急,知道顾南烟来了这边,便开始加速赶路。 昨日路过一处城镇补给,正巧又见到了白芷。 在听她说顾南烟于多日前带人去了葫芦谷后,便一直没有消息,心中更是焦急。 如今听到斥候的话,他的担忧更甚。 镇北军如今形势未明,不过既然大梁军队还守在谷口,说明他们目前无碍。 也许是顾南烟想到了什么法子,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也不一定。 李逸抬头望了望天色。 大军行进缓慢,照这个速度下去起码还要一日半的功夫才能到达。 他实在沉不住气,便吩咐了身后的副将一声,独自骑马往葫芦谷赶去。 李逸顾不得休息一路狂奔,大半日后终于到了距离大梁军几里外的地方。 此时已是深夜,他由骑乘改为步行,轻松的绕过对方的探子。 望着灯火通明的营帐,李逸蹙紧了眉。 此时的大梁军不知是何原因,看起来竟有些散漫,巡夜的队伍敷衍的来回溜达。 而原本守着谷口的两个士兵正坐在地上打盹。 虽然有些反常,李逸也没时间多想,修长的身影一闪而过,迅速进入山谷。 两个士兵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看花了,复又闭上眼打瞌睡。 镇北军很多人都曾见过李逸,因此他的到来并没引起太大的骚乱。 当知道顾南烟这几日一直在谷中时,不由松了口气。 又见本该饿了十几日的镇北军各个生龙活虎,颇为好奇她做了什么。 天色已晚,他没让值夜的惊动任何人,径直寻了一处地方歇息去了。 第二日一早,顾南烟刚出帐篷,便见门口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李逸?”她意外的喊道。 李逸转过身,冲她笑了笑,白皙的皮肤上眼底的青色十分明显,一看就是长时间没休息好的缘故。 顾南烟皱了皱眉,暗道自己糊涂。 既然这里暂时无虞,她便该让人给他送封信才是。 “你怎么进来的?”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萧冲重伤,大梁军无人管束军心散漫,我便光明正大的从入口进来了。” 他已经听人说了顾南烟砍了萧冲一根胳膊的事,觉得这丫头的“心狠手辣”实在太对他胃口。 他眼神温柔的看着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早饭已经备好了,给你留了鸡丝面,快去洗漱吧。” 知道她喜欢吃肉,这段时间只吃白饭怕是给她馋坏了。 于是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偷偷溜出去抓了只野鸡回来。 顾南烟听说有肉吃,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脑子瞬间清醒,动作利落的去了河边。 李逸好笑的摇了摇头,感叹自己还没有只鸡受欢迎。 救援的军队大概今夜赶到,李逸倒也不急着出去,跟顾曜商量前后夹击的事。 当他知道顾南烟打算带着神风小队做前锋时,不过犹豫一瞬便答应了。 虽然他很担心顾南烟的安危,恨不得将她护在身后为她遮风挡雨。 可她不同于一般女子,他不想折了她的翅膀,只能尽最大的能力帮助她翱翔天际。 几人商量好后,李逸便出了谷与大军汇合,临走前又抓了些猎物放到伙头营,吩咐他们变着花样做给顾南烟。 第183章 敬你是条汉子 大梁军营地,萧冲坐在军帐中,握着信件的手上青筋暴起。 自从被顾南烟砍了条胳膊后,他就变得异常暴躁,此时明显怒火中烧的模样,让站在下首的一众人噤若寒蝉。 这封信是他父亲写给他的,大体意思就是安阳国卫阳军并未如他们谈好的那样出兵牵制嘉南国,反而是晟王李逸带了五万人马前来支援。 原本最难啃的镇北军,如今连同主将有十万人在葫芦谷,再加上靖王的五万人,他们这边想要取胜怕是难了。 如今他爹让他回南边与他汇合,集中力量攻打最为薄弱的平南军。 萧冲不甘的咬着牙根,眼底猩红一片。 他自然知道李逸带兵前来,也知道以目前的兵力差距,就算有五万人被困谷中他也很难取胜。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如今他少了条胳膊,怎么可能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 萧冲忍了半天才将心底的暴躁压下去。 “援军如今在何处?”他问道。 “启禀将军,他们已经在几十里外扎营,看样子准备休整一日。”一个将领答道。 “乌突尔那边可有消息?”萧冲再次问。 “属下于昨日收到乌突尔的传书,他要在三日内对靖王发起猛攻,希望将军能尽快赶到,与他一起拿下一城。” 一直站在他身后没出声的手下,也就是当初给萧冲包扎伤口的都尉说道。 信件原本是给萧冲的,可他的伤势一直反复,军医交代不可过于操劳,他便没将这事告诉他。 萧冲皱了皱眉,倒也没责怪的意思。 只是他父亲突然让他撤兵,乌突尔这时给他传信,怕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想到原本的计划,他摸着自己的断臂,只觉得伤口隐隐作痛,连带着头也跟着痛了起来。 顾曜那边距离他们估算的断粮之日已经过了十几天,可是据他所知,直到今日谷中仍然传出饭香,萧冲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联想到那日断他一臂的女子的突然消失,他沉思片刻后终于做了决定。 深夜,葫芦谷内除了值夜巡逻的士兵,其他人早已入睡。 顾南烟和衣躺在帐篷里,脑中思索着明日的突围计划。 七月的夜晚已经开始闷热,再加上许是她白日吃的咸了些,今夜喝了一整壶茶水,觉得一时半会怕是睡不着,便起身打算出去透透气。 待溜达到葫芦嘴附近的时候,突然发现外面闪耀着星星火光,空气中隐隐传来烧焦的味道。 顾南烟皱着眉身体贴着石壁靠近了些,便见离谷口几米外,一排排身着大梁国衣服的士兵手中握弓,呈四十五度角对着葫芦谷上方。 而搭在弦上的箭矢竟都燃着火! 顾南烟眼神一缩,这才想到那焦味中似乎有火油的味道! 火油即石油,是一种粘稠的深褐色液体,沾到哪里除非燃尽或是用沙土掩盖,否则及不易扑灭。 起码对于这个没有灭火器材的时代来说,是很要命的一种攻城方式。 而此刻,上百只燃烧着的火箭蓄势待发,顾南烟还没来得及多想,耳边便传来对方将领下令放箭的声音。 她猛然回过头,朝还在睡梦中的镇北军厉喝:“快闪开!” 顾南烟的声音急切而高昂,瞬间撕裂了谷内安静的空气。 睡在空地上的士兵被吵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往声音的来处看去。 入眼的便是顾南烟那对清亮的眸子,以及从夜幕中落下的密密麻麻的火种。 不过一息之间,谷内火光冲天。 十几个镇北军将士当场被火箭射中,身上瞬间燃起大火。 再加上他们睡觉时身下铺着的枯草助燃,在剧痛和惊吓中挣扎,燃烧的枯草四散,火势迅速蔓延。 顾南烟此时也来不及担心她的系统商城暴露,当即便从空间中取出灭火器,灵巧的避过箭矢灭火。 可天上的火箭持续落下,她的行为不过是杯水车薪。 顾曜和顾慎被叫喊声惊醒,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便跑了出来,见到眼前一幕目眦欲裂。 顾南烟的脸色同样十分难看。 她见顾曜和顾慎冲了过来,想也没想就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灭火器,见神风小队也要往前冲,忙喝止住,只让阿狮兰过来帮忙。 神风小队虽比一般士兵身手敏捷,却很难抵挡住漫天的火箭,让他们过来不过徒增伤亡罢了。 箭矢的射程并不远,再加上葫芦谷上窄下宽的特点,只有靠近谷口露天处三十米的距离内受到火箭的袭击。 饶是这样,被波及的人也不少。 终于在小半个时辰后,谷外大梁军停下攻势。 萧冲一脸阴厉的勾着嘴角,眼中闪烁着报复的快感。 “顾曜,本将劝你速速投降莫要做无谓的挣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挥了挥手,几辆弩车和投石机被推了出来,弩车上足有手腕粗的箭矢上裹着棉布,上面沾着厚厚的一层火油,投石机上的巨石也沾满了火油。 此时顾曜正按照顾南烟教的,手持灭火器往着着火的士兵身上喷洒,闻言被火光映得通红的双眼狠狠的看向外面。 “卑鄙!”顾曜怒吼一声,胸口剧烈起伏。 “枉你身为一军主将,竟使下如此下作的手段,老夫定要将你斩于马下!” 他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不停,眼见好几个士兵被烧死,心中剧痛。 镇北军是他的心血,更像是他的孩子一般,如今竟被活活烧死,怎能让他不心痛! 萧冲闻言不以为怵,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顾老将军,本将早就说过兵不厌诈,如今两军交战,还要跟你讲道义不成!” 他冷哼一声,似乎对于顾曜的话十分不屑。 虽说双方对垒通常会先叫阵,可在萧冲看来,攻其不备才是上策。 他看了看天色,想到明日还要拔营回南边儿,神情便显得有些不耐烦。 “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一刻钟后若是还不投降,我便让你的镇北军埋骨于这谷中!” “还有……” 他摸了摸断臂处,眼神阴鸷。 “顾南烟!”萧冲磨着牙喊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吃人一般。 “我知道你在里面,竟敢斩了本将的胳膊,我定要将你压在身下,让你好好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再将你挫骨扬灰尸骨不存!” 他父亲送来的信件中,提到了顾南烟也来了葫芦谷的事。 联想到当日的情形,萧冲笃定伤他的就是这位顾曜的孙女,被嘉南国皇帝收为义妹的护国公主! 不同于顾曜和顾慎等人听到这话的愤怒,顾南烟一脸淡然。 她声音中带着笃定道:“被你压的人确实该痛不欲生。” 她手上动作不停,灭掉眼前一个士兵腿上燃着的火焰。 见火势控制住,只有地上散着零零点点的火苗,她低下头,掩住阴沉沉如一汪黑水的双眸,似乎有些感叹。 “没想到你还挺实诚,这种隐疾都敢这么张扬的说出来,老子敬你是条汉子!” 顾曜&顾慎:“……” 为何总感觉孙女(闺女)这话怪怪的…… 第184章 确实是疯子 听懂顾南烟话中之意的萧冲气的脸色涨红。 他仅剩的一只手紧紧的攥起,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少跟本将军废话,既然敢断我一臂,就要做好千刀万剐的准备!” 他再次挥了挥手,几个手持火把的人出现在弩车与投石机一侧。 投石机与普通弓箭不同,投掷力度十分巨大,砸在地上便是一个大坑! 尤其是裹着火油的这种,落地的瞬间燃着的火焰四处迸射,是这个时代最厉害的攻城武器。 有这等利器,若不是皇帝坚持劝降顾曜,他也不会浪费了这么多日毫无进展,甚至身受重伤。 顾南烟并没回话,她将灭火器丢到一边,举起胳膊打了个手势。 神风小队迅速集结,在她身后结成长队,许顺也在其中。 与别人不同的是,别人身后背着的都是全自动步枪,而他身后,则是一根胳膊粗细金属管。 顾南烟此时一身黑衣,将一把大狙背在身后,抬着头望着星星点点的天空。 “萧冲,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退兵还是开战?” 她此时声音平静而清淡,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 萧冲闻言怔了怔,在确定自己没听错顾南烟的话后,张狂大笑。 “没想到堂堂护国公主原来竟是个只知道耍嘴的疯子吗,本将占尽优势为何要退兵?” “为何?” 顾南烟歪着头,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 “可能是为了保命吧。” 说罢还一脸“就是这样”的点点头。 “不过有句话你说对了……” 她说这话的同时,望向地上躺着的被烧焦的尸体,眼神渐渐变的冰冷。 “我确实是个疯子。” 几日前还在伙头营给人烧火的许顺从没想过,他手中的武器竟然如同一件能毁天灭地的神器! 他此时激动的脸色涨红,蹲在地上,再次往竖在面前的金属管中,放了一枚比小臂还短的炮弹。 填弹的手刚移开,一道火光瞬间冲天而起,又如流星般坠落在谷外的大梁军中。 随即便是一阵天摇地动,仿佛能震碎耳膜的巨响使得谷口的山石簌簌落下。 站在后方的镇北军身体晃了晃,带着惊惧的眼神一眨不眨的望向前方。 只见随着巨响,大梁军几百米范围内无论是人是物瞬间化为灰飞,不过一息的时间上千名大梁军便没了性命。 就连顾曜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都为之震撼不已,瞪大了双眼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随着十几枚炮弹飞出,大梁军被轰出一个不小的缺口,原本的五万大军只剩下三万多。 大梁军早已开始四处逃散,仿佛没头的苍蝇一般,惨叫惊呼声不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强烈的恐惧。 同样惊惧的还有站在前方却未伤到分毫的萧冲。 看着眼前仿佛地狱一般的场景,什么仇恨报复全都烟消云散,眼中只剩下漫天烟雾。 顾南烟挥手止住许顺的动作,小脸透着苍白。 她如同散步一般,独自一人走出山谷,站在萧冲对面。 见她出来,萧冲僵直的双腿不自觉的后退几步,却因为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顾南烟低垂着头,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 面对她深不见底的眸子,壮硕的萧冲浑身颤抖的死死咬住牙根,身下洇出一抹可疑的水渍。 “恶、恶鬼,你是恶鬼!”他颤抖着声音道,神情似乎有些癫狂。 顾南烟只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半晌后嘴角动了动。 “滚!” 这个字说的并不大声,甚至可以说微弱,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 却让萧冲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顾南烟说完话也不等他回答,兀自转身又回了谷内。 而萧冲则两腿发软的坐在地上,一只胳膊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他的表情似哭似笑,一时疯狂大吼,一时捂着脸落泪,间或发出呵呵声,竟像是真的疯了。 他在谷外躺了三天,而顾曜和顾慎却一点想将他抓起来的心思都没有。 自从那日之后,顾南烟便呆在营帐中再没出来过。 只不吃不喝的坐在行军床上发呆。 他们身为男性长辈不好硬床女儿家的卧室,只好无奈的等在外面。 那日被烧死的镇北军有一百多人,将他们安葬好后,顾曜父子再次来到顾南烟的帐篷前。 看到李逸依然站在那里,面对着顾南烟的帐篷,顾曜忍不住皱了皱眉。 “王爷,您已经站了一天一夜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南姐儿出来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李逸嘴角动了动却没说话,低头看向摆在门口,显然一点都没动过的餐盘。 顾曜叹了口气,缓步走到他身边,眼中同样带着担忧。 “南姐儿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女子,又从未上过战场,再加上……心里定然难受。” 他想到那日的场景,依然忍不住心惊。 就连他都这样,更何况是孙女。 “那些人该死!”李逸抿着薄唇道,眼中透出杀意。 前因后果他已经听顾曜说了,然而他并没觉得顾南烟做错,反而认为这些人害她如此,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顾曜也觉得孙女没错,毕竟依照当时的情况,若不是因为她,死的便是镇北军。 如果被人困在谷中围剿,连跑都没地方跑,死伤绝不会比那日的大梁军少。 可他该说的话都说了,情况也都跟孙女分析了,可她就是不肯出声。 “这种事还要她自己想通才行,军中时常发生这种情况,不管谁说什么都没用,有些人甚至会失了神智,变得呆傻。” 顾曜说到这顿了顿,随后又坚定的道:“不过我相信南姐儿,她是个坚强的好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的乖孙女千万不能出事,不然不仅没法跟老妻交代,就算他也会很心痛。 “她确实不同于常人,心性之坚定便是男子也不及。”李逸轻声道。 “所以王爷还是去休息一下吧,如若累垮了身体,南姐儿知道了也不会高兴的。”顾曜再次劝道。 李逸听到这话怔了怔,脑海中浮现出顾南烟不满的皱着眉头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也没再坚持,打算去躺一会,晚点出去给她抓几只野味。 谁知刚转头便听到身后一阵门帘响动。 李逸瞬间回身,便见顾南烟穿戴整齐的从帐篷走出,一只手捂着饿扁的肚子。 见三个大男人排排站在自己门前,顾南烟莫名其妙的看向他们。 “有事?”刚打完仗,这些人都没有军务要处理吗,都来她这做什么? 顾慎见到女儿出来,高兴的眼眶都红了。 他迈着大长腿几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闺女,你可吓死爹爹了!”顾慎语带哽咽的道。 想起那日顾南烟双眼放空的模样,顾慎就是一阵后怕。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从来没在这孩子的脸上有过这种表情,仿佛像是要再次离他而去一般,看的他心慌。 若不是他爹拦着,他早就不管不顾的钻进帐篷里,亲自守着女儿了。 顾南烟冷不丁被人抱住,脑中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先动了起来。 她一个转身,拉着顾慎的手臂就是一个过肩摔,随后动作娴熟的将他的一只手臂折在身后。 随着“咔嚓”一声响,顾慎的手臂立时没了知觉。 顾慎:闺女是不是把他的胳膊给卸下来了? 顾曜:该!让你快过老子。 李逸:本王也想抱抱,卸胳膊也愿意! 顾南烟:“……” emmm…… 实不相瞒,老子的手它有自己的想法…… 第185章 放人 顾慎的胳膊脱臼,始作俑者顾南烟难得有一丝丝心虚。 面对闺女的“愧疚”,顾慎只笑呵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南姐儿真厉害,爹爹都打不过你呢。” 见他一副哄孩子的语气,顾南烟强忍着没将头顶的大手拍开。 顾曜看着他们二人“父慈女孝”,很不是滋味的哼了哼。 “还好意思说,一招就被我乖孙制服,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顾慎闻言挺了挺胸膛斜睨他爹,丝毫不在意顾曜语气中的鄙夷。 “我闺女青出于蓝,有什么好丢人的,这次咱们被围困还多亏了南姐儿解救,整个镇北军从上至下不知多感激南姐儿。”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看向顾南烟,见她面色如常,并没有其它反应,心底松了松。 顾曜赞同的点头,慈祥的看着她。 “的确如此,若不是你,镇北军怕是要有不少伤亡,祖父代将士们谢谢你。” 这两三日孙女不吃不喝也不与人沟通,可将他担心坏了,如今见她捧着饭碗吃的香甜,总算是放下心。 “那日之事你并没做错,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丝毫心软,我知你心善,可也莫要熬坏了身子。” 顾南烟颔首,咽下口中的食物,垂着眼帘道:“我只是一时不适应而已,并无大碍。” 在现代虽然也打过仗,可多是用无人机之类的高科技,一场仗下来伤亡至多几十上百。 那日满地尸骸的场面确实刺痛了她的眼。 这几日她一直在自我怀疑,是不是不该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武器拿出来。 毕竟对于还在冷兵器时代的古人来说,在这些东西面前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只有绝望和无助。 可她今日听到一直站在外面的李逸说,被烧死的士兵将会暂时安葬在谷中,等他们班师回朝之日才能带他们回家。 听到这话,她的脑中突然想起那些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其中一人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死前望向她的那种无助和绝望的眼神不时浮现。 她突然想起木兰辞中一句被人熟知,却很少细思的诗句。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是,将士们十年征战,经历一次次残酷的战斗,有的战死,有的归来。 可它何尝不是在描述古代战争的旷日持久,战斗中的激烈悲壮! 每一场征战都会死人,连续多年的战争更是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在战场上。 孩子没了父亲,妻子没了丈夫,父母没了儿子…… 即便如此,各国之间还是不断的征战和好,之后再起战事再和好,无非都是为了利益。 包括嘉南国在内的每个国家年都在征兵,可现役士兵的总数却几乎没有增长! 征兵,只不过是在弥补战损而已。 由此可知,战场上死多少人,并不在于用什么武器,而是要看人的欲望有多深。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若想避免这些欲望化为战争,除非实力足够强横,让别国不敢也不想冒犯! 或许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保一方安宁。 顾南烟吐出口气,心中沉重。 顾曜父子二人见她能吃能喝,像是真的想通了,便放心的去忙军务。 顾南烟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吃完饭后刚想躺下睡一觉,李逸便过来了。 见她对着自己没好气的直翻白眼,又恢复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李逸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我去抓了只野鸡,已经吩咐伙头营给你熬成鸡汤,一会记得喝。” 他坐在顾南烟对面,面色柔和。 看见他那双丝毫不输自己的熊猫眼,顾南烟皱了皱眉。 “你抓的那些野物都能开间动物园了,又去抓野鸡做什么?” 李逸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从昨日知道顾南烟的情况后,他滴水未进,此时口渴的很。 “鸡汤补身。”他说的言简意赅,语气中的关切之意却丝毫不减。 顾南烟顿了顿,神情复杂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逸仿佛没看到一般,只垂眸道:“萧冲我已派人关押起来,只是他似乎受了刺激,神智有些不清醒,怕是很难问话。” 顾南烟闻言思忖片刻:“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 李逸又灌下一杯茶,感觉干涸的喉咙舒服了不少,这才又道:“这种情况一般是要将他带回京城,以待将来谈判时多一个筹码。” 他顿了顿,看向正皱着眉沉思的顾南烟。 “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顾南烟没说话,半晌后才缓缓开口:“将他放了吧。” 李逸虽然疑惑,可也知道她这样做定然有深意,于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已经准备好废一番口舌解释的顾南烟惊讶的看着他。 “你不问问原因?”她疑惑的问道。 好像每次她提要求的时候这厮答应的都挺干脆。 可他看起来并不像这么好说话的人。 “你自有你的道理,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不想说便是我问了你也不会开口。” 李逸自问虽算不上完全了解顾南烟,可对于她的性子还是摸得挺准的。 顾南烟歪着头打量他片刻,半晌后才勾着嘴角收回视线,心情看起来不错。 李逸见她转头,这才松了松紧张到握成了拳的手,偷偷吐出一口气。 “我听说,这个萧冲的父亲是大梁国皇帝最信任的臣子且大权在握,可对?” 顾南烟见他嘴唇有些干裂,从自己的水囊中倒了杯刚冲好的蜂蜜柠檬茶递给他。 李逸接过后尝了一口,顿时觉得口舌生津。 “是这样没错,而且萧仁令的亲妹妹便是大梁国皇后,地位非同一般,且这次乌突尔会将女儿送过去,也是这位皇后的提议。” 萧仁令便是萧冲的父亲。 对于这种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女人,顾南烟并不感兴趣。 只不过对方的地位这么高,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大梁国会与西胡联手,不过是见嘉南刚跟安阳国打了一仗,正是国力薄弱的时候,趁机想捞点好处而已。 若是将萧冲送回京城,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两国和谈,让李密多占些优势罢了。 等这件事过后,说不得还会联合安阳国一起进攻嘉南。 虽说安阳国暂时被震慑住,可那些没亲眼见到神风小队威力的人,总会因为欲望妥协。 不过,若是将萧冲放回去,让他爹亲自瞧瞧自己儿子被吓成什么样,再加上幸存的将士的描述,想来萧仁令接下来的行动便会有所顾忌。 顾南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李逸,神情颇为认真。 “一个国家想要壮大,最重要的便是减少征战,百姓安居乐业才有心思发展经济,经济发展起来才能使国家繁荣,进一步加强国防。” 就像嘉南国如今的情况,多年征战将国库掏的一干二净,每次出兵的粮草都要一点点筹措。 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又怎会有力气阻挡敌人的攻击? 俗话说的好,柿子要挑软的捏,这样的嘉南国会被人一脚接一脚的踩并不令人意外。 第186章 逸哥哥 李逸很同意她的说法,避免战争积聚国力一向是他跟李密努力的方向。 于是当即命龙一亲自将萧冲送了回去。 他看向顾南烟,眼神中带着笑意。 “明日大军便要拔营,你可要先回京城?” 他本以为经过前几日的事,顾南烟应该要缓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精神,已经做好了让人护送她回京城的准备。 如今见她说话条理分明字字珠玑,分明已经想通。 顾南烟想了想,虽说这次的主要目的是救下顾曜父子,可靖王那边形势不明,万一又要生事,她再往回赶就显得有些蠢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表示会跟镇北军一起行动。 李逸毫不意外,又跟顾南烟说了会话便去寻顾曜商议明日启程的事。 靖王封地距离大梁边境并不算远,此时正坐镇军中的萧仁令,已经收到了他安排在萧冲身边的手下的八百里加急信件。 听说萧冲大败,且已经被李逸俘获,萧仁令气的一把掀翻了军帐的桌子。 “好,好一个晟王!” 他那手下经过顾南烟的一番轰炸死里逃生,在内心惶惶的情况下写了这封信,并没有对这场战事多加描述。 因此萧仁令以为他儿子会被抓住,完全是因为李逸的关系。 他浑身冒着寒意,下首站着的将领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半晌后,萧仁令才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整顿,准备明日攻城!” 儿子被抓,他这边便要占据优势。 否则传回朝野,不仅对他的威望有损,便是来日两国谈判也会居于劣势。 而此时的崔延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顾南烟的原因而受到牵连。 他正站在城墙上,看着胶着的战事直皱眉。 自从两军开战,萧仁令一直未用全力,反而像是玩闹一般是不时带人来骚扰,让他一度以为对方有什么阴谋。 可今日这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带了十五万将士不眠不休的跟他打了一日一夜! 刚刚甚至连攻城锤都用上了! 崔尧头疼的很,一把推开搭上来的云梯,上面正在往上攀爬的士兵顿时坠落。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李副将道。 虽说守城要比攻城容易些,可对方的人数比他们多了近一倍! 这种情况下几乎是必输的局面,再加上大梁军如此激烈的攻击,不过一日便将己方打的节节败退,对平南军士气打击颇大。 他想起将军让他看管的那一箱子黑乎乎的铁罐子,心中一动。 “将军,不如……” 他话没说完,崔延平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制止了他。 “还不是时候。”崔延平说道。 李副将闻言却很不解。 “可是照萧仁令的攻势,平南军根本撑不了多久,若是再这样下去,不用一日时间便会城破!” “我知道。”崔延平眯了眯眼,看向下面密密麻麻的大梁国军队。 顾南烟不过给了他十几枚天雷。 虽然这东西威力巨大,可面对十几万的大军却如滴进水塘中的几滴水,只能起些震慑的作用,在大梁军中激起些涟漪。 想要靠之退敌却是不可能的。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拖着,一点一点的消耗对方的兵力,待时机成熟再放出天雷才有效果。 当然,消耗对方的同时平南军同样有损耗。 对于这种以人换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对敌方式崔延平也很无奈。 可这就是战争! 你杀我一人我斩你一将,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他在城墙上又站了半个时辰,一个小兵急急忙忙的拿着一封信奉到他面前。 “启禀将军,收到一封八百里加急信件,是松阳县那边传来的。” 崔延平闻言一愣。 顾曜被困的事他自然知道,只是萧仁令不时骚扰,他实在没有余力带人救援。 后来听说晟王带人过去才松了口气。 倒不是他多关心顾曜,只是顾南烟那丫头是个明显护短的性子,且又是个女子。 若是真的不讲理起来,觉得他对顾曜见死不救,怕是能将他的将军府都拆了! 至于他怎么知道顾南烟护短的,崔延平只想呵呵。 怎么知道? 看看他家那孽子便知! 以前崔尧挨揍那是家常便饭,似乎一天不挨打他都浑身不舒服。 可这次回来后,每次他气的咬牙切齿想给那孽子几脚的时候,那小畜生都会搬出顾南烟吓唬他。 偏偏那丫头性子让人难以捉摸,听到崔尧向她告状还真敢找自己算账! 说什么他揍了她家的大掌柜,要么赔钱要么揍回来。 知道自己打不过她,向来识时务又不想丢人的崔延平自然选择了赔钱,不过几次下来,他藏在书房暗格的私房银子便少了大半! 偏偏他那孽子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让他牙痒痒的同时又不敢再揍他。 不然,怕是他的平南将军府,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顾府! 崔延平想到这打了个冷颤,忙晃了晃脑袋,即喜又怒的表情看的李副将一头雾水。 “可是顾老将军那边有了消息?”李副将问道。 崔延平点点头又摇摇头,李副将更加疑惑。 崔延平却没有多说。 信是晟王写的,顾曜确实被救了出来,却不是因为晟王。 他叹了口气,再次可惜顾南烟做不成他儿媳妇,不然以他儿子那不着调的性子,怕是没两日顾南烟便要守寡! 同时又庆幸崔尧能得她看中,就算没有什么成就,往后有她护着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信中简单描述了萧冲战败的经过,并将把萧冲送回去的事告诉他。 旨在让他知道,在合适的时机使用天雷,可能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崔延平吐出一口气,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些。 且说顾南烟一行人日夜兼程,通过松阳县一路到了边境延顺县。 他们到的时候正巧靖王一方正在跟西胡开战。 将顾南烟与神风小队安顿好后,李逸便与顾曜父子前去支援。 顾南烟闲来无事,听说延顺县虽是边境,在靖王的治理下发展的还算不错。 尤其是当地的美食,以烤全羊最为鲜美,是在其他地方吃不到的美味。 吃了多日清汤寡水的顾南烟便拿着李逸留给她的腰牌,带着白芷去了集市。 她本想着如今战乱,延顺县怕是不安全,想将白芷留在军营中,自己一个人出去。 可自从被李逸派人从镇上接回到顾南烟身边,瘦了一圈的白芷便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说什么也不肯留下。 顾南烟无奈,只能找了身男装,将她乔装成男子。 至于她自己,依然是一副中性打扮。 两人一路打听,来到这里最热闹的一条街上。 虽说这里不如京城繁华,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对于顾南烟来说,任何风景都不如美食来的有诱惑力。 于是她没有任何停留的直奔这里最大的酒楼。 此时正值午时,用饭的人不少,楼上的包间已经满了。 顾南烟索性一口气买了五只烤全羊打包带走。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神色不变的坐在大厅里等着。 却听见旁边那桌传来一道娇弱的女声。 “听说逸哥哥来了边城,可是真的?” 第187章 李逸的大侄女 顾南烟听到那句“逸哥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去看。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谁知道这个“逸哥哥”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你消息倒是灵通。”另一道女声说道。 “九皇叔今日一早刚到,现在估计在军营吧。”那女子耸耸肩,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顾南烟终于确定她们口中的“逸哥哥”确实说的是李逸,这才缓缓回头,好奇的看向隔壁桌。 最先入眼的是一个一袭红衣,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女子。 不同于普通女子的装束,她身材偏瘦,上身长裙,下身穿着长裤,全身上下除了头饰之外并无多余饰品。 反而在腰间别了一根长鞭。 似乎感觉到顾南烟的视线,原本背对着她的红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 见到顾南烟的装扮,再看看她身后站着的一身男装的白芷,不悦的皱起了眉。 顾南烟原本也是好奇,听她喊李逸皇叔,想来是靖王的女儿。 靖王的传言听多了,本人却还没见过。 因此想看看这位传说中对西胡残暴不仁的王爷的女儿,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此时见人家明显不高兴,顾南烟便收回了视线。 “臭小子看什么看,信不信本小姐将你两只眼睛挖出来!”红衣女子哼了哼,竟将顾南烟当成了男子。 顾南烟挑挑眉,没跟她一般见识,毕竟她现在的装扮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且若她真是男子,刚刚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人看确实不礼貌。 那红衣女子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心虚,心底更加不屑。 她自认长的不错,加上他父亲又是西北之地身份最显贵之人,每年追她的勋贵之子犹如过江之鲫。 而对于顾南烟这种“孟浪”之人,她从来不会给好脸色。 红衣女子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袖口一紧,被她对面的人拉住了。 “康然,你看清楚。”那道柔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是位姑娘,你误会了。” 她语气中带着娇嗔,不知为何,顾南烟直感觉一阵牙酸,忍不住朝她扫了一眼。 这姑娘十八九岁一身白衣,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 她一张小巧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腰间的环佩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很是悦耳。 红衣女子闻言有些诧异的望向顾南烟,这才看清她的脸。 其实顾南烟虽作中性打扮,一张肉乎乎的脸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男女。 只不过红衣女子向来高傲惯了,从不拿正眼看人,一时没看清而已。 虽然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可红衣女子依然没有好脸色。 “那就更该骂了,身为女子,怎可光天化日之下与一个男人私会,简直丢尽了我们女子的脸!” 她对着白芷不屑的撇撇嘴,十分趾高气昂的样子。 顾南烟闻言眨眨眼,一脸诧异。 “照你这意思,你平时找男人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就算她先前的举动让人误会,可这姑娘在知道她是女子的情况下还口出恶言,那就不好了。 她一脸受教的朝对方点了点头。 “还是姑娘经验丰富,老子下回会注意的!” 虽然她一眼就看出这女人一副先天不足的短命相,却丝毫不妨碍她回击。 周围正在用餐的人闻言哄笑出声,也有认出女子身份的人低头沉默。 红衣女子,也就是靖王之女李康然一时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对她这样说话,怔了怔。 坐在李康然对面那姑娘却微微蹙眉。 “康然年纪小贪玩了些,刚刚也不过与你开几句玩笑话,姑娘何苦辱人清白?” 她说的义正辞严,说到最后声音中带了些严厉。 只不过在外人听来语气依然娇软。 再加上她本就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此时倒像是温柔的姐姐在教育不懂事的妹妹一般。 顾南烟挑挑眉,盯着她打量片刻,摸着下巴道:“老子瞧着你眼熟,是不是在哪见过?” 王嫣然闻言一愣,她平日很少出门,多是呆在靖王府中,也就康然出门的时候她会陪着出来转转。 这人说她眼熟,可她在这里并没有亲友,难道是在王府里见过? 果然,还没等她回过神,就见那个一身黑衣束着发冠的姑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脸的的恍然大悟。 “老子想起来了,就是在靖王府后边的小树林里见过你!” 小树林? 王嫣然怔了怔,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府中哪里有树林。 不过靖王府占地不小,每一处都是风景,她一时想不起来也不奇怪。 有资格进出靖王府的都是达官贵人,能在府中游玩赏景的身份定然不凡。 王嫣然只当她是哪位贵人的家眷,面色缓了缓。 她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她,不过既然对方指出靖王府,应该是知道她们的身份的,不太可能是骗子。 想到这,她朝顾南烟笑了笑:“原来是姑娘,嫣然竟一时没能认出来,实在不该。” 她虽是靖王妃的亲侄女,可他爹只是个芝麻小官。 若是她能借着靖王府,多结识些位高权重的官宦人家,于她有益无害。 李康然原本气的不轻,听到二人的对话明显也愣住了,也以为顾南烟不是普通人。 且明知道她们是靖王府的人还敢言语冒犯的,整个西北之地也没几个。 想到父亲昨日的嘱咐,李康然咬了咬牙,硬生生咽下一口气。 然而,顾南烟可不会憋着,她见王嫣然承认了认识她,眼底闪过狡黠。 她大方的挥了挥手,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老子不怪你,毕竟当时你跟侍卫大哥正忙的热火朝天,没瞧见有人也正常。” 她这话一出口,酒楼里瞬间安静。 众人全都一脸诧异的望向王嫣然,眼神诡异。 在场的大多是男子,对于这种事只闻其音便知其意,哪用顾南烟细说! 不过瞬间,各种香艳的场景浮现在脑中。 就连李康然都一脸复杂的看向这个跟她重了一个字的表姐。 “你……”王嫣然面色涨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小屁孩给耍了。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们是靖王府的人!” 面对众人暧昧的眼神,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晕倒了过去。 在这个女子名声大过天的时代,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别说她只是靖王妃的侄女,便是她的亲女儿怕是也没人敢要! 何况逸哥哥刚到这里,万一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误会了她怎么办? 顾南烟听到王嫣然的话,捡了颗小二端上来的花生,淡定的点了点头。 “老子当然知道,刚刚不是还说过在靖王府见过你吗?” 王嫣然闻言气坏了,可她自己承认的事,此刻竟不知从何辩解。 她急得红了眼眶,整个人更显得娇柔。 “郡主,她、她胡说!” 为今之计,只能让身为郡主的表妹为她出头,一是让这些人忌惮靖王府额的名头,不敢出去乱传话,二是想震慑住顾南烟。 这也是她明明一直喊李康然名字。此时却喊了她郡主的原因。 李康然却没接收到对方让她出头的信号,面对急得直掉眼泪的表姐,她嘴巴张了又张,最终挤出几个字。 “你放心,我回去就想办法说服父王,让那个护卫向你提亲!” 王嫣然:“……” 第188章 开个玩笑 顾南烟一口茶水喷了满桌子,呛得她直咳嗽。 白芷见状赶忙给她拍背顺气。 二人同时看向李康然,表情一言难尽。 王嫣然怔住,涨红的脸仿佛能滴出血。 “郡主!”她低吼一声,声音有些颤抖。 见李康然蹙眉,她稳了稳心神再次开口:“我没有与侍卫私……私会!” 艰难的吐出最后两个字,她愤怒的看向顾南烟。 “你是哪家小姐,小小年纪信口开河的污人清白,心思怎的如此恶毒!” 顾南烟老神在在的看了她一眼,摊了摊手。 “老子年纪还小,不过与你玩笑几句而已,莫怪老子。” 这女人看这身打扮就不像好人,白不楞蹭的瞧着晦气。 刚才李康然说自己与男人私会,若是换成其他女子怕是要羞愤欲死。 可她一句玩笑便想将事情带过,真是针不扎在身上不知道疼。 李康然虽然有些娇纵却也不是没脑子的,此时自然明白自己被耍了。 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的郡主何时受过这种气。 此时见顾南烟斜倚在靠背上,一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她面色难看的掏出腰间的长鞭,冷着脸便朝顾南烟挥去。 靖王今年三十有九,是先帝的第二个儿子。 当年出生的时候生母难产而死,先帝便将他养在如今的太后膝下。 太后不说待他如亲子,该有的用度却从未短了他,因此靖王对太后虽算不上母慈子孝,却足够敬重。 他虽不是太后亲骨肉,可既然记在了太后名下,便为嫡子。 俗话说立嫡立长,若是没有宁王,他是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 再加上他没有强大的母族,对于一部分野心勃勃额的朝臣来说,不失为一颗容易掌控的棋子。 因此自他还未成年起,便有不少人暗地里接触他,想要为他谋划皇位。 太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甚至免了他每日的请安。 在皇宫中,身份与实力不匹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当众人都知道他不受太后待见后,便有人开始对他下手。 最终在他十二岁那年,有人在他的吃食中下了药,迷迷糊糊中与伺候他起夜的宫女滚在了一起。 第二日一早,那个宫女全身伤痕累累的在靖王宫门口割了脖子。 临死之前,声泪俱下的控诉靖王如何残暴的对待她。 面对拂袖而去的父皇,和高昂着下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就随着皇帝离去的母后,靖王稚嫩的脸上充满惶恐和无措。 这件事迅速传遍朝野,靖王小小年纪荒淫无道的名声便传了出去。 可能是太早行房伤了身子,在他大婚之后一直没有子嗣,直到二十三岁时才得一女。 这个女儿出生时只有三斤重,瘦的皮包骨,御医均断言她会夭折。 靖王妃面对连哭声都细若蚊蝇的女儿每日以泪洗面,日日吃斋念佛,希望菩萨能将她的寿数分给女儿。 先帝对这个活不长的孙女很是痛惜,亲自赐名康然,并封为寿昌郡主。 也许是老天垂怜,寿昌郡主虽体弱多病,也算平安长大。 靖王自是高兴,在她五岁那年自请去西北守边后,便开始亲自教她武艺强身。 李康然于习武一道很有天分,再加上年纪慢慢长大,不仅身体不像小时候那样柔弱,还练了一手好鞭法。 顾南烟面对冲着自己脸挥过来的长鞭,面色淡然的一把抓住。 李康然皱着眉用力拽了拽,结果不止没拽动,反而将自己拉了个趔趄。 “你究竟是谁!”她脸色难看的问道。 李康然自认从小习武,鞭法更是练的出神入化,整个西北地区别说女子,便是男子也挡不住她的鞭子。 可眼前这人不但挡住了,看起来还很轻松的样子。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从来没听说过哪家女眷武功如此不俗。 再加上此刻正值交战之际,她父王如今还在战场上杀敌,难保不会有奸细渗透进城内,想从她这里下手,因此很是怀疑的看着顾南烟。 顾南烟却没有回答她,鼻头微微一动,便见掌柜的带着人战战兢兢的抬着自己点的烤全羊过来。 “客人,这是您要的五只烤全羊。” 掌柜的鼻尖冒汗,紧张的看了二人一眼。 “本店小本经营,还望二位高抬贵手,莫要在这里打架。” 他自然认出了李康然的身份,也看出顾南烟不好惹。 若是她们在这里打起来,店内的损失不算,一向疼爱女儿的靖王也会向他问责。 想到这,他挤出一副笑脸,点头哈腰的道:“今日这一顿算是在下请客,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顾南烟闻见阵阵肉香,早就没了跟那两个女人计较的心思,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她的烤全羊身上。 她朝白芷使了个眼色,后者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掌柜。 见他犹豫着不肯去接,白芷微微一笑。 “我家主子可不是那吃白食的人,掌柜的安心收下便是。” 她刚把银子塞进对方手里,顾南烟便一把松开握着鞭子的手,拎起包裹着厚厚油纸的全羊往身上一抗,带着白芷脚步匆匆的往军营赶。 烤肉当然是趁热才好吃,放凉了香味可是会打好几个折扣的! 一只羊即便烤熟了也有百多斤,顾南烟身上扛着五只,看起来却相当轻松,看傻了一众食客。 就连李康然都傻了眼,她的武功路数以灵活为主,力气虽比一般女子大些,这么重的东西却也只能扛起一头。 可眼前这比她矮大半个头的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便是最壮硕的勇士也难以办到吧! 李康然冒出一身冷汗,很难想象若是刚刚二人打起来,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同时也很好奇,为何这人知道她是郡主之后丝毫没有退却。 仿佛不知道害怕一般,居然还敢跟她动手! 虽然对方的态度让她不悦,可此时她同样没了心思计较,只看着走远的娇小背影若有所思。 昨日父王便告诉她,随着皇叔过来的还有顾将军,以及朝廷新册立的护国公主。 据说这位公主很得皇上喜欢,甚至破例给了她亲王的待遇。 这还不算,一般有了封地的皇室中人都要尽快离京赶往封地,就好像当年她父王,便是在皇爷爷下旨半月后便启程了。 可这位公主如今在京城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不说,皇上更是没有任何催她的意思。 甚至在御史上折子的时候曾表示过,护国公主想在京城留多久还要看她的意愿,他虽然是皇帝,可也不会强人所难。 李康然不知道的是,当初严御史弹劾顾南烟的时候,李密的原话是让他自己去找她,别指望自己下旨。 皇上对护国公主的宠信众所周知,很快传到了西北这边。 靖王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生怕她将人得罪了,将来不好跟他那个皇弟交代,便在出征前亲自嘱咐了她一通。 李康然虽然体弱,可自小便聪明,此时已然想明白顾南烟的身份。 虽然还是不甘,却打消了让暗卫跟上去的念头。 第189章 乡巴佬 与西胡这一仗持续了三日,由于李逸与顾曜的到来,双方兵力悬殊,乌突尔退出百里。 靖王松了口气,为二人办了场接风宴。 当然,顾南烟也在受邀之列,虽然她不喜欢这种场合,可李逸告诉她,宴席之上多是西北之地的特色菜,其中就有她之前吃过的烤全羊。 于是,本着对美食的“追求”,再加上的对靖王的好奇,顾南烟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参加接风宴的都是军中将士,除了靖王妃,几乎没有女眷。 因此,紧挨着李逸坐着的顾南烟成了众人的焦点。 靖王早就听说过她的事,本以为这个皇妹出身民间,行为举止怕是没什么规矩。 再加上京城相熟之人传来的信件中,说她性情古怪,一言不合就动手,还以为她是个五大三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悍妇。 如今见这姑娘长的如此小巧,自进门之后一直在低头吃东西,话都不说一句。 靖王疑惑的用手肘捅了捅弟弟的胳膊。 “九弟,这位真的是皇上亲封的护国公主?” 不是说她力大无比,曾在比试中轻松赢了安阳国第一力士图腾吗? 就这身量,大腿怕是都没有图腾小胳膊粗! 面对一身儒生打扮,上了战场如脱缰的野马,此刻却凑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靖王,李逸眉梢跳了跳。 “二哥着相了,正所谓人不可貌相,烟儿实力强横,便是本王也不及。” 李逸伸出手将快要贴到他脸上的靖王推开,再将自己桌上一盘切好的烤肉端给顾南烟。 她也没拒绝,抽空给了李逸一个赞赏的眼神。 靖王见到他二人的互动,很是好奇的来回打量。 他这个九弟从小就一副清冷的性子,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给别人夹菜。 虽然是整盘端过去,可这姑娘明显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再想到传言中小九向人家求亲的事,靖王的眼神暧昧不明。 他捋着山羊胡,笑呵呵的问顾南烟:“西北之地多是些炙烤之物,皇妹可还吃的惯?” 顾南烟百忙之中抬起头来,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 “挺好吃的。”她道。 靖王闻言刚想说好吃就多吃点,便听顾南烟嘟囔道:“就是量有点少,还不够老子塞牙缝的。” 靖王:“……” 你这牙缝怕是有点大! 看着她面前那一桌的空盘子,靖王嘴唇蠕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李逸赞同的颔首:“确实有些少。” “二哥莫要小气,本王与烟儿不远千里赶来支援,起码也该上只烤全羊。” 靖王无语,皇室中人用膳一向讲究,特别是他这位九弟,吃东西向来精致,他这才让灶上将烤肉都切成薄片端上来。 可如今竟还嫌他不够大方了? 一头羊不值几个钱,可问题是整只端上来你是要抱着啃吗! 再说了,上百斤的羊肉能吃的完?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顾南烟的实力。 只见一头完整的全羊端上来,李逸优雅的拿出一把镶了红宝石的小刀开始分割肉片,又将割下来的肉整齐的摆放在盘子里,再将盘子递给一旁的顾南烟。 而顾南烟吃香虽不粗鲁,动作却极快,三两下便能解决一盘。 奇怪的是,李逸的动作看起来不紧不慢,却刚好能赶上她的速度。 小半个时辰后,原本完整的烤全羊只剩个骨架子。 除了早就习惯了她食量的顾曜外,整个宴席鸦雀无声。 靖王原本儒雅的笑容出现裂缝,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皇妹胃口倒是极好。” “还行吧。” 顾南烟接过白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这羊肉烤的太老,还不如她从酒楼中买的好吃,而且外皮不够酥脆,显然不是现烤的。 李逸命人端了杯山楂水给她,一脸宠溺的看她喝下。 众人:“……” 突然感觉有点撑。 “嘁,乡巴佬。” 一道粗嘎的声音传来,成功将众人的视线转移。 顾南烟也闻声望去,只见坐在她对面一个身着华服大概十二三岁的少年,正不屑的斜睨着她。 见她望过来,少年又抬高下巴哼了哼。 “延宗,不得无礼!”靖王皱眉呵斥。 李延宗不以为怵,整个人斜靠在椅背上,似乎没听出靖王语气中的警告。 “儿子又没说错,她本就在乡下养了好几年,不是乡巴佬是什么?” 顾南烟名声已经大到从京城传到了西北,当初走丢的事自然也被传了出来。 只不过由原来的弑母未遂逃离将军府,变成了被继母陷害逃出京城,后居于乡下忍辱负重三年。 他似是好奇的往前探了探身子,问顾南烟道:“是不是顾老将军嫌弃你,不给你饱饭吃,才让堂堂一个公主竟像是饿死鬼一样?” 顾南烟斜着眼看他,还没等她说话,顾曜先不乐意了。 今日接风宴主要宴请李逸和他,因此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的顾慎并没出席。 可只要还有他这个祖父在,任何人都休想欺负他孙女! “小公子请慎言!”顾曜满脸不悦。 “南姐儿是我顾曜唯一的嫡出孙女,府中上下对她甚是喜爱,何来嫌弃一说!” 李延宗却不为所动,只看着顾南烟。 “要不你干脆留在西北,给本少爷当玩伴,我保证你一日三餐都跟来福一样有肉吃,如何?” 别人不知道来福是谁,靖王却是知道那是李延宗养在院子里的一条狼狗。 “放肆!”他儒雅的脸上瞬间布满怒容,狠狠地拍了下案几。 “李延宗,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快跟你皇姑姑道歉!” 他与妻子感情甚笃,奈何他本就子嗣艰难,多年来二人只有康然一个女儿。 靖王妃本就是个传统的女人,一直觉得没能给夫君添个儿子是她的过错。 因此当后院的妾室生下李延宗后便当他亲生子一般对待。 吃喝用度丝毫不亚于亲女儿不说,还时常教育康然要让着弟弟些。 久而久之,李延宗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 再加上靖王府在西北的地位,并且都知道他是西北铁板钉钉的下一任主人,众人也都让着他,便养成了如今的性子。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靖王妃想要将他养废,可李延宗的启蒙老师是西北有名的大儒,且是王妃亲自请来的。 不管平日多娇惯他,到了有关学业的事情上,靖王妃却毫不让步。 因此,虽然李延宗这个人混账了些,学识却极为不错。 与靖王妃不同的是,靖王反而更疼爱女儿一些,对儿子可谓疾言厉色,从来不给好脸。 然而面对李康然却能如春风拂面,从来没跟她红过脸。 顾南烟打量他片刻,伸出白嫩的手指掏了掏耳朵。 “好吵,哪里的驴子叫唤。” 这个年纪的少年正值变声期,声音确实不怎么好听。 李延宗自然也知道这点,因此平日很少大声说话。 可今日见到他父王对顾南烟和颜悦色的样子,突然心中很不是滋味,一个没忍住声音便大了些。 他听到顾南烟意有所指的话后,脸色爆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弹跳而起。 “你居然敢说小爷是驴,你这个贱……啊!” 第190章 可别打死了 李延宗话没说完,突然痛呼出声。 他指着顾南烟的手瞬间缩回捂住了嘴,指尖隐隐有血迹。 见他疼的眼泪都出来了,靖王却丝毫没有反应,反而是靖王妃惊呼一声,几步跑到李延宗面前。 “宗儿!” 见一向捧在手心里的儿子满嘴鲜血,干净的手掌中还捧着一颗洁白的牙齿,靖王妃瞬间红了眼。 李逸手中捏着半截羊趾骨,看向疼的直叫唤的李延宗。 “嘴巴不干净就好好洗洗,不然本王不介意亲自动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冰冷,那半截骨头还在纤长的指尖跳跃,似乎随时会脱手而出。 场面再次安静,靖王妃虽气李逸对个孩子出手,也知道这事是儿子不对在先,虽然心疼却也没说什么。 靖王则是皱着眉吩咐下人带他下去医治,丝毫没有给他讨公道的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虽一直知道靖王对这个儿子不上心,可此时李延宗被人打的牙都掉了他都没反应,不由在心底掂量起来。 向来王位向来只有男子能继承,如今却有了顾南烟这个享着亲王待遇的先例,王爷想将爵位传给女儿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寿昌郡主身体一向不好,能不能活到生子还是两说。 众人心思各异,而李延宗则两眼恨恨的瞪着顾南烟。 顾南烟:??? 瞪谁呢,又不是老子打掉你的牙! 李延宗被带下去后,靖王很诚恳的代替儿子给顾南烟和顾曜道歉,并表示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顾曜虽然脸色不太好,可也不好跟个孩子计较,况且人家亲爹都道歉了。 他也就笑笑不说话。 顾南烟却皱着眉,似乎有些不忍。 “教育孩子要有耐心,不能教训的太狠了。” 靖王闻言诧异,据他所知,这位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说她睚眦必报都不为过,怎的今日如此宽容? 而坐在下首的将领闻言,则纷纷感叹公主心善。 谁知赞美的话还没出口,便听顾南烟又补充道:“意思意思,打断腿就好。” 随后又强调道:“可千万别打死了!” 众人:“……” 靖王:果然还是本王太天真……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靖王特意喊了舞姬上来表演节目。 原本吃饱喝足想提前离场的顾南烟顿时来了兴趣。 前世忙碌的穿梭于各个城市,除了出任务连电影院都很少去,更别说演唱会和歌舞表演的现场版。 如今有机会见识古色古香的美人跳舞,哪有不看的道理。 于是她一屁股扎在凳子上,两只眼一眨不眨的望着门口。 李逸先是斜睨了她一眼,又看向靖王,眼神有些凉凉的。 “二哥倒是会享受,居然在府里养了舞姬,每月怕是要使不少银子吧。” 他拿着酒盅抿了一口语气毫无波澜。 “看来是西北的政务太清闲,才让二哥寄情于歌舞,等本王回京,一定会如实禀告皇兄,让他多给你布置些事情做。” 靖王怔了怔,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这位祖宗了,可近些年西胡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若是再多些事做,他怕是会英年早逝! 于是他赶忙解释道:“九弟误会了,这些舞姬是你二嫂请的,她那个侄女嫣然你可还记得?” “她平时很少出门,整日呆在府里,你嫂嫂怕她闷坏了,又知她从小喜欢跳舞,便请了这些人来做陪练。” 李逸本就是故意吓唬他,听到这话也没吱声,“嫣然”二字更是被他忽略过去,只用眼角余光观察顾南烟的神色。 几个身着绿色纱裙的女子缓步迈进门,身姿绰约的走到靖王面前盈盈一拜。 靖王抬了抬手,为首的女子白纱覆面,只见她长袖一甩,四周围便响起悠扬的笛音。 舞姬身段柔软,举手投足间尽显女子娇媚体态,众人看的津津有味。 特别是蒙着脸的那个,她身材窈窕,穿着一袭白色略显宽松的裙子,无论是辗转还是下腰,仅露的一双水眸只欲语含羞的盯着李逸。 李逸却完全没注意到,而坐在他旁边的顾南烟却看出了什么,一瞬间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待那白衣女子脚步轻盈的转着圈来到李逸桌前,一双素手捧起他桌上的酒杯朝他递过去,李逸才将心神从顾南烟身上收回。 他看着举到面前的一双玉手,并没有将杯子接过。 反而对身后的侍从道:“去给本王重新拿个杯子。” 他一向不喜欢用别人碰过的东西,更何况是个陌生女子。 那侍从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照吩咐拿来一个崭新的酒盅。 白衣女子见状脸色涨红,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由庆幸自己为了给他惊喜而带了面纱,众人并未看出什么。 全程围观的顾南烟替她感到尴尬,感叹李逸不解风情的同时,一把将杯子接过,仰头喝下杯中的果酒。 随后笑盈盈的将杯子还给女子。 “小姐姐别愣着,接着跳啊。” 她正看的起劲呢,这姑娘可别让李逸给气走了。 女子看向顾南烟,见到她的长相瞬间瞪大了双眼。 “是你!”她没忍住低喊出声。 顾南烟看不清她长相,听声音却是耳熟,一时也想不起在哪听过。 “你认识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这是她第一次来西北,压根没有熟人,可见对方惊讶的模样显然认识自己。 女子没说话,只是原本还羞红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能坐在这里且是主位的女子,不用别人告诉她,她也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由于乐器声的掩盖,周围的人并没听见她们说了什么。 除了李逸! 他眯了眯眼,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递给顾南烟。 见后者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索性直接抓起她的手擦拭起来。 同时他看向女子的眼神有些不善。 自打这女人进门开始,这丫头就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平时总是瘫着的一张脸也有了表情。 李逸虽知道二人都是女子,可还是忍不住酸意,对这个吸引了她视线的舞姬冷冷的扫了一眼。 顾南烟的手险些被擦掉一层皮,拽了几次也没能将手收回来。 她脸上的笑意顿时垮了下来,夺过他手中的帕子,“啪”的一声拍到了他脸上。 “有完没完,你当过年杀猪秃噜毛呢!” 李逸:“……” 低头看了看她有些发红的爪子,李逸讪讪的将帕子收起来。 “本王见你用饭前没净手,怕你吃坏了肚子。” 顾南烟:??? 都吃完一头羊了才想起来给她擦手,这厮怕不是脑壳穿孔了? 端坐在上首的靖王嘴角抽了抽,差点没笑出声。 他这个九弟从小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连父皇都敢怼,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吃瘪。 他本以为向顾南烟提亲的事是形势所逼,可此时看来,怕是这小子真的喜欢上人家了! 随后他又看向呆愣在原地的蒙面舞姬,心底不由叹息。 王嫣然怔怔的看着李逸和顾南烟的互动,一时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她只当自己蒙着脸,对方没有将她认出来,赶忙抬手摘下面上覆着的白纱,咬了咬娇艳欲滴的红唇。 “逸哥哥,你可还记得嫣然?” 第191章 救命之恩 王嫣然面露娇羞的用一双仿若秋水的眸子看着李逸,紧张的捏着自己手中的面巾。 面对比记忆中长高了不少的少年,她扫过他白皙的皮肤红润的薄唇,以及那似是不经意扫过来的冷淡的眼神。 王嫣然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似乎快要跃出胸膛。 “逸哥哥,你还记得嫣然对吗。” 她见李逸直视自己,双颊飞上一抹红晕,颇为娇羞的低下头。 顾南烟两眼放光,从空间中抓了一把瓜子,好整以暇的嗑起来,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转悠。 “滚!”李逸的声音冷冰冰道。 刚刚还微风拂面一般给顾南烟擦手的人,此刻皱起了眉,显得十分不耐烦。 他正跟烟儿培养感情呢,这女人不好好跳她的舞跑过来干什么? 都不是他说,靖王府管理也太松懈了,一个舞姬居然也敢随便跟主子搭话! 不理王嫣然突然惨白的脸,李逸见顾南烟嗑的起劲,让伺候的人端了一壶茶上来,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递过去。 顾南烟也没客气,连壶带杯子一起抢过来。 “我自己倒,你忙你的。”她语气中带着期待。 这种相逢的戏码让她隐隐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一般情况下事情的走向有几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多年未见的青梅竹马突然重逢,男的惊喜万分诉衷肠,女的欢喜中带着苦涩处处躲避,二人纠缠中男的发现青梅躲避自己的原因是因为两家是世仇。 第二种可能是男的小时候救过女的,女的虽然年纪还小却暗暗下定决心以身相许,谁知造化弄人,一场意外让她与恩人相隔万里,直至无意中在一场宴会中相遇,于是一场感人的报恩记拉开了帷幕。 而第三种可能就是最狗血的失忆梗。 这二人可能原本关系很好,甚至可能是情侣,可因为各种原因两人分开了,等他们再次相遇的时候,女的很高兴与男的重逢,而男的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曾经的爱人,这时女的发现,原来他竟然失忆了! 顾南烟咂咂嘴,李逸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真的没认出这姑娘,而且王嫣然面上只有欢喜丝毫不见纠结和痛苦。 那第一种可能就可以排除了。 至于说是李逸失忆,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厮刚才还在跟她说小时候调皮,跟李密一起将靖王推到了结了冰的池子里,害他病了很久,还因此被他们父皇狠狠揍了一顿。 小时候的事都还记得这么清楚,没理由只忘了有关王嫣然的事。 这样说来,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果然,王嫣然见李逸对她十分冷淡,苍白着脸站在他面前,嘴角直抖。 靖王妃见侄女的模样有些不忍,赶忙打圆场道:“九弟那时年纪还小,不记得也不奇怪。” 她的样貌与李康然十分相似,只不过长相上更成熟一些。 “当年我与王爷还在京城的时候,嫣然曾在王府住过一段时间。” 靖王比李逸大十来岁,那时候早已在宫外封府。 那时先皇卧病在床,她带着女儿和小嫣然进宫探望,李逸刚好也在。 先皇有事嘱咐靖王妃,便让李逸带两个小姑娘去御花园玩。 当时有几个宫人跟着,再加上在皇宫之中,靖王妃便十分放心的让她们出去了。 谁知不过半个时辰,王嫣然便一身湿漉漉的被宫人抱了回来,后面还跟着同样湿透的李逸。 李逸自小便性子清冷,将什么都不懂的李康然交给靖王妃后便一言不发的回了寝宫。 靖王妃也是在宫人的描述中才知道,王嫣然失足落入御花园的荷花池中,当时刚好几个宫人正划了小船给李康然摘荷花,来不及救援。是李逸将她捞上来的。 至于王嫣然怎么落的水,众人隔得太远并没看清。 而她本人受了惊吓后发起了高热,靖王妃也顾不上别的,让御医看过之后匆匆带她出了宫。 李逸听过靖王妃的描述,看也没看王嫣然一眼,只从顾南烟的案几上抓了一把瓜子,用纤长的手指一捏,白胖胖的瓜子仁便剥了出来。 “所以你是来跪谢本王救命之恩的?”李逸冷淡的问道。 随后也不等怔愣的王嫣然回过神,便又自顾自的道:“你的谢意本王收到了,没别的事就下去吧。” 李逸的记性一向很好,况且当时他早已记事,经过靖王妃的提醒,很快想起了当日的事。 当时若不是因为父皇的嘱咐,再加上人又是他领出去的,他不想让病重的父皇操心,才不会下水救人。 况且…… 李逸淡淡的瞥了愣在原地的王嫣然一眼,没再说什么。 众人听到他的话都有些无语,就连靖王妃也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尴尬的笑了笑。 这个九弟也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长眼的人都看得出这嫣然明显对他有意,怎么到了他那便成了谢恩了? 虽然她娘家不显,嫣然对李逸行跪拜之礼合情合理,可…… 靖王妃也听说过李逸在宫宴上求赐婚的事,于是将目光放在顾南烟身上。 其实撇开嫣然的身份不说,她还是很希望侄女能嫁给九弟的。 一是因为九弟是皇上唯一的同胞兄弟,二人感情自是不一般。 嫣然若能嫁进晟王府,两个王府之间必定更加亲密,以后若有什么事李逸好歹也会帮着说几句话。 再者晟王在朝中的地位无人能及,有时便是皇上都要听他的,若是能与她娘家结亲,那她那哥哥的官路必定会更顺畅些。 不过可惜,九弟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靖王妃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李逸,又将视线放回顾南烟身上。 而顾南烟此刻正不满的看着李逸……手中的瓜子。 这瓜子可是她让红糖根据她的口味炒制,本来带的就不多,这厮还敢上手抢了! 她伸出爪子刚想抢回来,便见一个精致的小碟子递到自己面前。 上面放着几颗已经剥好的瓜子仁。 顾南烟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瓜子,又看了看那几颗瓜子仁,突然觉得什么事都没有看戏要紧。 于是她索性闭上了嘴,将桌子上的瓜子全都划拉起来放到李逸的案几上。 又将他递过来的瓜子仁全部倒入口中,满足的嚼了几下。 李逸一边剥她一边吃,小碟子里永远是干净的。 李逸不由好笑,宠溺的看她一眼。 王嫣然见二人的互动,死死咬住下唇,眼中含着泪,好似随时都会落下。 随后便垂下了头,福了福身。 “嫣然多谢逸哥哥救命之恩,这么多年一直没机会当面致谢,是嫣然的不是。” 说罢她还委屈的看了李逸一眼。 李逸不为所动,将再次剥好的瓜子仁放在顾南烟够不到的地方,待攒了一小堆时,才眼中带笑的,在顾南烟要吃人的眼神中端给了她。 众人:“……” 该说不说,今天这接风宴的饭菜着实顶饱,才吃了几口而已,就已经撑的顶到嗓子眼了! 第192章 皇姑姑 王嫣然虽有些不甘,可众目睽睽之下她身为女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刚好她带进来的舞姬终于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将舞跳完,她捏了捏袖子里的东西,便同她们一起退了出去。 临走前回头望向正不耐烦的等着李逸投喂的顾南烟,眼神暗了暗。 顾南烟感觉到她的视线,却并没回头去看。 她此时正看着慢悠悠剥着瓜子皮的那双骨骼分明的手,急得恨不得塞李逸一嘴瓜子皮。 明明在战场上杀人的时候犹如砍瓜切菜,动作干净又利落。 怎么剥个瓜子反而像个得了老年痴呆的老奶奶,墨迹的要死! 这厮,莫不是故意的? 她怀疑的看向李逸,却见他深情淡定的捏着瓜子,似乎丝毫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靖王本想借着歌舞缓解气氛,可谁知场面更加尴尬,除了李逸和顾南烟。 “九弟和皇妹的感情倒是极好。”靖王妃面上带着浅笑道。 “我记得你从小就吵吵着想要个妹妹,如今可算如了愿了。” 她又看向正襟危坐的顾曜。 他此时正皱着眉,看着给孙女剥瓜子的李逸。 “我瞅着南烟这丫头乖巧的很,刚见面便喜欢的不得了,不知可许了人家?” 正怀疑自家羊羔子就要被狼叼走的顾曜,冷不丁听到靖王妃的问话,面色瞬间铁青,条件反射的拍了下桌子。 “他敢!” 顾曜说这话时,两只眼还死死的盯着李逸,手下的桌子摇摇欲坠。 李逸:“……” 靖王妃:“……” 众人:“……” 靖王轻咳一声,感觉这场宴会正往越来越尴尬的气氛发展,忙笑着打哈哈。 “皇妹温柔可人,又是我皇亲封的护国郡主,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娶的,顾将军身为长辈好好把把关也是应该的。” 虽然先皇也生了几位公主,可护国这个封号可不同,何况还享亲王待遇。 别的不说,若是顾南烟将来结婚生子,若是孩子随了她的姓氏,那可是有封地继承权的! 即便朝廷收回亲王待遇,一个王爷之位也是跑不了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谁娶了顾南烟,家族子嗣便有了一个铁板钉钉的王爷! 所以,靖王这话虽有打圆场的嫌疑,可说的也都是肺腑之言。 他看到顾南烟,突然想起了自己从小体弱多病的女儿,虽然如今强壮了许多,可身体跟一般人比起来,还是要弱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父女之间心意相通,他刚想到女儿,李康然便在下人的禀报下穿着一身红衣,昂首阔步的进来了。 她先是几步走到靖王面前,给他与靖王妃行了个礼。 靖王赶紧让她起来,心底却有些惊讶。 他这个女儿向来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除了他与妻子的生辰,平日里对宴会之类的能躲就躲,实在躲不掉就装病。 他虽然无奈,可女儿的性子是他宠出来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了她的意。 可今日她竟主动过来,不只是靖王,就是靖王妃也惊讶。 “康然怎么来了,今日身体可好些了?”靖王关切的问道。 几日前李康然突然病了一场,据说是被一个乡野村姑给气的。 当时靖王还在前线打仗,并不知道此事,等回来后她的病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女儿身体虚弱,时不时的就会生一场小病,因此靖王夫妇见她没什么大碍,只嘱咐她好好休息,没让她出席今日的宴会。 李康然见父亲面露担忧,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柔和的浅笑。 “让父王担心,女儿已经好多了。” 靖王见她精神确实比白日好了些,也放心不少。 随即便笑着指向李逸道:“康儿快去见过你九叔,上一次你们见面的时候你才五岁。” 李康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李逸的脸不由怔了怔。 她的身体不好,为了不让父亲母亲担心很少出门,自然也就没什么朋友。 而表姐可以说是她唯一的玩伴。 她时常听表姐说起这位九叔。 说他不仅风度翩翩,样貌也十分俊美,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李康然出京时年纪还小,自然不记得李逸的相貌。 因此对表姐将他形容的如同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很是不以为然。 可此时她却觉得,表姐以前形容的不仅不过分,甚至只描述出这人三分的俊美。 “康然见过九叔。”她回过神,给李逸行了个礼。 李逸面色淡然的点了点头,给顾南烟又续了杯茶,继续给她剥瓜子。 靖王见女儿尴尬,赶忙让人给她在靖王妃身边加了个凳子。 李康然却没立刻坐过去,她状似不经意的看向顾南烟。 顾南烟原本正低着头吃瓜子,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见到对方的相貌并没有惊讶。 “真的是你!”李康然惊呼,神情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她刚才听表姐说在宴会上遇到那日在酒楼见过的女子,还以为她认错了人。 虽然她当时已经对这女人的身份有所怀疑,可事后想了想,觉得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再加上顾南烟当时穿的是布衣,李康然觉得自己竟然被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小村姑给吓住了,心中愤愤,这才生了场小病。 见女儿满脸惊讶,靖王好奇的问道:“康儿认识南烟?” 最近连同顾南烟一起,李逸和顾曜带着军队一直住在军营中。 他也曾邀请三人来王府住,可被他们同时拒绝了。 顾南烟是前世过惯了这种扛着帐篷四处扎营执行任务的日子。 对她来说,有帐篷就算好的,露天而眠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跟王府比起来,她更愿意跟镇北军的将士们在一起。 而李逸则是因为顾南烟的拒绝,自然不肯独自去王府住。 况且他也更喜欢住在军营里。 他二人都不去,顾曜更不可能去了。 靖王虽然无奈,可也知道弟弟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 所以他对女儿明显一副见过顾南烟的样子很诧异。 毕竟李康然连门都很少出,更别提去军营溜达了。 李康然此时心情复杂的很,突然有些后悔迈进这个宴会厅。 “曾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李康然垂眸道。 不管之前她们有什么恩怨,她此时都不能说出来。 因为…… “哦?” 靖王闻言笑眯眯的捋了捋山羊胡,又恢复了那副文人墨士的形象。 丝毫不见刚才面对儿子时那暴躁的模样。 “没想到你们倒是有缘,既然如此,康儿便来见过你皇姑姑吧。” 早有不好预感的李康然:“……” 所以这就是她为什么不能将二人冲突的事说出来,因为眼前这女人是她的长辈! 即便西北民风比京城开放,可若是冒犯长辈还是会被人说道。 何况还是她们主动挑事! 李康然嘴唇动了动,憋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憋出五个字。 “见过皇姑姑。” 荣升长辈的顾南烟终于把视线从李逸手上移开。 她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用一种亲爹看儿子的眼神看着她。 “乖,真是个好孩子。” ------题外话------ 这两天身体不舒服,让小可爱们等实在抱歉。 下个月作者会爆更三万以表达歉意。 说到做到! 嗯! 第193章 兵书 对于突然多出的皇姑姑,李康然自然十分不喜。 她向来被惯着,哪受过这般委屈,涨红着脸坐在靖王妃身边,再次后悔自己因一时好奇跑过来。 煎熬的等到宴会结束,待宾客都走光后,她跟靖王夫妇打过招呼,匆忙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王嫣然正在她屋里等着,见到她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宴会进行的可还顺利?”她试探的问道。 李康然正憋闷,闻言没好气的甩开她的手,倒了杯水一口灌下去。 “不过是个接风宴,能出什么事?” 她看向王嫣然的目光带着不满。 “你早就知道那村姑是护国公主,为何不提醒我,害的本郡主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 一想到顾南烟那副“慈祥”的模样,她就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的。”王嫣然无奈道。 “那日你不是也有怀疑吗,况且今天的宴会只有王妃与公主两个女眷。” 李康然虽然有些埋怨,也觉得她说的没有错,知道是自己迁怒了。 她脸色缓了缓:“那女人倒是挺会装模作样,摆出一副长辈的嘴脸,让我丢了好大的人。” 她说起顾南烟气的直磨牙。 王嫣然淡淡一笑:“公主是皇上亲收的义妹,自然在辈分上高过你,就连姑父也要唤她皇妹呢。” 说到这,她似是羡慕的叹了口气。 “说起来,我若有她这份心计,晟王也不会将我忘了。” 李康然闻言翻了个白眼,似是对她的话并不认同。 “她一个村姑能有什么心计,听说她走丢的时候只有十一岁,怕是连规矩都没学好。” 她撇了撇嘴,言语中带着对顾南烟的不屑。 “况且一个将军府小姐,居然敢私自出京跟着顾曜来西北,我看她定然没安好心。” 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茶杯对王嫣然道:“她那副样子,九叔定然是看不上的,可难保她对九叔有想法,不然也不会一路跟过来,我看你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虽然以王嫣然的身份,最多给晟王做个侧妃。 可她身为她李康然的表姐,若是到时候被顾南烟压了一头,那她的面子往哪搁! 王嫣然绞了绞手中的帕子,面上露出一抹怅然。 “她是公主,我只是个县令的女儿,又怎么比得过。” “况且你也知道,晟王曾经向皇上求娶于她……” 李康然没等她将话说完,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望向她的眼中带着轻蔑。 “舅舅身份低微,确实比不过将军府。” 王嫣然一怔,面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不过你别忘了你还是靖王妃的侄女,我寿昌郡主的表姐,有我给你撑腰,若是还如此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岂不是丢了王府的脸面!” 王嫣然闻言咬着下唇,眼中含着泪似是感激的点了点头。 “我知你与姑母对我好,定然不会让你们为我丢脸。” 李康然见她如此识趣,也十分满意。 “等我今晚想个办法,找机会让你与九叔多相处相处,时间久了以你的才情与容貌,定然不会输给那个村姑。” 她们整日待在一起,夫子教学的时候王嫣然自然跟她一起听课。 虽然她只对练武感兴趣,其它功课都不太好,可王嫣然于书画诗词方面却格外有天赋。 就连她弟弟李延宗的夫子都曾夸赞过。 她就不相信,九叔会放着温柔娴静的才女不要,去娶一个一身蛮力的粗鲁女子。 顾南烟跟外国使臣比试的事她可是听说了,以前她还挺佩服这位将军府小姐,觉得果然虎父无犬女。 可如今一见,她反而觉得当初那场比试定是顾南烟用了什么手段才赢的。 这种人怎么配得上九叔,她绝对不同意她做自己的九婶! 而且…… 不说表姐与她一起长大,就算是为了给顾南烟添堵,她也不会退缩半步。 王嫣然貌似伤心的垂着头,眼中带着不甘与志在必得。 有些人从出生便注定高人一等,可以轻易得到她想尽办法也无法拥有的东西,就像顾南烟,就像…… 她抬头看了眼还在生闷气的表妹,语气中带着依赖。 “那就麻烦表妹为我操心了,若是以后……” “我定当好好报答王府。” 她的话说的不清不楚,可李康然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军营中,顾慎站在顾南烟的帐篷前,笑眯眯的递给她一个木匣子。 “这里面的东西是我与你祖父一早准备好的,本想赶在你及笄礼前回去,亲自送给你,谁知道不只没赶上,还连累你奔波,错过了及笄礼。” 顾慎愧疚的摸了摸顾南烟的脑袋,见她这次并没有躲开,十分开心的咧着嘴傻笑。 “不过你放心,我已与你祖父商量好了,虽然日子已经过了,但我们武将之家没那么多规矩,等回去后再给你把及笄礼补上。” 顾南烟闻言不置可否,好奇的打开那个盒子。 只见里面放着一本没有封皮的书,上面的字有些潦草,且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翻了几页,惊讶的发现这竟是一本兵法书! 而且前面几页纸已经发黄,最后几页却是崭新的,看起来像是长久的积累。 她不由就着月光看了起来。 顾慎看顾南烟好奇的翻来翻去,就知道女儿很喜欢这个礼物。 按理说,男性长辈送给小辈的及笄礼应该是一些笔墨纸砚或是女德女戒之类的书。 可他与父亲商量了许久,总是觉得这些东西跟女儿十分不搭。 最后还是父亲想到了这本,记载着他几十年征战经验的本子,顾慎当时便觉得这东西很适合她。 而且这其中还有他记录的一些经验! 这样也算是女承父业了吧。 顾慎得意的昂了昂下巴。 虽然他没有儿子,可他女儿却比很多男人都厉害,她就是他的骄傲,儿子什么的,他不稀罕! 顾南烟看了有一刻钟的时间,顾慎就站在那里静静的陪着她。 蛙虫声在夜里格外清晰,他却丝毫不觉得吵闹,甚至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一刻钟后,顾南烟大体将内容看了一遍,不由对顾曜多了些敬佩之意。 这本小册子虽然字写的不好看,有些地方还不够详尽,却可以称得上是一本缩减版的孙子兵法了! “南姐儿可是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告诉爹爹,爹爹解释给你听。” 顾慎见她合上书,以为她没看懂。 他难得有机会与闺女多说说话,因此此时竟出奇的耐心。 他弯下腰与女儿平视,原本铜锣一般的音量也压的低低的。 若不是顾南烟五感灵敏,怕是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见他一副哄三岁小孩的模样,顾南烟嘴角抽了抽,强忍着没将他脑袋推开。 上次不小心碰了下他的胳膊就脱臼了,这次若换成头…… 顾南烟抖了抖,无法直视脑中的血腥画面,赶忙往后退了两步。 看到顾慎不解的眼神,她清了清喉咙。 “这本书我先看看,过几日再还给你。” 第194章 捎带着本王 这册子可以说是顾曜的心血,不说放到外面会有多大的影响,便是在将军府也足以做传家宝流传下去了。 因此顾南烟并没有收下的意思。 只是她前世熟读孙子兵法,发现其中还有不少需要添补的地方,于是便想趁着最近没什么事改上一改。 顾慎自然是不同意她将册子还回去的。 顾南烟也没有多说,送走依依不舍的顾慎后便提笔写了起来。 她先是将孙子兵法的大体内容默写了一遍,检查后发现自己并没有记错的地方,便开始往小册子上添补。 她倒是可以直接默一份孙子兵法交给顾曜。 可既然是要留做传家之物,还是要有些修改之处,显得更有时间积累的沉淀。 她想了想,先在前面做了个序,提笔写下一行字。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顾南烟一直忙到天亮,才将修改了一些的册子收起来,并将自己默写的那份梗概扔进了空间里。 然后一头扎在床上睡着了。 她睡得昏天暗地,丝毫不知道她写的那些东西,将会对嘉南国的军事造成什么样的变化。 大家已经习惯了顾南烟晚起,因此当快要午膳,靖王亲自跑过来请他们去王府却得知顾南烟还没睡醒的时候,十分讶异。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李康然更是鄙夷不已。 她与王嫣然互视一眼,随即装作一副担忧的样子问李逸。 “皇姑姑可是身体不适?不如我与表姐一同去看看她,说起来昨日你们走的匆忙,我还没好好跟皇姑姑说说话。” 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顾曜见她与孙女年纪差不多,想着这个时辰南姐儿应该也起身了,刚想答应。 便听到李逸冷淡的开口:“军营重地,郡主还是不要四处乱逛。” 李康然怔了怔,面色有些不好。 “我只是想去看看皇姑姑不会乱走的,况且父亲在军营中时也经常带着我一起。” 靖王闻言含笑点了点头:“九弟不必担心,康儿虽是女子对武艺却颇有天分,以前也没少去校场与士兵比试,不会走错的。” 顾南烟他们安营的地方便在校场附近,靖王以为李逸担心两个女孩子迷路,便开口解释。 李康然听到父亲的夸赞,颇为自豪的扬了扬下巴。 一般女子在家中的地位向来比兄弟们要低,抛头露面的事情更是不能做,更何况是与男子比试武艺。 可在他们靖王府却刚好相反。 她的地位不止不比李延宗低,甚至还能自由出入军营! 这一直都是她引以为傲的事。 李逸闲闲的看了靖王一眼:“烟儿还在休息,本王不希望有人打扰她。” “况且……” 他扫了李康然二人一眼,王嫣然见他望过来,紧张的捏着衣角。 “神风小队是不会放她们进去的。” “神风小队?” 靖王一怔,随即惊喜道:“可是砍下萧冲一只胳膊,将他的五万大军打掉一万多的神风小队?” 他早在之前就收到消息,听说京城出现一支“天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能操控雷电。 原本以为这只是夸大之词,他也不曾在意。 可前几日葫芦谷那边的战况却让他大开眼界。 虽然没亲眼见到,可他身边有一手下的亲戚便在镇北军中,将当日的情形绘声绘色的告诉了他那手下。 那手下本还不太相信,什么操控天雷,挥手之间几百士兵烟消云散这种事,也只在传说里存在。 可由于太过好奇萧冲败走的原因,他便亲自往葫芦谷那边走了一趟,亲眼见到那满地的苍夷和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 靖王之前就想见见这支神兵。 奈何自神风小队到了这边,他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忙其他事情,一直没有机会。 今日刚好过来,他便想见上一见。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李康然先沉不住气了。 “九叔为何说神风小队不会放我进去?这可是西北军营,皇姑姑能进得,为何我进不得?” 李康然毕竟还是个外表和心理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之前放下身段提议去看顾南烟,也不过是有目的的罢了。 如今听李逸这毫不客气的话,只觉得没了脸面。 李逸没有说话,靖王见状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神风小队是你皇姑姑的私兵,她自然能进得。” “私兵?”李康然惊讶。 西北之地离京城遥远,她又在深闺之中,所以很多事也并不清楚。 如今听说顾南烟还有私兵,诧异之余又有些羡慕。 她酷爱习武,自然也向往军营。 可她父王再宠爱她,也只是让她偶尔过来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再加上她身体不好,对于带兵这种事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王嫣然见她神情不好,赶忙上前拽了拽她的衣袖。 随后温柔的对李逸道:“康然这几日身体不适,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晟王殿下莫见怪。” 她面上带笑,眼中含着情意,一双美眸若水的看着李逸。 “公主初到西北,想来在这边没什么聊得来的友人,我与康然总归是闲在府里,不如每日过来陪公主解解闷,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说罢她上前挽住正发呆的李康然的手臂,轻轻推了推她。 李康然回过神来,闻言点了点头。 “我与表姐对这里熟悉,若是……皇姑姑想出去走走,有人带着也好些。” 她们一开始便是这个目的,想着能借着顾南烟的名义多往镇北军走动,也好让王嫣然多些接触九叔的机会。 只是不知为何,听说神风小队是顾南烟的私兵后,她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 突然觉得她们此刻做的事有些没意思。 李逸闻言却没看她们,一只手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 “烟儿若是需要,自然有本王陪着,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开玩笑! 这种献殷勤的机会他都不够用,岂会让给别人? 况且,即便顾南烟没说过,他也能看得出这二人怕是与她有龃龉,他又怎么可能让她们去添堵。 一直没说话的顾曜听到这话,皱着眉头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 他面无表情的朝李逸道:“王爷多虑了,南姐儿自有老夫与她爹陪同,暂时还无需劳烦王爷大驾。” 这小子插什么队! 自从南姐儿回到京城,他跟孙女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即便住在顾府那几日,不是他有事出门,便是孙女忙的连人影都见不到。 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当然得跟孙女好好培养培养遗失了三年的感情。 “顾将军说的是,那还请到时捎带着本王。”李逸勾着嘴角道。 他早就发现顾家人自从宫宴后,对他很是排斥,虽面上还与以前一样恭敬有礼,可一到顾南烟的事情上便总爱跟他唱反调。 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对将军府如此重视顾南烟的行径很满意。 顾曜一张老脸抽了抽,想说不带他。 可人家又没说什么,只是想跟他们一家人一起逛个街而已,他若是再拒绝,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小家子气? 第195章 两难之地 自从镇北军到达边境,乌突尔自知双方兵力悬殊连退百里。 虽说尚未完全退兵,可也着实安稳了几日。 原本摩拳擦掌的神风小队非常失望。 上午的训练结束,他们围坐成几堆,手里捧着餐盘。 “呸,一帮怂蛋,老子辛辛苦苦训练了那么久,还以为到了这边能一展身手,也捞个军功。” 一个古铜色皮肤,身材健硕的汉子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说祝哥,不打仗还不好,要那军功做什么?” 他旁边一个比他小了两圈,虽然瘦却也十分结实的年轻人笑道。 他夹了块肥肉塞进嘴里,吃的满嘴冒油。 “咱们神风营吃的好穿得暖,每月还有银子拿,就这还不知足?”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被叫做祝哥的男人哼了哼。 “主子咋说的来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祝洪虽自知当不了将军,可也想往上争一争!” “争啥?”瘦子笑道。 “难不成你还想做队长不成?别怪兄弟没提醒你,侯骨队长他们可是主子一手带出来的,你可不要异想天开。” 在他看来,阿狮兰几人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 不管是身手还是其它方面,他们整个小队还没人能比得过。 “那可说不准。”祝洪不服气道。 “你别忘了,咱们是为什么到主子身边的,封地那边可还有不少驻军呢。” “听说主子要从咱们里面挑几个人,以后就负责训练那些人,侯骨队长他们总不能两头兼顾吧,况且……” 祝洪顿了顿,瘦子见他话没说完,好奇道:“何况什么?” 他们二人关系很好,本身又是同村,几乎无话不谈。 祝洪犹豫一瞬,见周围并没有人注意他们,凑近他低声道:“况且队长他们以后能不能留在神风小队还是两说呢!” 瘦子闻言,扒饭的手停住,也往周围看了看。 “你这话什么意思?” 祝洪往西边抬了抬下巴,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 “你别忘了,侯骨队长可是西胡人,哪一日打起来他能对自己同胞动手?若是临阵退缩主子能放过他?” 瘦子挠了挠头,不解道:“他们如今是神风小队的人,况且队长对主子一向言听计从,应该不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祝洪打断。 “你懂个屁,就算他下得去手,那主子更要多想想,一个连同族都能杀的人,那心得多狠!” “那这样说的话,队长他们岂不是怎么做都不对?” 瘦子有些失望,侯骨阿狮兰虽然严厉了些,可对他们每个人都很好,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 祝洪摇了摇头,叹息道:“要怪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以西胡人的出身留在嘉南国军队,这种两难的境地迟早要面对。” 瘦子垂下头,看着碗里的肉突然觉得没了食欲。 而此时的阿狮兰,正坐在一间小饭馆里,他对面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这人皮肤偏黑,身形比一般汉人壮一些,却一身文人打扮,看起来极为不搭。 “侯骨兄,不是我不肯帮你,如今两边正打着仗,这粮食着实不好往那边送。” 男人叹了口气,表情很是无奈。 这种时候运粮食去西胡,怕是还没走几步便被人抢了。 光抢粮食还是好的,他前几日刚从那边过来,听说如今乌突尔到处抢粮抢牲口,好多部族没了吃食,为了不饿死已经开始杀人取肉了! “况且你们族人如今还不知在哪,便是送过去我也找不到人呐。” 侯骨阿狮兰闻言皱紧了眉。 他来这里这么久,西胡那边都没动静,并不知道如今形势还是如此严峻。 上次主子让他们送的粮食虽然不少,可算算如今也该吃的差不多了。 “我来嘉南之前阿父曾经跟我说过,若是族群迁移会给我们一路留下记号,想找到他们并不难。”阿狮兰沉吟道。 “虽然之前托胡兄你往族中送过银子,可照如今的情形,怕是也买不到米粮。” 胡四点点头,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不瞒你说,我之前还想着趁西胡粮食紧俏,多运些过去贩卖,可刚出城不久便被一队人给截了。” 他有些后怕的扶了扶胸口。 “那些人抢了粮,还要杀人,也是兄弟我命大,赶巧遇上靖王带人反攻,这才逃过一劫,不然今日你就见不到我了。” 阿狮兰闻言更是担心,他们族中老幼居多,西胡如今如此混乱,万一…… 胡四见他抿着嘴面色难看,倒有些不忍。 他是西胡人和汉人所生,皮肤虽然黑,长相却偏向汉人的模样。 因此从小就不受胡人待见,经常受欺负。 那时候阿狮兰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见他可怜,每次都将欺负他的人打跑,这才让他有了几日安生日子。 因此,他一直将阿狮兰视为挚友。 只是后来他随家人来了嘉南国,这边由于接近西胡,有不少西胡和汉人结合,因此他混血的身份在这里并不稀奇。 他们一家在这里安居,偶尔也会与阿狮兰通信,却一直都没再见过面。 直到前段时间,他在街上见到了带着脚镣的阿狮兰。 胡四挠了挠头,他家并不算富裕人家,因此即便他很想拿银子将几人买下来恢复自由之身,也没那个能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那人牙子将他们带走。 后来听闻一行人去了京城,他原本还有些担心。 不久后却收到了阿狮兰的信件,得知他们不仅回复了自由身,日子过得还不错。 对于朋友困难他却没能帮上忙这事,胡四一直愧疚。 此时见对方愁眉不展的模样,他思忖片刻咬了咬牙道:“你先将粮食准备好,不过不要准备太多,我这几日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走其它路饶过乌突尔的部队。” “若是成功将粮食送到你族人手中自然好,若是送不出去,也不至于太心疼。” 在他看来,成功的机会不大,毕竟乌突尔还带着五万人在百里之外扎营,且还有些部族浑水摸鱼趁火打劫。 侯骨阿狮兰却摇了摇头,并不赞成他的做法。 他虽然担心族人,却不能让别人冒险,若是到时候出了事,就算阿父也不会安心。 “这事你别管了,我再想想办法。” 胡四见他拒绝也没在说什么。 只是心里还在琢磨这事。 今日阿狮兰穿着一身短打,且他一直没跟别人说过主子的身份。 胡四并不知道他如今是嘉南国的士兵,更不知道好友的主子竟然是一国公主,因此他并不觉得他能有其它办法。 两人又聊了一会,便告别离开。 军营中,阿狮兰站在隐隐透出烛光的帐篷前神情犹豫。 他来来回回的走了十几趟,每次一声“主子”还没喊出声便打了退堂鼓。 “有事进来说,再溜达几圈老子门口都能让你剌出一条战壕了!” 账内的顾南烟翻了个白眼。 她早就听见了动静,也知道来人是谁。 只是刚刚正修改顾曜写的兵法书,见外面人迟迟不进来,不像是有要紧事,也就没出声。 第196章 偶遇 “说罢,什么事?”顾南烟开门见山的问道。 她这个手下自从做了神风的队长就刻板的要死,平时除了公事绝不会到她面前转悠。 顾南烟见他一副欲言又止,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的样子,着实替他噎得慌。 她打量了一眼依然是一身短打的阿狮兰一眼,侧头思忖片刻。 他出军营时跟她打过招呼。 虽然没说出去有什么事,可能让这一向沉稳的汉子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找过来,想来是真的着急了。 而这几日军中风平浪静,并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值得他为难成这样。 “可是你们族中出了事?”顾南烟干脆问道。 阿狮兰嘴角蠕动,半晌后点了点头。 “属下今日出去,本是寻我那好友,想让他再送些粮给族人,可西胡那边如今乱的很,粮食根本送不出去。” 顾南烟闻言了然。 李逸跟他说过,乌突尔是个野心极大的人,在他父皇还在的时候就曾放出豪言,一心想吞并嘉南国。 且他的心思深不可测,这些年一直没动静,不过是因为没做好准备罢了。 如今既然已经出手,定然是觉得胜券在握。 虽然半途冒出顾南烟这匹黑马,可十几年的野心和准备,又怎会因为一时战败而退却。 从他退兵百里,却还在继续集结其他部落的人马就能看出,乌突尔并没放弃嘉南国这块肥肉。 队伍的壮大意味着需要更多粮草。 西胡主要以放牧为主,并不善农业,想要粮草便只能从别人手中抢夺。 这样的情况下整个西胡都不会安稳。 “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派人帮你送粮?”顾南烟看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 阿狮兰闻言赶忙摇头,堂堂九尺男儿一张脸涨的通红。 “属下绝无此意,神风小队是主子的,属下怎敢私用。” 顾南烟挑了挑眉:“那是何事?” “属下、属下想跟主子请一日假,亲自往西胡走一趟。” 阿狮兰咬着牙,终于将自己的请求说出口。 他见顾南烟闻言半晌没说话,又赶忙补充道:“属下也知道此时两国交战,理应随时待命,不该轻易离队。” “属下只是去寻人问一问我族人的情况,只要一日时间便可。” 他相信以阿父谨慎的性子,定会谨慎安排他送回去的粮食,虽然可能吃不饱,却不至于饿死。 他如今最担心的反而是族中安全。 “不瞒主子,我赫达族人不丰,且老弱妇孺占了大半,若是碰上乌突尔的军队,怕是难逃一劫,属下只是想知道他们是否安好……” 顾南烟不待他把话说完便摆了摆手。 阿狮兰以为她不同意,心中一阵失落,却听顾南烟清脆的声音响起。 “即便你知道了他们如今安好又有何用,今日不知明日事,说不得什么时候便会遇到危险。” 阿狮兰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不亲自去寻一寻他又实在无法安心。 见他挺大一个人两只眼都红了,顾南烟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啧,麻烦。” 她语气中带着嫌弃,从书桌下面抽出一把手枪。 神风小队除了训练和战斗的时候,武器弹药一律交还顾南烟,这也是写在军规中的。 因此见她大半夜递了支枪给自己,阿狮兰怔了怔。 却见顾南烟将枪放在桌上,一把推到他面前。 “明日一早去找祖父要几车粮,让苏赫带几个人同你一起去,我只给你三日时间。”她低垂这眼睑道。 “三日内安顿好你的族人,若是你们没按时归队,就按军规处置!” 这在军中是个不小的罪名,是要被赶出神风的。 阿狮兰却并不觉得顾南烟严厉,原本就通红的眼眶隐隐泛出泪光,两只拳头紧紧握在一起,克制住此刻想要颤抖的身体。 “阿狮兰领命!”他重重应道。 第二日一早,他便去顾曜那领了粮食跟苏赫一起回了西胡。 顾南烟没事便在帐篷中闷头改顾曜的小册子,写累了就跟白芷去集市上溜达一圈。 当然,一心想跟孙女培养亲情的顾曜肯定是要跟着的。 顾慎也想跟,可军中不能没个主事的,他只能留下,每次都用一种被抛弃的表情送他们出门。 至于李逸……当然不会错过! 顾南烟倒不在意别人跟着,况且每次她买东西时这两个人抢着给她付账,她恨不得举双手双脚欢迎。 这日三人照常出门,在逛了大半日,买了一大堆花生瓜子之类的零嘴糕点之后打道回府。 顾南烟心情极好的边走边往嘴里塞了颗栗子。 李逸站在她左边,手指熟练的剥着栗子皮。 而他身后的龙一则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捧着装栗子的纸袋。 身后跟胳膊上还挂着各种各样的吃食。 顾曜虽然十分不爽,可他见孙女吃得开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李逸献殷勤。 三人顺着原路返回,走到半路的时候,李逸的脚步停下。 “烟儿可还要吃昨日买的那羊肉烧饼?” 顾南烟也跟着停下脚步,鼻尖嗅到一阵肉香味,脑袋不受控制的点了点。 李逸笑笑,将手中剥好的栗子放到她手心。 “等着,我去给你买。” 顾南烟刚想颔首,想了想却道:“我听说他们家的羊肉汤也挺好喝的,不如便在这里吃了再走吧。” 李逸自然没意见,顾曜也顺着顾南烟,于是他们往那烧饼摊子前走去。 还没等走近,顾南烟便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王嫣然与李康然正坐在烧饼摊子前,齐齐朝她们望过来。 李逸自然也瞧见了她们,他眉头一皱,拉着顾南烟往离她们最远的桌子走去。 顾南烟无所谓坐哪,可王嫣然见他们的动作,赶忙出声道:“王……李公子,顾姑娘,既然偶遇,不如我们坐在一起也能热闹些。” 李逸没看她,率先坐在最里面的桌子前。 “不用了,食不言寝不语,本王喜静。” 王嫣然闻言抿了抿嘴,一双水汪汪的眼中带着受伤的神色。 她看向李康然,却见她正盯着顾南烟看,神情是羡是妒。 王嫣然喊了她好几声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不过却没附和王嫣然,只低下头啃了口肉饼。 今日她这位表姐非要带她出来吃饭,且还是她们平时最看不上的小摊子。 她本还觉得奇怪,如今见到李逸便明白了。 李康然心中不悦,隐隐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若是表姐实话告诉她来这里等九叔,她也不会反对,毕竟她一直想全力促成他们。 可她这位表姐似乎将她当傻子了! 李康然很生气,并没打算助攻,远远的跟李逸打了声招呼便继续吃东西。 王嫣然见她冷淡的模样,心中咯噔一下,有些后悔出门前没跟她说清楚。 李逸经常会到这个摊子买肉饼的事,还是她买通了守门士兵问出来的。 她虽然喜欢李逸,可也不想让人觉得她不矜持,整日追着个男人跑。 于是下意识的隐瞒李康然。 本以为糊弄两句就过去了,可看她这样子显然知道了她是知道了她的意图。 第197章 也就这点本事了 钟陵县是靖王封地中最为富裕的一处,也是靖王府所在之地。 这里因为靠近西胡,当地人喜食羊肉。 而顾南烟所在的这个摊位,他家的羊汤和羊肉饼子是附近最好吃的一家。 白乎乎的羊汤里撒上胡椒,浓郁的肉香配上葱花,一口下去就能让人冒汗。 再咬上一口薄薄的,烤的酥脆流汁的肉饼,顾南烟满足的吐出口气。 原本不喜吃羊肉的李逸见她吃得香,白净的手指捏着肉饼撕下一块放进嘴里,竟也觉得不错。 他吃的极为斯文,一板一眼的坐在小矮凳上,一身的贵气与这摊子极为不搭。 “烟儿若是喜欢,我让人学会了做给你吃可好?” 李逸含笑看着她,眼中带着浓浓的宠溺。 顾南烟奇怪,这里距离军营又不远,想吃随时过来就可以,整那么麻烦干嘛。 她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况且好吃的那么多,你还能让人全都学会不成。” 再说了,路边摊这种东西就是要坐在露天的地方吃才香,若是在家吃反而没有了那个味道。 “那也未尝不可。”李逸轻声道。 顾南烟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厮怕是有什么大病。 顾曜喝了口汤,防备的看向李逸。 这小子当着他的面就跟孙女献殷勤,着实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看向对面时不时望过来的王嫣然,咽下口中的食物。 “老夫瞅着王姑娘一直看王爷,像是有话要说,王爷不过去看看?” 也不知道这臭小子做过什么,那姑娘眼珠子都快粘他身上了。 “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一味躲避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顾曜心底直哼哼。 到处拈花惹草还想觊觎他孙女。 做梦都不行! 顾曜的口气不算好,他虽是长辈,可李逸不管怎么说都是个王爷,这些话说出来便是僭越了。 可李逸却并没有在意,反而点了点头垂下眼皮,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老将军说的是,这事确实是本王处理不当。” 他看了眼正埋头苦吃,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的顾南烟,弹了弹衣角起身,往王嫣然的方向走去。 王嫣然今日还是一身白衣,身下的凳子只坐了一个边。 她面前摆着一碗羊汤,却动都没动一下,反而是李康然不过片刻便吃完了一个饼子。 见李逸朝自己走来,她紧张的攥了攥衣角。 李逸站定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垂眸看向她,面上不带丝毫表情。 “本王有话要对你说。” 王嫣然仰头望着他俊美的脸,双颊绯红。 她站起身微微屈膝行了个福礼,半侧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王爷……”她娇滴滴的唤了一声,美目中带着紧张,还有一丝期盼。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她朝顾南烟那边看了一眼,见对方还在不停的吃东西,面前摞了一堆碗碟,不由掩嘴一笑。 “公主的胃口还是那么好,不过饮食要有节,这样怕是对身体不好,王爷不如劝劝公主。”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脸担忧,仿佛真的在担心顾南烟。 李逸却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在她起身的瞬间,一阵淡淡的脂粉香味传来,他下意识的皱紧眉后退一步。 “烟儿吃多少与你何干?” “你离本王远一些。” 臭死了! 他带着一脸嫌弃,王嫣然闻言怔了怔,片刻后原本羞红的小脸一片刷白。 她不明白,明明是晟王自己走过来的,为何此刻却又让她离远一点? “是王爷您说,有话对我说的。”她一脸委屈道。 “你上次说要报答本王救命之恩,可还算数?”李逸憋着气问道。 王嫣然闻言一怔,随后赶忙点头。 “自然是算数的。” 李逸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你以后不准出现在本王周围五十步内,只要做到这一点,就当你报答了本王的救命之恩。”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烟儿,你离她远一点。” 他还记得上次顾南烟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这女人跳舞的模样,虽然她们都是女子,可李逸依然觉得酸溜溜的。 他说完这话,便转头回了自己那一桌,独留王嫣然一脸不敢置信的站在原地。 一直没出声的李康然见她那副模样,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往桌上扔了块碎银子便自顾自的走了。 她这个表姐一向自以为是聪明人,可她那点心思全都摆在了脸上,便是比她小几岁的自己都能看出来,九叔又怎会不知? 就她这个样子,九叔怎么可能看得上。 李康然走在热闹的街上叹了口气。 若不是不得已,她才不会浪费时间帮这蠢货。 且说顾南烟一口气吃了几十个饼子,将摊主累的脸都绿了。 他平日一整天也就卖七八十个,哪遇到过这么能吃的,简直就是把一整日的工作量全都放在了这不到半个时辰里! 被摊主抹着汗送走,三人回了军营。 而此时顾慎正拿着个小篮子,在神风营等着她。 那篮子里装着一些新鲜的,又绿又黄的野果子,顾南烟拿出来一看,发现竟是些无花果。 只不过这些果子虽已成熟,由于果树没经过改良,个头比现代小了不少。 顾南烟让人将无花果洗干净端到她帐篷。 顾慎见女儿喜欢,十分开心。 “这些蜜籽果是我在军营后发现的,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可味道确实不错。” 这蜜籽果不常见,是安阳国的特产。 他在北地驻扎的时候便在山里见过一颗蜜籽果的果树,当时并不知道这东西能吃。 后来遇到了南姐儿他娘,蓝儿十分爱吃蜜籽果,特别是怀孕之后。 那时蓝儿孕吐的厉害,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于是他干脆将那棵蜜籽果树移到了院子里,亲自细心照料,争取让妻子每日都能吃上两颗。 顾南烟拿起一个无花果,从中间掰开咬了一口,甜糯的口感瞬间充斥口腔,让她满足的眯上了眼。 顾慎见女儿这模样,眼前浮现出妻子吃蜜籽果的样子,不由眼眶泛红。 而此时在安阳国皇宫中,一个面容消瘦的年轻男子的手中同样捏着一颗蜜籽果。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人,眼中带着怀念。 “主子。”一道黑色的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他面前。 年轻男子回过神,放下手中的果子,一旁的小太监赶忙给他递上帕子。 “可见到父皇了?” 黑衣男子半跪在地上,垂着头朝他拱手道:“回主子的话,属下只到了陛下的寝宫外,并未能进入殿内。” “据属下观察,殿内起码埋伏了十几个高手,四殿下也在里面。” 年轻男子闻言咳嗽两声并未说话,只双眼出神的望着紧闭的木窗上的雕花。 大约一刻钟后,他才缓缓开口。 “永乐侯今日可去了?” 黑衣人应了声是。 “永乐侯今日依然没能见到陛下,他想要硬闯,却被四殿下的人打伤,午时就已经回了府。” “就在半个时辰前,宁贵妃身边的太监带了圣旨和几十禁卫军过去,禁了永乐侯的足。” 年轻男子,也就是嘉南国的太子殿下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老四也就这点本事了。” ------题外话------ 第二章要晚一点发哈,困了的小可爱先碎觉觉,睡醒再看。 木马╭(╯e╰)╮ 第198章 傅拓 永乐侯之前收到皇帝病重的消息赶回国,本以为是两国即将开战,皇帝虚晃一招。 谁知他是真的病了,只是没有信中说的那么严重罢了。 皇帝将要出兵的事告诉他,他便将在嘉南国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包括顾南烟军演的事。 听关翰飞说对方不仅有能连发的弓弩,甚至还有能在千米外杀人于无形的暗器,安阳皇帝只觉得不可思议。 等关翰飞将天雷的威力说出来后,满朝文武都觉得这个小侯爷怕是得了什么疯病。 皇帝虽也不相信,还是将使臣团的人召来一一问话,结果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他向来谨慎且多疑,想了几日后立刻命令宁宗远暂缓出兵的计划,从长计议。 他这一举动自然让挑起此事的宁家不悦,可君命不可违,宁宗远只得领旨。 谁知不久后,安阳帝的病情突然严重起来,不过个把月便连早朝都去不了了。 原本这种时候应该由身为太子的傅拓代理朝政。 可一来他的身体不好,二来他已被禁足多年,于是暂代朝政的事顺理成章的落在了宁贵妃的儿子,宁宗远的亲外甥四皇子傅阆身上。 而傅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他的舅舅整兵,准备出征嘉南。 这事传到关翰飞耳朵里的时候已然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他劝说傅阆无果,只得求见安阳帝。 可直到今日都没见到安阳帝本人。 傅拓伸出苍白的指尖轻轻在茶杯边缘描绘,一双凤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他似叹息般吐出口气,声音虚弱无力。 “那边可有消息了?” 黑衣人听到主子问话,从衣襟中掏出一个比筷子还要细的竹筒,上面封着一层蜜蜡。 他将竹筒递给傅拓后便垂下了头,在他身后伺候的小太监则背过身去。 傅拓将蜜蜡烤化,从里面抽出一张卷成筒状的纸条。 纸上寥寥十几字,他却看了半晌,脸上似悲似喜,随后将纸条凑近烛火烧成了灰烬。 黑衣人走后,傅拓屏退伺候的宫人,从书桌下面的暗格中拿出一个卷轴。 他将卷轴放在书桌上,小心翼翼的展开。 这是一副画像,上面画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粉色的衣裙,站在一颗梨树下仰着头,似乎在看什么。 可能是画像年岁有些久了,纸质已经发黄,那少女的脸像是经常被人婆娑,已然看不清五官。 傅拓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悲伤,他出神的盯着少女看了好一会,嘴角微动。 “娘……儿子不孝,已经记不清您的脸了。” 他声音沙哑,似乎在隐忍着什么,随即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傅拓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赶忙从桌上的瓷瓶中倒出了什么东西塞进嘴里。 口中一阵清凉感传来,喉间的痒意很快平息了下来。 他紧紧的握着那个瓷瓶,颤抖的食指落在画中人的鬓边,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感到一股强烈的悲凄。 烛火映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半晌后扯出一个淡的几乎看不到的微笑。 他似乎有些力竭的靠向椅背,双眸半眯,低声呢喃着。 “娘,听说她跟您很像,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儿子很期待见到她。” “娘,外祖家的仇儿子一定会报,请您再多等等……” “娘,儿子一定会为您讨回个公道!” …… 深夜,一道黑影骑着马往嘉南国的方向疾驰。 第二日一早,顾慎一脸严肃的坐在军帐中,将手中的密函递给上首的李逸。 “微臣放在安阳的密探连夜来信,卫阳军集结了三十万大军南下,不日便会到达我嘉南边境。” 顾慎一脸凝重,他看向同样严肃的顾曜。 “爹,如今镇北军驻地只有五万兵将,怕是抵挡不住几日。” 看完李逸递给他的密信,顾曜的眉头紧紧皱起。 “为何如此突然。” 永乐侯回到安阳国后半个月便送来了一份国书,安阳帝意欲交好,提出两国联姻并签订免战协议,百年内不欲与嘉南发生冲突。 虽然这种协议并不能保证什么,可至少表达了安阳帝的态度。 如今不过几个月,双方都还没拟定好免战书,安阳帝便反悔了? 顾曜百思不得其解,君无戏言这句话可不是摆设,它代表了一个皇帝乃至国家的诚信。 若是不能以诚互通朝令夕改,这个国家的威信就会大大降低,即便周围的小国也难以为之信服。 此乃为君之大忌! 而据他所知,安阳帝虽算不上一代明君,却极为注重颜面,绝不会做出这种打自己脸的事。 李逸靠在座椅上,婆娑着手上的玉扳指。 他声音清冷的道:“安阳帝病重已许久不理朝政,如今掌权的乃四皇子一脉,” 顾曜恍然,四皇子的舅舅乃是宁宗远,宁宗远虽掌管着卫阳军,却由于安阳帝的守成,十几年来无丝毫建树,与前任的掌权者卫老将军相比,像是一个摆设一般。 这几年安阳朝中渐渐有了不满的声音,不少大臣觉得即无战事,卫阳军还在年年征兵,着实浪费银子,裁军的呼声渐高。 在这种情况下,宁宗远想有一番建树震慑住那些反对的声音,倒也说得通。 顾曜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抹悲悯。 “自从卫将军死后,卫阳军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想当年他还在世的时候,带领着卫阳军,让安阳国成为实至名归的第一大国。 可以说安阳国有如今的地位,完全是因为战无不胜的卫将军。 卫阳军更是声名在外,周遭的小国光是听到他们的名字都会两股战战。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当年震慑诸国的威慑力也随着卫将军的逝去而消失。 三人沉默以对,俱对这个一代名将的陨落感到可惜。 “安阳帝生性多疑且小心眼,卫将军乃是前太子的亲舅舅,他又怎会容许能与他平分天下的卫家人存活于世。” 安阳国开国元帝与当年的卫家家主情同兄弟,一起打下了一片江山。 卫家主文韬武略皆精却无意皇位,他欲推元帝上位,元帝却不肯,坚持与他平分天下。 他立下规矩,每一届皇后都必须出自卫家,并由卫家执掌卫阳军。 虽然几百年来,也有卫家无嫡女放弃后位的情况发生,可卫阳军却是一直掌控在卫家手中的。 卫家与皇室联姻,生下的第一个男孩定会被立为太子,将来执掌江山。 前太子亦然。 可惜他生下来便体弱,还没成年便病逝。 于是卫家在众位皇子中选中了如今的安阳帝,并将卫家嫡女嫁给他为后。 此举不只是为了巩固卫家的地位,还是卫家人向皇帝表示忠心的意思。 只是可惜,向来战无不胜心思缜密的卫老将军,这次却看走了眼。 多疑的安阳帝上位后,觉得卫阳军威胁到他的地位,便与宁家联手,诬陷卫家通敌卖国。 他将卫家满门抄斩不说,还将皇后打入了冷宫,并把太子软禁于东宫,至今都未放出。 而卫阳军也顺理成章的交到了宁家手中,并将宁家女儿封为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 第199章 出事 卫家出事不久,皇后便在冷宫自缢,年仅四岁就被圈禁的太子遭此巨变,当即病倒。 虽然最后经过太医的救治缓了过来,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顾曜叹息,即为同为武将却未遇明君的卫将军,也是为了命运多舛的现太子。 “为今之计只能劳烦顾将军奔波,带领十万镇北军回北地驻守。”李逸沉声道。 一直垂着头没说话的顾慎闻言,犹豫道:“那这边……” 虽说西胡军队已撤出百里,可若是他们走了,向来野心勃勃的乌突尔定会带人前来攻城,到时候靖王恐怕难以抵挡。 更何况还有虎视眈眈的大梁国。 “本王会向皇兄借调京中守将,虽说西胡来势汹汹一时半会却也难攻下一城,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守住北地。” 就算顾曜带大军回防也不过十五万人,而据这封密函中所说,卫阳军将会出动三十万人,这场仗怕是难打。 他看向顾慎问道:“这人的消息可准?” 卫阳军总共也就三十万人,更别说其中还有守卫皇城的军队。 如今全员出动,着实让人惊讶。 顾慎点了点头,声音沉沉的道:“这人乃是微臣的旧相识,在安阳国地位不低,应该不会有错。” 李逸闻言便没再问,顾曜与顾慎出去后,他又在营帐中坐了片刻,便起身去找顾南烟。 此时的顾南烟刚将顾曜的小册子修改完,她放下笔吐出一口气,听说李逸来了,便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李逸将事情跟她说了一遍后,有些犹豫的问道:“你可有什么打算?” 顾南烟沉吟片刻,指尖在桌上敲了敲。 她倒是也想走,毕竟出来了这么久,刘氏在家还不知担心成什么样。 只是…… 如今嘉南国四面楚歌,随时都有破城的危险。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别的不说,若真国破她那摊子生意怕是也做不下去了。 要知道她在商城里还欠着不少债呢,谁知道若是还不上,888那狗东西又会给她出什么幺蛾子! 因此即便她再懒得管闲事,这回也不得不多考虑考虑。 况且,她与阿狮兰约定的三日之期已过了两日,二人却到现在都没回来,顾南烟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 阿狮兰一向对她唯命是从,便是有要紧事也定会先回来跟她说一声,断不会音讯全无。 且她前日着人出城查探,原本在城外劫掠的西胡人竟都不见了人影,仿佛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她思忖片刻,抬头看向李逸道:“我还有些事要耽搁几日,你帮我跟祖父说一声,等这边的事办完就去北地与他会合。” 她顿了顿又道:“我这两日便不过去祖父那里了。” 李逸见她神色凝重,不由问道:“可需要帮忙?” 自他遇到顾南烟,很少见她露出这种表情,李逸有些担心。 顾南烟冲他摆摆手道:“暂时不需要。” 她知道李逸现在肯定急的一头包,不过他性子一向沉稳,没表现出来罢了。 毕竟这江山是他李家的,狗皇帝又是他亲哥哥,不急才怪。 顾南烟打发走李逸后,打开空间数了数出京前郑铁生交给她的铁罐子,也不过百来个罢了。 她从商城中兑换了些火药的原料,按比例掺和好后,拿着一根半弧形的管子开始往铁罐子里装。 两日后,镇北军准备拔营,顾南烟让人抬着几个木箱子,连同那本兵法册子一同交给了顾曜。 顾慎依依不舍的看着闺女。 “爹又去摘了些蜜籽果,本想昨夜给你送去,见你忙着便没去打扰你。” 他将手中的竹篮递给顾南烟,伸出手揉了揉她脑袋。 “你最近都没好好吃饭,我已经跟灶上打过招呼,给厨子留了些银子,让他每日炖一锅鸡汤给你送去,你可记得喝。” “还有爹爹瞅着你这阵子似乎长高了一些,衣服都有些不合身了,已经在珍绣阁付了银子,有空你记得过去量量身。” “你屋里的那张椅子不好,坐久了容易腰疼,爹爹这几日给你打了一把新的,就在我帐篷里放着,你一会让人搬过去。” “还有……” 顾南烟瞅着絮絮叨叨的顾慎有些无语,见他面上带着浓浓的担忧,到了嘴边的“闭嘴”两字又咽了回去。 一刻钟后,顾曜从他身后走过来,也加入了他的行列。 两父子你一句我一句,絮叨的顾南烟直揉额角。 “要不,你还是跟爹爹一起走吧。”顾慎最后总结道。 他实在不放心将闺女独自一人扔在这里,若是再丢了,他找谁要去! 奈何这两日一直见不到闺女的面,再加上他知道顾南烟的性格,也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因此一直没开口。 只是今日临别在即,顾慎还是没忍住将话说了出来。 顾曜在一旁赞同的点头,眼角瞥向站在孙女身后的李逸。 晟王当着他的面都敢对南姐儿献殷勤,等他们两个长辈走了,这厮怕不是要像脱缰的野狗,拼命追着孙女讨好。 万一南姐儿一个没忍住动了心,那他的宝贝大孙女岂不是要被这头狼叼走?! 也许是顾曜的眼神太明显,李逸顺着身上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便扯出一个淡笑。 “顾将军放心,本王一定会照顾好烟儿的。” 顾曜:“……” 老子就是怕你照顾的太好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用眼神交流,顾南烟却没发现。 她见顾慎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实在没忍住转头就回了帐子。 独留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大军走后,神风小队扎营的周围瞬间变得空旷。 她倒也挺喜欢这种环境,不但安静不说,若是有人往这边来,巡逻的人一眼便能发现。 她回到军帐中后,先是让之前出城的人将城外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 之后又多派了几个人往不同的方向查探,却始终没有阿狮兰和苏赫巴鲁的消息。 无奈之下她只想着再过两日若是还没有动静,便带着另外三个小队长,也就是另外那三个熟悉西胡的西胡人一起去城外看看。 只是还没等她带人出去,前方便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乌突尔原本的五万大军如今已近六万,已于昨晚后半夜再次前进百里,此时正在门口叫阵。” 李逸一身铠甲找到她,脸色有些不好看,看向顾南烟的眼神带着担忧。 顾南烟没说话,这种情况是她早就料到的。 在城外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的那些西胡人,大部分都是乌突尔军队里的人假扮的。 而他们消失的反常举动,明显在释放出开战的信号。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李逸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想到他刚刚说的西胡正在叫阵,顾南烟歪着头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与我有关的?” 李逸缓缓点了点头:“这次是乌突尔亲自带军,打头阵的一人身后跟着一支西胡的部族。” 他看着顾南烟,清朗的声音传出。 “其中一人,便是你手下那个队长,侯骨阿狮兰。” 第200章 若想活着离开 虽然是七月,西北的天气已经很热了。 顾南烟却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城墙上往远处眺望。 一里外,乌突尔的大军声势浩大的连成一片,嘴里呜呜哇哇的,不知在喊什么。 阿狮兰双手被缚在身后,低垂着头跪坐在最前面。 他旁边是同样被绑住的苏赫巴鲁。 他伤的似乎有些重,原本毛茸茸的一头卷发被鲜血粘连在一起,有气无力的歪倒在阿狮兰身上,浅棕色的眼睛正愤怒的瞪着看守他们的西胡士兵。 他嘴唇微动,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那人大怒,对着他连踹了十几脚。 阿狮兰趴下身体,挡在倒在地上的苏赫巴鲁身上,替他挨了好几下。 二人身后还站着百来个被绑在一起的人,男女老少皆有,见他们挨打纷纷露出不忍的神色。 顾南烟眯了眯眼,放下手中的军用望远镜,低下头看向城墙下独自前来叫阵的虬髯大汉。 他手持巨锤,双目瞪的如铜铃一般,满脸胡须如同一只刺猬。 见顾南烟看他,大汉上前两步,手中的锤子砰的一声拄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你就是顾南烟?” 顾南烟眼神冰冷的望向他,嘴角轻启。 “正是。” 那汉子眯着眼看了她半晌,双手抱成拳,学着汉人拱手道: “在下阿尔特部族首领扎那,听闻神风首领有神力,还请指教!” 他的声音粗狂有力,顺着风声传了出去,远处的西胡军队叫嚣声更大了。 顾南烟嗤笑一声,望向西胡军的方向。 “指教?” 她勾了勾嘴角,声音里仿佛带了冰碴子。 “凭什么,你们抓了老子的人,还想让老子指教你,想p吃呢?” 扎那显然没想到顾南烟是这样的画风,着实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赫达族本就是我西胡部族,侯骨阿狮兰是赫达族下一任族长,又怎会是贵国的人!” 他冷哼一声,似乎对阿狮兰颇为不屑。 “侯骨背叛西胡,投身于嘉南军中,赫达族不仅不阻止还想帮他隐瞒,今日将他们拉到阵前便是要杀一儆百,让那些对乌突尔首领不忠的人看看背叛西胡的下场!” 他说的义愤填膺,粗壮的眉毛直立而起,手中的锤子在地上顿了顿,发出咚咚的闷响。 顾南烟冷哼一声,也不跟他废话,抬脚踩在城墙上,在众人还没反应的时候一跃而下。 她砰的一声落地,双腿弯曲缓冲随后没有任何停滞,动作流畅的起身。 周围烟尘四起。 扎那赶忙后退几步,一张嘴震惊的张开。 他看向顾南烟落地的地方,那里有两个不浅的脚印。 这个高度跳下来能够不受伤,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就像李逸这种高手,只要身体灵活,会借着城墙做缓冲就能做到。 可顾南烟不同,她刚刚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挺挺的跳下来的! 别说借力了,中间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扎那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顾南烟却不管他怎么想,脚步轻盈的朝前走了几步。 “老子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阿狮兰既然入了我神风营,便是死也要死在神风,说破天也没用。” 她眯着眼看着扎那,热风拂过她冷凝的脸,却并没有吹热她周遭的温度。 “给你们一个机会,将人乖乖给老子放回来再撤兵,今日我便饶你们一命。” 顾南烟这话说的极为认真,可扎那却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刚刚的犹豫也烟消云散。 “撤兵?”他一双眼瞪着顾南烟,胸口剧烈起伏。 “当初你们的靖王杀我族人的时候,可有想过撤兵!” 他咬牙切齿的往城墙上看去,却没见到靖王的人。 “我西胡不通种植只会放牧,每到冬日没了鲜嫩的青草日子便格外难熬。” 他双目通红,似乎极为气愤。 “我们为了存活,只能在下雪之前来劫掠些粮食,好让族中老幼不至于冻饿而死,便是如此也从未伤过人命!” “可你们的靖王,就因为一袋子粗面,几乎屠光了我阿尔特全族!” 他说到这,双眼充血,壮实的身体不住的颤抖,喉间传来因愤恨而急促的呼吸声。 顾南烟眸子动了动,看向他道:“你说你们没伤过人命,那你可知,在靖王没到此之前,每年都有几十个边城百姓丧于西胡人之手!” 扎那顿了顿,随后吼道:“可那都不是我阿尔特族的人做的!” 顾南烟摇摇头,似是在叹息:“那你在战场上杀的人,可都是你的仇人?” 战争本就是无情的,西胡人劫掠的地方是嘉南国,犯的是嘉南国的边境。 这在她看来,就是在侵犯国土,必须要驱逐! 只不过靖王的手段确实狠辣了些。 她脑海中浮现出靖王那张文质彬彬的脸,不由蹙起了眉。 扎那被她一句话问的愣住。 他在战场上当然不可能只杀仇人,不然恐怕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 顾南烟神情严肃的看着他:“错就是错,不能因为你们没杀人,便将抢劫当做理所当然的事,若是我国将士放任你们如此行事,让边城的百姓情何以堪!” “可我族中的幼童又有何错!”扎那愤愤道。 “即便我们有错,可那些无辜的人又有什么错!” 顾南烟看着他悲愤交加的脸,半晌幽幽一叹。 “所以我才说,若能就此退去,便饶你们一命。” 扎那嘴角微颌,神情有些复杂的看向眼前这个不及她胸口高的姑娘。 “我知道你很厉害。”他说道,声音已不似方才激动。 “大梁国萧将军已经将你与神风营的事告诉了首领,所以我们才会设计抓住侯骨。” 他往西胡大军的方向看了一眼,胡须下的神情复杂难辨。 “只是今日我既已出战,便要有个结果,不然……我阿尔特仅剩的族人怕是也要保不住。” 他们这些人不过是乌突尔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若是听话还好,如若不听话…… 扎那没有再作解释,顾南烟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告诉乌突尔,若想活着离开这里,放我士兵撤出边境!” 她声音沉沉,随着清风飘进扎那的耳中。 话落,她也不等扎那有所反应便一拳朝他挥了过去。 扎那感受到如刀的拳风惊了一下,赶忙提起他的大锤去挡。 顾南烟却不闪不避,朝着挡在面前的锤子便是一拳。 只听哐的一声巨响,那锤头与她拳头相交的地方瞬间凹陷,巨大的冲力使扎那身形不稳的倒飞出去。 在他落地的瞬间,原本叫嚣的正欢的西胡军瞬间噤声。 周围安静的连微风浮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只给你两刻钟的时间,两刻钟后还不放人,方圆五里夷为平地!” 顾南烟收回手,说完这话看也没看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扎那一眼,转身又回了城墙之上。 远处坐在马背上的一个须发半白的男人,眼神一缩,阴鸷的看着顾南烟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口,握着马缰的手用力攥紧。 第201章 相信主子 城门打开的一瞬间,神风小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呈一字型排成几行,手中握着枪,枪口朝下。 由于阿狮兰被俘,巴特尔暂代队长的位置,他一脸担忧的站在前方,眼神忍不住往对面看去。 许顺半蹲在地上,将迫击炮筒固定好,计算着射击方向。 “你说,主子能把队长他们救出来吗?”巴特尔忍不住问许顺。 他虽是小部族出身,可乌突尔是个什么样的人整个西胡都清楚。 既然他认为他们赫达族背叛了西胡,就断没有放过他们的可能。 何况对于主子来说,赫达也是西胡的一部分,若实在没办法,便是舍了他们也无可厚非。 许顺手中动作不停,头也没抬的道:“你不相信主子。”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疑问。 巴特尔闻言一怔,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 他挠了挠头,神情颓然的叹了口气。 “主子是一国公主要为大局着想,我身为神风小队的一员,不管主子做什么决定都不敢有疑。” 他又叹了口气,健壮的汉子眼眶都红了。 “我只是有点难过而已,赫达族人不多,我们几十户人家就像一家人一样,如今连累他们遭了难……” 巴特尔没再说下去,可语气中的愧疚无奈与担心却格外明显。 许顺依旧低着头摆弄他那炮筒,半晌后才又开口。 “你还是不信主子。” 巴特尔:“……” “我自然是相信主子的,自从主子买下我们那一刻,我巴特尔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对主子绝对不会有半点质疑!” 巴特尔咬牙切齿道,他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恨不得上去踢他一脚。 这臭小子自从来了神风营很少与人接触,唯一能让他展开话题的便只有有关主子的事。 之前在军营中遇到一个这里的小将领,口口声声说主子身为女子牝鸡司晨,居然往满是男子的军营中钻,简直不成体统。 他们一伙人听到这话都很生气,便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阿狮兰都来了火。 可他们如今在别人的地盘,怕给主子惹麻烦,便只能忍了下来。 谁知许顺这小子二话不说冲上去,对着那将领便是一顿好打。 对方的人见状上去帮忙,他们这边自然也不能旁观,于是双方展开了一场混战。 直至靖王带着晟王过来才纷纷住了手。 那个小将领见到靖王就开始告状,说他们跑到这边找事,无缘无故动手打人。 靖王虽没有完全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可脸色也相当的难看。 当时就连阿狮兰都觉得情况不妙,以为他们给主子惹麻烦了,心中都有些忐忑。 晟王倒是不慌不忙的将事情问了一遍,听到许顺说的他们谈论顾南烟的话,脸色立马比靖王还臭。 奈何那小将领并不承认,他那一方的人也坚决否认说过顾南烟的坏话。 晟王倒是想不管不顾的将这些人全都军法处置了,可还没等他开口,许顺转头便朝顾南烟营帐跑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午睡到一半就被叫醒的顾南烟带了过来。 顾南烟黑着脸扫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阿狮兰身上。 “知道错在哪了吗?”她语气不善的问道。 阿狮兰单膝跪地垂下头,很是愧疚的道:“属下知错,不该与人发生冲突。” 其它神风营的人也纷纷低下了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顾南烟冷笑一声,也没说什么,转头就一脚将那小将领踹的吐了血。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抓起一根支撑帐篷的竹竿,一杆子扫过去,将对面的的人全都打趴在地上。 期间靖王反应过来,心中不悦,便想上前阻止她的动作,谁知却被顾南烟一起扫了个趔趄。 在场众人齐齐怔住,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手持“武器”的顾南烟,震惊于她的武艺竟连常年驰骋沙场的靖王都不敌。 顾南烟却没理会别人的目光,她回头看向同样怔住了的阿狮兰,语气冷凝。 “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就给老子往死里打,打死了自有老子给你们善后,怕他个der!” 众人:“……” 虽然最后一句听不出说的什么,可他们莫名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面对如此霸道不讲理,二话不说先动手的顾南烟,就连靖王都有些束手无策。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带着神风营的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一路上除了一直崇拜的看着顾南烟的许顺,其他人全都沉默的很。 当时走在许顺身侧的巴特尔曾悄悄地问他,是怎么想到去找主子告状的。 许顺闻言一脸理所当然的道:“因为我相信主子。” 他相信主子肯定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相信主子就算他们闯了祸也不会不管他们。 相信主子见他们挨了揍,一定会先护短再问原因。 巴特尔站在城墙下,想起当时许顺那句“因为我相信主子”,突然觉得有些羞愧。 他看向地上仍旧寡言少语的许顺,嘴角扯出一个笑。 “我也相信主子。” …… 顾南烟站在城墙上,身旁是一排拿着手雷的神风小队士兵。 而她本人则手持一把大狙,将抢拄在地上,另一只手把玩着一颗子弹。 龙一如同一道魅影般落在她身后拱手道: “启禀公主,主子已经埋伏好,可是要现在就动手?” 顾南烟摇了摇头,将子弹装回枪内。 “再等等。” 龙一虽不知道在等什么,可还是听说听道的回去给主子报信。 他遥遥的望向西胡那面,心底直叹气。 真的,好好的活着不好吗! 顾姑娘这明摆着是知道乌突尔没那么容易妥协,连武器都准备好了。 这要是真打起来…… 龙一想起那日在葫芦谷的情形,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远处的乌突尔并不知道龙一正在为他祈祷。 他满是褶子的脸上浮现出狠戾之色。 他抬起脚,一脚踹在扎那的肩膀上,将对方踹的仰倒在地。 “没用的废物!” 见扎那重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他尤不解气的又踹了几脚。 乌突尔看向城墙的方向,眼中寒光一闪。 “我乌突尔想做的事情还没有人能阻拦,就凭你?” 他之前收到大梁国萧将军的密信,说嘉南国出了一个叫顾南烟的女子。这人力大无穷不止,手下还有一支十分厉害的神风小队,将原本胜券在握的萧冲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信中并没有过多的提及萧冲是怎么败走的,只说那神风小队是由一个胡人带领。 于是他多方打探,甚至启用了埋在靖王身边的探子,才得知侯骨阿狮兰这个人。 又让手下四处寻找,终于找到赫达族所在,设下陷阱将侯骨阿狮兰擒住。 同时,他也终于知道了萧冲败走的原因。 乌突尔摆弄着手中的黑色匣子,眼中闪过志在必得。 那日抓侯骨阿狮兰的时候他也在场,自然也见识到这武器的厉害。 若不是他向来小心,多带了不少人,恐怕不仅抓不到人,反而会死在这暗器之下。 想到这东西的厉害之处,乌突尔脸上露出一抹贪婪。 “传令下去,让赫达族排成一排挡住攻击,大军继续前行!” 他就不信,这么小小的一个铁盒子,还能将他的五万大军全灭了不成! 第202章 心在神风 漫天炮火翻飞,哀嚎声如同一曲悲歌响彻天际。 地上鲜嫩的绿草披上红装,顾南烟站在城墙上垂眸看着下面,眼中没有一点情绪。 又一轮攻击过后,乌突尔目眦欲裂的看向身边遍地的残肢。 这是一场极为不公的战斗,对方甚至不曾与他们正面交锋,未伤一兵一卒便将己方的队形击溃。 他甚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个黑色的东西会落在他的身边,将他的灵魂与身体分离。 无需他下令撤退,惊恐的西胡将士便已在短短一刻钟内撤了几百米。 “首领,我们撑不住了!”他身边一人满脸惧怕的哆嗦着道。 “再这样下去,整个西胡最强壮的勇士都会死在这的!” 乌突尔闻言猛然回过头狰狞着一张脸看向他。 “你有胆再说一遍!”他咬牙切齿道,鼻翼因为激动不停忽扇着。 那人被他的表情骇了一跳,余光看见一个黑色的东西从高处往下落,眼神一凝,赶忙拉着乌突尔就地滚了一圈。 巨响之后,又有一片西胡人被炸飞。 那人再也顾不得别的,硬着头皮劝说道: “首领,汉人有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的勇士们还在,总会卷土从来的。” “如今双方实力悬殊如此之大,您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全军覆没吗!” 他们能不能卷土重来未可知,他只知道,再坚持下去,他们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你别忘了,她刚刚说过要将方圆五里夷为平地!” 这个她自然指的顾南烟。 乌突尔听闻这话,脑中瞬间浮现顾南烟那小小的却坚毅的背影,让他无端觉得这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他咬了咬牙,一把抹去溅在脸上的血污,黑白相间的眉毛直立。 乌突尔在草原驰骋几十年,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败仗,此时自然不甘。 可见到接连倒下的人和震耳的响声,他不得不咽下一口气,恨恨道: “我们撤!” 他说这话时看向前方丝毫没有损伤的赫达族人,眼神阴鸷道: “将他们也带走。” 随后便随意跨上一匹战马,夹紧马腹往远处疾驰。 那劝说他的人松了口气,刚想往前追,就见后方一阵骚乱。 李逸与靖王带人从两个方向围了过来,早已按耐不住的嘉南国士兵们兴奋的嘶喊着往前冲。 李逸身着黑色铠甲坐在马背上,一手提着剑,侧身将冲到身前的西胡人砍倒在地,快速的朝乌突尔的方向移动。 城门方向的炮火并没有停止。 顾南烟在对方后撤的同时下令继续攻击,神风小队端着步枪朝前方围拢。 许顺抹了把汗,按照顾南烟所教精准的将炮弹发射到敌人的位置,炸出一个个深坑。 他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眼前的惨像,只一步步执行着顾南烟的命令。 巴特尔看的牙疼。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内向还容易害羞的许顺居然是个这么“残暴”的主。 他望着惨烈的战场,神情犹豫。 “乌突尔已经撤退,晟王也已经在前方拦截,你是不是该停一停了?” 虽然不知道主子准备了多少这种叫做炮弹的东西,可对方已经败走,再继续下去是不是太过浪费了? 要知道这玩意一发射,杀伤范围至少千八百米! 这么厉害的东西,这小子怎么像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出扔,看的他都心疼的直抽抽。 许顺闻言头也没抬,手下动作不停的动了动嘴角。 “主子说了,方圆五里夷为平地。” 他说这话时毫无表情,语气也是淡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巴特尔脸皮抖了抖,半晌没出声。 他突然觉得平日实在小看了这厮。 臭小子看起来老实巴交,没想到马屁拍的这么溜啊! 许顺见他不说话,想到了什么,终于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放心,没伤到你的族人。” 随后便又低下了头继续忙活。 巴特尔叹了口气,看向前方战场。 此时西胡军还在后撤,只是由于李逸和靖王的干扰,速度慢了许多。 乌突尔进退两难,瞬间暴跳如雷,血红着双目,一把将被人像牛羊一样赶过来的苏赫巴鲁拖到身前。 苏赫巴鲁的右眼已经完全被血污糊住,身上也布满伤痕,意识已经不太清醒。 “让你们的人住手,不然我杀了这些赫达族人!” 乌突尔将一把大刀横在苏赫巴鲁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在他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流了下来。 李逸眯了眯眼,却并没有下令停手,只眼神冰冷的望着乌突尔沧桑的脸。 “晟王不用管我们!”阿狮兰半跪在地,便李逸喊道。 “属下无用,中了这奸贼的计差点连累主子,已无脸面再回神风小队,恳请晟王乘胜追击,我侯骨阿狮兰愿一死!” 他说完这话,转身朝身后的族人望去。 “阿狮兰拖累族人,实在惭愧,只是忠义两难全,我既归于神风,便只能以主子为上。” 一向以硬汉形象示人的阿狮兰双目泛起水光,看向站在最中间的一位白发老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阿父曾经说过,一个合格的少族长万事要以族人为先,阿狮兰让阿父失望了。” 他俯下身去,额头紧贴着地面,半晌后才缓缓抬头。 “只是阿狮兰的命是主子的,心也在神风,再也无法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他看向老者,带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侯骨哈日叹了口气,想伸手拍拍儿子的肩膀,却因为被束缚住双手只能作罢。 “你确实是个很差的少族长。” “不过……” 哈日族长笑了笑,沧桑的脸上浮现几道褶子。 “在阿父心中,我的阿狮兰是最英勇的战士!” 阿狮兰惊讶的看向父亲,见他挺直背脊,面上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忍不住流下了泪。 他原本忐忑的心情瞬间平复,缓缓起身扫视了站在原地,忐忑不安的族人一眼,随后对着李逸垂首恳求道: “属下恳请晟王救我一族人性命,大恩大德阿狮兰来世定报!” 说罢他霍然转身,带着十足的力道撞向乌突尔。 乌突尔没想到他会偷袭自己,被撞的一个趔趄,抓着苏赫巴鲁的手松开。 阿狮兰瞅准机会一口咬向他的脖颈,却被他条件反射的躲了过去,只咬下他一只耳朵。 乌突尔剧痛之下哀嚎一声,捂住伤口的手指缝中流下一道道鲜红。 “你该死!” 疼痛和盛怒之下,他再也顾不得面前的李逸,愤怒的扬起刀便朝他头上砍去。 阿狮兰不躲不避,吐出嘴里的血水,似乎想起什么,常年绷着的嘴角缓缓上扬。 他看向城墙的方向,仿佛在道别般低下了头单膝跪地。 这一跪自然是对顾南烟。 “阿狮兰!” 哈日族长大骇,其余赫达族人也纷纷惊叫出声。 几个年轻的汉子想上前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锋利的刀带着劲风落下。 第203章 不喜欢红色 侯骨阿狮兰一生只跪两人,一个是生他养他的阿父,另一个便是给了他新生的顾南烟。 他闭上眼等待着头顶的刀将他的头砍下。 这个过程短暂又漫长,漫长到他能清楚的听完苏赫巴鲁那一声如受伤的野兽般的嘶嚎。 周围变得安静,接着便是一阵铁器落地的声音。 阿狮兰正感叹原来砍头一点都不疼的时候,高昂痛呼声将他惊醒。 他睁开眼,眼前还是熟悉的族人,以及苏赫巴鲁那张满是血污已经看不清面容的脸。 只不过此时,那张脸上满是惊愕。 而怒气冲天的乌突尔,拿刀的手无力地垂着,枣红色的衣袖正逐渐变深。 还没等阿狮兰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远处便传来一声枪响。 乌突尔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右腿膝盖与草地接触的地方洇出鲜红。 随后又是一声,他的另一条腿也跪在了地上。 李逸老神在在的望向城墙,嘴角上钩,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 而另一边的靖王则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盯着乌突尔回不过神。 他自从听说神风小队的战绩之后,便一直想见识见识他们有何厉害之处。 之前缠着李逸许久,还言语暗示顾南烟,可惜这两人一直装傻,让他未能如愿。 原本今日听说他那便宜皇妹,要带领神风做先锋与西胡人正面杠,他还有些期待和兴奋。 可当他真正见识到这支队伍的威力时,整个人愣在当场,整整半个时辰都没发出声音。 他只呆呆的看着漫天烟火,像是在看天上的神只在惩戒人间。 而此时,城墙上的顾南烟缓缓收起手中的大狙,清冷的眸子深不见底。 已经完成任务的许顺感觉到主子似乎心情很差,伸手接过她的枪,乖乖的站在她身后。 见顾南烟拍了拍衣摆上粘着的土,回头朝楼梯处走去,便亦步亦趋的跟上前。 主将受伤,且还是在敌人的包围之下,西胡军中渐渐不安起来。 扎那原本就是被逼着来的,如今见乌突尔大势已去,心中反而隐隐松了口气。 他见顾南烟骑着一匹黑马缓缓而来,不过犹豫了一瞬,便扔下手中的武器,带着身后的族人单膝跪地。 他将右手握拳,放在心口处低着头道:“阿尔特族扎那,愿带领全族归顺嘉南,望神风首领饶我族人性命!” 有几个跟扎那交好的部族见状互相对视一眼,也纷纷扔下武器,跪地表示归降。 西胡军本就是临时拼凑,其中好些人还是因为惧怕乌突尔的残暴才不得不加入,如今见有人领头,也都纷纷表示归降。 一时间侥幸还活着的西胡人跪了泰半。 顾南烟翻身下马,走到扎那跟前低着头看他。 她声音淡淡的道:“做我嘉南人不可掳掠,不可伤人害人,你们可做得到?” 扎那闻言有门,连忙惊喜的点头:“做得到,我们做得到!” 有头发谁愿做癞痢,若不是怕被饿死,他们也不会起了抢掠的心思。 不过顾南烟说的很对,错就是错了,以后即便再艰难,他们也不会再做这种事。 何况若是顾南烟愿意接受他们,那以后大家都是同一国的,他就不信以这姑娘的人品能让他们饿死! 扎那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个英明的决定,回头朝族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谁知靖王正好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二人的视线刚好对上。 扎那一张刺猬般的脸突然一垮,朝他重重哼了一声。 靖王:“……” 顾南烟没注意到二人的互动,手指着李逸对他示意。 “一会你去找晟王,他会安排你们的去处。” 扎那闻言一愣,一张钢毛脸呆呆的望向她。 “找晟王?不是加入神风营吗?” 他语气中的失望是个人都能听出来,顾南烟还没等说什么,李逸那边的一个将领先开了口。 “做梦,我还想进神风呢,你个新来的想插队不成?!” 这支队伍的杀伤力有目共睹,别说是扎那了,所有参加这次战斗的西北军怕是没人不想加入。 扎那也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别的不说,就冲这些人整齐划一的动作和干脆利落的身手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而他们西胡人虽然有着强壮的身体这一个先天优势,可跟神风队员的体质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他看向低垂着头已经松绑的阿狮兰,眼中浮现出羡慕的神色。 顾南烟先是走到苏赫巴鲁身前看了看他的伤势,却见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地方是完好的。 除了鞭笞的痕迹,他身上还有烫伤和刀伤,大腿处更是被人活生生挖掉一块肉! “主子……”苏赫巴鲁虚弱的喊道。 他眼神中带着内疚,似乎想起身给顾南烟行礼,奈何挣扎了几次也没能起来。 “给我老实呆着!” 顾南烟沉着脸将他按住,也没帮他包扎下伤口就起身继续往前走。 路过阿狮兰时,她停都没停一下的从他身边经过。 阿狮兰心下涩然,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正当他以为主子已经厌弃了他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狮兰未按命令及时归队,当受军棍十下,养好伤后自己滚去领罚!” 阿狮兰呆了呆,听明白她的话后猛然抬头。 乌突尔咬牙忍着四肢与断耳的疼痛,看向缓缓走来的少女。 鲜血的流失令他视线变得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一张扭曲的脸更加狰狞。 顾南烟站在他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 “你可知为何天气如此炎热,我却要穿一身黑衣?” 她的语气像是在同人聊天一般,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 乌突尔没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她的脸看,仿佛想记住她长什么样子。 顾南烟本也没想要他的回答,匕首在白嫩的指尖转了一圈,幽幽的道: “因为老子不喜欢红色!” 她话音刚落,手腕翻转间一刀刺入他的大腿处,用力一拧。 随着乌突尔几近力竭的痛吼,一块掌心大的血肉从他身上掉下来。 甩了甩手上沾染的血迹,她缓缓起身,接过李逸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 她自认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从不会轻易对老人孩子出手。 只是这个头发都白了大半的人,却是引发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 别说是给他一刀,便是将他活剐了都不足以平息顾南烟心中的怒气。 她自从组建神风便已知道这只队伍会造成怎样的杀伤力,也一直避免使用太多热武。 可在这个法制并不健全的世界,双方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让她毫无选择的余地。 她也知道并不是每个西胡人都想打仗,也知道那些死在战场的士兵,也许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他们回去。 所以最开始她才让扎那传话,虽然她也知道双方停战的几率渺茫。 果然,乌突尔不负众望,选择继续出兵。 即便顾南烟再不想动手,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先发制人。 第204章 顾慎失踪 西胡军死伤三万,乌突尔被俘。 在李逸与靖王的暗箱操作下,扎那被立为西胡王。 西胡从此成为嘉南附属国。 当然,对于这个新晋小弟李密也没吝啬,一书圣旨打开两国关口,建立互市让双方可以以物易物,交换自己需要的东西,比如粮食或皮毛。 顾南烟功成身退,带着神风小队往北而去。 临走前她交代李逸将赫达族人送往她在京城的庄子。 再过三个月便是秋收的季节,秋收之后便是播种,有了这些人她庄子里剩余那几百亩地也不至于空闲下来。 哈日族长自是十分感激,在送行时红着眼眶颤颤巍巍的带着族人跪地宣誓效忠。 阿狮兰同样感激顾南烟给了他的族人栖息之地,于是更加卖力的为她办事,带领小队训练的时候更为严格,一时间整个神风营哀嚎遍野。 西北虽与北地只差一字,距离却不算近。 因为两地之间多崇山峻岭,很多时候都要绕着走,就算神风小队善于在山林中穿梭,面对林立的断崖却也无法。 于是当顾南烟收到卫阳军与镇北开战的消息时,也不过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信是顾慎写给她的私人信件,并没有走驿馆,因此她收到的时候双方已经开战好几日。 顾慎在心中十分兴奋的描述了开战当日的情形。 卫阳军攻势前所未有的猛烈,三十万大军直逼明山城,攻城弩、冲车甚至还有投石车,摆成了两排。 这种阵仗别说顾慎,便是顾曜都不曾见过,由此可见宁宗远对此战的志在必得。 镇北军被逼退入城中死守城门,却难敌攻城器械的轮番攻击。 吴阴县自从上次被安阳国占领后又夺回,再次面临破城的危机。 幸好,顾慎想起了女儿交给他,让他注意轻拿轻放的箱子,打开一看竟全都是天雷! 虽说箱子不大,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四五十枚了。 这下可乐坏了顾慎,他抬着装有天雷的箱子上了城墙,被压着打了几天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扔糖豆一样将天雷往那些攻城器上砸。 卫阳军着实被吓得不轻,很多人因为被炸裂的木屑击中而受了伤。 损失惨重的卫阳军没了攻城器,攻城力度大打折扣,当即便停止攻击暂时退兵。 而顾曜等人也有了喘息的时间好好商议对策。 顾南烟看完信,眉头紧紧蹙起。 按正常速度,神风小队大概还要走十来天才能到吴阴县,即便全速前进也不过最多提前个三四天。 而战场上瞬息万变,加上这封信在路上耽搁的时间…… 别说总共十几日的功夫,若卫阳军的主将是她,即便不用现代武器,也只需三五日就足够让她拿下一城了。 顾南烟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头疼。 “主子,可是顾将军那边有变?”送信给她的阿狮兰问道。 他出发前主动找顾南烟领了十军棍,虽然伤的不重,可也够一般人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了。 也幸亏他的身体向来强壮,几日前便能下床走动,如今便是跑两步也没问题了。 顾南烟点了点头,将信的内容讲给他听。 “我们怕是要连夜赶路了。” 她看向阿狮兰,问道:“你的伤可能坚持?” 虽说她下手有数,可十下也着实不轻。 阿狮兰闻言连忙应道:“主子给的伤药十分好用,伤口已经愈合并不碍事。” 顾南烟轻轻颔首,将随着顾慎的信件而来的,据说是他亲手为她娘种的那棵树上结的一袋子蜜籽果放在自己的背囊中,声音中带着无奈。 “传令下去,一刻钟后全速前进!” …… 镇北军大营主帐中,顾曜面色沉沉的坐在上首,脸色十分不好。 下面的各个将领面面相觑,神情也不怎么好,整个帐篷里气氛分外凝重。 顾云戈紧抿着嘴,一双剑眉几乎拧在了一起。 他在顾南烟私自出京后便总觉得不踏实,亲自请命来了北地。 本意是想着若妹妹救不出祖父,他也好直接从这边带人前去救援。 可谁承想卫阳军突然在百里外集结。 若不是祖父跟二叔来的快,就凭他们区区五万人,怕是连一日都支撑不住。 然而首战之后,宁宗远不过安静了几日,就再次带着大军突袭,这次虽没有了攻城器械,可一扇城门又能经得住多少人捶打? 无奈之下,祖父拿着一本小册子再三犹豫,最终在卫阳军休整完毕打算再次攻击前,命二叔带领所有人从敌人背后包抄。 而他自己则带着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墙头对练刀法,伸手投足间十分轻松惬意。 祖父说,这一招叫做空城计! 他刚开始还不明白祖父的意图,虽然心底惴惴却还是照着他的交代,以一副放松的姿态与祖父喂招。 卫阳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他紧张的手心冒汗,手中的武器都要拿不稳。 本以为宁宗远见到他们空荡荡的城楼会趁机加强攻势一举攻陷这第一道防线。 可令他意外的是,原本气势汹汹的卫阳军竟没敢上前一步! 而他的二叔顾慎从后方直接杀了出来,再加上剩余的天雷助阵,宁宗远再次狼狈败走。 顾云戈欣喜的同时不得不佩服他祖父的足智多谋,虽是一步险棋,可看不清对方深浅的宁宗远确实又老实了几日。 只是,这一仗的胜利并没有带给他们多少欢喜。 原本再次守住了吴阴县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可坏就坏在顾慎不见了! 那日从战场上回来的,只有另外一位副将,而此次功劳最大的顾慎却没了踪影。 “二叔怎会无故失踪,那么多将士就没有一人看到过他吗?!” 顾云戈简直不敢置信,若说一个普通士兵失踪还说得通,但他二叔可是这次行动的主将,为何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无踪! “都已经三日了,就算……总不能连尸首都不见!” 顾云戈眼眶红了红,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作为一位将军失踪这么久,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凶多吉少。 他知道顾南烟再过几日便能到这边,若是知道二叔失踪的事,还不知要多难过。 想到这,顾云戈就有些坐不住,他霍然起身抬脚就往帐外走。 “不行,我得再去找找,说不定二叔只是受了伤无法移动,如今正在等我们找到他……”他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道。 “站住!你给老子回来!” 顾曜怒喝,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卫阳军还在十几里外虎视眈眈,你此时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到时候你自己被抓了也就算了,若是敌人拿你做文章连累了整个镇北军,老子把你头拧下来!” 顾曜激动的抖着嘴皮子,面上一片怒气冲冲,丝毫没有在顾南烟面前时露出的那种慈祥老爷爷形象。 他又何尝不想找到顾慎,那可是他儿子! 可这三日时间他们哪里都找过了,愣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甚至他心痛的亲自去看那些从战场上抬回来的尸首,然而里面并没有顾慎的身影。 顾曜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顾慎是被敌军抓去了。 双方的实力本就不对等,若宁宗远真的抓了顾慎,折辱他打击镇北军的士气,那他们就真的守不住了。 第205章 无人敢挡 “老将军说的有理。” 坐在下首第一位的一个五十来岁,阔鼻大耳身着戎装的男人道。 “小将军失踪我们也担心,只是如今两军对峙,万事还要以大局为重,老夫已经命人暗中搜寻,云戈且沉住气。” 他安抚似的上前拍了拍顾云戈的肩膀。 “若是顾慎在此,也不会同意你冲动行事。” 顾云戈咬着牙根,即不甘又无奈。 他看向顾曜,嘴唇动了动:“可是南姐儿就要来了,若是她知道此事,怕是会把整个吴阴县都翻过来,到时祖父如何阻拦?” 他知道祖父说的都对,如今卫阳军不过是摸不清他们的斤两,怕他们手中的天雷才不敢妄动。 急于立功的宁宗远定会想尽办法打破这种僵局。 若他此时带人出去寻找顾慎,一直观望的宁宗远一定会有所察觉。 而顾南烟是个冲动的性子,她若出手必定会直接跟对方硬杠,不闹得天翻地覆不肯罢休。 顾云戈觉得,与其让妹妹去涉险,不如他这个当哥哥的替她做! 顾曜听到孙子的话顿了顿,垂着眼皮半晌无言。 “老夫不会拦,也拦不住她。” 他声音低沉的道,布满茧子的手指在一本小册子上婆娑两下,双眼却看向案头一封信件。 “南姐儿……与你不同,即便她将天都翻过来,也没人能阻挡。” 顾云戈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那拍他肩膀的戎装男人却有些好奇。 “顾将军说的可是你那才找回来的小孙女?” 瞿啸往回走了两步,站定在顾曜面前问道:“老夫听说这丫头之前便是流落在这明山城,安阳国精骑来探路,路过一个小山村的时候被她以一人之力尽数擒获,此事可是真的?” 顾曜提起孙女,心头的阴霾散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许表情。 “确有此事。” 瞿啸啧啧两声,想到军中传言,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 “还有你之前被围困,也是你那孙女将你救出来的?” 顾曜听到这话尴尬的咳嗽两声,点了点头。 “的确是南姐儿解的围。” 瞿啸像是没看出他的尴尬,摇头叹息道:“格老子的,老夫怎么就没有个这么厉害的子孙。” 他话落颇为嫌弃的望向坐在末尾的一个小将。 那人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虽有些普通却也算得上清秀,特别是那双格外有神的圆润的眼睛,着实为他增色不少。 他听到自家祖父的话,又见他看自己,眼角一阵狂跳,心中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便见瞿啸冲他哼哼两声:“一个大男人,还没个小姑娘有本事,你也好意思坐在这!” 小将:“……” 要不我走? “不过,听你的意思你那孙女似乎是个冲动的性子?” 瞿啸嫌弃完孙子,回头对顾曜不赞同的摇摇头。 “你可不能纵着她,如今我们面对的是三十万卫阳军,可不是萧冲那个毛头小子。” 虽然传言将顾南烟说的如战神一般无往不利,可瞿啸觉得,传闻都是夸大其词,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多厉害,最多不过是有点小聪明,运气好了些罢了。 坐在下面的几人纷纷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瞿啸的话。 顾曜只是笑了笑,也没多言,将那封几日前便收到的军报往前推了推。 瞿啸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疑惑的看了那信封一眼。 “这是西北那边的战报?” 他将信封拆开,拿出里面的信件随意的扫了一眼。 “乌突尔不是已经撤出百里一直没再进攻吗,你让我看这个干什么,难道又有……” 瞿啸话没说完便顿住,看到上面写的内容,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双眼蓦然瞪大。 “这,这可是真的?” 他震惊到无以复加,声音猛的拔高。 帐内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什么事能让这个打了几十年仗的将军如此惊讶。 于是纷纷凑了过来,伸着脑袋往战报上看。 军帐内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顾云戈也好奇的看过去,待见到上面写着顾南烟带着一千神风将士击溃五万大军时怔了怔。 他猛的看向祖父,突然明白了他那句“南姐儿与你不同”,是什么意思。 战报上说妹妹只凭千人,不伤一兵一卒碾压式的击溃五万敌军,这样的实力又有谁敢与之比肩。 就像祖父说的那样,便是她将天都翻过来又如何? 没人能阻挡,也没人敢阻挡。 …… 而此时的顾南烟,正日夜兼程的往吴阴县赶。 顾曜收到消息的时候,顾南烟还有半日便能到达。 多日来因儿子失踪而沉郁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他让人腾出一块僻静的地方给神风小队扎营,而顾云戈则吩咐伙头营炖了只老母鸡给长途跋的妹妹补身体。 一时间军营中因为即将到来的顾南烟热闹了不少,就连瞿啸也十分期待。 他往正忙着的顾曜那边看了眼,见对方低着头没注意这里,便走到顾云戈身边用手肘戳了戳他。 “老夫那孙媳妇几时能到,不如我让瞿子峰与你一起去迎她如何?也顺便让他们小两口见个面。” 顾云戈闻言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心累的叹了口气。 “瞿爷爷您不要乱说了,一会祖父又要跟您打起来。” 他揉了揉额角,朝同样无语的瞿子峰看了眼。 “我们南姐儿是个姑娘,您这样会坏了她的名声的!” “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咱们武将之家哪在乎那些!” 瞿啸豪气干云的摆了摆蒲扇大的手,察觉自己声音有些大,赶忙回头看了看。 见顾曜还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压低了声音凑近顾云戈。 “再说了,这事只要你不说,你祖父也不会知道,你就当成全我这个做祖父的一片爱孙之心。”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别忘了,你小子曾经在老夫身上撒了泡尿我都没与你计较。” 他斜着眼看顾云戈,鼻子里哼哼两声。 顾云戈:“……” “那时候我还不到三岁……” “老夫不管,反正今日你得带着我孙儿一道,不然我就将你三岁还尿床的事宣扬出去,让整个镇北军都知道!” 他梗着脖子,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说出的话让顾云戈眉眼直跳。 瞿子峰一脸生不如死的走过来,将他家越老越像小孩的祖父拖了回来。 “祖父,孙儿已经有心上人了,您就别在这乱点鸳鸯谱了。” 自从上次看过西北那边的战报,祖父也不知怎么想的,非要让他娶顾姑娘。 他一再重申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可祖父就像是听不到一般,极力撮合他们。 就为了这事,顾老将军都不知道撸着袖子跟他打了多少次,现在见到他们祖孙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你哪来的心上人,老夫怎么从没见过。”他伸手将瞿子峰吧拉开,一脸嫌弃。 “格老子的天天就知道骗老夫,有心上人怎么早没听你提过,偏偏让你娶顾丫头的时候就冒出来了。” 瞿子峰无奈,只能耐下心解释。 “那姑娘就是咱们吴阴县的,她家里只是普通的农户又没了父母,我怕您老不同意就一直没敢说。” 第206章 只汝一人 “放屁!”瞿啸吹胡子瞪眼,伸手就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你祖父我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他气哼哼的道。 随后又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孙子。 “你真有心上人了?” 瞿子峰见他没再执着于去接人的事,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真的有,等这仗打完了我便带她来见您可好?” 瞿啸又哼哼两声,一张老脸满是不爽。 “老夫还是觉得顾丫头更适合做我孙媳妇,武将之家娶个柔弱的农家女做什么。” 他嘀嘀咕咕的,似乎很不满意。 瞿子峰见祖父虽然还是生气,语气却软了下来,心下松了松。 “祖父别忘了,顾姑娘可是皇上亲封的护国公主,孙儿不过六品小将,怎能配得上。” 别说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便是没有,他也没那个勇气去追求一国公主啊! 瞿啸闻言翻了个白眼,他与顾曜共事多年,顾家门风如何他能不知道? 只要顾丫头点头,顾家就绝不会因为身份嫌弃他孙儿。 只是如今孙子有了心上人,他也不好再从中撮合。 心底可惜之余,想起之前被顾曜揍的那几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又给了瞿子峰后脑勺一巴掌。 “臭小子不早说,白让老夫被人追着打!” 瞿子峰憋屈的揉了揉脑袋,想说他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只不过是祖父选择性失聪,不相信他罢了。 可见他瞪着眼看自己,嘴唇动了动最终闭上了嘴。 反正祖父不反对他与真儿在一起就好,这两巴掌挨得值! 想到自己喜欢的人,瞿子峰露出一个傻笑。 瞿啸没眼看,嫌弃的将他打发走,回头就去找顾曜修复关系去了。 瞿子峰回了自己营帐,刚想坐下喝口水,便听有人传信说有个姑娘找他,已经在军营外等了许久。 瞿子峰惊喜万分的拔腿就走,待见到那个他朝思暮想,一身素色布衣站在树荫下等他的女子时,不由加快了步伐。 “真儿!”他迈着阔步走上前,努力压抑着狂跳的心脏。 自从卫阳军集结兵力准备攻城,他整日忙于军务,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她。 此时看她笑盈盈的望着自己,一双眼睛里溢满柔情,不由红了脸。 宁真笑看着他,见他跑的满头是汗,从袖口掏出帕子温柔的给他擦拭脸上的汗水。 “跑这么急做什么,我还能跑了不成?” 她举手投足间充满女儿家的柔美,手上也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瞿子峰神情恍惚的盯着她看,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 宁真也没生气,挣了几下没挣开,无奈的道: “会被人看到的。” 她顺势将瞿子峰拉到树荫下,树干刚好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你也知道我舅母那人,若是让她知道我与你私会,怕是又要骂上几日。” 宁真的声音无悲无喜,嘴角还是挂着淡笑,仿佛在与他闲话家常。 可这话听到瞿子峰耳中,心里仿佛被刺了一下。 “真儿,你可想脱离你舅母一家,再不受他们的气?” 他一直都知道她在家里不受待见,平日里做着最脏最累的活,吃的却最差最少。 他也曾上门找过她舅母,警告她不要再欺负真儿,却适得其反。 换来的只是她对真儿更多的打骂与折辱。 他曾想过在军营附近租个房子,将她接出来住。 可真儿却不肯。 她说舅舅一家虽待她不算好,也总算给她口饭吃将她养大,她不能没有良心。 若是她一个女子独自搬出去住,家中弟妹的名声会被她带累不好说亲,到时便成了恩将仇报。 虽然瞿子峰并不赞同她的想法,可依然感动于她的纯良,对她的爱意愈加深厚。 宁真听到他的问话,无奈的叹了口气。 “知你心中疼惜我,可表妹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我不能这么自私。” 瞿子峰闻言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解释道:“真儿,我并不是让你从你舅舅家搬出来,而是……” 他的脸红的如同染上一层晚霞,望着心上人的眼中充满了浓浓的的爱意。 他嗫嚅半晌,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咬牙道: “真儿,我想娶你!” 话音落下瞿子峰心头一松,接下来的话便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 “我今日与祖父提及你,将我二人的事与他说了,他老人家很希望能见你一面。” 他抬起手,将宁真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直直的望向她的眼中。 “真儿,你可愿随我去见祖父?若你同意,待此战结束我便去你家提亲可好?” 宁真惊愕不已,见他一脸认真不由怔住。 “你要娶我?” 她语气中带着怀疑,声音如蚊虫一般细小,瞿子峰却听清了。 “是,我要娶你!” 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此生非汝不娶,只汝一人!” 他的语气格外郑重,宁真愣愣的盯了他半晌,唇角蠕动几下,却没出声。 瞿子峰便任由她看着,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约摸一盏茶功夫后,宁真突然抿嘴一笑,抽出被握的发红的手,轻轻给他拭去额头上的汗。 “好,我答应你。” 她的神情温柔且愉悦,模样似乎十分欢喜。 瞿子峰闻言险些欢呼出声,高兴的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于是他红着耳根子抱起她原地转了两圈,惹得宁真惊呼连连。 “你快将我放下,我们还没成亲呢!” 她嗔怪道,虽说着责怪的话,眼中却带着笑意。 瞿子峰却不肯放手。 心爱的姑娘答应嫁给他,他的一颗心立时被填的满满的,只想紧紧抱着她,似是要将她融进身体里。 宁真一张白净的小脸红扑扑的趴在他怀里。 她捂着胸口的位置,感受着一颗冰冷的似乎从来不曾跳动过的心,此刻鲜活的跃动。 只是…… 宁真想到了什么,心中一痛。 随即,她眼中刚刚升起的光彩慢慢熄灭,心口也恢复了平静。 她的手缓缓挪到瞿子峰的腰上,似乎不舍的抱住。 瞿子峰感受到腰间的划动,脸上红的似是要滴血。 他连忙将怀中的人推开,此时方才觉得自己孟浪了,若是刚才把持不住轻薄了佳人,那才是真的毁了真儿的名声! “对不住,我刚刚太激动了。” 他低着头嗫嚅道,双眼不敢直视她,因此并没注意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暗芒。 宁真只呆了一刻钟便走了,临走前交给他一个包袱,里面裹着一双做工细腻的布鞋。 瞿子峰自是十分喜欢,与她依依不舍的道别后,像是捧着宝贝一般抱着鞋子一路傻笑的回到了军营。 瞿啸见孙子那副二傻子的表情嫌弃的要死。 他再次感叹瞿家家门不幸,子孙一个比一个憨,连人家顾丫头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距军营几里外的一间酒楼里,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男子正坐在包间里饮茶。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一个荆钗布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迅速回身关上隔间门,走到男子对过坐下。 “事情办的怎么样?” 男子不咸不淡的问道,眯着眼睛听楼下传来的唱曲儿声。 女子也不说话,从袖口掏出一块铜牌,啪的一声扔在了男子面前。 第207章 输的不冤 宁宗清眯了眯眼,只扫了那铜牌一下,便将视线重新放在了对面的人身上。 他看着一身布衣的女子,双眼在她胸口的位置转了转,邪笑着咧了咧嘴。 随后大手一伸,扯住女子的胳膊便将她从对面拽了过来。 桌上的瓜果酒水撒了一地,瓷器的碎裂声刚好盖住了她的惊呼声。 宁宗清将头凑在她脖颈处深吸一口气,双眼紧紧的盯着她的脸。 “不愧是我的好妹妹,短短时间内就将瞿子峰迷的晕头转向,连随身令牌不见了都不知道。” 他低笑两声,声音冷的刺骨,低头朝她靠近。 宁真撇过头,避过他凑上来的嘴唇,眼中满是嫌恶。 “东西已经交给你了,我可以走了吧。” 宁宗清闻言,原本邪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阴沉沉的盯着她半晌,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头发。 “怎么,你真的对那小子动了心?” 他的语气十分危险,仿佛她敢说是,他就敢掐断她的脖子一般。 宁真头皮一阵刺痛,忍不住轻哼一声。 “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想回去歇一会而已。” 宁宗清盯着她看,似乎在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半晌后,他缓缓松开手,放开了钳制。 “既然不舒服就早点回去吧,记得请大夫。” 他看着宁真的表情充满了玩味,仿佛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 “还有,今日便不要出门了,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再让人接你回府。” 宁真垂下头轻嗯一声,便一言不发的出了雅间。 她站在酒楼门口,失神的抬头望了望天。 神情一片茫然与麻木。 …… 卫阳军大营中,宁宗远正一脸阴沉的坐在上首。 下面的几个将领对视一眼,没人出声。 “本将出京前曾承诺过,一月之内定会拿下明山城,如今距离一月之期已过半,却连一个县城都没攻破。” 他眼神沉沉的看着几人:“诸位可有什么话要说。” 几位将领噤若寒蝉。 宁宗远见状怒火更盛,拿起桌上的茶盅啪的一声摔了个稀碎。 “都聋了吗!” 他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的表情因为愤怒显得有些狰狞。 “我卫阳军三十万大军,居然连个小小的县城都破不开,本将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别说攻城了,连续两次突袭都是他们吃了亏,镇北军虽也有伤亡,却远不如他们损失大。 他将整个卫阳军所有的攻城器械全都运送过来,本意是想用最短的时间拿下吴阴县以彰显他的实力,打击镇北军军心。 可谁知,镇北军没打击到,他的攻城器却都变成了一堆废渣! 这事若是传回京城,他宁宗远岂不成了安阳国最大的笑话! 想到这,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 见他气的脸都青了,下面一个二十多岁面容白皙的小将犹豫了一瞬,起身对宁宗远抱拳行礼。 “将军息怒,属下倒是有些想法。”宁天禄不疾不徐道。 宁宗远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燥郁。 “说!” 他语气缓和了不少。 “属下曾私下分析过两场战役,卫阳军确实输的不冤。” 宁天禄淡笑道,殷红的薄唇轻轻勾了勾。 原本刚松了口气的众人闻言,一颗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宁宗远有些缓和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眯着眼紧紧的盯着宁天禄。 “哦?”他语气莫名。 “你倒是说说,如何个不冤法。” 宁天禄并不怕他,反而上前两步朗声道: “之前永乐侯回国后,曾将在嘉南国所见上书于皇上,其中便提到了一种叫做天雷的东西。” 他走到宁宗远的案几旁,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提笔勾勒几下,一副天雷的图样便跃然纸上。 他放下毛笔,将墨迹吹干递给宁宗远。 “这是属下凭记忆画下,大体就是这个模样。” 随后他又从袖中掏出块一个半指节大小的铁片递了过去。 “这是在与顾慎一战中捡到的。” 宁宗远皱着眉接过铁片,与图纸上画着的铁罐子对比了一下。 “你是说,这两次战役顾慎用的那能让人四分五裂的武器,便是永乐侯曾提过的天雷?” “不错!”宁天禄道。 “当初永乐侯再三警告,甚至在听闻四殿下同意将军出征后直闯皇上寝宫,意欲阻拦,可将军并没有听他的话,只当他胡言乱语。”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我军深受此物所害损失惨重,与永乐侯当日在殿中所说无异。” 他直视宁宗远,脸上依然带着淡笑。 “此乃将军轻敌所致,所以属下才会说卫阳军输的不冤。” 宁天禄此话一出,军帐中瞬间响起一阵抽气声,全都为他敢指责宁宗远如此大胆的行为捏了把汗。 然而,他本人却坦荡的与眼中酝酿着风暴的宁宗远对视。 “阵前质疑主将乃是大罪,你说这些话,不怕我将你拖出去斩了?!”宁宗远板着一张脸问他。 “不怕。”他摇了摇头。 “将军是属下见过最厉害的将军,您绝不会因为我说了实话而怪罪于我,因为……” 他望向宁宗远,眼中带着崇拜,白皙的面容愈发明亮。 “将军会成为千古流传的一代名将,心中定然比别人更明白忠言逆耳利于行这句话的含义!” 他话落,营帐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齐望向坐在上首的宁宗远。 宁宗远面色沉沉,盯着他足足半盏茶的时间,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突然低笑出声。 他的笑声低沉而愉悦,声音越来越大。 “说的好!”宁宗远拍桌道。 “果然不愧是我宁家的子孙,本将……欣赏你的勇气!” 他朝其他人扫视一圈,似乎在审视一般,最终又将视线放回宁天禄身上。 “此事确实是本将的失误,不过现在提这些也没用。” 他将这事一笔带过,问道:“你今日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该不会只为了刺激本将吧。” “说罢,可是有什么想法?” 宁天禄抿唇笑,眼中带着点点星光。 “将军果然英明,属下确实有些想法。” 宁宗远呵呵两声,笑眯眯的看着他等待下文。 “诸位有没有发现,镇北军拥有如此厉害的武器,却没有主动进攻,反而只是在防御,这不是很奇怪吗?”他看着下面一众将士道。 “据我所知,顾曜一向喜欢与敌人正面对抗,很少用计。” “可这次却破天荒的演了一场空城戏,让顾慎带所有人从后方突袭,这可是一步险棋!” 宁宗远蹙了蹙眉,赞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有些古怪。” 他在来之前命人搜集了顾曜近几年参与过的所有战争的资料,对此人的行事风格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顾曜虽也有智谋,却更喜欢用武力和士气退敌,称得上是不折不扣的一员猛将。 他看向宁天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宁天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眯起一双凤眼。 “属下觉得这种种现象连在一起,让人不得不怀疑……” “镇北军恐怕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第208章 破城 炎热的夏天,到了夜晚终于有了些许凉风。 很多镇北军嫌帐里闷热,都将帐篷收了起来露天而眠。 瞿子峰单手枕在脑后,想到白日里与宁真见面的情形,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他闭上眼感受着微风浮动,困意渐渐袭来。 然而,还没等他睡着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响起。 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踉跄着向主帐跑去,气息急促的高喊。 “快,快禀告将军,卫阳军……卫阳军进城了!” 瞿子峰心中一惊,腾的一下起身,连鞋都来不及穿提着便往顾曜那里跑。 他满是震惊的进了主帐,刚好听到那个士兵的禀告。 “将军,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而敌军一早埋伏在两侧,此时已经冲进来了!” 顾曜豁然起身:“怎么会这样,是谁开的城门!” “是、是守门的将士。”那士兵讷讷道。 “什么?!” 瞿啸闻言一张脸气的直哆嗦。 “谁让你们开城门的,没有老夫与顾将军的命令,谁给你们的权利!” 他暴跳如雷,宽大的鼻翼上下忽闪,像是要喷出火来。 那小兵不安的看了他一眼,语带犹豫:“是、是……” “是谁你倒是说啊,看老夫做什么!”瞿啸怒吼一声。 他本就是个急性子,如今见着小兵支支吾吾半天,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 “是瞿都尉,有人拿了瞿都尉的令牌,说有军务在身奉命出城,我们才开的城门。” 瞿子峰的祖父瞿啸是军中第二把手,顾曜不在的时候他就是最大的,因此身为他的孙子,虽然官职不高却极受尊敬。 他本也是个随和的性子,上到将军下到小卒都与他相处的不错。 因此守门的将领见到是瞿子峰的随身令牌,没有任何怀疑的开了城门。 瞿啸和顾曜闻言均是一怔,看向站在门口神情茫然的瞿子峰。 瞿子峰见众人都看着他,急忙摆了摆手。 “我没有,今夜我一直在营里呆着,并未让人出城。” 说着他摸向自己的腰。 “我也没有将令牌交给别人,一直挂在……” 他话音一顿,怔怔的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 随后猛然低下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原本挂着令牌的地方。 “子峰,你的令牌呢!”瞿啸沉沉问道,顾曜也蹙眉看着他。 “白日里还挂在这的……” 他又往衣襟和袖口摸了摸,毫无意外的并没找到。 “可能落在了我睡觉的地方,我去找找!” “站住!” 他白着一张脸转身便要往外跑,却被脸色铁青的瞿啸喝止。 “你哪都不能去!” 他冲身后的随扈挥了挥手道:“将他给老夫绑起来好生看管,除非我与顾将军亲自下令,否则谁也不许将他放开!不然……” 瞿啸眯了眯眼,咬牙道:“当以叛国罪处置!” 他身后的随扈对视一眼,连忙领命,将瞿子峰绑了起来。 瞿子峰此时整个人呆滞的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抗的任由他们将他五花大绑。 顾曜皱了皱眉,看向瞿啸。 “老瞿,此时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他们二人同袍几十年,他的为人顾曜是清楚的。 而瞿子峰也是他看着长大,与他祖父一样心中存着正气,对朝廷忠心耿耿。 所以,顾曜根本不认为这二人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瞿啸闻言叹了口气,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 他转身朝顾曜抱拳。 “此事虽不知是否真与我这孙儿有关,可令牌在他手中遗失便是他的责任。” 他看向面色苍白的孙子,眼中带着不忍却语气坚定的道: “我镇北军之所以能走到今日,靠的便是顾将军的带领和严明的军纪,你虽是我瞿啸的孙子,可也不能例外,你可明白?” 瞿子峰怔怔的看着他祖父,半晌后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子峰遗失令牌本就犯了军纪,又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死不足惜!” “请将军按军规处置!” 瞿啸见状欣慰点头,一双有些浑浊的双眼也泛了红。 “那便先将他关起来吧。”顾曜叹息一声。 他望向瞿啸道:“怎么处置他的事情以后再说,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先挡住卫阳军。” 他说着,正在穿盔甲的动作顿了顿。 “此战艰难,老夫也不确定能否获胜,若是……你便带人退守建州县,我会给你们争取后退的时间。” …… 建州与吴阴是相邻的两个县城,面积并不算大。 顾南烟带着神风小队急行在建州县官道上。 他们原本傍晚时就该到了,可顾南烟想起上次葫芦谷的事,生怕又发生同样的情况,于是便让神风小队在野外扎营,休息了半日才又启程。 “主子,再走一个半时辰便能到达镇北军驻扎的地方,可需要使人前去探路?” 顾南烟思忖片刻,朝阿狮兰点头:“找个腿脚快的去前面看看,机灵点,情况不对便赶紧回来。” 阿狮兰领命,从队伍里点了一个瘦小的青年。 那人见顾南烟派任务给他,很是骄傲的挺了挺胸,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脚步迅速的往前疾跑而去。 阿狮兰无奈的摇摇头,回到顾南烟身侧继续前行。 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周围万籁俱寂。 再加上最近又在打仗,因此家家户户都早早的熄了灯,就连个打更的都没有。 附近除了神风小队的军靴,踩在青石板铺成的官道上踢踏作响的声音,便只能听见虫鸣声。 顾南烟又往前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突然皱起了眉。 她脚步顿住,朝前方看去。 阿狮兰赶忙命神风小队停下,疑惑的看她。 “回来了。”顾南烟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阿狮兰却听懂了。 他顺着顾南烟的视线往远处望去。 不过几息功夫,一个身影便由黑暗中奔来,正是刚刚去探路的那个人。 阿狮兰的瞬间警戒起来。 他刚离开还没有两刻钟,这么快就回来了,可见前方出了问题。 顾南烟与他对视一眼,往前迎了几步。 “出了何事?”阿狮兰率先问道。 那小兵在顾南烟两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启、启禀主子,前方、前方有大军正在向我们靠近。” 顾南烟闻言眉间锁的更紧。 “可看清是哪一方人马?” 按理说卫阳军不可能越过顾曜的大军到这边,那就只能是镇北军。 “属下离得远没太看清,不过看衣着应该是镇北军。” 顾南烟心中沉了沉。 建州县是边境的第二道防线,军队后撤到这边,那就是说吴阴县已经被攻陷了? 她本以为还能再支持几日的,毕竟就算打不过,还有那么高大的城墙能挡挡呢。 再加上她留给顾曜的那一箱子天雷,怎么着也能再撑个三五天吧,可这…… 那些城墙都是纸糊的不成! 其实顾南烟并没有估算错误,若是按照正常速度,在对方的攻城器械全数被毁后,确实需要好几日才能打开城门。 可她忘了,最难预料的便是人心! 第209章 老子让你们陪葬 瞿啸带着十万镇北军由北向南移动,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踏入了建州县。 打头的是三万骑兵,铁蹄的踢踏声很快惊醒了睡梦中的百姓。 本就不安的县民见到他们更加惶恐,各家灯火逐渐点亮,整个街道热闹起来。 瞿子峰骑马跟在瞿啸身旁,回头望向吴阴县的方向,脸上满是挣扎和愧疚。 “祖父,顾将军他……” 他声音有些哽咽,抿着嘴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瞿啸抓着马缰,神情悲戚的闭了闭眼。 “将军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他深吸一口气:“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把这些百姓安置好。” 他看向铁骑后的两万多吴阴县民。 “同时还要在建州布防,以免卫阳军乘胜追击连攻两地。” 宁宗远不知何故连夜偷袭,猛烈的攻势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眼看就要撑不下去,顾曜果断命他带领大半军队疏散百姓迅速撤离,而他则带人死守在城门口。 想到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将士,瞿啸心中沉重。 “如今只有将建州县守好,才能对得起为我们撤离拖延时间的五万镇北军。” 他压下心底的难过,重振精神带着众人继续前行。 “瞿将军,前面好像有人!” 他身后一个副将指了指正前方,声音中有些紧张。 由于是深夜,他们看不清对方的人数,只能从踢踏的脚步声判断出是个不小的队伍。 瞿啸眯了眯眼,沉着脸抬起手做了个停的动作。 顾南烟神情严肃的看着迎面行来的镇北军,握成拳的手指紧了紧。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他们,很快停下了步伐。 “前方何人!”为首的老者问道,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杀气。 阿狮兰上前几步,朝对方拱手道:“在下神风营阿狮兰,不知阁下是何人。” 那人听到神风营三个字顿了顿,随后急切的问道:“可是南姐儿来了?” 他迅速下马走上前:“我是你祖父的同袍瞿啸。” 顾南烟皱了皱眉,她对镇北军并不熟悉,也从没听说过瞿啸这个人。 她回头看了眼驾着马车的许顺,后者赶忙上前。 “听声音确实像是瞿将军,只是天色太暗属下看不清对方的脸。” 阿狮兰闻言从腰间拿出手电筒,打开开关往对面照去。 瞿啸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在脸上,条件反射的侧过头,用小臂挡住。 “瞿将军!”许顺惊喜道。 “主子,这确实是瞿将军,属下曾见过他几次,不会错的。” 顾南烟点了点头,示意阿狮兰关上电筒。 “我是顾南烟。” 她率先抬脚往前迈了几步,身后的神风小队紧跟其后。 瞿啸激动的看着眼前这个身姿飒爽的姑娘,一张老脸不住的哆嗦。 “果然是你!” 他打量她几眼,又往她身后扫了眼。 神风小队挺直着腰板整齐的排成几排,虽经过长途跋涉,面上却丝毫不见疲惫,目光依旧坚毅有神。 看着这支严谨肃穆,气势逼人的队伍,瞿啸眼前一亮,突然觉得这才是一支精锐之师该有的样子! 他几乎能想象的到,若这些人踏入战场将是如何的所向披靡。 然而,顾南烟此时却没他这么多想法。 她眼神极好,虽然天色很暗却丝毫不妨碍她视物。 她四下看了看,见队伍前方并没有顾曜等人的身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祖父他们呢?” 瞿啸顿了顿,想起前线的情况,刚刚还眼神灼灼的双眼瞬间黯淡。 “你祖父他……为了给我们争取撤退的时间,正在吴阴县带领剩余的镇北军拖着安阳大军。” “你大哥顾云戈也留了下来,情况……不容乐观。”瞿啸情绪低落的道。 他看向顾南烟,再次说道:“顾将军嘱咐老夫一定要走官道,遇到你后让我给他带句话……” 他似乎有些不忍心说出口,胡子抖了抖才开口道: “他说你是顾家的骄傲,能做你的祖父他很开心,若是他回不去,以后顾家就麻烦你多照顾着些,多去看看你祖母。” 瞿啸说到这,一个五大三粗的健壮老头,竟然红了眼眶。 “你祖父还说,他相信你的能力,让你随我们一起好好守住建州县,不要浪费时间去吴阴县救援,做无谓的牺牲。” “若是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他一定会跟你好好请教那本兵法上的内容。” 瞿啸声音哽咽了一下,几乎控制不住掉下泪来。 顾曜的性子他很清楚,但凡有一点取胜的希望,他都会带着镇北军杀出一条血路,而不是让他们落荒而逃。 而他说的这些话,无疑是在交代遗言! 顾南烟安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张红润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身上的气息愈发阴沉,整个人似乎与黑夜融合了一般。 就连久经沙场,不知砍死过多少人的瞿啸都被他浑身的煞气惊了一跳。 “丫头,你还好吧。”他不确定的问道。 顾南烟却没回答他,她直直的盯着瞿啸的双眼问道: “城门为何会失守?” 瞿啸一愣,随即叹息一声,看了眼悔恨交加的孙子,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这事是子峰的错,我问过他,他说他也不知道令牌什么时候丢的。” 瞿啸坦诚的看着顾南烟,郑重道:“你放心,老夫会亲自上书皇上,将子峰的过错一一禀告,按照军法处置他,绝不会因为他是我的孙儿而包庇!” 顾南烟闻言嗤笑一声,眼神冰冷的望着瞿子峰。 “军法?” 瞿子峰遗失令牌顶多被打十军棍! 就算造成的后果严重,因为他是无心之失也罪不至死。 再加上瞿啸的身份,最终结果也就是被赶出军营或是多挨些板子罢了。 “我祖父与大哥受他连累,此时是生是死还未可知,若是他们出了事……” 顾南烟恶狠狠的看向瞿啸。 “老子让你们祖孙给他们陪葬!” 她的声音洪亮有力,在安静的夜晚传出去很远,好多镇北军都听到了。 队伍瞬间嘈杂起来。 瞿子峰原本还在愧疚,听顾南烟对他祖父不敬,立马不干了。 他从马上翻身而下,几步跑到顾南烟面前。 “公主殿下,这事原本就与我祖父无关,你要算账尽管来找我,我瞿子峰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你不要牵扯上无辜的人!” 顾南烟的行事风格他也早有耳闻,生怕顾曜他们出事后她真的找瞿啸的麻烦。 毕竟她是皇上亲封的公主,若是真的想对瞿啸不利,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南烟见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冷冷的勾了勾唇,抓住他的领子就往旁边扔。 瞿子峰只觉脖子一紧,之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左侧身体摔在地上一阵剧痛。 “与他无关?” 顾南烟不等他起身,一脚踩在他胸口上,冷着脸道: “他教出你这么个蠢货,自己也是个没脑子的,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顾南烟身上杀伐之气浓郁,仿佛煞神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瞿子峰被她的气息震慑住,一时间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怔怔的躺在地上。 第210章 神风抢劫 瞿啸也被惊了一跳。 顾南烟出手时他就站在瞿子峰一侧,却连她的动作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等他回过神来,瞿子峰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惊讶之余又有些震惊。 没想到眼前这个还没到他胸口的小姑娘,居然有如此快的速度。 快到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顾丫头,你这是作何!” 瞿啸赶忙上前,想将孙子扶起来。 谁知顾南烟的脚死死的踩在瞿子峰身上,动都没动一下。 “老夫知道这事确实是子峰的疏忽,可是……” “疏忽?”顾南烟呵呵两声,脚下又多了些力道。 瞿子峰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骨头都被踩的咯咯作响。 “什么样的疏忽,能让令牌这么巧的被敌军得了去?” 瞿啸拖不出孙子,正无奈着急,听到她这话怔了怔。 “也许是碰巧……” 他看向顾南烟,眉头渐渐拢起。 “你怀疑子峰勾结外敌?” 顾南烟没回答他的问题,看向依然躺在地上的瞿子峰。 “那就要问问他了。” 瞿子峰闻言浑身一震,侧头避开顾南烟锐利的眼神。 “子峰?” 瞿啸见他那眼神闪躲的模样,心中咯噔一声。 “你可是有事瞒着祖父?” 瞿子峰低头不语,嘴唇紧紧的抿着。 瞿啸心中更加不安,他只觉得头顶嗡的一下整个人晃了晃,脚步踉跄的后退。 瞿子峰见状吓了一跳,赶忙开口解释道:“祖父莫要激动,我并没有与敌人勾结。” 瞿啸却不信,孙子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他的一举一动代表了什么意思他比谁都清楚,刚刚他那模样分明就是心虚! “那你说,你那令牌到底是何事在哪里丢的?”他颤抖着手指着瞿子峰问。 瞿子峰满脸苦涩,嘴唇动了动,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瞿啸见他那模样呼吸一滞。 突然想到白天他抱着什么东西傻头傻脑的笑的模样。 “是……你那心上人?” 瞿子峰闭了闭眼,面上悲凄一片。 “孙儿今日确实见过她,也与她有过……有过肢体接触。” 他本还没想到会是真儿做的,只以为自己不知何时将令牌丢了,被人捡了去交给了敌军。 可当他闻到摸过腰间的手上那一片馨香时,脑海中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真儿闪躲的眼神,以及突如其来的拥抱时时刻刻浮现在他眼前。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他越是想甩去这些可笑又令他心碎的想法,那些画面就越清晰。 “那你为何不早说!” 瞿啸气了个倒仰,不知该骂他傻还是叹他痴。 顾南烟嗤了声,十分不爽的收回脚。 她倒是想好好教训这厮一顿,可顾曜那边显然已经等不了了。 她扫了气急败坏的瞿啸一眼,转身往神风小队那边走。 她一边走一边道:“把你们的马给老子匀出一千匹。” “要最快的!” “你要去吴阴县?”瞿啸问道。 随即也顾不得还在地上躺着的孙子,急忙阻止道:“不行,你祖父说过,让老夫一定要拦住你,不能让神风小队去送死,那可是三十万大军!” 三十万是什么概念,便是顾南烟有天雷在手,没了城墙的阻拦,卫阳军瞬间就能将他们淹没! “不行,绝对不行!”瞿啸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老夫不会给你马匹,也不会让你去的!” 顾曜虽是他的上官,可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朋友。 他不能救出老友已经很愧疚了,若是连他最后的嘱托也做不到,那将来在下面重逢的时候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他! 顾南烟闻言也没反驳,挑了挑眉脚下一转,在那些骑着马的人周围转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经过的地方,众人无不觉得脊背发凉,有一种被狼盯上的感觉。 顾南烟确实盯上了他们……的马,她不负众望的往他们面前一站。 “神风营听令!” “安阳国三十万大军正在攻城,老子现在要带你们去送死,你们怕不怕!” 她声音清脆且高昂,语气铿锵有力。 “不怕!”神风小队齐声道。 他们面容坚韧,身姿刚劲挺拔,声音更是掷地有声。 “很好!”顾南烟满意道,随即勾起了嘴角。 “只是时间紧迫不容耽搁,我们却没有骑乘工具,你们说怎么办!” 瞿啸见她一脸邪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赶忙看向神风小队众人。 虽然天色太暗他只看清了前面几人的表情,可那几人面上突现的笑意,那与顾南烟同出一辙的表情直让他头皮发麻。 果然下一刻,他耳边传来令他头晕目眩的话。 “抢!抢!抢!” 瞿啸:“……” “非常好!”顾南烟更加满意。 她赞赏的看向他们,说出的话却让瞿啸吐出一口老血。 “那就开始吧!” 她话落,神风小队便欢呼着一哄而上。 唯一站在原地的阿狮兰:“……” 不得不说,这是他当队长以来,见过这帮人最积极的一次! 阿狮兰有些无奈,明明平日主子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所有训练都是他带着完成的,可为何这些人的性子越来越像主子! 他头疼的看着前方一片混乱,抿着嘴想了想,觉得自己身为队长不参加集体活动好像有点不合群。 于是他脚下一动,也参与到抢劫的行列。 一刻多钟后,骑兵营的将士们灰头土脸的站在官道上,看着神风小队绝尘而去的背影心塞的要吐血。 他们看向同样站在那里目送顾南烟的瞿啸,纷纷冲骑兵营统领使眼色。 那人嘴角抽了抽,犹豫片刻无奈的硬着头皮凑到瞿啸跟前。 “将军,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瞿啸没好气的瞅他:“不然呢,你还要留饭不成!” 骑兵统领一噎,试探的问道:“将军,您要不要带人去将我们的战马抢回来,毕竟……” 毕竟战马难得,况且那帮不要脸的,抢的全都是他们队里最强壮的!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瞿啸当头拍了一巴掌。 “让老子去抢?你真有脸说!” 瞿啸暴躁的如一头野猪,胡子都立起来了。 “你们一群五大三粗年轻力壮的小年轻都抢不过他们,反而让老夫一个年过半百骨头都松了的老头子去,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啊?” 骑兵统领龇牙咧嘴的揉着被拍痛的后脑勺,郁闷的不行。 他倒是想抢回来,可是…… 他不敢! 不说顾南烟是他们将军的孙女,还是当朝公主,就说神风小队的实力,若是一对一的话…… 他们也打不过啊。 骑兵营的将士见老大挨了一巴掌,俱都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老实巴交的垂下头。 一个年纪不大的骑兵嘴唇动了动,讷讷道: “其实属下觉得,神风小队本就是我们镇北军的兄弟,几匹马而已,借给他们也无妨。” “是、是啊,何况人家要去救咱们将军,便是将马送给他们也是应该的。” “额,对,还是不要计较那么多了吧……” 骑兵统领:“……” 到底是谁让他来找将军出头的! 这帮臭小子,别的不行见风使舵的本领不小啊。 他咬牙切齿的瞪了说话的几人一眼,气的嘴皮子直哆嗦。 第211章 折辱 顾曜喘着粗气,抬刀挡住迎面而来的长枪,精钢制成的刀面反射出寒光。 宁宗远坐在马上,收回刺出去的长枪,挽了个枪花。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狼狈不堪的顾曜,嘴角带着一抹畅快的笑。 “顾将军,你已如强弩之末又何必苦苦挣扎,不如主动投降,本将留你们一条活路。” 顾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来不及回答他,再次为一旁的顾云戈挡下背后的攻击。 他以刀杵地,急喘了两口气。 近三个时辰接连不断的围攻,令本就上了年纪的顾曜筋疲力竭,再加上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剑伤。 顾曜叹了口气。 宁宗远说的没错,他确实已如强弩之末。 看着身旁不住倒下的将士,他紧紧闭了闭眼。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流逝,原本留下的近五万镇北军,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成! 三万多人命啊! 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 顾云戈见顾曜晃了晃,一剑刺穿对面的敌人,伸手扶住他。 “祖父……” 他原本英俊的脸上此刻脏污一片,眼眶泛红的看着受伤不轻的顾曜。 “我没事。” 顾曜拂开他的手,咬牙忍着伤口的疼痛,将大刀横在身前。 他对顾云戈道:“一会我拖住宁宗远,你趁机跑吧。” 顾云戈闻言立刻摇头:“我不走,祖父尚在战场,孙儿如何能跑!” “你必须跑!” 顾曜横眉立目低喝一声,随即失落的摇了摇头。 “好孩子,你二叔失踪不知生死,若是你我二人一同死在这战场上,顾家便只剩了你爹一个文官,他撑不住的。” 他再次挡下宁宗远一击,对方的力道让他踉跄着后退几步。 顾云戈想到父亲眼眶红了红,可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要走也是祖父走,您是顾家的顶梁柱,比孙儿更应该活着。” 将军府近几十年并没有太出色的子孙,唯一一个聪明的顾云泽走的却是科举之路。 可以说如今将军府还能屹立不倒,靠的是顾曜的战功和他当年与先皇的交情。 若是没了顾曜,那顾家就真的要没落了。 除非顾云泽中状元,或是他立下大功,十几年后或许还有崛起的可能。 顾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并不认同。 “祖父老了,即便回去又能活几年?” “你跟云泽还有……还有南姐儿才是我顾家的根基,只要根基不断将军府便有希望!” “你听祖父的话,一会我拖着宁宗远,你赶紧跑!” 顾云戈没说话。 他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祖父说的对,顾家还有南姐儿!” 他看向顾曜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祖父,南姐儿一定能将顾家撑起来,她会做的比我比云泽都好。” “祖父,顾家儿郎不能做逃兵!” 顾曜闻言怔了怔,凝重的表情逐渐松懈下来。 “好,好一个不做逃兵!” 他眼中带着欣慰,扬起长刀与顾云戈背对背站在一起,哈哈大笑。 “不愧是我顾家儿郎,云戈,祖父为你骄傲!” 他扫向渐渐围拢过来的卫阳军,眼中闪过厉色。 “今日就让我们祖孙并肩而战,杀他个痛快!” “即便最后战死沙场,也无愧于顾家列祖列宗!” 顾曜扬起斗志,再次挥舞起他的大刀,瞬间又砍翻了几人。 顾云戈也咧着嘴笑,刚升起的太阳照射进他眼中,闪着细碎的光。 不远处的宁宗远眯了眯眼,见他们祖孙二人仿若打了鸡血一般,再次斗志昂扬,心中仅剩的那点耐心也用尽了。 他驱马上前,一枪刺穿两个挡在顾曜身前的士兵,冲着他疾冲而去。 顾曜躲过他的长枪,与他对战几招,神情十分凝重。 宁宗远乃是安阳国第一高手,虽然带兵不怎么样,武功却是实打实的。 据说当年卫老将军“叛变”的时候,便是与二十多岁的宁宗远打了一天一夜,最后体力不支败在他手上。 而他顾曜自问并没有卫老将军武功好,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武艺怕是又提升了不少。 果然,几十招后顾曜渐渐不支,再加上他失血过多身心俱疲,终于在百多招后被宁宗远一枪挑飞了长刀。 顾曜看着长刀飞出去,眼中尽是不舍。 这把刀是孙女出的材料,让郑铁生给他打造的,他向来珍惜。 本想着他百年之后将之当做传家宝传给长子嫡孙,可谁知…… 顾曜闭了闭眼,在心里跟顾南烟道歉。 而此时宁宗远的长枪已直直刺向他脖颈。 他知道顾曜身上穿着一件刀枪不入的宝贝,因此并没打算往他身上刺。 而顾曜能在他三十万大军下坚持这么久,也多亏了那件宝贝。 顾曜此时已经没了还手之力,眼睁睁的看着长枪刺向自己喉咙。 然而还没等他感觉到疼痛,眼前便是一闪,一道人影挡在了他面前。 顾云戈闷哼一声,低头看着穿透胸口的枪头,朝震惊的顾曜咧了咧嘴。 “祖父……”他喃喃道,嘴角涌出大量鲜血。 “云戈……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他感受到胸口处的长枪似要收回,一把推开顾曜,腿一软跪在地上。 “云戈!”顾曜目眦欲裂,上前一把抱住面朝地面倒下的顾云戈。 “你、你这是何苦!”顾曜瞬间模糊了眼眶,扶着他的手臂不住的颤抖。 顾云戈嘴角的鲜血不住的逸出,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转青。 他抓住顾曜的胳膊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可喉间的鲜血呛得他咳嗽了起来。 顾曜原本以为,即便今日他们祖孙战死,也是他先死在前面,谁想到竟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孙子的生命渐渐流逝。 向来教育子孙流血不流泪的顾曜,瞬间老泪纵横。 他一只手捂住顾云戈的胸口,似乎想将那个窟窿堵住,可是无论他如何用力,暗红色的血液还是不停的涌出。 收回长枪的宁宗远像是在欣赏一幅画一般,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掂了掂手中的长枪,叹息一般道:“本将早就说过,只要你投降便留你们一条生路,可惜……唉。” 他望向顾曜的双眼,似是安慰道:“不过你也无需难过,本将很快会送你们祖孙二人团聚,你且等等,莫急,莫急。” 他一副哄孩子的口气,“慈眉善目”的看着顾云戈愤怒的脸。 随后表情一变,面色狠戾的一枪划向顾云戈的手臂。 鲜血很快洇了出来,宁宗远尤不解气,再次一枪划向顾云戈的大腿,却被顾曜挡住。 “宁宗远!”顾曜暴怒,虎目圆睁狠狠的瞪着他。 “你这个卑鄙小人,要杀要剐给老夫个痛快!” 宁宗远闻言桀桀一笑,脸上肌肉凸起,显得整张脸狰狞可怖。 “顾曜,你害得本将在这吴阴县耽搁了这么久,让我颜面尽扫,真的以为我会让你们这么痛快的死吗!” 他扬起长枪,迅速挥了几下,顾曜与顾云戈身上便又多了几道血痕。 顾曜气的浑身颤抖,想起身跟他拼命,却又怕放下孙儿后,会被混乱的人群踩踏。 “祖父……快走……” 顾云戈竭力道,看到顾曜受他连累心中痛苦不已,喉间发出呜咽声。 顾曜不说话,只佝偻着身体趴在他身上。 第212章 就凭你也配 顾南烟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顾曜跪坐在地上,束在头顶的白发散开,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红色。 整个人犹如一个拱桥般挡在顾云戈身上,两只胳膊死死的撑在地上,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碎不堪。 而顾云戈口中还冒着鲜血,一张脸已然泛青,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仇恨。 顾南烟眼神一缩,心中巨震。 自从醒来,她从来没有融入过这个世界。 只当自己是个过路的游客,欣赏着眼前的风景,观察人生百态,所有人在她心中就像游戏里的人物。 她会与他们共事,会与他们交流,甚至与他们并肩作战。 却唯独没有对他们付出感情。 她一直在做一个过客,且自认将这个角色扮演的淋漓尽致。 就连这次上战场,也抱着一种玩游戏冲关升级的心态。 因此,很多事她并没有做周祥的计划,也没有全力以赴的执行。 就像这次。 她不是不知道战场凶险,每个人都有随时丢命的可能,对顾曜等顾家人随时会战死的处境了然于心。 可是…… 她懒得管。 因为在她心中,顾曜他们不是游戏胜负的关键,即使没有他们她的人生也会继续。 顾南烟一直觉得,她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没感情。 包括刘氏。 在她心中,即便是她一直护着的刘氏,也不过是一种责任罢了。 可此时,她心中却涌现出阵阵酸涩,一点一点的侵袭着她的神经,直达大脑。 当她看到宁宗远悠闲的坐在马上,将手中的长枪当做画笔一般在顾曜祖孙身上描绘着线条时,脑中发出什么东西崩断的声音。 顾南烟胸中怒火翻腾,表情冷凝犹如阎罗一般一步步迈向宁宗远。 她身上的煞气与杀气同时放开,在她周身三米内空气仿佛凝结,所过之处无不退避三舍。 所有人都惊骇的望向她,连此刻正在厮杀都忘了,呆呆的站在原地。 宁宗远既然是安阳国第一高手,五感自是不俗,他在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 这种感觉甚至让他全身微微的颤抖,险些将长枪扔掉。 他猛地回头看向危险的来源,见到只是个小姑娘后惊愕的张了张嘴。 “你是何人?” 在战场上出现女子本就是件十分不寻常的事,再加上这女人不善的眼神…… 宁宗远瞬间警觉,握紧了手中长枪。 顾曜自然也感受到那股杀气,他艰难的抬头,便见到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慢慢靠近。 “南姐儿!”顾曜惊道。 顾南烟没有看他,双眼依然直直的盯着拿着长枪的人。 宁宗远皱了皱眉,忽视心底的不安再次问道:“你到底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不然休怪本将军不客气!” 顾南烟抬了抬眼皮,看着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就凭你,也配!” 宁宗远大怒,也顾不得顾曜,抬枪指向她。 “我看你是找死!” 见顾南烟不闪不避,顾曜慌忙提醒道:“南姐儿,此人武功不俗,你莫要大意!” 顾南烟终于将视线放在顾曜二人身上,这才瞧见顾云戈胸前的血窟窿。 她皱了皱眉走上前,检查了他的伤口,脸色不由凝重。 伤口由后背贯穿肺叶透胸而出,此时已经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估计用不了几分钟就会休克。 顾南烟将他从顾曜怀中扶起坐在地上,以防止血液倒灌造成窒息。 她抬头看了顾曜一眼,见他正低垂着头神情悲凄的看着顾云戈。 她用后背挡住身后的视线,随后沉着脸从商城买了一支肾上腺素,一针扎在他的心脏处,以延缓他休克的时间。 又从空间中拿出一包止血棉塞进他的伤口里加压止血。 她的动作迅速且熟练,前后不过几息时间便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 只是若不能在两刻钟内为他进行手术,便是她也回天乏术。 宁宗远见她完全忽视自己,蹲在顾曜面前不知在做什么,心中怒气翻涌。 他挥起长枪便要往顾南烟身上扎,还没等靠近,便听到砰的一声,枪头上传来一股力道,直接让他扎偏了方向。 不远处的阿狮兰站在全副武装的神风小队前面,神情淡淡的收回手枪,重新放回枪袋内。 他只开了一枪打中枪头,并没有伤到宁宗远,因为他知道,主子此刻更想亲自动手! 有几个卫阳军挥刀想要偷袭他们,却被他们手中的枪支毫不留情的射杀。 不过片刻,神风小队周围五米内成了一片真空地带,凡是靠近的人,无不成了他们的枪下亡魂。 顾南烟仿佛没听到身后的动静,神情不变的简单包扎完伤口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随后她缓缓站起身,面向宁宗远。 宁宗远此时已经被神风小队震惊的无以复加。 看着还没等靠近便无声倒地的卫阳军,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你是、顾南烟?”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脑中迅速思索对策。 他知道神风小队有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暗器,能在几百米外将敌人杀死。 却没想到这种暗器如此厉害,饶是他眼力极好,也没看出他们是怎么动的手! 这种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而人在未知的事情面前,往往会感到害怕。 宁宗远压下心底的不安,右手紧紧握着崩了一个口子的长枪,不想让人看出他的双手正在颤抖。 顾南烟站在那里,突起的狂风将她笔挺的黑衣吹的猎猎作响。 “原地搭建帐篷,周围五十米内谁敢靠近,杀无赦!”顾南烟下令道。 顾云戈的伤势已经赶不及回城医治,她只能在这里搭起一间简易手术室。 只不过,在手术之前,她得先将眼前的障碍清除! 阿狮兰领命,神风小队迅速变换队形,端着步枪半弓着身体时刻瞄准,一步步向周围扩散,迅速清出一块空地。 而顾南烟则将视线放在宁宗远身上,神情无悲无喜。 “给你五息的时间,说遗言。” 她的话简洁明了,语毕背着手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 “黄口小儿,未免太过大言不惭!” 宁宗远被她的语气激怒,脸上一片涨红。 顾南烟也不废话,将手放在腰间的枪袋上,做出准备拔枪的姿势。 而宁宗远则是心中一跳,双眼闪了闪,赶忙开口道: “本将早就听说顾将军为人坦荡,顾家人行事更是磊落,便是镇北军也一脉相承,对敌之时向来明刀明枪的打。” 他别有意味的看了顾南烟腰间一眼,嘴角讽刺一笑。 “暗器这种东西向来是下九流的玩意儿,顾姑娘可不要毁了顾府的清誉。” 顾南烟闻言一怔,仔细揣摩他的话后,惊讶的望向他。 “你想跟老子比兵器?” 那神情,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怎么,你不敢?”宁宗远激将道,神情中带着失望的摇了摇头。 “君子不欺暗室,虽然你只是个小女子,可本将以为出身镇北将军府的大小姐,也应该有这种气节,没想到……” 他啧啧两声:“原来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第213章 来战 顾南烟歪着脑袋看了他半晌,直看的宁宗远紧张的手心都冒出了汗。 半晌后顾南烟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森森白牙。 “有勇气。”她赞赏道。 随后解下腰间的配枪扔在脚下,语气闲适。 “今日老子就好好陪你玩玩!”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不知为何力气越来越大,出手时往往会收不住力道,将人重伤,因此现在基本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而她腰间的枪也不过是做防身之用。 再加上她实在疲懒,能动一根手指头就绝对不会动拳头,因此也已经好久没运动过。 她伸展了一下四肢,关节处发出咔咔的声响。 “许顺,遮日!” 她一只手伸向一侧,朝神风小队的方向张开手。 许顺迅速驾着马车靠近,打开车上一个两米多长的盒子。 重见天日的青龙刀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热风吹过锋利的刀锋发出一声轻啸。 宁宗远脸色瞬间铁青。 他身为安阳国第一高手,对武器自然也有研究。 之前与顾曜对战时,他便看出那把刀有些不寻常。 当顾曜砍中他的长枪时,居然能将用精铁铸成的枪柄砍出个不小的豁口! 所以他后来才会将顾曜的大刀挑飞,以防接二连三的对击下再次对他的武器造成损伤。 而顾南烟这把刀虽形状奇怪,可那材质分明跟之前顾曜使用的那把相同! 而且看它的锋利程度,只怕比顾曜那把还要厉害。 顾南烟接过遮日,白嫩的手指握在刀柄中间,刀尖指向宁宗远。 “来战!”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回荡在战场之上。 宁宗远冷哼一声。 虽说这把武器不俗,可凭他的实力还能败于一个小丫头手上不成,想想都觉得可笑。 于是他不再犹豫,手中长枪一甩径直朝顾南烟攻去。 他的身形极快,脚下不停变换仿若一道残影瞬间近身。 顾曜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一句“小心”还没等说出来,便见顾南烟气定神闲的抬了抬胳膊。 她用刀身挡住攻击,只用了一成力气便将宁宗远推了出去,随后刀锋往他胳膊上轻轻一划。 宁宗远还没反应,便觉得眼前一闪,一道血线伴随着一片薄如蝉翼的东西从他眼前滑落。 他惨叫一声,捂着胳膊迅速后退,咬牙切齿的看着顾南烟。 自从学了武艺,他便再没受过伤,即便在战场上也没人伤的了他一根汗毛。 却没想到,今日竟被个小丫头削下一块肉! 而且只用了一招! 顾南烟面上无波无澜,收回遮日。 “再来!”她道。 宁宗远的眼神仿佛要吃人,怒吼一声再次冲向她。 这次他速度更快,脚下一点腾空而起,从顾南烟头顶飞过落在她身后。 长枪被他武的犹如活过来一般,像一条游龙呼啸着刺向顾南烟后心。 “南姐儿小心!” 顾曜这下是真惊到了,他知道顾南烟根本不懂轻功,平日里爬个屋顶都得用梯子。 如今宁宗远这一跃她哪能反应过来! 顾曜目眦欲裂想上前帮忙,奈何距离太远,刚站起身那枪尖便到了顾南烟不足一寸处。 宁宗远咧咧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手下瞬间发力,想要将顾南烟贯穿。 正当他得意洋洋以为要得手之际,遮日突然由顾南烟肩头挡在背后,枪头呛啷一声撞了上去。 他这一撞没让顾南烟挪动半分,反而犹如打在了一堵墙上般震的他手臂一麻。 随后顾南烟以遮日为轴,旋身一拧正面朝向宁宗远,动作连贯的再次挥出一刀。 这一刀割在了他的大腿上,比刚才大了一倍的血肉被削下。 她还是那副毫无动容的表情,仿佛在与人喂招一般,神情认真的看向对面正在嘶嚎的宁宗远,嘴角轻启。 “继续!” 顾曜:“……” 他看着眼中冒着寒光的孙女,眼皮跳了跳,低下头缓缓坐回原位,将失了依靠险些躺倒的顾云戈扶好。 孙子比较弱,他还是专心照顾好他吧,至于顾南烟…… 只求她下手别那么重把人打死! 毕竟宁宗远在安阳国的地位还是很高的,估计能换不少城池。 一刻多钟后,宁宗远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完全染透,铠甲也已经破烂不堪。 而此时周围的将士早已停手,全都呆呆的望着浑身浴血的宁宗远,与站的笔直的顾南烟。 “安阳第一高手,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她嘲讽道,将这句话又还给了他。 宁宗远已经疼的意识模糊,听闻这话还是气的不轻,激动之下身上的血流的更多了。 “本将军不服!”他用长枪稳住摇晃的身体,有气无力道。 “若是之前没有那三个时辰的战斗,本将未必输给你。” “老子管你服不服。”顾南烟闲闲道。 “有本事继续打,老子奉陪!” 宁宗远差点气吐血,还想说什么,顾南烟却一头扎进了帐篷里。 她让阿狮兰将顾云戈抬了进来,准备好做手术要用的东西,便没了动静。 在外面等着的顾曜只简单的擦了擦身上的血,许顺见状赶忙从马车上拿出药给他包扎。 宁宗远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身上的伤口被绳子一勒再次渗出鲜血,却没人帮他治伤。 主将被抓,卫阳军瞬间萎靡,迷茫的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继续打下去。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却只穿着普通木甲的老者走到顾曜身前,深深的行了个礼。 “在下慕容擎,拜见顾将军。”他的脊背佝偻着,身形看起来颇为单薄。 顾曜听到慕容擎三个字愣了愣,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老者,随即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你是……威远将军慕容擎?!” 顾曜赶忙将他扶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老将军怎会在这里?” 当年卫阳军声名赫赫,他曾有幸见过卫老将军一面,得了他不少指点,可以说顾曜如今的对战风格便是卫老将军传授给他的。 而慕容擎便是当年卫老将军手下第一人! 可如今…… 顾曜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却干瘪如树皮的面容眼眶发酸。 “老夫听说卫老将军离世后,你便辞官归故里,何以又出现在战场之上?” 慕容擎顺势起身,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夫一直在卫阳军中,从未曾离开。” 他是卫将军亲手提携,是他的铁杆支持者之一。 在将军死后他万念俱灰,对朝廷和皇上失望透顶,便递了辞呈。 可向来心胸狭窄的皇帝又怎会放过他! 他表面上和颜悦色的应承下来,私下却让宁家狗贼将他扔进卫阳军中,无战事时便为军中将士刷马桶,有战事时便让他做前锋冲锋陷阵。 若不是他本身武艺不凡又擅兵法,这条老命早就没了。 他倒是不怕死,只为将军感到不值。 当年前太子死后各方势力角逐,当今皇上只是个生母出身低微,且无权无势的皇子,从不被人放在眼里。 可是机缘巧合之下,卫家丫头与他相遇,两人生了情愫,卫将军这才注意到他。 第214章 认错人 卫家倾全族之力奉他上位,卫家丫头则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 可好景不长,他当了皇帝后尤不满足,眼红卫家手中的兵权而不得,渐渐露出了獠牙。 他联合宁家打压卫家不说,还设计陷害卫家通敌叛国,最终将卫家满门抄斩! 一代神将就此陨落。 顾曜见他满脸悲色,也不忍多问,招呼许顺搬了张行军椅,让佝偻着身子的慕容擎坐下。 慕容擎也没推辞,两人坐在一起仿佛老友一般聊了起来。 “当年一别至今已有十几载,顾将军风姿不减当年!” 慕容擎很是感叹,想当年他同将军一同出使嘉南,与顾曜见过之后便觉十分投契,也曾在驿站秉烛夜谈。 顾曜同样感叹,他自嘲的笑了笑,冲慕容擎摆了摆手。 “不行了,顾曜老矣。” 他往被荷枪实弹团团围住的营帐方向看了眼,片刻后收回目光。 “如今已是年轻人的天下,我这把老骨头要不是我孙女,怕是月前便已埋骨于西北了。” 顾曜呵呵一笑,言语中带着骄傲,听的慕容擎十分好奇。 “可是刚刚那个小姑娘?”他问道。 “武艺确实不凡,比当年的卫将军有过之。”他真诚的赞赏道。 虽然他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黑色身影,可看看此时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宁宗远就知道,这丫头的武功绝对在将军之上。 “顾家人才济济,将军有福气啊!” 顾曜听他将孙女跟卫老将军比较,连道不敢,心底却乐开了花。 “她年纪还小,还需受些挫折方能成长,慕容兄可别让她听到你这话,不然这丫头往后就更无法无天了。” 话虽这样说,顾曜语气中却充满宠溺,像是炫耀一般,将她在西北收服西胡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慕容擎闻言有些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怀念之色。 “你家这丫头倒是颇有卫老将军风范。”他叹道。 想当年将军执掌卫阳军时,也是这副一点亏都不吃的护短性子,若是有人伤害了他在意的人或事,保准提起拳头就揍。 在战场上更是跟顾南烟一样,从来不知畏惧是何物,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硬杠! “照你这样说,老夫倒是对你这孙女愈发好奇了,不知这次可有机会见上一见。” 慕容擎笑眯眯的望向悄无声息的帐篷,似乎十分向往。 顾曜闻言顿了顿,不知为何竟没有回答他。 慕容擎也没在意,与他聊起了安阳国的局势。 “如今皇上病重,已经近两月没露面,朝政全由四皇子代理。” 慕容擎看向躺在地上已陷入昏迷的宁宗远,嘲讽一笑。 “这贼子掌控卫阳军多年毫无建树,此次撺掇四皇子派他出征,本是想立一大功稳固地位,谁成想落于你手,待消息传回去,怕是好多人都要睡不安稳了。” 四皇子最大的倚仗便是宁宗远,若是知他被俘,还不知有多懊恼。 慕容擎心中十分畅快。 他是安阳国人,还是曾经声名赫赫的威远将军。 可他的一颗忠君之心早在十几年前便死了。 如今还苟延于世,也不过是想亲眼看看当年害死将军的人会得到什么报应。 “四皇子?” 顾曜皱眉,他早就听闻太子的身份名存实亡,一直被圈禁东宫,多年来不曾露面。 “老夫有一事不明。”他疑惑道。 “既然安阳帝如此不喜太子,为何不干脆废太子,将他远远的打发了去,只将人这样常年关着,着实令人费解。” 慕容擎苦笑:“有何费解,太子多年来虽无功亦无过,便是皇上想废,也找不出借口。” 当年开国皇帝曾立下规矩,若无大过不可轻易废太子。 这条规矩一方面保障了朝廷安稳,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不敢轻易动作。 二则防止皇室兄弟为了皇位反目厮杀造成混乱。 若是皇上打破规律硬要废太子,随时会被御史扣上一顶大不孝的帽子。 试问一向自诩明君的皇帝,又怎会让自己在史书上留下这么一个骂名! “那就这样一直拖着不成,待安阳帝百年之后太子继位,岂不是事与愿违?” 顾曜还是不明白,他的性格跟顾南烟一样,受不了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便懒得去思考,干脆问了出来。 “继位?”慕容擎目漏讽刺。 “恐怕太子还没有那位命长。” 顾曜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民间一直有传闻,说是太子体弱常年恶疾缠身,寻遍天下名医也没能治好。 只是这个病是真病,还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就不好说了。 顾曜似乎很为太子可惜,深深的叹了口气。 要说这位太子也是个可怜人,从四岁开始便再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只能屈居东宫,浑浑噩噩度日。 他想起当年卫老将军如何不厌其烦的指导他用兵之策,对这个流着他血脉的孩子不由升起怜悯。 “就没有其他办法能将太子放出来吗?” 若是他的身体真的如此之差,或许再活不了几年。 一个人到死都出不了牢笼,那该多凄凉。 “除非有人闯入皇宫将他救出来。否则……” 慕容擎摇了摇头:“宁家和那位都不会放过他的。” 顾慎沉默以对,眼神扫过顾南烟的帐篷若有所思。 慕容擎不知他在想什么,扶着椅背缓缓起身。 “今日过来只是想与你叙叙旧,如今天色也不早了,顾将军受了不少伤理应好好休息下,我便不打扰了。” 他说着朝顾曜拱了拱手,抬脚便要走。 顾曜急忙挽留他。 “你如今呆在卫阳军中也不过是受辱罢了,不如干脆留在嘉南国,老夫为你寻个养老的去处,也省的你在军中受气。” 慕容擎闻言感激一笑,随后摆手道:“怎好劳烦将军,我这一生大半辈子都在卫阳军中,早已成了习惯,受不受气的到也无所谓。” 他见顾曜一脸不赞同,爽朗一笑。 “将军放心,老夫在军中还有不少曾经的同僚,对我颇为照顾,不会吃亏的。” 武将与武将之间向来惺惺相惜,顾曜的好心他明白,只是他尚有未做完的事,又怎能就此离去。 顾曜见他实在不愿,叹了口气也没再勉强。 顾曜起身,想要拱手与他道别,毕竟这一次之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 他刚抬起手臂,保重两字还没说出来,便看到守在帐篷外的神风小队有了动作。 他们迅速散开,在门口处留出一条通道。 此时已值深夜,顾南烟抹了把头上的汗,接过阿狮兰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把脸。 顾曜见她出来,忙迎上前忐忑的问道: “你大哥他如何了?” 顾南烟灌了两口凉水,缓了口气后才转身面向顾曜。 “目前情况稳定,不过还是要观察几日才行,这期间最好不要挪动他。” 她扫视周围一圈,刚想说这几天就在这里扎营,便见一白胡子老头脚下踉跄的朝她跑过来。 慕容擎震惊的看着顾南烟的脸,伸出苍老如枯枝的手指颤抖的指着她。 “皇、皇后娘娘……” 第215章 顾慎的消息 顾南烟挑眉看着眼前的老头。 她的耳力极好,顾曜又在距离帐篷不远的地方,因此他们二人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虽然不曾见过这人,可他刚开口她便认出了他的声音,自然知道他说的皇后是谁。 “你认错人了。”顾南烟淡淡道。 慕容擎一愣,怔怔的看了她半晌,这才发现顾南烟与他印象中的人气质完全不同,一个温婉一个凌厉。 不只是气质,身高也对不上,还有这姑娘的年龄…… 慕容擎恍然,嘴里喃喃道:“像,太像了……” 顾曜咳嗽一声,回身挡在顾南烟面前。 “这便是我那孙女南姐儿。” 慕容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掩下激动的情绪。 “是老夫失态了,这丫头与我一故友之女长相十分相似,一时认错了人……”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顾南烟。 “仔细看来,也只是眼睛有些像罢了,老夫年纪大了没看清楚,丫头你别见怪。” 顾南烟微微颔首,并没在意。 慕容擎走后,顾曜去看了顾云戈,他此时麻醉药还没过,依然在昏迷。 顾南烟左右看了看,皱眉问道:“顾……我爹呢?” 从她出现到现在七八个时辰了,若是往常顾慎早就颠颠的过来找她,今日却连人影都没见到。 顾曜后背僵了僵,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这件事。 “你爹……失踪了。”他沉声道。 …… 宁宗远被抓,卫阳军退到了城外,由于还要就近观察顾云戈的伤势,顾南烟干脆让神风小队原地扎营。 期间有几个宁宗远的手下带兵来挑衅,让他们放人,也全都被顾南烟毫不留情的打了回去。 只是宁宗远的身份实在特殊,不仅是宁贵妃的亲哥哥,还是四皇子的舅舅,那些人虽惧怕他们的天雷,也只能硬着头皮,每天换着人不重样的前来叫阵。 最后顾南烟实在没了耐心,拿着大狙毙了一个宁宗远的心腹,对方才消停下来。 顾曜拿着一张纸条,与顾南烟面对面的坐着。 “看字迹确实像你父亲的。” 他将纸条递给顾南烟,额间隆起。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你爹还在城中,为何不回军营,反而要约在人多眼杂的酒楼中见面。” 顾南烟垂下眼睑,眯着眼睛看了半晌。 军中有内奸,庆祥楼天字房,午时。 她嘴角抽了抽,诡异的看向顾曜,十分怀疑他是怎么从这如蛆的线条中看出是顾慎的字迹。 “许是行动不便。” 顾南烟拿起纸条闻了闻上面的棕黄色水迹,是三七的味道,通常是给受了外伤的人止血用的。 “你的意思是你爹他受了伤?” 顾曜皱着眉,沉吟片刻。 这张纸条是今早突然出现在他桌上的,且他问过守卫,并没有人进过他的营帐。 那便只能是有高手潜入,将纸条放在他书桌上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顾曜脸色有些难看,军营之中乃是重地,特别是他的营帐中还有不少布防图之类的军机。 这人如入无人之境的随意进出,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照你看,今日这约可能赴得?” 他看了看天色,此时正是艳阳高照,显然已经到了午时。 虽说宁宗远已被擒获,可也不能保证卫阳军就会放弃,别忘了背后还有个四皇子。 这边城安插了不少敌人的探子,若这纸条只是敌人的一个陷阱,很难说得准对方为何而来。 顾南烟却挑了挑眉,闲闲的晃了晃手中的纸条 “为何不赴?”她神情一片淡然。 “既然人家好意邀请,我们光明正大的去就是。” “三十万大军老子都不怕,一座酒楼里能藏多少人?” 何况…… 对方也没规定他们带多少人去不是吗? 顾南烟咧了咧嘴阴险的勾了勾嘴角。 顾曜闻言沉默,见她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心下既担忧又欣慰。 担忧的是孙女这种横冲直撞的性子很容易吃亏,只要有一次失算,就可能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可她这种性格代表的却是她的勇气和无畏,这才是一个军人该有的样子! 顾曜想起指点过自己的卫老将军,叹息的摇了摇头。 他果然还是老了! 年纪越大要考虑的事情越多,反而失了胆气,还不如个小姑娘做事爽快。 他看着孙女笑了笑,眼中满是慈爱。 “好,祖父听你的!” 这是不是陷阱不说,隔了这么久才有了儿子的消息,不管怎么样他都要亲自去看看。 大不了多带几个人就是了。 …… 吴阴县最繁华的地段,一伙穿着奇特的人排成五列并排走在主街上,将原本宽敞的道路堵了个严实。 顾南烟迈着八字步,一身黑衣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那神态仿佛哪个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在巡街。 顾曜走在她一侧,再次往身后看了眼,眼皮子突突直跳。 他们出门前,孙女说要多带几个人,他以为最多带七八个便够了,谁知道她整整带了半个神风营! 顾曜嘴皮子直哆嗦。 他总觉得孙女不是去赴约,反而像要去把庆祥楼给拆喽! 虽然这样确实让他感觉安心不少,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又要出事。 顾曜心塞的吐出口气,突然感觉孩子厉害了也挺令人头疼的。 特别他这孙女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 一行五百人浩浩荡荡的在庆祥楼门口停了下来。 酒楼掌柜的正一脸愁容的擦拭积了一层灰的桌椅,心中还在算计这场战事会持续多久。 不经意的抬头间猛然见到这么多人,吓得一个激灵,连手中的抹布都掉了。 顾南烟望了望这个三层小楼,迈步走了进去。 顾曜紧随其后,而神风小队则将酒楼团团围住,一个个端着枪一副随时准备射击的模样。 “两、两位客官,小店还未营业,若是二位想吃东西不如过几日再来?” 当初卫阳军破城之时,不少人都跟着瞿将军逃出城去,包括酒楼的大厨和小二。 这掌柜是少数留在城内的人之一。 顾南烟看他一眼,径直朝楼上包间走去。 “找人,天字房。”她言简意赅的道。 原本心急阻拦的掌柜一听,瞬间收起了那副伏低做小的样子,他眼神锐利的打量正在往楼上走的顾南烟。 随即冲严肃着脸看他的顾曜行了个礼。 “原来是顾将军,楼上请。” 他的腰微屈,一副十分恭敬的模样。 顾曜眯了眯眼,瞬间看出此人的武功不俗,怕不是普通掌柜那么简单。 他有心试探这人的来历,只是此时顾南烟已到了拐角处。 他实在不放心孙女独自一人上去,便也没说什么,只深深的看了那掌柜一眼,便抬脚跟了上去。 那掌柜目视二人的身影消失,朝门外严阵以待的神风小队看了眼,眉梢抖了抖。 主子让他送信时可是说过,尽量不要惊动任何人。 可他们这阵仗…… 怕是整条街都看到了! 掌柜嘴角抽了抽,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擦拭桌椅,脸上又换成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第216章 在下卫十 三楼包间,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坐在屏风后,轻柔的婆娑着手上的血玉扳指。 他望向窗外,看着楼下围的里三圈外三圈的神风小队,喉间逸出一声低笑。 顾慎正在喝药,听到他的笑声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何事这么好笑?”顾慎问道。 傅拓咳嗽几声,面具下的双眸熠熠生辉。 “她来了。” 顾慎一怔,瞬间明白他说的是谁,眼神亮了亮。 门口传来脚步声,那声音轻盈且缓慢,显然不是那个掌柜的。 顾南烟推开天字号包间的门,一眼便瞧见半倚在床头的顾慎。 “闺女!”顾慎激动的欲起身,却扯到腰间的伤,疼的嘶了一声。 在他身边服侍的婢女冬雪赶忙按住他,语带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将军莫要乱动,一会伤口又裂开了。” 她说着往顾慎身后塞了个棉垫子,好让他靠的更舒服一些。 顾慎讪讪一笑,客套的道了声谢。 顾南烟挑了挑眉跨进门槛,在他面前站定。 此时顾慎面色还算可以,只是稍显苍白了些。 顾南烟伸手为他把了把脉,确定他没有大碍才松开手,嫌弃的朝顾慎撇了撇嘴。 “老子还以为你病入膏肓了,一点皮外伤而已,也值得你包成这样?” 她看向顾慎腰间足有七八层的细棉布,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今天气已经很热了,还将伤口裹的这么严实,这是生怕伤口愈合的快呢? 顾慎此时哪有心思管自己的伤,看到许久不见的女儿,简直乐开了花。 “是是,爹只受了点皮外伤,并不碍事。” 他一副女儿说什么都对的模样,咧着嘴傻笑。 顾南烟给了他一个白眼,俯下身想给他拆开棉布看看伤口有没有发炎。 “慎儿,真的是你!”顾曜关上房门,急忙走了过来。 见儿子没缺胳膊少腿的,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眼眶通红。 他虽然十分担心顾慎,可在南姐儿面前却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怕她也跟着担心。 如今终于见到了活着的顾慎,才放下心中那块大石。 “好,回来就好。”顾曜声音哽了一下,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他们父子险些阴阳两隔,这让顾曜分外感慨,不由真情外露。 可顾慎却吓了一跳。 前几日他还在昏迷中,并不知道他爹和侄儿险些死在宁宗远的长枪之下,自然也感受不到顾曜此时的心情。 他哪见过他爹这幅样子,从小到大都是板着脸对着他们兄弟,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红了眼。 他不安的看了顾曜几眼嗫嚅道:“爹,你还好吧。” “儿子已无大碍,再过几日伤口便能愈合了……” 见顾曜还是眼眶红红,他犹豫的问道:“爹可还记得您小时候被邻居家养的狗咬了屁股的事?” 他爹今日这态度实在反常,顾慎有点怀疑他是别人假扮的,不由将正在给他拆伤口的顾南烟往身前拉了拉,一脸防备的看向顾曜。 顾曜:“……” 刚才心中升起的温情瞬间熄灭,他咬牙切齿的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被狗追着咬屁股的是你这个混球,你当老子老糊涂了,连这点事都记不住?!” 见亲爹恢复正常,顾慎揉了揉被打疼的后脑勺,嘴里直嘟囔。 “老子这不是怕你被人调包么,那南姐儿得多危险。” 顾曜:“……” 所以被调包的他去了哪根本不重要是吧! 顾曜气的直抽抽,突然觉得这个儿子还是丢了的好。 “你跟谁老子老子的,没大没小!等回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顾曜哆嗦着胡子吼道。 顾慎:“老子又不是故意的,这还不是跟您学的,从小不教点好怪我咯?” 顾曜:“你还说!再在老子面前自称老子试试,看老子不打死你!” 顾南烟:“都给老子闭嘴!” 吵死了! 顾曜:“……” 顾慎:“……” 傅拓:“噗嗤。” 傅拓听的乐不可支,笑声伴随着咳嗽声一起,直将藏在面具下原本苍白如纸的一张俊脸憋的通红。 “殿……主子,您没事吧。”他身边的小太监急忙给他倒了杯水。 傅拓摆摆手示意不用,随后从怀中掏出一颗琥珀色的东西塞进嘴里。 一阵清凉感袭来,喉间的痒意瞬间被压了下去。 顾南烟鼻尖动了动,闻到一阵药香,皱着眉看向屏风后的人影。 正在跟顾慎吹胡子瞪眼的顾曜,这才发现房间中还有其他人。 “这位是?” 这人显然在他们来之前就在屋里,只是他刚刚太过激动,忽略了这人的气息。 顾慎犹豫半晌,还在想要怎么回答他爹,便听到屏风后传来一阵响动。 一个身材消瘦,穿着月白袍子,带着金色面具的年轻人缓缓走了出来。 “在下卫十,拜见顾老将军。” 他微微弯腰行了一礼,袖子顺着他抱拳的姿势下滑,露出瘦的皮包骨的胳膊。 待直起身后,两只眼睛定定的望着顾南烟的侧脸。 顾曜也抱了抱拳做回礼,看向顾慎的眼神带着疑惑。 “这位是……是儿子的救命恩人。”顾慎解释道。 “当日我被人背后偷袭,在腰间砍了一刀,是这位小兄弟救了我。” 他说的轻描淡写,刻意避开了傅拓的身份。 顾曜哪能不明白,见人家不方便透露也就没追问,反而很感激他救了顾慎。 “这位小兄弟的恩情顾曜记下了,若来日有何需要顾曜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不违背道义,顾某一定做到!” 顾慎失踪这么多日,到现在还下不了床,显然当日的伤势不轻,若不是这个年轻人相救还不知会不会死在战场上。 因此顾曜说的甚是真诚。 傅拓淡笑,并没有应承。 救顾曜的另有其人,他不过是提供了方便罢了,并不想以此要回报。 他想张口说什么,谁知喉间又是一痒,剧烈的咳嗽声再次响起。 傅拓苍白瘦削的手指伸向腰间的荷包,再次掏出一颗琥珀色药丸刚要塞进嘴里,便听见一道清脆而冷淡的女声。 “不想死就少吃这玩意。” 傅拓闻言顿住,看向依旧在给顾慎包扎的顾南烟,眼中一亮。 顾南烟没再说话,只专心的低着头忙活。 傅拓眼角浮现笑意,忍住到了喉间的咳嗽声,将药丸又放了回去。 “好,我不吃。” 他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喜悦,只是一张脸隐藏在面具下,没人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顾南烟给顾慎涂上她带来的伤药,又将细棉布缠回去两圈。 “天气炎热伤口有些许发炎,以后不要缠这么厚。”她说道。 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颗消炎药递给顾慎。 “吃了。” 顾慎老老实实的接过,一双眼睛不断的在顾南烟与傅拓之间打量。 他刚要将白色的药片塞入嘴中,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冬雪犹豫道:“这是什么药,怎的如此怪异?” 她看向顾慎关切道:“大夫已经给您开了药方,要不您还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顾慎一把将药片塞入嘴中,端起手边的清水送了下去。 第217章 毒入五脏 “这是老子的闺女,医术可比那些个大夫强多了,还能害了老子不成。” 顾慎的声音中明显透露出不悦,冬雪身形僵了僵,有些委屈的看了眼傅拓。 傅拓淡笑不语,看不出什么表情。 顾南烟低垂着眸子没有看她,仿佛并没有将她看在眼里。 冬雪见状咬了咬嘴唇,心中虽有些不快,却也没敢说什么。 她是主子亲自带到这里照顾顾慎的,可以说是主子的心腹。 这几日顾慎对她一直客客气气,丝毫没将她当做下人,她便觉得顾慎对她有些不一般。 从这几日的试探中,她得知这人不仅是嘉南国赫赫有名的顾老将军之子,还是个丧妻的,心中便起了心思,照顾起顾慎也更加用心。 毕竟就算主子身份再高,她也只是个婢女。 将来就算嫁人,也只能嫁个普通人家,哪有做将军夫人来的风光。 况且据她所知顾慎只有一个女儿,至今无人继后香灯。 若是她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那顾慎还不得捧着她过日子! 在这种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下,她的心也渐渐大了起来。 刚刚顾南烟来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顾慎的惊喜,还有他跟顾南烟说话时宠溺的语气,让她心中很不舒服。 又见顾南烟嫌弃她给顾慎包扎的太严实更是愤愤不已。 所以才在顾南烟拿出那些奇怪的药片的时候出口阻止,谁承想却讨了个没趣。 见主子并没有帮她出头的意思,冬雪只得撅起嘴站在一边,红着眼看了顾慎一眼。 顾慎却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分毫,他见傅拓忍得难受,拉了拉顾南烟的衣袖。 “南姐儿,卫公子身子不太好,看了许多大夫都没治好,要不你给看看?”他试探的问道。 见闺女的视线看向他,又赶忙补充一句:“就当是替爹爹谢谢他的救命之恩了。” 顾南烟没回他,慢条斯理的用清水净了手,这才在顾慎期盼的眼神中走向傅拓。 她将白嫩的指尖搭在傅拓腕间,给他把了把脉。 “如何?”顾慎心急的问。 “中毒已深,毒入五脏,吃什么药都是浪费。”顾南烟实话实说。 顾慎心中一沉,虽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可女儿的医术与旁人不同,他以为……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看看顾南烟,又看看傅拓欲言又止。 而此时傅拓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南烟,专注的打量着她的眉眼,似乎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为了他的身体,身边的人不知寻访了多少名医,全都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他早就不抱希望。 因此听到顾南烟的回答也并不意外。 他正想说些什么安慰顾南烟,却听她缓缓开口。 “办法倒是有,就是有些麻烦。” 她歪着头想了想,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她细嫩的脸上。 “起码得给我三日的时间准备。” 她看向仍然含笑望着她的傅拓。 “而且你身体太虚,再加上乱吃药,治疗前得先将身体调理的差不多才行。” 傅拓怔了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的病能治,而且这人还是…… 见傅拓沉默不语,顾慎以为他不信顾南烟的医术,生怕他说出什么话惹毛了这祖宗,赶忙开口解释。 “南姐儿年纪虽小,医术却是极好的,就连窦神医都亲自承认他不如南姐儿。” 顾慎此时很惊喜。 傅拓毕竟是故人之子,他自从知道他的病情,便一直想办法为他寻访名医。 可惜,结果向来不尽人意。 时间久了,他渐渐也灰了心,今日他会问顾南烟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闺女真的能治! “南姐儿从不说大话,既然她说能治,就一定有办法的,殿……卫十,你信我!” 他一副比谁都急的模样,引得顾南烟侧目。 顾曜则是若有所思的打量傅拓。半晌后眼神闪了闪。 “既然南姐儿说能治,卫公子不妨试试。”顾曜帮腔道。 傅拓的眼神终于从顾南烟脸上移开,冲他二人淡淡一笑。 “我自然相信您,只不过这次我是偷跑出来的,怕是没多少时间。” 他对顾南烟向来关注,自然知道她医术不俗的事,只是他不能在宫外逗留太久,今日会过来也不过是想见见她。 “我会在明山逗留一月,之后便会回京,这段时间你可以随时来寻我,就当还了你救我父亲的恩情。” 顾南烟抬眸看向傅拓,拧着眉表情严肃。 “只是以你的状况,起码要进行两次治疗,且中间间隔不宜过久,你自己安排好时间。” 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看的傅拓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我知道了,多谢你。” “那我今日回去给你配些养身的药,以后你每日吃几颗就好,至于其它的药就不要再吃了。” 她看向傅拓腰间的荷包意有所指。 之后顾南烟再没多说什么,望着明显很高兴的顾慎。 “你的伤势如今并不宜挪动,暂且先在这里养伤,我会留两百神风军给你,明日再来给你换药。” 她说罢看向从刚才便一直沉默的顾曜。 “祖父可要与我一同回去?” 顾曜回神,冲她颔首道:“军中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便同你一起吧。” 直到顾南烟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傅拓依然望着窗外久久不能回神。 此时他已摘下面具,一张俊郎却有些消瘦的脸,竟与顾南烟有六七成相似! 顾慎叹了口气也没打扰他,静静地躺在那里。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顾慎昏昏欲睡的时候,傅拓才从窗边站起。 他走到床前,对顾慎深深一揖。 “多谢伯父,今日让孤见了她一面,傅拓此生再无憾事。” “只是今夜一别,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望伯父看在我母亲的份上,多照看烟烟一些。” 从这里到京城起码要十日,他必须今晚就走,不然他不在东宫的事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顾慎原本还觉得他此举太过客套,听到他后面的话却急了。 “你这是不打算让南姐儿帮你驱毒?” 傅拓没说话,顾慎见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这傻孩子!”顾慎差点跳起来。 “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先将身体养好才能更好的为卫将军报仇,你莫要本末倒置了!” 傅拓却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坚定。 “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在别的事上耽搁。” “治病那能叫别的事?” 顾慎有些生气,也顾不得他的身份,板着张脸教训他。 “我知你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也知你外祖一家的冤屈,可你不能为了这些事就自暴自弃!” “若是你娘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该多伤心!” “你知不知道她临走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和南姐儿,你是要让她死也不明目吗!” 想到那个令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女人,顾慎声音哽咽,眼眶也开始泛红。 傅拓更是难受,心情激荡之下他的喉头动了动,一连串咳嗽声响起。 他下意识的去掏腰间的荷包,却不知为何又将手收了回来。 好容易压下不适,他缓了口气才又说道:“我意已决,伯父莫要再劝。” 第218章 还有个人放不下 面对如此倔强的傅拓,顾慎只觉心口堵的慌,他想不明白为何他如此着急报仇,连几个月的的时间都等不了。 除非…… “你不会是信不过南姐儿的医术吧。”顾慎狐疑的道。 傅拓:“……” “伯父误会了,孤自然信得过烟烟。” 他不是信不过她,只是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一次次希望落空,如今他已经不在奢望。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日南姐儿知道了她的身世,知道了自己明明可以救你,却错过机会,那她该怎样面对这个事实?”顾慎哀叹一声。 “你想让她内疚悔恨一辈子吗?” “逝去之人的仇恨,真的比活着的人还重要吗?” 傅拓心中一震,没什么血色的薄唇紧紧抿着。 “孤……自然不想。” 烟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他又怎会希望她过的不幸福。 “你娘说过,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认定的事情从不会为谁改变,不为别人留后路,便是自己的后路也不留。” “她也一直很为你这种性子忧心,就连走的时候都牵挂着你不肯闭眼。” 这也是他让南姐儿同他见一面的原因。 顾慎希望似是笼中孤鸟的傅拓,在见到顾南烟后,能不要把心思一味放在仇恨中。 “伯父知道劝你不住,只希望你能多为南姐儿想想,为她也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傅拓没说话,眼神茫然半晌,便带着身后的小太监出了包间。 临走时,他将伺候顾慎的那个婢女冬雪也叫了出去。 顾慎并没有阻拦,索性人是傅拓派来的,怎么安排他都没有意见。 冬雪随着傅拓下楼,心中忐忑不已。 她跟主子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也知道他不好说话。 同她一起进宫的一个小姐妹,就因为说了一句“皇后娘娘命不好”,便被他命人杖责,亲眼看着她被活活打死! 当时他勾着唇看着那满地的鲜血,神情仿佛在看一副美景般,这一幕深深的印刻在冬雪脑中。 原本她也是很小心的伺候着主子的。 可最近她与顾慎相处时的轻松,和隐隐高人一等的错觉,让她放松了警惕。 直到此时才后怕起来。 傅拓看都没看浑身颤抖的冬雪一眼,眼神直视门外被留下的神风军。 “杀了吧。”他声音淡淡,因为咳嗽变得有些沙哑,却意外的充满磁性。 冬雪脸刷的一声就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殿下,不知冬雪犯了什么错,求殿下饶命!” 她咚咚连磕十几个响头,傅拓却丝毫没有动容,只是头与地板相撞的声音让他皱起了眉。 掌柜的见状赶忙打了个手势。 两个身着白色锦袍,上面绣着金色麒麟,身后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从房顶飘落,架起冬雪不断挣扎的胳膊,捂住她的嘴便退了下去。 傅拓全程看着门外,直至冬雪挣扎的声音消失,才缓缓开口。 “因为你惹她不高兴了。” …… 顾南烟回了神风营,交代了阿狮兰几句便钻进了帐子里。 军帐的火光亮了一夜,直到第二日一早,里面才传来窸窸窣窣卧床休息的声音。 顾南烟用了整晚的时间给傅拓做了毒理检测,用的是在他身上取的一根头发。 一直到后半夜才确定了治疗方案,根据他的情况配了几样调理身体的药,连同给顾慎换药时需要用到的东西一起放在了一个小箱子里。 她只睡了两个时辰便起了身,先去顾云戈那里看了看。 见他精神还算不错,伤口愈合的也挺好没有发炎的迹象,便又去了庆祥楼。 包间中,顾慎刚刚喝了碗粥,正倚在床头使劲往窗外张望。 奈何床与窗户的距离实在太远,他的脖子都抻长了也没看到什么。 他身边已经换了个伺候的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公公,见他那翘首以盼的模样很无奈。 “将军,您就安心躺着吧,小心伤口。” 他在太子身边伺候了几年,算是比较得用的。 昨日冬雪的事他也知道,可他并不觉得她可怜。 在他看来,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本分,不能因为主子给了几分好脸便妄想一步登天飞上枝头。 这是在宫中生存的大忌,每年不知有多少小宫女因为自己的痴妄丢了性命,他早就见惯了。 “南姐儿说过今日还要过来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他看了看天色,此时刚过正午,太阳还烈得很。 顾慎想起楼下团团包围着的神风小队问道:“可有往楼下送些解暑的糖水?” “将军放心,奴才已经让人送过了。” 顾慎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你们主子走了?” 小太监忙应是:“据奴才所知,主子昨日就连夜出了城,现在怕是已经走出两百多里了。” 顾慎心下叹息,没想到他劝了那么久,傅拓还是走了,心情一阵失落。 顾南烟是半个时辰后到的,进门后见那伺候的换了人也没在意。 她先是给顾慎换了药,由于之前没有进行缝合,因此伤口好的格外慢。 她便给他贴了块纱布,用医用胶布粘好,以防愈合的地方再次裂开。 顾慎乐呵呵的,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 “记得别沾水,按时吃药再过五日便可以下床走动。” 她从小箱子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顾慎。 “这是能促进伤口愈合的药,你每日吃一片。” 随后她看向箱子中另外几个瓷瓶,皱眉问:“卫十呢?” 说好了今日过来的时候给他送调养身体的药,这人怎的到现在还没来。 顾慎看了那小太监一眼,后者尴尬的笑了笑。 “卫十他……” “让姑娘久等,卫某十分抱歉。” 顾慎正在思索要怎么将傅拓连夜走了的事告诉女儿,便听到一道有些虚弱且急切的声音传来, 他猛的抬头,便见傅拓带着面具,由他身边的小太监和掌柜的搀扶,几乎是抬着走了进来。 顾慎大惊,刚要下床却被顾南烟一个眼神扫过来,顿时缩了缩脖子,只是依旧担忧的看着傅拓。 顾南烟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他的腕间试了试,随即皱起了眉。 “你昨晚做贼去了?” 这脉象明明是过度消耗体力造成的。 若是一般人最多睡一觉便好,可这人身体本就虚得很,这一番折腾下来,没丢了小命就是好的。 傅拓淡笑不语,一双盛满笑意的眸子望着她,半晌后才轻声道: “本来昨日已经出城,突然想起还有个人放不下,卫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她,便又连夜日赶回来了。” 他从昨日脑中便一直回旋着顾慎说过的话,越想心中越乱,索性在百多里外的小镇停了下来。 在经过无数的挣扎后,最终还是不舍将她扔下,便又折返回来。 由于怕错过顾南烟来庆祥楼的时候,路上赶的急了些,这才如此虚弱。 顾南烟闻言没说什么,让人将他抬到一侧的卧榻上,打开箱子一言不发的忙活。 顾慎却十分欣慰,只要傅拓愿意让闺女医治,就算治不好,也算对蓝儿有个交代。 第219章 血透 顾南烟给傅拓做过检查后,给他扎了一包补充体力的营养液,又抽了一管血。 她做完这些便在桌前喝起了茶,静静地等待着。 他二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包间内一时安静的如同夜晚。 顾慎被这气氛尴尬的差点抠烂床板。 “南姐儿,你打算如何祛除卫公子体内的毒?”顾慎忍不住问道。 他记得上次给母亲驱毒时只是打了几针便好,可他昨日听女儿的意思,似乎没那么简单。 “换血。”顾南烟言简意赅道。 随后也不等他问,便解释道:“若是中毒时日尚浅,只需几支解毒剂便好。” “可他体内的毒素似乎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早已深入五脏六腑,普通的解毒剂虽也有效果,他的身体却承受不住过多的药量。” 顾慎了然的点点头,随后又担忧起来。 “可需要血缘亲近的人的血液?可他……” 他曾经听南姐儿说过,若一个人需要输血,则需要从与输血人血液相同的人身上抽取,否则很容易因为血液不相容丢掉性命。 而最容易与之匹配的血源,便是这人的至亲之人。 可能算得上傅拓亲人的,如今只剩两个。 “不需要,只要将他血液中的杂质过滤干净,再输回体内便可。” 顾慎闻言一惊,换血这种事虽在一些奇谭杂志中多有记载,可据他所知,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大夫真的成功过! 便是窦神医也不敢轻易尝试。 他嘴皮子哆嗦一下,犹疑的看了傅拓一眼。 后者只是淡淡一笑,眸光温和的看向顾南烟,并没反对。 “这方法,可有危险?”顾慎没忍住问道。 傅拓的身份特殊,若是在嘉南国内出了事,两国之间怕是又要起纷争。 那安阳帝虽然不在意这个儿子,却不妨碍他趁机向他们讨要好处。 “还好。”顾南烟面色平淡的喝了口茶。 “任何治疗手段都有风险,不过这个风险相对低一些。” 她所谓的换血,其实就是血液透析,也叫血透。 血透是净化血液中有毒物质最直接的办法。 它通过血液透析仪建立起一个体外的血液循环系统,将血液注入透析器中,利用透析器去除血液中的代谢废物,或有害的物质。 这个办法风险小,接受治疗的人受到创伤也不大,很适合傅拓如今的情况。 顾慎这才松了口气,他虽不明白具体怎么做,却十分相信女儿的能力。 “那这样说来,岂不是需要很长时日?” “只需要几个时辰而已,只是在这之前要先将他身体调理好。” 她看了眼躺在塌上正望向她这边的傅拓。 “至少要调养个六七日。” 顾慎闻言安心不少。 虽然他希望傅拓能留下来接受治疗,可安阳宫中那边若是发现他失踪,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到时候怕是不好收场。 他看向卧榻方向,神情轻松的道:“那你便多留几日罢,正好趁这段时日多与你那……妹妹见见面。” …… 卫阳军因为宁宗远被俘,还有顾南烟毫不留情的射杀,总算安静下来。 主帐中,周柏云满脸愁容的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八百里加急信件。 他如今暂代主将位置,在宁将军被俘后便往京城去了封信,等待四皇子的指示。 今日终于收到了回信,却让他愁的差点将头皮挠破。 信中说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宁将军安然无恙的救回来,若有必要,便是牺牲卫阳军半数将士也在所不惜。 周柏云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将手中的信递给等在一侧的一位老者。 “你们都看看吧。” 老者接过信,看完后神色大变,不可置信的看向周柏云。 “这、这真是四皇子的意思?” 卫阳军乃是安阳国大半兵力,且一直守护着疆土。 如今四皇子却为了一个宁宗远,竟要舍了十五万将士的性命! 他的表情太过震惊,其他将士忍不住凑过来,将信上的内容看了遍。 军帐中瞬间安静如斯。 这些人之中,有不少老将从年轻时便在卫阳军中服役,此时一个个面色十分难看。 “荒唐,简直荒唐!”其中一个瘦长脸忍不住当场拍了桌子,胸口剧烈起伏。 “宁宗远刚愎自用,不听你我劝说自投罗网,被人抓了去也是他咎由自取,如今却要让十五万将士为他填命,四皇子是疯了吗?!” 他气的口不择言,身侧一位与他私下里关系不错的将领拽了拽他衣袖。 “你少说两句。”那人低声道,随即视线往宁天禄那边示意。 宁天禄却仿佛没听到般,沉默不言。 “你拽我做什么,这难道不是事实?” 瘦长脸不屑的看了宁天禄一眼,语带鄙夷。 “谁要不服尽管来找我,老子的拳头还没怕过谁,就怕有些人在男人身下躺久了,连挥拳的力气都没有!” 他这一嗓子喊完,帐内又是一阵沉默,众人纷纷尴尬的看向宁天禄。 军中素有传闻,宁天禄虽名义上是宁宗远的侄子,实际却与他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宁宗远养在身边的禁脔。 可传闻毕竟是传闻,哪能当着正主的面说! 如今被这人当众点出来,众人只觉得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宁天禄低垂着眸子,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心里。 周柏云皱了皱眉,警告的看了瘦长脸一眼。 “正事要紧,我让你们过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们吵架的,若谁再废话多便给我滚出去!” 瘦长脸哼了哼,虽然心中不服,却还是安静下来。 “还能有什么办法?”他嘟囔道。 想到如今的情况瞬间没了刚刚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整个人都萎靡下来。 “四皇子如今代理朝政,他说的话就是圣旨,你们谁敢不从?” 周柏云愁的正是这一点,若是平日一个皇子的话他们自然无需理会,毕竟武将向来直接受命于皇帝,皇子是不能也不敢插手的。 可让他们真的拿十五万将士的性命去换宁宗远一人,他们又着实办不到。 他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宁天禄。 自从神风首领顾南烟射杀了宁宗远的几个心腹之后,能进这大帐且忠于宁家的便只剩他一人。 “宁校尉可有高见?” 宁天禄听到他问话顿了一顿,之后缓缓起身冲周柏云行了个礼。 “宁将军执掌卫阳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然是要救的,如若不然恐怕会寒了许多将士的心。” 瘦长脸听到他这话,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口中嗤笑一声。 刚要起身说些嘲讽的话,便被周柏云一个冷眼瞪了回去。 他愤愤的坐下,颇为火大的灌了杯凉茶。 他实在想不明白,不过是一个小白脸罢了,就算他真的是宁家的人,此刻也是孤掌难鸣,怕他作甚! 而周柏云似乎没看出他的不满,将视线再次放在宁天禄身上,示意他接着说。 “宁将军定是要救的,不然不止四皇子那不好交代,便是宁贵妃恐怕都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 “不过……” 宁天禄抬起头,白皙的脸上挂着淡笑,眼神分外明亮。 “救人可不是只能用武力,若是给的好处够多,我相信顾曜也不会介意放过一个手下败将。” 第220章 冶炼术 安阳国派人前来和谈,来人正是宁天禄。 他来的时候顾南烟刚好从庆祥楼回来,顾曜便将她一起叫来。 主帐内挤满了人,顾南烟在众人的眼神中施施然落座。 坐在对面的宁天禄看着她,当知道她就是赫赫有名的神风营首领后打量了半晌,随后温和一笑。 “久仰神风大名,此生有幸见到顾姑娘,实乃一大幸事。” “若是有机会,宁某愿与姑娘促膝长谈,互相交流经验以取长补短。” 顾南烟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拿起桌上的果子啃了一口。 “老子挺长的不用补,别想占老子便宜!” 她撇撇嘴,话落还鄙夷的往他不可描述的部位看了一眼。 宁天禄:“……” 他嘴角哆嗦两下,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涨红。 他就是客套几句而已,可她一个姑娘,究竟是怎么说出这等虎狼之词的! 场面一度尴尬,坐在上首的顾曜轻咳一声,努力压制住想要捂住孙女嘴的冲动。 “呵呵,南姐儿玩笑惯了,宁校尉莫要在意。” 他话题一转,将众人的视线集中在宁天禄身上。 “宁校尉姓宁,可是安阳宁家人?” 宁天禄脸色缓了缓,神情僵硬的颔首。 “将军英明,在下是宁大将军的子侄,此次前来乃是受了宁贵妃所托,想问问贵国可愿将我伯父放了。” 说起正事,他神色严肃的道:“我方愿以五百万两白银作为交换,顾将军认为如何?” 顾曜深沉的捋了捋胡须,似乎在思考。 五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基本上是安阳国国库大半年的收入。 放在平时,顾曜肯定二话不说的答应,毕竟近些年嘉南国情况不太好,五百万能做很多事情了。 可如今要交换的人是宁宗远,那价格可就不一样了。 于是他没说话,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低头喝了口茶。 宁天禄哪会不明白,他本也没想用区区五百万两便能换回很可能是下一任皇帝的亲舅舅。 先提出五百万两,也不过是等着对方讨价还价罢了。 “当然,这些银子只是我国对边境战事损伤的补偿而已,贵妃娘娘另有重礼作为交换。” 他朝身后端着个托盘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那士兵将托盘上的红布揭开,把里面的东西递到顾曜面前。 顾曜好奇接过,随意翻了翻。 随即震惊的瞪大双眼,看向宁天禄的眼神不可置信。 “这是……安阳炼铁法!” 顾曜声音有些颤抖,虽然这里只有一半的内容,可依然让他舍不得放下。 安阳国之所以被誉为第一大国,除了本身的地理位置出产丰富以及声名赫赫的卫阳军以外,还有一样东西是别国没有的。 那就是他们独特的炼铁术! 他们炼出来的铁杂质少且坚硬,做出来的兵器锋利无比,要比普通方法强很多。 要知道两军对垒除了看将士们本身的实力,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胜负关键。 镇北军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被卫阳军踩在脚下,与这炼铁术也不无关系。 在场众人都是武将,自然十分心动,一个个眼神全都放在顾曜手中的那本薄薄的册子上。 顾曜更是激动不已,差点就应承下来。 索性他还记得孙女让人给他传的话,将手中的册子交给她看。 顾南烟前后翻了翻,撇了撇嘴将之扔回到托盘中。 “不过是坩埚冶炼术而已,还是只有一半的,老子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方法虽然确实能炼出精铁,甚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便是炼钢也没问题,可坏就坏在它的产量太低,且炼制时间长,不能作为广泛应用。 顾南烟语气中明显的不屑,和准确的说出了很少人知道的“坩埚”二字,让宁天禄瞬间怔住。 这种技术只有他们安阳国有,而且除了几个核心人物,就连皇子都不知道这些。 可顾南烟一个嘉南国人,是怎么知道坩埚冶炼术的?! “寒碜谁呢,这破东西也好意思往外拿?” “我们不要,给你主子拿回去。” 真有意思,这是当打发要饭的呢! 顾曜听到孙女的话,心疼的直抽抽。 安阳国武器强过他们,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病。 如今这冶炼术就在眼前,孙女却说……不要? 顾曜只觉一阵心慌气短。 “南姐儿啊,要不咱们……” 他说着话,手就要往托盘里伸。 顾南烟:“……” 出息! 眼看顾曜的手就要碰到托盘,顾南烟咧了咧嘴道:“我能拿出比这冶炼术更好的方法,祖父确定要这个?” 顾曜闻言瞬间收回手,装着没事人一样继续捋胡子。 “南姐儿说的对,贵国太没诚意了。” 态度突然转变的顾曜,学者顾南烟撇嘴又摇头。 宁天禄:“……” 众人:“……”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顾曜祖孙一唱一和的在耍什么把戏,可对于救了他们的顾南烟,众人还是十分信任的。 既然她说能拿出更好的冶炼术,再加上神风小队手中那奇怪的匣子,几位镇北军将士默契的随着顾曜一起点头称是。 瞿啸板着张脸似乎十分不耐的样子。 “南丫头说的对,这东西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宁校尉还是拿回去吧。” 他在卫阳军退出吴阴县当日,收到顾曜的信后返回。 当他知道是顾南烟单枪匹马救了将军并且打败宁宗远后,瞬间成了她的小迷弟,整日跟在她身后转悠。 如今更是顾南烟说什么他都赞成。 宁天禄皱了皱眉,这些人的反应显然不在他的预期之内。 他看了眼坐没坐相斜靠着椅背的顾南烟,又看向原本激动不已,现在显然对坩埚冶炼术失去兴趣的顾曜,心中隐隐不安。 这是宁贵妃给出的最大的底牌,也是唯一他能拿得出手作为交换的东西。 若是拿到大梁国面前,就是用城池作为交换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可这看起来刚到他胸口高的姑娘,居然能以一己之力,让整个镇北军将领统一口径放弃这价值连城的冶炼术。 宁天禄心下沉了沉,顿时觉得这次谈判怕是要空手而归。 他沉默半晌,对顾曜道:“顾将军该知道这东西对一个国家和军队意味着什么,就这样一口回绝似乎急了些。” “不如将军再考虑几日,也顺便问问贵国皇帝的意思。” 在他看来,这么重要的事显然不是顾曜一个将军能决定的,理应先禀明皇帝,由一国之君做主才是。 而宁天禄说这话无疑也是在提醒其他将领,顾曜自作主张的行为明显僭越了。 果然,随着他话音落下,原本还在附和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就连顾曜也皱了眉头。 因为这事若认真说起来,确实应该先往京城递个折子,由文武百官共同决定才是。 宁天禄见他的话起了作用,暗暗松了口气,嘴角不由勾起。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其实今日便是顾曜拒绝了他也毫无办法。 可他来之前就打探过顾曜的为人,知道他是个十分忠心的臣子,所以才说出这番话。 目的是想让顾曜失去这件事的主导权,如此他才好继续谈下去。 顾南烟抬了抬眼皮,见他神情间颇为得意,突然觉得很不爽。 听他提起李密,顾南烟歪着头思忖片刻,将意识沉入空间中。 她在存放杂物的角落里扒拉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块金色的牌子。 第221章 妹妹 主帐内,包括顾曜在内的所有人跪了一地。 顾南烟老神在在的将那块写着“如朕亲临”的金牌令箭扔在桌上。 她看向呆滞的宁天禄,神情中带着不耐。 “他们做不了主,本宫总该能做主吧。” 她站起身,将跪在最前面的顾曜扶起,慢悠悠的走到宁天禄面前。 “现在本宫就告诉你,要想换回宁宗远可以,先将上次欠的账给老子算清楚再说,否则一切免谈!” 几个月前关翰飞带人前往京城和谈,谁想半途被召回京便没了下文不得止,还让卫阳军再次攻城意图趁火打劫。 顾南烟自认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况且这场战争还连累她损失颇大,她哪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始作俑者。 如今安阳国想再次和谈,可以。 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总之不扒下一层皮都别想好过! 顾南烟撂下这话便扬长而去,只剩众武将面面相觑。 瞿啸用手肘戳了戳还没回过神来的顾曜,用自以为很低的音量问道:“老顾啊,你这孙女手里还有这宝贝呢?” 他朝案几上努了努嘴,那块比免死金牌还贵重的金牌令箭,就那么躺在一堆瓜果皮中。 瞿啸咧了咧嘴,突然觉得顾南烟这丫头是不是有点虎。 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扔下就不管了? 顾曜胡子抖了抖,佯装淡定的将那金牌拿起来,不动声色的在袖口擦了擦。 “呵呵,皇上一向疼爱南姐儿,给快金牌而已,不、不足为奇。” 瞿啸:“……” 他斜着眼看着老友,总觉得这事他比自己还震惊,好像并不知道他孙女有这么块牌子。 顾曜当然不知道! 就连顾南烟都差点忘了这东西的存在。 她只记得当初被立为公主后进宫,李密神神秘秘的将这牌子交给她,告诉她若是以后有人敢欺负她,或是对她不敬,就将这牌子丢出去,保管那人跪地求饶。 她当时只是扫了一眼,只看到上面“如朕亲临”四个字,便扔进了空间中。 今日若不是宁天禄说要等李密亲自下旨,她还想不起这东西。 顾曜抹了把脸,看着一众同袍努力撑起笑脸。 “这孩子记性向来不好,居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落下了。” 遗失御赐之物乃是大罪,更何况这还是块“如朕亲临”的金牌令箭! 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至少要治一个大不敬的罪! 大家都是人精,哪能不明白顾曜的意思,纷纷善意的帮着圆谎。 虽然他们都看出顾南烟是真没在意这牌子…… …… 宁天禄心情沉重的回了卫阳军驻地,亲自写了封信给宁贵妃,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而顾南烟则每日都往庆祥楼跑一趟,给顾慎换药之余,顺便帮卫十调理身体。 几日后,终于到了要给他做血透的日子。 顾慎等在顾南烟特意让人清出的房间外,紧张的直搓手。 一直跟在傅拓身后几乎形影不离的小太监三斤,也紧张的在走廊上来回转悠。 只有庆祥楼掌柜的还算镇定,只是背在身后紧握的双拳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想起之前主子跟自己说过的话,金掌柜叹了口气。 “今日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不可伤害她。” 傅拓坐在窗边,看着对面的街景,声音中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若孤今日无法走出这个房间,你便将隐龙卫的令牌交给她,从此她便是你们的新主子,替孤……护她周全。” 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金掌柜闭了闭眼,只能希望主子没有信错人。 顾南烟将针管扎进傅拓的胳膊,鲜红的血液顺着针管缓缓流进透析器中。 “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两到三个时辰,你若是无聊可以先睡一觉。”她垂眸道。 傅拓双眼盛满笑意,缓缓的摇了摇头。 “孤……我不困。” 顾南烟闻言也没说什么,继续忙活手中的事。 “听说顾姑娘的母亲早就过世,你……可想她?”傅拓声音轻柔的问道。 顾南烟一怔,随即淡淡的回道:“不想。” “哦?” 傅拓似乎十分诧异,好奇的看着她。 “为何不想?” 他坐直身体靠近她一侧。 “难道你不想像别的孩子一样有疼你爱你的娘亲吗?难道不想在受了委屈的时候有人心疼的抱着哄你,不想……” “不想!” 顾南烟没等他的话说完,便斩钉截铁道。 “第一,我早已不是孩子,不需要有人哄,第二……” 她看着傅拓震惊的双眼,神情无比认真。 “第二,没人能让老子受委屈,皇帝他老子都不行!” 傅拓怔怔的看着长得跟娘亲几乎一模一样的顾南烟,神情有些恍惚。 “你难道不会觉得不公平吗?”他喃喃道。 “明明都是孩子,有些人自小就被千娇万宠要什么有什么,有些人却连饭都吃不饱,受尽了欺凌和侮辱,似乎……生下来就是错的。” 傅拓喉头滚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脸色阴沉的可怕。 顾南烟歪着头看了他半晌,从她装零食的小包里掏出一块薄荷糖。 “那就将那些欺负你的人全都打趴下,直到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她伸出白嫩的手,一把揭开傅拓的面具,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那块糖塞进了他因惊讶张开的嘴。 “治疗过程中我要时刻观察你的脸色,这面具……”她随手将黄金制成的面具扔在桌上。 “碍事。” 傅拓只觉嘴里一阵清凉感袭来,这股凉意直冲头顶,将他低落的情绪驱散。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顾南烟,见她只扫了他的脸一眼,便坐到他对面的躺椅上,若无其事的拿起手边的一本画册看了起来。 “你……早就知道了?”傅拓没头没尾的问道。 他与顾南烟虽然性别不同,可相貌却都随了他们娘亲,有六分相似。 以顾南烟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她却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 顾南烟没出声,从小包里掏出一把花生吃的津津有味,手中的画册时不时翻页。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随着时间流逝,傅拓渐渐感觉身上越来越轻快,短粗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悠长有力。 他看着明显有了血色的手臂,心跳不自觉加快。 他会接受顾南烟的治疗,原本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想着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将毒素清掉一点。 却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傅拓逐渐红润的嘴唇抖了抖,突然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孤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 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从生下来便在他身体里的毒,居然就这样没了? 顾南烟往嘴里丢了颗花生,手指往透析器另一侧指了指。 “你身体里的毒素太多,一次治疗不能完全清除你体内的余毒,直到下次治疗之前也只能是这种状态。” 顾南烟以为他对治疗不满意,难得解释了一句。 她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波澜,却让傅拓的心起伏不定。 他看着恬淡悠闲的顾南烟,嘴角缓缓上扬。 “谢谢你……妹妹。” 第222章 顾慎自爆 天字号包间内,顾南烟坐在窗边往外看,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头紧锁。 顾慎一脸欣慰的看着脸色明显有了血色的傅拓,一时间感慨良多,十分庆幸自己让南姐儿跟他见了一面。 “既然好了,以后应当更加爱护身体才是,万不可再如以前那般自暴自弃。” 顾慎忍不住絮叨起来,傅拓只笑着听他说,感觉身上从未有过的轻松,恨不得现在就去外面跑上一圈。 “伯父说的是,孤会记得的。” 他眼神明亮,精神奕奕的在屋内来回溜达,似乎是想将十几年来少走的路一次补回来。 三斤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双臂抬起虚扶着他。 “殿下可悠着些,顾姑娘说过让您注意休息。”他吸了吸鼻子,眼眶湿润。 傅拓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走了小半个时辰确实觉得有些累,也就没再坚持。 “妹妹说还要再换一次血,才能将体内的余毒清干净,可孤却觉得已经完全好了。” 他抹了把头上渗出的细汗,心情无比畅快。 自他懂事起,每日只能从屋内走到院子里坐一坐,从来没感受过运动后大汗淋漓的感觉。 即便是长大后可以在院子里稍微走一走,可那种由于虚弱汗湿了衣襟的感觉,跟此时是完全不同的。 若不是还有外人在,他都想当场跳两下。 顾南烟缓缓回头,眉头依然皱着。 “可以适当走动,但不可剧烈运动,你的身体需要时间恢复,操之过急反而适得其反。” 她拍了拍由于贴近窗口沾在衣襟上的灰尘,将楼下正在来回巡视的大胡子喊上来。 这个大胡子正是当初在西北时曾经放言想做队长的那人,如今也算是如了愿。 他恭恭敬敬的朝顾南烟行了个礼,瓮声瓮气道:“不知主子找属下上来有何事?” 顾南烟扫了他一眼,再次看向窗外。 “你将楼下的人带走,另外换两百人过来。” 大胡子徐虎有些不解:“可是他们做错了什么,让主子不满意了?” 顾南烟缓缓摇头:“不是,你们做的很好。” 就是因为太好了,她才要让他们回去。 徐虎闻言也没再问,领命将人带走。 傅拓虽疑惑,可也没说什么,心情愉悦的喝了杯他以前只敢浅尝的果酒。 这果酒度数极低,便是女子喝多了也不会醉,顾南烟就没阻拦他,也跟着喝了一杯。 两人喝着果酒,时不时说两句话,聊的都是些琐事,气氛很是轻松。 而顾慎此时却仿佛被人点了穴一般,愣愣的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卫十,你、你管南姐儿叫什么?” 他结结巴巴的问,突然反应过来一件很严重的事。 傅拓居然没戴面具! 见顾慎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来回转,一张脸写满了惊愕。 傅拓冲他爽朗一笑,语气轻快的道:“烟烟已经知道了。” 顾慎:“……” 他哆嗦着面皮望向闺女,后者只是垂着眼睑似乎在想事情。 “你、你……你知道我不是你亲爹了?!”顾慎抖着嗓子问。 想到以后闺女可能再也不会喊他爹,顾慎心里咯噔一下。 “闺女呀,虽然老子不是你亲爹,可老子一直将你当做亲闺女来着,你可不能不要为父啊!” 顾慎嗷嚎一声,声音震耳欲聋,直将在楼下看门的金掌柜吓得一哆嗦。 傅拓心里也咯噔一下,想拦他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的看着顾南烟的脸渐渐黑了下来。 “你说……” “你不是老子亲爹?” 顾南烟面色沉沉,一字一顿的问道。 顾慎哭天抢地的声音一顿,怔怔的看了她一眼。 “你、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傅拓揉了揉额头,颇为无语的望向他。 “烟烟只是知道了她是孤的亲妹妹,并不知道您不是她生父。” 他叹了口气,脑中飞速运转,思考怎样才能安慰顾南烟。 一般人听到这种消息,应该既震惊又难过吧。 他有些心疼的望向顾南烟的方向,却见她正两眼幽幽的望着自己。 傅拓:“……” 不知道为何,孤感觉好像说错话了。 “所以……你是老子的亲哥?”顾南烟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眼神仿佛要吃人。 顾慎怔愣的与傅拓对视。 “你不是说南姐儿都知道了?” 顾慎有些喘不上气。 他怎么觉得,是他自己揭了自己老底? 傅拓:“……” 孤、孤不知道啊,所以妹妹之前到底知道了什么? “烟烟,刚刚在给孤换血的时候,你不是承认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傅拓不确定的问道。 他与顾慎原本是打算瞒着她,直到他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完。 就是因为她当时无比镇定的神情,他才自爆身份,与妹妹相认的! “老子只是以为你是老子的表哥!” 真的是哔了狗了。 她见两人容貌相似,只当她娘与傅拓的娘是两姐妹,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那你为何摘我面具?”傅拓不死心的问道。 “不是说了要随时观察你的面色,戴着面具你当我有透视眼吗!” “可……你看到孤的脸时,神情很淡定……” 傅拓此时也有些喘不上气了,他跟顾慎一左一右捂着胸口,脸色刷的一声就白了。 顾南烟冷笑连连,看着他们的眼神十分不善。 顾南烟:面瘫怪我喽? 顾慎只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也顾不得作为长辈的威严,哇的一声就抱住了顾南烟的胳膊。 “闺女啊,爹错了呀,是爹的嘴快了,爹就不该让你过来这里呀,你原谅爹吧,咱们这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呀,呜呜。” 顾慎心底那个苦啊。 闺女最近对他的态度刚好了些,他还想听她喊他爹爹呢,可不能又惹她生气啊! 顾南烟:“……” 傅拓:“……” 三斤:“……” 楼下的金掌柜:嗯,包间隔音好像不太好,看来得重新装修一下了。 顾南烟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努力按捺着想将两人扔出去的冲动。 “所以……老子到底是谁的种!”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将顾慎扒拉开,一把将他推回原位。 见顾慎还想往她身边凑,顾南烟一个眼刀过去,凶巴巴的威胁他。 “给老子坐好,再嚎一声把你扔出去信不信!” 顾慎:“……” 老子信! 他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讷讷道:“其实这件事你也不一定非要知道……” 他说这话是悄悄抬眼看了看顾南烟,见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立马噤了声。 傅拓吐出一口气,知道今日这事若不跟她讲清楚怕是不会罢休。 他朝身后的三斤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待屋内只剩下他与顾慎还有顾南烟三人时才缓缓开口。 “这事还要从十六年前说起……” 他的话刚开了个头,还在考虑要怎么将外祖家的事告诉她。 突然一个人影从他对面的窗口闪了进来,手持利剑直直朝背对着他的顾南烟刺去。 第223章 抓获宁宗清 “南姐儿!” “烟烟!” 顾慎二人大骇,慌忙起身欲阻拦。 却见顾南烟身形一侧,轻松避过长剑,顺势转身便到了那人背后。 “等的就是你!”顾南烟勾了勾嘴角,一脚踢在他膝弯处。 黑衣人猝不及防的挨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手下意识的往面前的桌子扶去,却只抓到了桌布,将满桌酒水撒了一地。 瓷器破碎的声音让门口的三斤瞬间破门而入,一直待在楼下的金掌柜紧随其后。 黑衣人见状欲起身逃跑,却被顾南烟一脚踩在后背,动都动不了。 “烟烟,你没事吧!” 傅拓吓的脸色煞白。 刚刚那人直取顾南烟心口的一幕,简直像噩梦一般不停闪现在他眼前。 顾慎也吓的不轻,他虽比傅拓更知道顾南烟的实力,可知道是一回事,会不会担心又是另一回事。 在看到黑衣人的剑即将刺中女儿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起身去挡,却被顾南烟一把推了出去。 地上的人奋力挣扎,黑布下露出的眼神凶狠又恶毒。 顾南烟踩着他蹲下身,一把揭开他脸上的黑布。 “老子等了你好几日,就差把脖子送你面前了,可算是露了面!” 她拍了拍那人的脸,得意的咧了咧嘴。 自从五日前她便察觉到有人在暗暗观察他们,只是因为神风小队严防死守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她弄不清这人是冲谁来的,而今日傅拓做完治疗后便会赶回安阳国。 她知道傅拓身边一直隐藏着几个武功不弱的高手。 若来人是冲他去的,到时候被人跟上虽然不会有危险,可人她可就抓不住了! 所以刚才她让徐虎将神风小队带走,给这人一个出手的机会。 宁宗清目眦欲裂的瞪着顾南烟。 自从他知道哥哥被抓之后心急如焚,千方百计的打探了不少关于那一战的消息。 可当时在场的都是镇北军,他也是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他哥哥安插在军中的探子,知道了一些那日的事情。 那探子隔得远,只知道当日顾南烟带领神风小队前去救援,不止成功救下顾曜祖孙一命,还将宁宗远重伤。 至于怎么重伤的,那人却不知道。 于是他又让那探子打探顾南烟的行踪。 只是他在军中的地位并不高,所知甚少,只知道顾南烟每日都要去庆祥楼一趟,除了顾曜没人知道她去做什么。 虽然得到的消息不多,可对于救人心切的宁宗清足够了。 他身为宁宗远的弟弟,自然知道顾南烟极得皇帝宠爱,甚至封为公主。 更别说她还是顾曜的孙女。 于是他便乔装打扮,一直藏身于对面的铺子里,打算伺机而动抓住顾南烟好用来交换他哥哥。 可神风小队实在太过尽责,白天晚上的守在外面,简直比皇宫的守卫还严! 他一直寻不到机会下手,正想咬牙在她回去的途中动手,却没想到这蠢女人竟然将身边的守卫全撤了! 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天赐良机,在确定没有其他埋伏后,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 谁承想却被顾南烟抓了个正着! 宁宗清狠狠咬牙,像是恨不得冲上去咬下她一口肉。 “你这个阴险小人!” 顾南烟咧了咧嘴,对于他的夸赞很是受用。 而另一边,在面罩揭下的刹那,傅拓眼神便是一寒。 “宁宗清!”他咬牙切齿道。 傅拓常年居于东宫很少露面,因此宁宗清根本没将他认出来,可他却是认得宁宗清的。 “宁宗清?”顾慎皱眉。 “可是宁宗远那个亲弟弟?” 他早就听闻宁宗远有个亲兄弟,两人关系向来不错,就连宁宗清的武功都是他哥哥一点一点教出来的。 只是…… “他怎么会在这里?” 别说情报中并没有宁宗清随军的消息,便是这吴阴县自卫阳军退兵后便一直没开过城门,是万万不会被人混进来的。 除非…… 除非他早就已经在城中了! 顾慎不由想起之前父亲跟他讲过丢失令牌的事,此时无比确定背后之人就是这厮! 顾南烟在听到这人是宁宗远的弟弟时不由一乐,仔细打量了他一会,确实有些相似之处。 她本来还觉得单单宁宗远一人,怕是也压榨不出多少好处,如今倒好,手中又多了一个筹码。 她眼珠子转了转,顿时想到一个主意。 正好这时徐虎回来了,她便让人将宁宗清的头蒙住,亲自押送他回了驻地。 顾曜无语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宁宗清,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看着顾南烟得意洋洋的样子,顾曜暗自叹息。 他此时还不知道顾南烟已经得知自己的身世,只觉得这兄弟二人一个接一个的落在南姐儿手上,也不知是不是报应。 “你爹伤势如何了?”顾曜问道。 “挺好的,能吃能睡,今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顾曜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 “这是你阿奶的信,一开始送到了西北那边,今日才转送过来。” 他说的阿奶自然是指刘氏,顾南烟一直唤顾老夫人作祖母。 顾南烟这才想起她已经很久没给刘氏去信了,赶忙拆开来看。 信上说顾家老大的儿子顾承光于月底成亲,往京中去了信邀请刘氏参加。 刘氏本不想回去,可想到小儿子也到了京城,村里刚盖起来没几日的房子没人打理,时间久了怕是要糟烂。 索性她在京中也没什么事,顾南烟又不在家,再三斟酌后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顾南烟看了看信尾的日期,已经发出了小一个月,就算刘氏速度再慢也该到了。 她将信件塞回信封中,嘱咐顾曜将宁宗清藏好,不要泄露他被抓的消息,便施施然回了自己帐篷。 几日后宁天禄再次来到吴阴县,向顾曜表达了宁贵妃的意思。 “贵妃娘娘同意将上次和谈的物品补上,只是怎么补需要与朝臣商议后再做决定。” 顾曜理解的点头。 虽然安阳国这次的事做的有点不地道,可他们要求清算旧账这事也有点赖皮了。 所以他没反对,只说会多给几日时间,等这边的事处理完毕若还没有结果,便只能将宁宗远带回京城了。 其实顾曜还是比较希望宁贵妃能将他换走的,因为…… 他想起宁宗远如今的模样,饶是见惯了血腥场面也忍不住反胃。 他被南姐儿刮去一层肉后并没有人给他治伤,如今天气又热,他浑身伤口都已化脓,有些地方还长出了蛆虫。 偏偏也不知孙女喂了他什么药,伤成那样没死不得止精神还挺好,天天在那里怼天怼地,将南姐儿从头骂到脚。 有一次被没事过去溜达的顾南烟听到了。 她也没生气,只是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吩咐看守他的小兵给他掺到吃食里。 那小兵本就崇拜顾南烟,将她的话奉为神祗,哪有不听的道理。 于是自那日开始,他严格按照顾南烟的要求,每日往他的饭中滴上一滴那药瓶里的东西。 不过几日时间,宁宗远再没了骂人的力气。 他日日不是疼的嘶嚎便是痒的流泪,满地里打滚,身上的伤也就更加触目惊心。 第224章 接风 双方展开了一场拉锯战,顾南烟对他们给出的条件不满意,而对方也在一点点的加筹码试探。 到最后她实在不耐烦了,便将事情扔给顾曜,自己躲清闲去了。 顾慎的伤势好的差不多,已经回了镇北军营中。 他回去的第一日便将那个背后刺了他一刀的奸细揪了出来。 幸好那人不过是个小小的伍长,并没造成太大的损失,当初与宁宗清联系的就是他。 顾南烟闲来无事,便想带着阿狮兰回明山县转转,顺便看看刘氏。 明山城内有十几个县,其中又以明山县为首。 因此顾南烟的公主府便建在了这里。 苏文丰作为明山县县令,自然肩负起督工的责任。 公主府占地颇广,几乎占了半条街,历时几个月也才刚刚建好小半。 不过索性已经能住人了,顾南烟站在富丽堂皇的公主府门口,十分满意。 苏文丰早就接到她来明山的消息,一早就候在门口等着。 “公主可要稍事休息,下官在衙门为您摆了接风宴,同时邀请了其他县的县令大人一起为您接风洗尘。” 顾南烟皱了皱眉,虽然她很不喜欢这种场合,可自己第一次作为封地的主人回来,确实应该跟下面的属官见一面,商讨一下明山接下来的发展。 于是她干脆的应下,带着阿狮兰进了公主府大门。 白芷在西北的时候便随赫达族一起返回京城,她身边便没了人伺候。 还好顾南烟一向是个亲力亲为的性子,倒也没觉得不方便。 公主府总管将她迎进门,院内的下人站在道路两旁迎接她。 “公主,这些人都是苏县令安排的,您看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我再命人安排。” 总管的声音有些尖细,毕恭毕敬的弓着腰。 顾南烟看他一眼:“你也是苏县令安排来的?” 那总管五十多岁面白无须,身材有些微发福。 “奴才姓邓,是从宫里出来的。” 邓总管见她挑眉又解释道:“奴才曾伺候过晟王殿下,在宫外无亲无故本想出宫后寻一处偏远之地安度晚年,可晟王心善不放心奴才一人,便让奴才来帮您打理公主府。” 他抬头看了顾南烟一眼,斟酌道:“晟王说了,若是公主不满意奴才也无需为难,自然会给奴才安排到其他地方……” “让人准备膳食,本宫饿了。”顾南烟打断他的话,径直往前厅走去。 邓总管一怔,知道她这是同意他留下的意思,赶忙应声,让下人去准备吃的。 顾南烟吃完午饭后在由邓总管带着参观公主府。 公主建府是大事,因此有一部分人是从工部直接调过来的,其余人皆为明山县的泥瓦匠。 其中一人,便是顾南烟还在上山村的时候,那位给她盖房子的黄工头。 “草民参见公主。”黄平见到顾南烟赶忙行礼,神情颇为紧张。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雇他盖房的小姑娘,如今竟然成了嘉南国公主。 想到以前他还与她就房子的问题产生过分歧,黄平的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工部左侍郎是这次施工的主要负责人,他早在京中便见过顾南烟,虽有些意外她的突然到访,神情倒还算镇定。 “臣不知公主喜好,听闻黄工头曾给公主盖过房子,因此便让人将他寻了过来。”陈增印解释道。 皇上对公主府的建造很是上心,他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还特意去上山村参观过公主的旧宅。 对内里的地暖惊叹之余,他想方设法的找到了正在外地干活的黄平,请他来负责绘制地暖通道。 顾南烟颔首让黄平起身,看出他的紧张,她随意的道:“本宫只是随便看看,你们继续。” 黄平赶紧应是,又回去忙活起来。 顾南烟在陈增印的陪同下围着施工地转了一圈,见众人紧张的手足无措,手头的活都做不下去了,就也没多留。 苏文丰给她准备的接风宴在第二日正午时分。 顾南烟在崭新的寝殿中美美睡了一觉,直到太阳高挂才起身。 她由婢女伺候梳洗后便径直去了衙门。 接风宴摆在衙门后堂,顾南烟在最上首,其余人分左右两排坐定。 苏文丰作为东道主坐在下首第一位,简单的寒暄过后,便让下人上菜。 坐在苏文丰对面,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笑呵呵的捋着山羊胡,言语间颇为感叹。 “下官能归于公主治下感到十分荣幸,知道您来了明山后就想去吴阴县拜见,只是实在怕打扰了公主。” 顾南烟朝他看去,见这人一脸讨好,也只能轻笑一声道:“吴阴县战事胶着,本宫确实无暇见客。” 她这话一出,附和声四起。 “说起来老董也是倒霉,半年的功夫被敌军破城两次,这一回更是伤到了腿,到现在都下不来床。”坐在中间的一人感叹道。 他便是与吴阴县相邻的建州县县令谢晋临。 他说的老董是吴阴县县令董治谦,这次在帮助百姓撤离时被敌人一刀砍在腿上,差点将腿筋砍断。 也幸好当时瞿啸在附近,不然怕是命都保不住。 顾南烟闻言蹙眉,放下夹菜的筷子。 “他的伤势可严重?” 那县令连忙道:“劳公主挂心,不碍事的,也就当时流的血多了点,养了这些时日已没有大碍。” 顾南烟闻言颔首,还是让阿狮兰去取了几瓶伤药,让那人抽空给董治谦送去。 谢晋临的建州县与吴阴县接壤,两人时常就县里的事情互通有无,因此在座诸位中,两人的关系是最好的。 他替董治谦谢过顾南烟,并承诺一定会将这些药送去。 苏文丰幽幽吐出一口气,对吴阴县的情况十分无奈。 在与邻国接壤的地方上任是个苦差事,只有那些没什么背景或得罪过权贵的人才会被外放到那种地方。 而董治谦显然是前者。 然而,明山城是一个整体,战争虽然对吴阴县的影响最大,其他县也难以避免被波及。 “不知公主接下来有何打算。”苏文丰问道。 听他小姑姑说,顾南烟甚得皇宠,按理说封地应该是个风景秀丽繁华的地界,可偏偏分到了近十几年都不怎么太平的明山城。 虽然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至少有个皇家公主坐镇,朝廷会把更多注意力放在这边。 顾南烟神情淡然的夹了只灌汤包,轻轻咬了一口。 里面的汤汁瞬间溢满口腔,香的她微微眯起了眼。 “关于这件事,本宫正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顾南烟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接过身后伺候的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安阳国近期在与我国和谈,暂时不会再生乱,本宫打算趁这段时间为明山以后的发展打下基础。” 她扫视一圈,见众人纷纷望向她,缓缓开口道:“这件事还需要你们的配合。” 苏文丰与人对视一眼,率先问道:“不知公主需要我们怎么配合,若是微臣做得到,自当竭尽全力。”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本宫打算将明山城打造为一座工业城市,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第225章 建厂 在顾南烟看来,这个世界的工业发展并不发达,便是最基本的木工制造都尚有欠缺。 原本她还打算将封地建设成水果之乡,可在经过从京城到西北,再从西北到明山的长途之旅后,被颠簸到快散架的她突然萌生了发展工业的想法。 在座众人自然不明白工业是什么,顾南烟思忖片刻。 “发展工业其实就是发展制造业,我们专注建造发明,聚集来自全国善于创造的人士,为百姓做出效率更高更方便的工具或者生活用品。” “就好像……” 顾南烟拿起手边的餐具。 “古时候人们吃饭是用手抓的,后来有了筷子和调羹,让大家更加方便且洁净的用膳。” “再比如朝廷下发的铁犁车,能更有效率的种植小麦,节省人力物力。” “而这些都需要有人发明出来,还要有人大量生产制造,才能惠及到普通百姓。” 顾南烟尽量挑简单的例子解释,众人听过后都有些心动。 若是真的像公主说的那样,他们明山必然会成为全国商户汇集之地,不仅能让当地百姓有事做有钱赚,还能让整个明山城越来越繁华,便是超过京城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 “虽然这个主意不错,可能发明出铁犁车这种东西的人该是何等的聪明才智,这种人怎会来我们明山这种穷乡僻壤?” 苏文丰对面那个中年男人皱着眉头道。 顾南烟笑了笑没回话,端起面前的茶盅喝了一口。 “你们的任务是按照我的规划,建造场地招聘工人,其它的无需你们操心,本宫自有办法,当然……” 她看向神情犹豫的中年男子道:“本宫只是在跟你们商量,若是有谁不同意大可提出来,我定然不会为难。” 本来她也不想搞这么麻烦的事,简简单单种个水果就挺好。 可想到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几十年,若是一直说话靠吼交通靠走,她怕是连门都不想出了。 众人窃窃私语,顾南烟也没催促,自顾自的吃着桌上的灌汤包。 苏文丰见她那胸有成竹的模样眼神一闪,想起小姑姑给他的信中,曾提到崔尧用铁犁车跟皇上提条件的事。 小姑姑语气十分无奈,他只当表弟贪玩,又惹她生气了,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崔尧那臭小子可不就一直跟着顾南烟混吗! 想起那刚到县里就引起轩然大波的铁犁车,苏文丰只觉得手都是抖的。 “公主……” 他站起身,有些犹豫的问道: “那铁犁车,可是公主做出来的?” 崔尧能拿着它与皇上谈条件,说明这东西很有可能出自他手里。 然而他这个表弟是什么德行他自问一清二楚,铁犁车绝对不可能是他的杰作。 那如今与他一条船上的顾南烟便成了最可疑的人! 其他人听到苏文丰的问话先是一怔,随后失笑道:“文丰兄莫不是刚开席就喝多了,公主身为金枝玉叶,怎会做这种粗活?” 说话的人正是坐在中间的建州县县令谢晋临。 他一副好笑的表情,摇着头呵呵两声。 “确实不是本宫亲手做的。”顾南烟赞同道。 她确实没生出那么一双巧手,小时候连个纸鹤都折不出来,遑论铁犁车这么复杂的工艺。 苏文丰一脸失望,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刚想叹息一声便听到顾南烟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只是将铁犁车的构造画出来而已,将它做出来的是京城的铁匠。” …… 顾南烟回到公主府时天已经黑了,邓总管让人将晚膳端上来,她匆匆吃了几口便回了屋。 发展工业城市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 而嘉南国作为三大国之一,却没有作为一个大国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无疑是一件很尴尬的的事情。 再加上常年征战造成的国力下降,让其他两国的实力迅速超越嘉南国。 这也就是为何安阳帝敢在和谈期间违背承诺,再次集结兵力攻城的原因。 因为在他们眼里,嘉南国就像个迟暮的将军,英勇却已行将就木。 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砍下这位老者的头颅! 而这在顾南烟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弱国无外交,这句话很残忍也很现实。 就像之前安阳国所为,又像如今她对安阳国所为。 要想让嘉南国在另外两国之间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发展经济,而发展经济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 就如今四面楚歌的情况而言,显然是做不到的。 顾南烟想到宁天禄拿出的坩埚冶炼术,思忖片刻,取出一只炭笔和a4纸,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第二日她将一纸冶炼厂和兵工厂的规划书交给了苏文丰。 冶炼厂只要炼制钢铁,而兵工厂则负责将炼好的钢材加工成武器提供给军队。 按理说这种事是要先经过朝廷的批复才能进行,可顾南烟并没有打算在明山县呆太久,只能先让苏文丰建厂,她回头再跟李密打招呼。 当然,顾南烟并不认为李密会拒绝这种好事,毕竟她做出来的兵器只会提供给朝廷。 苏文丰听过顾南烟的打算后就沉默了,片刻后起身对顾南烟深深一揖。 “苏某代替明山的百姓多谢公主。” 身为边城县令,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战争和侵略对他们造成的损失和伤害。 若真如顾南烟所说能炼制出比安阳国更坚硬的铁,制造出威力惊人的守城武器,那明山的百姓以后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接下来的日子,苏文丰忙的脚不沾地,除了为工厂选址,还要找人盖厂房以及招聘工人。 八月份的太阳是最烈的,他整日在外奔波,肉眼可见的从一个白面书生晒的仿若刚从矿洞里钻出来的小黑人。 至于顾南烟…… 想起自己还有铺子在这边后,也只是头一天去果色天香看了眼,里面的店员和掌柜的都是新面孔,全都不认识。 顾南烟也没打扰他们,买了些水果便又躲回了公主府,喝着她的冰镇果汁,扇着她刚让人做出来的纯机械发条式风扇。 苏文丰顶着一张黑黢黢的脸,刚迈进公主府大殿,便感觉到一阵风迎面吹来,吹散了他身上的热意,被太阳晒得昏沉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耳边响起呼呼的扇叶转动声,苏文丰抬头看了看,嘴角抑制不住的抽了抽。 只见宽敞的大殿中,好几台直径一米左右的巨大风扇正在工作,还有个专门给风扇上弦的小厮,每隔半个时辰便去上一上发条。 而顾南烟,正坐在最上首悠闲的哼小曲。 苏文丰:“……” 就有点扎心。 自顾南烟来的这半个月,苏文丰已经成了公主府的常客。 伺候的婢女见他来了,也不用顾南烟吩咐,倒了杯已经放凉的茶水给他。 苏文丰谢过后猛灌了几杯,干涸到爆皮的嘴上终于好了些。 “厂房还有几日便能完工,工人也招的差不多了,只是公主所画的那冶炼炉还要费些功夫。” 苏文丰舒适的吐出口气,有种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个护国公主虽然太能折腾人了点,可确实是个心思奇巧的主。 就这所谓的风扇若有一日能装到普通人家,那每年夏日因暑热而死的人定会锐减! 想到她对明山的规划,苏文丰心中激荡不已。 第226章 派谁来 两座工厂的位置都选在了明山县比较偏僻的地方。 一是因为不管是炼钢术还是制作兵器的兵工厂,都是非常重要且机密的地方。 顾南烟必须让这两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二来其他各县县令对于顾南烟并没有苏文丰那么信任,贸贸然在他们的地盘建厂,恐怕也没苏文丰这样上心。 索性顾南烟也不急,等工厂有了效益,就算她不开口,那些人也会上赶着来找她。 “你做的很好!”顾南烟赞赏道,同时十分大方的将面前的冰镇水果分给他一半。 “吴阴县那边可有消息传来?”顾南烟问道。 原本负责与那边联系的阿狮兰被她赶去了公主府驻军营中训练新兵去了,因此这几日她并没有收到关于和谈的新消息。 苏文丰接过侍女端来的果盘道了声谢。 “倒算不上什么大事。”他踟蹰道。 “安阳那边一直由宁天禄负责传达宁贵妃的意思,每次传信一来一回至少七八日。” “顾将军觉得对方有拖延时间之嫌,让他们派个能做主的人前来和谈,否则就要将宁宗远押送回京。” 顾南烟了然,四皇子毕竟还只是皇子,虽然如今代理朝政,可有些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 就比如宁宗远这事,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将他换回去,恐怕不是他能说了算的,所以才一直僵持。 而宁贵妃那边怕还是有些小心思,说不得还想拖延时间,想办法偷偷将宁宗远救走,也就放任这种情况的发生。 而他祖父应该是看出了些苗头,这才下了最后通牒。 “那安阳那边可说了要派什么人过来?” 这次和谈可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这边态度强硬,不让安阳出大血不肯放人。 而另一边却不想付出太大的代价去救一个人,即便这人是宁贵妃的亲哥哥。 因此不管和谈结果如何,谈判之人必然会被诟病。 “目前还没有。”苏文丰摇头。 其实这件事最合适的人选非四皇子莫属。 因为宁宗远是他的舅舅,他若能亲自前来,不仅会让朝臣觉得他是个重情重义值得托付的人,若是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回宁宗远,还能让他在朝中的威信更上一层。 可惜以顾老将军强硬的态度来看,想便宜一点带走宁宗远显然是不现实的。 四皇子当然不会傻乎乎的来趟这波浑水。 顾南烟用手指点着桌沿若有所思。 而此时的安阳宫中,再次传出东宫太子病重的消息。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太子的身体一向不好,哪天突然死在东宫大家都不会有多少意外。 可这次他病重的原因却是因为皇上。 据说自皇帝一病不起,太子日日忧心食不下咽,想去侍疾却多次被挡在东宫大门内不得出。 无奈之下,他从连云寺请了位道法高深的得道高僧为皇帝祈福,用自己剩下的阳寿换取皇帝身体康健。 并亲自为皇帝抄了三天三夜的佛经,以至身体不支吐血倒地。 若不是东宫中常年有御医守着,怕是早已魂归九天。 朝臣听到这个消息,无不为太子的孝心而感动,甚至已经有人在商量着解除他的圈禁。 毕竟他也只是被外祖家牵累而已,并没有过错。 朝中解除太子圈禁的呼声越来越高,其中不乏以前卫老将军一派的人在里面推波助澜。 四皇子宫中,宁贵妃扫落一地茶盏。 “那个贱种,他居然敢!” 她怒不可遏的骂道,气的又砸了几个花瓶才罢手,连掌心被迸裂的碎片划出个口子都不知道。 四皇子赶忙让人给她包扎,神情颇为无奈。 “母妃莫要生气,大哥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便是将他放出来又能如何。” 傅阆一副无所谓的口气,再次激起了宁贵妃的怒火。 “如何?他若是出来,就能名正言顺的替你父皇处理朝政,到时候你我母子二人岂会有好果子吃!” 她伸手点了点傅阆的眉心,对儿子没心没肺的样子十分不满。 “况且他都病了二十年了,也没见他哪次真的死了,说不得最后他比你我的命都长!” 这才是宁贵妃最担心的事情。 傅拓仿佛一根刺一般扎在她心口这么多年,怎么拔都拔不掉。 明明病的走两步都能晕倒,却怎么也死不了! 想到傅拓那张与皇后极为相似的脸,她更加愤怒,眼神也渐渐阴沉下来。 傅阆也蹙了眉,虽说他嘴上喊傅拓大哥,事实也巴不得他早早地死了。 可是这几年他跟他娘暗地里做了那么多手脚,每次也只是让他病上一病伤些皮毛,不几日就又奄奄一息的缓了过来。 “娘的意思是,大哥的病是假的?”傅阆眉头紧锁,脸色也有些难看了。 宁贵妃见他终于重视起来,心中总算安慰了些。 “那倒不至于。”她深吸了口气道。 “他身边那御医是本宫的人,傅拓身体不好是因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的毒,这是假不了的。” 况且就他平日里那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想装也装不出来。 “那母妃觉得这次他昏迷不醒可是真的?”傅阆赶忙问道。 宁贵妃眯了眯眼,眼神中闪过一抹狠戾。 “不管他这次是真病还是假病,本宫都要让他永远消失!” …… 东宫之中,傅拓精神奕奕的坐在桌前,一只手把玩着手上的血玉扳指。 三斤端着药碗进来,正好瞧见他正勾着嘴角笑的意味不明。 他叹了口气,带上身后的房门走过去。 “殿下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若是被顾姑娘知道了,怕是要生气的。” 为了效果逼真,殿下吐的那口血,是被他用内力硬生生逼出来的! 虽然伤害不算太大,可多少都会留下点暗伤。 他跟顾南烟虽然相处不多,可也知道她的脾气不怎么好,若真发起火来,他家殿下也只有受着的份。 傅拓手上的动作一顿,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烟烟人在嘉南,又怎会知道孤做了什么,除非……” 他眯了眯眼,警告的看了三斤一眼。 三斤倒是没怕他,伺候他喝了药后才慢悠悠的道:“顾姑娘精通医理,便是小的不说,只要她给您把过脉自然会发现的。” 他的话说的不紧不慢,语气中还带着恭敬,却让傅拓的呼吸窒了窒。 想到妹妹那张严肃的小脸,以及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傅拓心虚的咽了咽口水。 “咳,明日让御医开个调养气血的方子,孤吃几日应该就没事了……”吧? 傅拓有些不确定的道。 三斤垂眸将药碗收起来用清水冲了冲,将碗底的一丁点药渣子倒在架子上的花盆子里。 “可是顾姑娘说了,让您只吃她开的药就好,不要随便乱吃。” 傅拓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孤也是没办法。”他叹了口气。 “那人已经几个月没露面了,如今朝政全由老四掌控,若是孤不想办法出了这东宫,谁知道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况且近来他的吃食中被下毒的次数越来越多,想来是宁贵妃那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他了。 他总不能一直躲在东宫挨打却不还手吧! 第227章 顾清前来 傅拓回宫前,顾南烟不仅给了他很多解毒剂,还给了他一百神风军,已经被他全数安插在东宫。 虽没见过神风小队的能力,可他安插在卫阳军中的人将那一战的详细经过告诉了他。 因此傅拓此时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反而在心底暗戳戳的希望敌人打上门来,好让他亲眼看看神风军的威力。 对于主子这种不怕事大的心思,三斤只当不知道。 因为他也很想见识见识,已经被卫阳军神话的神风小队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这两人却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即将应验。 傅拓同往常一样,由三斤伺候着睡下,刚朦朦胧胧有了睡意,便被砰的一声巨响惊了起来。 他迅速穿上外衣,室内漆黑一片,外面却闪着火光。 “殿下,那边终于动手了!” 三斤从外间急忙跑进来,双眼亮闪闪的,神情有些兴奋。 傅拓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赶忙穿上鞋子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隙。 只见几十个黑衣人站在院子里四处张望,他们脚下还躺着不少同伴,即便隔着面巾也能感觉到他们的慌乱。 早就埋伏好的神风军一枪接一枪的打中黑衣人,枪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近百人的刺客被全数消灭,巴特尔持枪站在一堆尸体中间,冲站在门口已经呈呆滞状的傅拓得意的咧了咧嘴角。 傅拓:“……” 孤有点喘不过气,快来扶我一把。 三斤:“……” 奴、奴才也憋得慌。 枪声很快引来了御林军,神风小队迅速隐蔽起来,仿佛从没出现一般,只留下一地黑衣人的尸体。 第二日民间传闻,太子深夜遭袭,却因纯孝引来天神庇护,降下天雷将一众刺客全数灭杀! 朝堂之上瞬间沸腾,放出太子的呼声空前高涨,四皇子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宁贵妃闻言又在宫中掀了桌子。 那一百人可不是一般的刺客,乃是宁家精心培养的高手,总共也不过两百多人。 这次为了彻底拔掉傅拓这根心头刺,她不知向宁家那些族老许了多少好处,才让他们同意借人给她。 可整整一百人竟然一个不剩全都死了! 宁贵妃捂着胸口气息不均。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坐在那里久久没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对身后战战兢兢的小宫女吩咐道:“去将四皇子请来。” 她声音阴沉沉的,语气带着决绝。 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 正好和谈一事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那贱种既然想出来,那便走远一些好了。 她就不信一个无依无靠的病秧子出了宫,还能翻出什么水花! 顾南烟是在十几日后才接到傅拓要来和谈的消息。 她倒是没有多惊讶,就算安阳选的使者不是傅拓,她也要引导他们将他作为人选送过来。 毕竟她还得再给他做一次血透,若是傅拓一直待在安阳宫中,难不成还得让她千里迢迢的跑过去不成? 她放下顾曜写给她的信,起身去了冶炼厂。 决定建厂之后,顾南烟就给李密写了封信向他要人。 毕竟在这个时代冶炼术一向是一个国家的机密。 普通工人倒是好说,可总要有几个能接触到冶炼术的核心人物。 而她并不想因为这些她还看不到眼里的东西废太多心思收揽人才。 毕竟系统商城中的钢材可比这些好太多了。 李密收到顾南烟信的时候简直又惊又喜。 还没等拆开信封,便举着信得意忘形的去皇后和崔贵妃面前转了一圈。 他这一举动惹的两人顿时打翻了醋坛子,气闷之下联合所有妃嫔装病封闭宫门,硬生生让李密寡了成月! 李密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索性顾南烟信上的内容让他惊喜不已,瞬间抹平了心中不快。 对于她对自己的信任,李密自然感动不已,当即从朝中找了个人负责此事,而这个人正是顾南烟的大伯顾清。 李密将这事全权交给了顾清去做,就连其余人手也让他自己挑选。 朝中虽有不少人反对,都想着在这件事里沾点好处,却被李密一力压下。 自从顾南烟的神风小队打响了名头,自以为与顾南烟交情不错的李密便强硬起来,再不是以前那个耳根子软的老好人。 顾清兴冲冲的来到明山县,先是去了衙门问过苏文丰建厂的详情。 当得知顾南烟准备用做出来的第一批钢材,制作几台城防炮的时候,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他从衙门出来后就去了公主府,先将临行前郭氏给顾南烟准备的东西交给她,便迫不及待的拉着侄女去了冶炼厂。 等熟悉了冶炼厂的一切设备后,顾清急不可耐的给带来的人分工,于是冶炼厂在他到的三日后便正式开工。 顾南烟教给他们的是灌钢法。 这种方法比坩埚冶炼术先进许多,不但产量不俗,过程中只需将生铁和熟铁一起进行熔炼便可。 无需千锤百炼的繁琐工序,更加容易获得。 顾清一头扎进冶炼厂中就不出来了,吃喝拉撒都在厂子里,中间伤势好的差不多的顾云戈来了一趟都没见到他。 顾南烟也乐的放手,整日悠闲的啃着瓜果吹着风扇,没事绝对不会出门。 直到第一炉钢炼制出来,顾清兴高采烈的献宝般捧着它来到公主府。 顾南烟龇牙咧嘴的看着被火烤的黑了一圈的她家大伯,在她面前哭的涕泪横流,不知是该将他赶出去好,还是该继续看他鼻涕眼泪糊满脸。 “南姐儿啊,大伯代嘉南的百姓谢谢你,有了这东西咱们以后就有了底气,再也不怕别人欺负了啊!” 顾清边哭边嚎,一向严肃刻板的人竟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这一炉只是试验品,并没产出多少,因此顾清便将之分别运到了顾曜和李密那里。 京城遥远,一来一回要不短的时日。 可吴阴县却很近,顾曜在收到儿子寄的东西后第二日便赶到了明山县,随行的还有瞿啸。 于是三人在她面前抱头痛哭。 顾南烟:“……” 她木着张脸静静的等着他们哭完,才带着刚出炉的钢材以及红着眼的三个大丈夫去了兵工厂。 兵工厂的负责人是顾清的下属,在得到消息后早就让工人等在各自岗位,时刻准备开工。 炮筒的制造十分繁琐,再加上要用铅制造弹丸,众人又都是新手,没个十天半月做不出一台。 顾南烟将城防炮的设计图交给他后详细解释了一遍,便又施施然回了公主府躺尸。 顾曜三人自然留在兵工厂,时刻关注着这个据说能安在城墙上,威力与顾南烟的天雷不相上下,射程却有七八里的神器。 大家的激动溢于言表。 他们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若是城墙装满这种东西,当有敌军进犯时会给对方造成多么致命的打击! 而远在京城的朝堂之上,李密还没从顾南烟皇庄小麦亩产一千五百斤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便被八百里加急运来的钢铁砸的差点晕厥。 第228章 顾南烟的功劳 李密哆嗦着嘴皮子从皇位上起身,走到同样激动的庄稼面前,双手捧了一把那明显更加饱满圆润的小麦。 “皇上,公主种的麦子不仅粒粒紧实,口感也比普通的好很多,关键是这产量……” 已经多年不曾在朝中露面的庄稼忍不住老泪纵横。 “足足多了四倍啊!”他没忍住痛哭出声。 若是这产量能普及,那嘉南国再也不会有饿死的人,人人都能吃饱饭,这是身为大司农的庄稼一辈子的梦想。 他本以为自己看不到那日了,却没想到这一刻来的如此突然。 因此,在顾南烟那一百亩地收割后,他的心情就没平复过,整日不是哭就是笑,险些将他干儿子袁管事给吓坏了。 李密闭了闭眼,平复下急促的呼吸。 让百姓吃饱穿暖是每一任帝王的心愿,他也不例外。 可纵观几国,便是出产最丰富的安阳国每年都有不少人因饥饿而死。 他本来以为再无饿殍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却没想到在他的治下即将成真! 若是那一日真的到来,皇陵中的列祖列宗怕是都要高兴的从棺材里跳出来吧! 他放下手中的小麦,压下心底的激动,又走向站在一侧手举托盘的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苏荀虽是崔延平的岳丈,可他向来看不上崔延平,反而与顾家关系不错,与顾清更是交好。 他此刻心情之激荡并不比庄稼少,举着托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托盘上放着一块钢块和一柄表面光可鉴人的钢刀,李密先是拿起钢块掂了掂,感觉要比一般铁块重一些。 “皇上,这柄钢刀是用公主冶炼厂炼出的钢铁打造,下官已经试过了……” 李密抬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打断他的话,紧接着拿起那把钢刀细细端详片刻。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猛的回身一刀砍在龙案上。 由黄金打造的龙案瞬间被砍掉了一角,全朝哗然。 要知道虽然黄金质地要比铁软一些,可再怎么说也是金属! 就算再锋利的刀砍在上面,也最多是留个小口子,可这…… 面对朝臣或震惊或兴奋的表情,李密沉默半晌后仰天长笑。 他的笑声愉悦而有力,回荡在整个大殿中。 笑声落下后,众人山呼万岁,恭维之词不绝于耳。 李密却摇了摇头,笑着坐回去。 “这一切都是护国公主的功劳,朕可不与自己的妹妹抢功。” 他眼神奕奕有神,突然叹了口气。 “这下,朕是真不知道该如何赏赐南姐儿了。” 之前的铁犁车刚刚发放下去,他还没想好要赏她什么。 这才几月的功夫就又给了他两个更大的惊喜。 李密此时痛并快乐着,心痛的是顾南烟不知又要如何剥削他,他的小金库恐怕又要被搬空了。 而让他高兴的是,除了冶炼厂之外,顾南烟还建了一家兵工厂专门生产武器,恐怕后面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 李密心底跃跃欲试,十分想立刻启程前往明山县。 只可惜李逸还在西北,朝政完全没人分担,他整日不是在处理奏折,便是在前去处理奏折的路上。 别说去明山县了,便是出恭都没时间提裤子! 李密再次哀叹一声,整个人萎靡下来,看的一众朝臣面面相觑。 顾南烟并不知道他此刻的纠结,她正跟顾曜在前往吴阴县的路上。 顾慎昨日来信,说以太子为首的和谈使团今日便会到达边城,让他们赶紧回去。 顾曜再不舍得还没出炉的城防炮,也只得带顾南烟回去。 虽然孙女自从知道身世之后并没有任何怨怼极端的情绪,可顾曜依旧很担心她多想。 因此这段时间,他对待顾南烟的态度可谓是面面俱到,连说话都轻了几个度。 这让本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的顾南烟感觉莫名其妙。 就如此刻,顾曜骑着马与顾南烟并行,笑出了满脸褶子。 “南姐儿呀,你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去马车上休息一会?” 顾南烟嘴角一抽,第不知道多少次回道:“不累不渴不需要休息!”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顾曜也不在意,继续笑呵呵的道:“那我乖孙饿不饿呀,要不要停下来吃点东西再上路,祖父去给你抓只野兔烤着吃可好。” 顾南烟:“……” 她抬头看了看荒无一物连棵树都没有的荒野,很想知道顾曜要去哪里抓野兔。 顾曜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慈爱的一笑:“距这里二十里外有处林子,祖父快马加鞭半个时辰就能回来。” 顾南烟彻底无语。 为了只野兔跑二十里,这老头是不是在兵工厂闷得太久闷迷糊了? “不用了,祖父。”顾南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要不……” “我一点都不无聊,并不想听你讲画本子!” 顾南烟斜着眼气鼓鼓的打断他的话。 顾曜:“……” “你误会了,祖父没想给你讲画本子。” 顾曜叹了口气,感觉最近的孩子是越来越不好带了。 顾南烟闻言一怔,以为自己误会了顾曜,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 “那祖父刚刚想说什么?” 顾曜摸了摸她的头:“祖父是想问问你,前面有个小村庄,你要不要下去解个手啊,可别给我乖孙憋坏了。” 顾南烟:噗! 两人到的时候,顾南烟整个人都是萎靡不振的,她连眼皮子都没抬的同顾慎和顾云戈打过招呼,幽魂似的回了帐篷。 顾慎只当女儿累了,虽然也想好好的表达一番他深沉的父爱,却没去打扰她,好歹让她躲过一劫。 身心俱疲的顾南烟回到帐篷倒头就睡,直到第二日清早才在神风小队集合的号角声醒来。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洗漱,慢悠悠的溜达到神风营训练的地方。 阿狮兰被她留在明山县继续训练新兵,最近都是由苏赫巴鲁领队。 他见到顾南烟眼神一亮,像一只欢脱的兔子一路小跑着过来。 “主子!”苏赫巴鲁朗声喊道。 自从上次在西北受伤后,他养了好一段日子,已经有些时候没见到顾南烟了。 顾南烟笑眯眯的,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却发现似乎比自己还小几个月的苏赫长高了不少,她如今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他。 一直没怎么长个子的顾南烟:“……” 她刚想讪讪收回手,却见苏赫巴鲁突然矮下身子,将毛茸茸的卷毛脑袋伸了过来。 “主子是想摸摸属下的头吗?” 他两只琥珀色的眼珠子一闪一闪的,期待的看着顾南烟。 顾南烟:“……” 老子不想! 顾南烟表示拒绝,一巴掌将他推开,翻了个白眼,站在一旁看神风小队训练。 苏赫巴鲁被拍了一后脑勺,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站到顾南烟身后。 “主子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不是他说,自从将小队交给他们,主子就很少在训练场上露面了。 侯骨大哥的解释是主子太忙,可他却知道主子忙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是懒! 苏赫巴鲁哼哼两声,对顾南烟的忽视表示十分委屈。 第229章 似曾相识 顾南烟只当听不到苏赫巴鲁语气中的怨念,围着训练场转了两圈。 “阿狮兰在明山县训练新兵,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你挑几个身手不错的过去帮他。” 她没有再扩展神风营的打算,不过士兵的基本素质还是要保证的。 普通的训练虽也不错,到底没她亲自做的计划有效率。 因此她将经验丰富的阿狮兰留下给新兵做集训。 “主子放心,属下今日便将人送过去。”说起正事,苏赫恭敬应到。 “主子可要在这里吃完早饭再走?” “昨日顾将军命人送了不少新鲜的猪肉过来,属下怕天气太热放的时间久了容易坏,便让人都做成了卤肉。”苏赫巴鲁喜滋滋的道。 “正好今早负责煮饭的士兵蒸了馍馍,属下让人将卤肉切碎,做了肉夹馍。” 顾南烟闻言挑了挑眉,倒也没推辞,随他一起去了临时搭建的灶房中。 神风小队人数不多,并没有专门做饭的伙头营,因此他们平日都是轮流做饭。 顾南烟刚进灶房便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肉香,看着眼前满满两大桶卤肉,腹中空空的顾南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做饭那几人见到主子进来也不紧张,其中一人拿了个脸盆大的簸箕,把刚做好的肉夹馍装进去递给她。 又拿出一个不小于那簸箕的饭盆子,从还在咕嘟的大锅里舀了满满一盆子菜粥。 看着那冒尖堆积如小山的馒头,和那小兵端着都费劲的饭盆。 顾南烟:“……” 虽说她曾经跟神风小队同吃同住,不少人都知道她吃的多,可这样被人明晃晃,犹如喂猪一般的投喂,让她不知该说谢谢还是……谢谢。 那小兵却没看出顾南烟的心塞,见她还站在那里,以为是他给少了,回头看了眼冒着热气的蒸笼。 主子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也是正常的。 “这些公主先吃着垫垫肚子,一会等馒头蒸好属下再做一些给您端过去。” 说罢他还特别认真的看着顾南烟的眼睛,信誓旦旦补了一句:“主子放心,管够!” 顾南烟:“……” 突然很想知道,老子在神风小队心里究竟是什么形象…… 一个时辰后,被那小兵热情的塞了一肚子馒头的顾南烟,粥足饭饱的挺着肚子出了神风营。 另一边,以傅拓为首的和谈队伍终于到了与嘉南国交界的泙口县。 傅拓面色青白的下了马车,三斤赶忙上前扶住他。 “魏公公实在太过分,明知道殿下身体不好,还让车队日夜兼程的赶路。”三斤面上带着明显的不满。 这一路并不太平,十几日的路程连续遭遇几十次刺杀,光是饭食中被投毒的次数就不下三十几回。 这让原本就还未“恢复”的太子病情雪上加霜。 更别提还有几乎每日一次的刺客围剿! 若不是有神风小队的护佑,怕是刚出京城便要丢了性命。 三斤心中愤愤,面对高昂下巴迎面而来的魏公公更是没了好脸色。 “殿下。”魏公公走到面前,敷衍的行了个礼,看着傅拓的眼神充满着不屑。 他身为宁贵妃宫中的大太监,向来得宠。 此次出使嘉南国,特意将他安排在傅拓身边,名义上是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实际却是在监视傅拓的一举一动。 这对于在宫中一手遮天,生活奢靡就连净手都要人伺候的魏崇来说,无疑是一趟苦差事。 因此对于连累自己风吹日晒的傅拓,他自然看不顺眼。 魏崇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斜睨傅拓,不咸不淡的问道:“殿下身体可还好?” 傅拓以袖掩口咳嗽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 “劳魏公公惦记,孤还撑得住。” 魏崇闻言满意的点点头:“既然殿下还撑得住,不如今日便随杂家前往嘉南国和谈,以尽快迎接宁大将军回国。” 他这话一出,傅拓还没说什么,三斤先不干了。 “殿下已经连续赶了十几日的路,如今身体虚弱不堪,魏公公何须如此着急!” 魏崇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太子殿下身子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可也不能因为这样耽误了国之大事,到时候若娘娘怪罪下来,杂家可担待不起。” 他轻哼一声,甩了甩袖子上的灰尘。 “何况殿下自己都说撑得住,岂用你一个下人在这里多嘴多舌!” 他声音一厉,面色不善的看着三斤。 傅拓见状又咳嗽两声,向前走了一步,将愤愤不平的三斤挡在身后。 “魏公公说的是。”他温文尔雅的笑道。 “宁大将军乃国之栋梁,如今身在敌营已月余,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既然娘娘派魏公公前来安排孤的起居,一切便有你做主罢。” “殿下……”三斤声音急切的还要说什么,却被傅拓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住嘴,还不快去将孤的朝袍找出来给孤换上!” 三斤嘴角动了动,在傅拓不满的眼神中委屈的应下。 魏崇见他那副听话的模样心下得意不已。 他虽然只是个阉人,可身为受尽宠爱的宁贵妃最信任的人,便是一般皇子公主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的,何况是这个空有身份的太子! “殿下晓得轻重便好,如此杂家就传令下去,半个时辰之后启程如何?” 傅拓微笑颔首:“有劳公公了。” 魏崇走后,三斤捧着太子朝服近前,面上一片平静,早就没了方才的不甘与愤怒。 “殿下何须对他如此客气,索性已经到了边城,便是将他杀了宁贵妃也无可奈何。” 傅拓轻笑一声,回到那车中让三斤给他更衣。 “杀他做什么,孤留下他还有用。” 他就是故意放纵魏崇这种态度,等他渐渐膨胀到一定程度,才更方便他行事。 三斤虽然不懂他家殿下的意思,可他向来听话,闻言也没再说什么。 对于使臣的到来,顾曜并没什么期待,只在他们到的当日摆了一场接风宴。 宴席上傅拓端坐席上,三斤在他身后低着头安静的站着。 顾南烟是最后一个到的,本该坐在上首的她却将位置让给了顾曜,她则坐在傅拓对面。 从进门开始,她只是扫了傅拓一眼便一直垂着头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同一旁的瞿啸说着什么。 坐在傅拓身边的魏崇看着她的脸,微微眯了眯眼。 瞿啸见他一直看顾南烟,不悦的冷哼一声。 “魏公公为何一直盯着我国公主,不觉得太过失礼了些吗?” 虽然他只是个阉人,可怎么说也是个男子,如此盯着一个姑娘家打量实在不合礼数。 更何况顾南烟还是他们嘉南国公主! 顾南烟五感强于常人,自然早就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只是懒得理他罢了。 此时被瞿啸点了出来,她也朝对过望去,不过一眼又垂下眼帘,眼中没什么情绪。 魏崇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只是呵呵一笑并不在意,依旧直勾勾的看着顾南烟。 “杂家并无冒犯公主的意思,只是不知为何对公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可是在何处见过?” ------题外话------ 16号到17号书城有限免,小可爱们记得来白嫖哈么么(???????) 第230章 傅拓的礼物 魏崇是在卫家倒台后才跟在宁贵妃身边伺候的,因此并没怎么见过卫皇后。 此时也只是觉得顾南烟的面相有些眼熟,一时间并没有将她那张与傅拓有些相似的脸联系在一起。 顾南烟抬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 见这人虽已三十多岁的年纪,却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的与她那公主府的邓总管有的一拼,便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她嗤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阉人哪来的福分见过本宫。” 顾南烟语气中带着轻蔑,说话时连正眼都没给他,让一直受尽追捧的魏公公怔了怔。 待反应过她话中的意思,魏崇不由怒火中烧。 “你!” 感觉受到了侮辱的魏崇一张脸涨的通红,对顾南烟怒目而视,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扑过去咬她一口。 “杂家好声好气的与公主说话,公主却口出恶言,这就是嘉南的待客之道吗!” 他自小家境贫寒,迫于无奈才进宫做了太监,历尽艰辛终于爬到了如今的地位。 可纵使他能在宫中呼风唤雨,身体的残缺依旧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往日身边的人捧着他,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到“阉人”这两个字。 今日却被顾南烟在大庭广众之下,以一种不屑的口吻说出来,魏崇自然十分不快。 顾南烟听到他的话,却是呵呵一笑。 “本宫说错了吗?”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邪恶的弧度。 “难道你不是个阉人?还是说在安阳国,一个无根的太监也能与主子攀交情!” 她这一句话字字戳心,让原本就涨红着一张脸的魏崇气的脑中直犯晕,伸出手指点着顾南烟,想说什么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顾南烟看着他指着自己的手指,眼角扫过从进门就一直沉默坐着的傅拓,拿起手边的酒盅便朝魏崇扔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酒盅应声落地,魏崇却捂着已经扭曲的食指惨叫一声。 “好个大胆阉狗,居然敢用手指着本宫,这便是你们安阳国的规矩?” 顾南烟先发制人,摆出公主的架势声色俱厉的训斥魏崇。 使臣团的人原本还想控诉顾南烟随意伤人,不将安阳国放在眼里,听到她这话也沉默下来。 宫中是个阶级分明的地方,照规矩来说,身为下人的魏公公连直视主子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手指一国公主这种大不敬的行为。 魏崇无非是因为宁贵妃的原因自视甚高,没将顾南烟放在眼里罢了。 可他却忘了,这不是在安阳国宫中,而是在嘉南国的地盘! 使臣面面相觑,虽然十分不满,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其中一个长相精干的官员皱着眉看向顾南烟,语气中带着不悦。 “即便如此公主也不能随意伤人,我等乃是奉了宁贵妃的命令带着诚意前来,公主这样做岂不是在打娘娘的脸面?” “诚意?”顾南烟轻笑。 “让这等狗奴才对本宫不敬也是你们娘娘的诚意?”她反问道。 随后也不等对方开口,她又接着道:“看来,你们宁贵妃的诚意也不过如此,既然这样……” 顾南烟起身,从容不迫的弹了弹衣袖。 “这次和谈本宫没兴趣,你们慢慢聊!” 她语毕便要往外走。 嘉南国众将士早就习惯了她这副一言不合就要撂挑子的举动,因此并没觉得意外。 安阳国那边却是吓了一跳。 虽然操持和谈的是顾曜,与他们谈判的同样是顾曜。 可说到底最后还是要顾南烟这个手持金牌令箭的公主点头才行。 若是她不参与这次谈判,即便双方说的天昏地暗又有何用? 没有顾南烟的首肯和公主印章,一切都是白费! 几个使臣不由心急的看向坐在上首一直没出声的顾曜,希望他能说几句话将顾南烟留下来。 可顾曜也不知是不是没看懂他们的意思,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孙女柔声道:“南姐儿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这里有祖父在,无需担心。” 可不是不用担心嘛。 只要孙女不在场他们说什么都白搭,那他今日只要坐在这里喝喝小酒唠唠小嗑就行了,也不用费什么心神。 顾曜话落举起面前的酒盅举了举,随后一口饮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众使臣:“……” 见顾曜不仅不阻止,还催促顾南烟回去休息,几人瞬间没了主意,也顾不得疼的直冒冷汗的魏崇,齐齐看向他们这边身份最高的傅拓。 傅拓仿佛十分为难,犹豫几息才在众人的催促中开口拦住已经走到门口的顾南烟。 “公主请留步。”他起身后以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咳了咳。 “魏公公冒犯了公主,确实是我等的不是,孤替他给公主赔个不是。” 傅拓双手抱拳,对着顾南烟弯下腰揖了揖。 起身后用一副无奈的语气,对顾南烟温声道: “说到底魏公公也是急于完成娘娘交代的任务才失了分寸,实在是无心之失,还请公主看在孤的面子上莫要怪罪。” 说罢他顿了顿,咬牙朝身后的三斤使了个眼色,三斤立刻抱着个匣子垂首快步走到顾南烟面前。 “公主的事迹孤在宫内便有所耳闻,如今一见果然巾帼不让须眉,让人钦佩。” “这匣子里的东西是孤临行前备下的,还望公主笑纳。” 收到傅拓眼神的三斤将匣子打开,一盒做工精细却又有些年头的钗环暴露在众人眼前。 顾南烟动作一顿,不解的看向傅拓。 傅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赧然回视她。 “这些都是孤母后留下的,虽然有些陈旧,对孤来说却意义非凡。” 他这副面红耳赤的模样,让众人瞬间想到他如今的尴尬地位,怕是手头实在拮据才不得不将母亲的遗物拿出来送人。 几个使臣也想到了,心中惊诧之余又有些忐忑的望着顾南烟。 人家毕竟是一国公主,想要什么精美的饰品没有? 虽然已逝皇后的物件确实都是好东西,可说到底也是旧物,太子这一举动难保不会惹恼了她。 顾南烟拿起一根凤头钗打量半晌,见它虽做工精细,凤羽上的纹路却已经被磨平,似乎是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摩挲的缘故。 她轻轻的将凤钗放回匣子里,伸手接过。 “这礼物本宫很喜欢,有劳太子殿下费心。” 说罢她抬脚走回案几前坐下,神情中也没了方才的不耐。 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解,实在不明白那一匣子旧首饰有何独特之处,能让这位祖宗消气。 “说起来,南姐儿与太子殿下一样自小便没了母亲,也算是同病相怜。”顾曜似乎解释一般道。 众人这才恍然,以为顾南烟看到傅拓的礼物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心中感慨,才改变了主意。 傅拓却只是笑笑,不卑不亢的道:“公主喜欢便好,这些东西在公主手中,总好过跟着孤蒙尘。” 他这副能屈能伸又进退得宜的模样,迅速得到一众使臣的好感,几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思量。 魏崇却咬牙切齿,眼神阴沉的看了他一眼。 傅拓并没有理会,自顾自的端起茶盅饮了一口,低垂的眼睑下闪过一道暗芒。 第231章 美男计 宴会接下来进行的很顺利,虽说只是个接风宴,两国却就和谈内容基本达成了共识。 只是就卫阳军是否更换将领一事产生了分歧。 顾曜这边的意思是,四皇子不顾两国还在和谈,贸然让他的舅舅宁宗远出兵攻城,不仅没将嘉南国放在眼里,还仗着他外祖家的兵权肆意妄为。 若是继续让宁宗远掌管兵权,恐怕同样的事情还会再发生。 安阳皇室更迭他们管不着,由谁做下一任皇帝他们也不想干涉,可是为了两国边城百姓的安全着想,卫阳军必须换一个将领。 除了本就是宁贵妃左膀右臂的魏崇极力反对,其他人倒没什么意见。 可这次和谈说白了也轮不到别人做主,最终做决定的还是魏崇。 因此两方共识便卡在了这里,都不肯退让半步。 索性今日才是第一天,众人也都不急,都想着慢慢说服对方,一场宴会倒也算和乐。 宴会结束时已是深夜,傅拓等人被安排在特意为他们搭建的帐篷中,顾南烟也回了神风营。 深夜时分,傅拓一身黑衣出现在顾南烟面前,身后跟着同样穿着黑衣的三斤。 顾南烟扫了三斤一眼,没说什么。 傅拓却解释道:“三斤出身隐龙卫,从小便入了宫跟在孤的身边。” 他说着坐在顾南烟对面,刚想问问妹妹最近过得怎么样,便见她将白嫩的小手伸到他面前。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片刻才明白她这是要给自己把脉的意思,不由一阵心虚。 他讷讷道:“孤最近能吃能睡,身上使不完的力气,应该没有大碍……” “有没有大碍要由我说了算。” 顾南烟头都没抬,只抬了抬手指,示意他快点将手伸出来。 傅拓:“……” 他磨磨蹭蹭的卷起袖子,又慢悠悠的将手腕递出去,心中默默祈祷顾南烟看不出什么。 那一副心虚的模样看的顾南烟挑了挑眉。 三斤幸灾乐祸的站在后面捂嘴偷笑,被傅拓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气血两虚胸腔内有暗伤。” 顾南烟凉凉的看了他们主仆一眼,让原本还存着侥幸心理的傅拓瞬间没了底气。 “可能是前阵子不小心……摔了一跤?”傅拓试探的道。 顾南烟呵呵两声,从桌上的药箱子里取出针管,又拿出一瓶消炎的针剂。 虽然傅拓一点都不喜欢被针刺的感觉,可察觉到妹妹的不悦,也只能老老实实撸起袖子。 谁知顾南烟看都没看他胳膊一眼,张口便道:“脱裤子。” 傅拓:“……” 三斤:“……” 两刻钟后,傅拓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出了帐篷,身后跟着憋笑憋的脸都扭曲的三斤。 傅拓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被屁股上的一阵抽痛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条件反射的看向门口的守卫,生怕别人看到他这狼狈的一幕。 然而那守卫却像是没看到他们一般,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 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嫌弃的看了三斤一眼,那样子仿佛在说“看看人家”! 三斤没跟被妹妹看了屁股,身心皆受到重创的主子一般见识,忍着抽搐的表情扶着他避开人群往回走。 两人走到营帐附近,将外面的黑衣脱下扔进草丛里,一副刚散完步的样子进了帐子。 账内魏崇正面色阴沉的等着他们,见到由三斤扶着的傅拓眼睛一眯。 “殿下倒是好兴致,这么晚了还出去溜达。”他不阴不阳的道。 傅拓面色不变,温和的笑了笑:“许是今日宴会上吃的多了些有点撑着了,实在睡不着,便让三斤扶着孤出去走走。” 他说罢便在他对过坐下,谁承想碰到了扎针的地方,疼的嘶了一声。 “殿下这是怎么了?”魏崇见他一脸痛苦怀疑的问道。 “孤方才不小心崴了脚,并无大碍。”傅拓苦笑一声,似乎对自己的身体很无奈。 魏崇点点头没再怀疑,毕竟以他那身子站着都需要人扶,别说是崴脚了,就算摔跤也是常有的事。 他看着自己被打了夹板的手指,眼神沉了沉。 “关于顾曜要求更换卫阳军主将一事,不知殿下如何看待?” 他盯着傅拓的脸,不错过他面上任何一个表情。 傅拓闻言似乎怔了怔,随即不解的问道:“公公为何这样问,孤只是去充个门面罢了,对这些政事可谓一窍不通。” 他赧然的笑了笑:“公公也知道,孤整日呆在东宫,并没人教孤这些。” 魏崇勾了勾嘴角,对他的回答相当满意。 “殿下知道就好,杂家还以为您有意结交那位小公主……” 他话还没说完,傅拓便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连连摆手。 “公公误会了,孤只是怕和谈生变,情急之下才将母后的东西送给她,其实那些物件本是孤常年带在身边怀念母后的……” 他说到这声音一哽,眼神不由红了起来,似乎对于遗失了母亲的东西十分自责与不舍。 魏崇见他确实很伤心的样子,心中的怀疑被打消了不少。 “殿下要记得临行前娘娘对您的嘱咐,既然不通政务便瞧着杂家的眼色行事,切不可自作主张坏了娘娘的大事,不然……” 他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的道:“殿下怕是担不起后果。” 傅拓像是很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回道:“孤、孤知道了。” “那就好。” 魏崇颔首,随后话题一转,跟他说起了顾南烟。 “不过杂家瞅着那喜怒无常的顾南烟倒是对你有几分好感,殿下不妨多与她亲近亲近,若是能让她在和谈上让利,杂家回宫后定然在娘娘面前为你多美言几句。” 他一副施恩的模样,眼神暧昧的斜睨着傅拓说出这番话,听的站在后面的三斤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他的意思很明显,傅拓虽然身体不好,一张脸长得却是极好的。 再加上面色苍白,有一种病弱的美,很容易勾起人的保护欲。 白日里顾南烟对他与众不同的态度,让魏崇想当然的认为她这是看上了傅拓那张俏脸。 因此他便有意让他去勾引顾南烟,最好将她迷昏了头,在和谈上让出一大步。 如此一来,作为这次使臣团暗中的领头人魏崇来说,便是一大功绩! 至于一国储君的脸面…… 魏崇在心中冷笑连连。 不过一具尸体而已,谁在乎! 傅拓没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对于他之前的话犹豫半晌,却没有像先前那样立刻应承下来。 “怎么,你这是不答应了?”魏崇见他不说话不悦的皱起眉。 “不是孤不答应,而是……”傅拓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 “以孤这种身体,公主又怎会看得上,只怕也是自取其辱罢了。” 魏崇嗤笑一声,鄙夷的看着他:“殿下还想娶了堂堂神风营首领不成?” 他撇撇嘴,端起已经放凉的茶杯喝了一口:“看自然是看不上的,也无需殿下与她情深义厚,只要能够迷惑她一时便可。” 魏崇不怀好意的道:“毕竟一个中了药的女子,又怎能拒绝美人投怀送抱呢?” 第232章 凤头印 第二日深夜,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轻手轻脚的落在顾南烟的帐中。 来人看了眼躺在床上毫无所觉的身影,从怀中掏出一块香料点燃,扔在一个茶碗中便跃入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帐帘再次被掀起,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外面的守卫早已消失无踪。 他脚步轻缓的走到顾南烟床榻前,伸手推了推她。 顾南烟十分不耐烦的睁开眼,看着来人没好气的道:“弄这么麻烦做什么,直接一刀砍了岂不干净?” 傅拓好笑的看着她那副没睡醒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发顶。 “直接砍了岂不无趣?”他眼中带着宠溺,蹲下身给顾南烟穿上鞋子。 “留下他们就有意思了?” 她实在是弄不懂这些聪明人的脑回路,明明能一刀解决的事,偏偏整的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 看出妹妹眼中的嫌弃,傅拓轻笑两声,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 “知道这次委屈了你,等眼下的事情结束,大哥再好好补偿你如何?”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道:“老子稀罕你那点东西。” 说这话的同时,她从枕边掏出一个匣子,正是傅拓给她的那个。 “这东西还你。” 她虽然有一点点贪财,可也不屑于连人家的心爱之物都要。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光滑的仿若包了一层浆,显然经常被它们的主人拿在手中婆娑。 傅拓闻言却笑着摸了摸那匣子,宠溺的道:“这是母后的遗物,本就是留给你的,孤只是趁机将它交给你而已。” 说罢他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那只凤钗,在凤头的地方拧了几下。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那凤头与簪子脱离,一枚婴儿小拇指大小的印章被他取了出来。 顾南烟惊讶不已,好奇的接过来打量。 跟普通印章不同,这上面并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个小小的凤凰的头颅印在上面。 “世人皆知当初卫家与开国皇帝平分天下,得了可掌卫阳军的虎符一枚,却不知卫家女儿手中还有一枚堪比玉玺的凤头印!” “这枚印章亦是开国先祖赠与卫家,防的便是后代子孙背信弃义,为了权势置卫家后代于死地,凤头印一出,连玉玺都要退避,可惜……” 傅拓叹息的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痛苦。 “可惜母后对父皇颇为信任,在卫家出事时信了父皇的哄骗,没能及时将之拿出来,以致外祖一家惨死。”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声音有些颤抖。 顾南烟却皱了皱眉:“你那昏君爹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顾南烟表示怀疑,若是他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又怎么会任它留在傅拓手中。 “他自然知道。”傅拓缓了缓情绪道。 “只是这东西历来在卫家手中,他也不知道凤头印是个什么模样,因此当时翻遍了母后的遗物也不曾发现。” 对于顾南烟对那人的称呼,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如今卫家血脉只剩你我二人,你又是唯一的女子,这东西理应由你保管。” 他怕顾南烟再推辞,赶忙又补了一句:“若是母后还在,定然也同意将它交到你手上。” 顾南烟抿了抿嘴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若是她接受了这枚印章,那就代表接受了卫家后代的身份。 她只是一抹异世幽魂,并没有帮卫家报仇的打算,况且这事过了这么久,她也没有蹚这波浑水的意思。 可是不知为何,推拒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张不了口。 傅拓了然一笑,温声安慰道:“烟烟无需有负担,这凤头印虽然珍贵,却已时过境迁,已经没有多少人认识它,将它交给你也不过是一个念想罢了。” 顾南烟沉默半晌,见傅拓坚持,只能叹息一声将那印章连同凤簪一同收进空间中。 “这东西我暂且收着,若是有一日你有需要,尽管拿回去,当然……” 顾南烟顿了顿,接着道:“若是需要帮助,也可以让人给我传话。” “不过……机会只有一次!” 这算是对她身体中卫家血脉的一个交代吧,毕竟她如今用着人家的身体。 只是即便这样,她也不想过多参与这件事,帮他一次算是还了卫家生育之恩。 傅拓闻言笑着颔首:“烟烟只要做自己的事就好,外祖家的仇哥哥会报。” 顾南烟:“……” 让你这样一说,老子突然有点内疚。 不过内疚归内疚,这些一看就很麻烦手尾很长的事情她还是要避而远之。 门外躲在暗处盯梢的人见傅拓进去半天都没出来,以为事情已经成了,赶忙回去报信。 魏崇得到消息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也没再继续关注,让身边的人伺候着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傅拓由三斤搀扶着出了自己的帐子,神情似乎颇为疲倦。 见他眼底带着青色,似乎一夜未眠,魏崇难得对他露出好脸色,话中有话的道:“殿下辛苦了,不知昨夜……” 傅拓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公主已应承孤,不会再提换将之事,不过需得保证我国不会再做出有违两国邦交的事。” 魏崇闻言眼神闪了闪:“那是自然。” 不管宁宗远有何打算,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将他换回来。 以后便是再有变故,那也不关他的事了。 和谈进行的很顺利,安阳国共拿出白银一千万两,以及两座靠近嘉南的铁矿作为条件换回宁宗远。 虽然众人为顾曜突然就换将一事让步,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却无一人提出异议。 对于镇北军上下一心这种情况,傅拓感慨颇深。 双方于三日后拟定好和谈书,顾南烟与傅拓分别在上面签名盖印。 魏崇对于自己顺利完成宁贵妃的任务十分得意,一张脸上写满了喜气,却在见到宁宗远的那一刻瞬间变了脸,几乎弹跳而起。 “怎么会这样!” 看着全身腐烂且少了一根胳膊的宁宗远,魏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散发着恶臭的宁宗远身前,迎面而来的味道差点将他熏晕过去。 在确定地上躺着的人真的是那个平日威风八面的宁大将军后,魏崇愤怒的看向顾曜。 “你们竟然敢对将军用刑!” 他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想到自己将这样的宁将军带回去,会面临怎样的怒火,脸色瞬间惨白。 “岂有此理,你们嘉南国实在欺人太甚,将我卫阳军主将伤害至斯,可是想要两国再次兵戎相见!” 顾曜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魏公公这话从何说起,我等何曾对宁将军用刑?” 见顾曜不承认,魏崇更加愤怒。 “事实摆在眼前,若不是用过大刑,将军怎会如此、如此……” 他一时间找不到词形容犹如一滩烂泥的宁宗远,如此这般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第233章 医药费结一下 顾南烟听的十分不耐烦,烦躁的挥手打断他。 “人就在这里你们爱要不要,只不过和谈书已经签了,想让老子将东西吐出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对于她这一副土匪的口吻,几个使臣无不气结。 “公主这话与明抢有何区别,宁将军好好一个人,在镇北军中呆了不过两月便成了如此模样,难道不该给我们个说法?”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气愤道。 虽然他对宁宗远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此事事关一国颜面,他也只能放下成见向对方讨个公道。 魏崇面色阴沉的盯着顾南烟,两只眼仿佛能喷出火来。 他总算知道为何对方这么爽快的让步,起先还以为是太子的美男计起了作用,如今看来还是他太天真了。 就如今宁宗远的模样,还要如何掌控卫阳军,他可没听说过哪国将领有缺胳膊少腿的! 他看向依然在淡定品茶的傅拓,眼神眯了眯。 魏崇此时十分想将他与顾南烟二人昨晚发生的好事说出来,坏了顾南烟的名声。 可他不能! 他撺掇当朝太子以色诱敌这种事一旦被人知道,别说那些食古不化的朝臣,便是宁贵妃都得扒了他一层皮。 倒不是她有多护着太子,可他魏崇本就是宁贵妃的人,这事很容易让人以为是他主子背后指使。 到时候宁贵妃得不了好,四皇子的声誉也会跟着一落千丈。 那他魏崇岂能还有命在! 以宁贵妃的为人定然会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他身上,将他献出去祭旗! 顾南烟感受到他恨不得吃人的目光,心情颇为不错的挑了挑眉。 “话不能乱说,东西更不能乱吃。”她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嚼了嚼,眯着眼咽下去。 “镇北军中都是正人君子,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可做不出来。” 镇北军都是正人君子,神风将士也是正人君子,唯独她自己,只是个小女子。 古人都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她身为公主,一国女子的表率,有责任为大家伙好好诠释一下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魏崇见她还不承认,一双眼睛差点瞪出来。 “那他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他指着昏迷之中的宁宗远愤愤道。 顾南烟冲他眨了眨眼,表情十分无辜。 “宁将军在战场上受了伤却坚守气节,执意不让我们帮他治疗,还说什么不接受敌人的施舍,否则就自绝于我等面前。” 她眼神中带着钦佩的看向躺在地上的人,用一副感叹的口吻说道: “本宫向来听闻将军英雄盖世,知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怕他真的自尽也不敢为难,只能任他在那里烂着。” 她感叹完还朝顾曜看了一眼,似乎想找个人证明她说的都是真话。 “对吧,祖父。” 顾曜:“……” 被孙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信赖的望着,顾曜轻咳一声。 “确实如此,她不让我们给他医治,我们也实属无奈。” 他这话的意思说的是顾南烟不让他们给宁宗远医治,魏崇却以为他说的是“他”。 魏崇疑惑的看向地上躺着的人,一时间不知真假。 “那宁将军的胳膊是怎么回事,杂家可听人说过,将军被你们抓住的时候还是四肢完好无缺的!”魏崇不甘心的问道。 “这也不能怪我们啊。”顾南烟耸了耸肩。 “他那胳膊都烂到骨头里了,若是不将之砍去,很可能丢了性命。” “当时和谈在即,本宫身为公主又怎能让这种破坏两国关系的事情发生?” 顾南烟一副我太难了的表情,看的双方人马齐齐无语。 “那杂家是不是还得替将军谢谢你。”魏崇咬牙切齿。 顾南烟故作大方的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谢倒是不必了,方便的话将他的医药费结一下就好。” 魏崇:“……” 魏崇差点气吐血,嗷嚎一声差点破音。 “你刚才不是说将军不要你们医治,又哪来的医药费!” 顾南烟惊愕的望向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激动。 “话是这么说,可我们总不能看着他烂死啊,便让大夫开了张续命的方子,每日午时将他打晕过去再给他灌药。” 魏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住。 “那你为何不让人直接给他伤口上药?” 顾南烟用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都说了你们将军不让,魏公公你是不是耳朵有问题,听不到本宫的话吗?” 魏崇:“……” 杂家的头有点痛,可能要爆血管! “噗嗤!” 不理魏崇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好几个人没忍住笑出声来,其中就包括刚刚质问他的那个白胡子老头。 傅拓则是低咳一声,端起茶杯掩饰住嘴边的笑意。 那老头见魏崇面色不善的看向他,赶忙正了正脸色。 “话虽这样说,可宁将军伤的这么重,你们也没提前说一声……” “说了你们就不要了吗?” 顾南烟为难的皱了皱眉,一句话将那老头噎住不止,思索半晌后又不情不愿的道: “要不这样吧,想要退货也成,不过东西只能退一半。” 她摆出心疼的样子,指着宁宗远。 “人我们可以帮忙养着,什么时候你们宁贵妃又想要了再来找本宫,价格还跟这次一样就好。” 众使臣:“……” 我可去你的吧! 这倒霉孩子到底像了谁,这副油盐不进滑不溜手的德行,怎生跟个无赖一般! 几人都觉得心累的很,互相对视一眼谁都不说话了。 魏崇也不想再纠缠下去,否则这事还没等说清楚他怕就要倒在这里。 何况和谈书已经签了,银子跟银矿契书也给了,便是想反悔都没用。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想个办法,怎么将这个锅甩出去。 他眯着眼看向傅拓,眼底闪过暗芒。 安阳国使臣团落荒而逃,临走前不得已又付了顾南烟五千两医药费。 他们本不想给,奈何顾南烟对于银子的执着已经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硬生生堵在帐篷外不让他们出去。 面对魏崇的控诉,顾曜也只能打着哈哈在那傻乐呵。 兜来转去的说了一大堆,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这姑娘他管不了…… 你们谁能掰扯赢她算你们本事! 魏崇一张脸黑了青青了红,红了又黑。 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掏了银子。 顾南烟见他们识趣,心情不错的赠送了两副给宁宗远保命的药。 傅拓临回京前再次找顾南烟做了次血透,至此他体内的毒已经全部清除。 只是常年被侵蚀的身体还很虚弱,一时半会还恢复不到常人的程度。 顾南烟给他装了一大包常备药以及保健品之后,傅拓面露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自此和谈告一段落,顾慎早在和谈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奉诏回京,与他同行的还有重伤痊愈的顾云戈。 见这边没了她的事,顾南烟再次回了明山县,躲进了凉爽舒适的公主府中。 除了每次苏文丰跟她汇报进展的时候能见到她人,平日里她连大门都不出一步。 直到城防炮打造好的那一天,顾南烟才不情不愿的出了门,一路直奔兵工厂。 第234章 被李密克扣的金山 城防炮全长两米半,重达几百斤,被临时架在两个铁轮子上。 兵工厂的工人围成一圈,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历经十几日才打造成功的大圆桶。 “你说这东西真的能做武器?”其中一人用手肘捅了捅隔壁的同伴,声音中带着不确定。 另一个人神情同样疑惑:“应该能吧,总管不是说这东西很厉害的吗?” 他说的总管就是顾清带来的手下,负责兵工厂中的一切事物。 “可我怎么瞅着不像呢?”那人又问道。 “这玩意又大又笨重,一个人都推不动它,难不成是用来撞击城门的冲车?” “应该不是,总管不是说这东西是守城的吗?” 众人议论纷纷,对这形状奇特的武器很是好奇。 顾南烟绕着炮筒转了一圈,检查过后满意的点点头。 随后让人将它推到了厂外空旷的地方。 苏文丰神情略显激动,眼巴巴的看着她站在炮筒后面,伸出手指对着前方比划了半天。 “公主,您可是要试射?” 顾南烟颔首,弯腰从一侧的推车上抱起颗铅弹。 她用手掂了掂,大约十几斤的样子,有些不满意的皱起眉头。 “以后这弹丸可以用铁打造,铅弹的重量还是太轻了。” 这批弹丸只是试验品,数量并不多,临时改成铁丸倒也不碍事。 苏文丰应下,见她打开炮筒上方的填弹门忙弯下腰帮忙。 顾南烟先是往炮筒里装了些火药,再将铅弹放进去。 她让众人退到后方,在万众期待中点燃了炮筒上露出的引信。 随着引信燃烧的越来越短,直至烧尽,炮筒中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还没等大家从那响声中惊吓的回过神,远处的山坡上再次轰声震天,随后便是一阵地震天摇尘土四起。 围观的工人被这一景象吓的肝胆俱裂,一个个脸色发白的跌坐在地,耳中被爆炸声震的嗡嗡作响。 就连早有准备的苏文丰,以及那个管事都吓白了一张脸,条件反射的后退几步。 只有顾南烟依旧稳稳的站在原地。 “找人过去看看。”她声音清冷的吩咐道。 苏文丰回神,闻言也不犹豫亲自跑过去查看。 由于距离有些远,他直到两刻钟后才又跑回来。 此时的苏文丰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只是精神变得恍惚。 “如何?”顾南烟蹙眉问道,对他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十分无语。 她还以为这厮身为崔延平的大侄子,早已知道天雷的威力,因此方才也没让站的最近的他退开。 谁承想他竟比其他人好不到哪里去,如今这呆愣愣的模样,莫不是吓傻了? 顾南烟并不知道,虽然苏文丰确实听他那小姑姑说过天雷的威力,可听说跟亲眼看见完全是两码事! 更何况这东西造成的震动简直如地龙翻身一般,第一次见到的人怕是都很难淡定。 “启、启禀公主,前方炸开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大坑,且铅弹碎片四散,方圆十米之内皆有。” 苏文丰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吓的还是激动的。 顾南烟颔首,虽然威力不及她的迫击炮,不过在冷兵器时代,这东西已经相当逆天了,作为城防炮完全够用。 她又接连试了几颗,距离越放越远,苏文丰跑的满头是汗却乐此不疲。 那兵工厂总管也跟着跑了两趟,回来后整个人呈呆滞状,站在原地足足小半个时辰没说话。 最终的测试结果,这火炮最远射程能达到十里地,已经十分不错了。 顾南烟也相当满意,将最后几颗铅弹打完后便让人将它推了回去。 与激动的手直哆嗦的苏文丰交代过还要改进的地方后,她袖子一甩再次一头扎进公主府就没了动静。 被炉子烤的又黑了一圈的苏文丰:“……” 当近日一直在冶炼厂督工的顾清知道顾南烟试射城防炮,却没通知他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过工厂外被铅弹炸出的一个个大坑,他一路小跑的到了公主府,就坐在厅堂里控诉的看着顾南烟,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顾南烟嘴角抽了抽,这才想起自己忘了通知他这事。 “那铅弹的威力不如铁丸,我已经让苏大人将材料换了,想来后日就能做出不少,到时候再通知大伯一起试射如何?” 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安慰道。 顾清闻言这才哼了哼,端起手边的茶盏润了润喉咙。 “那你别忘了通知你祖父……”他语气一顿,接着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我亲自往那边寄封信吧,你这丫头整日没心没肺的,没准回头就给忘了。” 他将茶盅里的凉茶一饮而尽,舒服的叹了口气。 “你父亲回京也有些日子了,可收到了他的信件?” 顾南烟摇了摇头:“没有,据我所知祖父也不曾收到。”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他走时这边正当和谈,李密那厮突然让他回去做什么?” 听侄女直呼皇上大名,顾清指尖抖了抖,刚想要说她两句,不知为何又将话咽了回去。 “应该是好事,你也无需太担心。” 他看着顾南烟的眼神复杂,面对这个有真本事却又胆大妄为到让人头疼的侄女,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听京中同僚说,你那皇庄中的小麦大丰收,产量每亩一千五百斤。”他叹息一声,望着侄女儿的眼神似悲似喜。 “南姐儿,你立了大功了。” 他早就知道她不是二弟的亲生女儿这件事。 不仅他知道,就连他母亲也知道。 全家一直守着这个秘密多年,拼命的想办法立功,就是想在顾南烟身份爆出来的时候以功抵过。 好让南姐儿能继续平安喜乐的呆在顾家生活。 却没想到,这孩子凭着自己的本事立了这一大功。 遑论还有那炼钢术和城防炮。 这些东西随意放出去一件都足以封王拜相,她却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拿出来了! 顾清不知该欣慰还是该说她傻。 顾南烟听他说自己立功了,而且还是大功,眼珠子就是一亮。 “这么说那狗皇帝是要赏赐老子了?” 她眼前仿佛出现一座金银珠宝堆积而成的宝库,正以八十迈的速度朝自己扑来。 不过这个个幻想也只是出现了一瞬,脑海中便被李密那副抠搜搜的穷酸样占据。 顾南烟:“……” 所以,她这算不算被李密克扣了一座金山银山? 顾南烟咬了咬牙,暗自决定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往皇宫跑一趟,不将那狗皇帝的小私库搬空绝不出宫! 顾清被她那句“狗皇帝”吓得差点跌坐在地,被口水呛得咳嗽了半晌,差点憋过气去。 “南姐儿,你太放肆了!”他赶忙训斥道。 同时警告的扫了眼屋内伺候的丫鬟小厮。 顾南烟的身份还是个秘密,皇上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也许会宠着她不与她计较。 可若是有一日这事被爆出来,难保不会来个秋后算账。 顾清忧心忡忡的揉了揉额角,缓和下情绪,想要劝她以后注意对皇帝的称呼。 顾南烟正想事情想的出神,冷不丁被顾清呵斥,条件反射的回怼。 “老子怎么放肆了?只是抢个私库而已,没将国库也搬空已经算老子菩萨心肠了!”顾南烟愤愤道。 顾清:“……” 第235章 柳珍珍 顾清黑着一张脸,头重脚轻的出了公主府。 许是被顾南烟气狠了,他并没有坐马车回去,而是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心中的郁气总算散了些。 虽然九月的天热度下去不少,可此时刚过晌午太阳正烈,街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顾清走的有点累,见前面有一家茶馆,就想进去歇歇脚再回工厂。 这座茶楼刚好在拐角处,一侧便是个小巷子。 他刚走近,便见巷口躺着一个人,身上穿着一套打着补丁的粗布裙,头发用布巾包裹着,赫然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他快走两步蹲下,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探过她的鼻息。 虽然很微弱,但总算还活着。 “姑娘,姑娘你醒醒。” 顾清碍于男女大防并没有去碰她,喊了几声不见她醒来,正巧想起附近有个医馆,急忙去叫人帮忙。 医馆中,他在外间等了近一个时辰,那姑娘才悠悠转醒。 知道是顾清救了自己,她下床盈盈福了福身。 “柳珍珍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顾清看到她的眼睛不由一愣,回过神来疑惑的问道:“你怎知本官身负官职?” 他整日待在工厂中,身上穿的一直都是便服,也未曾同医馆的大夫提过自己的身份。 柳珍珍低低垂着头,声音小的似蚊蝇。 “民女曾有幸于衙门外见过大人与苏大人一起,对您的身份也只是猜测。” 顾清了然点头,他确实经常去找苏文丰,有人见到也不稀奇。 “你倒是聪慧。”他赞赏道。 “只是你一个姑娘家,怎会独自倒在那巷口?” 大夫说她是因暑热而晕厥,也幸亏及时被人发现,若是再晒个一时半刻怕是就危险了。 “民女原本是吴阴县人,前阵子那边打仗我便随镇北军的瞿将军逃了出来。” 她神情有些黯淡,声音更低了些。 “原本是想投奔这里的亲戚,可没成想他们一家早就搬到了京城,民女无法只得暂时居于城外的破庙中,谁知……” 柳珍珍的眼眶红了红,似乎有些害怕的攥了攥拳。 “谁知今日遇到几个地痞,见到民女后便想将我带走,民女挣扎无果,被他们卖进了怡红楼。” 顾清听到这里直皱眉,神情也变的严肃。 “如此说来,你是遇到了拐子?” “那为何不去报官?”他问道。 柳珍珍用袖口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哽着嗓子道:“是想去的。” “我趁中午看管的人去吃饭便偷偷跑了出来,想去衙门找苏大人报官,谁知刚走到那巷口便晕了过去。” 她再次给顾清行了个礼,感激道:“多亏了大人经过将我救下,否则若是被那些人追上……” 柳珍珍话没说完,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顾清摇头叹息。 这种事很常见,各地每年被强行卖进烟花之地的姑娘不计其数,官府多次惩治却屡禁不止。 他庆幸自己今日没坐马车回去,不然这姑娘怕是会遭了人家的毒手。 “如此说来,你在这里并无亲人了?” “那你爹娘呢?” “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娘亲将我与双胎弟弟拉扯大后,也在去年病逝。” 似乎因为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柳珍珍眼泪一串串的掉,瞬间打湿了衣襟,喉咙里也溢出压抑的哭泣声。 顾清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不由想起了当初南姐儿走丢的事情。 当时她一个姑娘家在外流浪,还要时刻躲避着葛氏的追杀,日子之艰难可想而知。 他叹息一声,对这跟南姐儿年纪相仿的姑娘多了几分怜惜。 “你那弟弟人在何处,本官派人将你送去他那里可好?” 如今怡红楼怕是到处在找她,他虽能护这姑娘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将她送至亲人身边。 柳珍珍怔了怔,随即眼泪掉的更凶了。 “弟弟在去年安阳国打过来的时候便走失了,民女在吴阴县家中等了大半年也未见他回去过。” “只听相熟的人说在明山县见过他,我还以为他来投奔了亲戚,这才过来的。” 柳珍珍说到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下。 “求大人帮帮民女找回失散的弟弟,民女便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顾清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想将她扶起来,却碍于男女有别不知从何下手。 眼见这姑娘额头都磕青了一块也不见停,他不由叹了口气。 “本官会将你的情况告诉苏大人,让他贴个寻人告示,你先起身吧!” 柳珍珍闻言喜极而泣,又磕了两个头表示感谢才缓缓站起身。 顾清掏出帕子沾了点桌上的茶水递给她,让她擦擦头上的尘土。 这才温声道:“本官虽会让苏大人帮你找找看,你却不要抱太大希望。” 他同情的看向这个命运多舛的小姑娘。 “毕竟那场战争过后有很多人都走失了,至今都没找到。” 柳珍珍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感激的接过帕子,在淤青的额头上轻轻擦拭。 “民女明白,若是真找不到弟弟,民女也会感激您与苏大人的大恩大德,绝不会有怨言。” 顾清颔首,随后又想起这姑娘连个住处都没有,不由又头疼了起来。 正巧柳珍珍此时抬头看他,他望着那双眼睛突然想起一个人。 公主府中,顾南烟木着张脸看着去而复返的顾清,眼神瞥向跪趴在堂前的柳珍珍。 “大伯这是给我找了个……小伯母?”顾南烟斜睨着他问道。 顾清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想问什么小伯母。 便听顾南烟回头对身后的婢女道:“去给老子拿纸笔来,我要给大伯母写信告状!” “胡说八道!” 顾清啪的一声拍了下茶几,一张脸气的通红。 “这姑娘是我在路上救下的,什么小伯母!” “南姐儿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正经一点?!” 顾清被她气的呼哧呼哧的,感觉瞬间短了十年命! 顾南烟朝他撇撇嘴,嗤了一声。 “老子怎么就不正经了,总比你找小媳妇正经!” 让你这老小子跟这发完脾气就跑,看老子在信里怎么给你添油加醋! 顾清听到“小媳妇”三个字,差点气个倒仰,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柳珍珍的年纪做他的女儿都绰绰有余,这臭丫头却出口不逊毁人声誉,一向刻板的顾清哪能忍得了。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夺过一旁正在打扫的婢女手中的鸡毛掸子,指着顾南烟声音颤抖。 “顾南烟!你再说这些浑话信不信我……” 他的本意是想吓唬吓唬这个不着调的侄女,让她不敢再乱说。 谁知顾南烟只凉凉的撇了他一眼,冲着去侧间拿纸的丫鬟喊道:“再多拿一张,老子还得给祖父也写一封!” 说完她眨巴眨巴眼,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家像是要爆血管的大伯父。 小样,敢动老子一根毛,就让你爹扒你一层皮! 顾清:“……” 第236章 回村(加更一) 柳珍珍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面对叔侄二人的争吵不知所措。 她听说顾清要给她寻个去处,自然十分高兴,却没想到顾大人给她找的竟然是公主府! 她紧张的抬起头,看向传闻中带兵打败了卫阳军的女中豪杰。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跟长辈这样说话,不由抬头看了顾清一眼,神情有些担忧。 “公、公主,您误会了。” 柳珍珍怕他二人真的动起手来,壮着胆子出声。 “顾大人是民女的救命恩人,民女只是感激并无妄想,还请公主息怒!” 她匍匐在地上,那样子卑微又可怜,终于将正在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的两人的视线转移。 想起还有外人在的顾清,怒气冲冲的冷哼一声,将手里的鸡毛掸子扔在桌上坐了回去。 顾南烟对于自己不战而屈人之兵十分自得,心情不错的她打量了柳珍珍几眼。 这女子穿着朴素,身上打着补丁不说,头上连根木簪子都没有。 长相虽说算不上倾国倾城,皮肤却十分白皙,双眼清亮有神,也算个清秀小佳人。 “你叫什么名字?”顾南烟难得耐心的问了一句。 “民女姓柳,贱名珍珍。”她赶忙回道。 “柳珍珍?” 顾南烟斜眼看向顾清,确认道:“你真的要将她留在公主府?” “进了老子的大门可就没有要回去的可能了。” 她这句话明晃晃的在暗示什么,顾清又是一阵气喘。 “你这是公主府还是土匪窝,我只是让她暂时在你这里落脚而已,等找到她的家人便将她送回去!” 顾清深深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恐怕要折寿,也不等顾南烟答应便急匆匆起身往门口急行。 “人先放你这了,你看着给她安排个活计吧。” 他话落人已经走了老远,仿佛身后有狗撵一般。 顾南烟撇撇嘴,对他这种落荒而逃的行为十分鄙夷。 “你会做什么?” 她看向地上跪着的人,蹙了蹙眉。 “起来回话吧。” 柳珍珍低低应是,轻手轻脚的站起来,双手放在身前规规矩矩的站着。 “民女家境贫寒,做饭洗衣打扫都会,也曾在大户人家做过下人伺候那家的小姐。” 她此时镇定了许多,声音不疾不徐的道。 “只是后来起了战事,主家搬离了县城,民女便留在家中侍候母亲。” 顾南烟颔首看了看天色,此时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她也不再问别的,径直让人将她带去了邓总管那里。 接下来两日顾南烟还是没出门,到了铁丸做好的那天,收到信的顾曜带着瞿啸一起来了明山县。 铁丸的重量在二十斤以上,杀伤力自然不是铅弹可比。 只是用铁做的实心炮弹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由于它的密度和硬度,落地后不会炸裂。 顾南烟将之做过改进后解决了这个问题。 当第一枚铁丸发射后,面对丝毫不亚于顾南烟天雷的杀伤力,以及人手投掷所不及的打击距离,顾曜激动不已。 再加上经过改造的弹丸那深深插入地面,和周围任何物体的碎片,瞿啸老泪纵横。 顾南烟已经习惯了,这帮泪腺比自己还发达的男人掉眼泪,等他们激动的情绪缓和后,才继续试射第二枚弹丸。 经过测试,铅弹与铁丸的射程都差不多,顾南烟果断下令用铁丸代替铅弹。 虽然铁制品造价会更高,可它的效果是铅弹所不能比拟的。 兵工厂的工人有了一次做炮筒的经验,再次上手就快了许多,不过七日功夫便又做出一台。 顾南烟见这边没自己什么事,想到还在村里的刘氏,便打算去将她接回来。 知道顾南烟要去接刘氏,无暇分身的顾曜执意让她多带些人过去。 受不了他唠叨的顾南烟没办法,只得将阿狮兰从驻地军营中叫回来,并让他带了十几个人一起上路。 上山村变化很大,由于顾南烟的种植基地在这里,而且还扩大了不少,雇的人又基本都是这里的村民。 因此大部分人家都有了稳定且不低的收入。 有几户人家甚至翻盖了房子,虽然都不是砖瓦房,却比先前一碰就掉灰的土坯子强多了。 知道顾南烟要回来,村里的人都很开心,不用村长召集就全都聚在村口迎接她。 刘氏被簇拥在中间,见到孙女下了马车赶忙上前抓住她的手,两眼通红的上下打量她。 “囡囡瘦了。”刘氏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 她来到明山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去看看孙女,可她怕打扰了顾南烟做正事,也就一直忍着没去找她。 这几日听说安阳国使臣已经回了国,卫阳军也退了,她就想着打听打听军营在哪,好去见见她。 谁承想还没等她动身,孙女就先来了。 “阿奶近日过得可还好?” 顾南烟柔和的笑了笑,跟村长以及村民打了声招呼后,便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往家走。 阿狮兰则带人跟在后面。 “好好好,阿奶挺好的。” 面对孙女的关心,刘氏一张脸笑成了朵花,一路上只顾着盯着孙女看,脚下绊了好几次,幸好都被顾南烟扶住了。 她也没说什么,只笑眯眯的让刘氏打量。 她来之前特意让人在镇上置办了些糕点布匹之类的礼物,待走到门口就让跟着她一起过来的柳珍珍将东西都分下去。 村民都有些不好意思,纷纷摆手表示不要。 他们村如今家家户户都能吃饱穿暖,比附近其他村里的日子不知好过了多少。 这都是托了人家顾丫头的福,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好再收人家东西! “顾丫头,你的好意婶子知道,只是村里这大半年多亏了你照顾才越来越红火,咱们给你送礼都来不及,又怎么反过来从你手里拿东西。”村长媳妇田氏说道。 她家当家的因为这种植基地不知被县令老爷表扬了多少次,如今在这十里八乡也是极受人尊敬的。 就连一向与他们不对付的下山村村长在她男人面前也不敢说个不字。 这让一向好面子的田氏挺直了腰杆,再也没抱怨她男人这个村长吃力不讨好,对于顾南烟她自然更是感激。 其他村民听到她的话也一起附和,纷纷表示不要那些东西。 宋村长则是拉了自家媳妇一把,不满的道:“嘱咐过你多少次了,顾丫头如今是公主,千万别再跟以前一样称呼,你就是记不住!”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冲顾南烟笑了笑,看向阿狮兰一行人的神情有些忐忑。 虽然人还是那个人,长相也没什么变化。 可如今人家身份不一样了,再跟以前那样相处怕是不合规矩。 田氏冲他翻了个白眼:“就你事多,人家公主还没说什么呢,你一个泥腿子倒是讲起了规矩!” 话虽这样说,田氏还是有些不安的看了顾南烟一眼。 顾南烟笑了笑,对田氏道:“婶子说的对,这里不是京城,我也不是公主,你们还照以前那样唤我顾丫头就挺好。” 她拉着刘氏的手,神色间颇为放松。 ------题外话------ 答应你们的爆更来了,除了正常更新的两章,再加更十三章,总共十五章哦~ 另外今天晚上请个假,休息一天……就一天 第237章 徐莹莹(加更二) 村民听到顾南烟的话面面相觑。 他们以为顾南烟如今是公主,定然比以前更不好说话,谁知她竟然愿意自降身份,与他们仿佛普通邻里般相处。 这让原本有些拘谨的村民感动不已,纷纷上前与她叙旧。 宋村长捋着带了银丝的胡子,心下暗忖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当初顾南烟给刘氏买田的时候他就看出这孩子是个好的,虽然话少了些,平时也很少笑,却是个知恩图报的。 他打量着一直带着笑脸的顾南烟,总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了。 “好了,既然顾丫头都这样说了,大家伙也别浪费了她一番心意,都拿了东西该干啥干啥去,让人家赶紧回去歇着吧。” 村长发了话,村民们也怕她一路上累着,都依依不舍的从柳珍珍那领了东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村长和田氏也跟刘氏告辞,顾南烟这才进了家门。 她让阿狮兰将手下的人安排在前院几间屋子,自己则随刘氏进了堂屋。 屋里一个四五十岁的婆子迎了出来,正是刘氏身边的曲嬷嬷。 她先是给顾南烟行了个礼,随后从灶房端了一碗鸡汤上来。 “老夫人知道您要过来,从昨晚就将鸡汤熬上了,说是怕您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好,要给您好好补补呢。” 曲嬷嬷笑眯眯的将鸡汤递给顾南烟,一张圆乎乎的脸上红光满面。 她年轻时便没了丈夫,膝下也没有子女,一直给富贵人家做些浆洗的散活勉强度日。 可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扫帚的工作也不是每天都有的,时常要在几个附近的小镇来回奔波才不至于饿肚子。 直到顾南烟雇了她伺候刘氏,她的日子才安稳下来。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与刘氏虽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两人更像是相互作伴的姐妹。 因此对于给了她这个工作的顾南烟,曲嬷嬷感激之余也很珍惜。 顾南烟笑眯眯的将鸡汤一饮而尽,将碗递还给她。 “劳烦嬷嬷这段时间对阿奶的照顾,在这里可有不方便的地方?” 曲嬷嬷连忙摆手,笑出了两个酒窝。 “公主哪里的话,奴婢以前也是村里出来的,对这农村的生活可熟悉着呢。” 说罢她又看向刘氏笑道:“倒是老夫人,自打到了这边天天念叨您,可算是将您念叨来了。” 她这话说的带着些调侃,刘氏闻言嗔怪的看她一眼。 “我哪有整日念叨,不过是好几月没见南姐儿,有些想她罢了。” 话是这样说,她握着顾南烟的手却一直没松开,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既然这样,阿奶不如再住几日就随我一起回公主府,索性您在这边也没什么事。”顾南烟轻声道。 刘氏自然高兴,连连应好。 曲嬷嬷也赶紧附和道:“那我去给老夫人归置下行礼,走的时候也不至于慌乱。” 她叹了口气:“早点离开这里也好,省的那些不着四六的人整日来搅扰老夫人的清净。” 顾南烟闻言蹙起了眉头,看向刘氏问道:“顾满仓那家子又来闹腾您了?” 刘氏虽说以前脾气差了些,可也都是为了不受人欺负,人缘却还是不错的。 再加上如今她的身份,想来村里也不会有人不长眼的来骚扰她。 顾南烟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顾家老宅那一家子。 刘氏叹了口气,冲她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闹腾。” “前些日子老大家的顾承光不是刚娶了亲吗,那姑娘是他私塾先生的女儿,读过几本书颇为识礼。” “在知道还有我这个长辈后日日过来请安,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说是怕我一个人闷得慌。” 刘氏想到那姑娘就头疼,不由揉了揉额角。 曲嬷嬷见状放下手中的碗,将手擦干净给她按压太阳穴。 “什么怕您闷得慌,也就您信她这话!” 顾南烟闻言询问的看向她。 曲嬷嬷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也不管刘氏的阻拦,将事情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那姑娘总是将话题往您身上带,不是打探您的下落就是问您那种植基地里的种子哪来的,恨不得将您八辈祖宗都问个遍!” 曲嬷嬷说到这顿了顿,反应过来自己口快说错了话,赶忙道了声罪。 顾南烟并不介意,反而挺喜欢她这种爽快的性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老夫人一开始还跟她说几句,之后发现她话头总绕着您转悠心中生疑,再没跟她说过您的事。” 曲嬷嬷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愤愤的表情。 “谁知她见撬不开老夫人的嘴,几次之后说话也变了味,不是冷嘲就是热讽,还说……” 曲嬷嬷看了她一眼,似乎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刘氏听到这叹了口气,无奈道:“她还说阿奶年纪大了,你又这么久没着面怕是嫌弃我老太婆,话里话外就是想告诉我以后还得靠他们。” 她拍了拍顾南烟的手,安抚道:“你也别生气,那家子人一直都是这副德行,如今娶了个媳妇倒成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孙女对她怎么样她心里清楚,那些话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觉得老顾家的人实在可笑。 可她担心孙女听了这话气坏了身子,因此才不想让曲嬷嬷把这事告诉她。 顾南烟冷哼一声,倒没生气。 “顾承光那媳妇姓什么?” 她隐隐记得阿奶跟她提过,那姑娘她姑姑给京城一个什么侍郎做小妾。 “好像是姓徐,全名徐莹莹。”刘氏不确定的道。 顾家人都唤她莹莹,刘氏也只是听别人提她时叫她徐氏。 “姓徐?” 顾南烟蹙眉想了半晌,突然想起有一次进宫时遇到过一个姓龚的姑娘。 她记得当时二人发生了冲突,她还将人家嘴打破了? 那姑娘是个庶出,他娘徐姨娘却极得他爹吏部侍郎龚大人的宠爱。 顾南烟了然,怪不得徐莹莹敢到刘氏面前放肆,原来是仗着她那做小妾的姑姑。 她冷笑一声,那龚大人之前就与她不对付,还时常帮着方均贺给她找不痛快。 直到姓方的被她打残,李逸将人秘密关押起来,龚侍郎才消停下来。 她整日那么多事要忙,这种小人本也懒得理会。 反正就李密对他那态度,这人想提早告老还乡挺容易,再进一步可就难了。 只是以那位徐姨娘受宠的程度,想给徐莹莹在京城找个好人家并不困难,起码比老顾家要强多了。 可她却嫁给了一穷二白的顾承光,而且还总向刘氏打探自己的消息,这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顾南烟眯了眯眼,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徐莹莹的举动是想跟她攀关系,还是有人授意。 毕竟虽然方均贺倒了,朝中看她和将军府不顺眼的人却还有大把,想打探神风小队秘密的人也不在少数。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揭开盖子撇了撇上面的浮沫。 “劳烦曲嬷嬷明日跑一趟顾家,就说本宫要见见这位新嫁娘!” 第238章 请安而已(加更三) 徐莹莹是个面容白皙身材修长的女子。 虽然嫁到了上山村这种乡野之地,她身上穿的依旧是绫罗绸缎。 也不知是不是特意打扮过,她头上戴了一整套的翡翠玉饰,手中拿着一把团扇,一身装扮跟这里格格不入。 在见到顾南烟后,徐莹莹一双稍显细长的眸子微微一亮,几步迈进了堂屋大门。 同她一道来的顾承光低着头,紧随其后。 “呀,这就是南烟妹妹吧,可算见着你了。” 徐莹莹声音轻柔,十分熟稔的上前就要抓顾南烟的手,被顾南烟躲了过去。 她也不嫌尴尬,用帕子掩着嘴轻笑,回头嗔怪的看了进门后就没说话的顾承光一眼。 “都怪你这榆木脑袋的哥哥,我早便说让他成亲后带我去吴阴县见见你,也算是认个亲,这下可好,妹妹都认不出我这个嫂嫂。” 顾承光嘴角动了动,看向顾南烟的眼神复杂难辨。 他犹豫片刻,还是撩起下摆屈膝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个跪拜礼。 “草民……参见公主。” 顾南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并没有立刻让他起身。 徐莹莹则是怔了怔,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十分难看。 “你看你……”她讪笑道。 “在自家妹子面前哪用得着这般。” 她笑着看向顾南烟,却见对方正面无表情的回望她,一张脸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本宫倒是不知道,将军府何事办过喜事。” 她声音中听不清情绪,却让徐莹莹心里咯噔了一下。 “又或者是宫里那位又纳了个小的?” 顾南烟说这话的时候尾音上挑,明显是个疑问句。 侍立在一侧的柳珍珍机灵的上前一步,俯身回道:“回禀公主,将军府未曾办过喜事,近日也未曾听说哪位贵人进了宫。” “哦。” 顾南烟淡淡应了一声,看向脸色不太好的徐莹莹。 “这么说是有人冒认皇亲国戚了?” 徐莹莹闻言,原本言笑晏晏的表情瞬间僵住。 她虽然只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却很得亲姑姑徐姨娘的喜欢,经常与她通信。 徐姨娘也会在信中与她说那些京中趣事,因此她十分清楚,冒认皇亲往大了说那可是要诛九族的罪名! 顾南烟话音落下,屋内死一般寂静。 再加上守在门口的阿狮兰带着人将他二人围了起来,徐莹莹原本就白皙的脸瞬间苍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当初在顾承光拜她爹为师的时候她的年纪还小。 再加上顾承光长得还算端正,两人朝夕相处之下便有了感情,不久便瞒着她爹私定终身。 后来被她爹发现后,勃然大怒打了她一巴掌不止,还勒令她跟顾承光划清界限。 可已经被哄的晕头转向的徐莹莹哪里肯答应。 她哭闹不休的绝食好几日,眼看整个人虚弱到卧床不起,她爹为了安抚她也只得应承下来。 只是提出一个条件,一定要在顾承光考上秀才之后才能成亲。 徐莹莹满心欢喜,将心底的喜悦写在了信中,与一向疼爱她的姑姑分享。 徐姨娘倒是没阻止,先是恭喜过她,并随信寄了副翡翠头面过来,说是预先给她的添妆。 作为一月只有几两束修的夫子的女儿,这种动辄几百两的头面她哪里见过? 惊喜的同时,她回信中感谢的话写了整整一页纸。 只是从那时候开始,徐姨娘以往只写些趣事的信件,渐渐变成了谁家姑娘嫁给哪家勋贵,整日吃些什么用些什么买些什么。 又或者京城如今时兴什么首饰衣料,她那极受侍郎爹宠爱的表妹又花了几百两置办新衣。 时间一久,徐莹莹难免对这些东西充满向往。 再加上徐姨娘不时寄些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画像给她,强烈的对比之下,一直粗布长袍,样貌也不算出众的顾承光被比成了地底的泥。 徐莹莹也渐渐开始躲着顾承光,对二人的亲事再也不提。 她本已下定了决心与他一刀两断,还约好了时间想与他说清楚。 谁知临见面的前一夜却收到了徐姨娘的信。 信上说,顾承光祖母捡到的那个小姑娘,不仅成了将军府嫡小姐,还被当今圣上封为了公主! 不仅如此,徐姨娘还将她姑丈如今的窘况告诉了她。 并且暗示她若是能通过顾承光的关系,攀上护国公主这艘大船,定能帮她姑丈摆脱现状,说不得还能往上挪一挪位置。 徐莹莹好歹也读过几年书,脑子也不笨,当即明白这封信定然是在龚侍郎的示意下写的。 当朝侍郎居然有事求到了自己头上,这让一向羡慕姑姑嫁了个大官的徐莹莹有些飘飘然。 随后她连想都没想,就将第二日的断情宴变成了复合酒。 声泪俱下的表达了由于父亲的阻拦她这段时间的纠结与痛苦,以及最后破釜沉舟以命相挟,才让父亲松了口。 顾承光通过这段时间,也早就明白徐莹莹是个什么样的人,突然的回转只怕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只是他千方百计的让对方喜欢上自己,本也是看上了他家与侍郎府的关系。 因此他也没有追根究底,顺理成章的与徐莹莹滚到了一起。 之后便是下聘成亲。 两人成亲额的时候,顾承光早就知道了顾南烟被封为公主的事,也明白了当初徐莹莹为何回心转意。 只是他并没有将他们家与顾南烟的恩怨说出来。 顾承光在心中叹了口气,见妻子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再次朝顾南烟稽首。 “徐氏久仰公主大名,今日得您召见一时高兴过了头语无伦次,还请公主恕罪。” 他说罢拉着徐莹莹的衣袖让她跪下,神情似乎十分无奈。 顾南烟挑了挑眉,十分惊讶顾承光如今的态度。 她不知道的是,顾承光虽然野心大了点,却是个十分识时务的人。 面对如今已经与自己的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望而不可及的顾南烟,他一点不好的心思都不敢有。 顾南烟接过柳珍珍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久久没有出声。 片刻后她缓缓起身,脚步轻盈的走到徐莹莹面前蹲下身。 “听说你每日都会过来打探本宫的事?” 顾南烟说话时眯着眼,一根白嫩的手指挑起徐莹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不,我、我没有……” 面对顾南烟冷的结冰的语调,和一个个神色严肃穿着军服持刀围着他们的兵士。 向来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徐莹莹瞬间僵住。 她虽然天真了些,可对于一个人的恶意还是能感觉到的,更何况顾南烟表现的那么明显。 徐莹莹这才意识到,即便对方跟自己的丈夫“关系甚笃”,她也是一个公主,不是自己可以随意对待的。 她尽量稳了稳心神,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公主误会了,我只是过来同祖母请安而已,并没有打探公主的意思。” 第239章 尽孝(加更四) “请安?” 顾南烟松开手站起身,接过柳珍珍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指。 “请安需要三个时辰?” 徐莹莹眼角扫见她的动作,心下一阵屈辱,常年的娇纵让她条件反射的想发脾气,却被极为了解她的顾承光拽住了衣袖。 徐莹莹红着一双眼,委屈的咬着下唇解释道: “莹莹只是代公公婆婆来向祖母尽孝道而已。” 顾南烟若有所思的颔首:“不愧为书香门第,还知道尽孝。”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好阻拦,这样吧。” 顾南烟凉凉道:“从明日开始你便每日住在我这里,晚上伺候阿奶起夜,晨起服侍阿奶洗漱,让本宫好好的瞧一瞧,你是怎么替你那不孝的公婆尽孝的。” 顾南烟的话如同炸雷,直接将徐莹莹劈傻了。 她自小没了娘,徐夫子觉得亏欠于她,向来不让她做粗活。 嫁入顾家之后,碍于她那给侍郎寻找起的姑姑,即便顾来福夫妇不满,也不曾强迫她干活。 试问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又怎会伺候别人! 她想拒绝,可看到顾南烟幽幽望着自己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硬是没敢说出口。 等出了顾南烟的宅子,徐莹莹实在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顾承光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并没有搭理哭的伤心欲绝的妻子。 他早就警告过她,顾南烟与他们家的关系并不和睦,包括刘氏在内,早就与他们顾家断了亲。 可她就像是听不到一般,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偏往刘氏身边凑。 如今撞在了顾南烟的手里,顾承光除了无奈之外,第一次对这个费尽心机得来的妻子生出了不满。 徐莹莹见顾承光不理自己,心下更加委屈,也开始怀疑自己下嫁顾家的行为是不是错了。 两人心思各异的回了顾家,迎面便见到顾满仓坐在门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顾来福拄着拐杖和媳妇孙氏也站在门内焦急的等候着。 见到他二人回来,孙氏赶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她可有为难你们?” 孙氏上下打量了儿子一圈,见他似乎没挨打这才松了口气。 顾南烟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格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条件反射的觉得儿子可能会挨揍。 此时见他两人都好好的,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婆婆,妹……公主让我明日起住她那里,替你们尽孝伺候祖母。” 徐莹莹委屈的要死,一张哭红的眼睛还带着泪意。 孙氏闻言一怔,随即没好气道:“去就去吧,谁让你非要往那边凑的。” 当初知道顾南烟是将军府嫡小姐的时候他们还有些小心思,想着捞些好处。 后来被村长敲打过几次,再加上她被封为公主的消息传来,连县令大人都时常过来帮忙照看她的种植基地。 这一家子这才明白一国公主意味着什么,也就老实了下来。 前阵子顾承光成亲的时候,他们会给刘氏送信,也不过意思意思,根本没想到刘氏会这么远跑回来。 然而她来了,顾家人自然很开心。 虽然刘氏只是以宾客的身份参加的婚宴,顾家人也不敢说什么。 婚宴过后刘氏就走了,也没跟他们打招呼,之后更是碰个对头也不搭理他们。 顾家人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起码人家没有因为以前的事秋后算账。 不然就顾南烟如今的身份,便是将他们全都杀了又有谁敢管? 可偏偏这新进门的媳妇,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非要上赶着往人跟前凑。 顾承光劝她几次无果,公婆的话她更不会听,次数多了他们也就懒得再管她。 总归她也只是去找刘氏说说话,虽然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可总不至于聊个天都能出事吧。 顾家人想的很好,却不知道徐莹莹有多蠢! 直到顾南烟昨天回村,刘氏身边那个下人过来传话,他们才意识到不对。 可不管他们怎么问,徐莹莹一口咬定了只是跟刘氏闲话家常。 这自然不能安抚他们的心,可事到如今徐莹莹不说实话,他们也没办法。 于是在二人今日过去之后,一家人便心情忐忑的等在门口,直到他们回来。 徐莹莹原本以为婆婆会跟自己同仇敌忾,控诉顾南烟的行为,虽然没什么实际作用,却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些。 可谁承想孙氏竟然露出一副是她活该的口气! 看着一言不发低着头抽旱烟的祖父,和同样沉默的公公,徐莹莹再次崩溃大哭,推开几人便跑回了屋。 孙氏冲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拉了儿子一把:“你可得嘱咐好你媳妇,千万别惹那祖宗生气,不然咱们一家子都没好日子过。” 不说别的,就如今村里人对顾南烟的维护,若是真惹着了她,不得全村一起给他们穿小鞋? 顾承光自然明白这一点,他让孙氏放心,便回了新房劝慰妻子。 一直沉默寡言的顾来福看向他爹,犹豫道:“您说那丫头……我是说公主,她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要对付我们吧。” 自从他的腿瘸了之后,整个人胆子小了不少,自从昨日顾南烟回来后更是提心吊胆,一晚上都没睡。 顾满仓在墙上磕了磕烟锅里的会,扶着墙站起来。 自从刘氏与他和离后,他的身体就迅速衰败,此时的样子竟如一个老翁一般哈着腰,脚步蹒跚的迈进门槛,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公主让她去就去吧,正好替你们尽孝,等她回了京城……” 顾满仓脚步顿了顿,声音有些嘶哑。 “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 徐莹莹第二日就在孙氏的催促,下打包了行李去了顾南烟那里。 一开始她还抱着侥幸心理,觉着自己的意图并未完全失败,最起码她每日跟公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的机会多了不少。 这样一想,徐莹莹心中的委屈瞬间变成了动力,伺候刘氏的时候也就愈发殷勤,特别是当着顾南烟的面的时候。 可是没几日的功夫,她就再也没心思耍小聪明了。 因为顾南烟不仅要求她伺候刘氏起夜,还让她给刘氏刷马桶! 这还不止,刘氏吃饭的时候她得站着帮她布菜,午睡的时候她得在一旁给她打扇外加驱赶蚊虫。 就连散步的时候,她都得给刘氏打着伞遮阳! 徐莹莹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累,每天跟在刘氏身后来回折腾,脚底都磨出了水泡,却还要忍着继续尽她的孝道。 她每时每刻都想逃回顾家,或者直接回娘家躲避。 可是…… 她不敢! 因为顾南烟不仅让曲嬷嬷每日监视着她,还给了她一根小马鞭,只要徐莹莹敢不耐烦或者对刘氏发脾气,就往她腿上抽。 虽然曲嬷嬷下手很轻,也足以在她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不仅如此,顾南烟还威胁她。 若是她敢跑回家,就立刻给皇上上书,将她不孝的事迹昭告天下,到时候别说她没了名声,便是她姑丈一家也要被唾弃! 当然,这只是顾南烟故意说出来吓唬徐莹莹的,可徐莹莹却当了真。 第240章 罢朝(加更五) 迫于恶霸顾南烟的“淫威”,徐莹莹只得忍着心中的委屈和腿脚的酸痛继续给刘氏尽孝。 顾家老宅那边很安静,仿佛没有这个媳妇一般,接连几日都不曾有人露面。 没人来闹事,顾南烟感觉甚是无趣,每天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盯着徐莹莹给刘氏端茶递水。 刘氏十分无奈,说实在的她并不想见到与顾家有关的人在自己眼前晃悠。 可她也明白这是孙女在为自己出气,也就没拦着。 “阿奶见今日晨起你那手下急匆匆送了封信过来,可是边城又出事了?” 她说的手下是阿狮兰,顾南烟摇了摇头,冲不安的刘氏笑了笑。 “是工厂那边的事,阿奶无需紧张。” 信是苏文丰写给她的。 主要是告诉她为了兵工厂的安全以及保护城防炮,顾曜派了一支近万人的队伍将两座工厂围的严严实实。 并且每个进出的人员都要经过严格的盘问和搜查。 顾南烟倒是没什么意见,顾曜的举动反而省了她的事。 只是接下来的内容却让她皱紧了眉。 在第一台城防炮试射成功后,苏文丰就以县令的身份上书,为顾南烟表功。 他在折子里大体表述了火炮的威力,八百里加急送到了皇帝案几上。 李密当即兴奋的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朝臣,本意是让大家同乐。 可是以吏部尚书于韦升为首的一众官员震惊之余,在第二日便齐齐上书,要求由朝廷接管明山的两间工厂不说,还想让顾南烟将炼钢术的配方以及火炮的炼制手法上交。 李密闻言气的不轻,差点将手边的玉玺砸他们头上。 气怒之下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几人的折子焚毁。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可让人想不到的事,一向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太后出面了。 她倒是没直接说要将工厂收归朝廷,而是跟李密一一列举出,历朝历代功高盖主的朝臣或将士谋朝篡位的故事。 李密只是脸色阴沉的说了句“她是朕的妹妹”便甩袖而去。 然而,这并不能杜绝一众朝臣坚持不住的施压,甚至有不少大臣以生病为由拒绝上朝。 朝堂上瞬间空了一半,李密在这种情况下被气到当场吐血,回到宫中便病倒了。 皇帝寝宫中,李密悠闲的坐在躺椅上,嘴里吃着从果色天香采购而来的奶提子。 皇后白氏跟崔贵妃陪在一侧,两人正在研究顾南烟让人送来的机械风扇。 “这丫头也不知哪来的这七窍玲珑心,这么稀罕的玩意儿都能做出来。”皇后赞赏道。 她宫中也有一个这东西,是前段时间天正热的时候送来的,可让她过了个舒爽的夏日。 “可不是,还有那拧几圈便能自己跳的小兔子,招儿稀罕的不得了,连睡觉都要抱着它。” 崔贵妃附和道,说罢拧了几圈风扇上的旋钮,扇叶转动起来吹起一阵阵凉风。 李密被吹的打了个喷嚏,无语的看着这两个跑到自己寝殿唠嗑的女人。 他吐血是假,可是夜里贪凉吹了一整晚风扇,结果第二日就感染了风寒。 本想装病的李密心安理得的罢朝静养,还以为能清净两天,谁知道这二人天天过来骚扰他。 看出他想法的崔贵妃撇了撇嘴,嫌弃道:“皇上当我们愿意来呢,要不是您对外称病,妾身跟姐姐也不用日日早起跑来侍疾。” 她没好气的让身后的宫女将风扇搬走,朝李密翻了个白眼。 李密:“……” 感情这女人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还有理了?! 难为他自从做了皇帝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上朝,想多睡半个时辰都不行。 他捂住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突然很后悔当初没有顺势将皇位让给宁王。 “皇上已经罢朝三日,这样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皇后好笑的看了二人一眼,给李密倒了杯热茶。 李密欣慰的接过,幽幽的叹了口气。 “朕也没办法,吏部尚书逼得紧,以前方均贺的人全都站在他那边,如今更是集体称病。” 说到这,李密眼中闪过阴霾。 这件事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定然是太后在背后搞鬼。 嘉南国注重孝道,虽然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可若是他公然反驳太后的话,怕是要被御史的口水给淹死!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吐血装病。 “您这病装个七八日也就罢了,时间久了怕会引起朝堂动荡。”皇后蹙眉道。 说到底,虽然朝中还有以她祖父为首的忠君一派撑着,可吏部尚书此次态度格外强硬,连太后都请了出来,着实让人头疼。 “动荡便动荡吧,他们还能吃了朕不成。” 李密又往嘴里塞了颗奶提子,开始破罐子破摔。 “况且朕也不是完全没有对策。” 皇后与崔贵妃闻言一怔,好奇的看向李密。 “皇上有何对策?” 李密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昂起下巴道:“朕已经将这几日的事写在信中,八百里加急传到了明山县令那里,他定然会将此事告诉南姐儿。” “依她那性子,有人敢觊觎她的东西,她能放过这些人?” 那丫头跑出去几个月,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李密嘿嘿直笑,嘴角险些咧到耳根后面。 崔贵妃:“……” 呵,狗男人别的本事没有,告状的速度倒是无人能及! 被人算计的顾南烟狠狠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看着柳珍珍帮她收拾行囊。 正如李密所料,顾南烟收到信的第二日便决定先回县里。 倒不是因为信上的内容,实际上她并不想如李密的愿,暂时没有回京的打算。 工厂这边才刚刚步入正轨,她如果现在就走了,若是出了问题其他人怕是解决不了。 而且她可没忘记,吴阴县还有个宁宗清等着她换好处呢。 至于朝中之事,顾南烟耸耸肩表示不在乎。 工厂就摆在这里,谁想要谁来拿就是。 当然,前提是过得了她这一关。 她本想带着刘氏一起回公主府,可刘氏不想因为自己耽搁了孙女的正事,便留了下来。 索性有隔壁黄婶子和曲嬷嬷每日陪她聊天,倒是比在京城的时候过的还轻松一些。 顾南烟见她是真不想走,便留了几个护卫,自己带着阿狮兰和柳珍珍回了县城。 冶炼厂的生产速度随着工人的熟练度逐渐提升,每日都能产出几百斤钢铁。 其中一部分被顾清运到兵工厂打造成刀具,分批送到镇北军手中。 加上打造火炮的消耗,所剩无几。 两家工厂都步入正轨,顾南烟思索再三,决定再开两间水泥厂。 听到消息的各县县令纷纷找了过来,想让顾南烟将工厂建在自己的地盘。 经过深思熟虑后,顾南烟选了两处地方,其中一处便在吴阴县。 她会这样决定,主要是因为吴阴县隔绝外敌的城墙,经过两次战争早已伤痕累累。 顾南烟有心修复,这才想着将水泥造出来。 她的这一决定,令腿伤已好了大半的吴阴县令董治谦欣喜若狂,当即一瘸一拐的亲自操办此事,不过几日的功夫便选好了地方开始施工。 第241章 一个都不放过(加更六) 本着一事不劳二主的原则,顾南烟将水泥方子交给顾清后便拍拍屁股走人。钻进神风小队驻地就不出来了。 本就忙的脚打后脑勺的顾清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又拿她没办法。 …… 安阳国最近有两个好消息。 昏迷许久的安阳帝终于苏醒,在宁贵妃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身体渐渐康复,将养不过半月就出现在朝堂上。 安阳帝复朝那天,普天同庆。 民间传言太子纯孝,不惜折寿换取皇上安康,这才感动了上天。 于是百姓自发书写万人书,恳请皇帝解除太子圈禁。 就连朝臣也都纷纷为太子求情。 安阳帝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只知他当日便在御书房召见了太子,一个时辰后,太子傅拓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卷解封诏书。 宁贵妃宫内的茶具又换了一批,她坐在少了一只胳膊的宁宗远对面,一张原本风韵犹存的脸扭曲着。 “皇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你不是说过那药会让人一直陷于沉睡吗!” 宁宗远的脸色比她还难看。 自从他从嘉南国回来,身上的伤经过治疗已经不再腐烂,虽然留下了一身可怕的疤痕,总归没有丢了性命。 可他那条胳膊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宁宗远愈合的脸上肉瘤纵横交错,像是地狱的恶鬼一般,再加上几欲噬人的眼神,便是宁贵妃都被他吓了一跳。 “拿药需连续服用三个月才能让人永远陷入沉睡,缺一日都不行!” 他沉沉的看着宁贵妃:“你可让人照做了?” 宁贵妃与他那张扭曲的脸对上,心底一片恶寒,急忙端起茶盏掩住眼底的厌恶。 “怎会没照做,这药一直是我亲自喂给他的,一日都不曾落下。” 说到这她再次抬首怀疑道:“是不是你这药出了问题?” 宁宗远没说话,药是从一个欠了他人情的人手中得到的,不可能出问题,只是此时再争辩这些也无用。 当务之急是另一件事。 原本四皇子当政,他即便少了条胳膊也还是卫阳军掌管者。 可皇帝醒了,第一日上朝便有人提议换将。 这让本就深受打击的宁宗远愤怒至极,可又无可奈何。 幸好他在朝中经营已久,有不少人都站在他这边,虽然不能保住他的位置,却可以让他的胞弟宁宗清顶上。 “宗清可有消息了?”他问道。 宁贵妃没好气道:“有什么消息,还不知又在哪个女人那里鬼混!” 提到唯一的弟弟,宁贵妃脸色沉了下来。 他们三人一母同胞,大哥接手族长的位置,掌管家族一切事物,后来还成为卫阳军主将。 而她则进了宫,为皇家诞下子嗣,成为宁家坚实的后盾。 只有宁宗清,年纪最小也最受宠,最爱去花街柳巷转悠,不务正业。 要不是大哥从他小时候就强逼他习武,还给他在卫阳军中谋了个职位,怕是早就成为游手好闲的京中第一纨绔。 “他不是随你去边城了吗,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宁宗远皱了皱眉,三弟确实随他出征,且一路扮作普通游商混进了吴阴县。 只不过自从他被俘之后两人便断了联系,直到现在也没有他的消息。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宁宗清即便再肆意妄为,对他这个一手将他带大的哥哥却是极为敬重的,不会无缘无故跟他玩失踪。 除非…… 他根本没办法跟自己联系! 宁宗远隐隐觉得不对劲,心下一阵不安…… …… 神风小队驻地,顾南烟看着眼前足有五六个成年男子体形的宁宗清,忍不住咧了咧嘴。 她看向身后一脸无辜的苏赫巴鲁,声音有些艰涩。 “老子给你的药水还有吗?” 苏赫巴鲁挠了挠头,犹豫道:“五日前便没了,可是要继续喂他吃那药?” 他看了眼半躺在那里,肚子上的肉一直垂到地上,动一下都费劲只能用手抓食饭菜的宁宗远。 “属下是觉得他这样已经可以了,才没问您拿药。” 说罢,他将手伸到顾南烟面前。 顾南烟:“……” “干嘛?” 苏赫巴鲁奇怪:“主子把药给属下啊,正好趁他正吃饭,先给他拌进去。” 说罢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属下失职,要不是您提起,我都没发现他这几日是瘦了不少。” 顾南烟:“……” 瘦? 顾南烟看向胖的如同瘫在地上的一堆肉,一骨碌一骨碌的比她这个人还粗的大腿,狠狠咽了口口水。 “老子让你每日在他的饭菜里倒一小瓶药水,你究竟倒了多少?” “就一瓶啊。”苏赫巴鲁无辜的道。 “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每日三顿饭各倒一瓶,别说这效果还挺明显。” 顾南烟无语凝噎,她没跟苏赫巴鲁去争论每日一瓶,和每日三顿饭各一瓶的区别。 毕竟他一个西胡人能将她的话理解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错了,她也该庆幸自己给他的只是激素而不是有毒的东西。 顾南烟十分同情的看了眼还在拼命往嘴里塞饭菜的宁宗清。 苏赫巴鲁却一点都没体会到她此刻复杂的情绪,见她没将药水给他,不由问道:“主子可是没将那药带在身上?” 他也没等顾南烟回答,安慰似的说道:“没关系,一会属下随您一起去拿,饭后吃也是一样的!” 顾南烟:“……” 该说不说,这孩子真是个狼灭啊! 她的本意是让宁宗清胖到没办法再骑马习武,也省的被她废掉的宁宗远把他当接班人,再来嚯嚯她的属地。 如今可倒好,这厮别说骑马了,怕是一根腿搭上去都得把马给压趴下! 面对“单纯无辜”的苏赫巴鲁,顾南烟微笑以对。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了。” 所以乖,赶紧离这人远点! 不然她都要担心,到时安阳国的人要怎么将他拉走! 当天下午城中传出消息,卫阳军主将宁宗清的亲弟弟在哥哥被抓后,刺杀顾南烟未遂被擒。 此时正被关押在神风营中。 这个消息很快被留在吴阴县寻找宁宗清下落的探子捕获,他赶紧将消息连夜传回京城宁府。 宁宗远收到消息后砸烂了书房中所有古董花瓶,差点将房子拆了。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信件中“神风营”三个字。 “顾南烟,本将与你势不两立!” 他急喘几下,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 随即拿着信去找宁贵妃。 朝堂上对于换将的事愈演愈烈,特别是太子被放,当初卫家一脉此时全都站了出来,誓要将宁家拉下马。 他膝下并无子嗣,若是宁家再没有能接替他的人,这个主将的位置就要拱手相让了! 因此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他二弟救回来,至于其他的事…… 宁宗远眼中闪过狠戾。 等宁家局势稳定后,他自然会把该算的账通通算清楚! 不管是顾南烟还是傅拓,又或是那些在朝堂上与他做对的人。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242章 安阳帝(加更七) 安阳宫中,宁贵妃斜倚在睡塌上,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哥哥想让本宫怎么做?”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当初为了将你换回来,本宫用了两座出产不错的铁矿,皇上知道此事后已经半月不曾见过本宫,如今又要救宗清……” 宁贵妃只觉今年格外不顺,不好的事一件接一件,直将她压的喘不过气。 “贵妃娘娘这是何意?”宁宗远眯了眯眼,沉下脸问道。 “你别忘了,宗清可是你弟弟!” 看出宁贵妃的犹豫,宁宗远愤怒不已。 他们三人父母早逝,宁贵妃跟宁宗清都是他一手拉拔起来的,在他心中,这两人如同他的孩子一般。 此时见她似乎对救宁宗清一事不怎么上心,积压已久的怒火瞬间爆发。 “贵妃娘娘怕是忘了,本将如今身有残缺以不足以担任卫阳军主将一职,若是不将宗清救回来,卫阳军到了别人手里,到时候娘娘在后宫的日子,怕是没那么清闲!” 面对一向疼爱她的哥哥半是恐吓的话,宁贵妃眼神一缩。 殿内瞬间沉寂下来。 片刻后,宁贵妃幽幽的叹了口气,率先打破沉默。 “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就像你说的,宗清也是本宫的弟弟,我又怎会置他于不顾?” 宁贵妃语毕眼眶一红,似乎十分委屈的样子。 “我不过是一时没有办法,想要与大哥商讨一下而已,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宗清的事本宫哪次推脱过!” 见她眼眶含泪,赌气一般撇过头去,宁宗远心中的怒气瞬间熄灭,也觉得自己刚刚太冲动了些。 他叹了口气,揉着眉心道歉。 “是大哥的不是,不该误会于你。” “只是宗清之事事出紧急,你我二人还要想个办法将他救出来才好。” 说到这,他的眼神又沉了下来。 “神风小队首领顾南烟,为人阴险狡诈,宗清怕是在我回国之前便被抓了,她却一直没说……” 宁宗远捏紧了拳头,感觉断臂之处似乎隐隐作痛。 “想来她一早知道我卫阳军主将的身份保不住,而宗清又是唯一能顶替我的人,特地等我痊愈后再来谈条件。” 宁贵妃听了他的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顾南烟即便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怎会一早就算到大哥会被撤下来?” 据她所知,顾南烟出生于武将之家,很是有一把子力气。 可是但凡接触过她的人,对她的印象用几个字就能描述。 冲动且不善计谋。 因此对于自家大哥的推测,宁贵妃却是不信的。 宁宗远冷笑一声,伸手摸了摸断臂。 “娘娘莫要小瞧了她,此女并不如面上表现的那么简单,据我所知,至今为止与她作对之人,没有一个讨得了好!” 他宁宗远便是其中一个! 不管是当初交战之时,还是后来两国和谈,甚至于宁宗清的事,次次都是他吃了亏! 宁贵妃闻言若有所思:“照你这样说,那贱人是想狠狠敲我们一笔?” 她皱紧了眉,神情再不似方才轻松。 “不瞒大哥,方才本宫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推托之词,皇上确实因为救你时送出去的那两座铁矿恼了我,便是连阆儿都不愿见了。” 傅阆是长的最像安阳帝的皇子,因此也最得皇帝喜欢。 可自从上次的事后,皇上便寻了个由头,勒令他在府中禁足,至今已经半个多月还没松口。 这让一向手机宠爱的宁贵妃十分惶恐,总觉得皇帝发现了什么。 宁宗远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不管顾南烟想要什么,他都给她凑齐了就是,可怕就怕宁宗清会遇到跟自己相同的遭遇! 到时候就算将他救回来,皇帝又怎会同意一个跟他一样残缺的人接掌卫阳军呢?! 不同于宁贵妃宫中的凝重,东宫一片宁静。 傅拓坐在书房的案几后,手中把玩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药丸。 三斤端了一盘子水果上来,见状似乎有些不解的问道:“殿下为何不直接将此事告知皇上,这样不仅能扳倒宁家,皇上还会记您个好。” 这药丸子是早两个月前得到的。 当时太子知道宁贵妃每日都会屏退下人,亲自给皇帝喂服此药,便让隐藏在殿中的隐龙卫偷偷换出来的。 后来殿下查到此药是一种能让人陷入昏睡的迷药。 且连续服用三个月后,就再也别想醒过来。 当时殿下并未说什么,也未曾让人将药全部换掉,只静静的在东宫等待着,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皇上会不会醒不过来。 如今皇帝苏醒,三斤觉得,怕是他家殿下换的那颗泥丸子,被当做迷药喂给了皇上! 如此一来,也算是救了皇帝一命,可他家殿下却未曾将此时说给皇上听。 傅拓嘲讽的撇了撇嘴:“你觉得他会相信孤说的话吗?” 三斤闻言,心中酸涩不已。 想当初他家殿下对皇上何等的崇敬爱戴,如今怕是只剩下满心失望。 “殿下无需伤怀,您还有公主殿下。”三斤安慰道。 想到顾南烟,傅拓将手中的药丸子丢进面前的茶盏中,用帕子擦了擦手,嘴角微微上扬。 “烟烟可有消息传来?” 当初临行前,他给顾南烟留了个地址,让她有事可以将信传到那边。 可他回到宫中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却一直没收到妹妹的信件。 三斤没说话,傅拓心中明了,不由一阵失落。 他还想说什么,却听门外小太监回禀,皇上召他前去觐见。 御书房中,安阳帝傅璟齐端坐在御案前,垂着眸子看向跪在地上的傅拓。 他没说话,只静静的看了他一刻钟,才出声让他平身。 傅拓起身后安静的站在下面,低着头一言不发。 “听说嘉南国有一支神兵,首领乃是位女子,你此次出使嘉南可曾见过?”安阳帝冷不丁的问道。 傅拓身体一僵,低垂的眸子闪过一抹厉色。 “启禀父皇,您说的应该是嘉南国护国公主顾南烟,此次和谈她也在场,儿臣有幸见过几面。” “哦?” 安阳帝似乎对顾南烟十分好奇,挑眉问道:“她可如传闻中那样厉害?” 自从他醒来之后,关于嘉南国的情报几乎都跟这位公主有关。 便是他们本国百姓也听闻过她的事迹,将她传的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神奇。 因此安阳帝十分好奇,她本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拓握了握袖中的拳头,一时弄不明白他的意思。 斟酌片刻后才道:“公主确实与普通女子不同,她出身镇北将军府,行事作风颇得顾将军真传,只是传闻多有夸大,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 傅拓轻描淡写的说出这话,想尽量打消安阳帝的好奇之心。 可安阳帝并未如他所愿,依旧不依不饶的追问。 “你的意思是,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些说她能操纵天雷的消息也都是假的?” 安阳帝眯了眯眼,紧紧盯着傅拓的双眼,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第243章 她瞧不上四弟(加更八) 傅拓心中不安,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儿臣与公主不过几面之缘,且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并没有机会与她单独说话,因此也不是很了解,不过……” 他犹豫的看了安阳帝一眼,似乎不知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安阳帝垂下眼皮,虽已年近四十,脸上竟连点细纹都没有,若不是还蓄着胡须,那模样仿佛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有话就说,你一个太子说话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 面对安阳帝的训斥,傅拓心中冷嘲,面上却不显。 “是,父皇。” 他垂下头,尽量掩住眼底的情绪,似乎是站的久了声音有些虚弱。 “依儿臣所见,鬼神之说向来无稽,公主也只是个有血肉之躯的普通人,能操纵天雷一事,怕是有些人打了败仗找的借口罢了。” 他这话等于是在给宁宗远穿小鞋了。 安阳帝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训斥他,反而呵呵一笑。 “朕倒是希望她如传言中那般厉害,如此才配做我皇家人!” 他的话普通一声惊雷砸下,惊的傅拓猛然抬起头脚下不由晃了晃。 “父皇这是何意?”傅拓白着脸问道,心中的不安愈发明显。 安阳帝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老神在在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他将视线重新放在傅拓身上,一双细长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 “皇儿这双眼睛,生的与你母后一模一样,若是当初能生个女儿……” 他望着傅拓的双眼出神,仿佛在回忆什么。 傅拓一颗心狂跳,几乎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父皇说笑了,母后早已仙逝又怎会还有个女儿,况且……” 他定了定心神,猛然看向安阳帝。 “就算母后还在世,也绝不会再见父皇一面!” 傅拓隐下心中不安,一脸愤愤的瞪着安阳帝。 “放肆!” 安阳帝勃然大怒,抓起手边的镇纸就朝傅拓头上丢去。 傅拓不闪不避,任由那婴儿小臂粗细的玉石砸在自己头上。 剧痛袭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眩晕,温热的液体瞬间染红了他的右眼。 安阳帝尤不解气,还想拿东西砸他,却在看到他眼中的滔天恨意时愣在当场。 傅拓甩开前来搀扶自己的总管太监,用袖子抹了把脸。 明黄色的衣袖顷刻染红。 “父皇若是没有其他事儿臣便先回去上药了。”他声音平静的道,仿佛刚才那双充满恨意的双眼不是他的一般。 他说完也不等皇帝答应,转身便朝门口走去,脊背挺的笔直,脚下却有些踉跄。 “朕本想着你年纪不小,是时候娶太子妃了,还想与嘉南国联姻,将那位公主嫁给你。”安阳帝声音沉沉道。 “谁知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枉费了朕的一番心意,既然这样……” 他嘲讽的冷哼一声:“这个联姻的人选,就由你四弟担着吧。” 两国之间联姻,特别是实力相当的两个国家,若是一方为公主,另一方的人选定然是太子或皇帝。 安阳帝这样说,明显是想让嘉南国成为四皇子的后盾。 傅拓闻言顿住脚步,这才明白他那句“这才配做我皇家人”是什么意思。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父皇放心,她瞧不上四弟的。”傅拓言罢抬腿又想走,心中的重担一去,脚下也不由轻快不少。 “瞧不瞧得上,也得等她来看过才知道。” 他这话一出,成功让傅拓收回迈出去的脚。 “父皇又是何意,难不成还想让公主不远万里前来相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可笑。 就烟烟那性子,岂会因为这种事跑过来,除非给她钱! 想到顾南烟在和谈的时候那副财迷的样子,傅拓就忍不住想笑。 他突然觉得,若是自己想做一个合格的哥哥,怕是得努力赚钱才行! 他正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有哪些产业,收入多少,够不够妹妹挥霍,全然没注意到安阳帝深沉的眼神。 “顾南烟抓了宁宗清,想用他换取好处,朕已经答应宁妃给她三百两银子外加几间铺子,但前提是她要亲自来取。” 傅拓闻言也没放在心上。 他相信以顾南烟的聪慧以及怕麻烦的性子,绝不会让自己那张与母后像了六七成的脸暴露在父皇面前。 于是他也没再说什么,径直回了东宫,只留安阳帝神色不明的注视着他离去。 然而,傅拓了解顾南烟的性子,却低估了她贪财的程度! 几日后,当顾南烟收到宁宗远的来信后,除了对信上的金额不满之外,对于亲自前往安阳国倒是并不排斥。 顾曜看着那封信若有所思,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之处。 “南姐儿若是不想去,大可不必理会。”顾曜沉吟道。 “祖父听闻宁宗远如今已不是卫阳军主将,他想将宁宗清赎回去接替他的位置,定然会另想它法。” 顾南烟啃了口新鲜出炉的肉包子,满足的道:“为何不去?” 她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一副十分向往的模样。 “老子早就听说安阳国富得流油,国库中的金银珠宝都摞成了山,足足有李密那国库几倍之多。” 提起李密,顾南烟嫌弃的撇了撇嘴。 那个穷鬼,一点点军费拖了半年都没给她,从他那里刮不出东西,还不兴她去别的国家搜刮一番了? 顾曜听出顾南烟的嫌弃,嘴角抽了抽。 “即便安阳国库丰盈,那也是人家的东西,难道你还想去抢不成?” 他说这话本是调侃孙女贪财,谁知抬头就看见她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无辜的眨了眨。 顾曜:“……” 老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嘴皮子哆嗦了一下,呵呵的干笑两声。 “祖父只是随便说说,乖孙可千万别当真!” 那可是国库! 而且还是是安阳国国库…… 他这孙女该不会真的胆子大到这种地步吧! 顾南烟接过柳珍珍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随后拍了拍顾曜的肩膀。 “祖父放心,等老子回来一定会分你……几两银子的!”她忍痛道。 顾曜:“……” 我可谢谢你啊! 见孙女一脸认真,顾曜这才有点慌了。 “南姐儿啊,你要缺银子就告诉祖父,祖父给你想办法,咱可千万别冲动,一个不好两国又要开战,到时候遭殃就是边城百姓啊!” 顾曜一点都不担心孙女会吃亏,连卫阳军三十万大军都拿她没办法,小小一个国库能难得倒她? 顾曜泪目,所以有个厉害又能惹祸的孙女,他这辈子怕是没有清闲的时候了。 顾南烟瞧见他那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无语极了。 “有老子的城防炮在,怕个球的打仗!” 不是她吹的,卫阳军要是能踏进城门一步,她顾南烟亲手将脑袋奉上! 顾曜一怔,也想到了已经打造出的十台火炮。 他犹豫半晌,不确定的问道:“你真能将安阳国的国库抢了?” 顾南烟昂起下巴,骄傲的哼了哼。 顾曜叹了口气,知道他怎么都劝不住孙女。 “既然如此,祖父也就不拦你了。” 他拍了拍顾南烟的肩膀,郑重道:“那你带祖父一起去吧,最近想给你祖母买一套红宝石头面,银子不够……” 顾南烟:“……” 第244章 如何相配(加更九) 与此同时,远在西北的李逸也收到一封信,是关于沈太后过寿的事。 自从先皇过世,太后常年居于静和宫中,连续十几年都没有办过寿宴。 只是今年是她的六十大寿,且接近年关。 再加上皇帝“卧病在床”多日未见好转,便有朝臣提议为太后操持寿宴给皇帝冲喜。 太后原本是不同意的,只是这事牵扯到皇帝,她犹豫再三还是应了下来。 李逸收到的那封信,就是通知他于三个月后回京为太后贺寿。 跟他一样收到信的还有靖王。 只不过他的那封信是太后亲自写的。 一国太后的大寿非同小可,其他国家也都会派使者前往,因此李逸和靖王是非回京不可的。 索性西胡那边已经安定下来,两国之间的互市也井井有条的进行着,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倒也无碍。 靖王身为王爷,无召不可离开封地,因此要等到寿宴前半个月才能启程。 李逸却不同,在收到信当天终于处理完手头上的事,第二日他就同靖王请辞,带着龙一直奔北地。 他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十日后到了顾南烟所在的吴阴县。 此时她正在城楼上指挥众人安装火炮,一回头便见到李逸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双狐狸眼中盛满笑意,遥遥望着她。 顾南烟歪着头与他对视,两人半晌没有说话。 “你怎么来了?” 顾南烟率先打破沉默。 “来看看你。” 李逸语调轻柔,回答的云淡风轻,一双眼直直的盯着她一刻都不曾挪开。 他此时的形象并不太好,眼下有些乌青,衣襟微微凌乱,一看就是急于赶路没有休息好。 顾南烟摸了摸鼻子,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李逸也不在意,几步走到他跟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随后若无其事的看向一众忙碌的将士。 他走到火炮跟前,纤长的手指拂过炮身。 “这就是你曾说过的城防炮?” 顾南烟颔首,也走上前去与他并排而立。 “看起来倒是挺结实。”李逸笑道,曲起指尖在上面敲了敲。 “可惜我来的晚了一点,没有看到它的威力。” 在顾南烟试射第一台火炮后,他就收到了消息,可惜当时手头还有要紧事处理,没办法赶过来。 顾南烟看着他遗憾的神情,也曲起白嫩的指尖在上面敲了敲。 随后她勾着嘴角道:“想看还不简单。” 一刻钟后,所有火炮安置完毕,十几个炮筒对着前方。 随着顾南烟一声令下,早已受过训练的士兵举起手中的火把点燃了引线。 轰隆声阵阵,伴随着地动山摇,远处扬起一片烟尘。 待尘土散去,李逸将手中的望远镜放下,一张俊脸写满了震惊。 他只知道这城防炮跟顾南烟的天雷效果类似,却不知这东西竟然能打那么远! 远到即便眼前视野开阔无遮无挡,也不是肉眼可以看到的。 “烟儿很厉害。”李逸真诚的夸赞道,眼中既有赞赏又有些感叹。 “这么厉害的烟儿,本王要如何才能与你相配?”他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一抹惆怅。 顾南烟闻言,歪着头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你可以用银子收买老子。”她一本正经道。 李逸一怔,有些不敢置信顾南烟竟然会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 “本王早已将全部身家交于你手。”他紧紧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若是你肯嫁给本王,整个晟王府都是你的,本王也是。” 顾南烟莫名其妙的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将身价交给我了?” 老子怎么不知道? “就在你我第一次见面时,那块黑色墨玉。”李逸温柔的提醒。 顾南烟眨巴眨巴眼,从空间用取出那枚玉佩。 “这个?” 李逸颔首:“这是我的贴身玉佩,只要拿着它任何晟王府的产业都要听你的。” 顾南烟回忆一下,好像当初他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这样说的话……” 她顿了顿,咧开嘴角不怀好意的咧了咧嘴。 “即便我不嫁给你,凭这块玉佩也能将你的银子全取出来?” 李逸:“……” 他一张脸黑了黑,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 李逸看着顾南烟那张圆乎乎的小脸上得意的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父皇驾崩前给本王留下不少好东西,都存在宫中一处秘密的私库中。” 他故意拉长语调,偷偷的注意顾南烟的表情,果然见她的眼神明显亮了亮。 李逸勾了勾嘴角,语带诱惑:“皇兄说过,若是本王哪日娶妻,便将这些东西当做聘礼送出去。” “烟儿对这些东西可有兴趣?”他试探的问道。 顾南烟表情严肃,郑重的点了点头。 “有兴趣!” 李逸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刚想再说什么,便听顾南烟语气坚定的说道: “谢谢你的提醒,等老子回京一定会将那个私库找出来!” 狗皇帝居然敢跟她装穷! 明明偷藏了银子,还将她骗出来自己赚军费! 顾南烟咬牙切齿,手指掰的咔咔作响。 李逸:“……” 皇兄保重! 顾南烟这次十几台火炮齐发,造成的响动绵延几十里。 各方安插在城内的探子俱都惊的魂飞魄散,将这个消息火速传给主子。 反应最大的还属崔延平。 他刷的站起身,将身后的椅子带倒了都没理。 “消息可准确?”崔延平哆嗦的嘴皮子,看着听完手下的描述心情激荡不已。 “回主子,这是属下亲眼所见,假不了!” 报信的人也很激动,眼前不时浮现那震撼的一幕。 “属下还曾出城查看过,城外十里一片焦土,无数铁片深深的扎在周围任何物件中,若是当时那处有敌军,怕是死伤千人不止!” 崔延平闻言震惊不已。 虽然双方交战时动辄出动几十万大军,一千人听起来不多,可那是在十里之外! 而且据他所知,这城防炮装弹时间也不过几息而已。 如果真的开战,从十里外到城下至少需要两三刻钟,光是这段时间就要使多少人失去作战能力! 不提从攻城到破城要多久,只说对敌军士气的打击…… 崔延平强压住激荡的心情,在屋内来回踱步。 片刻后他停下脚步,望着门外的风景叹息一声。 “顾家……已无人能及。” 他躬下身缓缓的将踢翻的椅子扶起,拿起毛笔写了一封信。 顾曜收到崔延平的信时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那信中用词字字斟酌讨好,却是从未有过的事。 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何。 那火炮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崔延平身为一方将领自然也是如此。 他在心中明确的表示出要与顾家结盟的意思,无疑是在打火炮的主意。 只是这东西是孙女打造出来的,他并不想擅自做主。 他将崔延平的信装回信封中封上火漆,将之又交还给送信的小兵。 “去查探一下公主如今到哪了,若是赶得上就将这封信交给她。” 第245章 去安阳(加更十) 一支千人队伍正慢悠悠的行走在安阳国境内。 顾南烟懒羊羊的靠在马车内,正透过车窗看风景。 李逸正骑着马跟在马车一侧,心情似乎颇为愉悦。 原本顾曜不放心孙女,想要亲自跟着。 奈何城防炮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多方人员前来打探,顾曜整日焦头烂额,除了防着有心人搞破坏,还要保证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工厂不受干扰。 于是根本抽不出时间的顾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逸陪孙女上路。 他们的队伍走的并不算太快,主要是后面还跟着个连翻身都困难的宁宗清。 他整日呆在经过改造的超大马车中,吃喝拉撒都要人帮忙。 顾南烟出发前特意雇了几个身强体壮的人专门伺候他。 原本一开始宁宗清还有些抗拒以这个样子回国,可他现在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得乖乖的被抬进马车。 接连走了近十日,他们也才刚刚走了一半的路程。 柳珍珍也跟着顾南烟一起来了安阳国,一路上她的神情都有些恍惚,顾南烟只当她不适应长途跋涉的旅途,并未多想。 “公主,您真的要面见安阳国皇上?”柳珍珍再次问道,似乎有些不安。 顾南烟看她一眼,回头继续望着窗外。 “你若不想去,本宫让人将你安顿在下一个城镇,等回程的时候再接上你便是。” 柳珍珍连忙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据说安阳帝性情阴晴不定,十分难相处,奴婢只是担心公主吃亏。” 她低着头,掩下眼底的担忧。 顾南烟撇撇嘴,并不以为意。 “他是阴是阳与我何干,老子只是去拿银子而已。” 这一路走过来,顾南烟发现安阳国确实富庶,大部分百姓都穿戴整齐,很少见到行乞之人。 能做到这一点,可见那个昏君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公主若是想要银子,大可以让别人来取,又何必亲自跑一趟?”柳珍珍不甘心的继续劝说。 “奴婢还听人说,安阳国宁家势力颇大,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公主曾断了宁宗远一臂,他这个人看似宽和,实际上心眼极小睚眦必报……” 柳珍珍说到这里,抬头便见顾南烟盯着自己看,赶忙垂下头低声道:“奴婢只是听人说的……” 顾南烟从桌上抓起一把花生往嘴里丢了一颗,神情颇为轻松。 “既来之则安之,宁宗远小气,你家主子我又大度到哪里去?” 上次她没有杀了他,只是想榨干他的利用价值。 这一回再遇上…… 顾南烟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冷意。 见实在劝不住她,柳珍珍只得闭了嘴。 “你好像对安阳国的情况很熟悉,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顾南烟状似无意的问道,眼睛依旧看着窗外。 柳珍珍瘦弱的身体一僵,脸色瞬间苍白。 “奴婢……以前的邻居是安阳国人,他们经常会说起这些,我也就跟着听了一嘴。” 顾南烟挑了挑眉,没再问下去。 柳珍珍抬眸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未变并没有怀疑什么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 一行人又走了七八日,在距离京城最近的那个城镇,顾南烟遇到一个熟人,正是吴阴县庆祥楼的金掌柜。 金掌柜是隐龙卫的人,自从傅拓回宫后,他便从吴阴县撤了出来回到傅拓身边。 他先是给她行了个礼,在周围只剩他们二人后,将一封信交给了她。 “殿下说了,让小姐千万不要进宫,皇上是个极为机警的人,若是见到您定然会将您与皇后联系在一起。” 顾南烟来之前并没有通知傅拓,因此他也是几日前才知道妹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震惊之余赶忙让金掌柜给她传信,阻止她进宫。 顾南烟拆开手中信件,大体看了一遍。 里面写的都是些劝她回去的话,以及安阳帝想要撮合她与傅阆联姻这事。 顾南烟撇撇嘴,将信纸和信封一把塞还给他。 “老子来都来了,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她冲金掌柜摆摆手,十分干脆的拒绝了傅拓的话。 “回去告诉你家殿下,想让老子无功而返,不可能!” 她说罢就要回到马车上,金掌柜一向严肃的表情迅速皲裂,赶忙伸出胳膊拦住她。 面对顾南烟幽幽的眼神,他迅速抹了把头上渗出的冷汗。 “公主怕是不知,您与皇后的样貌像了七成,而当初皇后诈死离宫时并不知道已经坏了您。” “若是被皇上见到您的样子,一定会追根究底查出您的身份,到时候您怕是要被困宫中……” 别说顾南烟是皇后与皇上的亲生女儿,便是她如今神风小队首领的身份,皇帝也不可能放她离开。 更何况如今后宫完全被宁贵妃掌控,若是想对她下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顾南烟闻言盯着金掌柜打量半晌,颇为不解的问道: “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老子能被困住?” 金掌柜闻言一顿:“皇上做事向来一意孤行,若是他强行留下您……” 顾南烟撇撇嘴,指着由阿狮兰带领的神风小队。 “你当他们是吃素的?” 金掌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全副武装的神风小队成员目不斜视的直视前方,手中全都端着那个黑匣子。 而为首的阿狮兰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们这边,右手搭在枪袋上,仿佛金掌柜稍有异动他就会动手。 金掌柜嘴角动了动,想说若是进宫是不能带这些人一起的。 谁知顾南烟仿佛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在她开口之前打断他道: “便是没有他们,老子的拳头也不是纸糊的,你们那昏君若是想困住我,让你主子准备好第二日登基便是。” 她这话表明了自己不会对安阳帝留手。 金掌柜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可圣上毕竟是您的父皇……” 古往今来以孝为先,虽然顾南烟最上说的硬气,他却并不觉得她会对自己的生父动手。 顾南烟闻言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她嗤笑一声嘲讽的勾起嘴角。 “想做老子爹的人多了,那昏君算老几?”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队伍继续前行,不过一会的功夫便跑没了影。 只留金掌柜站在原地,不知道回去如何跟殿下交代。 他叹息一声便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将顾南烟执意要来的事告诉了傅拓。 傅拓坐在书房中,桌上摆着母亲的画像,上面原本模糊的五官已经被填上。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自从得知妹妹已经在来的路上时,他就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只是不试一试始终不甘心。 “慕容将军那边可准备好了?”他看向垂着头的金掌柜问道。 “启禀殿下,将军昨日已召集旧部,将事情都安排好了,只要殿下下令他们便带人闯进宫中,将公主救出去。” 傅拓颔首,想到虽然妹妹不能带人进宫,可自己身边还有那一百神风军在,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些。 第246章 耍的就是你(加更十一) 顾南烟于三日后到达。 由于她带的人并不多,守城将领放他们全部进城,并安排他们住进了京城的驿馆中。 她被安排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与宁宗清的房间只隔了一个门,神风小队十二个时辰交替巡逻,将两人的住处保护的密不透风。 李逸却没有跟他们一起进城,他在城外便与顾南烟分开了。 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可顾南烟也没拦他。 一行人在驿馆中住下,连续几日安阳帝都没有召他们进宫。 顾南烟也不急,没事就出门溜达一圈买些当地的特产当零嘴。 柳珍珍自从进了京城大门更加不安。 原本想让她单独睡一个房间,可她硬是要跟她挤在一个屋里,睡在外间的小榻上。 顾南烟也就由着她。 可她常常在半夜惊醒,连外衣都来不及披就去看她。 对于五感强于他人的顾南烟来说,柳珍珍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她。 见她的情绪一日比一日紧张,无奈之下顾南烟只得给了她一些安神的药,这才让她安稳了些。 一晃过了五日,安阳帝终于传召她进宫。 来迎接她的是四皇子傅阆。 在见到顾南烟的那一刻,傅阆怔愣片刻,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公主的长相倒是有些眼熟。” 太子被解禁之后,他经常与之碰面,此时见到她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两人的相似之处。 顾南烟原本不想理他,只是他一双眼毫不客气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让她十分不喜。 只是还没等她说什么,柳珍珍便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公主乃金枝玉叶,还请四皇子自重。”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显然十分害怕。 傅阆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冲她冷哼一声。 “一个小小婢女也敢教训本皇子,这么没规矩的丫头我还是第一次见。” 傅阆身为皇子还是第一次被个下人教训,自然不高兴。 可想起出宫前父皇再三嘱托,让他一定要对公主以礼相待,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虽然顾南烟伤了他舅舅,将宁家搅得乱作一团,可想起父皇那意味深长的表情,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悟出了点什么,心中不由一阵激动。 他朝顾南烟扯出一个自以为风度翩翩的笑。 “公主若是没有合用的下人,不如让本皇子为你安排几个可好,将这种没规矩的东西放在身边伺候,没得拉低了公主的身份。” 顾南烟将抖若筛糠的柳珍珍拉到身后,面无表情的回视他。 “四皇子还真是体贴入微,既然你这样说,本宫也不好不领你的情。” 她的声音虽然清冷却并不凌厉,仿佛很好说话的样子。 傅阆满意一笑,虽然这个公主的面容让他十分不喜,可她代表的却是整个嘉南国,况且她本身还是神风小队的统领。 若是能将她收入囊中,那无疑是一股强大的助力,比他舅舅也差不到哪去。 如今见她的性格并不如传说中那般古怪,对自己也并不排斥,傅阆惊喜的同时,心下未免多了丝不屑,只是并未表现出来。 “不知公主需要多少人,我这就让人去安排。”他轻声问道,看向顾南烟的眼神带着柔情。 顾南烟看的直咧嘴,好险没一拳头砸他脸上。 “四皇子客气,本宫这里也没什么好忙活的,只要一人便可。” 傅阆惊讶,刚想说一个人是不是太少了,便听顾南烟幽幽开口。 “听闻宁大将军闲赋在家没有事做,本宫向来心善,也不嫌弃他缺胳膊少腿的,便让他过来吧。” 说罢,在傅阆还愣神的时候补充道:“四皇子放心,本宫一定会让人给他安排些能一只手做的活计,不会为难于他的。” 她的表情十分认真,信誓旦旦的做出保证,却惹得四皇子瞬间暴怒! “你敢戏耍本皇子!”傅阆咬牙切齿,上前一步死死的盯着顾南烟。 若不是碍于她的身份,怕是早就动了手。 “耍的就是你。”顾南烟不以为杵,反而十分闲适的也向前迈出一步。 “老子的人也是你能教训的,出宫前你那昏君爹没有告诉过你,不要惹老子生气吗?” 她眯着眼语气森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反手一个过肩摔就将他扔在了地上。 随着砰的一声,地上灰尘四起。 傅阆还在震惊顾南烟的胆大包天,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他父皇昏君,下一刻就感觉天旋地转,后背跟着一痛。 跟着他过来的一众禁卫军见状纷纷抽出手中的刀围了上来。 为首那人是宁家的人,直接就下令要将顾南烟拿下。 “公主身在我安阳国还如此嚣张,居然敢伤害我国皇子,简直大胆!” 顾南烟看都没看说话那人一眼,低垂着眼皮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躺着的傅阆。 她身后的神风小队几步上前,分立两边,严阵以待的将枪口对准前方。 “还以为那昏君喊老子过来是要送银子的,没想到是我误会了。” 她咧了咧嘴,一点都不客气的躲到神风小队后面,冲阿狮兰做了个手势。 接到指令的阿狮兰带着手下迅速将一众人围在中间,举起手中的枪似乎随时都会射击。 傅阆见状瞬间白了脸。 他知道这些黑匣子是一种很厉害的武器,当初他舅舅会败在她手上,这些东西起了很大的作用。 顾南烟还没到的时候,傅阆就跟皇帝提议过,先卸下他们的武器再让他们进城。 可皇帝仿佛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没有答应他的提议。 如今被一堆黑乎乎的枪口指着,傅阆想起出宫前父皇的嘱咐。 “这姑娘性情古怪且暴躁,皇儿对她一定要以礼相待,不可有半分轻视,否则父皇或许来不及救下你。” 他当时还惊讶,他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父皇竟然也会如此谨慎,却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里毕竟是安阳国,他不相信区区一国公主,会嚣张到在别人的地盘放肆。 可是他却忘了,眼前这个女子不仅仅是公主,他还是神风营首领! 现场一片安静,一个站在禁卫军中间,面白无须年龄大概五十多岁的男子干笑着站了出来。 “公主息怒,四皇子只是与您玩笑,莫当真,莫当真。” 顾南烟斜着眼看他,一眼便看出这个一身便服的男人是个太监。 “老子并不觉得好笑。”她面无表情道。 许公公尴尬的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陪笑道:“杂家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公主可以唤我许公公。” 顾南烟没说话,许公公心下叫苦连天,对于自己领了这么个苦差事哀叹不已。 同时暗骂四皇子蠢而不自知。 “四殿下冒犯公主的事杂家会如实禀告给皇上,他老人家一定会给您个说法,只是……”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顾南烟,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斟酌片刻道: “只是如今皇上还在宫里等着,公主您看是不是先随杂家入宫觐见?” 第247章 可要报仇(加更十二) 许公公再三赔礼,又陈诺安阳帝一定会给她交代,顾南烟这才让神风小队撤下。 在傅阆吃人的眼神中大摇大摆的上了宫中马车。 大殿中,安阳帝坐在龙椅上,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拓站在下首,心中怦怦直跳,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今日召见顾南烟不算是正式会面,因此安阳帝只叫了他一人。 傅拓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得强忍心中不安,期盼父皇早已经忘了母后的样貌。 顾南烟仍旧如平日一般,穿着一身黑衣,头发在头顶束起,打扮的十分随意却又让人觉得干练。 在她迈入大殿之后,安阳帝的一双眼睛便直直的盯着她的脸,神情看不出喜怒。 她也打量安阳帝半晌,虽然据傅拓所说,她的样貌与那位卫皇后十分相像,可当她站在安阳帝面前时,依然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二人的相似之处。 顾南烟见他不说话,四周围打量了一圈,施施然走到傅拓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安阳帝见状皱了皱眉,提醒道:“你还未与朕见礼。” 虽然顾南烟是嘉南国的公主,按照礼节来说,还是要行个半礼才是。 “安阳皇上有礼了。”她闲闲道,坐在凳子上未曾挪动半分。 “狂妄!” 安阳帝冷哼一声,似乎十分不悦。 顾南烟懒得理他,视线看向对面的傅拓。 却在看到他额头上明显还未愈合的伤疤时,也皱起了眉。 若是有其他人在场,定会发现她此时的神态表情竟与安阳帝如出一辙。 “你受伤了?”顾南烟突然出声,将傅拓问了个怔愣。 随后想起额头上的伤疤,冲她温和一笑。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碍事。”他本能的想揭过这个话题,因此说的极为轻松。 却不想顾南烟并未领会到他的意思。 “谁打的?” “朕打的!”安阳帝冷哼一声。 “怎么,你还想为他报仇不成?”他这话说的意味不明,语气中带着不悦。 傅拓的拳头握的更紧了:“父皇说笑了,本就是孤做错了事,父皇教训儿臣也是理所当然的,公主一个外人又怎会帮孤报仇?” “朕没问你!”安阳帝喝道,眼神紧紧的盯着顾南烟。 “你说,可是要寻朕报仇!” 他这话一出,傅拓脸色大变。 最近父皇的反常他不是没察觉到,可是心中依然抱有侥幸,希望他所想不是真的。 可此时看来,他分明知道了什么。 “父皇息怒!”傅拓赶忙起身。 “公主尚且年幼,您莫要吓到了她。” 安阳帝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吓到她?朕看她的胆子大的很。” 他冷哼一声,看向他的眼神寒凉。 “你倒是与她熟的很,不过见过几面而已,就敢为她顶撞朕!” 傅拓垂下头,眼下眼底的暗芒。 “儿臣不敢,只是公主身为嘉南国公主,有是顾老将军的孙女,此次乃是作为使臣前来,儿臣只是怕……” “老子向来不喜欢用说的。”顾南烟突然出声,没头没尾的话瞬间让两人怔愣住。 “你、你刚才说什么?” 听她自称老子,安阳帝气的不轻,一张脸迅速黑了下来。 “顾慎就是这样教的你,居然敢跟朕如此没大没小!” 他抓住手边的镇纸,似乎想要朝顾南烟丢出去。 傅拓见状沉着脸一个闪身便挡在顾南烟面前,阻隔了她的视线。 谁承想安阳帝只是做了个样子,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色不断变换,半晌后又将镇纸放了下去。 傅拓松了口气,可被他挡住视线的顾南烟却没看到这一切,她阴沉着一张脸从他身后闪出,在二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抓起那上好的玉石便朝安阳帝砸去。 安阳帝瞳孔一缩,想要闪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烟烟不要!”傅拓惊呼。 他并不是怕顾南烟将他父皇打伤,而是怕她事后会被暴怒的安阳帝治罪,而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将她救出去。 顾南烟不理睬他,手中的镇纸飞出,啪的一声砸在了安阳帝背后的龙椅上。 玉石碎裂,弹出的碎片一角划过安阳帝额头,鲜血瞬间流了下来。 “老子说了,不喜欢用嘴说。”她都是直接动手的! 守在外面的许公公听见响动,心里咯噔一声,迅速推开门进来。 见到主子额角流下的鲜血,他惊呼一声就要喊御医。 却被安阳帝阻止了。 “滚出去!”他喝道。 这句话自然是同许公公说的。 许公公有些不放心,可见主子阴沉沉的望过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赶忙退了出去,将殿门掩好。 殿内的气氛十分凝重,顾南烟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看安阳帝额头上的伤,再看看傅拓头上的伤疤,不满的皱起了眉。 “好像有点不太对称……”她嘀咕一声。 正在想怎么劝慰皇帝的傅拓:“……” 额角疼的直抽抽的安阳帝:“……” 他听到这话气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堂堂帝王被她伤到流血,结果这臭丫头还嫌他伤的不好看? 是不是还要再给他补一下子?! “父皇息怒,公主她不是有心的。” 傅拓深吸口气,有种仰天长叹的冲动。 他早就知道烟烟性格暴躁,却没想到她连父皇都敢打! 虽然不是直接动手…… 见安阳帝似乎没有给她治罪的意思,傅拓走到门口,从许公公手中接过他刚刚准备好的伤药。 他想上前给安阳帝的伤口擦药,却被他气冲冲的一把挥开。 “朕不用你!” 傅拓嘴唇动了动,原本对他的恨意此时也化成了无奈。 “父皇,您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心累道。 “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安阳帝不理他,平复下因怒气而急促的呼吸。 他看了看傅拓手中的伤药,又往顾南烟的方向看了眼,意思很明显。 傅拓:“……” 是不是贱的! 还想让烟烟给你擦药,你就不怕她再照着你头上来一下子? 想是这样想,他还是用眼神朝顾南烟示意,只希望快点平息这场风波。 顾南烟嗤之以鼻,斜着眼看他。 “爱擦不擦,老子才不管。” 笑死人了,她就没听说过有过动手的给受伤的擦药这种事! 听她张口就是“老子”,安阳帝表情扭曲了一下,不小心扯动额头上的伤,疼的嘶了一声。 傅拓见状赶忙给他清理伤口。 安阳帝这次倒没拦着他,只是一双细长的眼仍旧沉沉的看着顾南烟。 “你跟你母后一点都不像。”他突然道。 傅拓的手一抖,指头一下戳在了安阳帝伤口上,疼的他险些晕过去。 “你给朕专心点!”安阳帝咬牙切齿,十分怀疑这个向来痛恨他的儿子在故意报复。 傅拓低头赔罪,放下染了血的帕子,从瓶子里挖出黄豆粒大小的药膏给他抹上。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 “废话少说,那个姓宁的你们打算用多少银子将他换回去?” 她放下茶盏,神情闲适的补充道:“先说好,三百万两是不可能的,起码要跟宁宗远一个价才行。” 第248章 分批把他还回来(加更十三) 面对狮子大开口的顾南烟,安阳帝回以冷笑。 “想得美!” 当初会用那么大的代价赎回宁宗远,是因为他不在。 如今别说铁矿了,便是银子他都不想给。 “说好的三百万两,一文都不会多给,你爱要要,不要就带着那个祸害滚蛋!” 别以为他不知道,以这死丫头心狠手辣的德行,那宁宗清在她手里能讨的好? 别到时候换回来又是个缺胳膊短腿的,宁贵妃又要找他闹腾。 既然如此,还不如来个眼不见为净! “老子什么时候跟你说好三百万两了?” 听出安阳帝似乎有赖账的嫌疑,顾南烟眼神一眯。 “那信中的内容是你们单方面提议,老子过来就是要跟你们讨价还价的!” 连那个报废的宁宗远都能卖一千万两,她费尽心思将宁宗清养的白白又胖胖,就是想把秤给足了,说什么也不能比宁宗远低! “老子不管,一千万两不二价,你们要是不给……” 顾南烟哼哼两声:“老子就一天给你们送一斤肉,分批把他还回来!” 反正宁宗清肉多的很,一天一斤,估计能送个两年。 安阳帝听她张口老子闭口老子,一副土匪的模样,完全每个女孩子样,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最后没忍住啪的一声拍在御案上。 “你给老子好好说话!” 顾南烟:“……” 傅拓:“……” 安阳帝:“……” 从刚刚一直沉默不语的傅拓清了清喉咙。 “父皇,烟烟的意思是,您出多少她不管,只要将银子凑齐了就好。” 安阳帝正尴尬,听到这话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这是何意?” 他是不是昨夜没睡好,这两个熊孩子的话怎么一个比一个难懂? “儿臣听闻宁家产业颇丰,每年的收入以百万两计,想来拿出七百万两银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宁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他怀疑的看向傅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拓眼神暗了暗。 他当然知道! 说起来,如今宁宗远名下许多产业都是曾经的卫家的,当初卫家满门被斩,宁宗远趁机将之收入怀中。 “儿臣自是听人说的,就算他们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也可用产业来抵。” 他面上带着笑,淡定的任由安阳帝打量。 安阳帝审视的看着他这个儿子,感觉他今日跟平时那个老实本分却又冲动的太子完全两个样,似乎是换了个人一般。 他眼神冰冷的看着傅拓,哪能不明白平日里他都是装的! “你……”安阳帝面色铁青,指着他就要骂。 却被顾南烟那边发出的啪的一声,好像什么断裂的声音吓了个激灵。 顾南烟一巴掌拍在扶手上,两只眼睛锃亮。 “就这么办!” 国库里的东西本来就是她的囊中之物,安阳帝拿多拿少其实都无所谓。 她刚刚不啃松口,也不过是看这昏君不顺眼,故意找他麻烦罢了。 然而傅拓这个提议,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然这一千两就全让宁宗远出了吧,当初会抓他弟弟也是为了勒索他。” 此时被金钱迷花了眼的顾南烟,已经完全将节操扔在了地上,轻而易举的将她目的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 她见两人一副无语的样子,还以为这事不好办。 “你们是不是怕他不肯给?” 顾南烟摸了摸下巴陈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 “老子有辙!”她搬着凳子往前凑了凑。 “昏君你来下个旨,封老子那个什么……奉旨抄家!” “老子亲自去拿!” 安阳帝:“……” 傅拓:“……” 顾南烟出宫的时候是带着一脸失望走的,她一路走一路叹气,听的送她回驿馆的许公公嘴角直抽抽。 安阳帝还在大殿中坐着,他目送顾南烟离开,面上表情复杂难辨。 “你何时知道的?” 他突然的问话让傅拓一怔,随即明白了他在问什么。 傅拓的眼神闪了闪,躬下身回道:“是这次出使嘉南国时,她的容貌与母后太过相似,才让儿臣起了疑心。” 其实他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只是有些事还不能暴露,他只能选择隐瞒。 “是吗?”安阳帝不咸不淡的问道。 似乎也没想让他回答的意思,兀自起身往外走。 路过他身边时,安阳帝脚步顿了顿。 “你身体也是她治好的?” 傅拓老实的点了点头,并没想隐瞒。 安阳帝出了大殿,独留傅拓一人站了良久才离开。 宁贵妃宫中,刚用完膳的安阳帝正由她亲自伺候着净手。 “皇上今日怎的想起来臣妾这里用膳了。”她似乎很欣喜,双霞泛着红晕。 安阳帝半眯着眼,像是有些犯困一般往身后的靠枕上倚去。 “朕来之前见过嘉南国那个公主了。” 想到顾南烟,安阳帝额头上的伤口就是一阵抽痛。 幸好早就止了血,来之前他又让许公公做了些水粉涂在上面,不仔细瞧的话也看不出来。 “皇上可是与她谈妥了,她什么时候放了宗清?”宁贵妃有些急切的问道。 自从顾南烟进京那一天起,她就在驿馆里安排了人,想要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把他救出来。 可惜神风小队防守严密,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别说下手了,直到今日他们都没见宁宗清露过面,就连上厕所他都是在屋里解决的。 这让宁贵妃很是担心,甚至怀疑弟弟已经如大哥一样遭了毒手,行动不便才不能出门。 安阳帝见她殷切的望着自己,一双杏眼中带着信任,不由软下了语气。 “她不同意我们之前的提议,坚持要一千万两银子才肯放人。” “什么!”原本还温顺如猫的宁贵妃瞬间跳了起来,声音尖锐的质问。 “那死丫头疯了吗,她怎么要的出口!” 大部分商户一辈子连一百万两都赚不到,就连她们宁家,若是想拿出这个数也是要变卖产业伤筋动骨的! 安阳帝被震的耳膜生疼,瞌睡虫瞬间被赶跑,他不悦的皱起眉。 “她就是要了,而且要的理直气壮!” 将还握在手中的帕子一丢,安阳帝冷哼一声。 “这事朕已经尽力了,三百万两银子已经是朕私库所有,其他的你们宁家自己想办法。” 宁贵妃震惊的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皇帝。 “皇上,我大哥怎么可能拿的出这么多银子!” 据她所知,他大哥留在明面上的现银也就一百多万两,再加上他存于暗室中的金银,加起来也不过三百出头而已。 便是都拿出来也才刚刚凑齐一半! “朕也没有办法,该说的都说了,那丫头就是死不松口。”安阳帝叹息一声,十分惆怅。 “她还说要是我们不给银子,就将你弟弟的肉割下送过来,一日割一斤,直到剩下骨头……” “啊!皇上您别说了!”宁贵妃吓的面色苍白,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想干呕。 “难、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顾南烟如今在他们的地盘,若是能够将她制住或是…… 不仅能把宁宗清救出来,还能为她大哥出口气! 最重要的是,能为宁家和她自己挣点面子回来! 第249章 孙子变爷爷 对于宁贵妃的异想天开,安阳帝回以冷笑。 “你当她为何敢只身前来?” “顾曜前些日子拿出一种名曰“炮”的新武器,这东西在十里外就能击中敌人,而且威力之大闻所未闻!” 安阳帝神情十分严肃,看着宁贵妃的眼神中带着警告。 “但凡顾南烟在这里伤到一根头发,你信不信以顾曜那冲动的性子,当即便会带着这东西攻打安阳!” 城防炮的出现,让安阳帝十分震惊。 当初听说顾南烟以一千人打败三十万卫阳军时,他就觉得不可思议,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纵观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剩枚举,可那些战役之中人数最多相差几倍,一千对三十万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况且还是在神风小队毫发无损的情况下获胜的! 当时安阳帝看过战报后,在御书房整整坐了一整日,脑中一片迷茫,感觉自己这次醒过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就好像他一觉醒来,所有人都告诉他,原本整日跟在他身后的孙子其实是他爷爷! 安阳帝心惊之余,命人仔细调查这城防炮的来历。 顾南烟当初设立冶炼厂和兵工厂的时候并没有遮掩,因此他很容易就知道了这东西出自顾南烟之手。 这件事对他的震撼比之前更甚。 他盯着手中的情报,一个字一个字的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 虽然之前他早就知道,顾南烟手中有种叫天雷的东西与城防炮类似。 可他并不知道那天雷竟出自顾南烟之手! “宁家想要赎回宁宗清无可厚非,可朕希望你不管做什么都要先想想自己的身份!” “若是将朕的江山至于险地,就不要怪朕不念旧情了。” 安阳帝说完这话就走了,只留下宁贵妃一脸错愕的站在原地。 “贵妃娘娘,可还要奴才往那边递话,让他们今夜就动手?” 魏崇立在她身侧,小心翼翼的问道。 在皇上来之前,他们正在讨论这事。 宁贵妃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眼神闪了闪。 “先不用了。” 若是皇上今日没跟她说过这番话,她定然会让人动手。 可皇帝已经警告过她,若是她还执意除掉顾南烟,那可就犯了忌讳了。 到时且不说嘉南国那边作何反应,就是向来说一不二的皇上都不会轻饶了她。 她皱眉沉吟片刻,对垂着头等她指示的魏崇问道:“四皇子在做什么?” 儿子奉命接顾南烟进宫的事她一早就知道了。 按理来说他回宫后应该会直接来她这里才是,可她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他的人。 魏崇顿了顿,犹豫道:“刚刚殿下让人传信,说今日有些不舒服,便不来给您请安了。” 宁贵妃闻言皱了皱眉,面上露出担忧。 “可说了哪里不舒服?” 据她所知儿子今早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会的功夫就病了? “那人说殿下不小心摔了一跤,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淤青而已。” 宁贵妃眉头皱的更紧:“那么大的人了怎的还那么不小心。” 她起身整了整衣襟道:“罢了,随本宫去皇儿府上看看,顺便将皇上赏的那瓶玉雪膏带上。” 魏崇应了声是,便从塌上的小柜子里拿了一个瓷瓶,随宁贵妃出了宫门。 四皇子此时正咬牙切齿的趴在床上,上半身裸露在外。 “贱人,本皇子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傅阆后背淤青了一大片,身后正有御医在给他擦药。 他气怒之下捏着拳头狠狠地锤了下床板,却不小心扯到了背后的伤,疼的龇牙咧嘴。 “殿下莫要激动,还需好生静养才是”御医劝道。 他这伤虽然未曾伤到筋骨,可由于顾南烟摔他的地方正巧散落着一些石子,伤处看起来有些吓人。 “下官已经为您开了些散淤的药,殿下按时服用一月便能痊愈。” 他说完后见傅阆面色沉沉的没说话,只得将药方写下来交给候在一旁的小太监便退下了。 那小太监亲自去药房抓了药,煎好了端给他。 傅阆一饮而尽后抹了把嘴,眼神阴郁的道:“母妃那边可去打过招呼了?” 小太监应了声是,接过药碗回禀道:“殿下放心,奴才已经打过招呼,说您不小心摔着了,需要在府中休息一日。” 傅阆满意的点了点头神情稍缓,却在想到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顾南烟扔出去后,脸色更加难看。 “我让你安排的人可准备好了?”他声音沉沉的问道。 小太监急忙应声:“奴才已经吩咐下去,将那些人都换成了我们的人,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动手。” 他顿了顿,随即面带犹豫道:“这件事是否要跟娘娘商量一下,以免两边同时动手再出了岔子……” 傅阆阴沉的看他一眼,吓得那小太监赶忙噤了声。 “本皇子一定要亲自报这个仇,若是你敢在母妃那里乱说,小心我废了你!” 小太监脸色一白,赶忙磕头认错再不敢多说。 且说顾南烟由许公公带人一路护送,也不坐马车,溜溜达达的回了驿馆。 一路上买了不少好吃的,却不让宫人帮她拿,全都自己抱在怀里边走边吃,吃完了再买。 等到了驿馆时,怀里的东西几乎吃了个精光,只剩了一小包安阳国特有的竹叶糕。 许公公见她一个人吃了七八个人的量,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跟在皇上身边几十年,以前也经常随皇上去皇后宫里用膳。 他记得,即便皇后在怀着太子的时候,一顿饭也不过那么一小碗便饱了。 即便是皇上,身为男子也不过才吃两碗饭! 许公公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暗道怪不得她一个姑娘家,能将四皇子一个大男人轻轻松松的扔出去。 同时庆幸她当初流落到将军府而不是普通人家,不然光这食量也不是一般人能养得活的! 许公公回宫后,将一路上所见仔仔细细的讲给安阳帝听。 安阳帝低垂着眸子,手里翻着一本奏折,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直到两个时辰后,他将奏折处理完,才面无表情的对许公公道:“朕记得御膳房有一个厨子善于做各地小食,将他安排到驿馆吧。” 许公公笑眯眯的应下,回头就去安排了。 顾南烟吃过晚饭后,将那包竹叶糕扔给柳珍珍。 “赏你的。” 她说罢也没看她,心情颇为不错的回了屋。 柳珍珍抱着糕点站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疑惑的打开油纸包,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瞬间怔住。 她捏起一块用绿色竹叶包裹着的米糕,手指有些颤抖。 这种竹叶糕是安阳国的特产,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上次在来的路上顾南烟买了一些让她一起吃,她没忍住多吃了几块。 当时她还责怪自己贪嘴,生怕被顾南烟发现什么。 见顾南烟没注意到她,只低着头吃着桌上的各色小吃她才放了心。 却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柳珍珍红着眼眶,将那竹叶撕下来,小心翼翼的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竹叶的清香混合着黏糯的黄米,香甜的味道让她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第250章 全杀了 深夜的驿馆不同于往日的清冷,院子里点着几盏灯笼,随时能看到神风小队巡视的身影。 在其它院子巡逻的的李长贵正巧路过,见阿狮兰还守在顾南烟院门口,带着身后的一众侍卫上去打招呼。 “这位兄弟这么晚了还不去歇着?” 他自来熟的上前拍了拍阿狮兰的肩膀,面上乐呵呵的,看起来颇为忠厚老实。 随着他的动作,李长贵身上浓烈的熏香味瞬间传到阿狮兰鼻尖,刺的他直皱眉。 “公主的安全要紧,我晚一点睡没关系。” 阿狮兰本就是个不善遮掩的人,忍着想要打喷嚏的冲动瞬间后退几步,用袖子揉了揉鼻子,看起来对这味道十分不喜。 李长贵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的笑了笑。 “我那婆娘前几日刚从游商那里买了几两香,说是今年的贡品里就有这个,非要给我熏上。” “那恶婆娘凶得很,我也拗不过她……” 他似乎很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让兄弟见笑了。” 阿狮兰理解的点了点头,见身旁的灯笼忽明忽暗,回头捻了捻灯芯。 “大人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他随口问道。 李长贵闻言连忙摆了摆手,叹息一声。 “什么大人,兄弟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李大哥就好。” 他说罢顿了顿,朝身后摆了摆手。 几个护卫一手提着一壶酒走上前,拿出一摞碗挨个倒满。 “你们来了几日了,咱们还没好好认识一下,今夜的风有些凉,李某特备薄酒请诸位喝上一口暖暖身子。” 他说罢,让身后的护卫将酒碗分给守在门口的神风军,自己也倒了一碗。 “这是用我家祖传的方子酿的,喝了有提神的效果,诸位别嫌弃。” 他话落也不给阿狮兰说话的机会,端起碗一饮而尽,十分豪爽的样子。 神风小队几人端着酒碗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喝,齐齐看向阿狮兰。 阿狮兰见他一碗酒喝光,再看看已经偏西的月光,犹豫半晌冲他们点点头。 “那就多谢李大哥的好意了。” 他说罢也端起了碗一饮而尽,喝完用袖口擦了擦从嘴角流出的酒液。 “好酒!”阿狮兰赞赏道。 李长贵眼神闪了闪,随即哈哈大笑,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想起他不喜自己身上的味道又收回了手。 “兄弟果然豪爽!” 他让手下的人将酒碗收了起来,状似无意的问道:“我看你的长相不像是嘉南国人,倒像是西胡的,可是家中有西胡那边的亲戚?” 阿狮兰摇了摇头,神情放松许多。 “在下正是西胡人。” 李长贵惊讶的打量他半晌,随后佩服道:“你以一个西胡人的身份,竟然能得公主重用,看来兄弟的本事不小。” 随后像是感叹一般叹了口气。 “不像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护卫,整日在这驿馆中虚度光阴。” 他说罢扫视一圈几个站的笔直的神风小队成员。 看到他们手中端着的黑匣子眼前一亮。 “这可是传说中那能杀人于千里之外的暗器?” 李长贵十分感兴趣的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往阿狮兰腰间的枪袋子上摸去。 “李大哥谬赞,是公主心胸开阔不计较我等的身份而已。” 阿狮兰迅速的退后一步,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眉头一皱。 李长贵见他闪躲也不以为意,爽朗的笑了笑。 “兄弟怕什么,我只是好奇这传说中的神兵利器是什么样而已,又不会抢了去,你也太小心了些。”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说话时一直直视着阿狮兰的双眼,眼神中透露出贪婪的光。 阿狮兰心中警觉,刚想拔枪,突然像是站立不稳一般踉跄几步,不自觉的晃了晃头。 “你、你在酒中……下药?”他倚在拱门上,身体不住下滑。 其它守卫的神风小队成员脸色大变。 还没等他们举起手中的枪,便也开始晃晃悠悠的往地上倒。 李长贵嘿嘿一笑,全然不似刚刚的憨厚模样,得意的半蹲在无法动弹的阿狮兰身旁。 “李某稀罕你们的武器已久,奈何知道若是向你们讨要定然空手而归,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兄弟们体谅!” 他伸手拍了拍阿狮兰神情难看的脸,将手伸向他腰间的枪袋,同时吩咐身后的手下。 “驿馆遭了贼,公主殿下已经遇害,你们几个进去将公主的尸首搬出来,即刻随我进宫请罪!” 李长贵眼神凶狠,看着阿狮兰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身后的手下对视一眼,嘿嘿一笑,抬脚就要往院子里走。 还没等他们迈进去,李长贵摸在枪袋上的手便被紧紧抓住。 他惊讶的抬头,就见原本双眼已经迷离的阿狮兰,正凌厉的盯着他,哪像是中了药的样子? 李长贵暗道不好,刚要抽回手拔刀,黑洞洞的枪口便指在了脑袋上。 他那十几个手下见状,神情凶恶的拔出长刀就要砍向阿狮兰。 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抬起头就看见一众神风士兵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你们怎么会没事!”李长贵不敢置信。 他用的迷药是主子亲手交给他的,据说一小撮就能迷倒一头棕熊,而他倒在酒里的用量足足有一两! 就连他这个提前吃过解药的人,此时都感觉到阵阵眩晕。 可这些人明明跟他一样喝了那些酒水,为何会没事?! 阿狮兰冷笑一声,枪管指着他的头缓缓起身。 他并不确定酒中是否被下了药。 只是李长贵半夜来访的行为实在古怪,再加上闻到他身上的熏香刺鼻。 以防万一之下,他才在拨弄灯芯的时候,撒了些主子给他的醒神药粉上去。 这种药粉是顾南烟根据这个世界的各种迷药研制出来的解药,不管是口服还是吸入都效果明显。 药粉被撒在火上经过高温药效蒸发,只那么一小撮便解了一院子人的迷药。 除了一直站在院外的李长贵。 李长贵十分不甘心,却碍于这传说中的神兵不敢妄动。 “说罢,是谁派你们来的?”阿狮兰面色沉沉的问道。 李长贵阴着一张脸,闭口不言。 主子说过,万一事败只要他们闭紧了嘴,就算他们被皇上关押起来,主子也会想办法将他们救出来。 可但凡他们泄露一星半点有关主子的事,不用别人动手,他就会亲手灭了他们的口。 李长贵回头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众人见状全都闭紧了嘴。 阿狮兰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他让身后的人看好李长贵,回身到了顾南烟门口敲了敲门。 往日睡的极浅的柳珍珍呼吸匀称,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 “主子,人都抓住了,只是他们不肯说出背后主使之人,您看要怎么处置他们?” 李长贵听到问话勾了勾嘴角。 在他看来,这位公主身在异国,怎么着也要注意点影响,不会对他们做什么,最终的结果不是送官就是把他们送到宫里。 以他们主子的权势,只要进了大牢,想救他们还是很容易的。 想到这,李长贵忍不住得意的笑出声,刚想硬气的来一句“要杀要剐悉听君便”,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道懒洋洋却又让他心中发寒的声音。 “全杀了吧。” 第251章 傅拓的报复 天快亮的时候,以往安静的京城,响起阵阵爆竹声,那声音十分响亮,惊醒了不少住在驿站附近的百姓。 正当大家在讨论谁家大半夜的办喜事时,一个天大的消息在百姓中炸响。 当今安阳帝最宠爱的四皇子殿下,他的皇子府门口,不知被谁挂上了十几具尸首! 那些尸首上满是血窟窿,被人发现的时候还在滴滴答答的滴着血。 血水从门口一直蔓延了十几米远,附近满是血腥味,路过的百姓无不惶恐。 皇帝知道后大怒,命人彻查。 宁贵妃宫中,傅阆阴沉着一张脸坐在那里,背后的伤让他姿势有些僵硬。 “顾南烟那个贱人,竟然如此嚣张!” 宁贵妃的面色同样难看,在知道四皇子府出事后,她便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一问之下果然那些死人都是儿子派去的。 虽然责怪傅阆动手前没有知会自己一声,可最让她生气的却是顾南烟的态度。 按理说一个异国公主,即便遇到刺客也要将事情上报朝廷处理。 可她不仅将人全都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还将人直接挂在了皇子府示威,之后便再没了动静,丝毫没有打算找皇帝讨个公道的意思。 仿佛认定了这事是傅阆做的,而且她毫不畏惧! 宁贵妃深吸一口气,皱眉望向脸色铁青的儿子。 “你可将手尾扫干净,确保你父皇不会查到你头上?” 傅阆沉着脸点了点头:“母妃放心,那些人原本就是山匪出身,查不到儿子这里。” 宁贵妃心中稍安,忍不住责怪道:“你之前为何不与本宫或者你舅舅商量一下,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好好计划一下,说动手就动手。” 傅阆闻言脸色更沉,冷哼一声道:“不过杀个黄毛丫头而已,还需什么计划!” 这次不过是她运气好而已,若是再有下次,他一定不会让她如此轻易的躲过去! 十分了解儿子的宁贵妃看他那副不服气的模样,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忍不住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傅阆做事虽然冲动,可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 刚开始她还纳闷他为何如此厌恶顾南烟,直到皇子府的事越闹越大,宁贵妃审问了他身边的那个小太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父皇昨日刚警告过本宫,今日便出了这种事,如果被有心人查了出来,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宁贵妃戴着护甲的手用力的拍了下桌子,有些气急败坏。 自从她大哥被卸下卫阳军主将的职位后,宁家的威慑力一日不如一日,那些跟他们政见不合的朝臣纷纷落井下石,死咬着宁家不放。 虽然暂时还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可也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宁贵妃眯了眯眼,原本她对救宁宗清的事并不上心,可如今看来还是她大哥说的对。 若是不能将他换回来接替卫阳军主将的位置,兵权一旦被夺走,宁家衰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她与傅阆在宫中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虽然宁家也有几个叔伯兄弟以及庶房子嗣,可始终不如他们一母同胞的三兄妹来的亲厚。 “最近你先老老实实在府里养伤,不要再有多余的动作,等将你小舅舅救回来,母妃自然会帮你讨回公道!” 宁贵妃面色凝重,终于下定了决心。 昨日皇上与她说的顾南烟提的条件,她还没有告诉大哥。 一是因为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说,二是因为她其实不太想出这七百两银子。 毕竟她的皇儿如今只是个皇子,想要越过太子登上皇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若是宁家将银钱全都用在宁宗清身上,将来儿子成就大业需要银子的时候岂不是要抓瞎?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救出宁宗清已经是唯一的出路。 想到这,宁贵妃不由对弟弟一阵不满。 若不是他没本事还强出头,也不会让她陷入两难之地! 她一阵心烦意乱,对还阴沉着一张脸的傅阆摆了摆手。 “你先回去吧,记得母妃的话,最近不要再生风波,刺客的事你也无须担心,只要没有证据,便是你父皇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宁贵妃想的很简单,便是有人怀疑傅阆,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也没人敢对一国皇子随意攀扯。 何况刚刚他都说了,那些人只不过是些山匪,只要让这事看起来像是匪徒打劫,倒是更方便了傅阆脱身。 宁贵妃想的很好,可是她忘了,有些人想要做什么,是不需要任何证据的。 傅拓眼神冰冷的望着书房外的假山,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皇帝最近也不知为什么,似乎颇为重视他。 不管是批阅奏折还是议事,他都将自己带在身边。 有时还会不厌其烦的给他讲解这件事为什么要这样处理,或是问问他有没有更好的建议,看起来像是要好好培养他一般。 朝中很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大臣隐隐有向他示好的意思。 这让原本就站在他这边的人甚是惊喜,认为皇帝终于回心转意,决心把皇位留给太子。 可甚为了解皇帝的傅阆却不这么想,他甚至觉得皇上似乎有什么阴谋,故意摆出这副父慈子孝的样子给别人看。 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可这种反常的态度让他十分警觉。 今日早朝原本像往常一样,皇帝就赈灾的问题询问他的意见。 他象征性的提了几点建议,还没等皇上做决定,四皇子府被人挂了一排尸体的事便被御史告到了御前。 当时傅拓只是挑了挑眉,还以为他这个一向冲动的弟弟又做了什么事被人报复了,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看好戏。 可当那十几具尸体被搬上来的时候,他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身边一直隐藏着顾南烟给他的神风小队,自然见过受到枪击的伤口的样子,不过瞬间就确定动手的一定是妹妹身边的人。 果然,御医从这些人密密麻麻的伤口中挖出了沾满血的子弹,傅阆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知道妹妹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 如今被神风小队打死的人通通被送去了四皇子府,而且还是在大清早,其中的原因不难想象。 虽然他对神风小队很有信心,可妹妹被有心人盯上,甚至出动人手混进了驿馆,这让傅拓十分愤怒。 于是下朝后,他以身体不适为由跟皇帝告了半日假,匆匆回了东宫。 安阳帝倒是很爽快,只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半晌,便放他走了。 傅拓没去深究他的眼神,回去后将金掌柜召到跟前吩咐了一通,之后就沉着一张脸坐在书房中等消息。 于是不过半日的时间,四皇子府又爆出另一个惊天大瓜。 一向自诩风流,府中姬妾无数的四皇子傅阆,竟然被人发现躺在一个满身横肉的彪形大汉的床上! 且当时二人正欲行其好事,却被那大汉的媳妇捉奸在床,当即哭天抢地的闹了起来。 第252章 安阳帝挨揍 身上未着寸缕的四皇子,被前来瞧热闹的百姓看了个精光。 巧合的是,安阳国最为古板严肃的御史大夫正好经过此处,见到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双眼迷离的傅阆,当即捂住了眼睛直呼造孽。 那御史第二日上朝时便将这件事上达天听。 他言辞中满是不耻,口沫横飞的骂了四皇子整个早朝。 将安阳帝一张保养极好的小白脸骂的红了青青了红,嘴皮子哆哆嗦嗦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阳帝不用查就知道这事跟太子脱不了干系,下了朝后当即将傅拓喊进御书房。 他本以为傅拓不会承认这事是他做的,谁知道他连狡辩都没有,下摆一撩就跪下认罪。 罪是认了,可他不认错! 安阳帝见他梗着脖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气了个倒仰。 恼怒之下也没多想,拿过许公公的拂尘,眼神凶狠的冲着傅拓就是一顿抽。 直将拂尘上的毛都抽没了尤不解气,继续用拂尘的杆子打。 许公公想拦都拦不住,最后只得一脸同情的看了眼……安阳帝。 然而盛怒中的皇帝陛下并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见傅拓被他打的脸都白了,额头上又添新痕,想起自己头上那道口子,安阳帝心中咯噔一下。 他赶忙挥手让人将太子送回东宫,同时心中升起一阵阵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预感这种东西有时候还是很灵验的。 当太子被皇帝打了一顿之后再次禁足的消息传出来,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事太过巧合。 偏偏在四皇子的丑事传出后皇帝揍了太子,这事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消息很快传遍京城,顾南烟听说这事时正在吃早餐。 柳珍珍也不知道从哪得的消息,竟比外面传的还详细一些。 她神色焦灼的将事情跟顾南烟说了一遍。 听说傅拓脸上多了条类似鞭痕的伤,且浑身青紫的躺也不是趴也不行,顾南烟也只是怔了一下,随即面色平静的继续吃她的早饭。 直让想让她进宫看看太子,却不知如何开口的柳珍珍急的原地打转。 顾南烟神色淡然的吃完饭,又悠闲的出去逛了一圈,买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其中一件,便是在马贩子那花了几个铜板买来的,破旧不堪的二手马鞭。 当夜,柳珍珍在安神香的作用下沉沉睡去,顾南烟穿着黑衣手持破鞭,从宫门口一阵风似的窜进了皇宫大内。 速度之快令巡逻的禁卫军以为出现了幻觉。 皇宫很大,她对这里并不熟悉,放倒了好几波人才将皇帝寝宫的位置打听出来。 谁知她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却被告知安阳帝今夜宿在了宁贵妃那里。 顾南烟咬牙切齿的磨了磨牙,在心底给安阳帝多记了一笔的同时又是一阵狂奔。 她到宁贵妃寝殿的时候,安阳帝刚刚宽衣。 宁贵妃正一脸娇羞的躺在他怀里,看的病愈后第一次碰女人的安阳帝心中一片火热。 他神情温柔的将嘴凑过去,打算一亲芳泽,便听殿门哐啷一声响。 安阳帝吓得一咧嘴,一口大白牙生生磕在了宁贵妃嫩呼呼的小嘴上,疼的她惊呼一声,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还没等她缓过劲来冲安阳帝撒个娇,后勃颈又是一阵剧痛,随着咔吧一声响,宁贵妃华丽丽的…… 痛晕了过去!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疑似亲女儿不善的眼神,安阳帝心中一虚,随后想到自己的身份,条件反射的张嘴呵斥。 “大胆,居然敢夜闯宫闱,你是想造呜呜……”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便被顾南烟随手捞起来的一块白色的布堵住了嘴。 安阳帝垂眸看了一眼,险些没晕过去。 他嘴里这东西是特么宁贵妃的足衣! 通俗点就叫袜子! 面对安阳帝几欲噬人的眼神,顾南烟也不废话。 她抽出腰间的小破鞭子,对着安阳帝就是一阵暴风雨般的抽打。 听着殿内主子痛的直呜呜,同样被顾南烟用袜子塞住嘴,倒吊在歪脖子树下的许公公欲哭无泪。 打完人的顾南烟临走前将他放了下来,神情之平静丝毫不像是刚揍完一国之君的人。 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的许公公一阵阵心惊肉跳。 累了一晚上的顾南烟打了个哈欠,回到驿馆后倒头就睡,直到第二日快晌午才醒。 还没等她穿好衣服,“包打听”柳珍珍一脸狐疑的端着脸盆子进来了。 “公主,今日宫中传来消息,皇上感染了风寒无法主持朝政,由太子殿下暂代。” 顾南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卷起袖子开始洗脸。 柳珍珍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见顾南烟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她忍不住开口。 “公主,您昨夜可是出去了?” 最近也不知为何,夜里睡的格外沉,沾到枕头非得睡到天亮才醒。 若是平时她也不会怀疑顾南烟做了什么,可她今早起身的时候在门口发现了一串沾着泥的脚印子,大小刚刚跟公主的脚一模一样! 顾南烟斜眼看了她一眼,死不承认。 “没有,本宫昨夜睡的很熟。” 柳珍珍自然不肯相信,她跟顾南烟相处过一段时间胆子也大了起来,闻言一脸你说谎的表情指着她的鞋子。 “您没出去那脚上的黄泥是哪来的?” 而且门口还有脚印一直延伸到大门外! 顾南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鞋子边缘沾了不少泥巴,想来是昨夜抄近路的时候从御花园中粘上的。 她摸了摸下巴沉默半晌,随后一脸真诚的看向柳珍珍。 “老子说这是昨夜在院子里起夜时呲上的你信吗?” 柳珍珍:“……” 你猜我信不信?! 柳珍珍知道顾南烟不想跟她说实话,却也没想到她扯出这么个理由,嘴角抽了抽,木着张脸一言不发的端着脸盆子出去了。 顾南烟:“……” 所以你信不信倒是说一声啊! 宁贵妃宫中,四皇子一脸抽搐的看着自家歪着脖子,嘴角带着个牙印子一脸愤愤的母妃。 “母妃是说昨夜宫里进了刺客?” 四皇子有些不相信,今天宫中风平浪静,除了傅拓代理朝政这件事,让他感觉意外的同时又很愤怒,并没有有关刺客的传言。 不过看他母妃一张脸气到扭曲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本宫骗你做什么!” 宁贵妃气道,激动之下扯到了脖子上的伤痛呼一声。 “那刺客不仅敢明目张胆的闯入寝殿,还将本宫打伤了,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虽然她不知道刚上学为何要将此事压下,甚至让许公公过来,明示暗示她不要追查此事。 可是以宁贵妃的性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可能乖乖听皇帝的话! 傅阆并不知这件事的详情,只以为是宁贵妃自己遇到了刺客,神情颇为复杂的的往她嘴上的牙印子上看了眼,犹豫着开口。 “这事……母妃还是不要张扬的比较好。” 宁贵妃闻言怔了怔:“为何不能张扬?” 看着一向疼爱的儿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心下有些失望,以为是皇上找到了阆儿,让他过来劝自己的。 失望归失望,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儿子,又是她唯一的希望, 宁贵妃不想他为难,刚想答应下来,便听傅阆尴尬的呵呵两声,指了指她嘴上的伤。 “这事若张扬出去,您被刺客轻薄的事就瞒不住了,岂不是对母妃的名声有碍?” 他说罢似乎很不好意思的干咳两声,讪讪的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宁贵妃:“……” 老娘是不是生了个智障! 第253章 兄妹 “孽障,这个孽障气死朕了!”安阳帝脸红脖子粗的怒吼。 他此时正侧卧在龙榻上,由白着一张脸的许公公亲自给他上药。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安阳帝双手死死握着,牙根紧咬。 “皇后那么温柔又知书达理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女儿,肯定是那顾家人将她教坏了!” 他气的直喘粗气,上半身不停的动,让给他上药却又不敢碰疼他的许公公十分无奈。 “皇上您消消气,先让奴才给您擦药,别一会着凉了。” 安阳帝被他这样一提醒,才感觉光着的上半身有些冷。 他哼了哼,虽然表情依旧难看却没再出声,让许公公松了口气。 说实话,顾南烟敢对皇帝动手他早就知道。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半夜闯宫,毫不遮掩的拿着小鞭抽了皇上整整小半个时辰! 最关键的是,据他所知从宫门口到宁贵妃的寝殿,顾南烟一路畅通无阻,除了那些被问过路后打晕的宫人,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 许公公看向那被主子带回来扔在脚下的小破鞭子,不知该说她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原本他以为顾南烟定然会被治罪,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令他不敢置信的是,一向脾气不太好,容不得别人冒犯半句的皇上,居然没有追究! 而且还让他将今晚的事瞒了下来,凡是见过顾南烟的人,全都让他处置了。 皇帝这番操作,着实让跟了他几十年,自认十分了解他性情的许公公吃了一惊。 给安阳帝上完药,又小心翼翼的给他把里衣穿上后,见皇帝依旧气的脸色涨红,额角的青筋都起来了,生怕他气出个好歹的许公公只得出声安慰。 “公主与殿下一母同胞,又在嘉南国相处过一段时间,感情自是不一般。” 他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继续道:“想来公主听说皇上打了太子,气急之下才失了分寸。” “虽然冒犯了皇上,可他二人的兄妹之情却是难得。” 皇家向来亲情淡薄,哪怕是亲兄弟,为了一丁点利益也不惜互相残杀。 许公公在宫里几十年,早就看惯了这些。 因此对于顾南烟这种称得上大不敬,真较起真来砍头也不为过的行为,却令他十分感叹。 安阳帝闻言顿了顿,随后一脸狠戾的怒道:“他们二人兄妹情深就可以对朕动手?朕可是他们的父皇!” 别的不说,就算要给太子出气,那死丫头就不能下手轻一点? 看看他这一身的伤,好几处都见了血珠子! 安阳帝咬牙切齿,眼神看向脚底的破鞭子,只觉得心头又是一哽。 “这东西还留着做什么,还不去处理掉!” 他踢了许公公一脚,突然的动作扯到了伤口,疼的他冷汗直冒。 许公公赶忙拿起那鞭子就往外走。 “站住,往哪跑呢,就在这处理!” 安阳帝咧了咧嘴,表情狰狞道:“给朕将它碎尸万段,再扔进火盆子里烧成灰,以泄朕心头之恨!” 许公公:“……” 您可真出息! 安阳帝碍于颜面,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被打了,于是将朝政交给了傅拓。 他自己则在寝殿中躲了整整半个月才好些,期间宁贵妃每日都会过来一趟,却都被许公公挡了回去。 宁贵妃虽然愤愤不已,却也不敢在这当口惹安阳帝生气,只得每日送些羹汤便回去了。 半月后,看着将朝政还给自己,精神奕奕的太子,安阳帝心中很不是个滋味。 他知道傅拓手中有顾南烟给的伤药才会好的这般快,也几次派许公公去他那里明里暗里的讨要。 可傅拓像是听不懂一般,只在头一回给了他一盒用过的,之后便说什么都不肯给了。 后来又听说顾南烟派身边那个西胡人往东宫送了药,安阳帝气的药碗都砸了。 对傅拓也就更没了好脸色。 然而傅拓却不在意他的冷脸,整日神清气爽的在他眼前转悠。 安阳帝打也不敢打,骂也没啥用,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于是傅拓更加精神抖擞,再加上脸色也好了许多,走路都带风,朝中渐渐有太子病愈的消息传出。 这让原本就倾向于他的朝臣逐渐向他靠拢,宁贵妃情急之下只得回了趟宁府。 宁宗远是在书房接待的她,身后还站着低着头的宁天禄。 宁贵妃嫌恶的撇了他一眼:“我与大哥有要事相商,你在这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滚下去!” 关于宁宗远的“小嗜好”,她自然知道一些,对这个以色侍人的“侄儿”显然很鄙夷。 宁天禄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是,就想往外走,却被宁宗清伸出胳膊拦了下来。 “之前禄儿与顾南烟见过几次,比我们更加了解她的性情,宗清的事还要他给些意见。” 他说罢眼神柔和的示意宁天禄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宁贵妃虽然不满可也没反驳。 她不再纠结宁天禄的事,整了整脸色将之前皇上跟她的谈话说了一遍。 “皇上的意思是,他那里最多只能拿出三百万两,其余的要我们宁家自己负责。” 她担忧的看着宁宗远:“七百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大哥可能拿出那么多银子?” 宁宗远皱着眉沉吟片刻道:“确实有些多,宁家虽然产业不少,现银却只有三四百万两。” 宁贵妃闻言眼神闪了闪,神情悲怆的道:“不管怎么样,宗清是我们的弟弟,便是倾家荡产也要将他救出来!” 她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 “这是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私己,有大哥送进宫的,也有宫中的月钱,除了必要的花销都存了下来。” 她将银票递给宁宗远:“虽然只有二十万两多一点,可这已是本宫所有的积蓄,若是不够……” 她咬了咬牙:“再给本宫几日时间,我将皇上赏的金银玉器偷偷运出宫去卖了,想来也能凑出不少。” 宁宗远闻言,原本凝重的脸上柔和下来,对她如此重视弟弟十分满意。 他将银票递还给她,声音柔和道:“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为兄自有办法,你在宫中需要银子的地方不少,这些还是留着傍身吧。” 宁贵妃露出犹豫的神情,见他坚持还是为难的接了下来。 “大哥有什么办法,莫不是要卖产业不成。” 说到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经意的道:“皇上倒是曾跟本宫说过,若是手中银钱不够,倒是可以用产业相抵。” 宁宗远闻言再次皱起了眉:“皇上真是这样说的?” 宁家祖上本就是商人出身,因此他并不怕皇帝知道他们有多少家底。可他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当初安阳国能以千两白银和两座矿山将自己换回来,完全是因为皇帝还在昏迷。 一切事物由四皇子做主,朝臣在那种情况之下虽然强烈反对,却不想彻底得罪了他们,最后半推半就的也就同意了。 他敢保证,若是当时皇帝主持朝政,是绝对不会用这么大的代价将他换回来的。 可如今他不仅轻易答应了顾南烟的条件,其中大半还要他宁家自己掏,让宁宗远不得不怀疑安阳帝另有目的。 第254章 卫家产业 宁宗远沉吟片刻,将目光放在一直沉默不语的宁天禄身上。 “禄儿如何看待此事?”他柔和问道。 宁天禄站起身,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礼。 “侄儿确实有些想法。” 他看向宁宗远,眸子中带着笑意。 “我知道将军是怕宁家遭了别人的算计,可不管怎么样,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将小叔救回来,就算代价大一些,只要兵权还在宁家手中,这些东西总会回来的。” 宁宗远点了点头,倒是十分赞同他的话。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宁家很多产业都是祖父那一辈打下来的江山,若是将之送出去,想要原封不动的再拿回来怕是没那么容易。”这才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宁天禄却笑了笑,十分不以为意的道:“那将军便别动那些产业。” “侄儿听说,当年卫家倒台的时候留下了不少东西,有些铺子看着光鲜,实则每年不仅不赚银子还要往里面贴钱。” “将军不如趁此机会将这些扎手的东西丢出去。” 他话音一落,坐在对面的宁贵妃就嗤笑一声。 “本宫当你有什么好主意,那些个烂铺子生意差到人尽皆知,谁会傻乎乎的掏钱买些个赔钱货?” 要不是怕空的时间久了会被虫蚁蛀空,到时候更加得不偿失,她早就想让大哥将它们关门大吉了! 宁天禄并不在意她讽刺的语气,反而勾了勾嘴角,那年轻又邪气的表情看的宁宗远眼神一热。 “禄儿就不要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你忘了一会你我还有要事要做?” 他在最后一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 听懂了他话中之意的宁天禄忍不住红了红脸。 “侄儿的意思是,虽然那些铺子的情况很多人都知道,要卖出去确实不容易,可身为嘉南国公主的顾南烟却并不知情。” “我们可以用同一条街上生意比较好的铺子的价格,将之抵给顾南烟。” 宁宗远闻言倒是十分赞同,他将视线从宁天禄身上收回来,望向自己的妹妹。 “贵妃娘娘觉得禄儿的提议如何?” 宁贵妃虽然还是看不上宁天禄,对他的话倒也没反对。 “本宫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一切全由大哥做主。”她笑道。 宁宗远颔首,按照宁天禄的说法,原本不足百万的卫家产业,怎么说也能抵个两百万两银子。 再加上他手中原有的四百万两现银,只要再凑一百万两就够了。 得到答复的宁贵妃放下心中一块大石,难得心情不错的给了宁天禄一个好脸色,之后便扬长而去。 书房中只留宁宗远和宁天禄两人。 “二妹被惯坏了,禄儿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见宁天禄两眼出神的望着窗外,宁宗远只以为他不满宁贵妃的态度。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记录着宁家所有产业的册子,一把将站在他身后的宁天禄拉进了怀里。 宁天禄回过神来,低笑一声:“侄儿不敢,贵妃是皇上的女人,又是将军的妹妹,天禄自知身份低微,又怎敢计较。” 他说罢挣脱宁宗远的怀抱,坐的离他远了些,自顾自的斟了杯茶喝了起来。 “还说没生气,平日你我单独相处的时候,你可不会唤我将军。”宁宗远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十分头疼。 “还有你虽是庶房长子,可也是我宁家人,又哪来的身份低微!” 宁天禄闻言,嘴角露出苦涩的笑。 “我这个庶房长子怎么来的,将军比谁都清楚。”他神色悲凄道。 “不过是您好心,将我从大街上捡回来罢了。” 宁宗远闻言更加头疼,赶忙站起身走到他身前,将还坐在椅子上的宁天禄揽入怀中。 “我就知你又要想这些,本将军何时嫌弃过你的出身,宁府中又有何人敢看不起你!”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想到妹妹那嫌弃的眼神,眉头轻轻蹙起。 “下次她再过来,你躲着点就是,总归她在宫中也不常回来。” 宁天禄将头埋在他怀里,还是不说话。 宁宗远这才注意到他的反常,仅有的一直左手松开他,用手托起他的下巴,见他平日带笑的眼流下两行泪,不由怔了怔。 “你这是怎么了?”他有些心疼的问道,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给他拭泪。 “你若真的生气,回头见了二妹我说她几句便是,哭什么。” 看着总喜欢板着张脸的宁宗远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宁天禄不由破涕为笑。 他这副又哭又笑的样子,让宁宗远十分无奈。 “将军答应我一件事可好?”他用还带着泪的清澈眼神看着他,语气中带着乞求。 “禄儿想再见见那位异国公主。” 他这话成功让宁宗远皱起了眉。 “你见她做什么?” 他眯了眯眼,怀疑的望向他眼底。 “莫不是看上了那贱人不成?” 提起顾南烟,他的表情有些扭曲,早已愈合的断臂处隐隐作痛,捏着宁天禄下巴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 宁天禄疼的闷哼一声,却没将他推开。 “将军胡说什么,天禄说过这一世都是将军的人。” 他说罢展开双臂,环住面前这人壮硕的腰身。 “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位公主有些邪性,为了避免小叔的事再起波澜,让您烦忧,我得亲自去试探试探她的口风才放心。” 听他话中的意思全都是在为自己着想,宁宗远的眉头缓缓松开。 “还是你懂事。”他再次揽住他,叹息一声。 “既然如此,我明日便安排你去见她,不过这女人狡猾的很,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宁天禄见他答应,紧了紧环着他的手臂低低应了声,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 在驿馆中等了半个月,几乎逛遍了整个京城的顾南烟,终于收到了皇帝的传召,邀她三日后进宫商谈。 顾南烟想到即将到手的一千万两银子,难得心情不错的去宁宗清那里走了一趟。 几日不见的宁宗清由于长期以来激增的饭量,虽然没有了激素的催化作用,还是又胖了不少,将顾南烟看的直咂舌。 而对方似乎被磨平了棱角,见到顾南烟过来也没什么反应,依旧两眼无神的看着屋顶。 柳珍珍惊讶的看着如一摊烂泥的宁宗清,神色不停变换。 见他虽然胖了点,却无病无痛健健康康,顾南烟十分满意的带着柳珍珍出了门,打算买些好吃的庆祝庆祝。 路上,柳珍珍几次欲言又止,直到二人回了驿馆才咬牙问道:“公主真要将他换回去?” “不然呢,留着他替我花银子?”顾南烟翻了个白眼。 这厮如今一天的饭量跟她有的一拼,要不是为了那一千万两,她早就操起棍子将他赶出去了! “可是奴婢听说这人是宁家的人,当初卫老将军就是死在他亲哥哥手中的。” “那又怎么样。”顾南烟撇了撇嘴。 “我又不认识卫将军,他们之间的恩怨与我何干?” 柳珍珍闻言怔住,不敢置信的看着顾南烟,在她疑惑的看过来的时候赶忙低下头。 “公主说的是,是奴婢逾矩。” 当天夜里,顾南烟睡下后,一道黑影闪进宁宗清的屋里,手中的利刃在月色下闪烁着寒光。 第255章 柳珍珍的身份 黑影身材纤细,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一步步迈向那张加宽的床。 她似乎很紧张,双眼紧紧盯着床上的人,脚下没注意,踢翻了摆在床尾的凳子。 原本正在熟睡宁宗清被吵醒,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刚好望进黑影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睛。 他吓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待透过月光看清来人的脸时先是一怔,随后大喜过望。 “是你!” 宁宗清激动的想起身,费了半天劲也没成功,身下的床板发出不堪负荷的吱嘎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大哥让你来救我的吗?”一番动作下来,宁宗清已经满头大汗,他喘着粗气问出这话。 眼前的人沉默不语,只幽幽的盯着他看,宁宗清却并没发现她的异状。 想到自己目前的情况,他原本惊喜的眼神迅速变得黯淡。 “顾南烟那个贱人不知道给我吃了什么,把我变成了这副模样,我如今便是动一下都困难。” 他看向黑影,语气中带着愤恨:“我如今行动不便,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将我救出去……” 他眯了眯眼,咬牙切齿道:“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不如去将顾南烟那个贱人杀了,到时候群龙无首,大哥再多派些人来救我也能容易些。” 他自说自话了半晌,面前的人影半个字都没有,只是盯着他看,眼神中充满恨意。 宁宗清这才发现不对,他看向她,不悦的皱起眉头。 “你哑巴了吗,跟你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黑影张了张嘴,扯出一抹冷笑。 “宁宗清,你还真是个蠢货!” 听到她的话,宁宗清明显怔了怔,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眼前这人嘴里说出来的。 “宁真你疯了吗,敢这样对我说话!” 他伸出臃肿的如同一根根小萝卜的手指,费力的挪动身体似乎想抓住她,却被她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闪躲之间她手中的的匕首折射出一道银光照进宁宗清的眼底,接着脖颈便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 宁宗清的呼吸一滞,不敢置信的望向宁真。 “你想干什么!” 他声音沉沉,说话间脖子上的肉抖动,蹭在刀刃上,很快洇出一道血痕。 “你别忘了,我是你哥哥,也是宁家的二少爷!” 宁真闻言冷笑一声,讽刺道:“哥哥?” “你又何曾把我当过你的妹妹。”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宁真的眼神充血,表情有些扭曲。 “况且,我从来都不是宁家的人!” 她将刀口又往前送了送,宁宗清脖颈间的口子更深了,不过一会得功夫血迹就湿透了衣领。 宁宗清这才开始害怕起来,虽然他自从变成目前这幅样子以来,每时每刻都想一死了之,省的像个废人一样只能在床上躺着。 可是想死和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宁真,你别冲动。”他软下声音道。 “这里是顾南烟的地盘,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可是若真将我杀了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到时候若是被她的人抓住,你的下场怕是比我还惨。” 像是怕她不信,他赶忙解释道:“我听送饭的说,顾南烟已经很皇上谈好了条件,要拿我换银子。” “之前你不是也曾调查过她的事,该知道她有多贪心,若是断了她这么大一笔财路,她怕是要恨死你。” 宁真握刀的手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明显僵了僵,想到那人用厌恶或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的脸瞬间一白,手中的刀不由自主的离他远了些。 宁宗清虽然行动不便,可常年习武的反应不是她能比的,见状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掰。 宁真手腕一痛,条件反射的送来了手。 却见宁宗清利落的接住,眼中寒光一闪将她拉到眼前,刀尖对着她胸口用力一刺。 “贱人,简直不自量力!” 宁宗清扬起一抹残忍的笑,用尽全身力气刺向她心口。 宁真本就只学过几招防身的招式,此时根本挣脱不开他拽着自己的手,无奈之下绝望的闭上了眼,喃喃了一句什么。 一声叹息从一侧的黑暗中传来,还没等二人反应,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随即就是一阵阵杀猪般的嘶嚎。 门外的神风小队巍然不动的守着门,仿佛根本没听到屋内的动静。 烛火被人点亮,挣脱钳制的宁真缓缓睁开眼,就见顾南烟正坐在屋内的茶几前定定的望着她。 她怔怔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顾南烟,脸色更加苍白。 “宁真?”顾南烟挑了挑眉,端起阿狮兰给他倒的茶水喝了一口。 似乎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顾南烟,她低垂着头不敢看她,头却轻轻摇了摇。 “柳珍珍?” 顾南烟再次开口问道,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再次得到她否定的摇头。 “我娘姓柳。”她补充道。 顾南烟颔首,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静静的坐在那里喝茶,没再出声,似乎在等对方自己交代。 屋内除了被堵住了嘴的宁宗清发出的痛呜声,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 见对方不说话,顾南烟也不急,对阿狮兰吩咐了一声就开始倚着靠背闭目养神。 阿狮兰打开门出去,不过几息时间便拿着一册画本子出现。 顾南烟从他的手中接过,百无聊赖的翻了起来。 阿狮兰看了眼宁真,也就是柳珍珍,一言不发的打开门出去了。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就连宁宗清也没了动静,似乎痛晕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一直低着头的柳珍珍脚边滴落两滴水渍。 “我没有骗公主,我的名字确实叫做珍珍。”她哽咽道。 顾南烟听到她出声,放下手中的画本子看向她。 “你姓什么?”这才是她想知道的。 柳珍珍嘴角动了动,抬起头回视她。 “卫。”她声音颤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我姓卫,是卫家的孩子!” 顾南烟指尖一顿,歪着头打量她半晌。 “卫老将军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祖父。” 柳珍珍的眼泪再次涌出,紧紧盯着顾南烟一字一顿道:“安阳已逝卫皇后是我姑母。” 顾南烟指尖婆娑着茶盏边缘,沉默半晌。 “据本宫所知,当年所有的卫家人皆被株连,就算家中的奴仆都被杀了个干净。” 她看着柳珍珍的眼神眯了眯。 “所以,你又是哪冒出来的?” 听出她声音中的不善,柳珍珍抿了抿嘴。 “我确实是卫家人,我爹是祖父最小的儿子卫泓。” 她直视顾南烟,神情悲戚:“是卫皇后的同胞弟弟!” 顾南烟嗤了一声,将手中的杯盖一松,发出一声脆响。 “我可没听说过卫皇后还有个弟弟,你这谎扯得未免太过低劣。” 傅拓早就跟她讲过卫家的情况。 卫老将军只娶了一个正室,二人总共有三子一女,卫皇后是卫老将军的老来女,是卫家最小的孩子。 因此,对于柳珍珍的话,顾南烟自然不信。 “是真的!”柳珍珍见她不信,情绪激动的上前两步。 “我爹不仅是卫皇后的亲弟弟,他们二人还是少见的双胎姐弟!” 第256章 就你也配 据柳珍珍所说,当年卫老夫人生的本是双胎,两姐弟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深厚。 只不过许是由于老夫人年纪大了,卫泓从生下来就有些先天不足,时常生病。 便是一阵寒风都能将他吹倒,常年抱着药罐子生活。 连御医都曾断言他会夭折。 即便这样,卫泓在家人和姐姐的爱护下,也坚强的活到了十五岁,身体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有了好转。 原本继续调养下去,想要像正常人一般生活也不是没有可能。 卫老夫人甚至想着再过几年,等他身体再好一些就给他选个贤惠的妻子,以防自己百年之后没人照顾他。 可那一年,原本会成为他姐夫的前太子突然死了,卫家顿时陷入一片阴霾。 得知姐姐不能嫁给太子的卫泓却松了口气。 他虽然不常出门,也知道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自然不希望疼爱自己的姐姐在那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活一辈子。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措手不及。 卫老将军查出太子的死另有蹊跷,与大儿子卫驰整日关外书房中。 一开始,卫泓并不知道他们在商议什么,直到卫老将军将他与卫皇后叫到跟前,告诉他们要将他们其中一人送走。 卫泓这才知道事情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卫家人要送他们走,是为了保住一丝卫家的血脉,然而却在人选上犯了难。 卫皇后卫蓝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按理说应该将她送走。 可卫蓝这个做姐姐的总觉得是自己在娘胎里抢了弟弟的营养,才让他如此虚弱,一直感觉亏欠他。 因此不顾卫泓的强烈反对,偷偷在他的饭食中下了药,趁他昏迷之际毅然让卫家人把他送了出去。 之后卫家声称卫泓突然病重,情况危急,更是在半个月后为他举办了葬礼。 葬礼上并不知情的卫老夫人几次晕厥,身体也一日差过一日,最终在三个月后撒手人寰。 卫家在短短三个月之内办了两次葬礼,卫老将军仿佛老了十几岁,一夜之间头发全都白了。 从那以后,卫泓便成了一个禁忌,谁也不敢在卫家人面前提起他,卫家人更不会提。 而他先天不足的事众所周知,根本没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人死如灯灭,卫泓的名字也渐渐被人忘却。 柳珍珍说到这里,衣襟已经被眼泪浸湿。 “我爹一直觉得亏欠姑母,整日郁郁寡欢身体越来越差,后来更是在听说姑母去世后,将自己关在屋里三日,出来时整个人憔悴的不成人形。” 她用袖口摸了摸脸上的泪,哽咽着道:“那时我娘已经怀了我与弟弟,爹当时并未说什么,我娘却知道爹在我们与卫家之间做了选择。” “在生下我们之后,爹将仅剩的几百两银子全都留下,独自一人离开了家。” “我娘并没有怪他,反而告诉他会照顾好我们姐弟,就笑着目送他离开,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柳珍珍吸了吸鼻子,一双眼睛通红。 “这些事都是我娘临终前告诉我的,我知道你不相信,可这些都是事实。” 顾南烟垂着眸子,半晌没说话。 “你进公主府的目的是什么。”她声音平平的问道。 卫家的事她并不清楚,谈不上信与不信,可她千方百计到自己身边不可能没有目的。 柳珍珍抿了抿嘴,嗫嚅道:“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顾南烟挑了挑眉:“也就是说,你知道我是谁?” 柳珍珍点点头:“慕容伯伯跟我说了你的事,说以后有机会会带我见你一面,我等不及就……” 顾南烟是她仅剩为数不多的亲人,对这个母亲时常念叨的姑母的女儿,她自然十分好奇。 “慕容伯伯?”顾南烟沉吟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穿着木甲,头发乱糟糟的白胡子老头。 “可是慕容擎?” 柳珍珍再次颔首:“他是唯一知道我们一家下落的人,在我娘去世后时常接济我们,若不是他,我们姐弟怕是早就饿死了。” 当初爹走后,她娘嘴上不说心里却难过的紧,渐渐积郁成疾。 那二百两银子都被她拿来给她娘看病吃药了。 顾南烟了然,上次慕容擎见到自己一副看到鬼的模样,想来早就认出了她,只是装作认错了人而已。 “你跟宁宗清什么关系,还有他为什么唤你宁真?” 柳珍珍听到问话脸色白了白,嘴角哆嗦半晌才道:“我娘去世前曾嘱咐我一定要找到我爹,若是有机会帮他一起为卫家报仇,也不枉我们身体里流着的卫家血脉。” “当时我根本不知道爹在哪里,只知道他是为了报复宁家才离的家,我便整日在宁家大门外转悠,希望能在那里见到爹。” 想到这事,她自嘲的笑了笑。 那时她年纪小没什么心机,这方法虽然笨拙,却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谁知道她转了几日,亲爹没找到,反而捡了个便宜养父。 她的养父是宁家旁支,是已经去世的宁老太爷的庶出兄弟,一直住在宁府偏远中。 他年轻时因为与人打架伤了要害,一直没有子嗣。 那日见到衣衫褴褛的她,在得知她是孤儿的时候便将她留在了府里,收做养女,这才认识了宁宗清那个畜生。 柳珍珍握了握拳,眼中闪过愤恨。 顾南烟听出她不想多提自己的事,也无疑打探别人的隐私。 她抬头盯着柳珍珍看了会,突然问道:“你可认得瞿子峰?” 听到这个名字,柳珍珍身体一僵,一张小脸愈发没了血色。 “我……认得。”她艰难道。 “所以,你就是那个偷了令牌导致大军入城,差点害死了我祖父的罪魁祸首?!” 顾南烟的语气陡然眼里,一双眼中冒着寒光,冷冷的盯着她看。 柳珍珍闻言猛然抬起头,慌忙摇头:“我当时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更不知道顾将军是你的祖父。” “我只是听闻顾将军骁勇善战,想借他的手杀了宁宗远……” 她急的满头大汗,想跟顾南烟解释清楚,却在见到她冰冷的眼神时彻底呆愣在原地。 “你想杀了宁宗远,就能牺牲无辜的人吗,你可知那一战镇北军死了多少人!” 顾南烟声音陡然冷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听出她话里的指责和厌恶,柳珍珍抖着身子趔趄两步,腿上一软摔倒在地。 然而,顾南烟并没有可怜她,反而用更加冰冷的声音道:“那一日若是我没有及时赶到,顾曜和顾云戈就会葬身沙场,五万镇北军全都会死在那里,就你……” “也配自称卫家子嗣!” 不怪顾南烟生气,古代科技不发达,打仗全用人命堆。 哪怕是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多伤一条人命。 就像那次与宁宗远的一仗,虽然她很生气,却没让许顺用迫击炮攻击卫阳军。 当初会建兵工厂生产城防炮也只是为了防御。 而柳珍珍的行为确实触及了她的底线。 第257章 卫家子 看着蹲在地上捂脸痛哭的柳珍珍,顾南烟心情复杂。 虽说她只是宁宗远兄弟二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卫阳军破城的事与她没有直接关系。 可她的想法和行为却让顾南烟完全无法认同。 还有卫母临终遗言,也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爱这对姐弟。 卫母去世时,柳珍珍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家里的银钱都用光了,她们又没有其他亲人在身边,卫母不担心两个孩子以后的生活,居然告诉他们要帮卫泓给卫家报仇! 想到这,顾南烟皱了皱眉再次将视线放在柳珍珍身上。 “你弟弟在哪。” 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从没听说过有男子或亲戚来寻过她。 柳珍珍哭声一顿,抬起一张泪痕斑驳的小脸,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这副模样让顾南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别告诉老子……”顾南烟深吸一口气,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也混进了宁家?” 第二日一早,顾南烟吃完早饭,便在阿狮兰的陪同下去了东宫。 原本她一个异国公主想要见太子,是要经过层层上报后,才能在皇帝的见证下与太子见面。 这个过程至少要一两日。 奈何顾南烟没那个耐心去等,而且她身上还有傅拓给的东宫令牌,拿着那牌子,她一路上畅通无阻的见到了傅拓。 御林军统领将这事禀告给安阳帝,安阳帝只是沉默几息,便挥手让他下去了。 东宫中,守门的小太监原本就是宁贵妃的人,见顾南烟随太子进了书房,鬼鬼祟祟的就要往外跑,却被一直盯着他的金掌柜一掌打晕拖了下去。 顾南烟将柳珍珍的事说了一遍,傅拓听闻卫家还有后人十分惊讶。 卫皇后从没在他面前提过卫泓,因此傅拓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烟烟可相信她说的话?” 顾南烟皱着眉,仔细打量了傅拓半晌。 “她长得确实与我有几分相似。” 当初顾清之所以会将她带进公主府,就是因为她那双眼睛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而且柳珍珍还提到了慕容将军,这种事瞒不了多久,应该不会有假。” 傅拓颔首,望着门外的假山,面上带着欣慰的神色。 “外祖父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会很高兴。” 他看向顾南烟,眼神柔和:“多了个亲人在你身边,孤也能放心一点,即便有一日孤不在了,你也不会孤单。” 顾南烟闻言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傅拓也不在这上面纠结,话音一转问道:“后日你便要进宫与宁家交易,孤得到消息,他们想用之前从卫家得到的产业浑水摸鱼。” 他摸了摸顾南烟的脑袋,笑道:“到时你顺水推舟应承下来就好,少的那部分哥哥给你补上。” 顾南烟无所谓的点点头,又跟他说了会话就带着阿狮兰回了驿馆。 傅拓在他走后将金掌柜叫了进来。 “你亲自去趟卫阳军军营,找慕容擎核实一下柳珍珍的事是否有假。” “再让人仔细查查这对姐弟,若有可疑……” 傅拓眯了眯眼,眸子里闪过一道危险的光。 “杀无赦!” 他面色沉沉,完全不似刚刚面对顾南烟那般如沐春风的样子。 虽然卫家有后这件事他很欣慰,但前提是这二人不能对妹妹产生威胁。 不然,他宁愿让卫家绝后,也不能让妹妹因他们陷入险境! …… 且说顾南烟一路溜达着往宫外走,路上遇到了急匆匆赶过来的许公公,说安阳帝有事相商,让她去御书房觐见。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头都不回的出了宫。 安阳帝知道后气的当场摔了茶盏,铁青着脸直呼“孽障”。 许公公偷偷看了眼盛怒中的安阳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他原本保养的极好的一张俊脸,似乎多了几条细纹…… 顾南烟刚走到驿馆门口,便碰到在外面等了她许久的宁天禄。 她挑了挑眉,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进了门。 柳珍珍自从昨夜后就没有再在顾南烟身边伺候,因此端茶倒水的人换成了驿馆中的婢女。 宁天禄看了那婢女一眼,眼神闪了闪。 “下官今日前来,是想与公主商讨一下后日交易之事,不知可否将下人屏退,宁大将军有些话让我转达给你。” “宁大将军?”顾南烟嗤笑一声。 “据本宫所知,宁宗远早已被卸下卫阳军主将职位,算是哪门子的将军。” 宁天禄一噎,不知道怎么回她。 宁宗远虽已经不在卫阳军,皇上也还没给他任职,可宁府众人依旧唤他将军,他也没反对过。 如今被顾南烟点出来,宁天禄一时无语。 见他一副说不出话,欲言又止的样子,顾南烟也没再为难他,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屋内只剩下他二人,陡然安静下来。 “说罢,宁宗远让你来干什么?” 宁天禄一双眸子带着探究,在顾南烟脸上来回打量。 “将军……宁老爷的意思是,宁家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想用产业顶替,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顾南烟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本宫没意见,还有别的事吗?” 她答应的爽快,这让为了劝服她打了无数遍腹稿的宁天禄,所有话都被噎在了喉咙里。 见他怔怔的看着自己,顾南烟皱了皱眉。 “没别的事了?” 宁天禄张了张嘴,以为她要开口赶人。 她不喜宁宗远,对他这个宁宗远的“侄儿”没有好感也属正常。 他神情苦涩的笑了笑,起身准备告辞。 却被顾南烟接下来的话吓的差点跪下。 “既然没别的事,那我们就来谈谈你吧。” 顾南烟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启:“卫天禄。” 卫家这对姐弟与顾云戈兄弟不同,他们母亲是个小县城的姑娘,没读过几年书,也不像权贵人家的主母一般,自小浸润在后宅的争斗中,因此并没有什么心机。 因此在市井中长大的姐弟只得自学成才,奈何学的都是些下九流的招数,比如出卖色相。 宁天禄与宁宗远的关系她早有耳闻,当初只以为二人取向与常人不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直到昨夜柳珍珍的事暴露,被她问出之前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宁天禄正是她的孪生弟弟,她才觉得事情不对。 本想找个机会去宁府将他带走,谁知还没等她行动,这厮就自己送上门了。 从顾南烟叫出他的名字,宁天禄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整个人都呆住了,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他之前收到姐姐的信,知道顾南烟是姑母的女儿之后接连失眠几日。 对于自己表妹不但成了嘉南国公主,还是赫赫有名的神风小队首领一事感觉很不现实。 虽然他很高兴自己与姐姐又多了个亲人,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却又觉得无地自容。 尽管他当时年纪还小,根本反抗不了人高马大的宁宗远,依然摆脱不了他是一个男人的禁脔这个事实。 虽然这对他来说,每时每刻都像生活在地狱中。 第258章 做不了主 宁天禄白着一张脸,差点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显然对顾南烟知道了他的秘密感到十分意外。 “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身份只有慕容擎和姐姐知道。 而据他所知,自从太子前段时间代理朝政,力排众议重新录用慕容擎为前锋将军,以雷霆手段将宁家的几个心腹拉下马,慕容擎便一直呆在军中善后,根本无暇他顾。 而且为防身份泄露,他与柳珍珍并不常联系,有时可能几个月都见不到一次面, 不仅如此,若是二人在宁府中遇到,也会装作不甚熟络的模样,连句话都不说。 因此他根本不知道自家姐姐早就到了顾南烟身边。 顾南烟却没回答他,淡淡的道:“你在宁宗远身边这么多年,可曾打探到卫泓的下落?”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因为柳珍珍说过,他二人会选择留在宁府,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想找到卫泓。 可这话听在宁天禄耳中,却让他的脸色更加不好。 他以为顾南烟那句“在宁宗远身边”说的是另一个意思,仿佛被一巴掌打在了脸上,让他身形都跟着晃了晃。 想到年前这人是姑母的孩子,索性也不隐瞒。 他稳了稳心神声音艰涩道:“宁府中并无有关家父的蛛丝马迹,我也曾利用宁宗远的人脉四处打探过,也没找到与他有关的任何消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咽了咽口水神情酸涩:“我猜想,父亲的身体一向不好,或许初初离家便已……”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顾南烟却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她也有同样的猜想。 毕竟先天不足这种病在这个时代只能靠补药养着,这是一笔不小的花费,若是放在普通人家,卫泓怕是早就夭折了。 而他当初决定离家时,将所有的银子都留给了妻儿。 顾南烟并不认为,以他的情况能赚到足够的银钱看大夫抓药。 而且若是他还活着,见到两个孩子在宁家受尽苦楚,却从不曾露面,那得是多狠的心才能对亲骨肉无动于衷。 她叹了口气,不知该希望卫泓活着,还是希望他已经死了。 “我已经将你们姐弟的事告诉了太子。”她突然道。 “若是你们愿意,他会让人带你们找一处偏僻的地方暂时安身,等卫家的事了结后再接你们回来。” 顾南烟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脸色缓了缓。 “当然了,这事你们做不了主。” “后日随我一起进宫,我将你们送到太子那里。” 她顿了顿又道:“这两日你也别回去了,就在驿馆中住下吧。” 宁天禄原本还沉浸在父亲可能早已不在的悲痛中,听到她这话陡然一惊。 也顾不得纠结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赶忙道:“公主不可,若是我今日不回去,宁宗远那狗贼一定会怀疑到你身上,到时候……” 以宁宗远那多疑的性子,再加上对顾南烟的痛恨,到时候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他如今虽是闲身,可别忘了宫中还有个宁贵妃! 到时候顾南烟虽是公主的身份,面对这种情况怕也很难收场。 宁天禄完全不想给这个刚相认的表妹找麻烦。 “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在宁府还有要事,不能就这样离开。” 他神情坚定,斩钉截铁的拒绝。 谁知顾南烟只斜着眼看了看他:“本宫说了,这事你们做不了主。” 短短一句话说的不容置疑,让宁天禄的话卡在喉咙里。 随后后知后觉的发现,顾南烟一直以来说的话里用的不是“你”,而是“你们”! “我阿姐也在这里!”他惊讶道。 ……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宁天禄被安排在顾南烟另一边相邻的房中,而柳珍珍则还是跟她睡一个屋。 期间发现宁天禄未归的宁宗远曾派人过来寻过,被神风小队的人扔了出去。 之后他又亲自过来,想要对守在院门口的阿狮兰动手,结果又被顾南烟亲手扔了出去。 顾南烟对他的折磨,已经让宁宗远对她的惧怕深入骨髓。 虽然外表看起来跟平时没两样,心里却怦怦直跳,生怕顾南烟上来那劲把他另一只胳膊也砍了。 无奈之下宁宗远只能咬牙打道回府。 面对如此霸气,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顾南烟,宁天禄表情相当精彩。 到了进宫那日,他与柳珍珍大大方方的跟在顾南烟身后进了宫。 原本他二人还想做些遮掩,却被顾南烟不耐烦的打断了。 “你们觉得那怂敢从老子手里抢人?” 想起昨日外强中干,明明怕得要死却强装镇定的宁宗远,二人沉默半晌,果断放下手中的太监服。 顾南烟先将二人送到东宫,才跟傅拓一起去了御书房。 这次的交换不同于上一回,是顾南烟个人的事。 其中并不牵扯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也就无需跟朝臣商议,双方只要在安阳帝的见证下签下契书就可以了。 原本顾南烟与傅拓虽然长相相似,可二人一男一女,又分别是两个国家的皇室,即便有人发现,也很难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可当他二人相携而来,一高一矮一黑一黄的身影,竟然比双胎兄弟的气场还要和谐! 他们都是微微扬着下颌,眼皮半遮带着几分慵懒,仿佛在睥睨众生,就连步伐也是一致的。 再加上他们相似的脸庞,近乎相同的气质,让在场的所有人瞬间瞪大了双眼。 特别是宁贵妃,原本盛装打扮,挺着腰杆坐在皇帝一侧,想给顾南烟一个下马威。 却在他们进门的瞬间霍然起身,带动身后的椅子与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她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 “怎么会这样!” 宁贵妃震惊的喊了一声,声音尖锐。 将一旁正出神的望着一双出色儿女的安阳帝吓了一跳。 “爱妃,注意你的身份!”他不悦道。 本来见到她今日如此郑重的打扮,觉得她挺重视顾南烟,还有些高兴的安阳帝陡然拉长了脸。 宁贵妃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呼吸急促的在顾南烟与傅拓脸上打量。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情绪有些激动,神色间的异常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见安阳帝眯了眯眼看向她,宁宗远赶忙开口。 “娘娘早就听闻公主大名仰慕已久,奈何一直没有机会,想来是此次终于得偿所愿才激动了些。” 宁宗远眼神沉沉。 他自然也看出了古怪,只是此时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先将弟弟救回来。 他说完唤了宁贵妃一声,这才将她唤回了神。 她双手微微发抖,眼神死死盯着顾南烟,片刻后对着安阳帝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确如大哥所说,是本宫失礼了。” 说罢她缓缓坐下,再次将视线放回顾南烟脸上。 “只是更令本宫意外的是,嘉南国公主与我国太子竟然如此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二人乃是孪生兄妹呢!” 她的语气似在闲聊,眼神却有些不善。 听到她这意有所指的话,顾南烟眨巴眨巴眼,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傅拓。 “这老娘们啥意思,是不是骂我跟你一样老呢?” 傅拓:“……” 第259章 与身份无关 傅拓的脸一黑,手伸向被顾南烟手肘捣过的地方,轻轻揉了揉。 “宁贵妃的意思是,你与孤长的很像,好似孪生兄妹一般!” 什么叫跟他一样老,他还没过二十岁生辰呢! 顾南烟闻言,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所以她就是在骂我老!” 傅拓:“……” 随便你吧…… 宁贵妃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先是怔了怔,待想明白“老娘们”的含义后,一张脸涨的通红。 “放肆!” 她怒气冲冲的瞪着顾南烟道:“你竟敢出言侮辱本宫!” 顾南烟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问道:“老子什么时候侮辱你了,你别冤枉好人!” 一屋子人都看着呢,她从进门开始可没跟这娘们说过一句话! “还不承认,你方才明明跟太子称呼本宫为……” “老娘们”三个字,自认为知书达礼的宁贵妃憋了半天也没说出口,直憋的一张脸红里透青。 顾南烟见她支支吾吾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没忍住接了句嘴。 “老娘们?” 宁贵妃:“……” 顾南烟没理她青白交错的脸,摇了摇头,似乎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贵妃娘娘未免太多心了,这怎么是侮辱你呢,你确实比我老,也确实是个娘们……” 她说到这顿了顿,一脸迟疑的看向一旁看戏的安阳帝:“……吧?” 安阳帝:“……” 啥意思,他怎么觉着这死丫头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呢? 宁贵妃气了个倒仰,自从进宫后,已经十几年没人敢跟她这样说话了。 而且安阳帝并不算一个长情的人,后宫中每年都有新人加入,各个年轻貌美。 再加上安阳帝保养的好,宁贵妃看起来就比他大上不少。 如今顾南烟左一个“老娘们”右一个“老娘们”,字字往她心口上戳,一向在后宫说一不二的宁贵妃又怎么受得了。 “顾南烟!”宁贵妃再次站起身,眼神冰冷的看着她。 “你再三出言不逊,如此嚣张,以为你是嘉南公主本宫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吗!” 在她看来,对方即便是异国公主,可自己好歹是三大国之首的安阳国贵妃,这死丫头不说行礼问安,还敢辱骂于她,根本是在故意打她的脸! 顾南烟听出她话中的不善,歪了歪头斜着眼看向她。 “你怕是误会了。”她语气平淡,似乎在为刚才的话做解释。 宁贵妃冷笑一声,以为她知道怕了,昂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还想狡辩,你倒是说说本宫误会了什么!” 顾南烟向前走了几步,将手背在身后眯了眯眼。 “老子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并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我有这个实力,贵妃娘娘看起来并不了解我。” 她说罢,伸出手拿起安阳帝面前的镇纸,手中用力一握。 只见几声令人牙酸的喀嚓声后,无数玉石粉末从她手中滑落,房内一片寂静。 安阳帝倒抽一口凉气。 他早就知道顾南烟力气之大非比常人,却没想到竟然大到这种地步! 那块镇纸可是他皇祖父用过的,他上次拿它扔傅拓都没摔烂,这丫头竟然用一只手给它磨成了粉! 他捂着胸口急喘几下,不知该心疼自己的家传之宝,还是震惊顾南烟深藏不露。 宁贵妃显然也被吓得不轻,花容失色的后退几步,却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一下,一屁股坐了上去。 宁宗远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当初跟顾南烟对战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死丫头力气大,却还是低估了她。 在场之人最为镇定的莫过于傅拓,他之前就从顾慎口中听到过妹妹的事迹,并不觉惊讶。 “公主确实无需靠那些身外之物衬托,贵妃娘娘若是还有疑问,不如等回去后再好好问问宁大将军,当初是怎么落败的。” 他从怀中掏出帕子,担心的递到顾南烟手边,见她的手并没有被碎玉扎破才放下心。 宁宗远一张脸青白交错,紧咬着牙根才稳住情绪。 “公主武艺非凡,臣确实技不如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安阳帝弯了弯腰,同时朝宁贵妃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只是今日请公主过来并不是为了说这些,臣已经将银子准备好,就放在殿外,还请公主将微臣的弟弟带过来,早些完成约定。” 安阳帝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也对,随即看向顾南烟。 “南烟意下如何?”他这声“南烟”叫的亲密,让在场的人齐齐愣了愣。 顾南烟却翻了个白眼,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向宁宗远。 “老子会这么傻将人带到你们的地盘?若是你们使诈把人抢走岂不是得不偿失。” ”况且谁知道你准备的银子够不够,可别是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糊弄老子。” 宁宗远心中咯噔一下,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干笑两声道:“公主说笑了,有皇上做见证微臣怎敢做这种事。” 顾南烟不置可否:“那就先将东西抬上来,清点一下吧。” 宁宗远准备的是四百五十万两的银票,外加房契地契无数,因此虽然听起来不少,也不过只装了一箱子而已。 银票上盖的是安阳国最大钱庄的印章,顾南烟看不出真假,便让跟着过来的金掌柜帮着检查了一遍。 宁宗远见状眼神闪了闪,朝宁贵妃看了一眼。 宁贵妃接受到他的暗示,整了整表情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太子殿下,这些东西还是要公主亲自验看的好,你就不要掺和了,免得以后出了什么问题,公主说我们联合起来骗她。” 宁宗远也附和道:“的确如此,太子殿下还是避嫌的好。” 傅拓坐在顾南烟旁边,低垂着眸子并没有回答他们。 反倒是顾南烟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本宫信得过太子,他跟你们不一样,不会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 她这话一出,再次将宁贵妃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公主这是何意,你是在说在场的人除了太子殿下都是鸡鸣狗盗之辈?” 她看向安阳帝,声音中带着委屈。 “皇上您看看,这回公主可把您都骂进去了!” 她低下头,掩饰住嘴角的冷笑。 安阳帝面无表情的看向她,那一眼中含带着警告。 “朕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与朕何干?”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他这位贵妃是想把他扯进来,好让他治罪于顾南烟。 常年玩弄权术的皇帝又怎会上她的当,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后就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装哑巴。 宁贵妃讨了个没趣,脸上扭曲一瞬干笑道:“是臣妾误会了,只是臣妾相信宁将军在您面前,不敢做那种欺上瞒下的事。” 安阳帝挑了挑眉,很想问一句是不是背着他就敢了。 “他确实不敢。”顾南烟翘着二郎腿不咸不淡的道。 “不然即便宁宗清回了宁家,老子也有办法再抓他一回,到时候……” 她咧了咧嘴,表情阴森森的,看的人心里发慌。 “少一两银子我便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少一百两便卸他一根胳膊。” 她看向宁宗远的断臂,意味深长道:“宁大老爷应该最清楚,我向来说到做到!” 第260章 抠搜的许公公 她这番话不仅是恐吓,一句“宁大老爷”将宁宗远如今尴尬的地位点了出来,让他与宁贵妃二人脸上同时铁青一片。 傅拓勾了勾红润的薄唇,声音低沉的附和:“孤相信公主的能力。” 宁宗远阴沉着脸,想起自己胳膊是怎么没的,浑身开始颤抖。 当初顾南烟让他亲自写一封书信给宁贵妃,让她将价码翻一番。 宁宗远自然不干,还十分硬气的说,让顾南烟有本事就坎了他的手。 他这话本是为了表达自己绝不屈服的意志,却没想到顾南烟当了真,二话不说抢过顾曜的佩刀就砍了下来。 他当时整个人都傻了,连断臂处的疼痛都顾不得,只是呆呆的盯着那掉在地上的一节手臂,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 想到这件事,宁宗远的脸色由青转白,看向顾南烟的眼神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他已经失去了掌管卫阳军的权利,如今宁家唯一的希望就是宁宗清,就算倾家荡产他也不能让弟弟少一根毫毛! 他面色沉沉的朝身后的手下吩咐了一句,那人领命退下,片刻后抱了个一尺长的盒子过来,将之放在还未清点的那一堆契书上面。 顾南烟斜眼看向宁宗远,嘲讽的勾了勾唇。 宁宗远被她看的浑身发毛,清了清嗓子道:“下人粗心,忘了一匣子东西在外面,幸好及时发现了。” 他这话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相信的,却也都心照不宣的没说话。 不过他的行为倒是让安阳帝的心理平衡了些,感叹顾南烟这个疯丫头能让一国将军都怕了她,简直前无古人,后面也不会有来者! 金掌柜检查的仔细,再加上还要让人出宫核实一些情况,因此直到午膳时间还没查完。 宁贵妃被顾南烟气的头晕,早在一个时辰前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回了自己的寝宫。 此时只剩安阳帝一人坐在上首,饿的肚子咕咕直叫。 却见顾南烟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小布袋挂在了身前,不时从里面掏一些吃的出来,偶尔还会递给傅拓几块糕点。 布袋并不算大,她却整整吃了半个多时辰没住嘴,让人很想将那袋子拽过来,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安阳帝见他二人吃的香,阴阳怪气的哼了哼。 许公公见主子一直往顾南烟二人之间的小桌子上瞥,犹豫道:“皇上可是饿了,不如奴才让人传膳可好?” 安阳帝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传什么膳,没见朕忙着呢吗!” 说罢又往顾南烟那里看了一眼,再次哼了声。 许公公:“……” 您一个看热闹的,有什么好忙的! 他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脑中急转,见到顾南烟又递了一块黑色的不知道什么糕点给太子,许公公瞬间意会。 他急忙迈着小碎步跑到顾南烟面前,讨好的笑了笑。 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眼神,顾南烟狐疑的看向他,咬了口手中的巧克力派。 “干啥?”没见她正欣赏属于她的银子呢吗,跑过来挡光呢! 许公公装作没看到她嫌弃的眼神,点头哈腰的道:“这都过了午时了,皇上还没用膳呢,您看能不能把吃的匀一些出来……” “不能!” 顾南烟斩钉截铁拒绝,一只手紧紧捂着身前的布袋子,防贼一样斜眼看他。 许公公嘴角抽了抽,回头看向装作若无其事,实则眼神不时扫过来的安阳帝,心底发苦。 他觉得主子最近怕不是中了邪,没事就爱招惹这位小祖宗,明明每次都要脱层皮还乐此不疲! 想是这样想,可若是完不成安阳帝的交代,今日脱层皮的人就是他了。 见顾南烟不时往那一箱子银票上瞅,眼底的兴奋显而易见,许公公咬了咬牙。 “杂家拿钱买还不行吗!”他跺了跺脚从腰间揭下一个荷包,从里面掏出一锭银子。 虽然现在的顾南烟并不缺这点银子,可见钱眼开是她的本质! 于是她几乎没有犹豫的一把夺了过来,从布袋中拿出一块去了包装的巧克力派。 “这些银子只能买一块。”她将东西递给许公公,后者赶忙掏出干净的帕子接住。 之后便千恩万谢的小跑回皇帝身边。 安阳帝满意的拿起来,还没等许公公取来银针试毒便一口全塞进了嘴里。 许公公:“……” 许公公无力吐槽,心累的将手中的银针收了回去,还以为主子接下来该消停了。 谁知第一次吃巧克力派的安阳帝食髓知味,瞪大了双眼惊喜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沾在嘴角的巧克力。 “咳……”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喉咙,眼神再次往顾南烟那边看去。 许公公:“……” “皇上,那块糕点花了杂家二十两银子呢!”许公公委屈巴巴的道。 他虽然是太监总管,却从不会乱收贿赂,除非是皇帝默许的。 虽然二十两银子对他来说也不算多,可他瞧着主子这两眼放光的模样,是要吃光他积蓄的节奏啊! 安阳帝十分看不上他那副扣扣搜搜的德行,压低声音没好气的道:“回头朕双倍补给你,瞅瞅你那小气劲,还大总管呢!” 许公公:“……” 大总管怎么了? 大总管也得存银子养老! 不然指着您这不靠谱的模样,杂家将来都得吃土! 他摸了摸荷包里的银子,心痛不已的又跑去跟顾南烟买点心了。 事实证明,许公公不愧是皇帝身边几十年的老人,对他家主子的了解可以说十分透彻。 他接连跑了五六趟,最后咬咬牙跺跺脚,让人从他的小柜子里取了一千两银票。 顾南烟也装模作样的让人出宫取了个箱子过来,把里面原本装着的衣服之类的杂物全都划拉进空间里,又装了满满一箱子巧克力派,这才让安阳帝消停下来。 泪流满面的许公公:杂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顾南烟心满意足的将一千两揣进怀里,难得对安阳帝有了笑脸。 傅拓眼神柔和,好笑的看着她得意的咧着嘴,伸手想揉揉她的脑袋,却碍于宁宗远在场只得收了回来。 宁宗远一直注意着他们,虽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且全程几乎没有任何交谈,却给人一种十分融洽的感觉。 有种外人融入不了的氛围。 再加上他们那相似的容貌,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当年卫皇后突然暴毙,事先没有一点征兆。 虽然宫中传闻她是自缢身亡,可真正见过尸体的只有安阳帝本人和包括许公公在内的几个宫人。 后来也是这些人将卫皇后装棺,便是当时已经入宫,经常跟在皇帝身边的宁贵妃都没有见到她的遗容。 卫皇后的棺椁匆匆下葬,甚至连停灵的过程都免了,第二日就被抬进了皇陵。 当时宁宗远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他刚刚接管卫阳军,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并没去多想。 直到今日再次见到顾南烟,这些疑点才又浮现在脑海。 他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南烟。 “若是微臣没记错,公主今年应该刚刚及笄吧。” 第261章 不像 十六年前卫皇后殡天举国哀悼,谁知不过一日的功夫皇帝便下旨下葬,尸身入皇陵。 十六年后,与太子有七分相似的顾南烟横空出世,先后大败卫阳军,擒获主将宁宗远,并斩下他一臂。 如今,就连宁家唯二的嫡子宁宗清都落在她手里,这一连串的“巧合”,让宁宗远不得不深思。 当年卫皇后是在八月殡天,而宁家收集到的有关于顾南烟的情报中,她的生辰恰好是在五月份。 “宁某素来久仰顾老将军威名,他的二子顾慎也不遑多让,多次立下战功,年纪轻轻便已在军中担任副将。” 宁宗远眯着眼一脸假笑。 “想来公主的生母定然也是一代英雌,才能生养出如此出色的女儿,只是……” 他一脸惋惜的叹了口气。 “听闻顾二夫人于几月前突然染上恶疾,不过几日便去世实在令人扼腕。” 见他一副怅然的模样看着自己,顾南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道:“你若是觉得她死的可惜,老子可以送你去见她。” 葛氏不是她生母的事情虽然已经在京城中传遍,可情报更新不及时的宁宗远显然并不知情。 宁宗远闻言脸皮子抖了抖,努力让自己忽视顾南烟言语中透露出的杀意。 “呵呵,公主说笑了。”他干笑两声。 “宁某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将公主教养的如此出色。” 他顿了顿,试探道:“不知令尊祖籍何地。” 顾南烟翻了个白眼,全副心神都放在那箱子银票上,十分不耐烦的道:“老子怎么知道她是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她又不是老子亲娘……” 她话音一顿,眯了眯眼看向不怀好意的宁宗远。 “你打探这么多做什么,莫非……” 宁宗远心中咯噔一声,刚要解释一下,便听顾南烟幽幽道:“莫非你与葛氏有一腿!” 她脸色一变,手指握住椅子扶手用力一掰,拎起木棍子就要往宁宗远那边冲。 安阳帝等人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暴走,傅拓眼疾手快的想拉住她,却慢了一步。 顾南烟三两步冲到宁宗远身前,一手死死拽住他的衣襟,一手举起木棍就要敲下去。 “说,你跟那姓葛的什么关系!”她声色俱厉的怒喝一声。 宁宗远被吓了个激灵,身体不自觉的抖动,下意识的回道:“我们是清白的!” 此时的宁宗远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被俘时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声音急切又凄厉。 “你确定你们是清白的?” “确定!” “真的是清白的?” “真的!” “没有骗老子?” “没有!” “既然你们是清白的那宁宗清欠老子那十万两伙食费你给不给?” “我给!” “很好,老子相信你了。” 古代的银子真好赚! 顾南烟感叹一句,松开手顺便给他理了理被自己拽的皱起来的衣襟,心满意足的拎着棍子回到了座位上。 宁宗清:“……” 安阳帝傅拓:“……” 所以你搞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再讹人家十万两银子?! 安阳帝眼角跳了跳,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突然庆幸顾南烟不是在自己膝下长大,否则他怕是早就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德行给吓死了! 傅拓也是一脸无语,哭笑不得的抹了把脸。 “烟烟现在很缺银子?”他忍不住问道。 顾南烟朝他翻了个白眼:“银子这东西还有不缺的时候?” 别说她现在还欠着商城不少,光是她那封地就是个吃钱兽! 顾南烟忧愁的叹了口气。 傅拓噎了噎,对于妹妹的回答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见她依旧满脸愁绪,傅拓不忍心。 他忍不住又道:“你若是有急用,孤那里还有一些,不够的话我再将名下的铺子转出去……” 顾南烟却摆了摆手,眼神坚定的望向他,一副要强的模样。 “不用了,老子要靠本事赚钱!” 别的不说,就这宁家她至少还能搜刮个几十万两,而且…… 顾南烟眼神幽幽的看向安阳帝,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去国库里转一圈。 安阳帝正一脸鄙夷的看着白着脸哆哆嗦嗦的宁宗远,突然觉得背后一凉,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朝顾南烟那边看去,却见对方正一眨不眨的盯着金掌柜忙活。 安阳帝:这种不详的预感好生熟悉…… 已经被吓瘫了的宁宗远也顾不得打探顾南烟的生母是谁,直到金掌柜点完箱子里的东西,确认无误后才精神恍惚的回过神。 顾南烟收了银子也不赖账,让人去驿馆将宁宗清接过来。 阿狮兰早就准备好了,见宫中来人,气定神闲的吩咐手下把他抬了出来。 那人见到宁宗清的瞬间差点惊呼出声,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的脸仔细打量,意图从一堆肉里找出一丝宁宗清的影子。 “这位军爷,您确定这位就是宁、宁大人的弟弟宁宗清?”小太监哆嗦着嗓子问道。 他是许公公收的干儿子,平日里是个十分沉稳的性子,颇得他干爹重用。 可眼前这一幕却着实惊着他了。 阿狮兰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我们主子向来一言九鼎,说将他还给你们就绝不会食言,公公放心就是。” 主子嫌这厮吃的多,巴不得早日脱手,又怎会用别人顶替! 小太监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带着人转身就走。 不管是宁贵妃还是嘉南国公主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这事他管不了,还是带回去让皇上头疼吧! 驿馆距离皇宫并不算远,来回也就不到一个时辰。 安阳帝虽然也在驿馆中安插了人手,可神风小队防守的太过严密,便是他也不知道宁宗清是个什么情况,只知道他从始至终没踏出过房门半步。 他也想过顾南烟会不会像对待宁宗远一样砍了他的胳膊或是一条腿,让他不良于行才会连门都出不了。 又或者给他下了药,让他没有力气出门行走。 他甚至怀疑过那屋内的人根本不是宁宗清,顾南烟怕他暴露才不许他出门。 可他想了那么多种可能,独独没有眼前这一种! 看着胖到连他御书房的门都挤不进来的宁宗清,安阳帝咽了咽口水,偷偷往顾南烟那边看了眼。 突然觉得这个女儿对自己还是挺好的! 宁宗远霍然起身,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从小带大的弟弟。 此时他也顾不得惧怕,颤抖着手指指着宁宗清,朝顾南烟怒道:“宗清呢,宗清在那里?” “顾南烟,本将已经给了你银子,你却抬了个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假货充数,实在是太过分了!” 说罢他怒气冲冲的看向安阳帝:“恳请皇上给微臣做主!” “臣为了将弟弟赎回几乎倾家荡产,顾南烟却敢在皇上面前如此糊弄微臣,她分明是故意挑衅陛下!” 他说的义愤填膺,一张脸都扭曲了。 安阳帝嘴角抽了抽,朝顾南烟干笑两声。 “那什么……确实不太像,要不你再去换个人?” 第262章 肘子将军 对于宁宗远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顾南烟表示非常不满。 “反正人给你抬过来了,你不想要也别想再退给老子!” 这厮一天天吃的比她都多,要不是惦记着那一千万两银子,她才不会养着他。 想到这,顾南烟斜睨着宁宗远的断臂。 “老子一天三顿好吃好喝的供着他,生怕缺斤少两你们又要赖账,如今他比从前多出好几百斤,居然还不满意!” 她赚点银子容易吗,都快被这厮吃穷了! 她扭头看向从进门就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宁宗清,危险的眯了眯眼。 “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存心找茬,既然这样那我干脆打死他算了!” 说罢她提着拳头就要往上冲,将躺在特制的抬椅上装死的宁宗清吓的嗷嚎一声。 “大哥救我!” 听到弟弟熟悉的声音,宁宗远嘴皮子哆嗦了一下,似乎承受不住一般,整个人摇摇欲坠。 “宗清……真的是你?”宁宗远颤抖着声音问道。 开了口的宁宗清破罐子破摔,冲着自家哥哥嚎啕大哭,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大哥,呜呜……顾南烟她不是人,她不知道做了什么,让我变成这副模样,大哥你快救我……” 宁宗清哭着哭着,顺手从挂在椅子一侧的竹篓里掏出一根肘子,边哭边啃,边啃边哭。 宁宗远:“……” 安阳帝:“……” 傅拓:“……” 顾南烟冲众人摊摊手:“看吧,老子说了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呢,这肘子可是从京城最好的酒楼里买的!” 宁宗远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已经确定这人是自家弟弟无疑,可他此刻的形象实在让他有一种扭头就走的冲动。 他深吸两口气,阴沉沉的看向顾南烟。 “如此说来,倒是宁某要感谢公主对舍弟的照顾了!” 顾南烟笑眯眯的摆了摆手,无所谓道:“那倒不用,一会别忘了把伙食费结一下就好。” 见他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双眼狠戾的盯着顾南烟,傅拓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既然人已经交到你手上,宁将军若是无事就退下吧,至于令弟如今的情况……” 傅拓看向还在跟肘子奋战的宁宗清,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 “人都回来了,其他事情可以慢慢想办法。” 宁宗远这么着急的想将弟弟赎回来,无非是想让他回来掌管卫阳军,可他如今的情况…… 傅拓觉得,他父皇就算再糊涂,也不想看到卫阳军上战场时,后面还拖着一个手握肘子的将军…… 就算宁宗远狠下心来想方设法让他恢复原来的模样,那也是一年半载之后的事情。 到那时卫阳军主将早已定下,任他宁家如何厉害想要翻盘也不容易。 安阳帝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叹了口气隐晦的看了看顾南烟,好言好语的安抚了宁宗远半晌才让他退下。 宁宗远路过顾南烟面前时,阴狠的瞪了她一眼,也不管被人抬着的弟弟,一路急行率先出了御书房。 刚发了一笔横财的顾南烟心情极好的跟着傅拓去了东宫。 准备留在那里用晚膳,顺便问问他要怎么安排柳珍珍姐弟。 饭菜上桌,柳珍珍与宁天禄红着眼眶坐下,四人相对无言。 傅拓率先打破沉默,他叹了口气道:“孤已安排好人手,会将你们送到烟烟的封地,金掌柜也为你们置办好了宅邸和两间铺面。” 宁家虽然不再掌兵权,多年来积累的人脉却还在,只要他们姐弟还在安阳国定然会被找到。 在嘉南国就不一样了,宁家如今麻烦一大堆,不可能耗费时间跑那么远,就为了抓两个无足轻重的人。 就算宁宗远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将他们抓回来,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跑到妹妹的地盘去抓人。 顾南烟不置可否,她那里确实要比这边安全的多,有她的神风小队和城防炮在,就算宁家带兵去抢她也丝毫不怕。 傅拓见顾南烟不说话,知道她这是同意了,又看向神情忐忑的两姐弟,难得软下声音。 “你们放心,孤会准备一笔银子,足够你们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生,不会再让你们受苦。” 柳珍珍与宁天禄对视一眼,沉默半晌后同时摇了摇头。 “珍珍多谢殿下好意,可是……” 她看着顾南烟,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深吸一口气道:“我还是想跟在公主身边,即便为奴为婢都好。” 宁天禄也点了点头:“我们知道殿下打算给卫家报仇。”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傅拓,眼神中带着坚定。 “虽说从没见过父亲,可我的身上流着卫家的血,天禄不想让血脉蒙羞,自愿返回宁家做殿下的耳目!” 傅拓惊讶的回视他,感受到二人的决心,一时间有些犹豫。 这二人才是真正的卫家后人,想为家人报仇无可厚非,且宁天禄若真回了宁家确实更方便自己行事。 可若是中间出了差错,折了他们的性命,那卫家就真的绝后了。 除非他那个不知生死的小舅舅,还有血脉流落在外。 “回宁家就对得起卫家了?”顾南烟夹了一筷子清蒸皖鱼,幽幽的看向宁天禄。 宁天禄自然知道她的意思,脸色瞬间爆红。 “我与他并没有……他对我还算知礼,也说过在我应承之前不会对我做什么……” 宁天禄低垂下头颅,有些难堪的红了眼。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若是有一日东窗事发肯定会给威名赫赫的祖父蒙羞。 可他读的书少武艺也平平,除了用自己的身体和命去赌一把,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甚至都想好了,待到功成身退那一日便划花自己的脸然后自尽,这样就算到了地底下也不怕被人认出来,给卫家蒙羞。 “天禄……”柳珍珍见弟弟难过,心里也不好受,抚着他的后背欲言又止的看向顾南烟。 见两人都红了眼神情绝望又悲伤,顾南烟无奈的叹了口气,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没了胃口。 她看着宁天禄轻声道:“以前你们没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接近宁宗远我们都能理解,也很佩服,毕竟很少有人会为家族做到这种地步。” 她的语气诚恳,让宁天禄瞬间抬起了头,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她。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佩服这两个字来形容他。 这让常年被人拿他跟小倌比较的宁天禄心下一酸,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簌簌落下。 “可那是以前!”顾南烟沉声道。 “现在有我跟太子在,你觉得你们有必要再像以前那般行事?” 柳珍珍怔了怔,泪眼朦胧的看向顾南烟:“那公主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光明正大的跟在老子身边。” 顾南烟神情闲适的喝了口傅拓特意让人给她榨的果汁,补充道:“以卫家人的身份。” 柳珍珍闻言一惊,傅拓也皱紧了眉。 “孤觉得不妥,不说宁家人若是知道他们的身份定然会斩草除根,就算是父皇那边……” 他握了握拳,话虽然没说完,几人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顾南烟嗤笑一声,视线幽幽落在禁闭的殿门前。 第263章 抢饭 “尽管让那昏君来试试,我要护的人,他若敢碰他们一根头发……”顾南烟盯着门外随着灯笼摇曳的两个身影眯了眯眼。 “老子便让他提前退休!” “放肆!” 顾南烟的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一声怒喝。 紧接着殿门被踹开,安阳帝怒气冲冲的迈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惶恐的许公公。 “顾南烟,你胆子不小竟然敢威胁朕!” 安阳帝双眼冒火的瞪着她,鼻翼不停的扩张,显然气得不轻。 “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何谈威胁。” 她老神在在的回视过去:“况且我这话也不是说给你听的,堂堂帝王躲在门外听墙角,你还有理了?” 她哼了哼,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怒火。 柳珍珍与宁天禄二人脸色煞白,迅速起身给安阳帝行礼。 傅拓脸色也不太好,他往门外看了一眼,只见三斤跪在外面,口鼻被人死死捂着,憋的一张脸通红,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来东宫可有要事?”傅拓抢先一步,快速挡在他面前。 安阳帝目光阴沉的盯着他,语气带着讽刺的意味。 “怎么,朕没事便不能来这里转一圈了,莫不是怕朕扰了你们的大事?” 他将视线放在柳珍珍二人身上,咬牙切齿道:“太子这宫里倒是热闹的很,若不是朕突然来了兴致过来看看你,还不知你竟胆大到收容逆贼,意图谋反!” 安阳帝会过来,是因为听说顾南烟在这里,就想着与他们一起用膳。 谁承想进了院子只见到三斤一个人守着门口,其他宫人全被遣了下去。 他心神一动,就让人捂住了想要通风报信的三斤的嘴,想听一听这兄妹二人在说什么。 谁知竟让他听到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柳珍珍脸色煞白,知道他们姐弟怕是给太子惹祸了,急得满头大汗,双膝一弯就要跪倒在地。 “父皇说笑了,这里只有孤与烟烟,还有孤的两个朋友而已,并没有父皇所说的逆贼。”傅拓垂眸道。 他神色淡定,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这副样子让安阳帝更加愤怒。 “事实摆在眼前你竟还敢狡辩,朕明明听到你们提到卫家,还说他们是卫家后嗣。” “怎么,朕亲自立的太子就是这样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吗!” “你是不是真当朕不敢废了你!” 安阳帝气冲冲的指着傅拓,食指几乎点在了他鼻子上。 “父皇自然是敢的,儿臣亦不敢狡辩,只不过这二人确实只是儿臣的朋友……” “逆子!” 安阳帝没等他把话说完,举起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不轻,将他打的头都偏了过去,整个人歪了歪。 柳珍珍惊呼一声,见他嘴角被打破了皮,殷红的血迹渗了出来,连忙膝行过去,对着安阳帝猛磕几个头,眼里的泪簌簌而下。 “皇上息怒,此时与太子无关,是、是民女带弟弟偷偷潜入宫中,太子他并不知我二人身份,民女甘愿受罚。” 安阳帝冷冷的撇了她一眼,又看向一直紧抿着嘴没出声的宁天禄。 “你们当朕这皇宫是戏园子呢,想进就能进的来?” 说罢他又看向顾南烟,见她坐在那里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挥舞着筷子吃的正香,心中怒火更胜。 “顾南烟,你可还有话说?”他幽幽的问道。 顾南烟咽下口中的食物,朝他摊了摊手。 “你都听到了,老子还能说什么?” “那你是承认自己谋反了?”安阳帝面色更加阴沉,紧紧的盯着她。 顾南烟却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道:“老子不是安阳国人,严格来说只能算帮凶!” 安阳帝见她承认,瞬间血气上涌,脑中晕乎乎的险些站不稳。 “好,你们好的很!”他颤抖的指着几人。 “所有事情朕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既然太子如此有情有义一意孤行,朕便成全了你们!” “来人!”安阳帝眼神一狠。 “给朕拿下这些逆贼,关入天牢严加审问!” 他看向顾南烟,顿了顿又道:“将公主绑起来,先关进偏殿!” 他话音一落,十几个穿着黑衣,衣服上绣着银色暗纹的黑衣人落在他身后。 扶着他小臂的许公公一惊:“皇上三思……” 他往顾南烟那边瞥了眼,正巧看到她放下筷子站起身。 许公公额头冒出冷汗劝道:“公主年纪还小,想来说的那些话都是无心之失,您不如静下心来好好跟公主谈谈……” “谈个屁!”顾南烟走上前,嘲讽的勾了勾唇。 “老子饭还没吃完,没工夫跟你们瞎逼逼,要动手赶紧的!” 她忙了一天,中午也就吃了几块点心垫了垫肚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原本想着出宫后再让人准备饭食太耽误时间,索性在傅拓这蹭顿饭,谁知还没吃两口就被人打断。 这下可好,饭没吃呢先吃了一肚子火! 顾南烟眼神不善,彻底惹怒了安阳帝。 “一个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 …… 十几分钟后,顾南烟与傅拓挨着坐在圆桌一侧,他们对面是呆愣愣的柳珍珍和宁天禄。 而安阳帝此时正坐在主位上,一只眼眶乌青,身后站着一排低垂着头鼻青脸肿的黑衣人。 “公主,这白玉丸子汤是御膳房的拿手好菜,您快尝尝看。” 唯一完好的许公公谄媚的舀了碗肉丸子汤,端到顾南烟面前。 顾南烟见那丸子果然如玉一般晶莹剔透,看着就有食欲,十分赏脸的用调羹舀出一颗塞进嘴里。 这丸子不知是用什么肉做的,虽都是瘦肉却一点都不柴,反而脆生生的,一口咬下去散发着浓郁肉香的汤汁瞬间溢满口腔。 她眼前一亮,赞赏的看了许公公一眼,干脆放下调羹端起碗三两下解决完,还想去舀。 许公公赶忙接过来,又给她盛了一大碗。 安阳帝一张脸跟他那眼眶一样黑,咬牙切齿道:“给朕也盛一碗!” 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他见顾南烟没反对赶忙去伺候安阳帝。 见他诚惶诚恐的模样,刚被摩擦一顿自尊心受挫的安阳帝脸色终于好了些,伸手接过汤碗不满的哼了哼。 “搞清楚你是谁的奴才,朕都还没吃呢,你倒先给那臭丫头盛上了!” 说罢,他学着顾南烟的样子直接端起碗就是一顿炫。 平日为了保养,安阳帝吃的十分清淡,时间久了就不怎么爱吃肉。 却不知为何今日吃着这丸子格外鲜香。 见顾南烟第三碗已经干完了又要去舀,他也顾不得身份,亲自起身一把抓住汤勺,动作迅速的盛了满满一大碗丸子,只留了个汤底。 顾南烟:“……” 她的脸迅速黑了下去,一眨也不眨的瞪着安阳帝手中的碗。 经过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亲眼见到妹妹不仅将隐卫揍的满地找牙,还给了父皇一拳头的傅拓生怕二人再起冲突,赶忙安抚。 “烟烟别急,这鹿肉多的是,你想吃孤再让人去做。” 他说罢急忙让三斤去御膳房取,这才稳住了顾南烟。 第264章 补过头 心情忐忑的柳珍珍也怕她冲动之下再对皇帝动手,若是真惹恼了他不好收场,急忙夹了一颗狮子头给她。 “这狮子头也是肉做的,味道同样鲜美,公主快尝尝看。” 顾南烟沉着脸看了眼盘子里裹着酱红色汤汁的肉丸子,不甘不愿的夹起来咬了一口。 虽然味道不错,可她的眼神依旧盯着安阳帝的碗看。 安阳帝仿佛打了胜仗一般,得意洋洋的重新拿起调羹一点点品尝起来,时不时一脸满足的咂咂嘴。 许公公站在他身后一脸木然。 他算是看出来了,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 他好容易才将那小祖宗哄好,这才一刻钟的功夫又去惹人家。 许公公索性也不管了,任由安阳帝作死。 御膳房的动作很快,深知顾南烟食量的傅拓特意让人将整头鹿都做成了丸子,想着既然妹妹喜欢吃,等会出宫的时候全给她带走。 然而他却没想到这两人仿佛杠上了一般,满桌子山珍海味动也不动一下,只盯着那鹿肉丸子。 顾南烟动作快,她吃两三碗的工夫安阳帝才吃一碗。 可他也不气馁,见顾南烟加快速度也拼命往嘴里塞。 “皇上,这鹿肉乃是大补之物,可不能吃多了。” 眼见那丸子开始一盆一盆的往上端,许公公急的直跳脚。 他实在不明白,这白玉丸子汤以前也不是没吃过,主子还曾嫌弃它腥味太重,不让人再往他桌上端。 怎的今日像是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般,接连吃了六七碗。 那肚子撑的连腰带都系不住了! 傅拓也有些担心,虽然知道妹妹食量大,可这鹿肉可是大补,吃太多怕是会出事。 “烟烟莫要贪食,你若喜欢吃这东西,孤将那厨子给你,以后你想吃随时让人给你做,可今日真的不能再……”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顾南烟端到嘴边的碗中洇开两滴鲜红的颜色。 “烟烟!”傅拓惊呼一声。 顾南烟莫名其妙的看向惊慌失措的一屋子人,低头看了看,随即神情一窒。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往鼻子上摸了摸,湿濡黏腻的触感瞬间沾了一手。 顾南烟:“……” 她这是流鼻血了?! 她接过傅拓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感觉鼻血还在往外流。 见柳珍珍手忙脚乱的围了过来,就连宁天禄也白了脸,她刚想说自己没事,就感觉眼前一晕。 “啊,皇上!” 同一时间,许公公也是一声惊呼。 顾南烟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她强撑着眼皮子往安阳帝那边看去,就见许公公正在慌乱的给安阳帝止血。 顾南烟扯出一个欣慰的笑,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东宫顿时一片混乱。 安阳帝这一昏,直到第二日晌午才醒来。 顾南烟虽吃的更多,却由于体质特殊倒是醒的更早一些。 她此时正躺在傅拓的床上,浑身虚软的任由太医给她把脉。 而她对面则摆着一张卧榻,安阳帝也被安排在同一间屋里,方便御医两边观察。 见妹妹醒了,傅拓终于松了口气,他眼下青黑一片,显然是一夜没睡。 柳珍珍则顶着一双兔子眼,跪坐在脚踏上吧嗒吧嗒掉眼泪。 宁天禄抿着嘴看她,眼下同样乌青一片。 再加上正在给她把脉的御医,四人齐齐垂首站在她床边。 顾南烟:“……” 不知道为啥,总有一种遗体告别的既视感。 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虚弱的顾南烟,只能任由众人围观。 御医给她把过脉后,又跑去刚刚转醒的安阳帝那里,确定二人只是因为补过了头才双双躺倒的御医,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陛下与公主并无大碍,只是火气上涌导致失血过多,修养几日便无碍了。” 御医说罢提笔写了张方子。 “这是龙胆泻肝汤,一日三次连喝两日,微臣会亲自将药煲好,劳烦殿下每日饭前派人去御药房取。” 傅拓颔首,让三斤将御医送走后,对着顾南烟无奈的叹了口气。 “孤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吃东西!” 顾南烟整个人瘫软在床上,眼皮子翻了翻。 “老子要是没记错……那、那丸子是你让人端上来的吧。”顾南烟喘了口粗气。 明知道她饭量大,不能多吃还端上来干啥,馋谁呢? 傅拓无语,端上来让她吃,可也没让她逮着那一个菜不撒口啊! 他摸了摸顾南烟的额头,见她没有发热,便起身往安阳帝那边走去。 安阳帝听见动静,回头间正好对上顾南烟的眼神,两人怔了怔,同时冷哼一声撇过了头。 许公公:“……” “那臭丫头怎么样了?”他状似无意的问道。 傅拓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道:“与您一样,吃两日药休养一下就好。” 安阳帝鼻子里溢出一声轻哼。 “该,让她不分尊卑还敢对朕动手,这下起不来了吧!”他故意拔高音量喊道。 顾南烟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有本事你别躺着,起来接着嗨啊。” 安阳帝又哼了哼难得没跟她一般见识,放低声音吩咐傅拓:“这几日便让她在你这养着吧,省的回了驿馆还得麻烦太医来回跑。” 傅拓闻言垂下眸子,神色不明的应了声。 “宁贵妃可曾来过?”安阳帝又问。 许公公赶忙答道:“来了两趟,都被奴才拦下了。” 安阳帝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说的?” “奴才说您昨夜喝多了,就在太子这歇下了。” 他看了傅拓一眼:“太子也嘱咐过孙御医,对外就说您风寒未愈还要再歇两天。” 安阳帝点了点头十分满意。 他身为一国之君,若是被人知道因为吃多了才病倒的,以后还怎么见人? 因此对于“体贴”的傅拓难得露出好脸色。 他却不知道,傅拓完全是因为妹妹才这样说。 顾南烟如今的身份是嘉南国公主,不能让人发现她夜宿东宫。 不然被人知道她与皇帝同宿,难免那些等着抓傅拓小辫子的人趁机生事,到时候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可安阳帝此时的身体状况跟本不像感染了风寒。 若是抬着他换一间寝殿,定然会被宁贵妃的眼线察觉,因此只能让二人暂时住在一间屋内。 …… 朝堂之上,安阳帝再次缺席由太子代理朝政,朝臣一片哗然。 同时在心中将傅拓的地位再次往上提了提。 再加上与卫家交好的那几个老臣的游说,竟隐隐有能与傅阆抗衡的趋势。 朝堂一时风起云涌,然而东宫之中却一片“祥和”。 孙御医开的龙胆泻肝汤是一味泄火的药,看名字就知道它会有什么副作用。 顾南烟两日的工夫跑了几十趟茅厕,肉乎乎的一张脸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 原本就软绵无力的身体如今更是连起身都要让人扶着。 安阳帝更是凄惨,拉到虚脱,整日躺在榻上哼唧。 两人这惨兮兮的模样,将许公公和傅拓看的既想笑又心疼。 傅拓每日处理完朝政都会来陪顾南烟说会话,两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竟也意外的温馨和谐。 安阳帝时常闭着眼睛装睡,实则竖着耳朵偷听,听到有趣的地方也会抿着嘴偷笑。 这种安静又平和的日子他活了几十年都不曾有过,每次在傅拓走后,安阳帝都会盯着屋顶出神。 第265章 东宫的女人 这日安阳帝由许公公伺候着吃完早膳,刚想躺下歇一歇,便听门外传来说话声。 傅拓刚刚下朝,如往常一般打算先回来看看妹妹再去处理朝政。 谁知正巧遇见前来求见皇帝的四皇子。 傅阆挡在他身前,面色沉沉的打量他。 “大哥最近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不知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傅拓从娘胎里生出来就身中剧毒,虽然分量不足以致命,却令他的身体越来越差。 虽然长大后看着好了不少,可他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深入五脏。 傅阆曾听他母妃安排在东宫的那个御医说过,傅拓前阵子经常吐血,说明他的心肺受到了损伤已经回天乏术,最多也活不过一年。 当时傅阆还有些感叹,想着毕竟这人是自己大哥,若是真到了那一日,他会让他风光大葬。 可谁曾想这才过了几个月,傅拓就活蹦乱跳的了! 而且据说他体内的毒也解了! 这还不得止,父皇最近已经在商议太子妃的人选,其中不乏权臣重臣之女。 如今更是将朝政全权交给他处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傅阆咬了咬后槽牙,十分不甘。 面对他阴冷的视线,傅拓丝毫不惧。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轻松道:“托四弟的福,孤去嘉南国给你们收拾烂摊子的时候遇到一位神医,相谈之下我二人十分投缘,她便出手将孤身上的毒解了。” “说起来孤还要多谢你们母子才是。” 当初宁贵妃处心积虑设计让他前去和谈,不过是想让他死在外面,除了他这个绊脚石。 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让他认回了妹妹不说,还将一身的毒解了。 想到宁家与宁贵妃挫败的模样,傅拓就觉的神清气爽。 看着咬牙切齿的傅阆,他低笑一声淡淡道:“不知四弟光临孤这东宫有何要事,总不会特意来恭喜孤身体痊愈吧。” 这十几年来,傅阆一步都不曾踏入过这里,今日过来肯定不是为了与他叙兄弟情的。 “父皇已多日不曾露面,臣弟放心不下特意来看看。” 傅阆眯了眯眼,紧盯着他道:“皇兄应该不会拦着我吧。” 傅拓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随即身子一侧让开了被他挡住的路。 “那是自然,孤怎会拦着皇弟来尽孝?” 傅阆见他答应的爽快,一时间忘了反应,呆愣一霎防备的看他一眼,这才迈步往寝殿门口走去。 他先是怔了怔衣衫,随后弯下腰隔着门行了个礼。 “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龙体可还安康?” 他弯着腰等了片刻,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傅阆皱了皱眉,又道:“不知父皇是否可以见儿臣一面,母妃几次求见不成甚是忧心,特意让儿臣来看看您。” 他语毕又等了一盏茶的工夫,门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傅阆沉下脸,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傅拓一眼,犹豫片刻咬了咬牙伸手就要去推殿门。 他手指刚碰到门框,殿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许公公满脸笑意的走出来,顺手关上了门。 在他关上门前,傅阆眼神往门缝内看去,只见到对面的卧榻上一动不动的躺着个人,由于那人的脸向着内测,他并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 傅阆心下一沉,收回视线垂下了头。 “劳烦四殿下跑一趟,皇上说了,您的孝心他已经知道。”许公公笑眯眯的道。 “不过感染风寒可大可小,陛下不想将病气过给您,就先不宣您觐见了。” “陛下还特意让奴才转告您一声,他龙体并无大碍,让您先回去。” 说罢,许公公还捂着口鼻往后退了几步,像是怕将病气带给了他。 傅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既然父皇无碍,还望公公通禀一声,本皇子有要事,必须亲自禀明父皇!” 面对他冷冰冰的语气,许公公神色不变,呵呵笑了两声。 “如今朝政全权由太子处理,四殿下若是有事不妨直接与太子相商,御医嘱咐过要让陛下安心静养。” 他叹了口气似乎十分无奈。 “殿下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傅阆心中更沉,他眯着眼道:“若是本皇子非要进去呢。” 听出他语气兄弟的不善,许公公也没在意,只笑了笑将身后的门让出来,微微弯下腰。 “您若要硬闯杂家自然没有办法,只不过这些都是陛下的旨意,您若执意抗旨,后果还请您自个儿承担。” 说罢他就躬身立在一侧,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你!”傅阆眼神一闪,就想推门而入。 “四弟想清楚了,抗旨乃是大罪,即便你身为父皇的儿子怕也无法逃脱处罚,况且……” 傅拓冷冷一笑:“父皇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便是孤也不敢在未经通传的情况下私自闯入,孤劝你三思而后行!” 伸出去的手一僵,傅阆握了握拳神色变幻不定。 这段时间,父皇一直在东宫养病,他母妃身为宫妃不好随意进出太子住处,来了多次都被拒之门外早就起了疑心,因此今日特意让他来试探一二。 没想到却拦在了门外! 他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放下了推门的手。 “希望父皇真如你所说尚且安好,否则本皇子一定饶不了你!” 他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过傅拓时,他面色沉沉的看了他一眼。 “大哥政务繁忙还要照顾父皇当真辛苦,就是不知……” 他看了眼寝殿,意味深长的道:“你这身体还能支持几日!” 傅拓回以冷笑:“孤现在好的很,不劳四弟费心。” 傅阆出了东宫一路往宁贵妃宫中而去。 宁贵妃正在殿内等消息,见儿子怒气冲冲的进来一张脸铁青,赶忙让人给他倒了杯茶。 “你这是怎的了,可是在你父皇那里挨训斥了?” 她挥手将屋内的宫人遣散,只留下魏崇一人在跟前伺候。 傅阆一口气喝了一整壶茶水,才稍稍平息了心情,听到宁贵妃的话心中再次冒火。 “挨什么训斥,我连父皇的面都没见着!” 他气急败坏的将茶盅重重的扔在桌上,发出一阵瓷器碰撞的声音。 “许公公那个死太监,跟傅拓一唱一和就是不让我进去。” “还说若是我敢硬闯就是抗旨定然会惹怒父皇,我摸不清里面的情况只得先回来了。” 宁贵妃闻言皱了皱眉:“许公公居然连你都不让进?” 要知道傅阆可是安阳帝最喜欢的儿子,平时都不用通报,每次都是许公公直接领他前去觐见。 还从不曾有过被拦下的情况。 “看来本宫想的没错,这其中果然有问题。”宁贵妃道。 “母妃在东宫安插的内应昨日传信,说皇上就寝的寝殿中有女子的身影,且这人看起来并不太高,由另外一个女子搀扶着来回走动。” “女子?”傅阆惊讶的张大了嘴。 “母妃的意思是,父皇表面上说养病,实际在东宫养了女人?” 他看向宁贵妃眼神中带着好奇。 第266章 胖若河豚 安阳帝后宫并不算丰盈,妃嫔却也不少。 而且他毕竟是皇帝,向来是看上了哪家闺秀,直接便抬进宫里过了明路才会安排侍寝。 因此对于傅阆来说,这事着实稀奇。 “可是之前并未听说父皇瞧伤了谁……” 白了他一眼,宁贵妃没好气道:“当然不是,你父皇又怎会做出这种与人苟且之事!” “那内应虽只是看到了一个影子,可通过他的描述倒是让本宫觉得,这女子身型倒是与顾南烟十分相似。” 傅阆闻言更是不解:“儿臣不懂,母妃怎会通过一个影子想到了她?” 顾南烟身为嘉南国公主,又怎会出现在太子的东宫? “你忘了,她的脸长的可是与傅拓有七分相似!”宁贵妃痛恨道。 “当初卫蓝那个贱人突然自缢,之后便匆匆下葬,本宫与你舅舅都未曾亲眼见过她的尸身,一直觉得事有蹊跷。” “只不过当时并未顾及这些,如今想来怕是那贱人根本就没死,反而逃出宫去,而顾南烟就是她在宫外生下的孽种!” 傅阆闻言皱紧了眉头,犹豫道:“正所谓人有相似,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况且顾南烟乃是嘉南国公主,又是镇北将军府的嫡女,又怎会与那人有瓜葛?” “那这巧合未免也太多了。” 宁贵妃起身走到妆奁前,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本发黄的册子。 自从上次见过顾南烟她就觉得心神不宁,特意让人去查了卫皇后死前一个月的起居册。 这册子里详细的记载了她的饮食起居,宁贵妃仔细翻阅,发现在那个月里并没有月事记载。 而且那时正值夏日,卫皇后十分怕热,每日都会让人在井水里冰上一只西瓜。 可在她自缢前五日,突然吩咐宫人将西瓜撤下,换成了温热的牛乳。 宁贵妃心中惊疑不定,让人传唤了一个当时在皇后宫中伺候的宫女。 经宫女回忆,那段时间确实没发现皇后换过月事带。 傅阆拿着起居册十分震惊。 “照您这样说,那顾南烟岂不是大哥的亲妹妹?!” 他的心沉了沉,拿着册子的手不自觉的攥紧。 且不说顾南烟的身份,就那以她为首的神风小队就是一股强大的助力,若他们真的是兄妹,那自己想要登上那个位置怕是难上加难! 他急忙起身,几步走到宁贵妃身边:“您说会不会父皇知道了这件事,才会称病留在东宫。” 宁贵妃见他一脸急切,安抚的给他理了理衣襟。 “无论你父皇知不知道,也不管他对顾南烟持何种态度,她如今的身份还是嘉南国公主。” 宁贵妃目光凶狠:“太子与一个敌国公主如此亲密,若是被朝臣知道,本宫倒是要看看他要如何解释!” …… 顾南烟又养了两日,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便想回驿馆住。 孙御医给她把过脉后也没反对,只嘱咐她以后不可贪嘴,再好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顾南烟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同时吩咐柳珍珍赶紧去收拾行囊。 见她迫不及待的想走,正坐在榻上看折子的安阳帝哼了一声。 “太子这东宫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哪里不如那破驿馆?” 他批阅完一本奏折放在右手边,又拿起另一本嘴里不忘嘀嘀咕咕道:“果然是顾慎那武夫武夫带大的,一点都不会享受!” 顾南烟原本懒得理他,听他提到顾慎,忍不住回头隔着两个屏风怼道:“享受什么?” “你让老子留在这里享受你的龙屁吗?” “明知道自己吃多了就得跑茅厕还不管着点嘴,一天天屁比话都多,膈应谁呢?” 安阳帝:“……” 安阳帝涨红着脸,指着顾南烟的方向气的浑身颤抖。 “你、你这个逆女,朕这都是被谁害的!” 要不是这死丫头非跟他抢鹿肉丸子,勾起了他的好胜心他能成这样? 顾南烟冲他冷笑:“你自己管不住嘴怪谁?” “老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哪个当皇帝的跟你一样贪吃,怪不得一张脸胖的跟河豚似的。” 她透过屏风之间的缝隙给了安阳帝一个白眼,将他气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其实安阳帝并不算胖,只不过自从昏迷中醒来,御医不停给熬补药,他身体还没恢复也不能多做运动。 后来被顾南烟揍了一顿又在床上养了半个月,再加上最近两个人天天在一起抢着吃饭,不知不觉中多吃了不少,身上的肉也跟着多了起来。 这让一向休息保持身材的安阳帝很是难受又无奈。 如今又被顾南烟当众指出来,还将话说的那么难听,安阳帝胡子都翘起来了。 “你瘦!” 他没好气的扒拉开许公公想要阻拦的手,冲顾南烟开启嘲讽状态。 “昨天是谁捧着个汤盆子一口气喝了一整盆粥,你还有脸说朕胖!” 他嫌弃的用两只手比了个圆:“就你那张大脸盘子,怼进汤盆子里简直严丝合缝,朕都怕你透不过气一不小心憋晕过去!” “还有前天,那一整只猪肘子是谁啃光的?” “那小粗胳膊都快赶上猪肘子粗了,朕都怕你一不小心啃错了!” 许公公:“……” 顾南烟:“……” 她抬起胳膊看了看,随后额角青筋直跳,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满处找武器。 许公公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气场全开的安阳帝。 自从这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整日就没个安静的时候,什么事都能怼上两句。 也幸亏那小祖宗现在没力气打人,不然以他家主子作死的程度,怕是头七都过完了! “皇上,你就少说两句吧,一会公主上来脾气您又该遭罪了。”许公公心累的劝道。 安阳帝瞥了他一眼,得意的咧了咧嘴。 “怕什么,就她现在这样怕是棍子都提不起来,老子怕个球!” 这话他还是跟顾南烟学的,此时说起来竟然觉得十分有气势。 “那您就不怕她好了之后再来找您算账?” 安阳帝表情僵了僵,偷偷的往顾南烟那边看了一眼,见她呼哧呼哧的转悠半天也没找着合适的武器,终于放心了些。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松一口气,便听砰的一声响,他抬头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却见顾南烟扶着屏风直喘粗气,而那屏风架子上的一截木头被她硬生生掰了下来,正死死的握在手中。 安阳帝:“……” 顾南烟缓了缓急促的呼吸,阴森森的朝他龇了龇牙。 与此同时东宫外,宁贵妃高高的昂着头带着几位大臣汹涌而至。 守门的侍卫也都是宁贵妃的人,见到他们过来并未阻拦,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正在书房中帮皇帝分担政务的傅拓得到消息,面色阴沉沉的。 随后将金掌柜叫来吩咐几句,便带着三斤迎了出去。 傅阆站在宁贵妃身边,见到傅拓出来上前一步,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道: “大哥,我们已经知道你与嘉南公主合谋囚禁父皇的事,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只要你现在收手,我定然会为你向父皇求情。” 第267章 妾生子傅阆 傅拓挑了挑眉,往他身后看去。 除了宁贵妃外,跟他一起过来的几乎都是四皇子一派的人。 “四弟说孤囚禁父皇?”他勾了勾嘴角笑不达眼底。 “有何证据?” “自然是有人亲眼所见。”宁贵妃冷冷道。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魏崇闻言,朝身后挥了挥手,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被带了上来。 “这人是殿下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小路子,太子您应该认得吧。”魏崇阴险一笑,一脚踢在他膝弯处,小路子控制不住身体前倾。 傅拓垂首看向他,就见他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见傅拓望向自己赶忙又低下了头。 “说说吧,你在这院子里都看到了什么?”魏崇居高临下的问道。 “奴才见到……见到了嘉南国公主。”他回道。 “自从几日前皇上来东宫用晚膳后便再也没出过殿下的寝殿,当时那位公主也在,她也未曾离开寝殿半步。” “而且奴才经常听到皇上大骂逆子,像是十分愤怒。” “奴才心中生疑,曾趁着有人进出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却发现……” 他又看了傅拓一眼眼神闪躲,支支吾吾的像是害怕什么。 傅阆见状低声安慰道:“你不用怕,这事本就与你无关,只要你将看到的一五一十说出来,我与母妃定会保你周全!” 他说罢看了傅拓一眼,眼神晦暗莫名。 见傅拓脸色煞白,好像被人说中了心事一般,心中一喜。 仿佛受到了鼓舞,那小太监霍然抬头。 “奴才亲眼见到皇上被捆缚于床榻上,嘴里堵着一块布团拼命挣扎,殿下与那异国公主就站在榻边看着!” 说罢他跪爬到傅阆身前用力的磕了几个头。 “四殿下,太子他无视纲常行此悖逆之事,奴才实在看不下去才偷偷去寻殿下,您一定要救救皇上啊殿下!” 他喊的撕心裂肺,话音刚落宁贵妃便冷笑一声。 “太子还有何话好说!” 傅拓的脸色愈发苍白,垂眸看着那小太监似乎十分失望。 “这人不过是个洒扫的贱奴,四弟与贵妃娘娘只听他几句话就断定孤囚禁父皇,是否有些儿戏了?” 见他强撑镇定,傅阆心中一阵狂喜。 这小太监只在门外见过一个女子被烛火照出来的影子,关于顾南烟和囚禁的事全都是猜测,原本是想将事情闹大一点,好让他们有理由闯入寝殿一探究竟。 可如今瞧着傅拓的面色,竟像是真的做了这事! 他压下激动的情绪,与宁贵妃对视一眼,同样看到她眼底的欣喜。 傅阆掩下心中喜悦沉痛道:“我与母妃多次前来都未能见到父皇,甚至连只字片语都没有,早已怀疑事有蹊跷,没想到大哥竟然……” “那可是我们的父皇!” 哽咽一声,傅阆一脸失望的看着他。 “事到如今你也无需再狡辩,是真是假让我等一探便知。” 一个身着紫红色官服,身材消瘦的男子昂首站了出来。 他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蓄着短须,脸上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痣,望着傅拓的神情颇为高傲。 “父皇还在修养,卢太史想要搜查孤的寝殿就不怕父皇怪罪?”傅拓问道。 卢太史闻言有些犹豫,他看了宁贵妃一眼。 “这事事关重大,臣等也是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想必皇上定然会理解。” 傅拓垂眸,嘴角勾起冷笑:“若是孤不愿呢?” 他话音一落,十几个隐龙卫纷纷落下。 卢太史原本站在最前方,冷不丁见到几个眼神狠厉手持长剑的人落在眼前,吓得急忙后退几步。 “太子这是做什么!”他呵斥道。 “我等不过是想确定一下皇上此时是否安好,太子殿下如此大张旗鼓连暗卫都叫出来了,难道是心虚?” 傅拓并不看他,转头望向宁贵妃与傅阆。 “这里是东宫,除了父皇之外没人可以不经孤的同意进去搜查。” 他眯着眼幽幽道:“你们别忘了孤的身份,宁贵妃也不过是父皇的一个妾室,四弟也只是个妾生子,有何权利搜查东宫!” 这一番话说完,在场的人无不震惊的瞪大了眼,十分怀疑眼前这人,还是不是那个整日忍气吞声不与人争的受气包! 听到“妾生子”三个字,傅阆脸色十分难看。 安阳国向来奉行立嫡立长,且太子必须出自卫家之女。 这是老祖宗立下来的规矩。 而他既没有卫家的血脉,亦没有嫡长的身份! 因此即便太子被圈禁了这么多年他依然没有取得所有朝臣的支持,只靠着宁家一派人坚持到今日。 傅阆紧握拳头,恨恨的瞪着傅拓。 宁贵妃则是气红了眼,她咬牙切齿的道:“好,好一个太子殿下,不但敢行犯上之事还敢出言侮辱本宫,既然这样……” 她便魏崇使了个眼色。 魏崇从衣襟中掏出一支小指长短,浑身雪白的圆筒,对着身后吹了一声。 尖锐的哨声传出,远处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一众穿着卫阳军军服的士兵出现,将东宫团团围了起来,站在前方的赫然是暂代主将之位的周伯云。 “劳烦周将军相助,本宫不胜感激。”宁贵妃朝他点了点头,神情自若。 “贵妃娘娘客气,宁将军在军中便对属下颇为照应,既然他有吩咐自然义不容辞。”周伯云拱了拱手道。 宁贵妃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收敛眼底的笑意将视线重新放回傅拓身上。 在见到顾南烟后,她便感觉事情渐渐脱离了掌控,原本就心下不安。 谁知皇帝当晚来了东宫后,第二日再次将朝政交给傅拓! 像是在印证她心中的想法,她多次求见却始终未能见到皇上,之后又发现了东宫之中有一个与顾南烟极为相似的女子。 宁贵妃再也沉不住气,当即将事情告诉宁宗远,想让他帮着出出主意。 宁宗远阴沉着脸沉思片刻便出了宫,找到了恰好轮值京城的周伯云。 二人不知说了什么,周伯云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宁宗远的要求,带卫阳军入城帮助宁贵妃。 于是便出现了今日这一幕。 与之一同前来的几位大臣见状都有些诧异。 虽然卫阳军有五万大军常年驻守京城外,可若是没有皇上的旨意是不能进城的,否则便会以谋反论罪! 更何况这些人密密麻麻的,至少有两万人之多,他们又是怎么通过宫门口的检查混进来的? 几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垂下了头。 傅拓眼神沉了沉:“京城驻军无召不得入城,周将军这是要谋反吗!” 周伯云眼神一闪并未回话,反倒是魏崇上前一步冷笑道:“太子殿下还真是会贼喊捉贼,明明是你囚禁了陛下欺君犯上,有诸位大臣作证,您还想倒打一耙不成?” 他咧了咧嘴角,眼神带着讥讽。 “杂家早就发现您与那位公主之间关系暧昧,在和谈时就曾偷偷潜入公主账内,与其幽会直到第二日才出来。” “怕是你二人一早就勾结在一起,妄图乱我安阳大统!” 他的话犹如一声炸雷落下,众人无不震惊。 第268章 可怜虫 听到魏崇的话,傅拓回以阴冷的目光。 “大哥听我一句劝,还是乖乖让开的好。”傅阆出声道,神情颇为得意。 “东宫已被我们团团围住,就凭你那几个人,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拦不住!” “与其自讨没趣不如现在就束手就擒,四弟还是那句话,如若父皇降罪我定然会为你求情。” 他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看的傅拓嗤笑出声。 “为孤求情?”他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孤心领了,不过你得先同父皇解释一下,当初他体内的毒究竟是谁下的!” 傅拓眼神一厉,冷冷的扫视一圈。 他的话成功让傅阆与宁贵妃变了脸。 “父皇正值壮年,却于几月前无故病倒,之后更是毫无征兆的陷入昏迷,你们当孤什么都不知道?”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 “孤当时便觉得蹊跷,奈何能力有限费尽心思也才让人换下了这么一颗。” 他将药丸举到眼前,往宁贵妃那看去,果然见她的脸色由青转白。 “孤曾找人问过,这东西可以让人永远陷入昏迷,只不过需要连服三月才行,看来是孤坏了你们的好事啊。”他啧啧两声感叹道。 “原来是你!”傅阆咬牙切齿。 当初动手之时,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并没想直接杀了父皇。 而是选择让他陷入昏迷,也算是留了条后路。 而这药丸需要连服三月才能使人永远昏睡,他就能越过尚在圈禁的太子,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 本想待他坐稳皇位一切稳定后,再解决他父皇和傅拓,谁承想还差几日就能成功,父皇却醒了过来! 他们一直猜测或许是那药出了问题才导致功亏一篑,却没想到…… 竟然是被困东宫的傅拓让人给换了! 听到傅阆的话,傅拓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宁贵妃暗道糟糕,没来得及拦住口快的儿子,脸色铁青的望向他。 “本宫不知你再说什么,当初皇上确实病的蹊跷,连御医都诊断不出病因,原来竟是中毒了吗?” 她眯了眯眼冷冰冰的道:“太子既然知道皇上中了毒为何不早点说出来,倒是让本宫觉得十分可疑。” 她看向被他捏在指尖的药丸,沉声道:“如今这毒药在你手中,皇上中毒的事也是你说的,谁的嫌疑更大一些就不用本宫说了吧!” 傅拓冷哼:“宁贵妃不用急着栽赃,当时孤是个什么处境众所周知。” “父皇被你与四弟看管的严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孤又哪来的本事天天潜进去给父皇喂药?” 他的声音不小,在场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寝殿内的人也一样。 安阳帝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榻上,额上青筋暴起像是随时都会爆开。 他的胸口也在剧烈起伏,整个人抖的仿佛踩在了电门上。 “皇上您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许公公哆嗦着嘴皮子给他捋着胸口,生怕他气出个好歹。 “这就是朕生的好儿子!” 虽然对于傅拓来说他不是个好父亲,可傅阆确是实打实在他膝下长大的! 再加上傅拓当时与他十分疏远,傅阆却很亲近他,渐渐的他就变成自己最喜欢的儿子。 虽然没有太多时间相处,可从小他提的要求只要对他无害他都二话不说应承下来。 他转过头看向拎着棍子歪头看他的顾南烟,眼神中带着痛苦和狠戾。 “你不是要打朕吗,还不快动手?” “好让朕看看,朕都养了群什么样的畜生!” 许公公闻言抹了把冷汗,赶忙挡在皇帝身前,陪笑道:“公主你别跟皇上一般见识,他这是气昏头了跟您开玩笑呢。” “你给朕滚开,朕倒要看看她能拿朕如何!” 安阳帝说着伸手去推许公公,由于身体还未恢复,推了半天也没推动他。 顾南烟皱紧了眉头,抓住许公公的袖子轻轻一扯,成功将他扯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许公公:“……” 安阳帝也愣了愣,见顾南烟走到自己面前,手中的棍子高高举起,不由怒火更盛。 顾南烟没看他几欲噬人的眼神,棍子啪的一声扔在他面前的桌上。 “老子不打可怜虫。”她话音落下转身往门口走。 安阳帝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后一张脸涨红,刚想嗷嚎两声,却见顾南烟停下了脚步,侧过头露出半张白嫩的小脸。 “还有,老子不是你养的。” 这话让安阳帝一噎。 怔愣片刻后,安阳帝苦笑一声:“你说的对,你不是朕养的,太子也不是朕带大的。” 他望向桌上的棍子微微出神。 “可你们却长的很好。”安阳帝苦涩道。 顾南烟的性子古怪,看起来似乎哪哪都是缺点,可她就是有一种让人信服的能力,她有自己的底线,并且一直坚守着。 而傅拓…… 虽然他直到现在还是对他不喜,可不得不说,他无论是心智还是才学都属上乘。 反而是一直被他宠着的傅阆…… 安阳帝闭了闭眼,一脸疲倦。 门外正剑拔弩张,隐龙卫防备的挡在傅拓面前,见对方围了过来刚要动手,便听到砰的一声响,寝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顾南烟一身黑衣站在殿前。 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她缓缓迈下阶梯,神色清冷的走到傅拓身边。 “烟烟。” 傅拓皱了皱眉道:“你怎么出来了。” 他一直守在这里便是不想让妹妹暴露,她的身份先不说,宁贵妃他们与她有怨,今日这种阵仗定然会对她下手。 他想劝她回到殿内,还没等他张口顾南烟率先出声。 她淡淡的扫了对面一眼,视线落在宁贵妃身上。 “听说你们找我?”她声音清冷而缓慢,似乎丝毫不在意对方那两万人马。 “顾南烟,你果然在这里!”宁贵妃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太子殿下如今可还有话说?” 面对傅拓的沉默,她更加得意,朝身后的周伯云使了个眼色。 “太子勾结敌国意图谋反如今罪证确凿,周将军还不快动手!” 如今顾南烟是不是卫皇后的女儿都不重要了,只要将二人的罪名坐实,太子之位定然不保,她的阆儿就可以趁机上位。 还有那些支持他的老臣,即便对这事存疑,只要她下手够快傅拓就别想翻身! “你们刚才的对话老子都听见了。”顾南烟一脸郑重。 “那又如何?”宁贵妃冷笑。 “无证无据的,难不成仅凭太子一句话就要给本宫和阆儿治罪?” 别说他们没有凭证,便是有,这两万卫阳军在此谁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见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顾南烟歪了歪头,手臂缓缓抬起。 “可是他也听见了。” 在这个时代,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拿出凭据,全看当权者想不想治他们的罪。 宁贵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一缩。 安阳帝在许公公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他眼神阴沉,一张脸冷的仿佛结了冰,居高临下的看向站在宁贵妃身侧的傅阆。 面对他闪躲的眼神,安阳帝语气平静的道:“阆儿,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宁氏勾结宁家意图弑君,朕要你亲手将宁氏拿下,只要你肯做,朕便既往不咎!” 第269章 这是朕的女儿 “皇上,您因为太子一句话便要处置臣妾?”宁贵妃瞪着如秋水般的眸子,满脸不可置信。 安阳帝没看她,只紧紧盯着傅阆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父皇,儿臣绝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母妃……母妃与宁家亦是忠心耿耿,又怎会谋害于父皇。” 傅阆满头大汗,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他看向对面垂着眸子的傅阆咬牙切齿道:“大哥无非是因为卫老将军死在舅舅手中,想要伺机报复这才出言污蔑想要陷害我们,父皇千万莫要被他蒙骗!” 安阳帝眯了眯眼,怀疑的往傅拓那边看去。 傅拓讽刺的勾了勾嘴角:“四弟说孤陷害你,那你今日无召带兵入宫,将父皇围困于东宫也是孤在陷害你?” 说罢他又转向周伯云:“周将军应该知道,你这种行为等同谋反!” 周伯云抿了抿嘴,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末将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奉命?” “自开国以来,各地驻军只受皇命,不知周将军何时收到了父皇的旨意?” 周伯云默不作声,宁贵妃赶忙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周将军也是在知道皇上有危险之后,不得已才与本宫一起入城。” “反倒是你,先是污蔑本宫向皇上投毒,如今又说周将军谋反,简直不知所云!” 她楚楚可怜的看向安阳帝:“臣妾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 “太子他因为姐姐的事一直深恨臣妾,说不得连您都恨上了,否则为何口口声声说您中了毒却从来没提起过此事?” “太子分明别有用心,皇上可要为臣妾主持公道啊。” 说罢她低声啜泣起来,掩在袖下的眼神冷厉。 安阳帝闻言沉默不语,他审视的打量傅拓半晌。 “太子你说,你是怎么知道朕被下了毒的。” “还有你手中的毒丸……”他眯了眯眼,看向挡在傅拓面前的隐龙卫。 “这些年你一直在东宫疗养,朕记得从未给过你人手,你又是如何瞒过重重守卫将那毒丸拿到手的?” 见皇帝的矛头指向傅拓,宁贵妃等人松了口气。 不慌不忙的挥退隐龙卫,傅拓上前几步垂首道:“父皇毫无预兆突然病重,这事本就蹊跷,儿臣便命人前去查探,得知宁贵妃每日午时都会遣退一众宫人,单独与皇上共处。” “儿臣觉得奇怪,命人潜入殿中数日,这才发现她每次都会喂皇上服食一粒药丸,便让人偷偷换了一粒。” 他语气坦荡,好像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父皇也知道,儿臣这宫里漏的跟筛子一样。”他嘲讽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小路子。 “自然不敢寻御医辨认,只得从外面寻了个医术还算不错的游医,这才知道这药的作用。” “哦?”安阳帝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只是个游医,居然比朕的御医都强,一眼就能看出这药有毒?” 据他所知,在他昏迷期间一直是孙御医在给他治病,而孙御医是御医院中医术最好的一位,连他都没有察觉他身体的异样,反而让个游医给看出来了? 安阳帝笑了笑,语气莫名道:“看来朕这宫中的御医,竟全都是沽名钓誉的无能之辈啊!” 傅阆闻言赶忙附和道:“父皇说的是,大哥就算想陷害我母妃也要想一个好点的借口,孙御医的医术与嘉南国窦神医齐名,又怎会连个赤脚大夫都不如?” 见傅拓垂着头没说话,他更加得意。 “何况父皇昏迷时整个御医院的人都曾为父皇把过脉,无一人提过中毒一事,难不成他们的医术加起来都比不上大哥您找的游医?” “这与医术有何关系?”面对这父子俩一连串的质问,顾南烟蹙着眉头问。 “老子的医术也不错,可也不敢说每一种毒物都能认出。” 傅阆闻言嗤笑一声:“公主的本事确实不小,想要袒护我大哥的心情我们都知道。” “不过孙御医乃御医院院首,又岂是常人能比?” 顾南烟懒得与他争辩,只上下打量他一眼缓缓开口。 “你眼下青黑,面色黄白有浮肿之像,且印堂发黑鼻头干燥脱皮,腰膝绵软无力。” “如今不过秋日你已经裹上了棉衣,却依然冻的指尖发白,可额间又有冷汗冒出,这明显是肾气不足的表现。” 她勾了勾嘴角,朝傅阆不可描述的地方扫了一眼,嘲讽道:“若没猜错,你近日在床笫之间定然有心无力,导致虚火上升双目赤红,我说的可对?”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众人全都惊愕的望向她。 就连原本阴气沉沉的安阳帝都没忍住抖了抖嘴角。 他自然知道顾南烟医术不俗,连窦神医都赞不绝口,对于她的话也就信了七八分,看向傅阆的眼神也就格外复杂。 傅阆原本有些苍白的脸瞬间涨红。 “你胡说,本皇子好的很,休要妖言惑众!” 他最近在那方面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也请御医给他看过,可服药之后收效甚微。 只不过这是隐疾,他从未对第三人说过,谁知却被这死丫头看了出来! 傅阆被戳中痛处,一张脸扭曲了一瞬。 “是不是真的,不如请你口中的孙御医来看看。”顾南烟老神在在的道。 站在她对面的宁贵妃皱眉看向儿子,她近日也觉得儿子的身体状况有些问题,只以他是因为太子的事思虑过多,此时见他眼神闪烁,心下已然明白这事是真的。 虽然有些担心,可现在显然不适合说这些。 要知道一个皇子是否有资格继承皇位,子嗣问题也在考虑之内。 傅阆如今尚无一儿半女,若是在场的人听信顾南烟所说,认为他以后子嗣艰难就不好了。 “皇上问的是太子,公主说这些做什么?” “还故意扯到四皇子身上,这样顾左右而言他莫不是心虚?”宁贵妃冷笑道。 顾南烟冲着她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老子确实不该说这么多。” 见她立刻承认错误,宁贵妃愣了愣,却见她突然转向安阳帝。 “这事是个什么情况,但凡你带着脑子出的门就能看明白,即便你脖子上边顶的是颗球,也应该知道……” 她眯着眼凉凉的盯着脸色铁青的安阳帝。 “别说这事不是太子做的,即便真的是他……你又能奈我们何?” 她神情自若语气闲适,像是在与他闲话家常。 可正是因为她这副无所谓的态度,让安阳帝不爽的很。 “放肆!”安阳帝胡子翘了翘,眼角扫向正温柔的看着自家妹妹的傅拓,突然间觉得心中酸溜溜的。 “臭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还敢威胁朕了,朕可是你老子!” 这死丫头天天跟自己作对一点亏都不吃,怎的就对这臭小子这么好,从头到尾都在维护他。 安阳帝冲傅拓哼了哼,满脸不爽。 他的声音不小,说的话像是在训斥,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怒气。 可在场的人却没工夫分析他现在的心情,一个个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站在高处的皇帝。 “皇上……您、您这是何意?”宁贵妃脚下趔趄,颤抖着声音问道。 安阳帝没有看她,直视前方语气平淡道:“意思就是这丫头是朕的女儿,是朕与皇后的亲生骨肉!” 第270章 心狠手辣的帝王 一石激起千层浪,安阳帝的话瞬间让所有人怔住。 只有顾南烟翻了个白眼,想说什么却被傅拓扯住衣袖。 “这不可能!”宁贵妃回过神后情绪激动的怒吼。 虽然她对顾南烟的身世有怀疑,可此时安阳帝亲口承认,却又让她觉得难以置信。 “顾南烟今年刚刚及笄,可皇后在十六年前就死了!” 虽然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那女人的尸首,皇上是亲眼见过的。 不止这样,便是收殓以及下葬这些事也都是他的人一手安排,她亲眼看着棺椁被送入皇陵,又怎会…… 一个念头自脑中闪过,宁贵妃猛然看向安阳帝。 “难道是你……” “不错,是朕安排了皇后的假死。”安阳帝没有否认,眼神中带着一丝悲切。 “不止如此,朕还让人将她偷偷送出了宫,原本想将她安排在城外的宅子中养胎,谁知中间出了些意外……”安阳帝闭了闭眼。 当年卫家被诛,卫皇后确实试图自尽过,不过被宫人及时救了下来。 他带着孙御医匆匆赶到,把脉时却发现她已有身孕。 当时宁宗远刚刚接手卫阳军,朝中局势不稳,对于该如何处置出身卫家的卫皇后各执一词。 安阳帝深知宁家一脉定然不会容许这个孩子出世,经过几日内心的挣扎,最终决定将她送出宫去。 原本想等她生下孩子后再慢慢想办法把她接回来,却低估了卫蓝对他的恨意。 在前往京郊的路上,卫蓝用不知道从哪得来的迷药迷倒了一众护卫后只身逃离。 安阳帝怒极命人暗中寻找,最后在安阳国与嘉南国边境找到了她。 虽然对于一向养尊处优的卫蓝,如何独自一人安全到达边城尚有疑虑,可当时的安阳帝却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将她抓回去。 他的人一路追到了吴阴县城门外,眼看就要将人抓住,却被路过的顾慎打了个措手不及。 安阳帝看向神情复杂的傅拓,又转向面无表情的顾南烟。 “当年对卫家的处置朕从不曾后悔,唯一后悔的便是将你母后送出宫去。” “不然也不会让你流落在外,你母后也不会才二十出头就客死异乡,都是那个该死的顾慎!”安阳帝咬牙道,神情无比阴郁。 顾南烟嗤笑,对他这种推卸责任的行为十分不屑,在她看来卫皇后若是留在宫里,结果恐怕会更糟。 顾慎曾跟她说过,卫蓝看似云淡风轻却时常在深夜辗转难眠。 虽然言谈举止与常人无异,精神却一天比一天差。 想来是卫家的事对她的打击太大,她努力像个正常人一般活着,不过是想平安生下肚子里的骨肉。 因此她才会在顾南烟出生后,知道以顾慎的为人定会帮她照顾女儿时没了求生意志,不过短短一刻钟便没了气息。 她的结局从卫家尽数被斩时就已经注定。 傅拓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这与顾伯父有何关系,难不成让母后呆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就能长命百岁吗?” 想到母亲,傅拓看向安阳帝的眼神带着恨意。 “若不是您不顾祖宗立下的规矩,与宁家联手诬陷外祖通敌,又将卫家上下几百口满门抄斩,母后又怎会整日郁郁寡欢连活下去的意念都没有!” “孤又怎会被困于东宫不见天日,整日任人欺凌!” “烟烟又怎会从生下来便没有了娘亲的疼爱!” 傅拓越说越激动,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狠厉的瞪着安阳帝。 “放肆!” 安阳帝怒吼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你懂什么!”他急喘几下,紧紧咬着牙根似乎在平息心绪。 “朕既然做了皇帝就要为国为百姓着想!” “近百年来安阳国看似兴盛,实则每年都在衰败,卫家的存在等于将皇权一分为二,朝中双方势力争斗不断一直在内耗,再这样下去不出百年我安阳国必然会被各国蚕食殆尽。” “到时候别说老祖宗立下的规矩了,便是老祖宗的皇陵都会被人给拆了!” 他的激动的鼻翼不住呼扇,一张脸涨的通红。 安阳帝出手的力道不轻,傅拓的脸上很快红肿起来,他却丝毫不在意,抹了把嘴角的血迹。 “即便如此,又何至于如此赶尽杀绝!” “虽然当时孤的年纪尚小,却也清清楚楚的记得,母后曾多次跟您提过外祖父想要交出兵权卸甲归田的事。” “可您当时怎么说的,您说‘天下未安,朕还需老将军扶持’!” “是您强行将本有隐退之意的外祖留下,转头却杀了卫家全府!” 傅拓神情悲痛欲绝,想到卫家出事后日日落泪的母后,一双眼布满了血丝。 顾南烟闻言十分惊讶,顾曜也曾跟他说过卫老将军的事。 在他的印象中,卫老将军为人心胸开阔待人和善,是一个阅历不俗且对权势视如粪土的人。 她当时还在想,既然这人如此厉害,又怎会不知功高盖主定然会被当权者忌惮这一道理,若是及时抽身说不定能保住一家安宁。 顾南烟皱眉看向安阳帝。 若真如傅拓所言,这位帝王也确实算得上心狠手辣了。 儿子的仇视,再加上顾南烟不赞同的目光,似乎将安阳帝浑身的力气抽离。 他脚下晃了晃,许公公惊呼一声险些扶不住他。 “太子殿下,您误会皇上了。”许公公伺候了安阳帝三十多年,见他这副模样十分不忍。 “杂家可以作证,皇上当时并没有想杀卫家任何一人!” 他看向宁贵妃的方向,神情复杂。 宁贵妃此时的表情已不像方才那般慌乱,她嘴角挂着一抹冰冷的弧度,摘下手指上一根护甲在手中把玩。 “本宫也可以作证,皇上当时确实没想杀了卫家人,毕竟帝后情深他又怎会忍心伤害那贱人的亲人。” 她淡淡的扫了一眼眼神阴沉的安阳帝,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臣妾这些年来兢兢业业的管理后宫,对皇上忠心不二,辛苦将四皇子抚养成人,本以为您早已忘了那贱人。”宁贵妃说到这陡然沉下脸。 “可眨眼十几年过去,你却还留着那个贱人的血脉,不仅如此,便是臣妾与您同寝之时,嘴里念念不忘的依旧是卫蓝!” 她将摘下的护甲一把摔在地上,上面镶嵌的宝石迸了满地。 “自那时臣妾便知道,指望您良心发现,将皇位传给四皇子是不可能了。” “于是你就毒害朕?”安阳帝语气沉沉。 宁贵妃抿着嘴低笑:“臣妾想要的东西您不肯给,我自己来取又有何错?” 此时的她与方才楚楚可怜的样子大相径庭,神色间带着些许疯狂。 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在见到安阳帝看着顾南烟时眼神中透露出的感情后,彻底卸去了伪装。 她转向一旁的傅阆,笑着伸出手给他紧了紧衣襟。 “皇上也不必费尽心机挑唆阆儿。” 面对傅阆眼中的惶恐,她不慌不忙的拍了拍他的胸口。 “臣妾既然敢带驻军进宫,自然做好了被您怪罪的准备,总归我儿明日就要继承皇位,臣妾也不介意让您多骂几句!” ------题外话------ 昨天发了请假条的,不知道为啥乃们都没瞅见,今天开始正常更新哈,如无意外完结之前不会再请假了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