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江山》 0001 屈辱 夜半,子时,无风,无月。 摸黑洗完最后一件衣服,笸箩早已累的抬不起头来。 刘府的夜很静,什么都睡着。 她惺忪着眼皮,弓着腰扶墙进了屋,头还未碰到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梦中,她似乎又梦回了十二年前那段往事…… 那时,刘家家主刘菏泽正值弱冠年华,因父亲的缘由,高攀娶了荆州赴台衙门宋大人之女宋彩衣,风光一时。可刘菏泽偏偏不争气,时隔两年却仍然只是荆州区区一小吏。宋彩衣仗着娘家威风,时常指责刘菏泽窝囊不成器,故此刘菏泽怕死了自家夫人,宋彩衣只需轻轻一声咳嗽,刘菏泽亦能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他这辈子唯一背着夫人大胆了一回的事,便是十六年前纳了一房小妾。 那年,刘菏泽前往荆州笸箩村查案,遇到了一位拥有绝世容颜的美人,他色迷心窍,不顾美人已有婚约,强行纳了美人为妾。他大着胆子瞒着自家夫人买了处偏宅,将美人儿安置了下来。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三年后,刘家夫人宋彩衣领着家丁跟踪刘菏泽闯入偏宅,声称美人狐媚了她家老爷,一杯蛊酒要了美人的命。 那时美人早已产下一女,正待牙牙学语。 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还孕育了一个女儿?可美人死时,刘菏泽唯唯诺诺的躲在自家夫人身后,眼睁睁看着美人香消玉殒,连大气也未敢出得半分。 笸箩翻了个身,枕边不知何时已湿了一大半。她意欲深睡,却听得有人敲她的门:“死丫头!都要卯时了,你还想睡到几点?快起来干活!” 她匆忙应了一声,疲累的坐起身。此时窗外的天还依旧乌黑,满院子却早已掌了灯。她原本也该是这刘府的小姐,虽是庶出,但也好歹是个小姐。可这十二年来,她却是连个下等的丫鬟都不如,住的是柴房,吃的是残羹剩饭,穿的是粗布麻衣,睡的是破褥板床……每日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一天下来的活计比任何人都多,丫鬟们每月还有月银五两,可她却是半分也没有。揉了揉血红的眼睛,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磨磨蹭蹭的起了身。 站在门外的丫头似是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笸箩出来,啪的一巴掌落在笸箩脸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让本姑娘等你!” 笸箩脑袋有些嗡嗡地,脸颊火辣辣的疼,她咬咬牙,福下身道:“伊姑娘教训的是,笸箩下次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啪的一声,巴掌落在另一半脸颊上。 笸箩只觉嘴里荡出一股子血腥味,嘴角有些痒,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她低着头,依旧咬着牙:“伊姑娘误会了,笸箩的意思是绝没有下次。”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使劲了全力扇出去,使得笸箩转了一个圈才勉强撑住:“你是说我冤枉你了?” 笸箩不再说话,只是很识相的跪在了地上。她怎会不知道这伊双双是故意找事?想少受点苦,便只能忍着!她不是没反抗过,可胳膊拧不过大腿,越是反抗,便越是要遭罪。刘菏泽惧内,刘府的大权便顺理成章的落在刘夫人宋彩衣手里,伊双双做为刘夫人之女刘婉柔的贴身丫鬟,在府中地位自是不低。伊双双敢如此做,怕也是刘婉柔授的意。更何况,即便没有人授意,府中任何一人也不会在乎她笸箩的死活,她在刘府,不过一个可有可无之人罢了。 伊双双得意的弯起唇角。让一个刘家的小姐给自己下跪,那是何等的爽快啊!“本姑娘今日心情好,便不与你计较。我来也是为了传达小姐的意思。宋大人今日寿辰,夫人小姐特命你做个蛋糕,若是戌时做不好,夫人小姐怪罪下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是,笸箩记下了。”她咬了咬唇,擦干嘴角的血渍从地上站起身来。说起这生日蛋糕,本是去年生日的时候,她趁府上众人睡去以后偷偷跑去厨房为自己做的,却不想被刘夫人的贴身丫鬟喜儿瞧见了,那****屁股上没少挨板子,如今倒让她做起生日蛋糕来了! 她走过几个院,熟门熟路的进了厨房,此时,厨房的杂役与大厨正忙得不可开交。这个时辰,正是为刘府的主子做早点的时刻。笸箩不敢说出借灶的请求,只是朝着一个肥硕的女人施了一礼道:“孙大娘,夫人小姐命笸箩做生日蛋糕为宋大人贺寿,笸箩借一两件器具,用完便还。” 孙大娘冷眼抬头看她一眼,满脸不情愿。但见笸箩把夫人小姐搬了出来,她也不敢怠慢,只是冷冷嗯了一声没了后话。笸箩见孙大娘答应,这才拿了器具与食材离开,走至门口时,她听得几个丫鬟嘻嘻的笑。 “你看她的脸,该不会又被打了吧。” “还用说?肯定是啊!她若哪天不被打那才怪呢!还真能忍,被打了十多年了还不走,我要是她啊,早离开刘府了!” “人家好歹也是个小姐,身份摆在那儿呢,再不好过也比咱们强啊,嘻嘻。” 笸箩置若罔闻,在门外捡了几根木柴抱着回了住处。 辰时,笸箩托着蛋糕恭敬的站在刘府门口,等着宋彩衣与刘婉柔的身影,戌时一过,刘府别苑便走出三个人来,一个是刘菏泽,一个是刘夫人,还有一个是刘婉柔。三人皆是盛装,特别是刘婉柔,身穿一袭白色曳地百褶流苏裙,远远望去就宛如九天的仙女,弱柳扶风,翩若惊鸿。走近一看,她的妆容更是精细,粉黛娥眉,明眸皓齿……这妆容,怕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这十二年来,刘夫人之父宋临一路高升,直至三年前,摇身一变登上了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的位置。二品官员的寿辰,达官贵人自是不少,这刘婉柔的心思不猜也能知晓。只是笸箩未曾想到,刘婉柔何许人也!区区达官贵人又岂是她能看得上眼的? 笸箩见三人过来,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将托着的蛋糕举过头顶:“老爷,夫人,小姐……” 面对笸箩的“礼数”,刘婉柔鄙夷浅笑,刘菏泽欲言又止,刘夫人面不改色。继而听得刘夫人道:“你便跟我一同去吧。” 我?! 笸箩有些不敢相信,她诧异的抬起头,不明宋彩衣的意图。毕竟这十二年来,她从未允许过她出过刘府的院子。 容不得笸箩多想,三人早已各自上了轿,浩浩荡荡朝着宋府而去。 伊双双翻了一记白眼,狠狠在笸箩身上拧了一把,这才冷哼一声跟着刘婉柔的轿子走了去。 笸箩咬咬牙,被掐的地方有些颤,终有一天她要把受到的所有屈辱讨回来! (新文新作,本人第一次挑战斗智斗勇的权谋文,希望亲们多多支持,若是喜欢,记得为《撬江山》投出你宝贵的一票哦~么么哒~) 0002 擦屁股 自打宋临步步高升,不成器的刘菏泽抱着自家岳父的大腿,倒也混了个五品户部侍郎,举家与宋临一起迁居进了京城。宋临居于城东,刘家居于城北,虽方位不在同处,却也并不甚远。 将近巳时,便已到达宋临府上,此刻,京中大小官员络绎不绝,拖家带口的自是也不在少数,沾亲带故的,不远万里赶来京中的亦有。 刘菏泽扶着自家夫人下了轿,面色皆是恭敬之态,刘夫人很是受用。她不卑不亢的将手付于刘菏泽手中,挺直了腰板抬高了下巴。若不是她有一个好父亲,刘菏泽岂能被她踩在脚底下! “姑姑姑父,你们可算是来了!颖儿都等了你们好久了!”门口一位十三四的粉衣姑娘,兴高采烈地扑进宋彩衣怀里。 粉衣少女全名宋颖,是宋临之子、宋彩衣的亲弟弟宋元峰的嫡女,平日里最喜往刘府里跑,又因宋颖活泼可爱嘴巴甜,深得宋彩衣喜欢。 刘菏泽见宋颖扑过来,咧着嘴语气生硬的说了两句,便转身和其他官员打起了招呼。倒是宋彩衣抱着宋颖说了好些贴心的话。 “颖儿妹妹。”刘婉柔朱唇微启,柔柔的叫了一声。 宋颖回过头来,欢喜道:“婉柔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啊,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刘婉柔被逗乐了,抿嘴一笑,捉了宋颖的小手一边说话去了。 笸箩识相的跟在宋彩衣身后,随着大队伍一同进了宋府。 笸箩也是第一次进宋府,不由多打量了两眼。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府邸,自是一般官员所不能比的,区区一个院落少说也顶了刘府两个半大,穿过院落,又穿过几处凉亭,这才到达了举办寿宴的地儿。刘菏泽随着自家夫人进了屋,朝着主位上的人施了一礼寒蝉几句,便在不远处落了座。那主位的人,自然便是今日的主角宋临。 与笸箩想象中的不同,宋临长了一张甚是和蔼的脸,并非什么尖酸刻薄的长相,看着已是知天命的年纪,鬓角微微有些苍白,轮廓分明,额间皱纹有些深,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透露出矍铄而睿智的光芒。 位于次座的,是宋临之妻、刘夫人之生母白盏,一身华衣美饰,贵气十足。位于对面的,坐着一个女人,虽有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却未见半分岁月的痕迹。女子身后,站着一双年约十五六岁的儿女,白白净净甚是可爱。 刘府与宋府向来亲近,关于宋府的消息笸箩还是略知一些的。若猜的不错,那女子定是宋临最疼爱的妾室楚香雪。楚香雪出身农家,家父嗜赌如命,后因欠了债,欲将楚香雪买入烟花之地,却恰巧被宋临撞见,宋临见楚香雪貌美,便一时兴起收了做通房丫头。时日久了,宋临越瞧越觉得楚香雪讨喜,便正了楚香雪的身份做妾。这事在荆州本是一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佳话,皆说宋临与楚香雪天作之合,郎才女貌,恩爱非常。据说,宋临收楚香雪为内妾还有一个原因。 宋临收楚香雪为通房丫头第二天,宋临便接到上级旨意官升一级。这本也没什么,却不想,自打楚香雪进了宋府,宋临便一路高升,好运连连。那时,白盏听闻自家老爷收了个通房丫头,自是不情愿,趁着自家老爷不在府中之时偷偷将楚香雪赶出了宋府。自打那日起,宋临的官运似是走到了头一般,不升反降。因此,宋临认定了楚香雪是能带与他官运之人,复又将楚香雪带回宋府,并收做了妾。就似是佐证了宋临的想法一般,自打楚香雪回复,他便又开始一路高升,官运亨通。为此,宋临对楚香雪便越来越上心。 白盏心知这女子在宋临心中已不可取代,为保自己在宋府的地位,便只能暗中防止楚香雪有孕。可千防万防,楚香雪还是在十几年后有了身孕,且还是龙凤双胎! 笸箩抬眼望向楚香雪身后的一双儿女,两人确实长得十分相像,这便证实了她所料并不假,这女子,定是楚香雪。 一个妾室,竟能与宋家主母平起平坐,可见楚香雪在宋临心目中是何等的地位! 不知过了多久,宋临终于开口道:“各位大人还是快快就坐吧,今日太子殿下与睿王怕是不会来了。” 宋临话刚出口,笸箩明显看到刘婉柔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父亲,女儿特意为父亲献上一样特殊的糕点,也请诸位大人尝尝鲜。”宋彩衣瞟了笸箩一眼,示意她将蛋糕献出来。 蛋糕一出,在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一人新奇道:“本官还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糕点,这为何物?” 宋彩衣似是很开心:“陆大人,这是蛋糕。” 那人又道:“果然是个稀罕物!虽不知味道如何,但造型美观大方,寿桃栩栩如生……定是一位姑娘所做。刘夫人,不知这么漂亮的糕点是何人所做啊?” 宋彩衣一脸自豪:“陆大人好眼光,正是我家小女所做。”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刘婉柔身上。刘婉柔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回过神来,起身大大方方朝着众位大人施了一礼,尽显大家闺秀之风范。 “刘大人与刘夫人之女竟能做出如此赏心悦目的糕点,倒真是蕙质兰心啊!”这话是当朝左相说的,他摸了摸胡子,眼神中尽是对刘婉柔的赞许之色。众人见左相如此称赞,自是纷纷点头迎合。 刘菏泽见状,一脸讨好之色:“左相大人严重了,小女哪儿及得左相大人的千金啊,左相大人的千金可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 不等刘菏泽说完,左相拉下脸冷哼一声,在宋临所设的高位上坐下。 宋彩衣与刘婉柔齐齐望向刘菏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左相千金前几日在诗画会上作弊,被剥夺了才女之位,此时说这话,岂不是打左相的脸? 刘菏泽见左相动怒,窝囊的看看自己夫人,又看看自家岳父,一脸焦虑与不解之色,全然不知自己犯了何等严重的错误! “额……咳咳……哈哈,依儿,快给诸位大人尝尝,尝尝这蛋糕。”宋临一脸尴尬之色。这等蠢货做我宋家的女婿,真是丢尽了他宋临的脸!他来不及顾及刘菏泽的目光,便匆匆往左相的位置而去,不用想也知道是给自家女婿擦屁股去了! 0003 皇家公子 事后,宋夫人白盏心知诸位大人坐在一起定少不了讨论国事,各位夫人在场自是不合适,便约各位夫人去了后花园凉亭,前来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便由宋颖和刘婉柔领着逛起园来。 笸箩心知自己在刘府中的地位,自是不可能随着刘婉柔一道走了的,她与宋彩衣身后的丫鬟站在一处,静静地听各位夫人闲聊。一开始从相互吹捧,再到家长里短,最后到子女教条,皆是些无聊的对白,笸箩自是懒得再听。直到宋府的丫鬟送来了糕点,凉亭中突然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声—— “伊夫人是不是嫌这些糕点不够好?若伊夫人不爱吃,便告诉我,我再吩咐人去做。”白盏作为宋府的主人,以为是自己招待有所不周。 伊夫人赶紧摆了摆手说:“不不不,夫人招待的自是周到,是我自己有些心事,一时情难自禁便……” 白盏好奇道:“哦?伊夫人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大家也好给夫人出个主意。” 伊夫人闻言,又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各位夫人,我家老爷生性风流,自打我进府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小妾,男人三妻四妾本是正常,我也为将此事放在心上。可二十年过去了,当年青春年华一去不返,人是逐渐年老色衰,我家老爷便迷恋上了一个青楼来的狐狸精,声称要休了我扶那小狐狸精为正。”伊夫人说到此,眼泪吧嗒吧嗒的便掉了下来,已是泣不成声。 各位夫人闻言,纷纷气愤道:“太不像话了!一个青楼的狐狸精竟欺负到正主头上了,还想做大,真不要脸!” 可气愤过后,各个便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叹起气来。正如伊夫人所说,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的事,自己年老色衰挽不住丈夫的心,她们能如何? 伊夫人旁边的妇人牵了她的手,深有同病相怜之感,她道:“伊妹妹,我跟你的处境也差不了哪儿去,自打我家那个老不死的纳了一房妾,连我的门都未再踏进过半步,若是时日久了,怕是跟你如今的状况没什么两样。” “我家那位也一样,天天泡在那个小贱人那里,昨日还耀武扬威将我冷嘲暗讽了一番!”又有一人道。 众夫人的话语还在继续,白盏却不知何时早已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怕是也想到了那位楚香雪吧。倒是宋彩衣,不着痕迹的一声看好戏的轻笑,默不作声的抿了口茶。 蓦地,有人道:“听闻刘大人与刘夫人夫妻二人自成婚以来一直相敬如宾,府中连半个妾室都没有,不知刘夫人是如何留住丈夫心的?刘夫人便指点我们一二吧。” 宋彩衣轻笑,将手中的茶盏放回到原处,回道:“各位夫人可高看我了,我家老爷也是有过妾室的人。” 众夫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相信,毕竟从未听说过刘菏泽有妾之事,更何况,刘府之中也确实没有妾的影子。难道,是养在外面了?刘大人惧内之事可是京中人尽皆知,刘夫人容不得妾,刘大人当然只会养到外面。 “不瞒各位夫人,我家老爷十多年前还在荆州任职之时便纳了一房外妾。” 果然是养在外面了。那人呢?为何从未见过? “只是那外妾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短命鬼,没过几年便死了。”宋彩衣说谎说得云淡风轻,她翘起兰花指拨了个葡萄,然后塞进自己嘴里。 笸箩只觉心尖处似是被狠狠掐了一把,很疼很疼。她咬了咬牙,依旧忍了。还不到她报仇的时候,她会把这笔账,好好的在心里记着! 宋彩衣复又装腔作势道:“唉,这不,死前给我留了个累赘。”她指了指站在身后的笸箩。 笸箩只觉数十道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继而听得有人道:“哎哟,刘夫人可真大度,小妾的女儿都能养这么大。这人啊,太善良了可不好。” “可不是嘛,万一养大了还是个白眼儿狼反咬一口,受罪的可是刘夫人你哟。” 笸箩低下头,脸色有些涨红,她唯唯诺诺,昧着良心道:“不会的,刘夫人把奴婢养这么大,便是再生父母,奴婢不会这么做的。” 宋彩衣只当没听见,她朝着伊夫人道:“伊夫人,家父可是三品大理寺卿常大人?” 伊夫人一愣,答道:“正是。” 宋彩衣笑笑,突然一改对伊夫人的称呼,亲切道:“伊姐姐,妹妹觉得,伊姐姐既然是常大人之女,即便嫁了伊大人,也不能丢了娘家的脸面。咱们这把年纪年老色衰抓不住丈夫的心也就算了,但正妻的位置是绝不能丢的,倘若一旦丢了,咱们的下半辈子便只能凄凄惨惨被人踩在脚下苟活了。” 伊夫人一惊,犹犹豫豫想了半晌,似是想明白了一般,神色突然变得狠厉了些。只是,这保正妻之位哪有表面如此简单,常如意如今感激宋彩衣的指导,却不知多年以后,她每每想起此事,便恨不得将宋彩衣千刀万剐,方能解心中之恨! 说话间,突然闻得不远处姑娘小姐们一声惊呼,抬眼瞧去,不知这花园之中何时走来了四个男人。 一个是宋临,一个是左相。另外两人皆颇为年轻,一者华服金冠,成熟稳重;一者蓝衣美饰,风流洒脱。观宋临与左相毕恭毕敬的态度,两人必然身份显赫。 白盏道:“原来是太子爷与睿王到了。” 笸箩望过去,那华服金冠的,衣袂之间绣着四爪金蟒,必是当今太子凌洛凡。而蓝衣美饰的,便应该是睿王无疑。 四人刚进花园不久,各位官家小姐便成群结队的涌至睿王身边,叽叽喳喳,甚是欢喜。睿王一脸不羁的笑,不知与诸位小姐说了什么,引得一片呜呼之声。 太子凌洛凡拍了拍睿王的肩膀,笑道:“六弟成日里风花雪月不问国事,倒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十分羡慕啊。” 睿王心中冷笑一声。羡慕吗?想必是嘲讽吧。他不动声色的笑笑,手中紫金扇摇了摇:“那是那是,二哥你贵为太子,自是不知这风花雪月是何等有趣!要不这样吧,明日二哥便与臣弟一同前去醉香楼看看如何?那里的倾城姑娘可谓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哪!” 凌洛凡嘴角抽搐:“六弟,为兄平日里政事繁忙,这寻花问柳还是舍了吧。”他登上如今的地位不知曾倾注了多少心血,父皇一向不喜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之人,他怎可因为一丝不良污习给了别的皇子可乘之机! 睿王自是知道凌洛凡的心思,他摇晃着紫金扇浅笑,未再作答。蓦地,他眼睛一亮! 0004 筹码 蓦地,他眼睛一亮,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令他十分感兴趣的人。那少女立于凉亭,一袭碧绿色衣裙,丫鬟装扮,消瘦的身形站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她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却唯独那双眼睛,闪烁着灵动而智慧的光芒,好像还有一点点的……神伤? 他的心微微动了一下,却不是情,不是爱,只是单纯的感兴趣而已!他道:“有佳人兮,若芙蕖出渌波。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 凌洛凡众人闻言,讶然。能让阅美无数的睿王出此赞叹,那该是何等的美貌啊!于是众人纷纷顺着睿王的眸子望过去,却皆是大失所望。那个美人,分明还是个少女,约不过十三岁的年纪,骨瘦如柴,面色泛黄,两只眼窝还泛着乌黑,分明与美字半点也挨不上边,说是丑也不为过,却被一向生活在美人窝之中的睿王说出了“难得一见”四个字?!果然是在美人堆里过久了,眼光也开始变得奇葩独特了吗?凌洛凡调笑道:“六弟,你的眼光何时变得如此……额,与众不同了?若六弟又想充盈自己的睿王府,在我看来,那边那位姑娘可比你看上的那位好太多了。” 被凌洛凡所指的女子,不偏不倚,正好指在不远处坐着的刘婉柔身上。 睿王瞟了刘婉柔一眼道:“差之甚远!” 凌洛凡答:“自是差之甚远!那位姑娘,可是宋大人的亲外甥女,不论是气质、样貌或是才艺,哪是一个粗鄙的丫鬟比得过的,你说是吧宋大人。” 宋临闻言,自是满面自豪:“太子殿下谬赞了,谬赞了。” 睿王摇摇头,不赞同道:“我的意思是,宋大人的外甥女虽美,却不及那位丫鬟半分!” 宋临闻言,嘴边的笑意渐渐掩去,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难道他堂堂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外甥女,竟还比不过一个身份卑贱的粗鄙丫鬟?睿王他是故意打他的脸,也是在故意打太子殿下的脸!宋临下意识望向凌洛凡,却见凌洛凡并不以为意。宋临眼中流露出赞许之意,不愧是将来要登基皇位之人,果然有气量,他宋临定然没有跟错人! “啊对了,宋大人,我可没有其他意思,宋大人可别乱想啊。”睿王浅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宋临自是装傻充愣装忠诚,伪善的应付过去。 倒是睿王,丝毫不顾及众人的目光,悠哉悠哉的朝那碧衣少女所在的凉亭处走去。凉亭之中的各位夫人先是诧异,尔后自是起身恭恭敬敬的朝睿王施了礼。睿王也不拘谨,直接上了台阶,用紫金扇的扇骨抬起了碧衣女子的下巴,然后细细打量起来,他观赏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总结出一句话:“美的不可方物,世间绝品!” 突如其来的事故让笸箩吓了一跳,她着实没有想到堂堂睿王,竟会对她一个不起眼的丫鬟感兴趣。直到睿王口中溢出一句“由衷”的赞叹,笸箩由原本的惊吓变作了厌恶! 她自己究竟长了何等容貌,她自己自是清楚。堂堂睿王作践她一个小小的婢女,还真是高看她了! 睿王似是并不在乎笸箩的态度,他道:“不知这姑娘是谁家的婢女?” 宋彩衣有些纳闷,不知睿王为何会对一个相貌丑陋的婢女感兴趣,可纳闷归纳闷,她还是回答道:“回睿王,这婢女是民妇的。” 睿王开口:“夫人可否将这婢女送与我?” 什么?! 宋彩衣震惊,在场众人也震惊!睿王何时对丑女开始感兴趣了? 将笸箩送与睿王,宋彩衣说什么也是不愿意的,她若是个普通丫鬟,送与睿王又何妨?更何况睿王虽不受皇上喜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哪有那个胆量得罪睿王?可睿王偏偏看上的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宋彩衣脸色有些狠厉。这贱丫头在刘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若在睿王府混得风生水起,难免不会起了报复之心。这根芒刺,她宋彩衣怎么可能允许有! “夫人,只不过区区一个婢女,夫人也舍不得吗?看来这婢女夫人很是看重啊。”睿王扇骨一下一下敲打着手背,半晌,他心一横,满脸不舍与心痛道:“这样吧夫人,只要你肯将这婢女送与我,我便将府中嫣月与抱琴两位婢女送与夫人,你看如何?” 嫣月抱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为了一个丑女,睿王竟舍得忍痛将这两位婢女送出去? 说起这嫣月与抱琴,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嫣月与抱琴,本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两人虽是贫民出身,却仗着窈窕的身段与倾国倾城的脸蛋在京中名噪一时。这样的美人自是让怜香惜玉的睿王动心,为了将美人纳入睿王府,睿王数顾茅庐,花费了将近三年光景才将两位美人的芳心打动,这是睿王府里任何一个女子都从未有过的待遇。稀奇的是,睿王花费了如此之多的心思,却未将二人纳为妃子或者是妾,只是单单做了睿王身边的贴身丫鬟,这个中缘由无人知晓。但不管是妃是妾还是丫鬟,嫣月抱琴在府中的地位,就连睿王妃也及不得其一。 可如今,睿王竟然舍了二女,只为换如此卑贱粗鄙的丑女?!曾经发生在睿王身上的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佳话,在如今这一刻不知该说可笑还是可悲…… “这……不不不,这两位姑娘皆是睿王的心头肉,民妇怎可……”宋彩衣连连摆手,几度皆欲拒绝。却听睿王打断她的话道。 “夫人客气了,我向来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之理。此事便这么定了。” 宋彩衣闻言张了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睿王铁了心要讨人,她此刻说什么也是白搭。她恶狠狠瞪了笸箩一眼,心中又是悔又是恨!她原本只是想趁着今日父亲寿宴让这贱丫头吃一番苦头,可如今,她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便出了这样的事。 可恨! 笸箩眼见宋彩衣的目光杀过来,只是唯唯诺诺的低下头不发一语,心中却不由盘算与权衡着其中利弊。她朝着宋彩衣盈盈一拜,随后乖巧的站在睿王身后。比起刘府,睿王府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虽然她的计划无法在继续实施,但睿王府会提供给她更好的有利条件。笸箩心中冷冷一笑,连天都在帮她吗?只要能灭了刘家,在哪里又有何分别? 睿王很高兴,他朝众人作揖道:“宋大人,我既然礼已到,便不久留了。二哥,左相,众位大人,告辞。” 凌洛凡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却在睿王转身的一瞬冷下脸来。 宋临见状,眼力劲十足,他道:“老臣知晓太子与左相喜静,于是早早便准备了厢房,这边请。” 甩开了众人,左相淡然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开口道:“这睿王如此机警,看来不得不防。” 凌洛凡冷哼:“本太子三番五次想在睿王府安排眼线,却皆以失败告终,若到了此刻你们还说凌玉轩毫无所图,本太子便该怀疑你们所谓的衷心了。” 宋临道:“太子息怒,虽说婉柔今日未能如愿进入睿王府,却不代表以后不能。此事从长计议便可。睿王如此深藏不露,数月前那桩血案怕是要重新锁定目标了。” 凌洛凡略有所思。 左相道:“宋大人此言差矣。齐王那边目前还不能松懈。比起睿王,齐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凌洛凡表示赞同:“那便两处一起查,任何蛛丝皆不可放过。” “微臣遵旨。” “老臣遵旨。” 0005 美人如斯 压抑。 马车中沉静的气氛十分压抑。 笸箩侧着身,憋红着脸挺直了腰板静坐在车中一角。她微微皱着眉,呼吸有些困难,这种与主同车的待遇,本不该是她可以享有的。 两步开外处,蓝衣华裳的男子笑眯眯的倚靠在车窗边,暗紫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她。他轻摇着手中紫金扇,唇边那丝笑意似是戏谑,似是欣赏。 笸箩不敢回头去看,但那道灼热的目光,却不需她看,亦可感受的一清二楚,她的额角开始冒汗。 “姑娘,你很热吗?”睿王从衣袖中取出一方丝帕,笑眯眯地递给她:“这可是上好的冰蚕丝所制,便当作你我的定情信物可好?” 在黎国可不曾有送丝帕当定情信物的习俗,拿随身丝帕做定情信物,他睿王倒真是会开玩笑。 “姑娘不要吗?这冰蚕丝可是皇家御用之物,小小一方丝帕便可值数千两黄金,你当真不要?”睿王朝她靠近半分,眸中亮闪闪的光芒几乎滴出水来。 笸箩只觉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似雨过放晴后的空气,清爽而沁人心脾。笸箩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睿王还是莫要开玩笑了。” “那我便不开玩笑了,只是,姑娘似乎有些讨厌我啊。”睿王坐回去,轻轻摇晃着紫金扇,一股清凉流转车厢之内。 “睿王身份尊贵,奴婢纵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睿王大不敬啊……” “哦?是吗?”睿王探究性的看着她,“可我却并未见你有半分敬我的神色啊。”话语拿捏有度,让人听不出半点喜怒。 吃不准睿王情绪的笸箩悄悄抬起脸,下意识想看清睿王的神色,却见他笑意盈盈,并未有责怪之意。说实话,像睿王这般性情洒脱爱笑、亲和力十足之人,实在让笸箩怕不起半分来,这样的人很难让人记住他的身份。“为何是我?睿王为何要这样做?” “自然是想这样做咯。”睿王模棱两可。 “奴婢看得出,睿王这样做并不单纯。”笸箩直直看着他。 “哦?”睿王顿了顿,“那在姑娘看来,我为何要这样做?” “太子欲把我家小姐送入睿王府,睿王却先发制人拿奴婢做了挡箭牌,奴婢说的可对?”笸箩直言不讳。 睿王眼中闪出一丝欣赏:“姑娘很是聪慧。” “只是奴婢想不通,睿王为何偏偏选择了奴婢?” 睿王惋惜道:“姑娘很聪明,却不自信,可惜了。” 笸箩疑惑,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睿王伸出手,似是不自觉地抚摸了笸箩的脸颊:“这张脸真的很美,姑娘有自信的资本,为何还要怀疑呢?” 自信的资本?笸箩心中蔑笑,他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有病,他哪里看出她有资本了? “我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我的眼光不会错。”睿王收回手,唇边的笑容无限放大,那种高傲与自信的态度,在他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笸箩望着他有些想笑,嘲笑。在她看来,太过自信也不一定是好处。 车厢内许久沉默,直到车厢外一个声音道:“王爷,到了。”睿王才一个起身下了车。 笸箩见状,心知奴婢是不能在主子后面下车的,便赶紧慌忙起身,正要下车,却瞧见一只修长而纹理分明的大手横在她眼前,她讶然抬头,睿王笑眯眯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应。笸箩皱起眉头,心中有些纠结。他是要……扶她下车吗?可当今天下,哪有主子扶奴婢下车的道理,若是无视这只手直接下车,她算不算是抗命?她慎思后做出一个诚惶诚恐的表情,道:“奴婢身份卑贱,睿王这般做要折煞奴婢了。”说完便要跪下。 睿王却赶在她之前拦腰将她抱下车,笸箩正欲反抗,却听得睿王一声轻叹:“你这般聪明,却不知我睿王府的规矩吗?每一个进我睿王府的女人皆有这般的待遇,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呵,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她还不会自恋到认为堂堂睿王竟会对一个丑陋的奴婢有什么特殊的心思。他这做法,无非是想体现自己的温柔与仁慈,好让她存一份感激与奢望。 笸箩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匆忙跳出睿王的怀抱,毕恭毕敬站在他身后。睿王还欲说些什么,不等他开口却见睿王府门口冲出一堆花枝招展的女人来,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只一瞬的功夫,便将睿王围了个水泄不通! 笸箩被推推搡搡,瞬间便淹没在女人堆里。笸箩只觉得被挤得喘不上气来,一会儿被踩了脚,一会儿被踩了裙子,一会儿又被谁推了一把……笸箩当机立断,赶紧往人潮外围挤,在这么被挤下去,她怕小命都要被挤没了!这睿王还真是艳福不浅,王府中竟住了这么多美人,真是作孽,作孽啊……眼看便要脱离苦海,哪想,不知哪位急躁的美人匆忙中将她拌了一脚,笸箩整个身形便以俯趴的姿势迅速往下倒。 “啪”的一声,笸箩只觉鼻子和手掌火辣辣的疼,还没等她反应,脚裸便又狠狠的吃了一脚,笸箩再也忍受不了,痛哼出声来。她顾不得其他,赶紧翻了个身将两只脚抽出人群,被踩的脚裸已经痛的无法移动。 “都流血了,你没事吧……”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笸箩痛的已经无法思考,下意识摇了摇头。这股痛感,比刘夫人赏给她的鞭子还要疼,这只脚该不会要废了吧……“你都疼成这样了怎么会没事?紫薰,快给她瞧瞧。” 笸箩抬起眼,见一个紫衣的美人轻轻抬了抬她的脚裸,一股钻心的痛感便席卷了全身,她咬咬牙,没出声。紫衣的美人看看她,道:“真是倔强,疼便叫出来,何必强忍着?这股韧劲儿可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 笸箩重新扫视了那紫衣美人一眼,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痛,鼻子也有些酸涩。她垂下眼帘,默然。 “还好,骨头未伤,不过这两天还是别下床走动了,擦些药休养两天吧。”紫衣美人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蓝瓷瓶,将白色的药沫洒在她的伤患处。 笸箩闻言却是沉默了,她一个奴婢的命还有休息的权利吗?睿王府人生地不熟,规矩只怕比刘府还多,睿王府的嬷嬷会准许一个奴婢休息吗? “六哥,你的美人们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如今都学会暗中伤人了。”笸箩背后的男子,声音很是愤怒,分贝提的很高。一时之间,惊得所有美人鸦雀无声。 只是一瞬,便见众人齐齐跪拜道:“永王万福!” 0006 永王 他竟是永王?!笸箩惊然回头看向背后的男子。 说是男子,倒不如说是少年比较贴切些,观他的面貌,怕也大不了笸箩几岁,年纪虽小,却是一身傲气与贵气,站在那里,是全然不容他人忽视的神态。 笸箩忍痛想翻身跪拜下来,却被旁边的紫衣美人搀扶起来,那紫衣美人道:“你身上有伤,不必下跪。” “这……”笸箩有些为难,看了看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永王并未有责怪之意,便低头默默的站在一边。 美人们这一跪,终于让睿王脱出身来,他望向笸箩的脚,脸色有些阴暗,却是很快恢复如常。他宠溺道:“原来是子序,能来六哥这里,是不是又无聊了?” 永王有些不悦:“六哥,你别想转移话题,你总是惯着这群美人,早晚会给你惹出一大堆麻烦。” 睿王笑笑,宠溺的摸摸永王的头:“这是六哥的家务事。”言外之意,自是不让永王插手。至于麻烦,他倒乐见其成,所谓能者居之,聪明的女人才能活的长久不是吗? “家务事?”永王望了一眼笸箩,有些惊讶:“原来她是你新带回来的美人?六哥你什么时候……”口味这么重了。 睿王不以为然,只是一个打横将笸箩抱入怀中,大步流星朝王府而去,他道:“子序,你先去书房等我,我随后便到。” 他口味重不重,世人以后便知晓了,更何况是如此聪明伶俐的女人,埋没在宅斗之中岂不可惜?他睿王看上的,将来必是闪闪发光、耀眼异常的珍珠! “睿王对着诸位美人这般做,又是何意,是想让奴婢成为众美人的公敌吗?”不需回头,笸箩亦能感受到众美人投射在她身上的敌意。 睿王却是毫不在意的笑笑:“你既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本,又何以成为她们的公敌呢?”笸箩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睿王将她安置妥当,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道:“既然进了我睿王府,你便不再是奴婢,今后也不必再以奴婢自称。这段时日你便安心养伤,其他的我会帮你处理。” 帮她处理什么?被踩伤之事吗?为了一个丑丫头,处罚自己的美人? 她在刘府之时便听闻过睿王处罚美人的事迹。两年前,睿王宠幸的一位美人打碎了皇帝恩赐的福泽琉璃盏,也只是被关了两日禁闭而已。今日之事他要罚,是罚美人与他共度春宵吗?笸箩心中冷笑一声不以为意,只当什么也没听见。长久以来在刘府的非人折磨,早已让笸箩筋疲力尽,她的头在靠上枕头那一刻,便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撑到睿王离开,她终于卸下最后一丝防备沉沉入睡,等她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午时。这是她长久以来第一次能够睡的如此香甜,每每清晨,她从未在被窝中感受过,耳边还回响着麻雀鸣叫声的感觉。以前,她一直以为这叫声是烦躁的、厌恶的,此刻听来,却是欢喜的、幸福的。 “姑娘,你醒了?”房门轻轻被推开,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粉衣少女站在门口,朝她甜甜的笑。 笸箩坐起身来:“你是?” “奴婢名叫媚儿,是王爷让奴婢来服侍姑娘的。”她说完,弯腰从地上端起一个金水盆跨进屋来:“姑娘,已经午时了,奴婢服侍您洗漱吧。” “不用,我自己来。”笸箩有些不习惯,这一世,伺候了别人十二年,她哪里接受得了被别人服侍。 “可是姑娘你的脚……”媚儿微微蹙起了眉。 “没事。”笸箩起身下床,走路虽还是隐隐作痛,但还未到不能忍的程度,在刘府十二年的折磨可不是白受的,这点小伤对她来说又算得上什么?媚儿见状赶紧搀扶了一把。笸箩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谢谢。”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媚儿有些惊讶。 惊讶吗?哦,是了,奴婢服侍主子乃是天经地义,主子何须对奴婢说谢谢?笸箩心中讽笑,瞬间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如同自己一般,卑微到了极点……“媚儿,你在睿王府呆了多久了?” “回姑娘,三年。我本是王妃身边的侍女,王爷说姑娘是王爷十分看重的女子,与府中其他姑娘不一样,不可同等视之,便将奴婢调至了藏娇宫。”媚儿回答。 笸箩抓住重中之重:“藏娇宫?” “是啊,这里是藏娇宫,姑娘不知吗?”媚儿瞪大了眼睛,转而一脸的羡慕,“藏娇宫与王爷所居的雨露宫是府中最近的,仅有一墙之隔。此外,藏娇宫的布置与其他宫殿也大不相同,是府中最为豪华的,浴池、独立厨房、水上楼阁、小花园,这些皆是宫殿所没有的,就连王爷的雨露宫也没有。” 王妃身边的侍女,不可等同视之,藏娇宫吗?睿王,你究竟想将笸箩置于怎样的风口浪尖处?一个小小的婢女便让睿王你如此精心布计,是不是小材大用了?笸箩心中冷笑:“睿王当真是用心良苦。” “可不是,姑娘好福气。睿王妃都未有过如此待遇呢!”媚儿接过笸箩手中的毛巾:“姑娘是否现在用膳?” “睿王现在何处?”她要问清楚睿王这一切究竟何意,若不能问个明白,她如何吃得下饭。原本他只是为了摆脱刘婉柔这颗棋子才找上了她,他完全可以在事情结束以后将她弃置,如今这番举动,是因为她还有价值吗?那么,她的价值究竟在哪里? “王爷应该正在书房。”媚儿有些为难:“姑娘,书房是府中禁地,没有王爷允许是不可随意靠近的,这恐怕……” “那便先用膳吧。”笸箩沉沉坐下。她怎么忘了,既然将她放在睿王府的风口浪尖上,他,又怎么可能不出现呢? 不刻后,喷香的饭菜已齐。十三年来从未在刘府吃过一顿好饭,如今美味佳肴在前,这种诱惑又岂是一般人能体会了的?但为了真相,她必须忍住!她遣退众人,端身静坐。 直到—— 0007 “坦诚”相见 “姑娘久未动筷,可是在等我?”门外洒脱不羁的人信步而来,一袭蓝衣摇曳,美轮美奂。人,依旧满面笑容,手中执的,依旧是那把紫金扇。 笸箩起身,垂首轻施一礼。 睿王大袖一挥,托肩将她扶起:“你脚伤未愈,这些礼数全省了吧。姑娘既然是在等我,那我便不客气了。”他入屋即坐,起筷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 “睿王一袭华美蓝衣,为己添色不少,可蓝衣配紫扇却有些不伦不类,睿王何不弃之?”笸箩不动声色的为睿王斟满酒杯。 睿王将酒水满杯饮下:“姑娘何以觉得是蓝衣为我添色,而不是紫扇为我添色?” 笸箩轻笑:“紫扇可有可无,衣却不可。” “可我却觉得,蓝衣与紫扇不搭,只需换件衣服即可,何必将自己喜爱的紫扇弃之呢?”睿王笑问:“姑娘你说是吗?” 笸箩一时无语。她想了想道:“那睿王喜爱紫扇的原因为何?” 睿王放下竹筷,郑重看她:“喜爱便一定要有原因吗?” 笸箩掷地有声:“自然。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既然喜爱,必是此物有它吸引人的地方。” 睿王轻叹一口气,他道:“姑娘不必拐弯抹角了,既然姑娘心中有疑虑,那便一一说出来吧。” 等的便是你这句话!笸箩心知睿王既已说出此话,便是有心告知,她直言道:“既然睿王已经开口,那奴婢便直言了。王妃的贴身侍女,藏娇宫,还有王爷故意放出的话,究竟想让奴婢为你做什么?” “姑娘为何会这么想?”睿王颇有深意的一笑,“也许,我真的只是单纯想得到姑娘的心呢?” 呵,笸箩心中冷笑。若真有如此简单,你还是睿王吗?“睿王还是莫要对奴婢开这种玩笑了,奴婢有自知之明。既然睿王已表明意向,又何必故意刁难奴婢呢?” 睿王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心中却同时有些可惜。他欣赏她的聪明睿智,却也可惜她的聪明睿智。他原本想利用这个女人帮他除去府中障碍,却被她一眼看破,这样的女人,让他既爱又恨。倘若将来是友便是如虎添翼,若为敌,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睿王心中已过千念,却也只是一瞬功夫,他道:“既如此,姑娘可否与我做个交易?” 交易吗?不用想也知道睿王打的什么算盘!因为被她识破了计划,知晓已无法用她这个免费劳动力,便以交易引诱她吗? “我知晓姑娘在刘府过得并不好,十二年的奴仆生涯,再加之杀母之仇,想必姑娘对刘府恨之入骨吧。我替你报仇,你祝我登上皇位,这笔交易,姑娘可做?”睿王灼灼的眼神看着她。 他果然是为了皇位!既已将自己的狼子野心告知了她,她若不同意,怕是会踏不出这睿王府吧……笸箩咬唇。以灭刘府交换一个皇位,她笸箩是不是太亏了些?“睿王有心为奴婢报仇,奴婢感激不尽,可你说的这件事,奴婢没有多大兴趣参与……” 睿王脸色微变,他笑了,笑的很可惜:“我一直以为姑娘是聪明人……” 笸箩毕恭毕敬施了一礼:“睿王息怒,奴婢的话还未说完。睿王将如此大事托付于奴婢一介女流身上,太过草率。但睿王若肯帮奴婢报仇,奴婢愿意为睿王效力三年,三年以后,请睿王放奴婢一条活路……” 空气许久的凝重,睿王沉着脸,右手中指一下一下敲打在桌面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噔,噔,噔。” 三年,缓兵之计啊,有意思……睿王嘴角微挑:“好,既然姑娘都这般说了,我凌玉轩也是怜香惜玉之人,断不会为难姑娘,那姑娘便为我做第一件事如何?” 笸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定不负使命!” “……希望姑娘能不留余力的将这件事替我办好,只要姑娘办成此事,刘府上下所有人的人头便是姑娘的了。我交代姑娘的事千万不要走漏风声。”睿王起身,笑眯眯的大敞房门,继而明目张胆的环紧笸箩的腰,一记香吻便落了下来。 笸箩吃惊:“你……” 他的眼眸中泛着狡黠的光:“既然我们都达成了共识,这一吻,想必姑娘不会介意的吧!” 笸箩气的脸色通红,却碍于双方的身份不敢造次,这一巴掌下去,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可是,可是!好个睿王!竟然借着这种由头明目张胆的占她便宜!不过算了,她一个卑贱的奴婢,竟能让他堂堂睿王忍着下了口,她也不算吃亏。 “哎呀,我竟让美人生气了,我之过也,我之过也!不知姑娘可愿意要我这补偿?”睿王故作心痛状,两只大手却开始在笸箩身上乱摸,惊得笸箩再也忍不住反抗起来。 “你!睿王你……” “要演就得演好,这样才像我凌玉轩的作风。以后便叫我玉轩可好?”睿王停下手来,此刻的笸箩,早已是衣衫不整,让人浮想联翩。 笸箩愤然。她虽知晓那女人在外面,睿王此等做法也只是为了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她只能隐忍不发:“既然睿王都这般说了,那奴婢从命就是。” 睿王唇边的笑容无限放大,看来这个女人已经知道他的目的。跟明白人说话,果然省时又省力。他拿起桌子上的紫金扇,细细打量了一番,由衷道:“我今日发现越来越喜爱这把紫扇了,我看上的东西,果然不差。” 笸箩扭开脸,不语。她本以这紫金扇试探睿王,如今却反被他借此调戏,实在是可恼!“姑娘,我昨日便说过,你进入睿王府便不再是奴婢,可你今日足足说了十四次,让我很是伤心啊……” 笸箩一愣,眼神开始有些迷茫。他竟然……有心记了这个……呵,不过那又如何?想用感情困住她,难!在她母亲死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没有任何羁绊了。 一顿饭两人各怀心思,终于送走了睿王,然,睿王前脚刚走,藏娇宫便立马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不用想,睿王做的戏,想必便是给这位姑娘看的。 0008 王妃本性 这便是凌玉轩心心念念想要杀掉的女人吗? 笸箩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道了一声可惜。她虽不知凌玉轩为何要置这美人于死地,但总归离不了那个皇位,这女人,怕也是被当做棋子放在凌玉轩身边的吧。她屈膝,微微施了一礼:“奴婢见过姑娘。” “妹妹快起,如此大礼,姐姐可担待不起啊……”如姬语声急切,动作更是急切,她赶紧将地上的笸箩拉将起来。她道:“妹妹,我原本早早便到了,但见王爷在妹妹处,便没敢叨扰……” 笸箩闻言,诚惶诚恐道:“姑娘切莫误会,奴婢只不过是刘府的一名卑贱丫鬟,怎敢对王爷有所想法。请姑娘放心,奴婢是绝不会同姐姐争抢王爷的!” 这话说的实在,不论如姬如何理解这话,但对于笸箩来说,凌玉轩与她,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谈不上半点儿女私情。凌玉轩纵然有千般好万般好,对她笸箩来说也不过就是个男人。 “妹妹误会了,我今日前来并非为此,而是……”如姬面露为难之色,似乎不知晓口中的话究竟该不该说。 笸箩见状,自是顺着如姬的话茬说下去:“姑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我后面说的话,还请妹妹不要胡思乱想,我也是为了妹妹好……”如姬顿了顿,“妹妹昨日刚刚进王府,怕是不知晓王府的规矩,但凡进了王府的姑娘,每日清晨是必须前往王妃宫中请礼的,妹妹今日未去,众位姑娘皆在王妃面前说你的不是,致使王妃盛怒,妹妹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 笸箩怔了怔,显然不知道王府有这样的规矩。刘菏泽从未纳过妾,府中至始至终便只有一个刘夫人,自然不会有人前去给刘夫人请礼。未给王妃请礼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她未将睿王妃放在眼里!仅凭这一条,她便完全可以被睿王妃给宰了。她感激道:“多谢姑娘提醒,若非姑娘,奴婢这条命只怕就没了,奴婢叩谢姑娘大恩……” “不不不,妹妹快起来,府中尔虞我诈,我只是不想见姐妹相残而已……”如姬一番话,说的十分感伤,面色亦十分激动,尔后发觉失礼,这才羞红着双颊道:“妹妹莫要见怪,我话已带到,这边不打扰了,告辞。” 望着如姬离去的背影,笸箩有些捉摸不定。这个女人,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告知此事,是想让她卷入府中争斗吗?她叫来媚儿:“你在府中呆的时日久些,可知晓如姬姑娘的性情如何?” 媚儿想了想道:“如姬姑娘性情温柔善良,在府中甚少与其他娘娘姑娘之间走动,后来如姬姑娘的亲妹妹被影姑娘所害,便成了如今这般凄凄艾艾的模样。”说完,媚儿似是十分同情的叹了口气。 “如姬姑娘的亲妹妹是?” “是咱们家王爷的第三百四十七名妾室。” “……”倒也不枉这“花心”之名。端看这么多妃嫔,也知他凌玉轩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那影姑娘是?” “两年前便因病去世了。” 笸箩拧眉,有如此巧合之事吗?影姑娘的死,会不会与如姬有关……不过,这还不是她目前该思考之事,她目前该处理的是她自己即将到来的麻烦,她叹了口气问道:“媚儿,你曾是睿王妃身边的侍女,可否告知我王妃的脾气如何?” 媚儿脸色白了白,似是有些害怕:“王妃的脾气很不好,府中不少美人皆是王妃给……” 笸箩心中咯噔一下:“那我这未去请礼之人,会被睿王府如何处置?” “这……王爷吩咐说姑娘你有伤在身,静养即可,若……若王妃派人前来,姑娘搬出王爷的话也许……” 笸箩嘴角抽搐。她在考虑,这是不是又是凌玉轩故意搞的鬼。他倘若真有心让她静养,为何不多说一句免了她的一切礼节?她起身吩咐:“媚儿,带我去见睿王妃。” 倚夏宫的主人端坐于主位之上,悠闲的品着香茗,一张阴厉冰冷的面容却是让身边的侍女个个胆战心惊。睿王妃微微抬了抬眼皮,凌厉的余光似有似无的扫过跪在脚边的少女。“哼,小小年纪便想给本宫脸色看,你人小胆子倒是不小!” 啪—— 案几上的茶盏倾翻,淡黄的茶水合着茶沫一同浸湿了暗黑的桌布。 笸箩的嗓子眼提了提。从她进门那一刻看到睿王府的脸,她便觉得有些骇人。并非是睿王府丑陋,而是那一张脸显得十分狠厉决绝,她见过许多脸色重之人,如同睿王府这般却是第一次。她原本以为好色的凌玉轩的王妃,定然是个脾气不好的美人,没想到长得竟是这般模样!这张脸,倒真真是合了她的性子…… “王……王妃息怒。奴婢本是刘大人府中的婢女,奴婢孤陋寡闻,不知王府规矩,请王妃饶奴婢一条性命……”笸箩舌头有些打结,只觉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睿王妃冷眼而视:“哼,那你与王爷讨要本宫的贴身侍女,又作何解释!” 笸箩震惊!媚儿不是凌玉轩下令赐给她的吗,她何时讨要过?!究竟是睿王妃故意找茬还是凌玉轩搞的鬼?“王妃息怒……请王妃相信奴婢,奴婢纵然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跟睿王爷讨要王妃的侍女,请王妃明察!” “哦?”睿王妃冷笑,“那府中的风言风语你又将作何解释?” 笸箩咬牙。原来竟是遭凌玉轩那群女人算计了!她大胆抬起头直视睿王妃:“王妃,您觉得如我这般的相貌,睿王爷会宠幸奴婢吗?” 睿王妃愣了愣,显然有些不解了。她家王爷何时口味这般独特了,当真是美人见多了,丑女倒让他稀奇了? 笸箩复又跪下去:“如同奴婢这般的人,实在不足以构成府中各位姐姐们的威胁,还请王妃明鉴。” 睿王妃眯眼,一股阴冷之气迅速蔓延开来:“你的意思是,各位姑娘是想借本宫之手除去你,是吗?” 笸箩不卑不亢:“王妃圣明!” “放肆!”睿王妃拍案而起,怒急的一双眼眸几乎瞪裂出来!“你是在间接嘲讽本宫吗?” 笸箩早料知睿王府必会如此做想,她不慌不忙道:“王妃息怒,奴婢进门那一刻便知王妃心中有数,定不会听众姑娘一己之言便治奴婢的罪。” 睿王妃脸色稍有缓和,她道:“你昨日受伤之事本宫略有耳闻,请礼之事本宫本便不想追究。不管王爷是出于何种目的将你带来府中,本宫都期望你能安守本分。你可明白了?” 笸箩松了一口气:“奴婢明白。” “既然明白了,那便下去吧。在你未养好伤之前,本宫免你每日请礼之事。” “王妃,你当真要放她走?据奴婢观察,王爷对此女似乎不一般……”眼见笸箩离去,身边的奴婢好言提醒。 睿王妃白了奴婢一眼:“她说的也不无道理,难道你是那群贱人派来的细作?” 那奴婢吓得脸色发白,猛地跪下辩解道:“奴婢不敢,王妃明察!” 睿王妃朱唇轻启:“掌嘴五十,以示惩戒。” 那奴婢咬咬牙:“奴婢……谢王妃开恩!” 0009 再见永王 出了倚夏宫,笸箩思考着与睿王妃短暂的会面,倒也大致了解了对方的为人。睿王妃头脑简单,重面子,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在宅斗中很难生存下来,而睿王妃却凭借阴狠毒辣的性情与手段生存了下来。不对……睿王妃的行为想必让不少妃嫔姑娘们找凌玉轩告过状,可为什么凌玉轩却从来不肯动睿王妃? 呵,是了,正妃废除是大事,岂能说立就立说废就废?可是,这种事对于凌玉轩来说,是大事吗?笸箩苦笑,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你不是昨日伤了脚的那个丑姑娘吗?” 笸箩被声音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抬头,竟是昨日救她的永王。 笸箩轻施一礼,却被永王伸手制止了,他道:“紫薰昨日不是告诉你切勿下床走动吗?你当真不怕这只脚废了?” 笸箩笑笑:“多谢永王关心,我的伤已无大碍。” “那便好。我与紫薰正在品茗,你也来尝尝吧。”不是询问征求意见,而是直接了当的命令式口吻。 “额……”笸箩一时呆住,这种情况,她可以拒绝吗?不给永王面子将会如何?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乖乖坐下来比较妥当。于是她在媚儿的搀扶下坐下来。 紫薰看她一眼,亲手为她斟了一杯茶。笸箩受宠若惊,她区区一个奴婢,让这样的美人为自己斟茶,她真是诚惶诚恐…… “丑姑娘,你品品看。”永王长袖一甩,满脸得意与自信之色。 不用想,这茶定是这位永王亲自泡出来的! 得知了这个信息,全然不会品茗的笸箩心中有了胡诌的答案。于是,她轻轻抿了一口,只觉一股苦涩之味席卷而来,其中,似乎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她想吐,却没那个胆量,于是默不作声的吞下,转而眼睛发光,一副由衷赞叹的模样道:“恩!好茶!入口略苦,尔后回甘,随即唇齿留香,好茶啊!” 紫薰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永王则是一脸迷惑:“回甘?有吗?本王再试试!”于是,他再次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了起来。紫薰见状,无语问苍天…… 这时,永王幽幽说道:“为何本王感觉不到苦后回甘……?” 笸箩只觉气氛有些尴尬,她干笑两声道:“额,呵呵……永王为何会在这里与紫薰姑娘品茗?是打算在睿王府多住一些时日吗?” “是啊,本王的封地临近边境,时常受蛮夷侵扰,实在无趣,本王便来六哥处透透气。”永王说着,神情之中透露出一股疲惫之色。 边境吗?笸箩不禁多看了两眼。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封地却被分在了边境,该说皇帝看重他,还是讨厌他呢?毕竟一个深受皇帝喜爱的皇子,是万万不可能舍得放在边境上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小的孩子。但凡在边境那般恶劣环境下生存之人,常年风吹日晒,肤质普遍偏黑,他的肤质却偏白,是种病态的白,苍白。 笸箩有些担心:“永王这般草率离开封地,没关系吗?” “左右不是本王做主,在不在又有何关系?”他的话语中,是毫不掩饰的落寞与寂寥。这在墨国本便是人尽皆知之事,他也没那个必要隐瞒。 “……”笸箩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保持沉默。 “你呢?看你这落魄模样,想必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可否说与本王听听?还有,你是如何让我六哥带你回来的?”永王说着,又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品着。 “我……”笸箩苦笑一声,“我本是刘大人府中一名奴婢,巧合下被睿王捡回府中罢了。” “哦?是吗?”永王嬉笑,“可我听闻,你本是刘大人外妾所生的女儿,按理说也是刘府的千金,为何要如此贬低自己的身份呢?” 笸箩有些惊讶:“永王你是如何得知?” 永王耸耸肩:“京中传遍的故事,本王自然知晓。” 笸箩还欲再说什么,却见一直未开口的紫薰终于说话了:“王爷,该回屋了。” 永王有些失落,却是十分听话的站起身:“本王该回去了,你叫什么名字?” 笸箩楞了一下,回答道:“笸箩。” “笸箩?好特别的名字,下次见面便为本王讲讲你的名字吧。”他笑笑,转身离去,独剩笸箩一人犹自站在风中,消瘦的身形有些弱不禁风。 许久,媚儿忍不住开口问她:“姑娘,如今已是深秋,天冷,还是回去吧。” 笸箩点点头,在媚儿的搀扶下开始往回走:“媚儿可知晓永王的事?” “知晓些。” “那便为我讲讲吧。” “是,姑娘。永王本是皇上第九个儿子,名凌昶,字子序,生母乃是德妃,据闻当年德妃是用卑劣手段上了龙床,后来德妃生永王之后没多久便病逝了,后来永王三岁之时被皇上册封永王,分封地去了蜀地,与永王一同前去的还有一个叫李贵宏的公公,他仗着永王年纪尚小,便将实权揽在了自己手中,这些也是奴婢从外人口中听来的,其余的奴婢也不甚清楚。” 笸箩脚下顿了顿:“那永王是不是有什么顽疾?” 媚儿回答:“有的,是喘症。听府里人说,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喘症?”是先心病吗?笸箩眼神有些黯然:“没想到永王高高在上,却也是个可怜人……” 回了屋,她吩咐媚儿备了笔墨,不消片刻便将一封书信写好,命媚儿送入了永王手中。三日后,笸箩便听得消息,永王辞别凌玉轩,带着紫薰一同踏上了回蜀地的征程。笸箩心知永王定是赞同了她的计策,故而前往蜀地布局去了。永王一走,凌玉轩也不知为何忙碌起来,没有凌玉轩叨扰,藏娇宫难得清闲,笸箩便暂时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每日无事前往倚夏宫与睿王妃小坐,剩下的时日便悠闲的养起伤来。这一悠闲,日子便去的快了些,眨眼一月已过,笸箩的脚伤也逐渐康复。 0010 刘府灭门1 这日清晨,伤势痊愈的笸箩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洗了个澡,除去了一身污秽。 更衣时,丫鬟们捧了衣服逐一进来,媚儿道:“姑娘,王爷吩咐,欲带姑娘出府一遭,要求姑娘盛装出行。” 笸箩皱了皱眉,望着琳琅满目的华衣美饰,一时之间吃不准凌玉轩的心思。她问道:“王爷可有说要去哪里?” 媚儿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衣服放下,你们出去吧。” 既然是凌玉轩吩咐,笸箩也无从拒绝,便随手选了一身青衣,又让媚儿挽了发,施了粉黛。媚儿手法极其娴熟,待一切准备完毕,也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笸箩望着镜中的人影,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镜中的人鹅蛋脸,肌如雪,眉如黛,明眸皓齿……活脱脱就是一个绝代佳人。 这……还是她吗?! “哇——,想不到姑娘竟然这么美,连媚儿都被姑娘迷住了呢!王爷的眼光果然没错!”媚儿由衷赞叹着,眼眸中尽是惊艳。 笸箩拉下脸:“媚儿,这妆容不好,还是换了吧。” “啊?”媚儿讶然,她拧眉道:“可奴婢觉得……这妆容十分适合姑娘啊……” 笸箩正欲开口,门外却蓦地传来一道洒然十足的声音:“我也觉得这妆容十分适合姑娘!” 笸箩回头,却见凌玉轩一脸笑容信步而来,手中依旧握着那把紫金扇,身上的蓝衣却换成了深紫色。笸箩一怔,暗暗有些出神。 他还真把衣服给换了…… “观姑娘神色,姑娘也觉得这一身更比较适合我?”凌玉轩在笸箩面前驻足,大手一挥示意媚儿退下。 笸箩挑挑眉,不置可否。她起身行礼:“多日未见,睿王——” “恩——?” “额,玉轩……玉轩依旧神采奕奕。” 凌玉轩笑笑,大手一把将她拉起,嬉笑道:“姑娘也珠圆玉润了不少。” 笸箩红了红脸,不露痕迹的脱出凌玉轩的桎梏:“玉轩欲将笸箩带往何处?” “咦,急什么,去了你便知晓,走吧。”凌玉轩健步如飞,拉着笸箩出了府门便立马上了马车。笸箩还未坐稳,便听得凌玉轩语出惊人:“我已为姑娘报了仇。” 笸箩一愣:“王爷是如何做的?” “是玉轩。” “……,玉轩是如何做的?” 凌玉轩一脸得意:“自然是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笸箩无语。当初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她若早想到这条妙计,何苦为凌玉轩服务三年。 “看你的神色,似乎并不甚满意啊。”凌玉轩摸了摸下巴,望着她一脸略有所思的模样。 笸箩瞟他一眼:“你该不会是带我看你的杰作去的吧。” 凌玉轩耸耸肩:“有何不可?唉,就是不小心,有一条漏网之鱼……” 笸箩拧眉:“谁?” “刘婉柔。据探子回报,昨晚刘婉柔与凌洛凡私会,故此躲过了一劫。”凌玉轩靠坐一旁,悠哉悠哉打量着笸箩的神情。 笸箩咬了咬唇:“刘婉柔必须尽快除掉,她如今定然认为此事是我所为。” 凌玉轩轻笑:“哦,然后呢?” 笸箩斜眼看他,面色有些冷,她道:“王爷如此表情,会让笸箩以为是王爷故意放走了刘婉柔。” “啧啧啧,姑娘真是不长心,我说过,要叫我玉轩的啊。”凌玉轩捂着胸口,一脸受伤状,看得笸箩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啊对了,我交代给姑娘的事办的如何了?” 笸箩成竹在胸:“五日内,笸箩定将此事完成。” “五日吗?”凌玉轩在考量这话的准确性……如姬为人小心谨慎,能在他凌玉轩的眼皮子底下动作频频五年之久都未被发现,她能在五日之内将其拿下吗?“你在府中一月有余,可知如姬是会武之人?” “哦?”她还真不知晓。这会不会武,她一个未曾学武之人又怎会知晓? “行动那天若有需要,你可派人前去幽梦楼通知我。” 笸箩开口拒绝:“不用。不过……”不过她有一个问题十分困扰…… “不过什么?” “如姬只不过一个妾室,连个侧妃都不是,你为什么不直接将她除去?” 凌玉轩轻笑,似是万分感慨道:“如姬乃是镇北大将军的亲妹妹,大将军常年在外,故此将如姬如影姐妹托付与我,后来我得知如姬投靠了齐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笸箩了然:“你的意思是,你想借我之手除去如姬,将来也好对大将军有个交代?” “没错。” “那如影呢?该不会是你杀的吧?” 凌玉轩一愣,愤愤不平道:“自然不是我,如我这般怜香惜玉之人,怎会如此对待美人。” 笸箩撇嘴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你若当真怜香惜玉,又怎么会让我替你杀如姬? 凌玉轩气急:“死丫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初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知进退,更为了掩饰自己不惜害死自己的亲妹妹,否则我如何会下这等狠心!” 原来竟是这样……这如姬看似谦和温柔,为了一个男人竟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舍得害,果然人不可貌相,够狠! 不过—— “等大将军回来,你如何跟他解释?”倘若知晓此事,大将军为了亲妹妹,定然不肯与睿王再合作。 凌玉轩叹了口气道:“司马尹重情重义,此事绝不能让他知晓。” 笸箩若有所思:“我认为不妥……” “哦?”凌玉轩来了兴趣。“那你以为如何?” “凡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不如找机会揭穿如姬,如姬身份暴露,必定会找齐王禀报,但凡齐王聪明点,定然不会留如姬活命。如此一来,她们姐妹的死便没你什么事了,即便大将军怪罪,也怪不到你的头上来。” “你的建议我之前也不是没想过。但齐王狡诈善辩,若他从中挑拨,她们姐妹二人的死还是会落在我的身上。”他这个四哥的口才,连那个“贤德”的太子都忌惮呢。凌玉轩苦笑。 笸箩不以为然:“这有何难,你便让如姬活着,只是,不能让她清醒的活着。” 凌玉轩心中有了个谱:“你的意思是?” 笸箩微笑:“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凌玉轩唇边的笑容逐渐放大,他哈哈大笑道:“哈哈,你果然聪明,当真女中豪杰也!” 笸箩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被‘高人’赞赏竟是这样的感觉啊!爽快!” 凌玉轩眼眸闪亮:“原来在姑娘心目中,我竟是高人吗?” “是啊,你确实比我高啊!”笸箩开怀大笑,笑的前俯后仰,全然没了一点女人该有的素养。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男人眼光开始变得柔情似水,几欲将她融化一般……凌玉轩发觉自己失礼,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道:“如姬之事便按姑娘的方法来吧。” 笸箩止住笑,说道:“你若早告知我这些,此事说不定早就成了。”浪费了她一个月的时间用来巴结睿王妃借刀杀人了。后面这句话她可不敢说出来,毕竟那是王妃,倘若触了凌玉轩的逆鳞,她死的就太冤枉了! (本文所有内容皆属虚构,切勿将其中人名、地名等与历史结合,谢谢支持~) 0011 刘府灭门2 “刘府到了。”凌玉轩掀开帘子瞧了瞧,吩咐马夫将车停下来。 笸箩闻言,便朝帘外看了一眼,只见曾经在京中显赫一时的刘府已不复存在,经过一夜大火焚烧,到处皆是残垣断壁,焦黑一片。一个白衣的女子哭天喊地的穿梭在废墟之中,双手不停的翻找着什么,她的一袭白衣已然变了颜色,就连原本精致的妆容,此刻也全然被满脸的污垢所掩盖。 暗黑色的瞳孔剧烈一缩,揪的笸箩的心也隐隐有些作痛。她原本以为,刘府的覆灭断然不会牵动她一丁点情绪,可到了此刻,她的心为何会有一丝内疚? 凌玉轩问她:“你又后悔了?” 笸箩沉下声:“不是后悔,是感觉身上轻了。” 凌玉轩摇摇头,不置可否。“我懂你现在的心情,刘菏泽再可恨,他终究是你的父亲。” 传到耳中的父亲两个字,似乎有千斤重一般压在她的胸口,好沉好沉…… 是啊,刘菏泽即便再可恶,但终究还是她的父亲…… 这样的结果,她是不是太狠了……? 凌玉轩拍拍她的手:“整理好心态,下车吧。刘菏泽从未将你这个女儿放在心上,你又何必为了他浪费自己的感情?他没那个资格。” 笸箩抽回手,面色有些冷:“我从未当他是我父亲,他不配!” 但凡这十三年来他对她说一句贴心话,她也不会一直活在仇恨之中。她给了他无数机会,可他一次也未把握。她本以为他是惧内,可逐渐发现,那个所谓的父亲,竟然是因为看不起她!呵呵,多么可悲的故事啊…… 五年前,她趁着刘夫人母女外出偷偷潜入刘菏泽的院落看他。那时的她不过八岁,一身破衣,脏兮兮瘦瘦小小的,怯懦的躲在围墙后面注视着他。当他发现她的存在时,那眼中的惊讶与厌恶是何其的明显! 想到这里,笸箩心中的恨意翻江倒海!她恨不得也同刘婉柔一样,翻出刘菏泽的骨骸将它大卸八块!!她强迫自己收回思绪随同凌玉轩下了马车。然而,待她脚下刚刚站定,那原本穿梭在废墟之中的女子便好似疯了一般的冲过来,举手一巴掌便落在了笸箩脸上! 这一巴掌扇的十分响亮,打的笸箩眼冒金星,许久才回过神来。若非凌玉轩及时搀扶住她,只怕早已经趴在地上了。 呵,刘婉柔平日里装的知书达理弱不禁风,没想到力气竟然这么大!笸箩冷笑,她回头,却见刘婉柔仿若疯了一般尖声吼叫着:“是你!是你!就是你一把火烧了刘家!你为了报复我们,烧了刘家一百零八条性命!!”她的声音沙哑,一双腥红的眼透着无尽的恨意,毫无血色的唇微微颤抖着,她喘着粗气,似乎早已被仇恨冲击的失去了理智。 “放肆!”凌玉轩怒急,挥袖将刘婉柔掀到在地。他揽着笸箩焦急问道:“你有没有事?” 笸箩摇摇头,从凌玉轩怀中退出来。她冷笑一声,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道:“小姐,奴婢自始至终都在睿王府从未踏出一步,怎么可能放火烧了刘府?” 舌头都坚硬了,这一巴掌真TMD疼! 刘婉柔从地上爬起来,两只手抓着笸箩的襟衣奋力拖拽:“你这个贱人!你别以为你两句花言巧语就能让本小姐放了你!你去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笸箩被她拖拽的站不稳脚步,却仍旧强忍着未有任何反抗。凌玉轩见状,扯开刘婉柔的手臂欲将笸箩解救出来,却在拉扯中更加激怒了刘婉柔,竟使得她一把抓在了笸箩的脸上。 笸箩吃痛,依旧未反抗。直到宋临夫妇二人强行将刘婉柔拉扯开来,笸箩才得以脱身。 笸箩望了眼宋临夫妇,又忘了眼站在一旁毫无动作的太子凌洛凡,口中声不可闻的轻蔑笑了一声。直到她吃尽了苦头才惺惺作态把刘婉柔拉开,她岂会不知他们那小小的心计?被欺压了这么多年,她还会在乎这一点小伤吗?她今日不掰回这一局,她就不叫笸箩! “笸箩你的脸流血了!”凌玉轩拧紧了眉,满眼焦急。他怒叱道:“宋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纵容这个女人伤了本王的美人!” 笸箩从未见过凌玉轩发怒,也从未听他在人前自称过本王,可见他是真的怒了!怒的都忘记了这般毫无忌惮的发脾气,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睿王息怒……微臣只是一时被外甥女的模样吓着了,这才没来得及阻止,微臣知罪……”宋临与宋夫人双双跪下,一脸的懊恼与自责。宋夫人则是跪在地上不住的抹眼泪,不知是哭自己死去的女儿,还是哭自己没把刘婉柔拉住。 笸箩见凌玉轩还欲开口,立马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提醒他失去理智了。 笸箩故作解围,可怜巴巴道:“王爷息怒,刘府上下惨遭此噩耗,宋大人与宋夫人也怀疑是奴婢所为,纵容小姐出出气也是情有可原……” “你……”宋临气的吹胡子瞪眼,却愤恨的望着笸箩什么也开不了口。 笸箩继续道:“大人和夫人可有想过,刘大人也是奴婢的亲生父亲,即便刘夫人容不得我,不肯让我父女相认,可我又怎么狠得下心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说完,笸箩哭的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此刻刘府残垣之地早已聚集了数多百姓,见笸箩这般说辞,纷纷表示同情道:“原来前几日传闻竟是真的?这姑娘还真是刘大人的亲生女儿啊……这刘夫人也太狠了吧,怎么如此善妒,竟连亲女儿也不让刘大人相认!之前听闻这姑娘在刘府之中常常遭受刘夫人母女毒打,今日看刘大人家千金的作风看来不假,唉,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宋临夫妇闻言,心中的愤恨愈加强烈,却始终跪在地上不做任何态度。倒是刘婉柔怒极反笑:“呵呵,好你个贱人!这便是你的手段吗?笸箩……你不得好死!你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你不得好死!” 笸箩冷眼视之,心中蔑笑。你不是挺能算计吗?当初指使你的贴身丫鬟伊双双欺辱我时,你不是挺会算计吗?为了保住你温柔贤惠大家闺秀的风范,你不挺会算计的吗?如今倒成了一个疯子,处处落入我的算计之中了? 笸箩只装作更加伤心,至始至终不发表任何言语。 0012 刘府灭门3 一旁观戏许久的凌洛凡终于适时说了一句:“刘府的确不是笸箩姑娘放火烧的。” 他上前搀扶起宋临夫妇,作风全然一派贤明风范,他嘱咐宋临夫妇带着刘婉柔离开,这才朝着凌玉轩说道:“这刘府的火,想必六弟比任何人都清楚。” 凌玉轩反问:“二哥这话何意?难不成是在怀疑臣弟吗?” “康府死于大火,刘府亦是死于火中,相同的作案手法,六弟你说会是谁呢?”凌洛凡眼神深邃,他直视着凌玉轩,眸中尽是成竹在胸的神色。 “二哥,你也知道,臣弟向来不过问朝政,你问臣弟怕是要让二哥失望了。” 凌洛凡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来:“六弟,这块令牌是本太子之前在康府找到的。”他将令牌正面亮给凌玉轩看,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个“齐”字!“本太子之前寻过你四哥,但他言之凿凿说他定没有做过此事,本太子心知你四哥善辩,自是不信。不过——” 凌洛凡故意顿了一下,锐利的眸子逼视凌玉轩:“本太子听闻六弟近日来时常出入齐王府,关系十分密切啊……可本太子记得六弟与齐王向来不合,六弟是否给二哥解释解释?” 凌玉轩轻笑:“二哥这是怀疑臣弟与四哥合谋?” “六弟莫要误会,二哥没这个意思。二哥只是希望六弟莫要让二哥失望。”他转而拍拍凌玉轩的肩膀,一副爱兄切切的表情道:“二哥这一生的愿望便是想做个明君,倘若真让二哥查出些什么,二哥该有多难做。” 凌玉轩面色如常,他恭谨道:“二哥放心,臣弟绝不会做为难二哥之事。臣弟只是近日听闻,四哥从墨国带来一名绝色美女,便心生好奇勤跑了几趟而已。” 凌洛凡片刻沉思,似是在考虑此言的可信度。他道:“既然如此,六弟便早早回去吧,刘府这趟热闹还是别凑为妙,二哥也是为你好。” 凌玉轩知晓凌洛凡在下遣客令,自是不再多言,与笸箩一同离去。 凌洛凡口说为他好,实则还是有所怀疑。不过倒也无妨,这一步迷棋也够凌洛凡折腾的了,康府血案两月未解,如今又添刘府,两名朝中大臣相继死亡,朝野上下必定人心惶惶,父皇到时追究此事,他倒想看看他亲爱的二哥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凌玉轩收回心思,见对面的人儿暗自出神,她的半边脸红肿的厉害,四条抓痕也血迹斑斑,她都似是感觉不到一般,凌玉轩不禁问道:“你的伤还好吗?” 笸箩蓦地回神:“哦……无碍。”这点伤跟以往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半点不值得她关心。 “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全……”凌玉轩有些自责。 笸箩愣了愣,但见凌玉轩一脸愧疚,她噗嗤笑了:“这种事哪里是可以预见的,你没必要自责。” “我凌玉轩的原则是,只要美人受伤,那便是我的错。”凌玉轩从怀中取出一个墨绿色的瓶子,将药膏小心翼翼涂在笸箩的伤口上,他道:“这药对外伤十分有效,放心,不会留疤。” 笸箩又是愣了愣,心中好笑。他倒是想的周全,还知道担心她会不会留疤?连她自己都未曾想过这个问题,身上的疤痕已然不少,她又怎会在乎多添两条? “我自己来吧。”她拿过凌玉轩手中的瓶子,随手放进自己的衣袖之中,见凌玉轩正看着她,她复又补充了一句,“我回去之后慢慢涂。” 她是不愿他碰她吗? 想明白了这件事,凌玉轩心中有些沉闷,却终是没有再说些什么。他正了正身子道:“我还有要事,姑娘便自行回府吧。” 说完,他跳下马车,朝着马夫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笸箩感觉气氛不对,想问问凌玉轩究竟要去哪儿,掀开帘子看去,却只见他负手朝醉香楼而去。 笸箩心中笑笑,原来是花心病又犯了。她垂下帘子,马车咕噜咕噜朝睿王府驶去。 既然刘府已灭,她也是时候解决凌玉轩交给她的任务了。 心知如姬喜爱黄昏时分前往王府后花园凉亭小憩,笸箩便领着媚儿前去“偶遇”,果不出所料,如姬独倚栏杆,正望着眼前的牡丹兀自出神。笸箩看去之时,如姬恰好抬头朝她望来。笸箩见状,自是过去朝如姬打了个招呼。 “奴婢见过如姬姑娘。”笸箩轻身施了一礼。 “妹妹快请起,妹妹已是睿王的人,又何必以奴婢自居呢?”如姬快快将她扶起,“听闻妹妹本是刘大人之女,刘府惨事,还请妹妹节哀……” “姑娘怎知晓刘府之事?”笸箩讶然。 “额,今日刘府之事早已传遍都城,妹妹竟然不知晓吗?”如姬有些不自然。 “哦,竟是如此……”笸箩做恍然大悟状,心中却已了然。睿王府的妃嫔无睿王或睿王妃的手令是出不得府的,一个出不得府之人,又怎会将外面的事情了解的如此清楚。如姬既然要瞒,笸箩自然就得装糊涂。她抹了抹眼泪道:“家父走的如此急促,我竟未能见家父最后一面,是我不孝……” “逝者已矣,妹妹还是保重身体才对。”她拉了笸箩的手坐下,又帮笸箩添了茶水递过去,“妹妹先喝杯茶缓缓心神吧。” “多谢如姬姑娘……”笸箩接过茶水,抹泪说道:“姐姐与妹妹皆是可怜之人,以往妹妹只知姐姐可怜,却从来不理解姐姐的心情,如今……”不等说完,笸箩便已泣不成声。 “可……可怜?”如姬脸色有些泛白。 “听王爷说,姐姐还有个亲妹妹,是与姐姐一同进府的,后来却因病去世了。如今家父的死,倒让妹妹明白了姐姐当时的心境……” 如姬脸色更加的苍白,她握着杯子的手有些抖,就连眼神都开始有些飘忽。 “姐姐,你……”笸箩握了如姬的手,一脸愧疚道:“都是妹妹不好,让姐姐想起了伤心的往事……” “哦……没,没什么……”如姬勉强一笑,“妹妹,我突然觉得头有些痛,失礼了……” 如姬起身,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那神态,尽是愤然与疏远之意。 “姑娘,你这般说,定是惹如姬姑娘怒了!”媚儿有些不安,“如姬姑娘与如影姑娘一向感情深厚,从小是相互扶持长大的,自打如影姑娘去世以后,如姬姑娘便不许身边的人再提起如影这个名字……” “竟是这样……”时隔这么多年竟还能牵动情绪,看来如影的死在她心里始终是个坎儿,看来这事要比她想象中简单许多呢…… 0013 王府风波1 如姬一走,笸箩便已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她起身,与媚儿一同回转藏娇宫。然而,刚到藏娇宫门口,笸箩便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门口站着两排陌生的婢女,看样子,似是睿王妃宫中的。毕竟在这睿王府中连个侧妃也无,这么大排场便也只有睿王妃了。 只是,睿王妃前来藏娇宫是所谓何事? 笸箩想不明白,却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出乎她意料的是,正厅里的人竟不止睿王妃一人!除了睿王妃,还有凌玉轩的一群妾室。 笸箩虽被这场景弄得有些蒙,却很快便反应过来。难不成,这群女人跑到这里来,是争风吃醋来了? “王,王妃与众位姐姐到此,不知是所谓何事……?”笸箩双膝一曲,十分乖巧的跪了下来。她没有抬头,耳边那几声不屑的冷哼倒是让她听得一清二楚。 “笸箩,睿王平日里回府本就十分稀少,每次回来还只来你这里,你让这睿王府中其他姑娘情何以堪。”睿王妃平淡的说着,继而品了口茶接着道:“睿王如今已过弱冠之年,却仍未有个一儿半女,你瞧瞧我黎国皇子之中,有哪个在睿王这般年纪还未当爹的?” 笸箩无语。她进睿王府不过一月,凌玉轩满打满算也才来过两次而已,且加起来怕是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吧,为何就成了她霸占着凌玉轩不放了?凌玉轩也是可怜,不过才二十岁,便被妻妾们逼着生孩子了。不过看睿王妃的神情,怕又是众位姑娘又说了什么闲话,这才来了藏娇宫吧。 “笸箩,皇家向来讲究雨露均沾,王爷若再来藏娇宫,记得多劝劝王爷,莫要忘了府中其他的姐妹。”睿王妃依旧漫不经心的说着。 笸箩闻言,自是回答道:“是,奴婢谨遵王妃教导。” 睿王妃似乎早就等着笸箩这句话了,笸箩话音刚落,睿王妃便来了精神:“恩,如此甚好。诸位姑娘可都听见了?笸箩姑娘既已允诺,你们便都退下吧。” “这……王妃……”人群中有人不满,欲再说些什么,却被睿王妃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要本王妃请你们走不成!”睿王妃拉下脸来。众姑娘纷纷一个激灵,赶紧你推我搡的跑出藏娇宫去,生怕自己慢了一步被睿王妃抓去出气。 笸箩见睿王妃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知晓睿王妃定是有事要与她说,便率先开口道:“不知王妃有何事要与奴婢说?” “王爷果然没看错人,比那些个绣花枕头强多了!”睿王妃起身,眼眸中的赞赏之情溢于言表。她挥手遣退一屋子的婢女,“本宫知晓你是想借本宫之手除去如姬。” 笸箩吓了一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计谋竟让睿王妃看透了!她噗通跪在地上,惊出了一身冷汗:“王王王王妃……奴婢……奴婢……” “好了,本宫又没有责怪你,起来吧。”她从衣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笸箩,“拿着。想必你对本宫已然好奇许久了吧。” “额……我……”被看破心思的笸箩有些不自然。 “本宫的身份你日后便会知晓,你只要清楚,在这睿王府之中本宫会护你周全即可。这封信是王爷今日托人交与本宫的,既然王爷将如姬之事交与你,有何需要尽管与本宫说。” 笸箩拆开信封看了看,意思大概是,凌玉轩近日将处理康府与刘府血案之事无法分心,如姬之事他派了睿王妃相助。 睿王妃看似头脑简单,竟也帮凌玉轩参与了夺位之争?难道这一个月里,睿王妃竟是装出来的吗? 想到此,笸箩将信收好道:“奴婢确实有一件事想请王妃帮忙。” “哦?何事?” “奴婢想跟王妃要一张如影姑娘的画像。” “这有何难。”这等小事竟还求她睿王妃,无能!这女人也不过尔尔!她蔑然,转而朝着门外吼道:“来人!将如影宫……” “王妃!”笸箩无语……她能不能将之前那句话收回?睿王妃不是装,她是真傻啊……笸箩赔笑道:“呵呵,王妃……奴婢的意思是,这件事要秘密的进行,万万不能让如姬姑娘知晓……” “这……如影的寝宫与如姬的寝宫十分临近,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怕是十分困难……”睿王妃拧眉,一脸为难。 笸箩嘴角抽了抽,她突然觉得,凌玉轩派这个女人给自己,定是拿她笸箩消遣的。她笑眯眯提醒道:“那个……王妃可知有谁能画出如影姑娘的画像的?” “有!”睿王妃答道:“自打如影死后,她身边的贴身婢女便到了本宫宫中做差,这婢女定能画出!” “那便有劳睿王妃了!”笸箩施了一礼,目送睿王妃离去。 笸箩长舒一口气。凌玉轩啊凌玉轩,你留这样的人在身边,不怕将来有一天给你捅娄子吗? 倚夏宫。 睿王妃侧躺在床榻上,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她望了望身边的清霜,漫不经心的问:“清霜,你侍奉如影姑娘多年,可还记得她的模样?” “这……”清霜吃了一惊,着实猜不透睿王妃如何这般提问。难道是怀疑她了吗?想到此,她哆嗦了一下,“都过去这么久了,奴……奴婢不记得了……” 睿王妃猛地睁眼逼视于她:“哼,不记得,好个不记得!连伺候过的主子都能忘了,以后是不是连本宫也要忘了?” 清霜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战战兢兢道:“王妃饶命!奴婢只是怕王妃怀疑奴婢的衷心,所以才欺瞒王妃,王妃饶命……” “很好!既然还记得,那便将如影姑娘的画像画一张给本宫。”睿王妃挥挥手,示意身边的婢女准备笔墨。 清霜怔了怔,似乎在想睿王妃的用意,她想了想道:“睿王妃,奴婢出身贫寒,连字都不认识,实在画不出如影姑娘的画像……” 睿王妃拍案而起:“那便画到本宫满意为止!” 三天后,睿王妃派人将画像为笸箩送来,笸箩打开一看,画像何止是惨不忍睹。那画风,就宛如是三岁孩子涂鸦一般,着实看不出这是什么长相。 笸箩叹了口气,仔细查看了画像,只觉得头隐隐作痛,她闭眼揉了揉额角喊来媚儿:“你快看看,这像谁?” “这……”媚儿拧眉看了半晌,缓缓摇了摇头,“不知……不过,这眉眼看着似乎有点像——如影姑娘?” 笸箩猛地睁开眼:“你是说眉眼有点像?” “是啊姑娘。奴婢见过如影姑娘宫中的画像,那如影姑娘的眉眼与他人不同,所以印象比较深刻。”媚儿指给笸箩看,“我们黎国的女子大多眉毛偏细,如影姑娘的眉毛却稍稍有点粗,且还是横眉,便是画中这模样,这眼睛画的不是很像……” 媚儿想了想,拿起笔在画中添了两笔:“这样就像了。” 笸箩仔细看了看,伏案拿起纸笔,又将画像反复描摹了一遍:“媚儿,这次可像?” 媚儿惊喜的点点头:“姑娘好厉害!奴婢只是一说,您竟能画的如此传神!” 笸箩叹了口气:“可惜只画得出眉眼……” 这画作分明有故意掩饰的迹象,只怕那婢女不单纯…… 0014 王府风波2 是夜,笸箩蓦地从睡梦中惊醒! 梦中,她梦到刘菏泽满脸是血的掐着她的喉咙,说要让她陪葬。 她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慌忙起身下床点亮屋中的烛台。一片柔柔的光亮在屋中四散开来,她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心中有了一丝安慰。 算算时间,距离刘府血案已过去七日,也就是说,今晚正是刘菏泽的头七之日。她虽不信鬼神,但想想这些所谓的鬼神之说,她心中还是有些喘喘不安。 窗外的风呼呼地响,银色的月光映照下来,斑驳的树影在窗前不住的摇曳。她摸了摸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大着胆子推开门窗朝外望了望,却蓦地望见一条煞白的人影! 笸箩吓了一跳!瞬间四肢有些发麻! 然而,那煞白的人影似乎也骇了一跳,惊诧的朝她望过来。 “凌玉轩?!”笸箩悬着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你为何在这里?” “额,我,我……”凌玉轩有些尴尬。 笸箩望着他身上单薄的一件内衫,眼神有些复杂:“屋外凉,快进来吧。” 凌玉轩踟蹰了一下,终是进了屋。“姑娘可是做恶梦了?” “哦……”笸箩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你也是睡不着?” 凌玉轩侧开脸:“额……是啊……” “不知是什么烦心事?不妨说与笸箩听听。”她替凌玉轩倒了杯茶水,又为自己倒了杯。她饮了一口,却发现已经凉了。 “也,也没什么,还是说说姑娘吧。我见姑娘突然惊叫一声掌了灯,想必是梦到刘菏泽了吧。” 笸箩摸了摸脸道:“刘府的事情解决了?” “没有。”凌玉轩叹了口气,“没想到父皇竟然如此偏袒二哥。那日早朝父皇明明怒不可遏,终是没有说二哥半个不是,反而顶着朝中舆论压力又宽限了半个月。” 笸箩皱了皱眉:“那岂不是对你很不利?”凌洛凡这么久都未破了此案,明显是办案不利,皇上完全可以把此案交给其他人处理,为何却是做了这种决定?“皇上如此做,怕是有心帮助太子铲除异党了。就比如你,还有齐王。” 凌玉轩轻轻笑了笑,看样子是早已想到了此事:“你可知父皇为何如此喜欢我二哥?” “为什么。” “当年我父皇十分宠爱惠妃,欲立端妃为后,但不知何故最终立了我的母妃,因为此事,我父皇一直觉得亏欠端妃,直到端妃生我二哥之时难产而死,我父皇便更加觉得自己亏欠了端妃。他为了立我二哥为太子,不惜杀死了我的亲大哥……” 笸箩震惊! 当朝皇帝竟如此狠心,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下得了手! “我母妃因此抑郁寡欢,为保我性命,母妃打小让我隐蔽锋芒不过问朝政。可惜……”凌玉轩苦笑一声,“我怕是要辜负她的期望了。” “你争皇位,便是为了替你大哥报仇?” “也不全是。”他自信满满的望着她,“我认为,只有我才适合这个皇位。也许你们都认为,凌洛凡才华出众,爱戴百姓,将来必定是个好皇帝。但只有我凌玉轩知道,他凌洛凡的那张人皮之下,是何等恶心龌龊的嘴脸!” 笸箩皱眉,似乎在考虑凌玉轩此言的真实性。据她所知,凌洛凡在民间威望甚大,他为百姓除暴安良,还经常接济外来的灾民。几年前,豫州连连大旱颗粒无收,朝廷拨下的赈灾粮款多数被贪官污吏纳入裤兜,凌洛凡为此还曾变卖过太子府的器具换粮,命人亲自护送前往灾区救助。她虽说要帮他争夺皇位,但并不代表她会否认凌洛凡对百姓的好。 凌玉轩继续道:“凌洛凡采取两手政策,一面制造人祸祸害百姓,又一面派人前往救助百姓,继而达到拉拢民心的效果。” “这……”笸箩讶然。凌洛凡温文尔雅,一派贤者风范,竟会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吗? “笸箩姑娘不信?”凌玉轩看着她,转而轻声笑了,“也对,连我自己一开始都不信,更何况是你?” 笸箩咬了咬唇:“你倒提醒了我,凌洛凡民心所向,你想要这个皇位,怕是没那么容易。” “即便再渺茫,本王也要试一试!”他举杯将一杯凉茶吞下腹中,“让那种人登基,百姓何以安居乐业。” 笸箩轻笑,她一介女子,着实不懂得他们皇家口中的“安居乐业”,身为皇子,皇帝,他们身在权利最顶峰,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百姓的安居乐业在他们眼中又究竟算得了什么?她问道:“如今这般局势,你打算如何?” 凌玉轩不以为然:“康府血案本便不是我所为,但凌洛凡想嫁祸给我也没那么容易!” 笸箩有些疑惑:“那康府的血案是?” “我原本以为是齐王所为,但如今,我怀疑是凌洛凡的两手政策,他的目的原本是想除去齐王,但如今刘府又灭,他可能是想将我与齐王一网打尽了。” “额,咳咳……凌洛凡说你时常往齐王府跑,我原本怀疑康府的血案是你——”笸箩有些不好意思,“你去齐王府的目的究竟是为了——” “自然也是为了康府血案!”凌玉轩有些委屈,“原来我在姑娘心目中竟是这般的人……” “额,呵呵……”笸箩讪笑两声,“与齐王交涉,最后你查出此案也确实非齐王所为?” “没错。康大人本是凌洛凡手下的人,康府血案自然没人会想到凌洛凡头上,那是齐王与凌洛凡斗的正凶,齐王顺其自然便成了怀疑的对象。”他话锋一转,“由此可见,这康府血案定是凌洛凡的两手政策!” 笸箩有些不解:“康大人既然是凌洛凡的人,他又为何这样做使自己失去一个助力呢。”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康大人本是兵部尚书,手中掌握着黎国一部分兵马,这对于凌洛凡来说绝对是重大的助力,他如此做法的确令人不解。” “不,也许没那么复杂。康大人可能叛变了。” “叛变?!” “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是何人?” “是康大人的副官崔大人……”凌玉轩恍然大悟,他道:“笸箩姑娘果然聪明!崔武原本也是凌洛凡的人,康大人之死对于凌洛凡来说并无多少不利,用康大人的死若能扳倒齐王,的确是个不错的大买卖!” 0015 王府风波3 笸箩但笑不语。她转了话题道:“既然玉轩心中疑虑已除,是否该替笸箩办办如姬的事。” “我不是已经派了王妃助你此事?难不成……”凌玉轩已心中有数。 笸箩看他一眼,心中有些来气,但对方好歹也是凌玉轩的正妻,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将自己心中的怒气压了下来。“我找王妃要了一张如影姑娘的画像,那如影姑娘的婢女似是有心隐瞒,走笔明显有许多破绽。这婢女如今怕是在王妃处已深得信任,若不然那样的画像王妃是断然不会选中送来的。” 凌玉轩略微思虑了一番:“照你这般说,王妃定是没有杀人灭口了。” 笸箩心中冷哼一声:“我想是的,只怕此事早已传到如姬耳朵里了!” 凌玉轩歉意的看她一眼:“笸箩姑娘,王妃她——” “你不必替王妃向我道歉,作为补偿,你可否抽出去喝hua酒的时间与笸箩一起将此事办了?”笸箩语调冰冷下来,“若你想将此事一直拖着,我也没什么意见。” 她是真的烦了,为了此事拖了一月有余,她已经没那么多耐心了。若非他睿王用人不当,又如何能招来这等麻烦事。 “笸箩姑娘莫生气,姑娘需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凌玉轩心中叹一口气,他原本以为王妃虽愚笨,但总不至于愚笨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如今看来倒是他高看了她,这等小事都办不好,看来以后是不能指望她了。心中正思索着,对面的人便塞给他一样东西。 “想办法让如姬长期吸食此物,记住,必须是长期吸食,时机一到,我会亲自出马。” “这是何物?”凌玉轩拆开纸包,竟是一块一块的黑色块状物品,他闻了闻,气味竟什么香甜。 笸箩回答:“罂粟。” “罂粟?!”凌玉轩不解,“这不是御医们用来麻醉伤患的药物吗?” “没错,不过我经过了处理,至于用法,这样……这样……”笸箩附于凌玉轩耳边,耳语了一番。听得凌玉轩十分欣奇。 他道:“这罂粟竟然还有这种功效?” 笸箩好心提醒:“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切勿将此物传播出去。还有,为如姬姑娘做个示范即可,千万不要贪恋于它。” 说完,她不禁打了个哈欠。看看窗外,天色竟隐隐开始有了放亮的迹象。她道:“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 凌玉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起身道:“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笸箩点点头,将门窗关好躺下,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凌玉轩的寝宫虽与藏娇宫相邻,但终究不在同一个院落,他为何会半夜出现在她的屋外?她皱眉,是怀疑她,还是怕她逃走?看来要离开睿王府需要重新盘算了。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打算入睡,刘菏泽的身影却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笸箩猛地睁开眼,心跳有些加速!窗外的夜还在继续,她心知今晚定是睡不着了,便再次起身为自己倒了杯凉茶,这一坐,便坐到了天亮。 端着脸盆进来的媚儿指着笸箩,表情很是夸张,她道:“姑娘,你这黑眼圈好大好明显!你是在这儿坐了一晚上吗?” 笸箩拿着镜子照了照,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还以为有多明显,我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咦,姑娘刚来那会儿确实这个样子,但经过媚儿一个月的悉心照顾,姑娘现在可是美的像一朵花儿呢!”媚儿一边说一边做着肉麻的动作,惹得笸箩咯咯咯的娇小。 然而,不等她笑道最后,她便感觉腹部一阵绞痛……完了!凉茶喝多了! 她赶紧捂着肚子往茅房跑,刚进茅房,便噼里啪啦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哪儿还有一点淑女的样子?连她自己听了都不禁脸红! 好在肚子舒服了,这如厕的头等大事跟形象比起来,显然后者来的有些微不足道。她跨出茅房长长的舒了口气,正欲回自己的寝宫,却远远看到如姬迈着莲步进了藏娇宫。 一大清早,她来做什么? 想归想,笸箩亦是赶紧迎了上去:“不知姐姐这么早前来奴婢这儿,是有何要事?” 如姬微微一笑,拉了笸箩的手道:“今早王爷给了我两匹上好的丝绸,我见这颜色适合妹妹,便想着给妹妹送来一匹。” 大清早的送丝绸?而且还是凌玉轩今早赐的?笸箩试探性的问:“昨晚姐姐侍寝了?” 如姬娇羞的珉唇:“这都是妹妹的功劳,若非妹妹规劝王爷雨露均沾,王爷怕是想不起如姬……” “那恭喜姐姐。”如姬眉目带笑,眼中却带了一丝疑惑。凌玉轩后半夜一直与她在一起,又如何会去如姬的宫中?难不成是之前去的?或者是借着送东西的由头除掉她? “额,妹妹,我可否进妹妹屋中喝杯茶?”见笸箩没有请她进屋的意思,如姬率先开了口。“我还为妹妹准备了一些稀罕吃食,都是我哥哥从蜀地托人送来的东西。” “哦,真是麻烦姐姐了,姐姐快进屋。”笸箩让开一条道,请如姬进了屋,又吩咐媚儿为如姬沏了一壶茶。倘若如姬想玩,她也乐得陪她玩玩,在睿王府呆了这么久,她早就无聊了! “妹妹,其实我看得出,妹妹并不喜欢王爷。” 笸箩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如姬竟是以此话开头。笸箩微笑,不动声色的饮了口茶:“姐姐为何这般说?” “这天底下的女人,没有哪个是愿意与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的。妹妹既然愿意将王爷推出去,就说明妹妹不喜欢王爷。” 这般说来,凌玉轩昨晚还当真去了如姬那里? 如姬突然附上笸箩的手,她说道:“妹妹,若你愿意,我可以将你送出王府,让你过你想过的生活……” 什么?! 笸箩吃了一惊,她望着如姬的眼眸,只见那眸中,是笸箩看不懂的光芒。似是懊悔,似是恳求,又似是期望…… 笸箩不由笑了:“姐姐这是什么话,王府之中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这便是妹妹想要的生活啊。” 如姬似是急了,她握紧笸箩的手道:“王府之中勾心斗角,你何苦要掺和进来,更何况王爷并未给你名分……至于钱财,只要妹妹愿意,我可以让妹妹这一辈子都吃穿不愁。” 0016 王府风波4 奇怪了,如姬为何要再三劝她离开王府?按理说,既然清霜已向如姬告了密,如姬定然应该采取措施才对,可为何是劝她离开睿王府?这有点太奇怪了吧。笸箩笑了笑,将自己的手从如姬手掌中撤出来,她故作疏远道:“姐姐为何非要妹妹离开睿王府?莫非姐姐是怕妹妹抢了姐姐的宠爱?” 感觉出笸箩的疏远,如姬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只要妹妹知晓,我从未有害你之心即可。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哦?”笸箩轻笑,“妹妹很想知晓,妹妹何德何能,竟能让姐姐如此真心相待,在姐姐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她就不信,一个连自己亲妹妹都能杀了的女人,会真心诚意的对一个陌生人谈什么真心相待。 “妹妹不信我?”如姬有些焦急,转而似是如梦初醒道:“哦,也是,在这无休止的宅斗之中,有谁是信得过的?不过没关系,等妹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便来找我,我定会尽全力将你送出睿王府。” 她说完便不在多言,起身离开了藏娇宫。媚儿见如姬离开,一脸同情道:“如姬姑娘真是可怜,想必她是把对如影姑娘的情分转移到姑娘你的身上了吧。” “媚儿,你说什么?”笸箩怔了怔,什么叫把对如影姑娘的情分转移到我的身上了? “哦,姑娘还不知道吧,其实姑娘的容貌与如影姑娘的容貌有些相似,奴婢第一眼看到姑娘的时候便这样觉得了。”媚儿说着,复又将笸箩手中的茶盏填满,“她定是将姑娘比作如影姑娘了,准没错!如姬姑娘与如影姑娘感情深厚,自打如影姑娘去世以后,如姬姑娘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听闻日日得靠吃药养着。啊对了,如影姑娘当时是被睿王府的一位美人害死的,今日这话,怕也是不愿姑娘你被……” 媚儿也晓得后面的话说出来显得有些大不敬,便在适当的时机住了口。 “原来如此……”笸箩沉思了一会儿,郑重拉了媚儿的手道:“媚儿,我要很认真的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姑,姑娘想问媚儿什么?媚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媚儿被笸箩郑重的神情吓着了,立马端正了神态等待笸箩的问话。 笸箩问道:“我是否可以相信媚儿?” 媚儿一愣,立马给笸箩跪下,她坚定道:“媚儿既然已是姑娘的人,便绝不会背叛姑娘!” “那好,既然媚儿值得我信任,媚儿可否为我做一件事?” “姑娘请吩咐!媚儿定当竭尽全力为姑娘完成!” 笸箩欣慰道:“很好!只要媚儿永远忠于我,将来我定当让你摆脱下人身份,风风光光为你寻一门好亲事,让你吃穿不愁!” “姑娘……”媚儿眼眶微湿,“奴婢不求别的,只求能永远呆在姑娘身边……姑娘待媚儿好,媚儿永生难忘!” 笸箩摸了摸媚儿的头:“傻媚儿,女人这一辈子,不就图嫁个好人家,将来儿孙满堂吗?我若真为你好,就该让你享受女人该有的幸福。快起来吧……以后不要动不动便下跪,在我面前,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 媚儿噗嗤笑出声来:“明明奴婢还比姑娘大一些,可姑娘的性情看起来竟然比奴婢还成熟。不知姑娘要将什么事交与奴婢去做?” 笸箩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锦囊:“媚儿,你将这个锦囊交与王妃,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这锦囊是……”媚儿好奇道。 “借王妃的手除去如姬!” “什么?!”媚儿大惊,“姑娘,如姬姑娘并未有加害你之意,你为何要……” 笸箩冷哼一声:“在我看来,如姬今日前来藏娇宫纯粹是向我宣战来的!” “宣战?这……”媚儿拧了拧眉。 “本姑娘确实没能向王爷争取得名分,但本姑娘能住进这藏娇宫,就证明本姑娘在王爷心目中的位置!这王府里眼红本姑娘的不在少数。如姬仗着昨晚的宠幸来藏娇宫话里藏话的挑衅,本姑娘忍不得!”啪的一声,笸箩拍案而起,“我在刘府已受尽白眼,不想在睿王府仍旧还要看着别人脸色行事!” “可……可奴婢觉得,如姬姑娘好像没这个意思……”媚儿说的有些忐忑道。 “媚儿,你不懂……如你这般单纯的姑娘,将来只会被人欺负。”笸箩缓了缓语调,“将锦囊送去吧,王妃若问起什么,你便说不知道即可。” 媚儿乖巧的点了点头,便出了藏娇宫朝着倚夏宫而去。 笸箩见状,偷偷紧随其后。只见媚儿趁着四处无人,立即藏匿于暗处偷偷拆了锦囊查看。 笸箩心中冷笑一声。 而另一边,拆开锦囊查看的媚儿,在打开字条之时不由一愣,字条之上,竟然连一个字都没有!她仔细检查了数遍,确定无法窥之字条之上内容之后,只好将字条又重新塞回锦囊,朝着藏娇宫而去。 待媚儿将锦囊交与睿王妃出来之后,媚儿便径直奔去了如姬的寝宫! 果然是如姬的人!躲在暗处的笸箩现出身来,她不发一语的赶回了藏娇宫。不消片刻,媚儿便回转回来。笸箩见状,故意提问:“事情办好了?” 媚儿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可有人发现?” “姑娘放心,媚儿一路注意过了,没有人。” 笸箩心中冷笑,表面却丝毫不露半分,她松了口气道:“那便好……不过也无碍,那字条是我用特殊手段处理过的,除了王妃无人能解。” “特殊手段?”媚儿故作不解,“是什么特殊手段……” 笸箩回答:“需要用我亲自调配的汁液才能让字现形。” “哇,没想到姑娘竟如此厉害……”媚儿惊讶道。 笸箩但笑不语。 将近午时,睿王妃登门造访,刚刚进屋便遣退了下人,想必也是为了那张无字字条的事情。媚儿立于一旁,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睿王妃扫了她一眼,又望向笸箩,似是等着笸箩开口处理媚儿在场的事。笸箩见状,自是借着睿王妃的气势将媚儿遣了下去。 “为何这张字条上……”睿王妃开门见山,对这张字条满是不解。 笸箩打断睿王妃的话,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这才小声道:“王妃有所不知,你我身边皆出了奸细……”说完,她又恢复正常声音说道,“王妃可是对此计有什么疑问?”这话明显是给媚儿听的。 0017 王府风波5 睿王妃转瞬明白过来,她清了清嗓子道:“是啊,本宫确实不懂这字条之上的意思。你可否为本宫解释一番?” “奴婢遵旨。奴婢的意思是,如姬今早已来过奴婢宫中,言语之中似乎已然得知了奴婢的计划,所以奴婢才在字条之上留下‘小心内鬼’四个字。”趁着空隙,笸箩低语道,“奴婢若没猜错,那画如影画像的婢女定是内鬼……” 睿王妃有些不信:“不可能,清霜虽说是从如影那死鬼宫中过来的,但她这几年来对本宫忠心耿耿,她绝不可能是内鬼!” 心知睿王妃不舍清霜这个奴婢,笸箩不再多言。她道:“那便请王妃为奴婢除去媚儿吧。” 睿王妃一惊:“你虽来睿王府时日不长,但好歹她是你身边唯一的贴身丫鬟,你竟怀疑是她?” 笸箩轻声笑了笑:“奴婢知晓媚儿以前本是王妃的贴身丫鬟,若非王爷强行将媚儿安排在藏娇宫,睿王妃定是舍不得给奴婢的。不过,越是贴身丫鬟,她们的嫌疑便越大,因为她们为了更多的情报,便需要博得我们的信任。王爷是想做大事的人,奴婢既然为王爷效命,便不会因为任何人而阻碍了王爷道路。” 笸箩一席话说的忠心耿耿大义凛然,使得睿王妃不由有些动容。一个身份连外妾都算不上的女人都能为了王爷做到如此境地,更何况她还是睿王的结发妻子,她这个正妻怎么能被这个女人比下去!更何况,这个女人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她抿了抿唇,忍下心道:“好……只要你能拿出证据,本宫愿意,杀了她们……” 笸箩微笑,似乎对睿王妃的决心很是满意,她道:“清霜画给奴婢的画像,有明显的掩饰痕迹,按照她的画功不可能画的那般惨不忍睹……” “不可能,清霜的确不会画画,本宫为你送来的画像还是本宫在其中挑的最好的一副。” 笸箩依旧微笑,她从衣袖之中取出那副画像:“一个真正不会画画的人,下笔必然迟缓而线条不流畅,但那副画作之上的线条却是流畅至极,只是故意在一些地方做了顿笔和画偏的动作。王妃请看。” “这……”睿王妃一时无法反驳。因为这幅画作之上确实如笸箩所言,线条流畅至极,只是故意在一些地方加了顿笔和画偏的动作。 笸箩继续道:“清霜要度过睿王妃这关,心知画像必须有几分相像,而一副人物画之中,要画得与本人相像,眉眼便是关键。王妃可看出来了?” 睿王妃又盯着画像看了一番,又是一时无语,她似乎被定住了一般久久无法回神,怕是心中早已五味陈杂。 “至于媚儿,奴婢本来从未怀疑过她。但奴婢将这幅画像那给她看时,她一眼便道眉眼像如影,而今日早上,她又说奴婢的长相与如影十分相像。王妃请仔细看,既然奴婢与如影十分相像,她为何不说这幅画像像奴婢,而是说像如影?当然,仅凭这点无法给媚儿定罪。王妃手中的无字字条便是奴婢试探媚儿的证据。奴婢亲眼看到她查看了无字字条,从王妃宫中出来以后,媚儿也并没有直接回来藏娇宫,而是率先去了如姬宫中通风报信。” “这……”耳闻笸箩句句推论有理有据,睿王妃不得不信了笸箩的结论,她沉默片刻后道:“既然你这般说,本宫便帮你除掉这二人,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两个不忠心的奴婢,死不足惜! 笸箩提醒道:“王妃万不可打草惊蛇。依奴婢之见,王妃还是过两日动手比较妥当。” “为何?”内鬼难道不是越早除去越好吗? 笸箩言道:“媚儿刚把无字字条之事告知如姬,在此刻杀死媚儿,必定打草惊蛇。等过两日,睿王妃随意找个借口将媚儿除去即可。” “那清霜——” 笸箩轻笑:“奴婢何时说过要除清霜之事?” 睿王妃愕然:“这内鬼不除,这……” “媚儿与清霜只能杀其一,再杀了清霜,如姬便该察觉到了。除去媚儿以后,奴婢会暂时不再与王妃联系,剩下的便由奴婢自己完成吧。”笸箩说完,轻施了一礼,面容之上全是自信满满的神色。 睿王妃回转倚夏宫之后,一个奴婢便进来找笸箩禀报道:“姑娘,奴婢是管理藏娇宫大小事务的,最近发现宫中时常丢失一些金银器物,就连库房的银两也丢了许多。” 笸箩一愣,她突然想起来,半个月前,她首饰也时常失踪,加上她本就不喜戴这些东西,也为多加留意,以为是媚儿见她不喜欢撤走的。如今看来,这些东西定然也是失窃了。这么说来,那窃贼少说半个月前便开始在此偷东西了。她问道:“一共损失了多少?” “回姑娘,大约三百两黄金……” 笸箩吓了一跳!什么?!三百两……黄金?!要知道,一两黄金就相当于一家普通百姓一年半的开销,三百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的!再加上她失窃的首饰,其中还有名贵的玉石,这加起来怕是都失窃了上千两白银了吧……“失窃了这么多,为何现在才来禀报!” 那奴婢吓了一跳,她战战兢兢道:“奴,奴婢想着此事私下查出盗贼即可,没想到这丢失的数目越来越大,请姑娘责罚……” 笸箩只觉额角蹭蹭蹭的跳的疼,这么大一笔数目,她怎么向凌玉轩交代……“你可查出些什么?” “回,回姑娘……奴婢检查了所有藏娇宫的下人,皆无发现赃款……” “足足上千两银子堆一起也好大一坨,她要藏岂是那般容易的事,可有去京中各大银票商查过?” “没,没有……” “派人去查,就说是奉了王爷的指令。” 此事一出,京中开始闹得沸沸扬扬。 原来半个月前,齐王府也频频丢失钱财与金银器物,数目不比睿王府丢失的少。齐王府与睿王府前前后后一同前往各大银票商调查,惊得京中百姓议论纷纷。 整日泡在温柔乡中的睿王凌玉轩得知王府被盗,还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只能回转睿王府查探情况。 睿王府藏娇宫被盗,睿王妃与府中各位美人纷纷前来藏娇宫打听情况,就连平日里瞧不惯笸箩的美人也一一登门造访。待回去之后,个个吩咐丫鬟奴仆管家家丁看护好宫中的钱财,生怕被人抢了去。 0018 王府风波6 待凌玉轩回来,见府中戒备如此森严,不禁笑出声来。 那窃贼要偷其他各宫,早就偷了,还需等到现在?他大步流星朝着藏娇宫而去,远远便看见笸箩坐在凉亭之中认认真真翻看着账本。 他在笸箩对面坐下,问:“丢了多少?” “足足上千两白银,恐怕还不止。”笸箩有些忐忑。但见凌玉轩面不改色,反而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紫金扇摇啊摇,笸箩有些疑惑了,“丢了这么多银子,你不心疼?” 凌玉轩笑笑,不以为然:“不过千两银子而已,丢了再挣回来便是。” 笸箩古里古怪的看着他:“但据我所知,咱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玉轩王爷经常不上早朝,每月那点俸禄都被克扣的所剩无几了吧!你整日躺在外面的温柔乡,钱从哪儿来啊?藏娇宫的银子和齐王府的银子,该不会就是你偷的吧。” 凌玉轩手中的扇骨毫不留情的落在笸箩的脑袋上,他的眼中尽是嬉笑之色:“你这小丫头……竟然怀疑起我来了!我好歹也是个王爷,就算没了俸禄,我母妃还是皇后呢!” 笸箩做如梦初醒状:“哦~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原来王爷已经穷到天天跟皇后娘娘要钱花了啊!” “……” 算了!他凌玉轩不跟小女子计较!他正了正神色道:“我听说最近京中出了一个劫富济贫的侠盗,睿王府和齐王府被盗怕是与此人有关。只是,两府同时失窃,为何齐王府各宫皆有被盗,而睿王府却只有藏娇宫被盗呢?” 笸箩不以为意:“藏娇宫是你用来金屋藏娇之地,好东西大多都在此处吧。若我要偷,也会选择偷藏娇宫。” 凌玉轩苦笑:“藏娇宫虽特别,但睿王府各宫中的钱财与宝物也不少,依我看,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左右只是丢了钱财而已,玉轩还怕他有什么阴谋不成。”笸箩一边说着,一边帮他倒了杯茶。 “哈哈,阴谋倒是谈不上,不过——”他顿了一顿,“王府戒备森严,此人却能来去自如不被人发现,可见其深厚的武学根底。可惜啊可惜……” 笸箩轻笑:“可惜什么?不能没能为你所用?” “不行吗?”凌玉轩反问。 笸箩看他一眼,不作回答。爱才惜才是好事,但被他凌玉轩爱才惜才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倘若他凌玉轩这一仗输了,多少英雄好汉会因为他命丧黄泉。为凌玉轩所用,倒还不如为她笸箩所用呢! 凌玉轩见她不说话,笑眯眯的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他道:“你来府中一月有余,我还从未送过你礼物,这个送你。” 笸箩狐疑的看他一眼:“这是什么?” 凌玉轩故作神秘,他一把紫金扇摇啊摇:“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给他三分颜色,他倒开起染坊来了! 笸箩打开锦盒,竟然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绿色玉镯!她吓了一跳:“祖母绿!” “哦?没想到笸箩你还懂玉?”凌玉轩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额,略懂……”笸箩干笑两声。这玉分为软玉和硬玉,硬玉又名为翡翠,翡翠之中最名贵的便要属这祖母绿,它在翡翠之中属最顶级的颜色,其颜色浓郁沉稳,质地细腻无瑕。因其玉难得,大多只有帝王之家才佩戴得起,故又被称之为帝王玉。此玉堪称玉中极品,如此美玉在市面上十分少见难得,可谓是难遇亦不可求,更何况还是双镯!笸箩拿起其中一只仔细鉴别了一下,只见颜色纯正而均匀,晶莹剔透而毫无半点杂质。说实在的,即便是皇家,身上所佩戴的绿玉也大多是不透明或是半透明色的,而如同这般晶莹剔透且之物,怕是整个黎国再也找不出第二件! 笸箩曾听过这样一段话:当你目不转睛地注视嫩绿的草坪和树叶的时候,那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可以想象,但与祖母绿的色泽相比就显得逊色了。祖母绿的颜色会让人百看不厌,无论阴天还是晴天,无论人工光源还是自然光源下,它总是发出柔和而浓艳的光芒。 不得不说,笸箩心动了!祖母绿的魅力果然是谁也无法阻挡的! 但即便再爱不释手,笸箩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她的冲动!她一把把锦盒推到凌玉轩面前,拒绝道:“如此厚重的礼我受不起,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凌玉轩皱了皱眉:“这本是女子佩戴的饰物,难道你是打算让我戴着两只玉镯招摇过市吗?” “你这府中的女人如此之多,你可以送与她们啊,我想她们定是求之不得。”笸箩是铁了心不打算收下这份礼。这让凌玉轩有些不高兴。 他道:“这是我送与你的,岂能拿回来再送与别人?若你不肯接受,那便毁了它吧!”说完,凌玉轩当真拿了其中一只玉镯扔了出去! “你……你竟真舍得!”笸箩站起身,感觉自己的心都是痛的!这一扔,该是扔了多少钱!败家子啊……败家子! 凌玉轩不以为意:“你既然不要,扔了便扔了!”说完,他顺手又拿起另一只,作势又要扔出去。 “别……别扔!”笸箩一把抓住他的手。 “怎么,改变决定了?”凌玉轩咧嘴而笑。 笸箩心痛道:“你,你要真想扔,还不如暂时寄存到我这里……” 凌玉轩闻言,复又作势要扔出去! 笸箩急了!她阻止道:“别,别啊,我收了还不成!” 凌玉轩唇边的笑容无限放大,眼中狡诈的目光更是明显,他问:“真的?” 笸箩点点头:“真的!” 万一他真把这只也扔了,她怕是得心痛死!这个败家子!难怪府里丢了钱他都不心疼,舍得买这么名贵的翡翠玉镯,还在乎那几千两银子? “喏,给你了!”凌玉轩将玉镯塞到她手中,转而又从衣袖中掏出另一只也放入笸箩手中。 笸箩脸绿了:“你!” 凌玉轩狡黠的笑:“怎么,倘若我不跟你开这小小的玩笑,你会收下这份礼物吗?怎么,又想还给我了?只要你还给我,我便当着你的面真把它扔了,这次是真的哦!” 笸箩只觉比吃了一万只苍蝇还难受,这个骗子! 笸箩冷哼一声,一个回身气冲冲往藏娇宫而去,只留下背后那一片肆无忌惮的大笑之声。半晌,凌玉轩才止了笑,舒舒服服吐了口气道:“这丫头,呵呵……” 0019 王府风波7 这天晚上,因着凌玉轩送的祖母绿翡翠玉镯,笸箩翻来覆去左右无法睡着。最近藏娇宫失窃之事闹得正凶,凌玉轩下令加强了藏娇宫的守卫,虽是如此,笸箩依旧有些不放心。毕竟如此值钱的东西一旦被偷,他凌玉轩不心疼,她笸箩却会心疼的死的心都有!一晚上她起了数次,一会儿藏在柜子里,一会儿锁在箱子里,一会儿又藏在家具夹缝里,可左右觉得不合适。于是,她将玉镯拿出来藏在枕头之下,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就在她即将熟睡之际,她却蓦地又梦到玉镯被她压碎,一个惊吓醒来,眼前却总觉得有个黑影掠过。 她狐疑的打量了打量四周,翻开枕头见玉镯还完好,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想了半晌,她还是觉得戴在自己手上最安全,这样既不会被偷又不会碎,岂不一举两得?她戴起来试了试,尺寸竟出奇的合适,就仿若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确定了玉镯不会脱落,她这才复又躺下闭眼安睡。 她不知,房梁上的黑衣人影见她将玉镯戴上手的那一刻,懊恼的拍了拍脑门,正暗自责怪自己为何没能动手快一些! 过了片刻,黑衣人影确定床上的女人已安睡,这才复又蹑手蹑脚的从房梁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去拉那戴在手上的玉镯。然而,刚等他碰到玉镯的边缘,那戴玉镯的手却猛地抓住了他! 黑衣人影吓了一跳!想撤却已经来不及了! 笸箩睁开眼,笑眯眯的看着他:“抓到你了!” 黑衣人见状,使力想从笸箩的掌控中脱离开来,却听到笸箩道:“你最好乖乖听话,此刻只要我一喊,你认为你还出的去吗?” 黑衣人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失了色彩,一副举手投降的模样道:“我堂堂天下第一神偷……今日竟败在你这个丫头片子手里,真是倒霉!说吧,你想把我怎么样。” 笸箩狡黠一笑:“我抓你好些天了,要不是我早有准备,依你的本事,又怎么会落在我的手中。” 这话倒是真的,今天她又得了这玉镯,她便料定了他会来偷! “切,败了就是败了,你说那么多干嘛!”黑衣人白她一眼,“你年纪不大,心眼儿倒是不少!” 笸箩咧开嘴笑:“你也年纪不大,心眼儿也不少啊!” “你……”黑衣少年气急,再次白她一眼,转而漫不经心道:“我可比不过你,也不想跟你比,我跟你不一样,你的心眼儿全长在害人上了!” 笸箩蓦地冷下脸:“你什么意思。” “切,什么意思还用我说?实话告诉你吧,我半个多月前就一直待在你这藏娇宫了,你想害那个叫如什么姬的那个女人,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床沿边坐下翘起二郎腿来。 笸箩闻言,脸色更臭,她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还知道……”黑衣少年狡黠的笑,故意把脸离笸箩近了几分道:“还知道你与睿王的阴谋……” 笸箩正想要发作,手腕上的疼痛却先到了一步,黑衣少年一个施力轻轻松松脱出她的掌控,竟然还顺便把她的玉镯给偷走了!笸箩下床赶紧去追,那少年却一个翻身越出窗户,十分嚣张的给笸箩留下了一句话:“哈哈,你是抓不到我的!” 她打开房门,屋外的守卫歪七扭八躺了一地,而那少年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可恶! 笸箩心中暗骂一句,心里的火气已无法用愤怒来形容。想不到这小毛贼半个多月前就混进来了!藏娇宫的秘密被这样一个人知晓,要是一旦被传出去……想到这儿,笸箩抚了抚额,只觉得额头一阵阵抽痛,再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痛了…… 浑浑噩噩过了一晚,笸箩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前,望着眼前最爱喝的八宝银耳粥也觉得没了滋味。藏娇宫发现窃贼一事一大早便被传的沸沸扬扬,凌玉轩那一群女人又是来好一番问候,直到如姬跨进藏娇宫的大门,笸箩才逐渐回过神来。 观如姬的神情,似乎比前几日消瘦的许多,脸色也显得十分苍白,就连两只眼窝也微微有些塌陷。笸箩心知定是她的药起了作用,便有心试探道:“姐姐脸色似乎不大好……” 如姬苦笑两声道:“哦,无碍……只是最近烦心事比较多,有些睡不着而已……” 难道是已经出现幻觉了?似乎比预期还要快啊…… “不知是什么烦心事,竟让姐姐劳累至此?姐姐可要多多注意身体才是……”笸箩说着,亲自为如姬倒了一杯茶,脸上尽显关怀之意。 如姬静静的坐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笸箩,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她才道:“妹妹,昨晚的事我听说了,没事吧。” 笸箩乖巧道:“姐姐放心,妹妹没事。就是宫中又被盗走了些金银首饰……”唉,想到那只玉镯,她又有些心痛了…… “妹妹没事便好,只不过一些首饰而已,妹妹不必放在心上……”如姬说着,从衣袖之中取出一个四方的锦盒推到笸箩面前道:“妹妹,这是我自己这几年存的所有的家当了,出府以后你便自己开个小店好好的过日子吧。” “出府?”笸箩有些疑惑,她何时答应如姬离开睿王府了? “妹妹,睿王府是个吃人的地方,你心思单纯,呆在这里迟早会被人陷害,姐姐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一定要理解姐姐的苦心……”如姬抓住笸箩的手,眼泪开始吧嗒吧嗒的流。笸箩望着她,心竟然微微有些痛……她知晓如姬现在已无法自知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幻境中了,只怕,如姬是把她当做如影了吧…… “妹妹,那年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对待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如姬依旧哭着,眼中的懊悔与自责似乎要把自己淹没,她道:“好在,好在妹妹你还活着……姐姐这辈子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不该为了一个男人起了歹念想杀你,我不该……如影,你原谅姐姐好不好……” 笸箩拍拍她的手,似是安慰,却至始至终没有再说一句话。纵然觉得自己狠心,但她知晓,一旦她开口,也许她之前的努力变要付之东流了……毕竟她要利用的,就是如姬对如影的愧疚。 “妹妹为什么不说话?是无法原谅我吗?”如姬的眼眸逐渐失了光彩,她失望的站起身,一步一步出了藏娇宫,背影却是十分的落寞与寂寥。笸箩数次忍不住想冲出去说些安慰她的话,却终是被理智占了上风。她背过身去,强迫自己不要去看这个可怜的女人,只要不去看,不去想,至少在害她的时候,自己能心安一些…… 0020 王府风波8 这一夜,注定王府有些不太平。子时的夜漆黑如墨,睿王府寂静的听不见一丝声音,昏暗的天际微微泛着乌黑的颜色,空气也渐渐显得有些憋闷。 笸箩拧着眉,静静躲在昏暗处等待着适当的时机,心中却有些凌乱,有些忐忑……今夜是她拟定好的对付如姬的日子,她计划好了,只需将如姬逼疯保命,其余的便交给身边的凌玉轩处理。然而在关键时刻,她怯战了…… 万一计划失败,结果会如何? 万一逼急了如姬,会不会被捅上一刀? 万一中途出了何种变故,她又当如何…… 想到此,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草率和鲁莽,杀人只是一刀的事,可将人逼疯,其中存在的变数与风险何其的大…… “你在害怕?”凌玉轩的声音从耳边,黑暗中,笸箩看不出他的表情与神色,只觉得这道声音里满是嬉笑之意。 “我我我从没害过人……”笸箩的声音有些抖。 凌玉轩轻轻笑了一声:“不对,是你从未亲手害过人,就比如你借我的手杀了刘府满门,还欲借王妃的手杀了媚儿。” “闭嘴!”笸箩有些愤怒。刘菏泽夫妇那是该死!他们杀了她的生母,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有什么理由放过他们!至于媚儿,若非为了他凌玉轩,她又何必在自己身上多背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在这个诸侯国遍地的时代,人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迫害别人,你若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来杀你!”凌玉轩转头看她,“你自己很清楚,你不害如姬,如姬迟早有一天会害你,只是你自己不愿承认罢了。我说的可对?” 笸箩沉默了半晌:“……可我觉得她不会害我。” “哦,是吗,因为你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未对你下过手?”凌玉轩无奈的笑,“你真傻,倘若不是我派人时刻注意你的动向,如姬早就下手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不敢轻易暴露自己而已!你以为你真的像如影吗?其实你一点都不像。” “!”这怎么可能……明明连皇后都默认了的…… “因为所有人说你长得像,你便信以为真?”凌玉轩拍拍她的手,“三人谎说城市之中有老虎,听的人便信以为真。说谎话的人多了,就能让人们把谎话当做事实。三人成虎的故事你可听说过?” 笸箩不住的摇头:“可是,连王妃都……” 凌玉轩轻叹一口气:“你认为王妃为何能在王府之中震慑众人?残忍的手段吗?你以为王妃当真如你所想一般头脑简单?” 笸箩一时无语。她从未想过,自己处处留个心眼,凡事处处深思熟虑,想问题更是煞费苦心面面俱到,可如今竟然还是落入别人的陷阱之中……笸箩苦笑,原来,自己并不是个聪明人……“如此说来,王妃与如姬她们……”是一伙的吗?若非如此,王妃为何要默认我与如影长相相似?不对……若真是一伙,凌玉轩为何对此不闻不问? 凌玉轩再次叹一口气:“你该不会在想她们是一伙吧。” 笸箩抿了抿唇,第一次感受到挫败的滋味儿。她道:“既然如姬已挖坑让我跳了进去,今晚的行动似乎也没必要进行了。”今天上午如姬那番话,怕也是装的吧,如此,今晚的行动势必不会成功。 凌玉轩摇了摇头:“你给的东西确实好用,只不过如姬机警,发觉身体有了异样以后便停止吸食了。” 笸箩提醒:“药量不够,起不到作用。” “恩,我知晓。不过,今晚有主动送药之人,而且还是见效急快的特效药。” 笸箩微怔,却转瞬想到一个人:“难道是……齐王?!”如姬一旦疯了,若说出些什么惊天的秘密,便大大对齐王不利,所以齐王必会杀人灭口。为了防止齐王下手,笸箩早早便派人密切监视如姬宫中的一切动向。 凌玉轩赞许一笑:“没错!你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 可笸箩还是有些不解:“既然如姬是装的,齐王应该早早便得到了消息,他还有来的必要吗?” “当然有。”凌玉轩眼中露出睿智的光芒,“因为齐王根本不知道如姬现在的状况。我早早便已将如姬死死看牢,她想送消息给齐王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只需将如姬已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的消息故意放出去,齐王有何理由不来?” 笸箩暗中撇了撇嘴。奸诈!真是奸诈!这样巧于算计之人,她果然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安全,省得将来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道:“既然你一切都尽在掌握,你何苦让我白跑这一趟。” 凌玉轩苦笑:“你这丫头,我让你长见识,你倒嫌弃起我来了?” 笸箩正欲反驳,却蓦地听见凌玉轩朝她做了噤声的动作。笸箩警觉,余光一瞟,屋顶上一个黑色的人影快速移动,一个纵身便轻巧的窜入如姬宫中。只是一瞬,便听得如姬惊讶道:“萧寒?!竟是你?!我不是给你送了消息,近几日万不可来此寻我吗?” 齐王沉默了一会儿:“你何时给本王送了消息?你不是疯了吗?” “这……糟了!上当了!” 凌玉轩冷冷一笑,哼,迟了!他打了个响指,四周顿时灯光通明,大群大群的官兵蜂拥而至,只是一瞬,便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凌玉轩揽了笸箩从藏身处出来,脸上表情显得轻蔑而冷凝:“我凌玉轩的女人竟然跟我敬爱的四哥夜半幽会,这顶绿帽子,当真让我戴的既痛苦,又愤怒啊!” 变局突生,如姬的脸色煞白而惊慌,倒是一袭黑衣蒙面的齐王却是一刹那的震惊过后显得平静下来。他轻笑了一声过后,毫不避讳的揭开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妖冶异常的脸来。那张脸生的极美,给人一种极不真实之感,仿若那样的容貌,本不该是人类应该拥有的。 笸箩惊讶的瞪大眼眸,震惊的已然说不出话来!就连自己的心脏也禁不住那容貌的诱惑,扑通扑通跳的极快! 感觉到笸箩的异样,凌玉轩故意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切勿长时间盯着他的脸看,他生来便具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哎呀,被发现了啊!既然六弟已经知晓我们的关系,可否作美将如姬送与四哥呢?”齐王眯眼微笑,话说的极其不要脸! 凌玉轩冷笑:“齐王你睡了本王的女人,竟还舔着脸与本王要人,难不成齐王认为本王是个好欺负的主?” 0021 王府风波9 齐王摸了摸垂下来的乌黑发丝,面不改色道:“六弟何苦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兄弟间的和气呢?据本王所知,六弟这王府之中的美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你一年怕也轮不回一圈,你舍得如斯美人为你终日守活寡吗?”他单指挑起如姬的下巴,毫不顾忌的在如姬煞白的脸上亲了一口。 “凌萧寒!你不要太过分了!”凌玉轩脸色变得乌黑,一双眼眸几欲冒出火来。“如姬,本王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肯回来,如影的事本王可以不追究!你若执迷不悟,后果你承担不起!”凌玉轩伸出手,漆黑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直视着对面的如姬,他的神情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几乎恨不得能在如姬身上少出个洞来!好让她知道背叛他是什么样的下场! 笸箩望着凌玉轩,禁不住拧了拧眉。难道,凌玉轩喜欢如姬?若非如此,他干嘛要发这么大的火?整个场面似乎已经混乱了,今夜明明是为了逼疯如姬,却逐渐演变成了两男争一女的戏码。倘若凌玉轩当真喜欢如姬,今晚的目的简直就是个笑话。 如姬挣扎了许久,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齐王,终是下了决定。此刻,她一心喜爱的人就在眼前,并且还说要带她离开睿王府,这正是她多年来所期盼的啊!此刻有了这个机会,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她扑通一声朝凌玉轩跪下道:“睿王爷,我知晓王爷一直怀疑如影是被我所害,但睿王爷可曾想过,我是如影的亲姐姐,我怎么会害她呢!我和齐王是真心相爱的,若睿王爷真心为如姬好,那便放了如姬吧!” 凌玉轩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黑,也不知是不是被打击到了,呵呵呵的抚额苦笑起来,他道:“既然你不肯接受本王给你的机会,那便为如影偿命吧。” 哦?终于要到正题了?她还以为他凌玉轩早就忘了今晚的目的呢! 如姬掩面轻泣,哭的好不伤心:“睿王爷何苦为难如姬……”那话里的意思好似再说,凌玉轩为了留下如姬,竟故意用如影的死来强行羁绊她。真是好演技! 笸箩冷笑,她倒要看看凌玉轩如何处理这件事! 只见凌玉轩冷笑一声道:“你们当真以为如影已死?呵,天真!” 哭泣中的如姬闻言,眼中闪烁出一股惶恐的神色,却转瞬恢复正常,她道:“这怎么可能?如影妹妹死前便是躺在我的怀里……王爷你是不是在骗我?” “本王像是在说假话吗?”凌玉轩冷眼相对,“来人!把如影带上来!” 一句话,惊得在场众人纷纷一怔,再观如姬与齐王,一个脸色煞白如纸,一个侧目故作镇定。当一个粉衣女子被带上来时,如姬与齐王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如姬望着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眼神瞬间犹如死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完了……全完了…… 那粉衣女子见了如姬,似是见到凶神恶煞一般迅速躲到了凌玉轩身后,她喊着:“她是魔鬼!她想杀了我!玉轩哥哥救我,救我……” “如姬,你还有何话说。”凌玉轩逼视如姬,反手拍了拍粉衣女子的手算是安慰。 如姬闭上眼,久久无语……到了此刻,她还有辩解的必要吗? “孽障!孽障!!”人群中,一个声如隆钟的中年男子怒气冲冲冲出人群,举手一巴掌狠狠落在如姬脸上,“你这个孽障!我从小是怎么教导你的?我教你礼义廉耻,教你忠孝悌义……你却杀了你自己的亲妹妹!!” 那男子哭的痛彻心扉,不住的捶打着自己的心脏:“那是你亲妹妹啊亲妹妹啊……我教了你大半辈子,你只学会了蛇蝎心肠啊你!” 男子的一巴掌下手很重,如姬倒在地上半天才能起来,她嘴角流出一道血迹,眼眸望着男子既愧疚又害怕,她弱弱叫道:“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我司马尹没有你这样恶毒的妹妹!”那男子挥手又是一巴掌落在如姬脸上,“恶心!恶心!我司马尹在此立誓,自今日起,与司马虞断绝兄妹关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永不相认!” “不……不!!”如姬奋力起身抱住男子的双腿苦苦哀求道:“妹妹求大哥了,不要离开我……不要……如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晚了!!”男人忍痛,决绝的推开如姬,“你以为什么事都是可以原谅的吗?你将来还是在黄泉之下跟爹娘和影儿解释吧!” 倘若不是睿王试探,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如姬竟会杀了自己的亲妹妹。他心目中的如姬,明明打小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对妹妹更是什么疼爱……究竟是从何时起,她竟变成了如斯模样?变得六亲不认,凶狠恶毒……爹,娘,司马尹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朝堂以及黎国百姓,却唯独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死去的影儿…… “影儿啊……”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哭的眼泪纵横断人心肠,谁能知,一位镇守一方的彪悍大将,战场上铁面无情杀人无数,竟也能哭的如此让人感叹与同情。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齐王眼见形势越来越不利,此刻逃走更易落人话柄,他周虑再三,也不得不心中感叹一句:凌玉轩啊凌玉轩,你果然沉藏不露老奸巨猾,连我堂堂诡辩也被你整到如斯境地!齐王想着,突然打破静寂的哈哈大笑起来,他诡异一笑,似是看了一出好戏一般悠哉悠哉的鼓起掌来:“好啊,好啊,真是感人的一出戏码,只是这主角令本王很是失望啊!” 齐王的言行瞬间引得众人的注意力,凌玉轩警惕的看着他,神情似乎有些防备之意。 “可惜啊可惜,本王真是瞎了眼,竟看上了如此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齐王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出一丝愤怒的神色。正在哭泣的如姬瞬间止了声,她不可置信的望着齐王,似是因为这句话受了极大的打击。 凌玉轩冷冷一笑:“四哥,你以为仅凭这一句话,便能撇清你的关系吗?若非你的缘故,如姬如何会痛下杀手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齐王气的脸色乌青,一张绝美的面容显得有些扭曲:“六弟,你别血口喷人!本王让你戴了绿帽子不假,但你要报复本王把这种屎盆子往本王头上扣,也太狠了点吧!” “四哥在朝中素来有‘诡辩’的美称,在狡辩之上臣弟望尘莫及,是非曲直只需司马将军心中有数即可。”凌玉轩气定神闲丝毫不作任何辩解,然而正是不作任何辩解,才来的更加有说服力。 0022 王府风波10 齐王脸色一阵白一阵绿,当真是十分好看。“六弟,本王倒真是小看了你,‘诡辩’二字怕是给你才更加贴切些。但凡事讲究真凭实据,你可拿得出证据证明本王的罪吗?” 凌玉轩依旧不语。因为,他确实拿不出。齐王行事十分小心,一张嘴更是巧舌如簧,颠倒是非的能力更是了得。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永远让人猜不出真假,这样的人,岂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原本指望如姬在如斯境地能主动反咬齐王一口,没想到齐王已明显想舍弃她明哲保身,她竟仍是没有开口,既如此还能有何办法? 再观司马尹,显然已无法判定齐王与睿王谁人真谁人假,他道:“我虽为一介莽夫,但影儿的死本将军势要查个清楚!即便舍了这条命也要恳请皇上为我妹讨个公道来!” 说完,司马尹冷哼一声愤然而去。 齐王望向凌玉轩,挑衅般一笑,似乎在说:也不过如此,你能奈我何?转而,他抓起地上的如姬,一个纵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众士兵见状,急欲追下,却被凌玉轩阻止。此刻追了还有何用?无非平添两条亡魂罢了! “原来你的办法竟是如此。”笸箩不得不赞叹。先不论若没有他的计划,今晚的任务能不能成功,即便成功,睿王府能保如姬到几时?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被齐王抓到时机杀人灭口了。她与凌玉轩的目的本来便是等待司马尹归来知晓真相,省得造成司马尹对凌玉轩的猜忌,凌玉轩此法,的确省了许多麻烦。只是这司马将军本在蜀地镇守,竟无皇帝御召私自回京,这罪名怕是不小,若传到皇帝耳朵里,怕又是一场风波吧。 睿王啪嗒一声开了紫金扇摇啊摇:“我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啊,原本我嘱咐了司马将军无论如何皆不可冲动暴露身份,唉……,只怕这善后工作又得忙活啦。” 说完,他又朝粉衣女子道:“菁菁,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额,她不是如影?!”她还以为如影真的没死呢…… 那粉衣女子瞪了笸箩一眼,娇滴滴的搂着睿王的胳膊道:“王爷~,菁菁为您办了这么大的事,您怎得奖励奖励人家嘛!”说完,凑上香唇便欲吻上凌玉轩的脸颊。 凌玉轩手中紫金扇一挡,呵呵笑道:“乖,今日还有要事,改日好好陪陪你,可好?” 那粉衣女子闻言,再次看向笸箩。 笸箩无语。这姑娘该不会是以为我抢了她的男人吧……笸箩大哥冷战,她可对凌玉轩没有兴趣! 这女子果然气呼呼的朝她冷哼了一声离开,走至一半,她似是不放心,复又羞答答的回过头来朝凌玉轩说道:“王爷说话要算话,人家在幽梦阁等你……” 笸箩恶狠狠的打了个冷战,只觉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这凌玉轩真有能耐,什么样的姑娘也忍得住抱进怀里!“既然没什么事了,我也撤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凌玉轩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发红:“额,那个……我今晚在府里睡,不出去了……” “哦。”笸箩转身,朝着藏娇宫的方位离去。他要睡哪里,跟我报备什么?笸箩讥笑。 凌玉轩见笸箩转身要走,欲阻止已然来不及了,一只手停在半空中许久,他一闭眼,懊恼的直拿扇骨敲自己的头。这丫头,难道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吗?他无语问苍天!眼见笸箩走远,他只好回转自己宫中……折腾了这么久,也该好好的睡一觉了! 迷迷糊糊来到卧房,疲劳的笸箩早已无心再考虑些什么了,她正欲爬shang床,却蓦地听见有人道:“回来了?” 笸箩一个激灵转向声源,瞬间瞌睡想了大半。看清楚人影,她的心平息了大半:“你怎么在这里,又是来偷东西的?” 那人一愣:“你上次并未见到我真容,你怎么知道是我?” 笸箩感觉有些好笑:“没听到你脸,但声音不会变吧。” “哦,也是!”房梁上的布衣少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然后跳下来,大大咧咧的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了杯茶。 趁着这个时机,笸箩终于看清了少年的容貌。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周身气质却显得十分成熟老练,一张脸透着健康的麦色,身形有些偏瘦,却看着十分强有力,他怀中抱了把剑,剑鞘有些古老发黑,估计少说也有四五十年的光景。 “我今日来,原本确实是想来偷东西的,不过阴差阳错看了场好戏,便没什么心思偷东西了!”少年说着,咕咚咕咚又咽了几口茶,“果然是睿王府,茶水就是好喝!” 笸箩眯眼看他:“你是说,当时你也在场?”睿王齐王与司马尹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竟都没发现这小子的存在? “是啊!”少年撇她一眼,说话毫不隐晦,“我就喜欢看狗咬狗的戏码,爽!” “……”笸箩无语。原来,两大皇子斗智斗勇的场面在他看来就是狗咬狗?齐王是狗,睿王也是狗……不知让凌玉轩听到这话,他还会不会有那么好的脾气。 “要是能再斗个两败俱伤,那就更完美了!” “……”给他脸,他倒摆起谱来了?“你似乎很希望他们打起来啊。” “那当然!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少年语气中有些强烈的愤慨之意,似是恨不得将齐王睿王割皮刮骨一般。 笸箩有些不解,他为何会对这二人有这么大的怨恨?但不成他俩得罪过这少年?笸箩问道:“你为何觉得他俩不好?” 少年冷哼一声:“哼,二皇子那么好的人,他们却整天想着对付二皇子,他们能是什么好人!” 原来是这样!笸箩噗嗤一声笑了:“那你又为何觉得二皇子是好人?” 说起二皇子,少年凌厉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些,他道:“二皇子积善行德,常常为百姓祈福,每每有灾祸,他还会倾尽自己的钱财才救济百姓,这样的二皇子当然是好人!” 笸箩一怔,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凌玉轩曾对她说的话。凌玉轩曾说,凌洛凡为了俘获民心,采用两手政策,先为百姓制造人祸,后在出面拯救百姓。她虽质疑凌玉轩的话,但也不是全然不信。倘若将来有机会,她定然还是要将此事搞清楚。若凌洛凡真正清正廉洁,是个当皇帝的料,她就得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帮凌玉轩了。 0023 决择 齐王府。 齐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踢开自家王府的大门,将腋下的女人扔至一边,冷冷瞪了一眼朝这边急忙而来的男子。 那男子星目剑眉,相貌堂堂,一袭华衣宛若点点星光,在昏暗的夜色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他恭恭敬敬朝齐王施了一礼道:“齐王爷,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此去出了什么差错?他看了眼齐王身后的如姬,猜得了七七八八。 “哼!”齐王冷哼一声,“白逸秋,本王花大心思让你白家异性封侯,是看重你与你爹的才华,你不要让本王后悔当初的决定!” 白逸秋瞬间煞白了脸,他道:“王爷,属下一时大意,才让凌玉轩有了可乘之机,属下万万不会再有下次!不过由此可见,这凌玉轩也有些本事,是属下低估了他!” 齐王眯了眯眼:“他设下此计让本王钻,显然是怕如影的死影响他与司马尹的关系。”他冷笑一声,眸子不由的亮了亮,“司马尹没有父皇旨意便私自回京,罪名可不小啊……” 如姬脸色白了白,张口欲说些什么,却终是无法说出口。齐王前一秒还要杀她,又岂会听她的话放过司马尹? “白逸秋,明日早朝之上,本王要你把司马尹回京之事禀报父皇,本王倒要看看,他凌玉轩如何保他司马尹。”齐王冷笑。皇上对凌玉轩向来甚是厌恶,凌玉轩求情,只会让皇上更加厌恶,司马尹定然活不成。司马尹一死,凌玉轩手中便没了兵权,如此一来,他凌玉轩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登上皇位! “至于你——”齐王转头瞧向如姬,眼中魅惑的笑意隐隐带着一丝杀气,他道:“一颗已经废弃了的棋子,本王究竟是留呢,还是杀呢?” 如姬嗤笑:“如姬一直以为,如姬在王爷眼中是不一样的,也是时候该醒了。王爷动手吧!”她闭上眼,决绝的神色全无一丝怯意。她早早便知晓,自己终有一天会死在齐王手上,但她不后悔,死在别人手上,还不如死在齐王手上,至少,他将来也许还能记得她…… 齐王冷冷凝视她许久,蔑笑一声:“看在你没有在睿王府乱说话给本王惹麻烦的份儿,本王便让你多活两天。来人,带如姬姑娘下去休息,‘好好’伺候着。”在司马尹没有死之前,让她多活两天又何妨?虽说司马尹表面与她恩断义绝,但打断骨头连着筋,因为一个女人,让他被握有重兵的司马尹惦记着,多不值得。 他冷冷一笑,悠哉悠哉朝着自己的寝宫而去……他要好好睡上一觉,等他第二天醒来便又是美好的一天,他都迫不及待想迎接黎明了呢~ 漆黑的长夜仍在继续,笸箩托着腮帮,两只眼睛困得已全然看不清了少年的模样,少年却依旧还在绘声绘色,满脸崇拜的讲诉着他心目中的英雄——凌洛凡的英伟事迹,似乎说起凌洛凡,他便有无穷的力量,无穷的精神一般。他一个转头,望着桌边不停点豆豆的笸箩,呆愣了一瞬,转而甚是嫌弃道:“本来就丑,睡着了更丑!!凌玉轩怎么想的,竟把你当块宝!”说完,他朝门外望了望,那窗外不远处的庭院石桌前,一道洁白的身影一动不动的伫立着…… 当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笸箩幽幽的睁开眼,便瞅见自己的卧榻之上沉沉的睡着一个人。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他竟没有走?!她动了动想站起身,腰间一股酸痛感瞬间袭遍了她的全身。她拧着眉心里痛呼一声:“唔,好痛……” 再看看舒舒服服占着她床的臭小子,笸箩心中有些不爽。她走到床边刚想推醒他,却蓦地想起了被偷的玉镯。笸箩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把玉镯偷回来。她蹲下身,小心翼翼搜索着少年的口袋,寻至半途,却猛地被制住了手腕。少年未睁眼,口中说道:“大姑娘家的,你往哪儿摸呢?” 她往哪儿摸了?不就摸摸他口袋吗!笸箩甩开他的手:“那玉镯呢?” 少年朝里翻了个身,漫不经心道:“卖了。” “卖了!!”笸箩瞪大眼睛,声音提高了数个分贝。 少年掏了掏耳朵,从怀中取出那只玉镯:“听那凌玉轩说此物十分贵重,我又岂能随随便便卖掉,本少侠如此聪明,自然不会为了这只玉镯暴露了自己。” 见笸箩欲抢,少年早她一步放入怀中:“我虽不卖,但也不会还给你。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帮我救一个人。” “哦?”笸箩眯眼,“谁?” “我师父!” “你师父。”笸箩好奇道:“你师父怎么了?” 少年叹了口气:“三个月前,我师父带着我一同来到京城,说要偷些银子劫富济贫,没多久京中便相继出现了康府与刘府的血案,官府一口咬定说是我师父杀的……死牢之中都有重兵把守,我无法进去,便想用偷盗的方式混淆视听,希望能引起官府注意放了我师父,但这几日下来,好像并不起什么作用……” 那照此说来,凌洛凡定是抓不到确切证据,所以才抓了个外人想化解此事……站在凌玉轩的角度,此事她还是不要掺和为好,倘若她帮了这少年,只怕会引来一大堆的麻烦事。笸箩歉意道:“对不起,这件事我恐怕无能为力……我只不过区区一个姑娘家,连睿王的一个妾室都算不上,又谈何救你的师父呢?” 少年蓦地站起身:“可我师父说你能救他!” 笸箩一愣,痴痴的笑了:“你师父认识我?” “这……”少年摇了摇头,“我不知……但我知道,我师父的话准没错。” “可我确实没办法救你师父。”笸箩决绝。 少年从怀中掏出那只玉镯:“你不想要了?” 笸箩无语……这臭小子京豆学会威胁人了!她无奈道:“你可以换个要求……” 少年蓦地指着她说道:“你这姑娘怎么这样!本少侠都已经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还这副德行,总之就这一个要求,你若不救,这玉镯你休想拿到手!” 这…… 笸箩有些头痛。康府与刘府的血案不是小事,岂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家能办到的?可玉镯不能不要,若他师父真的死了,他恨她还来不及呢,更别说把玉镯还给他了。她思虑半晌,终是道:“行行行,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也有个条件。” 少年高兴道:“什么条件?” “条件就是,你必须现在就把玉镯还给我。” 少年冷下脸来:“你想骗我!” 笸箩微笑:“你爱信不信,决择权在你手中,你慢慢考虑。” 0024 初识伊青 少年拧眉想了甚久,终是拿出玉镯交还给了笸箩,他道:“你别想耍花招,本少侠既然能抢你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笸箩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又如何?反正现在玉镯在她手上,她是绝不会让第二次第三次发生的。她道:“你在藏娇宫呆了这么久,该不会就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好让我设法救你师父吧。” “没错。”少年毫不隐瞒,转而悻悻道:“只是本少侠十分怀疑,以你的智商,连凌玉轩都斗不过,有何能耐能救我师父?” 笸箩撇他一眼:“既如此,你便请别人帮你即可,还缠着我作甚?” “你……”少年冷哼一声,却突然一个纵身越上房梁,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指朝门口指了指。 这时,一个婢女惊慌失措的跑进来禀报道:“姑娘不好了!媚儿冲撞了王妃,被王妃施以杖毙了!” “哦?”笸箩不咸不淡的饮了口茶,“王妃这马后炮的戏,做的倒真是足啊。” 昨晚的戏都散场了,现在才来处置一个内鬼,睿王妃你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她挥了挥手,示意那婢女退下。媚儿这条命她是不想保的,一个心不在她笸箩身上的婢女,即便救了也不会为她所用,又何必浪费精力去做没意义的事情? “你真不救她?”少年认真的望着她,俊美的脸颊之上尽是寻求答案的模样。 笸箩知道他心中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这女人真狠心,真可恶之类的。可他哪里知道,她也曾天真烂漫过,只是随着漫长岁月的蹂躏,她不得不变得狠心,因为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心疼她,她便只有自己心疼自己。谁敢保证她救了媚儿,媚儿便能感激她?更何况,媚儿当初来到藏娇宫,心心念念的便是想着怎么除掉她吧。“一个曾经想着要杀了我的人,我没理由救她。” 少年拧了拧眉,无声。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笸箩抬头问他。 少年回答:“云溪。” “姓云?”笸箩笑了笑,“这姓氏倒是十分少见。” “不是姓,是名。” 笸箩有些惊讶:“你没姓吗?” 少年不知怎的隔空取了桌子上的糕点,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这有什么,你不也没姓?” 笸箩有些想笑。她又不是真的没姓,只是刘夫人不许她用“刘”这个姓氏而已,就连她的名字,也是被他们以笸箩村的村名命名的,她原本想用母亲的姓,但后来发现,自己并不知晓母亲姓什么。 “我是个孤儿,师父是在杂草堆里捡到我的。”他语气变了变,“师父养我这么大不容易,所以,我一定要把师父救出来!” 额…… 笸箩干笑两声,不做表示。她道:“从早上到现在你还没吃饭,你该饿了吧,我听说忆乡酒楼的菜肴十分美味,但那里的菜肴却只有富家公子才能吃到,咱们一起去可否?” 云溪眼睛亮了亮:“真的?听闻忆乡酒楼的大厨原本是皇宫里的御厨,他做的菜肴可都是皇帝才吃得上的,而且本少侠听说那里规矩甚多,并不是有钱就能吃到的,你确定咱们吃得到?” 笸箩拍拍胸脯保证道:“那是自然,一顿饭而已,有何难哉!” 云溪眼眸中的光彩更加明亮,他舔舔嘴唇咕咚咽了口口水道:“那快走啊,还等什么?” 笸箩故作为难道:“可是……睿王府把守甚严,你出去是没问题,可我……” “这有何难,我带你出去!”云溪一个回旋搂紧她的腰肢,转眼便已经在睿王府之外。笸箩回头望去,远远便瞧见数条人影朝着这边追过来,凌玉轩果然派人监视了她。 她问道:“能甩掉他们吗?” 云溪冷哼:“几个小喽喽而已,想追本少侠,简直自不量力。” 笸箩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身子猛地再次腾空而起,耳边风声呜呜作响,左摇右摆了一番之后,双脚终于着了地。她望望四周,见已经摆脱了那些人的追踪。拍拍云溪的肩膀夸赞道:“没想到你的轻功竟如此厉害。” 云溪帅气的一甩长发,切了一声道:“那是自然,本少侠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连我师父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笸箩翻了白眼,夸你两句就嘚瑟的找不着北了:“是是是,云溪少侠武功天下第一,这总行了吧。再不赶路,忆乡酒楼的菜肴你就别想着吃了。” 今日早朝,镇守蜀地的镇南大将军司马尹无召回京的消息,似是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京中大街小巷,不消片刻,朝中勾心斗角趋炎附势的众大臣便连连上书弹劾司马尹,且不论以何人为首,其目的无非便是想夺了司马尹的兵权。任谁也知道,兵权是个好东西,想让别人服服帖帖,也唯有兵权能管制得了。忆乡酒楼虽说只是个酒楼,但因着其特殊的经营方式,故此逐渐变成了达官贵人商量密事的重要场所。但凡想知晓些隐秘之事,忆乡酒楼绝对是最佳的去处,至于能不能探听到自己想要的讯息,那便只能靠一点:手段! 店小二直勾勾盯着门口的少女,圆滚滚的眼珠痴迷的几欲迸瞪出来,他半晌回神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满是心痛拒绝道:“二位客官实在抱歉,今日食客已满,请二位明日尽早来。到时小的定给二位安排一个最好的位置!” 笸箩微微一笑,眼神迅速在一楼所有食客中一一打量而过,她道:“你误会了,我们是那位公子请来的客人。” 被指的公子微微错愕。 店小二顺着手势望过去,只见那人一袭白衣,年约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身浩然正气,英姿飒爽,正独自端坐于左侧角落的位置,虽位置不佳,周身散发的气质却是万分夺人眼球。店小二眼神亮了亮:“原来二位竟是伊大人的客人!二位快请快请!” 笸箩进屋,朝着白衣公子施了一礼道:“公子不介意吧。” 那公子却是立马站起身来,诚惶诚恐道:“在下当然不介意,姑娘请坐。” 云溪随着笸箩入座,望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喷香的菜香味儿钻入鼻孔,他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咽了口口水,扯了根鸡腿便狼吞虎咽起来。 0025 庶不如嫡 白衣公子替二人斟了茶水,招呼店小二上了新的菜肴,他道:“姑娘为何会跑到这里来?王爷的人估计已经在满城寻找姑娘了吧。” 笸箩原本还挂着的微笑微微一僵:“你认识我?” “呵,曾有幸在王爷府中远远见过姑娘一次。”他微微陷入沉思,似乎又想起了那日,惊鸿一撇,让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天降尤物”四个字。如这般世间罕见的美人,也难怪睿王会金屋藏娇了。 “那你是……” “伊青,王爷的好友。”他作揖回应。 “姓伊……”笸箩脑海中闪过零星的画面,她记得为宋临祝寿那日,便有一位伊夫人,好像是当朝大理寺卿常大人的女儿。她道:“公子可是常大人的女婿?” 伊青一愣,显然没想到笸箩竟对他如此了解,他受宠若惊道:“啊,正是!没想到姑娘竟知晓这么多。不知姑娘是听何人提起?” “哦,偶然听说而已。”大理寺卿常大人为人十分高调,他是太子党的事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今圣上有意传位于太子凌洛凡,常大人此举自然深得皇上宠爱,可谓是皇帝与太子身边的红人。但伊青身为睿王凌玉轩的好友,却是常大人的女婿,这关系倒是十分微妙啊!也难怪伊青要与自己夫人疏远开来,想来也是怕凌玉轩心中猜忌他吧。既然伊青是朝中大臣,又是凌玉轩的好友,她想知道的事情问他准没错。她拿捏道:“伊公子,想必公子也知晓,我原本是刘府的丫鬟,虽说现在去了王爷府中,但刘府终究对我有恩,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刘府的血案如今处理的如何了?” “姑娘一进门便直接找上我,是王爷让姑娘来的?”伊青轻声一笑,“既如此,告诉姑娘也无妨,那人三日后午时问斩。” 吧嗒…… 云溪手中的鸡翅掉落下来,他怒然拍案而起:“哼!这可恶的官府!我师父明明没罪!” “嘘,小点声……”笸箩匆忙将他拉回座位,她朝四周看了看,果然见满屋子的食客纷纷朝他们望过来。笸箩提醒道:“此地大多都是达官显贵,你如此辱骂官府会惹不必要的麻烦。” 云溪冷哼一声扭开脸去,面容之上愤然的神色毫不掩饰。他堂堂武功高强的少侠本属江湖人士,何惧什么官府,若非还要救助师父,他怎会咽下这口气! “难道太子用来顶罪的人竟是这位小兄弟的师父?”伊青压低了声音。听闻那人武功极高,还是个云有一方的术士,抓捕时牺牲了凌洛凡数多影卫,若非当时只有此人进康府偷盗过,凌洛凡也不会舍得牺牲数多影卫大费周章抓捕此人。他眼睛一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她不是王爷派来的,怕是……“姑娘想救这小兄弟的师父?” 云溪终于凝神回过头来,认认真真的看向笸箩。 笸箩尴尬的笑笑。她能说自己只是想打听打听刘婉柔的动向吗……被云溪一搅合,事情完全偏离了她预想的轨迹!可云溪此刻眼睁睁的看着她,她只好顺着话茬儿走下去:“云溪是我的朋友,他的师父我不得不救……” 伊青拧眉,显然有些不赞同。此事本来可以就此终结,这对睿王十分有利,若再旁生枝节,万一生变,对睿王绝没什么好处,若太子为此倒打一耙认为睿王与学案有关,那岂不是很不妙…… 伊青看看笸箩,又看看云溪,知晓这话说出来有些不近人情,只好暗自打算将此事秘密告知睿王,好让睿王提前做防范。睿王决定帮与不帮也与他伊青没什么关系了。 打定主意,伊青饮了口茶,不作回答。 就在这时,酒楼外一队官兵经过,惹得路人议论纷纷。 笸箩三人转头望向屋外,只见为首的官兵抓了路边数十个女子与手中画像作对比,看样子似是在寻人。 笸箩心中咯噔一下,这群官兵寻的该不会是她吧……她下意识转过身,呈现出欲掩饰的神态。 “最近太子妃无故失踪,京中城门已关闭了数日,看样子怕是凶多吉少啊。唉,可惜了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邻桌的食客叹了口气,似有惋惜之意。 另一人道:“这太子妃可是太子的正妻,当今左相的亲生女儿,如此身家是何人敢动歪脑筋啊!” “嗨,这谁知道啊,官场之中向来明争暗斗,这太子妃被人胁迫了也尤未可知啊。” “不过这说来也怪,太子妃失踪,为何只见太子着急,不见左相着急呢?好歹那也是自己亲生女儿不是?” “左右不过一个庶女而已,即便当了太子妃,也不见得左相就能瞧得上。”那人压低了声音,“你看左相的嫡女,竞选才女作弊,名声尽毁,左相照样疼着。我听说啊,左相原本是想把嫡女嫁与太子的,不得已才将庶女嫁与了太子。” 笸箩冷笑,虽说庶不如嫡是古代封建王朝的必然产物,但在她看来却没什么不一样,同样都是人,为何要在个人人权上分个三六九等?她问伊青:“公子,在你看来,庶出的子女当真要比嫡出的子女卑贱吗?” “这……”伊青皱了皱眉,“嫡出的子女乃正室所生,庶出的子女却是由妾室所生,妾室本来便没什么地位,所生的子女自然便没有嫡出的子女身份高贵。” “哦?”笸箩不快,“那公子的意思便是,庶出的子女确实比嫡出的子女卑贱咯?” “这……”伊青有些不自然,“虽说嫡出和庶出地位不同,但都是自己的儿女,卑贱二字就有些……”难听了吧…… “我看公子气度不凡,原本以为公子定不会随波逐流,看来我是多虑了。”笸箩不着痕迹的冷笑一声,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眸中那一抹厌恶。她抿了口茶道:“倘若天下男子人人只娶一妻,便没了妾,没了庶出,又何来她们卑贱的身份。说到底,这卑贱也是你们男人给的。” 伊青错愕,显然没想到笸箩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倘若不是你们男人滥情,何来如此之多的三妻四妾,若非你们男人,院子里的女人又何苦斗得你死我活。”笸箩抬眸,眸中的冷气瞬间释放开来,好似恨不得把对面的男人冻死在这刺骨的冷气之中。 0026 男人的错 这是什么歪理。 伊青长长舒了口气道:“姑娘,男人自古以来三妻四妾本便是常事,女人一生只能依附男人而活,只要富贵荣华锦衣玉食,为妾又有何妨?” 笸箩冷笑:“倘若有哪个女人愿意为妾,又何苦为了正室这个位置斗得你死我活?即便这小妾愿意为了你做个妾,一旦孕育了子女,做娘的日日看着子女因庶出身份任人欺辱,她还会为了男人甘愿做个妾吗?更何况,男人的心可以分给许多女人,而女人的心向来只给一个男人。公子觉得这话有理还是没理?” “这……” “还有,公子说女人一生只能依附男人而活……在我看来就是天大的笑话,男人能做的,女人亦能做,男人不能做的,女人还能做。”笸箩妩媚一笑,缓缓朝伊青靠近几分,“就比如,生孩子……” “噗——”云溪一口茶喷溅出来,呛得好久喘不过气来,他哈哈大笑道:“丑丫头,你这话说的也太逗了吧,哈哈哈哈,不过,本少侠觉得你说的还是蛮有道理的。将来若是本少侠娶妻,定然只娶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扬鞭策马红尘……想想都快意啊!” 笸箩心中溢出一丝感动,她道:“就趁你这句话,你师父我帮你救定了!” 云溪傻乎乎笑笑,却蓦地察觉出几分不对,他道:“你这话何意?难不成之前,你本来就没有要救我师父的意思?” “额……哈哈,你多虑了……现在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笸箩干笑两声,转而起身对伊青道:“今日多谢公子招待,若你我有缘,来日定当答谢。哦对了,奉劝公子一句,公子有空还是多注意注意家中妻妾,免得出了人命,告辞。” 伊青一脸不明所以,回想笸箩刚刚一席话,越想越觉得荒谬。这女子,脑袋里装的东西究竟都是些什么?伊青摇摇头苦笑一声,饮下最后一杯茶,结账走人。 “哎,丑丫头,在你心目中,是不是便想嫁一个一心只爱你一人的男子?肯定是!本少侠觉得自己挺适合的,要不——,咱俩凑一对儿如何?”云溪大大咧咧搭上她的肩,戏谑的将全身重量尽数偏到笸箩身上。 笸箩使劲推他一把:“毛头小子连牙都没长齐便想着娶妻,臊不臊。” “切,你年纪不见得比我大吧,不照样进了睿王府的宅子?”云溪复又靠过来,笑道,“丑丫头,本少侠觉得睿王并非真心待你,你看你,长得这般丑,那睿王府是什么地方,美女如云啊,他又如何会看的上你?更何况他的宅子里女人那么多,完全不符合你心目中的理想对象。但本少侠不一样啊,本少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武功高强,能护你周全不说,更重要的是,本少侠独身一人无妻无妾,咱俩是绝配啊!哎,你别走啊?” 谁愿意听一个臭小子胡掰,有这点功夫,她还不如逛逛街买些吃食呢。 “话说,你出都出来了,还真想着再回去?我看得出你并不想呆在睿王府。”云溪怀里抱了长剑,收起了嬉笑的态度,“只要你说个不字,本少侠定带你离开睿王府!” 离开?睿王府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这一趟出来她无非就是两个目的,一是想确定凌玉轩到底有没有派人跟着她,二是打听打听刘婉柔的下落。若当真走了不回去,凌玉轩定然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把她追回来。既然答应帮他三年,留三年也不是什么坏事,待三年一过,凌玉轩对她的戒备松懈了再跑也不迟。“云溪,你的行踪已暴露,从今天起你便跟着我吧,我保证睿王不会打你的主意,你师父若能救出来,到时你与你师父便离开京城,寻别处栖身吧。” 云溪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却瞬间拽拽的一甩头道:“本少侠武功高强聪明绝顶,何须你一个丑丫头保护。” 笸箩被他滑稽的伪装逗得噗嗤笑出声来,她瞟了一眼云溪手中的剑道:“你这剑传了多少代了?是什么珍贵的名剑吗?我给你换把新的吧。” “不是什么名剑。”云溪仔细想了想,“多少代数不清了,总之少说有五六十年了。” “这样啊……”笸箩记得皇家有个铸剑阁,传闻里面的铸剑师所锻造出的任何一把兵刃皆是上品。既然她帮凌玉轩办事,托他打造一件兵器应该是没问题的吧。想到此,笸箩随即买了一两样点心,回转了睿王府。 临近睿王府门口之际,笸箩远远便看到一袭紫衣的人影正端坐于门口朝这边望过来。笸箩愕然,堂堂睿王,竟有心思坐在府门口像动物一样被观赏,着实令她费解啊。 见笸箩靠近,凌玉轩起身,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他道:“你去了何处?” 笸箩掏出一个纸包:“给你买了鲜花饼,要不要尝尝?” “给我买的?”凌玉轩有些错愕,他唯恐是自己听错了,“你出去这么久,便是为我买这鲜花饼?” “额,是啊。”笸箩一脸天真。倘若不哄哄,凌玉轩找她算账怎么办? 凌玉轩捏起一块酥饼,放进嘴里轻轻咬上一口,一股香甜的滋味涌上心头,黯黑的眸子里似乎感动的几欲落泪:“你如何知晓我喜欢吃桂花味儿的鲜花饼?” “啊?”她不知道啊,随手拿的而已,竟这般恰好吗? 凌玉轩望着她,声音听不出喜怒:“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笸箩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倘若她这次跑了,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镇定自若的笑笑:“玉轩你想多了,我还有一个仇人未死,舍不得走。”生怕凌玉轩发现什么端倪,她扯开话题道:“这位是云溪,前几日数次光顾藏娇宫的人,以后便是我们的人了。” 凌玉轩盯着云溪盯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道:“既然是笸箩你带回来的人,我可以既往不咎,以后便呆在藏娇宫吧。” 笸箩闻言,眼睛瞪得滚圆,她没想到,凌玉轩答应的竟如此爽快!他身份特殊,凡事小心谨慎,每每被带进来的人皆要经过调查才准许进府,凌玉轩此番话语着实让她讶异了。 她自是不知伊青托人带来书信的事,若非这封书信,凌玉轩也不会如此大胆放这么一个人进来。 0027 营救1 自打那日起,一向躺在外面温柔窝的凌玉轩,开始勤快的来往于自己的寝宫与藏娇宫之间。每每到来,皆是找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笸箩相商,在笸箩看来,凌玉轩的行为十分反常。因为她发现,凌玉轩的目光常常盯着云溪不放,那神情,连笸箩见了都不禁要狠狠打几个寒颤! 虽然云溪长得俊俏,但睿王你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啊,若被睿王妃知晓她暗中包庇你日日与一名男子“相会”,她笸箩该如何与睿王妃交代? 黎国的姑娘们若知晓她们深爱的凌玉轩竟是个短袖,那碎落的芳心怕是要铺满整个都城了! 至于云溪,因着那日笸箩如实向凌玉轩禀报了盗贼身份,那张俊俏的小脸一直都是歪着的,连正眼也懒得给笸箩一个。对于此事,笸箩自己觉得十分冤枉,若非她如实禀报凌玉轩,凌玉轩又如何会同意他住进藏娇宫?又如何会成就他们俩的爱情佳话? 这日,笸箩早早起身命婢女精心烹制了一些上好的吃食,趁着凌玉轩还未来到藏娇宫之前,她推开了云溪的房门。 一刹那,笸箩便立马被云溪狼狈的模样吓得骇了一跳。 那以往古灵精怪朝气蓬勃拽拽自傲的少年,却变成了一副憔悴不堪焉儿了吧唧的模样,他头发松散纷乱,黑眼圈极重,看样子这几日并没有睡好。笸箩噗嗤笑出声来:“云溪少侠,那该不会是被我家王爷折磨的吧,啧啧,再硬朗的身子也架不住王爷这般折腾啊!” 不等笸箩反应,她眼前一黑,脸便被不知名的物体给砸了,若非云溪手下留情,这张脸怕是就要丑上加丑了。 “我师父今日午时就要问斩了,你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笸箩揉了揉被砸疼的鼻子:“云溪少侠,我都告诉你勿急了,你又几时听了我的?”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拍了拍,“你看,这便是我救你师父的办法。” “好酒好肉送我师父上路的办法?” 笸箩嘻嘻一笑:“是啊。” “你!” “唉,真是沉不住气。”笸箩问他,“昨晚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云溪从衣襟里取出一块玉牌交到笸箩手中。那玉牌之上,赫然刻着一个大大的齐字!笸箩很满意:“可有惊动齐王府的人?” 云溪冷哼一声,似乎笸箩对他的质疑让他很是不满:“本少侠出马,岂是他们那些小罗罗能发现的?” “既如此,我们这就出发。”这次,她要光明正大的从正门出去!她自信一笑,昂首挺胸朝着睿王府正门而去,她掏出衣袖中的玉牌扔给守门的守卫:“睿王殿下的腰牌在此,待殿下回来便由你代为转交了。” 说完,她信步跨出府门,留下两名守卫一脸的狐疑。司马尹私自回京之事风头正紧,凌玉轩近几日日日关心朝中动向,此刻,他定是还在上朝,等他得知她要救云溪的师父时肯定已经来不及,以凌玉轩的智慧,他定然不会在那个紧要关头上打草惊蛇。 笸箩领着云溪上了马车,转而从衣袖中掏出一大包白银交到云溪手中,她道:“即便是死牢的守卫大多也逃不过钱的诱惑,你只说想在师父临死之前让他再吃一顿饱饭,他们应该会让你进去。你设法让一个犯人将这些饭菜吃下去,再用你的易容之术将那人变成你师父的模样,一旦暴露,将齐王的腰牌假装遗落在死牢之中,明白了?” 云溪郑重的点点头表示明白,就在将近死牢当口,马车蓦地被人拦截下来,见云溪欲掀帘查看,笸箩立马制止,她使了个眼色,打开车厢内的夹板示意云溪躲过去,转而镇定自若的掀开车帘,眼前的人影让她微微有些诧异:“竟是你?” 派此人前来阻止,凌玉轩倒真是高看她。 “姑娘,王爷吩咐在下接姑娘回府,请。”伊青依旧一身白衣,只是唇边那抹笑意却掺杂了一丝不容抗拒。 笸箩跳下马车眸中亦有一丝不容抗拒:“伊大人,我若是不呢?” 伊青笑容不减,眸中亦多了一份笑意:“姑娘聪颖,应该知道此行不通。请。” 笸箩冷下脸来,却只是一瞬的功夫便败下阵来,她故作失落道:“伊大人,我知晓自己此行不通,但云溪是我的好友,这一趟我必是要走的,望伊大人回去以后,便说是我营救失败,也省得云溪他恨我……” 伊青微微皱眉,似乎在考量笸箩话中的可信度,可一时半会儿,他又无法找出可疑的破绽。 笸箩见他思虑半晌没话,又道:“伊大人不用怀疑我,你我皆是站在王爷这边的,孰轻孰重我还是懂的,即便没有你,我这一遭也绝不允许成功,伊大人来时难道没察觉到什么异样?那些人是我请的。” 伊青面色缓和了几分,眸中却霎时闪过一丝戏谑,这般有趣的女人倒真是少见,他来之时确实发现有可疑人物,他原本以为是眼前这个女人用来对付他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再想想前几日那番与众不同的见解,想让人忽略她都难,也难怪睿王口口不离她的名字了。 她与其他女人,果然不同! “既如此,那姑娘便与在下回去吧。”他说完,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二人面前,看样子,伊青早早便做好一切准备了。 笸箩主动上了马车,心思虽全然系在云溪身上,却心知自己定然是不能回头的。 一回头,前功尽弃…… 就在此时,她听得伊青道:“那名小兄弟为何没跟姑娘一起来?” 笸箩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被看出端倪了吗?她故作漫不经心的姿态:“既然是演戏,自然不能让他跟来,不然岂不是要露馅儿了?” 伊青饶有兴趣的看看她,转而用修长的手指挑开车后窗的窗帘望了一眼,他带来的士兵正在搜查马车,想必不久便会知道结果。当来人禀报马车中并无人之时,伊青还是诧异了。但未搜到人影,再多的狐疑也无用。为了保险起见,他命令车夫将马车堵在了死牢的门口,一旦云溪有任何动作,伊青必然第一时间知晓,定会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将云溪擒下! 0028 营救2 可笸箩又怎会让他如愿?既然有把握在伊青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偷偷送出去,她就不信以云溪的智商会自投罗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是接近午时,她的内心便越是担忧。 终于,巳时一刻,云溪的身影出现在死牢的屋顶之上。眼见伊青的马车停在死牢门口,云溪沉息纳气,飞速降落在死牢院中的槐树底下,只见那身后,竟化出数道虚影,可见其速度之快!躲过伊青的耳目,云溪帅气的擦了擦鼻子,骄傲的冷哼一声,提着笸箩给他的饭菜往死牢走去。 “站住!死牢乃是禁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死牢的两名守卫持刀拦住他。 “两位大哥行行好,我师父今日便要问斩了,就让他再吃最后一顿饱饭吧。”仗着自己年龄小,云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全然没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模样。他掏出怀里的一大袋银子放进守卫手中,可怜兮兮道,“两位大哥,你们看,我还这么小,哪能翻出两位大哥的五指山啊,这些东西还请两位大哥笑纳……” 那两名守卫见了这么一大袋银子,两只眼睛都直了!那守卫接过袋子掂量了掂量,少说也有数百两,这可相当于他们好几年的俸禄啊!守卫眉笑眼开:“你小子年纪不大,规矩倒是懂得不少,进去吧,一炷香的时候,有什么话可抓紧了!” 上头虽说不允许他人探望,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不能因为上头便断了自己的财路,有谁会跟钱过不去? “多谢两位大哥!”云溪亦眉笑眼开。他打开食盒拿出一瓶好酒道:“这是小的备下的上等琼浆,可比皇上喝的酒好多了,两位大哥笑纳,笑纳……” 琼浆为何物?那可是只有道门才可酿制出的美酒啊!据说喝上一口便能长寿十年,各国国君为了这琼浆访遍天下而不可得,可见其何其珍贵! “你小子竟有这等好物!”两名守卫惊叹。 “呵呵,家师乃是道门中人,有这宝贝也不稀奇,只是这琼浆数十年才能酿造一滴,实属珍贵,这瓶已经是小的的所有家当了……”云溪弯腰哈背,样子十分狗腿。 两名守卫闻言,只好将再讨一瓶的心思去了,挥挥手示意云溪快点进去:“进去以后便说是我让你进去的,有人会给你开门。” 一听里面还有众多守卫,云溪只好忍痛将另一瓶私藏的琼浆拿出来诱敌,可怜他悄悄偷来的三瓶琼浆脸一口也舍不得喝,却在转瞬便丢了两瓶……好肉痛啊…… 世人只道琼浆有长寿之能,却不知琼浆还有另一个名字:醉生梦死。 一滴下肚,天旋地转,两滴下肚,大梦三日,一口下肚,绝无生还…… 找了一处偏牢,云溪笑眯眯对着里面的死犯递过去食盒:“想吃吗?” 那死犯眼神呆滞,见了食盒立马两眼发光,显然是在这死牢之中从未吃过一顿饱饭,他声音颤抖道:“真……真的给我?” “那是自然。”云溪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酒酿丸子,红烧肘子,荷叶鸡,八宝桂圆粥……样样都是上等的美食啊!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要不是这饭菜里下了哑药,他都忍不住要抢了! 那死犯见美食当前,还不等云溪将盘子放下,黑乎乎的手便抓了整只荷叶鸡大啃特啃起来。 云溪惋惜的叹了口气:“你慢慢吃,好好吃,反正这也是最后一顿了……” 那死犯闻言,脏兮兮的脸抬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云溪眼睛亮了亮。 这药效竟然这么快?! 他伸手弹出一粒石子点了死犯的睡穴,迅速拿出刚刚偷来的钥匙打开牢门扛着那人,想了想,他摸出齐王的令牌丢入牢中,便朝自己师父的牢房而去! 那牢房里的清虚道人悠哉的躺在草垛上,翘着二郎腿,丝毫看不出在死牢里受过什么委屈,反而觉得白白胖胖,好不精神!他底气十足,声如洪钟道:“小溪儿,你来的真是慢呐,为师等的胡子都变白了!” 云溪白他一眼:“老顽童!你的胡子不是本来就是白的吗?看你这么悠闲,想必这段时间在牢里的日子过得挺自在,我还是不救你好了!” 清虚道人气鼓鼓的从草垛上坐起来,白花花的胡子被吹得颤抖起来:“你为老不尊,为老不尊!” 云溪耐心给他解释:“为老不尊的意思是,老人自己不知道尊重自己。老顽童,还坐着干什么?你是要自己出去呢,还是要本少侠扔你出去呢?” 清虚道人瞄了两眼:“咦?神女呢?为何神女没来救本道?难道是本道算错了?” 说完,他认认真真又掐算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本道就说,本道本领高强,又岂会出错呢?” 云溪懒得搭理他,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贴在死犯脸上,转身拉了清虚道人便开始脱衣服。 “小溪儿你你你……干嘛脱本道的衣服,本本本道是不会从了你的!”清虚道人捂着胸口,一脸毅然决然的神色,那张鹤发童颜的脸上却泛起两朵可疑的红云。 道人与众不同的思维方式云溪早已见怪不怪,任由道人如何反抗,他仍是脱了道人的衣服穿在了死犯身上。 做好一切准备,云溪拉了清虚道人的手迅速逃离死牢,身后的虚影在极快的速度下拉了老长老长。 另一边,眼见午时将近,伊青心知救人时机已过,遂命令马夫驱车前往睿王府。 笸箩算了算时辰,想必云溪早已完成任务,她自然乐得伊青将她送回去。只是刚到睿王府门口,她却没看到凌玉轩的人影,倒是见睿王妃端庄立于门口,似是等了她多时。 笸箩有些错愕,睿王妃这阵仗,是意欲何为? “笸箩姑娘,你的麻烦来了。”伊青笑的有些幸灾乐祸,“能让睿王妃摆出这种架势,至今为止你是第二人。” 什么意思?笸箩迷茫的看向他。 “总之,姑娘自求多福。”伊青做出请的姿势。 这一刻,笸箩突然感觉伊青有点亲手把她推入狼窝的错觉…… 睿王妃面色有点狠厉:“来人,把她给本宫绑了!” 0029 变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笸箩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实在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竟惹得睿王妃如此勃然大怒。 “王妃,奴婢着实不知自己究竟所犯何罪,还请王妃直言。”她噗通跪倒在地,迷茫而不解的面容之上带着一丝倔强与不甘。她天生便不是懦弱任人摆布的性情,让她不明不白的受罚,她不甘! “不知所犯何罪?那本宫便帮你好好想想,你究竟犯了何罪!来人!将此人押入地牢,本宫要亲自审问!”睿王妃狠厉决绝的面容之上浮出一丝冷笑。 笸箩将那唇边的冷笑看的一清二楚,那丝冷笑中,有一种得偿所愿的快感,亦有一种恨不得将她刮骨抽筋的恨意! 明明之前二人还合作无间,转眼间竟变成如斯境地! 造化弄人…… 当笸箩被绑上木架之时,她望着眼前诸多的刑具时,她才真正感觉到了害怕。她扯了扯绑在身上的麻绳,竟紧到她动不得分毫。 睿王妃手持皮鞭,威然坐在她面前。她将手里的皮鞭晃了晃:“现在可想起来了?” 笸箩脸色白了白,以往被鞭笞的那种疼痛感再次回荡在脑海中……她的手心湿潮一片,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倔强的咬了咬唇:“王妃,奴婢真的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啪!” 睿王妃手中的皮鞭甩在笸箩右脸之上,皮开肉绽…… 殷红的血丝顺着她的轮廓滴落在脚边,一瞬间的麻痹之后,那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她眼眸中显露出一丝惊恐。 “顾美人之死,你作何解释。” 争宠杀人嫁祸的戏码吗?早在凌玉轩将她安置在藏娇宫之时她便知晓这一天总会到来。只是她没想到,为避免这一天的到来,她故意不和府中任何一个女人来往,竟还是无法避过这场劫难…… 笸箩几不可闻的轻笑一声:“王妃何以认为顾美人的死与奴婢有关?” “自打你来到睿王府,王爷每次回府便朝你藏娇宫而去,昨日王爷不过宠幸了顾美人一次,你便痛下杀手,要了顾美人的命!”睿王妃诉说着她的“罪状”。 笸箩望向睿王妃:“奴婢的身份,王妃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再将这种事想到奴婢的头上。” “放肆!”睿王妃骤然大怒,“若不是你,你屋中带血的匕首与血衣又作何解释!” 笸箩冷笑:“奴婢又没有说什么,王妃为何要发这么大的脾气?是因为心虚吗?” 睿王妃终于正了脸色看她,许久,睿王妃遣退了众人,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你的确十分聪明,不过,即便你猜到了又如何?我纳兰尔朵想做的事,即便是王爷也休想阻止!” 纳兰?!羌国的国姓…… “你是羌国人!”笸箩被自己的结论吓了一跳! 十二年前,皇上将永昌公主送往羌国和亲,欲结两国秦晋之好,却不想,羌国王子主战,竟一剑结果了永昌公主的性命!听闻此事,皇上龙颜大怒,誓与羌国不共戴天。而凌玉轩,竟然娶了纳兰氏为妻!这可是等同于通敌叛国的大罪啊!凌玉轩为何要这样做? 凌玉轩当真想通敌叛国吗? 想到这里,笸箩的心哇凉一片…… “没错,我的确是羌国人,凌玉轩是本公主明媒正娶的驸马,若非他雄才大略,意欲干出一番大事业,本公主何苦屈居在这睿王府忍受自己的驸马三妻四妾!”说到此,睿王妃恨意横生,手中皮鞭竟瞬间将木桌劈成了三截! 笸箩望着破碎不堪的木桌,不由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想到脸上这一鞭,若非睿王妃留情,她的小命怕是早已经没有了…… 事到如今,她也终于知晓,为何凌玉轩会放任睿王妃不管,任由睿王妃胡作非为了。因为羌国公主要做的事,凌玉轩根本管不住…… 笸箩突然有些绝望,因为她知道,这一次,她必死无疑…… “在你临死之前,我还能让你知晓这么多,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睿王妃拉了拉自己手中的皮鞭,似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笸箩闭上眼,不甘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明明是可以助王爷一臂之力的人……” “哈哈……”睿王妃冷笑,“玉轩身边有我一个女人足矣,你,多余。” 多余吗?呵…… 笸箩苦笑。 究竟是多余,还是容不下?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睿王妃手里的鞭顿了顿。 “女人总认为是别人抢了自己的男人,殊不知是男人的心原本就不会为任何一个女人停留,你,我,皆不过是凌玉轩握在手中的棋子,王妃,聪明如你,你会不知吗?” 睿王妃珉唇:“可我看到的却是,他对你动了心……你以为他夜夜站在你窗外是为了什么?若非你不为所动,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笸箩愕然,她蓦地想起那日半夜她从梦中惊醒,隔窗看到凌玉轩的场景。 如他那般风流之人,竟也会有动心的时候吗?还是对着一个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婢女?笸箩想笑,因为她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王妃对睿王用情至深,以至于成了惊弓之鸟,睿王看遍世间美人无数,何以对我一个平庸至极的女子动心?” 睿王妃弯了弯唇,青葱的玉指轻轻抚摸过笸箩的脸颊:“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张脸,早已摆脱过往逐渐显现出了它的蜕变是多么的诱人……你说,倘若毁了它,玉轩还会喜欢吗?” 玉指来回抚摸着那道血淋淋的伤痕,脸上的痛楚让笸箩几欲叫出声来,她咬牙强自忍着:“若王妃想试试,那便动手吧。只求王妃在毁了它之后能放笸箩一条生路。” 睿王妃愣了愣,转而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笸箩,你可知,这世人没有哪个女人能像你这般狠心,狠心对待自己,狠心对待爱你的人……” “只要能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还请睿王妃在毁了它以后,能秘密送笸箩出都城,从此以后,笸箩与睿王,永不相见!”她的话说的决然,亦十分无情,那字字句句中,对凌玉轩丝毫没有一丁点情谊。若是让凌玉轩看到这一幕,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好!就凭你那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你的脸,我收下了!” 0030 终归平凡 “让开让开!睿王回府,闲杂人等一律让开!” 铮铮的马蹄声响,急促而沉重。踏破喧闹的市集,传来一声声由远及近的警告。 凌玉轩蹙紧着眉头,驱马急急而奔。 “睿王殿下回府一向平静,今日这般动静怕是出什么大事了吧?” “睿王终日不上早朝,即便出事也应该是府中的美人出事了吧。” “哈哈,也是,能让睿王这般火急火燎的,也只有府中的美人了。” 百姓嘻嘻哈哈闲聊几句,一哄而散。 睿王妃端坐于正厅啜品着香茗,静静等待凌玉轩的到来。 犹记那一年,侧妃赵香香死时,她也如同现在这般场景一样坐在这儿品茶,等着凌玉轩前来找她问罪。 那日,凌玉轩环了她的身子说:“死便死了,只要朵儿开心便好。”眼中却是藏不住的遗憾与惋惜。 她知道他不会责怪于她,因为她是羌国国君最宠爱的公主,她是能帮他登上皇位的最有力的一颗棋子。 她至今还记得,那叫赵香香的女子,是何等的花容月貌,亦和如今这个叫笸箩的女子一般,聪明睿智…… 那般的女子,怎能不叫人疼惜? 只可惜,再惹人疼爱的女子,在至高无上的地位面前,依旧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因为在凌玉轩的心底,只有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才是他的最爱。 即便牺牲一个最爱的女人,也无关紧要。 所以,那女子用自己的死,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声遗憾与惋惜。 可是,她是羌国国君最宠爱的公主,她拥有所有女人所没有的一切,却唯独得不到她们所得到的那种宠爱!呵呵,这是多么可笑…… 今日,她依旧坐在这里,在她心心念念的男子踏入房门那一刻,她却读出了与那赵香香不一样的神情。 尽管,他尽量保持的很冷静…… 他问她:“你为何要杀了她?” 然后他叹息一声,依旧是环着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死便死了,只要朵儿开心便好。” 可她却感觉到环在她腰上的手有些抖,连同他的呼吸都在抖…… 不过片刻,他便找了借口离开。走时,连她放着的那杯香茗都还依旧冒着热气…… 倚夏宫的美景,永远留不住他。 待凌玉轩从倚夏宫出来那一刻,伊青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心痛”两个字,他微微叹了口气:“还是迟了?” 凌玉轩没有说话。 伊青上前拍拍他的肩:“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凌玉轩摸了摸自己的心:“我原本想,待她在这王府之中锤炼的无坚不摧之时,将她安置在父皇身边,可这里……就是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遗失了……我原本以为,以她的聪明才智定能在王妃的手中逃脱……” “逝者已矣,你要节哀……”伊青将手中的酒坛推在他胸前,“你看,我都为你准备好了。司马尹将军的事情还未解决,你要以大局为重……明日一觉醒来,希望你能将笸箩姑娘的事暂时放下。” 一个月后。 幽州。 “风也奇,雨也奇,风雨吹来无颜女;无颜白衣充美姬,一把古琴比紫薰,无才无德无品行,没皮没脸不要脸……” 童稚的孩童拍着手,乓啷乓啷摇着拨浪鼓,蹦蹦跳跳将抱着七弦琴的白衣蒙面少女围在中间,成群结队念着耳熟能详的童谣,一遍一遍…… 那白衣蒙面的少女一手搂着七弦琴,一手紧紧抓好身上的貂皮斗篷。她怯怯的疾步而行,似是生怕调皮的孩童突然伸手脱掉她的衣帽。 “你们干什么?!再胡乱瞎说本少侠的剑就戳你们满身窟窿!”布衣少年推开那群孩童,按剑紧紧将少女护在身后,眼中愤怒的怒火不可抑制的迸发出来。 “云溪……”笸箩拉紧他的袖口,使劲的摇了摇头。 孩童们扮个鬼脸,相继蹦蹦跳跳开始去寻找其他乐子。 “这几个小鬼头太坏了!小小年纪就带头嘲讽别人,长大了还了得?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云溪将抽了一半的剑重新插回去,心中的怒火久久不能平息。 “何必跟一群不懂世事的孩童计较呢?咱们还是回去吧。”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即便再苦,她也绝不会后悔…… “笸箩,对不起……那****若不凑热闹早早去救你,你也不会被……” 不会被毁容吗?笸箩笑笑,这有什么好自责的?“这原本就不关你的事,你没必要自责。命中注定是事情没人能更改,好歹我还留了一条命不是吗?” “什么命中注定!本少侠才不信这一套!睿王妃心狠手辣,睿王见死不救,他们一个个都该死!本少侠此生一定要帮你报这个仇!”云溪铁拳紧握,眼眸中尽是如云腾翻卷的恨意与怒意。 笸箩只当他为自己愤愤不平,懒得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她问:“清虚道人可还好?” 提到清虚道人,云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那老头整日拿着你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去喝酒,此刻定是又跑去哪家酒肆了!” 说完,云溪向笸箩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没事,今日赚的不少,够咱们吃两天的了,剩下的钱还可以再为你们添件御寒的衣服。”笸箩说着,心中把账细致的算了一遍,核对再三,发现还能为清虚道人再填一壶酒,不由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云溪有些抗拒:“你最近身子弱,受不得寒,这冬天已经到了,眼看随时可能下雪,那御寒的衣服还是买给你自己吧。”若非笸箩不让他再偷东西,他们如何会落得如今这等地步。只是,他实在不想再让笸箩生气,若被她知道了,指不定身上的病又要被气的加重几分…… 笸箩心知云溪也是为她着想,便不在说些什么,省得云溪再多有反抗。那****从睿王府出来时还带了两件衣裳,只是云溪与清虚道人却是一件像样的寒衣也没有,既然决定一起生活,她总得为他们做好打算。 0031 艰苦困境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飘飘扬扬的大雪将整个幽州覆盖成一片银色的世界,未黄昏,天却越发显得昏暗了。 大雪下的残垣破庙摇摇欲坠,呼呼的北风吹得残破的门窗噼里啪啦作响,那盏昏暗的油灯苟延残喘的努力跳跃着,柔弱的灯光忽明忽暗,映照出一条瘦弱而苍白的身影。 “咳……咳咳……”瘦弱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针一线细致的缝制着手中的棉衣,不远处,篝火堆上方悬挂着的铁锅呼呼的冒着喷香的香气,袅袅的透过破旧的门窗吸引着正在归来的人儿。 “哇,好香啊!”来人推开门,吹来一地晶莹的白雪。 “回来了?可有什么收获?”笸箩放下针线,帮他拍掉满身的雪白。 “今天我猎到了两只野兔,一只山鸡,入冬了,山里的猎物也不太好打了。”云溪说着,通红的双掌凑在嘴边呵了口呵气,他又道,“少是少了点,不过没关系,我明日再去猎。” 笸箩望着他的手,有些心疼:“先烤烤火吧,万一生了冻疮就麻烦了。” 云溪眉开眼笑,脸上竟挂了一丝幸福的笑容,回答了一个“好”字,便十分听话的坐在篝火边烤起了火,他的脸微微露出一丝红晕:“丑丫头,其实……我觉得咱们这样也挺幸福的,反正京城也回不去了,要不……要不你就想想我的提议,好不好……?” 笸箩手中的活计没有停,却是声不可闻的笑了一声:“你当真不嫌弃我这一张脸?即便现在不嫌弃,将来也会嫌弃的吧。” 云溪脸色一黑,气鼓鼓的在她身边坐下:“本少侠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黑色的面罩下,笸箩的眼睛动了动:“可你到现在还不敢直视我的脸。” 云溪心尖打了个颤……“我……谁说我不敢!” 他违心的说出这句话,颤抖的双手渐渐摘去那黑色的面罩,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还记得那首童谣吗? 没皮没脸不要脸…… 那张脸,竟然是真的没皮的…… 除了满脸的血红色坑坑洼洼,那张脸再也看不出一丁点原本的形貌,两只眼睛也因失了脸皮的影响显得如同牛眼,滚圆且巨大,咋一看就宛如腐烂了的僵尸,惨不忍睹且可怖! “我……我……”一刹那,云溪仍是不受控制的连连后退了几步,待他反应过来却已经迟了。 “不要勉强了,我知道你只是愧疚而已,那不是爱。”笸箩背过身去,将黑色的面罩重新戴好,唇边浮现出一丝苦笑。 这张脸,连她自己看了都害怕,又何况别人呢?她那时并未想到,睿王妃竟会将她的整张脸皮割了下来,那时忍受的痛苦,至今想起来都令她战栗,若非云溪与清虚道人,只怕她早已被活活疼死了。所谓善有善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非她救清虚道人一命,那****是否已经死在来幽州的路上了? “丑丫头,我真的不是愧疚!我是真的很想照顾你!”云溪很是激动,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眸中尽是急切与真情,“你就让我照顾你吧,我会努力赚钱,你不要再去街头卖艺了!” “我不想拖累你们!”笸箩挣脱他的束缚,语气有些冰冷,“我说过,男人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吗?”云溪有些失望,“你可知,黎国的姑娘没有哪个是如同你这般抛头露面取悦男人的?” 笸箩的后背僵了僵。 “你可知你在那群听曲儿人眼中是什么?是玩物,是笑话,是调侃取乐自己的对象!” “他们是何看法与我何干?”笸箩抿了抿唇,“倘若日日得看着别人的脸色,想着别人的想法而活,那岂不是很累?只要达到目的,又何须知晓过程是怎样的。” 云溪一时语塞,他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眼中尽是复杂的神色。他赞赏,赞赏这个少女与其他女人的与众不同;他也遗憾,遗憾这个少女永远也不懂一个女人应该拥有的宠爱与享受…… 她明明可以选择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哭,可她偏偏选择将眼泪藏在心底,努力对着别人笑…… “云溪,不管我做何种选择,但你要相信,笸箩永远不会自甘堕落。” “神女当然不会自甘堕落,你听说过自甘堕落的神吗?”残破的房门再次被推开,搂着酒瓶摇摇欲坠的清虚道人颠颠倒倒的进了屋,绯红的脸色带着浓浓的醉意,他呵呵笑道,“自甘堕落是人的专利,神怎么可能?嗝。” “好大的酒气……老顽童,你又喝多了!”云溪皱了皱眉,恨不得隔窗将这个酒鬼扔出去,他气的指关节咯嘣咯嘣响,但终究还是忍了,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百事孝为先,谁让他是他的师父呢? 清虚道人恬不知耻的在云溪衣服上蹭了蹭,在他干干净净的衣服上留下两个黑爪印:“哎哟哟,小溪儿竟然想打老人家,真是让老人家太伤心了……” “噼里……啪啦……砰——” “哎哟!”清虚道人哀嚎一声,从茫茫雪地上爬起来气的直跺脚:“小溪儿!你竟敢把老子扔出来!” “扔你怎么了,你再蹭我脏我的衣服,我便再扔你一次!”这可是笸箩为我缝制的衣服……他在心里补充一句。 清虚道人气的胡子跳了几跳,终是气呼呼的自己复又回了屋子,这一折腾,酒意醒了大半,便咕噜咕噜的喝起肉汤来,吃饱喝足以后,他美美的躺在厚厚的稻草堆里心满意足的睡了。 “咳……”笸箩轻声咳嗽了一声,生怕吵醒睡着的清虚道人,等她缝制好了最后一件棉衣,眼看夜逐渐深了,云溪竟还趴在她身边打着盹儿,她只好推醒云溪让他去睡觉。 屋外的风仍旧呼呼的吹,雪仍旧哗哗的下,睡梦中的师徒蜷缩着身子显然有些冷……笸箩将自己的一床棉被盖在二人身上,她搓了搓麻木而通红的手,兀自出门朝二里外的闹市走去…… 0032 山匪招安 风雪中的闹市早已息去了白日的喧嚣与热闹,有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在张府的府门口站定,思虑再三,她敲开了张府的大门…… “是谁啊,大半夜的……”打着哈欠的小童提着灯笼推开门,见一袭黑衣的蒙面人影站在门口,登时吓了一跳,就连脑中的瞌睡虫也去了大半,“你是谁?!” “哦,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笸箩伸出手,和气的说着。 “原来是个女人?”小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位姑娘,请问你来这里所谓何事?” “烦请仙童转告张大人,小女子是来为张大人排忧解难的。”笸箩道。 “排忧解难?”小童愣了愣,最近公子有什么难处吗?“烦请姑娘再次等候,我去通报我家公子。” 小童十分有礼的颔首,转而关了门禀报自家公子去了。 笸箩站在风雪之中,忍不住紧了紧身上厚重的貂皮斗篷,她轻轻咳嗽了两声。 不一会儿,小童重新打开大门,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青衣公子,那公子气质如兰,温文谦和,见笸箩披了一身的风雪,不由说道:“姑娘快快进屋来,小童不懂事,竟让姑娘在此等了这么久!” 笸箩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幽州百姓深深爱戴的张大人张大老爷,定然是一个满头花发的老者,没想到竟如此年轻!她笑笑道:“不碍事,倒是小女子深夜造访,唐突了……” 两人客套一番进了屋,青衣公子忙吩咐小童去倒了杯热茶。转而又见笸箩双手冻得通红,又亲自捧来暖炉放在笸箩手中。 笸箩有些受宠若惊,但转念想想,这张大人若非有如此德行,又何以让百姓如此爱戴呢?想到此,她不由对青衣公子敬佩了几分。 “姑娘说是为在下排忧解难而来,姑娘是如何知晓在下有烦恼的?”青衣公子将茶水倒了一杯递给笸箩,表现十分殷勤。 “不瞒张大人,小女子也是无意中听人说起……”笸箩说的含糊,她看了那公子一眼,道:“小女子怕无命走到张府,所以才半夜前来扣门……” “哦?”青衣公子眼睛亮了亮,他呵呵笑道:“看来姑娘知道的不少啊。” 笸箩愣了愣,见对方有试探之意,她连忙道:“张大人不要误会,小女子绝不是奸细,若是的话,也便不会求张大人帮忙了。” “姑娘想请在下帮什么忙?” “咳咳……小女子本是迫不得已逃到幽州来的,今日来大人府上是想……是想大人施舍些银两……”笸箩说的有些艰难,因为这种话实在让人难以启齿。 用金钱换取解决方法吗? 青衣公子看着她,准确的说,是看着她身上的貂皮斗篷:“看姑娘的打扮,应是富家小姐,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言外之意,自然还是怀疑笸箩话中的真伪。一个富家小姐,怎么可能会缺钱?再看她手腕上的玉镯,可谓价值连城,买下半个幽州城都不成问题,缺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等等,为何这两只玉镯竟如此眼熟? “没错,小女子的确有难事,还不知能在这幽州城呆多久,总得需要些盘缠……”据她观察,幽州这两日风雪极不寻常,怕是天灾在所难免,她必须尽快做打算迁离幽州。只是这话她没办法向张大人开口,即便开了口,他也不见得会信。 青衣公子不在试探,他道:“姑娘需要多少?” “五十两即可。”笸箩说着,又忍不住轻咳两声。 “那便请姑娘说出应对之策吧。” “咳咳……山匪之所以强抢掠夺,无非是为了钱财,张大人只需招安即可。” 青衣公子皱眉:“山匪长久以来皆是想着不劳而获,这招安之策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吧。” 笸箩蔑笑,山匪之中确实不乏有看中不劳而获的,但幽州经济十分萧条,百姓手中的钱财能有多少?山匪为何年年来攻,不就是因为填不饱肚子吗?没有哪群山匪是愿意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跟官府作对的。 往远了说,倘若幽州治理景气,又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百姓选择去做山匪? 这张大人虽然爱民,能力却不足。所以说,要让百姓过的好,手段还是很重要的。 只是,这些话依旧不能说,她道:“张大人不必担心,小女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必然可行!” 第二日,张大人果然依笸箩所言招安山匪,并遣亲信前去说服,保证他们的安全。不出三日,大批大批的山匪开始陆续涌入幽州城,山匪之乱果然得以平息。 这日,笸箩依旧坐在桌前缝制新衣,门外却蓦地传来众多纷杂的脚步之声,笸箩正欲起身查探,房门却被一股寒风吹开,张大人喜笑颜开的跨门进来道:“原来姑娘在家,在下唐突了!姑娘果然神人也,如今满山的山匪尽数皆被招安,幽州城的山匪难题终于解决了!” “那恭喜大人了。”突然的寒风袭来,笸箩不适的轻咳了两声,一时之间,头竟有些晕眩。 “姑娘,在下今日前来是想把银子交给你!”张大人从腰间拿出钱袋交给笸箩,笸箩接来一看,竟多了数十两,笸箩有些受宠若惊,她道:“张大人,这……” “哎?!姑娘不必客气,这是你应得的,姑娘还有病在身,也需要这些钱治病不是?”说完,他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愁绪。 果然这几十两银子也不是好挣的…… 笸箩心中感叹一声道:“想必张大人是为衙门中人满为患的局面担忧吧。” 张大人眼睛亮了亮:“姑娘所言不错!不知姑娘可有什么妙计?” 就知道…… 笸箩冷笑:“张大人,小女子有两条妙计,一条能快速解决此刻的难题,另一条却是需要长久的时间,你想选择哪一条?” “自然是能快速解决最好!”他回答。他常年清廉为官,每年那点俸禄多数还要倒贴,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养的过来? 笸箩冷冰冰说了一个字:“杀。” “什么?!”张大人瞪大了眼,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幽州看似富庶,实则内部空虚,张大人招安山匪却不能将他们妥善安置,他们必然觉得张大人不可信,很可能再次揭竿而起造反。”填不饱肚子的民众可是最可怕的…… 遥想历史之中饥饿的百姓为填肚子,杀亲骨肉,吃死尸的场景,造反又算的了什么? 笸箩看着他,为他找了个杀人的最好理由:“他们身上背的本来就是造反的死罪,杀了他们又有何妨?” “这……”张大人有些犹豫。倘若真杀了他们,他在百姓心目中岂不成了卑鄙无耻说话不算数的小人?那以后百姓谁还肯信他?“那你的另外一条计策呢?” 0033 雪狼 “另一条计策啊……”笸箩好心提醒,“那张大人就得吃苦咯。” 张大人有些疑惑:“此话何意?” “招安来的山匪之中不乏有混迹其中想杀你的,他们心中本就不服,你若做的不好,他们就会抓你的小辫子反抗于你。到时候你还有没有命在,那就是另一说了。所以!”笸箩看向他,“你要对他们好,让他们亲眼见证你的爱民亲民政策,人心都是肉长的,时日久了,归顺你的人会更加归顺你,不归顺你的人也会被牵制住,这样一来,便相安无事了。此刻你要做的,就是努力让他们填饱肚子,你伺候人也好,变卖家产也罢,这就要看张大人的态度了。”黑色面罩下的脸偷偷露出一抹捉弄人的浅笑。 “这……”张大人无语。“姑娘就别开玩笑了,在下若是穷到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怎么当这个父母官……” 笸箩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交给张大人:“这便是小女子的政策,望大人采纳。” 张大人打开一看,眉头皱了皱:“这……如何扩大内需?拉动经济又是何意?” “……” “还有,这对外贸易又是何意?去往其他地方做生意吗?还有还有,这要想富先修路又是何意?” “……”听着张大人这般说辞,笸箩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这书呆子读书的时候从来不学政治的吗?他究竟是如何当上幽州城的父母官的?她只好耐心解释道:“幽州群山环绕,道路不同,百姓安于现状,向来自给自足,与外面的世界几乎完全脱轨,一旦遭遇天灾人祸,依靠朝廷赈灾等同杯水车薪,大人不防鼓励百姓创业,也鼓励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走出幽州城,一来可以开拓视野,二来可以让幽州特有的产品带出去,剩下的不想离开的,大人便鼓励大家开拓去往各地的道路吧,交通方便了,各地往来密切了,百姓自然也就富足了。这一批山匪,便作为大人首批支持走出幽州城的对象,给他们一些银两,再教给他们一些幽州特有的美食技巧或者刺绣纺织陶器制作等,这样也可暂时缓解府衙之中巨大的压力。” 张大人眼睛亮了亮,不由拍手叫好道:“妙!妙啊!一举两得,既解决了山匪的问题,又帮助百姓觅得了新出路,姑娘大才!”他打量了打量破败不堪的庙宇,有心道:“姑娘可有兴趣做在下的谋士?只要姑娘首肯,在下定然为姑娘择一方好住处安置,这样一来,对姑娘的病情也有益处。” 笸箩愕然:“黎国不是禁止女子摄政做官吗?” 张大人不以为然:“幽州城山高皇帝远,谁人又管得了这个,再者,谋士也算不得官职,姑娘若觉得女儿身不方便,不妨便以男装示人吧。” 这是多大的诱惑啊!只要肯做谋士,她便可以住进宅邸,吃香喝辣再不愁吃穿……可是这具身体再受不得风寒,想想即将到来的天灾,笸箩咬了咬唇,终是狠下心拒绝:“大人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小女子居无定所,还欲往其他地方寻找自己的亲人,怕是……” “那倒是可惜了……”张大人眼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却也不再多做挽留,与笸箩寒蝉几句,终是打道回府继续处理起自己的政事。 望着张大人略显消瘦的身影,笸箩不禁由衷赞叹,此人虽对政事不通,却胆大而无所畏惧,为了招揽人才,连她是个女儿身也毫不顾忌,可见其将来定成大材! 张大人刚走没多久,云溪提了两只獐子兴匆匆而来,他道:“丑丫头你看,我今日真是幸运,竟抓到了两只獐子,听说獐子肉是难得的药材,说不定对你的病也有益处,这是我从药店为你买来的药,一会儿我把獐子皮扒下来拿到市集上去卖,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笸箩正欲说话,云溪却转身又忙碌起来,他顿了顿,突然从怀里抱出一只雪白雪白的动物,只是凭笸箩的眼力,实在看不出是狼还是狐狸。那小家伙蜷缩着身子闭着眼睛,长长的尾巴抱着自己的头,此刻睡的正香,那娇小雪白毛茸茸一团显得十分可爱!“这是……狐狸?” 云溪摇了摇头:“这是雪狼,我看这小家伙独自挣扎在雪地里,就将它抱回来了,听说雪狼打小养很容易养熟,以后家里没人你也有个伴儿。” 笸箩眼睛亮了亮:“送给我的?!” 云溪毫不客气的瞪她一眼:“废话!本少侠又不是女孩子,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虽说被云溪瞪了,笸箩还是很高兴,她小心翼翼将雪狼抱进怀里,伸手摸了摸,皮毛光滑而温暖,笸箩心满意足的笑了。 第二日夜晚,笸箩从睡梦中醒来,只觉浑身上下冷的厉害,她起身,屋内的篝火不知何时已经灭了,屋外的风雪吹开大门,肆意的席卷进来。 笸箩咳嗽两声,起身欲意将房门关上,走至门前,寒冷异常的风雪吹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望了望又堆了几层的大雪,心中不由道:“这雪究竟何时才能停……” 她转身,云溪与清虚道人竟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两人裹着棉被,竟冻得有些瑟瑟发抖。 “为何今晚这般冷……不太寻常啊。”云溪说着,起身将身边的貂皮斗篷披在笸箩身上。 清虚道人掐算了一番道:“难怪……天降异象,今年冬天,幽州百姓怕是要遭难了。” “清虚道人的意思是说,这年冬天大寒?”笸箩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咦?观神女的神色似乎并不好奇,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了?”清虚道人难得表情像个正常人。 云溪愣了愣:“丑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占卜之术?” 笸箩笑笑,她可不会什么占卜之术,她只是知道幽州地界并不靠近赤道,冬天本不该这般冷,出现这种情况,定是一股十分严重的寒流过来了。她原本想等风雪停了就离开幽州,看样子这风雪是停不了了,这股寒流定是已经过来了。“等明日一大早,我们便向北出发吧,这里呆不住了。” “为什么?”云溪问。 “再呆下去,我们就该冻死了。”若是有个正常躲避风雪的地方,指不定他们还能挨过去,但呆在这种地方,便只有冻死在这里了。 0034 失窃 简单收拾了行装,三人迎着风雪准备离开幽州城,到了幽州城门口,却见城门紧闭,全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此刻已是辰时将尽,按每日开城门的时间,早已经开了。 守门的士兵瑟缩着,冻得紫青的脸朝他们看过来,哆哆嗦嗦道:“你们三个,回去吧!朱大人有令,这个月任何人不得出城。” “这位小哥,你可知道为什么?”笸箩问。 “嗨,上头说什么我们便执行什么,我哪儿知道为什么!”那士兵有些不耐烦三言两语把人打发了,忙从嘴里灌了两口酒暖身,他碎碎念,“这鬼天气!幽州什么时候下过这么大的雪,真是冻死了!” “可不是,我活这么大也还是头一次见。” “你说,是不是咱们朱大人得罪了老天,所以有意惩罚幽州百姓?” “恩,说不准儿……朱大人平日里嚣张跋扈无恶不作,更纵容自己那儿子强抢民女,咦,死了好几条人命呢!” 士兵兀自闲聊着解闷,笸箩心知问不出些什么了,只好领着云溪二人往回走。 “咳咳……看来想离开幽州城是不可能了。”笸箩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脸色有些苍白。 出不了城,只怕命就得丢在这里了…… “啊……”她惊叫一声,不知被谁狠命推了一把,骤然重心不稳朝地上摔去,幸好雪地够厚,这一跤并不怎么疼,只是冰冷的寒气入骨,让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她抬头望了眼,只见一个衣着厚重的孩童捡了她的包裹便拼了命的跑,笸箩的心提了提,“别管我!快把我的包裹追回来!” 里面还放着张大人给她的一百两银子,若丢了就什么都完了! 原本想要扶她起来的云溪闻言,立马一个飞身挡在那少年前面,喝道:“在本少侠的眼皮子底下还敢行窃,你这娃娃胆子不小!把包裹交出来!” 那孩童脸色一变,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包裹,他道:“我又没偷你的东西,你少多管闲事!” “本少侠想怎样就怎样,快把包裹交出来,不然本少侠手中这把剑要了你的小命!”说着,云溪故意把剑抖了抖。 孩童忐忑的后退了两步,蓦地将手中的包裹掷了出去:“你去捡啊!” 云溪本能的飞身去接包裹,那孩童趁着这个空挡一溜烟跑了。 云溪眼见包裹追回,也懒得再去理那孩童,将包裹交给笸箩检查。 笸箩白了脸:“银子丢了……” “我去追!”云溪寻着足迹匆忙追赶着那孩童,那脚印却在一个拐角断了线索。他打量过四周均不见那孩童的身影,只得返回去找笸箩回合。 高楼上静坐窗前的紫衣女子望着那三条人影冷冷一笑,她将手中的两包钱袋丢在桌子上,十分满意的望着眼前的孩童:“你做的很不错,本就是你偷来的,都归你了。” “真的?!”那孩童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尽是兴奋的颜色,他将东西搂在怀里道:“多谢漂亮姐姐!姐姐要是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汤圆,汤圆一定为姐姐办妥!” 紫衣女子轻蔑一笑,懒得理会这孩童,兀自打了个哈欠吩咐身边的男子:“我累了,将饭菜送我屋里来。” 那黑衣男子恭敬的应了一声,下楼吩咐店小二准备早膳去了…… “咳咳……那孩子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剩下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就是,有人暗中接应了那孩子。”笸箩心神动了动,只觉脚底一股寒意直冲脑门,连带着她的心都是冷的。 “你是说,那孩子是有人指使的?” “咳咳……”笸箩没有说话,此刻,她已然没有多少力气再去说话了。究竟是谁,是谁非要将她困死在幽州……她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似乎正被渐渐抽离自己的身体,连呼吸也觉得困难了,两眼有些朦胧,脑袋晕乎乎的有些不受控制,她脚一软,云溪接住了她。 “丑丫头,你怎么了?”云溪有些担心,“是不是你的病情又严重了?” 笸箩闭上眼,头昏的早已吐不出一个字来,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被什么东西拼命的往下拉,耳边人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太真切了。 见笸箩这次的病症来势汹汹,云溪也顾不得其他,匆忙抱了笸箩朝医馆而去。清虚道人望着两人的背影,愣愣的有些出神,他喃喃自语:“来的竟如此快吗?” 云溪有些担心:“大夫,她的病情如何了?” 头发花白的老者收起自己的道具,稍稍叹了口气,他略有些沙哑的嗓音道:“这位姑娘乃是急火攻心导致一时昏阙,没什么什么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云溪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通常大夫话语转折定然没什么好消息! “只是这姑娘近月来身子十分虚弱,就连五脏六腑也有衰败的迹象……” 云溪脸色白了白:“这话何意?” “五脏六腑开始衰败,就意味着伴随时间的推移,她的病情会越来越严重……” 云溪有些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会危及她的生命?!” “没错。请恕老夫才疏学浅,并无法医治好这姑娘的病,老夫会为她开些调养的药,公子稍候……” 知道什么是天塌下来的感觉吗?以前他常听人哭诉说天塌了,他却从来感受不出这是什么感受,此刻他终于明白了…… 这感觉,就好比是觉得生活没了指望,那离去的人带走了活着的人的所有热情…… 这种感觉,倒真有点像“天塌了”…… 他望着病床之上小小的身影,突然觉得上天如此不公平,她才只有十三岁…… “大哥哥,有位道长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年约五六岁的小姑娘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将一张字条高高的举给云溪,圆溜溜的大眼睛说不出的天真无邪。 云溪愣了愣,这才发现清虚道人并不在身边,他打开字条一看,正是清虚道人的笔迹,上面写道: 神女降世,天下乱,九州合一使命尽,何处来,何处去。为师羽化在即特回转山门,徒勿念。清虚道人留。 云溪有些骇然! 这短短几句,竟道出了冥冥之中的玄机,云溪知晓清虚道人虽顽劣,但卦象一向很准从未失算过!从卦象上看,意思是九州合一,这丫头的使命便完成了…… 这何处来,何处去的意思是…… 她会死吗……? 云溪僵硬的脖子动了动,他看向那依旧昏迷的姑娘,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我云溪,绝不会让你死! 0035 做谋士 一眨眼,被困幽州已过去半个月,自打清虚道人走后,两人的生活没变的轻松,反而更加紧迫起来,风雨已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月,毫无半点停歇,云溪怕她受凉,愣是将她裹得像个球。原本还能打些猎物填填肚子,可如今屋外的雪已埋了半个身,连行走都十分困难,更别说打猎了。再跟上笸箩的病需要钱,云溪已劳累的清瘦了许多,这让笸箩很是过意不去…… 若是她那一百两还在…… “丑丫头,吃药了,我知道你最近喜欢吃些清淡的,所以还为你熬了些粥,等吃了药,你便喝些粥清清口吧。”云溪有些笨拙的将汤药喂入笸箩口中。 药虽苦,笸箩却是从头至尾都没皱一下眉头,舌尖的味蕾就像是坏了一般,吃什么都吃不出味道。当云溪将白粥盛给笸箩时,她忍不住问:“咳咳……你为何不吃?” “我吃过了啊,我不先吃了,哪有功夫照顾你。”云溪说着,又将一勺白粥送到她嘴边,“天气冷,你还病着,粥还是热些吃的好,有什么事等你吃完了再说。” 笸箩只得乖乖闭了口吃粥。 “云溪,一会儿我写封书信,你帮我交给张大人吧……我想跟他谈谈。”关城门的时机太巧合了,早不关晚不关,为何偏偏在她要离开幽州的时候关,除了张大人之外,还有谁知晓她想要出城的消息?她要问问,为何不肯放她出城。再这样下去,她与云溪非冻死在幽州不可…… “张继生有意将你我困在幽州,是不可能放我们出城的,你还是不要再想这件事了。”云溪自顾自把她按在床上盖好被子,脸色有些不太好,“你还病着,别想这些事情,这件事我帮你问。” 笸箩有些不放心:“还是我来吧,张大人从未见过你,你去不太合适。”云溪心高气傲,凡事由着自己的心意来,万一惹恼了对方又是一大堆麻烦。 云溪有些不乐意,笸箩见再三劝解皆没用处,只好写了书信交代云溪送去张府,让他再把张大人的回信带回来。 第二日巳时,笸箩趁云溪外出未归,抱了雪狼,拖着病体迎着风雪朝香满楼走去。 因着笸箩越来越怕冷的缘故,雪狼时常被笸箩当做暖炉抱在怀中取暖。时隔半月,笸箩早已离不开这个活体小暖炉,这小家伙倒也乖巧,任由主人将冰冷的双掌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也从不反抗。 摸了摸怀里的活体小暖炉,笸箩有些担心,不知云溪在得知她骗了他之后会不会气的跳脚。 那日,她在书信中与张大人商量好了在香满楼碰头,让云溪带书信回来也只是让他以为事情得到答案,安心而已。 她若不这样做,云溪定然不会允许她起身离开破庙冒风雪。她看的出在云溪心里,她的病,成了他的心病…… 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让这个少年如此心甘情愿的陪在她身边?是因为她曾救过他师父的命?还是他认为她的毁容是他自己的过错?亦或是…… 不可能的! 笸箩甩了甩头,她将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去。 倘若他真有那种想法,脑子定是被门挤了! 一股寒气袭来,她忍不住咳喘了两声,赶紧加快脚步朝香满楼走去,她要尽量赶在云溪回去之前赶回破庙,省得云溪担心…… 到达香满楼时,张大人早已订了位置等候多时,他书卷气的脸上略显一丝疲惫,眼角泛着乌青,似乎已有好些日子没有休息了。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提刀的黑衣男子,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张大人,自打朱巡抚下令关闭城门至今已有半月,咱们府中的开销已大大透支,再不安排这群山匪离开,只怕大人您的宅子都保不住了……” “我知道,说破了嘴皮,陈巡抚就是不肯大开城门,我也实在无计可施,这朱巡抚,怕是有意将我置于此种困境。”张大人迎头吞下一杯酒,紧锁的眉头皱的更紧。 那黑衣男子道:“那朱巡抚为何要这样做?” “我这些年来与朱巡抚一直有嫌隙,陈巡抚一心想让他的表侄代替我的位置。” 黑衣男子恍然大悟:“所以,朱巡抚是想借山匪之手将大人您除掉?” “唉……”张大人愁绪万千,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想做个好官为何那么难。” 笸箩望着那萧条孤寂的背影,突然从那一声叹息中明白了这个男人心中伟大的抱负!能在洋洋官海中逆水行舟保持清廉为民的初心,那份胆魄确实令人感动。她原本以为他空有一身爱民之心却毫无所长,此刻看来,若是稍加雕琢也不见得不成器…… 笸箩还欲继续听下去,怀里的雪狼却突然“呜呜”的叫了两声,惊得两人纷纷朝她看了过来! 这小家伙…… 笸箩有些无奈,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时候叫……她搂着它走了一路也没见它发半个声。 “张大人……”眼见失了偷听的先机,笸箩只好走上前去。 “啊,姑娘你何时到的?快请坐!”他一改之前的愁容,笑呵呵的请笸箩入座。“昨日观姑娘写与在下的书信,姑娘可能对在下有些误会……” “小女子知道。”笸箩投去歉意的一个眼神。她在他们的谈话中早已知晓了七七八八。 “姑娘知道?”张大人一愣。 “刚刚不小心听到了二位的谈话……” “原来如此……呵呵,只要姑娘不误会在下便可。”张大人毫不介意一笑吩咐身边的男子布菜。 望着满桌荤腥,虽然香气扑鼻,笸箩却没有半点食欲。她面罩下的眉稍稍皱了皱眉,意思一下吃了口米饭。她道:“小女子之前莽撞,多谢大人宽宏大量……” 张大人自然是客气一番不予计较。 笸箩执意道:“既然小女子无礼在先,小女子愿意为大人出谋划策度过这次难关……” “姑娘此话当真?!”张大人一时喜出望外。 “自然当真。小女子不仅要帮张大人度过此次难关,还愿答应大人之前的请求,做大人的谋士。”做谋士是假,为自己找个好的住处才是真……一旦真出不了幽州城,她死了是小事,可她不想连累云溪陪葬,她总得为云溪做好打算,也不枉费他照顾她一场…… 张大人不知内情,听了此话更是激动的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他道:“幽州幸矣!幽州幸矣!有姑娘辅佐幽州,幽州百姓定能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0036 一模一样的人 “张大人谬赞了,小女子不过区区一介女流,哪能给幽州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这些都是张大人才能给的……”笸箩苦笑一声,她哪里称得起这一番夸赞,她若非是为了自己着想,怎么可能给他当谋士,这一番言行,竟让她不禁有些羞愧脸红了。 “既然姑娘已经决定做在下的谋士,在下立马为姑娘准备居所,不用再回那破庙了!”张大人笑灼颜开,早已把一切抛之度外,他吩咐男子道:“飞鹰,快传我指令,立马给姑娘准备一处上好的居所,好好款待!哦对了,再配男女奴仆各十名供姑娘差遣,快去办!” 那男子闻言,似乎有些为难,他红着脸小声道:“大人您忘了,您的钱……” “额……”张大人这才反应过来,他的钱,早已被那群山匪花的七七八八了,哪儿还有闲钱为笸箩再置办一所宅院。他有些尴尬,红着脸看向笸箩,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人不必劳烦,大人若是不介意,小女子住在大人府中的偏房即可……”笸箩起身解围。 “这……”张大人噎了噎。 笸箩一愣,难道是怕住偏房慢待了她?还是她给的台阶还不够?想到此,笸箩又道:“小女子只需有个落脚的地方即可,大人为国为民花钱的地方甚多,若是把钱花在小女子身上,小女子的罪过可就大了……” 张大人佯装叹了口气道:“既然姑娘这般说,在下恭敬不如从命……飞鹰,此事就交给你来办了。” 飞鹰似乎还想说什么,终是应了一声办事去了。 两人说话聊的正尽兴,笸箩却蓦地看到一抹窈窕的身影!那女子风姿卓越,身材极其诱人,原本今年寒冬寒冷异常,那女子却只穿了一袭薄薄的衣裙,走在满香楼的食客间,那一身装扮显得十分抢眼!随着那女子踏来,竟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笸箩望着那女人的脸,惊得竟半晌回不过神来! 那张脸…… 竟跟她的容貌一模一样! 笸箩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有些不稳,她的心不知为何竟隐隐有些作痛!她喃喃开口:“那是谁?” “哦,听说是太子身边的美人,游山玩水路经幽州,正巧赶上下大雪,便暂时在朱巡抚府上安顿下来。”张大人解释着,望着那女子的眼神竟不自觉也有些痴迷。那美人冰肌玉骨,步步生莲,特别是那一张脸,美得让人窒息…… 这样的美人,是他长了这么大从未见过的…… “太子……?!”为什么是太子?!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世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为什么她是太子的女人?! 笸箩只觉得心里有个声音,不停的催促她,追……追……快去追…… 眼见那女子踏出香满楼,笸箩的脚竟不受控制的下楼跟了出去,竟连怀里的雪狼摔倒了地上也全然没有察觉…… 雪狼“呜呜”的嚎叫了一声,迈着四条小短腿可怜巴巴的追着笸箩跑了出去。 张大人被那声狼嚎惊得回过神时,却发现笸箩不知何时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起身四处打量,蓦地听闻楼下一群孩童嬉笑着念着一首耳熟能详的童谣:“风也奇,雨也奇,风雨吹来无颜女;无颜白衣充美姬……” 他附身隔窗往外看去,一群孩童竟围着一个少女推推搡搡,更有甚者,竟故意在她身上,肆意地涂抹着不知何处寻来的黑灰……那少女弯着腰不住的咳喘着,身形似乎有些不稳。他吓了一跳:“姑娘!” 他跑下楼,赶紧将笸箩搀扶进怀里:“姑娘你没事吧!” 他略显焦急的眼神扫了眼周围的孩童,孩童见状,立马吓得四散逃开。 笸箩却像是丢了魂一样的重复着一句话:“那是谁?那是谁?” “姑娘……” “丑丫头!”一声惊呼,娇小的身躯立马跌进另一个怀抱!云溪有些愤怒,血红的眸子嗜血般的剑拔弩张,“张、继、生!” “小,小兄弟,并非是在下所为……”望着急急奔来的少年,张继生骇然后退两步,他还从未见过如此野性嗜血的眼神! “云溪!”笸箩抓紧他的衣襟,声音有些抖,“我看见我了……” “丑丫头……”云溪有些心疼,以为她已病的神志不清,他拍了拍她的后背算是安慰,利落的将她打横抱起准备回去…… “小兄弟,在下已经为你们安排了住处,你们不用再回破庙了。”张继生伸出手,抓得满掌风雪…… “咳咳……咳咳……云溪,不要再回破庙了……”笸箩抓紧他的衣袖,“我有病在身,好一点的地方不是更有益于我的病情吗?” 云溪脚下的步子一顿,眸中有难以言说的神情闪过。他抿了抿唇:“……都听丑丫头的。” 张继生闻言,书生气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的微笑,他道:“小兄弟随在下来,呆会儿在下马上派人请大夫来为姑娘治病。” 云溪冷哼一声,但见张继生一脸和善的微笑,怒发冲冠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你为何在这里?”笸箩看着他。 “自然是来找你的。”云溪声音有些沉闷,脸色亦有些不好看,似乎是在……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有些愧疚,可她明明用不着愧疚啊……她咽了口口水,竟不自觉的解释:“我也是为咱们的将来考虑……” “咱们的将来?咱们……”云溪顿了顿,双颊染了一层可疑的红晕,他撇开脸,明明十分羞涩却故作孤傲:“咱们的将来本少侠会考虑,本少侠可是男人,男人怎么能让女人为自己筹划将来!” 额,他是不是会错意了?但好像又不是?笸箩笑了笑,语气很温柔的唤他:“云溪……” 他僵了僵:“恩?” “你帮我做件事吧……” “……” “行吗?” “什么事?” “帮我查查朱巡抚府上的女客人。” “好。” 0037 探听消息1 朱府。 屋子里的婢女毕恭毕敬的不时添加着竹炭,温暖的内室,与屋外呼啸的风雪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如玉的美人一袭华美的白衣侧卧在香榻上,如瀑的发丝泄了满肩,她微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绝美的容颜娇艳柔美的宛如一池春水,她的皮肤粉嫩至极,几乎吹弹可破,小巧玲珑的鼻翼下边,一张粉嫩至极的朱唇泛着诱人的光彩,似乎有超常的魔力一般,引诱的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上一口! 站在不远处的中年男子衣冠楚楚,华美的衣衫在空气中隐隐泛着光滑,俨然一副家财万贯,正人君子的风范,只是此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榻上美人的香唇,不住的吞咽着口水,眼珠子几欲迸溅出来! 再观美人那若隐若现高耸的胸脯,随着她轻浅的呼吸时起时伏,那模样就好似随时想要突破束缚迸发出来一样! 男子特有的雄性激素被诱发出来,他只觉身体里热血沸腾灼热难耐…… 那美人似是还不肯放过他,美人调整了个姿势,姣好的身材在若隐若现的衣服下显现出更加诱人的模样。 “人间尤物啊……”男子隐忍似得颤声道,两条鲜红的鼻血滴答滴答跌落在地板上。这太子爷真是好福气,连这样的美人都能被他遇上!想必在太子府,太子爷恨不得日日将她搂在怀中宠爱吧!如若是让他先遇上这美人,他也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与她合为一体,好让这美人时时刻刻都呆在他的身边,半步也不准许离开! “老爷!您流鼻血了!”眼尖的奴婢惊叫一声,赶紧掏出丝帕为自家老爷擦掉,并好心提醒道:“老爷定是最近补的过了,上火了,要不奴婢把老爷喝的人参汤暂时停了吧。” “额,停了停了,不喝人参汤了!”回过神来的男子严肃的吩咐,尴尬的掩饰一番,赶忙将两条鼻血擦干净。他问道:“柳侧妃睡了多久了?为何还没醒来?” 一旁的奴婢回答道:“回老爷,有些时辰了,应该快要醒了。” 也不知是应了奴婢的话,还是被二人的谈话吵醒,那香榻上的美人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幽幽睁开了水灵而透着妩媚的眼眸。她微微侧身望向男子,媚眼如丝:“朱巡抚何时到的?” 银铃般而透着媚的声音传至朱丰年耳中,朱丰年只觉柔的心都化了!他一改之前严肃冰冷孤傲的神态,满面笑容道:“回柳侧妃,下官也是刚到,没打扰到柳侧妃睡觉吧……” 美人站起身,轻而缓的步子宛如青莲,渐渐靠近朱丰年,她性感的朱唇微微上弯,青葱白皙的玉指抚摸上朱丰年的胸襟:“朱巡抚可是来向奴家传递好消息的?” 说着,她高耸的胸脯贴上他的,朱丰年只觉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在鼻翼间四散开来,扑鼻的香气使得他整个身子都开始轻飘飘起来,他忍不住环住美人的纤腰,一脸痴迷道:“那丑女迟早会死在幽州的,柳侧妃放心……” “哦?那巡抚大人来找奴家是为了何事?”见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美人离他远了些。 眼见怀里的美人脱开自己的怀抱,朱丰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转而一脸愤然道:“张继生那小子自顾不暇,竟然还有心安排将那丑女养在自家的府邸了!” 美人侧目,不屑一顾:“朱巡抚的意思是为奴家着急呢,还是为自己着急?” “额,自然是为柳侧妃着急。”朱丰年一脸奉承之色,“只是柳侧妃有所不知,这丑女可不简单,张继生那小子为山匪之事愁了三年,这丫头却在短短三日之内便将此事给解决了,这样的对手不容小视啊!” 哼!说到底还是为他自己着想!美人暗自冷哼一声,转而媚笑道:“巡抚大人是信不过奴家吗?张继生手中的闲钱已去了大半,任由那丑丫头有通天的本事也解决不了这么多人的吃穿问题。”她想了想,“至于那丑丫头,巡抚大人暂时便放放吧,奴家最近太无聊,要陪她好好玩玩,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是。”朱丰年应下,“只是容下官提醒一句,柳侧妃定要抓住时机,莫要引得将来夜长梦多。” 美人不屑:“区区一个毁了容貌的平民女子,即便翻了天又能有多大能耐!”她还能比得上她堂堂太子侧妃不成?本宫要她死,她就必须得死!只是,本宫又怎么舍得让她死的那么痛快呢?她要让她受尽世间屈辱!生不如死! 美人蓦地握紧拳头,美丽的眼眸中犯出阵阵杀意!她面色狰狞,全然没了之前楚楚动人魅惑人心的神情…… …… 大雪纷飞的幽州城,极寒的天气使得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云溪停靠在路边的屋檐下,百无聊赖的等候着自己的目标…… 直到驮着木炭驱车而来的老者进入视线,云溪的眼神才亮了亮,他抱怨一句:“终于到了!这老伯的速度也太慢了点吧!” 他指尖捏着的石子精准无误的弹在马屁股上,那马儿吃痛,嘶叫一声蓦地将老者翻了下去! “哎哟!我的腰……”老者惊叫一声,疼痛难耐的摸着腰半天没能站起来。 云溪得逞的打了个响指,兴冲冲的跑过去关心道:“老伯你没事吧,可是闪着腰了?” 老者疼的皱眉,回应道:“哎哟……是我,疼死我咯~小伙子扶我一把吧……” “好!”云溪将老者从地上抱起来,见老者完全直不起腰,想必是这一跤摔得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哪里知道,老人的骨头比较脆,最忌摔跤,特别是寒冬,摔一跤极有可能要了老人的命,这老者只是腰疼已经算是万幸了!“老伯,我略懂一些伤筋动骨的治疗方法,要不让我帮您看看吧!” “好好好……小伙子你快帮我看看,我的腰好像断了,稍稍动一下就疼的要命哟!”老者早已疼的没了主意,自然同意云溪的请缨。 云溪在手上哈了口哈气,使劲搓了搓,感觉手没有那般凉了,这才将手探上老者的腰,这一摸云溪立马找到病症,他道:“老伯不必担心,只是移位了而已,你忍一下,我帮你接一下!” 说完,他掌间运气,只是一瞬,嘎嘣一声脆响,腰骨归位。 0038 探听消息2 原本还疼的咿咿呀呀的老者“哎?”了一声,活动了活动自己的腰竟然一点也不疼了!老者吃惊道:“小伙子好技术啊!竟然一点也不疼了!” 云溪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老伯切莫大意,记得抓两副药巩固巩固!观老伯你这情形,想必是去送货的吧!” “是啊,给朱府送木炭,听说朱府来了位女客人,朱巡抚十分看重,这不,花了大价钱买这些木炭让我给他送去。”不知是不是念在云溪给他疗伤的份上,老者的话特别多。 朱府竟然真有一个女客人?! 云溪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想些什么,等他回过神来道:“老伯,您的腰刚刚才接回去,不宜再搬重物,不如我跟您一同前去朱府,这些木炭就让我代劳吧!” 老者眼睛亮了亮,立马眉开眼笑:“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小伙子。” 见目的达成,云溪暗暗一笑,随着老者赶着马车往朱府而去。 到达朱府府门口时,守门的守卫因着天气寒冷的原因正坐在一起取暖,见送木炭的到来,立马掏出一个袋子装走了几块!其中一名守卫道:“哎呀宋老伯,这次这么这么晚才来,再迟些时候,我俩就该冻死在这大门口了!” 老者和蔼的呵呵笑道:“今年冬天天气太冷,各家各户木炭需求量太大,实在不好弄啊!这还是我多出了两倍的价格弄回来的!” “两倍?!”那守卫的声音提高了两个分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打开手中的袋子拿也不是,退也不是,老者却是笑笑,反而多给那守卫添了几块。 “这一包木炭是我自己掏钱买的,你多拿几块没关系,只要帮我照顾好我家月儿就成。”说道月儿,老者布满褶皱的面容之上多了一丝暖意。 那守卫极不自然的笑笑,转而爽快道:“呵呵,那是自然!月儿是我的人,我自然会照顾好她!” 老者欣慰的咧开嘴呵呵的笑,连着说了好几个“好”字。这才想起吩咐云溪:“小伙子,提着这些木炭跟我来,我告诉你放在哪儿。” 云溪点点头,扛起两袋木炭跟着老者进了府。 走出甚远,云溪听得那俩守卫道:“兄弟,你收了人家这么多的木炭,你却把人家闺女给害死了,你就不愧疚吗?” “呸!说那死鬼干嘛,一个丑的恶心的臭娘们而已,死就死了,有什么好愧疚的!” 云溪脚下的步子停了停,下意识看向那老者。 似乎感觉到云溪的目光,老者回过头来:“怎么了?快走吧,不然朱大人该怪罪了。” 云溪跟上老者的脚步,思虑再三,仍是不知道该不该将他女儿已死的消息告知他……他问:“老伯,您有多久没见自家女儿了?” “五年吧。”老者道。 “你们从来不去看对方吗?” “朱府府上规矩很多,不允许丫鬟出府探视,所以我才接了每年冬日为朱府送木炭的活儿,为的就是能看看我的月儿。”说到此,他不由沉沉叹了口气,“唉,我亏欠我家月儿的太多……没能给她一张漂亮的脸。我家月儿出生时,脸上带了一块胎记,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那胎记竟遮了她大半个脸,我为她寻了好几门亲事皆被人家给退了,月儿一气之下瞒着我跑来给朱府做丫鬟……”老者摇了摇头,颇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伤感,他又道:“不过没关系,虽说我俩五年未见,至少还有武大帮我照顾她,我也能放心不少……到了,你把木炭放在那儿就可以了。” 云溪应了一声,依言将木炭放在指定位置,出府时,他正欲找机会找寻朱府府上的女客人,一回头,却蓦地对上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他吃了一惊! 那不是丑丫头吗?! 不对!丑丫头的脸明明已经毁了,那个女人是谁? 他突然想起笸箩那句话:“云溪,我看到我了!” 那个女人,竟然与丑丫头如此相像!相像到,眼角那一颗细小的黑痣,都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吗? 云溪仔细观察地上的脚印,因朱府奴仆众多,地上的脚印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确定不宜暴露行踪,他趁机一个转身,朝着那女人所去的方向追去。 只见那女人行至一处僻静之所,遣退了众人便左顾右盼的躲进一处珊瑚礁,只闻那女子语气有些不耐道:“你来此作甚?”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却只闻声不见影,那女人的声音分明是笑着的,语气中却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我给了你这张脸,助你夺得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还助你成功坐上太子侧妃的位置……但你的态度却让我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了呢!” “你!”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女人依旧笑着:“本宫给你这张脸是为了相互之间的利益,你若真以为现在已经骑在本宫头上了,本宫不介意再把这张脸皮收回来!” 云溪吃了一惊! 原来…… 竟是如此! 丑丫头的脸竟被嫁接到了别人身上! 那顶着笸箩脸皮的女子脸色突然有些不好看,似乎对自己现在的脸皮十分看中,眸中只是稍稍闪过一丝愤意,便立马眉开眼笑的福了福身:“瞧姐姐说的……妹妹的一切皆是姐姐给的,妹妹岂是那种不知感恩之人?只是刚刚不懂事的丫头惹得妹妹心里有些不快,说话才不小心顶撞了姐姐,姐姐莫怪……” 那女人“哦”了好长一声:“竟是如此!倒是本宫错怪妹妹了!” 那顶着笸箩脸皮的女子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开话题问道:“不知姐姐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 “柳魅姬,本宫不管你与那丑女人有何仇恨,也不管你究竟要做什么,但是本宫交代你的事你必须尽快为本宫完成!”那女人顿了顿,“可,在本宫看来,你似乎早把本宫交代的事抛之脑后了啊……” 柳魅姬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魅姬不敢!姐姐明察!魅姬已成功混进朱府,只是那朱丰年还有些本事不肯听从我的安排,便只能采取互利的措施,他已答应我,只要我帮他除掉张继生,他便助我达成此事!” “好了好了!本宫最讨厌说废话!本宫要的是成绩!办不好此事,本宫会把赏赐给你的所以东西一一收回来!” 柳魅姬还想再说什么,却停顿了一会儿,黑着脸从珊瑚礁内走了出来,看样子那女人已经走了。 眼见已得不到其他消息,云溪转身离开,想着要如何将这些东西告知笸箩。 (最近比较忙,更新怕是无法准时了,各位亲们抱歉,等忙完这一阵,我会准时更新的,么么哒~) 0039 杀机 “哎哟,小伙子,你去了哪里?我一转身就发现你丢了,这朱府可不能乱闯啊……”老者拍着大腿,表情十分担心与紧张。 云溪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老者竟会这般执着的等他,他只好笑笑道:“老伯,我就是不小心走丢了,实在不好意思……” “唉,没出事便好。”老者松了口气,领着云溪朝朱府府门外而去。走至门口,那两名门卫正一人抱了个暖炉取暖,闲聊着解闷。 被老者称作武大的门卫见两人出来,赶忙一脸和气道:“宋老伯,一切可顺利?” 老者笑眯眯的开口:“顺利顺利,我可走了,千万帮我照顾好我家月儿。” “自然自然。”武大爽快的应着,脸上伪善的笑容几乎可以挤出朵花儿来! 云溪鄙夷的瞅他一眼,眼中浮现出一丝厌恶。待老伯走远,云溪钻入一条胡同,对着墙面一拍,一把锐利的兵刃瞬间宛如离弦的箭嗖的一声破冰而出!他擦擦手中的剑,毅然决然再次站在了朱府的门口! 满身的风雪,藏不住他满身的杀气! 他手中冰冷的剑,瞬间让周围寒冷的空气更加冷了几分。 “是你?”武大瞪大了眼睛看他,“你怎么又返回来了?” 剑身一转,伶俐的剑气驱散满身风雪,裸露出冰冷的剑光,只是一瞬,快到来不及转眼,武大的人头蓦地从肩膀上滚落在地上…… “杀……杀人了!”另一个门卫吓得将手中的暖炉滚落在地上,煞白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他转身跌跌撞撞的往府门里跑,却在碰到朱红色大门的一瞬,冰冷的剑身已然穿心而过…… 他呆呆的看着心口鲜红的利刃,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若不叫,又岂会丧了这条命?”背后的人利落收剑,鲜红的血液迸溅出来,染红了煞白的雪。 耳闻府内大队人马皆朝此涌来,云溪不慌不忙一个纵身,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咳咳……咳……”怀里的雪狼安安静静的睡着,笸箩倚在窗边,望着北风呼啸的大雪愣愣出神。 不同以往的寒冬,幽州储存的木炭已逐渐出现匮乏的现象,幽州本便不是盛产木炭的地方,每年寒冬,皆是商人投资从其他地方运回幽州,因此,幽州的木炭价格十分昂贵,好在幽州的冬日并不十分寒冷,往年需求木炭的人群十分稀少,可今年不同,连续数十日的强降雪降温,大雪封山封路,幽州百姓宁愿掏出家底也得购买木炭,此刻的幽州城,就宛如瓮中之鳖,进不去出不来。 不知是不是朱巡抚有意刁难,张府派去买木炭的下人皆被遣送回来。 望着冰冷的房间,笸箩只得裹紧了自己的衣服,抱紧怀里的雪狼。 “汪汪。”雪狼不知何时醒来,奶声奶气的朝着门外叫了两声。 笸箩转头望去,竟是云溪踏着风雪缓步而来。 “查到了?”笸箩问。 云溪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那女人的脸皮……是你的。” 虽然早有此预料,但听得云溪说出来,笸箩还是很惊讶。她喃喃道:“这世上竟真有换脸的秘术……” “自然是有的。据我所知,墨国便有此秘术,但墨国国君认为此秘术太过邪性,故而严令禁止不得任何人使用其术。” 笸箩有些忐忑。她的脸皮是睿王妃割的,但秘法却是墨国的,睿王妃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作为羌国的公主竟然会墨国的秘法,难道说……睿王妃与墨国有染? 可是,睿王妃为何会与墨国有所关联?她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尤想当初,她还一直以为睿王妃心思单纯,现在想来…… 笸箩突然打了个冷战! 睿王妃这个人,深沉的令人害怕…… “咳咳……” “丑丫头,你今日的药喝了吗?病情是不是又加重了?为何这屋子这么冷,张继生竟然连炭火都不给你生?!”云溪蓦地问了好几个问题,紧张兮兮的为她又是披斗篷又是查探她的病情。 笸箩无奈的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只得道:“这不怪张大人,卖木炭的老板讲张府的下人全部遣了回来,怕是有心人在暗中操作……” 云溪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怀疑是朱丰年?” 笸箩点了点头:“除了他,我想不出其他人。” 云溪的脸拉的老长,好似笸箩招惹他一般,他道:“关心别人之前是不是该先关心关心自己?你就不怕那人对你不利?你要为张继生出谋划策,那也得你有命在!” 笸箩有些哭笑不得:“云溪少侠,小女子还不是照着你的话茬儿接下来的?”她顿了顿,眼眸中顿时生出一丝凄凉,“咳咳……再说了,就我如今这模样,用不着别人也没几天活头了。” “呸呸呸!胡说!”云溪跳起来,一张俊脸气的通红,“你若再瞎说,本少侠就不伺候了,直接回山找我师父去!” “哦?真的?那你快走,省的打扰了我清闲的好日子。” “你!”云溪的脸涨的通红,气鼓鼓的将屁股留给笸箩,他问道:“你便这么急着赶我走?” 笸箩吸了口气:“当然不是!我救了你师父,你答应过我留下来为我驱使的,如你这般的护身符,我去哪儿找?” 云溪一阵沉默…… 许久,他一个起身灰溜溜的出门,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任由笸箩喊了他半晌也未回应一句。 这家伙又怎么了?抚摸着雪狼柔软的毛发,笸箩无声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张继生踏着沉重的步履走进来,他的一袭青衣从头到脚结了白白一层冰霜,此刻,正以极其奇怪的姿势扭曲着。笸箩吃了一惊! 好重的寒气!她忍不住问道:“张大人是掉水里了吗?衣服怎么冻成这样?” 张继生抬眸,他的眼睛红肿的厉害,眸中还带了一丝悲伤。 笸箩心一沉,总觉得是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她问:“怎么了?” 张继生的眼泪却蓦地掉落下来!“近两日,幽州的百姓……已冻死将近千人……” 将近千人…… 千人…… 笸箩只觉一股寒意直袭心底,她不由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抱紧了怀里的雪狼…… 她知晓幽州百姓定然有冻死之人,只是没想到,小小一个幽州城,竟能几天之内达到近千人…… “我教与你的法子不起作用吗?” 0040 心计 两日前,她曾为张继生出谋划策,令幽州贫苦的百姓暂时分群而居,每日上交一些钱银吃大锅饭,这样一来不仅可使他们吃食无忧,也可减少冻死的人数。哪知这些人内讧,总觉得出的一样的钱,吃的多少却不一样,有些人觉得自己花的钱全便宜了别人,没办法,张继生只好按吃饭多少来收钱,吃饭多的又觉得多加了钱银,自己吃了亏,死活不肯,如此一闹,百姓愤然各回各家,再也不肯听张继生的安排。 她早该想到,人心难测,总有一刻,人的劣根性会显露出来,她终究还是把人性给忽略掉了……笸箩苦笑一声,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她道:“张大人,容在下再考虑考虑……” 张继生张了张嘴,却仍是忍不住道:“今年冬天天气太冷,吐口唾沫都能结冰,许多孩童竟还有被冻骨折的,幽州百姓人心惶惶,不少百姓围在张府府门口要求在下开城门。” “咳咳……城门本就不是你关的,让他们去找朱巡抚便好。” “在下也是这么说的,但百姓不肯,非要来张府来闹,在下实在没什么法子了……” 笸箩冷笑一声:“幽州百姓就是看中了张大人的‘仁慈’,以为胡闹一番张大人你定会想办法求朱巡抚敞开城门。他们愿意胡闹,便任由他们胡闹吧,请大人紧闭府门,不要接见任何人!” “这……不太好吧。”他可是一直想做一个清正廉洁爱护百姓的好官的,这样做的话,百姓岂不是要恨死他?张继生有些迟疑。 笸箩冷下脸来:“张大人你就是太仁慈了,百姓才会这般为难你!做个百姓爱戴的好官,不是让张大人向百姓低头!” 张继生突然满脸愤慨之色:“可是,亲民不就是爱民吗?不亲民,百姓何以爱戴在下?只要百姓能过好,在下向百姓低头又何妨!” 你若与民平等了还当什么官? 笸箩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前,闷得她有些眼花。她抚额,做出虚弱的模样道:“张大人,小女子突然不舒服,还请大人见谅……” 张继生见状,只得道了句好好养病,心不甘情不愿的出门去。可是一想到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他终是厚着脸皮想说那句“请姑娘救幽州百姓”的话,一扭头,但见笸箩背对着他,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他终是被自尊心打败,默不作声的黯然离开。 张继生这么多年来一直秉承自己以为的爱民之道,她若不采取些计谋,只怕很难改变他的态度,若照此以往下去,幽州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朱府。 守门的两名守卫命丧黄泉,朱府上下开始人仰马翻,死者尸体上的伤痕皆是一刀致命,两人虽武功一般,但好歹还有些花拳绣腿,不该还未反抗就死于非命,更何况,武大的人头是被一刀割下来的!再观切口,平滑整齐,可见其定然不弱! 心知朱府被高手盯上,管事的管家遂匆忙将此事上报朱丰年,朱丰年闻言,猛地推开身上的女人站起身来,他思考了片刻,实在想不起自己究竟何时得罪过这样的高手! 难道是……张继生? 哼……忍了这么久,他张继生终究是忍不住了?“最近张府的动静如何?” 管家叩首道:“回大人,今日城中百姓集结张府门口,抗议张继生要求其大开城门,这群百姓只怕是想离开幽州……” “离开幽州?!”朱丰年终于脸色变了变。看来,百姓此刻已经撑到极限了,一旦全城百姓集结抗议,只怕后果不堪设想……看来,此事他必须找柳魅姬商量,赶紧大开城门! 管家也适时提醒道:“大人,您看这城门是不是——,老奴虽派人将百姓推到张继生身上,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此时正处于非常时期,一旦将城中百姓逼急了……” “本官知晓你的意思!”朱丰年打断他的话,“密切关注张府那边的动静,一有异动即刻禀报!” 说完,他大跨步朝柳魅姬的住处而去! 柳魅姬捏起一块酥饼,浅浅咬了一口,媚眼漫不经心看向朱丰年,她笑道:“那群百姓想离开幽州,你大开城门,是想幽州城变为一座空城吗?那你这个幽州巡抚也不必做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朱丰年眼神变了变,不由对柳魅姬投去一丝赞赏的目光,他道:“如今处于特殊时期,一旦百姓造反,本官必然死路一条!若大开城门放百姓出城,本官就还有一线生机,本官就不信,偌大个幽州城,能转瞬变作一座空城!所以,这城门本官必须开!” 柳魅姬面色冷了冷,全然没了吃糕点的兴致!她冷言道:“朱巡抚!你可别忘了,我可是太子爷派来的!我的话便是太子爷的意思,倘若你敢大开城门就是跟太子爷作对!你可想清楚了!” 朱丰年冷然一笑,他好歹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她那点小伎俩还想瞒过他的眼睛吗?她这般做,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已!他不卑不亢道:“柳侧妃,太子爷圣明,若太子爷知晓本官的良苦用心,必然不会怪罪于本官!柳侧妃为了一己私利枉顾我幽州数十万百姓的性命,恕本官不能从命!” “朱丰年你放肆!”柳魅姬怒然拍案而起,绝美的面容气的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煞是好看!“你竟敢如此对本侧妃说话!” “本官不敢!只是作为幽州百姓的父母官,本官必须为百姓谋求最大的利益!”朱丰年颔首,对柳魅姬的礼数做至极致,唯独话锋上丝毫不肯落一丝下风!她柳魅姬即便再受宠也不过是一个妾,在幽州除了一个贴身侍卫毫无任何兵权,他何须惧怕于她?这是在他朱丰年的地盘上,不威胁他的利益,博美人一笑又有何妨?若威胁到他的利益,那便休怪他翻脸无情! 柳魅姬冷笑,魅惑人心的眸子里冲刺着一次嘲笑与鄙夷:“呵呵,朱巡抚这一番话倒是说的冠冕堂皇,好一个清正廉明的父母官啊~!笑话!你朱丰年若是个好官,这豪华堪比太子府的府邸又是怎么来的?靠你那点微薄的俸禄吗?倘若你乖乖听我的,我还能帮你在太子身边吹吹枕边风,助你升个一两级,若你不识抬举非要大开城门,那便休怪我不留情面!” 0041 暴乱的百姓 “你!”朱丰年咬牙,却只得将这口恶气往肚子里咽,思虑再三,他终是不得不臣服在这个女人的脚下!只是城门不能开,这****的百姓又该如何处理! 似是看破了朱丰年的心事,柳魅姬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漫不经心道:“朱巡抚,百姓想出幽州城,无非是受不得这酷寒,将剩下的木炭分发给那些百姓不就好了?不过——”她眸色冷了冷,“张府还是不能给!哦对了,你不是想除去张继生吗?此刻正是好时机,煽动百姓针对张继生,待张继生痛失民心之事再将木炭分发出去,既可以打击张继生,幽州百姓的民心又会倾向于你,一举两得,多好。” 朱丰年沉思片刻,心里的火气终于消了几分,他踏出柳魅姬的住处,立马将此事吩咐下去,此次,他定要让张继生身败名裂! 三日后,笸箩从睡梦中惊醒,屋外的天色还未亮,便听得府中有喧闹之声,她疑惑间起身下床正欲查探情况,却突然听闻一个焦急的声音道:“夫人!夫人!公子他受伤了!” 笸箩推开门,眼前的景象不禁让她瞪着当场…… 张府的院墙被推倒了大半,满城布衣百姓人人扛着锄头铁器,怒气冲冲地挥舞喧闹着!离笸箩所居的偏房不远处,两座厢房皆以被百姓戳破了两个窟窿…… 张府的守卫拼命镇压着暴乱的百姓,个个皆是伤痕累累,张继生站在守卫背后,脸色惊恐而仓皇,他的衣服破了多处,胳膊上的伤口不住迸着鲜血。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粉衣素净的美人,正紧紧搂着他的胳膊拼命往后拽,就连锄头砍伤了她的背似乎都不自知! 笸箩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场面,虽不在跟前竟也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丑丫头!你没事吧!”云溪不知从何处跳出来,立即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百姓暴乱了,我先带你离开这儿!” “可是张大人他们……” “你的命要紧!出去再说!” “不行!他们好歹算是救过我们的命,得救他们!”笸箩挣脱云溪的手,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闷头往人堆里冲。就在她靠近人群时,一个幼小的女童抱着雪狼冲了出来,直挺挺的站在笸箩面前朝她甜甜的笑。眼见尖锐的镰刀快要落下来,笸箩瞪大眼,当机立断将女童护在怀里,只能眼睁睁等着那镰刀落在自己背上! “你疯了!”云溪一把握紧那镰刀,心有余悸的将她们拉出来,“百姓已经狠了心要对付张继生,你拼又有什么用!” “若不是张大人,咱俩两个说不定早就冻死了!我不能见死不救!”笸箩利落的将女童塞进云溪怀里,再次扒开人群寻找着张继生的身影!“带那孩子走!” 云溪咬咬牙,暗黑色的眸子露出凶狠残忍的光,凌厉的剑光骤然闪过,五个人头齐声断落,飞溅的鲜血宛如喷泉一般洒向半空,溅了众人满身!他残忍开口:“谁再敢动一下,我的剑就要他的狗命!” 突来的变故,使得刚刚还怒不可遏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个个胆怯的望着云溪,眼中尽是惧怕之色! 笸箩望着握剑的云溪,竟第一次感觉这个少年如此陌生!原来,握起那把剑,他竟会是这般的模样…… 突然! 人群中有人呐喊:“不开城门我们也是死!倒不如被你们杀死!狗官!我们要让你们陪葬!!” 云溪眼一凛,凌厉的剑光再次闪过,那人的声音霎时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布衣的少年明明没动,却准备无误的砍掉了那个人的人头! 冰冷的剑锋沾着腥红的血,云溪站在原地,凶狠残忍的模样竟宛如嗜血的魔鬼!“还有谁想领教??” 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个个苍白着脸,心中的恐惧不禁更甚,竟不自觉的开始往后退!胆小的,竟疯了似的尖叫着跑了开来,那样子,宛如被豺狼虎豹追赶了一般!不过一会儿工夫,暴乱的百姓四散逃开,似乎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沦亡者! “梦儿!”粉衣女子飞奔过来,一把抢过云溪怀里的女童紧紧搂在怀里,恨不得将女童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激动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素素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若不是少侠相救,我们一家三口怕是早已经死在这儿了……” 云溪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的收回剑看向笸箩,笸箩亦一动不动的看向他,那入定的模样宛如树桩,似是僵在了原地。 云溪匆忙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笸箩身上:“你怎么了?是不是很冷?” 笸箩僵硬的摇了摇头,丝毫不敢扭头去看地上的人头。她看向张继生,只见他颓废的坐在地上,眼眸中尽是失望与绝望的神色…… 他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做得这么好……” “张大人……”笸箩拍拍他的肩,眸中的神色皆被同情所占据。他哪里知道,即便他做得再好,在灾难降临那一刻,也没人会再将他的好挂在嘴上,这就是人性…… “我输了……我彻底输了……”望着满地的残骸,张继生失声痛哭,双重的打击让他再也无法维持他以往的形象,他哭的伤心欲绝,天地失色…… 粉衣的女子满眼伤痛,俯身抱着他不住安慰:“相公……这只是个意外……” 笸箩拉着云溪回屋,将时间留给他们可怜的一家三口,也许,此刻也唯有这个女人能拯救他吧…… …… “云溪,我给你换把剑吧。”笸箩望着他怀里的剑,说道。犹记在都城那会儿,她也曾说过这句话,只可惜……还没能将那把剑拿到手,他们便逃亡到这里来了…… “你……”云溪瞪大了眸子看着她,眼神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你……不怕吗? “你什么你?”笸箩轻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不是你,张继生一家三口和我早已横尸当场了,我谢谢你还来不及,怕什么怕?” 云溪的眼睛瞪得更大,眼中的不可思议也更甚!他道:“你跟我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那是你不够了解我。” “切!”云溪翻了个白眼,“自大!” 笸箩笑笑,懒得跟他计较。回想前一刻发生的事,她不禁叹口气道:“没想到幽州的百姓竟然会全体大闹张府,看来幽州百姓已是忍到极限了。” 云溪闻言,竟故意打了个哈欠跳到她的床上:“本少侠最讨厌听你这些,要说找张继生说去,本少侠要好好补个觉!” “你!”笸箩无奈叹口气,实在不知他又抽的哪阵风!他以前不是总参和她这些事的吗? 床榻之上的云溪暗暗睁开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0042 罢官 竟百姓大闹张府之后,张继生的民望一落千丈,倒是朱丰年对着百姓讲了一番感天动地的话,当天便出资为百姓送去了大量木炭,幽州百姓一时之间皆对朱丰年感恩戴德。 说来也怪,送木炭事件刚刚结束,呼啸了月余的风雨竟然奇迹般的止了! 不久,幽州百姓皆道朱丰年是幽州的福星,若他早些出手说不定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朱丰年却只是笑笑,说这一切皆是自家表侄朱有才的功劳。 朱有才原本是与张继生同期考试的考生,一个做了幽州的知府,一个却只做了幽州一个小地方的九品芝麻官! 朱有才作为朱丰年的表侄,朱丰年对此事自然上心,他认为,凭他表侄的才华不应该只做区区一个九品县令,张继生不过一个酸儒穷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坐在知府这个位置上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当然,他对张继生的厌恶并不止这一点,若非张继生总是与他作对,他也懒得针对这么一个穷小子。 笸箩静静的躺在铺了厚厚的毛皮摇椅之上,怀里依旧抱着毛茸茸肉嘟嘟的雪狼,时过月余,此刻的雪狼早已比之前大了许多,许是风雪止了的缘故,雪狼没了以前那般嗜睡如命的模样,此刻倒是精神了不少。 摇椅一米开外,放了一个温暖的火盆,火盆里的木炭,不知是云溪从哪里弄来的。火盆之上,咕噜咕噜滚着一个药锅,氤氲的雾气沸腾,带出一阵苦涩的药香味。云溪坐在火盆边,时不时抖抖盆中的炭火,又时不时看看药锅里的药。 屋子里暖洋洋的,张夫人则抱着梦儿哄着入睡。 未有张继生,一脸颓废的坐在桌前,呆呆的模样。 然而,张继生的情绪并未能影响到笸箩,入冬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暖洋洋的气息,暖的她都忍不住想好好大睡一觉…… 只可惜,她也只能想想而已。 自打民心偏向朱丰年,朱丰年以张继生任职以来一事无成惹得百姓暴乱为由,罢免了他的官职,并将自己的表侄朱有才送上了幽州知府的位置。原本,官员的罢免与否皆需上报朝廷,再由朝廷批阅查实才可罢免,只可惜,时不待他张继生,当今圣上有意将皇位传给太子,甚至为了助太子登上皇位,还有助太子培养党羽的态度,在朝廷中,太子可谓不是圣上更是圣上,他说的话就好比是圣旨,无人敢不从。偏偏,柳魅姬便是太子的人,手中的太子令就相当于太子亲临,区区一个张继生,又何足挂齿! 若非张继生为官期间秦正廉洁的要命,他这条小命早已丢在黄泉路上了。 张夫人娘家本是幽州的商户,爹娘的独女,出了这等大事自然是要帮衬的,在笸箩的建议下,张夫人的娘家这才为他们寻了这处住所,统共就这一间房,地方虽小了点,倒总体还算过得去。 “笸箩姑娘……”待梦儿睡着,张夫人柔声开口,“我有一事不明……为何咱们不能住进姚家?我家虽算不得富甲一方,但住的地方也是有的啊……” “张夫人有所不知,朱丰年有心对付张大人,若咱们住进姚家,那木炭怕是就进不了姚家的门了。”那对夫妻少说也有些岁数了,天寒地冻,若是没了火,不知要遭多大的罪。她想了想,“夫人,梦儿还小,怕是吃不了将来的苦,要不你还是留下张大人,暂时回娘家吧。” “笸箩姑娘!你!”张夫人有些愤怒,声音难免有些大,竟将怀里熟睡的梦儿惊醒,她一边安慰着梦儿,一边怒不可遏道:“姑娘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竟想劝我离开我相公吗?我只不过回娘家几天,家里便多了你这个女人,你此刻说这样的话究竟意欲何为?” 闻言的张继生,终于从颓废中回过一丝神来,他愕然的盯着笸箩,甚是心痛! 笸箩则被骂的云里雾里,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她竟是理解错了吗?笸箩无奈笑笑,如今张继生一穷二白,也只有这深爱着张继生的张夫人,才会以为她想勾搭她的丈夫吧。 “你笑什么?”张夫人气急。 “张夫人,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笸箩解释,“我并不是劝你们和离,要想姚家不被连累,二老绝对不能送任何东西前来,你是姚家独女,二老定然视你为掌上明珠,定会冒着被连累的风险来帮助你们夫妻,即便不为你,那梦儿呢?唯一的办法只能让你带着梦儿回去,至于张大人,我与云溪定会好好照顾他。” 张夫人闻言,心知是自己误会了笸箩,红着一张脸再也不敢看向笸箩。她看向身边萎靡不振的丈夫,眼中尽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她思虑再三道:“姑娘……我相公如此这副模样,我怎么放心得下,梦儿我会交给我爹娘,我得陪着我相公。” 笸箩皱了皱眉:“那若是——” “姑娘放心,此事我会解决,定不会连累到我父母……”张夫人搂着哭泣的梦儿,眼中已然有了清明的神色。看来,她确实已经想好了对策。 眼见自己的奉劝无效,笸箩便不再多费口舌,静静闭目养神起来。不一会儿,一阵寒气袭来,使得笸箩不由得咳喘了几声,她睁眼看向门前,只闻张夫人歉意道:“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梦儿想上茅房,所以……” “无碍。”笸箩笑笑。只是转瞬,她的目光变得深沉而悠长。 下雪不冷消雪冷,如此寒到极致的天气,怕是又要丧不少的人命吧…… 身上一沉,一条厚厚的被褥便盖在了她的身上。她微微一笑,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他总能适时的为她送来“温暖”。 “你身子不好,小心着凉。”云溪抓了她冰冷的手,细心的为她搓了搓并提醒,“一会儿喝了药再睡,再等等……” 笸箩点点头,这才发现云溪的眼圈竟全然泛着黑,一脸疲惫的模样。她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少年,明明比她大不了几岁,却尽心尽力守护了她这么久,为了她的病,他竟操劳了不少……想到此,她反握了他的手关切道:“云溪,你的黑眼圈很重,还是先去睡会儿吧,那药我一会儿自己喝。” “不行!”云溪一口拒绝,“这两日连续操劳,你的病似乎又加重了些,我看着你喝才能放心些。” 笸箩默了默,望着他认真的模样,她突然发现之前那个骄傲的少年,此刻竟然成熟了许多。她轻轻叹了口气,竟突然觉得心中沉重了些…… 0043 皇子进幽州 喝了药,笸箩如常躺在摇椅上小憩。一觉醒来后,她怀里的雪狼却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就连屋子里里空荡荡只剩下她一人,不知大家都去了何处。 她起身寻了寻雪狼,屋中全然不见踪影,不得已,她只能披了斗篷外出寻找。 此刻已接近黄昏,天气比白日还要冷上几分,可奇怪的是,如此天寒地冻,原来冷冷清清的街道,此时竟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人群尽头。像样子似是正在等待着什么。 “这位公子,大伙都在等什么吗?今日是什么日子?” 那书生打扮的公子回过头来道:“姑娘你竟然不知?太子将要来咱们幽州了,大伙从上午就开始在这儿等着了!” 太子?! 笸箩蓦地提高几个声贝,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是啊,太子!”那书生道,“听说太子十分贤明,常救百姓于危难之中,太子的美名在这么黎国早已经是威名赫赫了,这次来咱们幽州,说不定就是为了救百姓于水火的!咦?来了!” 那书生话音刚落,幽州久闭不开的城门终于打开了!浩浩荡荡的队伍举着彩旗雄赳赳气昂昂的踏进幽州地界来。队伍中央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不是太子凌洛凡是谁?凌洛凡身后跟着的,竟然还有凌玉轩与凌昶! 笸箩不可置信的望着队伍中的三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凌玉轩与凌洛凡向来不合,凌昶更是远在蜀地,他们三个为什么会在一起?她离开都城不过数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而且……他们来幽州的目的又是为何? 一个一个的谜团在笸箩心中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突然,凌玉轩的目光蓦地朝这边望过来,笸箩竟是下意识的一躲…… 蓦地,人群中有人大喊:“不好啦!雪狼咬人啦!” 笸箩眼眸一亮! 雪狼? 她推开人群朝混乱处涌去!果然见雪狼正凶狠的咬着一个男子的腿,不停地发出发怒的声音!那男子显然吓着了,惨白着一张脸不停地喊着救命。笸箩见状正欲唤回雪狼,却猛地闪过一条人影将雪狼击飞了数米远! “雪狼!!”笸箩惊呆了!她疯了似的奔过去,只觉自己的心都快痛的碎掉了!心中的恨意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 “呜……呜……”雪狼抬起头,黝黑的眼睛透着委屈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就好像在说:救救我……救救我…… “这是你养的雪狼?”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让她又憎又恨! “是你,伤了我的雪狼!”不是疑问,而是肯定!那一掌极快,可她还是看得很清楚,就是他,就是他击飞了她的雪狼! 感受到对方满满的恨意,凌玉轩竟突然有些愧疚,可若不是他,只怕那位男子早已经丧命了!“姑娘,你的雪狼伤了人……” “伤人?”笸箩冷笑,眼睛却至始至终盯着地上的雪狼,沉痛的目光和冰冷的声音全然形成两个极端!“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受伤了?” “这……”凌玉轩回眸看向那被咬之人,果然毫发无损!因天气严寒,那人穿的十分厚重,被咬的裤腿也只是破了两个洞而已!他歉意道:“实在抱歉,我救人心切所以误伤了姑娘的雪狼,要不姑娘开个价,我赔便是。” “呵呵!赔?你赔得起吗?我的雪狼,无价!”笸箩阴狠的眸子转向那被咬的男子,那怒气腾腾的怒火几乎恨不得烧死他!“你为何要偷我的雪狼?” 那男子蓦地煞白了脸:“我……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笸箩阴狠的眸子变得更加狠厉了几分:“你竟想吃了它!” 那男人吓得更加语无伦次起来:“我……我……” 凌玉轩将那男子护在身后,从怀里取出一些银钱吩咐男子离开,他道:“姑娘切莫心急,我只是点了这雪狼的穴道而已,并无什么大碍。” 说完,他纤长的手指微微施力一弹,雪狼立马活蹦乱跳的扑进笸箩怀里。 笸箩一梦惊醒!原来雪狼竟只是被点了穴,若非她关心则乱,只怕她早已经发现了!不过不要紧,只要雪狼没事就好…… 她回头,冷眼在凌玉轩身上一扫,不声一响的离开。 凌玉轩愣了愣神,不免有些尴尬,这女子还真是不给他面子…… “六哥。”凌昶跳下马来,苍白的脸色浮出一丝调侃之色,“那女子可真有趣,若是改天见着她,我定要与她交个朋友!” 凌玉轩黑了黑脸,懒得再搭理他这个顽皮的九弟,跳上马,驱马走了。 凌昶嬉笑一声,一股寒气入腹,不由得咳嗽了几声,旁边的紫薰立马给他服了几颗药,扶他进马车之中了:“让你逞强,明明没那个能耐,非要骑马挨冻。” 紫薰说着,不知从哪儿拿来一件披风为他披上。 “阿紫,你就是太娇贵我了,我才得了这么一个娇贵的身子,你若放开胆子让我疯,说不定我这病就好了呢!”凌昶大大咧咧的说着,好似十分不满紫薰的限制,可眉眼至始至终却是弯着的。 紫薰白他一眼,只是继续手中的事,只当对方是放了一个屁! 凌昶见紫薰一副冷淡的表情,不禁失了逗她的兴趣,只好悻悻然陪着这冰山美人一路沉默。 马车外。 凌洛凡温和的笑着:“六弟,你何时才能改了调戏美人的习惯?你若还是这样,我怎么忍心将魅姬托付给你?” 听见“魅姬”的名字,凌玉轩的瞳孔紧了紧,他洒然一笑道:“皇兄真会说笑,皇弟怎么会跟皇兄抢妃子呢?” 凌洛凡声不可闻的轻笑一声:“六弟,你若真对魅姬无意,又怎会三番五次向我讨要?” 凌玉轩脸色微冷,眼神有些冰冷,他抿了抿唇,压了胸口的怒气道:“既然她如今是皇兄的女人,皇弟怎敢再向皇兄讨要,请皇兄放心,皇弟绝不会再与魅姬有任何瓜葛!” 凌洛凡微笑:“望六弟最好能说到做到。”虽是面带微笑,语气中却是满满的警告。 凌玉轩咬牙,不语! 见凌玉轩隐而不发的愤恨态度,凌洛凡很是满意。在外人看来这一幕,皆是兄弟同心其乐融融之景,也唯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张假仁假义的笑脸背后是怎样的勾心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