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瑕疵》 第1章 入荒唐红楼 话说林家千金黛玉到都城长安弃舟登岸那一日,风朗晴和,她身后的嬷嬷丫头们小心替她掩好轿帘,方才让贾家的粗使婆子抬着轿子往荣宁街方向行去。 过荣宁街到荣国府,因黛玉是女子又是晚辈,自然不能由大门进,便从旁边开了角门进去,门口早有荣国府小厮婆子们候着,见到黛玉,各个喜笑颜开,飞奔到内院去禀告老太太去,以便在主子面前挣得一个好脸。 黛玉因母丧,穿着素雅,到了内院便见到老太太由两个标致丫头扶着,却不住朝自己这边观望。想着自己已逝的母亲,顿时眼一酸,眼眶便红了起来。 进了内屋,祖孙二人抱着一通哭,后又认识了探春,迎春,惜春三姐妹,在琏二嫂子的劝慰下,才渐渐止住了心里的苦涩。 贾母问过黛玉一些事情后,试着眼泪道:“如今可怜你与珏哥儿了,听闻珏哥儿日日刻苦用功。他如今还年幼,你老子很不该逼他。” “父亲平日里也担心哥哥看书坏了身子,好在平日哥哥爱与师傅学些拳脚骑射功夫,父亲才免了担忧。”说到平日里对自己极爱护的兄长,林黛玉脸上多了分笑意,“玉儿来时,哥哥还备了礼专程让我给老太太您送来,说是怕老太太您见到玉儿,便记不得他了。” 贾母却是被这话逗得笑了起来,见时候不早,黛玉便起身去给其他长辈见礼,王熙凤便留在屋子里陪老太太说话。 “这珏哥儿倒是争气,只可惜敏姐儿…”老太太说到这便有些黯然,转而道,“只珏哥儿才多大,他老子便惦记着让他过两年参加科举,照我看来,这些做老子的就爱摆着一副吓人的模样,只累了这些孩子。” 王熙凤猜测老太太是想到了宝玉被逼着读书的情景,便笑着道:“老祖宗您可别气,我可是听说珏哥儿什么文武双全,面若无瑕玉,举止有度。刚才来时,我家二爷还不住的夸他,说不知有多少人家想让把女儿嫁给他。林姑爷是个探花,珏哥儿定会是个不俗的,没准过些日子,老祖宗您还要多个探花外孙呢。” “就你凤丫头会说,”终究是自己的外孙,听到别人夸奖,老太太心里自是高兴,脸上也带上笑意,也想起一些关于珏哥儿的事情。 林家长子瑕珏满月时,林如海便取名璋珏,可是这孩子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四处求医也不成,到了后来竟是昏迷不醒,滴水不进。 那日林如海出门办事,巧遇一和尚,和尚只说人无完人,美玉无瑕易碎。 林如海身为文人,自是不信这怪力乱神,只是回家眼见独子不行,便只好抱着试一试心态,改名为瑕珏。所谓碧玉有瑕,总是不完美的。谁知这一改名,第二日这孩子便醒来叫饿,开始几日说话虽有些混混沌沌,可是后来却变得聪慧上进,真真是因祸得福,上天保佑。 王熙凤见老太太脸色和缓,就又陪着说话、过了一会,见黛玉给各位长辈见礼回来,老太太便笑着执了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玉儿,如今你只管放心在府里住着,有什么缺的定要记得说的,你琏二嫂子也是个爽利人,办事是极妥当的。” 黛玉闻言点头,又和贾母说着话儿,过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什么,转而从身后跟着的丫头取过一个精致的乌木匣子道:“在家里时,父亲便忧我年幼不懂事,叨扰府上长辈。又感激老太太一直惦念着,变叫玉儿给老太太带来八千两银票孝敬于您。因最近府上事情忙乱,不能给老太太备上贴心的礼,才备下银子让玉儿孝敬于您,只求老太太别嫌弃这东西俗气,不然可是父亲与玉儿的不是了。” 此时屋子里的人不少,府上有脸面的丫头婆子,以及因为快到午膳时间到老太太面前立规矩的邢王二夫人,管家的王熙凤,还有三春姐妹。听到黛玉拿出八千两银票,在场不少的人心下都明白,这么一大笔银子,有孝敬老太太的意思,又有黛玉平日里的零花,不过也是很大的手笔了。 王熙凤用绢子笑着试嘴角,心下却暗道,好一个会说话的林家姑娘。年纪不过七岁,这一番话却是全了老太太的面子,又不至于落了一个白吃白喝的名头。实际上这林姑娘哪里用得了八千两银子,剩下的不就是填了老太太的私库,话说得漂亮又让老太太高兴。林家不愧是世禄之家,书香之族,这教养出来的女儿,果真是不俗。 “你老子也是个孝顺的,只这银子我这老婆子很不该收,如今敏儿去了,这些银子你便收着吧,日后不定还有使银子的地方,”贾母想到女儿,心下有些黯然,想到自己的女儿去了,若是待林如海续弦,这继室对玉儿嫁妆又会不会上心?贾母这番倒是真心替黛玉考虑的。 “老太太,您就收下吧,不然玉儿心里可是得不安的,”黛玉拉了拉贾母的袖子,带着小女儿特有的娇憨,“您是长辈,收晚辈的礼,不是天经地义么。若是父亲与哥哥知道玉儿竟没能让老祖宗您收下这份孝心,定是会恼玉儿的。” “罢了罢了,我这老婆子便收下这片孝心了,”贾母却想,这银子就当是为玉儿收着的,待玉儿出嫁时,自己给她多添箱也是个理儿。 “老祖宗这话正是这个理儿,姑父与珏哥儿还有林妹妹的一片孝心,您不收倒是让他们伤心了。”王熙凤笑着在一边附和,又看了眼贾母房里的落地摇摆钟,这个时候料想宝玉怕是要下学堂了,便笑容满面的提到宝玉来。 林黛玉在家也听过这个衔玉而生的表哥,不过在她眼中,别家公子哥儿们只怕都比不上自家哥哥,哪怕对方有衔玉而生这种稀奇事。加之她又是女儿家,哪会巴巴的打听男子的事情,所以从头至尾都安安静静听着。 这番举止做派倒是投了贾母的眼缘,懂规矩,却又不卑不亢,大家姑娘正是该这般。贾母又问道:“你从家里来,身边伺候的人可够使?” “因出远门,所以便把身边伺候的减了一半,只带了两个嬷嬷,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另有四个粗使的丫头,不过他们都是哥哥仔细挑的,针线厨艺都是不俗,已经很够了。”想着临出行前的几天,大自己几岁的哥哥把自己身边的婆子丫鬟挑了又挑,出门时还担心身边的人不够使,心里便有着说不出的熨贴。 因心疼黛玉初到贾府,又减了身边一半伺候的人,老太太便又把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鹦哥给了黛玉, 便是在这时,一个面如冠玉的公子哥儿打帘子进来,身上未着外袍,胸前挂着一枚玉,嘴里还嚷着要见一见新来的妹妹。他方见到黛玉,便呆呆傻傻的开口,“这妹妹我曾是见过的。” 这孩子气十足的话倒是逗得屋子里众人一阵发笑,黛玉虽觉得这话有些失礼,不过这二表哥不过八岁多的年纪,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便也只是羞涩的低下头。 宝玉细细看去,觉得这妹妹有着一双盈盈含情目,颊边的小酒窝说不出的可爱,便热切的腻到贾母身边,打着转儿问林黛玉的一些事情,问道最后,突然道,“妹妹可曾有玉?” 林黛玉也不知道他的用意,便道:“如二表哥这般稀罕的玉是没有的,只是五岁那年,哥哥送了我一块玉,说是在什么道士那得的。不过哥哥经常爱说些话儿逗我,这种事儿想是唬我的,谁知他从那家铺子里买来的。也不是金贵的东西,只是哥哥唬我小,随便打发我呢。” “姑娘这可是冤枉大爷了,”跟在黛玉身边伺候好些年的如意给贾母福了福,“老太太,姑娘这话可是大大的冤枉大爷了,您可得让奴婢给大爷辩解一二,不然日后大爷给老太太您请安,见您不疼他,奴婢可得在大爷那遭罪了。”她这行为已经是有些失礼了,只是她行的礼却是规规矩矩,加之年纪不大,说的话又逗趣儿,倒是没让贾母心生不悦。 “你个没规矩的丫头,老太太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黛玉与如意感情深厚,哪会不知道如意是不想自己被看低的用意,便装作怒道,“老太太,您瞧瞧我身边这些丫头,牙尖嘴利的,实在是我没有教好,今日让老祖宗您看笑话了。” “我倒觉得这丫头机灵着,这话说得在理,咱们可不能冤枉了你哥哥,”贾母毕竟年纪大了,心里又敬神佛,便对黛玉得的玉有些好奇,便看向如意,“你且说说,珏哥儿如何得的玉?” “是,老太太。”如意又规矩行了一礼,方才道,“姑娘五岁那年的冬日,大爷出门与友人赏雪,哪知路遇一个头发如霜的道人,这位道人谁也不理,径直到大爷跟前,说什么命里该有玉岂能无玉之类的话,说完便给了大爷一块黑漆漆的石头,待大爷回过神时,哪还见那道人身影。大爷一惊,手里的石头竟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内里竟有一颗拇指大小的玉石,摸着还是温热的。大爷见此物不凡,便巴巴找人打好一条链子给姑娘送来把玉镶上。谁知到了姑娘这竟是大爷唬姑娘的了,真真是可惜了一块冬暖夏凉的玉,奴婢斗胆替大爷在老太太这说一声冤枉了。” “这一说,倒是顶稀罕的,好妹妹,快给我瞧瞧,”宝玉听得眼发直,这便闹着想要看了。 黛玉哪好当着众人面去取衣襟里的玉,只好道:“二表哥若是要看,待我等下叫人给你送来可好?” 宝玉哪里肯依,当下便缠着要看,贾母见宝玉实在闹得不成样子,而黛玉又是客,便道:“宝玉,不可闹你林妹妹,这该摆饭了。”又对邢、王二夫人道:“今日你们也坐着一起吃吧,不用立规矩了。” 两位夫人谢过然后用饭,饭后黛玉见贾家人用茶,心下有些奇怪,所以只略抿了一口,并未多吃茶,在此略过不提。 且说林家这一边,因家中主母病逝,上下奴才皆是小心伺候,林如海与贾敏夫妻情深,贾敏一走,整日里神情也是恹恹,只是念着一对儿女,才撑着精神头处理公务与家中的事。 林家长子瑕珏,生得俊俏又聪慧,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占着多活一世,才懂得比同龄之人多一些。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八年,竟是没有想到,身边的亲人竟是红楼中人。因时间太长,《红楼梦》好些细节已经记不清楚。只是知道差点当自己先生的贾雨村是判葫芦案的官员,而贾府会被抄家,黛玉在贾府生活得不好,最后落得一个泪干身死的结局。 自个儿的妹妹自己疼,他自然舍不得让妹妹在这世上走一遭只为了还一块顽石的泪。此时他倒是有些庆幸了,自己不是生在贾王史薛四家人中,即便记不得细节了,他也知道这四家人没有什么好下场。 虽说红楼是“满纸荒唐言”,但是能在这荒唐世上走一遭,也算是他得了一个大便宜。此生得林如海夫妇庇佑,他也定护黛玉个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黛玉有个兄弟,在三岁多的时候早夭,不过时间与这里有差别,这里就算是情节需要了吧。 嗯,会有金手指,还有请大家不要过于严肃的考据,红楼梦看一百遍也会有不同的体会啊T.T 不好意思说多了废话,就祝大家能看文愉快吧~ 第2章 童试〔修) 林家世禄之家,书香之族,向来是看重子孙才学的,对子孙的才学品性要求自是严格。林瑕珏暗自庆幸,好在前世自己是搞文学的,又不是作奸犯科之辈,若是那些学理化的人到了这里,只怕会如同红楼里男主人公贾宝玉一般,看到四书五经便觉得害怕了。 因林如海放到任上,并未与宗族在一起,所以林瑕珏是没有家学可上的。其实这倒不是什么坏处,虽说没有同龄人相处,但是却也免了家学里一些不上进的族人之子过于吵闹,让他不能静下心来读书。想到贾家乌烟瘴气的家学,瑕珏便觉得现下是再好不过。 贾敏已去世近一年时间,黛玉去了贾府也有大半年的时日,每月都有书信来往,信里言辞间并没有提到不高兴的事,多是提到贾母还有三春姐妹。照信里来看,黛玉与三春处得还不错,瑕珏也算是放下心了。 如今按这里的年龄算法,自己虚岁也有十三,为人子者,母丧守孝十八个月,前面三个月要戒酒水荤食,后面十五个月着素衣、戒玩闹、不可婚宴。并不是如汉朝那般守孝三年,还不可沾半点荤腥,必须着麻衣睡草席。 瑕珏翻着手中的书,以前只当高考不易,到了这里才知道,这考科举的更是不易。春闱三年一次,每次录取的进士也不过三百人左右。若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到了古代,那就是千军万马吊钢丝了。科举之路是磨练人的记忆力,忍耐力,体力,意志力的道路,这还真不是谁都能熬下去的事儿。 他上辈子从未相信人死魂还在这种说法,可是现在却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做不到的,没有想到不到的。红楼故事是没有说明朝代背景的,一些红学家也对红楼的历史背景各种考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清朝背景的居多。当然,也有一些不靠谱的说法,例如贾家其实是借用康熙第九子府邸做背景,刘姥姥实际是康熙第七子这种说法,且不说康熙第七子用不用借钱,就说人家皇子之间真的借钱,曹先生能知道么,就算不小心知道了,他能写出来么? 如今到了红楼世界,才觉得以前那些红楼专家考据的东西其实是用不上的,因为书是死的,人是活的。书只会写出某一面,而现实中的人却每时每刻都要做自己的事。人不能活在书里的世界,也不可能借用一些别人考据出来的东西来判定自己的未来。 这里的皇族姓氏比较少见,竟是为井。国称晋,至于帝王的姓名,普通百姓自然无从得知。而这朝中的制度,以及民生百态,倒是有些像是明清的结合。元朝灭亡后,大晋朝建立,如今帝传四代,民情稳定,尚算繁荣。 弄清这一切后,瑕珏便暗自庆幸,好歹自己以前学的历史还不算全部白瞎。翻了一会书,打了一个哈欠,瑕珏把手中的书放在一边,喝了一口浓茶,便又开始练起字来。 如今林府人际简单,他也不用整日去这个房那个房请安,只分一半心思到父亲以及府中事务上,每月里看一看母亲留给他的铺面账目,其他时候便是跟着先生学习,看书习字,下午跟着师傅练些拳脚,空闲了偶尔出门溜溜马,日子却是比前世悠闲些。 练了大半个时辰,瑕珏甩了甩有些酸软的手腕,看天气好,便叫小厮去马房备马,带着两个小厮打马散心去也。 古代的街头远没有前世热闹,但是胜在街上一些失传的手艺十分逗趣儿,瑕珏虽不是风雅之人,但是对传统手艺却是极喜欢的。这些东西搁在后世那些一水儿机器做出来的东西可是精致许多。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也曾想自己穿越而来,会不会如穿越小说般,上街便遇贵人。可惜来这里八年,他除了遇到那个奇怪的白发道士外,便再没有奇遇。他再不记得细节也知道这红楼最牛的高人是癞头和尚与跛足道士,至于这个银发道长…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这么多年没有遇到奇遇,瑕珏也习惯了,今日出门也就去看了一下自家的铺子,又买了两盆菊花让小厮捧着,七弯八拐出了这条街。又去买了东家的花生仁,西家的芝麻卷,北家的红糖糕,吃得八分饱又想起南家的甜汤,便又往南家跑去。 在这扬州城谁不知林刺史长子乃翩翩君子,文采斐然,面若无瑕玉,举手投足间便是说不出的风范,这位公子喜欢哪家的东西,那还不是活招牌?所以林瑕珏喜欢这四家店的东西,倒是让这四家小店生意兴隆不少。所以每每看到林瑕珏到来,店主都是开开心心的笑脸相迎,别说这位公子每次吃了东西会额外给一些赏钱,就算这位大爷不给钱,他们也恨不得他日日来用的。 至于林瑕珏自己…却是不知道自己活广告效应的,一来他从未把别人的称赞夸赞当真,二来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聪慧,只占多活一世的便宜,三来林如海从不把外面的传言说给他听,就怕他一时得意忘形,变得张狂起来。 这么一来,只算半个封建人士的林瑕珏照样在扬州城里于谁便是一副温和模样,却是不知就因这态度,被不少文人称赞为荣辱不惊,这也算是瞎猫逮上死耗子了。所以说穿越人士即使是穿越去种田,那也是有福利的,可是这份福利林瑕珏自个儿已经得了却不自知。 到了甜水店,照例要一碗甜水,两碟糕点。堂倌见到林瑕珏,便热情的招呼上去,用肩上搭着的布巾特意多抹了两下他面前的桌子,“林大爷您稍候,马上就给您端上来。” 瑕珏看了下热闹的店里,便笑道:“很不用急,我刚才用了东西,你先上其他的客人便是。” 堂倌忙笑着应下,扬州城很多人都知这林家大爷是个体恤之人,但是他们哪里敢因此而怠慢。所以即使瑕珏这么说了,他要的甜水还是很快端了上来,就连点心也是刚起锅的。 身边的小厮赏了堂倌些铜子,瑕珏自己便慢慢喝了起来,喝完甜汤,见时辰不早,便打马回府。 “伙计,这是哪家公子,好生不凡,”一个着布衣的健壮男子抬头看向门外,眼中带了一丝好奇。而他身边的少年只埋着头慢悠悠的喝汤,并未抬头。 “客观您是外地人吧,”堂倌见有人问林瑕珏,便笑着走近回话,“刚才那位是我们扬州巡盐御史家的长子,最是和善的。林大人为官清廉,连公子都是这般不俗。您们可能还不知道,这林家大爷小时候生了场大病,那凶险得哟,幸而上天保佑,得了痊愈。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读书这些事,但是连咱们城里的举人老爷都夸林家大爷有文采呢。” “这样说来,林大人一家倒是不错了,”健壮男人相貌虽生得普通,身上也只着普通布衣,但是只这一句话出口,便让堂倌觉得,此人不是一般的小老百姓,言语间更不敢放肆,只点了点头道:“林大人自是好官的,二位客人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你下去吧,”布衣男子扔给堂倌一银粒子,喜得堂倌眉开眼笑的退下,这客人穿得普通,出手却大方,只怕又是哪家贵人出来玩了。 原本一直埋头喝汤的少年抬头试了试嘴角,“走吧。” “是,”健壮男人立刻起身,落后少年一步跟上,再不开口。 到了年底,林如海处理完公务,便叫了林瑕珏说明年秋闱之事,又带着他拜访了不少的人,也不过是写个对子,题两句诗,不管好与不好,对方都会露出一副赞赏的模样,瑕珏想,也真是难为这些人了。这个年父子二人即使过得不算热闹,也算得上是繁忙了。 正月一过,瑕珏便被林如海赶去书房好好读书练字,家里的先生又告诉他一些需要的避讳的字与词句,又让他做了不少文章,才表示满意。 爱看书的人,不见得多爱日日看这些必考书目,练习八股文。只是这是考而优则仕的时代,他在林家锦衣玉食,得父母庇佑,占用林家之子身体,又怎能做那游手好闲纨绔之辈? 而且这古代功名很重要,他想要护着黛玉与林家,没有功名,又能做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清时势的人才能活得好,他不过是个俗人,只想过得好,仅此而已。 如此看书习字做题,日子一天天过去,度过春夏两季,时已近童试,而林瑕珏也已经十四岁。 以林瑕珏现在的能力,考童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三场考试下来,折腾了一点。放榜之后,林瑕珏是童试第一,便可免岁试,直接称秀才了。 得了秀才资格,很快又要去贡院参加乡试,这下子就算是探花出生的林如海,也难免有些担心。考试当天亲自把瑕珏送到考场外,直到贡院大门关上,方才一步三回头的坐上轿子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文科举制度,官场制度以及诰命品级,后宫制度,主要参照明清两朝。 想来想去,参考这两个朝代才比较顺手。=V= PS: 话说在这里可能有点不合时宜,但是还是要说一句,此文有金手指,此文是闲暇之作。求严肃人士,考据人士,高抬贵手,如不合意,请别要求作者必须按照君意来写,看文本来就不是件可以强求的事,写文也不是可以强求的事,大家轻松看文写文大善,如果觉得不对胃口,请温柔点叉,感激不尽。 第3章 珏中举林家进京 古代的考试条件非常不好,相比之下后世高考生就实在是太幸福了,天气太炎热还能进行人工降雨,要出恭还有干净的冲水厕所,考完一堂便可以出考场吃吃喝喝。监考检查是否作弊的时候,也不会把考生全身摸个遍。 有对比才有效果,还真是一句大实话,林瑕珏觉得,这折腾人的贡院自己这辈子只来一次便最好。 八股文虽被后世称为禁锢文人思想的大毒瘤,但是这八股文也不是一般人能作好的,在严格的框架中要突出自己的成绩,又不能让考官觉得自己急功近利,还要小心避讳一些字眼。卷面不得脏污,字迹要工整要有自己的风骨,但又不能太过有风骨了,一切都要把握一个度。 所以古代的科举,考的不仅仅是那点书本知识,还要考你自己会不会看懂内里的规则,所以这考上状元的都是强人。想起前世曾经学《范进中举》时还不以为然,瑕珏到了这里才深有体会。 乡试完毕出贡院大门时,林瑕珏的鼻子几乎失灵,闻什么都是一股子考间里的怪味。脑子也是晕晕乎乎的,没走出几步,就被上来的小厮搀扶住,抬头才见父亲站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前等他。 他心下一暖,走近林如海,勉强撑着身子给他行了一个礼,才恹恹的爬上马车,由着小厮喂了不知是几口参茶还是什么的东西,左右到了嘴里都是没滋没味,然后脑袋一偏,睡了过去。 林如海见儿子已经睡着,便坐在马车一旁,替他盖上一床薄被,想起昨日收到京中调令,却没有任令,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被任为扬州巡盐御史时,圣上还只是皇子,如今圣上自有他信任的能臣,他现在就算入京,也不可能进入权利中心…只是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出大乱子,拖累全家。 幸好他被放任到扬州这么些年,不曾参与过皇子间的争斗,往日与京中同僚也偶有书信来往,并未听闻京中有何大事。这么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他也放下了些心思,若是去京城,对珏哥儿日后在官场的发展,以及玉儿往后的婚事,都有好处。 多想无益,待与接任的官员交接玩后,不管愿与不愿,他都是要去京城了。 林瑕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身上已经没有奇怪的味道,想必昨日自己睡得太死,被小厮伺候着沐浴更衣也不知晓。 既然已经醒了,瑕珏怕父亲担心,由大丫头桂香,兰香伺候着更衣,梳洗好后,就去给父亲请安。 此时父亲多半在书房,待瑕珏到了书房,果不其然见到了人。林如海其人,虽是探花出生,但是并不爱做酸儒那一套,请什么清客之类。不知是受了瑕珏平日里做派的影响,又或者是他身居高位不爱与一般酸儒来往,所以平日闲暇之时,他多是看书习字或者邀上几个意气相投的同僚爬山观景。最近一年因贾母过世,他也只在书房看书,只神情恹恹,倒并未做什么荒唐之事。这段时间也没有去妾室的房里,的确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 据瑕珏所知,这里有夫死妻孝三年,妻死夫孝一年的说法,且不论男女上的不平等,只说这一年,又有几个男人做到了?如林如海这般,倒真是难得了。 见到林瑕珏来给自己请安,林如海也没有问他乡试的事情,也没有叫他默出内容请别人来看又几分把握。若是为了乡试便拿着题四处奔走,未免显得轻浮了些,没得坏了儿子的名声。 “昨日见你疲倦,我也未告诉你,现在有件事要你知晓,”林如海背着手看着墙上一幅荷塘映月图,见瑕珏脸上仍旧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前日我得到京城调令,这个月底便有官员来接任这个缺,下个月我们需启程到京城。” 林瑕珏听了这话,别的先未想到,只松了一口气。他记得原著里,父亲是死在任上的,如今有了变故,父亲定是能身体康健,不会英年早逝了。 “这京城里纨绔子弟众多,为父丑话在前,你到了京城,若是与那起子纨绔子弟般,整日游手好闲,仗势欺人,做出有损我们林家脸面之事,定是要打断你腿的。”林如海想起荣国府里的贾赦,又想起整日里厮混脂粉堆的贾宝玉,文人出生的他,对这些行为终是有些不喜的。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不敢折辱祖宗颜面,若真做出这等子浑事,定是无颜见父亲您的。”林瑕珏心下感慨,这真文人与荣国府贾敬那酸儒差别还是不小的。不过,若是下个月就要去京城,便是不用再遣人接妹妹回扬州走这一遭了。 林如海又说了一些去了京城要注意的话,就让瑕珏退下了。待瑕珏出了书房后,林如海又为儿子懂事而欣慰,这望子成龙的心态,哪家的长辈皆是相同。 虽说要搬到京城,只如今这府上没有女主人,林如海自己又是不爱管这些事情的,加之有磨练林瑕珏的意思,这府里府外的不少事情,都交由瑕珏来处理。随后的几天,瑕珏便开始处理铺子,庄子,还有府上的下人该打发的打发,该卖的卖,能随着一起上京的奴才不到原本的三分之一。 放榜那日,瑕珏差点忙得连放榜的日子都给记混了,好在还有个表面不在意实际担忧得夜不能寐的林如海。所以放榜那日,天刚大亮,林如海便打发了身边的林廉忠去看榜,眼看放榜的时辰已经到了,他在书房里便坐立不安起来,就连身边伺候的小厮都能看出老爷心下不宁。 话说林廉忠带着两个小厮,好不容易在一堆家仆秀才中间挤出一条道,凑到桂榜前,在第一张榜上看了不到几个名字,便看到大爷的名字,一对户籍,并未张冠李戴,便喜不自胜的冲出人群,骑上马就往林府跑。 瑕珏在自己家里看账本,发现家里书画珍藏不少,竟还有一些孤本,玉器花瓶炕屏、珊瑚玛瑙之类也算不得稀罕,往日他还不知道,现在一看才觉得,林家不愧是世代为禄,这家底儿颇丰,怎么原著里林黛玉却过得不好,连身边伺候的人也就一个雪雁和一个老嬷嬷。 只怕父亲犯了很多男人多会犯的错误,那便是粗心大意。加之又对贾家深信不疑,最后才让黛玉在贾家孤苦伶仃,还被下人嚼舌头。不过,林家既然有这么些家底,黛玉为什么在贾家没有丝毫底气。难不成真如一些红学家所猜想的那样,林家的银子都被贾琏诓骗走了? 瞧瞧这账目上,还有不少御赐之物,世代累积下来也是不少的。这么一看,贾琏胆子也真够大的,连这些东西也敢动。不过当初林家就剩黛玉一个孤女,别说不知道,就算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法子。这古代女人讲究三从四德,足不出户,受了天大的委屈,怕也只能自己苦受着了。 就在瑕珏清算家底越算越高兴震惊,越看越高兴的时候,就听到在二门伺候的小厮土豆尖声叫道,“大爷,大爷!”他被这声音唬得一跳,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抬头就见土豆失了规矩的掀帘子进了书房,笑得脸都揉成了一团,“大爷,您中了!中了!” 瑕珏愣了愣,才惊觉土豆说的中是什么意思,遂高兴的赏了府里的下人,便起身去父亲的院子。一路上不停有下人给他道喜,到了父亲书房,才知父亲已经知晓此事。 “你这次乡试成绩虽是能入眼,但切记不可忘形,明年开春的会试,你还得好好准备,”林如海强压着心头的喜意,又教导了一些话,才迈着步子出门约同僚吃茶去。只不过是去吃茶还是在同僚好友面前高兴一下,便不得而知了,这探花郎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自家儿子年仅十四,便考中举人,难道还不能容他高兴一下? 中举后,瑕珏又与城中一些举子吃了几次茶,后来便以林如海调任回京的理由推脱邀请,只认真收拾好家中的事情,又谢了老师笔墨钱。 八月底林如海公务交接完毕,九月初林府上下便堆了几船东西,往长安行去。 扬州到京城的水路倒是安宁,一路上并未遇到水鬼子这些。赶到京城时,竟是比预期的时间早了几日。林府早有先到的管事打扫干净,只等着把从扬州带来的东西搬进府去。 到的当日,林如海便让管家递了拜帖到贾家。当天夜里歇息之后,第二日便让瑕珏带着厚礼去给荣宁二府的长辈见礼,他进宫述职,加之他若刚回京,便匆匆与贾家联系,难免皇上不会想到别处的,由瑕珏去,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对要去贾府这件事,瑕珏还是有几分兴趣的,毕竟那是红楼梦故事发生的主要地点,作为普通人,他觉得自己好奇得天经地义。 第二日一早,林瑕珏便由丫鬟伺候着穿衣服,因是去拜见长辈,不好穿得过于素净,便着碧色软绸竹纹大箭袖炮,外套佛青褂,选了一个累丝嵌玉宝冠束发,腰间配上扇套荷包。瑕珏看着腰间挂着的东西,不由得心里微微抽搐,好容易才拒了桂香递上来的璎珞项圈,叫上府中管事小厮,把备好的礼一一带上,便打马朝荣宁二府而去。 行至荣宁街,倒也热闹。刚到荣国府外,就有府中的小厮上前又是牵缰绳,又是见礼,还有小厮满脸堆笑的上前引路,好不热闹。 当然林瑕珏这个小辈没有从中门进府的资格,从角门进去后,就听到一些小厮往二门里跑,嘴里还嚷嚷着“林大爷到了”之类的话。 瑕珏随意望去,只见府中花团锦簇,就连小厮们的穿着也是不俗,好不繁华。 看到这,他摇了摇头,只可惜繁华易碎,而梦中之人犹不自知。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摸上来更新=。= 在这里感谢暗影童鞋、alice童鞋、还有DDX童鞋的提醒=3= 第4章 至贾府〔抓虫) 瑕珏被一个穿着绿褂子的丫鬟领到了内院,他想着屋子里全是女眷,不好直接进去,正准备作揖隔着帘子先请安时,哪知帘子已经被里面的人打开了,他略看了打帘的人,穿着比丫鬟稍好,容貌倒是不错,只是一张脸略显刻薄了些,头上挽着发髻,想必是贾赦或者贾政的妾室。 虽说妾室算是半个奴才,但是林瑕珏总还是觉得有些不合适,毕竟他不是贾家的主子。想到这,他便收回眼,直直朝坐在正中笑得一脸和蔼的老妇人走去,行了一个后辈的大礼:“见过老太太,老太太可安好。” “好好好,”老太太连说了三个好子,竟是把瑕珏从地上扶了起来,把瑕珏看了一遍,不住点头,“我早便听闻说珏哥儿为人不俗,今日一见,果真让我这老婆子移不开眼,快到我身边坐着。”说完,便拉着瑕珏在一边坐下,又问道:“你老子怎的没来,府上的事情可都安顿好了?” “父亲今日进宫面圣述职,但又料想我想来瞧瞧老太太还有各位长辈们,便让我先携了薄礼过来探望您,只望老太太您别嫌弃,”说完,便道:“因恐忧屋子里有女眷,所以便让府里的下人都在外面候着。这下可要麻烦老太太您吩咐几位丫鬟帮着拿进来了。” 瑕珏的话刚说完,就听到一个动听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我就说今儿怎么有几只喜鹊一直在枝头上叫得欢呢,原是珏哥儿到了,我可得好好瞅瞅这位好弟弟。” 不见人先闻其声,这样爽利的做派,红楼中恐怕也只有王熙凤了。果不其然进来的的确是王熙凤,穿着华贵却不显庸俗,朱钗玉环却又不落下乘,当真配得起“神仙妃子”这个名号,只是瑕珏面上却显出一分茫然的样子。 “你怕是不认识,这是你琏二哥家的,咱们家的凤辣子,你别跟她客气,”贾母见王熙凤进来,面上的笑意不见,又见她身后好几个丫鬟,手里都捧着好几个礼品盒子,想来就是珏哥儿带来的礼物了。 “原是琏二嫂子,我这弟弟见到嫂子竟还坐着,实在是该打,”瑕珏起身,给王熙凤见礼。 王熙凤看似大大咧咧的笑着,但是此时却没有托大,而是规规矩矩回了半礼,继而又道,“珏哥儿可别嫌嫂子多事,刚才见你家小厮候在外面,就叫下人替你把东西带了进来,这个忙,可是有谢礼?” “自是不敢忘记琏二嫂子的,”瑕珏心下感慨,王熙凤这个女人虽有人说她过于算计,但是若她能身为男儿,在朝堂之上不定能闯出一片天来。这红楼中的女儿各有千秋,男儿却显得懦弱无能了。 这些锦盒各有不同,两个石青色牡丹团花图案的是送给贾母的,作为后辈,他自是恭恭敬敬的亲手把东西送到贾母面前,“这两份礼是外孙给老太太备下的,”说着,又取了另两个红色大福字图案锦盒,“这两份才是父亲给老太太您的。” 若是正式场合,先奉自己的礼,再奉长辈的礼,是要被称作不知规矩的,但是在贾母这个长者眼中,那便是外孙在给自己撒娇。老人向来是爱这些的,亲手接了瑕珏的礼,却是把林如海的盒子让身边的鸳鸯接了过去。 “瞧珏哥儿这番模样儿,倒是让我都好奇盒子里装得什么了,老祖宗,您快给我们长长眼,”王熙凤笑着凑到贾母身边,一边轻轻替贾母按钮肩膀,一边打趣瑕珏。 若别人说这种话,倒是有失礼之嫌,王熙凤说出来,倒真给人一种她是好奇之感。瑕珏倒是不介意这种行为,更何况作为年龄不大的晚辈,不就是该送出礼后期盼有长辈夸奖么,他也便做出一番期待的样子。 “你个凤丫头,倒是欺负起弟弟来,且不说珏哥儿送的什么稀奇玩意儿,就说他今日空着手来,老婆子我心里也是高兴的,”说完,贾母又对林瑕珏道,“前儿听闻你中了举人,明年开春还要参加会试,很不必费心为我这个老婆子弄这些,你有这个心,外祖母便是欣喜,但万不可耽搁你科举。”说着,见瑕珏面带紧张与期盼,便笑着打开第一个盒子。盒子打开一看,的确是个稀罕物。 “好精致的一尊观音,只是这香味如何而来?”王熙凤啧啧看着这尊只比巴掌大一些的观音像,原本以为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时,就知定不是俗物,便故意做出惊讶与赞叹的样子,一是为了老太太高兴,二也是为了得瑕珏好感。 “可是让老太太见笑了,这是外孙在扬州时得的一块木头。听人说此木香味百年不散,放于屋内让人心旷神怡。又想着老太太是个心慈的,做成观音是最最合适的。便请师傅雕好,请了几位高僧开光,就当做礼物给老太太您送来了,只这东西小了些,还请老太太别嫌外孙送的东西不及父亲的好。” “可不能这么说,这种木材我倒是曾在北静太妃处见过,听说此木长在潮湿之地,四周是沼泽,要找到此木十分不易,又因其自带香味百年不散,又被称作天香木,只一小块便是价值不菲,珏哥儿得这么大一块,竟是天大的造化了。”贾母毕竟见多识广,小心的执起被雕琢得栩栩如生的观音像,语带感慨。 “外孙也听闻说这是什么香的,不过外孙不曾见过,也不敢到老太太您面前浑说,哪知老太太您一眼便认出,看来这东西定是与老太太您有缘,孙儿不过是个转手人罢了。”林瑕珏知道这东西不是什么寻常物,但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这些东西,送给贾母却是再合适不过。 老太太听了,心中更是高兴,对瑕珏外孙是更加喜爱起来。 恰此时王夫人与邢夫人也过来了,见到佛像,也是各自称奇,林瑕珏给二人见过礼后,便站在一旁,不好再坐。贾母见状,就让二人都坐下来,又让瑕珏坐到自己身边。当着儿媳的面,打开了第二个盒子。 第二个盒子里摆放着一个小巧的摆屏,样式看起来极漂亮,贾母拿起来一看,竟是难得的双面绣,微微折一个方向,上面的花草犹如活物似的。 “这两样东西都是极难得的,”贾母把摆屏放回盒中,心下暗想,只怕这摆屏比之慧纹也是不差的。 林瑕珏看了天色,与贾母说了一会儿话,邢、王二位夫人待他的态度面上也是极好。瑕珏却是无心去想这内院女人的想法,左右有他林瑕珏在,便容不得别人把黛玉欺负了去。 且想着便辞别贾母,去宁国府请安,。进了宁国府后,瑕珏便想,若说荣国府稍显荒唐,这宁国府便是不堪入目了,打扮妖娆的丫鬟,神情恹恹的小厮。因贾敬不在府中,便是贾珍待客。待见到贾珍,只见此人双眼浑浊,实在不是清明之相,只小坐了一会,把给府上的礼物奉上后,瑕珏便起身告辞。 贾珍自个也没有什么话可与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瑕珏说,便让小厮送了人出府,自己回到房中后,继续与小妾厮混。 回到荣国府,将近午时,加之贾赦贾政皆不在府中,瑕珏便再度往贾母房间里走去。 门外伺候的丫鬟见到瑕珏,便替他打起了帘子,瑕珏刚进去,就见到屋内有几个年轻女眷,便尴尬着想要退出去。这个行为被贾母看到,便道:“珏哥儿很不必如此讲究,都是哥哥妹妹的一家人,不必如何拘泥。” 瑕珏即便心下觉得不妥,但是老太太说了这话,自然不好再退出去,只好走到贾母面前,坐下看着几位姑娘的裙摆。 贾母笑着道,“这是你三位表妹,迎春,探春,惜春。” “见过三位表妹。”瑕珏抬头略看了眼三人,三人穿的衣服样式相似,只颜色不同,想来在衣食方面,贾家待这几个姑娘是相同的。 正想着,就听到一个丫鬟进来说,“老太太,林姑娘到了。” 瑕珏听到这句话,便抬头朝帘子处看去,只见黛玉身着月色白软绸梅纹罗裙进来,眼中还带着期待与喜悦,就连步子似乎也急了一点。不过进来后,却只看了瑕珏一眼,与各位长辈见礼后,才细声叫他哥哥。 “你兄妹二人多日未见,念着也是理儿,不必拘着,”贾母年老成精,哪会不知兄妹二人此时兄妹情深,便笑着道:“都坐下吧,待咱们家的混世魔王从家学里回来,便可用饭了。” 黛玉在一边椅子上坐下,自从收到父亲与哥哥的信后,她便一直盼着,如今哥哥终于到了,她现在已经开心得不知说什么好,只碍着女儿家的羞怯,红着脸听哥哥与老太太说话。 “妹妹在老太太这叨扰多时,现下父亲到京中任职,实不好意思再叨扰,父亲叫我今日带妹妹一道回府,只求老太太别舍不得…” “谁要带林妹妹走,林妹妹不能走。” 穿着红色花八团鼠锦袍子的宝玉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些怒火,见贾母身边坐着一个少年,也没细看,便直接开口道:“你是何人,怎的要带林妹妹走?” “这位便是二表弟了吧?”宝玉这番做派,在瑕珏眼中,倒有些像小孩子行为,倒也不觉得恼怒,微笑着道:“我是黛玉的兄长,按说你该唤我一声林大哥的。” 宝玉本气恼有人要带林妹妹走,但见眼前之人仪表堂堂,又是林妹妹兄长,便作揖礼貌道:“林大哥。” “宝兄弟,”瑕珏礼貌一笑,“妹妹年幼,多谢各位妹妹以及表弟照顾了。” 明明对方是一句是普通的话,宝玉却总觉得有些不安,只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好说姐姐妹妹应该之类。 瑕珏仍旧微笑,便略过次话头不提,转而又与贾母说起一些科举的事情来。宝玉见他如玉模样,却整日想着科举仕途,便觉与自己不是同类人,便不再上前搭话。 贾母即使不舍得黛玉,但也万没有留着人家的孩子留在自己府上的道理,挽留两次后便不再坚持,只是叫瑕珏与黛玉多来府上,瑕珏自然忙应下。 上菜时,菜式十分精致丰盛,就连碗碟酒杯都是上好的瓷器以及玉器。瑕珏感慨,奢华的享受,最是容易让人沉沦。 这厢瑕珏这边享受美食,皇宫里的林如海也得了一个皇恩。他得了一个正三品大理寺卿职位,这个职位看似有实权,但是真论起来,这刑事虽是刑部判决后,要由大理寺卿裁定,但是刑部已经决议的事情,大理寺又有几时未赞同,不过是名头好听却没多大用处罢了。虽是如此,这也是不错的职位了,至少得这个位置的,即使不是圣上信任的,也是不受圣上猜忌的。 而且圣上又念他在扬州任上功劳不小,又加封他为正二品太子少师,真真算是皇恩浩荡了,这样一来,这已经是他来京城最好的一条路了,不影响京城众臣的权利,有不至于让其他官员看轻。 出了宫,林如海才觉得后背出了不少的冷汗,粘着后背的衣服,说不出的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老传不上来,果然*又傲娇了,这个受=。= 第5章 贾家众人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用完,又是用茶水漱口又是吃茶的,瑕珏因碍着人多,不好与黛玉说些其他的话,只一边与贾母还有大舅太太二舅太太说些家里的事,一边与黛玉以及其他几位妹妹说些趣事,让几个姑娘不时用手绢子掩着嘴角微笑。 黛玉听得认真,面上难得的一直带着笑意,她现在虽是年幼,但是男女大防这些是知道的,所以尽管现在很想问问哥哥身体怎么样,书念得怎么样,却又不好在外祖母这里问这些。毕竟在这里,她不过是客人,贾家比普通官禄规矩是要多些的,所以她也不愿意在这些地方行差踏错,惹得别人耻笑了去。 宝玉却是有些无趣了,原本他以为林妹妹的哥哥也应该是是林妹妹这般出尘之人,哪知今日见了,才知这位长相不俗的表兄小小年纪便想着走官场那条污浊之路了,实在是可惜,可惜。 王夫人陪坐在一旁,面上是一抹慈祥的笑意,却不时打量林家这一对儿女。当年她刚嫁进贾家时,那时正是贾家繁荣鼎盛之时,贾敏未出嫁,整个园子大大小小的丫鬟嬷嬷都围着这位小姑子,说她这里好,那里强。而这位小姑子与她并不亲近,直到贾敏出嫁跟着林如海上任到扬州,她还常听到老太太说贾敏如何的好。 都是大家小姐,她在王家也不曾像贾敏这般教养着,对贾敏,她心里总是有些莫名的不对付。黛玉来贾家时,她虽对这个丫头并没有多少亲切感,倒也不至于讨厌了去,面上待她与园子里其他几位姑娘皆是相同。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发现老太太似乎有把宝玉与黛玉凑着一堆的意思,她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喜了。 若林姑娘嫁了贾家,府上哪还有她说话的份儿,不说上有老太太撑腰,外面还有一个做大官的爹,一个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了举子的兄长,她在贾家熬了这么些年,哪甘心让手里握得紧紧的东西让贾敏女儿夺去。 “二老爷回来了。” 帘子外传来一个丫头的声音,瑕珏闻言站起身了身,便见一个做文士打扮留着美须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进了屋便规规矩矩的朝贾母作揖。 宝玉见到贾政,白着脸见礼后,便一点声也不敢出了。 “你来瞧瞧,这是你林妹夫家的长子瑕珏,”贾母长相本就略带富态,笑起来更是和蔼可亲,“你们还不曾见过,晌午前瑕珏还说要去拜见你,只你出去了,才只得作罢。” “侄儿见过二舅父,”瑕珏作揖的姿态带着一股文人的风流,这番姿态恰是入了贾政的眼,他素来偏好文人,见着侄儿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更是添了几分亲切,想起今日在工部听闻的事情,便虚扶起瑕珏,捋着美须道:“林侄儿不必如此。”说完,便又看向贾母,“儿子此时来,正是要告诉母亲一件喜事的。刚刚儿子听闻,林妹夫得了正三品大理寺卿的差,又被加封正二品太子少师,想来林妹夫此时也快出宫了。” 瑕珏前世作为现代人,到这里后又是看书习字练拳,对官场的职称当真没有好好关注过,所以对当下的官职并不是十分了解,记得前世古装剧,那些大官不是一品就是二品,加封的官职不什么太子太傅就太子太保,这太子少师又是什么名头? 至于大理寺卿,他隐约知道与刑事方面有关,但是真正掌管刑事大权的,不是刑部么?到了此时,他才觉得,自己对现在的官场了解得太少了,若是日后真的涉足官场,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只怕是会吃亏闯祸的。 贾母一听,便喜笑颜开,道,“皇恩浩荡,得以加封太子少师,实在是可喜可贺。”这加封的太子少师虽说没有实权,但却是说明圣上的信任与重视,同时也是对臣子能力的肯定。贾母想到这,便对林瑕珏道:“你老子加官进爵,我也便不留你了。”说完,又看了黛玉一眼,“你们兄妹一道回去吧,玉儿的东西我叫人给你送过去。” 这话别人说着可能会被误会成撵人,可是贾母说起来,却是体现出一个老人对后辈的理解与宽容,话里话外也没有把两兄妹当外人的意思。 瑕珏闻言便道:“可是要谢谢老太太了,正好省了带东西的力气。” 宝玉虽是不愿意黛玉离开府中,但是有贾政在场,他素来怕这位严肃的父亲,便只僵着脖子坐着,也不敢说挽留黛玉的话。 “瞧瞧这混小子说的什么话,倒是玉儿比你这哥哥乖巧些,”贾母却是有些欢喜瑕珏这种“不规矩”的,若是冰凉凉的客套,只怕她心里还会难过一阵子。 瑕珏见老太太叫黛玉名字时自然而然带上的亲昵语气,知道这位老太太对黛玉是倒真心疼爱的。 想到这,瑕珏又笑着道:“外孙在老太太这,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妹妹在老太太您这受了多少宠爱,外孙可是没有受到的。” “原来竟是吃味了,”贾母笑得更是开心,旁边的人也跟着赔笑起来,贾母叫来鸳鸯,“去把我屋子里的那个乌木绕金丝匣子取来。” 鸳鸯行了一个礼,便退到内屋去,退出去前,脸还还止不住笑意。 邢夫人抬着眼皮看了王夫人一眼,见王夫人依旧是那张菩萨似的脸,便垂下眼皮,仍旧木呆呆的。 贾政因这里女眷太多,他又插不上什么话,略与瑕珏说了几句话,便退了出去,贾母也嫌他 不多时,就见鸳鸯捧着一个盒子出来,大约两个巴掌大。老太太接了过去,揭开盖子,才发现里面是两个发冠。一个白玉嵌玛瑙玉冠,一个是掐丝嵌珍珠金冠,做工十分精致。 “前些日子接到你老子信,说是你中举了不日便要回京,便念想着你现在出门也是要束冠的,便找人替你打造了来。原是想叫人给你送去的,哪知你竟是吃你妹妹的味,所以我现在就给你,看你好还好意思。” 贾母又把盒子关上,这动作做得极其顺畅,好像真的是逗瑕珏般,但是她这举动又是告诉了其他人,这盒子里没什么其他东西,就这两样。她是长辈,给外孙做两个束发冠是没有半点不妥的。 “谢谢老太太了,”瑕珏也不推辞接过盒子,笑着捧到怀里,喜滋滋道:“今儿回去我就束上,下次来给老太太您瞧瞧。” “珏哥儿生得这般俊俏,老祖宗特意给你留的发冠又是顶好的,戴起来定是不俗,”王熙凤说话向来比人辣上几分,加之她又有意讨好,自然会说些讨喜的话。 “琏二嫂子,您可别夸他,回去后指不定会怎么得意呢,”黛玉这会儿因着要回家,也放开了不少,对王熙凤笑道:“别人怕是不知,我是知道的,哥哥这人在外面端得成熟稳重的模样,在自家人面前么,喏…”说着黛玉便指了指瑕珏喜滋滋的模样,未说先笑,“就跟在老太太面前这番模样,没规没矩的,说是被父亲知道,定是要被教训的。你们先儿还说我冤枉他,今日且瞧瞧,哪里有个稳重模样?” “我看珏哥儿这样挺好,”贾母笑着道,“自家人哪用得外面那些规矩,你老子就是严肃了些。”说完,便又对瑕珏道:“日后你老子若是又唬你,你且告诉我,老婆子虽是没用,好歹算得上是长辈,几句话你老子总是要听的。” “那可先谢过老太太了,日后父亲若是要捶我,我便来老太太这边躲,不过谁说老太太没用了,以外孙来看,老太太一出马,一个能顶三儿”瑕珏说完便笑了起来,心下却想,老太太对他们这些后辈倒是没得说的,只是太过溺爱了些。 贾母闻言又笑了一会,才道,“我自是要护着你的,可你自己也万不要犯浑,”贾母平日午饭后,都是要睡一阵午觉的,现在因着瑕珏来了,才笑笑闹闹了一会儿,现在却是有些倦了。 瑕珏贾母面露疲态,便起身朝长辈请辞,又因大舅父贾赦仍旧未归,便不再特意去告辞,带着黛玉以及林家的下人,由王夫人的陪嫁周瑞家的亲自把黛玉送上小轿,瑕珏上了马,又一路小心陪送到贾家大门,待兄妹二人一行走远了,才退出门内。 当天府上的主子们都收到林家大爷送来的礼物,其他长辈都是按身份送出的礼,而王熙凤得的是一对琉璃钗和一对手镯,而三春姐妹以及借居在此的薛宝钗皆是各一对,做工相同,只镯子上的纹饰不同。而寡居的李纨又与别人不同,送的是两对素色简约发钗,但做工也是不俗。宝玉是一套墨宝加一对扇套,贾环以及下面的晚辈,只没扇套,其他皆是一样。 李纨独坐在灯旁,看着锦盒中的发钗,微叹一声,合上手中的盒子。今年薛家送宫花时,却是没有备她礼的,她自己也知道那些艳丽的东西自己也不能用,只是不曾想林家却专程为她备了这个。如今她孤儿寡母,又有几人还记得?她现在别无所求,只盼兰哥儿争气罢了。 林家到底是书香之族,今日瞧林家大爷的言行举止,只怕也是不俗的。 “这林家的东西从哪家铺子得的,这嵌玉金手镯好生精致不俗,”薛姨妈一家住在荣国府的梨香院,离主屋还有些距离,加之今日来的是男客,他们本就是客人,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见到林家给他们一家三人的礼后,不知怎的想起前些日子送给园子里诸位姑娘的宫花了,那时林家的姑娘还闹了个不愉快。 林家送给每个人的礼都分别用锦盒装着,不会给任何人怠慢之感,这么一想,薛姨妈才隐隐觉得,宫花那件事他们做的的确不够周到,也不知这事会不会开罪于林家。 薛家姑娘宝钗见母亲神色有异,知她的顾虑,便合上锦盒,温和劝慰道:“妈妈不必如此,这园子上下谁不知道林妹妹的性子,我们且做自己的事情便是。”她素来知道宝玉待林妹妹是不同的,她刚来之时,也不曾多想过,只是现在她不能选入内宫,便只能自行婚配。母亲有意与姨妈亲上加亲,而这些日子与宝玉相处,她自己也觉得宝玉是不同的。 宝玉什么都好,待女儿也是温柔的,平日里对姐姐妹妹都是好的,只是若是见着林妹妹,那便是把所有姐姐妹妹都忘了。 如今林妹妹回林府,倒也不是件坏事。宝钗这般想着,心里却想起刚才在园子里听到的一席话,什么林姑娘的父亲是太子少师,什么林姑娘的兄长如何俊俏,如何年轻却又中了举人。 贾家上下都夸她待人温和,但是到了今日她才清晰的认识到,她与林家姑娘的身份是不同的。林家姑娘是真正的大家小姐,有一个举人哥哥。想着她自己的哥哥,她心下有些黯然,看面前锦盒的目光,便越加的黯淡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_^)~红楼原著里面有些时间描写有小小的BUG,加上这是篇同人,所以有些地方可能会改动,请大家多包涵~ 可抽死我了··· 第6章 回林府 有人说,在长安京这个地界,随便掉个牌匾下来,十有□能砸中某个贵族。瑕珏身为男子,自然不用同黛玉那般坐在轿中,就连看看外面都要隔着纱窗偷偷瞧,封建社会对女性的束缚已经到了一种近乎变态的地步。 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轿子,瑕珏微微一笑,即便他做不到让黛玉如同后世女子般那样自在的活,但是至少会尽他最大的力让他自己,让黛玉,让林家上上下下好好活着。 出了荣宁二府地界,便越加热闹起来,叫卖的小贩,过往的轿子马车等。因为人多,瑕珏也没有学那些所谓的少年英才们纵马,而是慢慢的往林府赶,恰好也能让黛玉听听外面的声音,解一解关在贾府园子里的闷。 路过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摊子,有面具、毽子、风筝等物。瑕珏翻身下面,把这些小玩意儿各式买了一样,让随身小厮吉寿拎着,才又上马往府里赶。 到了林府,还没有下马,府上的下人就迎了上来,几个婆子上来抬起黛玉的轿子从正门进了府,瑕珏把马鞭递给上前的小厮吉福,“父亲可回了?” “回大爷,老爷已经从宫里回来了,在书房里等着大爷你与姑娘呢。”吉福把马鞭接到怀里,笑嘻嘻的迎着瑕珏进了府,“大爷等下可要沐浴,我去叫下面的人备着?”他是知道大爷习惯的,喜爱美食,又爱干净,就连大冷的天儿,每日也是要沐浴的,他这个做贴身小厮的都已经习惯了。 “且备着吧,等下叫吉寿把我买的东西交给如意,让她给姑娘送去,”瑕珏脚下不停,边往林如海书房走边吩咐吉福要做的事情,“问问姑娘对她的屋子可满意,若是不喜,便叫人重置,姑娘屋里伺候的丫头若是有不老实的,便打发了出去。” “是,”吉福知道老爷与大爷都对姑娘的事情上心,府上哪有人敢怠慢,只是埋头听着,待瑕珏进了老爷的院子,才又匆匆回去做事。 到了林如海书房,瑕珏见林如海面上虽没有喜色,但是也不见忧色,便知道这次进京至少不是因皇上猜忌才为之,只是没做巡盐御史有实权。 “外面的事情现在不用你来操心,当下你且用功读书,”林如海看出瑕珏心中所想,走到案前坐下,叹口气道:“在扬州我给给你找的先生不是什么名士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瑕珏愣了半晌,才道:“莫不是父亲怕儿子为声名所累?” “这只是其一,”林如海道:“这位名士者,无不是两类,一类于朝政有功,一类是弃荣华富贵为粪土,视朝堂为污浊之地。前者牵扯太多,你尚年轻,又有真才,不必借用这些弄得青不青,白不白。至于后者…我们林家之人,注定做不了闲云野鹤之人,而且此类人,向来狂放无羁,此类人值得尊重,但是你却是学不得,天下不是所有人都容得此类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为父不能让整个家族因你冒险。” “儿子明白,”瑕珏想起原著中给林黛玉做先生的贾雨村,实在不敢相信,今日今时说出这等话的父亲是书中那个敢把贾雨村请进府的林如海,贾雨村当初进林家,是因为行事不当,最后被罢了官,这种人向来是不沾染为妙,谁知原著中的林如海竟是邀请此人给自己女儿做先生不说,还给这人写了荐信。 他模糊的记得,林如海曾经对贾雨村说,自己与贾政情如兄弟之类的话,所以原著中林如海十分相信贾家,谁曾想,贾家早已经从骨子里开始烂了。 “你明白就好,你如今年幼,京中势力复杂,今日我偶遇一个同窗好友,才知这贾家…”林如海叹了口气,“你如今备考,如无必要,便无须多走动了。与京中世家子弟来往,你也要三思后行。我知你素来聪明,这些我也就不多言,你只记得,林家日后还需你撑着,为父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再过几年也该告老谢职了。” 林瑕珏表情微动,这贾家的名声在外究竟如何,他现在尚不清楚,只是原著中贾家有个下人骂贾家只有门口两石狮子干净。这下人都敢骂了,京中那些狐狸似的官员又岂能不知。 如今与父亲交好的官员都已隐晦提醒,想必已经糟糕得不是一星半点了。 林如海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是一味读书,不知变通的人,见他听了这些话,表现出来的从容,便让他十分欣慰。原本因为贾家那些作为生出的担忧,也消散了不少。 “老爷,大爷,姑娘来了,”书房外传来丫头的声音,过了半晌,才见黛玉走了进来,因为是深秋,她身上还披着鼠锦披风,更是衬得她身姿不俗。跟在她身后的如意替她解了披风,安安静静退了出去。 “父亲,”黛玉多时未见林如海,如今父女两人相见,未语已先红了眼眶。 林如海向来待黛玉如珍宝,细细打量后,便道:“瘦了。”黛玉一听,便流下泪来。 瑕珏担心黛玉哭坏身子,忙道,“父亲与妹妹这会儿只怕是把我忘到一旁了,想我还是走了好。” “谁忘了你了,”黛玉听了这话,泪倒是不留了,用微红的眼瞪着瑕珏,“尽说话气人,真该让扬州那些夸你的人瞧瞧你这等模样。” “妹妹这话可是不对了,这么多人夸我,只你嫌弃,足以说明是你冤枉我了,”瑕珏微笑,端得一副如玉公子的模样,“如我这般的兄长你还嫌弃,当真是可叹!可叹!” “谁跟你论这起子的理,”黛玉终是被瑕珏这番模样弄得露出笑意来。林如海见状,知兄妹二人感情深厚,也不拘着他们,挥手放了两人出去,只叫二人中午一起来用饭。 黛玉虽不曾到这个府上来,但是她知道,这座府邸大门的牌匾上,挂着林府二字。即便环境陌生,她却觉得这里自在不少。比起荣宁二府,林府虽不如那豪华,却也是精致温馨,黛玉这一年来的不安,在今日见到瑕珏后去了大半,直到进了林府大门,才真的安定下来。 瑕珏走在黛玉身边,带着她看了府中景致后,才又陪着黛玉回她院子里。进了黛玉院子,瑕珏便捧着如意给他泡的茶,问道,“贾家的人待你可好?” 黛玉见瑕珏捧着茶杯毫无大家公子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外祖母待我是极好的,我与院子里其他姑娘吃穿用度皆是相同,外祖母又给了我几个粗使丫头,这次回府,外祖母把紫鹃以及她一家子的卖身契都给了我。紫鹃做事很是贴心,我便升了她做一等丫头,只她家里的人怎么安排,想来还是由哥哥做主的。” “既是你身边的丫头,又是忠心的,等下我便由林忠廉安排下去,只要是安分的人,定是不会委屈的,”瑕珏心下想,不愧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贾母,这人情送得倒是周全。若是只送紫鹃一人,难免会引得林家这边猜忌,她便干脆全部送了过来,这既是全了她的大方,又不至于因为几个奴才有什么嫌隙。 黛玉点了点头,并不在这事上多言,“哥哥近来身子可还好,你明年开春虽是要参加春闱,可万不能伤了身子。原本你身边的如意是个仔细的,只你把她给了我,可别指望我再还了回去。” “原竟是为了如意,只我相信你是关心我身体,”瑕珏故作难过,“不行,我等下便把如意带了回去,这丫头竟是比我还重要了,实是该罚。” “大爷您惹了姑娘不喜,怎的怨到奴婢身上了,”如意端着一盘点心掀帘子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绿褂子年轻丫头。如意面上带着笑,“姑娘,你可得为我做主,可不能让大爷罚了我去。” “瞧瞧这丫头,在我面前就奴婢奴婢的,在你面前就我啊我,”瑕珏摇头晃脑的笑道,“当真是没了规矩。”说完,便看向如意身后的丫头,“这丫头怕就是紫鹃了吧?” “见过大爷,”紫鹃只听姑娘身边的丫头们说过大爷的事,什么文武双全,相貌好,待下人素来宽和,但是却容不得下人做些偷摸贪墨之事。紫鹃便想,这样一个人,只怕是如玉般的君子,是非分明。今日一见,与想象相同,又不同。 说眼前之人是君子吧,他却又有些不羁。说他不是君子,他一言一行做起来却又极为文雅。紫鹃只得想,不愧是姑娘的哥哥,皆不是俗人。 “无需这般多礼,”瑕珏笑着给了紫鹃一个荷包,“你伺候姑娘这些时日,我也不曾赏过你什么,这荷包里有十两银子,你拿去买些零嘴吃得玩。你家里的人,我叫林管家下去安排,这些你不必顾虑,只好好伺候姑娘便是。” 十两银子并不是什么小数目,都够得上普通人家大半年的嚼用了,紫鹃想着只自己一人得了,其他几个大丫头都不曾有,便辞着不敢要。 如意见状,笑着道:“你怕是不知的,我们每个升为姑娘大丫头时,都要得个大爷给的荷包,你晚得了一年多时日,大爷应该多给些才是。” “就你嘴利,”瑕珏对府上懂事的丫头向来宽容,如意这般说,他也不恼,只好道:“这个月,你们几个伺候姑娘的一等丫头都多拿一吊钱,二等丫头多拿半吊,再多可是不给了。” “那我替其他姐妹谢谢大爷与姑娘了,”如意知道兄妹二人有话要说,便拉着紫鹃走了出去,在外间做些刺绣的活计。 见紫鹃似乎还有些呆愣,她便道:“紫鹃,你我相处日久,有些话我是要说给你听的。” 紫鹃闻言,知如意是要告诉自己林家的规矩,便认真的听起来。 “林家祖上也是袭爵人家,到了老爷这一辈,才无爵可袭的。老爷素来公正,也不爱为难下人,但是却不喜拿着林家名头惹是生非的。大爷为人更是温和,但是你切记着,万不可起不该起的心思,也不可做没规没矩的事,往日那些吃酒闹事的,赌钱贪墨的,大爷都是打出去的,”如意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府上与贾家有些规矩是不同的,你且慢慢瞧着,日后自然便明白了。” 紫鹃点了点头,她来林府虽不到半日,但是见这里的下人各个十分精神,衣服整齐干净,待人也和气,便知林家规矩是不同的。 瑕珏与黛玉说了一会儿话,又拐弯说到宝玉,见黛玉言语间对宝玉并无特别的感情,便放下心来。如宝玉这般的孩子,做女性之友可以,做丈夫却是有些不能够的。 既然妹妹对这块顽石无意,他也就不必去成全木石姻缘了,他的妹妹,值得更好的男人。 但凡在好哥哥眼中,自家妹妹永远是好的,天下的男人值得挑剔的。 作者有话要说:球···球花 看文的童鞋,留个脚印吧O(∩_∩)O~ 第7章 翡翠阁遇事 当天晚上,贾府那边便把黛玉的东西送了回来,又送了庆贺林如海升迁之礼。 第二日林如海去贾府见了贾母,与贾政等人一起用饭过后,便以林府还有些事情没有安顿好为由,起身告辞。 然后便是上任,渐渐与京城里的一些官员们熟悉起来,林如海毕竟是探花出生,又曾是巡演御史,更何况皇上还给他加了一个太子少师的名头,林如海为官多年,又懂官场上的交际,自然没有被人排挤,落得黯然收场。 林如海在官场上渐渐顺风顺水起来,瑕珏偶尔也参与京中才子们的聚会。所谓才子聚会,实则是一些京中有些才气的公子哥们的聚会。至于天下文人一家亲,那是不可能的。 世道本就是如此,不同的阶层有不同的圈子,真让这些着锦缎的公子哥们与那些着布衣的酸秀才在一起,只怕他们也忍受不了。如今到了京城这个地界,不可能没有一些交际,至少与这些公子们赏画作诗还能算得上附庸风雅,若与薛蟠那些人混在一起,吃酒听曲儿,没得降了身份。 把瑕珏引入这个圈子的是林如海同窗好友之子张坊,字子书,此人性子温和,其父张执是礼部尚书,与林如海同年考科举,林如海为探花,张执为二甲传胪,两人交情不错。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不易开罪人,又是个美差,所以张子书在这个圈子倒也算吃得开。 瑕珏第一次与这些贵族才子们相见时,这些人对他比较客气但是生疏。只不过听说瑕珏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相处后发现瑕珏举止十分风雅,言行有趣又不落俗,一来二去,倒也在这个圈子里混得开了。 话说这一日,瑕珏看书烦闷,恰好收到友人帖子,说是在翡翠楼有聚会,便换了衣服,带着小厮打马往翡翠楼赶去。 翡翠楼是京城的一个雅致之地,富贵之人,文人墨客都爱到此处,只花费太高,一般人家也不过在门口看上两眼。 三楼上,靠窗的地方站着两个青年,两人皆锦衣玉饰,身上带着文人之气。 “我就说今日瑕珏定是要到的,子书非说瑕珏因开年就要科举没有空闲,”说话的是户部侍郎之子刘兆安,他散漫的靠着窗,指着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少年,“近来我父亲整日夸瑕珏如何如何好,我本是不服的,结果今日一见他马背上的身姿,不得不赞同父亲的话。”他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意,摇头晃脑道:“当真是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你待瑕珏来了后,再说这话不是更好,”张坊看了眼街道上骑在马背上的人,恰好这时瑕珏抬头,对站在窗口的他们笑了笑。 张坊见他笑得好看,收回视线,伸手拍着刘兆安的肩,“温故的话我往日大多不赞成,今日却不得不承认,你这话实是有理。”林瑕珏其人,长相的确好看,这与那些貌美的男子不同,此人更像是上好的玉,内敛又华贵,这一笑起来,不知要打动多少女儿家的心。 其他的公子们一听,纷纷出言打趣,一个个都凑到窗口,要欣赏一番瑕珏马背上的身姿,只可惜瑕珏此时已经到了翡翠楼门口下马,他们只得叹息一番。 瑕珏由酒楼里的堂倌引着到三楼房间外,只见这房间挂着叠璋二字,他敲门进去,就见已经有五六个锦衣公子在屋内。这些人皆是京城官宦子弟,瑕珏与这几人相处下来,这些人品性倒也不错,平日也不曾听说做出仗势欺人的事情,行为做事也有度,让林瑕珏很是感叹了一番,靠真本事做大官的,家里教出的孩子不会是祸事篓子,不然也爬不了这么高。 “诸位兄长竟都已经到了,小弟我来得最迟,以茶代酒陪罪,”说着,便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喝了下去。 “往日别人说牛嚼牡丹,我还不知是何番模样,今日一见,倒是明白了十分,”刘兆安在桌边坐下,“可惜这壶上好的碧螺春,竟是这般被糟蹋了。” 言毕,引得其他几位公子一齐附和。 瑕珏也不恼,跟着在一边坐下,叹息道:“从家里忙着赶来,竟是忘了喝口茶,这品茶还是待不渴的时候好,这会子要我喝,碧螺春与铁观音也是没差的。” “好一个大俗人,”太常寺卿之子朱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学着瑕珏的模样大喝了一口,“不过大俗便是大雅,这口渴之时,当真是没有心思品茶的。” “罢了,罢了,”刘兆安招了一边的小厮,取笑道:“还不快去给这两头牛要两桶茶水来,也别用好茶了,就用往年陈茶沫子便足了。” 互相取笑一番,瑕珏靠窗坐了,与这些公子们探讨了一会诗画,正兴起时,突然门被撞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酒气。 屋内几人都是官宦子弟,一见这种情况,便有几个小厮把这个人拦在门外,倒也不曾为难,只问此人是谁。 哪知此人抬起头,视线扫过刘兆安时,露出一个实在算不上有风度的笑,“这位公子好生标志。”说完,又看了其他几位公子,“这几个也不错。” 当下刘兆安的脸色变了,其他几位公子脸色也不好看。至于林瑕珏,他淡定的瞥了眼门外的人,这是个找死的。 这话放在朋友间倒也只当玩笑,可是被一个陌生人这么说,就是粗鄙无礼了,刘兆安脾气算不上好,当即喝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无礼!”好在他顾忌着这是京城,又吃不准此人身份,才没有把这人打了出去。 林瑕珏的涵养倒是好了不少,其他几位公子只勉强忍着怒意,他瞥了眼门口被小厮们拦着的大汉,淡然道:“温故兄不必与醉鬼一番见识,问清身份送回他娘老子身边去便是。”这喝醉的人可以不讲理,但是做老子的,总要对此事有个表示。 他林瑕珏心性温和,素来是个不为难人的。品了一口茶,这上好的碧螺春,滋味当真不错。 刘兆安闻言点头,“瑕珏之言甚为有礼,豆子,去问问这是哪家公子。” 不一会儿,刘兆安的小厮回来了。 “几位公子爷,豆子听此人身边的小厮说他是节度使王大人外甥,家中担着买办之职。”豆子想起那两个小子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便又道,“他们还嚷着要我们快些把薛大爷送出去呢。” “好一个薛大爷,”刘兆安不屑的笑了笑,其他几位公子也皱了皱眉。倒是张坊想起薛家与贾家有些姻亲关系,便看向林瑕珏。 林瑕珏埋头吹了吹茶水面上的一根茶梗,“此人我倒不曾见过。”这薛家与他们林家是没有什么干系的,一个小小的皇商之子,他犯不着为薛家帮忙,让这几位公子心中添堵。薛蟠做的那些事,他还当真看不上眼。至于王子腾,如今朝堂之上,他自己站稳脚跟都不错了,哪还敢沾染这起子事。 刘兆安一听这话,便也想起薛家与贾家的姻亲关系,而瑕珏的母亲又是贾家之女,这关系说近不近,说没有关系又有一点。不过既然瑕珏说不曾见过,他也就不知道此人是谁了,“扔出去。” 如今的贾家,他们也犯不着有多忌惮。 叫小厮把薛蟠扔出去后,刘兆安才道:“听闻这薛家与贾家关系甚为亲厚,瑕珏可清楚。” “我倒是不怎么听说薛家之事的,只听说这薛王氏是二舅母的妹妹。两年前母亲病逝,薛家也并未有过礼节来往,父亲也不曾提,想必只与荣宁二府亲密些吧。”瑕珏放下茶杯,见几位公子哥都一副理解的表情,“听闻他们一家现借住于荣国府内,前些日子因父亲得了大理寺的缺,他们倒是随外祖母家备了份礼,其他就半分不知了。” 在座的公子爷们顿时心如明镜了,这么算来,林家与薛家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加之林贾氏病逝,这关系就更牵扯不了多少了,毕竟瑕珏姓林,要真论亲戚,那也论不到荣国府二房太太妹妹身上去。 “当真是商人,”刘兆安不客气的冷笑,“俗不可耐。”他相貌生得好,被一个商人之子言语调戏,自然心中愤怒,话说得不客气,这账也便记了下来。 瑕珏倒是不担心今日的话被传出去,莫说这几人说话做事都讲究君子之道,不会背后说人。就说这几位公子不够君子,这一个小小的皇商,他们还当真不看在眼里。如果真传出去了,瑕珏倒也没有什么可顾及,本来也就不是什么亲戚,没得被薛蟠带累。 如薛蟠这种仗势害人的人,他不仅看不上眼,骨子里更是厌恶。香菱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毁在这么一个玩意儿手上,当真是可惜了。 或许是瑕珏眼中的厌恶明显了些,几位公子倒是有些同情他了,如今贾家那些没脸的事情他们也听说过,于是便岔开话题,聊起别的来。就连性子比较烈的刘兆安,也不再提此事。 瑕珏见状,露出一个笑来,有这么几个友人,倒也是不错。 话说薛蟠被打出翡翠楼后,就被小厮抬回了梨香院。薛姨妈听到儿子被打,哪还坐得住,当下便说要报官,谁知小厮说,薛蟠得罪的是户部侍郎之子,顿时变了脸色。 “妈妈,你且别急,”薛宝钗在一边劝慰道,“哥哥身上并没有多少伤,只是醉得厉害了些,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下去姨妈那再想想主意便是。” 薛姨妈无法,只好点头去了荣喜堂找王夫人,心下却仍是不安,这户部侍郎可不是别的人,若是得罪了,只怕麻烦便大了去了。她自然不知,这薛蟠开罪的不是一个户部侍郎之子,还有其他几位朝中要员之子。 当天晚上,瑕珏便去林如海处说了今日之事,听到薛蟠言语调戏瑕珏时,林如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待听完事情经过,他道:“你只管准备科考,这薛家之事,本就与我林家没有干系。”只他心里却是有些不舒服,一个小小皇商之子,行事竟是如此无礼,还调戏他林家长子,薛家教出个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老子在听到有男人调戏自己儿子时,会有好心情。林如海同样如此,他至多是把这份心思埋了下去,下定主意不与薛家沾上关系。 瑕珏心下倒是明白,薛蟠那时怕是喝糊涂了,刚好进门就见到了温故,便顺口说了平日见到模样标志之人说的话,倒也没有存心调戏的意思,而其他几位公子相貌也是不错,所以薛蟠这么两句话得罪了一屋子人。难怪叫呆霸王,当真是呆傻至极,自己找坑来跳。 所谓坏习惯害死人,大约便是如此了。 温故此人,待朋友向来不错,只是对得罪他的人,也会好好惦记一番,不知道这薛家能不能好好拜托贾府处理此事。 他近来还是少出门比较好,毕竟要科举了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大姨妈甚为爱我,让我在床上各自折腾啊,T,T 第8章 贾府相邀〔修) “姑娘,贾府派了人来送帖子,说是邀您与大爷明日到园中一聚。”如意拿着帖子进屋,见黛玉倚坐在窗边看书,想着秋日天气渐凉,便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姑娘可得注意身子。” “哪能如此经不住呢,”黛玉放下书,笑着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倒也不介意如意的小心,她小时候大病了一场,好了后哥哥把她的饮食习惯好好批评一通,又把屋内摆设全部改了一番,有时候还非要拖着她逛什么园子,她心下也明白哥哥对自己身体十分在意。如今她身子倒并没有什么病症,只冬日里畏寒了些,哪知如意也如哥哥这般小心起来。 “姑娘万不能大意的,”紫鹃捧着点心茶进来,把温度刚好的茶塞到黛玉手中,方才道:“您身子若是有个好歹,不仅我们瞧着难受,老爷与大爷只怕更得难受了。” “罢了,罢了,左右你们这些丫头各个牙尖嘴利,我是拿你们没法子了,”黛玉单手捧着茶杯,面带笑意拿过如意手中的帖子,上说是贾府庄子上得了几筐蟹,叫他们兄妹一道去品尝。 黛玉素来心细,自搬进林府里大半月来,父亲与贾家来往并不亲密,恰她又听闻过贾家一些所为,虽心中挂念外祖母与园中的姐妹,但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这点心思引得父亲在官场上有什么不妥,便放下帖子道:“哥哥可在府中?” “方才听闻大爷去了郊外庄子,这会子怕是要回了,姑娘有什么吩咐?”如意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回答道。 “这外面的事情,我一女儿家也不好决定,待哥哥回来,你且把这帖子交给哥哥,由他决定便是。”黛玉心下想,哥哥必是比自己懂得这些弯弯绕绕,真有什么问题还能同父亲商量一番,她倒是不好插嘴的。 听了黛玉这话,如意哪还会不明白,点头便把帖子收了回去。紫鹃进府这些日子,看的听的也多了起来,只当做没有听见,埋头在一边绣着荷包。 话说林家在京城的庄子并不多,当年林如海虽到扬州上任,也不知能不能调回京城,所以把庄子变卖了一些,只留了几个不错的让人看守着。而瑕珏因整日在府中看书闷得无趣,才决定去庄子以及下面的田地勘查了一遍。 这一勘察,就出了问题,有好几个管事竟是把庄子与土地当成他们自个儿的,养了丫鬟小厮在庄子上充起老爷来。瑕珏当下也不客气,直接是绑的绑,撵的撵,又重新挑选了管事,吩咐管事应该如何打理庄子与田地后,才骑着马回府。 无论哪里,人性里都是带着贪的,所以瑕珏自然也不会善良得任由这些人胡来。今日不处置这些下人,明日林家便是京城的笑话。人之所以称为人,就是因为识时务,看得清环境。在古代里讲究现代社会的那一套,不是脑子不好使便是受了电视剧的不良影响,他是不属于这两类的。 刚出庄子不远,瑕珏便见到几个健壮大汉骑着大马护着一辆马车往这边行来,马车的样式很普通,看起来半新不旧,只道路较再,马车行起来速度较慢。瑕珏当下便让马儿退到道路旁,让马车先行。 他身后的小厮并没有吵吵嚷嚷,做出让马车停下让他们先行之类的糊涂事,见到瑕珏避让的举动,皆是跟着退到一边,面上神情并无半点不满。 马车缓缓行过,瑕珏察觉到轿子中的人似乎掀开帘子,隔着纱窗看了他一眼,这种感觉让他忍不住往纱窗望了一下,只看到模糊的人影,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想着直视纱窗这种行为非常无礼,而且若轿中之人是女子,他这番举动就更是孟浪。瑕珏飞快的收回视线,待马车过了后,便扬鞭往城中赶了去。 赶回林府后,已经过了未时,瑕珏回到院子里匆匆用了碗荷叶莲子粥,就见身边伺候的绿袄掀了帘子进来,身后还跟着如意。 “大爷,”笑着走近,把手中端的点心放下,如意才道,“大爷,今日贾府送了帖子来,因大爷不在家,便拿去姑娘那了,现大爷回来,便给您送来瞧瞧。” “贾府?”瑕珏想到两日前翡翠楼里的事,不动声色的打开帖子看了一眼,半晌笑道,“既是二舅太太相邀,我们自是该去的,想来姑娘也想念老太太与园中几位姑娘了。”说完,放下手中的帖子,叫绿袄准备明日拜访的礼。 贾家的邀请,是不能不去的,即便他无意与贾家牵扯太多,但是对贾家太过冷淡,做得就太明显了些。更何况林家与贾家并无利益冲突,只不掺和他们的事情,想来也没有什么关系的。比如说李纨的父亲,位居国子监祭酒,年节上与贾家也从未断过来往,但京城中也无人说他与贾家是一路人。所以,他应该学着父亲的处事方式,该尊敬的尊敬,该远的时候远着,兼之贾家老太太待黛玉的确是好的,又何必在这个时候伤老太太的心? 只这次竟是二舅太太相邀,不知道与前两日薛家长子开罪于京城重臣之子有关,当天在场的诸位公子中,家中父亲品级皆是三品以上的官员,薛家这两日怕是知晓事情经过,坐不住想要找门路了。 不知道这位二舅太太又是否知晓他也被这位薛家大爷连着一起调戏了?瑕珏捻起这张请帖一角,嘴角微扬勾勒出一点讽刺的意味。 当天林如海听说贾家相邀之事后,想法与瑕珏相同,只是去尝蟹,其他的便不必理会。 第二天一早,贾家便派了轿子来请,黛玉坐进轿中,轿子微微摇晃,她不禁想起贾府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来。贾府下人中传她使小性儿她不是不知,只她觉得自己身为林家千金,无需在意这下人所言。让她心下有些不喜的是,府中的人爱把她与薛家姑娘放在一起比较,这行为让她大大见识了一番贾家下人的做派,把一个商家姑娘与她相比,还说前者亲和,让她原本那点子怒意顿时化为乌有,只剩下好笑了。 这般毫无见识的下人,她又何必置气,她是林家的人,不必在这贾家下人面前争那没用的名头,免得让人看了笑话。又想起那日二舅太太的陪房拿了薛家的宫花给园子里姑娘送来,拿到她那时,竟是其他姑娘挑剩下的两朵。当时她虽是恼了,但是心却如明镜一般,这薛家欺她没了母亲,父亲兄弟又在扬州,不把她当做一回儿事,而二舅太太与薛姨妈又是姐妹,这亲疏远近她还能不明白? 自父亲加封太子少师,哥哥年仅十四又得了举人名头,出了贾家大门她便知晓,她不能再如往日借住贾家时那般,把什么事都只放在心里,任别人胡说。她今日一去,便不是借住贾府的姑娘,而是林家姑娘,代表的是林家脸面。 谁若是想打林家的脸,她自是不肯的。 到了贾府,贾府下人自是热情无比,丫鬟婆子堆着笑往跟前凑,倒是让黛玉看了一场笑话,当日在贾府嚼她舌根的,不定就有这些嘴里亲亲热热叫着林姑娘的人呢。 贾母正与晚辈们说笑,就听到小丫头们嘴里说着:“林大爷,林姑娘来了。” 宝玉听到林姑娘三字,便禁不住起身,走出亭子往青石小道尽头望去,亭中坐着的姑娘们也纷纷张望着。 薛宝钗近来听了不少林家的事,这时也忍不住朝路边看去,只见黛玉穿着一件浅色绣纹锦裙,只一眼便瞧出布料不是普通的,这锦裙穿在黛玉身上,竟是有两分贵气,三分出尘,五分端庄,说不出的大家之气。 走在黛玉左边的是个俊俏少年,身着月牙色大箭袖长袍,外套石青暗纹卦,玉冠束发金带束腰,脚踩小朝靴,长身玉立,说不出的风采。 看到这宝钗收回视线,心下想,只怕这位便是长自己近三岁的林家大爷了。她原本以为府中下人传林家大爷如何不凡,不过是人云亦云,今日一见,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见他步调配合着黛玉,她一时间有些怅惘。 “老祖宗,您瞧瞧珏哥儿头上的发冠,可不是您前些日子送他的那个么?”王熙凤凑在贾母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笑着道,“早便说过,老祖宗的眼光是不俗的,今日一瞧珏哥儿戴上这发冠,当真让人移不开眼。” 贾母笑看林家两兄妹,“你可别这般夸珏哥儿,他现下年纪小,听了你这话,还不得喜上天去。”眼中却尽是满意,又多看了瑕珏头上那嵌玛瑙玉冠几眼,放转头对面前的晚辈道:“珏哥儿只半大孩子,咱们又是一家人,很不必守那么多规矩,今日一起用饭,我这做外祖母的,也能与外孙多坐一会儿。”这话竟是明着说她对林瑕珏的重视与喜爱了。 这三春姐妹若论起来,与林家确是亲戚不假,只薛宝钗面上有些不自在,薛家与林家是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可言的,如今老太太这话,竟是把她忽略了。 王夫人听到贾母这么说,只埋头不语,至于邢夫人更是不懂贾母这话中之意,只等着看今日的热闹,前两日发生的事,府上谁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童鞋治疗痛经的方法,不过怀孕这个方法,现在用不合适啊,嗷嗷嗷嗷 第9章 薛家 瑕珏前世走在大街上,偶尔看到漂亮妹子,也是要瞥上两眼的,如今到了这里,别说偷看了,就连见到一个女儿家的身影,也要绕着走的。不然这坏了人女儿家的名节,御史又把这事扯到他林老爹头上,说他管教不严之类,那就真冤枉死他了。所以,当他看到亭中坐着几个年轻姑娘时,就忍不住想往后退。虽说林贾两家是亲戚,但他虚岁也十四了,这么直面一堆妹子,算什么事儿啊? 如今贾家相邀,按理说,他是可以不来的。可黛玉毕竟在贾家住了一年多时日,若如今黛玉回了林家,贾家第一次相邀便找借口推脱,这实在有些不近人情,没有办法,只好带着笑意进了亭中。 给各位长辈见过礼后,瑕珏就看到贾家的宝二爷傻愣愣的盯着自己妹妹看,于是不着痕迹的往旁走了几步,恰好挡住他的视线。 “都站着做什么,珏哥儿,到我身边来,”贾母笑着非要拉瑕珏到自己身边坐,瑕珏推辞不过,只好挨着贾母坐了,贾母又让邢、王二夫人坐了,然后就见一个个身着罗裙钗环的丫鬟们端着水上前,伺候着净手。这柠檬水、清水什么的都过了一遍,又换了几条擦手的巾子,总算是折腾完了,然后又是一拨丫头端着酒菜上来,当然主菜还是与蟹有关,因黛玉身体畏寒,贾家倒也想得周到,摆在黛玉面前的是其他一些精致菜肴。 “都是一家子人,很不必讲究这些规矩,你们年轻要玩闹什么,不必顾忌我这老婆子,我且看着便是,”贾母笑看着王夫人替自己布菜后,便让其他小辈随性着来便是。 “好些日子不曾见到林妹妹,林妹妹可好?”宝玉见黛玉低头不语,又问道,“前儿得了些有趣玩意儿,等下我叫袭人给你送来。” “我倒说你整日惦记着新奇玩意儿作甚,原是惦记着妹妹,”宝钗温和一笑,抬头看向黛玉,“今日见到妹妹,实是让人欢喜,林大爷又是有才学的,不如今日咱们来行个酒令?” 王夫人听了宝钗的话,笑着对宝玉道:“你整日念着那些没用的小玩意儿,当该学学你林表哥,多读些书才是。” 林瑕珏抬头看了宝钗一眼,见她面若银盘,肤色如凝脂,身着半旧不新的罗裙,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一眼瞧去,当真是一副亲近温和的模样。只她说的这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给人一种宝玉为了给黛玉搜罗小玩意儿,不理会其他事情的意味。 他记得书中的宝钗是个聪慧的女子,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做事向来圆滑,但是又严守着教条之道,恰是这样,才让宝玉不喜。从这个时代背景来看,宝钗的这些行为倒是有些像封建大家庭女子的缩影,并没有多少该让人指责的地方。而书中她出于自保对林妹妹陷害,当该有情可原。但他是黛玉的哥哥,从一开始心便偏了,所以对薛宝钗即使没有不喜,也不会有多少好感。 所以,红楼里十二金钗各有各的好,但他林瑕珏只偏心黛玉这位绛珠仙子了,护短这种毛病,他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 且不管宝钗这话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也不想白白让黛玉为贾宝玉那个呆子担了不上进的名头,“宝兄弟万别耽误了平日功课,且近来府中繁忙,妹妹又要跟着嬷嬷学习管家,怕是没有多少时间玩耍了。素听父亲提及宝兄弟机灵,比我这整日埋头读书的呆子怕是强多了去。” “林表哥本是不凡,怎学着那些教条夫子,整日惦念着那些功名,”宝玉见瑕珏长相不俗,本是心喜,只这两次见面,皆听他谈及功名之事,心下便觉可惜,原本想要交好的心思去了大半,“这官场污浊,林表哥何必沉迷于淤泥之中。” 这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便是有些失礼。黛玉对宝玉虽无男女之情,但宝玉对她向来贴心,所以她与宝玉向来也是亲近的,但听宝玉这般说话,眉头微微一皱,实在有些不喜了。 “珏哥儿,你且别听他胡说,”贾母知宝玉这话有些无礼,便道,“你这表弟,素来是个混世魔王,他的话你听听便是,可别当真,这园子里的姐妹,都受不了他这疯疯癫癫的毛病。” “老太太言重了,”瑕珏笑得一派坦然,似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宝兄弟是洒脱之人,倒是我放不开了。”说完,举起酒杯对宝玉笑道,“且为宝兄弟今日洒脱之言喝一杯。” 宝玉见瑕珏并不似酸儒秀才那般,有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性子,所以也乐得喝上一杯。清香的菊花酿配着蟹肉下腹,别有一番风味。 要现代人行什么酒令,做什么诗,那是要命的。好在瑕珏这辈子成为三岁小孩子,从启蒙到学四书五经,都是学的古人这些东西,所以做起应景的诗来,倒也没抹了面子。 但若论起诗句中的灵性,却是黛玉高上一筹,倒是让瑕珏这个哥哥高兴了一场,仿若诗是自己做的般。 “林大爷与林姑娘不愧是书香世家出生,这做的诗就连我这俗人都觉不凡,”一直坐在桌边不怎么言语的薛姨妈这时突然开口了,“哪像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只知吃酒玩乐,哪会做什么诗词。” 黛玉听到这话,有些怪异的看了眼薛姨妈与薛宝钗,又望向坐在老太太身边的哥哥,见他笑容不变,才又放下心来。 往些日子,薛姨妈待她一直不冷不热,今日怎么对她大夸起来,实在令人生疑。 “您过奖了,不过大家见我兄妹二人为客,让着罢了。”瑕珏心下对薛姨妈与宝钗还是有一些同情的,孤儿寡母还遇上儿子还是个不省心的,当真是可叹可气。只他实在不喜薛蟠之为,又不想沾上薛家,所以这点同情便微不足道了。 一旁邢夫人脸上露出一丝满是嘲讽的笑意,只等着热闹开场。而贾母却是面色淡然,并没有任何表示,似乎不想插手这事情。 “可不是夸,前些日子我家那小子才惹了事回来,”薛姨妈叹了一口气,“听闻那日林大爷也在,你便知道我家那小子多不成器了。” 薛姨妈把话说到这份上,就是想让瑕珏把话引下去,然后才好开求情的口,哪知瑕珏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薛姨妈,然后方是醒悟过来般,似有些怒又碍着情面不好发作,脸上的笑却是沉了下来,“我倒是说哪家公子这般胆色,把我们好好的爷们当做女子般调戏,原竟是薛家大爷。在下父亲虽只是三品小官,我又不是什么成器的人,但好歹也是堂堂男儿,在薛大爷眼中,竟是被当做女儿家了。”说完,便起身对贾母作揖道,“老太太,原是不该现在辞的,只开年就要参加科举,妹妹如今又要学着管家,实不好再留。待空暇之时,瑕珏与妹妹再来探望。” 贾母听到薛家的人把瑕珏当做女儿调戏时,面色已经有些不悦,她本以为薛家之子只得罪户部侍郎之子,谁知竟是把珏哥儿也得罪了,这事便更加不想管。见瑕珏已经气急攻心,却又看着她的颜面并未大大发作,便点了点头,“倒是我思虑不周了,你忙着科举之事,自是该好好用功的,早些回去看书也好。”说完,就让身边的大丫头送了兄妹俩出去。 待瑕珏与黛玉离开后,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被看得忐忑不安,一句话也不敢说,心下却怨薛姨妈未把事情讲清。这林家书香门第,林家大爷又是林家未来当家人,被人当做女子调戏,这行为不等于明着不把林家放在眼里?林瑕珏不曾追究倒也罢了,薛家竟是这般大刺刺送上门来,连道歉的意味也没有,林家焉能不怒? “罢了,扶我这老婆子回房,”贾母起身,让鸳鸯扶着自己离开园子,对薛家的人却是有些不满起来,终究是商人之妇,养出的儿子就是这般上不了台面。好在珏哥儿是明事理之人,不然只怕连贾家也要被怨上的。 薛姨妈与宝钗面色有些难看,母女俩互看了一眼,一时间也想不出法子,她们原以为薛蟠只开罪了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哪知竟是连在场其他人一起得罪了,这下可怎么办? 宝钗想起林瑕珏走时说的话,还有黛玉离开时毫不犹豫的模样,便知林家对此事定是不满,心下焦急却又无法。她虽聪慧,但终究是女子,只知内宅之事,哪会处理外面这些。 只有宝玉有些失落的望着黛玉离开的方向,林妹妹怎么也不多坐一会儿,他得的那些小玩意儿还没来得及给呢。 邢夫人看完热闹,带着丫鬟满足的离开。至于三春姐妹,见情况有些不妙,皆坐着不说话,一时间气氛尴尬起来。 回到林家后,黛玉便拉着瑕珏问明事情经过,听完瑕珏讲述后,她又是叹息又是怒道:“见宝姐姐也是个清醒的人,她的哥哥怎那般无礼,实在让人可恨。” “妹妹别恼,没得为了这些小事气坏了身子,”瑕珏笑着安慰黛玉,“我们林家与他薛家又没有什么干系,何必管他们的事情,今日我在老太太面前说你学管家之事,倒也不是托词,你现下虽不足十岁,但为林家千金,必是要学些待人之道的,这京城里的千金姑娘们,也有自己交友圈子,你平日里与他们一起上个香、游个园子,也能解了呆在府中的烦闷。” 瑕珏没有说的是,这些交情日后只怕成家之后,也是有用的,只黛玉如今年幼,加之对世俗之事看得不重,这般说来很是不妥,所以便没有说出口。 黛玉听了瑕珏之言,知道哥哥一心为自己打算,加之林家确实需要有人打理,所以虽是羞涩,仍是点了点头。想起在贾家时,竟是无人教她这些,就连其他姐妹也不见与其他官家女儿有任何来往,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了。 作者有话要说:-0-,发现收藏涨了不少,谢谢大家收藏,我会加油的,嗷嗷~ PS:个人觉得,红楼里面好多女儿家的命运都好凄凉。 PSS:昨天又抱着红楼看,顿时发现,在红楼故事里中,贾宝玉已经算是不错的男人了,把红楼其他男性来对比一下,宝玉在这一堆爷们中···脱颖而出=。=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红楼里面那些漂亮妹子更加可惜了=。= 第10章 五体投地 据说几日后,薛家花了大价钱买了不少古玩字画,往京城某些官员家里送去,却被这些官员痛斥其想让他们得贪墨之罪,最后把送礼的人打出了府,最后明着告诉府上的人,与薛家的人不能来往。又说薛蟠出门被几个醉酒的汉子痛殴了一顿,差点没去掉半条命。 薛蟠无法管铺子上的事,而薛家一下子得罪了好几位京城官员,铺子里的生意更是变得艰难起来,若不是碍着祖上有着紫薇舍人的名号,只怕这采办之事,也是要丢了的。不过照眼下这个情形,差事早晚是要丢的,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瑕珏倒是听身边小厮偶尔说起过这些事情,只他对薛蟠此人实在没有好感,听到薛蟠被痛殴,他还有些遗憾的想,若是能打得他下半身某些零件损坏过度,无法修理,那才是大善事。 知这事十之□是温故找人做的,想来若不是碍于贾王两家的那点薄面,依温故性子里的倨傲,薛蟠还真有可能下半身不遂。 临近年关之时,贾家又邀他与黛玉去贾府赏梅花,但是林如海却以两人都有事拒绝了,贾府那边倒也没有再请,只贾府老太太差人送了几支红梅来,开得倒也艳丽,只过于艳了些。 腊月里,天儿开始下起雪来,瑕珏忧心黛玉受不得寒,早早就让人把黛玉住的地方铺上厚厚的毛地毯,又点了地龙,还让工匠做了精致的暖手炉,皮袄子毛披风也早早的让黛玉身边的针线丫头做好,就怕一时不慎,引得黛玉身子如红楼原著中那般虚弱。 黛玉身边其他的丫鬟已经习惯大爷每到冬天的折腾。紫鹃倒是暗中惊讶了一番,她见给黛玉做的皮领子披风等,都是上好的整皮子,毛色也是极好,一看便知极珍贵的东西。这些原贾府中的姑娘也不曾有这么多,姑娘这才一个冬日,大爷便送了这么些来。林府上虽无贾府繁华,这用度吃穿上,倒是半点不显落魄,有些地方竟是比贾府还要尊贵呢。 “姑娘,”林瑕珏身边的绿袄掀起帘子进门,笑着走到黛玉身边,见她绣着一个荷包,样式倒是像男子用的,便道:“可是给大爷绣的,去年姑娘叫人给大爷带回扬州的荷包,大爷到现在还舍不得用呢。” “谁曾说给他的,”黛玉嗔笑,只手上的动作不停,“你不在大爷身边伺候,怎舍得跑我这来了?” “姑娘若愿意,我整日来也使得,就怕姑娘是要嫌我烦的,”绿袄笑着回答。 “如意你且瞧瞧她这嘴,可是我说得的,”黛玉笑着伸手点了点绿袄额头,又道,“这外面还下着雪呢,这会走来可别受了寒。” “知道姑娘是心疼我们呢,”绿袄笑着道,“大爷今日有事要出门,便差我来问问,姑娘可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大爷便给你买回来。” “倒也没什么东西要的,”黛玉起身,推开窗看了眼积着雪的院子,雪顺着空隙飘了进来,她受不得寒只好又关上窗,“雪这么大,叫大爷穿厚实些,你让他带上暖手炉再出去,若他不肯,你告诉我便是。” “有姑娘这话,我们便不愁大爷不肯了,”绿袄忙着去回话,便也不再多说,急匆匆的出去了。 黛玉看着手中绣得快好的荷包,面上带了些笑意,又埋头绣了起来。 雪中漫步浪漫吗?瑕珏可以肯定的说,这简直就是折腾人。因积雪成冰,又怕路打滑,骑着马只能慢腾腾的前行,这大冬天的风刮着脸,那是说不出的难受。 原本他也不想出门的,这下雪的天气,在家里涮鹿肉火锅多好,非要出来遭这份罪。他这是没有办法,铺子里一个掌柜上个月病重,只好新雇了一个掌柜,谁知这个掌柜在账本中动手脚,被他查了出来,今天他亲自重新挑了一个掌柜,原本出门的时候还好,哪知从铺子里出来,原本小雪已经变成鹅毛大雪。 虽是京城,但是这种大雪天气,道上也少了很多人,瑕珏一手撑着伞,一手拉着缰绳,觉得自己呵的气都能结成冰,就在这个当头,只听噗通一声,他抬头看去,就见离他几步远的雪地上,趴着一个人,因为雪太厚,还砸出一个浅浅的坑出来。 瑕珏愣了一愣,就见这个穿着皮裘的人刚爬起来,脚下一滑,又趴了回去,摔得满身是雪。他见摔跤之人身形像是年轻的男子,又见摔得狼狈,忍着笑翻身下马,走到此人面前,伸出一只手,“雪地滑,公子请小心。” 趴在地上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此人虽摔得狼狈,但是这一番动作却做得极其风流自然,瑕珏又见他身上的狐裘不是普通人能穿得的,便知此人必是哪家尊贵子弟。 其实走近了看,瑕珏才发现此人应该已经比自己大上几岁,皮肤被冻得有些发红,狐裘上也沾了不少的雪,即使这样,仍旧不显半分狼狈,倒是说不出的贵气。 “多谢这位公子相助,”被人看到自己摔得狼狈,此人倒是显得很大方,只看了瑕珏一眼,便出言道谢。 “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瑕珏见他这番仪态,便想当真是一辈富,暴发户。三辈富,出贵族。五辈富,即使破衣也不俗。这人倒是从骨子里带出的风度了。顺手把伞移了一半到此人头顶,林瑕珏便见到身后铺子里跑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因跑得太急,在雪里打了个滚,几乎是连滚带爬到了这个银色狐裘公子身边。 “公、公子,您没事吧,”其中一个小心翼翼拍去狐裘公子身上的雪粒子,另外一个又小心翼翼的撑开伞举了过来,而狐裘公子面上却没有多少表情。 瑕珏见状,便退后两步,把伞移到自己头上,身后的吉福接过伞,撑在瑕珏头顶,小心看了眼对面那位一看便知不凡的狐裘公子。唔…不过再不凡的人,走路不小心也是要摔跤的。 “既然公子小厮已到,在下便告辞了,”瑕珏见此人性子并不是爱言谈之人,想着自己刚才又不厚道的看了人家热闹,于是还是体贴的表示离开。 “请,”狐裘公子扫了他一眼,微微作揖,“再会。” 瑕珏翻身上马时想,这人其实还是介意的吧,不然这作揖的动作怎么做得如此别扭?不过这人刚才摔到自己马前,算不算是五体投地? 想了想,又把出门前绿袄强让自己带上的暖手炉让吉福给了狐裘公子,这雪弄在身上,待化了可就有得受了,反正这暖手炉他带上也没有用它,还不如做个顺手人情,给这个在雪地里五体投地两次的人,看这公子哥也是精贵的,冻出什么毛病来也可惜。 打着马儿离开时,瑕珏喜滋滋的想,终于把那不爷们的暖手炉给送出去了。 时间很快就到大年三十,黛玉因到自己家过年,也放开了不少,一家虽只有三人,但也算过了一个好年。当天晚上兄妹俩守岁,还在林如海处得了荷包。对此年近十四的瑕珏表示,银子这东西越多越好,拿他老子的压岁钱,他没有不好意思。 不过当天晚上,林家还是得到了一次皇恩浩荡,那就是皇帝赏了他家一盘御菜,菜送到林家的时候已经凉透了,不过瑕珏还是看到林如海激动得连眼角都上扬了不少。 瑕珏心想,这做皇帝的也不容易,只怕吃年夜饭的时候,脑子里就在想,这盘菜要给谁,那盘又要给谁。这做官的也不容易,大过年的还要打听谁家得了这玩意儿,谁家去年得了,今年却没有。 这菜林如海自然是舍不得吃的,最后是上了香,敬到了祖宗牌位前。瑕珏跟着林如海磕头的时候,顺便瞥了眼那已经凉透的菜,心里安心了不少。 皇帝此举,至少表示对林家是信任的,林家即使不是最受恩宠的,但至少也不是皇帝心上想要拔去的刺。 年前林家已经往林家祖族送了不少年礼过去,瑕珏也趁机打听了林家族人平日作为,得到的答案让他很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林家人都偏爱舞文弄墨,所以祖族的人虽不爱走科举之路,但也只是吟诗作画,并不做欺压乡邻之事,平日里也与人为善,又居于山林,以至于在当地的名声倒是颇佳。 没有猪一样的队友拖后腿,这让瑕珏非常的放心。年后林如海又与同僚之间年礼来往。瑕珏平日里交好的公子也邀了他到府上吃酒品茶,黛玉也与几位姑娘有了些交情。 这些姑娘也是他交好公子们的姐妹,与黛玉有些喜好倒是相同。只因彼此都是女儿家,不好多出门,所以平日便是差人互相送些女儿家之间的荷包手帕之类。他身为男子,自然不好插手这些事情,只高兴黛玉有了交好的人。 年后他陪黛玉的时日便少了起来,马上就要会试了,他还要多了解一些皇家的忌讳以及温习一下书本,与他交好的公子也知道他要参加会试,所以也无人扰他,很快会试的日期便临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_^)~ 第11章 红颜香消 会试对举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只要考上贡生,便等于一脚踏入了官场,只官有大小而已。殿试上也不过是高子中拔精英,近朝倒没有听说有人无故被刷下来的,除非是成绩不实或行大逆之道。 近朝科举的条件已经被前朝好上许多,前朝举子会试时,坐不避风之处答题,初春料寒,别说答题,只怕写出的字也不能看,更不说有多少学子又冷又紧张,弄出一身病来。 当朝的科举条件与前世历史上的明清相似,虽说小隔间里的味儿难受了点,但好歹有几块板子挡风遮雨,瑕珏虽有些不堪忍受,但是拿前朝对比一下,顿时觉得满足了。加之考生虽不能穿有夹层的衣服,但是早先黛玉便替他备下好料子,比那些寒门出生的学子却是好上不少。 考完会试三场,瑕珏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考场外走,身边的考生一个比一个虚弱,甚至有人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然后被监考官员叫人抬了出去。 打了一个哈欠,挠了挠有些痒的手臂,瑕珏出门便看到林府的马车,他家老爹自然又站在马车边等,明明心焦还非要摆出云淡风轻的模样,让瑕珏忍不住露出一笑,走到林如海面前作揖,“父亲。” “嗯,”林如海一脸平静的颔首,眼睛却里里外外把瑕珏打量了一番,见他除了面带倦意外,并不见病弱之气,当下便放下心下,“上车吧,回府上好好休息一番,省得你妹妹担心。” “是,父亲,”瑕珏对林如海这种嘴硬心软的行为适应良好,笑着爬上马车,根本用不着下人伸手扶他,林如海看了看自家儿子,又看了看其他被下人拥着抬上马车的考生,不由得捋着下巴上不太长的美须沉思,是自家儿子身体好,还是人家孩子对会试看得重要? 虽说儿子表现得轻松了些,偏他怎么觉得自家孩子,怎么看怎么好呢?由林忠廉扶着上了马车后,林如海见瑕珏已经靠着软垫睡了过去,脸上疲态尽现,脸上露出欣慰一笑,让下人将马车慢慢赶回林府。 瑕珏一觉睡得倒是香甜,等到第二日下午方才醒来,察觉腹中饥饿,吃完绿袄送来的碎鹿肉羹,方才觉得有了精神,仔细整理一番便去了黛玉的住处。 走到黛玉住的院子,院子里花草打理得很好,几个丫鬟婆子正清扫着院子,见到他进来,纷纷上前问好。瑕珏示意他们不用这么多规矩,几步走到黛玉房外,隔着帘子道:“妹妹,听闻你前些日子给我做了个荷包,可曾做好了?” 屋里传来黛玉的柔柔的声音,“谁曾说替你做的,没得往脸上贴了金去?”话中却是带着丝丝笑意。 旁边的丫鬟笑盈盈的替他打起帘子,瞧着屋内姑娘手里正拿着给大爷绣的荷包,偷偷笑着把帘子放下了。 黛玉坐在窗边,旁边还坐着紫鹃与如意,见到林瑕珏进来,三人都站起了身,黛玉亲手替瑕珏倒了一杯热参茶,塞到他手上后才道:“今日有了力气,便到我这捣乱了,可曾用了食?” “妹妹别担心,我方才用了肉羹才来的,”瑕珏笑着喝了一口参茶,便闹着要看黛玉给他绣得的荷包,黛玉偏是不给,两兄妹笑闹着正高兴,这时一个丫鬟进了来,跪在二人面前道:“大爷,姑娘,方才林管家找我带话来,说是宁国府蓉大奶奶没了。” 两人当下便愣住了,瑕珏是在想宁国府蓉大奶奶是谁,黛玉却是可惜秦可卿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她虽不曾与宁国府那位蓉大奶奶多亲近,但是那位蓉大奶奶确是个美貌柔情女子,只这般就去了,实在可惜。 “这蓉大奶奶可是秦氏贾蓉之妻?”瑕珏细细想了半天,猜想丫鬟口中的蓉大奶奶便是秦可卿了,不由得皱了皱眉,这秦可卿似与公公贾珍不清不楚?别说封建时代,就连风气开放的二十一世界,这种事情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贾府当真是污浊之地了。 “知道了,”瑕珏想到这,点了点头,林家与荣国府虽是姻亲关系,但是与宁国府便隔着远了,便道,“你且下去吧。”转头见黛玉神情有悲戚之意,“妹妹可是为秦氏伤悲?” 黛玉当下点头,“这秦氏我曾见过的,是个难得的女子。” 瑕珏闻言便劝道,“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总归要去的,你又怎知她是哭着走还是笑着去?” 听到瑕珏此言,黛玉又想起宁国府平日的作为,竟是觉得,这般干干净净的去也是好的,想到此处,她心下的难过稍减,想了想便道,“哥哥此言甚是有礼,倒是我想岔了,即使如此,我们按规矩送礼便是。” 如今黛玉学着当家,送礼凑份子之事,也不是男人该多管的,瑕珏见黛玉把这些关系分得很清,也便不多言,与她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从黛玉房里出来,瑕珏低头细细思索,原著中秦可卿病逝的时候,似乎没有黛玉出场,那时候黛玉可能是回了扬州。红楼原著中,好多时间上模糊不清,加之他有些事情已经记不清,所以秦可卿是不是如原著中那个时候病逝,他根本就不知道。 其实过于纠结红楼中的剧情,根本就没有意义,毕竟现在他身边每一个人都是真实的,不是小说中的人物,他现在过于纠结那些故事情节,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左右红楼原著本就没有结局,他想要得出一个命运答案,小说也给不了他。 这么一想,瑕珏也不纠结了,当下打马逛铺子庄子去,别人的东西他不感兴趣,林家的东西他还是要好好管着的。 出了林府,刚逛了林家的几家铺子,就遇到了好友张坊,瑕珏骑在马上拱手道:“子书,今日竟是碰巧了,不若一起去翡翠楼吃茶?” 张坊见瑕珏神清气爽,似乎不像其他举子整日在家中担忧会试成绩,便让马儿与他并行,“好些日子不见,昨日我们几个还说你会试结束,不定要休息好几天,怎么今日便出来了?” “左右府上无事,外有父亲,家有妹妹,我便只能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了,”瑕珏笑着一勒马缰,让马儿慢慢前行,以免伤到行人,“明日我便请大家一起聚聚吃茶,就在翡翠楼可好?” “我是没意见的,温故想来也高兴掏你的荷包来用,”几位公子中,张坊和刘兆安与林瑕珏最为亲近,所以也最爱取笑瑕珏,三人聚在一起,那便是臭味相投。张坊性子温和,刘兆安性子偏傲,却是讲礼,而瑕珏表面一排君子作风,但是若是算计起人来,那便是焉儿坏,又爱美食,三人凑在一块,性子互补,倒是臭味相投了。 到了翡翠楼,两人找了一个雅间,品茶闲聊,倒也惬意。 “我刚才从宁国府经过,见门口挂起了白灯笼,府上有人去了么?”张坊心下暗想,听闻宁国府的贾敬爱吃那劳什子金丹,该不会是吃错了东西,一脚归了西去? “刚才出府时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宁国府的蓉大奶奶去了,”瑕珏放下茶盏,叹口气道,“林府与宁国府并不曾有什么来往,只听说秦氏蓉奶奶还很年轻,芳华正好的年纪,竟是这般去了。” “原来如此,”张坊恍然道,“我今日听闻宁国府里给贾蓉捐官,原是想让这位奶奶体面葬了去,宁国府待这位蓉大奶奶倒是难得。” 瑕珏心下想,只怕不是难得,而是难看了,那贾珍与秦可卿之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本该藏着掩着,这贾珍竟是这般大张旗鼓来,竟是不担心别人看出什么。 贾府的人,好日子过得太久,脑子都快动不了了。 张坊见瑕珏面上似有几分漫不经心,料想这中间只怕还有别的什么事,所以也便不问,转而道,“昨日我听身边的小厮说,贡院外可是有不少考生被抬出来的,我看你的样子,倒不见瘦一星半点。” “当然,我文武双全么,”瑕珏端起茶盏,笑得一脸温和,如果没有人听到他的话,一眼瞧去,当真是君子如玉。 “真该让那些称赞你的人听听你这些话,”张坊摇头叹息,“我父亲还说你行事有度,不骄不躁,懂事能干,可见是被你蒙蔽了。” 瑕珏得意一笑,“伯父果真高见。” 张坊彻底无言。 瑕珏望向楼下,一辆由几个大汉护着的马车行过,他眯了眯眼,莫名觉得这个毫无特色的马车有些眼熟,细细思索后无果,又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转头便忘了。 只见那马车临近翡翠楼时,速度缓了下来,最后悠悠行远。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晕车,今天终于缓过来了,/(ㄒoㄒ)/~~ 第12章 安谨公子(小修) 茶喝了没多久,张坊解下腰间的扇套,里面放着一把小折扇,“你可知我这扇面是由何人所画?” 瑕珏取过扇子,打开一看,上面是幅兰花图,旁写“君子如兰”四个字,这字写得极有风骨,说不出的漂亮,下方有一朱红印鉴,为“安谨”二字。 “竟是安谨公子所画的扇面?”他有些惊讶了,这位安谨公子是老圣上同胞之妹平惠公主之子,取名顾澜亭,老圣上亲自为其取字为“安谨”,所以此后世人便称此人为“安谨公子”,但是此人却是有侯位的,封号为安平。 顾澜亭此人,擅琴棋书画,尤其擅书画,又曾著有兵法之策,很得世人尊崇。此人的字画,千金难求,很多人以得此人书画为荣。 只这安谨公子很少参加才子的聚会,加之此人并未担任朝中之职,爱四处游玩,所以见他的人并不多,倒是让一些想与他探讨书画的学子有些失落。 按林瑕珏来说,这人不就是个喜欢四处乱晃的富家子么,至于传得这般神乎其神,又不是李白王羲之。 “这东西,你怎么得来的,只怕有银子也买不到,”瑕珏虽听过安谨公子盛名,只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是极为推崇,所以惊讶过后,便把折扇还于张坊。 “我这是托人在平惠公主府上求来的,你前些日子一直忙着科考之事,怕是不知安平侯回京之事。”张坊小心翼翼的把折扇放回扇套中,“这东西我回去必是要好好放着的。” 林瑕珏见向来温和的张坊这般模样,忍不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住自己差点忍不住抽搐的嘴角,“那你可得收好,若是温故得知你有了此物,只怕给你抢了去。” “我今儿回去,便是不会拿出来的,”张坊难得小气的说,“若是有幸能见安谨公子一面,与之探讨书画,要我做什么都使得。” “那你可真是出息,”瑕珏暗叹,他果真不是纯粹的古代人,对这种字画狂热的追求,他这辈子只怕都不可能,若他不是林家人,只怕美食与银子这等俗物让他更喜欢些。 “自然是出息的,你去问问其他学子,有几人不想与安谨公子讨论书画琴棋?”张坊对瑕珏的评价浑然不在意,“不过你的名气虽不及安谨公子,但是很多文人对你的才华也是极羡慕的,不用妄自菲薄。” “谁曾妄自菲薄了?”林瑕珏知道张坊这会儿是乐糊涂了,对他这种算不上安慰的安慰也不介意,“我这般的俗人自是不能与安平侯相提并论的,只你这模样也实在没出息了些。” 张坊笑着道,“对能者心生向往,实属平常。”见林瑕珏似乎不以为意,他道,“你可知前兵部侍郎之子前些年开罪安平侯后,得了什么下场?” 比较关心自家庄子铺子的林瑕珏默默喝茶,表示对此事一无所知。 “被人发现其父贪墨,被一撸到底了,”张坊笑着摇头,“安平侯虽不是皇族,但与皇族关系不浅,他的才华与身份,便足以让天下文人心生羡慕了。” 最后经过张坊一通说教,林瑕珏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千万别得罪安平侯顾澜亭,得罪了他,天下文人会用笔杆子戳死你,天下武人会用拳头砸碎你。 眼见天色不早,张坊披上披风,“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与张坊分别后,林瑕珏骑着马儿回府,顺带给黛玉买了些女孩子爱吃的零嘴儿,回到府中后,就听到父亲找他。 到了父亲房里,林瑕珏见父亲脸色不好,便担心问道:“父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如海把手中的请帖扔到书桌上,面上明显带着一些不满,“宁国府一个晚辈媳妇病逝,竟是让我们林家人去吊唁,贾家把我们林家当成什么了!” 瑕珏拿起请帖一看,宁国府确是这个意思,难怪他家老爹脸色难看了,他把请帖放回原处,“父亲切勿动怒,这宁国府行事向来荒唐,我们林家不必理会便是,何必因这种事情气着身子,您身体要紧。” “罢了,我早些日子只听贾家荒唐,却不知道竟是到了如此地步,这京中上下官员众多,贾家如此做派,实在是胆大包天!荒唐!” 林瑕珏见父亲面色仍旧难看,想来一个请帖必不会把他气成这个模样,想必知道其他些事情,又是不好告诉自己的。难不成…贾珍与秦可卿之事,被父亲知晓了? 几日后,秦可卿下葬之时,贾府上下披麻戴孝,送葬一行竟是在街道上排了好长一队,这葬礼规格已经远远超过一个五品官员之妻应有的。 翡翠楼上,林瑕珏与张坊、姚兆安三人正在吃茶,看到贾家葬礼仪仗过来,姚兆安便道:“这宁国府的当家人还真够大方的,这规格竟是跟死了老子娘似的。” “咳,”张坊见姚兆安说得过了,便道,“这葬礼有什么好看的,脏东西多着呢,都来喝茶喝茶。” “谁说没什么可看,这可不是来了位瞅葬礼的么,还是正面迎丧葬队,”姚兆安抬了抬下巴,眼中带了些嘲讽的意味,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三人,说话也少了些顾及。 瑕珏倒是听过一种风俗,说是活人不能与丧葬队正面相冲的,煞气重,不吉利,不过这迎面向丧葬队行去的轿子,似乎规格不低。见温故的表情,似乎对下面两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见两边人都停了下来,贾宝玉似乎还走到那轿子前说什么。 见林瑕珏面上带着疑惑,张坊便道:“这轿子后跟着的护卫是北静郡王府的,想必轿中坐着的人乃是北静郡王。” 经张坊这么一说,瑕珏顿时回忆起来,原著中的确是有这么一段,好像北静王夸了宝玉什么,还给了他一串什么珠子。以前看书倒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今日看来,就觉得这北静王做得不太好了。 这京城地界,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这北静王身为异姓王,本就该小心行事,这般作态就未免招摇了些,难不成他没有想过,祖上的功绩不可能庇佑子孙长长久久的荣华富贵。 “看北静郡王的样子,似乎对贾家颇为亲近,”姚兆安不屑道,“就贾家那个衔玉而生喜欢吃胭脂的娇公子,有什么可稀奇的。” “约莫从娘胎带来通灵宝玉十分不俗吧,而且他面若银盘,长相也是极好,”瑕珏笑了笑,见姚兆安面上仍是一副看不上眼的模样,又道,“我这位表弟虽说爱在园中厮混,但也是个干净人,算是难得了。”他虽说不喜宝玉不学无术,但是此人在贾家众多男人中,的确算是难得干净的。 “我倒是不欣赏那长相女气的男儿,”姚兆安收回视线,瞥向瑕珏,“我见你这样的容貌正好。” “那我得谢谢温故夸赞之言了,”瑕珏笑着端起茶盏。 “好厚的脸皮,我当以为你会说非也非也,温故过谦之类的话,”张坊笑着摇头,“哪有你这般大方应下对方夸赞的?” 瑕珏闻言一笑,引得张、姚二人皆是无言以对,他们二人对林瑕珏在熟人面前一套,陌生人面前一套已经习惯了。 吃完茶,三人各自散去,瑕珏看着还留在道上的纸钱,脑子想起一件不靠谱的事情,这些纸钱留在这京城道上,谁来打扫? “公子,翡翠阁就要到了。” 林瑕珏听到这话,忍不住扭头看去,离他不远处的是一顶蓝色轿子,样式看起来很普通,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轿上那些花纹都极其精致。 “大爷,老爷回府了,叫你回府呢,”林忠廉匆匆忙忙跑过来,“今日老爷得了朋友送的新鲜果蔬,叫你回去一起用呢。” “我晓得了,有劳管家了,”林瑕珏翻身上马,骑着马往林家赶去。 蓝色轿子的轿帘被掀起一丝缝隙,待林瑕珏离开后,便放了下来。 “公子,可还是要碧螺春。” “不用了,回吧。”轿中的声音很小,但是却说不出的好听。 轿中之人说出这句话后,轿夫便稳稳的抬着轿子,转了个头,向来的方向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略修了一下~(^_^)~ 第13章 贡生 “父亲,你可知安平侯此人?”饭后,林瑕珏突然想起张坊提起安平侯的神态,总让他想到狂热追星族,他身为现代人,实在不能够理解一个人的影响力为什么有这么大。 林如海听到瑕珏提起这个问题,却是有些意外了,且不说往日里瑕珏从未对安平侯有什么崇拜之情,就说到了京城后,也不曾听他谈及此人,怎么今日突然说起这个人来。见瑕珏面露疑色,林如海叹道,“这安平侯,我倒是曾见过一面。” 原来父亲曾见过的,不是说很多人不知此人面貌?林瑕珏眉头拧了拧,不知怎的,拐到了阴谋之类的东西上去了。 “这安平侯的确是文采斐然,又爱研习用兵之道,他的父亲曾是朝中大将,只两年前病逝了。当年我即将上任扬州之时,曾见过他,是个端正的好男儿。”林如海捋着胡须,“这天下文人皆以他为楷模,只怕是老圣上乐于见到的,也是皇上乐于见到的。” 林瑕珏顿悟,文人的笔杆子向来是帝王所忌惮的,外界传闻如此神奇,只怕与帝王心术有关,这样说来,此人也没有传闻中那般厉害。这文人崇拜他有些道理,武人护着他,只怕是看在其父亲份上了。顾将军的名头,他却是听说过的,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见他面上似是不以为意,林如海又道:“此人确有真才实学,外面传的那些也的确是安平侯所著,但我观此人并不是看重名利之人,所以为何他名气满天下,想必你是知道的。”又见瑕珏面露深思之一,林如海又道,“切忌不可与此人生怨,他虽不是皇家之人,但与皇家关系匪浅,又是有才之人,能耐不俗,当得你敬重。” 林瑕珏一听,就知道自家父亲对这位安平侯非常看好,左右他也不认识此人,问过后便罢了,转身便把这等杂事忘在了脑后。 会试放榜那日,整个林府上下战战兢兢,而林瑕珏却是听说京城有家馄饨格外好吃,带着吉寿吉福出了府,在京城里绕了好大一圈子,总算是找到了那家传闻味道不错的馄饨摊。 到了馄饨店,瑕珏咬了碗鲜肉馄饨,先是喝了一口汤,果真鲜美,当下便笑道,“果真不错,吉福吉寿,你们也坐下吃,我没那般多的规矩。” 吉福与吉寿苦着脸坐下,又不好提醒大爷今日是放榜的日子,怕折了大爷的兴致,只好食不知味的往嘴里塞馄饨,还不时往门外看时辰。 “哎哟,对不住喂,这位大爷,实在对不住!” 林瑕珏听到堂倌紧张害怕的声音,扭头瞧去,便见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公子袖袍沾上了些葱花,还不停往下滴着水,想必是堂倌把汤水洒到此人身上了。 “无碍,给我上碗香菇馄饨,”说完,此人手在箭袖摆上一扯,上好云锦制成的袖摆竟是应声而裂,原本沾了汤汁的地方便撕了下去,然后带着小厮在林瑕珏临近的桌边坐下,面上并不半点不满。 林瑕珏舀馄饨的手一顿,一脸赞叹的看着那个浅色锦袍的男人,这动作一般人做起来可能显得傲慢,但是此人这般做起来,却是说不出的潇洒与大度,太爷们了。 “大爷,您快些用吧,吃了还要快些赶回府呢,”吉寿终是忍不住苦着脸道,“今日是放榜的日子,您别是忘了。” “且别急,总是来得及的,”不在意一笑,恰好那锦袍公子也抬起头来,瑕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恍惚觉得这位锦袍公子有些眼熟,只实想不起,便对那人微微一笑,低头用起馄饨来,这东西凉了便没滋没味了。 在最后一个馄饨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时,瑕珏便见到林忠廉门外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狂喜之色,“大爷,您中了,中了!” 待跑到林瑕珏桌边时,已经一个劲儿的喘气,瑕珏塞了一杯茶到他手中,“喝口茶,慢慢说。” 林忠廉此时也想不起这茶是大爷亲手倒的,只脖子一仰,一口灌了下去,用手背马马虎虎擦了擦嘴角,“您中了!中了!排在第三名!”说完,又道,“您快些回府,老爷在府上等您回去呢。” 说完,吉寿付了钱,三人便急急忙忙的把瑕珏拖走了,馄饨店里的人都见到了此番动静,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会试第三名,怕是前途无量了。” “那公子才多大,竟有这番成就,竟是难得了。” “你竟是不知,那是大理寺卿林大人之子,是个大才子咧。” 锦袍男子听到四周之人的谈论,掏出雪色锦帕擦了擦嘴角,“今日是开榜之日?”他声音略显低沉,煞是好听。 他身边的小厮答道,“公子,今日确是放榜之日,刚才我们轿子路过放榜之处时,不是聚着不少才子么?” “原来如此,”男子点头,把雪色锦帕放到桌上,“今日我也没什么兴致了,且回吧。” 几个小厮见了桌上几乎没有用过的馄饨,习以为常的付账,掀轿帘,很快便消失在馄饨店外。 林瑕珏回了府,刚沐浴换衣后,朝廷报喜的人便到了,林如海给这些人封了大红包,又听了这些人道喜之后,才乐呵呵的把人送出林府,转身面对林瑕珏时,只沉着脸道,“不可骄傲。” 待林如海回了自己院子,脚刚踏进院门,就对林忠廉道,“给下人多发两串钱,大爷中了贡生,很该让府上一起高兴高兴。”说完,咧着嘴到了屋内,至于他会不会在房中偷乐,作为管家的林忠廉表示并不知情。 得了贡生,自然是大喜事,当天晚上林府上下皆是欢乐一片,黛玉又让府上下人都加了菜,还把瑕珏想了好些日子的荷包给了他,闹得很晚,才回了自己院子里歇息。 林瑕珏坐在房内,看着手中黛玉给的荷包,低声一笑,把荷包放进一个鎏金匣子里,取下束发的玉冠,毫无形象的倒在床上。 他其实心中也是紧张的,听到自己得了进士后,才真正的放下心来,然后开始想以后的路。殿试他必须要得一个好成绩,因为他想留在京中,这样待日后黛玉出嫁,他也能看顾着。若是下放到地方,又怎知离黛玉有多远。 虽是不想黛玉嫁什么豪门世家,但是他也不愿意黛玉去嫁什么寒门苦子,这是他做兄长的私心,所以思来想去,找个京中的书香子弟是最为妥当的。如今黛玉虚岁已十,他也该四处瞅瞅瞧瞧,定个好亲事他才能放心,怎么也比贾家那乌七八糟的地方强上不少 。 榜一下来,学子们有喜有悲,走的走,留的留,一些客栈也渐渐空了下来,长安京中学子身影也消了不少。而瑕珏因得了贡生,自然被熟识公子们拉了出来,说是要请酒吃茶。 “我父亲听闻瑕珏得了贡生,便打定了注意让我参加下一次的科举,实在让我无可奈何,”姚兆安看向林瑕珏,“瑕珏,这便是你牵累的,你且说说,是不是该赔酒请茶?” “这主意好,”工部侍郎之子徐渭,字唯孝,他拍着手道,“前几日子书得了安谨公子书画,可是请我们到翡翠楼吃茶饮酒,今日瑕珏可不能免了去。” “唯孝此言甚是有理,我们今日可不能替他省了银子去,都来瞧瞧,今日翡翠楼有什么好茶好酒好菜,咱们皆点了来。” 瑕珏倚坐在窗边,任由他们打趣,摇头叹道,“往日你们皆说我是俗人,今日瞧你们这般,才是真正俗气了,且瞧瞧你们一个个的,都算着我荷包呢。” “不算你的,算谁的?”张坊伸手拍他肩膀,“你且算算自己荷包里的银子可够使,到时候可别让林大人遣人给你送银子使。” “可不敢这般丢人,你们今日尽管点,我备足了银子呢,没银子不还有银票,今日我也享受一次大财主的滋味。”瑕珏知道几位友人皆是替自己高兴,当下也乐得他们宰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荷包,做出一副土财主的模样来。 “俗!俗不可耐!”姚兆安指着他笑,点起菜来却分毫不客气,当真不知谁比谁更俗些。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很多童鞋觉得写得不好,我琢磨下怎么修一修/(ㄒoㄒ)/~~ 第14章 殿试 林家长子,年仅十四便中贡生第三名的事,很快便在长安京传开。林如海一些官场好友对其甚是羡慕,倒是林如海仍是平常的模样,让同僚很是赞了林家不愧是书香世家气度不凡一番。 贾家的人也听闻瑕珏得贡生第三之事,瑕珏虽不是贾家的人,但是贾母念着其为自己外孙,日后若是在官场上出了头,还能对宝玉照拂一番,加之她心里又有撮合宝玉与黛玉之意,当下便叫府上备了厚礼给林家送去。 林家做事向来谦逊,贾家备了礼去,他们又回了礼,但也再无更加亲密些的来往。贾母也知薛家长子前些日子闹腾的那起子事开罪了京中好几个要员,如今薛家又住在府上,再邀珏哥儿与玉儿到府上吃酒,只怕反倒会生怨,不如这般闹不出错来。 贾母虽对黛玉不及宝玉看重,但毕竟贾敏是她最疼爱的女儿,黛玉身上又有其母之风,她自然也有几分喜爱,所以备礼物之时,也不曾忘记给黛玉备上一份,只想起早去的女儿,有些黯然。 “老太太,刚才宁国府来人说,蓉大奶奶的兄弟去了。” 贾母听到下人来报,想了半晌,才忆起是那个叫秦钟的孩子,长得有些灵气,又与宝玉走得极近,怎么这就去了?当下便觉得有些可惜,叫了些送了些银子到秦家,此处略过不提。 刚说过秦家之子的事情,又见一个丫头匆匆走来,面上略带急色,“老太太,宫里来人了,说是宫里有旨意下来。” 贾母一听,又是一通忙乱,好容易备好一切,忐忑不安的跪下听旨后,才知这是天大的好事,原是早些年进宫伺候的元春被加封凤藻宫贤德妃,圣上特恩准其回府省亲。 这一下贾府便又是开祠堂祭祖,又是宴请朋友的,倒是热闹非凡。 瑕珏倒是并不知晓贾家之事,一来林如海怕他因杂事分心,二来贾家有这般荣耀,与林家也无多大干系,林家若是上杆子攀附亲戚,倒显得下作了。 林如海不说,瑕珏身边的小子丫头们更是不敢让之分了心,一个个皆是小心伺候着,到了瑕珏要参加殿试那一日,林府上下莫不是小心翼翼,就连林如海也比往日早起半个时辰,细心叮嘱林瑕珏一番上殿规矩后,又让他用了早食,才严肃着一张脸叫人小心护着瑕珏上马车,前去参加考试。 且说瑕珏与众位贡生到了大殿之上,他粗略扫了眼在场贡生,至多不过三百人,旁边站着的是有关官员,他也不敢细看,埋着头等待开卷之时。 站了不多时,便听到太监报着皇帝驾到,这个时候普通人不可直视帝王,他也就不敢抬头,跪下三跪九叩之后,听皇帝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答题。 殿试的题是由皇帝选下的,瑕珏一看题目,便知这位帝王心有沟壑,是想干实事的帝王,这倒也是幸事,总比那些整日吃喝玩乐鱼肉百姓的帝王来得好。 摆在他面前的是有关时事水利百姓的综合论策题,这种题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容易的地方在于谁都能说出几个要点来,难的地方在于,怎么把这几问题揉合在一起,而且还要不侵犯各方利益。还不能让阅卷官认为自己是空口白牙,又不让帝王觉得自己胆小怕事。 经过亲身体会科举之后,他为自己前世的肤浅感到深深的后悔,他不应该认为状元是路边大白菜一样不值钱的。 借用古书今论,名人圣言,时事考证,再借一点前世所知道的有用经验,结合当下的朝廷现状,总算把这篇文章做好,待林瑕珏誊抄完,才察觉四周的学子们大多已经停了笔,偷偷瞥了眼金龙宝座方向,皇帝似乎也已经离开。 殿试结束时,皇帝再次出现,诸位学子又是一番跪拜,待出了大殿,瑕珏发现一些学子肩膀还在瑟瑟发抖,见到这种情况,他不知这些学子答题时,捏笔的手有没有发抖。 出了宫门,瑕珏与学子们互相客套一番,才各自离开,没走出多远,就见张坊与姚兆安两人骑在马上,一副装作看天看地的模样,心知这二人必是担忧自己,才在此处等自己,瑕珏当下也只装作不曾知晓缘由,面上露出惊诧,“子书,温故,你二人怎在此处?” “子书非要四处逛逛,我便只好陪着一道走走,”姚兆安骑在马上,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模样,他说完这话,便翻身下了马,装作不经意打量瑕珏一眼后,“你又怎的在这?” “今日殿试,恰好答完,哪知出来遇到二位,”林瑕珏笑道,“不如一道吃茶去?” “今日便不必了,想必伯父在家等着你回去,”张坊温言道,“待你金榜题名时,自是要你大宴一番的。”见瑕珏并无不适,他们也便放心了。 “承子书吉言,若得那一日,定是该请的,”林瑕珏也不坚持,也知父亲在家中等,恰好此时吉福牵马朝这边走来,他便辞别二人,往府中赶去。 刚回到府中,下人们便替他赶马拿鞭端茶递水,就担心林瑕珏觐见帝王,受了帝王威仪惊吓,俱是贴心小心担心。 林瑕珏略吃了口茶,便去了父亲书房,果真不出他所料,父亲正在书房里,而且正看着一卷书,见到他进门好像还未察觉。 “儿子叨扰父亲看书了,”林瑕珏进屋后作一个揖,举止间倒是带着林家男儿的风骨,并未受觐见帝王的影响。 “嗯,”林如海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捋着胡须上下打量林瑕珏一番,“如今你已殿试,无论成绩如何,你也不能懈怠,若是好,也切记不可骄,若是不好,那便是你不够用心,左右也便是这一遭,你妹妹今日一早便担心你,且去看看她。” “是,父亲,”瑕珏见林如海这副风骨,心下赞叹,父亲不愧是探花,这番风度当真不俗。 待林瑕珏离开书房后,林如海端起案上的凉茶,猛喝一口后,才觉得全身终于通透下来。 到了黛玉院中,瑕珏老远便听到伺候黛玉的丫头们口里说着什么大爷到了,待掀帘子进屋,就见黛玉走上前来细细把自己打量了一番,见他并无不妥,才放下心来,走到桌边坐下,“想来你今日也不曾好好用过东西,我早上便叫如意给你炖了乳鸽汤在炉上煨着,这会子便端来用些罢。” “妹妹心意,怎能可惜了去,”瑕珏闻言便叫如意给自己端了来,用了一大碗后,才用锦帕试着嘴角道,“这汤又浓又鲜,实是好喝。” “偏你对吃有这番体会,”黛玉见他用了一大碗,脸上早有了笑意,“前几日贾府来人传话,说是元春表姐加封贤德妃,邀我们有空余去贾府一起乐乐,我想着你就要殿试了,又怕惹人闲话,便拒了去。后又恐扰了你读书,便不曾说与你听,今日便给你说这事。” “这等小事,妹妹做主了便是,”瑕珏见黛玉为自己这般考虑,心下暖道,“我们林家,自是沾不上贾家荣耀的,我等下叫林管家再备份礼送去,为近些日子不能去赔礼便是。” 黛玉点头,她本是极聪慧的女子,又怎会不明白这些,林家书香世家,自是不爱凑这些热闹,这般干干净净倒是挺好。 这事便就此揭过,兄妹二人又谈其他琐事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抽了,回复留言菊花一直转啊转=。= PS.有的童鞋很纠结攻受问题,原本没有定位主角攻受的我也纠结了。 先说明此文清水,就是一夜过去的类型,个人觉得攻受是浮云,不过见有童鞋似乎非常介意这个,我还是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那啥,我写的文中,主角是受的文要多一些。但是我觉得爷们间的爱情,不会有谁真的甘心一辈子在下方吧,这不符合爷们的性格啊=。= 如果实在有很雷攻或者受的童鞋,要不先把文养着,等攻受确定后再决定看与不看? 第15章 听戏 贾家二房长女加封贤德妃,让原本在京城中已经稍显没落的荣国府再次在京城中有了地位,有些官员上赶着送礼贺喜之事,而贾家却开始为修贤德妃省亲的园子动工起来。 京中得以封妃省亲的并不独有贾家,所以这修园子倒也有了互相攀比的意思在里头。几位妃嫔省亲,倒是让京城中木材价格得以上涨,当真不知是好笑还是感慨。又听闻贾家准备从外地运送上好木材进京,某家花大笔银子买上好东珠,闹得京城是沸沸扬扬,也让众人见识了一场何为富贵人家。 京城中风云变幻,林家没有处在权利中心,所以贾家的事情他们也不曾怎么参与进去,林如海每日也只是本分的去大理寺处理常务,林瑕珏也只偶尔与友人吃茶饮酒,或是陪伴黛玉去京城寺庙中上个香,至于贾家的事情却是半点不沾。 此时审批卷宗的官员却是为了考生的排名一个头两个大,这前三名的文章各有优点,其中一人的字略过呆板了些,便排至第三,这一二名却是有些难定的。 负责这次科举的几名官员把考卷看了又看,审了又审,仍旧拿不定主意。 “老夫倒是觉得,这篇文章实是不错,”江之董执起其中一份答卷,捋着胡须道,“且不说这人字如行云,便说其中的论点,也是与百姓相关的,倒是并另一份空谈理想来得好,是个有见识的。” 江之董是圣上为太子时的老师,如今加封一等爵,又很得圣上信任,他说了这话,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加之这文章的确不错,思来想去,便把名次排好,呈了上去。 帝王自然不会把每一份答卷都细看,所以待答卷呈上后,便率先翻起前三名的来。翻完三分后,他在第一名上画了一个勾,但却是把二三名换了个位置,“这人字虽呆板了些,但是言之有物,朕倒是觉得朝中需要这种务实之人。” 在场的官员忙应下,皇帝又阅了几份二甲前几名的答卷,略换了些位置后,便没有再看下去,他重翻出排名第一的卷宗,想要看看答题者的名字,这一看,竟是笑了起来。 “朕倒是想着是哪家孩子能有如此见识,原竟是这家的,这倒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说完,合上卷宗,心情似乎不错,“就这样罢,一切事宜你们小心操办便是。” 因避免出现徇私舞弊的现象,当朝殿试也是糊了考生名字的,所以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状元郎是谁,不过见皇上的样子,似乎对此人甚是满意。 名次定下后,负责这次科举的几位官员迫不及待的打开状元的糊名处,皆是叹道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倒无人有不满之处,甚至多了几分赞叹之色。 京中出生富贵的公子并不是能整日游玩的,做什么恶霸之类的事情更是有辱家风,所以大多家里管教甚严,即便是要做坏事,那也是背地里来,不会让人察觉。 这无论是交友还是娶亲,这不同的圈子便有着不同的身份,这京中身份最高的便是皇子龙孙皇室后辈,余者便是刘兆安、张坊、瑕珏此类之流,再来便是四品以下官员家公子,至于薛蟠之流这种却是在其之下了,自古士农工商,这商人的地位便是最低下的,即便薛家是皇商,那也比正经官家之子低了不少。 这日金榜未出,瑕珏倒是应了友人的帖子去吃茶,又说梨园出了新角儿,要一起去听听。瑕珏对戏曲有尊敬之意,但无欣赏的能耐,不过入乡随俗,他虽说兴致不高,但也总归比闷在府中好。 到了长音楼,楼里伺候的堂倌们殷切的替他引路,进了二楼雅间,几个交好的友人竟都已经到了。说是雅间,不过也是用几面屏风隔开,靠栏的一面并无屏风遮挡,恰能看到一楼搭得高高的戏台子。 “你终是来了,”刘兆安见到瑕珏,笑着道,“今日你却是有耳福了,听说今日的旦角儿嗓音余音绕梁,甚是一绝。”因瑕珏年幼,不曾有字,刘兆安又觉得其名甚是绕口,有时便不呼其名。 瑕珏在他身边空位坐下,与在场其他几人招呼过后,便转头朝戏台子看去,他们的位置极好,恰正对戏台子,又不若一楼那般嘈杂,倒也符合几人的身份。 “此人却是比得忠顺王府上琪官的,”一公子把玩着手中有青花细瓷茶盏,笑里带了点别的意味,“虽说此人只为戏子,但是行事却是极为风雅清高的,这京中追捧者甚多。” “不过个戏子罢了,何来清高风雅一说,”另一公子嗤笑,“往日那琪官不也是清高模样么,别的官家不愿去,最后不也成了忠顺王府上的戏子。” 瑕珏听几人谈到琪官,觉得有些耳熟,细细一想方才忆起此人便是红楼故事中的蒋玉菡,此人虽说为戏子,却也是有些志气的,高鹗续版中,他最后娶了袭人,还曾对落魄的贾宝玉施以援手。 一个戏子清高与否又有何异,左右也敌不过位高权重者,此公子的说法,倒也是没错,只戏子里总有那么几个心是干净的,未免绝对了些,想到此处瑕珏叹息道,“这戏子不过也随风飘零的落花,若有幸生在富贵之家,又何必这般无奈。” “这话倒是对极,”张坊颇为赞同道,“我们这些看客,却是不知他们日子的。” 众人闻言,只笑二人心性仁厚,却也没有当一回事,说说笑笑便把这事揭过了,这些人虽是大家公子家中教养良好,但是在这些大家公子心目中,戏子本就是玩物,不是什么了不得的。 瑕珏倒也理解他们这种地位之人的想法,自然不会再言此事,只谈着古时文豪,当下才子。不多时便见下面依依呀呀唱起戏来。那扮作千金小姐的小旦身段极好,浑然看不出是由男子所扮,这便是那梨园新角儿了。 几位友人虽是说来看新角儿,但是待这个角儿上台来了,瑕珏倒是没见他们几人多瞧上两眼,倒是在一旁聊着圣人雅士居多。瑕珏从印海棠细瓷盘中挑了一粒杏仁剥开,脆香得仁儿配上鲜茶,倒是有一番滋味。 “对了,林兄弟可知贾家昨日宴请宾客之事?”问话的是吏部尚书之子房易戎,字玄宽,听闻他一家出自唐朝房玄龄一脉,虽不知真假,但此人行事作风却是极为君子,瑕珏对他倒是颇有好感,只两人总是各自有事,所以相交的时日并不及张、姚二人。 瑕珏听到玄宽之言,料想贾家又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摇头道:“父亲公务繁忙,母亲几年前便故去了,来京城后与贾家来往甚少,并不知发生何事。” “你不知倒也正常,”房易戎摇头道,“幸而你是林家中人,若你是贾家之人,便是你有安谨公子那般才华,我也是不敢与你相与的。” 这话却是说得有些直接了,贾家无论行事作风如何,但如今出了一个贤德妃,房易戎竟丝毫不忧自己开罪贾家,“今日我听闻贾家收受了不少官员的礼,只那些礼不是古玩字画,而是真金白银。” 闻言在座几人皆是皱眉了,这贪墨之事做得如此大胆,实是猖狂了些,贾家这般作为,当真落了下乘。 瑕珏听完,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好摇了摇头,揭开茶盏盖子,吹了吹水面的茶梗,“只希望此事是谣传便好,不然母亲在天之灵却是难过的。” “林兄弟又何必如此,你虽与贾家有亲,但终究沾了外字,你林家哪能知道贾家之事,”张坊见他神色黯淡,便劝慰道,“林家书香之族,京城谁人又不知?” “子书这番夸赞,若是让我父亲听见,只怕又得让我好好看林家族谱了,”瑕珏闻言浅笑,倒是说不出的风流。林家祖上世代为官,代代爵位承袭,到父亲一代,才无爵可袭。不过父亲却是争气,年纪轻轻得中探花,后在官场沉浮,虽不是一步通天,却也是稳步发展,倒是不辱没林家门面的,所以林家下一代的责任,便是在他身上了。 “待这次金榜下来时,若你得金榜探花,林大人定不会恼你,”刘兆安笑着取笑,“两代探花,可是一桩美谈。” “温故却是打趣我,”瑕珏摇头,“我这般才华,做那牛嚼牡丹的俗人还使得,若是探花,却是差得远了些。” 刘兆安闻言又是一笑,但也不再继续打趣,毕竟金榜未出,若瑕珏此次名次不好,那不是折损了瑕珏脸面去,他却是不愿意见到这种事的。 正好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几人纷纷往楼下瞧去,原是一富家子吃多了酒,撒起泼来,把楼下闹得一团乱。 “这人倒是有些眼熟,”张坊仔细看了几眼那闹事之人,只见那人身量略显壮硕,身着暗色团花锦缎袍,打扮虽是不俗,但举止甚是粗鄙,让人见之不喜。 “自然该眼熟的,不就是皇商薛家当家,”刘兆安冷笑看着楼下,显然对这薛家极为不满。 这时只见那薛蟠骂骂咧咧东摇西晃,恰门外走进一个身着软锦暗纹浅色长袍公子,眼见薛蟠便要撞上去了,哪知这公子身后突然走出两个壮硕大汉,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两人是何长相,只听哐当一声,那薛蟠便撞上旁边桌子,后又重重摔倒在地。 顿时整个楼里一片寂静,就连台子上唱戏的人也噤了声。 锦袍男子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薛蟠一眼,略略抬头,恰与林瑕珏四目相对。 四目相对间,电光火石,林瑕珏心头莫名一动… 这公子腰间的扇套好生不俗! 作者有话要说:~(^_^)~果然半夜进入后台是明智的选择·· PS感谢神隐の匿迹扔的地雷,此文第一个地雷啊,谢谢=3= 第16章 遇贾薛 长音楼里短暂的寂静后,楼里老板就急匆匆的跑来,见打人的穿着不俗,当下也不敢大意,只陪着笑引人往楼上走,而被揍翻在地的薛蟠也由家里的小厮扶了起来,也不知为何原因,这些小厮在几人面前,竟是大气也不敢出。 或是刚得了黛玉送赠的香囊,瑕珏近两日来,却是看看别人腰间之物,但是无论怎么瞧,都只觉自己腰间的东西好上太多,今日见一锦衣公子腰间扇套实在不俗,便不由多看了两眼。 虽离得有些距离,瑕珏眼力却是极好,见来人腰间的扇套竟是带了些流光溢彩,走至避光处,还能看到吹金丝线的隐隐金色,便知此人身份不小,又见其身后壮汉似乎对楼中之人,并不放在眼上,便知不能再看下去,回头见几位友人,神色间俱是带了些思索。 待那人离开一楼,台上的戏子又软音哝语唱了起来,整座楼子再度恢复热闹,瑕珏摩挲着茶碗沿口,“这声音的确不俗,难怪温故赞其饶粱三日余音不绝,只可惜我这等俗人不懂体会,仅能听各唱腔了。” “你这等俗人,能做到此,已是不俗了,却是不敢为难你的,”刘兆安闻言一笑,“只怕日后有传闻说,长安京中,有如玉公子,饮茶如虎,听乐似牛,白白浪费了一张如玉之脸,只不知这谦谦君子又何至于俗不可耐也。” “日后若真有传言,定是你此处传了去的,”房易戎闻言摇头,他素来知这两人情分甚深,见今日温故如此玩笑林兄弟也不见恼,便知其人气度不俗,倒是值得深交之人。 几人正谈笑之间,闻得外面传来男人浑厚之声,“几位公子,我家主人见几位公子不俗,想邀之吃茶,万望几位公子得以赏脸。” 这种突兀的邀请,却是有些失礼了,几人面色各异,但也心知此人不凡,不便拒绝,面面相觑最后皆望向靠门较近的林瑕珏。瑕珏起身走到屏风前,拉开活动的屏风,就见一个穿着青衣的壮汉站在两步远的地方,举止十分有礼。而他口中的主人站得更远一些,神色间并没有多少多余的情绪。 “相逢便是有缘,不若在下请公子一起吃茶,”瑕珏对此人微微一笑,做出请的姿势。京中位高权重者不少,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就得罪哪人。 这人看了瑕珏一眼,正要开口之时,一边又走出几人,竟是薛蟠、贾宝玉、贾琏等人。 贾家如今风头正盛,薛蟠被人殴打,他们自要上楼来与此人理论,谁知竟是巧遇上林瑕珏,又见那与薛蟠有了矛盾的公子似正与林瑕珏交谈,一时间却是不知该如何了。 “琏二表哥,宝二表弟,”瑕珏倒是一派自然的与二人招呼,却也是忽略了二人身边的薛蟠。三人之中,宝玉最为出色,身着百蝶箭袖衣,外套团花宝扣褂子,头上戴着掐丝嵌珠冠,配着那好相貌,倒的确是个美貌小公子。 贾琏平日也在外面跑动着,自然知道今日不好再起冲突,带着笑意与瑕珏招呼后道,“往几日听闻林兄弟正在忙于会试之事,今日难得一遇,待金榜下来之时,你我兄弟定是要喝一番。” “却是应该的,”瑕珏听贾琏话里有话,只笑答,“到时便要扰你了。” 贾宝玉左看右看,他如今仅十余岁,加之家中长辈爱惜,自是听不出贾琏话中之意,只问林瑕珏,“林表哥,林妹妹最近可好,若是她有空,让她多到园子里来耍耍。” 林瑕珏面色有些不好看,这里皆是男子,贾宝玉如此提到妹妹,是有些不庄重的,他看像贾宝玉道,“舍妹闺中,不宜四处走动,待闲暇之余,我定带妹妹到府上拜访。” 宝玉听了这话,虽是有些不满,却也无法,只好皱了皱眉便罢。 甚通俗事的贾琏自是知道贾宝玉之言甚是不妥,当下便把话头引开,他虽爱吃酒做乐,也只这林家表弟不是能得罪的,且不说这位表弟已经参加殿试,日后必有功名,就说林姑父现今位居大理寺卿,也不是他能轻易开罪去的。 被贾家兄弟忘在一边的薛蟠却是不知这些,见林瑕珏与贾家是亲戚,当下便道:“原来竟是林兄弟,你与此人认识?”说完,便手指站在瑕珏三步远之处的锦衣公子。 林瑕珏当下便皱眉道:“这位公子是何人?” 贾琏知道林瑕珏必是对薛蟠有些不喜,只是此时他却不得不开口了,“林表弟,他是薛家长子。” “原是薛家的公子,”瑕珏淡淡点头,不再看薛蟠,忆起被自己冷在一旁的锦衣公子,正要发话时,刘兆安却在此时出声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薛家的人,这倒是奇了,林兄弟何时多了这么个兄弟,”刘兆安走至瑕珏一边,见薛蟠那副穿金挂银的模样,“我们在此处饮茶,不相干的人还是速速离了去。” 薛蟠顿时脸色如同翻了盘子般难看,只是见贾家兄弟对此人恭恭敬敬的模样,只好强忍了去,见林家那位长子仍旧一副淡漠的样子,当下把此人也恨上了。 贾琏是知道薛蟠得罪几人之事的,当下便不好再留,便客气的辞了去,瑕珏假意挽留一次后,便任由他们离去了。 被薛蟠这么个粗人坏了兴致,瑕珏有些恹恹,便向几位友人请辞,几位友人知他对薛家不满,又被这么个商户之人称兄道弟,而这人与贾家来往甚密,也不留他,便让他先走。 出了雅间,见那锦衣公子仍在门外,仍旧是那面无表情上的脸,他客套的拱手,转身便带着几个小厮下了楼。 那锦衣公子看着下楼的背影,面上波澜不兴。 且说薛蟠回到梨香院以后,便把今日之事告诉了薛姨妈以及薛宝钗,薛姨妈心中恨林家之人三番两次掉了薛家颜面,宝钗心中也甚是难受。想起往日黛玉借住贾家之时,才华性情也不比自己来得好,如今不过有个大理寺卿的父亲以及一个得以殿试的哥哥,便比自己身份高了不少去,她即不甘心,又是难过。 “我原瞧着林家那丫头便是个刻薄性子,哪知他的兄长也是这般,还说什么书香之族,也不过如此罢了,”薛姨妈虽是不满,但也心知林家不宜开罪,只抱怨两句便也得了。 宝钗听了后,只是勉强一笑,却是想起上次见黛玉时,身上穿的锦缎罗裙。因她是商家之女,有些布料以及颜色穿着是要犯忌讳的,而黛玉却是不必有此顾虑,只因她家世代为官。 薛姨妈见宝钗神情晦涩,当她为薛蟠不平,便道:“我的儿,林家这般傲气,你且不必理会,待你嫁给宝玉,上有娘娘庇佑,且再看他林家又敢欺我。” “妈妈,”宝钗闻母亲之言,虽有稍解,但心下仍有郁结,实在难消。 在长音楼巧遇薛家贾家之事,瑕珏告之于林如海,林如海虽说他此事略过锋芒了,但到底没有责怪之意,想来他也知道贾家薛家德行,加之他本身才高八斗,得探花之荣耀,加官进爵,薛家不过商家之人,却是无故称瑕珏兄弟,到底对薛家门风看轻不少。 贾琏回到家中,把巧遇林瑕珏之事当做闲事给王熙凤说了,王熙凤听过后,便道,“那日蟹宴上你是不曾见到,林表弟只怕对薛家很是不满。” 贾琏当下点头道,“我道今日林表弟怎么对薛兄弟不冷不热的,原是因前次之事。”他也知那事是薛蟠的过错。 “林家好歹是书香世家,薛家虽是富贵,但终归占个商字,他这般不明不白称林表弟为兄弟,难怪林兄弟不给他脸面,”王熙凤叹气道,“上次之事,林姑父不曾为难,已算是大度,今日薛家却似忘了此事般称兄道弟,世上哪有这般便宜之事。” “是了,我只记得林薛二家皆是贾家亲戚,却是忘了薛林二家并无甚干系,薛家兄弟这般称呼林表弟,确是逾越了。”贾琏顿时明白过来,这士农工商,学家与林家的地位,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今日老祖宗还说后日邀林家兄妹到园子里游玩,”王熙凤想起尚住在园中的薛宝钗,顿时便觉得有些麻烦。 “他们总归是林家之人,加之长辈健在,常邀至园中,怕是不好,”贾琏皱眉,只贾母是长辈,他也无法。 “老祖宗心中喜爱两位外孙,我们做晚辈的又能如何,只忘林姑父不多想便罢了,”王熙凤管着园子,甚是繁忙,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小事,翻了个身便睡去了。 贾琏想着今日林表弟待薛蟠的冷淡态度,总觉得有些不妥,只是又转念一想,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便也翻身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总攻节快乐=3= PS感谢青梅如豆童鞋的地雷=3= 感谢三斤鞋子两斤的人童鞋的手榴弹=3= 第17章 心思 林家兄妹收到贾家之邀后,当下便有些犹豫,贾家如今风头正劲,他们心中是清楚的,他们也无攀附之心,贾家多次邀请虽是不妥,但他们兄妹终究要念母亲的旧情。 按理说,兄妹两人皆有林家长辈,贾家三番五次邀请兄妹二人,放在外人眼中,却是有些嫌林家在贾敏过世后待兄妹不好的意思了,幸而林如海有君子之度,并没有把贾家的贾家的事情往歪里想,又幸而林家祖族不在此处,才免了两家渐生嫌隙。 林如海见贾家多次相邀,而且还特意说明老太太想念外孙外孙,便允了兄妹二人的前往,出门前还不忘嘱咐二人一些规矩之事。 若说第一次去贾家带了些好奇的意味,现在林瑕珏对贾家却是没有多少感觉,倒不至于说是讨厌,只是贾家的行事作风他实是不喜,哪能生得什么好感。 到了贾家,丫鬟婆子仍旧热情的引路,但是比之前两次,仍旧淡漠了些,无非是贾府如今出了一个贤德妃,这些下人自以为长了脸面,便疲懒起来。 因黛玉坐在青纱小轿中,并不知道外面的仆妇行事如何,只觉得贾家如今隐隐有些不同一般了。 “林姑娘,到了。”说话的并不是林家的丫头,随即黛玉便见到一只白皙的手掀起了帘子,手腕上还带着一只细银圈子。 把手搭在这个丫头手上下了轿,黛玉收回手,随侍身边的如意上前替她理了理身上的软绸披风,笑着道:“姑娘,小心脚下。”这一番动作下来,竟是自然无比,仿若她并没有特意隔开贾府的丫头般。 林瑕珏如今已有十四岁的年纪,古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虽说如今朝中民风较为开放,隐有宋朝之风,但是这般直视女子却是不妥的,何况文人向来在这些礼道方面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他如今已经参加过殿试,虽金榜未出,却是不好惹出这般莫名是非的。 早候在一边的婆子把兄妹二人引至贾府人工湖处,只见湖上建有一精致小亭,亭子两方有着走廊相通,确实美不胜收。 亭中偶有女子欢笑声传来,瑕珏心下叹气,他如今不足十五,这冠礼按理是该二十岁举行,只如今提前行冠礼者众,他也是想早些行冠礼的。当然,这不是他想娶妻生子,只是这般才能免了与贾家姑娘们见面,至少贾府再不能拿着自己还不曾长大的理由,就这么与贾府女子见面。 虽说在他的眼中,这些女子只能称作黄毛丫头,只是朝代不同便说不同的话而已。 由贾府丫鬟引到亭中,林瑕珏便见三春、宝玉、宝钗、贾母、王夫人已在亭中,而且还多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可爱丫头,瑕珏与黛玉给长辈见礼后,瑕珏捡着与宝玉相邻的位置坐了,另一边坐了黛玉,便把其他姑娘家隔开了。 “我估摸着你是不认识这个丫头的,”贾母笑着指向瑕珏不认识的那个姑娘,这是史家的姑娘,倒是该叫你一声哥哥的。” 瑕珏知贾母只把他看做贾敏的儿子,却是忘了他是林家之人,与史家却是没有多大干系的,他看了眼这位看起来十分灵动的史家姑娘,慢慢想起这位怕就是史湘云了,“史表妹。” “林表哥,”史湘云笑着起身见礼,举止间带了一丝俏皮的意味,倒是个开朗的姑娘,让人完全想不到这个姑娘每日做针线熬得很晚。 这样的女孩子往往让人讨厌不起来,林瑕珏对史湘云笑了笑,因还有长者在座,他也只与史湘云略说了两句,便开始问起贾母的身体来。 贾母与小辈们说了一会子话后,便以身体不适离开了,只留了小辈在亭中玩耍,想来她是不想影响小辈们玩耍的兴致。 宝玉见到黛玉,自是心喜,不过有瑕珏在场,他又不知为何对瑕珏心存一丝说不出的敬畏,所以并不敢孟浪,只偶尔抬头看黛玉两眼,偶尔说两句话凑趣。 “听闻林表哥得见天颜,实是了不得,”史湘云笑着捧着茶盏吃茶,显是对瑕珏印象不错。 “表妹这般夸我实是让我汗颜,不过是上天悯之,”瑕珏笑了笑,然后在细瓷果盘中取了一块果子,递给身边的黛玉。 “林大爷这便是过谦了,京城里素来皆传林公子文采公子,向来蟾宫折桂也是使得的。”宝钗语气温和,圆润白皙的手腕上带着宽金镯子,倒是有些富贵之气,“林大爷在我们这般粗人面前说这些,却是让我们无地自容了。” “薛姑娘谬赞了,”作为男人,与一个小姑娘耍嘴皮子是不妥的,所以薛宝钗话中有话,林瑕珏也当做没有听到。 “宝姐姐好兴致,竟是知道京中这些,可怜我这等呆傻之人,竟是不知外面人有夸耀哥哥的,当真是不如宝姐姐聪慧。”黛玉颊边有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她偏头笑看宝钗,竟是说不出的可爱。 宝钗听了这话,面色变了变,仍是笑道:“前两日听哥哥偶然提起,我也不过是个睁眼瞎子罢了。”她心中对林瑕珏漠视哥哥还是有怨的,只是薛家身份不及林家,她心中不满,也不好发作,今日说出此话,却是有些过了。 “宝姐姐怎是睁眼下瞎子,我倒是觉得宝姐姐聪慧至极,”史湘云并没有听出话中之意,只笑着打趣薛宝钗,却不知道这话倒是让宝钗面上难堪。 “史表妹此言有理,”瑕珏放下茶盏,“薛姑娘确是聪慧女子的。” 几人间的来往,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三春姐妹,探春性子虽是要强,却不会在这种时候多说话,迎春不动,惜春木讷,三人这般坐着,竟是有了几分云淡风轻的味道。 只有贾宝玉看看林妹妹,再看看宝姐姐,最后视线落在林瑕珏身上,对方一袭浅色锦袍,说不出的风流,并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可是,这莫名的紧绷感从何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悲催的一天T.T 第18章 辞别贾家 瑕珏心知因薛蟠之事,林薛两家因贾府所生的情分也消了去,加之他本对薛蟠行为不喜,所以也不爱与此人亲近,哪知这位宝姐姐竟是对自己已经如此不满。 黛玉与薛宝钗之间的关系,是不比三春姐妹亲近的,她隐隐察觉薛宝钗似与自己不对付,所以待她向来淡了几分,如今听薛宝钗说话甚是尖利,更是觉得这位宝姐姐过了些,当下便维护起林家颜面来,若是往日,贾府上必是又说她刻薄了,如今贾府如何谈论,却是与她没有干系了。 “宝姐姐与林妹妹、林表哥皆是妙人,你们这般互相夸赞,让我这等人汗颜了,”贾宝玉性子单纯,并不知三人话里有话,当真以为三人心心相惜,便笑着凑趣。 薛宝钗自知自己失言,宝玉这话虽是没有别的意思,却是让她有些难堪,只是她本对宝玉有了些心思,素来又是个温和亲近的,自然只能维持着笑脸道:“在你眼中,可有不是妙人的?” “整日里惦记黄白之物,钻研权利之道,自不是妙人,”宝玉想着那些饱读圣贤之书的人各种作为,便忍不住摇头,“所以女儿家终究比男儿干净得多。” 宝玉这话本是肺腑之言,只是这么句话倒是把薛家与林家同时贬低了去,连带着自家老子娘也骂了。薛家经商,林家仕途之上,就连贾宝玉的老子在工部也是有差事的,虽说只是个五品小官,但是终究是经营权利之人,而他母亲王氏的兄弟正在朝中任官职,宝玉这话,当真是打击范围颇大。 想来在宝玉心中,整日惦念铜臭之人是最为不干净的,所以薛宝钗即使整日里在宝玉面前性子温和,听了这话面上的笑意仍旧淡了几分,随后便去看林黛玉的表情,但是林黛玉只埋头吃茶,仿若没有听到这话般。 “宝二表弟有理,却又是无理,”林瑕珏知道贾宝玉是个完美主义加理想型的人,所以对他这种孩子气的话,完全不放在心里,“宝兄弟不爱黄白之物,却着锦衣食美酒佳肴,你不喜黄白之物,可你身上一针一线离了黄白之物却是不成的。” 宝玉年幼,并没有觉得瑕珏此话有多少道理,只觉得林瑕珏比之林妹妹实是不堪,连吃穿住行也要算计黄白之物,这般难得的风流在此人身上,实是浪费了些。 林瑕珏见宝玉这个脸色,便知他必是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当下便不再多言,宝玉虽说只有十一二岁,但是贾家自己不好好教育,又关他林家何干? 薛宝钗听了这席话,却是抬头看了林瑕珏一眼,心思有些复杂,她心中不甘林家待薛家的态度,但是却又感慨林瑕珏当下这段话,只是当她看到林黛玉身上五品官员以上家中才能穿的云锦罗裙,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有甜有苦,终究意难平。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林瑕珏与宝玉的价值观不同,自然说不到一块去,而在场其他人又是女子,瑕珏最后只是慢慢喝茶,顺便赏起湖上的景致来,贾家虽说开始没落,但是当年先皇赐给贾家的宅子,格局却是极好。 “林姐姐近来可好,我瞧着你进来气色好了不少,想来林姑父与林表哥整日惦记你进食,”探春与黛玉的关系尚可,加之她对黛玉有些欣赏,只看出王夫人对黛玉不及薛宝钗亲和,平日里才淡了不少,如今林黛玉身份不同,又不在府中,她待黛玉却是比往日亲近了些。 “妹妹可是取笑我来着,”黛玉掩着嘴,笑着睨了探春一眼,顾盼生辉,说不出的好看,“我哪里用着别人惦记来着。” “表妹这话对极,”正在观景的瑕珏此时回头,对探春浅笑道,“我这个妹妹素来进食少,往日在贵府上,劳几位妹妹照顾了。” 探春道,“既是感谢,还不快快送了谢礼来,这一句谢却是抵不上什么用处的。” “对极,对极,”史湘云笑着拍手道,“礼却是好东西。” 林黛玉见状,歪着头笑道,“你们可别替他省着,就他整日里胡说八道,很该治治的。” “只怕林姐姐等下是会心疼的,”探春笑道,“去年不知谁仔细绣着个荷包,谁要也不给,最后才知道原是给林表哥绣的,嘴上说着治,心里不定怎么心疼着呢。” 说话,几个姐妹皆是笑了起来,黛玉羞得脸通红,瞪了眼旁边跟着笑的林瑕珏,最后只埋着喝了一口茶,不想再理会此人。 宝钗笑得却是很勉强,她看到林瑕珏与黛玉之间的相处,便想起自己的兄长,兄长待她也是不错的,只做事鲁莽,又爱吃酒玩乐,铺子里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她身为女子,本不该操心账务之事,有时却不得不帮哥哥核对一些账目,失了姑娘家的体面,如今黛玉事事有人操心,就连兄长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子,论身份、气度、名声都是哥哥所不及的,而且还曾让哥哥大大失了颜面,想到这些,她心里更是堵得难受,恨不得当下便离了去。 说笑了一个多时辰,瑕珏与黛玉便辞别几人,起身向贾母请辞,贾母知道二人如今皆有事,也不久留,二人又去辞了邢夫人,再往荣喜堂偏房行去。 荣国府上虽是大房袭爵,居住于荣喜堂的却是二房,王夫人居荣喜堂偏房,瑕珏与黛玉去时,她正在念佛,外面的佛像旁,还有个小孩在写着什么,只是见那孩子通身的气质与拿笔的姿势,实在让人起不了多少喜爱的心思。 林瑕珏心下猜想,这孩子可能就是养在赵姨娘身边的贾环了,这气质确实猥琐了些。想罢也不再看,由着丫鬟引他们见了王夫人。 王夫人待二人非常客套,又让二人上座,只是二人身为晚辈,自是不能坐那上首,便在侧首的雕花木椅上坐了,与王夫人告辞。 “原是想留你们的,但又想着珏哥儿如今还要等金榜,黛玉又是学着管家,府上又因为贤德妃娘娘省亲一事忙乱一团,恐怠慢你们二人,也不好挽留,只我们离着不远,待你们有了空闲,不忘来园子里来玩耍,便是了。” “二舅妈这般说,却是折煞我兄妹二人了,贵府忙乱却还惦记我兄妹,实在感激涕零,妹妹年幼,管家之事若有不知之处,还望二舅妈教一教。”林瑕珏知道王夫人话中的客套与隐隐的炫耀之事,也就顺着她话说。 “我是个没能耐的,只你们不嫌弃。”王夫人虽是这般说,但是素来温和的脸上,却是染上了一丝神采,显然其女元春封妃,对她来说,是大大的体面。 林瑕珏只当没有看见,与黛玉离开贾府后,心下便想,这下又有一段日子可以不用来贾家了,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穿着高跟去海洋馆玩,最后腿杯具了=、= PS感谢yangweinen童鞋的地雷=3= 第19章 状元(捉虫) 出金榜的那一日,林府上下似乎与平时无异,只是林如海喝的茶多了些,黛玉让如意去林瑕珏院子里的次数多了些,府中下人话少了些。 唱喜的仪仗队从林府走过,敲锣打鼓的声音传进林府,然后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林如海搁下已经只剩茶叶渣子的茶杯,起身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叹了一口气,又在屋内转了一圈,想问小厮现在什么时辰,又觉得此举不够稳重,最后只得拿了一本圣人子书来看,只是看了多少进去,只有他自己知晓。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林家的气氛越来越沉闷之时,府外再度响起锣鼓声,一个小厮飞奔着跑了进来,“老爷,有人来报喜了,老爷!”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林如海伸手掀开帘子,走出书房,见小厮跑得气喘嘘嘘,“切不可如此轻浮,下次若是再犯,定不轻饶。” “是,是,小的记住了,”小厮忙点头,不过脸上的喜意仍旧未退,抬起头时,只看到林如海的背影。 话说林瑕珏这厢,本是在描一幅丹青,听到吉寿慌乱的脚步声时,就搁下手中的笔,在旁边的铜盆中净了手,便听到帘外吉寿略显慌张的声音,“大爷,上面来人了,老爷正在厅中接待,您快去瞧瞧吧。” “恭喜林大人,令郎高中状元,实在是可喜可贺。”前来唱喜的是礼部之人,因林如海的身份,加之林瑕珏如今高中状元,日后必是风光无限,他们自然不敢得罪。 林如海听到状元二字时,嘴角一咧,但是很快又变作恢复的模样,“有劳几位前来,不过是圣上厚爱,犬子顽劣,实乃惶恐。”不过他身边的林忠廉却是让下人给几人奉了茶,又在林如海的示意下,给每人拿了一个荷包,其中有什么东西不得而知。 林瑕珏走到外厅时,恰好听到“状元”之类的话,当下便有些惊讶,他虽说有把握拿个好成绩,可是状元这种是想也不曾想过的,难不成他还当真做了一回状元爷? 唱喜的人见林瑕珏出来,说了几句喜庆的话,又见其虽知自己得了状元的名头也没了失了风度,暗自赞叹年纪轻轻夺得状元,定然是与常人不同的。 送走这些报喜的人,林瑕珏才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眼一边端着空茶碗的林如海,似乎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皇帝点了状元。 林如海心中虽是高兴,但是表现得确实极稳重,不过这次他倒是没有训导他,只是说了几句让他日后要多多注意之类的闲话。 父子二人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宫里又来了宣旨的太监,当下便摆香案接圣旨,待圣旨宣布完,才知是皇上要见林瑕珏。 随后当然又是一同忙乱,沐浴换衣,林如海虽忧心瑕珏,但是他是外臣,没有皇上的旨意,自然不能随意入宫,只好目送他远去,还不忘给传旨的太监送上一个荷包。 待到了宫门,林瑕珏下了马车,跟着太监往里面走,太监也知林瑕珏是新科状元,出生又不错,待他也是几位客气,而林瑕珏倒也不曾因他不健全而有嫌弃之意,这个太监讲一些规矩的时候,更是细心。 皇帝居住的乾坤宫居于正东方向,瑕珏跟着太监走了好一会,才到了宫门前,等着通传。 虽说此生首度进皇宫,但是林瑕珏却不敢四处乱瞄,待里面小太监叫他进去时,他才把视线从脚下的石阶移到这个太监身上。 进了乾坤宫大门,然后转了不知几个弯,瑕珏被这个太监领到一个殿外,上书养身殿三字,他略微一瞟,便觉这三字龙飞凤舞,说不出的皇家气派。 在殿外没有站一会儿,林瑕珏便被宣了进去,进了殿便对屋内明黄身影下跪见礼,至于皇帝是胖是瘦,也不曾看清。 “不必多礼,起身,”皇帝的声音有些低沉,即使瑕珏没有看人,也知道这个皇帝的确年纪不大。 “学生谢过皇上,”他经过殿试,自是天子门生,这般自称却是最合适的,起身后站在一边,仍旧不能直视圣颜。 “朕原以为林卿家的公子即使年轻,也应该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今日一瞧,才知是个如此年轻的孩子,”皇帝语气里似乎并没有对林瑕珏年龄上的不满,“来人,赐座。” 林瑕珏不敢辞,只好谢恩小心坐了半边屁/股,当下便想,这么坐着还不如让他站着。借着坐下的这个举动,他才看到屋内还有三个人,皆是文人打扮,想来可能是其他参加这次科举的学子。 这三人其中一个最为出彩,年纪不到三十,风度翩翩,只一眼便让人想到风流才子四个字来,其他两人便黯淡得多,只是身上的书卷气,让他们增添两分超然。 “你如今多大了?”皇帝又问,似乎对瑕珏颇为看重,林瑕珏心下有些忐忑,不知这个皇帝是在演戏还是有重用林家的心思。 “回皇上,过了今年腊月,学生便十五了,”瑕珏起身行了一个学生礼,方才回答皇帝的问题。 “竟是不足十五,”皇帝沉吟道,“可行了冠礼?” “回皇上,学生年幼,又无经世之才,父亲觉得学生尚且年幼,不宜加冠,所以并不曾冠礼。”林瑕珏心下想,虽说古有十三、四岁者行冠礼,只这些人皆是身份特殊之人,他如今父亲健在,不足十五便行冠礼,未免就急切了些。 “朕倒是觉得,瑕珏年纪虽小,却是很有见识之人,”皇帝语中带了丝笑意,似浑然不觉自己这话可能让林瑕珏遭受在场其他三人的妒恨,“如此说来,你便无字了?”说完,也不等瑕珏回答,又道,“你名中带玉,想来这是林卿家对你的期望,朕今日便夺了林卿家的差事,赐你一个字可好?” 皇帝赐字,林瑕珏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体反应却是极为迅速,当下便跪在地上,“学生不才,深感惶恐,叩谢皇上恩典。” “君子当如玉,且就就叫君壁,朕认为这两字用于你,再合适不过。” 林瑕珏再度叩首谢恩,但是心下的怀疑却是怎么也消不去,且不说如今他年幼,即使到了官场,也要磨练一番,短时日内并不能办什么大事,父亲在任上,虽说不是两袖清风,但也是难得的好官,只是父亲是老圣上信任的人,现在的皇上有自己信任的人,对林家即使没有起怀疑的心思,但也不至于到了重用的地步。更重要的是,他深深觉得,君壁这个字,不够爷们。 另外三人是这次科举的榜眼探花以及二甲传胪,三人见皇上对林瑕珏颇为看重,心有羡慕之意,但更多的却是起了亲近之心。 毕竟同年出来的进士,日后官场是否有互相照拂之时,谁也说不准,更何况若是连同年进士得这点圣宠便容不下,日后这官场他们也不必混下去了。 皇帝再度让林瑕珏起身赐座:“你们四人日后皆是国之栋梁,待日后为官之时,你们不要忘记寒窗十年的初衷,朕看重你们,是因为百姓需要你们的才华,是因为我朝需要你们,也许你们日后做的每一件事,都决定着一方百姓富裕还是贫穷。朕要你们记着,我朝缺少的不是官员,不是才子,是一心为民的好官!” 这席话对苦读出来的学子来说,简直就是帝王对他们莫大的鼓励,当下四人便跪在地上,大表忠心,大有日后自己吃糠咽菜老百姓吃饱穿暖的远大志向。 皇帝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至少现在很满意,他微微颔首,“都起身吧,朕信得过你们。” 林瑕珏坚信,好的帝王不仅要有忽悠的天分,还要有极好的演技,聪明的大脑,一般人还真做不了这个。 起身之时,皇帝正好坐下了,瑕珏便看清了这个皇帝的面貌。约莫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明黄龙袍,头上并未戴正式的帝王冠,而是九龙绕珠黄金冠,虽然全身亮闪闪,但是皇家的基恩与气度让这位帝王非常不错,即便他穿着普通锦袍到街上,也会有不少女子投掷水果或者鲜花绢子等物。 皇帝可以很忙,也可以很闲,这要分昏君还是明君的,现在这位年轻君王想必有做盛世明君的志向,所以与他们交谈一会儿后,便让四人退下了。 出了宫,林瑕珏与其他三人约好日子一道吃茶后,才各自分开。 “大爷!”候在宫门外的吉寿牵着马跑了来,见瑕珏面上并无黯淡之色,便放心的上前道:“老爷在家等您。” 想起得了状元后,还要打马游街、参加琼林宴,其中的规矩礼部还会派人来教,林瑕珏当下便觉得有些头疼。 待回了林府,林如海得知皇上亲自给林瑕珏取了字,当下便是祭拜祖宗,又遣了信回林家宗族,把林瑕珏得状元一事告诉族人。 只是如今瑕珏有了字,还不曾冠礼,林如海又请人算瑕珏的八字,看日子,好定下日子给林瑕珏行冠礼。美中不足便是,如今他们远在京城,宗族的人只怕是不能来参加林瑕珏冠礼了。 想着行了冠礼便是成人,可以成婚得子,林瑕珏叹了口气,顿时觉得前路漫漫,他仍旧需要继续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熬夜出来的一篇,可能有错字病句,等我睡醒改吧T.T ======== 把写混的地方改一下,状元探花穿越,前天晚上码字也是各种穿越,果然深夜码字状态不对啊T.T PS感谢萧瑟兰成大大提供的字,终于在这用上了o(╯□╰)o 第20章 过渡 回到林府,才知林如海在小祠堂里。因他们这一支在京城,所以林如海便在林府修了一小祠堂,供奉着祖宗牌位,逢年过节时赶不回宗族,便在小祠堂里祭拜。 如今瑕珏中了状元,是一件大喜事,理应给祖宗上香,林如海便把林瑕珏叫来祠堂,让他规规矩矩跪了,上了香又叫他在祖宗牌位前立誓,不做有违林家祖训之事,不做对不起良心的事。 若是情况允许,林瑕珏还能回老家祭祖,只是现如今新旧两代老臣替换,林如海又在京中做官,这个恩典不一定有。林如海心中也明白京城中的局势,现如今只庆幸瑕珏还年轻,进了翰林院也就做编修之类的事情,暂时不会接触权利中心,皇上就算要用瑕珏,也要耐心等着瑕珏在朝中站稳脚跟。 “早些日子我不曾告诉你,是担心影响你科举,你素来懂事,为父也十分放心,”待瑕珏对祖宗牌位叩完头,林如海伸手虚扶起他,叹了口气:“万岁爷钦赐你字为君璧,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你幼年时,因病重难愈,才改名为瑕珏,为父不曾希望你是完美无缺之人,只求你健健康康长大,不辱没林家门风便罢。如今皇上赐你这个字,既是对你的重视,也是对你的警告,你还年轻,朝中这潭浑水你别急着趟,说话行事且记得三思。卫父不求你封侯拜相,只求你安安稳稳,不至于在这潭浑水中着了人家的算计,安稳一辈子,便足够了。” “父亲,”林瑕珏知道这番话对林如海来说,有多么的难得。古时书生向来以忠君为正道,林如海自幼学习孔孟圣人之道,今日说出这番话,可见对他的关爱。 “儿子知晓,父亲请放心,”林瑕珏扯开嘴角,这样的父亲,除非是铁石心肠,不然皆会感动于这番心意。 林如海见林瑕珏的表情,知道他懂自己的这番话,欣慰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去吧,有什么事情你要记得,为父还在你背后呢。” 出林如海院子时,林瑕珏眼眶微红,见到外面春光明媚,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眶,见不远处站着紫鹃,便问道:“紫鹃,你怎的在此处?” “大爷,姑娘听闻您中了状元,被召进宫里,心中担心,便叫我在此处瞧瞧,我这边回去回姑娘去。”紫鹃面上带着喜色,林家如今是三品大员,大爷又中了状元,她全家卖身契如今都在林家,不说主子,就连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出了林家也长了几分脸面。 “且不忙,我随你一道去看看姑娘,”林瑕珏知道黛玉定是在院子里担心,自己现在若是回了自己的院子,不定这个丫头又会为自己担心成什么样子。 到了黛玉的院子里,还没进屋子下人们都喜笑颜开的见礼,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如意的声音道:“大爷,您可来了,姑娘正担心您呢。”这话一说完,帘子便从屋内掀了起来,如意正伸出一个头来,脸上还带着笑意。 “你个死丫头,谁曾担心了他去,”隐隐还听着黛玉的声音,但是仍能听出嗓音中的安心。 “让妹妹担心了,是兄长的错,”瑕珏进屋作揖,惹得黛玉捶他,倒是引得屋子里一干丫头笑得前俯后仰。 兄妹两人闹了一会,黛玉递给林瑕珏一盏茶,歪着头问道:“皇上可问了你什么?” 瑕珏摇头做得意状道:“倒不曾多问什么,就是对我称赞不断,显是十分满意。” 黛玉哪会不知他这番姿态做来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不过见他这般开玩笑,想来应该没有出什么大错,心下大安,笑得露出两个酒窝:“待过几日你打马游街时,且看其他人对你满意不满意。” “想来我这般风流倜傥的人物,是不会污了大家眼的,”林瑕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你且看看到了那日,我会为林家挣得脸面不曾。” “你能不能挣得脸面我是不知道,但你现在越发不要脸面我是知道的,”黛玉对林瑕珏人前人后两幅模样已经习以为常,当下便打趣起来。 黛玉虽是心细,但是朝堂上的事情毕竟不曾接触过,瑕珏也不想说那些事情来让她起忧思,听得黛玉这样打趣,他反倒松了口气,黛玉心思重,身体这些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万不能再因为那些烦心的事情引得身子不好。 此时的贾府,贾母正与晚辈们在一起闲谈,这时贾琏在帘子外道:“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正被宝玉逗得开心,听到贾琏的声音,便停下说笑,让他进了屋来:“今日怎么来了此处,没帮你老子办事?” “老祖宗,大喜事啊。”贾琏上前给贾母行了礼,“孙儿刚才听闻了消息,说是林表弟中了状元。” “状元?!”贾母闻言一喜,“可是确定了?” “必不会错的,整个京城都在谈论,”贾琏道,“听闻林表弟还被召进了宫,皇上亲自给他起了字,是天大的荣耀啊。” 贾母当下喜笑颜开,王熙凤见状便道:“老祖宗往些日子说林哥儿是有福的,今日当真中了状元,可见老祖宗您的眼光独到,当真可喜可贺。” “哪是我这老眼昏花的婆子看得准,是皇上皇恩浩荡,”贾母笑着对王熙凤道:“这几日想来林府上下也忙,我们也不必给人家添麻烦,你且备下礼去,送到林府上庆贺林哥儿得中状元。” 薛宝钗陪坐在一旁,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她低着头看着面前一盘点心,听着屋子里的笑声,忽然间觉得贾府这个地方窒息得有些厉害,这些与她无干的欢乐,说不出的讽刺。 怎么也忘不了前些日子因为哥哥开罪王公子弟时,母亲担忧得辗转难眠,而自己也在姨妈那陪着小心,就为了帮哥哥找条出路,原本她拿自己与林家黛玉比,如今想来,却是一种笑话。 “中了状元便要涉足官场,哪还有干净的日子,”贾宝玉在一旁摇着头,“这算是掉进泥潭子里了。” 不过,他这番话传到屋里其他人耳中,各个皆笑他又开始犯糊涂了,也不再多说,毕竟这话传到林家耳中,实在怎么好。 “老爷,贾府送来礼来,说是庆贺大爷得了状元,”林忠廉手执礼帖,走进林如海的书房中。 林如海放下手中的书,沉吟道:“你去备好还礼送去贾家吧。”往日在扬州时,他还不知贾家已经荒唐至此,如今到了京中,听闻贾家所为之后,实在不想与贾家走得太近,这般远着更好。他这把年纪倒是无所谓,可是不能因为贾家所为连累了珏儿与玉儿。 前来拜访的是贾琏,林如海便出书房见了他,见贾琏虽是说话机灵,但是举止间略带了轻浮之气,便少了几分亲近之意。 “老祖宗听闻表弟中了状元,心中十分高兴,并说待表弟有闲暇之时,到府上多走动走动。”贾琏自小不爱读书,面对探花出生的林如海不自觉便带上了点小心翼翼,“府中上下都替表弟高兴呢。” “你今日来,原是该让他来待客的,只是过几日要参加琼林宴,礼部派了人让他去学规矩去了,待他得了空,定让他去贵府拜访。”林如海客套道,“这孩子年幼,我这做父亲的,也担心他规矩不好,惹得皇上不满。” “姑父严重了,如今表弟繁忙,小侄哪会不明白,倒是小侄叨扰了,”贾琏不懂读书,但是也知皇家规矩多,想着状元爷都要打马游街参加琼林宴,都是有规矩的,当下自然不敢多说什么,略说了些话后,便找了理由告辞了。 出了林府,他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平日里跑来跑去也没有现在这般难熬,这林姑父不愧是探花,他坐在姑父面前,都觉得胸闷气短得难受。 “二爷,刚才薛家大爷请您戏楼子里吃酒呢,”替他打马的小厮上前把马鞭递给了他,见贾琏这般模样,便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行,爷便去喝几杯,”贾琏一听到吃酒,想到那些娇俏的戏子,当下便来了几分兴致,打马离开了林府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尝试一下能不能更新成功=。= 第21章 打马游街琼林宴 作为皇上钦点的状元,林瑕珏的年幼倒是让朝中官员看清了皇上的用意,看来皇上是有意启用年轻人了。选择林瑕珏倒是一个温和的方式,毕竟林家祖上封侯,又是大世家,暂时不会让世家感到特别不满,若是皇上这次点一个贫寒子弟出身的年轻人做状元,只怕御史的折子都能积满整个案头。 在林瑕珏学习规矩时,倒有一两个沉不住气的礼部官员上前试探林瑕珏的心思,不过林瑕珏毕竟不是空有一腔热血的毛头小伙子,加之在场还有其他的官员,倒也没有打探出什么来。 至于林如海,年纪轻轻得中探花,从小耳濡目染,加之在官场侵染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装傻,林家早有祖训,林家子弟为官者,只忠于皇帝。因为只有忠于皇帝的人,才能得到帝王的信任。 对于林瑕珏来说,现在帝王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何做,如今他顶了个状元名头,不知道京城中多少双眼睛盯着,言行出了差错不仅仅会成为京城里的笑话,甚至会给林家带来麻烦。 与他交好的几位友人都是聪明人,倒也不因为瑕珏中状元与往日不同,以往如何相处,如今同样这般相处,倒也不至于让瑕珏落下一个猖狂的名头。 不过,现在的林瑕珏无瑕顾及更多,现下他当务之急是要学会如何走路,如何行礼,如何下跪,这一遍遍的练习下来,当真十分消耗体力。他这些年一直练习武艺倒还好,可怜已经三十多岁的榜眼已经脸色苍白,走路打颤了,而长相儒雅的探花郎也好不到哪去,只是看起来稍微没有那般狼狈。 这倒不是礼部的人故意刁难,只是这宫里规矩多,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命搭了进去也不是什么奇事。 “今儿也差不多了,”负责教导他们的一位小官员带着温和的笑意对几人道:“明日便要看几位的风姿了,便到这里吧。” 三人跟几个礼部官员辞别,待出了礼部,榜眼与探花才算松了一口气。榜眼姓黄,家里并不是什么大族,只是祖上三辈出过一位举人,他苦读多年,才得了这个榜眼。 而探花姓于,出自书香世家,倒是比榜眼年轻好几岁,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倒是比黄探花多了些大家族里出来的风度。当然也比黄榜眼看得更多,更明白。 “君璧可曾想过去何处任职?”黄榜眼字叔通,他出了礼部后,便觉得身上的束缚去了大半,见林瑕珏年幼,就想在他身上打探些口风。 “叔通兄此言诧异,我等日后为官,是为了圣上与百姓,圣上英明,自然会安排适合我等的去处。”林瑕珏微微一笑,却不想再深谈,这个黄榜眼心思简单,这样的人在官场之上,不会有太大发展,甚至还有可能惹来麻烦,这样的远着些为最好。 “君璧此言有理,为臣者,自当如此,”于探花字长伯,其人比黄叔通心思活泛不少,“叔通兄今日想必是累着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好。” 黄叔通面色一红,方才惊觉自己刚才的话不妥,只是见眼前两人皆是微笑模样,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待三人各自分开后,黄叔通酱红着脸,混混噩噩的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哪知走了没多远,便撞到了某位贵人的轿子。 林瑕珏自是不知道黄叔通日后的际遇,他回到林家时,礼部已经把赶制出来的状元袍送到了府上,只等着明日打马游街了。 待到了第二日打满游街之时,林瑕珏才知长安京里有多少人,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袍还真有那么点新郎官的味道。街道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木楼上还有人扔鲜花手绢下来,瑕珏暗自庆幸没有人扔什么梨啊桃的,那玩意儿砸在身上感觉就太刺激了些,他肯定承受不起。 “这位便是那位状元老爷了?”临街的酒家中,一个穿着绸缎面料的公子哥艳羡的看了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把手里的花生壳子扔到桌子上,转头对坐在对面的憨头男人道:“我听闻这位状元爷与你姑母家有些关系,想来你该识得此人的。” 憨头男人瞥向马上之人,面上有些悻悻然:“他母亲是贾家的嫡女,嫁到林家后就去了别处任职,去年底才入京,倒也不曾有什么来往。”这憨头男人正是薛蟠,他近日无事,整日与狐朋狗友喝酒听曲,倒也识得了几个官家子弟,底气也足了起来,只是听到林家便想到前些日子的事情,面上终究有些不好看。 “既是如此,你也该多走动走动,”公子哥望着马上之人,“我听闻林家长子年纪轻轻便文思敏捷,在文人中名气不小,又得圣上喜爱,给他取了字,这可是天大的荣幸。” 薛蟠应和了两句,便不想再说下去,这些狐朋狗友只当他的确与林家不俗,便歇了借薛蟠结识林家长子的心思,谈起其他事情来。 寒窗苦读数十年,也不过是想得见天颜,榜上有名。打马游街结束后,三人便被专人引去参加琼林宴,来参加琼林宴的自然不止名列三甲学子,还有朝堂上的一些官员。 林瑕珏一身红袍,加之容貌不俗,在一竿子人中,倒也极出挑,任谁见了这位状元爷,都要赞一个俊字。有与林如海熟识的官员,更是赞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林如海来参加宴席时不早不晚,不会让人觉得他急切也不会让人觉得他装模作样,同僚们对林瑕珏的赞赏他听了心里虽喜,面上却一派正经,只说是皇上厚爱或者林瑕珏年幼不更事云云。 待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官员三甲学子俱已经到齐,才听到太监尖着嗓子报皇上驾到,众人又是一通跪。 宣德帝进了园子,自是一脸笑意的免了礼,埋着头的林瑕珏心下想,跪都跪了还算哪门子免礼,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这命比黄金贵重,跪便跪了去。 随即宣德帝便说了些勉励学子的话,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开了宴席。 前朝当届学子与当届考官都有那么点牵扯不清的关系,所以到了本朝后,凡是监考官员不得参与阅卷一事,倒是免了许多结党与私下的算计纷争。 两盏酒刚过,坐在上首的宣德帝突然开口了:“君璧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华,林卿教导得好。” “微臣惶恐,此子鲁钝,幸得皇上厚爱,微臣不敢居功。”林如海起身行礼,心下却有些不安,当着这么多人面,皇上唯独称赞瑕珏,不知真是厚爱还是… “依朕来看,倒是林爱卿偏颇了,”宣德帝面带赞赏的看向坐在一边的林瑕珏,“君璧的答卷朕已经细细看过,虽说年幼却也是胸中有沟壑之人,朕倒是十分欣赏。” “皇上厚爱,微臣惶恐,”林瑕珏不知道皇帝的用意,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年轻帝王是想借这句话告诉在场诸人,他要的是有真本事的,至于浑水摸鱼的,还是自己早些收了心思好。 这人一瞬间,林瑕珏觉得自己就是那风中摇曳的活靶子,全身都在中箭。 好在皇帝倒也不想就这么把林瑕珏当做活靶子,后面又夸了几位世家出身的进士与贫寒出身进士,分散了不少众人的视线,也让他之前的夸奖意义变得不同起来。 若皇帝只夸林瑕珏一个,那林瑕珏就是活靶子,若他夸了几位进士,而林瑕珏夸在最前面,那就说明他看重林瑕珏,日后说不定会重用。待林瑕珏进了官场,只要自己不出错,不遇到林老爹死对头,就不会有谁故意去为难他。 酒过三巡,便是作诗对对子之类的雅事,林瑕珏虽是当界状元,倒也没有去抢这个风头,在场的官员大多都是进士出身,心里都是门儿清,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抢这些风头,没得让人觉得轻浮干不了大事。 一场对子下来,榜眼黄叔通与二甲传胪沈固原表现得最为显眼,没有对子出来,这二人便抢着答了,如此几番后,二人面上都露出一丝得色。 相较于二人,林瑕珏与于长伯倒是淡然许多,两人位置相邻,偶尔交谈两句,饮一口酒,倒是说不出的风度,这番做派在在场官员眼中,高下立现。 黄叔通与沈固原的眼皮子终究还是浅了些。 “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饮杯茶去” “劳心苦劳力苦苦中寻乐拿壶酒来” “两舟并行橹速不如帆快” “八音齐鸣笛清哪比箫和” “在下有一上联,不如请状元爷对出下联来?”沈固原乃是寒门子弟,寒窗苦读十余载,如今三九年纪,比起林瑕珏长上十多岁,对林瑕珏点中状元心有不满,今晚吃了两盏酒,又出了些风头,不免猖狂起来。 林瑕珏也没料到这位二甲头名向自己发难,只是面上不显,笑着道:“沈兄高才,若是对得不公整处,万请担待。”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作为文人,谦虚些总比猖狂讨喜。 不过沈固原显然没有把林瑕珏这些做派看在眼里,便径直出了上联:“哭古哭今哭东哭西哭南哭北哭来哭去哭自己原无知无识。” 坐在一边的于长伯听了上联,眉梢微动,笑看了林瑕珏一眼。 林瑕珏放下手中的酒盏,略微沉吟道:“观事观物观天观地观日观月观去观来观他人亦有高有低。”【文中对联皆非原创】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过年好~胡汉三回来填坑啦~ 文中对联都是名人名对,胸无点墨的在下只能借用了。 祝大家龙年大吉!合家安康! 第22章 风头 沈固原的上联对得不客气,林瑕珏的下联自然也够损,这一开口高下便立现。 “这个对子很是不错,意蕴十足,”礼部尚书捋着美须,一脸笑意的开口,“上联不俗,下联对仗工整,两位果是饱学之士,妙极妙极!” 户部尚书挑眉瞥了笑得一脸和煦的礼部尚书,这对联任谁都知道是林状元反将了沈固原一军,这老狐狸还非要这么夸,也真够缺德的。 “大人谬赞了,”林瑕珏起身作揖,笑得一脸温和,俨然一副如玉君子模样,似乎刚才那挤兑沈固原的下联不是他作出来的般。至于林老爹,他正盯着面前一盘富贵花开欣赏着,至于其他事情,他表示什么也没有听到。 于长伯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心下却已经决定要离沈固原远一些了,且不说林瑕珏是世家子弟,后台雄厚,就说林瑕珏在学子中的名声地位,沈固原今天晚上不自量力的行为,也只会落得个不自量力的名声,这文人没了名声前途就去了一半了。 坐在上首的宣德帝扫视众人一眼,最后把视线落在林瑕珏身上,林瑕珏如今年不至十五,脸上还带着些稚气,只是儒雅的气质让人不会把他当成孩子看待。他仔细看过林瑕珏所有的答卷,发现了一个特征,那就是收放自如。 关于时事的问题,林瑕珏的答卷言之有物,但是又不会让人觉得光芒毕露,所以殿试过后林瑕珏的答卷被选入前七名的时候,几个阅卷官员都没有意见。 一个人要讨好一两个人不难,难的是怎么让几个人同时没有意见。同理,一个有才华的人不一定是个能干的官员,他要的不是仅仅会吟诗作对的人,而是要一个会做人会做事的聪明人。 林瑕珏年纪虽小,但是够聪明,更何况他有个会干实事的老子,足够让他高看一筹,像林家这种身家干净的世家,正是他所需要的。至于父皇曾经看重的四大家族… “诸位学子都是有才之士,今晚尔等畅言,朕心甚慰。”宣德帝赞许的看了在座诸子一眼,“赏。” 众学子起身谢恩,却不知日后又会有何等起伏。 宴席结束之时,以示对一甲学子的看重,颁发了三道圣旨,安排了三人的职位。状元入翰林任侍读,居正六品。榜眼入翰林院任编修,居正七品。探花入翰林院任编修,居正七品。 本朝以来,一甲进士及第莫不是这些官职,但是这三道圣旨还是让一些人看出了些不同的味道,因为榜眼与探花的官品同等,这算是皇上对探花的欣赏还是对榜眼有了意见? 但是不管是何等原因,在座众人心下对榜眼黄叔通皆心起疏远之意,这官场中,站对了地方便官运亨通,站错了地儿,轻者掉乌纱,重者是要掉脑袋的。 一个正六品的侍读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官品,但是自古官场有这么一句话,非翰林不入内阁,足见翰林在官场中的地位。 进士及第由皇上钦点官品,二三甲的进士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还要经过一番厮杀去抢那庶吉士的名额,不过这一切就与林瑕珏没有关系了。琼林宴后,林瑕珏与林如海一道回了府,刚回府便被林如海叫到了书房。 “今日宴席上的事情你可看清了?”林如海面色平静,倒没有因为宴席那一点事就惊慌错乱,“这还只是官场上最不足道的手段,待你进了翰林任侍读,面临的也许不仅仅是挑衅,还有可能是暗害与算计。” “儿子省得,”自古官场如战场,林瑕珏自然知道日后是怎样一条路,但是无论如何,他选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之意。 “你明白便罢,”林如海对自己儿子的心性还是有些了解的,于是也不再多说此事,“你可知榜眼为何与探花同等职位?” 林瑕珏不解的看着林如海,不知林如海为何如此一说。 “传闻昨日黄榜眼与北静郡王一见如故,畅谈经纶至掌灯时分方才回府,”林如海看到林瑕珏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才继续道,“要记得人入官场,面临的就是无数的眼睛,也要记得皇上即使身在皇宫之中,知道的也远比你所想象的多,既已为官,就要记得忠于皇上。” “是,儿子谨记教诲。”林瑕珏叹息,这黄叔通也真是个不长脑子的,这北静王虽说面上有贤王美誉,但是又有谁不知道,这皇上姓井,北静王姓水,刚得了榜眼名次,便与异姓王交好,这不是上赶着毁仕途么? “你虽为侍读之位,只如今皇上年轻,未有适龄皇子入学,老圣上之子皆已出宫建府,如若我未料错,你到了翰林后,也不过整理一些经籍,还有…若是皇上重视你,可能会让你去与之讨论经学,到时你该怎么做,需得心里有数。” 林如海心下明白,这个侍读是个美差,只要得皇上青眼,日后升迁也是易事,只是伴君如伴虎,若是引得皇上不满,也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唯今之计,也期望瑕珏能得皇上重视了。 知父亲是想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瑕珏也仔细听着,心中对这个朝代又有了一些认知。这个朝代为官制度与明朝相仿,但是文人学子却不以朱熹思想为唯一的最高的标准,虽说这个时空也的确有朱熹其人。就林瑕珏个人来说,他对朱熹这个被学子称为圣人的好感并不多。看朱熹其书,颇有些文人最清高的味道,也给人一种这人品性高洁的错觉,实际上朱熹此人还做过爬灰之事,而且此人做得还挺有效率,让自己儿媳妇大了肚子。 不过如今仍旧是儒学为尊,也有一些信奉道家学说的学子,经常学子为自家学说辩论,幸而今朝皇帝并未明言独尊儒术,所以信奉道家学说的学子也不曾引来祸事,不过科举考试时大多还是以儒学为主,想来这也是统治者所需要的。 当然,林瑕珏实在想吼一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便是,有什么可争辩的。不过想到现下学子们对自家学说的死心眼态度,他觉得自己还是默默围观比较好。 现下林如海提到自己可能会与皇上探讨一些经学,他便开始想,不知道这位皇帝比较倾向哪家学说?不过瞧着这位帝王今日的言行,应该不是痴迷学说之人,这样的人可能更不好应付。 不管日后日子会怎么样,林瑕珏年纪轻轻入官场,又得皇上赐字,林如海当务之急便是为林瑕珏补一个加冠礼。 男子加冠,意味着成人,便可以成家立业,承担起家庭重责,所以冠礼对于世家嫡子来说,是非常重要与隆重的。 冠礼的日子也十分重要,林如海选来选去才选定一个吉日,然后还要选大宾与赞冠。若是林瑕珏是普通世家之子,这大宾人选也不必如此让人为难,只是现如今林瑕珏得中状元,又得圣上钦此表字,这地位又非同一般。 不过林如海倒是没为难多久,就被皇上召见,便言已经替他找了一个大宾,又赏赐了一些东西给林瑕珏,以示庆祝其成年,一时间林瑕珏风光无限。 作者有话要说:但是朱熹此人十九岁进士及第,非常有才华、能耐。但是庆元党案中,监察御史弹勀他,有两条罪状就是说他召尼姑为妾,以及让儿媳不夫而孕,最后的结果就是朱熹被罢了官,朱学也被称为伪学,直到他死了后,他的学说又被统治者重用,总的说来,此人也不过是统治者的工具而已。 关于召尼为妾以及让儿媳不夫而孕有人说是毁谤,也有人说确有其事,但是不管真相究竟如何,庆元党案最后的结果是朱熹以及其得意门生黯然收场。当然咱们是可以值得庆幸的,因为咱们不用考四书啊,咱们不用以他的思想为唯一标准啊,咱们现代女人也有地位啊,女人娘家也是可以奉养与孝顺的长辈啊! 咳咳,我貌似废话得太多了,自动消失。 PS感谢玄瞳洛水童鞋的地雷=3= 第23章 安平侯的拜访 且说林家弟子因圣上隆恩,得圣上钦赐表字,于是林家上下给其补办冠礼,接到林家请帖人家,皆有心前去庆贺一番。 话说这日贾家也接到林家请帖,贾母少不得叫来贾政贾赦来合计一番,现如今元春晋封为妃,指不定有需要朝堂大员支撑的时候,现下贾府众人也不过袭着爵,要真论朝中地位,却是无人能及林如海的,加之林瑕珏又得了皇上青眼,日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与林家关系亲近些,总是有好处的。 只是这礼太厚不妥,太薄也是不好,所以才会有贾母与两子相商一景。 “这种事情有何等为难,左右那林瑕珏是我么晚辈,怎么送礼也不过是心意,更何况我们家还有贵妃娘娘,又何至于待他们小心翼翼?”贾赦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糊涂,你只知珏哥儿是晚辈,可你要记得他姓林。若论起孝道,那也是人家林家的事情,何曾有我贾家之地,不过是女婿为人周到,念着敏姐儿的好,逢年过节才没忘了我等去,若论起理来,哪有你在珏哥儿面前论道讲孝之理?” 贾母心下对老大贾赦的昏聩十分失望,说起话来也带上了厉色,“你只知咱们家有娘娘,怎么就不知娘娘没有人支撑,在后宫之中又是何等艰难?快快闭了嘴罢,没得惹人生气。” 被贾母这般一说,贾赦只得闭了嘴,低头退到一边。贾政见到贾母动了怒,唯恐她气坏了身子,忙出言道:“如海向来温和,侄儿又是饱学之士,不若送些风雅之物?” “林家乃书香世家,何尝缺了风雅之物去?”贾母见两个儿子木讷之态,无奈的叹了一声,“罢了,礼物由我这老婆子备好便是,如今林家长辈不在京城,你们是珏哥儿母家长辈,便去问问又何处能帮得上忙的吧。”贾母没有说透的是,这次冠礼上必会来些真正显赫的人,与那起子逢迎贾家之辈大大不同,若是与这些人相识交好,与贾家也有莫大的好处。 “是。”贾政与贾赦两人恭敬离去,待离了贾母的院子,便又各自分开。 这厢王夫人处也在谈论林瑕珏冠礼之事,只是交谈的重点有不同之处。 在王夫人心中,自家宝玉衔玉而生,尊贵异常,任何女子都配得的,如今林家得势,若以后林家丫头进了贾家的大门,上有老太太护着,外有母家势力支撑,哪还有她容身之处? 而与王夫人交谈的薛姨妈想法却有所相同,她有心让宝钗与宝玉结亲,只是林家姑娘身份比宝钗来得尊贵,她多少有些担心贾家看上林家姑娘去。 “妹妹且放心,宝玉的婚事还有娘娘做主着,”王夫人捻着佛珠,面上带着慈善的笑意,端端一个心地善念的太太,“宝丫头我自是喜欢的。” 薛姨妈闻言,自是大叹宝玉的好,引得王夫人那慈善的笑意变得更加和煦起来。 且说现下冠礼并无前朝繁复,但是也是不可马虎,所以冠礼还未正式举行之时,林家已经收了不少的礼。 虽说皇上言明替林如海找到合适的大宾,但是其他繁杂之事也是不少,好在林如海母家也是京中望族,有母家两位表弟帮忙梳理,倒也不显忙乱。 说到林如海母亲杨氏,那也是一位贤良淑德的有才女子,是杨家嫡长女,虽说在林如海与贾敏成婚后不久仙逝,但是林家与杨家也未断了往来。杨氏其父曾任先皇老师,后来杨父以年迈之由请辞,先皇再三挽留不过,只得封其为太子太傅,赐京中宅地一座,让其养老。杨氏只有一位弟弟,曾任中书省左丞,现如今辞官在家养老,他的两子如今一人任礼部侍郎,一人任太常寺卿,即使如此,也深受帝王信任,也算是难得。 杨家一门忠贞清廉,在京中名望甚高,与如今声名狼藉的贾家相较起来,实在是一天一地,无处可比。林如海在官场侵染,哪里还会与贾家有亲密来往,有表兄弟帮着打理一番,也算是幸事。 杨父是聪明之人,他因任先皇老师,便是众臣巴结的对象,若是与朝臣来往过密,难免引得先皇起疑,反倒伤了情分,后来退下来不仅得帝王尊重,又免了杨家之难,实乃一大幸事,由此处便可见杨家与贾家的不同之处。 林瑕珏这两日也没有时间出门,跟着林如海了解一下林家的关系往来,这一了解才知道林家来往关系也十分的复杂,这里面有林如海的世交,有同窗,有亲戚往来,弄得林瑕珏也花了些精力来理清这些。 关于杨家,他只是知道每年两家有年礼来往,倒未见过杨家主人,也不知杨家中人在朝中地位如何,现下才知道,杨家也是个大世家。 “大爷!”林管家匆匆掀了帘子进来,向来稳重的脸色竟有几分焦急之色,让原本在屋内作画的林瑕珏有了几分好奇。 “何事如此惊慌?”瑕珏注意到林管家手中拿了一张拜帖,倒是有些好奇是何人让林管家如此看重。 “大爷,安平侯前来拜访。”林管家心知安平侯在文人中的地位,自然不敢怠慢,这才急急前来禀报。 “安平侯?”林瑕珏讶异的放下手中的笔,他早便听闻这安平侯不爱与一般人相交,加之其不是末流侯爵,在一干子侯爵中,地位非常,就连京中某些异姓王也是要让其分的,这等人自是不用特意与林家交好的,怎么今日竟执拜帖来? 接过林管家手中的拜帖,见上面的字行云流水,说不出的风流,想来是由安平侯亲手书写的,当下他也不多想,回了房换了一件外衫,匆匆往外厅走。 穿过一道半月门,瑕珏脚下微顿,“林管家,父亲可在?” “老爷已经去了前厅了,”林忠廉也不知道安平侯来意,便说了经过,“只是听闻安平侯是为大爷您冠礼而来。” 莫不是皇上说的大宾人选?林瑕珏脚下不停,待到了前厅,便听到一男子说话的声音,抬首看去,只见此人身穿浅色软绸外袍,玉带束腰,头戴白玉嵌红宝石冠,相貌更是俊秀,却不是贾宝玉之类的白嫩,而是属于男子的俊美,细看之下,竟是曾见过的。 “下官见过安平侯。”林瑕珏走进厅中,本是要作揖到底,却被安平侯一手拦住。 “君璧不用如此多礼,前些日子一别,如今君璧已是高中状元,却是我该说声恭喜的。”安平侯嘴角微带笑意,“只是不知君璧上次言吃茶之事,可还作数?” “侯爷不弃,自是作数的,”这位安平侯,便是上次在长音楼遇到的公子了,原本是要一起吃茶,只是因贾琏与薛蟠二人相扰,最后便不了了之,“上次在长音楼不知是侯爷,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侯爷见谅则个。” “君璧言重,”安平侯让林瑕珏在自己右手处坐下,转而对林如海道,“林大人不愧是饱学之士,令公子风采让人折服。” “侯爷谬赞,犬子无状,让侯爷见笑了,”林如海也不曾料到自己儿子竟是与安平侯见过,倒把原先的一些疑惑去了些许。 安平侯其母乃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为了先皇帝位争夺下嫁了一位武将,后先皇顺利登基,驸马爷又上交兵符,领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差事,以至于后来先皇一直厚爱平惠公主一家。如今皇上对平惠公主这位姑姑也十分敬重,所以安平侯在京中地位非常。只此人不爱与朝中官员来往甚密,所以他今日前来拜访让林如海诧异了。 倒是林瑕珏埋着头心下嘀咕道,要真为了吃顿茶追到林府来,那这位侯爷还真够折腾的。 这厢林家父子与安平侯交谈,那厢贾政与贾赦执了拜帖前来,府中管事言明林如海正在接待贵客,引着两人到了茶厅,又致歉后方才退下。 一炷香后,贾赦一盏茶已经吃下半盏,面上已经露出不满之色,“这林家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哪起子贵客要我们等上半天?!” 贾政灌了大半盏茶虽说也有些难受,但是倒比贾赦要好上两分,他见贾赦语气不好,出言安慰道:“大哥万不要如此,这几日林府繁忙,不定有哪位王爷侯爷拜访,我们还是等等罢。” 贾赦听了此言,终究还是把这口气忍了下去,毕竟若真是哪位王爷或是显赫侯爷前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趁着管事上前替他们换茶之际,贾赦趁机问了是何人在府中。 此举其实是有些无礼的,但是对方是家母娘家之人,管事也只得老老实实回了。 “竟是安平侯么?”贾赦一惊,这下子肚子里的怨气烟消云散,哪还抱怨。 坐在一边的贾政也是震惊异常,妹婿竟与安平侯府有来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1105244童鞋的地雷=3= 第24章 各自思量 林家的管事虽心知贾家是祖母娘家,但是万没有在此种时候去汇报之理,若是做得不好,岂不是给安平侯赶人之意? 林忠廉作为府中大管家,此时自然要去接待贾家,谁知刚走到茶厅外,就听到贾赦抱怨林家,面上不显心下却觉得这贾家实在有些无礼,他有意在门外停顿一下,加重脚步声,待屋内声音停了才带着笑意进门,当下便作揖到底歉然道:“大老爷,二老爷,因安平侯到来,老爷与大爷无暇分/身,有所怠慢还请二位爷原谅。” 贾赦不吭声,贾政上前道:“林管家不必如此,我们贾林两家本是亲家,不必客气。”他虽说只在工部领了一个从六品的闲差,但对文采出众者十分向往,这安平侯他虽说不曾见过,但是对他的文采以及身份都十分敬畏,当下哪还会说半点不是。 贾赦与贾政不同,他整日在外吃喝玩乐,但是对安平侯这样身份的人是不敢有半分不敬念头的,所谓欺软怕硬大约便是如此了。 闻二人言,林忠廉当下只埋着头,做足恭敬的模样,“二位爷请用茶,老爷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贾赦喝了口茶,瞥了眼站在一边的林忠廉,“珏哥儿何时与安平侯有来往的?” 林忠廉心下冷笑,这贾家还真把自己当成大爷了,你一个外家问起别人家这等私事还如此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当真是不把林家放在眼里,难怪一代不如一代,这京城所传贾家的话,倒也没冤枉了他们去。 “大老爷说笑了,大爷的事情岂是我等下人可清楚的。”林忠廉执起茶壶,为二人掺了茶,面上仍旧是那恭敬模样,眼睛却扫过贾赦手中的茶杯,今年新得的碧潭飘雪,不知道这位大爷会不会品? 林瑕珏并不知晓贾家来人了,此时他处在一种微妙的惊讶中,因为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冠礼的大宾是眼前这位安平侯,这位看起来也不过大他几岁的样子,真能担这种重任? 现在这个朝代对冠礼看得还是比较重要的,这大宾向来选德高望重者,这位…难道占了才华好,身份高? 不过瞧着自家父亲脸上明显的喜悦之情,林瑕珏还是带着温和笑意与这位传说中的安瑾公子交谈。 “早些日子便听闻君璧文采斐然,一直无缘得见,上日虽有缘一见,只叹相逢不识君,今日一见,竟让我觉得传闻不足君璧其一,”这位爷话未说完,就从手上取下一串白玉珠套在林瑕珏手上,“这手串是前些日子在太后娘娘那得来的,由君璧戴着才不算辱没了他。” 这侯爷王爷的是不是都喜欢送这些红啊白的手串珠子?林瑕珏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串,这些玉珠子触手冰凉,但又说不出的舒适,这脆硬的玉石要打磨成一粒粒圆润的珠子,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眼瞅着似乎比书中北静王送给贾宝玉的那个什么麝香手串来着稀罕,只是他对手串这些玩意儿实在不感兴趣。 “微臣惶恐,谢侯爷赏赐,”林瑕珏淡定起身,这个揖还没作下去,就被安平侯扶了起来,他顺势起身,又被安平侯扶着坐下了,这瞬间让他有种自己才是侯爷的错觉。 至于坐在一边的林如海,端着一杯茶津津有味的品着,这安平侯虽说孤傲了些,但是与他来往却不用担心哪天就被连累抄了家,又是当朝大才子,他也喜得自家儿子与其多些来往。 顾澜亭观察着林瑕珏的神情,察觉他似乎对手串并没有多喜爱,当下便转移了话题,问他平日看什么书,往日跟着哪些老师学习,喜欢那些名家字画,甚至谈起各处小吃来。 鉴于对方的问话实在太过务实以及…精细,林瑕珏对这位传说中的安瑾公子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位骨子里一定带着八卦因子,一个爷们有这种爱好,真的…没问题么? 总算把林瑕珏的爱好了解得差不多,顾澜亭遗憾的看了眼门外的天色,颇为不舍的起身,“今日叨扰多时,让林大人见笑了。” “哪里哪里,”林如海搁下茶杯,起身作揖道,“侯爷能够前来,是下官所幸,只是招待不周,万望侯爷见谅。”说着,又要挽留顾澜亭在府中用饭。 顾澜亭自然推辞,又与林瑕珏道别一番后,才施施然出了林府大门。 林府大门口,林如海与林瑕珏目送着安平侯的轿子远去,直到轿子消失在街道拐角处,父子二人才收回视线。待进了府,林瑕珏压低声音有些迷惑道:“父亲,不是说安平侯不喜结交外人,性格孤傲么?怎么今日…”果然人不能听信传言吗?但是见林如海对此次安平侯的到访并无担忧之色,便也放下大半的心来、 “老爷,大爷,贾家的两位老爷来访,正在偏厅等着您们。”一个管事上前,终于提起了在茶厅喝了好几盏茶的贾家兄弟。 林瑕珏眉梢微动,他就说贾家的人不会放弃这个凑热闹的机会。 林如海闻言,转身想叫林瑕珏回自己院子,不想让他趟贾家这潭浑水,哪知刚一转身,就看到贾赦从月亮门里钻了出来,看到他们父子二人还挤出一丝有些勉强的笑来。 见此状况,林如海进了茶厅便向两人告罪,而贾赦未出口的抱怨在听到林如海说安平侯是谨皇上口谕来商量林瑕珏冠礼一事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安平侯是来宣皇上口谕,君璧能得皇上如此厚爱,实在是我们两家之福。”贾赦笑呵呵的开口,“我可是听闻皇上对君璧十分的看重。” 林如海眉头微皱,瑕珏得了状元,与现今的贾家有多大的干系,“不过是皇上厚爱而已,只作为林家的后辈,总该多读些书的,若是胸无点墨还有何等面目面对林家列祖列宗?” 林瑕珏听到自家父亲这话,就知道他不想与贾家扯上过多的关系,这京中谁不知道贾家是靠军功才挣得爵位,这些年虽说想培养出一两个饱学之士,只可惜好容易出个勤奋好学的贾珠,还早早的去了,哪里还有什么风雅之人? 贾赦与贾政听了林如海这话,有些悻悻,不过没有再说贾林本是一家的话,只是谈到冠礼某些时候需要当家主母出场时,贾家表示瑕珏母亲虽去了,但是他们这边可以担起这个责任的。 “原不知贵府会来帮忙,妹婿便邀了舅母帮着照应,原是你们好意,却是妹婿考虑欠妥,望两位兄长见谅。”林如海作揖,贾赦贾政坐着生受了。 贾赦面上有些不高兴,贾政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林如海口中的舅母是谁,原来是林如海母亲的弟妹杨罗氏。杨罗氏比家里老太太小些年岁,听闻身子骨十分硬朗,而且常进宫伴太后娘娘说话,这身份倒是不同寻常。 眼睑贾赦脸色越来越难看,贾政只好抢先开口:“妹婿不必如此,是我们来得晚了,让妹婿如此奔波,是我们不是。”这话里还是有把林瑕珏冠礼当成自家事情的意思。 “杨家乃我母亲家,所以早早便来了,并算不得奔波,”贾政的话却让林如海有另外一个想法,这贾政是想挑拨林杨两家的关系,何谓奔波? 贾政此人喜爱附庸风雅,整日就爱养些清客在府中赏画作诗,脑子总有那么点愣直,所以也没有察觉林如海话中的不满,又寒暄一会,见林瑕珏冠礼上实在没有贾家可以插手之处,才悻悻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不会坑滴~尊滴~(⊙v⊙) ========== 刷新后台N次了,前台还是没有显示更新,全身疲软了T-T 第25章 冠礼前夕 贾赦与贾政两人回到府中后,就回了贾母今日之事。贾母听完两人所说,心下是又惊又有些不满,只是面上不曾发作,只叫贾赦贾政备下厚礼,让人送到林家去。 她原本想着趁着这次机会,与林家多多来往,也让贾政与朝中文官多些来往,只是没有想到竟是让杨家插了进来。论亲疏远近,杨家并比不得贾家与林家的,如今林家舍贾家近杨家,真是因为恐忧贾家事务繁忙,还是因为忌讳贾家出了娘娘,不欲多亲近? “母亲,这林家现在傍上安平侯,哪里还需要我们的礼?!”贾赦对林家终究不满,当着贾母的面便闹了起来。 “胡言什么?!”贾母面色一沉,“你妹婿他是皇上亲封的正二品太子少师,这话传了出去,闹得林家与贾家反目成仇你才甘心?你且想想在九泉之下的妹妹罢,快些离了我去,我这老婆子说不得你了!” 贾赦虽贪酒爱色,但也不敢在长辈面前混闹,见贾母动了怒,便跪在地上告饶,好容易才让贾母脸色稍霁。 这时贾母身边第一的得意人鸳鸯来报,说是二太太来请安,贾母眉头微皱,让贾赦与贾政退了出去,才又让二太太进来。 王夫人进门先是给老太太请安,说了些话后就牵扯到正在建造的园子上,省亲的园子图样是京城名家设计,因是贵妃省亲,所以整个院子建得十分的奢华精致,只是这么一下来,花费便有些惊人了,加上下面的管事皆想从中捞些油水,所以这一日日下来,花费越来越多,让王夫人开始着急起来,这才找了贾母寻主意。 贾母听完后,叹息一声,心知王夫人舍不得拿太多私房出来,只她手中的私房却是不能这般拿出来的,虽她偏爱二房,但是今日这私房一拿出去,只怕大房与二房之间的矛盾便会起了。 见贾母叹息一声后便不言语,王夫人有些着急,顺口便把心中的打算说了出来:“老太太,媳妇有一个想法,也不知妥当不妥当。” “是何想法?”贾母面色不变的看向王夫人,她对这个二儿媳的心计多少有些了解,只是且听着她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媳妇想着,妹婿家中世代为官,如今珏哥儿又得了圣上青睐,家中必定有些宽裕的。贾林两家是亲家,想来去借些银子也是使得的。”王夫人瞥了眼贾母的脸色,见她面上不显怒意,才又继续说下去,“若是去别家借了来,不知明日话便传成何等样子,只妹婿一家书香世家,即便我们去借了银钱,也不会折了我贾家的颜面。” 贾母听完这席话,沉吟半晌道:“这种话我是没有颜面去说的,你若是想,便自己去说吧。”她没有直接否决王夫人这个提议,是看在宫里娘娘的份上,但是她心里却比王夫人明白,林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插手。 这京城中本就没有秘密,什么折损颜面不颜面,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即使林家有心要借,也不想让珏哥儿受圣上重视变作靠贤德妃才得了状元之位。她年纪大了,人却还没有糊涂到大脑不清的时候。不过她也有心想这个二儿媳碰一次,免得当真有了个贵妃女儿,别人俱要让她几分。 王夫人本想让贾母出面,没有料到贾母虽没有直接拒绝她的打算,却全然没有帮她之意,待出了贾母的院子,她面色有些难看。黛玉借住在贾府期间,她与黛玉并不亲近,平日相处皆是淡淡。她不甚喜爱林家姑娘的仪态与身姿,往年又与贾母有些不快,所以待林黛玉时,多少有些排斥的。 “二太太,宝二爷与几位姑娘说是要在园子里作诗,便遣了我来询问您是否一起玩玩。”一个小丫头上前,说着宝玉以及其他几位姑娘游玩的事情。 “我便不去了,你去瞧瞧厨房有什么好的茶水点心,给几位姑娘与那宝玉端了去,只不许闹得太过,不然他老子回来,定又要挨训的。”王夫人想到宝玉,心情当下便好了很多,不管怎么样,如今林家那丫头搬了出去,总算离宝玉远了,她也不用担心有个不讨喜的媳妇进门。 现如今林府上上下下皆为第二日的冠礼准备着,香案,座椅,茶水点心,都要经过细细考量,只求明日不让人说出不是来。 作为正主林瑕珏此时却在亭中饮茶,关于冠礼的过程他已经被耳提面命好些次,现在是闭着眼睛也能背出来,只今日安平侯的到来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原本他听闻皇上为他安排大宾一事后,一直以为有可能是朝中某位大儒,却不想会是安平侯。这位侯爷说话做事看似显得十分亲和,但是这样的人骨子里只怕比一般人更要孤傲,以他的身份,哪里需要来给他加冠? 这每三年便要出一个的状元,看似尊贵,可是在那些有着高爵位的人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每三年便要出现一场的景致罢了。 “大爷,老爷与姑娘唤你去试明日要穿的衣服。” 林瑕珏闻言叹息一声,明日要穿的他已经试过好几次了,晌午时便说了好,怎么这会子又要试了? 只是想着父亲与妹妹的一番心意,林瑕珏还是起身放下茶杯,往院子里走去。 无论怎么折腾,第二日的冠礼总算正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下午或者晚上三更,原因你们懂的。 感谢一直陪我走到这里的童鞋们,这文我会努力更新的。 PS感谢玄瞳洛水、1105244、yangweinen、青梅如豆、神隐の匿迹五位童鞋的地雷 感谢三斤鞋子两斤的人的手榴弹 第26章 冠礼及后院争 因林家主宅不在京城,所以便省了寻吉日告家庙,只是提前拜了祖宗牌位。 如今林瑕珏身有官位,所以冠礼便略有不同,坐席以及桌子摆向都按着规矩来。正礼这一日,林家可谓是热闹非凡,京城中排得上名号的即使人未至,也送了或轻或厚的礼来。 如今朝中冠礼比之前朝简略许多,但是该有的礼数却半丝不能乱,待安平侯到林府时,林如海便亲迎了上去,作揖行礼,安平侯却也回了一礼,待两人礼让一番后,林如海把安平侯引入礼堂。 林瑕珏出现在礼堂时,安平侯已经站在了东位,见到他出现,安平侯面上出现一些温和之意,待又见过礼后,便取了托盘中的发冠到手中正容道:“今日乃吉,始加尔元服,望尔弃幼志顺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 林瑕珏听着这些吉祥话,待发冠戴好后,又向安平侯行了大礼,才回了东厢房脱下外面的衣衫,重新换上衣服与鞋履,到正房朝南老老实实站着。 站了好一会儿天才有人上前继续为他加帽子披衣之类,又是一番行礼,好容易折腾完了,又换个地方站着,摘了帽子又弄头发。虽说他心中对这番流程已经了解透彻,仍旧觉得耗时耗力,幸而人这一辈子只行一次冠礼,若一生多来这么一次折腾,还真有些要命。 “礼仪既备,今吉时,又有圣昭告尔字,爱字君璧,君子之仪永保之,不负父望。”顾澜亭看着站在阶下垂眉敛目的少年,只感慨君璧二字,是乃此人之实。 “君璧虽不才,却不敢夙夜祗来。”林瑕珏又是一个作揖,这一天他作揖已经做得无比顺溜,眼观四周观客,他在心底叹息一声,这些人只怕日后皆是有所来往之辈了。 林如海见着这场面,向来沉着的面上也有所动容,这个孩子自小便懂事,不如别人家的孩子,四处惹事或者好酒沾色,如今得了状元之荣,又行了冠礼,他为人父,心中也有些自豪与酸涩。如今这个孩子终于要由稚鸟慢慢变作雄鹰了。 待林如海在祖宗牌位前上了香,便开始招待宾客入席。今日大家都是为了林状元冠礼而来,所以开席后,倒也没有人出言不逊或是做出灌酒之事,整个席上,倒是十分的平和。 女眷们由杨罗氏的儿媳帮着招待着,倒也十分井井有条,至于男宾们自有林如海与林瑕珏一起招待,席间宾客们对林瑕珏的赞誉更是不断,让林瑕珏不断的说着不敢不敢,过誉过誉之类的话。 因安平侯乃大宾,所以与主人一桌,偏他对林瑕珏十分欣赏,便携了林瑕珏在自己身边坐下,在场诸人眼见这种状况,哪还不会明白安平侯颇欣赏新科状元爷? 林瑕珏问候完各位宾客后,回到席位上,已觉得腹内饥/渴,当下便喝了半碗参鸡汤,才觉得缓过劲儿来。 “可是觉得倦了?”顾澜亭见其这般模样,压低声音道:“当年我行冠礼时,可比你还要狼狈。” 林瑕珏心知以顾澜亭的身份,冠礼比自己还要复杂许多,也跟着压低声音道:“侯爷高才,我等哪能看到您的狼狈。” “也不知你这话是夸还是取笑,”顾澜亭顺手让小厮又舀了半碗汤放到林瑕珏面下,嘴角犹带着笑道,“我狼狈之时,你亦不是不曾见。” 听了这话,林瑕珏有些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见顾澜亭似乎并没有特意提起之意,便也不好再问,心下却想,许是这位安平侯记岔了,他往日何曾见过这位侯爷狼狈模样。 “侯爷狼狈之时不曾多见,倒是下官不雅随处可寻的,”这话倒也不是虚言,名门士子有了口想吃的吃食,不是由府中厨子做了来便是去饭庄子,偏他喜欢去那些小酒楼更甚至街边的小吃摊子,只他向来重口腹之欲,此生也是难改的。 显然安平侯似是知道他这点爱好的,闻言便轻笑一声,执起酒杯道:“君璧率直,何谓不雅,那些子酸腐规矩,君璧又岂是受那等约束者,不若今日为君璧率直一喝?” “并不敢辞,只率直二字不敢当,”林瑕珏仰头饮尽,这酒并不浓烈,带着清淡的竹香,但给在场众人喝却是正好。 见林瑕珏喝得豪爽,顾澜亭也是一口饮尽。他这番举动倒是让林瑕珏对他那点偏见消了不少。原本在林瑕珏想象中,如安平侯这等才高八斗的侯爷,只怕是清冷孤傲的,但是这几次相处,倒让他觉得此人值得一交。 男人们很多友谊是在酒桌子上建立起来的,林瑕珏与顾澜亭多多少少应了这句话,不过两人酒喝得少,谈心较多而已。 二人交谈,并未一味的谈经纶字画,一顿饭下来,顾澜亭在林瑕珏的地位已经由路人甲变作值得一交的人,但是也只到如此了,毕竟他身份在,加之两人还并不熟悉,若是就这么一番谈论便引申为知己,那便不是林瑕珏了。 他不是名人雅士,一句话便能成为知己,他是个俗人,所以更相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句老话,安平侯此人究竟如何,日后来往才清楚,他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员,哪里又能说好与不好呢? 酒过三巡,上前讨好安平侯的官员大多也已经偃旗息鼓,人人都有了饱意,便慢下筷子交谈一些京中趣闻来,只在场都是有些身份之人,倒也不曾说那些不雅的笑话。 这前面男宾客们相谈甚欢,那内室的女眷们大多就是谈儿子,谈丈夫,也有几个炫耀的,但是大多都知道分寸,只是比起男宾们,女眷们都多了几分婉约与说话留三分。 黛玉与杨罗氏以及其儿媳们坐在一起,待人接物待也算稳妥,在场有不少女眷有诰命在身,对林黛玉倒是高看了不少。 王夫人因为贾家与林家是亲家,所以也与杨罗氏黛玉等人一桌,见杨家的女人与林黛玉颇为亲近,而自己却似被隔了一层,心情总有些说不出的微妙感。 “大姑娘日后若是有空闲,便来我们府上走走,我们府上几个姑娘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户的小姐,好歹也能陪着你一起凑个趣儿,你一个小女孩子,总闷在家里便也是无趣。”杨家大太太是个爽利之人,想着黛玉如今没了母亲,父兄又要上朝,无人陪伴甚是孤寂,便想着多让这孩子走动走动。 “表姑爱怜,黛玉若是有空余,必要上贵府叨扰的,只求表姑不要嫌弃了去,”黛玉想着自己这几日是走不开的,兄长再过几日便要上任了,所以这几日她总想着多陪陪他,过些时日兄长只怕便没这般空余时日了。 “大姑娘素来便是惹人疼爱的,往日在我府上时,老太太便最喜欢大姑娘,倒是把我们府上其他几位姑娘都比了下去。”王夫人有心想求林家借银子,所说之话也捡着好听的说。 “舅母过誉了,”林黛玉心下有些惊疑,往日舅母对何曾这般过,怎么今日处处说起她的好来。她虽不喜那些算计,但却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隐隐觉得舅母有此举,想来应该有事所求。 可是如今贾府有了贵妃娘娘,哪能有求林家的事情呢? “玉儿这孩子让贵府上下费心了,”杨罗氏此刻微带笑意的开口,她面相慈祥,笑起来更是温和可亲,但是在座她辈分与品级都摆着,所以满桌子女眷对她都十分客气。 王夫人听得杨罗氏用黛玉长辈般口吻说话,心头一跳,明知对方有些故意的意思在,却又不敢无礼,对方论悲愤,与家中婆婆相当,论品级更是比自己高上好几级,她闻言只好强笑道:“自家丫头,哪里有费心与不费心的。” “贾老太太把外孙女当做亲孙女般对待,倒也的确是个心疼孩子的,”杨罗氏点了点头,仿佛没有听到王夫人一家人之类的说法,转口问起贾母的身体牙口来。 王夫人只好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倒也无精力在与黛玉交谈些什么。一直坐在旁边不惹人注意的邢夫人瞥了瞥嘴,似乎知道王夫人在算计什么,面上带了些不屑。 她们妯娌之间不合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了,所以对于邢夫人来说,王夫人不顺便是她高兴的事,所以今天她也乐得看其笑话,至于别的什么,她倒也想不到。 倒似应和了一句话,看到你不高兴,我也就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冠礼的过程是借由百度以及自己更改了一些凑出来的,对冠礼实在不够了解,大家凑合着看吧,左右这是架空历史,不必与明朝或者清朝一模一样,捂脸~乃们鄙视我吧,嘤嘤~ 第27章 拒王夫人意 黛玉虽猜测王夫人可能有什么事情需林家去办的,但是决计想不到对方是算计着向林家借银子使的意思。且不说贾家乃高门大户,她在贾家也住过段日子,贾府上下从主子到有脸面的奴才,俱是奢华无比。加之这名门大户,若是轻易谈及银子之事,未免落了下乘,林黛玉一个书香世家的小姐,哪里想得到这一遭。 杨家的人与贾家并没有多少交情,只隐隐约约听说过贾府一些传闻,所以倒也没有往别处想,只当贾家有意亲近罢了,待宴席完后,宾客们三三两两的告辞,倒算是宾主尽欢了。 因着林如海与京中几位异姓王交情不过尔尔,所以几位王爷倒府上也只送了厚礼来。杨罗氏却对林家行事十分满意,她是常被太后娘娘召进宫的,所以隐隐约约知道皇家一些事情,这异姓王远着比近着好。难怪林家能世代为官,这行事倒是谨慎,与这样的人家来往,才不必担心莫名污了名声去。 男宾们纷纷告辞,林如海与瑕珏莫不亲送至门前,倒也不曾因为圣上对林瑕珏高看有半分懈怠,所以宾客们离去时,对林家行事也十分满意,原本有些嫉妒之心的人也淡了几分心思,毕竟人家也是知礼人家,怪道圣上喜爱了。 安平侯却是走得晚的,加之他是这次请来的大宾,所以晚了些也不会让人多想,他静坐在东首位上,见着林瑕珏匆匆送了宾客又赶着来陪自己的模样,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侯爷这是取笑下官的不雅了?”林瑕珏走到顾澜亭面前,作揖道:“今日失礼了,还请侯爷见谅。” “是君璧妄自菲薄了,我本料想着君璧年不过十五,待人接物难免有疏漏之处,今日一见才知我小觑了君璧,”顾澜亭端起茶杯,借着这个动作掩饰自己过于明显的欣赏,“君璧风姿,安瑾叹之。” 林瑕珏微愣,且不说男人用风姿二字是否合适,只顾澜亭在他面前自称安瑾便让他意外了。顾澜亭在他面前自称“我”而不是“本侯”便已是礼貌,现在却又自称安瑾,这便是把他们两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了,甚至还带着些尊敬的意味。 世界上可能有无缘无故的厌与恨,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与尊。他听过安平侯不少的传闻,可是此时的安平侯却与那些传闻中的人完全不似。这等高看给他的不是喜悦,而是惊疑。他不是真正的少年才子,对安平侯又无特别的崇尚之心,自然不会因为这席话便失了分寸。 “侯爷总这般夸耀,只怕君璧日后无颜见人了,”林瑕珏敛目,面上仍是那温和的笑意,恰小厮上前换茶盏,他便亲手端了茶到顾澜亭面前,“君璧年幼不知事,行事哪能周全,不过是皇上与侯爷厚爱,不忍扫了君璧兴头罢了。” 顾澜亭也知自己方才一言过于亲切了,反倒让对方生疑,见林瑕珏面上带笑,实在看不出喜还是怒,他只好笑道:“君璧自然是担得起这份厚爱的,皇上爱才,君璧如今年华正好,正该大展拳脚。” 瑕珏挑眉,这算是间接的告诉他皇上的意思给他一个安心?林瑕珏收到对方这个好意,便笑道:“皇上厚爱,微臣自当鞠躬尽瘁,但求不负皇上之望。”如今朝中上下新老接替,有些老臣就如贾府之流,行事作风恐实难入目,也不知道这位年轻帝王能忍到何时。 他隐隐听闻过后宫一些事情,说是老圣上与太后相敬如宾,倒是颇宠爱一位贵太妃,皇上登基前,这位贵太妃还折腾了不少事出来。这其中弯弯绕绕林瑕珏不怎么明白,自然也不敢想,但是有一点他却是知道的,贾府对这位贵太妃似乎颇为亲近。 其实林瑕珏实在想不通贾府众人的行事,难不成真的看不清朝中风云变幻,非要傻傻的把脑袋往铡刀上送才算心安? 顾澜亭知林瑕珏是个聪慧之人,今日这么短短几句话,便也足够他日后在皇上御驾前该何等行事了。他实是对林瑕珏甚为欣赏,哪里忍心这么个灵慧之人折损在朝堂之上,今日见他作为,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才高八斗的才子不一定能做好官,而在官运亨通者也不一定是名满天下的名士,所以他才有今日一言,现下想来,却是他多虑了。 “君璧之心,皇上必是知的,”安平侯也不便久留,虽说他是大宾,但若是逗留太久,难免有人说些君璧攀附之类的闲话,污了君璧声誉反倒不美。 安平侯要走,林如海与林瑕珏自是感谢了他一番,待他上轿远离两人才回府,恰杨家的宾客也要回府,父子俩又是一通谢,把人亲送至门口,又作揖感激一番。 杨家因帮着林家接待宾客,所以走得甚晚,府中宾客几乎已经辞尽,就在父子二人松口气时,却听到紫鹃来说王夫人还与黛玉说着话。 林瑕珏闻言不自觉皱眉,他怎的不知王夫人何时待妹妹这般亲近了,他看了眼林如海,知林如海是男子,不好到女儿那去见王夫人的,便道:“今日宴请宾客,父亲也累了,儿子便去陪舅母说会子话去。” 林如海对贾家之人也十分不耐,闻言便点了点头,只说让林瑕珏早点休息,别的什么也没说,便回了自己院子。 待到了黛玉院子,隔着帘子林瑕珏便听到了王夫人听似带着慈悲的声音。 “只你那个二表哥是个不争气的,如今元春虽说得封贵妃之位,可这省亲园子修下来,不知还得亏空多少银子呢。” 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没有等到黛玉回应,便又继续道:“你往日在府中与其他几个姑娘也颇为亲近,如今我有心接你去府上,却又不忍让妹婿离了你。想着居于深宫的元春,我这做母亲心里也甚是难过的。如今就连给她修座省亲院子也还差着银子,我这做母亲的实在心中难受,大姑娘你…” “二舅母来寒舍,君璧不曾远迎,还请二舅母饶了侄儿无礼之处才好,”林瑕珏掀了帘子起来,对着王夫人作揖到底,带着笑意道,“二舅母近来可好,前些日子听元春表姐得封贵妃,只我因春闱不曾去恭贺,二舅母别厌了侄儿去。” “珏哥儿这是哪的话,知你学业繁忙,舅母哪能厌了你,见你上进,舅母只有喜的,怎会责怪,”王夫人本想着从黛玉处入手,黛玉心软,事没准便成了,哪知林瑕珏也过来了。她对这个侄儿了解并不深,只年纪轻轻得中状元之人,只怕也是不俗,她却是不敢大意的。 “二舅母宽厚,侄儿在这谢过二舅母了。”林瑕珏在黛玉身边坐下,掩饰眼中的疏离之意,这位二舅母若真是宽厚,只怕红楼中便没了那几个莫名香消玉殒的女儿家了。 “自家人,何谈宽厚不宽厚,”王夫人闻言温和一笑,“如今珏哥儿高中状元,又得圣上重视,只怕日后公务繁忙,日后相见也不得空闲呢。” “不过皇上厚爱罢了,”林瑕珏绝口不提日后相见之类的话,只怕这位内心也不见得多想与自己亲近,而自己自也不想与贾家贴在一块儿,各自便省事了。不过听这位二舅母提到省亲园子银子这些话,林瑕珏不由得心中讶然,莫不是这位二舅母起了向林家借钱之事吧? 他只知道原著中王夫人与王熙凤做类似高利贷的缺德事,倒不曾想到王夫人还有这么一出厚颜。原著中从未提起林黛玉二入贾府时为何只有那些日子,林家世代为官也不该那般寒酸的,很多人皆怀疑是贾琏借由接黛玉到贾府,私吞了林家的家产,最后被王夫人挪来修园子了。 今日见王夫人这番作为,林瑕珏倒有些相信这种说法了,如今父亲健在,妹妹又住在林家,自然没有银子给贾家,所以现在修园子的银钱便吃紧了。 “方才听闻舅母提及贤德娘娘省亲园子一事,父亲本想着大家是亲戚,也该帮衬一把的,只父亲为官清廉,竟是相帮也使不上力,今见银钱吃紧,侄儿更是羞愧难耐,真是无颜见二舅母了。”林瑕珏不比黛玉,因他是林家未来继承人,这些话说出来倒也不难,更何况先把话说了,让王夫人借钱的话开不了口去。 王夫人也不曾料到林瑕珏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抬头见林瑕珏微笑的模样,无端觉得这张脸令人生厌起来。 再说不出借钱的话,王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悻悻走了,出了林府上轿后,才恨恨的扭起手帕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PS红楼里利子钱与现在高利贷应该有相同之处吧,要是理解错误大家表鄙视我嗷~ 第28章 瑕珏上任 打发走了王夫人,黛玉眼瞅着送走王夫人的兄长慢条斯理的喝茶,便忍不住开口道:“我竟不曾猜到二舅母是为了借银子,当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了。” “妹妹却是不知,这天底下何等子的人没有,二舅母为人母,为了女儿奔波,倒也是说得过去的,”林瑕珏似笑非笑,这话听着像是体谅王夫人之心,但也指出了她此举的不妥。 黛玉倒是知林瑕珏言下之意的,当下便瞅了他一眼,“我方才还在疑惑,二舅母待我向来不亲近,怎么今日道对我亲热起来,原想着是因为兄长你得状元之故,原却是这等原故。”世家之人,有些事却是不能轻易做的,王夫人今日此举,却是落了下乘,实在让黛玉起不了好感。 “我这个小小的状元哪里值得她多看,你竟是忘了二舅母有着做贵妃娘娘的女儿?”林瑕珏素来喜爱黛玉院子里泡的茶,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但是喝起来却别有一番味道,所以这两句话说完,又啜了一口茶,神情十分悠闲。 黛玉见惯他的懒散样,也是懒得开口说他的,让如意给他换了一盏热茶,又端来点心,任由他懒散着。黛玉疼他年纪轻轻便要涉足官场,在父亲面前也不能随意懒散,自己这里若在拘着他,他哪还有轻松之地了。 “还是如意的点心做得好,我屋里伺候的丫头也没这般手艺的,”林瑕珏捻了点心来吃,笑眯眯的开口。 “大爷快些饶了我吧,若是大爷院子里几位姐姐听见了,如意可要惹人嫌了,”如意与林瑕珏院子里的几个大丫头也颇为熟悉,所以开这些个玩笑也不担心起什么嫌隙。 “别人家丫头得了夸奖都是兴高采烈,只我们府上一个比一个谦逊,”林瑕珏摇头,见黛玉坐在一边绣荷包,话头一转道:“我听闻杨家邀你去做客?” 黛玉点了点头,“表姑与表姑婆都这般提过,怎的?” 林瑕珏笑道:“无碍,我只想着府中只你一个妹妹,又无别的姐妹陪你,去杨家走走也无妨。杨家家风颇好,妹妹不用顾忌太多的。”像贾家那般家风却是不多见的,一个个管事婆子比主子还有脸面,这是哪门子规矩?即便主人家慈善,也万没有奴大于主的。 “我去哪里,还要你安排不曾,”黛玉虽这般说,却把一个荷包扔给林瑕珏,“你如今要进官场,往常一些东西也不能用了,这个你先拿去使着。” “这便谢过妹妹了,”林瑕珏当下便荷包佩在了腰间,见黛玉小小年纪便身姿不俗,不由得想,自己这玲珑剔透的妹妹,许于何人才般配呢? 林瑕珏冠礼后,只剩下几日便要上任,他又找了个日子邀了好友一起在翡翠楼用了酒菜,自然又是被好一顿取笑,也有几个人因林瑕珏之故被自家老子押着参加下届科举,所以更是对着林瑕珏一通好灌。 林瑕珏被灌得脑袋发晕,坐在椅子上吃了大半盏茶才缓了些劲儿来。见姚兆安又要来灌,忙摆着手道:“不成了,你若是再灌,今日回家只怕便要被挨捶了,温故兄,且饶了我吧。” “我便是饶了,谁饶了我,这几日我被关在书房,也不知是谁惹的祸,”姚兆安知林瑕珏如今刚得了官职,喝醉了只怕有人说闲话,倒也不再强灌,只斜睨着林瑕珏表示心中不满。 “温故高才,待下次科举,必定高中,”林瑕珏起身作揖,“还请温故兄原谅在下。” “君璧快别跟他告罪,明明是他自个儿不求上进,哪能怪得你,”房易戎与张坊见此情状,都取笑起来,其他几位公子哥也跟着一起闹开了。 “玄宽与子书此时倒是帮着他说话了,难不成你们回家没有听老子娘念叨要跟某某一般学习?”姚兆安叹息着摇头,“只怕我日后再无亲近之日了。” 此言一出,又是一通取笑,也不知谁突然提到了安平侯。 林瑕珏冠礼的大宾是安平侯之事早已经传遍了京城,如今有人提了出来,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因朝中关系纷杂,他们这些小辈倒没有去林瑕珏的冠礼,但也都备了礼送去,所以不曾有机会见安平侯。 因与安平侯还不是十分熟悉,所以大家问的时候,林瑕珏只略说了些他的好处,别的皆说不知。众人也深以为然,毕竟安平侯只是遵圣上旨意来做大宾,哪里会与林瑕珏过于深谈,只是大家见林瑕珏中了状元得了皇上青眼也与往前无异,对他倒是更加亲近与高看了。 “待日后君璧上任,日后我们相处的时间只怕要少了,”徐渭叹道,“原我家中见我年幼,不欲让我过早参加科举,不过有了君璧在先,三年后是跑不了了。” 在场大多都已经考了秀才的名头,只是大世家求稳妥,便也不曾急着让他们后面的考试,这次林瑕珏年纪轻轻便中了状元,加之皇上言语之间透露着对年轻臣子的期待,所以这些世家心不免动了起来。 人在官场,总有那么些事不能由心,不过他们也都看得清,既享受了家族庇佑,吃珍馐穿绫罗,总该为家里做些事情,吃nai骂娘这等事只有那等缺心少肝的人才做得出的。 “且不管如何,还是祝君璧日后官运亨通,万事顺利。”张房端起酒杯,笑道,“不如大家一起喝了这杯酒。” 瑕珏谢过后喝下,在座诸人日后想来不会一直留在京城,只是现在有这番情谊,也是不容易了。他原以为自己穿越进了一本书中,在见过这么多鲜活的人物后,他早已经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还是一个除了贾家还有别人存在的世界。 聚过回府,林瑕珏由小厮伺候着洗脸漱口,又换了一件外衫,就听到父亲院子里的小厮来请用饭,他便又忙着往林如海院子走去。 一家三口同桌用饭,倒也温馨,待用过饭后,林如海便问及了今日瑕珏与朋友相聚之事。 “你这些朋友都是好的,见你知道如何与朋友来往,为父也放心了,”林如海想着京城中关于贾府晚辈们与薛家小子等的传言,眉头便不自觉皱了皱,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瑕珏与那等子人成朋友,他这个父亲只怕会夜不能寐了。 林瑕珏垂目听教,心下也明白林如海为他打算,倒也没有不耐。 三日后,林瑕珏正式上任,所以便早早去翰林院报道,他刚到不久于长伯也到了,两人相视一笑,皆安安静静等着其他官员的到来。 待官员来得差不多,林瑕珏也只安排整理资料的工作,倒也十分轻松。而其他官员待他也无为难之意,遇到二人不懂之事,大多官员也能指教一二,所以林瑕珏第一天的翰林院工作还是十分顺利的。 几天下来,林瑕珏也渐渐与翰林院的官员熟识了,做起事来便更加趁手了。翰林院里还有几个这届二三甲考进来的庶吉士,大多相处起来都十分客气,毕竟是同年,日后官场总会有互相照应的时候。 黄叔通却与翰林院的侍读学士蒋起臣有些矛盾,其实也不过是几句诗词的事,只黄叔通自视有些才华,言语间难免无礼了些,所以翰林院的官员待他倒颇为冷淡。 这侍读学士品级虽说不是很高,但是经常召伴陛下,黄叔通开罪于他,实在不明智,所以整个翰林院只有沈固原与黄叔通走得颇近。 沈固原在琼林宴上挑衅状元林瑕珏之事,翰林院都是知晓的,如今相处下来见林瑕珏为人温和知礼,而沈固原却带着酸儒之气,心会偏向谁,自是不必多说。 林瑕珏仿佛忘了琼林宴上之事,每遇到沈固原,也是带着笑意招呼,不过对方多时都是爱搭不理,久而久之众人也都看到了眼里,所以等林瑕珏在一些时日后对沈固原只是一笑,不再主动招呼,也无人说是他的不是。 其实若林瑕珏一直好言招呼沈固原,久了会给人虚伪之感,所以他由主动招呼变成微笑,别人只会说他宽容知礼。 这世上最难揣摩的是人心,最伤人的是人的嘴,所以林瑕珏不想刚进官场就引来麻烦,这对他日后是没有好处的。 至于沈固原爱清高,他也乐得让对方继续维持清高之态,越清高越好,他林瑕珏从来都是以怨抱怨以德报德之人,哪里真有你打了我左脸我还把右脸凑过去的道理。 这一日林瑕珏照旧整理一些过去的书籍之类的东西,却听到小黄门来传唤,说是皇帝要召见。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要与封建王朝最高统治者近距离接触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其实男主就是你得罪我,劳资记得你,等以后再算账的笑面虎,温润如玉什么的,宽宏大量什么的,是浮云~ 推荐一篇厂花的同人,挺不错,可以养肥再宰杀。 第29章 皇帝 林瑕珏由小黄门领到御书房,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脚下一个犹豫,这个时候进去似乎有些不妥。 小黄门仿佛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犹豫之色,压低声音道:“林大人,皇上说了,您要是到了,就直接进去,不必禀报。” “有劳,”林瑕珏谢过小黄门,走在门口处并不瞧御书房内有那些人,规规矩矩的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小林卿家来了,不必多礼。” 宣德帝的声音不喜不怒,林瑕珏摸不准这位帝王现下的心思,起身时快速的看了眼屋内的人,原是内阁的两位官员,一位是工部尚书的郑沧,一位是礼部尚书赵阳。这两位官员政见上常有不合之处,朝堂之上也曾起过冲突,只不知今日又是为了何事起了这般争执。 虽知礼部尚书赵阳与父亲有一定交情,但是这个时候林瑕珏却不敢再多看一眼,退到一边装作没有发现御书房里气氛的不对劲。 “林卿可知福建渔民多次遇倭寇袭击之事?”宣德帝没有给林瑕珏做旁观者的机会,把两位尚书撩在一边,突然开口问起来。这一番举动,倒是两位官员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林瑕珏身上。 “回皇上,微臣只略有耳闻。”林瑕珏当下便觉得,这其中似乎有那么点猫腻。 “那么以林卿来看,这倭寇侵犯我朝,我朝该何为?”宣德帝视线扫过两位尚书,最后定定落在林瑕珏身上。 林瑕珏心里一个咯噔,当下立刻道:“微臣鲁莽,恐微臣所言污圣上耳,微臣惶恐。” “无碍,朕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林瑕珏暗自叫苦,他要是真的随便说说,这位帝王不定怎么看他,这世界上做皇帝的,就没有心眼大的。别说他日后想在官场混下去,就算不在官场呆着的人,也不敢让皇帝有一丝不满。 想着日后还会出现无数次这种场景,林瑕珏莫名觉得淡定了,他上前一步道:“回皇上,臣以为,但凡来犯者,皆应严惩不贷。” 工部尚书闻言,看林瑕珏的眼神便多了些看不起的意味,不过个黄毛小子,这些想法着实太过冲动,瞧着也是不堪大用的,亏得皇上还赞其少年多才。 礼部尚书朝阳面色却是如刚才一般,只脸上带了些安静倾听的一位,全然没有朝中重臣在年轻臣子面前的倨傲感,但是林瑕珏心里却清楚,越是这样的人,越不能得罪,也越要小心。 “林卿说说为何要打,”宣德帝脸上略有一分兴味,只是林瑕珏心中却有一种预感,这位年轻帝王定不是主和派的,更何况被倭人欺到了自己国土上,这对于一个有心做明君的帝王来说,无疑是让他震怒的。 不过让林瑕珏意外的是,这件事情竟没有兵部的官员在场,内阁其他大人更是不在,那么他这个翰林院小官说的意见对皇帝来说,想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帝王想听的。 “微臣认为该打的理由有三,一是我泱泱大朝,怎能允许此等小人来犯?二是百姓困苦,为官者总是希望百姓生活安康。三是不能让倭人以为我朝当真软弱好欺,此等事情有一便有二,纵容不得。”林瑕珏语气平淡,倒不似年轻学子们谈及此等事情那般慷慨激昂,“只倭人大多零散,若是大举派兵不仅耗费兵力财力,还要引起百姓恐慌。所以,微臣以为,对福建的倭人不是打与不打的问题,而是该怎么打才更有效,更能对那些倭人有震慑作用。” 工部官员听完后,正要开口,突然听到坐在上首的帝王笑出了声,那未出口的话,便隐了下去,而他看林瑕珏的眼神多了几分探寻。 “君璧所言深得朕心,对朕而言,福建倭寇之事,打与不打才是朕之心事,”宣德帝把一本奏折扔到御案角落上,“这是福建上报的奏章,各位卿家不若看看上面写了什么,朕不希望我们君臣在京城锦衣美食时,福建的百姓还受倭人之苦!” 两位尚书大人哪里听不出帝王言中之意,但凡他们说出一个不字,只怕便得了一个不体恤百姓的罪去。见到两位大人跪下了,林瑕珏怎能还好好站着,只好跟着两人一起跪了下来。 “罢了,你们都退下去好好想想如何对付这些倭寇,别的朕不想看。君璧留下。”宣德对林瑕珏的称呼一变再变,先是小林卿家,再是林卿,现在却是直接称呼其君璧,由此可见他对林瑕珏的态度有多大变化。 林瑕珏暗自心惊,他当然不会自满的认为这位帝王看上自己才华之类的原因,这朝上有多少能人,有多才饱学之士,他这点能耐顶算是不丢了林家脸面罢了,若真要帝王另眼相待,却不能够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位帝王需要由他表明某种态度,或者像让某些人看到这种场面。为人臣者,被君王利用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至少这证明了某种价值,只是作为利用的对象,却要好好想想怎么做才能不会为自己招来更大的祸患。 宣德帝看着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林瑕珏,“君璧无需多礼,朕让你留下,便是想与你聊一聊有关倭寇的事情。”说完,招了招手,让一个小黄门端了矮墩过来。 在御书房被帝王赐座,谁能安安稳稳坐着?林瑕珏坐着小半边墩子,深深庆幸自己往日读书时不曾忘记好好锻炼身体,不然这般折腾不定要在圣驾前露出什么狼狈的形态。 “朕观君璧谈及倭寇,多有不满,想来君璧对倭人之为深恨在心了。” 林瑕珏暗中一惊,他刚才谈及倭寇之时,言语已经掩饰得极为平静,没有想到这位帝王仍能看出他的情绪来,所以想做明君者,除了要有别人不能及的计谋,只怕还要有一双红眼金金。 “但凡来犯者,臣俱憎之,”林瑕珏心下叹息,他对倭人无论如何恐怕也是起不了好感的,谈起来免不了多了几分不满之意。 “朕对这些个倭寇也甚为不满,只倭寇狡猾,又深识水性,真要剿灭他们也不容易。”宣德帝叹息,眉梢间带着一丝疑虑。 “微臣以为,即便打退这一批倭人,那么日后还会不会再有倭人来犯,或者其他的人?”林瑕珏观察了眼帝王的神色,见他有继续听下去之意,方才继续道:“微臣对军中之事并不了解,只听闻我朝大军甚是威武,不知海关处军备又如何?” “海关…”宣德帝沉吟半晌,突然眼神一变,似是明白什么,点头道:“君璧所言甚是有理,朕心甚慰,重重有赏!” 直到林瑕珏退出御书房,他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让帝王大悦,他不过就是想了解一下海军方面,然后脑补一下攻打某个小岛国的可能性,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深夜可能还会有一章,大家明天来看应该刚好合适。 PS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PPS感谢1105244童鞋yaya032868童鞋给我的雷~ 感谢L A W童鞋投给我专栏的雷~ 谢谢大家~ 第30章 莫知帝王心术 待林瑕珏回到府中的时候,圣上的赏赐已经让人送到了府上,而林黛玉正在院子里等他,面上带了些担忧之色。 黛玉虽对有才华,但是终究是闺阁中的女儿,对朝堂之上的事情更是不甚了解,她只知与帝王牵扯上的事情都不会是简单的事情,听闻林瑕珏回来了,便忙去找林瑕珏,想知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 林瑕珏看着匆忙而来的妹妹,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若说原著中的林黛玉孤寂零落,那么现在的妹妹却是多了几分喜悦,也没有那般敏感的心思,虽说不似小说中那般出尘,但是现今的林黛玉却是一个开心的小姑娘,是自己的妹妹,不是小说中那泪尽而亡的绛珠仙子。 “妹妹何事这般着急,”林瑕珏扶着黛玉坐下,又亲手替她倒了一杯茶,见黛玉面上焦急之色不减,只好开口道,“别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讲。” “方才宫里来了人,又赐了好多的东西,说是皇上赏赐给你的,就连一盏茶都不曾吃又匆匆走了,我终是有些不放心…”黛玉见林瑕珏仍是微笑模样,就知道自己是多虑了,当下便端起茶喝了一口,“不过现在见兄长这番做派,妹妹也知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妹妹关心我,我自然是高兴的,”林瑕珏接过大丫鬟细雨递来的茶盏,解释道:“这朝上糟心之事,我是不想让妹妹知道费心伤神的,不过是因为福建倭寇一事,想来皇上赏赐并不是什么坏事,妹妹无需担心。” 黛玉也知道自己闺阁女子是不适宜知道朝堂之事的,听到兄长所言,便知与政事有关,想来是兄长受到皇上嘉奖,才得了这些赏赐。 林家独子得封状元上任翰林后不久,又得圣上青眼,并赏赐物什到林府一事,当天晚上便传至京城各世家耳中,原本只觉得林瑕珏不过是有些文气得了皇上一点青眼的人对林瑕珏不免也多了些注意。 官场与战场不同,战场拼的是命,官场拼的是脑子。战场输了没的是命,官场输了,没了前途是小事,更甚者全家跟着一起遭殃。可是既已入官场,便只有小心走下去,林瑕珏并无封侯拜相的野心,只求不毁了林家百年基业。 所以,当翰林院的官员待他越发亲近时,他也如往常般待这些人,倒也不至于让人觉得轻狂。 三日后后,林瑕珏便听闻皇上下令派精锐部队歼灭倭寇。不久后,福建传来捷报,倭寇被打得通通逃窜了。 两月后,宣德帝下令,在沿海等地广招身强力壮水手为水兵,并制定了不小有关沿海镇守之条款。让林瑕珏感到意外的是,一些重要的通商口岸宣德帝并不似历史上明朝那般沉沉剥削与禁压,而是给商人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出海条件,似乎并无重农抑商的意思。而对外来的船只货物也会进行检查,为了避免官员浑水摸鱼,还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总的说来,这样既保护了沿海渔民的安全,又让一些出海的商人有了底气,更是避免某些抱着其他意图的外来商人给百姓带来危害。 关于通商口岸与沿海安全的条款非常的明确,倒也利国利民,虽说现在的海关比起后世来说,还是疏漏了不少,但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仍旧是一种进步的。以林瑕珏的后世眼光来说,对历史的前进也是一种推动。不过按照小说套路来说,这些事情不是该由穿越人士在统治者面前风光一次,然后大刀阔斧的改革么,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与他没什么干系了? 来这个世界这些年,林瑕珏再次感悟一个事实,那就是千万别小瞧古人,不定谁才是傻子。这些条款几乎考虑到各种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内阁的官员以及帝王能在短短时日里考虑了这么多东西在内,实在是有效率。 所以没有真材实料的人,还真入不了内阁这种地方,尤其当上位者是位明君时,更是不容易。 做人臣子者,总归是想得遇明君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这两月或许是宣德帝醉心于海关之事,并没有多召见林瑕珏,只是偶尔召他谈一些海关方面的东西,但是透露得并不多,林瑕珏自己也很识趣,只拿了朝堂上下都知道的消息来交谈,幸而看法颇合宣德帝之意,倒也让宣德帝越发看重起来。 与林瑕珏的顺风顺水比起来,黄叔通的仕途却极为不如意,关于海关一事,他写了洋洋洒洒的一道折子,不知用何种渠道竟是转呈至内阁,刚巧便被内阁阁老离李丞相看见,也不知道李相起了何等心思,竟是把这折子上达了天听。 黄叔通是个文人,而且是个酸腐的文人,他的折子内容无非是谈及我朝地大物博,为何要与蛮夷有所来往,又说商人地位低下,何必花国库银钱道海关保护商人的商船之类。 古往今来与帝王叫板的人,除非真是有十分能耐,不然皆是没有好下场的。既是宣德帝有着唐太宗的心胸,黄叔通也没有魏征的才德。海关一事明眼人瞧着,便知是利国利民的,谁知这个当朝榜眼想的什么,非要把这事说得天理不容。 林瑕珏听闻这事后,除了好笑以外又觉得有些可惜,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进了官场,却不会看不会听,若是惹下祸事,只怕连家人也是要跟着遭殃去的。 不过宣德帝并未如其他人所料般震怒,这件事仿佛被人遗忘了般,没有人提起拿道折子,当然海关之事仍旧在进行。 就在大家快忘记这件事情后,黄叔通这位翰林院的七品小官被外放了,所放之地是云贵边境小知县,原因是圣上某天赞黄榜眼对民族之事甚为了解,便特恩赐其到云贵某小县城任职。 任谁都知道,云贵之地有不少百姓并不是汉人,甚至还有擅长用毒民风既淳朴又彪悍的苗民,这些苗民在你不招惹他们时,他们是极为好处的,若是你开罪他们,只怕让你有命无命回来也不是奇怪的事,所以在这些地方任职对官员来说,无异于被帝王冷落了。 林瑕珏感慨,他就知道帝王就没几个心眼大的,当初黄叔通折子上去后,宣德帝不发作那是因为不想让人觉得他不能听反对意见,虽说这个反对意见众人都知道没有道理,但是他仍旧会找另一个理由以恩赐的方式把人派遣至别处,可见其心计之深,但也可见其是个明君。 因为但若是昏聩一些的帝王,黄叔通别说还任官了,只怕连自己与家人的脑袋都保不住,从这个角度来说,宣德帝又是一个难得心眼大的帝王。 黄叔通离开京城前,林瑕珏并未去送行,只派了人送了一幅名家字画去,黄叔通虽说过于耿直了些,但是在他眼中,总归不及沈固原来得让他讨厌。 待黄叔通离开,翰林院里便无人与沈固原亲近了,沈固原似乎对其他官员也颇为冷淡,只可惜这清高孤傲的做派在翰林院诸位官员眼中,就实在有些不喜了。 这日恰逢休沐,林如海与几位同年一道爬山下棋去了,林瑕珏也被友人邀着去翡翠楼吃茶,他也不曾辞,打着马儿带着小厮便往翡翠楼里赶。 几位友人俱是喜欢在翡翠楼聚的,很多文人也素喜此处,但凡给得起金银者,莫不爱到此处来聚一聚。 待林瑕珏下马后,刚问清楚堂倌张坊等人在何处房间,就见一个八抬的轿子在翡翠楼石阶外停下,而轿子的规格是郡王以上才得以用的。 林瑕珏下意识不想与这些王爷有牵扯,刚想转身离开,就见轿中的人走了出来,却是那向来爱附庸风雅,有着贤王美誉的北静郡王。 作者有话要说:深夜了,明天还要上班,瞬间觉得杯具了。 没有来得及捉虫,等下次更新一起捉,需要去躺了~ 第31章 呆宝玉妄言 北静王其人在红楼描写中,是有着贤王美称并且相貌俊美的王爷。所谓闻名不明见面,林瑕珏今日一见,这个北静王长相的确很不错,身上穿着腾云花色软绸外袍,颜色也十分素净,让人见之便想到一个雅字。 若林瑕珏之前不曾见过安平侯,这北静王便是他眼中第一雅致的人了,只可惜早有安平侯在先,这北静王这份雅便显得有些刻意了。 “下官见过王爷,”见北静王朝这边走来,林瑕珏弯腰作揖,垂下眼睑不与北静王对视,做足恭敬模样。 “小林大人快快免礼,”北静王亲手执起林瑕珏,面带笑意道,“早便听闻小林大人之名,只总不得见,今日难得相遇一场,不若一道吃茶去,正好你的表兄弟贾家公子也要来的。” “原是王爷相邀,下官并不敢辞,只今日瑕珏与友人相邀做东,实在无法。”林瑕珏想着这贾家公子怕就是贾宝玉了,他现在哪里还敢与北静王走得过近,黄叔通刚刚才走,他又怎么能步其后尘。 不过北静王听了林瑕珏拒绝的话,面上也不见恼意,可见其人心性,只勉强问了是那几家公子,当听闻是六部官员家的公子们时,便不再强留,笑着先一步进了酒楼。 待林瑕珏到了原订好的房间,好几位朋友已经在里面坐着了,见到林瑕珏便招呼着他坐下。 “方才听我家小厮说,你在门口遇到北静郡王了?”张坊音量很小,似乎有些刻意压低。 “刚巧遇到罢了,”林瑕珏想到此时可能与北静王在一起的贾宝玉,摩挲着手中的青花细瓷茶盅,压下心头对贾家的不耐。他刚到红楼林家时,身体不过三岁有余,因术士说不易多沾阴气,所以便没有养在贾敏院子中。而贾敏当时已经有了身孕,也不能时时陪伴在他身边,后来有了黛玉贾敏身体又不好,所以直到贾敏芳魂消逝,林瑕珏对她仍是有些隔阂的。比起林黛玉来说,他对贾家并没有多少感情,他看到更多的是林家的利益,至于贾家如何,他倒不曾想过。 “今日来迟了,实是抱歉,”房易戎进门,先是告饶,才找了位置坐下,喝了一口茶后才对林瑕珏道,“君璧,方才我在下面遇到贾府二房的公子,瞧着似乎也会在楼里喝茶。” 贾府二房公子指的便是贾宝玉了,林瑕珏闻言便道:“这我倒不知了,原这位表兄弟与我也不曾有多少来往,加之他又不爱与投身官场的人过多交道,我还是不去扰他了。” “说什么不爱与官场中人来往,真那么干净,又何必穿得一身富贵,我瞧着他待北静郡王倒也见不着不喜来,”刘兆安嗤笑,“什么瞧不起官场之人,那北静郡王难不成就比别人都干净去了不成。” “温故兄慎言,”房易戎似笑非笑道,“再怎么着哪也是位王爷,你这般做派若是传到有心人耳中,不定会招来什么麻烦。” 在座诸人心里多少都明白今上对几位异姓王的不满,只念着长寿宫的老圣上才忍着没发作。虽是如此,但也没有必要表现出来,幸而今日屋内的几人都是熟识的,也不必忧心带来麻烦。 刘兆安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太直白了,喝了一口茶不再言语。 张坊见此状况,引开话题道:“前几日我还听了这位宝玉公子的传言,不知你们可曾听过?”北静王说不得,但这贾家的人他们这些人还是敢说的。加之在座几人都知林家对贾家颇为疏离,便更加不用顾虑林家这层面子了。 “子书得了什么趣闻,我却是想听的,”徐渭看了林瑕珏一眼,见他面上并无不悦,才又继续道,“难不成是那衔玉而生的公子又摔玉了?” “摔玉算得什么趣事,不过却也是与玉有关的,”张坊笑容里带了些嘲弄的味道,“外面街头都在传,一位在贾家借住的小姐与这位公子是金玉良缘天生一对之类的。” “这内宅之事哪能传到外面来,莫不是子书你去特意打听的,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徐渭摇着头道,“更何况人家一女儿家名节宝贵,哪能随便传出这些来。” “唯孝真真是冤枉子书了,这传言我昨儿也听说了,只这金玉良缘对象不是什么小姐,而是一个商贾家的姑娘,”刘兆安看向林瑕珏,“而且这位姑娘便是上次那不长眼狗东西的胞妹,原想着贾家即便再不着调,这袭爵人家总该要些脸面的,不曾想却是这番景象。” 大户人家里发生的事情,哪能轻易传到外面去,这简直就是打脸,再说一个好好的世家,非要与商人之女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贾府这些年里发生的这些事情,简直就是京城世家们眼中的笑话。 谁说文人士子便不说闲话的,这几人在外面莫不是文质彬彬进退有度,这关起门来说起不相干人的笑话来,总归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不过这才像是真正鲜活的人,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圣人,若真有圣人,又有几人有那样的胸襟与之相处? 虽说听贾家的笑话,林瑕珏也算是打发时间,不过以林家与贾家那点关系,林瑕珏自然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原本他看红楼梦那本小说时,还有些奇怪的,贾宝玉再怎么样也是世家子弟,为何不曾与一些有身份的公子来往,反而竟是不入流之辈,到了这里才觉得,有身份的公子哥对贾宝玉只怕是看不大上眼的。 不过在座几人多少碍着林家的情面,倒也没说太多不堪的话,房易戎倒也甚少加入几人的话题,而是与林瑕珏聊了起来。 “这些日子听到不少人说君璧深受皇上重视,君璧日后只怕不得闲了。”房易戎倒也没有刻意打听的意思,倒是有几分提醒的味道。 林瑕珏哪能不明白,房家一脉是一个古老的家族,沉沉浮浮几个朝代,官场上的东西自然看得多,今日这话也是看在朋友面上提醒他了,“玄宽之意,君璧懂的。”既然如今讨论他的人多了,那么盯着他的人也多了,自己日后更要小心行事,以免引来祸事。 两人相视一笑,与聪明人说话便有这些好,一点就透,不用把话说得太过直白招来祸事。 就在两人笑得各有深意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小厮的声音,说是北静王邀请几位公子一起去饮茶。 屋内一静,刘兆安更是嗤笑一声,不过没有说话。 “既然郡王爷来请,我们还是去一趟,”房易戎站起身,“不过这天色不早,家里长辈怕是快催着回府了。” 林瑕珏瞥了房易戎一眼,笑着拂了拂袖,跟着房易戎起身,倒是要看看这位北静王究竟如何做到贤字。 由小厮领着到北静王的茶室,几人进去后,就见到北静王贾宝玉还有其他几个不怎么来往的公子哥儿,不过这些公子哥儿长相都跟粉面团子似的,脸蛋儿倒是好,却是缺了几分男儿气的。 林瑕珏垂下眼睑,免得双眼透露出自己邪恶的思想,这北静王似乎对这种“青年才俊”特别有好感? “今日得知几位公子也在翡翠楼吃茶,早听过几位才名,今日得见实乃本王之幸,不若畅谈一番。”北静王容貌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只是几人都是大家庭出来的,看得多听得多,不会因为表现就把对方的话当真。 各自客套一番后入座,林瑕珏与贾宝玉隔着一段距离,没有与他叙表兄弟情的意思,倒是贾宝玉频频看了他好些眼。 北静王注意到了贾宝玉的举动,便笑道:“贾家公子衔玉而生便是奇事,小林大人年纪轻轻便得中状元,实在让人感叹。” 贾宝玉衔玉与他何干,这话里话外把他与贾家套在一块又算作何意,“宝玉兄弟乃上天厚爱,下官愚钝,与天资卓绝的宝玉兄弟是不能比的,王爷抬爱了。” “君璧也就是个爱捞着书瞧的,与钟灵毓秀的贾公子还真没可比的,”刘兆安似笑非笑的看了林瑕珏一眼,“这状元郎几年便出一个,这衔玉而生的可不多见。” 刘、张、林三位大人都是同年,平日里关系也十分要好,所以贾家与林家那点子事,他们心中也有谱,眼见着这个北静王把贾家与林家放在一起说,刘兆安自然要出声的。更何况三家的立场皆是保皇派,与异姓王的来往素来不多,行为做事上便有自己一套。 北静王水溶见林瑕珏面上淡淡,对贾宝玉也无甚特别的态度,便知自己刚才那话有些不妥,只他面上虽是易亲近之人,心里却也是傲气的,所以倒也不曾有别的表示,只不欲谈这个话题,却不想此时贾宝玉开口了。 “林表兄才华十分了得,只可惜早早入了官场,把这满身才气浪费了去。”贾宝玉素来是个口快的,加之与北静王几次的相处相谈甚欢,一时忘了说话的场合。 他这话一出,却是把天下所有入官场的才子开罪了,与林瑕珏一道来的几人面上虽是如常,眼底却露出了些许不满。 “宝玉兄弟这话有理,却有无理,我们读书人读这么多书又是为了什么?”林瑕珏慢悠悠的执起茶杯,微笑的看着贾宝玉,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贾宝玉那句话动怒,“胸中有万千经纶,不为民求利,那读来又有何用。君璧是个俗人,只觉得读的书多了,懂的便多了,入了官场能为百姓做上一两件事,也不枉读那么多圣贤书了。” “多读些书,做些干干净净的诗,不是更好?”贾宝玉对林瑕珏的话有些不赞同,但是又不知何处不妥当。 “读书人中有为隐士者,有为官者,本就平常,不过志向不同罢了,宝玉这话偏颇了些,”林瑕珏笑容如玉,就像是个极包容的饱学之士,即便面对无理取闹之人也谈吐有理,全然不见半点恼怒不耐。 人心总是偏的,无论从气度还是谈吐,贾宝玉都落了下乘,恐今日贾宝玉之言不日便会传遍京城。这贾宝玉整日厮混内宅,这些话传出去恐怕也不会让他有半点为难,只他有没有想过尚在工部的贾政。 六部中科举出生的不少,贾宝玉这席话等于指着骂这些人不干净,这些人在官场上还能不为难了贾政去? 这贾宝玉…真够呆的。 谁都知道官场不干净,可是你又何必说出来,还要找这种场合说出来,是嫌贾家的名声在京城还不够难听? 林瑕珏在心底无声叹口气,不想再搭理贾宝玉,免得他还说出更加惊世骇俗的话来。 北静王当然也不会让贾宝玉说下去,毕竟贾宝玉是他带来的,这些得罪学子的话传出去,对他怕也是有麻烦的。 林瑕珏的几位友人父亲皆是科举出生,此时他们几人看也不看贾宝玉,这茶喝得有些没滋没味,不过碍着风度,都没有发作罢了。 北静王心里也有些不喜,原本他瞧这贾宝玉也是有些灵气的,怎么今日说出这种不适宜的话来,更何况这林瑕珏是皇上都称赞过的新科状元,钦点了翰林院侍读,却被他说成可惜,这种话岂是随意说的,这贾家究竟是用何方法教导子孙的,怎么这般愚钝? 稍座一番后,就有几位公子府上小厮来信说家里老爷找,其他几位公子也趁机告辞,这顿茶虽算不上不欢而散,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宾客尽欢。 林瑕珏只有一个想法,红楼中,那些女儿家骂贾宝玉为呆子,绝对没有冤枉了他去。 不过想着原著中贾宝玉敢与一位戏子交换汗巾子,做出开罪王爷的举动,能在今日场合说出这种不适宜的话,还真不算奇怪了。 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翡翠楼,隐隐见北静王也从楼里出来了,面上的表情绝对算不上是高兴。 示意小厮牵着他的马靠在街边,让北静王轿子先行离开后,林瑕珏才表情平淡的开口:“走吧。” “是,大爷。”因街道上行人多,吉寿小心牵着马,不让马伤了人。他回头望了眼翡翠楼,见到贾府的宝二爷正低着头与另外锦袍公子走出来,只是他低着头的模样似乎有些恹恹,而其他几位公子与他之间也显得疏离,莫名让吉寿觉得这位宝二爷有可怜。 “当心着,”吉福走在他身后,声音冷静,“小心着前面,别看花了眼摔跤。” 吉寿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左右不过是别人家的事,与他这林家的小厮何干。 作者有话要说:咬手绢,终于登陆进来了,今晚差点不想更新了T-T PS感谢203324.jj童鞋的地雷=3= 第32章 帝王与臣 说到北静王在朝中地位,怕是没有多少大臣能一言概之,说他不受皇上重用,他又能经常叫来文人墨客在自己府上高谈阔论,还与武将世家中的冯紫英等人来往亲密,也不曾见皇上有不喜之态。说他受重用,他在朝中却无甚实权,就连北静老太妃也不经常得太后召见。 林瑕珏前生并不是红迷,对红楼整个故事只能算作熟悉,若说到故事下的那些隐秘东西,他懂得也只是些皮毛。隐约记得一些喜爱红楼故事的人曾说北静王与贾府等有从龙之功的世家颇为亲近,与某个犯事的老亲王也有些许来往,所以贾家被抄之时,他的日子也并不十分好,对贾家也无法有援手。而忠顺王对贾家似乎并不亲近,甚至因为一个戏子也不给贾府好脸色。有人曾说,忠顺王是倾皇一派的,所以待与老亲王有来往的贾府并不客气,也有人说忠顺王只是表面忠顺,实际有自己打算。 一篇红楼下掩藏着太多政治上的斗争,林瑕珏自认自己不是红学家,所以到了红楼中,并不敢以自己前世懂得的那点子皮毛行事,只全部远着这些王爷,即便讨不了好,总归不犯大错。 自上次在翡翠楼偶遇北静王后,北静王倒也不曾邀他去王府谈诗赏画,偶尔遇上林瑕珏也是客气行礼,北静王也并未为难他,只是待他的态度比在翡翠楼时疏离了不少。 因翰林院事情并不多,近来林瑕珏便起了把各类书籍生活中能用上的小知识分类誊抄一遍的心思,一段时日下来,也整理了不少有用的东西,然后再度得出一个结论,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这些书籍记载的东西大多都是非常有用也有理有据,好些有用的东西到后世已经失传。 他曾看过一些穿越小说,主角用些美食流行歌甚至刨冰之类的东西征服皇宫上下江湖武林,真正到了古代,他方才知晓,那点子水准弄出来丢人是小,没准还来个惊世骇俗,没得让人觉得疯癫。 当林瑕珏受传召时,他正在整理灌溉方面的资料,听到帝王传召,又见来传唤的黄门面色淡漠,他眉梢微动,边走边思量自己近来是否有做出让帝王猜忌的事情。 行至御书房,便觉屋内气氛冷凝,或站或跪着好几人,林瑕珏心下叹息,他就知道这会儿没什么好事,规规矩矩行了礼后,听到帝王叫起身,他才松了口气,虽说皇帝这会儿心情不好,但是应该与他没有干系。 这个场景很熟悉,他记得自己刚入翰林院时,也遇到了这种事,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御书房里人更多了。 “素来听闻北静王爱好文雅之人,朕的这位新科探花也是文采斐然之人,不如二位今日一起探讨一番,岂不是一件雅事?”宣德帝的这番话一出口,林瑕珏眉梢动了动,他知宣德帝是想警告北静王平日的作为,只是把他牵扯进来,他这算是躺地上也中箭了? 御书房里刹那间变得死寂,随即就是膝盖嗑在地上的沉闷响声,“微臣学术浅薄,前些日子也就是附庸风雅,若与林状元比过,便是贻笑大方了,臣之行为有失妥当,请皇上治罪。” 不得不说北静王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很好,让宣德帝没有机会说他图谋不轨,即使要责罚他,也不过是罚些俸禄或是责备两句,没准宣德帝还要留下一个心量狭小的名声。 若是以往,但凡有人夸他文采斐然这种话,林瑕珏必是会谦虚一番,哪里敢真受下来,但是今日这种场合,他却是不能说着等谦虚话的,这不是拆帝王的台么? “北静郡王喜欢风雅,朕怎能责备,只是朕甚为欣赏朕的新科状元,赶着想让你们二人多聊聊,北静郡王多虑了,”宣德帝面上不见半分不悦,仿佛他从来就没有介意北静王与那么多文人武将之后来往般。 林瑕珏垂着头想,这些人即使笑着也不会让人知道他究竟是真难过还是假高兴,他们说着欣赏的话,也不知道心里是真欣赏还是欲除之而后快。 “皇上仁慈,臣却不能以此而妄行,求皇上责罚。”北静王端正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宣德帝淡淡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北静王,有些事情多了才能一锅端,他并不急着收拾这么一件小事,在这些事情上,他有的是耐心。视线一转,落到了安静站在角落里的新科状元。这位自己亲笔点下的状元,除了文章确实出彩外,还因为林家世代在官场上的识时务。 林家世代为文臣,但是从未结过党派,虽说从未权势滔天过,但无论何时林家官员也不会让人小觑几分去,而且他们还有一个优点,那便是忠于帝王。没有哪个皇帝会不喜欢忠诚却又识时务的能臣,宣德帝也是同样。 自这林瑕珏入朝以来,他多次表露出恩宠与重用的意思,但是这个年仅十五的年轻人并不见半分猖狂与自得,可见是个十分稳重之人,林家的家教可见一斑。 如今林瑕珏又没有多余兄弟,就更加不用担心家族结党的问题,唯一的不妥便是林家与贾家是亲家,虽说贾林两家关系并不亲近,但现在还不是重用林瑕珏的最好时机,且再等等。 “行了行了,往日我们还曾一起在宫学中念书,怎么如今反倒拘谨了,跪安吧,”宣德帝抬了抬手,阻拦了北静王还要出口的讨饶,端得心胸开阔。 北静郡王水溶张了张嘴,见皇上显然不想在开口,只好行了一个大礼,安静退了下去,走到门边时,他鬼使神差的看了眼站在角落里的新科状元,才惊诧的发现,这位自进门便不怎么说话的新科状元,面上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事情全然没有入他的耳,没有入他的眼。 水溶心中一凛,这样的人物他怎么能因为对方年幼便小瞧,想着前次在翡翠楼里的作为,他暗叹一声,早知如此,便不该有算计此人的心思。 北静王退下后,屋内留下的人除了林瑕珏外,还有几位大臣和穿着王爷品级服饰的男人,模样看起来十分忠厚,但是林瑕珏一时间却不知道这是哪位王爷。 当然作为帝王,宣德帝不会给林瑕珏介绍这是谁,林瑕珏也不敢在御前失仪,所以只在言语上恭敬着便是了。 “倭寇的事情已经处理干净了,众位卿家也是出力之人,朕心甚慰,尔等皆有赏赐,”宣德帝此时脸上的笑意却比刚才显得真实许多,瞧着心情的确不错。 林瑕珏却有些莫名,这件事他何曾出过力,他可是记得这事儿发生时,他刚进翰林院,被召见时什么有用的话也没提到,现在怎么就成了有功之人? 在场诸位大臣却与林瑕珏想得不同,他们可是听闻当初皇上与林状元交谈后便召见了其他大臣,定了不少有用的计划,看来这位林状元的确是个有才之士。 有时候人想得太多,便容易生误会,只端看这误会生得好还是不好。 “众卿家退下吧,君璧留下,”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过后,宣德帝的这句话,再度让林瑕珏在朝臣心目中上了一个新台阶。 “君璧觉得北静王如何?”待御书房里安静下来后,宣德帝突然开口,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林瑕珏脑子里响起一阵炸雷。 看来皇上是知道上次在翡翠楼里的事情,他也庆幸自己不曾对北静王有亲近之意,“臣为官时日尚浅,与北静郡王并无来往,只是听人说郡王爷为人谦和,十分难得。” 宣德帝淡淡开口,“确实十分难得。”不过仅是林瑕珏一句“郡王爷”足以让他明白小林状元的立场与想法,难怪顾澜亭愿意为这人的冠礼跑一趟,只是不知这两人的交情从何而来。 林瑕珏眼皮动了动,没有说话。 “君璧与安瑾交好?”宣德帝道,“朕听闻他对你颇为欣赏。” 林瑕珏愣了一愣,方才忆起皇上口中的安瑾是谁,“回皇上,微臣与侯爷只略见过几面,侯爷赏识,实在惶恐。”这皇帝是随口一问,还是别有用意? 略见过几面?宣德帝心下疑虑,面上却不显,露出两分笑意道:“看来朕的小林卿家实在不凡,这状元郎是当之无愧啊。” 林瑕珏干笑,“皇上谬赞了。” 他怎么觉得,这位帝王口中带着些调笑的意味,是他听错了,对吧? 第33章 虚虚实实 宣德帝年岁不大,但素来十分沉稳,也不若一些昏君那般宠爱后妃或者爱好某物以至于忘记朝政之事。 如今朝中皇权集中,虽也有党派之争,但是较之于明朝,就实在太不值得一提,所以如林瑕珏这般不想参与党派斗争的官员来说,便省心了不少。但是林瑕珏突闻宣德帝提到安平侯,还是有些诧异。 宣德帝似乎不曾看到林瑕珏脸上的不解般,带着笑意招小黄门给林瑕珏赐座,“听闻君璧近来在整理一些集注,可有甚心得?” “微臣愚钝,只是把一些工具书整理一二,想着日后会识写字的老百姓总有用着之处,微臣所为粗陋,请皇上恕罪。”林瑕珏心知这类书在文人士子眼中是上不得台面的,虽说以他自己来说,这些东西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书有用得多。 “你能想到这些,朕心甚慰,”宣德帝凝视着林瑕珏的发顶,“朕幼年时,有一位师傅是位父皇都称赞的大儒,可是这位大儒最后落得斩首示众的下场,可见整日读那些君子仁义者也不皆是真正的君子。” 林瑕珏心头微惊,这个大儒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这位大儒本深受上皇信任,素来是有君子之称的,谁知这位却亵玩尼姑子,还被御史看见。若只是这些还就罢了,这位还收受贿赂,与犯事的那位老王爷来往密切,最后上皇实在忍无可忍,便落得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宣德帝见林瑕珏面色惊疑,露出三分笑意道:“君璧不必如此惊恐,朕知你品性,你且放下心罢。” “得万岁此言,微臣万死不辞,”林瑕珏起身下跪得毫不犹豫,在皇权面前,他向来明白何为能屈能伸。 “君璧不必如此,”宣德帝走离御案前,走到林瑕珏面前,弯下腰伸出手,“你乃朕钦点状元,不必这般拘谨。” 林瑕珏看着伸到眼前的手,额头一阵冷汗直冒,他一个小小五品官员,哪里受得皇帝这般对待,可是就在他犹豫间,面前的手又伸近了些许,他不敢再犹豫,只好把指尖递了过去,谁知这位帝王便直接拉着他的手让他站起身。 林瑕珏抬头,第一次真正的看清这位帝王容貌,大概经过皇家美人好几代的优良遗传,这位帝王的相貌非常出彩,已经符合言情小说男主的标准了,不过他一个大老爷们,还是不喜欢这种突来的亲近的。 若是别的臣子,遇到帝王亲手扶他起身,恐怕高兴得夜里都睡不着觉,可惜林瑕珏心里承受能力实在好了些,所以站起身后,退后一步,恢复了老老实实听帝王言的模样。 “启禀皇上,安平侯求见。” 听到小黄门来报,林瑕珏正欲请辞,哪知宣德帝率先开口了,“你们皆是有才之人,不用回避。” 左右不过是帝王一句话,林瑕珏闻言只好老老实实站着。 “朕的这位表兄弟素来是不爱进宫的,今日倒是难得了,”相比于北静王,宣德帝待安平侯的态度便亲近了几分,看来这安平侯即使不是保皇派,至少也是不插手朝堂之士的悠闲侯爷。 思索间,安平侯已经由小黄门引着进来了,林瑕珏见他举止做派十分的有礼,并没有因为皇帝的另待而狂慢。 “不曾想林状元也在此处,”安平侯与宣德帝略谈几句后,转而便向林瑕珏道,“前些日子一别,竟不曾得见,近来可好?” “幸得侯爷垂问,微臣一切皆好,”林瑕珏倒没有预料到顾澜亭会在御前问候自己,规规矩矩答后,也没有凑上前去说话。 宣德帝走至二人身旁,“左右现今无事,爱卿们便与朕一道走走。” 作为外臣,轻易是不能进内宫的,当然即使进了宫,想与嫔妃来个御花园奇遇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御花园里侍卫与奴才一堆,该提醒的绝对不会含糊。 林瑕珏与宣德帝还有安平侯到御花园时,别说嫔妃就连宫女也是远远一拜便避开了,四周伺候的只有太监。 走至一座凉亭处,早有宫人奉好茶点,只等着御驾来临。偶尔偷眼打量一下御花园,与后世的故宫比起来,多了几分威严,少了几分荒凉。 “君璧似对御花园的景致很满意?”宣德帝拂袖坐下,显然把林瑕珏的小动作看在眼中。 林瑕珏虽觉得有些尴尬,但是作为年岁不大的臣子,偶尔表现出来的不成熟,倒是能让帝王更加的放心。任谁在面对一个年岁不大,但是处处小心的人,也会起猜忌的心思。 “臣失仪,一时瞧着御花园的景致失了神,求皇上恕罪。”林瑕珏一撩衣袍,便要跪下去,却被宣德帝一手扶住,“君璧无需如此,这漂亮景致,本该让人看得入了神,若是尔等视若无睹,倒是缺了兴味。” “皇上这话倒是应了臣的心思,”顾澜亭接过话头,“别说林大人,便是我这个来过御花园的人,偶尔也会看花了眼去。” 宣德帝闻言抬首看向顾澜亭,似笑非笑道:“是该看花了眼去,只是看花眼便是,若是太过沉迷便不不妥了。”言毕,让两人坐下后,又补充了一句,“为君之,应有所好之,但切忌溺之。” “臣谨遵圣言,”林瑕珏埋首应道。 顾澜亭微垂眼睑,视线扫过那俯下去的头,随后道:“皇上所言有理,只是臣却不敢断言不会为某物沉溺一日。” 宣德帝接过太监总领递来的茶,揭开杯盖吹开散开的雾气,才缓缓转头看向顾澜亭,“安瑾这般,朕却是做不到的。” “皇上心系万民,臣不过一介俗人,却是做不到那般的,”顾澜亭淡笑,吹开水面的茶末,悠悠茶香扑面而来。 林瑕珏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知道两人是随口一说,还是话里有话,他现今的选择只有装作什么都听不清,左右人家算起来也算是沾亲带故,他一个小小五品小官,在这个场合说话又算作什么? “安澜这般也是随心了,”宣德帝话语间带了些叹息,不知是遗憾顾澜亭太过随心,还是遗憾别的什么。 顾澜亭看了眼宣德帝,却是没有接下言,但是却不曾料到宣德帝会突然问林瑕珏。 “于君璧而言,情与义孰轻孰重?” “若能两全,必是重情重义,若不得两全…”林瑕珏淡笑,“两者舍其轻。” “如是这般,二者何为轻?” “身临其境,方知轻重,”林瑕珏不能直视帝王容颜,所以微微抬首也只能瞧见那光洁的下巴,“臣不敢断言。” 气氛霎时冷凝下来,顾澜亭正欲开口,却见宣德帝笑开起来,“今日能得君璧一句真言,竟比听满口仁义来得痛快。倒是无愧于朕所赐之字,君子之为,自当坦荡,甚好甚好!” “臣鲁莽,”林瑕珏起身行礼,但是心里清楚,今日这番言论,却是消了帝王一些疑虑,有时候说实话比无用的空话来得好,因为英明的帝王往往不只听美言,若得几句真话,更显难得。 幸而他没有看错,宣德帝其人,实乃是难得心胸广阔的帝王。 顾澜亭见宣德帝这番作态,方又笑道,“臣原以为皇上必定责罚林状元御前妄言,倒不曾想皇上竟是不似臣之愚见。” “朕素来也是爱听美言的,只君璧合朕眼缘,他这般直言,朕却是要心喜的。”宣德帝啜一口茶,举手间竟是说不出的威仪。 顾澜亭面上笑意微滞,但是眨眼间便又是那风采不俗的侯爷。 林瑕珏执着茶杯,面上倒也不见多少因帝王夸耀的狂傲,心中却是有些疑虑的,往日听传闻说,宣德帝与安平侯自小交好,怎么今日瞧着,二人举止间似乎并非如传言般那般亲近。 还是说…这是二人想要自己看到的? 第34章 试探与邀请 善为君王者,素来察言观色但又不显于形,林瑕珏的沉默在帝王眼中并不是无能,而是进退有度,会审时度势,这般年纪有如此城府已是难得,太过苛刻,反倒不美。 顾澜亭却是在此刻开口了:“君璧如今已入官场,可曾对官场有两分心得?” 这个问题实在算不上什么好问,若不是林瑕珏深知自己与这位安平侯并非对立之仇只怕会认为此人乃有意为难,眼见对方面带笑意为自己续添了一杯茶水,他回以一笑,“为官者自当以民为主,微臣自幼苦读,莫过于此,何谈什么心得。” 这个答案太过正经,倒显得不实来,安平侯顾澜亭是何等聪慧之人,哪里还看不出林瑕珏的敷衍之意,心知自己这个问题有些逾越,笑道:“这可算不得心得。” 一直未出声的皇帝此时突然开口道:“小林爱卿此言只谈为官本德,确实不算心得。” “皇上请恕微臣无状,只这本德本该是为官者心得,行万事谨记本德,便是微臣心得。”林瑕珏起身行礼,声音平淡却坚定:“为官不为民作主,什么心得也愧对一个官字。” 皇帝面无表情的盯着林瑕珏,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真假来。下一瞬却又突然笑开,仿佛方才的试探全然不存在般,抚掌笑道:“好一个万般心得不离本德,小林卿家果今有治世之才,朕没有看错,倒也不枉朕赐下的“君璧”二字,此等难得此人,合该是如玉似璧的。 这是皇帝重复提及这个字了,林瑕珏心中明白,世间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闲得替每届春闱状元取字的皇帝,皇家之人,一言一行皆是深意。林瑕珏面容一整,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大礼,“微臣必不忘皇上此日教诲。”此番动作,只怕皇上有意在日后重用他了,他倒不必一味谦让,反倒显得不美。 皇帝对林瑕珏的识趣非常满意,笑着让他起来继续用茶,一时间倒真有几分君臣同乐的味道。 官场上的人,向来耳目聪慧,所以不出两日,不少人都知道了圣上邀请林状元到御花园吃茶之事,不由得对林家更加看重了,连带着林瑕珏与黛玉的婚事也被不少人打起主意来。 林家世代书香为官之家,家底殷实,人员简单,又是当朝权贵,无论嫁女娶媳都是上好人选,只可惜不知哪家与林家才攀得上这亲事。 黛玉虽未及笄,但也是可以定亲的年纪了,林如海母家扬家也为此事上了不少心,倒是林瑕珏因为皇帝此会的态度,让林杨两家无法轻易决定下来,谁知日后又是何等造化? 给黛玉定亲,异姓的囧王八公有全然不作考虑的余者家庭复杂的,依着祖荫混得一官半职的,当家主母不慈不贤的,皆不作考虑。这一番挑拣与打探,又要耗费不少时日,所以年幼的黛玉全然不知这些事,只跟着杨家女眷与小姐们学习游玩,倒是十分惬意。 将近沐浴之日,林瑕珏本欲与友人登高望远,哪只贾家的老太太亲自让人送了帖子来,说是请兄妹二人到府上游玩一日。 把帖子扔到一边,懒得细看,林瑕珏略带讽意开口:“这贾家倒是清闲,整日弄出这些名头,当真烦人。若要玩乐关上大门自个闹一场便是,何苦扯上我林家之人,真是不知所谓。” 做于一旁的黛玉深知兄长不喜贾家作风,平日也不喜与贾家有牵扯,她也知贾家往日作为可能早已埋下祸根,林家若是不慎,只怕会牵累,只是这次却是不同。 “哥哥却是忘了,两日后世什么日子?”黛玉伸手拿过请柬,摊开笑看林瑕珏,见他面色不解,便摇头笑叹,“这些事原也不是哥哥烦心的,两日后世外祖母七十五生辰,只怕我们不去也是不成的。”贾母对林黛玉倒也尽心,所以黛玉对其倒也尊敬,但她是林家女儿,这份尊敬再怎么也漫不过林家去。 经这么一提,林瑕珏才想起有这么一起事,贾府老太太素来是爱热闹的,此次生辰会邀不少宾客,他们的确需要走一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林瑕珏便把备礼之事交由黛玉,自己吩咐下人回帖至贾家,表明当日他会携妹拜寿。 贾府管事收到林家帖子后,便即刻让人呈至老太太处。贾母此刻正与两位儿媳以及几位姑娘一处说笑,听闻林家来了回帖,看过便笑道:“珏哥儿如今越发出息了,幸而我这老婆子生辰恰是他休沐,不然还来不了。” “可见林表弟还是念着老太太的。”王熙凤笑着走进来,“昨儿我还听琏二爷说里表弟得皇上重视呢,难怪整日忙着。” “进了官场自当如此,”贾母笑着点头,“凤丫头这是作何而来,难不成瞧着这么多妹妹在此处,跑来凑趣儿的。” “还是老祖宗了解我,可不是来与诸位妹妹凑热闹,可惜我这嫂子笨嘴拙舌,少不得惹美俄米们生厌呢。”三春姐妹,薛宝钗与史湘云俱在座,听得这话,便于王熙凤笑闹起来。 贾母瞧着这番景象,自然心喜,只是想着林家近来的举动,不由得心底一叹,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哪里瞧不出林家的有意疏远,若是敏丫头尚在世,贾林两家哪里会是今日这般景象。 “老祖宗,我听闻过两日林妹妹要到贾府上来,可是说真的?”正在此时宝玉打着帘子近来,给贾母,刑,王二位夫人见过礼后,急急问道,“可是准信?” “贾家是林家兄妹外家,他们自然会来的,”王夫人面上挂着慈祥的笑意,“今日在学堂可曾好好读书,身边的小厮可有惫懒大意的?” 宝玉虽不喜读书,但是在长辈前还是知礼的,虽兴头去了一大半,仍旧老老实实的答了,才悄悄蹭到几位姐姐妹妹身边去,偶尔与爱玩闹的湘云做些小动作,自以为隐蔽,却早已落入几位长辈眼中,只要贾母不言,其他人便也不开口罢了。 薛宝钗笑看着玩闹的二人,似是取笑两人小孩子作风般,全无半点不是。 王夫人却是喜欢这等贤惠好的,所以看薛宝钗的眼神越加温和起来。 至于贾母,还念着与林家亲上加亲的事情,只是把林瑕珏与宝玉一比,不由的叹息,这门亲事只怕不易谈成了,若是敏儿还在便好了,这是贾母今日第二次发出这种感慨。 王熙凤虽是与诸人说笑着,视线却有意无意的扫过王夫人脸上,她知其对林黛玉并无好感,也知老太太的心事,只是老太太年岁已大,有些事情上已经做不了主,更何况以林家现在的荣耀,哪里又是宝玉一个白丁可以肖想的。 老太太此番,也不过是空想罢了。 第35章 世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不用说贾敏已经亡故,林家的人给贾家老太太贺寿,别人会赞一声厚道,若是不去只送份礼也谈不上孝与不孝。 就说贾家对李家也不曾有多礼遇,对王家倒是亲近不少,说得世俗点也不过是王家比李家来得显赫些而已。林家当家林如海身居高位,其子又是当朝状元深得圣心,用不着刻意讨好已经没落靠着一个贵妃称门面的贾家。 所以这次贾府老太太过寿,林家子孙携礼拜寿,倒是不少人夸林家一子一女对其亡母拳拳孝心,又感慨林如海为人之豁达厚道。 不过明眼人心里却很清楚,林家只去了两个小的,林如海这个当家之人却不曾现身,可见林家对贾家并无亲近之意,这其中的涵义便深了。 如今以林家的身份地位,贾家却不敢拿着辈分让林家兄妹从角门进的,林黛玉进了贾家大门后,便有得脸面的丫鬟婆子上来殷勤迎着引向贾母住的地方。 林瑕珏与黛玉见到贾母时,贾母身边只有邢夫人与王夫人伺候在侧,旁边还陪坐着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妇人,瞧着穿戴,应该不是极为显赫的人家。林瑕珏心下竟是感慨,好在贾家没有糊涂到这个时候还把三春姐妹弄出来站着,若是其他夫人来拜访,不知心里该怎么想了。 贾母见到林家兄妹,面上露出了笑意,“老早就盼着你们俩兄妹来,看着你们身子无碍,倒是让我老婆子放心了不少。” 黛玉本有着玲珑心,又知道贾家对林家心思不纯,所以贾母这话一出,她便察觉出不对,听似关心他们兄妹身子,却还有着别的意思在。 “多谢外祖母关心,外孙与妹妹一切皆好。”林瑕珏不咸不淡的接下这些话,对贾母若有似无的责备不放在心上,只是把寿礼呈给贾母。 寿礼倒是十分富贵,但是显然不是难得的藏品,倒是迎合了王夫人这种人心思。黛玉瞧着二舅母那张菩萨脸,只觉得那眼中的贪婪之色有些膈应。 “这位夫人想必你们不认识,她夫君是刑部员外郎,姓陈。想来与你父亲是认识的。她母族姓甄,接过四次圣驾,极为了不得的。”贾母特意提出甄家,倒是让林瑕珏觉得可笑,别说这个陈夫人在母族是什么地方,就说她的夫君不过小小的需从五品刑部员外郎,父亲堂堂大理寺少卿,又是圣上加封的太子少师,这人算得什么。 “陈夫人好。”林瑕珏不去想贾母的用意,待陈夫人也不用刻意摆出什么晚辈的礼,甄家日后的下场好不了,他何必与这些人带上牵扯。 “小林大人客气了,”陈夫人却是不敢怠慢的,这林瑕珏小小年龄便是翰林院侍读,虽说与自己夫君都是从五品,可这翰林侍读是亲近皇上的职位,前途无可限量,哪里是一个员外郎比得的。 “甄家与我贾家素来交好,你们也不必如此客套,算来你们两家关系也是亲近的,”贾母带着和煦的笑容,嘴里说的话却不见得有多好听。 “原来竟是如此么,父亲不曾谈起与陈大人的交情,倒是做晚辈的失礼了,”林瑕珏皮笑肉不笑,对于贾母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半分不迁就,他林家与谁亲近不亲近,还由不得他贾家人来判定。 陈夫人面上有些尴尬,也是有些怨贾母贸贸然说出这种话的,只是贾家势大,她也只好装作听不出林瑕珏的话中有话,在一旁赔着笑。 贾母也没有想到林瑕珏如此不给面子,面上的笑快挂不住,不过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即便是心里不满,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你小孩子家家,有些事不清楚也是常理。” 贾母这般倚老卖老自持身份说的话,实在上不得台面,林瑕珏也懒得跟她下嘴皮子功夫,论私他是林家长子,又得皇上亲自赐字,贾母这话有情瞧林家下一辈继承人之意。论公他是从五品翰林侍读,比起贾政这个从五品工部员外郎更有分量,贾母说他是小孩子贾家,摆明是不把林瑕珏放在眼里。 “外祖母德高望重,知道得自然比我们晚辈多。”林瑕珏面上笑意淡了下来,“想来如今还有不少夫人给外祖母贺寿,外孙如今已加冠,不好撞夫人们尊严,便去外室拜见大舅二舅了。” 贾母这才想起,林瑕珏已经加冠,字乃皇上钦赐,就连加冠礼也是由安平侯做得正宾,她刚才那句小孩子贾家,说得是极为不妥了,好在此处没有外人,不然被有心人听见,传到圣上耳中,那便是麻烦。 想到这,贾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由着林瑕珏走了出去,转而与林黛玉攀谈起来。只是这些日子她这个外孙女与她越发生疏,又是个极为敏慧的,说了好些话,也没有探听到什么,只好让她到后面与三春姐妹作伴去。 “林姐姐来了,”惜春年幼,见到黛玉进来,便起身上前迎接,“方才还说着你,可见林姐姐是曹操,说到便到。” “我有什么可说的,”黛玉与惜春相携走到姐妹中去,与宝钗湘云三春等人打过招呼,便在惜春身边坐下。 “不过是久不见妹妹,大家都想念罢了,”宝钗笑着接过话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黛玉,含笑言道:“许久不曾见妹妹,妹妹身子瞧着似乎好了不少。” 在场众人心里都明白,如今黛玉虽无长母,可是林家那边有个显赫的母家张氏一族教导,其父林如海又是圣上面前得脸重臣,其兄更是少年状元,得皇上青眼,风光无限,比荣国府也弱不了哪去,也难怪黛玉如今气色好,心气儿顺。 “哪里好不好,不一直这般么,”黛玉对宝钗的心态有些复杂,一边敬佩她的才华,一边又有些不喜她某些做派,只是现如今这些想法都淡了,经过身边教养嬷嬷的教导,她便清楚,如宝姐姐这般商贾出身的女子,日后与自己是没有多少交集的,分大多心神与此,对自己并无益处,面上好看些便罢了,’“诸位姐姐与妹妹近来可好。” 诸位姐妹自然说好,只是看着黛玉上好难得的苏绣襦裙,景致的钗环,还有身后的丫鬟嬷嬷,终究有些艳羡,这才是真正的大家小姐气派呢,一时间竟是觉得自己寒酸了。 这些日子黛玉与张家的姐妹以及其他世家姑娘们来往,方知贾家对姑娘们的教养有很多与别家不同之处,甚至听闻过贾家一些不好的事情。她如今见贾家仍旧奢华行事,总觉得这样不能久远,只是她是晚辈,又是林家女子,不便说道了,更何况即便说了,单别说有没有放在心上,只怕还会恨上她。 不说黛玉与诸位贾家姐妹们的相处,只说林瑕珏到了外厅后,由着贾琏引着坐下,在座的身份倒都是不低,可见贾琏也是个识实务的,没有蠢笨到把他与薛蟠贾家旁支安排在一起。 在座的虽不皆是人精,但是至少也还是长了脑子,对林瑕珏态度皆颇为客气,甚至有讨好之意。林瑕珏皆温和有礼应答,倒是让一干人感慨,难怪人家年纪轻轻便得皇上青眼,这般气度作为确实难得。 贾琏成日里在外面跑,见到一些官品比林瑕珏还要高的人待林瑕珏都是客客气气,心下不由得又高看了林瑕珏几分,打定主意日后必不能开罪这位表兄弟。 不远处的另一桌便不同了,薛蟠贾宝玉尽在座,贾琏一走近便听得薛蟠在谈哪家园子里的戏子好,他虽也感兴趣,但是心底倒是有了一种想法,就是商贾出生的,形式做派与那书香大家出来的,总是差别不少。 薛蟠见到贾琏,笑嘻嘻的凑上前,指着林瑕珏的背影道:“琏表哥,那不是林家的兄弟么,怎么不让他与我们坐在一处。” 贾琏一听,不由得心里冷笑,人家是什么身份,这一桌又是些什么身份,难不成让人家皇上面前的红人与你们谈论谁家戏子腰肢更软? “他们都是朝廷官员,谈及的话题哪里有趣,我们兄弟哪里听得来那些,”贾琏笑着拍拍薛蟠的肩,“咱们自己吃喝不更快活。” “那倒是,这些人满口之乎者也,听着让人没得头疼,”薛蟠出门前,虽听母亲与妹妹提及与林家交好,但是瞧对方做派便与自己不是同路人,遂歇了这份心思。 贾宝玉这时也接了话头道:“不过是些国贼禄鬼罢了。” 宝玉的音量不小,足以让邻桌的人听见,当下就有人变了脸色,在场众人哪家没有做官的人? 所以在贾政出来时,就见户部一位同僚对他拱手道:“政公之子果真是难得有识之士,我等国贼禄鬼还是告辞得好。”说完,便当着贾政的面拂袖而去,继而又有好几人起身告辞。倒是弄得贾政一头雾水。 第36章 见好些官员纷纷离开,贾政不由得招来小厮询问,得知缘由后,顿时气得变了脸色,但是碍着还有客人在场,只得硬生生忍下心头怒火,免得闹出更大的笑话。 “宝玉这话说得还真是……”贾赦脸上露出个说不出意味的笑来,让贾政的脸色更加难看,可是谁叫自家的孩子不争气,一开口便得罪人呢。 看了眼不远处与诸人相谈甚欢的林瑕珏,贾政是又羡慕又嫉妒,这林家小子如此争气,他怎么就有这么个混在脂粉堆里的混世魔王呢。 林瑕珏注意到贾政与贾赦,便笑着上前给长辈见礼,贾家两兄弟哪敢真的摆长辈的谱儿,如今谁人不知皇上看重林家长子。 “大舅,二舅,”林瑕珏上前作揖,贾赦忙伸手拦住,一脸亲热道,“一家人,不必这般多礼。” “舅舅慈爱,外甥却不能不知礼,”林瑕珏站直身,看了眼不远处的贾宝玉。 贾政注意到他的眼神,只好道:“外甥啊,你这个表弟不知事,整日浑浑噩噩,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宝兄弟素来天真烂漫,”林瑕珏大度的开口,“他如今还年幼,二舅不必太过苛责。” 贾政听到这席话,觉得自己脸烧得慌,林瑕珏在这个年龄时,都已经名满扬州了,哪如自己这个儿子,烂泥扶不上墙,还净说浑话开罪人。也幸而外甥是个好性子,不然日后真没脸见林家的人了。 林瑕珏见贾政这副尴尬模样,多少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心里冷笑,面上却仍旧一副温和的模样,与二人客套几句后,便回了位置上坐下。 待林瑕珏走开后,贾政才恨恨的瞪了宝玉一眼,与贾赦一起招呼来客。 内室中,林黛玉与诸位姐妹们按着辈分坐了位置,时有一些命妇给她们晚辈送些小玩意儿做见面礼,林黛玉倒也处变不惊。 “这便是林家丫头了?”西宁郡王妃颇为赞赏的看着林黛玉,向贾母道,“我一眼便觉得,这该是林家的丫头。” “郡王妃好眼力,这便是我那个外孙女玉儿,”贾母引着黛玉上前,话里话外透着一股与林家亲近的劲儿,“近来在家里学着管家,就连我这个外祖母都没有多少时间见着了。” 虽说同为四王八公,但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与立场,西宁郡王妃也不是独居深闺不知事的女人,自然对贾家林家关系如何有所了解。如今林家得新帝重用,贾家虽说空有爵位,可惜早无帝心,所以才紧着想把林家与他们拴在一起,可惜他们想拴,也要看看人家愿意不愿才是。 难不成当真以为他们家出了一个凤藻宫尚书就是皇亲国戚,谁都要上前讨好巴结了? 眼见黛玉大大方方给自己见礼,言行间足见大家女儿风范,西宁郡王妃当下便取了自己的镯子给黛玉带上,“我一见你便喜欢,这玩意儿便当做你我的见面礼了。” 黛玉推辞不得,只好谢了西宁郡王妃,又陪着其说话,但是说话很小心,就担心说了不该说的,给父亲与兄长招来祸事。 贾母见西宁郡王妃这般,心下更是明白林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不然堂堂郡王妃何必摆出这样的姿态,不过都是为了那么点心思罢了。 到了时辰,便开始开宴席,又搭了戏台子让戏子唱些喜庆热闹的戏,倒也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 本来一个寿辰这么过了,也算是完美,谁知宴席到了后面,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弄得女眷这边又是担心又是不明所以。 “外面发生了何事?”贾母好歹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所以见一个丫头进来,便沉着的问。 “回老祖宗,是……”小丫头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宝钗,低着头道,“是薛家大爷吃多了酒,在宴席上闹了起来,还把一盆热汤倒在了林大爷身上。” 旁边站着的宝钗一听这话,顿时白了脸色,既是羞愧又是担忧,竟没脸抬起头来,而陪坐的薛姨妈也变得坐立不安。 黛玉此时站了起来,担忧的问,“我哥哥怎么样了,可有烫着。” “林大爷没事,只是被弄脏了袍子,已经去厢房里换衣去了,”小丫头道,“林大爷还让传话说,请大家不要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谁比谁强,一比便知,贾家的诸位姐妹同情的看了眼宝钗,有这么个哥哥也真是不省心。 宝钗却觉得她们的眼神让她更加难堪,若不是碍着是贾母寿辰,恨不得立时离了去,免得丢人现眼。心里又有些怨兄长,怎么在这种场合下闹出笑话。 想到这,宝钗又有些羡慕林黛玉了,有一个仕途无限的兄长,又有身居高位的父亲,即便没有母亲教养,也还有名门杨家的女眷教养,身边还带着宫里的嬷嬷。 人与人就这般的不公,即便她有一腔青云志又有何用? 第37章 林瑕珏在厢房里换好贾府下人送来的袍子,任由几小厮围着自己小心讨好,刚走出门,便看到等在外面的贾琏与薛蟠。 贾琏见到林瑕珏出来,又是尴尬又是难堪,人家都说修一门好亲是造化,这薛家算得什么,如今贾家上下谁不知道要与林家走近些,好不容易借着老太太的寿辰让林家兄妹与贾家亲近亲近,哪知这薛家呆子偏偏闹出这么一场。 薛蟠却是有些不忿,不过失手倒了些汤,贾家上下至于这般紧张,难道他薛家便不是贾家的亲戚了。虽是不喜,薛蟠最后还是梗着脖子道:“林兄弟,实在是对不住了。” “薛公子客气了,”林瑕珏理了理衣袖,云淡风轻的看了眼面色越来越尴尬的贾琏,笑了笑道:“今日是外祖母的生日,这种好日子什么事都不值得计较。” 薛蟠听到这话,便以为完事了,便不愿再做做小伏低的姿态,带着小厮就出了院子,连等贾琏林瑕珏的耐心都没有。 “林表弟,实在对不住,薛大呆子素来行事无状,表哥在这里替他道歉了。”贾琏瞧着林瑕珏淡然的模样,心下越发忐忑,他虽不是读书的料,但是看人脸色还是会的,林瑕珏不是不介意此事,而是根本没把薛蟠放在眼里。 这倒也是,对于林家来说,薛家不过是有些银子的商人,要想收拾薛家再简单不过,即便是在官场上有些实权的王家也不敢多说几句的。薛蟠应该庆幸的是林家素来是书香名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便做伤人之事,不然即使是十年前的薛家也是不够看的,更何况如今薛家当家的是扶不上墙的薛蟠。 “二表哥客气了,贾家是贾家,薛家是薛家,你不必道歉,”林瑕珏不去看贾琏听到这话后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去和诸位喝杯酒,也该告别了。” 贾琏也不便多留,只是带着笑陪着林瑕珏到外面待客之处,然后就见一众客人上前殷切询问林瑕珏,仿佛对方是被热汤泼到身上,而不是衣袍上。 瞧见这一幕,贾家上下谁还不清楚林家在朝堂上的地位,瞧着一边还大吃大喝的薛蟠,眼神就有些变化了。 一个只是贾家二房夫人有些钱的亲戚,一个是贾家上下所有人的亲戚,而且这亲戚还简在帝心。 此时的女眷席上,总有女客恰到好处的与林黛玉交谈,话语间隐隐透出不明显的夸赞,这副景象让贾家姐妹再一次认识到林家与贾家的不同。 “方才听小林大人被汤泼了,好在没有烫着,”一个官夫人语气平淡道,“小林大人公事繁多,若是被不长眼的人伤着,不是让皇上与朝上同袍担心。” 林黛玉听后,只是客气应了几句,倒是薛宝钗白了一张脸,一边的薛家姨妈也绷了脸。 贾母眼皮动了动,看了眼菩萨样的王夫人,装作没有听到这话般,继续与其他人交谈。倒是在场伺候的丫鬟们看清了一件事,宝姑娘再贤惠大度,也是林姑娘的。这林姑娘有些小性子也是正常的,这官家大小姐,谁没些性子。宝姑娘能与林姑娘比么? 三春姐妹各自互相看了一眼,都闭嘴不言,只有探春意味不明的看了宝钗一眼,那眼神很复杂,复杂得让宝钗只能装作看不见。 寿宴进行到尾声,诸位客人开始辞行,林家兄妹自然也要走,贾母有意留两人多住一晚,只可惜林瑕珏态度坚决,完全没有软化的迹象,贾母也不能以长辈的名义硬留,只好眼看着兄妹二人离开。 这两孩子虽然从敏儿肚子出来,可是终究是林家的人,她一个外家,他们兄妹母亲又已经亡故,她实在没有名义可以多留。 林黛玉坐在车中,微微皱着眉道:“今日薛家的姑娘可是看了我好几眼,也太过无礼了些。” 如意替黛玉理了理裙摆,“姑娘何必去想不相干之人,听闻那薛家姑娘兄长便是泼汤给大爷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名门世家,有些失礼也不是什么奇事。” “哪里就有你这丫头说的那般不砍,薛家在金陵也是颇有名气的,听闻祖上帮着太祖公打过天下,这样的人家,总归有些底蕴的。” “那也不过几代人的事情,薛家这般快就落寞了,可见后人无能。”吉祥替黛玉倒了一杯茶,“姑娘还是喝杯热奶茶,别的事有老爷与大爷操心呢。” 想着父亲与兄长,黛玉面上露出了笑意。 休沐很快过去,林瑕珏继续投身于浩大的官场中去,虽然他只是侍读学士,可惜皇帝近来甚是喜欢召他,他自然要打起万分精神。 海关一事已经办得差不多,皇帝近期应该没有太大的改革,宣德帝是个聪明的帝王,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才能香甜又营养。 看到对向自己走来的小黄门,林瑕珏知道,皇帝又要召见自己了。 “林大人,皇上召见,请您速速前去。”小黄门带着笑意上前道,“皇上还说,若是大人没有用午膳,便不急着用了。” 林瑕珏看着自己还未打开的食盒,颇有些不舍的看了眼水晶酥蹄,随即微笑着跟着小黄门出了翰林院,至于其他同僚满脸羡慕的神情,只能当做看不见。 御花园中,皇帝坐在八仙石桌前,面前是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各式饭菜。 林瑕珏看着这个画面,脑子里似乎有一种长着长脖子白色皮毛的动物在跳舞。 就不能让他吃了再来看皇帝怎么吃饭吗? “微臣参加皇上。” “小林卿家来了?”皇帝挥退要给自己斟酒的太监,“不必多礼,来人,赐座,朕今日与小林卿家君臣同乐。” 林瑕珏假意推辞了一下后,便真的坐下了,见皇帝微笑着看着自己,便道:“今日秋高气爽,御花园景致如画。” “确实如此,”皇帝看了看天,“朕瞧着天色正好,便让人摆膳在园子里了。又觉得如此美景只朕一人,便让人宣了爱卿来,朕还记得爱卿甚是喜爱这园中景致。” “皇上还记得如此微末小事,臣惶恐。”林瑕珏敢发誓,被皇帝惦记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第38章 陪伴帝王游御花园,这对一个外臣来说,还真算是天大的荣幸了,林瑕珏跟在帝王后面,看着园子里的景致,瞧着一个个低头垂目的小黄门,眉梢微动。 “小林卿家平日爱看些什么?”皇帝抬头看了眼头顶温暖的太阳,心情似乎颇好,“朕见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学识,想必似下阅读无数。” “微臣惶恐,不过皇上抬爱,”林瑕珏不知皇帝的用意,犹豫片刻道,“平日除了四书五经外,也爱读一些杂书,只是上不得大雅之堂。” “所谓书中有黄金屋,这世间也并非只四书五经算得大雅,不然我朝学子何必学六艺,可见除了诗书别的东西也缺不得,”皇帝不置可否一笑,话锋一转,带笑道:“朕在一书中看到一则故事。宋人有耕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释其耒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小林卿家觉得这个故事何解?” 林瑕珏眉头一挑,我去,这不就是守株待兔的原版,这“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可算明明白白昭显了皇帝与太上皇政见不合,皇上这会儿向自己谈及这则故事,是想问自己的立场? “这可是《韩非子五蠹》中那则的故事?”林瑕珏突然决定大胆一次,他微微垂首,以示对帝王的尊崇,“微臣觉得,农人把兔子看得太蠢,所谓狡兔三窟,想要逮着兔子,总是要抓住兔子的弱点,也要堵住他们的后路。” 皇帝眼神微变,沉沉看了林瑕珏一眼,突然笑道:“君璧不愧是状元,能得君璧,乃是朕之幸事。” “微臣惶恐,伺皇上御前,才是微臣福气。”林瑕珏掀起衣袍跪下,心里明白,未来是属于这位帝王的,太上皇已经活不了太久,那些老世家也张狂不了几年了。 “君璧快快起身,”皇帝伸手扶起林瑕珏,指着前方不远的斜月亭道,“朕偶尔爱到此处坐坐,不若君璧与朕一同坐坐?” 林瑕珏自然跟上,皇帝对他的重用之意他能感受得到,这对于刚入朝堂不久的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斜月亭建在一处水榭之上,四处风景优美,能看到水面微微晃动的荷叶与莲蓬,林瑕珏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帝王,这是位年轻的帝王,有着雄心壮志,他的心还没有腐朽,对于有才能的年轻臣子来说,是一个展露才华的好机会。 “朕听闻贾妃与君璧乃是表姐弟?”皇帝接过太监呈上的茶,状似无意道,“前些日子朕还听闻贾妃提到你这个才华横溢的表弟。” 林瑕珏闻言先是一愣,才想起这位贾妃是指元春,拱手一礼才道:“回皇上,贤德娘娘确是微臣表姐,只是微臣无福,并不曾见过贤德娘娘,能得娘娘挂念,乃微臣之幸。” “这倒也是,你是林家独子,又居住扬州,想来也没多少机会到外祖家,”皇帝也不介意,言语间对元春也不见几分亲近之意,“去年贾家递了折子说是要恭请贾妃省亲,也不知园子建得如何了。” 皇帝这么一说,林瑕珏才想起,原著中秦可卿亡故后不久,元春便被封为贤德妃,然后便是兴建大观园。如今黛玉不住贾家,他林家之人又管不着贾家之事,还真不知那省亲园子建得如何了。见皇帝问,林瑕珏也老实答道:“回皇上,去年娘娘得封之时,微臣正在备考,后来之事也不知晓多少,只听闻园子请了山子野作图,别的倒还不知晓。” 见林瑕珏一副茫然的模样,皇帝倒是很满意,揭开茶盖笑道:“朕也只这么一问,你也不必认真,你林家哪里明白贾家之事。” 听到这话,林瑕珏心如明镜,皇上很满意林家与贾家的疏远。林家书香世家,本与贾家行事处处不同,他的父亲林如海本就是胸有沟壑之人,知晓贾家行事作风后,早便对贾家只剩面子情,想来也想到有这么一日。 这会儿凤藻宫中,王夫人与贾母正与元春坐在一处,元春脸色并不太好,听到母亲提及林家对贾家的疏远,只得无奈一叹:“母亲,林家如何行事是别人家的事,你如何又管得?” 因贾母也在,王夫人言语倒是极为委婉,她有些为难道:“娘娘你有所不知,臣妇只是想着林贾乃是姻亲,两家走得近些也是无可厚非,哪里知道林家那般瞧不起人,连你祖母生辰也这般怠慢呢。” 元春看了眼祖母,见她神情间也有些不愉,眉头微皱道:“如今林大人位居大理寺少卿加封太子少师,本就得皇上青眼,我贾府上下哪里有入皇上眼的人物?祖母生辰,林家呈了礼,又有表弟妹贺寿,在别人看来,已是林家念旧情了。” “我们家可是有娘娘你,这便是他林家比不得的,”王夫人不悦道,“那林家的小子,不过是个侍读学士,便猖狂如此,哪里把贾家把娘娘看在眼里?” 贾母听王夫人说得不像,皱了皱眉,但是念着元春面上,终究只是道:“如今敏儿不在了,也难免他林家疏远了,若是能把林丫头聘进门…”说到这,贾母也知道此事不可能,只好深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说到这,元春身边伺候的抱琴匆匆走了进来,对元春屈膝一礼后道:“娘娘,奴婢去御花园看了,园子被圈了起来,说是皇上正与外臣一起逛园子,正今日您怕是不能带老夫人夫人去园子了。” “可知是哪家外臣?”元春不由问道,原本她得了皇后恩典,可以带家人逛逛园子,哪知会遇到这种事。 “奴婢问了,围园子的黄门说是小林大人,并说皇上欲留小林大人用膳。”抱琴知道林家乃是贾家姻亲,不由得笑道,“那黄门还说因念着贾林两家是姻亲才敢泄露帝王行踪,想必小林大人极受皇上宠爱了。” 听了抱琴的话,元春看向王夫人,“母亲可听清楚了,如今女儿在宫中步步惊心,我贾家即便拉拢不了林家,也万万不可得罪,不然这后宫里的日子只怕更为艰难。” 王夫人闻言不由担忧道:“怎么就如此了,如今后宫中妃位之上也不过你与周贵妃,皇后娘娘素来贤德,难不成还有人为难于你?” 元春苦笑着摇头:“哪里这般简单了。”说到这,不由得抚着小腹,若是能有一子,便是个公主,她日后在的宫中也站得稳些。 “你也不必多想,只要好好伺候皇上,总是有回报的,”贾母总归是经历过两代帝王的,比王夫人沉稳不少,“娘娘的顾虑老身心里清楚,宫外的事你不必过于忧心,我们知道该如何处。” 元春点了点头。 待贾母与王夫人离开后,元春疲倦的揉了揉额际,祖母行事她并不忧心,只是她的母亲为人算不得极聪慧,眼界又不及祖母,她不喜林家之人自己心里也有些清楚,日后若是因此做出什么傻事,她就更加难处了。 可怜这么大一个贾家,连一个撑得起家的男儿也无,她一女子又能为贾家撑多久呢? 第39章 亲事 因为围园子一事,王夫人自回到贾府后,心里便开始不安,她眼界虽不够宽,但也不是愚笨之人,林家如今眼看着越爬越高,就连自己女儿也要顾及好几分,可是自从小姑子贾敏去了后,林家与贾家已经越来越疏远,甚至暗含矛盾,事情闹成这样子,两家关系如何还能亲近起来? 想起宝玉与林家丫头眉目传情的样子,王夫人捻佛珠的动作快了两分。 贾母想的东西比王夫人还要复杂,早前因为他们支持势力不是现在的皇上,所以新帝登基后,他们贾家在京中的地位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只不过是四王八公同气连枝,勉强维持着往日荣光而已。 林家祖上也是袭爵人家,虽然传到林如海时便没了,可是架不住林如海上进,反倒是得了老圣上与新帝的亲眼。小一辈的林瑕珏更是争气,高中状元不说,还是皇上看重的新派势力,便是她这个内宅妇人也知道,林家只怕会越来越繁荣昌盛。 可惜女儿嫁给林如海不久,便随着他去南边上任了,连带着这个外孙与自己感情不亲近,实在是太可惜了。 想到林瑕珏的能耐以及待自己的冷淡,贾母是又恼又欣慰,想着贾家几个未出嫁的姑娘,身份皆配不上林瑕珏,便开始可惜起来,若是两家门当户对,来个亲上加亲岂不是妙事? 她知道以林瑕珏现如今的势头,定瞧不上贾家的姑娘,不过史家倒是有未出嫁的嫡女,就是不知道林家看不看得上,更何况女子人家总不能主动提及这些婚嫁之事。 贾母越想越觉得这种想法不太可能实现,当下便叹了口气,唬得一边伺候的鸳鸯一惊,忙走到她面前问道:“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想到敏儿那对儿女,我心里总是放不下啊,”贾母摇了摇头,“若是敏儿还在,没准两个玉儿也能婚配。只可惜如今敏儿故去,留下一对儿女,与我这老婆子也不亲近。” 鸳鸯见老太太这样,只好苦劝了好几句,见老太太神情慢慢平静下来后,才继续道:“不管怎么说,林少爷与林姑娘总归是您的外孙与外孙女,日后多来往,就能亲近起来了。” 贾母勉强挤出一丝笑:“希望如此吧。”那林家哥儿能得皇上亲赐表字,这等厚爱,就连她家宝玉也没有的殊荣,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事。 林瑕珏可不知道贾家因为元春几句吩咐,便心思浮动起来,平日该做什么,就好好做,尽力不让人抓到自己的把柄,这朝中上下,谁知哪个人会看他不顺眼呢。 不过他的婚事已经被林如海提及起来,以他现在的年龄,在古代说亲已经不算早了。他本身更注重享受,对女色上并不上心,所以乍听林如海提到这事,愣了一会儿,才干巴巴的道:“父亲,孩儿还小呢。” “都已经为官不少时日了,这些事也该上心了,”林如海瞪了他一眼,“我们这样的人家,虽无意去攀权富贵,但婚事上却不可太过马虎。为父有个同窗,这些年在别处任职,前些日子恰好调回京城,现任鸿胪寺卿,他膝下有一女,正是说嫁之时,你若是有意,为父便请媒人替你们说和。” 鸿胪寺与礼部要做的事情有些相同,只是各自负责的领域不同。父亲想给他找这样的岳家,想必也考虑到这样的人家,不会站在朝中权利中心。这位鸿胪寺卿大人他知道,姓何名广崇,字德仁,为人稳重圆滑,虽不是特别能耐之人,但是却能坐得恰到好处。何家祖上好几代都是读书人家,想必父亲还考虑到何家的家风问题,深思熟虑后,才提出何家女儿。 “此事由父亲做主便是,”这个朝代对女子算不得宽容,很多男女在未成亲前,甚至没有见过一面,所以在这里玩所谓的自由恋爱,只有去秦楼楚馆玩玩才子佳人的游戏。 林如海见儿子似乎对这种事并不上心,只好道:“既然如此,这事为夫就拜托杨家的人去费心了。”身为男人,他不好直接去做这些事,但是他母亲娘家人露面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转眼林瑕珏便把此事忘了,倒是某日在御书房当值时,皇帝突然开口问起这事来:“听闻小林卿家要说亲了?” 林瑕珏微微一愣,替皇帝整理书卷的手也停了下来:“回皇上,却有此事。” “朕原本想把一位叔父的女儿指给你,谁知林大人已经开始为你张罗起来,”皇帝上下打量一番长身玉立的少年,半晌才点头道:“这个年龄,说亲正好。” 林瑕珏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皇帝没有真的给他指一个有皇家血统的女子,他可不想娶什么郡主县主,后面弯弯绕绕的东西太多了。 皇帝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不过也没有戳破,反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下眉间的倦意:“过了年底,贾家的省亲园子想必也修好了,待明年元宵时,便让贾妃回府省亲吧。” 林瑕珏拱手道:“皇上仁厚。”贾家的事情,与他何干? “这有什么可仁厚的,”皇帝放下茶杯,继续翻开一本折子,头也不抬道:“这后宫中省亲的也不是贾妃一人,朕不过是好奇这些省亲妃嫔中,哪家院子修得最有意思。” 林瑕珏心里默默为贾家人洒了一把同情泪,皇帝这态度,说他宠爱贾元春,又有谁信呢? 当完值后,林瑕珏出了宫,骑在温顺的高头大马上,不时和一些过往的官员们互相打个招呼。没有想到走到一半时,会遇到何广崇的轿子。两人对视一眼,林瑕珏不卑不亢的行了一个晚辈礼,倒是何广崇待他的态度比往日亲近了好几分。 待林瑕珏离开后,何广崇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捋着胡须不断的点头,难怪皇上会为他取“君璧”为表字,这位皇上面前的红人,当得起这两个字。 他们家丫头能嫁给这种有为青年,倒不失一个上上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