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嫡后》 2第一回 重生 大兴元年,帝都金陵城,东宫。 太子皇甫信满面春风的拉着叶惠清走进殿内,身材高挑,肤色微黑的叶惠清,在征战十四年之后,终于卸下盔甲,脱去战袍,穿上了女儿装,只是,十几年的军中生涯,让她已经不习惯这华丽的女装。 穿着粉红儒袄,嫩绿色齐胸百裥长裙的宫女分列两行,微笑着向叶惠清行礼。 精致的绿玉瑞兽香炉里,袅袅的香烟从层层镂空的炉腹内缕缕散出,缭绕于炉体四周,弥漫在富丽堂皇的大殿内,伴着蒸腾的水汽,宛若云雾缭绕在海山仙山,让整个大殿倍添神秘之感。 叶惠清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皇甫信,“表兄,我们还是到院子里说话吧。” 皇甫信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宫娥行礼后退下,皇甫信笑道:“你要学着慢慢习惯,这里以后可是你的家,别忘了,你是这里未来的女主人。” 叶惠清红着脸低下头,虽然已经二十八岁了,可她那垂首间所表露出来的娇羞,仍然如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儿状。 父亲战亡以后,十四岁的叶惠清来到洛阳投奔舅父,武艺高强,深谙兵法,谋略出众的叶惠清,十几年来,辅佐舅父,东征西杀,终于平定了天下,助舅父登上了大宝之位。 而与她青梅竹马的表兄皇甫信,也被封为太子,居于东宫,这么多年来,他未曾娶妻纳妾,一直谨守诺言,只要皇甫家取得天下,就会封叶惠清为太子妃。 她从边关回到金陵的第一天,就被皇甫信请到了东宫,对于皇甫信的迫不及待,叶惠清心中如饮了蜜一般,连毛孔都泛着香甜的味道。 皇甫信领着她在各殿转了一圈,然后请叶惠清到偏殿用膳。 宫娥们鱼贯而入,端来的,都是叶惠清不曾见过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一时间,叶惠清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否适应这奢靡的生活。 这些年攻城略地,她与表兄很少见面,双方都是书信联系,现而今,两人面对面,她似乎有些不习惯眼前这个依旧俊美飘逸,宛若画中谪仙的表兄,他的微笑,看起来那样遥远,仿佛,所有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十四岁,与皇甫信初次相见的时候。 她的心,已经不受身体的管束,剧烈的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蹦出胸腔。 皇甫信亲自为她斟酒,叶惠清善饮酒,尤其是在天寒地冻的西北作战时,没有酒,穿着冰冷铠甲的身体,一会儿就好像被冻僵了。 “清妹妹,你尝尝,这是我亲自酿制的美酒,一直埋在树下,等你回来。”皇甫信端起羊脂玉的龙纹酒杯,递给叶惠清,“清妹妹,饮下这杯酒,你就不再是我的妹妹了。” 他灼灼的眼光,带着炙热的深情,让叶惠清不敢直视,微微低着头,心慌意乱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有一股辛辣的味道,与平日里饮用的黍米酒多有不同,黍米酒清香甘醇,叶惠清喝酒,就如喝水一般。 烈酒穿过喉咙,进入胃里,有一种让人燃烧的感觉。 叶惠清微微皱眉,捂着腹部,“表兄,这酒为何如此辛辣浓烈。” “清妹妹,这是我亲手为你调制的烈酒,你不喜欢吗?哦,忘了告诉你,这酒里面,加了一样东西,这是让你永远得到解脱的鸩酒。” “为什么?”叶惠清此刻已经容颜色变,心痛如绞,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绝望的看着皇甫信那张俊美如俦的脸,“我为了皇甫家,征战十四年,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因为我真正喜欢的是徐丞相的千金,徐露,她才配得上太子妃之位,再说,你除了会打仗,还会做什么,别忘了,很多事情,都是徐露教给你的,没有徐露,没有我皇甫家的今天。”皇甫信始终带着微笑,轻声慢语的解释着。 她听说过徐露的芳名,徐露芳龄二十,却一直不曾许人,不仅生得如花似玉,还是一个琴棋书画皆精的才女,更有过人的智慧,或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母仪天下。 皇甫信的脸,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她不知道皇甫信跟她说了什么,影影绰绰的,似乎还有一个人影站在她的面前,与皇甫信拥在一起。 叶惠清想,如果有来世,她一定不会被皇甫信的容貌所迷惑,不会再轻易喜欢上一个人,她一定要报仇雪恨! ———— 叶惠清睁开双眼,剧烈的头疼,让她又闭上了眼睛,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这是死了吗? 口干的难受,她睁开眼,视线所到处,竟然是淡蓝色的罗帐, 叶惠清骇然,不由转过头,看向外侧,“琼枝……”她的声音沙哑干涩,眼底,却湿润了,琼枝,竟然是琼枝,她曾经的贴身丫鬟,难道,她死了之后,琼枝又回到她身边了吗? 琼枝大喜过望,连忙倒了一杯水,抱着她半靠在自己身上,“小姐,你快吓死奴婢了,总算退热了,老爷受了重伤,小姐高热不退,这深州城,都快乱死了。” 琼枝的话,让叶惠清万分震惊,深州城!十几年前,父亲已经战死在深州城,是父亲的两名部将保护她,趁夜逃离了深州城,投奔到洛阳的舅父家,两名部将,在几年后,战死沙场。 她的大脑陷入停顿,茫然的看着琼枝,想要找出自己所需的答案。 琼枝的手反复在的额头上摸着,确定她已经退热,泪盈于睫,弯着腰给叶惠清找靴子,而后为她穿上,“小姐,老爷中了箭,现在仍旧昏迷不醒,小姐快起来去想想办法吧。” 叶惠清的手,搭在琼枝的肩膀上,她的身体,是温热的,是有肉感的真人,叶惠清想不明白,为什么喝下鸩酒之后,会变成这样。 莫非,是上天见怜,让她重新回到从前的时光? 她赶紧问了一句,“琼枝,今年我多大?” 琼枝一笑,“小姐真的烧糊涂了吗?你今年十四岁啊,小姐明年就要及笄了,老爷还说,等小姐及笄的时候,一定为小姐办一个最盛大的及笄礼。” 十四岁,也就是说,她回到了深州兵败城破的前一刻,叶惠清长呼一口气,让自己沉静下来,“琼枝,我们去看爹爹。” 两人来到叶治昌的卧房,卧房内,几名心腹部将满面愁容的守在叶治昌床前,叶治昌脸白如纸,唇无血色,双眼紧闭,肩胛上方,还插着一支利箭。 看到叶惠清进来,众人眼睛一亮。 小姐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从小熟读兵书战策,而且勇猛果断,只可惜前几天忽然染上风寒,高热不退,是以,大人受伤的消息,她还不知道。 白虎军攻下飞鹰关之后,城里的郎中,就已经跑光了,几个军医,都不敢拔箭。 前一世,她投奔舅父家以后,跟着舅父南征北战,平定天下,总免不了受伤,所以,学了一些歧黄之术,虽不十分精通,却足以保命。 因而,她决定试一试。 叶惠清问身边战战兢兢的军医,“吕涛,可还有麻沸散?” 吕涛下意识的点点头,迅即清醒,“小姐,万万不可。” “我自有分寸,吕涛,去取麻沸散来。”叶惠清接着吩咐侍从再取一些烈酒过来,军医的手术刀,精致而又锋利,刀片极薄,为父亲取出箭头,应该没问题。 从她重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改变父亲的命运,所以,倍加珍惜与父亲在一起的每一刻。 众人见到大小姐态度坚决,也好由着她,最起码,还有一线希望。 一切准备就绪,叶惠清屏息凝神,先给叶治昌做了麻醉,等到药效发散出来,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父亲的床前,用小刀划开一道口子,慢慢的将箭头挖了出来,众人看着叶惠清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出。 军医送上绣花针,上面已经穿好了羊肠线,叶惠清仔仔细细地缝上伤口,确认无碍后下命令,让军医去熬一副补气血的汤药来。 几名副将看着叶惠清,激动万分,“小姐,是不是大人没事了?” 叶惠清抹去头上的汗水,点点头,“应该没事了,只要父亲喝下汤药就不会有事。” 众人喜极而泣,若是大人死了,他们这些人怕也活不成了,白虎军凶狠残暴,对待俘虏,只有一个信条,斩尽杀绝。 叶惠清也长出了一口气,这是她重生以后,第一个重大转变。 她相信,上天对她的眷顾,不止于此。 叶惠清换了一身战袍,神色凝重的走出来,父亲常用的镔铁枪就在门口,她顺手拿起,顿时愣了,这杆枪,有七八十斤左右,她虽然舞的起来,却十分吃力,深州兵败以后,这杆枪就失去了下落,直到五年以后,出现在王吉的手里,她亲手杀死了王吉,拿回了这杆枪,然后把它葬在父亲的衣冠冢。 她前生就能开二石弓,军中男子,也多不如她。 她现在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比以前更大了。 父亲的弓,是三石弓,世间罕有人能比得过他,但叶惠清现在想试一试。 叶惠清拿起弓箭,站在院里,射向后花园最高的那棵大槐树。 槐树上有一个花喜鹊的鸟窝,因为是深秋季节,叶子已经落光了,鸟窝也就显现出来了。 几名副将眼看着叶惠清拉开了三石弓,不由得瞠目结舌,利箭闪电般射向鸟窝,箭到,鸟窝落地。 叶惠清放声大笑,上天,你待我不薄。 众人也都喜不自禁,今天可谓是双喜临门,大人得救,小姐高热痊愈之后,力气见涨。 众人纷纷上前恭喜,叶惠清说道:“诸位,我们先上城楼看一看再说。” 五万白虎军,已经围城半个月之久,他们一直等待援军,却杳无音讯,叶治昌中箭之后,众人几乎绝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很多坑没填,还是忍不住开了新文,哎。 3第二回 重逢 深州城背靠大青山,三面环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深州城是齐国北边的门户,只要深州城失守,大齐危矣,怎奈何,皇上是个不满五岁的稚童,大将军司马健总想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却又没有曹操的本事,是以,大齐这两年内乱不断,群雄割据, 叶治昌的妻子过世以后,再没娶妻,身边只有一个妾室,是他妻子的贴身丫鬟,今年也已经三十五岁。 叶治昌把全部的感情,都放在了叶惠清身上,对她宠爱备至。 叶惠清虽然容貌平平,却聪明过人,从小就跟着叶治昌习文练武,上马能提枪厮杀,驰骋疆场,下马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叶治昌常常感叹,若是叶惠清是个男儿,叶家百年无忧。 皇甫氏是在叶惠清七岁的时候身故的,她给兄长写了一封信,希望兄长能够同意把叶惠清嫁回皇甫家,叶惠清的嫡亲表兄皇甫信,比她大三岁,两人年龄刚刚好。 只可惜,还没等到兄长的回信,皇甫氏就亡故了。 因此,叶惠清一直没有定亲,皇甫家也没有给个准话,是否同意这门亲事。 叶治昌心里明白,皇甫家不大乐意这门亲事,否则,早就答应了。 他也不着急,想等女儿再大一点,干脆从军中将领里头挑一个出类拔萃的,招个女婿就是了。 叶惠清现在一点也不愿意想今后的出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保住深州城,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司马健就会被萧晟杀死,萧家会取而代之。 在这之后,十几年间,天下群雄并起,其中,萧家势力最大,不过,在萧晟被自己一箭射死之后,皇甫家就成了最大的势力,舅父登基为帝,皇甫信做了太子。 她与皇甫信一直没有成亲,十几年间,跟随舅父南征北战,东挡西杀,根本没时间成亲,但是,舅父承诺,等到天下大定,她就是太子妃。 但最终等待她的,却是一杯毒酒。 此时想起来,方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 站在城楼上,举目远眺,叶惠清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此生,她绝对不再是一枚棋子! 秋风瑟瑟,有些残破的旗帜在风中刷刷作响。 已经深秋了,可城头上的将士,穿的依然是单衣,叶惠清鼻子一酸,差点掉出泪来。 朝廷现在一片混乱,还有谁会记得深州已经处于危险境地,想要活命,就要靠自己,叶惠清转身问副将樊琼,“樊副将,我们库房可还有冬衣?” 樊副将有些为难的摇摇头,“小姐,春天的时候就已经上了奏折,直至现在,朝廷也未拨给钱粮,当时卑职跟大人说,让他扣下税款,大人没同意,其实,我们附近几个城池,早就不再上交朝廷税赋。” 叶惠清也想起来了,她点点头,“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解决他们的衣服,马上就要入冬了,不能让他们连一件保暖的衣服都没有。” 樊琼眼底泛起一阵水雾,有小姐这句话,哪怕是现在就战死了,他们也心甘情愿。 沙河外,围绕城池三面,都是白虎军的营地,叶惠清看着他们如接天荷叶一般密密麻麻的营帐,此时,营帐内烟气腾腾,白虎军正在埋锅造饭。 整个深州城,也不过一万兵马,加上百姓,也就十万人左右,在白虎军杀到之前,已经逃了大半,走不掉的,多是老弱妇孺,这部分加起来,大约在三万左右,这就意味着,白虎军若是攻进城来,众人只能坐以待毙。 没有援兵,没有退路,很多人都在想,城池一破,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即便是看到大小姐亲自披挂上了城头,众人还是无精打采,尤其是叶大人生死未卜,更是让将士们沮丧到了极点。 叶惠清嘴角微勾,淡笑道:“哪位副将愿意跟我出城抢一顿晚饭回来?” 现在,将士们一天只能吃两餐,而且,连半饱都不能保证。 七八个副将都低下了头,他们现在不敢出城迎战,能够守住城池,已经是莫大的幸事,虽然刚刚看到叶惠清力挽三石弓,却也不代表她能够力挽狂澜。 叶惠清并没有责备之意,她微微一笑,无比自信的说道:“你们看,西北方向,现在黑云渐起,最多一个时辰,就会有大雨,我们在大雨之前回来即可,我只带三百人马出去,过了吊桥,你们就把吊桥放起来。” 众人齐刷刷看向西北方向,早看东南,晚看西北,西北方向,彩霞与黑云形成一道鲜明的界限,彩霞的光芒,遮住了黑云,所以,人人都觉得,今天晚上,应该是一个大晴天。 叶惠清记得清楚,这场雨,下了三天三夜,河水漫过了河堤,东门大桥被冲垮,然后,白虎军征集到了船只,过了河,架起云梯,顺利攻入城内,当然,这和叶治昌中箭身亡,有极大的关系。 叶惠清的眼眸狭长,不笑的时候,带着一股戾气,尤其是在夕阳下,玫瑰色的晚霞,映在她的脸上,更添一种嗜血的杀气,眼角眉梢的冷冽,让人不敢逼视。 樊琼略一犹豫,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小姐,卑职愿意跟随大小姐出战!” 叶惠清点点头,神色愈加凝重,“樊副将,你且放心,我一定会护得大家平安回来。” 点齐了三百兵丁,叶惠清披上铁甲,提着父亲的镔铁枪,上了青骢马。 城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叶惠清一马当先,出了城门。 樊琼和另一名副将洪亮紧随其后,城上的士兵,弯弓搭箭,为他们保驾护航。 叶惠清深知这一战的重要性,所以,即便是知道自己力气增大,也不敢掉以轻心,三天的大雨,是危机,也是转机,所以,她必须把握机会。 青骢马载着她,很快冲到白虎军的营地前。 白虎军,实际上是契丹人,渤海人,和女真人联合起来的杂牌军,女真人断后,渤海人与契丹人在前冲锋。 真正有作战能力的,是女真人。 他们从关外一路厮杀,几乎没遇到任何反抗,顺风顺水的来到深州,因为叶治昌的坚守,让他们第一次遭遇挫折。 他们出城以后,负责放哨的契丹士兵就吹响了牛角号,白虎军迅速集结,却仍然不如叶惠清的动作快。 叶惠清看着飘扬的黑色大旗,冷笑一声,弯弓搭箭,嗖的一声,那杆大旗从中间断落。 出来迎敌的是女真的前锋,温顿乌。 见到十四岁的叶惠清只带了几百人出战,忍不住放声大笑,在他眼里,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显然已经是个死人了。 温顿乌提着大刀冲向两军阵前的空地,他想,这个丫头,恐怕是禁不住他这一刀。 温顿乌狰狞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叶惠清看到温顿乌拍马过来,不禁冷笑出声,上一世,温顿乌也是死在她的枪下,这一世,不会有任何意外。 叶惠清横枪在手,静静等待温顿乌的靠近,身后的士兵们,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叶惠清,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如果叶惠清真的能够打败温顿乌,五万大军的军心,先散了一半。 对于大军压境的深州城,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两人的马头,几乎已经挨在一起,说时迟那时快,叶惠清的镔铁枪已经刺出,直冲温顿乌的心脏部位,温顿乌的护心镜随即裂开,枪头扎入他的心脏,温顿乌挥到半空的大刀,仓啷一声,落在地上。 温顿乌到死也不肯相信,只是一招,就败落在一个黄毛丫头的枪下,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叶惠清没有抽回枪,而是把镔铁枪举起,用力一扔,温顿乌的尸体,被抛向空中,转了两个圈之后,尸体落在对方的阵前。 白虎军吓得接连往后退,叶惠清却是嘴角一凝,冷声喊喝道:“冲!”简短的一个字,却带着无穷的力量,众人振奋精神,跟着叶惠清的骏马冲向敌军。 叶惠清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几乎是一枪一个,没有任何停歇的,瞬间挑落十几个士兵。 主将落马,白虎军成了无头的苍蝇,潮水般的向后退去。 大营碉楼上的白虎军赶紧射箭掩护退回大营的士兵,叶惠清挂上枪,示意众人不要再向前,而后,弯弓搭箭,射向碉楼内的士兵。 上天,不仅赐给了她一身的力气,还让她变得更加的耳聪目明,深州城的士兵结成一排,用盾牌掩护叶惠清,叶惠清几乎是一箭一个,射得白虎军的士兵都缩回了脑袋,没有人不怕死。 深州被围以来,还是第一次取得胜利,一面倒的胜利,让士兵们的声音格外的高亢有力,士气如虹。 叶惠清准备乘胜追击之时,后面飞奔来一人,“大小姐,萧晟带了一万人马,前来增援,现在西门外等候,请大小姐赶快回城。” 叶惠清完全呆住,萧晟,上一世,她将萧晟一箭射死,这一世,萧晟竟然前来救援,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洛阳吗? 叶惠清大声道:“撤!”白虎军一则群龙无首,二则被叶惠清的勇猛吓破了胆,竟然追都不敢追。 众人快速撤回深州城内,拉起吊桥。 萧晟竟然翻越大青山前来增援,一时间,叶惠清心中五味陈杂,她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萧晟。 叶惠清进了城之后,策马疾驰,直奔西门。 下了马,直接跑上城楼,只见西门外,黑压压站满了士兵,不过,他们打得旗号是韩,韩家,是萧晟的外家,韩家的大本营是易州,距离深州大约百里左右。 这一世,因为自己的重生,所以发生了改变吗? 站在城楼上的叶惠清看得很清楚,吊桥外,骑在马上的人,就是萧晟。 4第三回 疑惑 心情复杂地叶惠清没有时间多想,命人打开了城门,只是这一万人不能全部放进来,这是他们叶家的城池,若是全进来,或许,这场大战之后,他就要改姓了。 打了十几年大大小小的战役,叶惠清自认比任何人都懂得军事战略,只可惜,她看不透人心,所以,才会被赐毒酒身亡。 萧晟心中暗暗赞叹,叶家的女儿,果然名不虚传。 他已经知道叶惠清斩杀了温顿乌。 萧晟带着五百兵丁进入深州城,叶惠清在城门口迎接他,萧晟看向叶惠清,心中感慨,这个女子虽然相貌平平,却有一双令人为之胆寒的眼睛,她的战袍上,沾染着血腥的杀气,那坚毅的神情,不输于任何一个儿郎。 有那么一刹那,萧晟甚至想,即便是自己不带着一万人马来增援,叶惠清也不会输。 叶惠清领着萧晟进了刺史衙门。 萧晟边走边问,“叶小姐,叶大人怎么样了?” “已经无碍了,只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萧公子,今日大恩大德,叶某没齿难忘,日后定当厚报。” 萧晟,是萧家最优秀的人才,也是萧家的希望,前一世,如果不是自己一箭射死他,这天下,根本不可能属于皇甫家。 两人刚刚踏进刺史府的大门,管家就匆匆跑上前,看样子,是想出去找她。 “小姐,老爷醒来了。” 叶惠清喜出望外,吩咐管家接待萧晟,萧晟一笑,“既然来了,我也应该先去拜见叶伯父是不是?”十九岁的萧晟,此时就像是一个青涩的少年,白牙闪闪,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真诚。 不等叶惠清点头,他已经大步向后宅走去,叶惠清无奈的一笑,两人并肩走向后宅。 到了门口,叶惠清摘掉盔甲,轻轻放在门口,丫鬟开了门,看到长身玉立的萧晟,不禁红了脸,福了福身,请二人进来。 叶惠清走到父亲的床前,叶治昌看到女儿,不禁湿了眼眶,激动地说:“清儿,爹爹一直担心你……” “爹爹,我没事的,刚刚我出了一趟城,已经把温顿乌杀了。”叶惠清轻描淡写的说着。 叶治昌已经知道女儿出城,也一直为她担心,刚刚管家并没有告诉他,大小姐杀了温顿乌,怕他太过激动,把伤口崩开。 叶治昌惊愕的看向女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声音都打颤了,“温顿乌?你杀了温顿乌?” 叶惠清一笑,“爹爹,我都忘了说,这是萧公子,韩大人派了一万人马,前来增援,萧公子是韩大人的外甥。” 萧晟恭敬地行礼,“晚辈萧晟,拜见叶大人。” 叶治昌的身体还动弹不得,他激动的让女儿扶一把萧晟,全然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只有一万人马,但是,熟悉女真人的叶治昌有足够的信心,打败白虎军。 “只要击败白虎军,叶某一定登门拜谢。”叶治昌笑得咧开了嘴。 叶惠清虽然知道萧晟真正的目的,但此时,萧晟前来驰援,还是让她很欣慰,安慰了几句父亲,两人回到前厅。 叶惠清吩咐亲兵去传副将们过来。 众人已经知道萧晟前来救援,虽然只有一万兵马,但人人皆知,韩家军的所向披靡,这些年,易州刺史韩再昌早就不再向洛阳上缴税赋,隐隐有独立山头之意,附近的这些州郡,唯一上缴税赋的,只深州一城,若非叶治昌对属下宽厚仁慈,众人早就离他而去。 副将们跟着叶惠清来到书房,萧晟也跟着进来,众人脸上有些尴尬,书房重地,大小姐不应该带着萧晟进来。 叶惠清似乎并不在意副将们的目光,眼下,如何保住深州城才是重要的。 叶惠清摊开地图,忽然想起了徐露在十四岁的时候,献上的沙盘,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子,有她的独到之处,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懂得如何抓住一个男人的心。 想来,她已经母仪天下了,她历尽生死打下来的江山,最后,皇甫信只给她一杯毒酒,她在昏迷之前,看到的那个与皇甫信相拥的女子,是不是就是徐露呢? 众人看叶惠清对着地图发呆,以为是叶惠清在沉思,众人静静等着她发话,不敢出声打搅她。忽然,外边一声惊雷炸响在头顶。 惊雷过后,暴雨倾盆而至。 叶惠清猛醒,前世今生,不能搅在一起,她现在还有的是时间改变一切,而且,此生绝对不会再帮助舅父打天下了。 他们之间,是生死的仇敌,如果没有舅父的允许,皇甫信绝对不敢贸然杀了自己。 叶惠清拿了一根毛笔,当做指挥棒,伸手一指地图,“众位将军,现在萧公子领了一万人马前来增援,我们自己也有一万人马,虽然敌军有五万之众,但是,真正的女真人,不过万人左右,我们并非走到了绝路。” 他们不禁想起了叶惠清在出战之前说过的话,目光中多了几份信心,叶惠清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是将城池加固,虽然是困难时期,但是,征集的民夫,还是要供给吃的,不能让他们心存怨言,明天一早,我会先出兵抢一批粮食过来。” “叶小姐,我的一万人马怎么办?” 西门外都是山地,大雨之后,很容易产生泥石流,现在,一万人马藏在山间树林里,现在下了暴雨,给这一万兵马,带来极大危险。 叶惠清略一沉吟,点头道:“开西城门,让士兵们进城,现在有空置的民房,可以安排他们暂时住下,明天,一万兵马,分成四路守城,萧公子,你看如何?” 萧晟一挑眉毛,笑道:“既然是在深州城,一切自然是听从大小姐指挥。” 叶惠清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和萧晟一起去迎接大军进城,一万人马进了城,并不会显现出什么威势,深州城是上等大城,繁荣时,人口有十几二十万。 将一万人马打散,控制权完全在他们自己人手里,就算是日后闹起来,叶惠清也有足够的把握,将其控制起来。 大雨持续的下,但士兵们心里却暖暖的,叶惠清命人熬了热粥,每人一碗热粥,两张大饼,一个咸菜头。 叶惠清发下话来,明天,会去敌营抢一些牛羊回来给他们开荤。 见识过叶惠清的所向披靡,众人信心万丈,吃过饭,马上就开始整修城池。 士兵和民夫一起努力,冒着大雨,修葺城池,有些百姓,甚至把自家的房子拆了,把青砖石头拿来,修补城池,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深州城保不住,他们都得死。 这一世,仍然暴雨如注。 叶惠清陪着萧晟用过晚膳以后,在小花厅喝茶聊天。 萧晟很想知道叶惠清如何破解危局,奈何,叶惠清一直不肯透露半句,只是说,今天晚上,还要仔细斟酌一番。 叶治昌已经醒来,意味着一切都会发生改变,她不再是没爹娘的孩子。 爹爹暂时由孙氏照顾,不会有事,深州城的安危,现系于她一身。 眼看着已经一更天,叶惠清淡淡一笑,“萧公子,太晚了,还是早些安歇吧。”她招来亲兵,让他去伺候萧晟安歇。 萧晟一走,叶惠清马上去了书房。 打开军事地图,叶惠清仔细查看地图上每一个关隘,每一座桥梁。 明天的雨,比今天晚上还要猛,明天…… 忽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开始细细查看地图。 整整一个时辰,叶惠清都保持一个姿势,即便是外边暴雨惊雷,都没能打断她的思路。 叶惠清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叶惠清给自己揉了揉腿,直至有了知觉,站起来往外走。 站在廊下,叶惠清看着房檐下连绵不断的雨水,叹了一口气,三天的大雨,虽说是个机会,可城里的百姓,也是一个煎熬。 叶惠清问廊下的亲兵,现在是什么时辰,亲兵告诉她,已经一更三点。 叶惠清打了一个哈欠,今天晚上,暂且睡个好觉,明日,也好有精神出战。 她先到叶治昌的房间,看了一眼叶治昌,叶治昌正在沉睡,孙氏就在他的床边放了一张矮榻,以便随时照顾她。 叶惠清虽然脚步轻,还是惊醒了孙氏,孙氏揉了揉眼睛,轻声问道:“大小姐,有事吗?” “我来看看爹爹,你睡吧。”叶惠清用手贴近叶治昌的面庞,叶治昌呼吸均匀,脸也不烫,这说明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叶惠清长出了一口气,爹爹武功高强,躲过这一劫之后,会长命百岁的。 现而今,娘亲不在了,过些日子,等深州平安了,是不是应该给爹爹寻一门亲事。 她又看了一眼孙氏,若是孙氏能有一男半女的,她也有理由向爹爹说一说,将她立为正室。 孙氏对她一向不错,而且品行淳厚,可惜了。 上一世,爹爹死后,她就没有了孙氏的下落,后来,收拢旧部,才知道孙氏在破城之后,就*了。 回到自己的闺房,掀开竹帘,丫鬟琼枝已经睡了,叶惠清懒的叫醒她,随意用冷水洗了洗脸,双脚左右一蹭,靴子咣啷落地。 琼枝被吵醒,迷迷糊糊的说,“小姐,你回来了。” “咱俩谁更像大小姐!”叶惠清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看向琼枝。 5第四回 交战 琼枝并不怕她,嘿嘿一笑,起身穿上鞋子,转身给叶惠清端了一盆水来。 叶惠清就躺在床上,竖着双腿,琼枝蹲在地上给她洗脚,一边洗一边皱眉唠叨,“小姐,你还是洗洗身上吧,全都是血腥味,我要是不醒的话,你是不是准备就这么睡了。” 叶惠清在死人堆里滚了十几年,哪里会在意这些,她早就忘了自己曾经养尊处优的贵女生涯,更何况,她在深州的十四年,大多数时候,也是跟在爹爹身边骑马射箭的,也只有孙氏和琼枝才会在意这些。 叶治昌为官清廉,家里只有五个仆人,老管家,琼枝,门子夫妻,还有孙氏身边的彩屏。 热水泡脚以后,叶惠清觉得疲惫小视了一大半,不由笑道:“琼枝,你都多久没有给我洗脚了。” “小姐,我天天都给你洗脚好不好?” 叶惠清忙说忘了,十几年了,她几乎都是在马背上生活,忘了自己是个女子,忘了被人照顾的滋味。 翌日,天还未亮,叶惠清已经醒来。 孙氏熬了红豆粥,琼枝又切了一盘酱驴肉,还有两个咸鸭蛋,四个蒸饼,端给叶惠清,叶惠清从小就食量大,皇甫信曾经开玩笑说,都快养不起她了。 叶惠清吃饭之前,先去看了叶治昌,叶治昌正在吃东西,孙氏坐在他身边,一勺勺喂他。 看到爹爹能吃东西了,叶惠清很高兴,亲自喂了爹爹几口粥,才在孙氏的催促下,回了自己房间吃东西。 用过早膳,叶惠清来到衙门大堂,众将官都已经用过早膳,在此等候大小姐,昨天刺节度使大人已经正式宣布,将一应事务,全都交给大小姐打理。 萧晟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暗纹锦袍,头上系了同色的扎巾,五官俊美,眼神深邃,唇角微微上翘,端的是丰神俊朗,贵气逼人。 众人不由看向自家的大小姐,大小姐今日也是一袭男装,头上插了一支白玉簪,与同龄人相比,大小姐身高不算矮,虽然皮肤微黑,但一双狭长的凤眼,却犀利冷冽,仿若夜幕上的寒星,晶莹璀璨,若是不知情的,定然以为是谁家少年郎。 两厢一对比,萧晟在容貌上胜出一筹。 众人落座之后,叶惠清说道:“我估计,这场大雨,最少还要两天才能结束,所以,我准备今天开始发起进攻。”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向叶惠清,叶惠清微微一笑,摊开地图,“我们深州,三面环水,而我们的地势,西高东低,若是我们把河水截住,等水位高到一定程度,再将河堤决口,会怎样?” “大小姐,若是今天这雨停了呢?” 叶惠清无比自信的一笑,“今天晚上,若是雨还在下,我们就连夜决堤,诸位意下如何?” 大雨下了一夜,仍然不见有减弱的趋势,若是真如叶惠清判断的那样,这无疑是一条好计策,河堤决口之后,围住深州城的白虎军大营,定会淹没在水里。北人多不善水,和深州多山多水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士兵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城外可有船只?”萧晟突然问道。 樊琼笑道:“那些白虎军,已经把船只都当作柴烧了,当时我们还大骂白虎军,想不到,是白虎军自取灭亡的前兆。” 没有船只的情况下,突发洪水,只有死路一条。 副将孙占叹了一口气,“城外,可是我们深州的沃野良田,若是全都被水淹了,白虎军退去之后,水退不去,如何种庄稼?” “这个不必担心,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当着萧晟的面,叶惠清不想多说,但她心里已经有了主张,她昨天晚上已经想好,打败白虎军之后,她就开始积蓄力量,最起码,不会让深州城轻而易举的受到别人的侵犯,而且,深州的税赋,从现在开始,不会上交朝廷了。 她能帮助舅父登上皇位,也能帮助父亲登上皇位,父亲今年只有三十八岁,再娶一个妻子,完全可以生下孩子,她恨自己不是儿郎身,不能继承叶家的香火,自己被皇甫信毒死,叶家一脉,彻底灭绝。 经过昨日一战,众人对她已经信服了八分,加上节度使大人已经将军权交给她,自然一切事以叶惠清马首是瞻。 萧晟并没有追问叶惠清后面的话,心中正在暗自叫苦,他劝说舅父出兵相助叶家,的确如叶惠清所想,是为了拿下深州城,萧晟身负重伤,九死一生,他只有一个女儿,那么,韩家出兵后取而代之,无可厚非。 现在看来,这个如意算盘,显然打不出来了。 这个女孩儿,真的只有十四岁吗?那双黑夜一般冰冷的眼睛,总给人以深邃而又神秘的感觉,映衬着那张平淡无奇的小脸,也变得生动起来。 “叶小姐,我们何时出兵?” “半个时辰之后,我带三千人去抢一批粮食回来,昨日本想抢夺一批粮食回来,只可惜带的人马太少,未能成功。” 萧晟知道她这是谦虚之词,笑了笑,挑眉问道:“不知道这次我能不能跟随叶小姐出城迎战?” 萧晟的本事,叶惠清是知道的,当年自己那一箭,是出其不意,而且,箭头上淬了毒,否则,不可能要了他的命。 叶惠清真诚的一笑,“我本想让萧公子多歇一歇,既然萧公子想要出城迎战,那叶某就多谢了。”她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和变声器的男孩子一样,声音低沉,吐字不太清楚。 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一个女孩子,不过,萧晟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胸前,可以肯定,叶惠清用了好几层布条将胸裹起来了,所以,胸前平的不正常。 不知道放开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萧晟被自己突然升起的念头吓了一跳,直骂自己太过龌龊,怎么能有这样无耻的想法,更何况,对方不过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 萧晟如玉的容颜突然脸红了,从耳根一直到脖颈,眼睛也不敢与叶惠清直视,他双手抱拳,轻声道:“萧某这就去换上战袍。”话音未落,萧晟已经匆匆离去,好像有人在后面追他一样,显得十分仓皇。 叶惠清皱起眉头,萧晟一向是端方如玉,沉稳内敛,今日为何会如此慌乱,难道,这时候的萧晟,还没有经历过战争。 叶惠清点齐了三千人马,带着萧晟,苏同春,出了城。 这一战,至关重要。 萧晟也打算通过这一战,了解一下叶惠清,以便为今后做打算。 看到叶惠清就像拿筷子一样轻松的提着镔铁枪,萧晟的嘴角不禁弯起一丝苦笑,这个女子,有谋略,有功夫,即便是自己,也不见得是她的对手,此番,真是猪油蒙了心,妄图趁火打劫,说不定,自己这一万兵马,都会被这个女子想办法留下来。 如果叶惠清有读心术,一定会拍拍他的肩膀,大笑一声,夸赞他是好兄弟,连她心里想什么都能猜的出来。 叶惠清一马当先,冲过吊桥,扛旗的士兵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在叶惠清前面去。 出发之前,叶惠清大声宣布,今天一个人头,换一两银子,这不是最重要的,叶惠清答应他们,今天回来之后,烤羊肉吃。 这些汉子,都忘了肉的滋味了,一说到吃肉,就好像草原上的饿狼一样,两眼都是放光的。 秋雨寒气袭人,但是,对于这些求胜心切的士兵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大小姐的勇猛,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与其兵败之后被白虎军杀死,不如奋力一搏,看到大小姐轻而易举的杀死温顿乌,他们觉得,白虎军,也不是那么可怕。 白虎军大营的哨楼上,士兵们神情复杂的看着渐渐逼近的深州士兵,虽然下着大雨,但这群士兵,队形整齐,形容整肃,一个个杀气腾腾。 温顿乌的死,给了他们重重的打击。 但是,白虎军并没有因此打算放弃攻城,一路上顺风顺水的过来了,这个深州城靠着城池高大坚固,扛了半个月。 不信,他们还能再坚持半个月。 天气越冷,对白虎军越是有利,这些人都是在冰天雪地的环境里长大的,他们喜欢在冰雪中战斗,就好像雪豹一样,天越冷,他们越兴奋,跑得越快。 这次出阵迎敌的是契丹人,耶律宗青,他原本是契丹的贵族,契丹兵败以后,投降了白虎军,因其武艺精湛,在白虎军中,颇受重视。 耶律宗青内心十分复杂,曾经,契丹国也曾占据方圆近万里的土地,草原,那些号称白虎军的女真人,不过是茹毛饮血的野人罢了,连衣服都没有,长年累月都是一张兽皮穿在身上。 而今,他们却要向自己曾经的奴隶称臣,心中着实不好受,而且,因为耶律宗青的投降之举,让族人们十分鄙视,这个耶律宗青,可以说是两头不讨好。 所以,眼前这一仗,对于耶律宗青来说,事关生死,没有人愿意白养奴隶。 萧晟有意打第一站,因为这三千人马之中,有一千人,是韩家军,他要让深州城的士兵仰望自己,必须要有令人仰望的资格,即便是不能把深州变成自己的城池,也应该尽力结交,因为这个十四岁的少女,心思太狡猾了。 6第五回 娶她 叶惠清似乎早就猜到萧晟想打前站,扭头笑着叮嘱他,小心敌人。 萧晟淡淡的点点头,拍马上前。 叶惠清看着萧晟的背影,仔细回想着萧晟的战绩,在他被自己杀死之前,萧晟似乎从来没有面临过几次失败。 曾今有一次,他以一千人马,力克敌军一万人,将敌军封死在峡谷之中,片甲不留,这样以少胜多的战例,定会青史留名。 耶律宗青今年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此人用的是一对铜锤,铜锤的接口处,还挂着一对铜铃,两军对阵之时,铜铃一响,极易扰乱他人精力, 耶律宗青这对铜锤下,最少有千余个亡魂。 萧晟用的是方天画戟,方天画戟属于重兵器,和矛,枪等轻兵器不同。方天戟使用复杂,功能多,需要极大的力量和技巧,集轻兵器和重兵器功能于一身。一般使用方天画戟者必须力大,戟法精湛,才能发挥该兵器的优势,在熟练以后,可以和重兵器对抗,如骨朵,锤,镗等比拼力气。也可以和轻兵器,矛、枪、刀比拼招式技巧。 可以说,方天画戟,是铜锤的克星,叶惠清勾了勾嘴角,她想,萧晟的每走一步,是不是都要算计到十分完美,这个人,太累了。 耶律宗青不认识萧晟,但是,萧晟对他很熟悉,萧晟一脸的轻蔑,出言不逊:“契丹狗,想不到,你今天竟然会做了家奴的狗,看样子,活的还不错。” 耶律宗青不太会说中原话,但是,他听得懂,萧晟出言便激怒他,他内心十分恼火,但耶律宗青经过上百次大大小小的战役,如果因为萧晟一句话就被激怒,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耶律宗青装聋作哑,双臂一挥,铜锤先后而至,萧晟轻松一挡,将他的铜锤隔开,两马一错蹬,方天画戟像是一条长了眼睛的蛇,直刺向耶律宗青的左肩膀,耶律宗青急忙躲闪开来。 两方人马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向两人,雨太大,很多人被雨淋得睁不开眼睛,一边擦雨水,一边瞪眼观看两人交战。 叶惠清身后的苏同春问道:“大小姐,萧晟行吗?” “他行的,萧晟看起来瘦弱,却足以和大汉年间的冠军侯相比,你可以数着,最多还有两招,耶律宗青就会被他挑落马下。” 苏同春叹了一口气,“我们大齐既然有这么多的能人异士,为何兵败如山倒。” 叶惠清回头看了一眼苏同春,“因为怕死的人多,愿意上阵杀敌的人少,不过,苏副将放心,我一定会保住深州城,将白虎军歼灭在此。” 苏同春捋捋胡子,笑道:“末将相信大小姐。” 耶律宗青的铜铃越来越响,就好像是巫师手中摇动的巫铃一样,有蛊惑人心的作用,耶律宗青似乎很快恢复了力气,狞笑着挥出一锤。 萧晟的双眼似乎迷茫了,虽然下着大雨,他还是看得很清楚。 两人都是力大无穷的人,可耶律宗青怎么都没想到,他也有失算的时候,电光火石间,左手的铜锤脱手了,飞向了半空,萧晟那双迷茫的双眼,就好像黑色幕布上的寒星,冷冽锐利,带着凛凛的杀气。 耶律宗青甚至不知道,他右手的铜锤,是何时脱手的,他自己是何时落马的。 方天画戟在戳在躺倒于泥泞中的耶律宗青头上,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耶律宗青笑了,他想,这次,解脱了,再也不用看女真人的脸色了,再也不用听族人的怒骂声了。 耶律宗青一死,萧晟举起了方天画戟,滂沱大雨中,这个男人,就像是战神临凡,令人不寒而栗。 “还有谁来送死!” “黄口小儿,休要猖狂!某家会一会你!”耶律宗青的嫡亲兄弟,耶律宗开红了眼眶,他们兄弟自投降白虎军以来,一直相依为命,连妻子都是共用的,他们的四个孩子,根本分不清是谁的,因为妻子是白虎军的赏赐,他们不得不收起耻辱之心,但因为孩子的关系,他们相处极好。 “萧晟,你回来。” 叶惠清拍马上前,等她杀掉这个人,便趁机进攻白虎军大营。 白虎军放养的牛羊,就在大营的左边,这些白虎军,把深州城外,当成了草原牧场,那些可恶的牛羊,把庄稼地里的麦苗,全都啃光了。 今天,她要把这些牛羊全都带回去! 萧晟本想一鼓作气,听到叶惠清的喊话,只好作罢,掉头想要回来,耶律宗开见杀死哥哥的仇人要走,啪的甩出一鞭子。 耶律宗开用的是一条鞭,这鞭子,用的是铁锁链制作,是受了草原上套马杆的启发,无论什么样的兵器,被他的铁鞭子缠住,便毫无反抗之力。 耶律宗开的鞭子,就像是一条黑色的蟒蛇,死死的缠住了萧晟的方天画戟,萧晟没有想到,这个耶律宗开,竟然有如山的力气,他挣了两下,都没有挣脱开。 两军阵前的气氛,就如这寒气袭人的秋雨,冷酷惨烈。 叶惠清用力一夹马腹,青骢马四蹄翻开,如天马一般,疾飞而至,叶惠清的镔铁枪搅了两圈,而后用力一拽,只见方天画戟和铁索鞭与她的镔铁枪缠在了一起,暴雨中,所有的士兵都听见了叶惠清那石破天惊的一吼。 叶惠清也是暗中惊喜,她现在依然无法断定,自己到底有多大的力气。 但是,铁索鞭,方天画戟加上她的镔铁枪,最少三百多斤,但她感觉,自己还能再承受二百斤的力气。 失去了兵器的萧晟,惊讶的看向叶惠清,眼前这一幕,充分说明,这个女子,有万钧的气力,自己,恐非敌手,这一次,真是铩羽而归了。 叶惠清扔掉铁索鞭和方天画戟,萧晟闪过一旁,看叶惠清和耶律宗开交战,实际上,现在已经分出胜负,没有了兵器的耶律宗开,就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当萧晟下马捡起自己的方天画戟之时,战斗已经结束,不到半个时辰,白虎军两元大将死于阵前,白虎军的士气大挫。 叶惠清伸手一指敌军大营,高声喊喝:“冲!” 第一排士兵举着盾牌开始向前冲,众人一脸的兴奋,萧晟看着如虹的士气,心中暗想,他应该如何对待这个女子呢? 那些所谓的大营栅栏,在叶惠清眼里,就好像是豆腐渣一样,溃败的白虎军在前为他们挡箭,叶惠清策马跟在后面,那些脚程慢的,只要遇上叶惠清的镔铁枪,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大营前泥泞的土地上,连雨水都被染成了红色。 叶惠清的青骢马冲进了敌军大营,两旁碉楼上的士兵已经被萧晟射落,他们今天是来抢牛羊的,一千人去抢东西,另外的人跟着叶惠清厮杀。 五万人马,三面包围深州城,南门的兵力最多,有三万之巨。 围城半个月,南门三万人马,折损有一万兵马,叶治昌是大齐悍将,而且忠心耿耿,是以,司马健从来没有想过更换深州的节度使。 白虎军不同于契丹人,他们更像是强盗,打劫完了,不会占住城池不走,他们的劫掠行为,却比侵占一个城池更让人感到恐怖,因为他们每到一地,几乎是斩尽杀绝。 在他们眼里,大齐的百姓,和他们在森林里捕到的野兽是一样的。 暴雨中的叶惠清,只有一个念头,杀人,杀尽白虎军! 以至于叶惠清的马还没有冲过来,大批的白虎军就已经逃走了,军营里的牛角号,响个不停,在雨中听起来格外的凄厉,如同垂死挣扎的白虎军。 萧晟目瞪口呆的看着叶惠清,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十四岁的女子,竟然有源源不断的力气去杀人,她一枪一个,枪枪不落空。 眼看着女真人迅速围拢过来,萧晟冲了过去,这样的猛将,绝对不能让她陨落! 往常三个深州士兵,才是一个白虎军的对手,但今天,深州士兵好像是吃了神药,每个人都有使不完的力气,尤其是叶治昌的五百近卫军,这五百军士,平时都是叶治昌亲自训练,近卫军用的是陌刀,经过精心打制的陌刀,十分锋利,近身作战时,所向披靡。 叶治昌总是保持五百兵士的队伍,士兵折损之后,就会挑选精英的战士补上空缺,他们的军饷和服装,都高于普通士兵。 除了最初围城的前几天叶治昌出城迎战,之后,近卫军再也没有机会直接接触白虎军,今天大小姐带他们出来,众人早就在心里憋了一团火,挥起刀的时候,格外的凶狠。 萧晟早就听说过叶治昌的近卫军,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五百人的战斗力,比五千人还强,若是这些士兵全都这样训练,天下还有谁人是敌手,怪不得叶治昌能够坚守半个月。 叶惠清已经冲到了敌军大营三分之一纵深处,她勒住缰绳,回头看去,一千士兵已经扛着杀死的分割的牛羊往回走,看来,今天的晚饭,可以大口吃肉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五章了,留个言呗,支持一下,谢谢了。 7第六回 成功 叶惠清回头命令盾牌手变成后队,掩护士兵们撤退,而她和萧晟,苏同春殿后。 战场上,一片狼藉,分不清是谁的头,谁的肢体,全都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一个耳朵,代表一个人头,所以,只要是没有耳朵的人头,肯定是被士兵们割下来的。 叶惠清放声大笑。 忽然,一匹黑色的骏马向她冲了过来,马上,站着一个人,弯弓搭箭,射向叶惠清。 萧晟大惊,连声喊提醒叶惠清小心,马背上长大的女真人,站在马上,如履平地,即便是马术精湛的萧晟,自认也没有这样高超的功夫。 叶惠清早就有所准备,此人弯弓搭箭的时候,叶惠清也飞快的射出一箭,大雨中,只见两支箭碰撞在一起,当啷落地。 叶惠清面前五百步之内,并没有白虎军上前,所以,箭矢落地不过片刻,那匹马也冲到了叶惠清面前。 叶惠清认得此人,他是女真人的首领完颜粘哈之子,四王子完颜蒙跖,完颜蒙跖与其他女真人不同,他喜欢读书,也熟读汉家的兵书战策,因而野心勃勃想要取代完颜粘哈。 完颜粘哈正是死于儿子手中,在他接替父亲以后,便用汉家的制度,改变了女真人,女真因此建立了自己的国家,迫使周边的小国都向他称臣。 就在叶惠清服下毒药之前,这个人还扬言要再次进攻中原,但那时候,皇甫信手中有的是能征惯战的将领,所以,给她喝下毒酒,皇甫信没有一点负担。 完颜蒙跖身穿胡服,头戴铁盔,足穿长靴,显然,出来的很仓促,以至于连铠甲都没穿。 叶惠清勒住缰绳,大声冷笑道:“完颜蒙跖,莫非,你也想来送死?” 完颜蒙跖自从跟着大军来到深州城,还是第一次露面,十六岁的完颜蒙跖因为比其他兄弟聪明,所以,备受父亲宠爱。 完颜蒙跖本来在中军大帐睡觉,孰料,被兵戈声吵醒,询问之下才知道,叶惠清闯营,因为此人太厉害,所以,众人都退避三舍。 完颜蒙跖怒不可遏,女真人什么时候这样窝囊过,他连铠甲都没穿,就背上弓箭出来了。 听到对方喊他的名字,完颜蒙跖愣住了,他首先想到的是,军营里有奸细,因为他此次出征,只有十几个将领知晓他的真正身份。 如果不是重生,两人的首次交锋,应该还是五年之后。 完颜蒙跖和她打个平手,不过,那一战,还是她胜了,因为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完颜蒙跖此时才发现,自己没有带兵刃出来,愣愣的看着叶惠清眼带嘲笑的从容退去,完颜蒙跖暴跳如雷。 他正在跟汉人学习中原话,虽然吐字不太清楚,“那个丑小子,你是谁!” 叶惠清讥讽的一笑,“女真的丑小子,你姑奶奶我是叶惠清,记住了,这几天赶紧把脖子洗干净了。” 完颜蒙跖的两道浓眉几乎打结了,他愤怒的喊道:“为什么让我洗脖子!”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那个战神一样的人,竟然是个女子,她的眼睛,就好像是草原上的星星一样明亮。 好像,她比那些只会哭的汉家女儿有趣多了。 萧晟哈哈大笑,显然,这个刚刚学说中原话的小子,听不懂叶惠清话中的含义,要不是他身后守护的十几员战将,叶惠清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三千军马,很快撤出了敌军大营,完颜蒙跖远远的看到,叶惠清把大营左边的碉楼点着了,虽然下着大雨,但那火苗丝毫不见减弱。 萧晟这才知道,她身后背着的竹筒,原来是油。 完颜蒙跖身后的一名将军问道:“四王子,为什么放她走?” 完颜蒙跖捏着下巴,眼睛依旧注视前方,“想不到汉人女子也有这般厉害的,你们说,我要是娶一个这样的妻子,父王会同意吗?” 众人大惊,“四王子,那个女人太丑了,四王子想要成亲,我们可以去抢美丽的女人。” 完颜蒙跖摇摇头,“美丽的女人没用,只会在你的□哭,我喜欢那个女人,我要娶她!”言毕,他用力点点头,仿佛是坚定自己的信心。 他调转马头,回到大帐。 大帐内,铺着华丽的虎皮,四五个长发披肩的女子跪坐在地毯上,看到完颜蒙跖进来,赶紧起身迎上来,一个帮他脱了湿漉漉的衣服,另一个跪在地上,帮他脱掉了靴子。 完颜蒙跖赤身*的躺在虎皮上,任由几个侍女为他擦干身体,一个女子为他穿衣服的时候,完颜蒙跖忽然想起那张看似平凡,却极为生动的脸庞,顿觉得眼前的女子索然无味。 他们是森林之子,神的后裔,他天生喜欢杀戮,喜欢血腥的味道,叶惠清,正和他的胃口,完颜蒙跖猛地一把抓住眼前女子的*,用力一扥,那女子疼的眼泪直流。 女子的眼泪,激发了他的兽性,他翻身压住女子,用力一扯,将女子的衣服撕碎,在女子还没有任何防备时,用力冲刺了进去。 那女子哀哀求饶,完颜蒙跖大怒,更加用力的冲刺几下之后,离开她的身体,顺手拿过手边的短刀,将女子的头颅割了下来,光着身子将女子扔在大帐外。 这一路上,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了。 他冷酷的眼神一扫剩余的几个人,几个人顿时胆战心惊的跪下,完颜蒙跖沉声道:“给我笑,谁笑得好看,我就饶过谁!” 说着,他又拉过一个女子,再次压下,那女子强颜欢笑,比哭得还难看,完颜蒙跖忍耐着发泄完□之后,将她扔了出去,“赏给你们了!” 门口,有值守的女真士兵,扔出的女子,虽然衣衫不整,却掩不住如玉的容颜,更何况,欢爱过后的女子,更添妖媚之气,所以,大雨中,几个女真士兵就抢了起来。 听着他们吵闹的声音,完颜蒙跖更加烦恼,大喝一声,让他们滚远。 大帐之中,只剩下两个女子,两个人低着头,不敢看这头野兽。 他们本是汉家儿女,只因为城池失守,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成了最可怜,最悲哀的人,他们像是待宰的羔羊,不知道什么时候,命运的屠刀,就会落在他们的头上。 完颜蒙跖越看越有气,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像是长在了他心里一样,他要得到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得到她。 而此时的叶惠清,已经回到城中,众人已经开始整理战利品,今天,他们终于能够吃肉了。 暴雨,一直没有停的迹象。 节度使衙门的大堂,拼了三张八仙桌,叶惠清坐在主位,与众人一起说笑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这些武将身上,是看不到的。 只可惜,不能喝酒,因为今天晚上,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天晚上这一战,至关重要,只要真能水淹白虎军大营,深州之围,就算是解困了。 坐在她下首的萧晟心中暗想,是不是自己这一万兵马不来,这个女子,依然能够脱困,自己这一万兵马,还能顺利带回去吗? 用过晚膳之后,众人各自回去休息,叶惠清去了叶治昌的房间,叶治昌睡了一天,身体开始缓慢的恢复。 孙氏坐在外间,守着房门,父女俩有事商量的时候,孙氏从来都是做在外边为他们守着门。 “什么,你想留下韩家的一万兵马?”叶治昌是一个正直的人,即便是心里明白韩家派了萧晟前来解围,可能用心不良,可让他以怨报德,他做不到。 “爹爹,深州这次纵然能够解围,日后想要恢复,没个三年五载是不行的,我们深州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所以,女儿才想到这个办法,那韩家拥兵自重,这些将士留在易州,说不定,哪天就会成为阶下囚。女儿这样做,是救他们一命。” “强词夺理!”叶治昌生气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战之后,女儿的性情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似乎,那双眸子都变得幽深而难以琢磨。 纵然她是一个女儿家,也应该恪守忠孝仁义之德,周边的城池纷纷拥兵自重,他何尝不明白为了什么,但他是大齐的臣子,为人臣子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 二更一到,叶惠清便把东南北三面的城门全部打开,士兵们拿着镐头铁锨等工具直奔城外,天黑的时候,已经堵上了上游,现在,只要把护城河三面决口,白虎军大营,就会陷于滔滔洪水之中。 叶惠清没有想到,萧晟也跟着她出了城。 虽然秋雨打在身上有些冷,将士们却士气高涨,半个月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吃到肉,虽然一人只分了一小块,勉强够塞牙缝,但他们也满足了,因为大小姐说,明天,他们会有更多的肉吃。 漆黑的夜里,士兵们凭着对深州城深刻的记忆,以及叶惠清制定的周密计划,开始挖掘河堤。 一千人挖掘一段河堤,纵然是铁做的,也不会有什么困难,更何况,河堤只是松软的黄土。 四更天的时候,叶惠清用松油火把照了照堤岸,下令众人退回城去。 8第七回 娶亲 众人退回城之后,拉起吊桥,城门紧闭,叶惠清上了城楼,亲手拉响了信号弹,一束红色的光从深州城升起,带着尖锐的哨声,直冲九霄。 叶惠清接连放了三只信号弹,三只信号弹相继升空以后,深州城西北方向,也燃烧起三只信号弹。 大雨中,叶惠清弯了弯嘴角,这个计策,成功了。 萧晟默默地站在她身边,除了吃饭之前那段时间,他似乎一直跟着叶惠清,她调兵遣将,自己没理由不知道,可诡异的是,西北方那支队伍,他真的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无论何时,这个女子总是镇定从容,沉着冷静,一点都不像是十四岁的孩子,越接近她,越觉得她身上充满了谜团。 他对叶惠清,发自内心的敬重起来。 若是这个女子能够帮助他们萧家,何愁大事不成。 他们父子俩,都是有勇有谋的悍将,只可惜,叶治昌太耿直,没有人能够拉拢他,或许,等他再回洛阳,从朝堂上可以想想办法。 “启禀大小姐,所有城门都已经用大石堵上。” 叶惠清一笑,仰头看看天,雨丝打在脸上,又凉又疼,可她的心里,却十分的畅快,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 “萧公子,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马上就要天亮了,明天会很忙。” 萧晟在想心事,没听见叶惠清说什么,叶惠清又问了他一遍,萧晟才醒悟过来,俊脸一红,忙点头答应,其实,他压根没有听清叶惠清在说什么。 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他的斗笠上,萧晟的心,也如这雨点一般,乱而急促,茫然不知所措。 两人沿着街往回走,萧晟忽然说道:“叶小姐,你可知我为何会来帮你?” 叶惠清淡淡一笑,不疾不徐缓缓道:“萧公子是来趁火打劫的,只不过,萧公子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所以,萧公子想要换个方式与我们相处。” 萧晟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叶惠清竟然直言不讳的把真相讲了出来,他的脸上,有点挂不住,想要否认,可又找不到更好的借口。 节度使门口的灯笼在房檐下晃晃悠悠的发出昏暗的光,灯光下,叶惠清的眼眸,格外的璀璨夺目,那样自信的微笑,让这个女孩儿身上散发出别样的魅力,“其实,若非家父说情,这一万兵马,我准备留在深州的,所以,萧公子若是想感谢,就去感谢我的父亲吧。” 萧晟苦笑着点头称是,迅疾觉得不对,自己是在增援的,应该说感谢的,是对方,而不是他们,这个丫头片子,实在是太狡猾了。 两人在后衙的月亮门分手道别,叶惠清打着哈欠,回到自己的房间,琼枝早就睡得死沉沉的,叫也叫不醒,叶惠清胡乱擦了一把脸,倒头就睡。 叶惠清醒来的时候,雨虽然还在下,却已经小了很多,叶惠清松了一口气,起身穿衣服,琼枝听见声音走进来,“小姐,樊将军都来了好几趟了,他说计划已经成功,让大小姐快一点到大堂去。” 叶惠清点点头,抓紧时间洗漱,而后,一溜小跑的来到大堂。 众将军全都在大堂里,一个个喜气洋洋,樊琼一看到叶惠清,倒头就拜,“大小姐妙计,深州之围解已。” 叶惠清顾不上吃饭,手一挥,“那还等什么,我们上城楼!” 樊琼一边走一边说,“早上,我们接到石副将射进来的信,上游已经决口,附近的两个村子,已经没有人了,石副将问大小姐,他们何时才能退回来?” “退回来,你一会儿上了城楼,就不会问这个愚蠢的问题了。”叶惠清半开玩笑的说。 樊琼的黑脸有点泛红。 上了城楼,樊琼才明白叶惠清话中的含义,城外,已经水漫金山,放眼望去,城外白茫茫一片,水天一色,蔚为壮观。 这大水,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是不可能完全退去的,要知道,城外的土地,可是深州的粮饷,军费的来源。 大水退去之后,这万亩良田,也随之废弃了,明年的收成,几乎是没有了。 即便是没有白虎军的大举入侵,众将士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的,现在各地的节度使拥兵自重,有的甚至占据了好几座城池,并开始大规模招兵买马,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跟着叶治昌,众人心里没底,却不愿轻言离去,叶治昌最是忠心于朝廷,可他对兄弟们不薄,宁可自己吃喝不上,也要顾及众将士。 所以,深州的士兵,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不知道,白虎军退去以后,这深州城,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叶惠清看向城外白虎军大营。 河水暴涨之后的侵袭,让河水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腾呼啸着,席卷了整个大营,除了碉楼,烟波浩渺的水面上,已经看不见任何固定的建筑物。 牛马等牲口奋力的在水面上挣扎着,也有一些得以侥幸生还的白虎军士兵,靠着一根浮木之类的东西,在水里漂浮着。 城外,最少还有三万以上的人马,这次发洪水,让这沃野千里,变成了白骨累累的死人坑,纵然是见惯了生死的士兵们,此时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叶惠清却是坦然一笑,如果那些人不被淹死,那么,这满城的人,就会同今天的白虎军一个下场。 城门洞有大石头堵着,敌人进不来,他们也出不去,等上两个时辰,这场战争就会结束。 叶惠清兴致大好,向众人笑笑,回去吃饭去了。 叶惠清端了一碗粥,直接进了父亲的卧房,叶治昌已经吃过饭,城外的情形,他也了解得一清二楚,对于女儿的大水围城之计,叶治昌深感欣慰,与有荣焉。 “爹爹,看样子,你都知道了。|”叶惠清撅着嘴说:“我本想跟爹爹炫耀一下的,是谁这么嘴快?” 叶治昌宠溺的看着女儿,温柔的笑道:“是孙姨娘听门子婆娘说的,为了让我高兴,就提前告诉我了。” 说到孙姨娘,叶惠清想起一件事来,“爹爹,这次白虎军大败,短时期内,白虎军应该没有能力进行反扑,不如爹爹就趁这段时间,再娶一房妻室,女儿想有个弟弟了。” 叶治昌老脸一红,低声斥责女儿,管得太宽,这件事,他自有主张,实际上,叶治昌早就断了这份心思,有个女儿,他已经知足了,这个乱世,有儿子又怎样,这时候添个孩子,无疑是给女儿增加负累,以她的性格,无论弟弟妹妹,定然不会撒手不管,说不定,以后都有了不出嫁的理由了。 叶惠清扮个鬼脸,起身就跑,等到围城之困真的解了,她一定会想办法给父亲续弦。 回到自己的卧房,琼枝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叶惠清泡了一会儿,美美的躺倒床上,不一会儿,叶惠清进入梦乡,这些天,她太累了。 萧晟一直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大水中挣扎的人越来越少,有聪明的白虎军爬到了树上,幸免于难,但那毕竟是少数人。 很多深州城里的百姓,也凑热闹上了城头,看到良田被淹,虽然有些心疼,但比起白虎军的全军覆没,实在算不了什么。 很多人本来是住在深州城外,战乱一起,有的投亲靠友,跑到了安全的地方,大部分人,都躲进了城里,他们相信叶治昌能够保护他们。 萧晟带来的一万人马,基本上没起作用,他相信,如果不是叶治昌的耿直,大水退去以后,叶惠清一定会留下这些人马。 时至今日,他只能暗自庆幸。 大雨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在第二天早上彻底放晴,三天没有出现在天空上的太阳,似乎要把积攒下的热量,一下子全都释放出来,日头竟然像三伏天一样毒辣火热。 水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尸体,牛马羊的,人的最多,能够在这场大水中侥幸生还的白虎军,寥寥无几。深州城的百姓在晴天之后,都兴奋的放起了鞭炮,他们能够在五万白虎军包围下生还,最应该感谢的就是叶家父女,以及上苍赐予的这场大雨。 时下,还不能出城,叶惠清已经开始盘算大水退去以后的事情,这些良田沃野,不能糟蹋了,她会派人去找种子,如果能够找到,深州的百姓,就不会挨饿了,在这之前,她会想办法从朝廷借一些粮食出来,此番保住了深州城,司马健也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七天之后,大水也就到人的膝盖以下了,深州城外的狼藉,清晰可见,这些天,日头太猛烈,外边那些尸体,已经开始发臭。 叶惠清下令开了城门,准备清理尸体,如果不及时清理,会引来一场大瘟疫,毕竟,那是三万多人,还有上万头的牲畜和战马。 叶惠清命令出城的士兵在脸上蒙了一块白棉布,手上也带着布手套,这些,全都是城中百姓这几天赶制出来的。 叶惠清把告示贴出去以后,城中的布商自动献出了布料,百姓们自发的前去领取布料做了手套和口罩。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为什么没人留言。 叶惠清:因为你把我写的太丑! 9第八回 春莲 叶惠清自嘲的想,这也是徐露的功劳,自己应该感谢她的,对于瘟疫的知识,全都来自于徐露。 深州城外,本来有一大片乱葬岗,可几万人埋下去,数量实在庞大,所以,叶惠清提议,先从山上砍木柴,将尸体焚烧之后,再行掩埋。 士兵们有序的进行焚烧掩埋,并把敌人留下的武器,帐篷和有用的战略物资带回了深州城,不过,没有发现四王子的尸体。 叶惠清也不在意了,因为这一次,白虎军元气大伤,想要卷土重来,短时间是不可能的。 半个月之后,大水全部退去,尸体也清理的差不多了,萧晟提出告辞。 叶治昌已经能够下床,听说萧晟要走,便提出摆酒设宴,为萧晟等人饯别,叶惠清也坐在爹爹身边相陪。 叶惠清亲自给萧晟倒了一杯酒,“萧公子,这次深州能够顺利解困,多亏了你的帮忙,在此,我先敬孝公子一杯,以后有机会,定然报答。” 萧晟举起酒杯,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惠清,也许是相处时间久了,萧晟觉得叶惠清并不是那么难看了,这个女子,有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她的眼睛,任何时候都熠熠闪光,她从来都是自信从容地微笑着,偏偏让人感觉这微笑后面,有种山岳般无坚不摧的慑人气势。 和她在一起,往往会让人忘却她的年龄。 叶治昌因为伤势未愈,叶惠清禁止他喝酒,他只好喝白水,端着杯子,他笑吟吟看着萧晟和女儿,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如果这萧晟是自己的女婿,该有多好。 旋即,叶治昌又黯然了,萧晟姿容飘逸,仪态万方,举止优雅,端得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自家女儿,容貌平平,又不会针黹女红,萧家是名门望族,哪里会看得上她。 可到底是心有不甘,于是很无意似得问道:“萧公子,你今年多大了?” “晚辈今年十九岁。” “你成亲了吗?” 萧晟突然脸一红,摇摇头,笑道:“幼年时曾经定过一次亲,她十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人就没了,这些年,爹娘虽然一再催促,可我没有那份心思。”萧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解释得一清二楚的。 跟随萧晟来的人瞠目结舌,萧晟的舅父,来之前还和萧晟说,要把夫人娘家的侄女嫁给他,萧晟似乎并没有提出反对,现在怎么变了? 众人看向萧晟,又看向叶治昌,蓦地,心中一凛,莫非,叶治昌看上萧晟,想把他招为自家的女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成了叶家和萧家联姻了,叶治昌虽然家世背景不如萧家,但是,萧家父女,都是能征惯战的勇将,若是萧家与叶家联姻,对于易州的韩家,并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一番快速的盘算之后,此次随行的幕僚王诚笑道:“我家大人已经有意将夫人的娘家侄女许配给公子,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家老爷就会请叶大人前去赴宴。” 萧晟的眼底闪过一丝愠怒,迅疾抬起头做出反应,“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这次回了易州之后,我就要回洛阳了。” 叶治昌何等精明,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众人又开始把酒言欢。 萧晟偷偷看向叶惠清,令他懊恼的是,叶惠清没有半点反应,哪怕有一丝不高兴,他也会很开心。 萧晟陡然怔住,心中一滞,微微有些色变,为什么自己会在意叶惠清的反应呢? 他不愿多想,猛的喝了一口酒,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叶惠清今天依旧胡服箭袖,一身黑色的衣衫,衬得她愈加眉目清爽,英姿勃发。 从来都很注重仪容举止的萧晟,今天喝的有点高,叶惠清笑眯眯的劝酒,他也不推辞,后来,无论是谁敬酒,他都一饮而尽。 叶治昌一看女儿的神态,就知道她对萧晟没意思,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女儿这般坚持,是为了什么? 一万人马,毫发无伤的离开了深州城。 深州城变得忙碌起来,叶惠清每天都会派士兵出城,协助百姓整理土地,事情与她想象的稍微有些出入,可以说是令人惊喜,土地的状况非但不糟糕,还变得肥沃起来。 叶惠清已经派人去海外寻找种子,明天春耕之前应该应该可以回来。 深州大捷,鼓舞了整个大齐,人们恍然,原来女真人并不是那么可怕。 一个月之后,朝廷来了圣旨,还有五大车赏赐。 随车来的,还有一个女人,皇上赏赐给叶治昌的妻子,或者说,应该是司马健赏赐给叶治昌的。 那女子是司马健府中的女子,听说是司马健的义女。 初见她,大约在二十上下,身材窈窕眉目端丽,举止优雅,笑容温和,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家女子。 颁旨的太监悄悄告诉叶惠清,这个女子是中常侍袁郎仁的女儿,袁郎仁死后,被司马健收入府中,收为义女,那时候,袁氏只有七岁。 袁郎仁,叶惠清以前听说过,其人性情耿直,为人刚正,故而,先皇不喜,不知什么原因,得罪了皇上,后来被杖毙,家眷,男子充军,女子入宫为乐妓。 叶惠清松了一口气,她和袁氏没有利害冲突,只要袁氏没有歹毒的心思,她是不会偏帮某一个人的。 第二天,举城欢庆,叶大人终于娶亲了。 叶惠清想起孙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问琼枝,孙氏在哪儿? 琼枝说,孙氏在帮忙,府中人少,袁氏也只带了两个丫鬟,忙碌的,多是副将们的家眷带来的丫鬟仆妇。 叶惠清起身去找孙氏。 孙氏笑盈盈的在指挥临时帮忙的丫鬟仆妇们做这做那,看到叶惠清,她一笑,那一笑,极为勉强。 叶惠清点点头,孙氏走了过来,向她行礼。 叶惠清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问道:“姨娘,这些事,不用你来做的,如果你觉得不开心,就回房歇着吧,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而且,爹爹也不是薄情寡义的人。” 孙氏顿时泪光莹莹,吸了吸鼻子,拭去泪水,“小姐,我没事的,老爷是大英雄,就是应该配夫人那样的千金小姐,我今天不开心,只是想起了我们小姐。” 叶惠清也是心中黯然,若是母亲还在,该有多好。 好在,这一世,她并不孤单。 忽然,孙氏捂住了嘴,跑了开去。 叶惠清赶紧跟上,到了墙角,孙氏一阵呕吐。 叶惠清慌道:“姨娘,我去找军医过来。” “不用。”孙氏用力拽住她的袖子,“大小姐,我没事,我可能是怀孕了。” 叶惠清大喜,“姨娘,是真的吗?” “应该是。”孙氏略带娇羞的低下头,“我的葵水,快两个月没来了。” 虽然是一件大喜事,但是,今天还是叶治昌的大喜之日,所以,孙氏有喜这件事,只能押后了。 叶惠清亲自扶着孙氏回到房间,想着孙氏一向跟丫鬟一样照顾父亲,而自己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对于身怀有孕的她,未免有些轻慢,而且,孙氏年纪大了,这是她第一次有身孕,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叶惠清将自己的丫鬟琼枝送给了孙氏,皇上赏赐的五车财物,叶治昌只留下一车,其余的,全都赏给了手下的将士们。 叶治昌已经把深州城所需物资罗列清楚,交给传旨的太监,想来,深州大捷,皇上应该不会拒绝他们的索要。 流落在外的深州百姓,也开始陆续返家,深州在逐渐恢复往日的热闹繁华。 叶惠清却一直都没闲着,爹爹身体不好,她只好代领衙门中的事务,一应大小事务,众人都是直接找大小姐,叶惠清在深州的名望,丝毫不亚于父亲。 这天,衙门外有人击鼓鸣冤,衙差禀告说,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浑身血污,脸上带着伤。 叶惠清命人将她带到二堂,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女子,虽然脸上有血污,仍然难以掩盖她白皙的肌肤,叶惠清隐隐明白了她告状的原因。 那女子跪在地上,听见叶惠清的声音,不由一愣,抬起头看向叶惠清。 叶惠清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有何冤屈?” “你可是叶小姐?” “正是。”叶惠清听她言语干脆利索,先有了三分好感。 “奴家春莲,家住在仁和坊十字巷东里,家中只有爹爹和小女子,靠着杀猪为生,正平坊的曹公子非要将奴家纳为妾室,后来战乱一起,曹公子一家全都跑了,奴家还暗自庆幸,以为他们不会回来了,谁料,前几天,曹家一家全都回来了,曹公子又在街上看到我们父女,并直接动手抢人,爹爹拦着那些家奴的时候,被曹家的家奴趁乱打死,奴家拿了屠刀,杀了曹公子,所以,奴家不是来鸣冤的,奴家愿意伏法。” 在场的衙差倒吸一口冷气,曹家是什么人,他们太知道了,这深州有半城的生意,都是曹家在经营,曹家的姻亲,就是朝中吏部侍郎魏元忠。 作者有话要说:哎,过节了,是不是有时间给我写个评论呢? 10第九回 生子 曹公子排行老二,是曹家唯一的嫡子。 叶惠清也皱起了眉头,这件事,的确棘手。 还没等她说话,外边传来一阵嘈杂声,然后衙差跑进来禀报,曹家人来了,而且,不止一人。 春莲抬起头,飞快地说,“小姐,杀人偿命,欠债还债,此乃天经地义,只是,小女子想请小姐开恩,容我将爹娘合葬一处,不知……” “贱人,你还我的儿子……”一个中年女子跌跌撞撞的走进来,痛哭着大骂春莲。 叶惠清看向衙差,衙差们面露苦楚,曹家是什么人,他们哪儿惹得起。 叶惠清不打算惩罚差役,曹家的跋扈,她也很清楚,曹家的二公子,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被她遇见,她当时就打了曹公子一顿,曹公子为此躺了半个月,后来听说打人的臭丫头是叶惠清,再也不敢提及此事,叶惠清从小就喜欢女扮男装在街上行走,深州城的人都知道。 叶惠清看到乱糟糟的公堂,勃然大怒,一拍惊堂木,衙差们手里的水火棍顿时在地上有节奏的敲起来。 一阵威吓声之后,二堂清静了。 站立一旁的书吏小声说道:“大小姐,这是曹夫人。” 叶惠清冷哼一声,什么曹夫人,市井泼妇也不过如此,再说,曹家虽然有个做官的姻亲,但曹家本身,不过是一个商家,这是深州,不是洛阳,就算是到了洛阳,曹家也不敢如此跋扈。 曹夫人看到叶惠清眼皮也不抬,脸上有点挂不住,她的妹夫,可是吏部侍郎,京官! 曹老爷却比夫人明白的多,赶紧上前行礼,“小人曹秀堂,拜见大小姐,请大小姐为小人做主,这女子,光天化日之下,手持利刃,杀了我的孩儿。” “曹秀堂,你说她杀了你的儿子,但她的爹爹,被你的家奴杀死,又当如何?你儿子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又当如何?” 曹夫人脸色遽变,大小姐这话音,分明是要袒护那贱民,难道,自己的儿子白死了吗? 曹夫人站直了身子,扬着下巴说道:“大小姐,我的妹夫,可是吏部侍郎。” 叶惠清哪里会吃她那一套,冷笑道:“不过是一个吏部侍郎而已,怎么,曹夫人想要代替吏部侍郎,来管一管这深州节度使衙门!” 曹秀堂此时恨不得把夫人踢出去,眼下,大齐国早就呈现分崩离析的景象,各藩镇拥兵自重,哪里会把京官放在眼里,这叶小姐虽然年纪尚幼,可这深州城,却是人家保下来的,就是朝廷,也要看重三分。 作为商人,他们最怕的就是得罪官府,现在,他们曹家的日子还算是好过的,深州还是大齐的老规矩,三十税一,其他地方,早就改成二十税一,甚至是十税一,这里外里,少挣多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有的是生意人愿意来深州做生意,叶家可不惧这个,而且,深州现在正在招兵,叶家想要拥兵自重的意图,正在浮出水面。 原想着拿银子贿赂一下叶家,让那杀人的女子认罪伏法便了,现在,怕是不可能了。 曹夫人刚想说话,就被曹秀堂一把推了出去,并示意管家将其带走。 叶惠清冷眼看着曹秀堂,并不说话。 看到曹夫人出去,叶惠清才缓缓说道:“曹秀堂,她杀死了你的儿子,你的家奴,杀死了她的父亲,一命抵一命,这件事,就算了了,你一向颇有善名,就出一百两银子,将屠夫葬了吧,那些家奴,才是最可恨的,将那些家奴,每人五十棍,也就算了。” 五十棍下去,活着的几率就不大了。 儿子死了,还要赔人家银子,曹秀堂心里不甘,可他不敢说什么,也唯有诺诺答应,而后命人取来一百两银子,交给春莲。 这件事,也因此为深州城埋下了隐患。 春莲葬了父亲,烧过头七纸,便直接来到衙门。 衙差已经不认得春莲,春莲今天穿了一件素色的衣裙,头上未带任何首饰,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虽未脱稚气,却格外的晶莹美丽。 “差大哥,我想见大小姐。” “你是何人?” “差大哥,我就是前几日杀人的春莲,想见一见大小姐,还请差大哥行个方便,禀报一声。” 那值守的衙差脸色一变,因为这件事,大小姐和夫人似乎闹得很不愉快,夫人觉得大小姐不应该出头露面,抢夺父亲的权利,并种下祸根。 自从夫人嫁过来,大家对夫人的印象一直不错,直到夫人渐渐开始行使管家的权利,并一力怂恿老爷教导大小姐,众人才觉得,夫人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看起来温婉和顺。 尤其是知道孙氏身怀有孕,夫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叶治昌和夫人之间年龄相差比较大,加上夫人容貌甚美,一张巧嘴哄得老爷团团转,叶治昌也不再一力专宠女儿。 众人很为大小姐担忧,若是夫人再生下一男半女,小姐可就要受罪了。 衙差不愿意让春莲见大小姐,这个春莲,一副惹祸精的长相,找大小姐,肯定没好事。 春莲等到天黑,也不见大小姐出来,很是失望,转身准备离开。 一匹骏马停在了门口,叶惠清下马,衙差牵过缰绳,笑嘻嘻说道:“大小姐,今天又出城一天啊,别累坏了。” “没事。”叶惠清把缰绳扔给衙差,踏上了台阶。 “大小姐。”春莲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你是……春莲?”叶惠清犹豫了一下,认出了春莲,下了台阶,上下打量走过来的春莲,“春莲,长得还真挺好看的。” 春莲红了脸,福身行礼,“大小姐,春莲今天来找大小姐,是想从今以后跟随大小姐,伺候大小姐。” “你要跟着我?” “是。”春莲红了眼圈,“我和爹爹相依为命,并没有别的亲人,如今爹爹的丧事已经办妥,春莲再无牵挂,得蒙大小姐公正相救,春莲无以为报,只想跟在大小姐身边,照顾大小姐。” 叶惠清略一犹豫,点头答应,在这乱世,让一个小姑娘独自谋生,实在很危险,而且,春莲很合她的心思,说话干脆利索,眼神清澈,无牵无挂。 “你还有别的东西吗?” 春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大小姐这是答应她了,她立即欢快地说,“大小姐,我家里的房子,本来就是租来的,杀猪用的那些东西,我都已经卖给了别人,这是我的行李,如果今天见不到大小姐,我今天晚上只能睡城隍庙了。” 叶惠清笑了,“哪儿能让你睡城隍庙,行了,跟我进来吧。” 琼枝跟了孙氏之后,一直两头跑,很是辛苦,春莲来了,最起码能够帮一帮琼枝。 二月的时候,叶惠清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并且不负所托,从吕宋带回来大批的红薯,而且,还请了当地颇有经验的农夫,虽然所费不菲,却为深州城带来了希望。 叶治昌看着红薯,诧异道:“清儿,这就是你说的救命粮食?” “爹爹,不要小看这个红薯,春小麦再加上红薯,我们深州城就不会发生饥荒,不要说三千两银子,就是三万两也值了。” 叶治昌这才知道,女儿拿了三千两银子派人去吕宋去做什么,但愿,这东西能在深州土地上种植。 进入春播以后,叶惠清更忙了,基本上天亮出城,天黑回来,没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叶治昌因为袁氏的唠叨,加上身体已经复原,衙门的事务,也不再烦扰女儿。 孙氏即将临盆的那几天,叶惠清不再出门,专心等着孩子的出生,叶治昌也很激动,心里暗暗祈祷,这一次,能够有个儿子。 稳婆早就住进后衙半个月了,虽说内宅的事情,都是袁氏打理,但袁氏的种种表现,让叶惠清不得不防,所以,她干脆让更加精明的春莲也去伺候孙氏,所有进口的东西,都是春莲尝过以后再给孙氏吃。 夜里的时候,孙氏羊水破了,开始阵痛,叶治昌激动不已,在门口直打转,晃得叶惠清头都晕了,“爹爹,你先回房吧,等会姨娘有了消息,我去告诉你。” 从夜半时分,一直折腾到快天亮的时候,孙氏生下了叶家第一个儿子,虽然是庶子,叶治昌也是万分欢喜。 叶惠清也是激动不已,上一世,叶家已经彻底消失了。 她的重生,到底是起作用了。 叶治昌抱着儿子,眼角含泪,他们叶家,终于有后了。 乳娘是早就找好了的,房间也布置的温暖舒适,只不过,叶惠清的弟弟,似乎有点娇气,一有动静,就大哭不止,而且声音洪亮,满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三朝礼的时候,附近各州县的官员都送来了礼物相贺,礼物堆了满满一屋子。 春莲笑着说道:“小姐,等到小少爷满月的时候,这礼物还不得堆成山那。” 叶惠清淡淡一笑,两人边走边聊,到了后花园,看四下无人,叶惠清压低声音问道:“夫人近来怎样?” 叶惠清这几天又开始早出晚归,所以,袁氏有什么动静,都是春莲告诉她,春莲没有签卖身契,两人名为奴仆,却如同姐妹一般,相互信任扶持,叶惠清还让衙门中的书吏教她读书认字,自己也会在闲暇的时候,教她功夫,春莲骑马射箭,已经十分纯熟。 作者有话要说: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 ╭︿︿︿╮ {/ ︿︿ /} ( (oo) ) ︶ ︶ ︶ 11第十回 上门 说到袁氏,春莲轻叹一声,“小姐,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位夫人,的确不像是叶家人。” “所以,你要照顾好小少爷,千万不能让他有事,上一次,白虎军吃了大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想,今年秋天,他们肯定还得来。” 春莲脸色遽变,“小姐,他们还敢来吗?” “那完颜蒙跖的尸首没有找到,就证明他已经逃了,在女真人里,完颜蒙跖是最聪明的,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或许,到不了秋天,他们就来了。” 看到春莲的脸有点白,她拍拍春莲的肩膀,“所以,我想等到孙姨娘满月之后,就说服爹爹,让她们母子到蜀中去,届时,你也跟着去。”虽然她重生以后,有小范围的变化,但是,天下大乱,是无可避免的,叶治昌的五百近卫军,加上她从士兵里挑选出的五百名官兵,一千人全都驻扎进了大青山的山谷里,山谷里,有一片开阔地带,叶惠清利用这片开阔地带,亲自训练士兵。 当初,徐露献给皇甫家一本训兵之法,训练之法,极为独特,当初,那册训兵之法,皇甫信交给了叶惠清,叶惠清按照兵书上的方法,亲自训练士兵,效果果然惊人。 现在,叶惠清训练的这一千士兵,攀爬跳跃,近身格斗,马上马下都非寻常士兵所比,这是深州城的利器,除了叶治昌,也只有几个心腹副将知晓。 叶惠清的内心,非常复杂,徐露与她,从未正面交锋,但是,皇甫信与她之间的关系,天下人皆知,徐露焉能不知。 那个天下所有女子都仰慕的后位,纵然是才高八斗的徐露,也是不能免俗,这其中,她起了多少助推作用,无人可知。 但是,今生今世,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过皇甫信一家,那个与她有血脉相连关系的亲舅舅,表兄,在骗她喝下毒酒的那一刻,已经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深州大捷以后,叶惠清的舅父皇甫崇年倒是派了人来表示庆贺,还送了礼物给叶惠清,并邀请叶惠清到洛阳小住一段时间。 女儿冷淡的态度,让叶治昌颇感莫名,却也没坚持让女儿去洛阳,他们父女相依为命,已经相互习惯了彼此在身边的生活。 孩子满月的时候,按照叶惠清的提议,叶治昌给儿子起名叶天恩,以为上天的恩赐。 叶治昌并没有大摆筵席,而是在四个城门口,开设了粥棚,以叶天恩的名义向百姓舍粥。 然后,请了自己的属下,在家里吃了一顿饭。 司马健,皇甫家都送来了礼物,最令叶惠清没有想到的是,萧晟也送来了礼物,而且,除了孩子的精巧玩意儿,长命金锁,还有半车布料,看那些衣服料子,叶治昌心中疑云顿生,这些布料,显然是给女儿的。 莫非他对女儿有意?然后又是一摇头,不可能,若是他对女儿有意,为何走之后,再无消息?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把心中的疑问说与袁氏,袁氏的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微微一笑,柔声问道:“老爷,妾身在洛阳的时候,听说过萧晟这个人,此人虽然颇有文采,马上功夫也了得,却……” 叶治昌见她欲言又止,催促道:“却怎的了?如何不说?” 袁氏垂下眼帘,“老爷,小姐性情刚烈,又是一员武将,萧家是名门望族,深宅大院里那些手段,老爷肯定不知道有多可怕,那萧晟,又是一个多情的风流公子,小姐与他,着实不是良配。” 叶治昌皱起了眉头,女儿今年及笄,按说,以他们的家世,即便女儿容貌平凡,也不难嫁人,谁也不曾想到,自从深州大捷以来,人人都觉得女儿是煞星一般,嘴上说佩服,说到成亲嫁人,就不见了踪影。 他真怕女儿这辈子嫁不出去,看着女儿每天忙忙碌碌,无所谓的样子,他心里更着急了。 叶治昌叹了一口气,“罢了,那萧晟比清儿大了五岁,委实有些不合适。”这段,就算是揭过去了,再也无人提及。 袁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天气一天天转暖,叶惠清和父亲商量,把孙氏母子送走,蜀中或者扬州都可以,近几年内,这两地,都比较安全。 叶治昌刚得了儿子,每天在后衙的时候,恨不得抱在怀里不撒手,哪里舍得送走,叶惠清求了几天,叶治昌也不肯答应,叶惠清只好作罢。 从那以后,她更加忙碌,抓紧时间训练那一千士兵,当然,深州城的士兵,她也不曾放松过,父女俩就好像是竞赛一样,每天一个比一个更晚回家。 孙氏整日里抱着儿子在房里不出门,袁氏一个人无聊,就在花园里闲逛,其实,这花园,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摸得清哪儿能走,哪儿不能走。 春莲在花园里开了一小片地,种了蔬菜,现而今,黄瓜,扁豆,都已经能吃了,每天厨房基本不用买菜了。 又到了午饭时间,春莲提着竹篮到花园摘菜,袁氏看到春莲走过来,从树下起身,盈盈举步,与春莲走个面对面,笑道:“春莲这是去哪儿?” 春莲行了礼,道是去摘菜,袁氏笑着说,她也跟着摘菜去,春莲挡不住,只好由她。 两人在畦间摘菜,袁氏状似无意的问道:“春莲,小姐在大青山里训练的地方,你去过吗?” 春莲心中一凛,却声色不动的嘻嘻一笑,“夫人,大青山那里,不要说奴婢,就是老爷也没去过,听小姐说,光是去打探消息的贼人,就杀了一百多了,那地方,我可不想去,万一被小姐当成奸细杀了,那可不值。” 袁氏的脸似乎白了一下,春莲低着头,也没在意她的表情,似乎过了好一会儿,袁氏才说道:“我觉得小姐一个女儿家家的,天天打打杀杀的,有些血腥,你看看,现在都没人敢到衙门来提亲,而且,这段时间,你看她都瘦成什么样了。” 春莲一撇嘴,“夫人,小姐瘦吗?奴婢真没看出来,今天走的时候,小姐吃了两个鸡蛋,四个蒸饼,两碗粥,半盘驴肉。临走的时候,还把家里的果子都拿走了。” 袁氏的笑容有些僵硬,貌似这位叶大小姐的饭量,确实有点高。 晚上关城门的时候,叶惠清才回来,她已经在军营里用过饭,春莲给她倒了热水沐浴,叶惠清坐在桶里,春莲给她按摩肩膀,“小姐,夫人问大青山的事情……” “终于忍不住了。”叶惠清闭着眼睛,嘴角凝起一丝冷笑,“且不要管她,对了,她带来的几个人,可要盯紧了。” “小姐放心,这件事,奴婢一直都不敢疏忽。”战乱之后,有些无家可归的孤儿进了城,叶惠清寻了三十几个比较机灵的孩子,安置在城西一座小院里,由一名战时受伤的哨探训练他们,这其中,还有五个女子,也跟着参加训练。 这些孩子,都是相貌平平的普通人,若是隐匿在人群中,很容易让人忽略,这就是叶惠清想要的结果。 其中有几个孩子,专门跟春莲联络,盯着袁氏和她带来的几个人,这件事,只有叶惠清与春莲二人知晓,叶治昌现在很宠爱袁氏,若是被叶治昌知晓她派人盯着袁氏和身边人,父女之间,纵然再亲昵,也难免心生嫌隙。 她已经打算好了,今年不会再向朝廷交一钱银子一寸布,今年打下来的粮食,她打算藏一半在大青山的山洞里,那是她小时候去大青山游玩,无意间发现的山洞,洞内冬暖夏凉,干燥清洁,适宜做仓储粮食之用。 算算时间,还有两个月左右,萧家就会杀掉司马健,当然,司马健和属下也不会束手就擒,也是从那时候起,天下会越来越乱。 作为大齐最后一道屏障,深州会变成危险之地,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住这座城,她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可也不会不顾百姓的放弃一切,自顾自逃命。 司马健将袁氏放在父亲身边的意图很明显,父亲想来也是知道的,只不过,自古以来,美人香就是英雄冢,饶是叶治昌勇猛无敌,也难过美人关。 叶惠清不会杀了袁氏或者劝说父亲小心袁氏之类的话,人都是逆向性的,她这样做了,有可能收到反向效果。 而且,袁氏在闺房中受宠,但是,叶家父女的书房,她无法近前一步,即便是她想端茶递水都不可以。 这也让叶惠清稍感欣慰,父亲并没有因为一个女子,丧失理智。 ~~~~ 红薯的高产量,让叶治昌大为惊讶,也让深州城的百姓欢欣鼓舞,去年冬天深州城的损失,已经完全弥补过来了。 叶惠清教他们将红薯切成片,晾干,红薯既可以做粮食,又可以做蔬菜,冬天的时候,可以用红薯粉炖白菜,让人特别有食欲。 红薯粉简单易做,深州城里城外,晾晒着一架架的红薯粉。 叶惠清对于红薯的种子控制的极为严格,百姓们知道这是保命的粮食,也都藏得很严实,外地的客商,即便是买上一块生红薯,也是难上加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些红薯,可是历尽千辛万苦,拼了性命才从吕宋带回来的。 月底的时候,两个不速之客,几乎同时到了深州。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为什么没有人留言, ╭︿︿︿╮ {/ 0 0 /} ( (qp) ) ︶︶︶ 12第十一回 长啸 先到的是皇甫信,第二天到的是萧晟。 皇甫信的到来,让叶治昌很高兴,毕竟,皇甫家是叶惠清的母舅家,女子出嫁以后,娘家,母舅家,同等重要。 这次,皇甫信带来了三车礼物,其中两车都是给叶惠清的,全是洛阳城里最流行的衣料,首饰等物品。 叶治昌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他大概已经猜到了舅兄的意思。 相隔一世,再看到皇甫信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叶惠清的心里,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了,她想不明白,为何前一世那样迷恋他,他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毫无条件的相信他,他只是亲了亲自己的脸颊,她便为皇甫家舍生忘死。 她攻克每一座城池的动力,源自于皇甫信看到胜利的旗帜插在城楼上那温柔蚀骨的笑容,那个大沙盘上,每插上一面旗帜,就意味着他们离成亲的日子更近了一步,他说,等到沙盘上所有的城池,都插上皇甫家的旗帜,他们就成亲,因为只有她,才最有资格母仪天下。 看着他如沐春风的温柔笑容,叶惠清的心,一寸寸冷下去,血液似乎僵住了,那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笑容,前一世,就是这魅惑人心的笑容蛊惑下,她喝下了毒酒。 “表妹,你都快和我一般高了。”他笑得很开心,叶治昌摆了一桌子菜招待他,让他原本忐忑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其实,这次深州之行,是父亲逼迫他来的,对于这个相貌平平的表妹,他没有半点牵挂,只是,司马家和萧家现在争权夺势,闹得很厉害,为了避开洛阳那个泥潭,父亲让皇甫信来了深州。 在洛阳就听说,深州加固了城池,且每日都在加紧练兵,人人都在张望,看看深州到底会依附于哪一家。 表面上看,叶治昌接受了袁氏,那么,理所应当的,深州城站在司马家这边,但是,去年深州被围,帮忙解困的是萧晟。 所以,人们看不懂了。 这时候的皇甫家,还没有这份野心,皇甫家的发迹,源自于萧家将皇甫崇年调任到晋阳开始,皇甫崇年渐渐积蓄了自己的力量,加上叶惠清的相助,接连攻下数座城池,而后,整个河东郡,都掌握在皇甫崇年的手中。 可以说,皇甫家的天下,有大半都是叶惠清给打下来的。 吃过饭,皇甫信小睡片刻,便想去寻找表妹上街游玩一番,下人告诉他,小姐已经走了。 皇甫信愣了片刻,换了一身衣服,带着小厮出门了,这个表妹,当兄弟可以,做夫妻就算了,当时,姑母那封信,让皇甫信差点跳进黄河,他宁死也不愿意娶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子为妻。 深州被围之后,皇甫崇年象征性的上了几份奏折,小皇帝理都不理,这件事,就作罢了,令人想不到的是,深州大捷,而且,是叶惠清的功劳。 这让皇甫崇年暗暗有些后悔,如果这时候求亲,叶治昌定然心中不悦,所以,他一直寻找合适的机会,这次借口萧家与司马家权力之争比较凶险,将皇甫信遣到深州,并再三叮嘱儿子,尽量讨表妹欢心,只要他们兄妹有情了,叶治昌心里那个疙瘩,总会消散。 他知道儿子在京中也是风流俏公子,未必瞧得上外甥女,所以,再三叮嘱与他,表面上,不能有任何的不满情绪。 皇甫信一直等到天黑,才见叶惠清姗姗归来,她利索的下马动作,让皇甫信羡慕不已,他只是将马匹作为交通工具,马术实在一般。 夕阳下,玫瑰紫色的晚霞映在叶惠清的脸上,让她坚毅的脸庞,多了几分柔和之色,皇甫信微笑着走下台阶,翩然而立,“表妹,你去哪儿了?” 叶惠清淡淡道:“我去练兵。” 皇甫信有些尴尬,这个表妹,似乎对他俊美的容貌视而不见,与他想象的有些出入,即便是在洛阳城,他一走在街上,都会有无数的爱慕者,他的俊美,他的文采,在洛阳城,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表妹,用过晚膳了吗?” 叶惠清点点头,“表兄,我很累,先回房了。”说完,毫不留恋的大踏步离去,仿佛皇甫信是毒蛇猛兽一般。 皇甫信杵在地上,一动不动,凝视着叶惠清的背影,叶惠清与他身高差不太多,加上一身胡服男装,衬得她更加身材挺拔,只看那背影,会以为叶惠清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少爷,少爷……”小厮喊了两声,皇甫信才回过神来,怏怏的回到客房,心里琢磨,为什么叶惠清不爱理他。 回到房间,叶惠清身上的力气仿佛用尽了,躺在床上,半晌都没动一下。 春莲进来,看到叶惠清鞋子也没脱,就倒在了床上,以为她是累了,悄然退出去,想给她端水来。 “春莲,进来,把门关上。”叶惠清的声音有些沙哑,那种疲惫感,似乎是从身体里蔓延开来的,让人忍不住心疼。 春莲听着她的声音不对,关切的问,“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叶惠清自嘲的一笑,“是啊,天大的心事。” 春莲快走两步,来到床前,叶惠清不错眼珠的盯着床头那把宝剑,眼底一片阴翳之色,仿佛,下一刻,她就要提着宝剑出去杀人了。 春莲心里哆嗦了一下,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惠清,是谁招惹了她? 叶惠清忽然坐了起来,“春莲,咱们深州城,最美的姑娘是谁家的?” 春莲低着头想了想,罗列出几个女子,叶惠清摇摇头,那些女子,顶多算是中等姿色,高傲的皇甫信,肯定看不上。 又是来人,又是厚礼,如果叶惠清再猜不出来皇甫崇年的意图,那她真的就是一个白痴了。 只是,这一次反过来了,不愿意的,是她。 她想过无数种复仇的方法,比如说见到他们父子之后,一剑杀死,或者,如法炮制,让他们父子也尝一尝鸩酒的味道。 但那十几年被骗的痛苦折磨,又岂是一刀一剑就能消融的。 她可以帮助皇甫崇年成为一国之君,也可以助力父亲,问鼎天下。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拦住父亲,不让他答应把自己嫁给皇甫信。 翌日,天没亮,叶惠清就起床了,她实在不愿意看到皇甫信那张脸,朝夕相对,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他。 叶惠清牵着马来到街上,整个深州城,似乎都在沉睡,街上一片静谧。 得得马蹄声,扣在青石板路上,格外的清晰。 晨雾笼罩中的深州城,美好的就像是一幅山水画。 叶惠清漫无目的向前走着,不时往两边张望,看看那里有早点摊子。 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一个摊子已经在冒热气,牵马过去,老板娘一看是大小姐,赶紧行礼。 叶惠清摆摆手,示意他们忙自己的。 叶惠清要了一碗羊肉汤,四个蒸饼,羊肉汤下肚,顿觉得胃里暖暖的,人也跟着清醒了许多,吃饱饭,一摸腰间,她不好意思的说,“晚上我让人来送钱。” “大小姐,这是哪里话来,大小姐为我们深州百姓打退白虎军,难道我们夫妻不应该请大小姐吃一碗羊肉汤吗?”老板娘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大小姐竟然在她家摊子上吃饭,这个话题,可以让她跟街坊邻里得瑟一个月了。 吃饱喝足,叶惠清骑马往城外走,出了城才发现,自己走的不是西门,出来已经很远了,叶惠清干脆纵马狂奔起来,凉爽的秋风打在脸上,叶惠清顿觉心中无比的畅快,四下无人,叶惠清干脆发出一声长啸。 她希望能将心中无法与人分享的郁积,全都释放到天空中去。 骑在马上的萧晟,听到这一声悠远的清啸,他身躯一震,看向烟尘处,那是她吗?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就是叶惠清。 他不假思索的奔向叶惠清,叶惠清勒住缰绳,待看到来人是萧晟,不由困惑道:“萧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萧晟的鬓角,凝着一滴滴秋露,满面尘霜,一脸疲惫,唯有一双眸子,熠熠闪光。 萧晟一指身后的车队,“我是来看叶大人和你的。”他深深的看向叶惠清,原以为,近一年的时间,他会忘记这个长相平凡的女子,孰料,每一天,她的影子在心里都会更深刻一点,闭上眼睛,都是那双冷冽的眼神。 这一次,本来不是派他来深州,鬼使神差的,他向祖父请求,来了深州,其实,现在是司马家和萧家相争的关键时期,他不应该远离洛阳的。 一年间,他推掉了数门亲事,那些都是洛阳城中世家大族的闺秀,只因总也忘不了那双令白虎军闻风丧胆的明眸,祖父问其原因,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原因,祖父遂怀疑,只可惜,他以为最宠信的孙子,想的是某位洛阳城中的大家闺秀,并没有分析到真正的原因。 萧晟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仿佛下一刻,这颗心就会从胸腔里跳出喉咙。 13第十二回 揭穿 叶惠清嘴角掠过一抹淡淡的苦笑,既然看到萧晟,怎么也要尽地主之谊,负责将他送到府中,原来,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可以躲过去。 两人并马齐驱,叶惠清一身男装打扮,而且,她从来不把自己当做女人看,她所有的情感经验,只是爱慕过皇甫信,两个人十几年间,最亲密的接触,也只是皇甫信拉拉她的手,亲亲她的额头。 所以,萧晟用眼角的余光频频看她的时候,叶惠清并没有看出萧晟眼神中地异样,萧晟很会找话题,跟她说洛阳城中的趣事,几句话就让她笑声不断。 两人很快进了城,此时,已经天光大亮,秋日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二人身上,俊朗的萧晟,虽然一身尘埃,依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叶惠清眯着眼睛自嘲的想,她比不过女人,竟然连一个男人也比不过。 来到府门口,门子看到又是几大车礼物,眼睛都笑眯了,自从深州大捷,他们老爷收到的礼物,比他在深州十几年都要多。 闻讯赶来的皇甫信急忙出迎,没走几步,就看到萧晟与叶惠清并肩而来,两人说说笑笑,看样子,很是熟稔。 皇甫信的脸一僵,心里有些微怒,他以为表妹这个女煞神,根本不会笑,却原来,只是不喜欢对她笑。 父亲说,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叶惠清拿下,现在看来,怕是不那么容易。 他以为,凭着自己的绝世风采,叶惠清定然会被他神魂颠倒,孰料,事情并非那么简单,直觉告诉他,叶惠清并不在意那份兄妹之情,甚至是冷漠的。 萧晟是认识皇甫信的,还未等皇甫信说话,他已经率先打招呼,“皇甫贤弟,别来无恙。” 两人在洛阳的关系并不好,皇甫信是文弱书生,儒雅俊秀,却为人高傲,目下无尘,萧晟是文武兼备,丰神俊朗,但是,萧晟平素里待人比较真诚,讲义气,不分尊卑贵贱,都愿与之为友。 皇甫信淡淡回应,“萧兄来此作甚?”他们皇甫家两边不靠,一直置身事外。 萧晟一笑,“我来看看叶大人和清妹妹。” “清妹妹……”皇甫信脸色涨红,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晟,他怎么能这样称呼表妹! 叶惠清也是满心疑惑,不明白萧晟为何这样做。 她并没有想解释皇甫信的疑惑,声色不动的说道:“表兄,你先陪着萧公子去见我爹,我回房一趟,去去就来。” 萧晟并未多言,冲着叶惠清一笑,便跟着皇甫信离开了。 他已经打听清楚,皇甫家曾经拒绝过叶惠清一次,这次主动前来,定然是变了主意,幸好自己来了,不过,看样子,叶惠清对皇甫信比对自己冷淡多了。 回到房间,叶惠清仔细回想洛阳之变,那次洛阳之变,主角是萧晟,现在,萧晟来了深州城,这洛阳之变,还会发生吗? 深州距离洛阳有近两千多里,消息并不畅通,她的消息来源,基本上都是来往于洛阳深州两地的商人,消息非常滞后。 易州,深州,隔着一座大青山,萧晟直接来深州,又有何目的? 叶惠清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春莲走了进来,神色非常严肃。 “小姐,他们截获一封信。”春莲把信递给叶惠清,“是夫人派人传出去的,九哥儿扮作乞丐,将信偷了出来。” 九哥儿原来是街上的一个叫花子,大多时候,以偷东西为生,叶惠清挑人的时候,巧遇了九哥儿,便把九哥儿收了,九哥儿很是机敏,学东西,远比其他孩子快。 “小姐,现在可以确定,红袖裁缝铺,是司马家在深州的联络地点。” 看完信,叶惠清捏着下巴,眉头紧蹙,心中暗忖,深州虽远离洛阳,还是被卷进了是非圈子,萧家,司马家,竟角力到了深州,只可惜,他们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深州不是面团,任他们揉捏。 且静观其变。 叶惠清把这封信重新叠上,塞进信封,想了想,重新把这封信拿出来,按照这封信的笔迹,重新写了一封。 春莲走后,叶惠清换了一身女装,今天两个人都在,她是走不掉了,可也不想陪着所谓的客人。 叶惠清来到弟弟的房间,叶天恩刚刚吃饱,躺在小床上,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看着姐姐。 叶惠清抱起他,问乳娘,“今天老爷来看他了吗?” “老爷就呆了一下,夫人就找来了。”乳娘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府邸之中,叶惠清对下人最为宽厚,可这些下人,最怕的却是她,尤其是天恩这房里的下人,知道小姐最看重小少爷,每个人都十分精心,生怕被小姐找到错处。 “把摇床搬到院里去。”今天天气好,叶惠清打算陪着弟弟玩一天。 两个下人搬着摇床来到院里,又拿出纱帐罩上,叶天恩却不肯躺在床上,叶惠清刚刚放下他,他就咧嘴哭了起来。 叶惠清叹了一口气,乳娘早就说过,小少爷被抱习惯了,只要看到家里人,绝对不会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叶惠清抱着他在院子里转圈,叶惠清无意中看到廊下两边种着的芭蕉树,双目一凛,如电光射向乳娘,“乳娘,这芭蕉树何时移栽过来的。” 芭蕉谐音巴焦,若是她没记错,在洛阳的时候,就有风俗,不在住房左近种植芭蕉,因为芭蕉有招摇动荡之意。 袁氏在洛阳生洛阳长大,不可能不知道。 果不其然,乳娘战战兢兢回答,是袁氏派人种的,每个院子都有。 “派人告诉袁氏,全部拔掉!”这个女人,最近动作越来越多了。 院里的小丫鬟慌慌张张离去,乳娘接过叶天恩,叶天恩不悦的哼哼两声,他似乎特别粘着姐姐。 叶惠清来到芭蕉树下,虽然新移栽过来,芭蕉树的叶子却依然如翠一般碧绿,叶惠清皱眉,芭蕉树下,似乎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等不及来人,叶惠清弯腰将一株芭蕉树拔起,血腥的味道越来越重了。 叶惠清命丫鬟去花园取一把铁锨过来,丫鬟很快取来铁锨。 两边的芭蕉树都已经拔掉,叶惠清挖了不到两尺深的时候,一个血腥的布包露了出来。 布包里,是一个眉眼清晰的人形木偶,一看就知道是叶天恩,因为血水浸过,看起来格外的阴森恐怖。 丫鬟忙端来一盆冷水给叶惠清净手,足足换了三盆水,才把手洗干净。 叶惠清冷声道:“把少爷带到我房间去,以后,就让他跟我一起住,你们都收拾一下。” 乳娘心里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敢反驳,小姐向来都是说一不二,连老爷都要斟酌三分,才会跟女儿有商有量,他们若说个不字,只怕是都没有命走出这院子。 叶惠清拎着铁锨,回到自己的院子,院子里的芭蕉树已经拔掉,但没有人深挖,叶惠清二话不说,开始挖土,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相同的血腥布包露了出来,打开布包,露出的人形木偶,一看就知是叶惠清。 她不相信,一个木偶就能将她置之死地,但是,这卑劣的行径,让她实难忍受,司马健将袁氏送给叶治昌,就是为了将叶治昌收归麾下,但是,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叶治昌依然暧昧不明,显然,司马健失去了耐心。 究其源头,是因为自己的坚持吧,所以,袁氏将矛头指向了她,连带再害死弟弟,这样,袁氏的劝说,就不会有人阻止了,而她也没了后顾之忧,因为叶治昌一个月也不见得去孙氏的房间一次,而且,孙氏年纪大了,再生还孩子的可能性很低了。 她算计的真妙啊,只可惜,她不知道,叶惠清前世,最初到洛阳时,每天就是在后宅里,看舅父的妻妾们斗得不亦乐乎,她也是看得不亦乐乎。 这时候,叶治昌应该在花园接待两位客人。 叶惠清吩咐人将两样东西归拢到一处,便径直去了前院,叶治昌住的是前院正房,东边是他们夫妻的卧房。 叶惠清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冷声道:“都给我滚出去!” 一众丫鬟婆子,噤若寒蝉,一个个低着头,跑了出去。 袁氏正心中忐忑着,听到叶惠清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冷冷传来,顿感一股寒风侵袭,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叶惠清一脚踹开门,跨进门槛,走了几步,来到珠帘下,这珠帘,是袁氏自己串的,用的是宫中赏赐的珍珠,中间的凤眼,用的是红玛瑙。 珠帘轻轻响动,袁氏极力镇定自己的情绪,声音仍然有些发颤,“小姐,你要做什么,怎么不进来。” 叶惠清一撩珠帘,走了进来,袁氏惊骇的站起来,叶惠清的双手,沾满了血渍,一双眼,如刀锋般冷冽,仿佛下一刻,就会将袁氏碎尸万段。 袁氏向后退了一步,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叶惠清嘴角微动,冷笑道:“夫人很怕我吗?”她从来不称呼袁氏母亲,而是同丫鬟们一样,称她为夫人。 袁氏再向后退,已经无可退,后面是墙。 作者有话要说:补了好多留言,谢谢方向感,谢谢留言的亲们,还能继续留言吗? 14第十三回 初恋 叶惠清伸手扼住她的脖颈,将她举了起来,袁氏呼吸不畅,手脚乱动的挣扎着。 “袁氏,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外边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叶治昌和皇甫信,萧晟一起走了进来,“清儿,快松手。” 叶惠清早就料到父亲回来,她扭过头,微微一笑,松了手,袁氏掉落地上,疼得差点晕过去。 皇甫信看到叶惠清满手是血,惊骇道:“表妹,你……你……” “我怎么了,这是鸡血。”叶惠清笑得十分顽皮,能把皇甫信吓得面无人色,感觉甚好。 皇甫信捂着嘴跑出去了,不一刻,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阵阵的呕吐声。 叶治昌扶着袁氏起来,这一下,可摔得不轻,但因为屋子里还有外人在,所以,叶治昌也不好冲着女儿发火,刚才丫鬟只说小姐要杀夫人,为什么,他还没来得及问。 女儿双手沾满了血,一定是发生了事情。 他尴尬的看了一眼萧晟,萧晟轻声道:“叶大人,我去看看皇甫贤弟。” 叶治昌感激地看他一眼,等萧晟一走,赶紧把袁氏抱到了床上。 “清儿,为何会闹到这一步?” 叶惠清心中泛起苦涩,这一生,她最珍视的亲人有两个,叶治昌,叶天恩。 她不想因为外人的力量,让他们父女反目,所以,这件事,必须解释清楚。 叶惠清拉着父亲,来到自己的院子,叶治昌想不到女儿的力气这么大,让他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惊骇之余,暂时忘记了袁氏。 来到院子里,叶惠清请叶治昌看两个人形木偶,叶治昌此时全然明白了。 叶治昌咬牙切齿的说,“清儿,爹现在就去杀了那个贱人!” “爹爹,此时还不行,先将她和那些丫鬟婆子软禁起来吧。”在洛阳的事情没有明朗化之前,她不能做出选择,因为她不敢保证,萧家这一次,会不会赢。 她重生以后,很多事情,已经开始走向另一条不一样的轨迹。 叶治昌有些羞愧地看着女儿,区区一个妇人而已,差点将他们父女反目成仇,幸好,女儿够清醒,够理智。 叶治昌调来几名心腹,将袁氏及她带来的人全部软禁,春莲也盯死了红袖裁缝铺,一旦萧家得势,就是他们毙命之时。 叶惠清从来没有嫁过人,也不懂男人的心思,但是,她也明白,爹爹心里,还是渴望有一个贴心的女子在身边,只可惜,娘去世得早,否则,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叶惠清命春莲彻底检查了袁氏的房间,以及她带来的物品,自然是大有收获,叶治昌看着那些东西,恨不得一时三刻,就杀了那个妇人。 都怪自己被美色迷了眼睛,竟然忘记了她是从司马健府中出来的,还以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做不了什么。 若真是听了她的,这深州城,岂不是成了司马健的天下。 叶惠清请了道士来做了一场法事,又将所有卧房检查了一遍,换了全新的被褥,包括叶天恩所有的衣服,也都换了新的。 这一通折腾下来,叶治昌一下瘦了好几斤,那张脸,也阴郁多了。 府邸中,上上下下,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叶惠清,每天照常去大青山,早出晚归,从不因为有客人的到来而更改。 皇甫信想找叶惠清,叶惠清就让萧晟陪他,萧晟似乎很听话,只要叶惠清说,请萧晟陪着皇甫信上街走走,萧晟从不推辞,皇甫信和萧晟在洛阳十数年,还不如在深州这几天见面的机会多,说的话多。 两人总是并肩出现在街上,深州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节度使衙门来了两个洛阳的贵公子,一个是温文尔雅的俊秀公子,一个是玉树临风的英俊青年。 很多人拐弯抹角的打听这两位公子的出身,想知道这二人是否婚配。 两个翩翩佳公子,已经把深州城搅得风生水起。 待他们听说这二人均未婚配,一些富贵人家,便动了心思,即便不能做妻,给他们当个小妾,也是不错的。 也不知道是谁,说两位公子到了深州,就是为了纳一房小妾,因为深州的姑娘不仅貌美,而且爽朗大气。 节度使衙门,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 两个人连门都不敢出了。 叶治昌也心下疑惑,到底是谁传的流言呢,洛阳城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非要到深州来寻。 每日里辛苦训练的叶惠清站在山谷里,不时发笑,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表兄还有闺中妇人那幽怨的眼神呢。 她现在可没时间陪着两个人玩儿,深州城,随时都会有再次陷入危险境地的可能,深州城往北的几座城池,已经被大齐所弃,现在,深州是大齐北方最后的屏障。 她最担心的是白虎军的报复,天气一天天变冷,完颜蒙跖,想来也快来了吧,前几日,她已经得到情报,完颜蒙跖要亲率二十万大军,前来大齐,报仇雪恨。 整个女真部落,不过是五十万人左右,他要带二十万女真人前来报复,深州能否像上次那样幸运,尚未可知,如果深州保不住,他们父女应该退到哪里呢?她手中这一千精兵,是他们父女保命的法宝,她必须思虑周全。 如果这一次萧家得胜,萧晟定然不会作壁上观,易州,幽州,涿郡,都应该能派兵增援,一时间,叶惠清豪情万丈,二十万女真人,她照样给打得落花流水。 她决定今天早回去一会儿,去探一探萧晟的口风,看他每天悠闲自在的样子,想来,萧家的把握很大。 出了峡谷,叶惠清策马回城。 刚到城门口,就看到皇甫信和萧晟骑着马,慢悠悠准备出城。 叶惠清的后背上,背了一把刀,这柄刀,是她根据前世的记忆着工匠打造的,这柄刀是弯的,而且把手处有铁环扣住,厮杀时,不容易脱手。 刀柄上,镶了一颗蓝宝石,阳光反射过来的时候,宝石格外的璀璨耀眼。 叶惠清拿这把刀和几个下属对战过,对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前一世,叶惠清曾经组建了一支骑兵,五千骑兵,坐骑是大宛良驹,战刀便是这种弯刀,这五千骑兵,所向披靡,为皇甫崇年建国,立下汗马功劳。 看着越来越近的萧晟和皇甫信,叶惠清抿唇一乐,两人肯定是想找她的,那就陪他们玩一玩吧,她不介意皇甫信再吐一次,在徐露没有出现之前,皇甫信一定要活着。 “想打猎?”叶惠清眼眸一深,戏弄皇甫信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这大青山,几乎成了禁地,就是砍柴的樵夫,也不会往里闯,只在山脚下捡一些干柴,叶惠清早就贴出告示,任何人不得靠近大青山,违令者杀无赦。 萧晟暗道不好,自己随口说出的来的借口,引起了叶惠清的猜疑,虽然传闻叶惠清用特别之法练兵,但谁也没见过,他贸然提出去打猎,定会让叶惠清以为他想窥探大青山里面的秘密。 看天色,现在已经酉时,最多有一个时辰,太阳就会落山了。 萧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让骏马往前挪了挪,靠近叶惠清,压低声音说,“我不会去里面窥探你的秘密,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叶惠清半信半疑,“找我做什么?” “我想问你一点事情,关于深州城里的那些流言蜚语的。” 叶惠清的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却故作懵懂的问道:“什么流言蜚语?” “城里流言说我们俩来深州,是为了纳妾,萧某尚未娶妻,怎么可能纳妾,叶小姐,你说呢?” 叶惠清讪讪一笑,“男人三妻四妾的,不是很正常吗。” 萧晟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笑着问道:“叶小姐容得下将来的夫君三妻四妾吗?” 叶惠清摇头,“我没打算嫁人。”既然他能直接问出来,叶惠清也不在意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他。 “哪里有女子不嫁人的,叶大人想必早就急了吧。我是说假设,假设叶小姐有一天成了亲,可容得下夫君纳妾?” 叶惠清不带丝毫犹豫的说道:“只要他答应当太监,我不介意给他多娶几房妾室,就是养上百十歌舞伎也无所谓的。” 萧晟顿觉一股寒气从未椎骨直窜上来,好辣的手段。 萧晟决定这个话题还是不要继续下去,转而问道:“叶小姐,我看深州城的外墙有加固了一圈,河里的水草也拔光了,是否在提防白虎军再次来袭。” 叶惠清点点头,“萧公子有所不知,当初没有找到完颜蒙跖的尸首的时候,我就断定,他定然逃回北地去了,完颜蒙跖生性残暴狡诈,深州大败,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现而今,大齐北面的门户尽失,深州城只能凭借天险来抵御白虎军了,若是我没有推断错误,完颜蒙跖最多还有一个月,就可抵达深州。” 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不说话的皇甫信,突然大声问道:“表妹,你说白虎军会来深州城。”他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 “嗯,表兄,我看这几日你还是抓紧时间回洛阳吧,洛阳还安全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有三个人给我固定留言了:-P 15第十四回 援兵 萧晟心中暗笑,叶惠清对她这个表兄,似乎极其厌恶,两人在一起的缘分,微乎其微,而在深州城,叶惠清顶着煞星的名头,无人敢娶。 是不是应该给祖父写一封信,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他,他真心想娶叶惠清。 在他心里,那一双明亮的眼睛,足以胜过万千芳华。 皇甫信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快马加鞭回到府邸,叶治昌还没回来,他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又走出来,直接来找叶惠清。 “表妹,表妹!”皇甫信在门口喊了两声,不见有人回应,只好怏怏离去。 回到自己房间,皇甫信吩咐小厮,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先离开深州,至于回不回洛阳,无所谓。 门口传来敲门声,皇甫信亲自开了门,是萧晟。 “萧兄,有事?” “皇甫贤弟,听说你要回洛阳,现在路上不太平,我让侍卫送你回去吧,正好我有一封家书,让他们带回去。”萧晟巴不得皇甫信今天就走,虽然皇甫信不喜欢叶惠清,但是,谁知道皇甫信的父亲怎么想的,亦或者,叶治昌也有这份心思,那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皇甫信顿时眼睛一亮,路上多些人照顾,总归是好事。 萧晟面带忧郁的说,“其实,我也想走,不过,我出来的时候,祖父让我在深州呆上一段时日,就去易州,那完颜蒙跖带了二十万人马杀将过来,深州城,易州城,怕是都保不住,现在深州也不过三万人马,与二十万人马对阵,无异于以卵击石,我听说白虎军十分残暴,抓到人以后,但凡有点姿色的,不论男女,他们都……”他故意留下半截话,让皇甫信自己去想,皇甫信再傻也知道那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皇甫信的俊脸更白了,萧晟决定再加一把火。 萧晟面带同情的拍拍皇甫信的肩膀,“贤弟,你这张脸,足以和三国时期的何晏相媲美,怪不得深州城那么大家闺秀宁愿做小妾,也要嫁给你,我听说那些白虎军,就喜欢比女子还貌美的男人这深州城真要是被攻陷的话,最危险的就是你了。” 皇甫信双腿发软,觉得自己都站不住了,无论如何,明天一早也要离开深州。 萧晟走后,就听见皇甫信催促小厮的声音,他唇角一勾,回头冲着那道门微微一笑,皇甫信这时候走了的话,叶治昌一定会非常失望的。 叶治昌回来,父女俩请萧晟到书房一叙。 萧晟来到书房,没看到皇甫信,故意问道:“皇甫贤弟呢。” 叶治昌脸色微沉,语气颇为不屑,“他明日就要走了,所以我让他早点睡。” 大军还未到,胜负也未可知,皇甫信就吓得屁滚尿流的,他如何放心将女儿交给他,女儿家再强,也应该是男人照顾女人。 这时候,叶治昌只感到幸运,若是当年答应了亲事,女儿这一生的幸福,岂不是被他毁了。 萧晟看到书房中的沙盘,眼前一亮,这个立体地图,将山川河流清晰地表现出来,带兵打仗用这个,远比用手绘地图直观多了。 到了此时,不能再藏私了,而且,叶惠清已经说服叶治昌,站在萧家这一方,所以,这沙盘,算是他们父女的投名状。 对于大齐飘摇的江山,叶治昌也是无可奈何,心里尚存着三分的希望,今天听了女儿的分析,叶治昌不得不承认,萧家比司马健更适合出现在朝堂上。 只要皇上还坐在那个龙椅上,无论是萧家还是司马家,都不会公开逼宫,这让叶治昌心里好歹好受一点。 更重要的是,外患比内忧可怕,因为他们是大齐的最后一道屏障。 三个人站在沙盘前,叶惠清说道:“萧公子,你可有权利调动幽州,易州的兵马?” “幽州可以,易州怕是不行。”易州的韩家军,并不想依附于萧家,现在易州兵强马壮,隐隐有独立的倾向。 叶惠清一皱眉,“幽州七个州县,加起来有十万兵马,但是,真正能够上阵杀敌的,最多不会超过万余人,深州附近,最具有战斗力的,就是韩家军,萧公子难道没有把握说服韩大人吗?” “萧公子,唇亡齿寒,深州不保,周围的城池定然也保不住,就是我们大齐江山,都岌岌可危,韩大人应该不会如此绝情吧。”叶治昌定定的看向萧晟,无论如何,萧晟都是韩家的亲戚,韩家不可能真正不顾萧家的脸面,他们父女向萧家求援,也意味着叶家的兵马,从此属于萧家了。 “明日,我去易州试一试。”这件事,萧晟不敢说得太死。 叶惠清笑道:“不用那么着急,萧公子,此番请你过来,是想请你帮另一个忙……”她伸手一指,“我准备在飞鹰关下,布置一万兵马,说到带兵打仗,深州城内的将士虽勇猛,却无人能够有足够的谋略守住飞鹰关。” 萧晟明白了,“叶小姐的意思,让我去守飞鹰关?” 叶惠清摇摇头,微微一笑,“我听说萧公子有位红颜知己,就在容州,是也不是?” 萧晟大惊失色,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叶惠清心中暗笑,当然是前世的时候知道的,那位红颜知己,是大汉名将韩信的后代,世代隐居在容州,此女名叫韩青玉,应该和萧晟同龄,曾经女扮男装在洛阳清远书院读书,萧晟无意间得知她是女子,顿生爱慕之心,后来,韩青玉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自己从就小定亲了,而且,是两情相悦,萧晟万念俱灰,不过七八天,人就瘦得脱了形,形销骨立的样子,吓坏了萧家人。 韩青玉禁不住萧家人一再恳求,便出言相劝,不知道韩青玉用了什么办法,让萧晟接受了现实,两人结为异姓姐弟。 隔年,韩青玉成亲,萧家也送了嫁妆。 容州紧邻易州,韩家在灵山依山而建了一座庄园,形同军事大寨,韩家养了五千寨兵,等于是独立的山大王,周围的郡县,无人敢与韩家作对。 现在,韩家的当家人是韩青玉的父亲韩璞。 萧晟的脸有一种烧灼感,被人看穿心事,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被叶惠清知晓,他很想和叶惠清解释,那是年少时的懵懂,那段情已经成为往事,他们如今真的是姐弟一般,韩青玉现在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叶惠清俏皮的一笑,“萧公子,你有把握吗?” 叶惠清身材高挑,因为常年在军中,自是有一种威严的气度,尤其是她冷冽的眼神,凛凛中,有一种刀锋般的锐利,与人对视,总让人不由得心生惧意。 像她现在这样,流露出少女的俏皮可爱的一面,着实让萧晟心跳加速,微微有些脸红的看着她,觉得连她冷硬的脸谱轮廓,都觉得柔和无比,宛若一缕春风,温暖了他的心田。 萧晟感觉到,心底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在慢慢的生根发芽,拱出那片寂寞的心海。 大脑一片空白的萧晟,只想让她的笑容再多一点,心不由己的点点头,应声道:“我明日便动身前往韩家庄。” 叶治昌从来不知道灵山的韩家庄,他很好奇女儿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而且,那韩璞与韩再昌,应该当时兄弟之类的关系吧,若是让韩家的人驻守飞鹰关,以后定然会横生枝节。 叶治昌不由得问道:“萧公子,易州的韩刺史和韩璞是何关系?” 萧晟淡然一笑,“只是碰巧而已,青玉姐姐是大汉朝韩信的后代,世代隐居在韩家庄,与我舅父,并无往来,请伯父放心。” 叶治昌微微颔首,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扫了一眼女儿,叶惠清自信满满的眼神,让叶治昌心中大定。 解决了飞鹰关的问题,三个人又开始商量深州的军事布局,不仅仅是深州,周边郡县,叶惠清都做了周密的部署。 叶惠清滔滔不绝的把自己的部署说给二人,不单是萧晟,就是叶治昌,也对女儿的军事才能刮目相看,他哪里知道,这是女儿十几年征战沙场,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宝贵经验。 三个人,一直说到快三更的时候,才各自散去。 翌日,萧晟告别父女二人,前往韩家庄。 叶治昌也准备送皇甫信出城回洛阳,叶惠清没有出现,她心里明白得很,皇甫信最不希望见到的人就是她。 总有一天,她会将舅父和表兄踩在脚下,以报前仇。 叶治昌将皇甫信送到了十里长亭,皇甫信红着脸说道:“姑丈,父亲命我前来,其实是想……是想让我和表妹结为秦晋之好,只是,我心里只把她当做妹妹,若真的娶了她,才是辜负了妹妹,所以,还请姑丈原谅。” 叶治昌也是一个杀伐决断的武将,皇甫信的表现,让他对其失望到了顶点,就算是皇甫信想求娶叶惠清,他都不会同意。 皇甫信配不上他的女儿! 叶治昌声音平淡的问,“你是想让我隐瞒你离开深州的消息,是吗?” 皇甫信忙不迭的点头。 叶治昌不由得笑了,幸好当年皇甫家没有答应联姻之事,“你放心,我不会跟你父亲提及此事,倘若以后你父亲提起这件事,我自有说辞,只是,现在天下动荡,你这一路上还是要小心一些。” 皇甫信行礼告别,策马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会是三个留言吗?o(>﹏<)o 16第十五回 心意 叶治昌回到府邸,女儿已经进山了,那么,他也应该忙碌起来了。 第五天,萧晟领着韩璞以及韩青玉的丈夫钟麟玉前来深州,韩青玉已经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故而留在了家中。 韩璞今年四十多岁了,身材高大,方脸盘上,目光炯炯,神采勃发,他身穿胡服,脚登乌皮靴,虎虎生威,气度非凡。 钟麟玉是韩璞的弟子,马上马下功夫都十分了得,萧晟几次想请他入萧家军,钟麟玉都推辞了,这次,听说是叶家父女相邀,二话没说,就跟着萧晟来了,这让萧晟十分郁闷。 钟麟玉从小父母双亡,从小就在韩家长大,与韩青玉青梅竹马,夫妻感情甚笃,此次之所以答应叶家父女前来助阵,也是因为深州一战,叶惠清打出了名气。 飞鹰关是深州的前沿,守住飞鹰关,白虎军便进不来深州,韩璞本想自己去守飞鹰关,但钟麟玉不放心,而且,韩璞的三个儿子年纪都小,上不得战场,所以,钟麟玉一力要求,跟随岳父前来守关。 韩璞一直想见一见叶惠清,这个女子,已经成为大齐的传奇,他日,定会留名青史。 今日一见,韩璞对叶惠清顿生好感,只是心内遗憾自己的三个儿子年纪太小,与叶惠清不般配。 众人落座,叶治昌笑道:“韩先生,叶某在此多谢你鼎力相助之恩,他日大军退去以后,叶某定然向朝廷上书,封赏韩先生。” 韩璞摇头笑道:“那个小皇帝坐镇的朝廷,不提也罢,韩某之所以前来,全是因为叶小姐的赫赫威名,难道我等堂堂七尺男儿,还不如一个女子吗,叶大人尽管放心,只要我韩璞在,飞鹰关就在。” 叶惠清落落大方的一笑,眼中并无羞涩之意,她的声音如同金玉相击,清脆爽净,“韩先生,赫赫威名四个字,小女子可承受不起,不过,保家卫国,乃是我大齐子民应尽之责,无分男女。” 韩璞击掌而笑,“叶大人,好福气呀,将门虎女。” 叶治昌谦虚了两句,众人把话题转到飞鹰关上,叶惠清起身道:“韩先生,我为飞鹰关准备了一些秘密武器,还请韩先生一观。” 众人来到署衙内演武场,演武场已经清理干净,园内空荡荡,只剩一块巨石。 韩璞看到叶惠清搬出的东西,脸色一变,“猛火油柜?” 叶惠清没有想到,韩璞竟然认得此物,后来一想,韩璞乃是大军事家韩信的后代,此人又酷爱研究兵法武器,识得此物,也不算稀奇。 “韩先生,此物制作繁琐,一年下来,也只做了十来个,我把它全都交给韩先生,至于猛火油,我已经派人从富州取回,大约有百十桶,都已经放置在飞鹰关内。韩先生若是还有别的要求,尽管提出来。”叶惠清语气诚恳的说道。 既然已经打算和萧家合作,叶惠清不再藏私,除了大青山那一千名特训士兵,自己的秘密,基本上已经暴露给萧晟。 昨日,她已经接到线报,司马健已经毙于朝堂之上,现在,洛阳城已经是萧家的天下,那么,袁氏也不必留着了。 今天接待完韩璞一行人之后,他们父女打算将袁氏等人全部杀掉,现在,红袖裁缝铺的细作和袁氏等人,都已经关进了大牢。 韩璞难掩激动的情绪,抚摸着猛火油柜,声音都发颤了,“叶小姐,这些都试验过了吗?” 叶惠清点点头,“每一台都已经试验过了,我还做了一批铁蒺藜,里面也加了猛火油提炼出来的东西,若是先生感兴趣,可以试一试。” 若不是人多,萧晟很想问一问叶惠清,她是如何做出这些东西来的,这个叶惠清,简直就是一个军事天才。 萧家有此人相助,定然能够成就大业。 这些东西,都是叶惠清前一世征战时所用的利器,她闭着眼睛,都能把图纸画出来,所以,这一年以来,她做了许多准备,几乎花光了叶家的积蓄,好在,皇甫信和萧晟又带来了一些财物。 铁蒺藜点爆以后,巨石被炸裂,碎石飞了满场,众人急忙闪避到一旁。 萧晟笑道:“韩伯父的三千人马,加上飞鹰关一万人马,有此利器相助,定然能守住关口。” 叶惠清摇头,“二十万白虎军,想要攻破飞鹰关,并非难事,我准备这些东西,只是想让白虎军在飞鹰关的损失大一些,若是抵挡不住,韩先生不必死守,尽快退回到深州城来。” 韩璞沉吟道:“飞鹰关易守难攻,只要白虎军没有携带大型攻城武器,应该能够够守住一段时间,萧晟,你们萧家军何时可到深州。” 萧晟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这件事,他并无十足的把握,所以,并没有告知叶家父女,当他接到消息,萧家已经控制了洛阳,心中大定,萧家集齐二十万兵马粮草,大约需要半个月的时间,然后急行军赶到深州,也要二十天左右,只是不知道那时候,白虎军是否已经兵临城下。 萧晟拱手道:“叶伯父,请原谅,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实在是因为不知道洛阳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现在,洛阳已定,那司马健已经伏诛,皇恩浩荡,准许我们萧家带领二十万兵马,前来助阵深州,此次萧家不仅要保住深州,还会把从前失去的城池全都拿回来,届时,还请叶伯父和叶小姐助我一臂之力。” 叶治昌已经提前知道了洛阳之变,所以,并未责怪萧晟,反倒是听说萧家会夺回失地,万分高兴,表示自己会全力助阵萧家。 刀枪无眼,谁也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战争谁胜谁负,叶惠清的重生,就像是一只煽动翅膀的蝴蝶,虽然只带起微微的风,却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叶惠清虽然答应助阵萧家,却也只是权宜之计,在自己的力量未能强大到支撑命运的时候,她可以弯一下腰,但是,时机成熟之后,她绝对不会再看别人的脸色,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她本想借助萧家保住深州城,然后,积蓄力量,带兵出飞鹰关,先把大齐东北方向的千里沃野收归到自己手中,然后再向南慢慢扩张,孰料,萧晟却先她一步,做了打算。 看来,此事要徐徐图之了。 叶家父女来到大牢,袁氏看到叶治昌,马上闭上了眼睛,这个男人温柔的时候,几乎让她忘了自己来到深州的目的,只想与他一生一世,可他绝情起来,却把所有的温柔都化成了刀剑,在他的眼神里,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愫。 父女二人同来,其目的不言自明。 叶治昌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禁子打开牢门,叶治昌走了进去,半蹲在地上,打开了食盒,“袁氏,今天我是……” “今天来给我送断头饭。”袁氏笑了起来,眼泪瞬间湿了眼眶,“我一介女流,能做什么,被人威胁,我……”话还没有说完,袁氏狂吐起来。 叶治昌上前扬起了手,却停顿在了半空,这个女子,不值得她怜惜。 叶惠清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走到父亲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叶治昌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犹疑不定的看着袁氏。 叶惠清叹了一口气,让两个禁子扶着袁氏出了大牢,回到衙门。 郎中诊脉之后,笑眯眯的恭喜叶治昌,袁氏身怀有孕了,快三个月了。 叶惠清皱起眉头,快三个月了,袁氏自己应该知道,她为何不说呢?她明知道这个孩子可以救她一命。 丫鬟给她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服,叶惠清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夫人,为何不说你自己怀孕了,这个孩子,你不想要吗?” 袁氏冷笑一声,声音高亢而又尖利,“我要了这个孩子又能怎样!司马大人能放过我吗?我的身体里有毒药,每个月必须要吃一次解药,现在你们父女投靠了萧家,我的解药也没有了,我还能活得下去吗!”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扑簌簌落下,瞬间湿了衣襟,“这个孩子,他是没有命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已经父母双亡,这个孩子即便能生出来,也和我一样,是个苦命的人,还不如让他再找一户好人家重新投胎。” 叶惠清震惊的看着袁氏,一个月一次的解药,如此说来,还有司马健派出来的余孽,是谁? “你告诉我,那药丸是谁给你的,我帮你想办法解毒,你腹中的孩子,是我的弟弟或者妹妹,我有责任救他。” 袁氏摇摇头,陷入沉思之中,良久,她才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每个月的初一,他就把药放在院子里的花坛里,我嫁来深州,就是为了让大人中心与司马大人,到底,还是萧家厉害……” “我会派人去找郎中,看看能否给你解毒。” 袁氏摇头,伸出胳膊,如雪的皓腕上,有一条隐隐的黑线,一直向上蔓延,越往上,颜色越深,袁氏哭道:“已经没用了,即便是你爹爹不杀我,我也不会活多久。” 看着她腕上的黑线,叶惠清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她突然起身冲了出去,来到书房找叶治昌,叶治昌正在书房发呆,袁氏给他的打击,让他心神恍惚。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就生病了,今天躺了一天,晚上终于好点,赶紧写文,看在我努力不断更的份上,是不是多来几个评论。:) 17第十六回 徐露 叶惠清走到叶治昌面前,话都没说,就将父亲的左手撸起来,左臂上没有,叶治昌疑惑的问,“清儿,怎么了?” 叶惠清又迅速撸起右胳膊,看到那条黑线,叶惠清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叶治昌也见到了那条若隐若现的黑线,看到女儿脸色煞白,他立即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中毒了?” 叶惠清点点头,握着父亲的手,“爹爹不要担心,女儿一定会找到解毒药。” 这是什么毒,怎么解,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样说,无非就是安慰叶治昌,叶惠清心中暗暗后悔,这个袁氏,早就应该杀掉,留到现在,无非就是因为她给父亲带来了家庭的温暖,可谁能想到,这温暖的下面,隐藏着的,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应该是萧晟来到深州之后,父亲才中的毒。 这个影子一样的人,应该还藏在深州,敌明我暗,如何才能找到此人呢? 叶惠清下令衙役们把深州所有郎中全都召到衙门来,为叶治昌和袁氏诊断中毒的情形。 萧晟得知叶治昌中毒,大惊失色,赶紧前来探望。 叶惠清看到萧晟,神情冷淡,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点点头,转头又看向进进出出的郎中,已经来了五六个郎中,没有人能够说得清叶治昌胳膊上的黑线是什么。 萧晟上前,仔细查看叶治昌腕上的黑线,他皱着眉头,仔细思考着,蓦地,他开口道:“伯父,晚辈知道有一人能解此毒,沧州有一个铁一道人,天下奇毒在他手中……” 萧晟还没有说完,叶惠清就激动的说,“我也知道铁一道人,他现在在沧州吗?” 萧晟一笑,“应该在的,铁一道人酷爱炼丹,平日就呆在道观,很少出门,我可以去沧州把铁一道人请来。” 沧州距离深州有六七百里的路程,骑快马往返,顺利的话,四五天就回来了。 可叶惠清此时心乱如麻,那铁一道人,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当年,她在战场上受了伤,对方的毒箭射在她的左臂上,她差点将自己的左臂砍下来,以保全性命,后来,部下将铁一道人强行绑了来,给她治了伤,可是因为心存怨恨,让她整整疼了一个月,这个铁一道人,贪财好色,光是绝色的炉鼎,就有十来个,当初,部下虽然是绑了铁一道人来,也是出于无奈,后来,送了他三千两黄金,一盒子珍珠,还有五个绝色的女子,那铁一道人才彻底治好了她的伤。 萧晟好像是知道她的心事,压低声音说道:“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一定能请了铁一道人前来,最多四天,我就回来了。” 叶惠清心存感激的向他笑笑,然后福身行礼,萧晟慌得想要扶住她,又觉得自己那样做,太过唐突,尴尬的红着脸,回了一礼。 叶治昌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一动,挥手让郎中们退下,然后对女儿说道:“清儿,爹想喝茶。” 叶惠清哪里看不出爹爹是想把她支开,默默的退了出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去了袁氏的房间。 叶治昌请萧晟坐下,萧晟心中忐忑的坐在叶治昌的下首,他已经预感到叶治昌要跟他说什么了,既紧张又期待。 他像一个受训的孩子一样,双手放在膝上,腰背挺直,目不斜视,引得叶治昌一阵发笑,“萧公子,放松一些。” 萧晟红了脸,这世上,真找不出让他如此紧张的人,即便是在祖父面前,萧晟也能够从容应对,是以,萧晟在萧家,有着超然的地位。 “萧公子可曾定亲?” 萧晟的脊背又挺直了一些,声音无比清脆,“叶伯父,晚辈不曾定亲,但是,晚辈有了爱慕之人。” 叶治昌心里有些失望,微微一笑,“是吗?” 萧晟看到叶治昌眼睛里的失望,心中一喜,“叶伯父为何不问晚辈爱慕的人是谁?” “是谁?” “晚辈爱慕之人是叶小姐。”他的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其实,上次回去之后,我就已经对叶小姐心生爱慕,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这次深州之行,本不是我来,是我主动向祖父要求,才来的深州,若是伯父愿意讲小姐许配给我,我这一生,定然与她不离不弃,白头到老。” 叶治昌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萧晟,“我的女儿,相貌平平,我们叶家,也不及萧家家世显赫,萧公子一表人才,洛阳城中的世家贵女,哪一个也比我女儿要有才有貌,萧公子为何会爱慕我的女儿?” 萧晟站了起来,深深地施了一礼,“叶伯父,若是你让我说为何会爱慕叶小姐,这实难回答,的确,京中有很多人想与我萧家结亲,但是,我更想要一个与自己能够比翼齐飞的人,晚辈是真心喜欢叶小姐,还请伯父成全。” 叶治昌并不为之所动,“萧公子,我又怎知你不是想利用我女儿,她的文韬武略,足以让一个心怀野心的人生出觊觎之心。” 萧晟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郑重其事的说道:“叶伯父,我对叶小姐之心,天地可鉴,若他日负了叶小姐,就让我萧晟死无葬身之地。” 叶治昌突然大笑起来,起身拍拍萧晟的肩膀,“刚刚我已经看出来了,所以才把清儿赶出去,当初,我看到清儿的娘,也和你现在这般,脸红,发呆,有时候不知所云,只不过,你要想得到我的女儿,需要下一番功夫,若是她不点头,我是不会强迫她嫁人的。” 萧晟大喜,几乎想唤一声岳父了,现在,过了叶治昌这一关,祖父那边,也应该快有消息了,至于叶惠清,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有一天,叶惠清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萧晟只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就到了沧州。 他将骏马拴在道观外边的树上,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一个稚嫩的童声问道:“谁呀?” “我是洛阳萧家。” “哦,施主稍等。”小道童撒腿就跑,去禀报师父。 不一会儿,小道童又回来了,吱呀一声,打开了门,“萧公子,我家道长有请。” 两扇门全都打开,小道童似乎有些失望,因为萧晟似乎是单人独马,两手空空来的,来道观两手空空,若不是他姓萧,早就给轰出去了。 萧晟进了门,小道童引着他一路来到铁一道人的小院。 道观并不大,除了铁一道人,就只有五六个侍奉他的小道童。 铁一道人坐在蒲团之上,双眼紧闭,萧晟在他面前站了足有一刻钟,铁一道人陡然睁开眼,“萧公子,别来无恙。” 他看向萧晟的目光十分复杂,颇多困惑不解。 萧晟一笑,“真人,在下又来搅扰你了,还请见谅。” 铁一道人伸手一指,让他坐在蒲团之上,“萧公子,伸出手来。” 萧晟伸了左手,铁一道人仔细观看,良久,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儿?”反反复复,说了四五遍,这才放开萧晟的手。 “萧公子可是有什么奇遇?” 萧晟微微一笑,“不曾有什么奇遇,在下是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来求助真人。” 铁一道人点点头,“萧公子尽管说。” “我的岳丈身中奇毒,我想天下间,除了真人,再也无人能够救他,所以,只好来求助真人,还请真人出手相救。”顿了顿,他说道:“当然,有什么条件,真人尽管提,在下绝不吝啬。” 铁一道人摇摇头,“你的命相已经被人改了,所以,就算分文不舍,我也会前去救人,我只是好奇,到底萧公子有何奇遇,竟让你改了命相。” 萧晟微微一笑,“或许是真人之前算错了。” 铁一道人用力摇头,“不会错的,是有人影响了你的命途,改变了你的命运,也罢,我早就算到这几日会有人请我出山,只是没有想到是萧公子,你且稍候片刻,我准备一下,咱们马上便走。” 铁一道人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带着行李出了小院,临出院门,他叮嘱几个小道童看好家,牵了马跟在萧晟后面,两人准备即刻出发。 萧晟心中诧异,觉得这次出奇的顺利,铁一道人曾经在他十二岁的时候,为他算过一命,说他本有帝王之相,只可惜,会遇到煞星,所以,英年早逝,除非,这辈子不上战场,如果可能,应该在十六岁成亲,或许还能躲过一劫。 那次是铁一道人在洛阳城外被人追杀,他正好路过,救了铁一道人一命,铁一道人还送了他一道符,让他带在身上,除了沐浴,即便睡觉也要带在身上。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否则,他哪里会自由到现在。 萧晟前脚刚跨出山门,猛听得后面传来奔跑声,求救声,是一个小姑娘的,边跑边哭。 萧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铁一道人的脸色很难看,萧晟一笑,“真人,我也是来求救的。” 铁一道人这才露出笑容,回头看向奔过来的小姑娘,那女孩儿跑的速度非常快,一下子就到了萧晟二人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萧公子,救命,我是翰林院学士徐……” 翰林院只有一个姓徐的学士,徐敬山,此人沉稳内敛,少言寡语,从不拉帮结派,一心只做学问。 萧晟看向铁一道人,铁一道人正在呵斥随后赶来的小道童。 小道童支支吾吾解释不清,小姑娘跪在地上,蹦蹦磕头,希望萧晟救她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午还有一更 18第十七回 返回 萧晟并非心底纯善之人,权衡利弊,他选择沉默,在他心里,叶治昌远比眼前的小姑娘重要得多。 他只在意他心里在乎的人。 铁一道人有些尴尬的解释,这个小姑娘,是前两天香客送给他的炉鼎,因为年纪小,所以,就放在后院,一直很乖的,还帮忙打扫院落,今天却发了疯一样的跑出来喊救命。 他也才知道,小姑娘是翰林院大学士的女儿。 萧晟叹了一口气,这种闲事,他不愿意管,虽然不明白铁一道人为何对自己改变了态度,似有敬畏之意,但他现在毕竟有求于铁一道人,所以,他不愿为这件事,与铁一道人产生误会。 小姑娘认准了萧晟,小道童根本拉不起她来,萧晟不答应救她,她就不起来。 萧晟只好说道:“真人,过几日回来,我给真人送几个绝色的炉鼎过来。” 铁一道人顿时眉开眼笑,萧晟说的绝色,那定然是美貌的,萧家势大,光是府中的歌舞伎,就有几百人。 小姑娘这才站了起来,额头因为磕头太猛,已经渗出了血,鲜血顺着她白皙的脸庞流下来,看起来十分恐怖。 萧晟无奈的让道童先给她处理一下伤口,换一身衣服,等把她带回深州,再将她托人送回洛阳便是。 小姑娘换了衣服出来,铁一道人和萧晟再看到她,都有片刻的失神,这个小姑娘,应该也就七八岁左右,但她绝丽的容色,已让人不敢逼视,她的眼睛晶莹澄澈,灵动之极,有种逸世绝俗的纯净美;虽然稚气未脱,有着孩子般的天真烂漫,却依然让人心生敬畏,觉得她就是落入凡间的仙子,人间难觅,绝世无双。 萧晟听到铁一道人的抽气声,便猜到他已经后悔了。 萧晟收回目光,淡淡道:“真人,我先到山门外喂喂马。” 铁一道人迅即清醒,又看了一眼小姑娘,笑道:“走吧,贫道已经很久没到沧州城里喝酒了,萧公子今日请客,贫道说什么也要喝个痛快。” 徐露松了一口气,从她在门缝里看到萧晟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逃生的机会到了,萧晟不会不管她,但,心底微微失落,见过她容貌的人,无一不被她吸引,为何萧晟只是片刻的失神,就不再理会,若非铁一道人坚持放了自己,说不定,自己真的就要毁在这道观之中。 可惜此时她只有八岁,若是十八岁,说不定,还能打动萧晟。 好在,有惊无险的闯过来了。 铁一道人坚持让徐露上了萧晟的马,徐露被萧晟抱着上了马,徐露红着脸小声说,“萧公子,我叫徐露。” 萧晟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此时,他的脑海里,是一双冷冽的眼睛,在逼视着他,萧晟的脸微微有些发烧,想不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竟然让自己恍惚了。 他清楚地记得,叶惠清说过,如果想纳妾,那就先做太监。 在二者之间选择的话,他当然选择不纳妾。 两匹马一前一后,进了沧州城。 萧晟下了马,让徐露依旧坐在马上,先找了一家衣饰铺子,买了一顶惟帽,给徐露戴上,这才找了酒楼,和铁一道人找了雅间喝酒。 徐露坐在萧晟的下首,低着头一言不发,眼角的余光,却看向萧晟,她认得萧晟,是因为去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在街上见过萧晟,作为有着几百年底蕴的士族子弟,萧晟身上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贵气,灯光下,他面如珠玉,光华内敛,在拥挤的人群中,犹如一株高大的青松,挺拔,俊朗。 无数女子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够看自己一眼,他却目不斜视,如不问世事的谪仙翩然而去。 想不到,今天,会在道观里遇见他,这是宿命吗? “徐露,你快点吃,一会儿我们要赶路。”萧晟的声音透着冰冷无情,让徐露充满幻想的心,顿时跌落谷底。 付了帐,小二殷勤地为二人牵过马,告诉萧晟,马已经喂了上等的草料,而且水也饮饱了。萧晟打了赏钱,和铁一道人出了沧州城。 因为马上有徐露,萧晟不得不放缓了速度,直至第五天早上,三个人才进了深州城。 徐露从来没有骑过马,这一路上,颠簸在马上,觉得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腰间和双腿,都撕裂般的难受,但萧晟的速度,已经是在照顾她了,所以,她不敢有片刻的怨言。 到了府邸门口,门子看到萧晟回来,立即眉开眼笑的上前迎接。 萧晟扫了一眼徐露,吩咐门子把徐露安置一下,便带着铁一道人进了后衙。 萧晟带着铁一道人来到叶治昌书房,叶治昌喜出望外,急忙请铁一道人坐下,铁一道人看到叶治昌的面相,又是一愣,口中喃喃了两句,不敢真的坐下,而是先给叶治昌行礼。 琼枝上了茶,铁一道人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和叶治昌聊了起来。 萧晟起身,告辞退下,他想知道叶惠清在哪儿。 叶治昌晓得他的心思,一笑,“清儿去遂城了,今天晚上才能回来,你一路劳顿,先回房睡一会儿吧。” 萧晟点点头,转身走了。 刚刚回到房间,琼枝来敲门,萧晟这才想起,还没有安置徐露。 铁一道人说,叶治昌的毒性可以抑制,但是,根除有一定难度,袁氏已经毒气攻心,腹中的胎儿,也已经染毒,即便是生下来,也是一个死胎。 有一种草药,需要去大理国寻找,这一去,最少需要半载的时间。 萧晟出价万两黄金,外加十二个绝色美女,请铁一道人前往大理国寻找草药。 按照铁一道人开出的药方,萧晟亲自出门抓药,他学过一些医理,交给别人又不放心,便亲自前往。 萧晟刚走不一会儿,叶惠清回来了。 琼枝给她打水,伺候她洗漱,换衣,然后隔着屏风告诉她,铁一道人来了。 叶惠清埋怨她怎么没有早一点告诉她,急匆匆换了一身男装,去见父亲,铁一道人正和叶治昌在书房说话,听得门响,铁一道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叶惠清,突然呆住,而后迅速站了起来,一脸敬畏的向叶惠清行礼,“铁一道人参见大小姐。” 虽然铁一道人有贪财好色之名,但是,叶惠清没有这个忧虑,所以,她爽朗的一笑,给铁一道人还礼,并礼貌的请他坐下,铁一道人却不敢坐,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萧晟的命相发生改变了,是叶惠清改变了萧晟的命相,若叶惠清身为男儿身,这天下,再无人是她的敌手。 铁一道人不知道是应该惋惜还是庆幸。 叶家父女再三相请,铁一道人才重新落座,心中暗自决定,这次为叶治昌解毒,分文不取。其实,没有见到叶惠清之前,他已经有所疑惑,因为按照叶治昌的命相,他早就应该陨落了,但是,从他的手纹上来看,似乎在去年发生了一次波动,命中出现了贵人,故而,叶治昌躲过了一劫,在此之后,叶治昌应该还有一劫,若是能顺利躲过,最少还能有三十年的寿命。 最开始,他以为是叶治昌的身边妾室或者将士,现在看来,他估计错误了。 铁一道人的敬畏,虽然让叶惠清很困惑,但却让她起了别的心思,军中缺少铁一道人这样的军医,若是铁一道人愿意留在深州,她愿意重金相酬,不过,这要等到铁一道人从大理国寻回最后一味草药回来再说。 铁一道人一边和叶家父女聊天,一边仔细观察父女俩,因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或许,他应该想办法留在叶惠清身边,有朝一日,说不定他会成为兴盛道教的功臣。 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叶惠清的心情既高兴又沉重,袁氏不可惜,可惜的是她腹中的孩儿,这孩子,注定与叶家无缘。 她去看了袁氏,袁氏躺在床上,面如死灰,想来,她已经知道了结果。 本想与袁氏聊几句,琼枝在门口问她,那位徐小姐,如何安排,叶惠清心弦一震,徐姓太容易让她敏感了。 及至看到徐露,叶惠清的脑袋轰的一下,隔了一世,她还是没有躲开宿命吗?她已经不准备嫁给皇甫信了,为何,徐露还是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 这个女孩儿,还是稚龄,却已经如此动人,可想而知,及笄以后的徐露,将是怎样的倾国倾城,这样的女子,她见了都动心,更何况皇甫信呢。 只是,他不该骗她,更不该为了娶徐露,给她一杯毒酒,所以,即便是隔了一世,她也不准备放过皇甫父子。 徐露好奇的看着叶惠清,这个女人,很像前世的一个歌星潘美辰,可又不太像,这个女子的面容更冷峻,脸庞棱角分明,眼神犀利,身材挺拔,丝毫不见女子的柔美温婉。 若非提前知道叶惠清是个女子,她定然以为这是一个少年郎, 叶惠清似乎对她没有半点好感,这也难怪,同性相斥,他们的容貌又是差着千里万里,若是年龄相当,说不定这位大小姐会因为妒忌而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病还没好,依然坚持更新了,我值得表扬吧,嘿嘿。 19第十八回 争吵 萧晟提着一个布袋匆匆走进来,看到院子里的叶惠清,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上前唤道:“清妹妹。” 又变了称呼,可他是父亲的救命恩人,所以,叶惠清只好赔上笑脸,“萧大哥,你回来了。” 萧晟献宝一样举着布袋说,“我买药去了,想不到深州的药房,药材还很齐全,去之前,我还真担心药材不全呢。” 徐露震惊了,这个堪比潘安宋玉的男子,竟然喜欢的是叶惠清,她绝对没有看错,萧晟只有面对叶惠清,语气才会如此的亲昵,温柔,他磁性的声音,就像是低沉的大提琴,却只为一个人独奏,与别人说话时,听不到他声音里有任何的情感与温度。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从后面看,就如同两个芝兰玉树般的翩翩佳公子,这让她想起了前世人们调侃某些丑女人说的话:后面看迷死人,前面看吓死人。 走了几步,叶惠清忽然想起徐露,微笑道:“萧大哥,你带回来的徐小姐还没有安置,我让她暂住在西边的客房,拨一个丫鬟照顾她,行吗?” 萧晟点点头,赶紧又跟她解释徐露的来历,叶惠清招呼琼枝,让她安排好徐露,并让她给徐露准备两身衣服,徐露谢过二人,跟着琼枝离开了。 因为父亲的病有救,叶惠清的心情格外的好,现在孙氏掌家,她让孙氏派人到街上最好的酒楼购置一桌筵席送到家里来。 孙氏陪着徐露在内宅用膳,叶家父女陪着萧晟和铁一道人。 本来,叶惠清不想出面,可不知怎的,叶治昌坚持要女儿出席,因为他现在受伤不能喝酒,主人不陪着喝酒,有失礼仪。 叶惠清经常与将士们一起喝酒吃肉,并没有什么男女有别的忌讳,所以,犹豫了一下,答应了父亲,不过,隐隐的,觉得父亲与往日不同,似乎有些过于殷勤了。 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身体的毒能够去除有关系,她心里也很高兴,所以,四个人在花厅摆了酒席,分宾主落座之后,萧晟起身给叶治昌倒了一杯白水,接着,又给铁一道人和叶惠清分别斟满酒。 叶惠清和萧晟相对而坐,叶治昌看着二人,心中欢喜,朗声笑道:“真人,叶某以水代酒,敬你一杯,多谢真人的救命之恩。” 铁一道人连称不敢,惶恐的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铁一道人没有想到,看似冷峻孤傲的叶惠清,很有大家风范,言谈举止,很让人感到亲切温和,无论说到什么话题,她总能与你接下去,绝对不会让你感到尴尬。 铁一道人对叶惠清更加刮目相看,席间,他向三人再次郑重保证,最多半年,一定会找到草药,赶回深州。 翌日,铁一道人亲自煎药,然后做成丸药,用蜜蜡封起来,交给叶治昌,这是七个月的药量,七个月,铁一道人肯定能够返回来了。 至于袁氏,最多还有一个月的寿命,铁一道人只是给她炼制了一些止痛药,这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萧晟最发愁的是谁能将徐露带回洛阳去,若是普通的小姑娘,找一个前去洛阳的行脚商人捎过去就可以,但徐露的容貌太惹眼了,即便是十个八个的侍卫护送,也不见得会有多安全。 当他还在发愁的时候,皇甫信却回来了。 原来,他们行至武平的时候,武平附近的安州发生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安州的农民王小三带着万余农民反了,占了安州之后,队伍不断扩大,现在号称十万兵马驻守安州。 叶惠清心中一震,上一世,安州并无□,这是天意么? 为了让皇甫信与徐露见面吗? 叶治昌既然把萧晟当做女婿看待,自然对皇甫信不复从前的亲热,只把他当做普通的亲戚招待,让孙氏负责安排皇甫信。 皇甫信心中有愧,也不敢多言,武平位于交通咽喉,不过武平,无法到达洛阳,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能返回深州。 他心知姑丈对自己有了意见,一路上都在想如何挽回,直至想得头晕脑胀,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让他娶一个男人样的女子为妻,实在是比要他的命还难受,就是洛阳城戏楼里的那些名伶,都比叶惠清更像女子。 无论如何,还是先躲过这段时间再说,深州有叶家父女,加之附近的州郡已经开始调兵遣将,进行布防,比他们涉险闯武平回洛阳安全多了。 因为各州郡基本处于自治状态,所以,他们的得到的消息迟滞太多了,叶惠清看着沙盘中的武平城,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个王小三,到底是何许人也? 武平城距离深州城只有七百多里,若是这支队伍不想与洛阳的萧家军硬碰硬,定然会向深州方向进攻,届时,深州城有可能面临腹背受敌的境遇。 农民作乱,充其量不过是乌合之众,与她治下训练有素的士兵不能相提并论,但是,她担忧的是,完颜蒙跖会利用这些人。 是不是应该先去会一会这个王小三,最好,能把王小三收服。 正自沉思间,亲兵在门口禀报,“小姐,皇甫公子想见小姐一面。” 叶惠清自是不愿意在书房看到皇甫信,想了想,吩咐亲兵让皇甫信在后花园的双秀亭等她。 一刻钟之后,叶惠清来到花园的双秀亭。 皇甫信已经等候在双秀亭,他穿了一件宝蓝色的云纹直裰,脚下蹬了一双粉底皂靴,虽然面目有些憔悴,却更显得丰神清秀。 她的唇角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表妹,你来了?” 叶惠清点点头,神情冷漠而又疏离,两人身高相仿,叶惠清比他略矮,但在表妹面前,他总是莫名的心虚,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秋风起,落叶翩跹飘进双秀亭,也让皇甫信感到莫名的冷意,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皇甫信犹豫了片刻,才说道:“表妹,其实,父亲让我来深州,是想提亲的,可是,我心里已经有了爱慕之人,若是娶了表妹,就意味着我会对不起两个女子,所以,才决定离开深州,回来以后,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把真相告诉表妹为好,你我虽然不能成为夫妻,但是,我会以表兄的身份,照顾你一生。” 叶惠清失笑,原来,这个男人竟是如此的猥琐,为何以前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呢,前一世,她的眼光太差了。 “表兄多虑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嫁给表兄,你大可放心,对了,不知道表兄爱慕的是不是徐家小姐?” 皇甫信大惊失色,脱口问道:“你怎知道?” 叶惠清比他更惊讶,“徐小姐才多大?” 皇甫信红了脸,“她与你同龄,我们去年上元节相识,便定下了终身。” 他缓缓垂下头,声音里带着一股凄凉之意,脸上的红晕也消失了,“只可惜,她是庶女,所以,我不能娶她做正室。” 徐露是嫡女,如此说来,那个女子,不是徐露,难道,表兄还爱慕过其他女子,还是,隔了一世之后,他变得更轻浮了? “不知道是哪位徐小姐,表兄还不知道吧,我们院子里也有一位徐小姐,她是翰林院大学时徐敬山的女儿。” 皇甫信蓦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凝视叶惠清,眼中一片惊喜之色,“表妹,你说雅儿妹妹来了?” 原来,真的是另有其人。 若徐露在此,会以狗血二字形容此刻的情景。 徐雅,在叶惠清的印象里,并无此女,或许,她只是没有关注过而已,庶子女注定是被忽略的人,更何况,还是徐家的人。 叶惠清坏坏的想,让皇甫信和徐露见一面之后,皇甫信还会喜欢那个叫徐雅的庶女吗?皇甫信今年十九岁,徐露只有八岁,他们之间,差了一十一岁呢。 上一世,整日里带兵厮杀,从来没有想过皇甫信会背叛自己,偶尔收到他的一封信,就十分开坏了,哪里会怀疑他另有其人呢。 或许,皇甫信的身边,从来没有断过女子,只不过,在他荣登太子之位以后,受到身份约束,他必须娶一个家世容貌相匹配的女子,而徐露,早就在洛阳城的世家女子中崭露头角,且拥有倾城之貌,是以,太子妃之位,才落到了他的头上。 她死的时候,都已经二十八岁了,她一度感动于表兄为了痴痴等她,孤独地待在洛阳城,却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叶惠清摇头,眼底闪过狡黠之色,“不是,是你未来的……”她故意不说后面的话,起身道:“表兄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叶惠清走得十分匆忙,让皇甫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总觉得叶惠清临走的时候,笑容市分古怪,又说不上原因。 不一会儿,叶惠清领着徐露过来,“表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徐小姐。” 皇甫信的眼睛都直了,徐雅虽然容貌甚美,但与眼前的徐露比起来,充其量只是天仙身边的侍女而已。 可以想见,这女孩儿长大以后,将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作者有话要说:真整齐呀,每天三个留言,我写的都没力气了,哎。。。带病更新的人伤不起o(╯□╰)o 20第十九回 投宿 徐露落落大方的向皇甫信行礼,想不到,在远离洛阳以后,还能见到洛阳城中的两大美男子。 三个人在亭中坐下,叶惠清笑道;“徐露,你可有一个姐姐,名叫徐雅?” 徐露一怔,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知道嫡庶有别,而且,是天差地别,她庆幸自己是嫡女,否则,以后的人生,连一条属于自己的路都没有。 他父亲有好几个小妾,都送给了别人,其中一个,还是身怀有孕的,像徐雅的母亲,在生下徐雅的第二年,因为在宴会上歌喉婉转动听,被徐敬山的同僚看中,徐敬山很大方的就把她送给了同僚。 妾室,通房,丫鬟和庶女,就像是一件礼物,随时都有可能被打包送走。 徐露没有嫡庶观念,但也不得不承认,嫡庶之别,在这个世界已经根深蒂固,无可更改。 她点点头,无懈可击的脸上,一双漆黑的大眼甚是灵动,纤长的睫毛,微微闪动,声音娇嫩,悦耳动听,“皇甫公子如何认得姐姐?” 她敏锐的察觉到,这对表兄妹,双方互为不喜,尤其是皇甫信,看都不看叶惠清一眼,她瞬间联想到了似乎痴情于叶惠清的萧晟。 这两个男人,高下立判。 只可惜,他们与自己的年龄相差太多,等到自己及笄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娶了正室。 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夫婿,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父亲,虽然是士族出身,但家境贫寒,靠着书读得好,一步步走进了官场,只可惜,站错了队,所以,至今仍在翰林院任职。 无论萧家还是皇甫家,地位有很高,姐姐和皇甫信私相授受,倒也没什么,以后做个得宠的妾室,还是不错的。 只是不知道,这位皇甫公子,能够宠爱姐姐多久? 叶惠清看他一直不作答,笑道:“表兄,我还有事,你陪一会儿徐小姐吧,她刚刚被萧晟救回来,受了惊吓,你们都来自洛阳,由你开导她,说不定,她会很快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她故意把徐露的一些事情说出来,就想知道他会作何反应,一个被劫走的千金小姐,纵然年纪再小,名声也会受到损伤,士族家庭,尤其在意名声。 叶惠清说完就走了,她不在意徐露怎么看她,更不在意皇甫信怎么想的,借助萧晟保住深州城之后,她会劝说爹爹积蓄力量,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坐在龙椅上,爹爹也可以,以后,天恩也可以。 她不知道徐露和皇甫信说了什么,听琼枝说,两个人在双秀亭坐了一个时辰,真不怕冷啊。叶惠清听了,不住的冷笑,想不到,隔了一世,才让她看清了男人的真面目。 幸好,她已经决定此生不再嫁人了。 叶惠清决定明天前往武平,她不像皇甫信,骑马累了坐车,坐着累了,躺下,这一路游山玩水的回家,她是去赴险,所以,青骢马最慢有两天一夜,就能到达武平。 叶治昌不愿意女儿冒险,主要是不相信王小三会与白虎军勾结。白虎军毕竟是女真人,在齐人的眼里,女真人就是一头饿狼,凶狠残暴,毫无人性。 叶惠清不敢打这样的包票,人被逼急了,有奶便是娘,所以,她不能让自己处于外忧内患的夹击之下。 父女俩在书房吵了起来。 萧晟老远就听到父女俩争吵的声音,不由苦笑,加快了脚步,来到书房门口,争吵声也戛然而止。 萧晟扬手敲门,叶治昌已经从脚步声听出是萧晟,板着脸放松了许多,沉声让他进来。 叶惠清要走,叶治昌伸手开口拦住了女儿,“清儿,我们和贤侄商量一下,你问问他,此行是否有必要。” 叶惠清翻个白眼,这是深州的事情,与萧晟何干,她不希望萧晟插手深州的事务,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和萧家走上敌对的道路,只要有称王称霸的决心,对立,是无可避免的,现在让萧晟了解她太多,对己方一点好处都没有。 她觉得爹爹中毒以后,脑子变糊涂了,对萧晟太过信赖了。 知女莫若父,所以,叶治昌绝对不会把萧晟倾心于女儿的事情告诉她,女儿不接受萧晟,谁也奈何不了她。 可他又想让萧晟和叶惠清早一点心有灵犀,所以,千方百计制造各种机会,让两人在一起。 只可惜,女儿并不领情。 听完叶治昌所说,萧晟也觉得叶惠清分析正确,应该走一趟,那些饥一顿,饱一顿的农民,如果得到完颜蒙跖的援助,定然会投诚,不单是深州腹背受敌,就是萧家军,也会被他们拦阻在路上,可以想见,在白虎军大举进攻深州城的情况下,没有萧家军作为后援,深州城能够坚持多久。 这一带的州郡,军力最强的就是深州了,深州一破,黄河以北,有可能都会被白虎军攻陷,这样的后果,没有人能够承担得起。 萧晟剑眉一挑,郑重道:“伯父,我愿意和清妹妹走一趟。” 叶惠清可没有想与萧晟一起出门,这个人,诡计多端,眼珠一转就是一个心眼儿,令人防不胜防,所以,她不愿意与萧晟有过多往来。 叶治昌却认为这个提议不错,坚持让女儿与萧晟同行,叶惠清分明看见,爹爹还跟萧晟神秘地眨眨眼,等她细看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本正经的表情,让叶惠清以为自己不过是眼花了。 有叶治昌坐镇,叶惠清不担心深州会有什么状况发生,在白虎军到来之前,深州是安全的。叶惠清把行李放在马鞍上,背了刀,在叶治昌的目送下,出了深州城,萧晟默默无语的跟在叶惠清身后,嘴角略过一抹苦笑,他知道,娶到叶惠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两人一路上,几乎没有交流,秋凉如水,正好赶路,叶惠清心中有事,青骢马似乎也有感觉主人不喜欢后面的人,比平时的速度要快。 日上中天的时候,萧晟喊了一句,“清妹妹,你饿不饿?” 奶奶的,叶惠清在心里骂了一句,十几年的军营生活,整日和一群凶神恶煞般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叶惠清变得粗野并不奇怪。 她勒住了缰绳,停在路边的树下,然后将青骢马拴在了树上,青骢马低着头吃草,叶惠清从褡裢里面拿出水和干馍,靠在树干上,准备吃东西。 萧晟走到她面前,把食物和水夺过去,指着路边的河水说,“你先去洗手。” 叶惠清瞪了一眼萧晟,蹲在河边洗了手,顺便洗了洗脸,平静的河面,清晰地映出一个青春的容颜,如同冰冷的河水一样,冷酷无情。 叶惠清怔了怔,她不是不会笑,那时候,和同僚们每逢打了胜仗,便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像个男人一样哈哈大笑,亲如兄弟,情同手足。 这一世,还会遇见他们吗? 若是遇见了,依旧是朋友,还是会变成战场上相见的敌人。 萧晟已经在树下铺上了一块蓝色的花布,有酒有肉,十分丰盛。 他笑道:“我去洗手,你可别偷吃。” 叶惠清的嘴角抽了抽,这个人把自己当做馋嘴的孩子了吗? 两人席地坐下,萧晟把筷子递给她,还是银筷,叶惠清心中暗暗撇嘴,出个门也这么讲究,看来他不是真的饿了,有一年蝗灾,她连蝗虫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叶惠清最喜欢吃驴肉,萧晟带来的酱驴肉,十分合她的口味,不一会儿,风卷残云般,一斤驴肉,半壶酒,四个干馍,就进了叶惠清的肚子。 萧晟虽然饭量不小,但和叶惠清比起来,那简直就是马尾拎豆腐,不值一提。 萧晟瞠目结舌的看着叶惠清,叶惠清一瞪眼,“到了前面有馆子的话,我请你一顿便是。”其实,她也知道自己饭量大,平时都在人前克制,今天一路辛苦,才忘了此事。 萧晟若是看得仔细一点,就会发现,叶惠清的脸微微有些泛红。 萧晟被她一瞪,哪儿敢看她,讪讪一笑,连说不用,把地上的东西收拢了,又到河边洗了洗手,两人上马,继续向前赶路。 天黑的时候,两人并没有打算在驿馆投宿,两人身份特殊,若是被人看破了身份,此行,又加重几分危险。 两人在官道附近的一个村庄投宿,官道附近,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因为庄稼早已收割,举目四望,除了田地里稀稀疏疏的几棵树,就再也找不到藏人的地方,所以,这时候,只能去村庄投宿。 此时,农家小院的上空,炊烟袅袅,不时传来鸡鸣犬吠之声,绿荫掩映下,篱笆墙内一片安逸美好。 两人下了官道之后,牵着马进了村子,村庄距离官道有大约二里地,乡间小路,泥泞狭窄,两人只能一前一后往村庄走。 村子不大,大约只有三五十户人家,都是低矮的土坯房。 萧晟先四下看了看,笑着问叶惠清,想去哪户人家投宿,叶惠清回了一句让他绝倒的话,“我们两人分别投宿。” 村庄里,基本上都是两到三间低矮的土坯房,若是一起投宿,两人说不定就会住在一个炕上,因为叶惠清此时也是男子装扮,这是叶惠清绝对不能接受的。 萧晟无可奈何的点点头,两人各自牵着马去投宿。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四个,今天是五个吧,是吧,是吧。。。 21第二十回 枪林 萧晟停在一户农家小院前,把马匹拴在门口的榆树上,站在篱笆门外,礼貌的叫门,连着喊了两声,才有人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看样子,有七旬左右,破衣烂衫,瘦骨嶙峋,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拄着一根木杖,开了门,昏黄的老眼看了好久,嘶哑的嗓子开了腔,“公子,何事?” “老人家,我是赶路的,借宿一夜可否,我带了钱粮。” 老人家上下打量过后,点点头,“只要公子不嫌弃我们家里脏就行。”他开了篱笆门,迎萧晟进来,萧晟弯着腰进了屋子,适应了一会儿屋子里的光线,这才看清楚,房里还有一个老人,正在生火做饭,屋子里虽然狭窄,却收拾得很干净。 萧晟把褡裢里的铜钱拿出来两吊,放在破旧的窗台上,窗户纸有漏风的地方,丝丝的往里冒着凉气。 老人家给萧晟拿了两个麦秸秆做的蒲团,摞在一起,请他坐下,然后看了一眼萧晟放在门内的褡裢,“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武平。”萧晟强忍着屋子里的气味说道,他养尊处优惯了,从来没有在这种环境下待过,大齐国,这样的房子,这样的家庭,随处可见,那个孩子坐在龙椅上,哪里懂得家国天下。 大齐国,已经走向了没落。 老人家脸色一变,胡子都颤抖起来,“公子,武平如今可去不得,我们村里有个武平的酒楼当伙计的孩子,前天刚从武平逃回来,现在武平乱着呢,到处都是义军。” 萧晟自是知道老人家是一片好心,笑着谢过老人家,却对逃回来的那人上了心,拐弯抹角的问出那个伙计的情况,决定一会儿去找找看。 老两口的三个儿子都被抓了壮丁,至今不见一个回来,也不曾讨的媳妇,所以,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只好相依为命。 萧晟心里动容,又塞给他们一锭银子,叮嘱他们等到太平以后,再去城里的银楼换成铜钱来花,一个贫寒人家,陡然拿出大锭银子,官府肯定会追查来历,说不定,会被抓起来。 他们的晚饭,是稀得照见人影的粟米粥,食物从嗓子眼儿滑下去,就像是咽下石头子一样让人难受。 家里只有一条炕,而且,只有两床被子,老人家要匀给他一床被子,萧晟拒绝了,他是习武之人,坐一晚上也没什么问题。 农户人家就是这样,吃饱了,就躺下了,因为一动,肚子里的食物又会被消化掉,一日两餐,都不能保证吃饱,哪里敢乱走动消化食物。 萧晟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想叶惠清,那双冷冽的眼睛,已经牢牢地掌控了他的心,萧晟苦笑,世上的女子千千万,哪一个,都比她美,为何,偏偏会喜欢上她,看她对自己如此冷漠,应该是不喜欢自己的,他们真的能结为夫妻吗? 萧晟坐不下去了,站起来推开门,来到院子里,刚刚走到院子里的一棵树下,就听见外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声音不对! 此人刻意的轻手蹑脚,似是一个做贼的。 天上无星无月,四下一片漆黑,此时这个人根本不必掩藏身形,除非,他是冲着自己院子外那匹马来的。 因为篱笆门太小,所以,萧晟只能把马拴在门口,不过,他的马可不是普通的战马,这匹千里良驹,已经陪伴自己多年,如同自己的兄弟一般,颇有灵性。 萧晟静静的站在树下,听着声音。 那个人已经停下脚步,接着,就听见哎呦一声,萧晟一笑,那匹马淘气了,提了那人一脚,马尥蹶子,可不是寻常人受得了的。 他这一喊叫,附近的房屋都亮了灯,有的人披着衣服冲出了院子。 萧晟也出了院子,有人提着灯笼照了照躺在地上叫唤的人,诧异道:“宋伟,怎么是你小子!” 宋伟一边诶哟,一边说:“我从这路过,不小心被马踢了一下,这是谁的马,缺德死了,竟然栓在路边。” 萧晟这才说道:“是我的马,我从此路过,借宿一晚,我的马,从来不会胡乱踢人,若非你想解下缰绳,它绝对不会踢你。” 众人恍然大悟,“你小子刚从武平回来就开始偷东西,活该!” 众人纷纷骂道。 萧晟这才知道,此人是从武平回来的,他半弯着腰看向宋伟,“宋伟,我的马踢你哪儿了?” 宋伟咧着嘴,“踢我腰上了,我都动不了了。”他叫唤的声音更大了。 萧晟点点头,“你带着伤药,若是你愿意把武平的情形跟我说一说,我一会儿给你上药。” “我来给你治伤。”叶惠清突然出现,拨开人群,来到宋伟面前。 她蹲□体,让一个离着她近的灯笼往下放了一点,仔细查看宋伟的伤势,萧晟看她利索的撩开宋伟的衣服,一张脸几乎快要贴近他的身体,心内不悦,挡住叶惠清说道:“他被我的马踢了一脚,伤的肯定不轻,你医治不了,哪位认识他们家,拜托找块门板来,先将他抬回去。” 叶惠清翻个白眼,起身道:“你不是带着伤药吗?” 那只是借口,萧晟当然不愿意说出真实的想法,微微一笑,“就算是带着伤药,也不能在街上,先把他抬回家吧。” 众人卸了宋伟家的门板,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在门板上,抬回了家。 宋伟只是在武平一个酒楼做跑堂,知道的消息并不多,只知那个王小三原来是安州的佃农,后来不只因为什么,打伤了主人家,逃跑了三年之后,突然带着几百人回来,把主人杀了,而后,召集附近的农家,攻占了宋县,因为为人仗义,越聚人越多,攻打安州的时候,安州知府都没有抵抗,就带着家小逃跑了。 有人说他是跑到青阳淀做了水贼,有人说他是跑到莱山做了二当家,而后杀了大当家,这才有了造反的资本。 第三天早上,两人到了安州城外。 这一路上,两人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关于王小三的传说,也为此行蒙上一层阴影。 安州城外,连个鸟叫声都很稀少,四野一片茫茫,附近的村庄,能逃走的,基本上都逃走了。 叶惠清记得很清楚,十几年的战乱,十室九空,更多的百姓为了保命,拼命的向南逃亡,舅父原本想继续定都洛阳,就因为百姓人口数量太少,所以,只好选择了建康城。 安州城头,插满了黑色镶红牙边的旗帜,旗子上绣着斗大的王字。 现在,只开了一个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守城的士兵,穿的五颜六色,叶惠清发笑,这还真是一支杂牌军。 端坐马上的叶惠清斜睨了一眼同样满面尘灰的萧晟,“你敢进城吗?” 萧晟微笑道:“有何不敢。”两人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说服王小三,若是不敢,只能打道回府了。 王小三的出现,加速了大齐的分崩离析,各城池的守军,只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若非战乱到了自己头上,定然不会多管闲事,这也是王小三能够快速攻占安州及其附近三个郡县的原因。 两人牵了马进城,守城的士兵一看二人的装扮,马上架起了长枪,没收了二人的马匹行李。 叶惠清也不反抗,镇定从容的说道:“我是深州的叶惠清,烦请你们禀告将军,就说叶某专程来拜访王将军。” 叶惠清的大名,已经传至天下,白虎军的惨败,让许多男儿郎对叶惠清充满了幻想。 守城的几个士兵也不例外,他们不约而同的放下长枪,细细打量叶惠清,一路风尘尘仆仆,叶惠清身上穿的团领窄袖蓝袍,已经变得脏兮兮,一脸的土,让她的皮肤看起来更黑了。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冷冽犀利,如墨玉般灵透而深邃。 其中一名头目看了几眼叶惠清之后,指着萧晟问道:“这小白脸又是谁?” 听到有人称呼萧晟小白脸,叶惠清的心情格外的好,“他是我的随从。” 小头目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什么随从,说不定,是叶惠清养的男宠,看他瘦高瘦高的,一定没什么力气,怕是应付不了叶惠清这样的女英雄。 两人被请到城门边上的小房子,两个士兵还端了茶水过来,请二人饮用。 等了大约有两刻钟,一队士兵跑步过来,士兵的身后,跟着一个黑脸的骑马将军,他头戴红缨铜盔,身披铠甲,手中握着一杆黑色的铁枪,杀气腾腾的停在了小房子门口。 萧晟既然被定义为随从,他决定一言不发,看叶惠清如何与来人周旋。 来人是王小三的心腹,也是他的亲表弟,周常,这个人原来是一名打铁匠,专门打制菜刀,锅铲,很有一把子力气,王小三造反以后,他就跟着进了军营。 周常虽然是一名铁匠,却是他们之中少有的读书人,他们家的街坊,是一个落第的秀才,在家里设了私塾,因与周家只有一墙之隔,周常偷着学了不少字。 现时的农民,少有识字的,作为城里人的周常,识字,有力气,加上又是王小三的亲戚,自然受到重视。 他一脚踹开门,叶惠清惊讶万分,脱口而出,“周常,原来是你!” 22第二十一回 杀人 前一世的周常,是她的部将。 相隔一世,再见到与自己同甘共苦的部下,叶惠清十分激动。 周常却黑了脸,他已经猜到来人是叶惠清,可以肯定,他们并未见过面,可这个女子,一见面就脱口喊出自己的名字,着实令人感觉诡异。 叶惠清瞬即清醒,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的,这样激动地脱口喊出周常的名字,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周常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他从一个普通的士兵,一路厮杀,成为她的心腹,期间付出的努力,不是他人可以比拟的。 周常识字不多,她的幕僚,全都成了周常的老师,但凡有时间,周常定然追着幕僚们读书习字,到得后来,周常不仅对世上存有的兵书战策倒背如流,还能加以灵活的运用,为新国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不知道,她死以后,周常会怎样,那时候,周常总是有意无意的提醒她,不要太相信皇甫信,他认为皇甫信只是一只好看的花瓶罢了。 叶惠清很多部将都认为皇甫信配不上她,可那时候,她的心里只装着皇甫信,偶尔一次相见,都能让她心跳不已。 现在想来,他们的每次相见,之后都是一场艰难的大战,她助力舅父登上了龙庭宝座,也将自己埋葬在谎言造就的地狱中。 叶惠清恢复了理智,微微一笑,“周将军一定很惊讶,我为何认得你。” 周常点点头。 叶惠清爽朗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王将军身边最有谋略的部将,怎能不认得,听闻周将军的凤头枪是自己打造的,想必就是阁下手里这个了。” 周常对叶惠清颇有好感,虽然对方是个女子,但是,只带着一个随从,单枪独马闯入安州,端的是艺高人胆大。 “叶小姐,请。”周常憨厚的一笑,请叶惠清前去安州衙门见王小三。 两人都没有骑马,边走边聊,凭着叶惠清对周常的了解,还没有走到衙门,周常已经被叶惠清深深的折服,对叶惠清的态度,也更加的恭谨起来。 到了衙门口,周常请叶惠清稍候片刻,他先进去禀报一声。 周常进了衙门以后,萧晟才开口道:“我以为你不爱说话。”这一路上,萧晟心里很不是滋味,叶惠清与周常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两人竟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说说笑笑,总有的聊。 若非对叶惠清有一些了解,萧晟一定会觉得周常与叶惠清原本就认识。 叶惠清神情淡淡,“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王小三的情况。” 萧晟话语中浓烈的醋意,让叶惠清觉得,萧晟不喜欢这些下层出身的将士,却并不知道,萧晟只是不想让叶惠清与其他男人多接触。 显然,这个想法是不现实的,作为一个女将,叶惠清注定要与许多男人打交道,她的性格,注定了她厮杀征战的一生。 萧晟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衙门里忽然跑出一队士兵,一个个身材高大魁梧,盔明甲亮,杀气腾腾的在衙门外广场上,用铁枪架起一个枪林。 周常大踏步走出来,随他同行的,是一个白胖的武将,周常一拱手,“叶小姐,我家将军说,叶小姐只要有胆气穿过枪林刀海,我家将军愿意设宴款待。” 萧晟看向叶惠清,他很想打第一阵,但首先,要征得叶惠清的同意,既然说是她的随从,那就做足了戏份,萧晟向叶惠清请示,他第一个闯枪林。 叶惠清并未反对,从王小三摆了枪林这一动作来看,这个人,起家于山林草莽的绿林匪贼而已,的确不足为惧,只不过,周常是她的部将,这一世,她仍然想把周常招致麾下。 “借你的刀一用。”不等叶惠清答应,萧晟已经拔刀出鞘,动作之快,如流星闪电,叶惠清也是一阵愕然。 萧晟手握宝刀,一步步走到枪林第一层,两边的士兵向前一步,枪尖之间的距离,不到两尺,直接往里闯,肯定是过不去的。 萧晟突然一抬刀,闪着光的宝刀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落在枪尖之上,枪尖被宝刀砍落,队形迅速变换,组成一个圆形,枪尖对准萧晟,一步步逼近。 萧晟一个拧身,跃起身形,落在枪上,日头下,乌亮的枪尖带着凛寒的杀气,一起刺向萧晟,萧晟一个后空翻,落在其中一个士兵的头上。 他将宝刀舞成了一团银闪闪的光芒,远远看去,如同凌空飞舞的苍鹰。 周常心内一凛,这个人,绝对不是叶惠清的随从,他的武功,更像是北派的旋刀,幸好士兵们用的是长枪,若是刀对刀,这些士兵,早就没命了。 他刚想大喊停下,萧晟已经跳出圈子,再看满地的枪头,众人无不胆寒。 周常大踏步走到萧晟面前,“你不是叶小姐的随从,你是萧家的人。” 他笃定的语气,让萧晟一愣,颇为赞赏的给他一个笑容,“不错,我就是萧晟。” “你怎么会北派的旋刀?” “石岩,是我的师傅之一。”萧晟笑道:“周将军果然不凡,见多识广,令人佩服。” 周常冷冷道:“萧公子,我忘了跟你说,那石岩,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知何时,周常的手中多了一把刀,握着刀柄的手,手指关节惨白,咬着牙,怒目而视。 叶惠清突然想起,周常的父亲,死于北派的一名刀客手中,那人要求周常的父亲为他打制一把陌刀,来人取刀的时候,非但没有给钱,还将周常的父亲砍伤,数日后,周常的父亲因无钱医治,抱恨离世。 周常与母亲,弟弟相依为命,也是从那时候起,他苦练拳脚功夫,无时不刻,不想着为父报仇。 今天的事情,还真是赶巧了。 叶惠清不打算救萧晟,她想看看萧晟如何闯过这道关,周常,她要定了,在她心里,周常远比萧晟重要多了。 萧晟镇定如常,看向周常,“周将军,石岩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与我何干,他只是我的师傅之一,我们今天来见王将军,是为了安州百姓的福祉,还请周将军冷静。” 周常并不答话,一刀挥来,破空之声带着凛凛的杀气,萧晟再不言语,与周常交起手来,士兵们给他们让出很大一片空地。 而叶惠清的视线,却看向衙门口,她断定,王小三,就在这群人之中,萧晟若是胜了,他们还能见到王小三,若是败了,两人只能留下命了。 她太了解周常了,他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 叶惠清干脆又往后退了一点,靠在一棵树干上,悠闲地看向场子内的萧晟和周常。 周常终究不是萧晟的对手,萧晟的刀法,的确是北派的旋刀,但萧晟揉进了别家的刀法,远比旋刀更凌厉,旋刀讲究的就是速度,萧晟将一柄刀舞得不见人影。 萧晟的刀架在周常的颈上,只需再进一分,周常就会死于刀下,萧晟却抽回了刀,向台阶上的人朗声道:“王将军,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王小三呵呵一笑,倒背着手走下台阶,径直来到叶惠清面前,然后扫了一眼萧晟,“我王小三何德何能,让叶小姐,萧公子两大贵人光临安州,莫不是,看上了我的地盘。” 他头也不回的挥挥手,衙门内的士兵搬来几张椅子,放在广场上,众人分宾主落座。 王小三掸了掸袍子上的灰,收敛笑意,“萧公子,叶小姐,你们今天来安州,有何目的,就在这里说吧。” 叶惠清毫不犹豫的说道:“很简单,我想与王将军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王小三是瘦长脸,眉毛又短又稀,嘴边的胡子,稀稀疏疏,像老鼠须,形容十分猥琐,尤其是一双眼睛,明明是看着你的,可总让人觉得,此人毫无诚意,奸诈至极。 他嘿嘿笑着,“找我王某人合作的人,叶小姐不是第一个,不知道叶小姐能给我们什么样的优惠条件?” 叶惠清心中一凛,不动声色的问道:“王将军,我想知道,都有谁来跟王将军谈合作?” “这个……就不需要叶小姐知道了吧……反正,谁给的条件丰厚,我王某人就与他合作。” 叶惠清淡淡一笑,“若是完颜蒙跖与王将军谈合作呢?” “谁都一样。” 叶惠清分明看到他眼睛里的闪烁,一瞬间,叶惠清心里有了新的决定。 “这么说,完颜蒙跖已经与王将军谈过了。”叶惠清笃定的语气,让周围很多人倒吸一口冷气,包括周常在内。 因为女真人的残暴,每个人光是想一想,就已经不寒而栗。 王小三犹豫了一下,摇头否认,这个时候承认,等于把自己推上了断头台。 “真的吗?”叶惠清笑着问道,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一步步走近王小三,两人只有一步之遥,王小三突然惶恐起来,虽然这是他的地盘,周围都是他的人,他已经清晰的感到叶惠清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众人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叶惠清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把袖刀,刀尖已经抵在王小三的喉咙上,叶惠清扫了一眼众人,众人只觉得山岳一般的威压之势,重重的压在心头。 23第二十二回 误会 “王小三,告诉我,哪一个是完颜蒙跖的人。”叶惠清厉声喝问,惊得众人纷纷围上前来。 周围的人惊骇的看向王小三,几个呼吸之后,周常走了过来,萧晟举刀在手,指向周常,“退后!” 叶惠清笑了,“周将军,你是想告诉我谁是女真人,然后换取王小三一命吧?” 周常的神情有些尴尬,但仍是点点头,“叶小姐,我姑母只有这一个儿子了,还请你放过他,我周常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勾结女真人,我们兄弟起兵造反,也是出于无奈,你看看这年景,有几户人家能吃得上饭,官府还到处抓壮丁,能逃得都逃了,可逃来逃去,不还是在大齐吗,若是皇上英明,给我们百姓一条活路,谁愿意起兵造反。” 叶惠清点点头,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萧晟,“周将军,若是想让我放过王小三,首先你要保证,他不会跟女真人勾结,而且你得把藏在安州的女真人交出来。” 周常点点头,大踏步走到几名军官身边,让他们放下弓箭,低声吩咐了几句。 大约一炷香之后,周常绑着几个人回来,从外貌衣着上,无法分辨出他们是汉人还是女真人,但是,这套把戏,叶惠清早就熟悉了,她走上前,随手将一个人的毡帽摘下,用力一扥,那人的头发抓在了叶惠清的手上,女真人独有的髡发清楚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都是大齐人,就算这个国家有这样那样得不好,但是,他们是同一个民族,自己或者亲人,或者身边的人,都有被女真人欺凌的经历,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第一次,萧晟与叶惠清相视而笑,他们以两人之力,赢了这一场危险的赌局。 叶惠清放开王小三,王小三后退两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叶小姐,你够狠!”因为这些女真人的存在,王小三必定失去领导众人的威信,这个位置,他坐不稳了。 闪电般的,王小三抽出身上的佩刀,挥刀砍向叶惠清,叶惠清似是早就料到王小三会这样做,王小三的刀劈空砍来的时候,叶惠清和萧晟几乎是同时出手,萧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开了他的刀,叶惠清的袖刀,插在了王小三的胸口上。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都惊呆了,周常愣了一会儿,冲上来扶住了倒在地上王小三,叶惠清半蹲在地上,对周常说道:“周常,他还死不了,只不过,以后怕是要躺在床上了。” 周常瞪了一眼叶惠清,大吼道:“把他们两人抓起来!” 叶惠清一笑,“周常,若是把我抓起来,恐怕没有人救得了王小三。”王小三胸口上的刀,随着他的身体颤动着,鲜红的血,汩汩的往外冒着,他苍白的脸色告诉周常,再不救人,下一刻,等待他的肯定是死亡。 只是愣了一下,周常抱起他,“跟上,先救人!” 叶惠清和萧晟跟在周常身后,快步进了衙门。 叶惠清回头看了一眼群龙无首的众人,大声问周常,“周常,那几个女真人怎么办?” “杀掉!”没有人不恨女真人,见之必杀,周常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否则,也成就不了他今后的赫赫威名。 “周将军能否留一个活口。” “只要你救活我表兄,随你怎么都行。” 来至后衙,周常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在床上,叶惠清净了手,来到床前,周常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叶惠清所需要的东西。 拔刀,上药,包扎伤口,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这时候,完全让人忘了她是杀人凶手,那样认真,虔诚的态度,只有在治病救人的郎中身上才可以看到。 周常松了一口气,看向叶惠清的眼神,也更加复杂,王小三和女真人偷偷联系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王小三太清楚他的为人。 王小三沉沉睡去。 周常等人离开卧房,来到大堂。 追随王小三的几个人已经等候,他们要看周常的态度。 周常无论在谋略,功夫,为人处世等各方面,都胜过王小三太多,若是周常替代王小三,成为安州的首领,他们是可以接受的。 叶惠清说道:“周将军,我们是不是可以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她的语气,很是轻松随意,好像是两个老朋友在树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萧晟感到很奇怪,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为什么叶惠清会以这样的口吻说出来,瞥了她一眼,才发现,叶惠清的眼睛里,冷冽,坚持,无可置疑,如同上司命令下属。 周常一直在盯着叶惠清,自从叶惠清进城以来,整座城好像都发生了变化,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随着他的脚步在旋转,她似乎变成了众星相捧的明月。 周常虽居于高位之上,还是被叶惠清的气势所压下,众人都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叶小姐请说。”周常轻咳一声,看向叶惠清,心中五味陈杂,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叶惠清站了起来,慢慢踱到大堂的桌案前,与周常对视片刻后,缓缓转过身,“诸位可能还不知道吧,完颜蒙跖集结了二十万兵马,准备再次进攻大齐,我已经在飞鹰关布置了三万兵马守关,若是飞鹰关失守,倒霉的不仅是我们深州一城,诸位的妻子儿女,亲戚家人,都是大齐人,谁也不想看到女真人残害我们的家人,那么,就请诸位从此刻起,听令于周将军,守住安州,勤加练兵不要再让女真人钻了空子,不要再出一个王小三,若诸位没有异议,我愿意向安州城提供兵器,粮草,并派人帮助你们修筑安州城。” 众人哗然,叶惠清的目的,昭然若揭,她是要把安州极其下辖的三个郡县,全都归在自己麾下,是这个女人的自己的主张,还是萧家的想法。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萧晟,萧晟也是一脸讶然,叶惠清的野心,竟然是叶治昌也不知道的,她到底要做什么? 萧晟唯有苦笑,凭着叶惠清的能力,就算是她想做一个女王,也并非不可能,若是任凭她这样发展下去,或许,他们之间,会走到对立的两端,因为,萧家已经存了易主的心思。 这几十年来,先是宦官当政,而后皇权几度更迭,之后,司马健控制了皇上,挟天子以令诸侯,再然后,就是他们萧家。 萧家之所以相助深州,就是为了打败白虎军,驱逐外患,这也是为了他日安内找到充足的理由,累积强大的实力。 各地的藩镇,肯定是要灭掉的,但他不希望,这里面包括叶家,据他所知,叶治昌也不曾有这个野心。 为什么他总是看不透她。 叶惠清的心,到底装着什么? “叶小姐的意思,以后我们要以叶小姐唯马首是瞻?”周常的声音,充满了冷意,刚刚叶惠清转过身去,如同发号施令一般,让周常倍感威胁。 洛阳城距离远,各州县不敢轻易出兵,皇权威胁不到他们,安州,可以说是最太平的城池了,可叶惠清这么一搅和,安州,就等于纳入深州羽下,这哪里是合作,分明是吞并,不费一兵一卒,占领一个城池,也只有叶惠清做得出来。 叶惠清莞尔一笑,伸手一指,“诸位可能还不知道,司马健已经被萧家所杀,现而今,洛阳是萧家的天下,大敌当前,萧家可以忍住不动你们,但是,白虎军退去以后,萧家还会容忍你们造反吗?而且,萧家的二十万大军,必须要经过安州,武平,才能到达深州,你们可有能力与二十万大军对垒,若是诸位愿意归到叶家麾下,我可以保证,安州城,还是周将军说了算,你们,也都不再是反贼,诸位将军都是聪明人,还需要我再解释什么吗?” 周常和众人对视,叶惠清所说,句句都扎在了他们的心窝上,若是有钱有粮,还能有功名,谁愿意顶着造反的帽子,很快,众人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萧晟知道,大势已去,众人已经被叶惠清说服。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放开这个女子。 众人无异议,叶惠清便把周常单独叫到了一旁。 两人就坐在大堂外的台阶上,开始第二轮谈判。 这一次,叶惠清充满了信心,因为叶惠清对周常实在是太了解,周常眼底的震惊,叶惠清丝毫不以为意,“周常,我今日就会返回深州,而后,我会派几十人过来,帮你练兵,加固城池,粮草,军饷,不会少你一分一毫,等到打败白虎军,你若愿意,也可以到深州来找我。” “叶小姐,你今年芳龄几何?” “我比你小三岁。”叶惠清像前世一样,拍拍他的肩膀,戏虐的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温柔可人,眼睛大的姑娘,等以后,我帮你寻一门好亲事。” 周常红了脸,这个叶惠清,就好像长了一双透视眼,他心里的想法,她一清二楚。 24第二十三回 离别 回深州的路上,萧晟还晕晕乎乎的,不是喝多了酒,而是心里极不舒服,周常与叶惠清之间有种不为人察觉的暗流涌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两人像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周常对叶惠清,简直是言听计从,叶惠清到底用了什么*记? 安州与深州之间,只隔着一个几座县城,叶惠清完全有能力将两座大城控制起来。 叶惠清因为心情好,脸上难得一见的带着笑容,路上,还拿出两块一直没舍得吃的红薯,捡柴生火,烤了给萧晟吃。 萧晟心里不是滋味,虽然红薯十分甘甜,却味同嚼蜡。 叶惠清知道此时的萧晟十分郁闷,所以,尽量不同他说话,心里却想着,总算扳回一局,等白虎军退去以后,他们之间,注定要成为仇敌,这个萧晟,可是一个棘手的敌人。 两人马不停蹄的回到深州,叶治昌看到二人毫发无伤的回来,十分高兴,叶惠清回房换衣服,萧晟留了下来。 翁婿俩在书房相对而坐,叶治昌等不及女儿回来,开口问萧晟那边的情况。 萧晟苦笑着把当时的情景复述了一遍,叶治昌皱起了眉头,他了解自己的女儿,这番作为,定然是……他看向萧晟,“贤侄莫要多想,当日我们深州被围,向朝廷救援,朝廷置之不理,幸亏后来萧公子带了援兵过来,才得以解围,但这件事,在清儿的心里,留下了阴影。我叶治昌只有一个庶子,绝对不会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若是深州能够躲过此劫,我更想卸职回洛阳,至于深州,我想交给清儿,萧公子若是能够助她一臂之力,自是最好不过。” 袁氏的变故,让叶治昌心灰意冷,多年来,他只有一个妾室,一颗心扑在女儿身上,把她当做儿子一样教育,可以说,叶惠清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叶治昌功不可没。 “伯父,深州只怕是离不开伯父,祖父想夺回失去的城池,更想一统天下,这些年,大齐周边小国蠢蠢欲动,契丹人,西夏人,轮番入侵中原,若是任凭他们来犯,我大齐国必定分崩离析,当年夷狄入侵中原,三百多年,人不如畜,那是一场噩梦。伯父,你看那些女真人,与当年的夷狄,有何区别。”萧晟变得激动起来,中原人,最忌讳的就是那段历史,甚至于史学家都不愿意提笔记录那段黑暗的历史。 叶治昌也不胜唏嘘,感慨道:“也只有你们萧家,才能担此大任,贤侄尽管放心,深州城有我叶治昌在,定然安全无虞。” 顿了顿,他看向门口,压低声音,“我会悄悄问问清儿的打算,她不过是一个女儿家,不会有什么想法的,只是现在各州郡太乱,清儿对你们萧家,还缺乏信心,她无非是想自保罢了。” 萧晟点点头,叶惠清有这个想法,倒也不奇怪,那时候,若不是自己带着易州的兵马来深州,说不定,深州已经是女真人的天下。 叶惠清对朝廷反感,也属正常。 他起身告辞,一路风尘,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歇一歇再说。 从叶治昌的书房出来,萧晟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分析叶惠清真实的意图,忽听得一个悦耳的声音唤他,“萧家哥哥。” 萧晟循声看去,原来是徐露。 他皱了皱眉,“徐小姐,有事吗?” 徐露扬起笑脸,璀璨的明眸,澄澈晶莹,清透的如一汪水,“萧家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洛阳?” “徐小姐,等过段时间,我自然会安排人送你回去,你不必担心,尽管在深州住着就是。” 徐露垂下头,眼中隐含着泪花,良久,抬起头,眸子更加潋滟,“萧家哥哥,我只是想家了,想爹爹娘亲。” 萧晟站在原地不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徐家的女儿虽只有八岁,却已经是袅袅婷婷,如风摆荷花之姿,他日,必定倾国倾城。 徐敬山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女儿容貌给她带来的危险性,怎么可能不重视后宅的安全,他在洛阳,从来没有听闻过徐家这个女儿,可见,徐敬山将她保护的很好,亦或者,这个女子,之前并不在洛阳。 他一直没时间问徐露为何会被当做炉鼎出现在道观里。 “徐小姐,你可知道,是谁将你掳走的?” 徐露摇摇头,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拼命的摇着头,“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萧公子,你不要问了,我不想说……” 萧晟有些尴尬,四下看看,并无人注意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只是一个小姑娘,他也不愿意惹人误会,尤其是不能让叶惠清误会。 萧晟心内暗自苦笑,他怎么就那么怕叶惠清,哪怕她只是飘来一个不满意的眼神,也会让他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之感。 若是没点骨气,想要拿下叶惠清,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不断地为自己打气,萧晟,祖父说,以后这万里江山都是你的,一个女子,怎么会得不到呢! 徐露啼哭不止,却偷眼看着萧晟,萧晟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却没有说出一句安慰她的话,让徐露内心十分失望。 这是一个空有外表,而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的徐露,有了挫败感。 萧晟总感到远处有一束目光在盯着他,抬起头,向远处看去,叶惠清站在树下,神情冷漠的看着他们。 他看不清叶惠清的表情,却清晰地感觉到,叶惠清嘴角的嘲笑。 “徐小姐,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萧晟大踏步走向叶惠清。 叶惠清沐浴过后,换了一件月白色镶边的大袖襦袍,束发玉簪,腰间配了一块金链玉佩,清冷的如这满园绽放的白色菊花,高贵倨傲。 “你怎么欺负一个小孩子。”说完,不等萧晟解释,叶惠清转过身,拂袖而去,只留下萧晟呆呆的站在那儿,无所适从。 他很想追上去告诉叶惠清,他没有欺负徐露,可脚上就像是灌了铅,抬不动步子。 夜半时分,沉睡的叶惠清被琼枝叫醒。 谁也没有想到,袁氏选择了自缢身亡,虽然明知道她是司马健派在自己身边的细作,叶治昌还是很伤心,毕竟,多年没有再续弦的他,有了袁氏以后,重新感受到了夫妻生活之乐,很多感受,不是小妾孙氏能够给他的,况袁氏年轻,且温柔貌美。 葬了袁氏之后,叶治昌怏怏不乐,叶惠清理解父亲的感受,便让皇甫信和萧晟多陪陪父亲,她现在不敢放松对大青山那些士兵的训练,因为,那些士兵,是她保命的秘密武器,她从来不敢小看任何一个对手,尤其是完颜蒙跖,上次的失利,完颜蒙跖必定会怀恨在心,所以,这次才会集结契丹人的精锐力量,反扑过来。 可偏偏这个时候,皇甫信再一次辞行来了,既然安州成了叶家的天下,那他就不必害怕了,眼看着白虎军就要兵临城下,内心的恐惧,让他只想快一点逃走。 袁氏自缢之后,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后来,听闻萧晟在找人送徐露回家,皇甫信觉得,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皇甫信提出护送徐露回家的时候,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叶惠清一脸玩味的看着他,心中暗想,这一世,自己竟然成了牵线搭桥的人,让他们更早的相逢,这是不是天意呢?她从来没听说过徐露被人绑架的事情,或许是徐家秘而不宣,或者是上一世,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对徐露并无多少恶感,毕竟,变心的是皇甫信,她绝对不会把错误归咎到一个人身上,或许,皇甫信从来没有喜欢过她,而徐露,凭她倾国倾城的容貌,很容易让男人动心。 她已经无从考证,徐露在她前世,起了多少推波助澜的作用,宰相之女,嫁给皇太子为妃,而后母仪天下,这边是世人眼中的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吧。 徐露心里是无所谓的,在哪儿都一样,在徐家三年,她已经看清了这个世界,爹娘和自己的父母,根本不能比,在他们眼里,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助他有一天平步青云的棋子,徐敬山在蛰伏,在等待一个时机,不可否认,徐敬山是一个有大才的人,因为司马健把持朝政,贤臣得不到重用,徐敬山宁肯背负一个书呆子的名声,也不肯趋炎附势。 可他心里,无时不刻在想着有朝一日,一飞冲天,这也许就是一个男人的抱负吧,只是,徐露理解不了。 这几天,叶家因为办丧事,到处死气沉沉的,她每日只好呆在房中,足不出户,以免惹人厌弃。 可她,心里总想着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想多看他一眼,看到他,才能理解历史书上那些空泛的解释,士庶之间,原来真的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士族子弟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不是有钱就可以体现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新的太快了,编辑建议,我隔天一更,你们说呢? 小剧场: 皇上:皇后,可否给朕绣一个荷包。 皇后挽了一个剑花:行啊,你先赢了我。 皇上沉默,一脸受伤的离去。 公主叹了一口气,私下做了一个荷包,以母后的名义送了过去。 皇上喜滋滋的戴上。 皇后无意间撞见,脸一沉:皇上想选妃了? 25第二十四回 赴宴 幸好,她是嫡子,他们徐家,也算是士族出身。 忽然,徐露脸一红,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徐露,你现在不是二十八岁,是八岁,你怎么可以想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得不到的男人。 思及此,她不由得想起叶惠清,那个比男人更像男人的冷冽女子,她真是幸福,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一个男人的心。 为什么上天让她穿成一个小姑娘!徐露挥着拳头向天上舞了舞,轻叹一声,拿起手中绣了一半的荷包,这个荷包,算是自己送给萧晟的谢礼,只是,不知道他收不收,若是叶惠清送的,他一定会欢天喜地吧? 不过,她跟琼枝聊天的时候,琼枝说过,他们家小姐,不善针黹女红,最爱的是舞刀弄剑,研习兵法,唯一会的乐器,是吹埙,因为皇甫夫人留下的遗物中,有一个亲手制作的埙。 不过,她们小姐很有才,就是随手摘一片柳叶,也能吹出一首曲子。 徐露绣的是一对腾跃的狮子,边上配以西番莲和缠枝蔓草,她穿来以后,就一直静心学习刺绣,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有模有样,令人称赞了。 她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希望爹娘能够喜欢,只可惜,她还是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府邸中的人,回去以后,她一定要找到害她的人。 叶惠清在门口敲了敲,徐露抬起头,见到是叶惠清,马上堆起笑脸,“叶姐姐,你来了。” 叶惠清点点头,走了进来,“徐露,你在做什么?” “我在绣荷包。”徐露像个小孩子一样,把荷包藏在了身后,下意识的,她不想让叶惠清看到。 叶惠清一勾唇角,“我不看就是,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表兄明日启程,正好把你带回去。” 徐露脸色微微一变,咬着嘴唇说,“叶姐姐,我不走行吗?” “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会很危险,再说你不回家,不担心你爹娘着急吗?”叶惠清有些不解的看着徐露,这孩子莫非是害怕家里有小人? 徐露低下头,泪水如珍珠一般,一滴滴落在手背上,“叶姐姐,我害怕再一次被人绑出来卖掉,叶姐姐,你是好人,你就留下我吧……” 叶惠清笑了,她是好人?是吗?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人,十几年东征西杀,死在她枪下的冤魂,不知凡几,所以,她才会有被毒死的凄惨命运吧。 “徐露,你放心,这次回去,不会有人再害你,我会跟表兄说,让他照顾你,我的舅父,是枢密院副使,我会修书一封,请他来关照你们父女,以后定然不会有人再打你的主意。” 徐露知道,自己没有留下的理由,只是,这荷包还有一半才能绣完,如果回到洛阳,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萧晟了,那天听他和叶惠清在花园聊天,似乎这次打退白虎军之后,还要不停的打仗。 萧晟已经二十岁了,她现在只有八岁,两人之间,有十二岁的差距,她是嫡女,以后定然是嫁给嫡子,萧晟那时候,都已经做了父亲吧。 她仰着头,看向叶惠清,这个女子,棱角分明,太过硬朗,不知道若是他们结成夫妇,生下的孩子,会像谁,如果长得像母亲,那可太糟糕了,基因的强大,会让他们的孩子难娶难嫁,尤其是女孩儿,长成她这样,也算是一种悲哀了。 叶惠清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微微一笑,“那好,我现在去找表兄,让他当着我的面保证,你看如何?” 徐露忙摇头拒绝,他与姐姐的事情,她宁愿当做不知情,没有人愿意靠近危险。 叶惠清走后,徐露开始疯狂的绣花,今天晚上,她要绣出来,明天走之前,一定要送给萧晟。 翌日清晨,萧晟在花园里练完功夫,准备回房的时候,遇到了徐露。 徐露把荷包放在袖子里,紧张的看着萧晟,她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萧晟不要拒绝她。 萧晟淡淡道:“徐小姐,有事么?” 徐露咬了咬嘴唇,伸开手,举着荷包送到萧晟面前,“萧家哥哥,我想谢谢你救了我,可是我没有银子给你买礼物,所以绣了一个荷包给你,希望你能够收下。” 萧晟低头看着徐露,这是一张清丽无匹的脸,好似新池菡萏,芝兰齐芳,朝霞映在她的脸上,双颊染上一层淡淡的酡红,更添了几分潋滟,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由不得让人生出万般怜爱之心。 萧晟却没有伸手,“徐小姐,你不必谢我,这只是举手之劳,荷包我就不收下了,一会儿用过早膳,你就要走了,先回去吧。” 徐露的手,僵在了那里,这个结果,是她没有想到的,萧晟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她微微有些心痛,如果是叶惠清送给她一个荷包,他会拒绝吗? 荷包在她手里都揉皱了,徐露仍然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良久,她攥起了拳头,转身离开了花园,她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的,她会争取。 没有人懂她,她只是不想被别人操控命运。 叶惠清和萧晟送皇甫信和徐露出城,皇甫信的心情很好,一个是因为徐露是徐雅的妹妹,另一个原因,是他终于离开这个令他厌烦的城池了。 叶惠清拿出一封信,交给皇甫信,“表兄,这时我给舅父写的信,届时,你交给他老人家就好了。” 她断定,皇甫信在路上一定会偷看的。 叶惠清派给安州城两百将士,送去了粮草,军饷,这两百将士,是叶惠清亲自挑选出来的,帮助周常建立威信,训练士兵。 他们与皇甫信同行,可以一路护送皇甫信等人到安州,过了安州之后,一路上基本就没有危险了。 徐露坐在马车里,车窗掀起了一角,她隔着车窗看向萧晟,萧晟并没有接触到徐露的目光,此刻,他的身心都在叶惠清身上,他的目光,一直随着叶惠清转动。 徐露的嘴角凝起一个冷笑,叶惠清根本不懂的感情,她断定,叶惠清是不会接受萧晟的,甚至有一天,两个人会走向对立的两端,因为叶惠清的野心,决定了她的人生,注定不会被人摆布。 其实,她和叶惠清是一样的,她也不想任人摆布,只不过,叶惠清比她手中的筹码要多,终有一天,她的手上,也会有更多的筹码,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感情。 …… 飞鹰关方向来报,白虎军距离飞鹰关已经只有百里路,飞鹰关已经严阵以待。 叶惠清准备前往飞鹰关。 就算保不住飞鹰关,也要拖住白虎军一段时日,萧家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在路上,但是,二十万大军,到达深州,非止一日,而白虎军以逸待劳,届时,谁胜谁负,真是很难预料。 这次,叶惠清带了自己秘密训练的一千人马,直接赶赴飞鹰关。 萧晟与之同行,飞鹰关至深州之间,所有村落的百姓,均已迁走,或进了深州城,或去他乡投亲靠友,青壮男子,则进了军队。 第二天,完颜蒙跖已经兵临关下。 二十万兵马,黑压压连成一片,遮天蔽日,站在关城上叶惠清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叶惠清知道,这是一场硬仗,或许,这次没有上一次那般幸运了。 萧晟站在叶惠清身边,低声问她,“此役,你有几分把握?” 叶惠清扭了一下头,再次遥望关下平地上的敌方军营,“你看,最前面是契丹人和渤海人,压阵的是女真人,完颜蒙跖,这次是倾巢而动,若我说咱们只有三分胜算,你会不会逃回洛阳?” 契丹人凶狠残暴不假,但是,比契丹人更可恶的,是女真人。 “萧家从来不会退缩。”默默地,他在心里加了一句,以后,你也会成为萧家人的。 叶惠清勾了勾唇角,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说道,“今天,完颜蒙跖不会攻城,可我想跟他玩一玩。” 萧晟愕然,“你想去敌营,万万不可。” 话音未落,从城外射来一箭,正好射在叶惠清身边的柱子上。 叶惠清手上缠了一层布,拔下箭矢,上面绑着一封信,打开信,上面是完颜蒙跖的亲笔手书。 他邀请叶惠清出城一叙,就是现在。 叶惠清冷笑,“以为我不敢么!拿我的弓箭来!” 叶惠清弯弓搭箭,“我也送给完颜蒙跖一个惊喜,礼尚往来不是么?” 离了弦的箭,就如流星赶月一般,射向飞奔而去的那匹马,正中马的后臀,受不了疼痛的战马,一声暴叫之后,将骑在马上的人摔落马下。 趁此机会,叶惠清再射出一箭,虽然听不见那人的声音,但可以肯定,那人已经中箭身亡。 叶惠清下了关楼,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戎装,命士兵牵出自己的青骢马,准备只身去敌营。 萧晟吓坏了,跟在叶惠清身后说,“清妹妹,你可不能去,那完颜蒙跖若是不放你回来,岂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2: 皇上拿着荷包,怒气冲冲到了公主所居的琼芳殿,公主正低着头捣凤仙花。 头也没抬的跟父皇打了一个招呼,继续忙碌,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大难临头。 “如花,为何在荷包上绣孔雀开屏?” “父皇整日像一直开屏的孔雀,围着母后转来转去,都不让我们接近母后,所以,绣孔雀开屏,是对父皇最真实的写照。”公主抬眼看了看皇上,很从容的说道。 皇上气的直磨牙,“你母后误会我想要纳妃,我会吗?我会吗?你快去跟我向母后解释,这荷包是你送给我的。” “难说,母后那么厉害,说不定,父皇早就心生不满。” “你!”皇上气得脸都白了。 公主见事不好,赶紧起身,笑嘻嘻的说道:“父皇,只要你答应,把如花公主这个名号改一下,我就帮你向母后澄清事实。” “如花不好吗?” ------------ 今天还是更新一半,因为我马上要出去,明天恢复日更,我很失望,也许这篇文,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观,都是军中的演绎,而且,这只是刚刚开始,本书基本上都是战争情节。哎。 26第二十五回 比武 叶惠清淡淡道:“你担心什么,他一定会放我回来的。”她想近距离看一看这完颜蒙跖的大营里,到底藏了什么? “我跟你去!”无法拦阻叶惠清,萧晟决定同行,叶惠清摇头道:“你不能去,不过,要请你帮个忙。” 叶惠清看了一眼萧晟,又看看韩璞,韩璞本来在书房忙碌,听闻叶惠清要只身赴敌营,特地赶来阻止,“叶小姐,你可千万不能去啊。” 叶惠清的眸子一深,淡淡的瞥了一眼萧晟,萧晟摸了摸鼻子,的确,是他让人把韩璞请来的,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叶惠清,但韩璞的面子,叶惠清一定会给的。 叶惠清可以对着萧晟黑脸,却不能对韩璞有半点不尊敬,所以,叶惠清只好耐心的给韩璞解释自己去敌营的目的。 韩璞只是摇头,主将去了敌营,若是有去无回,军心必乱,那完颜蒙跖,乃是蛮人,未曾受过教化,哪里懂得言而有信的含义,而且,他早就听闻完颜蒙跖落败的时候,曾经放言,他日回来,破城后,定然会娶叶惠清。 不可否认,叶惠清姿色平平,对很多男人来说,并无吸引力,更加上她满身的杀气,让很多人畏惧不已,但是,那些蛮人,哪里会和他们有一样的心思,若真强行留下叶惠清成亲,也是有可能的。 他曾经见过契丹,女真的女子,又黑又壮,想来,叶惠清和他们相比,在完颜蒙跖眼里,算得上天姿国色了。 叶惠清哭笑不得,“韩将军,萧公子,你们且听我说,我此去,至关重要,而且,保证会全身而退,只是需要萧公子带着我的一千人马,在敌营外迎候我就是。” 萧晟低头沉思,虽然叶惠清比他年幼,但是,这个女子的谋略,远在他之上,便是叶治昌,也难望其项背。 两人终于答应叶惠清,前去赴宴。 不过,他们希望能把地点变一变,完颜蒙跖的中军大帐,在二十万兵马的正中心,就算是叶惠清拥有三头六臂,也没有本事冲出来。 叶惠清笑着摇摇头,她就是要深入虎穴,完颜蒙跖此举,定然是为了恐吓炫耀,若没有倚仗,他断不会贸然找叶惠清。 不是所有小眼睛,大脑袋的女真人,都是村野莽夫。 叶惠清骑上青骢马,背上长刀,出了飞鹰关,直奔敌军大营。 完颜蒙跖就在大营门口等待叶惠清,远远看到一骑烟尘疾驰而来,马上的人,越来越清晰,今天的叶惠清,身穿窄袖玄色紧身袄裤,足瞪红绣靴,身背宝刀,黑色的秀发,用了红色的丝带绑起来,风儿一吹,丝带飞扬,飘然若仙,长眉入鬓,凤眼含威,说不尽的英武洒脱。 完颜蒙跖觉得全身的热流,都涌到了一处,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青骢马一直到完颜蒙跖的面前,才扬蹄停下脚步,完颜蒙跖如同山岳一般,巍然不动,脸上无半点惧色,即便是叶惠清再恨他,也不禁对他的表现心生佩服。 完颜蒙跖冲着他咧嘴一笑,亮出一口白晃晃的牙,女真人没有清洁习惯,很多人都是一口黄牙,像完颜蒙跖这样的男子,着实不多。 完颜蒙跖伸手拉住青骢马,亲手牵着缰绳,领着叶惠清进了大营。 萧晟带着一千兵马,在不远处看着二人,只惊得目瞪口呆,更多的,却是深深地嫉妒与酸涩,他不愿意让任何人接近叶惠清,看到叶惠清从容的端坐马上,缓缓进入敌军大营,萧晟有一种把她拉回来的冲动。 起伏不平的山岗外,难得有这样一大片开阔地带,马上的叶惠清,觉得自己如一滴水,落在了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这一次,无论契丹人,渤海人还是女真人,都是军容整肃,气势勃勃,契丹人身穿绿色的戎装,渤海人身穿蓝色的戎装,女真人身穿玄色的戎装,一个个面无表情,直挺挺的立在两旁,手持兵刃,站立两旁。 每隔十步,士兵们便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声,犹如山崩地裂,令人胆寒。 完颜蒙跖得意的仰头看向叶惠清,“叶小姐,你有把握打赢我的队伍吗?”此时,他心中对叶惠清更加欢喜,叶惠清脸上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沉稳,是他生平仅见。 “完颜蒙跖,你今天来,就是让我看这些人的吗?” “当然不是,我来请你吃烤羊,今天过后,我们就是敌人了,如果我打败了你,你就要嫁给我,如果我输了,就把头颅留在这里。” 叶惠清的眼底,寒芒一闪,声音愈加的冰冷,“那你就把头颅留在这里吧,我会找个好地方给你安葬。” 完颜蒙跖哈哈大笑。 完颜蒙跖并没有把叶惠清请到中军大帐,而是来到一处临时搭建的演武台。 演武台四周,密密麻麻,站满了士兵,东西两侧,是按照红,黑,蓝,白,黄五色旗帜列成的五个步兵方阵,北边,是骑兵方阵,每个方阵前,都有一名猛安立于阵前,只待演武台上的人,一声令下,大军操演,就会马上开始。 叶惠清轻盈下马,赢得一阵喝彩声,他们敬重的是英雄,无论他是哪国人,在女真人眼里,叶惠清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完颜蒙跖引领着叶惠清沿着木梯,上了演武台,演武台上的两名大将,恭敬地向完颜蒙跖行礼。 这两员大将,叶惠清前世曾经见过。 高大威猛的完颜宗雄和身材瘦高,面白无须的完颜宗立。 叶惠清一勾唇角,沉声道:“完颜宗雄,完颜宗立,二位将军,别来无恙。”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叶惠清为什么会认得他们,因为两人刚刚从斡罗斯回来,并没有上过战场。 完颜蒙跖却没有多想,任何事情,到了叶惠清身上,都不会变得神奇,在他看来,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完颜蒙跖放声大笑,请他们坐下。 不一会儿,两名士兵抬了一只整羊上来,显然,这只羊是刚刚宰杀的。 完颜蒙跖温柔地说道:“叶小姐,我们一边吃烤羊,一边看军士们演练,你看如何?” “有酒吗?”叶惠清淡淡道。 完颜宗立冷笑道:“叶小姐就不怕我们在酒里下毒吗?” 叶惠清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完颜宗立,完颜宗立却觉得那冷冽的眼神,让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完颜将军,我以为你们女真人还没有到那么无耻的地步,你信不信,就算你在酒里下了毒,我也有本事在毒发之前,把你们三人立毙台上。” 完颜蒙跖愠怒道:“宗立,你若是在胡言乱语,给我滚下去!” 完颜宗立哼了一声,却也不敢再招惹叶惠清。 羊肉的香味已经传来,完颜蒙跖亲自割下一条羊腿,递给叶惠清。 叶惠清接过羊肉,拿了自己的袖刀,一小片一小片的往嘴里送,完颜宗立看到那把刀,突然跳了起来,眼睛里冒出的怒火,足以将一个人焚烧殆尽。 他握着拳头走到叶惠清面前,沉声问道:“叶小姐,这把袖刀,是哪里来的?” “战场上捡到的。”叶惠清淡淡的说道。 完颜宗立仰天大吼,吼声还在回荡,他已经出拳,拳风带着凌厉之势,扫向叶惠清,叶惠清飞快地迎上他的拳头,两拳相撞,台上台下,一片哗然,完颜宗立就像一片树叶,被叶惠清的拳头扫落台下。 完颜宗立是有名的大力士,人们都以为完颜宗立的拳头一到,叶惠清必死无疑。 令他们失望的是,叶惠清已经再次坐下,旁若无人的继续吃羊肉,完颜蒙跖还狗腿的又给她一条羊腿。 演武台大约有一丈高,完颜宗立掉下去以后,摔得不轻,嘴角都流血了,几名士兵出列,将他抬走。 完颜宗熊心生寒意,只是一个拳头,就能把一个人高马大,像熊一样健壮的完颜宗立打落台下,这个女子,天生神力吗? 这样一个敌人,若是让他走了,说不定,这次的攻关之战,怕要落了下风。 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女子离开,虽然有完颜蒙跖在,但是,完颜宗雄已经生出杀机,下定决心,就算是完颜蒙跖怪罪,也要杀死叶惠清。 叶惠清喝了小半壶酒之后,双颊微微有些红,脸上出现少有的妩媚之色,那是一种旁的女子身上绝没有的冷艳的媚,就如数九寒天的梅花,铮铮傲骨,冷妍高傲。 完颜蒙跖简直看呆了,直到叶惠清问他,何时进行演练,完颜蒙跖才晕晕乎乎的下令开始。 看到完颜蒙跖的手势,牛角号喧天,竭皮鼓动地。 令旗一挥,步兵顿时杀声震天,进退攻守,聚散开合,随着令旗的变换,步兵有序的变幻着阵型。 “叶小姐,之前,我们白虎军最大的弱点,就是步兵,所以,在我回到大都之后,就开始训练,现在,总算有点样子了,要说,你们汉家那些人写的兵书,还真是宝贝,我还真是奇怪,你们手里明明攥着宝贝,为何总是输呢。”完颜蒙跖似是炫耀,似是惋惜。 叶惠清的心中,也是一片寒凉,这支训练有素,彪悍凶猛的白虎军,远比自己手中的军队要厉害得多,即便是萧家军来了,她也不敢保证会有胜算。 27第二十六回 恐惧 叶惠清心里暗叹了一声,万丈豪情,变成了一盆冷水。 就在这时,令旗又是一动,步兵如潮水般退去,骑兵上阵,千余骑兵,一字排开,一列步兵押着几百人走了过来,叶惠清大吃一惊,这些人,分明是大齐人,再看看骑兵弯弓搭箭,却原来是把这些人当作了靶子。 再坐下去,那就不是叶惠清了。 叶惠清走到完颜蒙跖面前,完颜蒙跖仰头看着叶惠清,叶惠清冷冷地看着他,“完颜蒙跖,你今天请我来,是请我吃东西,还是看杀人!” 完颜蒙跖用羊腿指着那些衣衫褴褛的齐人,哈哈一笑,“这些,都是俘虏,当然任我杀,任我剐。” “若是我不同意呢。”叶惠清一字一顿缓缓道:“你明知道,那些都是我大齐的人,当着我的面,杀我的人,你这是给我下马威吗?” 完颜蒙跖的眼睛向骑兵们扫视一圈,“去年我五万兵马,不也被你杀了吗?想要我放了那些人,倒也简单,嫁给我。” “若是我不同意呢?” “那就等到我攻下深州城再说,至于……那些人,他们本来就应该是死人了,他们还应该感谢我呢,我让他们多活了好些日子。”完颜蒙跖说得理直气壮。 叶惠清几乎气得吐血。 既然看到了,她就不能让这些人死在她的面前。 “完颜蒙跖,我们比武吧,就比射箭,你赢了,这些人任你杀剐,若是我赢了,你就得让我带走这些人。” 完颜蒙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这丫头,无论输赢,都没损失,她怎么就笃定自己一定会答应呢? 对上那双冷冽冰寒的凤眼,叶惠清依然静若止水,与他冷冷对视。 完颜蒙跖忽然笑了,“好,我答应你。”杀人如麻的完颜蒙跖,不知为何,叶惠清那双眼睛,有着奇异的穿透力,一下子就能穿透他的内心,瞬间,那颗心,就软得像是一团泥。 “怎么个比法?” “三箭,连环箭,三石弓。”叶惠清说的很简洁,但足够完颜蒙跖听清楚了。 完颜蒙跖一笑,“全听你的。” 凭着叶惠清刚才那一招,他就知道,叶惠清开三石弓毫无问题。 两人下了演武台,上了各自的马匹。 目标,是两个草人,一般高,一般大。 叶惠清一踹马镫,青骢马跑了起来,这匹马的速度非常快,让在场的骑兵看得眼花缭乱,忽然叶惠清直接站在了马上,弯弓搭箭,射向草人。 三支箭,流星赶月般,射在草人头上,三支箭,形成一个三角形,距离眉心各相距不到一指宽的距离。 听到士兵报靶,骑兵们爆发出潮水般的喝彩声,全场欢声雷动,白虎军对叶惠清,佩服得五体投地。 完颜蒙跖扔掉弓箭,跑到叶惠清面前,“不必比了,我输了。” 这样高超的箭术,普天之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人。 叶惠清带着五百多大齐人,缓缓走出白虎军的大营,一直送她到大营门口,完颜蒙跖勒住缰绳,深深的看着叶惠清,“叶小姐,你走出这大营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战场上,我完颜蒙跖,再也不会留情。” 叶惠清微微一笑,“完颜蒙跖,无论怎样,今天还是要谢谢你的招待,你们的羊肉很好吃,就是膻味重了点,其实,羊肉还有很多种吃法。” “叶惠清,我一定会拿下深州城,我要你做我的王妃,给我做羊肉吃。”完颜蒙跖冲着叶惠清坚定地说道。 叶惠清一撇嘴,“做梦吧。” 她已经看见萧晟带着人马等候他,一夹马腹,跑了过去。 萧晟惊讶的看着她,她单人独马跑进敌营不说,还带出几百齐人,她总是能让人看到奇迹。 回到飞鹰关内,叶惠清让人安顿了带回来的几百人,给他们找了衣服,洗了澡之后,换上,有伤的,也都给治了伤。 这些人,都是完颜蒙跖一路上抓到的大齐百姓,一路上,被白虎军当做苦力使。 他们没有想到,还能活着回到大齐的地界。 其中有几个读过书的,叶惠清让人请他们过来,细细打探完颜蒙跖军中的情形。 完颜蒙跖没有想到,这些人,会成为泄露他秘密的奸细。 第二天早上,叶惠清还在吃饭,就听见外边传来一声声羯鼓的响声,不用说,是完颜蒙跖的大军,发动了第一轮进攻。 叶惠清起身,从容的穿上了铠甲,拿着自己的宝雕弓,上了关楼。 韩璞,萧晟都已经在关楼上,看到叶惠清,两人严肃的点点头,韩璞说,“想不到,白虎军里,能人辈出,他们居然有了大型的攻城炮车。 叶惠清昨天并没有看到他们的攻城炮车,昨天带回来的百姓,就已经告诉她,对方有攻城炮车。 这种炮车,用的是女真人领地里最坚硬的铁桦木,这种木质非常坚硬,甚至比钢铁都硬,由于它的质地极为致密,所以,一放到水里,就会往下沉,即便是常年泡在水里,内部仍然保持干燥。 前一世,叶惠清曾经见过这种炮车,但那是七八年之后,自己的重生,改变了身边人,也改变了这个女真人未来的王。 叶惠清连最后一丝轻视的心,也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弓箭手准备!”叶惠清下令。 在她训练的一千人里,有二百名,是专职的弓箭手,这些弓箭手人人都可以开三石弓,箭术精准,他们用的是黑漆弓,火箭,在坚硬的木头,也是惧怕火的。 每个女墙后面,都站立着一个士兵,严阵以待,羯鼓声一停,白虎军就要冲上来了。 前排炮车保护,后排就是白虎军步兵,远远看向白虎军,如茫茫草原,一眼看不到头,漫山遍野的步兵,欢声雷动,气势如虹。 叶惠清的手心已经汗出,重生后,她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大战,纵然有前世的记忆,却起不了安定心神作用,昨天完颜蒙跖请她吃饭,已经表现出白虎军这次强大的自信,她告诉自己,不能还没出战,就先认输了,飞鹰关,必须守住。 关外的路障,基本上都已经被白虎军清理干净,不过,那些大石,他们挪不动,所以,庞大的炮车,无法再往前进,萧晟笑道:“这些白虎军的炮车,真的能打下我们的飞鹰关吗?我看,他们连这些石头都挪不动。”这些石头,是昨天叶惠清回来以后,命令士兵们从山上滚下来的,基本上,就封住了飞鹰关前面百丈的道路。 最大的石头,有一座茅草屋那么大,光是撬杠,就折断了几十根。 “这些石头,不会真正的拦住白虎军,别忘了,他们有黠戛斯人。”黠戛斯人善于冶铁,制造兵器,这也意味着他们运用火的能力十分强,对付这些石头,很简单,火烤,冷水一浇,便碎裂了。 《太平寰宇记·黠戛斯》称其兵器主要有刀、剑及弓箭,称其“铁甚坚利,工亦精巧”,又称其战马和骑兵带有一种木头做的盾牌“以捍箭,箭不能裂”。 白虎军很复杂,占主导地位的是女真人,其余,都是女真人强大以后的俘虏,占大多数的是契丹人,渤海人,还有很多奚人,汉人,回鹘人,鞑靼人,室韦人,黠戛斯人。 女真人很会利用这些人的长处,例如,奚人善于造车,这些炮车,就是奚人制造。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拖住女真人,等待萧家军的到来,照我估计,飞鹰关最多能够坚守十天时间。” 叶惠清对于骁勇善战的白虎军的了解,远远胜于眼前这些人。 她没有必胜的把握,上一次,只是侥幸得胜,这次面对二十万大军,还是经过近一年的艰苦训练的士兵,她很清楚,这场战役的危险度有多高。 但她脸上不能有任何表露。 黠戛斯人一旦冲上来,叶惠清就命人放箭,想要毁掉石头,就要付出代价,战鼓喧天动地,所有的人,都心弦紧绷,弓箭手每隔两刻钟,就更换一批,保证他们有充足的战斗力。 萧晟心知,这样的守法,只能拖住白虎军一时,飞鹰关虽然占据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利,但是,总有不怕死的白虎军前赴后继的冲上来,尤其是最善于大战的契丹人和渤海人,他们不断的向前冲,这些大石头,反倒成了他们的掩护。 敌人每前进一寸,他们就丧失一寸的机会。 两个时辰过去,懒懒的太阳,爬到了中天,没有温度的照在大地之上,飞鹰关外,一片血腥。 敌军暂时休战,就地休息,准备吃饱喝足以后,再次进攻。 萧晟陪着叶惠清走下关楼,两人并肩往回走,萧晟压低声音道:“清妹妹,不若你派个人回去,把天恩送到洛阳去吧。” 叶惠清顿住脚步,眸光一寒,“你也不看好此次大战?” 萧晟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俊朗的面庞少有的对着叶惠清严肃的说,“我以前高估了萧家军,也低估了白虎军,这二十万白军,气势凶猛,不要说夺回失地,能否保住深州,我都已经不抱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皇后寝宫,锦帐内,春意盎然。 皇上似乎在撒娇,“清儿,今天我很累,你在上面好不好?” 皇后凤眼一挑,嘴角带着嘲讽的笑,“你哪天不说累,不行,今天我不想动。” 锦帐内的温度逐渐升高。 良久良久之后,萧晟满意地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身上,已然沉睡的皇后,轻轻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看你明天还有没有精力去管天恩的闲事。” 28第二十七回 夜袭 “萧家军,是谁人领兵?” “萧克让,我的堂叔父。” 叶惠清脸色发白,她一直没有询问萧家军何人领军,在她看来,萧家军到了以后,应该是听从萧晟的指挥,若当年自己没有杀死他,那么,这天下必然是萧家的。 萧晟逐渐展现出来的军事才能和指挥能力,是同辈人中,望尘莫及的,他和皇甫信是两种人,皇甫信是一个酷爱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斯文书生。 他心安理得的接受着父亲和叶惠清打下来的江山,并毫不留情的将叶惠清打入十八层地狱,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双手,不是兵器,而是一颗歹毒的心。 这个萧克让,也有一颗歹毒的心,当初,萧晟一死,他就开始谋夺军权,造成了萧家军的分崩离析,从而被叶惠清打败。 而且,萧克让只有雄才大略之心,却无雄才大略之才,若是此人为统帅,有可能会使深州城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况。 叶惠清不得不防。 “清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萧克让主动领兵前来,让萧晟很开心,萧克让也算是萧家军的一员猛将,由他领兵,祖父定然是做了谋划的。 叶惠清看了一眼萧晟,有同情,有悲哀,让萧晟更加一头雾水,不明白叶惠清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饭菜已经准备好,两人要速战速决,因为韩璞还在城楼上守着呢,刚刚韩璞坚持让她们俩先回来,叶惠清觉得很不好意思。 韩璞心中也是暗暗叹气,这小子的情路,还真是艰难,当初和自家女儿没成,现在,又喜欢上了叶惠清,那个刚烈的女子,貌似对萧晟一点意思都没有,萧晟虽说已经通过了岳父大人那道关,但是,这个女子,不是任何人都能驾驭的。 所以,韩璞叹气的同时,愿意给萧晟更多的机会,让他多一点时间与叶惠清相处。 现在大齐四分五裂,还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安定下来,所以,叶惠清这样的将帅之才,萧家没有理由不拉拢。 于公于私,萧晟都应该迎娶叶惠清。 而此时,叶惠清已经吃了一条羊腿,一只鸡,两碗米饭。 萧晟的吃相很优雅,不紧不慢的,这情形,让人有种错觉,叶惠清才是真男儿。 叶惠清顾不了那么多,前世,一边刮着风沙,一边往嘴里塞饭,只知道,吃饱了才能打仗,哪里顾得上斯文。 现在,想起来,才发现,其实皇甫信从来不喜欢自己跌,因为每次皇甫信到军中看,看到她的吃相,都会双眉紧皱,然后,她就会小心翼翼的改变自己,但是,总是吃着吃着,就爆露了本相。 后来,她发现皇甫信不高兴,询问他的时候,皇甫信笑着说,等以后不打仗了,就找一个宫中出来的女官,教一教她宫里的规矩就是,他从来没有嫌弃过她的。 一想到这些,叶惠清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萧晟,问道:“我的吃相很难看吗?” 萧晟嘴里还有饭,说不出话来,又怕叶惠清不高兴,赶紧摇头。 叶惠清放下筷子,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萧晟赶紧放下筷子追上来,“清妹妹,你怎么了,不高兴了吗?我觉得你还没有吃饱呢,对了,你还没有喝汤,天冷,喝一碗汤,站在城楼上也暖和一些。” 叶惠清失笑,自己跟萧晟置什么气呀,这件事,和萧晟毫无关系,都已经重生了,为何要把那些令人烦心的前尘往事留在心里,徒增烦恼呢。 “真的,你的吃相不难看,真的不难看。” 叶惠清莞尔一笑,“行,那我再去喝一碗汤。” 两人回到餐桌前,再次坐下,萧晟心里留了意,亲兵端上汤以后,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斯斯文文的吃饭,学着叶惠清刚才的样子,大口的吞咽,样子十分滑稽。 叶惠清喝了一口汤,抬头,无意间看到萧晟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嘴里的汤全都喷在了桌子上,萧晟的脸上,也有不少汤汁。 萧晟傻了,木呆呆的看着叶惠清,忘了擦脸。 接连三天,白虎军的攻击都被叶惠清他们打退,但是,太猛烈密集的进攻,也让叶惠清他们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因为飞鹰关储备的箭矢,已经用去了大半。 萧晟派人到各地,紧急调拨箭矢,同时,深州城的工匠,也在抓紧时间赶制箭矢,飞鹰关的两侧,是悬崖峭壁,只有打下飞鹰关,才能进入深州,众人若是放弃飞鹰关,或许,过不了多久,深州也会失手,因为这次,他们面临的是二十万白虎军。 叶惠清的心情,越发的沉重起来。 她站在女墙后面,遥看关外的白虎军,铺天盖地的帐篷,好像是一朵朵白云,镶嵌在荒野上。 此时的战争,说白了,是人的战争,人多的一方,基本上都会成为获胜的一方,这也是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总会留名青史的原因。 她还没有祭出自己的必杀技,那些猛火油,铁蒺藜。 但那些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展现出来,兵临城下的时候,那是对付敌人的最有效武器。 因为心中有事,叶惠清的胃口也不好,比平时吃得少了很多,而且,因为吃饭的时候,总在想事情,心不在焉的,是以,即便是在美味的食物,也觉得索然无味。 萧晟看着心里着急,一是因为叶惠清,二是因为萧家军。 这三天,让他认清了萧家军的战斗力远非他想象的那样令人自豪,而萧家军,还是大齐所有军队中,最具战斗力的队伍,当然,和叶惠清亲自训练的那一千人马,不能相提并论。 他需要改变部署,现在,他已经能够理解,为何叶惠清会派人到安州,帮助安州训练人马,并给与粮草军饷的供应,或许,那时候,叶惠清已经在给自己铺就后路。 昨日,叶惠清派人回了深州,开了几味药材,让人抓紧时间配来,而且,都是成车的药材,他略懂一些药理,叶惠清平配的药材,分明是给牲口用的,如果把她们碾成粉末,洒在草料中,这些战马,肯定会拉个不停,直到死去。 这些,也是给白虎军预备的吗? 萧晟默不作声的站起来,又给叶惠清盛了一碗饭,叶惠清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推辞,把空碗推到一旁,“萧晟,你是不是怕了?” 萧晟惊愕不已,想要否认,但是,他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 叶惠清淡淡道:“这没什么的,我也举得,深州之战,我们的胜算,只有三成,即便是附近各州郡联合起来,我们也未必能够达到五成胜算,若我说,还是把萧家军安排在安州,以逸待劳。” 萧晟沉吟片刻,点点头,“那周常可会同意?” “一定会。”叶惠清对周常很有把握,她想,无论这场战斗胜与负,她日后都会想办法寻回从前的部将,这些人,才是她将来成功的基石,在强大的人,也只能带领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是培养帅才,将才,她的部将,忠心于她的,最少有三五十人,想到这里,她不禁神色黯然,不知道自己被毒死以后,这些人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她宁愿部将们只字不提,不要跟皇家作对,日益强大的舅父,在江山稳固的情况下,跟过的是需要那些文臣,置于武将,被边缘化,是迟早的事情。 叶惠清皱着眉吃饭,萧晟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他回答说,“这件事,我一个人不能做主,现在还没开战,你怎么会认为我们必输无疑呢,而且,安州城太小,容不下二十万兵马,萧家军没有正面接触过白虎军,这次,就算是损兵折将,也应该与白虎军面对面打一张,让萧家军有一个了解白虎军的机会。” 他现在已经不敢说,二十万大军收复失地的豪言壮语,莫说二十万,五十万,也不敢说出大话,他们只能等待。 萧晟一直以为,萧家制服了司马健,成为最大的赢家,萧家问鼎江山,指日可待,孰料,这一切只是美好的幻象,萧家现在手里捧着的,是一个璀璨夺目的琉璃盏,在前后夹击的状况下,想要保全琉璃盏,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历史上的夷狄之乱,是每个人心中最大的伤痛,小时候,萧晟每每读到那段历史,就会泪流满面。 这种耻辱,就好像是心里的一颗刺,牢牢地扎在了最娇嫩的心尖上,无时不刻的提醒着每一个汉人,若是不想在受到□,就一定要团结,要强大,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颗刺,似乎有软化的迹象,不过三百年,很多汉人就忘记了这段耻辱,达官显贵,重新过上了声色犬马的生活,仿佛,那段历史,早就已经随风飘散。 萧晟不同,习文练武,总会遇到不顺心的时候,每到这时候,他就会拿起史书,重读这段历史,以此激励自己,奋发向上,他日,成为安邦定国的大才。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完毕,明后天会放大修的前三章,敬请关注,谢谢。 29第二十八回 笑声 叶惠清见他坚持让萧家军,面对白虎军,没再表示反对,这几天下来,她对萧晟的印象有所改观,只要他没有吞并深州的野心,叶惠清不介意跟他多说几句话,只是不习惯萧晟这个话痨。 萧晟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只要睁开眼,走出房门,无时不刻的能看到他。 用过膳,叶惠清请韩璞和萧晟到书房议事。 叶惠清请二人来到沙盘前坐下,她用毛笔指着飞鹰关说,“韩将军,萧公子,明天就是第五天了,今天白虎军暂时休战,我想,他们不是怕了,而是想另寻它途,你看,从飞鹰关的百丈崖攀爬过去,越过长城,就可以进入深州地界,到时候,白虎军里应外合,我们的飞鹰关保不住,深州亦会失守,所以,我打算派些人马,守候在这几个位置……” “百丈崖光滑如镜,他们如何攀得过去?” “只需有挠钩,就能成事,别忘了,契丹人除了善于骑射,还有很多人,是在山中长大,契丹人的攀爬功夫,一直很出众。” 韩璞骇然,“如此说来,我们飞鹰关并非是牢不可破,难道,我们支撑不到萧家军前来吗?” 叶惠清看向萧晟,萧晟苦笑,“韩伯父,萧家军虽然也有二十万之众,但是,我们的军队,无法与白虎军相提并论,步兵曾经是白虎军的软肋,但现在,似乎白虎军的步兵,比我们的步兵还要强一些。”白虎军似乎不怕死,一波一波的敌人,宁愿战死,绝对不会后退,战鼓响到何时,他们便进攻到何时。 两个同样高傲的年轻人,这时候说出泄气的话,让韩璞有些意想不到,却又在情理之中,这些年,国力日趋衰败,上层的武将贪污,下层的士兵连一顿饱饭都成了困难,如何会认真训练,飞鹰关以外的国土之所以被白虎军占领,很大一部分都是齐国士兵主动放弃的,敌人来了,连反抗都没有,主将就领着士兵逃了。 去年的深州大战,若是没有叶惠清,说不定,白虎军已经打到黄河岸边了。 “叶小姐,你让我老夫做什么,尽管吩咐。” “韩伯父,我想今天晚上偷袭敌军的几处粮草,萧公子带领人布防到百丈崖,韩伯父驻守城楼,随时接应我们。” 韩璞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一切都听叶小姐吩咐,我们现在还有猛火油,铁蒺藜没有用上,说不定,敌军遇到猛火油,就会吓破胆逃跑呢。”说着,韩璞自己也笑了起来。 明知道这番话是个笑话,众人还是大笑起来。 韩璞去守城头,萧晟带兵去百丈崖,叶惠清则回到自己的房间补觉,今天晚上,她要带领自己的亲自训练的一千人马,兵分五路,去偷袭白虎军大营。 三个人商量妥当以后,韩璞先告辞出去,萧晟却依然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叶惠清,叶惠清察觉到他的目光,怔了怔,问道:“萧公子,还有事吗?” 除了给她父亲去请铁一道人的时候,叶惠清唤过几声萧大哥,后来,又是萧公子了,他也只得在心里苦笑。 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征服这个丫头,貌似,这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的难题。 “这是我在洛阳奉天宫求的护身符,我想把它送给你,这是升真道人生前制作的最后一批护身符,已经开过光,我……” 还没等他说完,叶惠清已经摆手拒绝,“萧公子,你在百丈崖,同样也很危险,这护身符,还是留给你吧。” “我有两个,所以才想送给你一个。”萧晟的脸,微微有些红,眼神闪躲,似有羞涩之意,但语气是坚决的,他本身有一个护身符,是铁一道人所赠,这个护身符,本身就是为叶惠清求来的,只是到了深州之后,一直找机会想送给她,却说不出口。 叶惠清一笑,接了过来,升真道人她是知道的,那是前朝唯一羽化成仙的真人,但愿,这护身符能给她带来好运。 萧晟看她戴在身上,不由得喜上眉梢,这算不算是成功的第一步呢,不管她是以何种心态收下,萧晟都很开心。 二更天的时候,叶惠清带了人马和装备,悄悄出了飞鹰关,战马已经摘去了铃铛,马蹄也用布包裹上,叶惠清亲自带领一队,另外几个部将,各带领二百人,前往白虎军的营地。 这次,并非是火烧粮草,而是在粮草和水源地撒药,此一行的危险性,叶惠清已经在出发前明确说明,叶惠清声明,若是有不想去的,她不会强迫士兵非得去,可以现在提出来,她不会给予任何惩罚。 让她高兴的是,无一人提出反对意见。 城门悄悄的开了,一千人马,悄然出关。 白虎军的大营,在十里之外,挤出粮草存放地,哨探已经打探清楚,众人也都分配好了地点。 叶惠清带领的二百人马,最是接近敌军的辕门附近,二十万大军,光是粮草堆放的区域,就分了十几处,她不需要去每一处粮草存放地,只需乱上几处,就足以让白虎军心生疑窦,没有了粮草的白虎军,就好像是被人拔了牙的老虎,毫无威势可言。 每隔一刻钟,就会有举着火把的白虎军过来巡视,粗壮的木头围栏,将整个大营包围起来,围栏之间的缝隙,就是一只猫都钻不过去。 叶惠清勾唇一笑,她本来也没有想到钻过去,凭着他们的身手,就是百丈悬崖,也不在话下,区区一个木围栏,哪里能够拦得住他们。 十几个人在外边等候接应,其余人跟着叶惠清跳了进去。 他们已经掌握了敌军的活动规律,加上有夜色的掩护,所以,虽然身处敌营,却并没遇到危险。 众人跟在叶惠清身后,蹑足潜踪,大约两刻钟之后,来到他们早已经打探好的粮草存放处。 叶惠清不敢大意,完颜蒙跖和其他女真人不一样,此人狡猾的就像是山林里的饿狼,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跳出来,狠狠的咬你一口。 一百多个人各自带了药粉,来到粮草堆放处,每一垛粮草堆,都有两丈高,上面盖着防水的油布。 扯开油布的一角,叶惠清钻进草垛,这撒一把,那儿撒一把,每个人只要把身上背着的布袋里的药粉撒完,就可以离开了。 叶惠清无声无息的出来,在营外约好的地点会合,这样有惊无险的出来,让叶惠清总觉得顺利的不正常。 容不得多想,悄声对过暗号,确定手下已经回来,叶惠清带着士兵离开了敌营,走出去不到二里地,就见敌营中火光四起,叶惠清暗道不好,众人翻身上马,急速往回跑。 火光越来越多,叶惠清只得催促众人加快速度,心里惦记着另外几路人马的安全,这一千人,是她保命的秘密武器,就算是损失一名士兵,她都无法接受。 战马的速度快,他们很快就到了关楼之下,回首遥望,并无追兵,士兵们举着火把报数,一千人,回来了八百人,也就是说,另外那二百人出事了。 叶惠清心如刀绞,这一千士兵,近一年来的艰苦训练,每一个人,都如亲兄弟一般,他们摸爬滚打的时候,叶惠清第一个做示范,他们吃什么,叶惠清也吃什么,因为不能出谷,叶惠清每隔两天就会给他们把深州城里的美食带进来,与他们一起坐在草地上,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叶惠清略一沉吟,让众人先回去,她决定去寻找那些人。 韩璞急了,“大小姐,万万不可,他们不会有事的,大小姐莫非忘了,若真是发生不测,他们早就发出信号了。” 叶惠清猛醒,众人身上都带着信号弹,若是发生不测,就会把信号弹拉开,看到烟火,就证明他们有不测发生。 叶惠清点点头,“我们先回去。” 打开城门,众人进入关内,叶惠清迫不及待的上了城楼。 叶惠清登楼远眺,并没有看到众人的身影,他们几队的距离都差不多,这二百人,不应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定然是出了事。 一个时辰过去,众人仍然没有消息,突然,有士兵大喊:“大小姐,你看!” 叶惠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里一沉,那是萧晟所在的位置,百丈崖。 莫非,是完颜蒙跖选择从百丈崖翻山,否则,他怎么会停止进攻。 叶惠清再也呆不下去了,她急匆匆下了城楼,这时候,钟麟玉已经赶过来,他焦急地道:“大小姐,萧晟那边,有可能出事了。” “我已经看见了,韩伯父,我去那边看一看,这边,要加强戒备,严防白虎军偷袭。” 韩璞点点头,钟麟玉说道:“大小姐,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钟麟玉是韩璞的徒弟,武功高强,跟他去百丈崖,定能助她一臂之力,但是,飞鹰关同样重要,有韩璞和钟麟玉在,她心中踏实许多。 叶惠清请钟麟玉留意不曾回来的二百人,她带着五百人直接前往百丈崖。 百丈崖方向,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火把,叶惠清的心情更加紧张了,看那火把的数量,有千余之众,莫非,完颜蒙跖已经带人越过了百丈崖,夜静更深,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是如何上的百丈崖? 30第二十九回 矛盾 叶惠清压低声音,命众人加快脚步。 士兵们在大青山整日里训练最多的就是攀爬之技,虽然一路危险重重,脚下不时有石子落地,但是,众人心无所惧,紧跟叶惠清的脚步向前走,在他们心里,只要有叶惠清在,在危险的地方,也能化险为夷。 众人一路走来,渐渐的听见了百丈崖那边传来的声音,那是厮杀声,兵器相击,在夜空里分外的清晰。 叶惠清暗叹了一声,这个完颜蒙跖,果然不容小觑,此有有心机,有谋略,武艺高强,又精通中原的兵法,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坐上王位,甚至妄图问鼎中原。 一旦白虎军冲进来,飞鹰关必败,她还以为能够坚守半个月,想不到,四天便被人拿下,原来,重生以后的她,并非万能。 这时候,叶惠清已经开始想下一步,她紧急命令众人停下脚步,命二十人回到飞鹰关,通知韩璞和钟麟玉加强戒备,他们手上还有猛火油和铁蒺藜这两大杀器,绝对不能轻易认输。 即便是少量的步兵从百丈崖进来,她也能将其歼灭在百丈崖下。 众人再次出发。 声音越来越近,火把的亮光到处都是,敌军翻越过百丈崖,来至长城之上,在此守卫的萧晟,并没有料到会有千余之众,他们发了信号,向飞鹰关求援并示警,想尽量拖住白虎军,等待援兵到来。 他带来的三百人,已经损失大半。 叶惠清大喊一声,“萧晟,你在哪儿!” 萧晟大喜过望,一边厮杀一边大喊,“我在这里!” 他已经看到蜿蜒而来的火光,就是不知道是钟麟玉还是韩璞,心里最盼望的,却是叶惠清。 叶惠清一来,萧晟顿觉身上充满了力气,一刀将敌军劈死。 叶惠清斩杀两个敌军之后,来到萧晟身边,火光下,萧晟满身血污,黑色的战袍,充满着血腥的味道。 萧晟咧嘴一笑,满脸血污的渲染下,牙更白了,看起来阴森恐怖至极,完全失去了士族子弟的高贵俊逸。 叶惠清也笑了,两人没说话,背对背,开始新一轮厮杀。 长城上的敌军越来越少,叶惠清命士兵把敌军的耳朵割下来,尸体扔下百丈崖,山里有的是饿肚子的豺狼虎豹,没两天,这些尸体就会被野兽们吃光的。 萧晟和叶惠清收起刀的时候,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 叶惠清向下看去,百丈崖下,隐隐还有黑影在移动,莫非,敌军还不肯死心吗? 叶惠清习惯性的摸向后背,这一次,落空了,她没有带着弓箭来。 萧晟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长城距离百丈崖底部,有三五十丈的距离,加上天黑,根本看不清楚下面的人影到底是谁。 两人都判断,是敌军。 陡然间,叶惠清想起了自己失踪的二百名士兵,自从他们来救援以后,攀爬上来的敌军士兵,数量明显减少,寻找原因的话,只能有一个。 她的两百名士兵,个个都能以一当十,若是他们发现敌军的踪迹,跟踪而来,然后出其不意,将敌人歼灭于百丈崖下,也是有可能的。 叶惠清试着喊了一声,声音迅速传到崖下,崖底的人影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叶惠清心里一松,放声大笑。 萧晟痴痴呆呆的看着叶惠清,刚刚两人都在专注的杀敌,没有心思去想别的,现在,突然安定下来,萧晟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叶惠清。 叶惠清的笑声戛然而止,尴尬的转过头,平静了一会儿,这才再次看向萧晟,翻个白眼,“你乱看什么。” 萧晟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在想如何将他们救上来,若是按照原路回去,必定会碰上白虎军。 其实,萧晟的心里一片慌乱,若不是叶惠清扭了一会儿头,他根本想不出如何应对。 叶惠清彻底收敛起笑容,问道:“我们的绳子还有吗?” “还有一些,你等着,我让人去拿。”萧晟的声音压低了很多,温柔如水,“你累了一夜,先靠在背风的地方歇会儿,我自有安排。” 叶惠清点点头,她信得过萧晟,若是不出意外,此生,萧晟将是叶家最大的敌人。 只是,叶治昌让她有些沮丧,他不肯背弃朝廷,拥兵自重,当初,若不是打着防备白虎军再次来袭的幌子,叶治昌肯定不会同意她招兵买马,训练士兵。 今年的税赋,她一两银子都往上交,正好,拿萧家和司马家的权利争斗,做了借口, 以后的路呢?叶惠清实在不甘心,她既然能够扶上一个文官做皇帝,为何爹爹做不了皇帝。 更令她头疼的是,完颜蒙跖这次摆明是要打一场大战,他的目标,有可能已经不是深州城,深州城破之后,附近的郡县,更加不是完颜蒙跖的对手,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们父女,该何去何从? 叶惠清和萧晟回到飞鹰关,钟麟玉带着一千人马,上了百丈崖继续守卫防护白虎军的突袭,叶惠清心中明了,白虎军偷袭失败,明天肯定会大举进攻,飞鹰关内存的那些东西,就要用上了,这对他们来说过,并不是一件好事。 天光大亮之后,众人盘点损失,百丈崖一役,他们折损士兵三百余人,歼敌七百余人。 至于百丈崖底的白虎军,因为情况紧急,并没有来得及计算,大致估算一下,也有三四百人,这就意味着,昨天晚上,白虎军千人的队伍攀爬百丈崖,若是成功了,恐怕,众人都已经没命站在这里了。 长城上下,关内关外,士兵们的戒备更加森严了。 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损失,完颜蒙跖并没有发动进攻,双方,暂时休战。 完颜蒙跖的突然休战,让叶惠清十分警惕,完颜蒙跖心机颇深,他每做一件事,定然早就谋划了数百步,昨天晚上,他们闯入敌营虽没有暴露,但是,没有几时归来的两百名战士,在崖底截杀白虎军以后,肯定引起了完颜蒙跖的怀疑。 叶惠清不担心完颜蒙跖看出破绽,白虎军的行事规则和齐军不一样,他们完全不按照兵书里所罗列的要素来安营扎寨,更不会按照兵书的套路攻打城池。 马匹,相当于白虎军的眼睛和双腿,若是眼盲腿瘸,就等于自废了一半的武功。 中原虽大,但是,千百年来的短板,就是战马,所以,叶惠清发誓,等到自己强大起来,周边的小国,悉数灭掉,让他们的牧场,全部成为自己的领地,绝对不会再要那一套和亲的把戏,夷狄之乱,差点毁了所有的汉人,她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叶惠清勉强睡了一个时辰,简单洗漱之后,来到议事厅,萧晟已经到了,手里拿着一块干馍,一边吃一边看沙盘。 叶惠清进来的时候,那块干馍就在嘴里,看着叶惠清,他愣住了,不知道是赶紧吃了,还是扔在一旁。 叶惠清扑哧一笑,“还有吗?我也没吃呢。” 萧晟把自己手中的干馍往前伸了伸,忽然想起这是自己咬过的,赶紧缩回手,红着脸说,“你等一会儿,他们在*子汤。” 叶惠清点点头,“你在看什么?”虽然对萧晟心存芥蒂,但此时,他们必须同仇敌忾,至于退敌之后,她还没有想那么远。 不一会儿,有亲兵端上鸡子汤,看到叶惠清也在,赶紧又去端了一份。 两人相对而坐,看着沙盘,喝了一口汤,叶惠清问道:“萧公子,如果你是完颜蒙跖,飞鹰关久攻不下的情况下,你会如何选择?” 萧晟赶紧把嘴里的汤咽进去,顺了顺气息,指着沙盘里的几处关口,“兵分四路,分别从山上进入关内,里外包抄。” “这样做,目标太大,而且,这几处关口,我已经派了人把手,若有情况发生,会马上点起烽烟示警,这几处地方,易守难攻,不会轻易发生昨晚百丈崖的事情,我现在担心的是,完颜蒙跖会从杨树台进来,我们在杨树台,只有一千人马。” 杨树台,是山坳的一个拐弯处,居于长城外侧,因为有一大片杨树,故而起名杨树台,杨树台常年驻有一千兵马,军营就建在长城下面,哪里有一个隐秘的通道,可以直通内部的藏兵洞,一般来说,没有人会知道那个地方,那里,是飞鹰关的粮仓。 萧晟大吃一惊,“若完颜蒙跖真的进攻杨树台,杨树台的一千士兵,能够守住多久?”飞鹰关距离杨树台,有二十多里路,调拨粮食的时候,士兵就直接把粮食送上长城。 萧晟意识到,叶惠清应该有很多类似于杨树台这样的藏兵洞,藏粮洞,看来,她做了多手准备。 他不由的看向叶惠清,这个女孩儿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为什么他一直都不能看透她。 心里那个隐隐约约的猜测,似乎正在逐步的形成事实,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会放弃她,与她站在对立面,然后相互厮杀吗? 他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会有那么一天吗?不,不可以! 31第三十回 进攻 叶惠清看他心不在焉,不由得疑惑道:“萧公子,你怎么了?” 萧晟啊了一声,忙说道:“我在想,是不是干脆把一部分铁蒺藜送到杨树台,就算是完颜蒙跖有这个打算,铁蒺藜也能让他知难而退。” 是啊,那样惊天动地的声响,有几人抵抗得住呢,现在已经派不出多余的人马支援杨树台,用铁蒺藜,倒是一个好主意。 “派一个熟悉地理的人,我跑一趟吧。” 他想看看,那个杨树台,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地方,虽然沙盘上的地理位置标明的很清楚,但是,杨树台已经经过叶惠清的改造,改造过的藏兵洞,虽然仍有诸多弱点,但是,不熟悉地形的人,很难发现山坳里那个寂静的地方。 萧晟主动前去,叶惠清没有多想,她真正的秘密,都在大青山,就算是有一天,深州城失守,她也可以在大青山深处扎根,然后逐步壮大。 大青山深处的藏兵洞,足以藏下十万兵马而不为人察觉。 这是无路可退之后路,也是她最不想走的一条路。 萧晟走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哨探来报,有一支白虎军,离开军营,向西去了。 白虎军所去之位置,正是杨树台,若非本地人指引,他们是不会知道杨树台的存在的,这附近的百姓,有可能被完颜蒙跖捉住,然后出卖了这里的地形。 未几,烽火台上,狼烟冲天而起,青黑色的狼烟,在空中无声的示警。 叶惠清心中暗自祈祷,但愿,他能抵御住敌人的进攻。 韩璞急急来寻她,“叶小姐,杨树台的狼烟是怎么一回事?” “韩伯父不要担心,萧晟已经去了杨树台,我想,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完颜蒙跖就会亲自来进攻关楼了,这一次,我们要把猛火油柜派上用场了。” 韩璞看向杨树台,“叶小姐,杨树台那里怎样可否再派人过去?” “无妨,我相信萧公子应付得来。” 韩璞点点头,揉了揉太阳穴,“这完颜蒙跖来势汹汹,而且诡计多端,飞鹰关看似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其实漏洞重重,真想守住,靠我们的兵力,实在太难了。” “韩伯父不要担心,只要我们拖住白虎军一段时间,萧家军就能赶到深州,我们要的是时间,飞鹰关,注定不会守住太久的。” 韩璞苦笑,白虎军的勇猛,超出他想象数倍。 若他们进了飞鹰关,黄河北岸的百姓,又要遭受生灵涂炭之苦,这也包括他们韩家庄。 刚刚钟麟玉与他商量,是否先派人回去,把一家人送到洛阳去,如今女儿身怀有孕,三个儿子尚小,若是白虎军攻破深州,他们韩家庄,绝难幸免。 钟麟玉这样考虑,也是无奈之举。 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向叶惠清开口,这是一种懦夫的行为。 叶惠清看他心事重重,不由多问了一句。 韩璞神情尴尬的向叶惠清说了此事,叶惠清一笑,“韩伯父,这有什么为难的,让钟大哥回去就是,不过,我觉得金陵比洛阳更平安一些,若是韩伯父在金陵有亲可投,可以让他们去金陵。” 韩璞有些羞愧,但仍然认真地听了叶惠清的比较,点点头,“我有一个妹婿,就在金陵为官,既是这样,我就让他们前往金陵,不过,请叶小姐放心,韩某不会走,而且,麟玉送他们平安到达后,也会回来继续作战。” 叶惠清摆摆手,“韩伯父能够留下,我已经感激不尽,韩姐姐马上临盆,还是让钟大哥照顾好她为要。” 钟麟玉临走之前,再三保证,一定会早日回来,叶惠清送他到路边,看着他上马离去,这才返回关楼。 猛火油柜和油桶,铁蒺藜,都已经搬到了城墙上。 叶惠清站在女墙下,忽然,一声巨响从杨树台方向传来,如同打雷一般,惊天动地。 饶是有心理准备,韩璞还是被吓了一跳。 韩璞不由得喜上眉梢,这一次或许是在山坳中,所以,声音特别的大。 这样的震撼力,足以让白虎军胆战心惊了。 叶惠清笑道:“韩伯父,这只是刚刚开始,一会儿,我们这里也可以让白虎军尝尝铁蒺藜的厉害。” 完颜蒙跖这次带了最精锐的步兵来至关下,他骑在马上,遥看大旗下的叶惠清,昨天晚上,他无意间得知,杨树台那边,可能有办法越过长城,进入关内,于是,派了五千人马,进入杨树台。 而他,这次带了两万人,兵临城下,就是踩着尸体,他今天也要踏入飞鹰关。 完颜蒙跖下了马,站在一块巨石之上,雄壮威严的飞鹰关,伫立眼前,飞鹰关上,一个身披战袍的将士巾带飘扬。 完颜蒙跖一眼就断定,那是叶惠清,叶惠清这三个字,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此次带来的绝色营妓,也因为叶惠清不时浮现脑海,变得索然无味,昨天,两个营妓又死在了他的剑下,众人多不理解,一个姿色平平的汉女,是如何勾住完颜蒙跖的心的。 叶惠清冷冷一笑,“取我的宝雕弓来。” 叶惠清弯弓搭箭,瞄准完颜蒙跖,纵然射不死他,也要吓他一吓,这个鞑子,实在嚣张。 自重生以后,叶惠清变的耳聪目明,即便是夜间,也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形状,这是上天给她的恩赐,她怎能不善加利用。 离弦的箭,如天边划过的流星,迅速的飞向完颜蒙跖。 完颜蒙跖大吃一惊,从城楼上到他所站之处,有三四百丈的距离,叶惠清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他见过叶惠清那张弓,后来查证,是叶治昌所用的宝雕弓,有三石之力,莫说一个女子,就是寻常男子,也拉不开此弓。 但是,这张弓,在叶惠清的手里,就好像是小孩子玩的竹弓一样,轻松自如的就能拉开,而这次,叶惠清更是用了全力。 眼看着箭矢已经到了眼前,完颜蒙跖已经没有时间多想,迅疾趴在了石头上,箭矢带着凌厉的风声,从他身体的上空飞了过去,完颜蒙跖虽然胆大,此时,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刚想站起来,就见第二支箭已经快到眼前了,完颜蒙跖只好继续趴在石头上,忽的一声,腿上起火了,这支箭,是火箭,将将落在他的双腿之间,带着猛火油的箭矢,沾到布丝,马上燃烧起来。 完颜蒙跖狼狈的扑打着身上的火焰,城楼上的人,却笑得十分开心。 虽然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小孩子的心性,但是,韩璞看到她把箭射得那么远,也是十分的惊讶,这个女子,的确不简单,有谋略,有手段,更有一身好功夫,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为萧晟发愁,若是两人成了亲,萧晟一定会被这个女子吃得死死的。 完颜蒙跖勃然大怒,扑灭了身上的火之后,跳下石头,下令发动进攻,他今天一定要拿下飞鹰关,把叶惠清要狠狠压在身下,让她尝一尝自己的厉害。 前排士兵手持盾牌,掩护后面的士兵,穿行在乱石堆中,一步步逼近飞鹰关。 牛角号连天响起,举目望去,关外的白虎军,黑压压连成一片,一眼看不到头。 女墙下的士兵拿着铁蒺藜,等待叶惠清的命令,只待叶惠清一声令下,这玩意儿就会把白虎军炸的遍地开花。 叶惠清冷静的看着白虎军的士兵们,虽然是在乱石堆中穿行,但他们的基本队形,依然保持不变,白虎军的训练有素,让叶惠清着实佩服,若想打胜仗,靠着一两个人的神勇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训练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队伍。 “放!”叶惠清高声下令。 拉开了引线的铁蒺藜,冒着黑烟,飞向关下十几丈开外的白虎军。 不多,只有五个。 随着一声声巨响,白虎军的阵营,乱成了一团,浓浓的黑烟,夹杂着乱石,尘土,还有残缺不全的尸体,将白虎军笼罩其中。 白虎军的惨叫声,城楼上的士兵听得甚是清楚,顿时,城楼上一片欢呼之声,这是他们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动听的音乐。 韩璞也是一脸震惊之色,显然,这几个铁蒺藜,比他之前看到的,更具杀伤力。 浓烟晨雾散去之后,完颜蒙跖紧急召唤士兵,列好阵型,白虎军都是山林中长大的野蛮人,对他们来说,刚才的那一幕,似乎是上天的惩罚,让人心生畏惧。 他们跪在地上,不停的祈祷,尤其是很多人身边,还有被炸的残缺不全的同伴的尸体,更是让他们不敢随意乱动。 完颜蒙跖黑着脸,气得咬牙切齿,扬手抬起鞭子,一顿乱抽,让士兵们不得不站起来列队。 叶惠清静静的看着城楼下的白虎军,凭着五个铁蒺藜,就把敌人打退,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轻而易举的让他们攻上城楼,更是痴心妄想。 完颜蒙跖一声令下,开始第二波进攻。 作者有话要说:纪念第三十章,来个小剧场: “舅父,快点给我来点吃的。”大皇子饿狼一般冲进了天恩的书房。 “怎的,你母后又下厨了?”叶天恩同情的看着自己的外甥,然后吩咐小厮赶紧准备一桌饭菜。 大皇子叹了一口气,“舅父,我今天晚上不想回去了,母后说她这几天一定要学会红烧鱼籽,我已经连着两天吃那又苦又咸的红烧鱼籽了,再吃下去,干脆把我变成红烧鱼籽算了!”他越说越有气,“父皇总是这样惯着她,任由她胡来,堂堂的一国之母,偏偏学什么下厨做菜,哼,怪不得从前那些皇帝,都是后宫佳丽三千人,等以后我继承皇位,绝对不会像父皇一样,只娶一个皇后!” “萧珖,我要向母后告你的状,你说母后的坏话!” 大皇子回头看向自己的妹妹,连忙一阵作揖,“好妹妹,千万别这样,你肯定也是受不了母后的红烧鱼籽才跑出来的吧,不如让舅父请客,我们去酒楼大吃一顿如何?” 如花公主脸色稍霁,“嗯,不过,从酒楼出来以后,我要去骑马,把你的红云借给我骑骑。” 大皇子苦着脸,“说好了,只是借,不是送你哦。” “你放心,我说话从来都算数。” 叶天恩摇摇头,心中暗道,这个外甥女,真是骗人不脸红。 又想起皇上强装笑脸吃着又苦又咸的红烧鱼籽,忍不住大笑起来。 ===== 请亲们倒回去看第一章节就好,其他地方,没有大变动。 从明天开始,固定在每晚7--9点之间更新。 32第三十一回 围城 无论是白虎军还是齐军,都没有经历过这样惨烈的战争,震耳欲聋的铁蒺藜炸响以后,满地碎尸,红了眼的完颜蒙跖仍然不肯退败,再一次发起强攻。 这一天,白虎军到底损失了多少人马,众人已经无法统计,满地的碎尸,让地面都变了颜色,黑红的鲜血,零七八落的尸体,让人几欲作呕,城楼上的很多士兵,已经忍不住吐了。 但是,胜利,也激发了他们的血性,铁蒺藜,让他们又一次尝到了胜利的果实。 叶惠清和韩璞计算着,这些铁蒺藜和猛火油,能够支撑多少天。 又是五天过去,猛火油,铁蒺藜几乎消耗殆尽了,叶惠清知道,飞鹰关守不住了。 叶惠清和韩璞商量,让他带着一万人马先行撤离,而她和留下来的士兵,在飞鹰关内,挖深坑,埋路障,用乱石堵住飞鹰关通往深州的路径。 同时,叶惠清派人通知萧晟,把藏兵洞的粮食藏好,准备撤离。 叶惠清和士兵们用了三天的时间,将飞鹰关内的大路完全堵住,然后,又在前面挖了很多深坑战壕,里面埋上了许多竹木签子,若是掉落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无奈之举,深州,是大齐的最后一道屏障,而飞鹰关,是深州的最后一道屏障。 大军完全撤回了深州城内,站在深州城楼举目四望,空茫茫一片,不见人影,老弱妇孺,能走的,在这段时间,叶惠清已经通知父亲,将这些人分批送往安州城。 至于深州城里的商人,几乎已经走空了。 深州城的物价,较之白虎军进攻之前,涨了数倍不止。 对于深州城能够守住多久,叶惠清心里也没有多大把握,萧晟说,萧家军还有七八天的时间,就能到达深州城,而附近的易州,涿郡,幽州,也已经严阵以待,众人心中清楚,深州破城,他们也将失守,白虎军不可能只是为了深州一城而来。 叶惠清坐在书房,看着沙盘,一阵苦笑,她的重生,并未有太多的改变,靠着她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抵挡得住二十万大军的侵袭,深州兵败,在所难免。 或许,从此以后,她就要在大青山里隐匿一段时间了,让她最忧心的是天恩,已经错过了送走天恩的最佳时机,现在送走天恩,无疑是在告诉众将,深州城保不住。 所以,此时的叶惠清,唯有拼尽全力了。 萧晟递给她一杯水,叶惠清已经坐了将近一个时辰,而萧晟,一直坐在她的对面,叶惠清以为他是在看沙盘,所以,并未留意萧晟的一举一动。 萧晟递给她水杯,叶惠清啊了一声,下意识的接过来,道声谢谢。 萧晟问道:“饿不饿?” 叶惠清中午吃得很少,一直在想心事。 叶惠清摇摇头,看向萧晟,“萧公子,按道理,萧家军急行军的话,现在应该到了城外,显然,领兵的统帅,是在磨蹭时间,莫非,萧家对于深州城持两种态度?” 萧晟急忙否认。 叶惠清话锋一转,“这件事非同小可,萧家其他人,我都没有见过,不好评价,但是,对于公子你,我却十分信任,我觉得你就像是我的大哥一样,所以,我想请你出城去催一催萧家的领军,而且,我觉得,这次若是能够换成你领兵,说不定,我们还有几分必胜的把握。” 萧晟的心,一下子被叶惠清捧到了天上,扑通扑通,越跳越快,就好像是戏院里即将开锣的鼓点,催的人几乎要跳起来了。 萧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那好,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 萧晟红着脸走了。 叶惠清瞠目结舌的看着萧晟的背影,她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还没说出来呢,萧晟怎么就答应了? 难道说,他早就看出苗头不对,想溜,自己正好给他一个借口。 转念一想,萧晟不是这样的人,萧家,全凭着萧晟的雄才大略,才在中原大地上占有一席之地,而且,萧家在此后十来年间,一直都是非常强势的。 叶惠清自己也糊涂了,她起身去找叶治昌。 叶治昌听女儿说完,微微一笑,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谁人看不出,萧晟对叶惠清一片痴心,日后,这个女婿百分百跑不掉了。 叶治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满足过,有了儿子,有了一个令人满意的女婿,即便是有一天身死,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叶治昌不好把这件事说破,强忍着笑说道:“萧家一直想要消灭白虎军,而萧晟,更是雄心壮志,你请他去迎接萧家军,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又多了几分胜算,他怎么能不同意呢。” 叶惠清总觉得爹爹笑得诡异,又说不出为什么,太多的事情,容不得她多想,皱着眉头走出爹爹房间。 萧晟已经穿着整齐,准备出发,此次,他只带了一名小厮,莫雨。 莫雨的马上功夫,也是十分了得,两人各骑一匹马,最多三天,就能迎上萧克让。 叶惠清看到萧晟在廊下和韩璞说话,便笑着走了上去,韩璞陪着他们说了两句,笑道:“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出城了,叶小姐,你送送伯阳吧。” 叶惠清一想,萧晟此去,是为了深州城,于公于私,都应该送一送他,于是点头答应,回房换了一件衣服,却见父亲,韩璞和萧晟都站在廊下,谈笑风生。 她还没有走近,几个人就止住了话题,叶惠清隐隐约约听到说萧晟的亲事,这种事,的确不好让自己听见,也没多想,就和萧晟出了城。 两人并马而行,速度并不快。 萧晟突然问道:“清妹妹,我给你的护身符,可还带着?” 叶惠清一把掏了出来,“在呢,是不是你要用?” 萧晟无语,这个丫头,除了会打仗,似乎什么都不懂,真的让人头疼啊,什么时候她才能懂得男女之情。 “我有,只是希望你不要摘下来,很灵验的。” 叶惠清放了回去,点点头,“萧公子,一路保重。” 这才刚刚出城,就要保重了,怎么也得送到十里长亭吧? 萧晟厚着脸皮一笑,“你不送我到十里长亭吗?我记得下午你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要忙。”在书房发呆将近一个时辰,怎么会忙呢? 叶惠清似乎很不情愿,却又找不到借口,点点头,两人继续前行。 萧晟控制自己的马,就像平日里散步一般,叶惠清心中暗暗着急,再磨蹭下去,天都黑了,还不如明天一早再走。 一路上,萧晟没话找话,叶惠清只好打起精神,附和着他。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更何况只是十里路,骑在马上,很快就到了,反正萧晟觉得很快。 叶惠清下马,站在亭中。平日里,这里有一个茶水摊子,一个食摊,还卖一些酒水,深州城现在坚壁清野,郊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萧晟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真的该走了,拱手送别。 叶惠清笑道:“萧大哥,我等你回来。” 此时的叶惠清,眼睛里闪着柔和的光,平素里冷冽犀利的眸子,今天只有温情。 萧晟却十分激动,她说等他回来! “清妹妹放心,我一定尽早回来。”萧晟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哆嗦,叶惠清难得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她要是一直这样,恐怕他都活不了几天,这颗心,天天七上八下的人受不了。 萧晟和小厮再次上马,纵马离去,身后,留下一溜烟尘。 直至两个人的人影慢慢变小,变淡,叶惠清才起身回城。 第三天,大军压境。 虽然是意料中事,但是,看到如怒海波涛一般无边无垠的大军,城头上的人还是沉默了,深州城三面,都是浩浩荡荡的白虎军,听着他们的呼声雷动,众人觉得城墙都跟着颤动起来。 快到结冰的季节了,这次,不会再有大雨给他们帮忙了,众人纷纷看向叶惠清,仿佛,叶惠清说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安心,就能打退敌军。 叶惠清心中苦笑,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他们在飞鹰关,歼灭的敌人,大约有两三万之众,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两三万人与二十万人相比,显现不出什么。 深州城,已经变成一座孤城。 这次,他们安营扎寨的距离都很近,就在护城河外。 叶治昌说道:“清儿,东门由你来守,北门交给为父。” 韩璞抢先说道:“那南门就由我来。” 这三人的智慧谋略,都是佼佼者,韩璞的名声,来自于他的祖先韩信和韩家庄的盛名,大敌当前,没有人会争权夺利,为了保住命,没有什么不可以忍让的。 做好部署,父女俩会到后宅。 孙氏忧心忡忡的抱着儿子,问叶治昌,“老爷,妾身听说,白虎军密密麻麻就像蚂蚁一样多,这次,我们恐怕保不住深州城了,是吗?” 叶治昌脸一沉,“休得听下人嚼舌头,你只管带好孩子!” 叶天恩看到父亲沉着一张脸,哇的一声哭了。 叶惠清急忙抱过天恩,“天恩,不要害怕,有姐姐在,一定会保证你安然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都去哪儿了,T^T 33第三十二回 毒发 完颜蒙跖命令大军从三面围攻深州城,誓言要在半个月之内,攻克深州,此前,他已经打算,过年的时候,拿下黄河北岸的城池,在齐国过个年,然后把国都定在开封,开封城水系众多,航运发达,土壤肥沃,占尽天时地利,在开封休养生息几年之后,以开封为起点,进攻齐国南境,这天下,尽可握于女真人之手。 确定叶惠清镇守东门,完颜蒙跖亲自进攻东门。 护城河虽宽,但是,这次完颜蒙跖是有备而来,工兵只用了一个个白天,就搭起了桥梁,过了护城河,就等于突破了第一道防线。 虽然铁蒺藜很厉害,但是,不怕死的白虎军就好像没有生命的僵尸一样,倒下一批,后面的马上就会冲上来。 完颜蒙跖站在护城河外,手握刀柄,仰头看着城楼上的叶惠清,阴翳的天空下,叶惠清的大红战袍,格外的鲜艳,就好像是一团火燃,在城楼上燃烧着。 完颜蒙跖看不清她的脸,他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狂啸着,一定要得到叶惠清,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二十万大军,不信攻不下一个深州城。 纵然是铜墙铁壁,他也会把深州城化成灰烬。 举着盾牌前进的白虎军,被猛火油烧的哭爹叫娘,却不敢往回跑,跳进河里,想要跳进河中,扑灭火焰,火焰却燃烧的更炙烈。 有人受不住想要逃回去,却被后面跟上来的士兵一枪捅死,铁一般的纪律,让这些白虎军抱定一个信念,或者战死,或者被同僚杀死,可前者,家里人可以得到补偿,后者,家里人会被跟着处死。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叶惠清在城楼上看的清清楚楚,她的心底,一片冰寒,齐国的军人,若是碰到这种情形,只会选择逃生,就是她自己,第一个念头,肯定也是逃生,这样的队伍,实在是太可怕了。 叶惠清下令,看准目标,专门攻击敌军最薄弱的环节,首先就是要把敌人搭建的浮桥毁掉。 军中没有几个人能开三石弓,除了叶惠清,也只有叶治昌和几个猎户出身的伍长。 叶惠清把自己的宝雕弓拿在手中,认准目标,冲着浮桥方向射去。 带着火焰的箭矢冲向浮桥,一个士兵被火焰箭射落桥下,浮桥完好无损,完颜蒙跖见状,哈哈大笑。 叶惠清一声冷笑,再次弯弓搭箭。 身边的士兵说道:“大小姐,凭你的力气,扔一个铁蒺藜到浮桥上,肯定没问题。” 叶惠清停顿了一下,看向浮桥,城楼距离浮桥有百丈远的距离,她总觉得自己的力气怕是不能将铁蒺藜抛出那么远。 士兵说完,叶惠清心动了,卸掉身上的铠甲,拎起一个铁蒺藜,向浮桥方向用力抛过去,铁蒺藜在桥头炸响,浮桥断裂,无数的士兵落入湍急的河流之中。 叶惠清信心大增,再次抛出一只铁蒺藜。 “大小姐,老爷昏倒了。”一只浑身是血的士兵急匆匆的跑来。 叶惠清大惊失色,叶治昌的毒伤并未痊愈,只是,深州再也找不出像她这样可以独当一面的将领,所以,叶治昌只有强撑着。 叶惠清命中人坚守城头,然后跑向父亲所在的北门。 绕了半圈,来到北门城楼。 叶治昌躺在楼内,浑身血污,叶惠清看得很明白,父亲这是吐血了,嘴角的血还是黑色的。 叶惠清急了,“赶紧抬担架,把我父亲送回衙门。军医呢,军医呢!” “大小姐,昨天晚上,两个军医死在房中了,刚刚大人昏倒的时候,末将派人去寻他们,方才发现,两人都已经被人杀死。” “那就找其他的郎中。”担架已经拿来,两名士兵抬着叶治昌,叶惠清紧急部署了一番,跟着担架回府。 一路上,叶治昌一直昏迷不醒。 叶惠清心中焦急,幸好头脑清醒,让人去寻城里的郎中。 这次大军压境之前,深州城的百姓比上次镇定了许多,百姓很少有携家带口离开的。 叶治昌躺在床上的时候,郎中也请来了,孙氏抱着天恩进来,红着眼圈问叶惠清是怎么一回事。 叶惠清挥挥手,示意她带着孩子离开,这样血腥的场面,她不愿意让叶天恩看到,所有的事情,她只想自己扛着。 郎中很快来了,一个为叶治昌把脉,一个为叶治昌清理血污。 郎中很快黯然的摇摇头,“大小姐,大人怕是挺不过这一关了,毒气已将攻心,你看大人的指尖。” 叶惠清这才发现,父亲的指甲都已经变成了黑紫色。 这些天一直忙忙碌碌,根本不知道父亲已经到了这等地步,还以为铁一道人的药,足以克制身体的毒性。 除非…… 叶惠清心中一凛,让孙氏把叶治昌的解毒药拿来。 解毒药一直是孙氏保管,所以,叶惠清并不认为会有问题发生,孙氏绝对是靠得住的。 可是,等孙氏拿来盒子,叶惠清打开药丸,脸色遽变,可以肯定,有人换了药丸,颜色虽然接近,但是味道不一样,她重生以后,七窍比寻常人要敏锐地多。 叶惠清几乎是咬着牙的问孙氏,是否有人动过这药丸,孙氏摇头否认,“大小姐,这些药丸一直都在老爷房中,只有我和老爷有钥匙。”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关键时刻,叶治昌若是没了,那她一切的坚持,还有何意义,她做梦都是想着如何将父亲推上皇位,然后让皇甫信父子亲眼看到叶治昌黄袍加身,再将父子俩处死。 叶惠清好像脱力一样,瘫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的重生,改变了那么多,为何还是不能留住父亲的性命,那她的重生,还有何意义!她要的不多,只是想一家人团聚,永远在一起。 难道,这也过分吗? “大小姐,你别哭,大人不会不会有事的。”郎中急忙说道:“大小姐,我家里藏有一味药,是祖传的解毒药,就算是解不掉大人的毒,也能抑制住毒性扩散。” 叶惠清忽然站起来,“带我去!我赏你百两黄金!” “小人不要赏赐,只求大小姐振作起来,保住我们深州城,大小姐,你是我们深州的希望,你可一定要挺住。”郎中劝慰叶惠清道。 叶惠清抹去眼泪,“走,我跟你去拿解药。” 走出府门,叶惠清一把将郎中带上马,“你告诉我住在哪里?” 郎中还是第一次骑马,而且是和大小姐同乘一匹马,不免脸色刷白,“就在五尺巷。” 这深州城,闭着眼睛都能认识的叶惠清,自然知道五尺巷在哪儿,一扬鞭子,青骢马如离弦的箭,窜了出去。 郎中吓得一声大叫,叶惠清厉声道:“闭嘴,马上就到了。” 郎中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睛,大小姐骑得太快了,这匹马恨不得都飞起来了。 此时,他早就忘了大小姐还是一个女人,这深州城,恐怕除了节度使衙门的人,没有几个百姓,会将叶惠清看做一个女子。 骏马停在五尺巷巷口,叶惠清拎着他下马,郎中还没站稳,叶惠清就已经拎着他往里走,郎中忙说,“大小姐,我自己走就行了。” 郎中扶着墙喘息了两下,见到叶惠清不耐烦的神情,赶紧撒腿就跑,他们家住在五尺巷的尽头,进了院,他的婆娘正准备破口大骂,就看到黑煞神一般的大小姐走进来,吓得赶紧跪在地上。 郎中拿了药丸,跟着叶惠清往外走,那婆娘仍然不敢起身,叶惠清回头说了一句,“起来吧,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金子来。” 两人都已经走出很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尖叫,而后就没了声息。 郎中苦笑,这婆娘肯定是吓昏过去了,且不管她,还是先救大人,这婆娘每天对他横眉立目的,这时候真吓死了,以后他用大小姐送的金子,再娶一个长得好看的。 回到衙门,郎中把黑豆粒大小的药丸化开以后,掰开叶治昌的嘴,用温黄酒将药丸灌了下去,叶惠清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一声声,让众人都跟着心跳过速起来,只有叶天恩,安安静静的躺在母亲的怀里,呼呼睡着。 等了大约一刻钟,叶治昌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女儿,他大吃一惊,“清儿,你怎么不在城上?” “爹,你昏过去了,女儿怎么还有心思在城上。” “混账,我没事,你赶紧去东门。”叶治昌一边骂女儿,一边挣扎着要坐起来。 叶惠清终于泪流满面,“爹爹,你为什么骗我,出了事,为何不告诉我,那些药,到底是谁人换掉的。” 叶治昌一滞,叹气道:“你都知道了,我也没有查出是何人偷梁换柱,这件事,还在秘密查访,此人不除,终是我深州的心腹大患,不过,现在四面城门都已经紧闭,此人跑不掉的,你现在快点去东门,那完颜蒙跖诡计多端,我们必须要拖到萧家军前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清儿,今天新科状元向朕求娶如花公主,结果,你的宝贝女儿竟然把状元郎打了,哎。”皇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女儿清雅如兰,秀美如莲,清新可人,为何就喜欢暴力呢,这就好比流云楼的包子,白白嫩嫩,香味扑鼻,无比诱人,但咬一口,顿时让你魂飞半边,因为那是辣椒馅的,这辈子,他都忘不了女儿笑嘻嘻的把流云楼的包子带回宫请他品尝时的奸猾模样。 皇后淡淡道:“既然她不喜欢状元郎,那就让她自己挑一个吧。”看到皇上皱眉不语,皇后笑道:“是不是又想起了流云楼的包子?” --- 求大家一件事,倒回去看看第一章,然后给留个言啥的,等我有时间了,一一回复,多谢了。 34第三十三回 破城 城中有一个心腹之患未除,叶惠清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但城上更为紧要,只要吩咐春莲迅速排查每一个接近节度使府邸的嫌疑人。 完颜蒙跖改变了战术,发誓要尽早攻下深州城,所以,三面围城之外,所有士兵,轮番上阵,晚上的时间也不放过,举着火把,士兵们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敌军使用车轮战,这是成内的士兵不能忍受的,因为城内的士兵人数有限,不能像敌军那样,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 整夜整夜的厮杀声,让深州城陷入一片惨淡的愁云之中,人心惶惶起来,这一次,若是躲不过去,他们的家人,财产,都会在战争之后,化为齑粉。 有的人后悔没有早一点离开深州城,但绝对没有人敢提出投降二字,白虎军的残暴,已经牢牢的镌刻在每个人的心里。 他们知道的是,叶惠清整日里不眠不休,守在城头,叶大人即便是吐了血,也挣扎着再城头上指挥士兵,深州的百姓哭了,有大人和小姐在,他们深州不会有事的。 他们自发的组织青壮年上城头上帮忙,老弱妇孺,则在家不停地熬制热粥,蒸馒头,为的是让城头上的士兵能够在寒风里吃上一顿热乎的饭,暖暖心。 叶惠清泪眼模糊的告诉前来探望的百姓,即便是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不会让白虎军杀进城来。 中原自古以来,就不缺少热血男儿,中原的妇孺,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喏喏之辈,他们从来不缺少血性,只是,没有遇到爆发的时机。 有百姓用河水熬了粪汁,放在木桶里,拎到城头上,敌军攀爬上来的时候,打开木桶盖,用大铁勺浇下去,这种粪汁浇在身上,可比单纯的开水可怕多了,沾着皮肤,肯定是蜕去一层皮,更何况还有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到守城的行列中,年纪稍长的百姓,就帮着把受伤的士兵抬下去,帮助包扎,照顾伤兵。 伤病的人数越来越多,叶惠清仍然没有见到萧晟的影子,转眼已经七天了,萧晟是出了意外,还是他放弃了救援? 她宁愿是萧晟出了事。 现在不能出城,就好像是失去了眼睛和耳朵,无法判断外边的情况,完颜蒙跖越来越嚣张,竟然让人制作了一面大旗,上面写着,只要叶惠清嫁给他,他保证深州城不会有事。 城内的百姓已经开始在私底下议论这件事,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白虎军会愿意娶一个女煞神,她去年杀了将近五万白虎军,他们是永远无法解开的仇人。 有谁愿意娶一个仇人为妻,这肯定是一个阴谋。 想通了这件事,百姓们依然毫不手软的向敌军扔石头,浇粪汁。 第八天,精疲力尽的深州士兵忽然发现,远处的白虎军乱了。 正在小睡的叶惠清听到消息,马上上了城楼,向远处查看,应该是萧家军前来救援了,萧晟,终究他是信守诺言,回来了,很少流泪的叶惠清,此时泪水夺眶而出。 不光是萧晟来了,周常也来了,他跟随萧晟的大军,带了五千人马,支援深州。 城头上的深州士兵,顿时士气大涨,欢呼声,响彻全城。 百姓们得知消息以后,也是相互奔走,很多人激动的流出了眼泪。 完颜蒙跖下令后方士兵转向,应对萧家军。 这些日子,白虎军损失了三万之众,深州城外,血流成河,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断臂残尸,根本来不及清理。 “大小姐,不好了,有人打开了西门。”热血沸腾的叶惠清正在射箭,却听到这样一个惊天霹雳。 春莲一直在追查内奸,却始终没有线索。 而此时,防守最为薄弱的西城门,竟然被人打开了城门! 顾不上多想,叶惠清紧急往奔赴西门。 白虎军已经开始进城,杀红了眼的白虎军,已经与城内的士兵展开了巷战。 很多就在街上搭棚休息的深州伤病,还在梦中,就被白虎军杀死了。 叶惠清赶到的时候,韩璞也到了西门,两人各带了一队人马,汇合在西门大街的牌楼下,白虎军气势汹汹的向里冲杀着。 “韩伯父,这里的士兵,我来应付,麻烦你去守住东城,完颜蒙跖在那里,他可能……”话音未落,就见白虎军向天射出两支火焰箭,而城东,也射出两支火焰箭。 韩璞大声道:“叶小姐,这里交给你了,老夫这就去城东!” “韩伯父放心。”叶惠清不再废话,抽出宝刀,向敌人杀去。 叶惠清身后,有五百名士兵,是跟随她在大青山训练一整年的亲卫,这些人,个个以一当百,勇猛无敌。 叶惠清骑着马冲向白虎军,她已经两天两夜不曾合眼,刚刚小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吵醒,但这两个时辰,足够让她有力量去杀白虎军。 很多白虎军一看到叶惠清,马上就联想到女煞神的名号,她绝对是白虎军的克星,看着她手起刀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如削瓜切菜般的砍人,纵然是再勇猛的白虎军,也都吓得腿软了。 叶惠清已经陷入疯狂之中,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人,只要看到白虎军,毫不犹豫的就砍下去。 不断地有白虎军冲进来,守卫西门的士兵,从最初的害怕,到振作精神,与援兵,还有壮起胆子的百姓,杀向白虎军,他们都抱有同样的想法,那就是把白虎军赶出城去。 叶惠清的四周,都是白虎军,但他们看到叶惠清逼近,便会后退,死在叶惠清刀下的士兵,已经有百余人,叶惠清的刀,也已经卷刃。 她干脆扔掉自己的刀,捡起一根长矛,继续厮杀。 枪挑人亡,杀伤性丝毫不逊于宝刀。 没有人愿意临近死神,在他们看来,叶惠清就是死神。 距离城门越来越近了。 叶惠清心中充满了希望。 忽然,不断进城的白虎军一阵骚动。 叶惠清的双眼被汗水,血水蒙住,视线一片模糊,隐隐约约觉得,是援兵到了。 叶惠清干脆下马,挑向敌军。 忽听得有人大喊她的名字,是萧晟,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萧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过,叶惠清大声的回应,“我在!” 萧晟带了周常的五千人马,翻越大青山,来到西门,就是想从西门进入深州城,支持叶惠清,大军压境下,萧晟无法保持镇定,他把军队交给副帅,便急急绕路进了大青山。 他的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我等你回来。 他并不知道叶惠清在西门厮杀,但是,直觉告诉他,使得白虎军节节败退的那个勇猛将军,就是叶惠清。 听到她的回应,萧晟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抱住她。 见到援兵,深州的士兵,士气大涨,里应外合之下,白虎军被全数歼灭。 这次,叶惠清干脆吩咐士兵将城外的石头搬进来,彻底堵住了城门。 萧晟一步步走到叶惠清面前,她的战袍上都是鲜血,脸上,身上,全是血污,但是,笑声清晰地看到,叶惠清的眼睛,明亮的就像是夜幕上的寒星,熠熠闪光。 两人相对而立,叶惠清笑道:“萧大哥,你回来了。”很没营养的一句废话。 可萧晟却用力点点头,很严肃的说,“你说过等我回来,所以,我一定会回来。” 莫名的,叶惠清觉得脸上有些发烧,不敢对视萧晟的眼睛。 再抬起头,她看到了萧晟身后的周常,惊喜的喊了一声,“周常,你来了。” 周常向她见礼,叶惠清摆摆手,三人一边走一边说,“周常,安州那边情况如何?” “大小姐,我知道你担心安州群龙无首,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事,若是深州被人破城,安州也不会保住,所以,我才会跟着萧公子前来救援。” 叶惠清再一次向萧晟,周常表示谢意。 这时候,有士兵来报,已经抓住通敌的内奸,是叶惠清认识的,曹家。 曹秀堂看到叶惠清,脸色一白,随机冷笑道:“叶惠清,你别得意,纵然白虎军没有从西门攻进来,深州城也抵挡不住白虎军的二十万兵马,深州城破,是迟早的事情,而且,你现在最好先回家看看,说不定,还能看到你爹的最后一面。” 叶惠清大惊失色,难道爹爹出了意外么? 顾不得多想,叶惠清撒腿就跑。 萧晟看了一眼曹秀堂,那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然后,告诉身边的士兵,将其点天灯。 点天灯也叫倒点人油蜡,是一种极其残酷的刑罚,人被扒光衣服之后,用麻布包裹,再放进油缸里浸泡,入夜后,将他们头下脚上拴在一根高高的杆上,从脚上点燃。 光是想一想,已经令人毛骨悚然。 周常看了一眼远去的萧晟和叶惠清,淡淡道:“他们家还有没有别的人,一道点了天灯。”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周常,你怎么能变心呢?”叶惠清不解的看着他,上一世,周常喜欢的是一个宫女,夫妻鹣鲽情深,十分恩爱,这一世,他还没有遇到宫女的时候,竟然喜欢上了萧晟 的庶妹,这不是三心二意吗?叶惠清很不高兴。 萧晟黑着脸拉开叶惠清,“你说周常变心是何意?难道你喜欢周常?” 叶惠清翻个白眼,张口说道:“你懂个屁!” ---- 这两天太忙了,明天就有时间回复留言了,千万不要忘了给我留言,拜托了,谁有时间给我写个长评,更是感激不尽了。 35第三十四回 父亡 此时的叶治昌,已经奄奄一息,孙氏抱着叶天恩跪在他的面前,叶治昌浑身是血,而且,是黑色的血,形容十分恐怖,吓得叶天恩哇哇大哭。 叶惠清只觉得脑子一昏,双腿发软,险些站立不住,一个有力的胳膊撑住了她,叶惠清也没有心思去想撑住她的人是谁,向前一步,跪在父亲面前,泪如雨下。 叶治昌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眼睛努力的睁开,看向女儿,他不甘心,女儿尚未出嫁,儿子又年幼,他走之后,这一家人,如何生存下去。 张开嘴,说了几句话,萧晟一个字也没有听见,看着他的目光斜向女儿,赶紧拉起叶惠清,“清妹妹,叶伯父有话要说。” 叶惠清凑到父亲唇边,耳朵几乎贴上了父亲的脸,叶治昌拉着萧晟的手,对女儿说道:“嫁给他。” 叶惠清茫然,而此时,萧晟已经跪在地上,口称岳父。 叶治昌咧着嘴笑,叶惠清愤怒回头,瞪向萧晟,却猛的心头一跳,再看叶治昌,已经双眼紧闭,没了呼吸。 叶惠清把手指放在父亲的人中,鼻间的确没有了呼吸。 叶惠清听着弟弟和孙氏的哭声,陡然清醒,这个家,只有她了。 萧晟问道:“清妹妹,岳父的丧事如何办理?” 叶惠清冷冷看向他,沉声道:“闭嘴!” 她本来是要萧晟闭嘴,孙氏却止住了哭声,把叶天恩塞给身后的春莲,默默地端了一盆清水进来,拿了手巾,给叶治昌擦脸,擦手,然后去给他找衣服。 叶治昌正当鼎盛之年,还没有预备寿衣,孙氏看向萧晟,“你既然是叶家的女婿,就去给老爷买一套寿衣回来。” 孙氏的平静,让叶惠清心里发慌,总觉得不对头。 她刚想反驳,萧晟不是叶家的女婿,却被孙氏瞪了一眼,孙氏从来都是温婉和顺的,今天这样凌厉的眼神,让叶惠清懵了,忘了阻止萧晟。 孙氏又命人去府门口挂起纸幡。 一桩桩,一件件,安排得极为有序,人虽不多,却丝毫不乱,而且,孙氏不许众人哭泣,很多人咬破了嘴唇,也不敢哭出来,眼泪却肆意的流淌在脸上。 萧晟买了寿衣回来,孙氏已经给叶治昌全身擦过,叶惠清和孙氏,萧晟三个人给叶治昌换上了寿衣,棺材铺也将最好的棺材,送进了府中。 深州城内的庙宇,道观,同时响起了钟声。 孙氏抱着叶天恩跪在灵堂内,平静的对叶惠清,萧晟说道:“大人虽然走了,可深州城不能有失,大小姐,天恩是你唯一的兄弟,你不能让他生活在逃亡中,更不能让他有事。” 叶惠清点点头,声音沙哑地说,“姨娘放心,深州城不会有事,我这就去城头上退敌。” 萧晟带着周常,接替了叶治昌的北门,叶惠清依旧去东门守城。 悠远的钟声,传遍了深州每一个角落,士兵们都已经知道了,叶大人被曹家所杀,但因为有萧晟和援军的出现,并未出现士气跌宕之事。 叶惠清手里握着父亲的镔铁枪,神色凝重,脸上看不见一滴眼泪,若是看到士兵偷偷落泪,反而会怒斥一番。 她站在城楼之上,发现远方萧家的大军,似乎在移动,白虎军的战鼓声,越来越急促。 她现在只想杀人,不停的杀人,才能让她忘记父亲的离去。 城头上,不适合用枪,她的宝刀,已经卷刃,叶惠清命令士兵给她找几把刀过来。 城下,尘土漫天,黑压压全是白虎军的身影,他们不断地从云梯上爬上城头,然后被砍落城下,一年的休养生息,深州城的城墙加固的十分结实,那些炮车,运不到河对岸,发挥不了应有的效力,靠着云梯攻城,只能越死越多。 叶惠清沉吟片刻,到楼内写了一封书信,裹在箭头上,射到城下。 因为是叶惠清射下的书信,所以,这封信很快就传到了完颜蒙跖的手上,完颜蒙跖打开书信,皱起了眉头,叶惠清就好像是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但凡有个机会,就会从掌握中逃出去,他真的不敢掉以轻心。 想了想,他拒绝了叶惠清的要求,他不能放叶惠清出城,除非有一天,叶惠清一无所有,只能留在他身边的时候,才能不必任何考虑的答应她的要求。 叶惠清没有等到完颜蒙跖的回复,知道他是拒绝了自己,可她必须坚持着,因为她答应了父亲,照顾天恩,那是她叶家的血脉,拼死也要护住他。 夜,再次来临,精疲力竭的萧晟,来到东门看望叶惠清,他心里一直不放心叶惠清,怕她冲动,他已经和副帅约定了时间,明天辰时,开始发动进攻,他们只要守住城池就可。 哪怕二十万人马全部折损,也要守住深州城,护得他们姐弟平安。 没有认识叶惠清之前,他觉得这天下间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认识了叶惠清之后,他觉得江山社稷和叶惠清同等重要,待到叶治昌交代后事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天下万万人加在一起,不及一个叶惠清来得重要。 他将自己的叔父软禁在安州城,亲自领兵急行军,还是迟了一步,细细想来,叶惠清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若是他早一点赶过去,或许,不会有今日的围城之困。 敌军暂时停止了进攻,退到护城河以外,埋锅造饭。 士兵们轮番休息,吃东西,只有叶惠清靠在垛口下,手里拿着一个葫芦。 萧晟闻到了酒气,劈手夺了过来,厉声呵斥道:“叶惠清,你想做什么!” 叶惠清很平静的仰头看着他,“我冷,我想喝酒。” 此时的叶惠清,就好像离开了雁群的孤雁,看似平静的眼睛里,藏着无尽的哀伤,那浓烈的酸楚,就好像这烈酒一般,呛得人直想掉眼泪。 萧晟的心,也跟着疼了一下,走到叶惠清身边,靠着她坐下,“别喝了,我们不会败的,我会保护你。” “你?”叶惠清斜睨着他,冷笑一声,“你拿什么保护我?” “我是你的夫君,自然有能力保护你。” 说到夫君二字,叶惠清猛醒,一把揪住萧晟,压低声音问道:“你是如何骗得我爹爹的同意亲事的,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你只能嫁给我。”萧晟本来想笑的,却笑不出来,一把推开揪住他衣领的叶惠清,“令尊早就答应将你许配给我。” “这也是你带二十万兵马来深州的原因吗?”叶惠清心如刀绞,她本想把这万里江山打下来,献给爹爹,让他成为这万里江山的主人,孰料,爹爹还是弃她而去。 “当然不是,你知道原因的,我也知道你和我有同样的想法,但是,岳父大人从来不想称王称霸,所以,你一直都只是一厢情愿而已。”萧晟很平静的说着,“如果你想成为这万里江山之王,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无论是天恩还是你,都是我的家人。” “我不会嫁给你。”叶惠清再次坚定的重申了自己的意见。 “我必须要娶你。”萧晟把酒葫芦里的最后一口酒喝下去,扬手把酒葫芦扔到了城下。 他站了起来。 紧接着,把叶惠清拉了起来,大声宣布:“叶大人临终以前,将叶小姐许配给了本将军,从现在开始,深州城的事情,就是我萧晟的事情,我萧家,与深州城同在,我萧晟保证,绝对不会让白虎军进入深州城!” 他的声音,随风飘向空中,清亮悠远,城头上的士兵,听得一清二楚。 士兵们齐声欢呼:萧将军,叶将军! 在他们心里,也叶惠清就是一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叶大人虽然不幸身亡,但是,有萧家做后盾,这城池,还是叶家的,他们依然能够平安的生活下去。 叶惠清恨不得一口咬死萧晟,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叶治昌临终之前把她许配给了萧晟,若是叶惠清不嫁,这些将士们也会催着她嫁掉,一个女子再强悍,在男人的心里,仍然是要出嫁的,是要依附男人的。 她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叶惠清暗恨萧晟的狡猾,但也不得不承认,此时,她需要萧晟的鼎力支持,至于今后的事情,慢慢去做就是了。 她既然能遇到周常,那么,以前的部将,也都会再次相遇,只要保住深州,她就有东山再起的能力,这个时候,她不能死,为了天恩,为了自己还没有报的仇,她也要活下去! 叶惠清看向萧晟,萧晟递给她一个馒头,叶惠清没有胃口,可她必须吃,狠狠地咬了一口下去,仿佛那是萧晟的肉。 萧晟的嘴角微弯,以后他有的是机会,他会想办法,把叶惠清牢牢拴在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夜幕中,叶惠清直视前方,白虎军的大营中,一片沸腾之声。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哪儿去了? 36第三十五回 对阵 叶惠清给完颜蒙跖射去一封信,希望他给自己三天的时间,让自己办理父亲的丧事,完颜蒙跖只答应两天之内,不再攻城。 叶家的祖坟,在距离深州三千里之外的江州,若无战事,叶家姐弟应该是扶灵而归,但现在不可能了,叶惠清只能把爹爹火化,等到他日再将叶治昌的骨灰埋到祖坟中去。 完颜蒙跖答应了两天时间,叶治昌的灵柩不能总是停在节度使的府邸,所以,第二天午后,孙氏找了深州的和尚,做了法事之后,将叶治昌火化。 叶惠清跪在地上,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保住深州城,将弟弟抚养成人。 萧晟同样穿了孝衣,跪在叶惠清身边,现在,满城的人都知道,叶惠清嫁给了萧晟,这对大敌当前,风雨飘摇的深州城来说,是一件好事,所以,深州城的百姓,都十分赞同这件婚事,希望叶惠清早一点嫁给萧晟。 看着高大威猛的父亲,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堆灰烬,叶惠清心痛如绞,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萧晟抱起叶惠清,紧急命人去请郎中过来。 叶惠清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这些天,叶惠清的体力本来已经透支,加上父亲突然亡故,一系列的打击,让她再也承受不住,使得这个刚强的女子,终于倒在了下去。 萧晟命人准备热水,然后就一直坐在叶惠清的身边,叶惠清的手冰凉冰凉的,萧晟握着她的手,将身体的热量传给她。 安静下来的叶惠清,或许因为脸色苍白的缘故,显得柔和了许多,尤其是她的嘴唇,饱满,丰润,忍不住想让人一亲芳泽。 萧晟听见自己的喉咙吞咽了一下,然后,他大着胆子低下头去,陡然,叶惠清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两张面孔之间的距离,不过寸许。 萧晟吓坏了,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惠清一把推开他,因为力气过猛,将他推倒在地上。 叶惠清坐了起来,冷寒着一张脸,怒道:“登徒子!” 萧晟无从解释,坐在地上,忘了站起来。 春莲领着郎中进来,看到二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上,形容十分滑稽,忍不住问道:“姑爷,这是怎么了?” 萧晟怏怏的站起来,不自然地说,“没事。” 郎中上前见礼,叶惠清挥挥手,“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萧晟命郎中为她把脉,叶惠清一瞪眼,“我说没事就没事。” 春莲叹了一口气,上前打圆场,“小姐,你刚才昏了过去,还是让郎中把把脉,也好让姨娘放心,姑爷安心。” “他不是姑爷!”叶惠清虽然答应了让郎中把脉,但还是拒绝承认这位新晋姑爷。 春莲失笑,现在深州城的人谁不知道萧晟是叶家的姑爷,他们还怕萧家反悔呢,毕竟,萧家那边还不知道这件事,若是萧家反悔,他们家小姐后半生估计只能当姑子了。 郎中说,叶惠清并无大碍,是急火攻心,导致晕了过去,再加上这段时间心中焦虑,所以,身体有些虚弱,是以,郎中开了三天的药,希望叶惠清按时服用。 萧晟和叶惠清忙完了叶治昌的丧事之后,各自回到城上。 城上的士兵,全都戴了孝布,众人看到叶惠清回来,纷纷上前安慰她。 叶惠清谢过众人,来到城头上,完颜蒙跖的军队,退到了护城河之外,明天,完颜蒙跖就要再次发动进攻,她答应爹爹保住深州城,但是,到底能不能保住,她心里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因为她面对的是二十万兵马。 即便是飞鹰关一战,加上这段时间的攻城战,敌军大约损失了三四万人马,十几万人马,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强大的存在。 萧晟和萧家军已经商定,一切行动以萧晟惟命是从。 所以,萧晟和叶惠清,韩璞决定,明天一早发信号,里应外合,主动出击。 韩璞从南门出战,萧晟从北门出战,叶惠清依然是东门。 这样做,很具有冒险性,因为一旦他们被卷入十来万兵马,就如水滴融入大海,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对方吞噬。 现在,萧家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这个时候发动进攻,是最好的时机。 一旦决定,叶惠清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亲自训练的兵丁中的五百名,交给春莲,让她保护好孙氏和天恩,如果有情况,就从西门进入大青山腹地。 从西门出去,两边都是山路,这也是曹秀堂虽然领了白虎军进来,却最终未能成功破城的原因。 叶惠清知道,这一场战役,会十分的残酷。 翌日,叶惠清骑着青骢马,头戴金兜鏊,披着黑色战袍,提着父亲的镔铁枪,威风凛凛的率五千人马出了城。 昨夜,完颜蒙跖夜御数女,因而筋疲力竭,天光大亮都还未起床,一众将军在大帐外等着他升帐,完颜蒙跖却理都不理,他懊恼的发现,无论身边有多少女子,他心里最想要的人,仍然是叶惠清。 直至亲兵来报,叶惠清出城了,完颜蒙跖猛地坐了起来,“什么,你说叶惠清出城了!” 完颜蒙跖瞬间清醒了,此次来深州,有大半的原因是为了叶惠清,若是能够得到叶惠清,让她屈服于自己的□,也不枉他如此惦念一个女人。 他早就想和叶惠清面对面一战,让叶惠清看到他的实力,令她心服口服,带着深州兵马投降,他愿意把这万里江山送与她,与她一同执掌。 完颜蒙跖穿戴整齐,提着自己的双锤上马,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的箭,冲出大营。 叶惠清静静的看着完颜蒙跖,或许吗,今天是他们的最后一战,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她必须拼出全力。 完颜蒙跖痴迷的看着叶惠清,今天的叶惠清,浑身充满了杀气,狭长的凤眼,如利剑一般冷冽犀利。 完颜蒙跖大笑,“叶惠清,你想好了吗,今天输了,你就只能嫁给我了。” 叶惠清平静的说道:“完颜蒙跖,今天,输的人只能是你!” 说完,她催马上前,虚晃一枪,完颜蒙跖急忙用双锤挡住,叶惠清却变招,攻向他的下三路,完颜蒙跖抵挡住她的枪尖,叶惠清却紧急收回镔铁枪,策马闪过一旁,完颜蒙跖跟着她掉转马头,说时迟那时快,叶惠清已经再次出招,刺向他的手腕,完颜蒙跖悴不及防,左手的手腕被她刺中,虽然不是很厉害,但是,片刻的酥麻,还是让他把手中的铜锤掉落地上,完颜蒙跖暗恨自己不该被她的眼神所迷惑,失去了先机,他时时刻刻想着如何掳获这个丫头,而这个丫头,想的却是如何杀死他! 虽然只有一只铜锤,但是,完颜蒙跖的反应能力不弱,叶惠清的回马枪刺到的时候,他的铜锤挡住了枪尖,此时开始,完颜蒙跖才真正的集中精力,与叶惠清厮杀起来,但到底是心里惦记着叶惠清,不舍得用杀招。 叶惠清却咄咄逼人,挽个枪花,当头刺去,口中大喝,“看枪!” 完颜蒙跖连忙出招用自己的铜锤抵挡枪尖,这一招,用了叶惠清八分的力气,不要说完颜蒙跖,就是女真第一大力士乌奇买来了,也未必招架得住,这是上天对重生的叶惠清最大的恩赐。 双方人马此时都屏住呼吸,看着战场上的两人。 两人战马所踩踏过的地方,已经寸草不生,微微扬起的尘土,让两个人如坠云雾。 叶惠清也没有想到,这一枪,竟然刺进了铜锤里面,她只用了八分的力气,竟然有这样的奇效,着实令人惊喜。 两只铜锤全部脱手,完颜蒙跖不敢恋战,拨马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叶惠清,你等一下,我去取我的宝刀来。” 他的刀,本来就在战场上,一直有身边的亲兵拿着,他跑到大旗下,拿了自己的战刀,再次重回阵前。 叶惠清知道,自己赢不了完颜蒙跖,就打不垮白虎军,所以,看到完颜蒙跖回来,二话不说,再次挺抢就刺。 叶惠清的枪法,得自父亲真传,本身这杆镔铁枪,就比一般的抢要重得多,这次完颜蒙跖回来,两人拼尽了全力,使得这杆枪,有了千钧之力,她根本不容完颜蒙跖喘息,一枪快似一枪,如疾风骤雨,刺向完颜蒙跖,招招都是致命的杀招。 此时,叶惠清已经将这杆枪的优点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快,准,狠,如出水蛟龙,变化多端,完颜蒙跖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全力应付,却仍处于下风。 因为身上的铠甲笨重,完颜蒙跖的动作越来越慢,肩酸臂痛,手脚凌乱。 再看叶惠清,越战越勇,一杆枪出神入化,如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之感,完颜蒙跖的刀就像是被拴上绳子的恶狗,虽然咆哮不已,却无处下嘴,只能被动挨打。 完颜蒙跖大骇,他从来不认为一个女子能有多强悍,即便如叶惠清,也不过是因为上战场的女子太过稀少,故而引起了他的兴趣,若论真本事,他认为叶惠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头疼,忘了定时间,一看才知道没发,明天照旧老时间。 37第三十六回 表白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胜负渐分,此时,完颜蒙跖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叶惠清招招带着杀气,一个云破天青,将他的腿上戳了一个大窟窿,完颜蒙跖不敢大意,忍着疼,虚晃一刀,调转马头往回跑,白虎军的四名战将一起冲了上来。 叶惠清冷笑一声,手上的镔铁枪更加凌厉,一招乾坤两断,就让两名战将跌落马下,再一招乌云盖顶,距离她最近的敌将被刺穿了脑袋。 剩下的一员战将,顿时心生惧意,拨马就跑,此时,外围的萧家军已经开始发动进攻,叶惠清一举枪,她身后的五百士兵,正是她亲自训练的千名士兵之中的另一半。 他们始终追随叶惠清左右,可以肯定一点,就算是有一天深州城不再属于叶家,他们也不会离开叶惠清,这一千人,是叶家的私兵。 白虎军的四名大将死的死,败得败,就连完颜蒙跖都处于下风,但是,白虎军并没有因此退缩,面对手持铁矛列阵而来的叶家军,他们手持盾牌,迎候叶家军。 叶家军的铁矛是特殊锻造之法铸造,比一般的长矛要重得多,一般的长矛,都是白蜡杆,而叶家军的长矛,枪头枪杆,全都是精铁打制。 有五百名士兵打头阵,后面的士兵士气大涨,加上叶惠清杀三人,贁两人,让他们觉得,有叶惠清在,就没有失败。 叶惠清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不断地打散结阵的白虎军。 战场上,尘沙滚滚,关河零落,日月无光。 叶惠清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凭一人之力,逼得白虎军节节败退。 战场上,厮杀声震天动地,萧晟和韩璞,也已经发动进攻。 战场上的士气,一鼓作气势如虎。 到了白虎军的大营前,已经分不清敌我,两军混战成一处。 叶惠清一直找寻完颜蒙跖,受了伤的完颜蒙跖,被几名大将保护着往大营深处撤退。 这一战,就是一天一夜。 萧家军已经冲入白虎军大营,两军的士兵都已经杀红了眼,很少上战场的萧家军,相信经过这场战争,会迅速成长起来。 战场上,到处都是血腥的味道,尸横遍野,比上次水淹五万大军看起来更恐怖。 叶惠清始终没有找到完颜蒙跖,从人数上,士气上,萧家军已经占尽上风,主要是白虎军的组成太松散,女真人虽然是主导,但是,女真人平素里对契丹人,奚人,渤海人等都十分残暴,以对待奴隶的方式对待他们,动辄打骂甚至砍杀,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二十万大军,但真正拼尽全力的只有女真人。 一些白虎军趁着夜色,干脆逃跑了。 第二天,日上中天的时候,战场上基本上已经没有在打斗的士兵,莽莽原野上,哀嚎遍野,尸横满地。 萧家军吹起牛角号,队伍迅速集结,叶惠清倒吸了一口冷气,凭着她的经验,一眼就能断定出,二十万萧家军,最多不会超过三万。 一场战役,萧家军几乎可以说是全军覆没,再看自己的叶家军,五百名士兵,还有三百多人,这已经是最好的战绩了,至于其他普通士兵,不足千人。 三个城门出兵,剩余不足千人,这一场战役,何等惨烈。 结阵之后,萧家军就在城外的白虎军大营休息。 这次能够取得胜利,还与他们夜袭敌营,撒了药粉有很大关系,这次的白虎军骑兵,几乎没有用武之地,没有了战马的骑兵,就好像是没了腿的野狼,只能嚎叫,却无法捕食到猎物。 城内还有五千人马,加上自己交给春莲的人马,还有自己剩下的三百余人,就是深州城全部的兵力了。 叶惠清回头看向正在打扫战场的萧家军,脸上露出苦笑,这次的人情欠大了,或许,真的只能嫁给萧晟了,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萧晟执意娶自己,孙姨娘说,萧晟与父亲早就定下了婚约,只是父亲一直没有告诉自己。 叶惠清疑心,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让这个狡猾的人心存觊觎,所以才提出议亲之事。 她不想嫁人,尤其是不想嫁给萧晟这样的男人,他太出众了,与他站在一起,无论男女,都会变得暗淡无光,她对容貌出众的男子,有一种天生的排斥感。 回城之后,叶惠清在衙门点将,韩璞肩膀受伤,副将,只剩下樊琼一人,而樊琼的被敌军砍掉一条腿。 意料中的,周常毫发无伤,这是一个猛将。 在自己失去控制深州城的能力之后,周常,他还会站在自己这边吗? 叶惠清没有了勇气。 她甚至想,应该带着八百人离开,进入大青山腹地,养精蓄锐。可她舍不掉深州的百姓,这些年,她早就和父亲一样,把深州的每一个百姓,都看做自己的家人一样,守城的这段日子,所有的百姓齐心协力,毫无怨言的拆掉自己家的房子,将青砖垒到城墙上,将窗户拆掉,煮油煮粪汁,每个人都把自己当做士兵,共同守护这座城池,就是那些平日里混迹在街巷里的帮闲混混,都收起痞气,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这样的百姓,她怎么舍得抛下! 此时,她理解了前一世的父亲,为何宁愿死在深州城,也不愿离开的原因,因为此时的她,也不愿意离开。 她不能让九泉下的父亲不安。 打定了主意后,叶惠清心中大定。 在春莲一番催促之后,她洗漱一番,换了衣服,来到书房。 萧家军处理城外的善后,城内的事情,她自己解决就可以了。 城内,还有一个心腹大患没有解决,那个总也找不到的奸细。 刚刚喝了一口茶,萧晟就推门进来了,他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锦袍,湿漉漉的头发挽了一个发髻,很随意的插着一根玉簪。 或许是刚刚沐浴完,他的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俊朗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柔和的味道。 她以为他在城外忙,略带慌乱的将茶杯放下,抬头问道,“有事?” “没事,我来看看你,城外的事情,周常和几位将军处理,你不必担心。” 叶惠清暗自腹诽,谁担心了,只是不想见到你。 萧晟一挑眉,唇角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很优雅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刚喝下去,叶惠清气急败坏的说,“那是我的杯子。” “啊,我没看到。”萧晟故作惊讶的说道,“我去给你洗一洗。” “算了。”叶惠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觉的他就是故意的,这个人,穿的像是一个人,骨子里,却是一只狐狸,还是不讲卫生的狐狸。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叶惠清问道:“深州城不足六千人马,可能不足以护卫深州城,你有什么好办法。” 萧晟苦笑,“二十万兵马还剩三万人马,还能怎样,这次完颜蒙跖吃了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飞鹰关还需要再次修复,所以,我想把这三万兵马送给你,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 “我若是不嫁给你,你还会不会送我三万人马?” 萧晟的眉毛几乎立起,“叶惠清,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之间有婚约,哪怕是你做了姑子,我也会让你养出头发嫁给我,这辈子,你必须嫁给我。” 叶惠清拍案而起,“你用了什么阴谋诡计,说动我父亲,让我嫁给你,你究竟藏了什么什么心思!” 萧晟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而后把宽大的手掌放在胸口上,一字一顿缓缓道,“叶惠清,如果我能把这颗心挖出来而不死,一定现在就挖出来给你看,为何你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看待别人,我萧晟配比上你吗?我只是喜欢你,并无那些龌龊的心思,我只希望你能明白,这世上,不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就是存了什么企图之心,我给你时间,我等你到十八岁,如果,你十八岁的时候,还不愿意嫁给我,我愿意给你自由,解除婚约!” 叶惠清呆愣的看着萧晟,皇甫信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她不知道如何应答萧晟,十八岁,还有两年的时间,他是给她两年的自由吗? 叶惠清的心,慌乱起来,低着头不知道如何作答。 萧晟绕过书桌,来到她的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一尺远,萧晟突然抱住她,在她耳畔说,“第一次来深州见到你以后,我就喜欢上你了,我确定我是真心的喜欢你,所以,先别忙着拒绝我,我相信,岳丈的眼力,比你要好。” 在叶惠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萧晟已经放开了她,耳畔,似乎还有丝丝的热气吹拂着,身上笼罩了一层男人的气息,淡淡的,带着一股清冽的味道。 叶惠清突然觉得双颊烧灼的难受,双手捂上脸颊,想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耳边,却因为无数遍回响着萧晟的那番话,越来越烫。 她真希望,刚才那一幕,只是一场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是故意晚的,写了一遍不满意,又删掉了,这次,还是不太满意,本想写一个很宏大的战争场面,只可惜,笔力不行,而且,我发现很多人并不喜欢那样的场面,只好改掉。这两天留言评论好少,灰心!!! 38第三十七回 受伤 夜里,叶惠清不敢睡,在城上巡视,四个城门,全部关闭。 萧晟一直陪着叶惠清,叶惠清觉得他就像是一贴膏药,一旦沾上,就再也揭不下来了。 现在,满城的人看到萧晟,都是一声姑爷,看到萧晟回应时那猥琐的笑容,叶惠清恨不得把他的脸皮揭下来,这个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若是贴到城墙上,肯定比那些城墙砖还坚固。 “萧晟,你不困吗?” “你困吗?”萧晟笑着问道。 叶惠清摇摇头,“我还不困呢,你先去睡吧。” “你都不困,我怎么能困呢,我是你的夫君,我得保护你。”萧晟一本正经的说道。 叶惠清几乎吐血,“我还没有嫁给你呢!” 萧晟立即眉开眼笑,“这么说,你是承认我们的婚约了。” 叶惠清已经无法再与他沟通,她觉得萧晟不可理喻,掉头就走。 忽然,有士兵喊道:“将军,你看衙门!” 叶惠清和萧晟同时看向节度使衙门,节度使衙门内,一片火光。 两个人同时互望一眼,几乎是飞奔下城楼,骑马赶往府邸。 两人到了门口,门口的守卫已经倒在血泊里,守在门口的侍卫,明眼一看就知道是女真人。 叶惠清心里一咯噔,她知道府邸内的人是谁了,再一次逃脱的完颜蒙跖,竟然混到了城里,还在夜间进入了节度使衙门。 早知道,她绝对不会上城巡视。 完颜蒙跖抱着天恩坐在大堂上,周围,都是手拿兵器的女真人,大概有三十几人。 叶惠清强令自己沉静下来,迈步进了大堂,一瞬不瞬的看向完颜蒙跖,“完颜蒙跖,你要做什么,把我兄弟还给我!” “这么说,他是我小舅子了。”完颜蒙跖哈哈大笑,然后,捏了捏天恩的小脸蛋,天恩哇哇大哭起来。 “你把我姨娘怎样了?”她没有见到孙氏,也没有春莲和琼枝,难道,他们都被完颜蒙跖害死了吗? “后院那几个女人吗?”完颜蒙跖一笑,“我赏给他们了。” 叶惠清心如刀绞,紧握着拳头,恨恨道:“完颜蒙跖,你想怎样?” 完颜蒙跖看了看怀里的天恩,微微一笑,“很简单,你跟我走,我的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我认了,但是我总要拿点东西平衡一下吧。” “我跟你走,但是,你要放了我的兄弟。” “那可不行,萧晟,你跟我们一起走,出了飞鹰关之后,我把孩子交给你。” 萧晟上前一把拽住想要动武的叶惠清,沉声道:“明天一早再走,现在天太黑,会吓坏孩子。” “这你不用担心,把孩子绑在我身上,他不会有事的。”完颜蒙跖的双手一直抱着天恩不撒手,若是有人想要对他动手,那天恩肯定与他同归于尽。 完颜蒙跖把天恩用裘皮大衣裹上,放在自己的胸前,因为一直有女真人围着他,所以,无人敢动手,只怕伤了天恩。 叶惠清心中一动,看向萧晟,“萧公子,你现在去准备马匹。” 她这是在赌,希望萧晟能够懂她的意思,萧晟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不一会儿,马匹都牵到了府门口,叶惠清上了自己的青骢马,完颜蒙住眼珠一转,“叶小姐,你下来,我要骑你那匹马。” 叶惠清愣了一下,并没有反对。 可他又说道:“你骑萧晟那匹马。” 萧晟只好把自己的马牵给叶惠清。 开了城门,女真人围着完颜蒙跖,纵马出城,完颜蒙跖哈哈大笑。 怀中的天恩,却哭得嗓子都哑了。 叶惠清纵有一万个杀了他的心,却不得不顾忌天恩。 完颜蒙跖发现他们身后跟随的士兵,勒住缰绳,大声道:“让他们回去,只有萧晟跟着就行了,否则,你也不用去了。” 身后的将士们只好勒住缰绳。 完颜蒙跖的狡猾,远超过萧晟的想象,萧晟还再三叮嘱,让萧家军不可漏掉一人,全力寻找完颜蒙跖。 却想不到,他已经混进了城里。 叶惠清一直紧跟在完颜蒙跖的后面,但是,他们中间,始终隔着几名女真士兵,这些人,应该是完颜蒙跖的贴身侍卫,即便是完颜蒙跖受了伤,也忠心耿耿的跟在他的身边。 完颜蒙跖不时回头看向叶惠清,他发誓,一定要把叶惠清带回都城去。 叶惠清和萧晟现在手无寸铁,所以,他不担心叶惠清会反抗,更何况,他手中有一个超级法宝。 出了飞鹰关以后,天亮了。 秋雾浓浓,能见度不足三尺远。 叶惠清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看向身边的萧晟,萧晟微微一笑,眼底,透着疲惫。 “累了,先歇一会儿。”女真侍卫扶着腿上有伤的完颜蒙跖下马,完颜蒙跖嘿嘿一笑,“叶惠清,就算是我成了瘸子,你也得嫁给我。” 众人在路边坐下,几个女真人拿着弓箭走了,叶惠清说道:“完颜蒙跖,你现在把我兄弟交给萧晟,我保证不会逃走。” 完颜蒙跖摇头,“不行,你太狡猾,他也太狡猾,我不能相信你们,还要再走一段时间。” 叶惠清冷笑,不再说话,望着弥漫的浓雾,良久才说道:“完颜蒙跖,若是我兄弟有个好歹,我一定要了你的命!” “他是我小舅子,怎么可能让他有事,放心吧。”完颜蒙跖看了一眼裘皮大衣中沉睡的叶天恩。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浓雾不见散去,几名打猎的侍卫却回来了,其中一个人,肩膀上扛着一头鹿。 这头鹿,显然不够三十几人吃的,但是,非常时期,只好先让完颜蒙跖和叶惠清吃饱。 女真人最会烤肉,看着他们熟练的剥皮,放血,架火,烤肉。 叶惠清顿时觉得自己饿了。 每个女真人的靴子里,都有一柄短刃,既能护身,又能在荒野中依靠它生存。 肉烤好以后,一个女真人切下一条鹿腿,递给完颜蒙跖,另一条腿,递给叶惠清,叶惠清看到他们都不吃,心中暗自佩服女真人的忠诚,然后说道:“他的呢?” 完颜蒙跖摇头,“这头鹿太小了,只能委屈萧公子了,今天你回到深州城,再大吃一顿便是。” 叶惠清扫了一眼萧晟,萧晟微微一笑,“说得对,我很快就会回城。” 叶惠清默默地吃着鹿腿,只有吃饱了,才能对付这些人,她自信能够对付这些女真人,只是,完颜蒙跖的怀中有天恩,这是她最忧虑的,完颜蒙跖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杀掉天恩。 她希望萧晟能够夺回天恩,她来对付这三十几个侍卫。 她相信,身后不远出,肯定会有深州城的士兵想跟随,她对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兵有信心。 浓雾依旧没有散去,大山里的秋雾,有的时候会整天都不散去。 天恩饿得直哭,完颜蒙跖笑着说,等他们出了飞鹰关,找一户人家,天恩就不会饿了。 飞鹰关以外,以前有很多村落,但是,白虎军杀进飞鹰关以后,关外的百姓已经四散逃去,大片的田野,都已经荒芜了,百里无炊烟,是飞鹰关外真实的写照。 叶惠清不敢和萧晟靠的太近,完颜蒙跖不时的回头看他,并让女真侍卫将他们隔开。 因为雾气太大,他们不敢骑太快,关外的官道,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幸好战马不在意这些,若是坐在马车上,估计车架子都颠散了。 叶惠清试着跟萧晟用手势联系,希望他能看懂。 萧晟并没有反应,叶惠清气得要死,心中直骂萧晟就是一艮朽木。 又走了一段路,出现了岔路。 叶惠清知道,机会来了。 在上马之前,她就暗暗的装了几颗石子,她悄悄把石子放在手中,手上运了劲道,射向前面的几匹马。 战马受了惊,唏溜溜暴叫这样扬起前蹄,几名女真士兵悴不及防,跌落马下。 叶惠清回头看了一眼萧晟,发现他已经跑到了前面,完颜蒙跖心知有异,大声道:“叶惠清,你想要了兄弟的命吗,我成全你!” 话音刚落,萧晟的马头已经到了,一个起落,他落在了完颜蒙跖的马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袖刀,抵在他的后腰上,“完颜蒙跖,若是你想活命,就不要乱动。” 完颜蒙跖大骇,他没有想到,萧晟手中,竟然还有武器。 叶惠清已经夺了其中一名士兵的弯刀,有了兵刃在手,叶惠清有了底气,加上萧晟已经制住了完颜蒙跖,她相信,这一次,依然是他们赢。 几名侍卫围住完颜蒙跖和萧晟,其余人则围住了叶惠清,在完颜蒙跖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他们不介意杀了叶惠清,当时,若不是完颜蒙跖的坚决,他们早就带着他逃回都城了。 浓雾中,因为官道狭窄,视线不好,他们在马上打得并不顺利,萧晟厉声喝道:“完颜蒙跖,你现在让他们停手,把孩子给我,我会放你一条生路,我的人,始终在后面跟着我们,你认为你们真的能够逃走吗?” 完颜蒙跖相信他的话,可是,他舍不得就此放弃叶惠清。 隐隐的,似乎有马蹄声传来,完颜蒙跖心一横,大声道:“住手,我们走!” 叶惠清心中大喜,一招力劈华山,劈向前面的战马。 忽然,脑后传来剧痛,叶惠清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转折,不知道谁能猜出来。 39第三十八回 洛阳 叶惠清睁开眼,眼前一大堆人围着自己,可她一个人都不认识。 陡然间,她慌乱地发现,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清妹妹,你终于醒了。”萧晟喜极而泣,握住了她的手。 这个男人俊朗的五官,就像是用美玉雕刻出来的一般,精致而又无暇。 “你是谁?”叶惠清困惑的看着萧晟,试图要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中抽离出来。 众人皆惊,孙氏抱着叶天恩走上前,“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叶惠清重复了一句。 接着,她诚恳地问道:“请问,我是谁,这是在哪儿?” 春莲第一个奔出去,将郎中又请了进来,郎中一直在厅中等候着,听说叶惠清醒了之后,不认得人了,也是一惊。 郎中给她号脉之后,摇了摇头,“大小姐的伤是在脑后,虽然清理了伤口,但里面怎样,无法得知,据小人看来,应该是大小姐的脑后存积了恶血,待小人开一剂活血化瘀的药试一试,或许能够有用。” “那还不快去!”萧晟沉着脸呵斥道。 叶惠清一直迷茫的看着众人,孙氏流着眼泪告诉她,怀中的孩子,是她的亲生兄弟,他们的父亲,已经去世,她是姨娘,眼前这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是她的未婚夫。 叶惠清听到未婚夫三个字,莫名的脸一红,眼神闪躲着,不敢再直视萧晟。 叶惠清的身上并没有伤,起床以后,喝了一碗粥,或许因为喝得太快,刚喝完,就吐了出来。 萧晟心烦意乱的看着叶惠清,此时的叶惠清,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跟他说话的时候,会羞涩,会脸红,不敢抬头。 不会再向之前那样冷冰冰的说,绝对不会嫁给他。 但他宁愿他冷冰冰的对自己,也不要一个根本对自己没印象的女子。 一连喝了三天药,并无任何效果,叶惠清熟悉了府中的一切,却依然对每个人都毫无印象,不过,她对天恩十分亲昵,或许,这是血缘天性所致。 萧晟和韩璞,樊琼商量,将深州城暂时交给韩璞打理,他带着叶惠清回洛阳去,洛阳城中,有太医院,那里有大齐最好的郎中。 樊琼也知道,深州城已经是萧家的地盘,所有副将,只剩下他一个人,独木难行,更重要的是,叶惠清现在是萧晟的未婚妻,所以,樊琼道:“萧公子,只要孙姨娘答应,末将没有意见,只不过,等到大小姐恢复记忆以后,这深州城……” “樊副将尽管放心,老夫绝对不会霸住深州城,深州有叶小姐在,才能保证我大齐无忧。”韩璞坦荡自然的一番话,让樊琼终于放下心来,答应只要孙氏同意,他们绝对不会反对,但有一点,深州城上的旗帜,必须还是叶家的。 韩璞和萧晟自然是不会反对。 孙氏本来是没有什么主意的妇人,而且,深州城的郎中,的确没有医术高深之士,所以,她同意跟随萧晟前往洛阳。 春莲暗地里和孙氏商量,他们手里,还有叶家的私军八百余人,春莲觉得,应该把这八百人分为两部分,留下一部分守在深州,这里是叶家的大本营,必须有自己的人,谁能保证,韩璞是一个永远没有私心和*的人。 叶惠清一直很信任春莲,所以,孙氏对春莲也保持了信任,采纳了春莲的建议,更何况,大青山腹地,还有深州城的粮仓,这是一个城池立足的根本。 春莲选了三百人跟随叶惠清前往洛阳,而其余人等,则留在深州城。 准备了两天,萧晟带着叶惠清和孙姨娘,叶天恩,以及三百名叶家军,离开了深州城,前往洛阳。 叶惠清和孙氏带着天恩,坐在马车里,其余人骑马,春莲骑得是叶惠清的青骢马,除了春莲,没有人敢靠近青骢马。 萧晟心里也是忐忑的,他怕这样的叶惠清,不被萧家人所接受,至今,家里人对叶惠清的态度,还不得而知,因为一直处于战争状态,萧家还没有信传来。 一路上,叶惠清很安静,只是下意识的躲着萧晟,满眼都是羞涩之意。 萧晟也不着急,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最好,能够在叶惠清恢复记忆之前,与她成亲,等到生米煮成了熟饭,看她还嚣张不嚣张! 萧晟想到这里,不由得弯起了唇角。 孙氏从心里接受了萧晟,大小姐性格冷傲,能有萧晟这样俊美温和的男子照顾,是一辈子的福气,她是叶惠清母亲的丫鬟,从小在皇甫家长大,皇甫氏性格温婉贤淑,两人虽然是奴仆情分,却情同姐妹,孙氏能够成为妾室,皆因皇甫氏舍不得她出嫁分开。 孙氏一直谨守妾室的本分,对叶惠清比对皇甫氏还要恭敬几分,一切都是以叶惠清的喜怒哀乐为主,即便是生了叶天恩,她也不曾恃宠生娇。 距离洛阳城越来越近,孙氏心中忐忑起来,一是因为叶惠清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二是因为萧家未知的态度。 所以,孙氏打算和萧晟认真谈一谈。 宿在驿馆以后,孙氏命春莲请萧晟在厅堂一叙。 萧晟欣然前往。 萧晟对孙氏很尊重,一路上,都如同侍奉家中长辈一般,恭恭敬敬。 孙氏在萧晟坐下以后,轻叹一声,问道:“萧公子,至今妾身还不知道萧家的态度,若是我家小姐到了洛阳,萧家不认这门亲事,妾身该怎么办?” 萧晟庄而重之道:“姨娘放心,这件事,晚辈已经禀明家中长辈,而且,晚辈对小姐是出自真心,我既然答应了岳父,便不会反悔,晚辈会一生一世照顾她,即便是她不会恢复记忆,晚辈也不会变心,若是有一天,晚辈变了心,便让我天诛地灭。” 孙氏忙阻止道:“萧公子,不必这样发誓,妾身相信萧公子便是,你也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主意,老爷去了之后,我一直想着跟随老爷而去,但现在,小姐失去记忆,天恩还小,我不得不苟且偷生,所以,妾身希望小姐能够有一个好归宿,这样也能照顾好天恩。” 萧晟再三劝慰孙氏,不可再有轻生之念,并说到了洛阳,定然能够寻到医术高明的郎中,治愈叶惠清。 当车队看到洛阳城的时候,众人都露出了笑容。 一直躲在马车里的叶惠清,也掀开了车帘,看向外面。 叶惠清一直在吃散瘀的药,食物里也添加了散瘀的补药,但是,叶惠清并无一丝好转,反倒比以前更加喜欢睡觉,马车里虽然颠簸,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睡眠。 随行的郎中一再保证她不会有事,萧晟才放下心来。 萧晟已经提前派人给家中送信,进了洛阳城之后,他打算将叶惠清安排在自己的宅子里,他十五岁的时候,祖父将永泰坊的一座小院子给了他,一直空置着,宅子相比萧家大宅肯定不算大,但是,相对来说,面积已是不小,外面建有可以通行车马的门屋,院内为四合院形制,两侧建厢房,主体建筑的前厅、后厅与卧房之间以廊连接成“工”字,住宅的两侧,还有偏院,院落内遍植花草,后院,还有一处面积与房屋几乎相等的花园,亭台楼阁,宏大华丽,内中引水凿池,假山林立,松竹幽茂。 马车停在大门口,门房的仆人便飞奔下来,牵着马车,直接进了院落。 叶惠清已经忘记了前世的记忆,所以,她对洛阳城十分好奇,而孙氏,自从跟着皇甫氏嫁给叶治昌,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十几年以后的洛阳城,早就不复旧时景象。 马车停下来,萧晟的心里也埋下了一层阴影,自己回到洛阳城,家里人不可能不知道,但直至现在,无一人现身,便可知晓他们的态度。 但萧晟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放弃叶惠清,他会用自己的智慧,解决家中的难题,只要说服了祖父,其他人不足为惧。 好在,房间里都是打扫干净的,叶惠清直接住进了正院,孙氏带着叶天恩住进了东偏院。 这个大院子,比深州的衙门要大上十几倍,三百名士兵,分散住在了西偏院和花园边的两排仆人房。 只是他们的马匹太多,院子里放不下,只留了十几匹马,剩下的,萧晟命人带着放到了城外的军营里。 安排好了叶惠清,萧晟向她和孙氏告辞,表示先回家一趟,晚些时候再过来。 孙氏从小在皇甫家长大,对于内中的情形,岂能不知,一看萧家并没有派人来,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只盼着萧晟能够遵守诺言,不抛弃叶惠清。 因为她知道,皇甫崇年一家人,更加的靠不住,但无论怎样,她打算明日一早,带着礼物去拜访一下皇甫家,毕竟他们两家是亲戚。 叶惠清并不知道孙氏的担忧,她现在只想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的情节,主要是洛阳的生活,本来战争场面,应该还有五万字左右,那样一个宏大的战争场面,让我一笔带过,心里真难受。 不过,好在女主和女配即将碰上,会有碰撞,我心里稍稍好受一点。我现在也不求评论了,灰心了,每天三千字,换不来一句话,就只当写给自己的吧! 40第三十九回 意外 萧晟回到家中,直接去了祖父的书房,若无事,祖父一定是在书房。 萧晟的祖父,萧裕,是当朝枢密使,并且纸张全*政大权,虽然说各州郡藩镇割据,但是,洛阳及其周边地区,仍然是萧家的天下。 萧裕忍了大半生,才将司马家打败,可见此人的隐忍,非常人所能及。 萧裕似乎早就料到萧晟回来,看到孙子推门进来,微微一笑,“大郎,你黑了。” 萧晟规规矩矩的行礼,站在祖父的对面,却一言不发。 “怎么?心中不快。”萧裕捋着胡须,笑眯眯的看向自己的孙子,“这点事情,就忍不下去了,你的隐忍功夫,还是不到家啊。” “祖父,孙儿只想娶叶惠清。” “你的志向是什么?” “做这天下的王。” “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只娶一个女人?” 萧晟一震,“祖父,我们的谈话,你如何得知?” “只要祖父想知道的,一定能知道,再说,她现在已经失去了记忆,我听说,她现在的武功也没有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人云亦云,你以为宫中的御医,真的可以将她已好吗?祖父可以将你扶上王位,也可以将你的兄弟扶上王位,孰重孰轻,你自己掂量吧,我萧家军,二十万兵马,竟然只剩下三万,幸好,现在深州城,安州城归了我们,否则这场交易,真是亏大了。”萧裕一直面带微笑,可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那样冷酷无情,让人心寒。 如果没有遇到叶惠清,萧晟不会犹豫,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天下,应该是有德者居之,那小皇帝,牙都没有长齐,有什么资格号令天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再说,萧家本就是士族,而且,萧家的祖上,本来就是皇族,他们是梁武帝萧衍的后代。 叶惠清曾经说过,她的男人,只能有她一个,否则,就让他当太监。 她已经忘了那句话了吧,可是他记得,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辈子,他认定了叶惠清,再无更改。 理清了自己的思绪,萧晟微微一笑,“祖父,那你就另选贤德吧,孙儿不孝,不能为祖父达成心愿。”萧裕的年龄已经老了,即便是想做皇帝,恐怕还没有坐上那把椅子,就已经倒下了,而且,他的几个儿子之间,勾心斗角,倒不如把希望直接寄托在最有能力的萧晟身上,萧晟的能力,是他所有子孙里面,最出色的。 萧裕眯起了眼睛。 面相上看,萧晟应该是一个无情的人,想要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就必须要无情。 难道,他看走眼了? 萧裕叹了一口气,“若是你放弃眼下的地位,你现在的宅子,祖父也要收回来,你的地位,也将让给别人,或许,你会一无所有,你能接受这样的人生吗?” “只要不和叶惠清分开,我愿意接受。只怕将来后悔的事祖父。”萧晟毫不畏惧的看向祖父,他从来没有怕过祖父,那只是尊重,敬佩。 “萧晟,你的自信从何而来?” 萧晟陷入沉思,想起了叶惠清,在面对五万大军围城的情况下,叶惠清是怎么做的呢?那场深州之战,以少胜多,创造了军事史上的一个奇迹。 他是那场奇迹的见证者,还被叶惠清忽悠了一把,那个被人称为女煞神的女子,随时随地都拥有强大的自信,这正是吸引自己最重要的原因。 “祖父,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定,孙儿会有另一番奇遇,孙儿这就去找房子,明日便可搬出来。”萧晟郑重的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萧裕啪的一拍桌子,“小子,你这样走,确定不会后悔吗?” 萧晟转过头,用力的点头说道:“孙儿确定不会后悔。如果叶惠清没有失去记忆,她还是深州城的主人,祖父今天不会是这个态度,对吗?皇甫崇年也曾经想过与叶家再次结亲,但是,皇甫信自己放弃了,祖父若是想成就大事,还是提防一下皇甫家。” 萧晟知道,跨出这道门槛,萧家会为他制造各种障碍,祖父培养他多年,不可能轻言放弃,但是,他也同样执着,即便是在多困难,他也不会放弃叶惠清。 现在,她的大脑中一片空白,那么,以后他就陪着她,将从前的记忆,一点点的放回去,或者,给她一个全新的人生,他不相信,叶惠清会一直失忆下去,现在,他最要紧的事情,应该是抓紧时间和叶惠清成亲,等生米做成熟饭,就算是她恢复记忆,也失去了反悔的机会了。 萧晟回到自己的家,萧晟的爹娘都在,看样子,他们也已经知道了真相。 看到母亲的眼泪,萧晟心里一抽,他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萧家,但是,让他就此放弃叶惠清,还不如杀了他。 萧晟一进厅堂,就跪在了地上,萧晟的母亲陆氏看到儿子,忍不住抽泣起来。 萧克谏长叹一声,他没有儿子的决断,这个家,一直都是父亲做主,他代表着萧家至高无上的权威,从来没有人敢反驳,甚至想都不敢想。 儿子离开,他舍不得,但是,他了解自己的儿子,把他留下来的希望,几乎是零。 “儿子,那姑娘,真的就值得你放弃一切吗?”陆氏抱着儿子的肩膀哭泣着,他们不敢挑战萧裕的权威,现在,祖孙俩闹翻了,萧家不知道有多人暗中叫好,甚至设置各种障碍,阻断儿子回来的路。 到底是做母亲的心疼儿子,一边抱着儿子哭,一边轻声说道:“母亲给你准备了五千两银子,还有一些金叶子,若是不够,我在想办法,切不可苦了自己,若是有机会,让母亲看看那姑娘,我儿子喜欢上的女子,一定是举世无双。” 萧晟苦笑,母亲最是以貌取人,若是让她知道叶惠清的容貌并不美,或许,又多了一层阻力,也罢,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祖父把自己赶出去,对自己更为有利。 “爹,娘,不管儿子娶什么样的女子,你们都不会反对,是不是?” 萧克谏苦笑,“你以为,为父没有见过那叶小姐吗?只要你喜欢就好,为父不愿像你祖父那样,终究,是你们夫妻过日子,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叶治昌照顾叶惠清,就不可食言,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以信为本。若是你抛下叶惠清,才不配做我萧克谏的儿子。” 萧晟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掉下眼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娘……”萧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萧克谏扶起儿子,“为父会想办法说服你的祖父,你母亲在淳化坊有一个院子,虽然比你祖父的院子稍微小一点,房间数量并不少,我已经派人收拾出来,你们暂且住下,万不可怠慢了叶小姐,明日为父就去太医院,让御医为叶小姐诊治。” “是啊,儿子,你要告诉叶家的姨娘,娘愿意认下这门亲事。”在萧克谏夫妻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儿子的幸福更重要的事情了。 拿着父母给自己的准备的行李,萧晟离开了萧府,回头看向自己的家,门口的石狮子,依然威武雄壮,小时候,他最喜欢骑在石狮子上,看着来往的行人,还有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还是自己小时候种下的,梧桐树结了籽之后,他还曾经拿着弹弓,射向街上的行人,为此,祖父罚自己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一天没有吃饭,母亲偷偷派了丫鬟给自己送饭,被祖父发现,丫鬟被杖责三十,差点死了,母亲为此愧疚不已,哭了很久。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令母亲伤心的事情。 但这一次,母亲又伤心了,萧晟痛苦的低下头,他不愿让母亲伤心,更不愿意失去叶惠清。 孙氏没有想到萧晟还会回来,自然是十分高兴。 萧晟笑着告诉她,父母已经承认了这桩婚事,等他们有时间,想见一见孙氏。 孙氏却听出了他话中的语病,笑容渐渐淡去,“萧公子,你没有说实话,是不是萧大人并不同意这门亲事,我们大小姐只是暂时失去记忆,又不影响生孩子,为何萧大人看不上我们大小姐呢。” 萧晟苦笑,赶紧说道:“姨娘,我爹娘已经认同了这门亲事,爹娘还让我给姨娘和天恩送来了礼物。” 说着,萧晟把母亲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首饰是送给孙氏的,金锁,是送给天恩的,至于叶惠清,暂时没有礼物,萧晟的母亲想找个机会,见一见儿媳妇。 陆氏之所以爽快答应,是因为萧克谏见过叶惠清,也知晓叶治昌的为人,叶治昌这等顶天立地的英雄,所教导的女儿,绝对不会错。 孙氏顿时眉开眼笑,只要萧晟的父母认同这门亲事,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那么,明天去皇甫家,可以带着萧晟陪同前往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三易其稿,终于写出来了,好难,谢谢亲们的支持和留言。万分感谢。 41第四十回 相约 翌日,萧晟刚刚陪着叶惠清用完早膳,御医就上门来了,而且,还是两人,这两人,都是太医院有名望的御医。 想必,他的父亲昨天晚上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件事,萧晟的心里对父亲充满了感激。 萧晟喜出望外,急忙请二人坐下,又将叶惠清请出来,让御医把脉。 两位御医摇头晃脑的一番诊断之后,摇了摇头,都表示无能为力,不过,把叶惠清原来在深州开的药方修改了一番,加了几位名贵的药材进去。 萧晟失望的向两人道谢之后,准备送二人出门,这时候,春莲匆匆进来,见到两位御医,欲言又止。 两名御医见状,起身告辞。 春莲叹了一口气,不用说了。 因为人已经进来了,来的是萧家的侍卫,领头的,是萧家的分支子弟萧原,与萧晟是同辈。 萧原冷冷的说道:“萧大郎,祖父命你在半个时辰之内,必须搬出去!” 御医吓了一跳,谁都知道,萧晟才是萧家未来的继承人,现在,一个分支庶子,竟然对他如此不恭,莫非,萧家内部出现了分裂。 他们不愿意参与进来,话都没说,匆匆离去。 早起以后,萧晟已经命令三百名叶家军打包,准备离开。 想不到,萧裕步步紧逼,这让萧晟心里十分恼火,同时,萧裕的薄情寡义,也让他十分伤心,曾经,萧裕是他最敬重的长者,他对萧裕的情感,甚至超过了父母,现如今,因为一个女子,萧裕对他如此冷淡,萧晟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他庆幸爹娘是通情达理的,没有继续给自己添加压力。 萧晟冷冷还击,“萧原,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做主!” 萧原嗤笑道:“萧晟,没有了祖父的支持,你以为你是谁!”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惠清走过来,问萧晟,“何事?” 她失去了所有记忆,一个人也不认识,所有的认知,都是孙氏,春莲和萧晟加给她的,她就像是一块没有了水分的海绵,无论多少水添加进去,她都能吸收干净。 但她骨子里的性格,是没有变化的。 一路上,孙氏不停的跟她说着萧晟的痴情,萧晟的种种好处,她心里,是接受萧晟是她未婚夫这个事实的,只是,她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很羞涩又很茫然,面对萧晟温柔的笑,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所以,尽量躲避着他。 但是,当萧晟被人嘲讽的时候,叶惠清的傲骨被释放出来,她往萧原面前一站,甚至比萧原还要高一点,那种睥睨天下的冷酷眼神,让萧晟心中激动不已,他有种错觉,叶惠清根本没失忆。 叶惠清知道自己会武功,但所有的招数,路数都遗忘的一干二净,她曾经偷偷掂量过父亲的镔铁枪,毫无压力。 萧原上下打量叶惠清,随即哈哈大笑,伸手一指叶惠清,“这还是个女人吗?萧晟,你的确与众不同,连选女人的眼光,都和别人不一样。” 萧原身后的侍卫,却无人敢笑,萧原可以缺心眼,怎么说他都是姓萧,可他们只是侍卫,萧老爷现在不认孙子,不代表他永远不认孙子,若是有一天萧晟重新得势,他们会倒霉的。 叶惠清向前走了两步,二话不说,一脚踹了上去,萧原仰面倒在地上,叶惠清踏上一脚,“凭你,又是一个什么东西!” 她回过头,冷冷扫了一眼瞠目结舌的侍卫们,重重的哼一声,又向春莲吩咐道:“给我绑起来,狠狠的打!” 春莲激动的点点头,一挥手,叶家军齐刷刷围拢过来,萧晟淡淡道:“你们都不要动。”他指的是茫然无措的侍卫们说道。 春莲欢快的将鼻青脸肿的萧原绑在院中的树上,然后用绳子吊了起来,叶惠清扫了一眼在空中荡来荡去的萧原,寒芒毕现,冷漠的扫了一眼:“我们现在就搬走,我们走之前,不准放他下来!” 萧原因为被打的时候大喊大叫,被春莲塞了一块破抹布,臭烘烘的抹布,让萧原把脸都憋紫了。 萧晟让小厮去外边找车夫,小厮刚出门,又回来了,萧克谏派了一队车夫来接他们过去。 得知是萧克谏派来的,孙氏很是感动,她知道,叶惠清这辈子,终于有了依靠了。 因为不在意个坊区,所以,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收拾停当,来到淳化坊。 淳化坊这边,陆氏身边的容妈妈早就派人收拾了屋子,等着萧晟他们到来,陆氏也是想借着容妈妈的口,看一下把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叶惠清,到底长什么样子。 容妈妈看到孙氏他们进来,首先把视线转向春莲,看到俏丽的春联穿的竟是丫鬟的服饰,一愣,又看向叶惠清,叶惠清比一般的女子要高出一头,可站在萧晟身边,并不突兀,两人之间很般配。 只是,只是这长相……容妈妈不知道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叶惠清,很男人,很高,很……容妈妈头疼了,这次的任务,实在太艰难了。 到底是大宅中出来的老人了,所以,容妈妈很快镇定如常,微笑着向叶惠清和孙氏问候,叶惠清也很礼貌地向她打了一个招呼,因为萧晟低声说,这是他母亲身边的亲信。 容妈妈再次惊了一下,这不就是一个男人吗?少爷疯了吧。 再看萧晟一脸宠溺的柔情,容妈妈替夫人堵了一下,可以想见,温柔美丽的陆夫人,见到叶惠清的时候,会是一幅怎样的表情。 这洛阳城想要嫁给萧晟的人,可以从定鼎门一直排到端门,哪个不是才貌双全,家世良好的千金小姐。 怪不得萧老爷会反对这门亲事,这每天早上一睁眼,看到的是一个比自己还丑的男人,这心情得有多糟啊。 容妈妈不敢说什么,早就听说这位小姐是个女煞神,而且,那边宅子发生的事情,她也知道了,总之,这位大小姐惹不得。 失忆了都这么厉害,不知道以前得有多可怕。 容妈妈浮想联翩,神不守舍,萧晟发现她的不对,趁着他人不注意,他走向容妈妈,轻声问容妈妈是不是他母亲有什么吩咐? 容妈妈连忙摆手否认,可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这位大小姐,真的是女子吗?” “当然是女子!”萧晟不高兴了,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若是换个别人问这句话,萧晟肯定没有这么好的态度。 容妈妈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老脸一红,向萧晟道歉。 萧晟淡淡道:“容妈妈,夫人那边,还希望容妈妈不要加一个字,也不要减一个字,如实的向她禀报,我喜欢的是她的人,和容貌无关。” 容妈妈苦笑着点点头,萧晟太了解她了。 送走容妈妈,萧晟去看叶惠清,叶惠清吃了药之后,已经睡下。 过了午时,孙氏觉得,下午去看望皇甫家,有些不礼貌,而且,以皇甫家的势力,怎么可能不知道叶惠清来了洛阳,但是,直至现在,不见有皇甫家的人出现,孙氏的心,也就冷了半截,照顾好大小姐和儿子,比什么都重要,只要大小姐痊愈,叶家就不会倒。 一向软弱,唯唯诺诺的孙氏,几度想要自杀追随叶治昌,现在反倒变得坚强起来,而且,心胸也比以前豁达起来。 洛阳城有很多名医,萧晟打算从明天开始,带着叶惠清逐一拜访,但凡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睡醒一觉的叶惠清,遣了春莲请他到后园的幽居亭见面。 这些天,除了睡觉的时候,他随时都能见到叶惠清,现在叶惠清请他到后园相见,让萧晟变得心情忐忑起来。 萧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问春莲是不是应该换一身衣服,春莲掩口而笑,“萧公子,这已经很好了,难道你想和我们大小姐比谁英俊吗?” 从背影看,他们家大小姐,绝对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萧晟眸光一深,眼底的不满,明显的显露出来,冷冽中带着山峰一般的威压之势,让春莲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一声不吭的赶紧跑了,这有什么呀,从前她们小姐没失忆的时候,她还经常跟小姐打趣,以后就嫁给大小姐呢,大小姐一点都不介意别人议论她的相貌。 萧晟回房间照了照镜子,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换一件衣服,翻箱倒柜的,找了几件都不满意,想着是不是应该派人跟母亲说一声,让她在给自己送几身衣服来。 最后,穿了一件月白色锦绣华服,又在袍服内系上一个香囊,举起镜子照了照,这才迈步走出来。 他想,要是晚上该有多好,月下,他从垂柳下缓缓走出,一边走向她,一边吹着箫,月下的叶惠清,眸光清亮的看向他,眼睛里,全都是爱慕之色。 太完美了! 咣!萧晟的额头撞在了门框上,瞬间起了一个鼓包。 萧晟咬牙切齿地看着镜子里那个分外明显的鼓包,只好找了一顶幞头戴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解释一下,叶惠清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脑海中一片空白,并不是改变了性格,总会想起来的,别忘了还有一个好色的铁一道人。只是在铁一道人来之前,大小姐只能继续失忆-- 我想回复评论,网页就开始转菊花,看得我眼晕,等到网速快了再说吧,谢谢诸位的支持。 ------- 小剧场:“天恩,看,姐夫又给你找来一副颜真卿的真迹。”萧晟兴冲冲的走进天恩的书房。 天恩眼睛一亮,拿过真迹,细细赏玩起来。 “姐夫好不好?” 天恩这才听清他的自称,苦了脸,“萧大哥,你还是先把真迹拿走吧,姐姐说,你不是我姐夫,我若是再唤你姐夫,就让我蹲两个时辰马步,可我只喜欢读书习字,不喜欢蹲马步。” 萧晟脸色微变,沉吟片刻,“以后在你姐姐面前,你叫我萧大哥,在其他人面前,你叫我姐夫,这总可以了吧?别忘了,岳父大人临终前,的确把你姐姐许配给我了。” “可姐姐说,父亲临终前,并没有说把姐姐许配给谁,其实,我喜欢萧大哥做姐夫,若是你娶了姐姐,就多一个人陪着我挨骂了。” 萧晟一脸黑线,笑得十分尴尬。 42第四十一回 相逢 远远地,萧晟就看到了叶惠清的背影。 她扶着栏杆,低头看着水面。 萧晟愣了一下,心跳忽然加速,直觉告诉他,叶惠清今天会跟他说些什么。 他的脚步很轻,叶惠清还是听见了,转回头,冲着萧晟一笑,萧晟这颗心,差点跳出来。 上了台阶,叶惠清请他坐下。 叶惠清坐在萧晟的对面。 萧晟紧张的看着叶惠清,鼻尖上都冒汗了,也不敢擦。 偏偏叶惠清问道:“你很热吗?” 天寒地冻的,怎么可能热呢。 叶惠清见他摇头,没再追问,咬了一下嘴唇,问道:“萧公子,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在家里人反对的情况下,还要履行我们的婚约?” 萧晟微微一笑,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是在开玩笑,却又很认真,“因为你之前说过,如果我去找了别的女子,你会把我变成太监,我不想你恢复记忆以后,变成太监。” 叶惠清愕然,春莲说过,她以前非常暴戾,于万军之中取敌人首级,如探囊取物,深州百姓和敌军都称她为女煞神。 那么,说出这种话来,也是有可能的。 萧晟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履行婚约吗? 她沉下脸,“既然是这样,我可以现在告诉你,就算是我恢复记忆,也不会那样做,你是否离开?” 萧晟的脸,刷的白了,他把自己的舌头割掉的心都有了,真是祸从口出。 他赶紧摆手,“清妹妹,我只是跟你开玩笑。” “我只是不想强人所难,也不想你和家里的关系僵下去,昨天我听说了,你是令祖父亲自教导成人的,想必,对你寄予了厚望,可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帮不到你,反而会拖你后腿,所以,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你解除婚约。” 萧晟腾地站了起来,“绝不可能,叶惠清,我不管你有没有记忆,你都必须嫁给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此生,不会更改,任何人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以后,你也不要提退亲的事情,除非你杀了我!”他的双眼几乎要凸出来,眼睛都是红的,像是一头炸了毛的狮子。 叶惠清的心里,流淌过暖暖的感动,这个男人,不嫌弃自己长得丑,不嫌弃自己失去记忆,宁愿从家中一无所有的走出来,也不放弃自己。 此生,妇复何求。 她起身走到萧晟面前,垂着头,轻声地说,“以后,我不会再说解除婚约的事情了,你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上,就算有一天恢复记忆,我也不会忘掉。” 萧晟此时,就好像被西北风吹过之后,冷得浑身哆嗦,难以忍受之时,突然刮来一股温暖的东风,冰雪消融,桃红柳绿,说不尽的好风景。 可惜,这时候手头没有纸笔,是不是应该回去拿纸笔把这段话记下来,然后让她签个字,等她恢复记忆赖账的时候拿出来。 萧晟越想越觉得应该这样办,他站起来道:“你等一下,不,这儿太冷了,我们去书房吧。” 叶惠清被他带到了书房,萧晟激动的把叶惠清刚才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写下来,然后把毛笔递给叶惠清,“来,你签个名字,万一哪天你反悔了,我可是有证据的。” “可我忘了写字?” “没关系,我教你。”萧晟这时候,绝对有耐心。 叶惠清虽然觉得他的行为有些幼稚可笑,还是认真的照着萧晟的字,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纸上,看着他晾干了墨迹,然后小心翼翼的叠好,收起来,叶惠清的心里有点涩涩的酸楚。 看着叶惠清黑色的袍子,萧晟说道:“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我给你买两件衣服,天这么冷,你应该多穿一点。” 走走还可以,说到买衣服,叶惠清觉得没必要,不过听说给孙姨娘和天恩买,叶惠清又有一些心动,便换了一双厚底的靴子,跟着萧晟出了门。 他们住的地方,距离西市和南市的距离都差不多,但是,南市比西市规模要大,所以,萧晟命令驭夫前往南市。 两人都坐在车上,不过,萧晟坐在车辕边。 到了南市之后,两人在一个路口附近下了车,萧晟命驭夫在此等候,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想着就很甜蜜。 萧晟一出现,就吸引了很多目光,很多女子公然的向他们指指点点,脸上露出爱慕的神色。 叶惠清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无可置疑,他们是看萧晟的,但萧晟目不斜视,让叶惠清心底很是甜蜜。 走了一段路,萧晟看到了一家皮裘店,便带着叶惠清走了进去,叶惠清的头部受伤,应该戴一顶厚一点,挡风的帽子,她似乎不喜欢戴帽子。 萧晟挑了两顶帽子,让叶惠清试戴,其中一顶,是兔毛帽子,叶惠清戴上帽子之后,怎么看都觉得滑稽。 店内的伙计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晟一个眼神扫过去,小伙计顿时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住,他认识萧晟是谁。 好在,叶惠清没有在意,萧晟选了棕色的貂皮帽子,又选了一副羊毛的手套,自然,少不了孙姨娘和天恩的,本来他还想选两件衣服,鉴于小伙计的态度,萧晟打算换一家再买。 等到掌柜打好包装,萧晟方才发觉,自己没带钱。 尴尬的看着已经把帽子戴在头上的叶惠清,红着脸说道:“清儿,我忘记带银子了。” 叶惠清摘下帽子,放在柜台上,“那我们回家。” “萧大哥,叶姐姐,是你们。”萧晟身后,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萧晟回头,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小姑娘,是自己救下的徐露,但他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个小姑娘。 萧晟淡淡的点点头,准备带着叶惠清离开。 掌柜的为难的看着萧晟,“萧公子,这帽子你们都已经戴过了,是不是把这个帽子的钱付了。” 徐露马上明白了,两人都没带银子。 她看向身后的妈妈,吩咐道:“刘妈妈,你先帮萧公子把银子付了。” 刘妈妈是认识萧晟的,玉树临风的萧晟,谁不认识呢。 她先是向萧晟行礼,然后准备掏银子,叶惠清忽然觉得不舒服,伸手拿起帽子,问掌柜,“若是我们先拿走,你到我们家里取银子,不知可否?” 掌柜的立刻眉开眼笑,点点头,萧晟报了自己的地址,掌柜的记下,约定明日午后去取钱。 萧晟只是淡淡的向徐露道了一声谢谢,便带着叶惠清离开了。 徐露在萧晟离开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每个人见到她,都会震惊于她的容颜,只有萧晟,见到她,永远就像是见到其他陌生人一样。 萧晟拎着东西,在街上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一个熟人,本来,他想带着叶惠清去喝喝茶,看看戏,竟然失策了,这个猪脑子,居然连钱都不带。 其实,这也怪不得萧晟,他出门都是带着小厮,侍卫的,真有用钱的地方,自己是不用掏腰包的。 叶惠清问道:“那位小姐怎么会认识我,我不是没有来过洛阳吗?” “我以前救过她,然后把她带到了深州,后来被你表兄带回了洛阳。” 他并不愿意多谈徐露,这个小姑娘,眼睛虽然很亮,可是太灵活了,没有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纯真,尤其是她私下里送自己荷包的行为,更让他想避而远之。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萧晟一抬眼,就看了皇甫信和一个长相柔美温婉的女子微笑着走过来,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皇甫信的目光不经意的从叶惠清身上掠过,脱口道:“表妹,你怎么出门了?” 短短几个字,暴露了一件事,皇甫家,知道叶惠清回了洛阳。 叶惠清看向眼前这个男子,这个美男子的五官,精致俊美的有些不真实,如同是巧手的工匠雕刻出来的一般,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一个美貌的女子相陪,他的眉宇间,若和煦的春日,瑰丽而又温暖,宽大的袍服衬得他若飘逸而来的谪仙,有一种令人望而却步的高贵优雅。 萧晟轻咳了一声,淡淡道:“清儿,他是你表兄。” 叶惠清察觉到萧晟的不悦,对于这个表兄,她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她记得很清楚,孙姨娘说,当初,爹爹是想和他们家结亲,但是,被他们家拒绝了,后来一直没联系,等到深州大战胜利之后,舅父又突然派了表兄到深州,可他到深州的目的,却是令人极不舒服的。 她先在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去判断一个人,不过,她能感觉到,萧晟和皇甫信是不一样的,她更欣赏萧晟的洒脱坦荡,而皇甫信,只能算是亲戚罢了。 舅父真是有心,早就应该派人去问候,可他们都已经到了洛阳,还换了一次住处,都不见皇甫崇年露面,对于这样可有可无的亲戚,叶惠清一点都不感兴趣。 同样,叶惠清一如既往的冷漠,让皇甫信疑云窦生,她真的是是失忆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菊花一直在转,我家的网络,实在太烂了,交着世界上最贵的网费,用着世界上最垃圾的宽带,唉! 43第四十二回 认错 皇甫信向叶惠清介绍,“表妹,这是我的妾室,徐雅。” 萧晟倒不知道,自己有段时间没回来,皇甫信竟然已经把徐雅纳入府中,看来,这个徐敬山已经做出选择。 不过,这些事情,以后与自己无关了,若是洛阳城中无人能够医得好叶惠清,他就带着叶惠清离开洛阳,没有了家族的负担,他以后还有更多的选择。 从前的理想,都是家里的长辈强加给他的,而现在,他的人生属于自己,属于叶惠清。 既然见了面,皇甫信没有理由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希望叶惠清跟他回家,叶惠清拒绝了,但是答应明天早上,会去拜访舅父。 从某一个方面说,皇甫信是感激萧晟的,萧晟的出现,加上叶治昌的去世,叶惠清的失忆叠加在一起,彻底解决了他潜在的危险。 想到父亲逼迫自己娶叶惠清的时候,他觉得,那是一场噩梦,一想到有可能在每个早上醒来,就会看到一张比男人还男人的脸,他觉得比吃了十斤黄连还苦。 看到皇甫信,叶惠清没有了心情,加上萧晟没带银子,所以,两个人回了家。 叶惠清走到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萧公子,我想多知道一些关于皇甫家的事情,你能否跟我讲一讲?” 她这样说,萧晟很高兴,两人又一起去了叶惠清的书房。 叶惠清始终一言不发,听着萧晟讲述皇甫崇年的事情,等他讲完,叶惠清沉默了盏茶时间,然后抬起头,“你的意思,萧家打压了司马建之后,司马家的一部分势力,投靠了皇甫家,那么,萧家现在最大的对手,正在变成皇甫家,如果我明天去皇甫家拜访舅父,是不是对你会造成更大困扰?” 萧晟讶异地看着她,这个女子虽然失忆了,思路依然清晰,他相信,凭着她坚韧的毅力,终有一天,她一定能恢复如初。 “不会,我已经不是萧家的继承人,我自动放弃了一切,而且,我打算如果洛阳的郎中无法医治你的病症的话,我们就离开洛阳,到各处走走,一定有能够找到治愈你的郎中。” 两人相处大半天之后,叶惠清对他的排斥情绪,明显减弱了很多,萧晟知道自己失去了很多,但是,相对于失去的,他更在乎现在拥有的一切。 叶惠清非常认真的说:“明天你不要跟我去了,我和孙姨娘带着天恩过去就好,而且,我不打算在那边用饭。” 萧晟一阵激动,“那好,明天一早我就去订一桌醉月楼的席面,你不是最喜欢吃羊肉吗,他们家的炙羊肉,是全洛阳最好的。” 叶惠清笑着点点头,她听孙姨娘说过,这家醉月楼的已经有百余年了,一直是洛阳城生意最好的酒楼,她说,母亲从前最喜欢到醉月楼吃饭。 萧晟忽然想,其实,叶惠清没有恢复记忆也挺好,最起码,对自己温柔多了。 翌日,叶惠清和孙姨娘带着春莲,琼枝坐上马车,前往皇甫家。皇甫家的大宅在履道里,占地足有十五六亩,有三分之一的房舍,三分之二为园林,院落内,亭台楼榭,山水石桥,竹林荷塘,道不尽的好风景。 皇甫家的五进大宅,外面两进是幕僚清客们的居所,表面上,这些清客都是些溜须拍马的酸腐文人,整日里品诗作画,论棋修道,实际上,这些人各有所长,皆为隐世的大才,前一世,皇甫崇年的崛起,这些人,立下了汗马功劳。 进了中门以后,头一进的养了百余名歌姬,终日里丝竹弦歌不绝于耳,他们主要是为了伺候幕僚清客和宴客之用。 第二进,是皇甫崇年的五个儿子的住所,其中,皇甫信的院子最大。 最后一进院落,是皇甫崇年和他一妻六妾的住所。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来,叶惠清掐准了,皇甫崇年这时候不在家。 她跟舅母不熟,跟表兄无话可说,放下礼物,便可走人。 皇甫家的仆人,颇有规矩,每走一段,就有衣着光鲜的丫鬟领路,每个人只负责一段,春莲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奢华的美景,一路上东张西望,孙姨娘悄悄掐了她好几次。 再看叶惠清,一直目不斜视,在她眼里,再美的风景,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倒让领路的丫鬟多了几分敬重。 几人被直接带到了后宅的正院,皇甫夫人裴氏的住所。 裴氏也是旧门阀出身,闻喜裴氏,兴于魏晋,琅琊八王是当时天下人尊崇的豪门望族,裴氏最盛是大唐时期,曾在唐代产生过17位宰相,人数之多仅次于皇族李氏,只可惜,现在的闻喜裴氏已经趋向于没落,所以,裴氏在府中的地位,全靠着自己的嫡长子皇甫信。 一直到他们进了裴氏的院子,皇甫信才迎了出来,他脸上牵强的笑容,让这个俊美的男子,变得有些扭曲丑陋。 这个前一世是完全不一样的,前一世的叶惠清,在见到表兄之后,便羞红了脸,对这个俊美如谪仙的男子一见钟情。 最初的时候,因为只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又没有钱财傍身,就是皇甫崇年,也将她视如空气,叶惠清为了见到皇甫信,每天早早就到花园里等候,只为了他在路过的时候,能与他说句话,有的时候,皇甫信只是冲着她点点头,叶惠清便能脸红心跳的兴奋一天。 皇甫家的后宅,斗得很厉害,裴氏因为不受宠,从来都不是妾室们的对手,也都是叶惠清帮忙出谋划策,才让她一次次转危为安。 有一次,皇甫信遭了暗算,在花园里中了蛇毒,亏得叶惠清偷偷跟随在他身后,为他吸去毒液,延缓了毒性,才得以保住性命。 皇甫崇年渐渐注意到了这个外甥女,后来发现她的谋略,功夫,竟然比一些男子还要出众,这才重视起她来。 得知她的心思,皇甫崇年便答允她,等到天下平定,就为他们二人成婚,那以后,皇甫信虽然对她果然亲近许多。 这一切,此时的叶惠清,丝毫不记得。 通过萧晟和孙姨娘,她了解到的皇甫家,让叶惠清没有片刻的留恋。 小丫鬟掀开门帘,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房间里飘散着沉水香的味道,房间里的西北和东北两个角落各有一个紫檀花架,上面摆放着两盆黄色的鲜花,开得正艳,只不过,叶惠清对这些花花草草,从来不感兴趣。 屏风前的榻上,端坐一个中年女子,叶惠清知道,那是她的舅母裴氏。 叶惠清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裴氏上下打量一眼叶惠清之后,笑着向她招招手,并请孙氏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裴氏还未开口,屏风后面转出一个女子,看到叶惠清,咯咯笑了起来,“母亲,这边是那个母夜叉吗?果然奇丑无比。” 皇甫信脸都白了,一个儿劲儿的向那女子示意,希望她别再说下去了。 裴氏沉下脸,“丽华,休要胡言乱语,还不见过你的表姐!” 随即又满面愧疚的向叶惠清道歉。 叶惠清淡淡的扫了一眼皇甫丽华,一双凤眼,锋芒锐利,只是扫了她一眼,皇甫丽华却觉得一丝寒意直透心底,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皇甫丽华低头向叶惠清道歉。 叶惠清淡淡一笑,“妹妹年纪还小,快人快语,无碍的,我本来就丑,这是事实。” 裴氏拉着她的手,又说了几句歉意的话,然后,话锋一转,“你舅舅上朝之前,已经猜到你们要来,因为你们住在萧家,所以,你舅舅不便出面,不过,他临走的时候留下话,希望你们搬回来住,毕竟你和萧晟还未曾成亲,再说,他们萧家根本不打算承认这门亲事,倒不如让你舅舅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叶惠清摇头,看她不同意,裴氏又看向孙氏,孙氏忙说道:“妾身一切都听大小姐的。” 虽然她失去记忆,但是,因为她一贯的强势,所以,孙氏从来都不会自己拿主意,凡事必定与她商量,绝不擅作主张。 今天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商定,放下礼物就走,以后,也各不相干,毕竟,她现在和萧晟住在一起,两人名分已定。 裴氏似乎有些失望,看了一眼儿子,儿子也不说话。 正在尴尬中,屏风后面又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的声响,片刻后,一个中年美妇,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裴氏的脸,立刻冷了下来,“郭氏,没看我现在这里有客人。” “呦,瞧姐姐这话说的,皇甫家的外女,怎么能算是客人,不应该是一家人吗?这就是大小姐吧,这个头还真高。”本朝的女子,并不以高为美,尤其是叶惠清的身高,比寻常男子还要高一些,所以,郭氏的话,本身就带着讥讽轻蔑之意。 随后,她扫了一眼下首的孙氏,“你就是孙姨娘啊,听说你老蚌生珠,给叶家生了一个儿子,还真是有福气。” 叶天恩一直在睡觉,被她一吵,惊醒了,而后哇哇大哭起来。 郭氏一皱眉,“想不到一个没爹的贱种,嚎哭声这样大。” 一句话,惹恼了叶惠清,叶惠清上前一步,就住她的衣领,冷冷道:“凭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辱骂我的兄弟,跪下,向我姨娘和兄弟道歉!” 裴氏忙出言喝止。 叶惠清早就看穿他们的双簧,冷冷一笑,将郭氏推倒在地,又拎起来照着她的膝盖踢了一脚,郭氏跪在地上,正好朝着孙氏的方向,“磕头,认错,我今天便饶了你!” 44第四十三回 服软 叶惠清的蛮横,让裴氏和郭氏倍感羞辱,这是皇甫家。 裴氏赶紧劝道:“清儿,郭姨娘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不能这样做。” “我的长辈?”叶惠清不屑的看着她,“一个姨娘,算是什么长辈,我听说她是歌妓出身,休要说皇甫家把一个歌姬捧上了天,她又不是田贵妃。” 田贵妃是大齐最有名的贵妃,歌妓出身,媚功堪比妲己,因为她,大齐国走向衰落。 但不可否认,田贵妃是极美的女子,听说她五十岁的时候,容颜还像是闺中少女一般美丽。 郭氏也算是美女,但肯定不能与田贵妃相提并论。 叶惠清冷声道:“快点向我姨娘和兄弟道歉,否则,我今天劈了你!” 郭氏求助的看向皇甫信,皇甫信仿佛又看到了煞神一样的叶惠清,腿早就软了,让他帮着郭氏说话,那是不可能的。 无人说话,叶惠清已经将她的脑袋摁下去,咚的一声,只一下,她的额头就出血了。 光洁的额头,血淋淋的甚是恐怖。 郭氏也感到额头上有东西流下来,她害怕了,颤音哀声求道:“我错了,我错了,孙姨娘,小少爷,饶了我吧,大小姐,饶了我吧……” 皇甫崇年很宠爱郭氏,除了裴氏之外,这个府邸最嚣张的就是她了,谁能想到,此时的她,竟然连衣裙都尿湿了。 叶惠清踢她一脚,嫌恶的说,“赶紧给我滚!” 郭氏竟然真的连滚带爬地走了,到了门外才站起来。 叶惠清看着门帘闪动,冷冷一哼,“舅母,我想今天舅父不会回来了,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以后有时间再来拜访。” 此时,裴氏也不想留下这个煞神,急忙让人准备了一些礼物,让皇甫信送他们到门口。 直至上了马车,孙氏才战战兢兢的说,“小姐,就算是为了妾身出头,也不应该那样对郭姨娘,你舅父最是宠她,若是她不肯善罢甘休,你舅父肯定会斥责你的。” “姨娘,我是姓叶的,与他皇甫家何干,姨娘不必害怕,万事有我,纵然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但我也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你们,你们才是我的家人。” 孙氏唯唯诺诺的点点头,此时的叶惠清,杀气毕现,就像是回到了深州城,那个战无不胜的女子,永远都有足够强大的信心与实力,保护她的家人。 马车停在门口,一直在张望的萧晟赶紧上前询问,他真怕叶惠清会留在皇甫家,此时的叶惠清没有了父亲,他若是出言留下叶惠清,叶惠清没有半点反对的理由,因为那是舅父。 看到孙姨娘脸色不好,笑容勉强,萧晟以为他们在皇甫家受了委屈,赶紧问走在后面的春莲,春莲自信的笑道:“有我家小姐在,奴婢们怎么会受委屈。” 萧晟放下心来,追上叶惠清,“醉月楼的厨子已经到了,马上就能开席,你饿不饿?” 叶惠清停下来,想了想,笑道:“我还真的饿了,在皇甫家,我看见那些人就饱了,可是一出门,我就饿了。” 众人哈哈大笑,连孙姨娘都笑了。 “我去换一件衣服。”刚刚郭姨娘吓尿了,叶惠清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都变得骚臭起来。 萧晟急忙吩咐厨子们抓紧动作,若是别人家到醉月楼订席面,绝对不会拍顶级的厨子来,但萧晟不一样,萧家在洛阳城,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一个小小的醉月楼,哪里敢得罪。 叶天恩被春莲哄睡了,萧晟请叶惠清和姨娘坐下,厨子们就在他们眼前做菜,醉月楼的炙羊肉,自与别家不同,羊肉用的都是一年内的羔羊,前一晚,要用各种名贵的药材和糯米酒煨上,一个夜晚,酒味和药性融入了羊肉。 最重要的是,醉月楼的炙羊肉,不知道用了何种秘法,吃的时候,既没有羊肉的腥膻味,也没有药材的味道,入口之后,全都是羊肉香嫩的味道。 叶惠清换了窄袖的袍子,缓步而来。 萧晟才发现叶惠清与其他人的真正不同之处,常年在马背上的人,双腿一定是罗圈腿,但叶惠清不是。 无论何时,叶惠清都是身姿挺拔,如一株青松,冷峭峻拔,豪气激荡,在她身上,总能看到一股力量,让人对她充满信心。 或许,这才是吸引萧晟的地方。 叶惠清很是照顾姨娘,若是姨娘多吃两口的菜,她一定把位置换到姨娘面前,萧晟酸酸的想,要是她能这样对自己多好。 孙姨娘微微一笑,私下里捅了一下叶惠清,朝着正扭头吩咐厨子的萧晟努努嘴,又指了指桌上的菜肴。 叶惠清皱了皱眉,她又不知道萧晟喜欢吃什么,再说,他是男人,不应该是他照顾自己吗,所以,叶惠清没有理会姨娘,继续奋斗,今天在皇甫家发泄一通,好像食欲特别好,觉得一只羊都能吃得下。 “这个醉月楼,果然名不虚传。”叶惠清笑道:“姨娘,我觉得醉月楼的酒比他们的菜还要好,我喜欢。”叶惠清喝了两坛酒,醉月楼自酿的酒,淡绿色的酒,清冽中含着一丝甘甜。 “你若喜欢,让他们送些过来。”萧晟不反对叶惠清喝酒,两个人月下相对而坐,一边喝酒,一边深情对望,想想都心潮澎湃。 酒足饭饱之后,孙姨娘去照顾叶天恩,因为皇甫氏没有儿子,所以,这个孩子被记在了皇甫氏的名下,其实,叶惠清并不在乎这些,无论记在谁的名下,都是他叶家的后代。 “我们到后园里走走?” “去街上吧,我今天看到一个铁匠铺,我想买一柄短剑,放在靴子里那种。” “不必,我给你一柄。”叶惠清原来有一柄短剑,不知何时丢了。 萧晟带着叶惠清来到自己的书房,虽然布置的比较仓促,但是,夫妻俩对于这个儿子,一向宠爱,所以,这个书房里应有尽有。 叶惠清跟在萧晟身后,看着架上的藏书,随意抽了一本,翻看了几页之后,她皱起眉,“萧晟,这本书我好像看过。” 萧晟一笑,“《尉缭子》你肯定看过,这么说,你想起一点事情了?”萧晟突然惊喜道。 叶惠清点点头,就是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是看过这本书。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很多时候,她都是本能的做出反应,萧晟想,叶惠清的失忆,是短暂的,她一定会找回失去的记忆。 叶惠清看书的时候,萧晟给她找来一柄短剑。 短剑不过尺许,拔剑出鞘,以指相弹,隐隐竟有龙吟之声,剑身银芒闪烁,一股冷寒顺着光芒放射出来,仿佛一条龙就潜藏在剑身上,随时准备怒海翻江,笑傲风云。 叶惠清顿时爱不释手,她看着萧晟,“这么好的剑,你舍得给我?” 萧晟看她喜欢,自然喜不自禁,只要他喜欢,这世上所有的东西,他都愿意呈现出来,送给她。 “舍得,这是我七岁生辰的时候,别人送我的礼物,我一直觉得上面的宝石太多了,所以不太喜欢,想不到我娘这次给我送过来了,我想,她应该想把这柄短剑送给你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惠清低头,将短剑放在靴子里,靴子正好隐藏住短剑。 原来,喜欢一个人,她的喜怒哀乐,就是你的喜怒哀乐,看到叶惠清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萧晟觉得,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反正无事,我们就在书房坐一会儿。” “嗯,我正想跟你说,你把《尉缭子》这本书给我讲一讲。” 自然是求之不得,他巴不得所有的时间都跟叶惠清在一起,他的世界,就是叶惠清。 春莲端了热茶进来,看到两人在书房里,一个人真的教,一个人认真地听,便踮起了脚尖,轻手蹑脚的将热茶放在桌上,赶紧退出去了。 自始至终,叶惠清都没有抬一下眼皮,她已经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战争,已经融进了她的血脉里,这个女子,注定是为战争而生的。 一下午,萧晟都在讲解,叶惠清的问题特别多,见解远超萧晟,两人讲着讲着,便开始在纸上论起兵来,萧晟自愧弗如。 不过,他高兴的是,终于找到了接近叶惠清的办法,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只要他一直坚持下去,也叶惠清肯定会从心里接受他。 春莲来敲门,“公子,小姐,吃饭了,天都要黑了。” 叶惠清抬头看看窗外,“这么快就要天黑了,的确是有一点饿了,萧晟,我们吃过饭接着来。” “春莲,你把饭菜端到书房来吧,我们就在书房吃。” 叶惠清赞同的点点头,“对,在书房吃,春莲,去吧,哦,对了,你就把饭菜浇在米饭上,这样比较省事。” 春莲瞠目结舌,叹了一口气,在深州城的时候,叶惠清就是这样,一投入进去,就会凑合自己。 若是徐露在这儿,定然会说,原来,叶惠清才是发明盖浇饭的始祖。 作者有话要说:忙碌终于过去了,明天继续日更,谢谢亲们的留言,看到点击和收藏的巨大反差,心凉啊。 45第四十四回 同床 翌日,两人又在书房开始钻研书本。 黄昏时分,春莲来报,皇甫老爷来了。 萧晟一笑,“你看我作甚,我陪你去就是。” 叶惠清倒不至于害怕,只是不喜欢皇甫崇年,他们又不是第一天来洛阳,皇甫崇年一直都没有反应,着实让人对他难生孺慕之情。 叶惠清衣服都没换,出了书房,就奔了前厅。皇甫崇年就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皇甫崇年年近五旬,一把齐整的胡须,乌黑发亮,一双下垂的眼皮,盖住了他的深沉的心机,这个官场中的老手,如同泥鳅一样滑不留手,无论朝堂风云如何变幻,他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听见叶惠清的声音,皇甫崇年睁开眼,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柔和如春风,“清儿,不认得舅父了吗?” “清儿见过舅父。”叶惠清口气僵硬,干巴巴的说出几个字,挺直了腰,与皇甫崇年面对面站着。 她不愿意让萧晟跟她一起来,好像她胆子有多小似得。 皇甫崇年一笑,“清儿是在生舅父的气吗?” 叶惠清摇头,“当然不是,不过,我打了舅父的小妾,舅父应该知道吧,难道舅父不是来找我算账的?” 皇甫崇年哈哈大笑,“莫非舅父在清儿眼里,是一个不认亲情,不辨是非的人么?” 叶惠清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皇甫崇年叹了一口气,眼底隐隐有泪光,“这段时间,朝中纷乱,舅父回家就已经是半夜三更,所以,一直没时间来看清儿,今天终于挪出时间,只想和清儿聚一聚,今天舅父就在你这里讨一碗饭吃,不知可否?” 叶惠清点点头,只要不是来找后帐的,管一顿饭,没问题。 “那萧晟可还在?” “在,舅父要找他吗?”叶惠清说道:“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舅父不能骂他。” 叶惠清觉得嫁给萧晟也不错,他可以教自己很多东西,萧晟懂得很多,引经典据,信手拈来。 皇甫崇年怔了一下,他得到的消息,叶惠清并不想嫁给萧晟,碍于父命,加上失忆,这才勉强和萧晟在一起。 皇甫崇年点头以后,叶惠清去找萧晟,萧晟还在书房看书,和叶惠清在一起,压力真大呀,她的思维能力太强悍了,聪明人是举一反三,她是举一反十。 “萧晟,我舅父想要见你。” 萧晟放下书,跟着叶惠清往外走,走到书房门口,叶惠清低声道:“我刚才说了,不许舅父骂你。” 萧晟忍不住一笑,“我不怕他。” 叶惠清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告诉他一声,他还说要在家里吃饭,把醉月楼的酒拿出来招待他吧。” 萧晟应声,两人一起进了前厅,皇甫崇年看到萧晟,心里一叹,自己的儿子始终无法与萧晟相提并论,他更没有想到,叶惠清在失忆之后,仍然霸气彪悍,这说明,她的失忆有可能只是短暂一段时间,叶惠清是百年乃至千年都难得一见的一员猛将,而且,颇有帅才,若得叶惠清相助,萧家何足惧哉。 自己错走一招,不知道可还有机会弥补? 宴席摆在花厅,叶惠清带着孙姨娘前来拜见皇甫崇年,叶天恩在姐姐的怀里睡的很香,这孩子好像特别喜欢睡觉。 皇甫崇年是有备而来,虽然叶天恩没睡醒,还是给了礼物,孙氏谢过皇甫崇年,抱着叶天恩退下。 退下以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真怕皇甫崇年会骂叶惠清,他们大小姐虽然已经失忆,但是那不吃亏的脾气,有可能会与皇甫崇年吵起来。 好在,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叶惠清应对得体,加上有萧晟在一旁相陪,两人之间很有默契,让孙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叶治昌,老爷慧眼识珠,才挑了这么一个好女婿,以后他们天恩也能有个依靠了。 酒席摆上,叶惠清和萧晟轮流敬酒,皇甫崇年越喝心里越烦恼,他分明问过御医,叶惠清这种情况,一辈子都不会恢复记忆,而且,因为忘记了一切,时间一久,就会变成一个傻子。 眼前的叶惠清,妙语连珠,哪里是一个傻子,他现在最想杀了那个御医! 萧晟和叶慧清似乎没有察觉皇甫崇年的郁闷情绪,不停的劝酒,皇甫崇年走的时候,舌头都捋不直了,脚下飘着云彩,由侍卫背着上了马车。 送走皇甫崇年,叶惠清笑道:“萧晟,我今天心情好,我们接着喝。” 萧晟自然是不会反对,让人撤掉残酒剩菜,换上一桌新的,两人又开始喝酒。 叶惠清颇有酒量,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畅快的喝酒了。 萧晟看她喝酒之后,脸色绯红,一双眼睛却更加清亮,灿若天上的星辰。 叶惠清觉得用酒杯不过瘾,直接用酒壶对着嘴喝起来,喝得多了,人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兄弟,喝,我们喝!”或许,是潜藏在她内心深处的记忆,还以为是在打了一场胜之后,与一众将军在喝酒。 萧晟喝的也有一点多,两人称兄道弟,把酒桌上的几坛酒全都喝光了。 醉醺醺的叶惠清晃晃悠悠站起来,推开前来扶她的春莲,一把拉起萧晟,“走,我们去书房,接着喝。” 春莲急了,还喝,天都黑了,两人若是斯缠在一起,出点什么事情,那可就不妙了。 “小姐,明天再去书房吧。” “不行,我刚想起来还有一个问题,你别管我们,把酒给……给我们送到书房去!”叶惠清拉着萧晟,“快走!” 萧晟比她清醒一些,他巴不得自己和叶惠清多相处一些时间,自然不会反对,任由叶惠清拉着进了书房,书房的门槛太高,叶惠清一个不留神,趴在地上,萧晟压在了她的身上,叶惠清吸了一口冷气,挣扎着起来,怒道:“给我把这个门槛锯掉!” 跟在叶惠清身后的春莲苦笑连连,小姐肯定是喝醉了,再看萧晟,从叶惠清身上爬起来,一张脸变成了大红布,想来,他的醉意只有八分。 叶惠清看到春莲还在门口站着,挥挥手,横眉立目的吼道:“拿酒,锯门槛!” 春莲只好轻声的请萧晟照顾叶惠清,萧晟唇角一勾,点头答应。 两人坐在软榻上,叶惠清指着书桌说,“兄弟,把书拿来,我们坐这儿聊。” 萧晟起身去拿书,叶惠清一下子倒在软榻上,闭着眼睛说,“念!” 萧晟只好给她念书,念了两句,叶惠清摆手,“不对!” 他努力想了想两人走出书房之前讨论的内容,重新念起来,叶惠清闭着眼睛笑,“这次对了。” 春莲端了两碗醒酒汤进来,看到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在软榻上,之间几乎没有距离间隔,不由得心生警惕,笑盈盈的端着汤上前道:“萧公子,先喝一碗醒酒汤吧。” 谁料,叶惠清猛的坐了起来,“喝酒,喝酒,不喝汤!”一扬手,就把醒酒汤碰洒了。 春莲只好弯着腰捡碎碗片,再看叶惠清,又躺下了,“念!” 萧晟发现,只要是一念兵书,叶惠清就好像是清醒的人一样,还会问他各种问题。 春莲在一旁听着,一句也听不懂。 听了一会儿,她想,或许小姐是假装醉了吧。 反正她已经忘了要酒,干脆赶紧溜出去,绝对不能让她再喝酒了,醉月楼送来的酒,一次就喝光了,太能喝了。 春莲拿了笤帚进来,收走碎片,听见二人讨论热烈,决定不打扰他们,还拨亮了灯芯,关上了门。 读着读着,萧晟的眼皮开始发沉,这酒有后劲,慢慢的,酒意涌上头顶,他晕乎乎的躺在软榻上,挨着叶惠清躺下,叶惠清推了他两下,萧晟没反应,叶惠清嘀咕了两句,也跟着睡着了。 春莲到底是不放心,走近书房,在窗下听了一会儿,书房里面,鼾声四起,两个人都打起了呼噜。 春莲吓坏了,他们可还没有成亲呢。 赶紧去找孙姨娘,孙氏一听,乐了,“没事,等他们睡醒一觉,我就让萧家准备聘礼,萧公子肯定求之不得呢,你想想,若是小姐没有失忆的话,怎么会答应嫁给萧公子,趁着小姐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让他们赶紧成亲,我们就踏实了。” 春莲踟蹰片刻,也觉得孙姨娘言之有理,干脆拿了一床薄被,准备给两人盖上。 两个醉酒的人,早就迷糊了,睡着睡着,就搂在了一起,只是不曾察觉而已。 春莲一看,叶惠清的大腿还搭在萧晟的腰上,不由得脸一红,赶紧退了出去。 春莲一溜小跑进了孙姨娘的房间,红着脸跟孙姨娘说了房里的情况,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小姐他们……他们不会……”到底是女儿家,那些话说不出口,孙姨娘知道,她指的是两人会不会圆房,随即摇摇头,笑道:“小姐睡觉的时候,也有三分醒,若真是有个大动静,倒霉的一定是萧公子。” 46第四十五回 情动 萧晟如果知道孙姨娘的话,一定会赞她铁口直断。叶惠清睁开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萧晟踢下软榻。 萧晟呆愣愣的看着叶惠清,瞬间红了脸,昨天两人喝酒,读书,然后就睡在一起了。 萧晟怏怏的爬起来,转身往外走,不敢看叶惠清的眼睛。 叶惠清看着萧晟的背影,想了一会儿,昨晚是自己不让他走的,怪不得萧晟,而且,两个人都喝醉了。 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叶惠清叹了一口气,该怎么说才能让萧晟消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踹他一脚。 早就候在门口的春莲用力咬着嘴唇,不敢笑啊,萧公子被踹下床,面子挂不住,她若是笑了,萧公子会不会气急败坏的将她杀了。 萧晟刚一踏出门,春莲就像一只兔子,噌的窜了进来,“小姐,你醒了,我给你拿了换洗的衣服来了。” “那个,春莲,我还是回房间吧,你帮我准备一桶热汤。” “好。”春莲始终低着头,叶惠清因为心里慌乱,也就没注意春莲的表情。 回到房间,沐浴更衣之后,叶惠清在房间里发呆。 孙姨娘抱着叶天恩进门,听见脚步声,叶惠清抬起头,看到是孙姨娘,松了一口气,可心底里,隐隐有一丝失望的情绪在蔓延。 她勉强一下笑,“姨娘。” “小姐,去吃饭了。” 叶惠清点点头,接过天恩,天恩睁眼看看姐姐,又闭上了眼睛。 孙姨娘低声道:“小姐,你把萧公子踢到床底下去了?”说完,就咯咯笑起来。 叶惠清脸上的尴尬顿时消失了,“他人呢。” “在花园呢。” 叶惠清把叶天恩还给孙姨娘,“我去看看他。”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扭捏的性子,加上孙姨娘这样一开玩笑,那点小别扭,小愧疚,也就消失了。 叶惠清来到花园,看到萧晟坐在石头上发呆,犹豫了一下,快步走上前,“萧晟,早饭做好了。” 萧晟早就听到叶惠清的脚步声,听着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发颤,腿发软,她不会是气坏了,要来打我吧,我可是打不过她。 这样想着的时候,叶惠清这句话,瞬间犹如天籁般美好起来。 他红着脸回头看向叶惠清,“我以为你会怪我。” 叶惠清一拍他的肩膀,“我怎么会怪你,昨天我喝多了,你别生我的气就好。” 萧晟的肩膀僵住了,她竟然拍他肩膀! “还愣着做什么,你不饿吗,昨天喝的酒太多了,今天不能再喝了。”叶惠清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萧晟说。 萧晟腾地蹦了起来,跟在叶惠清身后,走了几步,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生我的气吗?” “我们都喝醉了。” 萧晟傻笑起来,“你今天还读书吗?” “当然要读书。”叶惠清抽了抽鼻子,“萧晟,你是不是还没洗漱,真臭。” 萧晟啊了一声,风一样跑了。 直到叶惠清吃完早饭,也不见萧晟现身,叶惠清也没有催他,自己去了书房,今天萧晟答应给她做一个沙盘的。 萧晟说,原来的沙盘,是她自己做的。 叶惠清已经忘了前尘旧事,所以,并不记得沙盘是如何做的。 萧晟说,今天让人到城外运些带粘性的泥土过来,他们俩亲手做一个大齐的江山图。 木匠已经找好了,一会儿就会过来。 叶惠清自己先翻着书看,不知为何,看着看着,脑海里就会出现厮杀的场面,她提着父亲的镔铁枪,横扫千军,十分威武。 叶惠清用力甩甩头,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片段,但是想多了,会头疼,她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被动的回忆中。 萧晟进书房的时候,叶惠清还在全神贯注的看书,桌上湿漉漉的,不用说,肯定是用手指沾着水笔划来着。 叶惠清看到他进来,一笑,“木匠来了吗?” “来了,我们去看看。” 叶惠清起身往外走,木匠就在前厅候着,看到二人从屏风后面过来,也没细看,只觉得二人衣饰华美,应该就是主人。 “小人宋三见过二位公子。” 萧晟脸黑了一下,看向叶惠清,叶惠清并无愠怒之色,这才沉声道:“宋三,我们要做一个木托盘,大小在一丈上下,你觉得用什么木头比较好?” “用樗树吧。”叶惠清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说完,她也愣了,其实,是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樗树比较有韧性。 萧晟并未多想,吩咐木匠道:“宋三,买木料的事,就交给你了,多买一点没关系,千万不要不够用,一会儿我让人跟着你去买。” 木匠宋三这才明白萧晟黑脸的原因,走出门,在头上抹了一把汗,原来那个个头稍微矮一些的,是位小姐啊,想不到,女人还有这么高的,长得像男人,穿得像男人,连说话都像男人,这萧公子真是怪异,多少如花似玉的大小姐上赶着要嫁给他,做什么要找一个丑八怪。 两人回到书房,叶惠清笑道:“我都不生气,你吓唬木匠做什么,没看他刚才腿都软了,差点给你跪下了。”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萧晟很严肃的说道。 叶惠清红了脸,“我们现在还不算是。” “怎么不算,你我都已经同榻而眠。”萧晟目露凶光,“你就是我的妻子!” “你凶什么!”叶惠清吓了一跳,说话语气也软了,“我又没说不承认,只是你家里不愿意承认,我……” “我爹娘承认你还不行吗?我一会儿就去置备聘礼,明天就让人送来。”要是以后每一天都能名正言顺的搂着她睡觉,是多美的一件事,沐浴后的叶惠清,身上总有一种清冽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叶惠清垂下头,心如鹿撞,她只是想找一个借口推脱,谁知道萧晟竟然要下聘。 叶惠清有一绺头发没梳好,垂了下来,黑亮的发丝贴着她的脸,来回晃动着,萧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很想伸手把她的头发放到耳后,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她的发丝放到耳后,叶惠清的脸,腾地红了,那炫目的红色,如一团炙烈的火焰,燃烧着萧晟的砰砰直跳的心。 在叶惠清没有失忆以前,她的心,就好像是挂着一把锁,冷漠而又疏离,任凭萧晟怎样努力,都感知不到她的热情。 可无论是溪流看,还是冰川,萧晟都毫无畏惧的想要融入,融化她。 这次的失忆,是一个契机,只要她肯让自己开启这把锁,他相信,叶惠清一定会接受他,只有奔腾的河流,才更有生命力。 身体僵硬的叶惠清,明显感觉到萧晟在向她靠近,他的指尖划过脸颊的时候,竟有一种烧灼的痛,或者,那不是痛,因为有酥麻的感觉,像是被羽毛划过身体。 她想躲开,可双脚不听使唤,脚下的青砖,变成了沼泽地,她的身体陷落进去,越挣扎,越无法脱身。 萧晟抱住了她,抱得很紧很紧,她窒息了,胸前剧烈的起伏着。 “清儿。”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的魅力,只是轻柔的两个字,却让她如同喝了一罐蜜,连毛孔都泛着香甜的味道。 她软在萧晟的怀里,一动不动,萧晟贪婪的嗅着她身上清冽的味道,这便是天长地久么? “你,你身上藏了什么?”叶惠清忽然推开他,看向他的下半身,刚刚自己犯了迷糊,被他抱住,也忘了推开他,没有觉察出他身上藏了东西。 萧晟红着脸转过身子,“我去去就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身上藏了什么,该死的,太没自制力了,只不过抱了一下,就硬的不行了,太丢人了。 幸好一路没人看到,萧晟进门以后,马上就把门拴上了,掀门帘进了卧房,这东西依然傲娇着,明知道外边没有人,即便有人也看不到,他还是放下了床帐,用手握住,竟然如烙铁般滚烫,那双水洗过一样明亮的眼睛,不停地在他眼前眨动着,房间里,只剩下萧晟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萧晟才颓然的倒在床上,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如此狼狈。 铜盆里还好有水,洗了手,再换一身衣服,然后把沾染了脏东西的衣物扔在床底下,今天晚上没人的时候,再去扔到河里去,丢死人了! 铜镜里,俊眉朗目的萧晟,双颊依然有未退的□,他决定坐一会儿再出去,其实,是怕叶惠清追问他身上藏了什么。 而此时的叶惠清,坐在榻上,手里虽然拿着书,眼睛也看着书,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脑海里,反复都是萧晟抱住她的画面,他说,他喜欢她,是真的吗?春莲都比她好看,但又一想,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春莲。 还有那天的小姑娘,她觉得徐露是她见过的女子中,最美丽的一个了。 她嫣然一笑,让人觉得春天的花都开了。 可萧晟对她,却是冷冰冰的。 她的心乱了。想这个人商量,莫名的,又觉得羞涩,不想让孙姨娘和春莲知道萧晟抱过她,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有时间,再来一更,没时间,就明天了。 47第四十六回 接受 托盘做好以后,叶惠清和萧晟开始和泥,萧晟记忆里的深州沙盘,很是复杂,叶惠清曾经说过,那个沙盘,是她自己做的。 山川河流城池,规模庞大,他们两人恐怕要做上一个月的时间。 萧晟尽量做得细致一些,还让人找了草籽,准备洒在山上,这样看起来也好看些。 萧晟和叶惠清都把指甲剪秃了,省得指甲盖里都是泥。 叶惠清做得很认真,山行水势都是按照图册和搜寻来的书籍所做,两个大人,蹲在地上活泥,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笑,可这个院子,没有萧晟和叶惠清的命令,谁也进不来,是以,发笑的只有端茶送水的春莲,还不敢当着两个人的面笑。 正忙得不亦乐乎,春莲来报,徐露和其母来了。 叶惠清怔住,不由的看向萧晟。 萧晟也是一头雾水,呐呐说,“我与徐家,并无往来。” 叶惠清一笑,“徐家是想要你做女婿吧?” 萧晟顿时涨红脸,否认道:“我已经是叶家的女婿,徐家是知道的。” 想不到的是,徐露母女是来见叶惠清的。 两人诧异,叶惠清皱眉:“我又不认识他们,见我做甚。” 她转头看向春莲,“告诉他们,我没时间,不见。” 萧晟忽然想到,徐家已经归在皇甫家门下,此行,他们应该是为皇甫家做说客来的。 萧晟唇角一弯,心中暗自冷笑,失去记忆的叶惠清,比以前更加的强势,岂是徐家两母女所能左右的。 “清儿,来者是客,你去见见吧。” “你跟我一起去。”叶惠清不情愿的说道。 萧晟一笑,用手背帮她将脸上的污泥擦掉,“你去吧,我等着你,我是男子,不方便露面。” 叶惠清站了起来,春莲端来清水,叶惠清净手之后,衣服都没换,就去了前厅,此时,徐露乖巧的站在母亲身边,听着孙姨娘和母亲说话。 徐露的眼睛,一直看着门口,她希望能见到萧晟,自己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这个时代,容不得她自己做主,但仍然无法阻止她喜欢萧晟。 萧晟是她见过的男子中,最有男人味道的世家公子,只可惜,他一心想着长得像是男人一样的叶惠清。 那个叶惠清,除了会打仗,有什么好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徐露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遗憾的是,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她沮丧的想,是不是萧晟为了躲避他,才故意不来相见。 平心而论,这一世,她的身份比前一世高贵得多,前一世的徐露,母亲是一个富商的二奶,因为母亲只生了她一个,所以,母亲并不受宠,她的大学,都是靠着自己打工挣来的钱才得以毕业的。 叶惠清走进来,徐露的母亲王氏站了起来,看着叶惠清,泪盈于睫。 叶惠清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并不认识这个人,哭个什么劲儿,又不是死了老娘! 孙姨娘忙上前介绍,“小姐,这是王夫人,她是夫人的闺中姐妹。” 母亲的闺蜜,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跟她有什么关系,要真是闺中密友,为何从来不见她的问候,他们来洛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现在才现身。 叶惠清本身就是一个冷情的人,加上徐家与皇甫家的关系,让她无法对王氏产生好感。 王氏却泪眼盈盈的诉说着她与皇甫氏的姐妹情深,叶惠清心里惦记着沙盘,不愿意听王氏唠叨下去,便不耐烦的问了一句,“我已经失忆良久,完全不记得母亲。” 王氏瞠目结舌,一时间呆呆的忘了接下茬。 “夫人,我们小姐的确是失忆了,再说,夫人过世的时候,我们小姐年纪还小,的确不记得我们夫人是什么样子。”孙姨娘觉得不好意思,赶紧跟王氏解释。 王氏苦笑,片刻后,上前去拉叶惠清的手,叶惠清比她高出一头还多,所以,这番动作看起来十分滑稽。 叶惠清皱着眉头说道:“夫人,对不起,我现在正忙着,你和姨娘既然是老相识,就让姨娘陪你吧。” 王氏来之前,已经有过各种打算,唯独没有想到,叶惠清冷清至斯。 徐露看到母亲尴尬,赶紧上前说,“清姐姐,我能和你做好朋友吗?我想和你一起玩儿。” 叶惠清摇头,“你太小了,我不喜欢哄孩子。” 徐露就算脸皮再厚,也红了一下,看了看母亲,又想到萧晟也住在这里,又说道:“清姐姐,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是喜欢和清姐姐在一起。” 孙姨娘赶紧使眼色,见叶惠清不上钩,只好说道:“小姐,你比徐小姐大,又是主人,应该大方一些,这样,你带着徐小姐到处转转,我和夫人聊一会儿天。” 叶惠清不愿忤逆姨娘,除了叶天恩,她最亲近的人,也只有姨娘了。 她心里,的确把徐露当做小孩子看的。 “跟我走吧。”叶惠清说完,迈步出门,徐露提了裙子,赶紧跟上。 两人来到萧晟所在的东厢房,东厢房已经完全搬空,只有一个大沙盘。 萧晟看到叶惠清带着徐露进来,心生警惕的看向徐露,徐露大大方方的向萧晟行礼,对他们做的大沙盘,暗自吃惊,她以为,只有现代军事,才会有这样精确细致的军事用沙盘,她看过大齐的地图,两人分明是在做一个全国的大沙盘。 难道,萧晟也是穿越来的? 细想萧晟的做的一些事情,真的很像穿越来的。 叶惠清把袍角掖在腰上,蹲下来继续和泥,叶惠清是想,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看到脏兮兮的泥巴,待不了一会儿,肯定自动离开。 谁知,徐露竟然也蹲在地上,玩起泥巴,徐露那个时代的孩子,谁没有玩过橡皮泥,而且,从幼儿园就有手工课,所以,玩泥巴这种事情,手到擒来,照着图形,很快就捏出一座山峰。 叶惠清看着她捏出的山峰,有了笑容,“徐露,你怎么会做这个。” 徐露俏皮的一笑,“姐姐现在能带我玩了吗?” 叶惠清点点头,“行。”她十分羡慕徐露那双巧手,自己捏出的山峰,与她的相比,差远了,就是萧晟,也比不上徐露。 萧晟心中一沉,这个沙盘,若是暴露于人前,无疑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叶惠清只以为徐露是个孩子,却没有想过徐露是皇甫家的人,他虽然离开萧家,但心里明白,他不会永远脱离萧家,他身上萧家的印记,永远去不掉。 “清儿,我出去一下。” “萧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萧晟刚起身,徐露就果断的说道。 萧晟脸一沉,“你想多了,徐露,这里不适合你玩。” 徐露看向叶惠清,“叶姐姐,我想和你一起玩儿,我不会捣乱的,我也不会随便跟人家说,我保证,就是我母亲那儿,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叶惠清点点头,“那行,你留下吧。”她心里想,一个小孩子能够构成什么威胁,而且,她不觉得一个沙盘泄露出去,会有怎样的危险,若是凭借一个沙盘就能夺取天下,那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萧晟本想赶走徐露,却不料,徐露竟然因为泥巴捏的好,让叶惠清对她另眼相看。 徐露还不停地给叶惠清出主意,并提议将染料涂在泥巴上,这样看起来,会更逼真一些。 叶惠清干脆让萧晟出门去买染料。 徐露的手很巧,尤其是城池,做得似摸似样。 叶惠清看着眼前的情形,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若是自己守城,会怎样,攻城,又该当如何应对。 没捏出一座城池,她就会联想到战争。 徐露照着图册,手上飞快的捏着模型,叶惠清默默地看着沙盘,脑海中浮想联翩,以至于萧晟从外边进来,她都没有察觉。 徐露仰头看向萧晟,萧晟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徐露,淡淡道:“徐小姐,天色不早了,别让你母亲等着急了。” 叶惠清听到萧晟的声音,高兴的站起来,“染料买回来了?” 萧晟拿出染料,叶惠清笑道:“买回来了,你看,徐露比我们两个大人还要手巧,你看她做得城池,是不是比我的好看?” 萧晟看她眉开眼笑,想着她从小没有朋友,只知厮杀征战,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若是她愿意和徐露做朋友,也无不可,他私下里提防一些就是了。 他喜欢看到叶惠清的笑容,无论是什么原因。 王氏派人来寻徐露回家,徐露仰着头问道:“姐姐,我明天还能来找你吗?” “好,你愿意来就来吧,不过,你明天别穿这样漂亮了,衣服都沾上泥点了。”徐露利用自己前世的知识,加上一双巧手,赢得了叶惠清的好感,至于徐露从前对萧晟的态度,叶惠清自动遗忘了,若是萧晟真的会喜欢上别人,她不会强求,而且,证明萧晟不值得自己付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有推荐,日更三千。 48第四十七回 怀疑 徐露不仅人长得乖巧,嘴上也招人喜欢,几乎每天都会陪着叶惠清玩上半天,两人之间,实际上是没有年龄差距的,徐露前一世活到了三十二岁。 她在外企里上班,那里就好像是一个狼坑,弱肉强食,分分钟都有可能被人顶替下去,所以,徐露早就练就了一颗钢铁般坚硬的心,想要过人上人的生活,就要有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精神。 或许,这是皇甫信和徐露在一起后,皇甫信能够下定决心毒杀叶惠清的原因之一。 叶惠清和徐露的来往越来越密切,每天,徐露都回来这里露一面,徐露还给孙姨娘和叶天恩带礼物,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一件衣服,都不会很贵,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神,灿如春花的笑脸,让人不忍拒绝。 萧晟对她的提防之心越来越强烈,徐露行为做事,全然不像一个孩子,她的眼神,看似清澈,细一打量,却如海水一般,深不见底。 萧晟自己也觉得奇怪,在他眼里,叶惠清远比徐露可爱得多,纵然院里的人都在说徐露乖巧美丽,他对徐露,仍无半点好印象。 每每对徐露冷眼以对的时候,他总能看到徐露眼底里的忧伤和哀怨,而此时,他心中却只有冷笑。 因为徐露的帮忙,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做好了沙盘。 用颜料上过色以后,沙盘中的山河建筑更加逼真。 萧晟给叶惠清上课的时候,叶惠清就用沙盘和萧晟两军对垒。 两人几乎每日都在沙盘上过招,萧晟赢得时候很少,在军事方面,萧晟自愧弗如。 这天,两人在房间里对垒,徐露来了,她现在已经能够自由进出府邸,众人见到她,都很开心。 徐露敲了敲偏厅的门,叶惠清早就听见徐露的脚步声,只是她一直在想问题,所以,挥手让萧晟去开门。 萧晟不情愿的站起来,沙盘太大,需要转过去,萧晟扫了一眼窗外的徐露,皱着眉头,走到门口开了门。 徐露一笑,“萧大哥,我听说你喜欢吃火腿,今天特意带来一些,已经交给春莲了。” 萧晟淡淡道:“那就多谢徐小姐了。” 后厨的采买,都是春莲亲自带着叶家军的人去买,这里人生地不熟,他们对任何人都不信任。 徐露带来的吃食,春莲也都暗地里拿银针验过,才会给主人吃。 春莲的命,都是叶惠清给的,她对叶惠清的忠诚,就连琼枝都自叹弗如。 萧晟面对徐露的时候,很少有笑容。 徐露并不气馁,她觉得,叶惠清和她,各有所长,毕竟,她现在年纪还小,总有一天,萧晟会看到她身上的光芒。 叶惠清听见徐露的声音,招呼道:“徐露,你今天又带了吃的来?” “叶姐姐,我还带了你喜欢的樱桃。”徐露将手里的竹篮直接递给叶惠清,“这是我家里的樱桃树结的,我把上面红的全都摘下来了,城外的樱桃园里,再过十来天,也能摘了,我母亲说请叶姐姐到庄园里摘樱桃。” “我去给你洗了再吃。”萧晟不动声色的拿过竹篮。 “萧大哥,那都是我洗干净的。” “你走了一路,定然已经沾染上尘土了,清儿,你招呼徐小姐。”大家都称呼徐露的名字,只有萧晟,一如既往的疏离。 叶惠清知道萧晟不喜欢她,也不强求,徐露有的时候话很多,可能,萧晟不喜欢话多的人,她平时跟萧晟交流,基本上都是书籍中的问题,很少有涉及其他方面。 徐露跪坐在叶惠清身边,地毯是萧晟的父亲派人送来的,每个房间都有,而且是进贡的波斯地毯。 徐露对军事不感兴趣,但是,为了接近叶惠清,为了引起萧晟的注意,她把自己脑海中的所能想起来的战争片段,经过巧妙的语言组织,就变成了靠着聪慧脱口而出的智谋。 叶惠清总能从徐露这里得到启发,所以,她并不排斥徐露。 萧晟洗了樱桃回来,春莲跟在后面,端了一盆水,“小姐,洗手,吃樱桃。” 叶惠清摆摆手,示意他们别说话。 这几天,他们都在研究前朝的大战事。 三个人等了足有一炷香时间,“小姐,先休息一会儿。”春莲直叹气,小姐其实没有变,只要碰到行军打仗的事情,她可以不吃饭,不睡觉。 叶惠清终于转过身,洗了手之后,叶惠清笑道:“我们去院子里坐一会儿。” 萧晟坐在叶惠清身边,徐露却坐在了萧晟的身边。 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心,萧晟都觉得厌烦无比,他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吩咐春莲道:“春莲,我记得你会做樱桃毕罗,小姐吃不了这么多樱桃。” 叶惠清也笑道:“对啊,春莲会做樱桃毕罗,徐露,你喜不喜欢吃樱桃毕罗?” “我……我没有吃过。” “春莲,今天多做一点。”叶惠清拉起徐露,“走,我们去后院转转。” 萧晟淡淡道:“你们去吧,我自己看一会儿书。” 叶惠清也明白,萧晟并不喜欢徐露,也不强求,她和萧晟现在的关系,更像是好兄弟,叶惠清兴奋的时候,甚至于会拍拍萧晟的肩膀。 萧晟看着徐露和叶惠清走远,冷冷的皱起了眉头,“春莲,你不觉得徐露很奇怪吗?” 春莲正准备走,听见萧晟这样说,狐疑道:“公子,你为何不喜欢徐小姐,她又聪明,又美丽,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喜欢她。” 萧晟叹了一口气,对于徐露,他心底里就排斥,第一眼,或许有惊艳的情绪,但是那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对徐露有任何好感。 徐露很能忍,皇甫家肯定安排了事情给她,但是,大半个月过去,徐露只字未提,甚至是不经意的瞬间,都不曾提起皇甫家。 这个女孩子,小小年纪,心急如此深沉,委实让人觉得可怕。 这段时间,洛阳城内外的郎中,全都找过了,没有人能够医治叶惠清的失忆症。 萧晟昨天已经禀报过父亲,他准备带着叶惠清离开洛阳,到外边走走。 他们这三百人,留下二百人保护叶天恩和孙氏,他带着一百人足以保护叶惠清。 春莲比较聪慧,留下来保护孙氏母子,绰绰有余。 萧晟的爹娘已经想通了,儿子如此执着的喜欢叶惠清,他们所做的,就是让儿子的婚姻更顺畅一些。 从心底里说,他们并不喜欢父亲那套做法,让儿子成为人中龙凤,甚至踏上至尊之路,不见得是幸福的,皇家的尔虞我诈,极有可能让他们失去这个儿子。 春莲做好樱桃毕罗,到花园寻找叶惠清和徐露。 远远地,听到两个人说话。 春莲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因为徐露再问,“要是萧大哥以后和我爹爹一样,纳很多妾,你怎么办?” “他敢!若是他做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个人,他敢纳妾,我就打断他的双腿!然后把他纳的妾也打断双腿,让他们日日相望!” 徐露笑的有些不自然。 春莲心里一咯噔,难道,这就是萧晟不喜欢徐露的理由吗? 徐露虽然年纪小小,心却不小,只是,她不该觊觎萧晟,徐家的嫡女,是不可能做妾的,那么,她接近小姐的目的,就变得复杂起来。 春莲想得比较多,甚至想,今天的樱桃,点心,会不会有毒呢? 现阶段,徐露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她只是借着接近叶惠清,接近萧晟,以此获得萧晟的好感,只可惜,她打错了算盘,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以貌取人。 春莲为小姐感到庆幸,又觉得悲哀,她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徐露的心思,难道她不怕萧晟有一天会被逐渐长大的徐露吸引吗? 春莲无意识的揪了一片树叶,手不觉用了力气,将树叶撕成了碎片。 犹豫了片刻,她走向两人,“小姐,徐小姐,樱桃毕罗做好了,先回去。” 叶惠清站了起来,“徐露,走了,春莲的厨艺很好的,她很少下厨的。” 春莲笑了笑,默默地走在两人身后,“徐小姐,我多做了一些,趁着还热,让你的丫鬟送一些回去给夫人尝尝吧。” 徐露回头笑笑,“那就谢谢春莲姐姐了。” 萧晟已经不知去向,孙氏陪着两人一起吃,孙氏很喜欢伶俐乖巧的徐露,而且,徐露来了以后,小姐的笑容比以前多,话也比以前多。 春莲的厨艺的确值得称道,樱桃竟然未变色,一颗颗如红宝石一般,闪着诱人的光泽。 徐露笑道:“春莲姐姐,的厨艺,可以开一座酒楼了,这个手艺,在洛阳城也是首屈一指的。” 孙氏笑道:“在洛阳开酒楼很挣钱吗?” “叶姐姐,我们俩合伙儿开一座酒楼吧,我负责去找好地段。” 春莲紧张的看着叶惠清,她心里不希望叶惠清答应。 “我不喜欢开酒楼,若是春莲想开,我可以负责出银子。” 春莲松了一口气,“小姐,奴婢没有时间开酒楼,也不想做商人,奴婢更喜欢和小姐在一起,以后还想跟着小姐上阵杀敌。” 49第四十八回 窦平 叶惠清一笑,心里却很奇怪,之前,春莲一直很喜欢徐露,可现在,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春莲对徐露的排斥,极快,徐露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做完樱桃毕罗之后,春莲就变了。 虽然满腹疑问,叶惠清却不会表现出来,直至送走徐露,她都是笑盈盈的。 徐露一走,春莲就说道:“小姐,奴婢哪儿都不去,也不会开什么劳什子酒楼。”她这话,倒像是赌气。 “行了,我们都不是行商的材料,你若不愿意,也没有人逼你,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可是,孙姨娘很动心。” “那也简单,我和萧晟或许要去外边走走,你留下来照顾孙姨娘和天恩,开个酒楼,只当给孙姨娘解闷吧。”无论是萧家还是皇甫家,都会对叶惠清有所忌惮,所以,他们开酒楼,倒也不是坏事。 “我自会让旁人去盯着,你从三百人里,还选不出一个能够打理酒楼的?” 春莲顿时眉开眼笑,“小姐,我怎么就忘了。” 叶惠清摇摇头,很是无奈的一笑,俄而,想起春莲刚才的举动,“春莲,你为何突然对徐露心生厌烦之意?” 春莲虽然忠于叶惠清,却不会把自己真心话告诉叶惠清,她敷衍了两句,叶惠清也没追问,徐露虽然不错,却不及春莲在她心中的地位。 萧晟和叶惠清难得出门一趟,他们俩决定找一处铺面房,给孙姨娘开酒楼之用,孙姨娘到底只是一个姨娘,她没有多少积蓄,可又想着给儿子留下一些钱财,嫡庶之别,让她心里总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对于行商,叶惠清不懂,萧晟比她好一些,这些年在萧家跟着祖父主事,自己身边,好歹也有一些忠心的人。 身边的幕僚,也有不少,他们搬了家之后,有几个幕僚就离开了萧晟,其余人,则住进了他父亲安排的住所,他们看中的是萧晟的能力,相信萧晟以后肯定会有所作为。 这次出来找铺面,就带了其中一名幕僚,他姓顾,原本就出身于商贾之家,因为饱读诗书,却又不像读书人那样迂腐,是一个巧言善辩的谋士,所以被萧晟礼聘了来。 萧晟带着他找铺面房,省去很多麻烦。 其实,他之所以愿意出来帮助叶惠清找铺面房,也是为了观察一下叶惠清,想知道失忆的叶惠清,是否还像从前那般机敏聪慧。 事实上,叶惠清并没有让他失望。 他们决定选在南市,南市客流量大,而且,顾顺承的家中,在这一带,也有不少的生意,可以顺带照顾一下他们。 叶惠清不懂,只不过,善于观察的她,还是从中学到了一些东西,顾顺承与她讲话,丝毫不觉得吃力,最让顾顺承欣赏的是,叶惠清没有那些女儿家的扭捏之态。 三个人走累了,便随意找了一间茶楼,顺便歇一歇。 三个人上楼之后,找了一个临街的位置坐下,小二自是认得顾顺承和萧晟。 萧晟笑着问叶惠清喝什么茶,叶惠清低声道:“你点就好。”这方面,她绝对及不上萧晟,即便是没有失忆,她也不如从小生活在钟鸣鼎食之家的萧晟。 萧晟笑了笑,点了茶和点心。 还没等着茶点上来,楼梯咚咚作响,有几个人大笑着走上来,萧晟看到来人,微微色变,却没有说话。 顾顺承背对着楼梯,看到萧晟的表情,不由得回头看去,领头的人,正是萧晟姑母的嫡长子,窦平。 窦平看到萧晟,嘿嘿一笑,嘲讽地说,“呦,萧大公子居然也到这种地方来,不是听说你找了一个男人婆娘吗?” 萧晟脸色剧变,以前,窦平对他点头哈腰的,恨不得趴在地上舔他的鞋面。 自从他搬出来,很多人都对他变了颜色,但是,萧晟从没有后悔过。 萧晟可以容忍窦平对他的不敬,但是,涉及到叶惠清,他绝对不会容忍! 叶惠清冷眼看向窦平,窦平又是一笑,“这个丑八怪,就是你找个的那个,听说变傻了,是吗?” 叶惠清距离他最近,萧晟站起来的时候,叶惠清已经走到他面前,伸手一抓他的脖领子,就将他扔到了楼下! 身后跟着的人,有别家的公子,也有帮闲。 叶惠清从容平静的坐下,萧晟连看都没看那些人,只是催了一声小二,让他赶紧上茶。 楼梯下面,传来窦平哭爹叫娘的声音,窦平的惨叫声,让这些人顿时清醒,冲下楼梯去看窦平,窦平一边喊叫,一边吩咐自己的随从去打叶惠清。 几个随从刚刚冲上楼梯间,萧晟就把手边的椅子扔了下去。 萧晟站在楼梯口,寒声道:“若是哪个不怕死,尽管上来,窦平,别以为你是姑母的儿子,便可以为所欲为,我萧晟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样煞气凛然的萧晟,只有战场上才能见到。 众人在楼梯下面仰望着萧晟,俱是心底一寒,他们似乎想起来了,萧晟之所以受到祖父的亲睐,是因为自身拥有这个实力,而不是靠着他俊朗的面庞。 下面的几个公子哥儿,赶紧向萧晟道歉,并悄悄知会掌柜,茶钱,他们付了。 随从和帮闲背着窦平悄悄离去,萧晟坐回来,顾顺承还在傻着,他现在完全相信,萧晟是真的喜欢叶惠清,一向沉稳内敛的萧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冲动过。 三个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静静的喝着茶。 萧晟还会悄声告诉叶惠清,哪个点心最好吃。 三个人下楼,掌柜的笑眯眯告诉萧晟,他们的帐,已经有人付过了,萧晟心中了然,也不坚持再付账,带着叶惠清和顾顺承离开了。 与顾顺承道别之后,两人慢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日头西斜了。 刚刚走进巷子,萧晟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马车他认得,是姑母家的,上面有窦家的标记,姑母一向蛮横,尤其是在萧家得势以后,简直把自己当做公主一样。 萧晟叹了一口气,看向叶惠清,想要解释的时候,叶惠清一笑,“我都明白的,你放心,我不会生气。” 萧晟忍不住想要握住她的手,最终还是没敢,老虎虽然打盹了,余威尚在,现在可是在巷子里,巷子里的人,都在向他们张望着。 萧晟和叶惠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担心姑母会难为孙姨娘母子。 作者有话要说:没时间了,下午接着写,要到七八点的时候才能发,下午会写四千,这段时间超级忙,没时间回复留言,谢谢大家支持。 50第四十九回 狡猾 萧晟和叶惠清还没有走进院子,就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哭声,两人心里一紧,赶紧跑进院子。 两人瞠目结舌,叶惠清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带来了三百士兵,可不是吃干饭的,萧晟的姑母,只是带了几个家丁过来,春莲怎么舍得放过他们。 萧晟松了一口气,只要孙姨娘和叶天恩没事,一切都好说,姑母一向嚣张跋扈,的确应该给她一点教训了。 叶惠清的笑声,让萧晟的姑母停止了哭泣,满地的家丁和丫鬟,也赶紧爬了起来,去搀扶他们的夫人。 叶惠清端着四方步,缓缓走到萧氏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冷一笑,“这位夫人,为何来我家又哭又闹的,你是谁?” 看到萧晟一脸的尴尬,她的腰杆直了起来,“你说我是谁!你问问萧晟,我是谁!” 她的趾高气扬,让叶惠清很是反感,冷冷道:“我管你是谁,你来我家闹事,就得挨打!” 春莲忙上前来说,“小姐,这位夫人,还没进门,就让人把大门砸了,非但如此,进门以后,还破口大骂,一点都不像是一位贵妇人。” 春莲的语速极快,容不得萧氏有插嘴的机会,她本来就是一个伶牙俐齿的,尤其是经过了战争的残酷之后,对这种后宅里的妇人,更加看不上。 萧氏惊讶的看着春莲,这个丫鬟,在主人面前,就还是如此嚣张,可见,她的主人,是个更嚣张的。 叶惠清笑眯眯的看向萧晟,“萧大哥,这是你的家事,我不便插手,今天很累,我先去休息一会儿,萧夫人,以后欢迎你来做客,只是,别喊打喊杀的来,我的士兵们,每个人都杀过几百个契丹狗和女真鞑子,你这些家丁,小胳膊小腿的,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契丹人和女真人在齐人的眼里,那都是疯狂残暴的狼,所以,叶惠清这番话,让众人不寒而栗。 看着叶惠清潇洒的离去,萧氏的脸色都白了,这个女人不是变傻了吗?看她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一个傻子。 自己本来是上门算账的,结果,不禁挨了打,还被人好一番戏弄。 这副样子,如何出门,又如何回家? 她恨恨的看向萧晟,这个侄子,鬼迷心窍了不成,为何喜欢一个男人样的婆娘! 这样不尊重她,还妄想进萧家门,哼!瞬间,萧氏有了主意。 在侄子这里讨不到便宜,萧氏坐上马车,命驭夫前往兄长家中,她从小就跋扈惯了,嫁了人之后,不仅在娘家依然跋扈,即便是在富夫家,也是说一不二。 她这副样子,不用任何装扮,就已经很惨了,所以,一到了兄长家门口,她就哭着喊着进了门,萧克谏看到妹妹这副样子,哭笑不得,还以为她是在夫家受了欺负,温和的安慰着她。 萧氏却越哭越厉害,“兄长,你养得好儿子,不仅把你的外甥摔残了,还把我打成这样,你看看,我以后还如何出门见人那。” 萧克谏不相信是自己的儿子打她,这一哭,他越发判断,这种事情,应该是叶惠清所为。 听着妹妹抽抽噎噎的诉说完之后,萧克谏叹了一口气,毕竟儿媳妇还没有过门,他是没有权利去上门训斥叶惠清的,而且,他对这个妹妹太了解了,肯定是妹妹首先挑衅他们,才使得叶惠清强力反击,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他已经有些了解这个女孩儿了,这孩子,是个从来不会吃亏的主儿。 妹妹上门挑衅,纯粹是自讨苦吃。 她以为自己是萧家的姑奶奶,就可以为所欲为,天下人就应该全都爬着她,敬着她,真是大错特错了。 叶惠清就算没有恢复记忆,身边那三百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们都是从战场上杀敌无数的悍将,这一次,父亲怕是看走了眼,估计,这时候正想着如何挽回呢。 夫妻俩并不想安慰妹妹太多,尤其是儿子这段时间,受尽了委屈,凭什么! 萧克谏还是软温言软语送走了妹妹,随即让人盯着,看萧氏是回家还是回到父亲那里。 不出所料,萧氏去找父亲告状,萧克谏的胡子抖了抖,这次,妹妹要吃瘪了。 他看向妻子,儿子派人来商量下聘的事情,他知道儿子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落魄,只不过,他不愿在祖父面前暴露自己而已。 在他们离开洛阳之前,下了聘礼,帮助孙姨娘办起酒楼,这是萧晟的两件大事。 萧晟和叶慧清之间的事情,已经不是谁能够改变的,他这个儿子,一直我行我素惯了,只要他认准的事情,绝对不会临阵退缩。 夫妻俩在房间里喝茶,刚刚将茶碾碎,丫鬟上前禀报,老太爷请他过去议事。 夫妻俩相视一笑,又无奈的摇摇头,想要缓和萧晟与家里的关系,也只能使他们夫妻俩做恶人了。 可萧晟并没有心情去想家里发生的事情,徐露在萧氏走后没多久赶来了。 可以说,叶惠清这段时间的表现,已经让皇甫崇年和祖父之间,都起了心思,都想将叶惠清招致麾下,叶惠清的实力,更是远在他们想象之上。 若不是想着为孙姨娘开一间酒楼,他现在就想带着叶惠清离开这纷争之地了,这些年,尔虞我诈的生活,让他厌倦了,仔细回想起来,只有与叶惠清相处的日子,才是真正纯净美好。 而闺房中,徐露还在力劝,希望叶惠清到她家里住。 叶惠清微微一笑,“徐露,我哪儿都不回去,我知道,你姐姐是表哥的小妾,可我们之间,不是亲戚,你我的朋友之谊,也不足以成为我去你家里住的理由,我只能说感谢你的一片好意,萧晟的姑母,包括萧晟的家人,从来不是问题,若是他连家人都搞不定,那他也不必在洛阳混下去了。” 徐露低下头,“姐姐,你真的认为两个人在一起,就能天长地久吗?” “不,那些风花雪月的想法,从来不适合我,我要的是什么,你也不会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叶惠清这番话,说的老气横秋。 徐露心里却忍不住冷笑,她不相信,萧晟真的可以不为美色所动,一辈子只喜欢叶惠清,更何况,她不是那种空有美色的女子,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把叶惠清留在洛阳,放在身边,有比较,才能让萧晟看清现实,看清到底谁才适合他,父亲的野心,她最为清楚,她也有能力,让父亲更弦改张,站在萧家这边。 这段时间,徐敬山和皇甫崇年像是在谋划什么事情,这件事,绝对和萧家有关系,萧家自以为挟天子便可以令诸侯,实在是小瞧了皇甫崇年,咬人的狗,从来不叫。 皇甫崇年远比萧晟的祖父更加狡猾,为了拉拢徐敬山,皇甫崇年甚至可以答应徐雅,给她贵妾的地位,没有娶妻,先纳妾,而且还是贵妾,皇甫崇年的想法,昭然若揭。 这其中,有多少人看穿真相了呢? 徐露看着即便是笑起来也是一脸煞气的叶惠清,心中思忖,到底,萧晟看上了她什么? 她前世的母亲,最吃亏的地方就是空有美色,而不知如何利用,所以,远不如父亲的其他女人受宠,幸好,这辈子,她不仅拥有才智,还有别人羡慕的美貌。 一旦她长成,不信萧晟不动心。 时间,会改变一切。 “小姐,公子要出门一趟,他让奴婢转告小姐,一会儿就回来。”春莲进门,笑盈盈说道。 春莲现在看到徐露,就好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可脸上,看不到任何表示,萧公子说的对,要学会掩饰情绪,才能不被别人找到弱点。 叶惠清点点头,萧家会派人前来,她并不惊讶,不过,她相信萧晟。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自己也说不清对萧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萧晟让她过得很充实。 徐露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这次,是父亲出面告诉她,让她将叶惠清接到家中来,一时半会儿,叶惠清很难接受皇甫家人,但是,只要叶惠清能够到家里来住,就等于回到了皇甫家这条船。 叶惠清并未挽留徐露,她不介意徐露来家里做客,不介意和徐露做表面上的朋友,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他的底线,叶惠清的人生,不需要别人来指挥。 她需要徐露偶尔看似不经意的点子,仅此而已。 叶惠清,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 直至天黑,萧晟也没有回来,叶惠清没有等他,吃过饭,便睡下了。 夜半的时候,叶惠清被门外徘徊的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从声音里,她已经知道,门外的人是萧晟,夜半时分,她不会开门。 萧晟终于离开了。 翌日清晨,叶惠清起床练了一通拳脚功夫之后,萧晟才顶着两只熊猫眼出现在她面前,叶惠清忍不住一笑,“萧晟,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她和萧晟之间,很是随意,有时候是萧晟,求到他了,便是萧大哥,玩笑的时候,会是萧公子,各种称呼,让萧晟哭笑不得。 萧晟点点头,“清儿,我们明日动身离开洛阳可好?” 叶惠清顿时收起笑容,“出事了吗?” 萧晟也不掩饰,点点头,“或许,洛阳将要面临一场大乱,祖父让我回去,但是,我想和你一起离开洛阳再乱,也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叶惠清沉吟片刻,抬头问道:“洛阳之乱,是因为皇甫家和萧家的纷争,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还没有等萧晟说话,她又说道:“皇甫家想取而代之,洛阳即将兵变,而此时,你祖父方知,养虎为患,虎已经长成来伤人了。” 萧晟一点也不惊讶叶惠清的判断,他点点头,“这件事,与我们没有关系,父亲劝我们离开,清儿,我们走吧。” “若是洛阳乱了,天下之乱,会接连不断,萧晟,你不应该退缩,夷狄之乱,绝对不能重演。”即便是失去记忆,叶惠清的骨子里,仍不失血性,前一世,之所以浴血奋战,一是因为皇甫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皇甫崇年对她说,只有天下归一,中原才不会重蹈覆辙,再次遭受夷狄之乱。 叶惠清对待契丹,女真之类的外族,从不手软。 “你的意思,让我回到萧家?” “你想回去,我不会拦着你。” 萧晟一怔,“你是说,我们来制止这场纷争的发生,恐怕来不及了,皇甫家已经联合了四个州郡的节度使,半月之内,肯定围攻洛阳,他要清君侧。” 叶惠清淡淡一笑,“以萧家的兵力,难道应付不了远道而来的节度使?” 萧晟脸上现出惭愧,“清儿,莫非你忘记了,萧家的二十万兵马,已经在深州的时候,几乎是全军覆没了。” “走,我们去书房。” 叶惠清起身就走。 萧晟只好跟在她的身后,两人站在沙盘前,叶惠清伸手一指,“萧家之所以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是只有之前的二十万大军,你是身在其中,被你的祖父用亲情和眼泪套住了,一时迷了心智,我们曾经用萧家的军队和入侵的外敌演练过,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萧家的主力军,将洛阳城团团包围,皇甫崇年真的要进攻洛阳,唯有这一条路,然后里应外合,但是,成功的把握并不大。我们能够想到的,别人未必想不到,所以,我肯定,你祖父和皇甫崇年,都留了一手,他们之间,谁更有胜算,我无法确定,但是,这场战争,我一定要阻止!” 萧晟羞愧的看向叶惠清,祖父泪流满面的时候,他的确心软了,无论怎样,他是萧家人,若真是萧家倒了,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皇甫崇年,肯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答应祖父,和叶惠清商量一番,然后再做决定。 此番看来,他这个小狐狸,终究敌不过老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困死了,谁知道,三点又醒了,再也睡不着,先补上,睡觉去了,留言的事情,我谢谢大家,只是真没时间,这几天太忙了。等有时间,一起补上,谢谢。 51第五十回 冒险 “萧晟,你的人在哪儿?”叶惠清突然发问。 萧晟脸一红,“我只有五百余人,和一些幕僚,面对偌大的洛阳城,五百余人能做什么?”心里却暗暗吃惊,叶惠清是如何得知他的人的。 他之所以不跟叶惠清说这些,不是刻意想要隐瞒什么,而是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叶惠清手中有八百余人,带来洛阳城的三百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自己的这五百人,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叶惠清刚刚失亿的时候,他面对叶惠清还有一些信心,随着两人在书房中用沙盘演练,萧晟的自信心受到了空前的打击,他一度怀疑,叶惠清根本就没有失忆。 萧晟总是患得患失的想,自己配得上她吗?幸好,岳父临终有遗言,否则,自己还真没有可能娶她。 “五百人,我有三百人,他们的动向,你可有渠道掌握?” “八百人,太冒险了。”若是此举失败,他们连深州都会失去,深州,是他们最后的退路,叶惠清和萧晟已经商定,若是以后真的没有可能治愈顽疾,干脆就回到深州去,无论是深州还是安州,都是叶惠清说了算,以叶惠清的声望,深州即便是被萧家或者皇甫家夺去,也守不住,那是叶家的大本营。 “很简单,我们只要把小皇帝握在手中,无论是谁,都会投鼠忌器,因为他们打得旗号是清君侧,而非改朝换代。”大齐虽然乱,但是,大气的百姓已经经历了十几代大齐的君王,即便是皇帝已经成为一个象征,在他们心里,依然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得民心者得天下。 萧晟一怔,俊朗的脸庞失了血色,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叶惠清竟然把主意打到小皇帝身上,那个摆设,在皇宫的日子,并不好过。 可他到底是个皇帝,所以,每天能吃能睡能玩。 叶惠清莞尔一笑,“你不敢?” “为何这样做?” “你认为我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叶惠清收起笑容,无论如何,她不会让天下陷入一盘乱局,爹爹是个忠君爱国的人,若是让他知晓自己置身事外,一定会生气,因为孙姨娘说,爹爹是唯一一个不愿做一方诸侯的忠臣。 叶惠清,从来没有让叶治昌失望过,当然,现在也不会让他失望。 若是叶惠清恢复了记忆,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个女子,时时刻刻想的是将这天下收到自家手中,只要叶治昌黄袍加身,这天下,就会改名换姓了。 此时,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萧晟内心,五味杂陈,他也说不清,失去记忆的叶惠清,是大齐的幸运还是不幸。 既然有了计划,萧晟开始部署,叶惠清指挥大局。 萧晟的五百人,在洛阳城外萧晟的田庄里,平时就是种地的农民,但每个人都各有所长,当然,和叶惠清精心训练的士兵还是无法相提并论。 这些士兵,即便是在小院里,也没有停止锻炼,每天早上早早起床,就开始了训练,叶惠清的失忆,似乎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眼睛里的叶惠清,永远是带着他们在大山里刻苦训练,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女英雄。 翌日,萧晟带着叶惠清出城,去看他这五百士兵。 萧晟的田庄,实际上是母亲的嫁妆,因为疼爱萧晟,就过到了萧晟的名下,从此成了萧晟的私产。 萧晟和叶惠清刚刚准备出门,就看到了徐露的马车。 萧晟一皱眉,打算走西门的时候,叶惠清看到徐露,一笑,“徐露。” 徐露露出编贝一般洁白的牙齿,笑的十分可爱美丽,“叶姐姐,我是来找你去郊外赏花的,可巧你也要出门。” “我不耐赏花,就不去了。”叶惠清和颜悦色的说道。 徐露见到萧晟冷眼以对,俏脸一红,小声说道:“姐姐,赏花的人,都是洛阳城的名门淑媛,大家都想结识一下叶姐姐,叶姐姐整日不出门,他们无缘得见,心里很是遗憾,叶姐姐,他们都很佩服你的,你就和我一起去吧。”徐露仗着年纪小,一边娇嗔,一边摇着叶惠清的胳膊,晶亮的眸子,就像是水中皎皎的月光,明媚而不失纯真。 叶惠清心中有事,虽然徐露一再撒娇,还是拒绝了徐露,徐露却不肯走,拉着叶惠清来到一旁,故意避开萧晟,“叶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今天我们这次赏花,其实不是真正的赏花,宫中有很多宫女,老死以后,连个席筒都没有,很可怜的,所以,我们举办了这次赏花会,为他们筹集一些银两,然后在城外买一块墓地,让他们老死以后,也好有个去处。”宫中的宫女们,大多数人都是从小入宫,一辈子没有机会嫁人,等到五十岁以后,才能被放出去,年华老去的他们,既无钱财傍身,又无可以奉养他们的儿女,委实可怜。 叶惠清听她解释的明白,便多问了一句,“在哪里?” “就在广恩寺内。” 广恩寺,靠近萧晟的田庄,这是无心,还是有意?叶惠清心里泛起狐疑,本能的,每一件事,她都会思虑甚广。 萧晟显然也听到了徐露的话,徐露正在为自己的小心思洋洋得意的时候,殊不知,萧晟心底对徐露的厌恶,更深了一层。 徐家已经很明显的和皇甫家走在了一起,目前,萧家因为自己的退出,争得你死我活,硝烟弥漫。 皇甫崇年这只老狐狸,相机而动,这段时间,屡屡占据上风。 不过,皇甫崇年的势力,多属于文官序列,而现在的大齐国,谁的拳头硬,谁就可以称王称霸。 萧家表面上一股股乱象,但是,有萧晟祖父这根定海神针在,萧家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事发生。 皇甫崇年也不会认为萧家可以轻易被打到,只是,想要浑水摸鱼而已。 皇甫崇年此番举动,若是成了,便可将萧家取而代之,若是不成,最起码也可以和萧家平分秋色。 萧家虽然人多势众,但是,真正说到有大才的,晚辈之中,也唯有萧晟一人而已,其他人,皆是鼠目寸光之辈,不足为虑。 皇甫崇年不断地让徐露接近萧晟和叶惠清,也有一层离间的意思在内,徐露随时小孩子,走出去的,代表的却是皇甫家。 不知道,叶惠清有没有想到这一层。 叶惠清看向萧晟,萧晟淡淡道:“若是你想去,那就换一身衣服再去吧。” 她现在穿的是剑袖胡服,为了骑马方便。 叶惠清很少坐在马车里,她不喜欢命运被别人掌控的感觉。 叶惠清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笑道:“我喜欢这样穿,徐露,这样吧,今天我还有别的事情,所以,广恩寺,我肯定去,但是,要等我办完事之后再去,你看如何?” “我们巳时便要结束了。” “没关系,巳时之前,我一定会去看看。”叶惠清笑着拍拍她的脸,“徐露,你放心,我一定会去的。” 徐露虽然有些失望,脸上还是表现的很高兴,“姐姐,我在广恩寺等你,到时候,我把自己的好朋友介绍给你。” 叶惠清点点头,徐露告辞离去。 萧晟闷闷不乐,走在叶惠清身边,一言不发。 叶惠清加快了脚步,远离了身边跟随的人,萧晟大步跟上。 叶惠清低声说道:“即便是不喜欢徐露,你也不该表现的如此明显,她刻意接近我,无论是带有何种目的,身后都少不了徐敬山和皇甫崇年的影子,你不觉得,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会的太多,懂得太多了吗?” 萧晟脸一红,他一直以为叶惠清对徐露并无提防之心,总怕徐露会对叶惠清产生影响,说白了,是怕叶惠清离开他。 叶惠清这番话,让他大为羞愧。 半晌,他才说道:“清儿,以后你有事,不要藏在心里,不要让我时时猜测你的想法。” “你呀。”叶惠清叹了一口气,那口吻,却像是姐姐对待长不大的弟弟,让萧晟微微有些羞恼,这个女人虽然强势,可她是自己的妻子,难道对自己恭顺一些不可以吗?最起码,表面上让自己舒服一点,不是很难吧。 他有些后悔,自己对她太纵容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办法让他变得恭顺一点。 心里这样想着,萧晟脸上可不会有任何的表现,等到了田庄再说吧,反正今天晚上他不打算回来了。 出城以后,叶惠清看到笔直宽阔的官道,心情变得舒畅起来,她喜欢这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方寸之地的院落,总让她有一种窒息感。 纵马驰骋在路上,两人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当然,主要是因为萧晟,马上的萧晟,棱角分明的脸庞,如同雕刻出来的一般,精致而不失大气,便是一闪而过,也很难让人忘记他的卓然的风姿,他超乎年龄的沉稳,神采飞扬的目光,优美匀称的身型,渊渟岳峙的神态,让人瞬间将他和完美无瑕联系到了一起,人类的趋美性,会让人产生错觉,即便萧晟是一个十恶不赦之辈,旁人也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为他辩解。 叶惠清简直就是为了陪衬他而存在的,是以,很多路人对她抱以同情的目光。 叶惠清并不理会别人的眼神,她从来不是为了别人而活着,旁人的眼神,心态,言语,丝毫影响不到她,她在意的,只是身边的亲朋好友。 此番出来,叶惠清带了五十名自己的属下,他们很久没有出城,这次听说小姐要出门,一个个兴高采烈,只可惜,小姐只选了五十人,留在家中的人,不免有些沮丧。 叶惠清临走的时候告诉众人,以后有可能每天都要出城,三百人,分成六组,每天都会有五十人出城。 众人这才高兴起来。 临近田庄的时候,出现了一大片树林,看到林中的树木树干粗细相近,叶惠清问道:“这些树,是不是你让人种的。” “是,我小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母亲说这片地前朝的时候,是乱葬岗,所以,一直空着没有人敢在上面种庄稼,我就让人种了树,这片树林,也算是我田庄的一部分。” 叶惠清的脑海里,闪现的是战争场景,这个女子,喜欢的是驰骋疆场,挥洒天地的豪情生活,所以,每每看到怪异的地形,首先会把它与战争状态相连接。 树林的左侧,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沃野,一座庄园孤零零的伫立在沃野上,显然,树林还起到了分界线的作用,树林的右侧,无论繁华落寞,都与庄园毫无干系。 这片庄园,占地应在三百余亩,庄园四周,垒石为墙,四角都有碉楼,影影焯焯,还能看到碉楼上有人影闪动。 围着庄园一周,还有一条河,看样子,应该是人工挖掘的河流。 河岸边,还有依依杨柳,河堤上,长满了菖蒲。 叶惠清看向萧晟,眼中有赞赏之意。 萧晟飘飘然一笑,“如何?” 叶惠清点点头,“尚可。” 萧晟的眉头微微一动,这个可恨的女人,夸赞别人一句会死吗! 叶惠清似乎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两人的速度放缓了许多,到了庄园门口,两人下马,过了吊桥,叶惠清说道:“这处庄园,对普通的盗贼,还是有一些威慑力的。” 庄园的石墙,足有两丈高,而且,石墙的上面,还有女墙,犹如城垣一般,即便是洛阳城的城墙,也都是夯土建造,只有宫城,采用的城墙砖,所以,一直以来,萧晟对自己精心打造的庄园,很是自豪。 叶惠清微微一笑,“不如我们试一下,我只带着五十人,就可以攻破这座看似坚固的庄园,怎样,咱们赌点什么?” 前世的叶惠清,偶尔会和部下们设个赌局,她并不排斥赌博。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收到通知,还差八千字,真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吧,十二点之前,还有一更,累死算。 52第五十一回 接吻 萧晟摇头,这段时间,两人朝夕相对,他已经很了解叶惠清,这个女子,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叶惠清哈哈大笑。 两人进了庄园之后,便有青衣小帽的庄丁迎了上来。 叶惠清环顾四周,点点头,庄园内,屋舍众多,街衢俨然,人来人往,形如一座小小的城池。 但凡看到萧晟,行人就会上前行礼问安,还有一些妙龄的女子,忍不住偷眼看着萧晟,待发现萧晟或者叶惠清的目光无意之中扫过他们,他们便娇羞的红了脸,转头跑开了。 叶惠清很喜欢这里,她说道:“若是知道你有这样一座庄园,我是不会住在洛阳城中的。”住在庄园,白日里,还能骑马四处走一走。 萧晟的院落,居于庄园中心地带,即便是主人不在,仆人们也不会懈怠,房间里,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一路颠簸,叶惠清早就变得灰头土脸,萧晟吩咐下人烧了热水,先让叶惠清沐浴一番,幸好他悄悄吩咐春莲给叶惠清带了换洗的衣物。 叶惠清换了一套衣装出来,看到萧晟已经坐在堂上,饭菜也摆上了桌,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饿了。 两人相对而坐,看到萧晟还准备了美酒,叶惠清很是高兴,因为失忆的缘故,郎中建议叶惠清不要喝酒,平日里,孙姨娘和春莲总是盯着她,就怕她喝酒。 萧晟给她倒了一杯酒,“这是庄园里自酿的果子酒,你尝一尝。” 叶惠清撇嘴,罢了,果子酒也是酒。 酒足饭饱,叶惠清渐生困意,上下眼皮直打架,她恼怒地问,“酒里是不是有别的东西,我怎么会犯困?” 萧晟一笑,“确实没有,只是果子酒所用的山果,很容易让人产生困倦之意,你连日来不眠不休得看沙盘,想必已经很累了,不如我们在此多待上两日。” 叶惠清狠狠的横了他一眼,跟着萧晟来到卧房,卧房里早就收拾干净,房间里还摆着两盆鲜花,想来萧晟知道叶惠清不喜欢熏香,所以,特意让人找了两盆鲜花摆上。 叶惠清睡着以后,萧晟便让人寻来管家。 管家蒋文是萧晟的母亲从娘家带来的人,十分可靠,基本上,田庄的事务,都是蒋文在打理。 萧晟对他也很客气尊重,“老管家,你派人去打听一下,广恩寺是否在举办赏花会。” 萧晟他们到的时候,蒋文并不在,他出外巡视田庄去了,闻听萧晟和叶惠清前来,这才急匆匆赶了回来。 蒋文今年已经五十开外,身材却依然健硕,略微发红的胡子,鹰隼般的眼神,让人乍见之下,有些胆寒,但蒋文对萧晟,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为人也是谦和宽厚,庄园里的人都很尊重他。 蒋文不喜欢洛阳遍地佛寺,小时候,家里太穷了,孩子又多,蒋文的爹娘养不活这么多孩子,恰好有个僧人路过他们的村庄,便提出将蒋文带走,说是蒋文颇有佛缘。 谁知道,那个僧人并非良善之辈,把蒋文带走之后,为其剃度,然后将他双腿打残,带着伤残的蒋文每日里敲着木鱼行乞,对人言是为了给蒋文治病。 后来,蒋文遇到了萧晟的外婆,老人家不过是说了一句可怜,若是自己的孩儿,断不会如此虐待,蒋文看到了希望,大哭着祈求老人家将他带走。 蒋文被老妇人花重金买下,请了郎中,花了不知多少金,才医好了蒋文,然后养起了头发,大小姐出嫁的时候,蒋文跟着大小姐来到萧家,但是,幼年时的阴影,让蒋文对佛寺充满了厌恶之情。 庄园里的人都知道蒋文不喜欢佛教,很多人拜佛,也是偷偷去,在庄园中,人们更信奉道家,庄园中就有一座道观,观中只有师徒二人。 蒋文听萧晟的口吻便知道,佛寺发生了让他很不喜欢的事情,应诺之后,赶紧吩咐人去查看。 叶惠清睡醒一觉,已经过了午时,大怒。 她去广恩寺,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既然是为了宫女募捐,那肯定是有宫女参加的,她想从中认识一些宫女,对她日后进入皇宫,有极大的帮助。 萧晟毁掉了她的计划。 怒不可遏的叶惠清四处寻找萧晟,却听见宅院的西北方一阵擂鼓之声。 叶惠清循声走向擂鼓的地方,却原来是庄园中的演武台,自己带来的五十名士兵和萧晟庄园中的一些汉子,正在对峙。 叶惠清一眼就看到了萧晟,这家伙,就是站在台上,依旧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潇洒模样,看到叶惠清,他直接跳下高台,跑向叶惠清。 众人不由得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萧晟来到叶惠清面前,微微一笑,“你睡醒了,正好,和我一起看看……” “陪我去广恩寺!”叶惠清打断他的话,冷着一张脸说道。 萧晟压低声音,“别去了,赏花有什么好看的,再说,都是女子,我去了也不方便露面。” 叶惠清上下打量着萧晟,笑眯眯的,一言不发。 萧晟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清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担心无法陪我前去,才不去的吗?” 萧晟点点头。 “好,我有办法让你跟着我一起进去,你去不去?” 萧晟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阴谋两个字,用力摇摇头,他可不上当。 叶惠清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温柔起来,“难道你不想跟我一起去吗?” “去,我当然愿意去。”萧晟几乎是脱口而出。 叶惠清面带胜利的微笑,“走,跟我走吧。”环顾她的士兵一圈之后,她大声喊道:“封言,出列!” 那个名叫封言的青年士兵迅速跑过来,叶惠清说道:“封言,若是将他化成女子的模样,你可有困难?” 封言看了眼萧晟,点点头,“小姐,公子就是个子太高了一些。” “没有关系,我有办法让他变矮一点。” 萧晟这次可听明白了,叶惠清是想将他扮成女人,然后带去广恩寺赏花,若是被人看出来他是萧晟,以后还怎么混世界。 萧晟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这种事情,坚决不答应。 叶惠清脸一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刚刚答应我的事情,怎可转脸就反悔。” 封言想笑又不敢笑,憋了好一会儿,才调整了情绪,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萧晟颇为郁闷的问:“封言,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封言回他道:“启禀公子,小人以前是梨园戏班的。” 叶惠清收到萧晟恶狠狠中又带着一抹幽怨的目光,得意的一笑,对自己没有失忆以前的眼光,更加的佩服了,她选出来的人,不仅体格健壮,还各有所长。 萧晟带着封言走了,叶惠清在台下就看了一会儿,招呼另一人李普跟上。 李普跟着叶惠清来到萧晟的房间门口,就听见萧晟还在里面唠唠叨叨,似乎是在埋怨封言将他整的面目全非,真的很像一个女人了。 李普暴汗,怪不得小姐一进了院子,就轻手蹑脚的,原来是因为这个,萧晟长身玉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女子。 不过,萧晟的模样,若是扮成女子,定会比叶惠清要美多了。 瞬间,李普就明白叶惠清为什么会找他来。 听了一会儿,叶惠清敲门道:“萧晟,封言,怎么样了。” 萧晟还没换衣服,只是一张脸,变成了美女模样,封言的手法很高明,从脸上绝对找不出萧晟从前的影子,眼前的萧晟,莹面如玉,似朝霞和学雪艳射,目光澄澈,眼波含媚,朱口皓齿,绿鬓如云,光可鉴人,无一处不美。 即便是萧晟自己,看着铜镜中人,也是一阵发呆。 叶惠清不等萧晟说话,就已经推开了门。 掀开门帘,进了内室,叶惠清一下子就看到了转过身去的萧晟,萧晟头上的首饰,应该是他母亲留在这儿的,样子虽然有旧了,但每一件都是精致贵重的上品。 叶惠清捂着嘴大笑,不知道带着步摇的萧晟,风摆杨柳的走起路来,会是怎样一番模样,活该,谁让他自作主张! 萧晟忘了自己这张脸,听见叶惠清发笑,怒冲冲的转过头,恶狠狠道:“我这副样子,以后还如何出门见人!” 叶惠清听见自己身后的李普到吸了一口冷气,其实,她也被萧晟的惊艳之美迷住了,想不到,封言的手法这样高明。 叶惠清挥挥手,让两人先出去,然后笑眯眯的走到萧晟面前,歪头看着他,“萧晟,你这样子,绝对是洛阳第一美人了。还好我不是男的,否则,一定会被你迷住的。” 萧晟冷哼一声,“我不想这幅形容出去,你自己去吧,我不拦着你就是。” 叶惠清竟然主动握住他的手,语气真诚的说,“萧晟,我真的希望你和我同去。” 萧晟沉吟片刻,低下头在她耳畔说道:“那你让我亲一下。” 叶惠清的身体僵住,两人日日朝夕相对,免不了身体上的触碰,有的时候,叶惠清还会主动拍拍他的肩膀,萧晟教她武功的时候,两人也会有不少身体上的触碰。 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气氛微妙。 萧晟闻道她身上清冽的气息,更加难以自持,面对叶惠清,他觉得自己就是扑火的飞蛾,两人的头部,相隔不过寸许,萧晟稍微一低头,就能亲吻到她。 萧晟知道,今天如果不能如愿,下一次,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等到叶惠清恢复了记忆,更是遥不可及了,凭自己的身手,还真打不过她。 “看着我!”萧晟捧住她的脸,沉声下令。 叶惠清的眼神变的迷茫起来,他们是未婚夫妻,耳鬓厮磨,很正常。 萧晟低头吻了上去,沐浴过后的叶惠清,嘴唇都是清爽的,他的舌尖在叶惠清的唇上舔了舔,瞬间,两人像是过电一样,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有一种叫做愉悦与渴望的东西,从唇齿间,瞬间游遍全身,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自己很喜欢这样。 萧晟的舌尖锲而不舍的在她的唇齿间流连着,终于,呼吸不畅的叶惠清朱唇微张,萧晟趁虚而入,叶惠清的口内,香滑的舌头充满了诱惑的味道,萧晟只想把它吞下去。 他紧紧地抱住叶惠清,用力吮吸着她的甘甜,这个外表清冷,气息清冽的女子,竟然有着火一般的内在,他甚至想把她整个揉入自己的身体里去。 这样紧紧地拥抱,还让他感到了叶惠清胸前的波涛汹涌,让他冲动的想要撕掉她的衣服,看看里面到底有着怎样诱人的存在。 叶惠清也深深的迷恋其中,愉悦的声音,不断地在心底里回荡,连带着,身体里的血液也跟着激荡起来,不可否认,她心底里并不排斥萧晟,或许,还有一点点喜欢。 燥热的身体,让她想要更多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一早上写了两更,吐血了,求安慰,求鼓励。。。。。。 53第五十二回 迷失 叶惠清猛地推开萧晟,这个色胚! 她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良久,脸上的红晕都不曾减退。 萧晟差点站立不稳,看着叶惠清迷离的眸子,他的眸底更加温柔,似要将她溺毙其中,“清儿,我们何时才能成亲?” 他们现在肯定不能成亲,没能在热孝期间成亲,必定要等到三年以后。 萧晟觉得自己一天都不能等了,刚刚趁机吻了她,才知道,那是何等诱人的味道,一想到三年之内,自己再次吻到她的的机会十分渺茫,萧晟顿感万分的失落。 “我去把李普叫进来。”叶惠清有些不自然的岔开了话题,她刚刚真的迷失了自己。 萧晟苦着脸拉住叶惠清,“清儿,我这副样子虽然相差甚远,但难保不被人认出来,还是不要去了,我让丫鬟陪你去好不好?” 叶惠清斜了他一眼。上挑的眉梢,因为刚刚的深吻,眉宇间,竟多了几分妩媚,往昔冷肃的眼神,看起来如春风拂过的水面,波光粼粼,神采奕奕,道不尽的万种风情。 萧晟听见了自己心底里的叫嚣,他也不明白,这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为何,他只钟情于叶惠清,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女子的身影。 萧晟知道,自己这次又输了。 李普拼命忍着笑,给萧晟改头换面。 一刻钟之后,李普带着萧晟出来,萧晟穿了丫鬟的服饰,淡粉色的儒衣,青葱绿色的裙子,简简单单的双丫髻,发髻上绑着粉色的丝带。 他咬着嘴唇,扭扭捏捏的走了出来,众人都惊呆了,叶惠清兴奋的上前,上下打量着萧晟,“还真是一个美人儿。” 萧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叶惠清并不生气,反而很高兴的说,“等我换过衣服,咱们马上就走。” 两人动身前往广恩寺,马车上,萧晟的目光,几乎可以杀死叶惠清,叶惠清笑嘻嘻地看着他,一点都不生气。 广恩寺占地面积极广,萧晟告诉叶惠清,这附近的田地,都是广恩寺的寺产,另外,广恩寺在洛阳城中,还有几处买卖。 叶惠清哑然,佛门不是清净之地吗?为何还有买卖? 心中不免鄙夷不已。 或许广恩寺的和尚还不知道,因为广恩寺的追逐名利,让佛教在未来的几百年里,日趋衰落,华夏大地上,佛教始终未能发展起来。 广恩寺,虽然处在郊外,但是,广恩寺的奢华程度,丝毫不逊于皇宫,而且,广恩寺出入的香客,一看衣着,便知道非富则贵。 在叶惠清的印象里,寺庙,应该是清修之地,尤其是郊外的寺庙道观,应该是游人稀少,只闻木鱼声,不见人鼎沸的清静之地,偶尔或许会听见鸟鸣声。 寺庙门前的空地上,停着无数的车马,加起来,足有百十余辆,叶惠清心中冷笑,这定然是那些打着进香赏花名义来此游玩的闺中女子的车马,就连出外行走,都要找一个名头,实在是可怜可悲可叹。 每日里与萧晟一起在书房读书,进行沙盘演练,或者用父亲留下的镔铁枪向萧晟学习枪法,都让叶惠清越来越渴望走出洛阳,听到春莲所描述的深州大战,她恨不得早日回到深州去。 赏花游园会,在寺庙的后园之中,这座广恩寺,应该是先前某个达官显贵的别业,所以,后园与前面的重重大殿,有一道园门阻隔,今日在园门门口,还有两个大户人家的中年仆妇作为看门人。 两个中年妇人看到叶惠清和萧晟,愣了一下,“公子,今日游园会,只有女眷,还请公子止步。”两人却看向萧晟,萧晟的美貌,着实令人惊呆,更奇的是,如此美貌的女子,竟然是一个丫鬟。 叶惠清淡淡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男儿身,今日前来,是受了徐露邀请,过去告诉徐露,就说叶某来了。” 叶惠清居高临下的气势,让中年仆妇吓了一跳,一颗心瞬间慌了起来,连忙向叶惠清道歉,并迅速向园中走去。 徐露闻听叶惠清前来,兴冲冲跟着仆妇来到园门口。 叶惠清倒背着手,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丫鬟。 徐露是认识春莲的,待到她走到门口,看到抬起头的丫鬟,不禁怔住,那丫鬟看到徐露,迅疾低下头,只是一眼,徐露已经觉察出不对,那双眼睛,分明是……她简直不敢相信! 徐露不敢有所表露,笑盈盈的上前拉住叶惠清,“叶姐姐,我正失望呢,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叶惠清淡淡一笑,“我既然答应了你,怎么会不来。” 徐露俏皮的一笑,“我就知道叶姐姐是信人君子。”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这座后园,面积足有三十几亩,一眼望去,亭台楼阁间,苍松翠竹,郁郁青青,池水假山旁,花团锦簇。 亭中,水边,三三两两的女子,或吟诗作赋,或浅唱低吟。 徐露几次想回头,又不敢回头,虽然那丫鬟的个头儿比叶惠清还要矮上许多,但是,那绝美的容貌掩盖下的眼眸,让徐露心中的疑云挥散不去,而且,这个丫鬟似乎比叶惠清还要倨傲,见到她,竟然不知道行礼,这不得不令人怀疑。 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向徐露打招呼,她虽生得貌美,但因为年纪小,对其他妙龄女子,尚构不成威胁,而且,徐露有一副玲珑心肠,无论多么难缠的角色,她都能应对自如,所以,和众人相处起来,游刃有余。 徐露看到叶惠清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感兴趣,遂笑道:“叶姐姐,前面的榆香亭,有几位姐姐对我最好,而且,几位宫里来的女官,也在亭中,我带叶姐姐去认识一下好不好?” 叶惠清来此的意图,就是为了认识宫女,自然无不应允。 萧晟亦步亦趋,跟在叶惠清身后,心里已经疼得龇牙咧嘴,虽然身高变矮了,可是,这双脚,怎么也变不了,也不知道李普从哪儿找来一双女儿家穿的鞋子,硬把他一双大脚塞了进去,不走路的时候还好,现在一步步挪动起来,简直就像是刀尖上跳舞,疼得钻心。 他心里恨不得把徐露扔进水塘里淹死,他已经看出来了,今天的游园会,十有□是徐露组织起来的,即便是名义上不是,暗中,却少不了徐露的出谋划策。 闺阁女子,虽然不会涉及到朝政,但是,这些官宦小姐,每每出头露面,都代表着自家父兄的立场,单是这一招,足以让徐敬山的庶女在皇甫家立足,让徐敬山在皇甫崇年面前,得到足够的重视。 榆香亭,是一座青色琉璃瓦顶的双层八角亭,秋高气爽之时,登高远眺,远山近水,尽收眼底。 三人走过长廊,来到亭中,亭中有几名女子,正围在亭中,低声议论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众人抬起头。 徐露笑道:“王姐姐,这就是我常常跟你说起的叶姐姐。” 那位王小姐,大概在十五六岁年纪,有着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秀美容颜,眸如秋水,玉鼻高挺,丰润的唇如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为她沉静的气质,平添了一抹妩媚,却并不显轻佻。 这个女子的声音很好听,腮边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和蔼可亲,“叶姐姐,我等早就仰慕叶姐姐这样的巾帼女英雄,今天终于见到了,王茜真是三生有幸。” 叶惠清也是淡淡一笑,“王小姐过奖了,我哪里称得上什么巾帼女英雄,只是为了保命罢了。” 她的目光转向其他几人,其中有三个女子,衣着稍显朴素,头上并无太多钗环首饰,叶惠清断定,这几个人,就是宫中的女官。 叶惠清笑道:“王小姐,这几位是?” 王小姐笑盈盈的向她介绍:“叶姐姐,这位就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司马姐姐,司马姐姐心底非常好,在我们组织这样的活动以前,都是司马姐姐个人想办法来帮助宫女们。” 叶惠清听萧晟说过这位所谓的太后,她以前只是一个才人,因为听话,加上娘家出身低微,比较好控制,所以,成了当年皇上的母后。 朝中,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这位司马姐姐,应该不是一直跟随太后的人。 叶惠清暗自打量这位司马女官,这个女子面目温柔可人,身量不高,身材却很窈窕动人,大约在二十几岁年纪,叶惠清总觉得这个司马女官,是个习武之人,因为彼此距离近,她不好与萧晟商量,他们进了亭子之后,萧晟一直垂首不语,她也不方便这个时候问萧晟,只能把怀疑压在心底。 司马女官身侧,还站着几个人,显然,他们以司马女官唯马首是瞻。 或许是常年居于宫中,司马女官的神情,表面上看来和蔼可亲,眼底却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这场游园会,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54第五十三回 震惊 司马女官笑道:“奴家早就听说过叶小姐的赫赫威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是女中豪杰气概。” 叶惠清微微一笑,“司马女官才是叶某羡慕的对象,叶某长这么大,不要说皇太后,就是皇宫,都不知道大门在哪里开。”叶惠清一直把自己当做男人看待,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女人,所以,一开口就是叶某怎样怎样,很是自然。 “叶小姐若是想到皇宫游玩,奴家会向太后禀奏,太后不知道多想见叶小姐呢。” 叶惠清故作惊喜,“司马女官的意思是说,太后也知道我。” 司马女官对于她夸张的表情,并不感到意外,太后虽然并没有实权,但在民间,仍然是至高无上的象征。 司马女官沉吟片刻,笑道:“若是叶小姐愿意进宫,奴家回宫以后马上就向太后禀明此事,若无意外,三五天内,太后一定能够召见叶小姐。” 叶惠清欣喜若狂,“司马女官,真的么,我真的可以见太后吗?” 司马女官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柔美可亲,“自然是真的,这洛阳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期待见到叶小姐。” 萧晟和叶惠清的心里却是掀起了滔天骇浪,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颔首,叶惠清不动声色的笑道:“只可惜,我失去了从前的很多记忆,到现在,也想不起什么内容,太后若是问起我以前的事情,我一无所知,太后会不会很失望?” “不会,只要见到叶小姐,太后就已经很高兴了,奴家想起来了,前几日,太后还曾经提起过深州,提起过叶小姐,相信奴家只要跟太后禀奏,说叶小姐想见她,太后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召见叶小姐。” 徐露一脸羡慕的看着叶惠清,“叶姐姐,我若是像你这样就好了。” “徐露,你想像我这样丑吗?”叶惠清难得开了一句玩笑。 众人想笑不敢笑,徐露涨红了小脸,娇嗔道:“叶姐姐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样想的嘛。” 说什么赏花,募捐,不过是借口,萧晟万没有想到,徐露的心机,比他想象的更深沉,此刻,他甚至有了杀人的冲动,幸好,叶惠清坚定地站在了他这边。 无论是赏花,还是吟诗作对,都不是叶惠清所擅长的,用叶惠清说的,她最擅长的,是杀人! 徐露的出口成章,徐露的娇美笑靥,都未能落入萧晟的眼睛里,他已经完全确定,徐露此举,是为了皇甫家。 这些闺中女子,他一个人都不认识,但是,跟着徐露,叶惠清一圈走下来,听着徐露,王小姐为叶惠清介绍众人,萧晟已经大致猜出,这些人都是何身份。 这些人的父兄或者长辈,基本上都是在朝中属于中立派,或者是偏向于皇甫家族。 皇甫崇年,已经开始面露狰狞,可以想见,今后洛阳城的气氛,会更加紧张,也不知道萧晟的祖父作何想法,现在仍然按兵不动,不过,他相信,祖父与皇甫崇年的屡次交锋中,都占据上风,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如果不是叶惠清坚持,他早就想带着叶惠清离开洛阳,只是,她的坚持,让自己无法辩解,他真想告诉叶惠清,没有失忆前的叶惠清,比任何人都有野心。 日渐西斜,整个寺庙,都被阳光染上一抹金色,水面上,金光粼粼,走在连接水面的长廊上,花香四溢,仿若置身于仙境。 叶惠清一边听着众人为她介绍花名,心思,早就不在这里。 徐露不动声色的放慢脚步,与萧晟站在了一排,萧晟始终皱着眉跟在叶惠清身后,主要是脚太疼了。 徐露这时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萧晟,她越发可以肯定,这个丫鬟,就是萧晟,虽然,他改变了容貌和身高,虽然,他身上的脂粉味道很浓,但是,萧晟身上更加浓烈的男子气息,仍然无法完全遮盖住。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徐露发现,自己以前在小说中看到的东西,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因为各种原因失传了,而并非作者毫无根据的臆造。 嫁入皇甫家的徐雅就对她说过,皇甫家的门客中有一个奇人,能够把人的骨骼捏到一起,把人变成一个球状。 一个彪形大汉,瞬间就能让他像捏泥团一样,变成另外的样子,那么,萧晟身边,也应该有这样的人。 她如何做,才能追上萧晟的脚步,她不知道自己还需要等待多少年。 她比叶惠清小八岁,八年以后的叶惠清,怎么能及得上青春年少的她,而且,一旦皇甫家上位,萧晟失去了所有,那么,他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依附皇甫家,另一个是死。 因为叶惠清,让他脱离萧家,对萧晟来说,是一件好事,徐露觉得,叶惠清着实做了一件好事。 徐露想在未来的几年间,逐步崭露头角,掌握自己的命运,让萧晟见到她的存在,让萧晟忘记叶惠清。 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到,每一个穿越女都能做到的事情,她也能做得到。 可以说,此时的徐露,想事情太简单了,古代,是一个宗族社会,每个人都不是单独存在的,不是说你离家出走,就等于放弃了家族,他们比现代人更注重血脉。 萧晟绝对不可能真的放弃萧家,即便是他放弃了做继承人,也不代表他从此与萧家再无联系。 作为穿越女,她接触更多的是内宅的女子,她所能得到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太少了,若是她现在嫁了人,与内宅妻妾们的争斗中,她或许会占据上风,但是,她面对的是具有大胸襟,大气魄的叶惠清,所以,注定她会输! 眼看着要天黑了,徐露和王小姐几乎异口同声的笑道:“叶小姐,庙里准备了斋菜,叶小姐不如与我们一起用饭吧。” 叶惠清用余光扫了一眼暗自咬牙切齿的萧晟,笑着拒绝了,“今日就算了,我是无肉不欢的人。” 两人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强留,只好一起送叶惠清,司马女官再次强调,“叶小姐,相信这两天就会有旨意到府上,太后不喜欢太艳丽的服饰,叶小姐尽量穿得素净一点。” 徐露跟着加了一句,“叶姐姐,太后是信佛的。” 叶惠清向二人道谢后笑道:“回城以后,我马上就置备一身衣服。” “叶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吧。”徐露似乎很雀跃,叶惠清整日里穿着男人的衣装,哪里会挑选衣饰。 王小姐还一再邀请叶惠清到家里做客,叶惠清委婉的拒绝了。 上了马车以后,萧晟第一件事就是脱掉了鞋子,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叶惠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萧晟弯腰揉着脚,这种滋味,一次就够了。 看到叶惠清笑个不停,萧晟沉下脸,“很好笑吗!” 叶惠清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想起了今天在赏花会上的那些烦心事儿,“萧晟,我听说历代皇宫中,都会有通往城外的密道,可有此事?” 萧晟摇头,“洛阳宫中,并无密道。” 成功转移了萧晟的注意力,叶惠清极力掩饰自己的笑容,“我还以为会有密道,若是有密道,我们可以在熟悉宫中的地形以后,把小皇帝偷出来。” “把小皇帝偷出来?”这个想法未免太大胆了!萧晟彻底震惊了,全然忘了脚上的伤痛。 因为说的话非常机密,所以,两人挨得比较近,因为萧晟身上浓烈的脂粉香,让叶惠清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萧晟陡然想起了叶惠清刚刚的大笑声,就在这时,车子猛烈的颠簸了一下,淬不及防的,叶惠清倒在了萧晟的身上,四目相对,两人都红了脸。 还不等叶惠清脱身,萧晟的双臂有力的抱住了她,“清儿……”他磁性的声音,低沉醇厚,若古琴流淌出来的声音,余韵悠长。 “放开我……”她红着脸挣扎道。 “若是我不放呢?”他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叶惠清,两颗强烈震颤的心,紧紧贴在一起,叶惠清用力抿着嘴唇。 话音未落,萧晟已经再次吻了上去,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有力的攫住了叶惠清的唇,温热的唇贴合在一起,温度越来越高,就好像是灼热的岩浆,将两人的所有意识都融化在里面,他贪婪的索求着叶惠清的甜蜜,他的手,已经不满足于放在她的腰间,那火热的强硬砥柱,跳跃着寻找着渴望的方向。 身体里潜藏的*,让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用力将叶惠清挺翘的臀向下压,叶惠清再一次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蓦地,咣当,又是一下颠簸,比上一次还强烈,好像是地上有个大坑,瞬间,让两人再次换了位置。 萧晟仍然死死地抱着她,今天走了这么久,怎么可以不要点利息。 他气喘吁吁的凝眸看着叶惠清,温柔道:“清儿,清儿……你的心里可曾有我?”一声比一声温柔,就像燕子的呢喃声。 他已经喜欢上了接吻时的火热,那是一种比岩浆还要炙烈的高温,那一刻,足以将两人融化在一起。 不等叶惠清回答,他再次吻上了叶惠清 55第五十四回 算计 当他的手附在叶惠清的丰满之处,陡然清醒,他不能这样做,内心深处,他更希望叶惠清在没有失忆的状态下,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想要嫁给他,他希望有一个终生难忘的洞房花烛夜。 他从来不想轻慢,亵渎她。 *依然□,但他生生忍住了,扶起同样眼神迷离的叶惠清坐起来,他把叶惠清搂在怀里,“清儿,等你过了孝期,我们就成亲,可否?” 叶惠清没有说话,这个男人的肩膀很宽,靠上去,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孙姨娘和春莲曾无数次的说,萧晟是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 想起他为自己所做的的一切,叶惠清点点头,依旧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温暖。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点头,让萧晟如同一下子飞上九霄云端,幸福来的太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他才惊喜不已的问道:“清儿,你这是答应了吗?” 叶惠清红着脸推开他,将头扭向一边,萧晟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叶惠清眼角的余光扫向他,顿时爆笑不已,本来很美的一张脸,因为发出男人的声音,变得滑稽不已。 萧晟倏地想起自己一身女装打扮,狠狠的瞪了一眼叶惠清,叶惠清捏捏他的脸颊,“小娘子,给本公子笑一个……”话音一落,她笑的更欢了。 驭夫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他不断的警告自己,回去以后,无论谁问,都不能说出一个字,就是对自己的妻子,也不能吐露半个字。 笑声一路飞洒,一直到了庄园门口,叶惠清才忍住了笑。 回到房间以后,萧晟冲进屋,赶紧卸了妆,又在热汤中泡了将近两刻钟,这才起身来找叶惠清。 叶惠清看见萧晟换了装束,不由又是一笑。 听见萧晟冷哼一声,叶惠清才忍住了笑。 丫鬟端着煮好的茶进来,叶惠清坐好,轻啜了一口,“萧晟,我们明日一早便回去。” “也好。” “不过,明日我想让孙姨娘和春莲带着人住进这里,可否?” “你是担心宫变会波及到他们?”萧晟说,“这里,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我把三百人派在这里,保护他们,他们住在这里我们才能放开手脚做事。”顿了顿,她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次赏花会,就是冲着我来的,舅父想让我站在他那边,进宫是他唯一的机会,这个司马女官,应该是我舅父的人。” 萧晟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宫中的事情,他多少也了解一些,现如今的皇太后,就是萧家推出的人,司马女官,也是经过萧家挑选的,虽然司马女官有诸多令人怀疑之处,但是,叶惠清明确指出她是皇甫家的人,还是让萧晟吃了一惊。 看他不相信,叶惠清眉峰一挑,“怎么,你没看出她有功夫在身?” 萧晟红着脸摇头,一路之上,他基本都在低着头走路,虽然看不出破绽,他心里是虚的,他堂堂萧家公子,若是被人知道男扮女装,那是得有多丢人。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有第二次。 叶惠清看到他尴尬的脸色,知道他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忍不住放声大笑。 但此时此刻,她心里的酸楚,却无人得知,父亲已经不在人世,留下年幼的弟弟,手无缚鸡之力的姨娘,还有一个偌大的深州城需要她的守护,这座城池,是大齐国的屏障,所以,无论是皇甫家还是萧家,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她,此时身在洛阳,若是身边没有一个依靠,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即便想离开,也要解决洛阳的事情,这是她保住深州城的先决条件,她手中必须有可以抗衡萧家和皇甫家的力量。 明明,那个皇甫崇年是她最亲近的人,他们之间,有着血脉亲缘,但是,在权力面前,一切的亲情,都变得微不足道。 那一抹酸楚,很快一闪而逝,她从来不会纠结失去的东西,过去的就过去了,她更珍惜现在。 --------- 第二天,日落黄昏时,皇甫崇年和徐敬山正在书房里议事。 徐敬山轻叹了一声,“大人,下臣觉得,叶惠清不必软禁起来,她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对大人造不成什么威胁,大人何必对一个小姑娘耿耿于怀呢。” 皇甫崇年苦笑,“敬山,当初我也小瞧了这个外甥女,可她每一次,都能让人眼前一亮,你可知,她虽然失去记忆,但是,武功韬略,却更胜从前,若是能得她相助,萧家何足惧哉。” 徐敬山点点头,“小女也说,令甥女勇猛更胜男儿,只是我一向觉得,一个女子再强,也强不过男子,而且,小孩子的话,多为夸张之语,所以,并未重视。现在想来,应该是我轻视了叶小姐。” “对了,令爱可曾回府?” “回来了。”徐敬山想起自己临来之前,小女儿坐在亭中,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女儿,太过精灵,尤其是那次出事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只是,他观察良久,觉得投靠皇甫崇年,远比投靠萧家得到的要多,萧家内斗的厉害,而皇甫崇年只有一个嫡子,或许眼下皇甫崇年还有没有与萧家抗衡的能力,但是,他相信,以皇甫崇年的能力,不上两三年,皇甫家必将成为中原的霸主。 察觉徐敬山神色有异,皇甫崇年微微一笑,“我家夫人非常喜欢令爱,若是有时间,就带她过来走动走动,我们俩家,也算是亲戚。” 妾的家人,从来不算亲戚,但是,为了拉拢徐敬山,皇甫崇年不会顾及这些,而且,他现在有了另一个心思,让儿子娶徐露为正妻,徐露年纪小,可以再等几年,这几年,正好利用一下叶惠清,只要把叶惠清拉拢过来,大事就成了一半。 这些年,他唯一看走眼的就是叶惠清。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纵然是外甥女,也没什么不可以牺牲的。 徐敬山具有宰辅之才,势必要拉拢住,朝中的官员,他已经掌握了半数,加上这几年联系的几位节度使,皇甫崇年有充分的信心,在洛阳发动一场政变,萧家一倒,皇甫家就能趁势而为。 徐敬山蛰伏许久,就是在等待机会,他自认没有问鼎天下的本事,但他有一双识人的眼睛,皇甫崇年的想法,他尽收眼底。 若是皇甫崇年成功了,徐雅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太子良娣,若是小女儿嫁给皇甫信,凭着她嫡女的地位,成为太子妃,再成为皇后,那完全是有可能的。 两人各怀心事,却想的是同一个问题。 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难题,无疑就是叶惠清。 回到洛阳城的叶惠清,也在想她的舅父,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舅父,她的心底,就隐隐有痛感,叶惠清说不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说服孙姨娘,由春莲带着队伍,离开洛阳城,住进了田庄。 这座小院,只剩下萧晟和叶惠清。 夜了,叶惠清和萧晟仍旧没有困意,两人在沙盘前用各种方法推演洛阳被围城之后的解困之法。 萧晟的五百人已经驻扎在小院里,萧克谏派人问过一遍,便再也没有说过什么。 此时,萧晟的心思,都在跟着叶惠清转,萧家的异动,他虽然询问过父亲,却是为了配合叶惠清。 萧克谏今天传消息给他们,已经有三路大军,缓缓接近洛阳城。 人人都以为,萧家最倚重的二十万大军,在深州城大战中,消耗殆尽,萧家不比从前。 这也是皇甫崇年为何敢在这个时候动手的缘故。 只是,他们投鼠忌器的人,竟然是叶惠清,未免让人感到啼笑皆非。 “公子爷,墨竹来了。” “让他进来吧。”萧晟头也没抬,说了一句。 墨竹是萧克谏身边的小厮,从小就跟在萧克谏身边,如今已经年过四旬,也是萧克谏身边最信任的人。 墨竹进来以后,向二人行礼,墨竹早就见过叶惠清,和别人不同,他认为叶惠清才是萧晟的良配,他们家公子已经是玉树临风了,没有必要要求对方也是倾国倾城,两口子过日子,最重要的是志同道合,相互珍惜。 每每来此,就看到小两口趴在地上一起研究战术,或者坐在一张榻上看书,两人头挨头,十分亲密,就是老爷和夫人都不曾这样默契过,两人才称得上是神仙眷侣。 墨竹笑微微从怀里掏出地图,双手捧给萧晟,“少爷,这是皇宫的密图,密道都标在上面,十分清晰,老爷说,这是老太爷命人送来的。” 萧晟苦笑,他们两人,还是被祖父利用了。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叶惠清,叶惠清似乎并没有往心里去,打开图纸,略略看了一遍,点点头,“这张图,出自公输家,应该是真的。” 墨竹在心里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明天可能还会晚一点,不好意思。谢谢洒洒,苏懒的樱树,6142296 56第五十五回 尴尬 墨竹说道:“老爷说了,无论公子怎么做,老爷都会鼎力支持,墨竹手下,还有一千五百人,也听候公子命令。” 墨竹所说,听候公子命令,实际上,却是听候叶惠清的命令,只不过,墨竹心里,还是觉得自家的公子更胜一筹,而且,这种事情,拿主意的自然应该是男人。 墨竹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古朴的字样,还带有缕缕香气,淡淡的,却余韵悠长。 萧晟亲自给叶惠清佩在腰上,“这是紫香木,相传是战国时期的配饰,如今天下间只剩一块了,戴上这块木牌,可以号令天下武林中人。” “什么,这是游侠的令牌?”叶惠清欣喜若狂,手摸着令牌不愿离手,“萧晟,你说我拿着令牌明目张胆的配在腰上,会不会有人出来截杀我?会不会有人将木牌抢走?” 萧晟看她孩子一般的的欢喜模样,忍不住一笑,伸手去刮她的鼻子,“你呀,这个木牌,只有游侠才会认识,寻常人,是不识得此物的,你尽管放心就是。” 叶惠清兴奋了良久,才和萧晟坐下来,接着商量入宫的事情。 对于萧晟的父亲,叶惠清很是感激,心里更有丝丝的甜蜜,她的容貌,比之萧晟相去甚远,但是,作为父亲,萧克谏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自己儿子的欢喜与忧伤,足见,他对萧晟是真心疼爱的。 若是将来她有了儿女,也会这般对待他们,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强加于他们。 叶惠清蓦地顿住,脸一红,不敢与萧晟目光对视,她怎么会想到儿女,现在,她和萧晟都还没有成亲。 萧晟一直在跟她说话,叶惠清忽然不说了,而且,脸红的厉害,不由得狐疑道:“清儿,你是不是不舒服?”说着,伸手摸向她的额头,脸上的温度,果然比平时高,他慌道:“清儿,你为何发热?是不是着凉了?” 萧晟站起来就往外走,“我着人去找郎中来。” 叶惠清赶紧唤住他,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萧晟依然走到门口,回头一看,叶惠清的脸颊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红润,不由得往回走。 再摸上去,果然不烫了。 到底还是不放心,“还是找郎中来看看吧。” 叶惠清跟他说不清楚,只好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我不去,没事的。” 萧晟心里犯嘀咕,又说道:“我让厨房给你熬一碗银耳莲子羹,去去火。”还是吩咐了丫鬟,让厨房做一碗银耳莲子羹过来。 叶惠清的心底,隐隐流动着一股热泉,萧晟如此这般真心意切的待她,就是一块冰,也会融化的。 厨房送来了银耳莲子羹,萧晟看着叶惠清把一碗吃完,这才说道:“我们今天不商量了,你回房睡一会儿。” 叶惠清摇头,“或者我们看书吧,这两天,你都没有给我讲书。” 萧晟自然是求之不得,两人看书的时候,叶惠清就坐在他的身边,他逐字逐句的给叶惠清讲解,叶惠清听得入神的时候,就会不知不觉的靠住萧晟的肩膀。 两人到榻上看书,萧晟接着那天的文章,接着给她讲,叶惠清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加上她求知若渴,很快平静了下来。 两人渐渐进入状态,叶惠清又恢复了寻常模样。 但萧晟明显的感觉到,叶惠清与他对视的时候,眼底似乎有了一丝丝羞涩的模样。 夜来临,两人点着蜡烛看了一会儿,萧晟说道:“清儿,你去睡吧,晚了,明日再说。” 叶惠清站了起来,萧晟跟她的身后,一直送她到卧房门口,才顿住脚步,向她摆摆手,叶惠清缓缓的关上了门。 萧晟盯着木门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转身离去。 叶惠清躺在床上,思绪千回百转,脑海里,不时闪现萧晟的俊朗面庞。 她认识的英俊男子不多,表兄算一个,萧晟算一个,两相一对比,萧晟在叶惠清心里,明显胜出一筹。 她想,即便是爹爹在世,即便是当初皇甫家答应亲事,她也不会嫁给皇甫信,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子,骑个马都需要人搀扶,以后如何会与她并驾齐驱,驰骋沙场。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萧晟也在床上翻烙饼,他想,如果现在能成亲该有多好,他们便可日夜在一起。 一想起两人在马车上的旖旎,萧晟忍不住又热了起来,恨不得扑到叶惠清的房间,将她搂在怀里,好生温存一番。 那里,不知不觉间,就硬了起来。 饶是没有人看到,萧晟还是脸红心跳的下意识的看向帐子外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窥伺他。 亵裤都被顶了起来,萧晟平躺在床上,看的清清楚楚。 不由得一阵苦笑,生涩的伸手握住,滚烫的感觉,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叶惠清那双狭长的凤眼,促狭地看着他。 萧晟的手动了动,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如雷击般的袭遍全身,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随着一阵急促的呼吸声,萧晟终于释放了出来。 望着满手的肮脏,萧晟一阵尴尬,刚才闭着眼睛想到叶惠清在自己的身子底下,自己一下子便贯穿了她,然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它已经变得软塌塌,有气无力的趴在上面,萧晟不由的笑了,自己真是越来越出息了,竟然会这样做。 但他心里又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想着府中那些兄弟们怪不得喜欢女子,甚至流连青楼,的确是让人很愉悦的。 正在想着自己该怎么办,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叶惠清,萧晟慌神了,若是被叶惠清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岂不是尴尬死了。 赶紧在亵裤上抹了两把,把裤子脱掉,又不知道自己的亵裤在哪个柜子里。 偏生这时候,叶惠清敲门了,“萧晟,睡了吗?” 萧晟脑子一空,“我睡着了。” 叶惠清一撅嘴,睡着了,说话的是鬼呀! 萧晟也被自己这句话气到了,又问了一句,“你等一下,我这就起来。” 叶惠清这才消了一点气,嗯了一声,萧晟举着蜡烛,打开柜子去翻自己的衣服,平常,丫鬟都是把他第二天穿的衣服放在床头,今天不知为何没有。 在柜子里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亵裤,又准备打开第二个柜子,叶惠清听见他翻箱倒柜的声音,不由问道:“你在找什么?” 萧晟说道:“等下,马上就好。” “嗯,我在书房等你吧,放沙盘的那个。”叶惠清心里有事,便转身离开了。 满头大汗的萧晟,终于松了一口气,亟须寻找自己的亵裤。 好不容易找到了,穿上亵裤,又穿好外边的袍子,刚想出门,又想起自己那条还没有处理的亵裤,怎么办?绝对不能让丫鬟去洗,算了,先塞到床底下,一会儿回来,自己洗一洗吧。 他来到书房的时候,叶惠清已经陷入沉思,他走到叶惠清身边,叶惠清说道:“何事?” 叶惠清伸手一指沙盘,“我刚刚突然想起,我们现在有两千人可用,便可以从位于外郭密道这里直接……” 叶惠清忽然抽了抽鼻子,疑惑道:“什么味儿?” 萧晟红着脸支吾道:“可能是我没有沐浴,所以有汗臭味儿。” 叶惠清凑近他,闻了闻,“是你身上的味道,不过,好像不是汗臭味儿?” 萧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岔开话题,“一会儿我去洗洗,你先说为何选在位于外郭的密道入口,你要知道,这里是闹市区,店铺行人众多,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们只是在图上看到了标注,真实情况怎样,并无人知晓,所以,我打算明天到那里去看看,你陪我去,行不行?” 萧晟自然是求之不得,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逐渐忘了尴尬。 这一说,就是一夜,天光放亮的时候,叶惠清打了一个哈欠,“萧晟,我先睡一会儿去,一会儿用过早膳,我们便出门去看看。” 萧晟怜爱的看看她,“没关系,你多睡一会儿。” 叶惠清点点头,“嗯,你也去睡一会儿吧。”她抽抽鼻子,“你身上的味儿似乎淡了些,别忘了起床以后沐浴。” 萧晟垂下眼帘,点点头,逃也似的离去了。 萧晟回到房间以后,赶紧爬到床底下去找自己的亵裤,都看遍了,也没有找到自己的亵裤,不由得大惊,难道自己看花眼了? 举着蜡烛,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赶紧喊来丫鬟,小丫鬟愣了一下,点点头,“少爷,奴婢每天都会清理床底下,刚刚发现床底下有一条亵裤,就拿去洗了。” “已经洗了?” “少爷一夜没睡,奴婢怎么敢偷懒,少爷的房间,早就打扫干净了。” “没事了,哦,对了,给我准备热汤,我要沐浴。”萧晟有气无力的说道。 小丫鬟一脸茫茫然的走出房间,总觉得她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还有一更,唉,累死了。 这些天太忙了,真的没时间回留言,太对不住了。 57第五十六回 再次 叶惠清睡醒一觉,用过早膳,喝了药,与萧晟骑了马去密道所在的坊区。 叶惠清今天穿了一件豆青色圆领窄袖锦袍,腰束淡青色丝绦,腰间佩着那块紫香木令牌,欣长的身材,看起来格外挺拔。 萧晟尴尬了一下,恢复笑容,无论如何,他很满意现在的情形,能与叶惠清朝夕相守,是他最大的幸福。 已经近午时分,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所以,两人的速度并不快。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萧大公子,日头这么大,连个随从都不带,这是要去哪儿呀。”一个嘲讽的声音,在路边响起,声音颇高,“萧晟,这是谁呀?” 叶惠清看向那人,并不认识,应该是萧晟家里的人,与萧晟的眉宇间,有几分相似。 这萧家人真不少呀,而且,落井下石的人真多,叶惠清一挑眉,拉着缰绳的手,不由得攥起了拳头,她好像特别喜欢打人,而且,打人之后,心中特别的畅快。 叶惠清冷眼看着那人,听见萧晟淡淡道:“三哥,我有事情要做,让你的人让开路。” 七八个帮闲模样的人,不知何时,绕到了萧晟的马前。 “你们这帮狗奴才,没听见萧大公子说什么,快点让开路!”那人笑嘻嘻的说。 那些帮闲也笑嘻嘻的说,“三公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谁也没碍着谁呀。” 显然,他们就是想要拦住萧晟他们的去路。 萧晟如今在祖父面前已经不受宠,甚至连家都不能回了,私下里,不知道让多少人心中大喊畅快。 现在,即便是萧晟的祖父想让萧晟回家,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吐露心思,只消吩咐儿子一句,萧克谏就会想办法让儿子回来,没有人敢拒绝老太爷。 萧晟看向叶惠清,叶惠清向他微微一点头,几乎是同时,两人一挥鞭子,那些帮闲顿时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就匍匐在马下。 萧予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们这群笨蛋!” 叶惠清看他想走,淡淡道:“慢着,你不明不白的挡了我的路,现在一个屁都不放,就想一走了之吗!”她的语气低沉的就像是初冬的北风,不过是轻轻一扫,便让人不寒而栗。 萧予的身子顿时僵住了,他刚刚带着几个帮闲从路边的一个酒楼二楼上喝酒,一个帮闲从二楼的栏杆处看到了萧晟,就多了一句嘴,他便跑下楼来,想要羞辱一番萧晟。 虽然说有前车之鉴,但他不一样,他是萧晟的堂兄。 萧予还想看看萧晟喜欢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没有想到,真像人们所传说的那样,这个女子身上,找不到一丝女子的温柔,尤其是凤眼一扫,简直就是一个煞神。 怪不得她会有女煞神的绰号,果然是名副其实。 “你想怎样?让我给你放个屁?”萧予仗着自己是萧晟的堂兄,料想这婆娘不敢在萧晟面前动粗,壮着胆子来了一句。 叶惠清冷冷一笑,“好啊,你放吧,让你放个够!” 她轻盈下马,来到萧予面前,手上的鞭子依然紧握着,萧予吓得后退两步,指着萧晟说道:“我是他堂兄,你不能对我无礼。” 萧晟淡淡道:“清儿,尽管打,出了事有我。” 叶惠清慧黠的一笑,“你说的。”话音未落,已经挥起了鞭子,叶惠清的鞭子,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萧予往哪儿躲,他就往哪儿去。 萧晟端坐马上,心里想着,这是祖父的计策,还是碰巧了呢? 萧家子弟众多,良莠不齐,这也是让很多人对萧家并不十分信服的原因之一,当初,萧家也曾拉拢过徐敬山,但是,徐敬山却总是一副书生气,显然,他是在用自己的方法选择靠山。 萧晟的父亲与皇甫崇年年龄相差不大,但是,萧克谏他们这一辈人,却无一个能与皇甫崇年相提并论,这也是萧晟的祖父为何越过儿子们,选择孙子的主要原因。 最初,皇甫崇年羽翼未曾丰满的时候,他也曾拉拢过皇甫崇年,但时间一长,他发现,皇甫崇年,与他的野心一般无二,此人,绝非久居人下之人。 但是,他对皇甫崇年一直无计可施,皇甫崇年总是能找到让自己保住他性命的理由,萧晟离开萧家以后,祖父心中,更加失望,因为这么久以来,除了萧晟,无人能够有能力和皇甫崇年对峙。 萧予是个白白胖胖的公子哥儿,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吃过半分苦,更没有挨过打,平日里,只有他打人的份儿。 萧予哭爹娇娘的喊萧晟,“萧晟,你个小王八蛋,还不让你这个死婆娘住手,诶呦,打死我了,打死我了……”他干脆抱着脑袋,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有人说道:“小公子,用点力气,这个萧胖子,平日里嚣张跋扈,最不是东西!” 叶惠清挥了几鞭子之后,狠狠踹了一脚萧予,分开人群,纵身上马,“走吧。” 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让两人过去,萧晟自始至终没有理会过萧予,他心里明白,今天的事情,十有□是祖父设计出来的,否则,以萧予的性情,早就跑了。 或许,他们很快就能见到祖父。 萧晟心情变得沉郁起来,若非是叶惠清想要保住皇上,他说什么都不会趟入这淌浑水中,他只想带着叶惠清,远离是非圈,等到三年之后,他们便可以成亲了。 实际上,已经没有三年时间了,二十七个月,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两人除了这条街没走多远,就有一个人拦住了叶惠清的马头,叶惠清看向来人,这个人,三十上下,身材瘦削欣长,满脸的络腮胡子,只看到一双小眼睛,背后背着一把宽背大刀,与此人的身量,极不协调,仿佛这把刀,随时都能将此人压弯。 叶惠清看他一直盯着自己,陡然响起,自己腰间有个木牌。 萧晟已经率先开口,“这位英雄,可有事?” “你的生死令,是从哪里来的?”他直直的看向叶惠清,仿佛刚才问他话的,是叶惠清而非萧晟。 萧晟面露尴尬,心里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儿。 叶惠清点点头,“不错,这生死令是我的,壮士有事吗?”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以后,我隋永德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叶惠清不知道隋永德是谁,但是,萧晟知道,萧晟失声道:“金刀王隋永德?” 隋永德点点头,“不错,我就是金刀王隋永德。” “隋永德都杀不了的人,我们如何办得到?” “公子,你可办得到?”隋永德只回答了萧晟一句话,再次转向叶惠清,他的交易,只限于跟持有木牌的人。 如果叶惠清恢复记忆,一定十分激动,因为隋永德也是她的部将之一,隋永德的能力,更在周常之上。 不过,此时的叶惠清,对隋永德也是十分的感兴趣,看那隋永德虽然双目极小,但是,目光炯炯,便知道此人绝非浪得虚名之徒。 叶惠清点点头,“你先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尽力帮你,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坏事。” “公子尽管放心,我隋永德虽然模样不济,却绝非心肠歹毒的恶人,我说的事情,公子定然办得到。” 叶惠清下了马,“既是这样,我们就找个地方说一说。”看来,他们现在不能去寻找密道入口了。 萧晟心里却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去的,这辈子,他始终是姓萧的。 “坐吧。”三个人找了一间酒楼,在二楼靠墙的位置坐下,这个时候,酒楼还没有什么生意。 叶惠清看向隋永德,隋永德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的事情,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很难,真的很难。” “但说无妨。” 隋永德犹豫片刻,抬起头,“在下有一个妹子,在皇宫里面,我们兄妹从小就失散了,我也是偶然得知她在皇宫。” 叶惠清狐疑道:“这与紫香木令牌有何关系?” “莫非公子不知道,紫香木令牌可以号令天下游侠,除了死人,都可以救得回来?”隋永德的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他得知紫香木令牌重现江湖,而且,就在洛阳城的时候,便开始在大街上寻找,看人的时候,一直看人的腰间,生怕错过。 如今一看到紫香木令牌,自然是喜出望外。 “这枚令牌,我也是刚刚到手,还不知道如何使用,你既然说想救你的妹子,就把你能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我来想想办法。” 隋永德点点头,“我那妹子,听说现在名叫司马玉儿,现在太后的宫中听差,在下想请公子设法将我的妹子带出皇宫,只要我那妹子出了宫,终此一生,隋永德任由公子差遣。” 叶惠清犹豫起来,这个紫香木令牌,比她想象的还要沉重,只是,第一次使用,竟是为了救一个人,好巧不巧,还是那个心机颇深的司马女官? 作者有话要说:够三千了,上午写不完了,只好拿小剧场凑,睡觉去了,太困了,这几天累的眼睛睁不开。 58第五十七回 荧惑 忽然,萧晟说道:“隋永德,皇甫崇年许了你何等好处?”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隋永德的眼睛,隋永德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并没有瞒过他锐利的眼峰,萧晟冷冷一笑,“隋永德,我萧晟虽然已经走出萧家,但我头顶上这个萧字永远去不掉,那司马玉儿,根本不是你的妹子,是也不是?”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光是隋永德,就是叶惠清也觉得招架不住,他不知道,萧晟是如何看出来隋永德是编造故事的,莫名的,叶惠清对隋永德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 所以,从她听到隋永德的故事,就选择了相信隋永德。 最初,萧晟还以为隋永德是祖父派来的,及至隋永德一再申明他会追随叶惠清,心中便起了疑心,这个隋永德,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侠士,江湖中人,独来独往惯了,怎么会甘于屈居人下,听人差遣。 就算是叶惠清答应了他,将他的妹子从宫中带出来,也不必使得隋永德感恩戴德的追随左右。 而且,既然两人是亲兄妹,还带也会有一两分相似,即便是面貌不太相同,神色之间,也会找出共同点,他不相信,这两兄妹竟然相差如此之大。 若是没有失去记忆的叶惠清,肯定会相信隋永德,但是,现在,她心里最相信的人是萧晟,萧晟的怀疑,她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她确定一点,萧晟绝对不会凭空捏造事实。 腰上这个紫香木令牌,还真不是一个好东西,刚刚佩带上,就招来事儿。 叶惠清看向隋永德,“金刀王,你既然敢称王,必然有过人之处,为何却要用这般下作的手段的骗我!”叶惠清的眼底,杀意毕现,那个战场上嗜血如狼的叶惠清,仿佛又回来了。 饶是隋永德见过无数血淋淋的大场面,也被叶惠清冷冽的眼神吓住了。 萧晟淡淡道:“隋永德,司马玉儿是南人相,而你,听说你的母亲是高丽人,不知金刀王作何解释?我还听说,金刀王是至纯至孝之人,不知是否言过其实!”萧晟的话语里,充满着威胁的味道。 隋永德脸色一白,萧晟一阵见血地指出他的弱点,还以此相威胁,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他无奈的摇头道:“罢了,我隋永德行事,速来光明磊落,今日做出这等事来,也是出于无奈,还请二位宽恕一二,待得日后有机会,定然会重谢二位。” 叶惠清冷冷一笑,“既是这样,那就请金刀王与我角力一番,若是金刀王胜了我,这件事,就此揭过不提。” 隋永德没有想到,叶惠清会提出以这样的要求,若是不答应,他以后休想在江湖上立足了,不说别的,那紫香木令牌,本来就是号令江湖中人的信物,自己用计谋迫使叶惠清使用令牌,若他日被人知道,江湖中人,人人得而诛之。 隋永德思及此,后背冒出一身冷汗。对上叶惠清那双如寒星一般熠熠生辉的眸子,更是心惊不已,闯荡江湖数十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胆怯过。 萧晟心生一计,悄悄用手勾了勾她的手指,叶惠清脸色一红,转头看向萧晟,萧晟微微颔首,叶惠清与他相处日久,颇有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萧晟在叶惠清手心里写了一个字,叶惠清的睫毛动了动,萧晟便是一笑。 隋永德看到萧晟和叶惠清相视而笑,心里不由得更毛了,叶惠清蘸着茶水在桌上写起字来,隋永德看着桌上的字迹,不由得苦笑,低下头,陷入沉思。 叶惠清也不催促他,只是目光不离隋永德,只要隋永德身形一动,他敢料定,自己必将死于两人手下。 一时间,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终于,隋永德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叶惠清的条件,如今,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杀人夺宝,他自己没有那个本事,而且,既然萧晟能够知晓他的底细,那么自己的身家性命,便已经完全我在人家的手心之上。 叶惠清手上有深州,安州两城,尤其是她的声望,在两城无人能及,最初,无论是萧家还是皇甫家,都低估了叶惠清的影响力,两方都派人去两座州城与人接触时才知道,叶惠清的地位,无可替代。 这时候的叶惠清,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们都在想办法接近叶惠清,只是各自用的办法不同而已。 隋永德将自己的金刀留给叶惠清,转身走了,金刀不仅是他赖以谋生的工具,更代表着他的信誉和名声,江湖人,比寻常人更注重名声。 两人也不打算去探寻密道入口了,此番看来,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只有另寻它法了。 回到家中,两人又钻进书房研究沙盘。 黄昏时分,有丫鬟禀报,门外有个道人求见。 萧晟怔住,连忙出门去看,他心里扑通通乱跳起来,说到道人,他认识不少,但是,主动上门的,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铁一道人。 果不其然,在门口等候的,正是铁一道人。 萧晟急忙请他进门。 铁一道人满面尘霜之色,神情甚是疲惫,萧晟命人接过他背上的东西,铁一道人叹道:“公子,实在抱歉,我贫道晚了。” 萧晟也是唏嘘不已,或许,这一切是命中注定了的。 铁一道人打开自己背来的袋子,“萧公子,这些药材,都是贫道历尽艰辛寻回来的。贫道已经知道叶小姐失去记忆,是以就立刻赶来洛阳。” 两人说话间,叶惠清已经走了进来,铁一道人抬眼看向叶惠清,神色忽然变得更加肃穆起来,恭恭敬敬的向叶惠清行礼,远比对萧晟更尊重。 叶惠清并不记得铁一道人,但她知道铁一道人是为了自己的父亲寻找解毒药,如今,铁一道人已经回来了,可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 叶惠清极有礼貌的向铁衣道人问好,铁一道人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嘴唇都是哆嗦的。 寒暄过后,他给叶惠清诊脉,两只手都号过脉后,铁一道人长出一口气。 萧晟一直紧张的看着铁一道人,及至听到铁一道人说,三个月的时间,就能治愈叶惠清,萧晟紧张的心情才得以放松。 铁一道人住了下来,每天,他要给叶惠清针灸,还要亲自煎药。 安顿好铁一道人,萧晟来找叶惠清,他坐在叶惠清身边,一直盯着叶惠清,叶惠清被他看得直发毛,“你怎么了?” “清儿,你若是恢复了记忆,会不会不要我了?”萧晟忐忑不安的看着叶惠清,就像是一只随时会被主人抛弃的小猫,可怜兮兮的用眼神哀求主人。 叶惠清扑哧一笑,“萧晟,你怎么了?我们不是未婚夫妻吗?” 萧晟贴近叶惠清,握住她的手,磁性的声音,充满了魅惑,“清儿,我想这些日子,就正式下聘,你看可好?” 叶惠清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萧晟的表现,太不正常了,莫非,他们根本不是未婚夫妻? “萧晟,你在瞒着我什么事情?” 萧晟摇头,“我只是担心你恢复记忆以后,一走了之。” “我不会走,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叶惠清郑重其事的应诺。 萧晟简直是心花怒放,不过,心里还是在想,赶紧让爹娘准备聘礼,只要下了聘,叶惠清就再也不能否认。 铁一道人给叶惠清针灸,萧晟在一旁相陪。 听到叶惠清传出平稳的呼吸声,铁一道人笑道:“萧公子,贫道保证,三个月之后,叶小姐肯定能够恢复记忆。” 萧晟缓步走出房间,铁一道人亦步亦趋的跟在萧晟身后,两人站在廊下,铁一道人压低声音,“公子是否在担心洛阳之变?” 萧晟蓦地回头,沉声道:“真人如何看待这件事?” “有叶小姐在,一切不必担忧。” 顿了顿,他说道:“贫道夜观天象,荧惑于洛阳之上,伴于心宿徘徊不去,洛阳,近期定然有大变故,不过,这之后,大齐将会出现三足鼎立的现象,贫道便是不说,公子今晚也可看到。” 荧惑守心! 荧惑是妖星,为火之精,赤帝之子,方伯之象,主岁成败,司宗妖孽,主天子之礼,主大鸿胪、主死丧、主忧患。如此说来,叶惠清断言,洛阳兵变,乃是确有其事,皇甫崇年依仗的是什么?祖父又作何打算? 铁一道人低声道:“公子不必忧虑,这次兵变,最大的赢家是萧公子与叶小姐。” 萧晟盯着铁一道人,“此为何意?” “萧公子,贫道愿意一直追随你们夫妻,不知公子可否答应?” 萧晟知道铁一道人是有些真本事的,虽然铁一道人有些好色,但无伤大雅,铁一道人选定他们追随身边,让萧晟心中大定。 “你的意思,我和叶小姐定然能够结为夫妇?”若是叶惠清恢复记忆,萧晟不确定自己能有魅力留住她在自己身边。 铁一道人点点头,很是严肃地说道:“叶小姐和公子是前世的宿命纠葛,公子此生,就是为了叶小姐而来,即便是今后会发生一些变故,公子依然能够得偿所愿。”得偿所愿四个字,语气格外的重。 正当萧晟欣喜之际,铁一道人话锋一转,“只是,公子要守住自己的心,不要为外界所惑,否则,叶小姐定会离开公子,且再无转机。” 59第五十八回 不屑 萧晟充满自信的一笑,他相信守得住自己的心,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新厌旧之人。 铁一道人暗自摇头,很多事情,并非是相信自己就可以办得到的,两人之间,免不了一番挫折,他只是预先先给萧晟一个提示,至于今后的路,那是命中注定的事情,非人力可以改变。 叶惠清的心里,最是让她惦记的是明日和隋永德那场比试,她对隋永德并不反感,她甚至想将隋永德招致麾下。 翌日,两人准备前去寻找隋永德。 他们约定的是在城中的一座破庙里进行比试。 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徐露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萧晟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的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徐露的心一沉,萧晟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明显。 难道,她的美貌,竟然在他心中勾不起一丝涟漪吗? 她在他面前不时流露出的机敏智慧,没有让他有一丝动容吗? 自从她被萧晟救出回到洛阳,她便不再压抑自己的个性,时时刻刻都提醒着自己,一定不要再像之前那样隐忍,她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要有掌握自己命运的资本。 “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叶惠清淡淡一笑,“和人去打架,徐露,今天可能没时间跟你玩儿了。” “叶姐姐,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徐露挽住叶惠清,“我本来想和姐姐一起去街上逛逛,买两身衣服,可是姐姐要去跟人打……打架!” 她突然惊讶的说,“姐姐,谁招惹了你,竟然需要你亲自动手,还是不要了吧,让萧大哥上就可以了,你现在的身体怕是熬不住。” “没事,你若是想去,就一起去吧。”叶惠清假装没有看到萧晟飞来的眼神,徐露的年龄,与她的心机,反差太大,她不明白,为何舅父偏要让一个小姑娘来拉拢自己,舅父家中那些女人,给自己留下了糟糕的印象,如今用一个外人来挽回,着实可笑,无论有没有记忆,她都不会被人所左右。 她和徐露之间,到底谁利用了谁,或许只有上天才会知道。 叶惠清钻进了徐露的马车,萧晟独自骑马领路。 这座庙,名曰慈恩寺,百十年前,是前朝宰相的家庙,宰相被罢免以后,整个宰相府,就变成一座寺庙,几经兴衰,寺庙最终还是衰败了。 现而今,慈恩寺变成了洛阳城的乞丐聚集的地方。 叶惠清下车以后,看着眼底里有些延误又有些忐忑的徐露,嘴角动了动,终究,他们不是一路人。 “叶姐姐,他们手里竟然拿着兵刃。”洛阳城内,竟然有拿着兵刃的乞丐,这是让人无法理解的。 叶惠清心中了然,这些乞丐,绝非是真正的乞丐。 两人一路走来,那些乞丐,并无人干肆无忌惮的用眼神看他们,尤其是叶惠清,还没走近,众人的眼神就避开了,似乎是很恐惧与她对视。 叶惠清的嘴角凝结出一个冷笑,还以为这慈恩寺是一个龙潭虎穴,不过如此。 回头看向萧晟,萧晟微微颔首,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想什么,两人早已心意相通。 慈恩寺的第一重大殿后面,有一大片空地,因为第二重大殿因为年久失修,倒掉了,里面的泥胎塑像,也不见了踪影,满地的碎石瓦砾,夏季的时候,虫鸣之声,响彻庙宇。 叶惠清到的时候,满地的瓦砾,已经不见了踪影。 隋永德站了起来,迎向叶惠清。 叶惠清的手里,提着隋永德的金刀,当她把金刀提起来的时候,叶惠清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隋永德提着金刀,与千军万马中,与她一起奋力杀敌。 叶惠清怔住,再看向隋永德,他确定自己是不认识隋永德,那么,这段记忆从何而来? 心中的疑问一圈圈扩大,泛起无休止的涟漪。 “叶小姐,不如你想如何比试?” 叶惠清扫了一圈围观的乞丐们,淡淡一笑,“这里是你的地盘,客随主便。” 隋永德有一瞬间的尴尬,“听说叶小姐不仅箭术了得,还有一手好枪法,我们今天就比试箭法和兵器,你看如何?” 萧晟和叶惠清对视一眼,两人已经明白了隋永德这番话背后的深意,不要说隋永德,就是再来几个人,也无法试探出叶惠清真实的功底。 到了此刻,叶惠清已经不想再隐瞒什么,舅父虽然是他的亲人,但是,他做的事情与叶惠清心中所期待的已经相去甚远。 叶惠清知道,她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鱼肉。 叶惠清随意瞟了一眼院子里的环境,从容道:“隋永德,我们就以这棵松树为靶子,谁能一箭射落松树尖,谁就赢了,你看如何。”这是一株高大的雪松,如同披着甲胄的将军,巍峨挺拔,气势凛凛。 从树的根部,到尖顶,大约有三丈多高的距离,一箭射落,难度颇大。 叶惠清有意给隋永德来个下马威,拿过隋永德递过来的弓箭,放在手上掂了掂,不过是普通的两石弓,“隋永德,这弓实在是太轻了。”只见她稍稍一用力,只听叭的一声,弓断了。 隋永德的脸,黑了一下。 早就听说叶惠清有千钧之力,果然所言不虚,那些乞丐,齐刷刷的看向叶惠清,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眼睛里,全是对强者的崇拜。 萧晟唇角一勾,将叶惠清的宝雕弓递过来,叶惠清弯弓搭箭,众人紧张的屏住呼吸,看着箭矢如流星一般,飞上松树尖部。 只见雪松的尖顶,比人的手臂还粗的的树干,歪歪扭扭的动了一下,连着那支箭,一起掉落地上。 隋永德自认没有本事将雪松的尖顶射落,更不要说,叶惠清用的是三石弓。 试问天下间,有几人可以开得三石弓。 叶惠清没有说话,再次搭上一箭,众人狐疑的看向她,蓦地,照着一个乞丐射了过去。 那乞丐只见到她将箭射了过来,却不知道是射向谁,墙根上的几个人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支箭,已经擦着那人的头顶飞过,将他头上的破帽子射落。 与此同时,叶惠清拔刀出鞘,几个箭步,已经来到慌作一团的几个乞丐面前,那个被射落帽子的乞丐趴在地上,慌乱的不知所措。 叶惠清将宝刀放在他的肩头,冷冷一笑,“说,谁派你们来的!”她一眼便看出,这个人,是这群装作乞丐的人的头领。 那乞丐抬起头,粗黑的眉毛抖成了曲线,双眼恐惧的看着叶惠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实在没有想到,叶惠清会识别他们的身份,这些衣服,都是从真乞丐身上扒下来的,而且,故意弄脏了身上,散乱了头发,想不到,还是被叶惠清识破了,这个女子的眼睛,犹如刀锋一般锐利,令人无处遁形。 “说!”一个字,重若千钧,压得跪在地上的人简直喘不过气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大人会费尽心思的让她展现自己真实的功夫了,若得她相助,这天下,唾手可得。 “小人,小人……” 叶惠清又是一声冷笑,转头看向隋永德,“隋永德,你可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隋永德看着叶惠清手中那把属于自己的金刀,心悸了一下,摇摇头,这柄刀,换了主人以后,好似变得有生气了,刀身上,寒光凛凛,杀气毕现。 闪电般的,叶惠清收起刀,刀入鞘的瞬间,人们惊愕的看到,跪在地上之人的发髻,已经被叶惠清削下。 叶惠清高声喝道:“尔等若是想活命,全都退出去,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话音刚落,墙根下,树丛旁的众人,已经站起身,撒腿就跑,很多人吓得腿软,站不起来,干脆像只狗一样,爬了出去。 二重殿的空地上,恢复了清静。 叶惠清把隋永德的金刀凌空扔给他,隋永德跃起身形,接过金刀,叶惠清沉声道:“隋永德,刚刚的箭术比试,想必你已经认输了,接下来,拿出你的看家本领,今日若是你输了,或者是你死在我的刀下,或者是从今以后,追随我叶惠清,别无选择。”她金石一样的声音,透着不容违背的坚定果毅。 萧晟把叶惠清的宝刀递过来,叶惠清拔刀出鞘,日光下,刀身上的光芒,凛凛放射而出,如同冬日里的冰山,冷芒闪烁,令人不寒而栗。 隋永德心情复杂的握着刀,纵横江湖十数年,他鲜少遇到敌手,更没有遇到过这样强悍的女子。 他心中了然,从气势上,他已经输给了叶惠清。 是以,叶惠清劈头挥出的一刀,他差点忘了躲闪,若非叶惠清一声断喝,他或许就变成了死人。 两柄刀挥出的光影,将两个人团团笼罩,徐露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叶惠清,哪一个是隋永德。 萧晟心里也是一惊,他惊讶的是,叶惠清用的刀法,正是她失忆之前的刀法,看她一刀刀行云流水般的使出来,萧晟一阵恍惚,莫非,她恢复记忆了吗? “萧大哥,叶姐姐是怎么看出那些乞丐不是真正的乞丐的?”徐露扑闪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一派纯真甜美的看向萧晟。 萧晟的眼神,始终停留在叶惠清身上,不曾有片刻的离开,徐露对他说什么,他根本是听而不闻。 徐露失望的看了一眼萧晟,心中暗自思忖,是否自己做得太显眼,让萧晟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呢? 徐露的心,一点点下沉,直直坠落无底的深渊。 从她在铁一道人那里见到萧晟,一颗心,就装满了萧晟的影子,她所努力的一切,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想让萧晟爱上自己。 这么久以来,萧晟从未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秒种,他甚至不屑于看自己。 因为叶惠清吗? 那么,如果有朝一日,叶惠清不存在了,他会不会看到自己呢? 60第五十九回 拉拢 当叶惠清的刀尖抵在隋永德的眉心上,隋永德已经大汗淋漓,毫无反抗之力,这女子虽然手中握的是一把刀,但她的武功路数,分明是把这把刀当做一杆枪来使,早就听说,深州节度使叶治昌的枪法天下无敌,想不到叶惠清不但尽得真传,还将其变化到刀法之中,运用的如行云流水,变幻莫测,此等聪慧女子,世所罕见,也的确值得令人追随。 思及此,隋永德坚定地说道:“叶小姐,隋某认输,而且,隋某愿意从此跟随叶小姐,甘做叶小姐的马前卒。” 叶惠清收刀入鞘,淡淡一笑,“隋永德,我信得过你。”两人打斗之时,叶惠清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虽然凌乱,但叶惠清知道,这些凌乱的东西,是她失去的记忆。 总有一天,这些凌乱的碎片,一定能够整体拼接起来。 四个人起身往外走,隋永德真就像是一个随从一样,跟在叶惠清身后,叶惠清和萧晟并肩走在一起,萧晟却拉住叶惠清,不顾旁人在场,执意要给她擦了汗再走。 叶惠清和萧晟的事情,隋永德早就已经知道,不过,对于两人如此的恩爱,却是想不到的,他以为真如皇甫崇年所说,叶惠清真是被萧晟的美色所惑,不识亲人。 看来,听到的,和见到的,感受到的,永远会有差距。 隋永德没有骑马,所以,只能跟在萧晟的马后,萧晟端坐马上,神态自然,金刀王给他当随从,他感觉并无不妥之处。 徐露心情复杂的看着叶惠清,这个女子,无论身材,样貌都是一副男人像,行为做事,也如男子一般,为何偏偏,萧晟就爱上了她,而且,爱的无法自拔,她不是瞎子,看得很明白,在这场爱情里,叶惠清只是在享受,并未见有什么付出。 五年,她给自己五年时间。 回到家,叶惠清和萧晟商量,“我想把隋永德放到郊外去,你看如何?” 萧晟惊愕万分,叶天恩在叶惠清心里是怎样的地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隋永德只是刚刚依附于她,而且,此人的心思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隋永德母亲,现在还在皇甫崇年手中,他岂能心甘情愿的归附叶惠清。 叶惠清自信的一笑,“不要担心,不就是因为隋永德的母亲在我舅父的府上吗?我派春莲过去,舅父自然会将人送来,而且,他巴不得我将隋永德招致麾下,他相信,最后我一定会选择他。” 萧晟一挑眉,“你会选择谁?” 叶惠清高傲的抬起头,“我选择我自己!”这种发自心底里的强大自信,让叶惠清看起来有种别样的英气美,就如风雨中的丽菊,越摧残,越美丽。 萧晟忍不住心神一荡,箭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叶惠清僵了一下,便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刚刚与隋永德打斗的时候,萧晟手里始终握着短剑,一旦有风吹草动,她相信,萧晟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她。 这个男人,在全心全意的爱她。 萧晟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温柔的贴上去,温热的唇在她的颊上蹭了蹭,叶惠清的脸瞬间变得灼热起来,他唇角一勾,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他吻得极尽温柔,他的舌头一直追缠着叶惠清的香舌,无论她怎样躲,笑声都会锲而不舍纠缠着她。 叶惠清渐渐地软下来,原本无所适从的一双手,缓缓地搂住了他的腰,闭着眼睛享受萧晟给她的一切。 这样的变化,让萧晟狂喜不已。 他的吻,更加的热烈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把叶惠清融化在自己的世界里。 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直至两人无法呼吸,萧晟才眷恋不舍的放开叶惠清,但拥着她的臂膀,却更加有力了,寂静的室内,针落可闻,只有爱,无声的流动着。 小丫鬟的敲门声,让萧晟微微有些恼怒的放开了叶惠清,沉声问道:“何事?” “皇甫府上的管家求见。” 叶惠清原本红着脸,脑海中一片空茫,但是,一说到皇甫家来人,她马上清醒,转身往外走,萧晟无奈的摇摇头,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之后,跟着叶惠清走出房间,此生,他中了一种毒,唯一的解药,就是叶惠清。 叶惠清和萧晟来到前厅,大管家看到叶惠清,赶紧行礼,“表小姐,老爷命小人前来,是给表小姐送……” “是来送隋永德的母亲,是不是?”叶惠清打断大管家的话,淡淡一笑,“是不是还有条件,所以,老人家现在还在马车上,来到我的地盘上,跟我讲条件,看来,舅父还是不了解我啊。” 大管家一脸惶恐之色,心里对老爷更加敬佩,老爷果真是了解自己的外甥女,看这舅甥俩斗智斗勇,还真是惊心动魄啊。 老爷说,强者,只能让更强者征服,果然不假。 大管家赶紧说道:“没有,老爷并未这样说,只是小人想让表小姐到家中去看看老爷,其实,老爷心里一直很惦记着表小姐,血浓于水,表小姐始终是老爷的亲人是不是。” 叶惠清的脸上,勾起一丝诡异莫名的笑容,“好,你告诉舅父,有时间,我一定去看他老人家。” 隋永德来至前厅,看到母亲被一个小丫鬟搀扶着走进来,隋永德瞬间湿了眼眶,疾步上前,搀住老母亲,“娘……” 老人家只是拍拍儿子的手,上下打量儿子一番,点点头,一句话没说,可在场的人,都已经明白了老人家的眼神。 这世上,还有比母爱更伟大,更无私的爱吗? 叶惠清伤心地想,若是自己的母亲在世,自己是不是也会享受到这样无声的关心温暖。 萧晟默默地拉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心声传给她,叶惠清仰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萧晟吩咐下人去安顿母子俩的住处。 大管家等隋永德母子离开以后,这才说道:“表小姐,老爷还送了一些礼物给你,还请表小姐笑纳。” “送进来吧。” 大管家错愕,瞬间恢复理智,吩咐身边的小厮将礼物抬进来。 叶惠清看到抬进来的几口箱子,全都是最新打造的兵器,那样子,分明是她在深州的时候打造的战刀。 大略的数了数,竟然有两千之多。 萧晟和叶惠清忍不住相视一眼,看来,老狐狸终究是比他们更狡猾一些。 叶惠清并无所惧,深色坦然的笑纳了,还不忘了吩咐萧晟,不要忘记给众人打赏。 大管家心情复杂的带人走了,老爷说过,一定不要放过叶惠清的每一个表情,结果,叶惠清脸上一丝波澜都不曾浮现,这个女子,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大。 隋永德欲要跪地道谢,叶惠清在他跪地之前扶住了他,“隋永德,我要的是一心一意的朋友,兄弟,不是一个只会点头跟随的奴才,以后,你我便是兄弟。” 隋永德不由得看向萧晟,萧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叶惠清的说法。 隋永德内心十分震动,看来,自己真的多想了,无论萧家还是皇甫家,都不能左右叶惠清,这个名震大齐的女英雄,果然有自己的主见。 待听到叶惠清和他商量,请他去郊外的田庄帮助春莲,隋永德不带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像他这种江湖人,言出必行,萧晟和叶慧清丝毫不担心他会出尔反尔。 当天,萧晟就派人将隋永德母子送走了。 现下,就是要等着太后召见了。 徐露本想带着叶惠清去买衣服首饰,却不料,家中再次来人,这次是萧克谏的夫人送来一箱衣服首饰,这些衣物,就好像是照着叶惠清量体裁衣。 皇甫崇年派人送来兵器,萧家便派人送来衣服首饰,似是有默契一般。 谁都想抓住叶惠清的心,只可惜,他们还是不能真正的了解叶惠清。 徐露走的时候,内心十分失望,她万没有想到,萧家竟然真正的接受了叶惠清,照此情形看来,皇甫家和萧家,无疑是在争夺叶惠清,她不过是一个失去记忆的武将,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徐露对于国家政治并不懂,亦不知道契丹,女真人对大齐的威胁,令齐人是如何恐惧,齐人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于国内,而是虎视眈眈的女真人。 而女真人唯一恐惧的将领,就是叶惠清。 铁一道人的到来,让两家人都意识到,叶惠清有可能会很快恢复记忆,此时,萧晟的祖父,肠子都悔青了,这一生,他识人无数,从来没有看走眼,这一次,却在小河沟里翻了船。 只是,从内心里,他们都不曾把叶惠清看做一个真正的对手看待,一来叶惠清是个女子,而且,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叶惠清拥有的两座城池,都远在危险的长城边上,即便是她再强大,也不可能靠着两座城池,把皇甫家或者萧家踩在脚下。 两家在面对拉拢叶惠清的角力,势均力敌。 61第六十回 进宫 洛阳为王者之里,平坦辽阔的洛阳平原,静静的躺在群山的环抱之中,伊河与洛河隔城相望,而后并行向东,滔滔河水,奔流不息,一直追逐着黄河的脚步,直至奔流入海。 洛阳东有虎牢关可扼守,西有函谷关作为屏障,南有嵩山和伊阙为天然门户,备有逶迤的邙岭和黄河占据天险,上天,给了洛阳最优厚的待遇。 正因如此,一代代王朝,都选择洛阳作为都城,在洛水边,一代又一代的帝王,建起了奢华壮美的宫殿,而后,又被后来的帝王推翻,焚毁,建立新的宫殿。 最初,大齐的皇宫并不见得有多么奢华,齐高祖建国之初,一直常以节俭,并以身作则,因而,大齐国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三十年后,大齐国出现盛世,随着高祖驾崩,一代又一代的皇帝开始沉迷于享乐,皇宫内苑越建规模越大,鳞次栉比的宫殿,庄严肃穆,令人望之,顿生臣服之心。 不过,这时候的大齐皇宫,远不如齐文帝在世的时候喧嚣热闹,文帝,最后死在了妃嫔的肚皮上,从此以后,齐国的皇帝,一代不如一代。 到了现在的小皇帝齐昭宗,已经名存实亡。 一个孩子,你让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迷迷糊糊的坐在龙椅上听着一群大臣在大殿上废话连篇,他哪里有心情听得下去,能踏踏实实的坐住,已经是身边的宦官连哄带吓唬的最好结果了。 现如今,朝政依然把持在萧晟的祖父萧裕手中,老奸巨猾的他,却总是称病不上朝,好像国家大事,全然与他无关。 叶惠清一边走一边欣赏宫中的景致。 遥遥的,总能听到婉转悦耳的鸟叫声,间或有野兽的声音。 她早就听说过,为了哄住小皇帝,皇宫里建起了百兽园,里面不乏珍禽异兽,并且,还将一座宫殿改造成了蹴鞠室,专门有一帮年龄不大的小黄门陪着小皇帝蹴鞠。 无论皇甫家还是萧家,要的,不过是一个象征。 她在心中默默地记着皇宫中的每一个方位,或许,要不了多久,这里的主人,会再次更换了。 见到太后,叶惠清心里很是失望,太后头戴凤冠,穿了一件绛红色如意牡丹蜀锦薄丝绵背子,笑盈盈坐在朱漆螺钿椅上,容貌充其量算是端庄而已,只是,眉宇间太过柔和,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内宅妇孺一般,与这庄严肃穆的宫殿,格格不入。 叶惠清不免对她看轻了几分。 叶惠清依旧规规矩矩的行礼,太后和蔼的一笑,命叶惠清起身,并赐了座位。 坐在下首的绣墩上,宫女端了茶来,并好奇地打量着叶惠清,如今,不要说洛阳城,就是整个大齐,谁人不知叶惠清呢。 都说叶惠清长的丑,可是,给她端茶的宫女却觉得,叶惠清是个英气勃发的女子,远比他们这些躲在寂寞深宫里,望月兴叹的苦命女子幸福得多。 这个女子,有一双凛冽的凤眼,只是余光一扫,便能让人不寒而栗。 其实,叶惠清心里很别扭,无他,今天的衣着所致,她今天穿了绛罗绣白梅大袖霞帔,下穿长裙,腰间系着白玉双佩,满头珠翠,走起路来,环佩叮当作响,人未至,声已至。 太后没有学识,没有见识,问出来的话,便可窥见一二,无非就是称赞叶惠清乃是巾帼英雄,又问起叶惠清的家人,叶惠清的病情,就是这一连串的问话,似乎也是司马玉儿教的,今天司马玉儿似乎乖巧了很多,并不主动向叶惠清示好,应该是得到了皇甫崇年的告诫。 太后正在发愁,没话找话的时候。殿外的侍女来报,皇帝来了。 即便是一个孩子,他的第一个身份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所以,叶惠清站了起来,以示对小皇帝的尊重。 显然,小皇帝是冲着叶惠清来的。 他仰头看着叶惠清,一双清澈的眸子眨动着,声音里有一抹刻意的威严,却因为是孩子,所以,听起来有些滑稽,“你就是叶惠清?” 叶惠清淡淡一笑,“正是臣。” “你是女子,怎么可以称臣?”小皇帝感到诧异。 叶惠清微微一笑,“官家,莫忘了,深州节度使是臣的父亲,现而今他不在了,子承父业,不是应该的嘛。” 子承父业,小皇帝听懂了,点点头,“那我就称呼你叶爱卿。” 而小皇帝身边的两名宦官却是脸色遽变,皇上这番话,就是认可了叶惠清节度使的地位,那么,安州也不在话下了。 一个女子做节度使,掌握兵权,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叶惠清一笑,“官家还真是聪明,不过,光是你一句话还不行,官家应该下一道旨意,听说官家这段时间正在练习书法,想来官家的书法一定小有所成。” 小皇帝来了兴致,点点头,“是啊,他们都说朕的书法天下第一,叶爱卿,朕现在就下一道旨意,正式封你为深州节度使。” 现如今,各地藩镇拥兵自重,哪里会把这个小皇帝看在眼里,此时的叶惠清,若是恢复了记忆,绝对不会要这道旨意,她手中的实力,已经代表了一切。 太后被上官玉儿再三暗示下,轻咳了一声,“珣儿,这朝中大事,你还小,要多多与枢密使大人商量才是。” 小皇帝垂下头,红着脸,蚊子一样的声音回答,“是,母后教训的是。” 小皇帝是萧家选出来的,太后自然是向着萧家说话,可实际上,司马玉儿已经控制了太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宫内外,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太后与皇上。 叶惠清的心中,一阵发凉,她现在个人能力有限,真的与皇甫家和萧家抗衡,还不具备真正的条件,看现在这种情形,她完全可以猜到,萧家已经准备换人了。 倘若是萧晟,他会怎么做呢? 她问过萧晟,若是萧晟没有选择跟他在一起,那么,此时的皇甫家,定然已经遭到了灭门之祸,萧晟杀人,从来不会手软。 萧克谏送给叶惠清的紫香木令牌,何尝不是一种迂回政策,他希望儿子有自保的能力。 叶惠清微微一笑,“太后,便是与枢密使商量,那深州城,除了我叶惠清无人做得了主,除非在这大齐境内,找到第二个可以与女真人抗衡的将领。”她的语调平静柔和,眼神,却充满杀气,大殿上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纵然是傀儡,也是有脾气的,太后脸色一沉,语气冷冰冰地说道:“叶小姐堪为巾帼英雄,但说到底,不过是女儿家,女儿家怎可在朝堂上出现,与男子一较长短,再说叶小姐已经没有了记忆,以后还能不能上阵杀敌,尚未可知,深州节度使,关系重大,岂是官家一个人能够决策的了的。” 叶惠清并不恼怒,笑容反而更加灿烂,“如此说来,太后是质疑我的能力了,还是有人想要通过太后来窥探我的底细?”顿了顿,她转头看向小皇帝,“官家,可愿意看我给你表演戏法?” 一听说表演戏法,小皇帝拍着手蹦起来,及至看到太后凌厉的目光,才垂下了眸子。 叶惠清假装没有看到,欠身而起,向后退了几步。 环顾大殿之中,最为显眼的是静静伫立的两尊铜兽,每一尊铜兽,都重于千斤。 叶惠清向皇帝招招手,“官家,过来吧。” 小皇帝犹豫了一下,看向太后,太后微微颔首,小皇帝跑向叶惠清,叶惠清拉着小皇帝的手,“官家,你想不想骑在上面?” “行吗?” “当然行,你是天子,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由你做主。” 小皇帝跃跃欲试。 叶惠清将小皇帝抱到铜兽之上,就像骑马一样,抱住了兽首,叶惠清道:“坐稳了。” 话音刚落,铜兽就被小皇帝举了起来。 小皇帝脸色发白的坐在铜兽之上,后来感受到铜兽稳稳的并没有丝毫晃动,放下心来,小孩子的玩性儿大起,叶惠清举着铜兽在大殿上转了一圈,脸不红,心不跳,步子更没有丝毫的凌乱,额头,也不见一滴汗水。 再次放下铜兽,小皇帝叫到:“叶爱卿,朕还没有玩够,我还要飞起来。” 无论是大殿门口的侍卫,还是大殿内的宦官,人人都是脸色发白,放眼朝野,有哪个人是这个女子的对手,这铜兽当初放进来的时候,用了平底的木轮车,几十个人力推进来的,二百年来,没有挪动过分毫。 叶惠清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再次回到座位,笑问,“太后,微臣可有能力执掌深州城?” 太后的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地笑容,她已经被叶惠清震惊到,其实,这个妇人,皇帝在世时,并没有正眼瞧过她,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中,她就像是一朵小花,无色无香,毫不起眼,加上没有强大的靠山,以为自己这一生,只能孤寂的老死宫中了,孰料,有朝一日,竟然做了太后。 但是这太后当的,委实憋屈,除了衣着膳食,一切都容不得自己做主。 若是叶惠清是她的娘家人,皇甫家与萧家,何足道哉!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今天还有三更。 62第六十一回 头疼 太后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殿外内侍禀报,皇甫崇年求见太后与皇上。 大殿内的珠帘放下,皇甫崇年迈步走了进来,他修饰整洁的胡须,就像是老山羊的胡子,一颤一颤的,让叶惠清看着便想发笑,“微臣参见太后,官家。” 小皇帝变得噤若寒蝉,畏畏缩缩的说,“爱卿平身,赐坐。” 叶惠清这才上前道:“甥女见过舅父。” 皇甫崇年坐下,捋着胡须叹道:“ 想不到,再见清儿,竟是需要进宫。” 叶惠清莞尔一笑,“我家的大门,随时都是敞开的,舅父想何时去,就何时去,莫非清儿还会命人关门放狗不成?” 皇甫崇年似是无奈,宠溺的一笑,“你这丫头!” 太后在珠帘后淡淡道:“皇甫卿家此时进宫,可是有事?” “微臣是想和太后,官家禀奏一件事。” “哦,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上朝再说?” 叶惠清心中冷笑,掐算着时间,想来,萧晟的祖父,也应该快到了,也不枉自己白费一场苦心,想要在宫中软禁她叶惠清,简直是痴人说梦! 皇甫崇年待要开口,内侍禀报,萧大人殿外侯见。 太后像是有了主心骨,连声说请萧大人进来。 这是叶惠清第一次见到萧裕,身穿红色蟒袍的萧裕,身材高大,棱角分明的脸庞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无不显示着他的威严和霸气,令人一见,便知此人是个有魄力的人。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一个病人,甚至于比皇甫崇年看起来更健壮。 相互见礼之后,萧裕坐在了皇甫崇年的上首,叶惠清却起身,穿过珠帘,来到小皇帝身边。 萧裕愣了片刻,一双凌厉的眸子透过珠帘,看向叶惠清,他刚刚已经听说,叶惠清为了节度使一职,举起了大殿中的铜兽,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相信,可看到铜兽的确比原来向前挪了一点位置,而且,铜兽的头,也歪向了大殿东侧,便知道,此事不假。 皇甫崇年率先发话,“萧大人多日未上朝,原来真是养病去了,今日再见萧大人,果然精神矍铄,也不知萧大人在哪里找到的仙方,以后下官病了,还请萧大人将神医介绍给我。” 萧裕微微一笑,“皇甫大人正当壮年,怎么会生病,大齐岂不是少了肱骨之臣,老朽今日之所以看来精神奕奕,是因为见到了孙儿的未婚妻子。” “是啊,说起来,我现在和萧大人还是亲家了,不过,萧大人似乎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我听说为此,萧大人还将最倚重的孙儿轰出了家门,却原来都是传言。” 萧裕忍不住老脸一红,却也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从容,“自小到大,老夫最看重的孙儿就是萧晟,又怎么会将他轰出家门,当初萧家军二十万兵马前去援救深州,早就将叶家看做自家的人。” 叶惠清听着二人斗嘴,了然无趣,俯身在小皇帝耳边说了起来,小皇帝连连点头。 顷刻,小皇帝说道:“两位卿家,此时进宫,可是有大事禀奏?” 萧裕扭头笑道:“皇甫大人先至,那就请皇甫大人先说。” “萧大人在,下官岂可僭越,还是萧大人请。” 两人客套了几句,萧裕才清了清喉咙,“启禀太后,官家,袁州节度使魏谷宇反了朝廷,现自立为王 ,还大肆征集民夫,建起了宫殿,微臣闻听此消息,这才抱病前来,向官家讨个计策。” 各地藩镇虽然拥兵自重,却无一人敢站出来称王,皆因朝堂上的萧家一直处于强势地位,萧家的兵马,是所有大家中之中 ,最为强大的一支力量,现在大家心照不宣,各自为政,虽不能公开称王称霸,却也是逍遥自在。 现而今,袁州节度使,竟然公开称王,无疑是打破了禁忌,叶惠清相信,这条消息,她也已经知晓,袁州节度使之所以敢公开称王,想来是利用了萧家和皇甫家的矛盾,这正是应了那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萧裕和皇甫崇年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却选择这时候进宫,无疑是有所图。 叶惠清默不作声的看着二人,皇甫崇年现在想要软禁自己的心思,怕是已经彻底灭掉了,只不过,洛阳兵变,是避免不了的,最多半个月,洛阳城外,萧家与皇甫家,就会两军对垒。 她想,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呢?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是萧家兵败,皇甫崇年得意洋洋大笑的场景。 叶惠清顿感头部就像被人活生生撕裂了一般,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揪下来。 她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铁一道人给她针灸,亲自煎药,期望她早日恢复记忆,殊不知,这一过程,是多么的痛苦,每每有情绪触动,脑海里就会一片混乱,脑袋也会疼的忍受不住。 叶惠清的脸色变得发白起来,额头冒出虚汗。 司马玉儿看在眼里,忍不住低声问道:“叶小姐这是不舒服吗?” 叶惠清勉强抬起头,摆摆手,示意她不必说话,太后却看向叶惠清惊呼道:“来人,传太医!” 司马玉儿和另一名宫女扶着叶惠清坐在榻上,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宫廷礼仪,小皇帝趴在榻边,关切的问道:“叶爱卿,你是不是想爹爹了,所以才会这样疼?” 叶惠清牵强的一笑,眨眨眼睛 ,“官家,微臣没事的,快站起来吧。” 这个场面,是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的,珠帘外的两个人,显然比太后和皇上更加关心叶惠清的身体状况。 萧裕吩咐小宦官去宫门外传萧晟进宫,今天萧晟陪她到了宫门外,一直在马车中等候叶惠清,自从得知袁州节度使公开称王,两人便知道,萧家与皇甫家真正的角逐开始了。 而这时候,两家都投鼠忌器,反而,他们两人现在最安全。 太医很快来了,诊脉之后,禀奏道:“太后,官家,叶小姐并无大碍,臣听闻叶小姐患有失忆之症,现在,应该是在康复期,想来应该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前尘往事,才会令得叶小姐头疼欲裂。” “不用吃药吗?”皇帝最怕吃药,所以,他率先问了一句。 即便是开药,叶惠清也不会吃的,所以,太医犹豫的看向叶惠清,叶惠清摆摆手,她现在唯一信任的就是铁一道人,胎衣开的药,即便是仙方,她也不会吃的。 叶惠清谢过太医,小声对皇帝说,“官家,你还是去和萧大人,皇甫大人,去商量军国大事吧。” 小皇帝虽然初见叶惠清,却对他十分信任和依恋,叶惠清说完,他乖觉的点点头,重新端坐榻上,准备听萧裕和皇甫崇年禀奏。 就在此时,萧晟已经飞步到了大殿外。 萧晟强忍着情绪,给众人行了礼,便来到榻前,叶惠清脸色比刚才好了很多,看到萧晟进来,轻声道:“别担心,我没事的。” 萧晟握住她的手,“清儿,我们先回家,有事,以后再说。” 两人的计划,因为叶惠清的突然变故被打乱,可眼下的情景,也只能先回去,能让萧晟放在心上的人,委实不多,叶惠清更是最重要的一个。 “好了 ,我们先回去吧。”无论叶惠清说什么,他都不会将叶惠清放在这危险之地,萧晟在宫门口看到萧裕的车马的时候,就已经生出了万分的警惕,他不愿意和祖父公开决裂,但是,若有人触犯到了叶惠清,他会不顾一切。 萧裕和皇甫崇年看着萧晟抱着叶惠清,大踏步走出宫殿,各自叹了一口气,今天的事情,虎头蛇尾,实在令人感到意外。 他已经得到情报,皇甫家想要将叶惠清软禁在宫中,而他来趟这个浑水,就是为了让萧晟回心转意,想不到,今天竟然出现这样一个局面。 司马玉儿看向皇甫崇年,今天,本打算是太后宴请叶惠清,宴会过后,一切可就由不得叶惠清了,孰料,计划还没有实施,就出现了这样的状况,而且,叶惠清的神力,已经把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叶惠清离开,袁州件事,自然没有讨论下去的必要 ,小皇帝尚不知晓其故,还懵懵懂懂的问,“两位卿家,袁州的事情如何处理?” “官家不必担心,微臣自然会处理好,官家只要好好玩儿就行了。”萧裕笑的和蔼慈祥,说的话,却蛮横嚣张无比。 小皇帝点点头,“萧大人,我最喜欢和叶爱卿一起玩儿,她力气真大,能把铜兽举起来,我还坐在上面转了一圈,就好像飞起来一样,以后我还能召她进宫吗?” “官家想要召见叶小姐,那就要问一问叶小姐的意见了。” 皇甫崇年笑道:“官家,微臣是叶小姐的舅父,以后官家想要召见叶小姐,尽管告诉微臣。” “可是,我看她刚才都不理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第一更,还有两更,你们希望看到恢复记忆的叶惠清吗? 63第六十二回 苏醒 叶惠清独闯皇宫,安然而归,这让皇甫崇年已经很郁闷,加上小皇帝这番话,心里更是如同吃了黄连,连汗毛孔都变成了苦的。 皇甫崇年和萧裕不一样,而且,他的实力远逊于萧家,所以,无论人前人后,他对小皇帝总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恭敬。 可现在,他想打小皇帝一顿,狠狠地打这小子的屁股! 小皇帝浑然不觉,好不容易有个人陪他玩,他真的很高兴,若非不能出宫,他早就跟着叶惠清跑了。 按理来说,叶惠清是个冷情的人,很多人见她第一面,心里都很害怕,可小皇帝却觉得叶惠清是个好人,大大的忠臣。 今天的局面,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是叶惠清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 萧晟抱着叶惠清,恨不得飞回家中去。 他不断地安慰着叶惠清,叶惠清死死的攥着萧晟,因为疼痛,力气大得惊人。 萧晟强忍着疼痛,抱她上了马,两人策马疾驰,快速回到家中。 铁一道人还在房中配药,被萧晟一脚踹开了门,“真人,快点给她看看。” 铁一道人吓了一跳,及至看到叶惠清那白如纸的脸,赶紧让萧晟将她放在榻上,“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疼痛,叶惠清并不想张口,无力的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铁一道人伸手搭脉,眉头越皱越紧,犹豫片刻,看向萧晟,“萧公子,若是贫道用真气为她疗伤,萧公子可否同意。” 叶惠清眨眨眼,表示同意,萧晟也只好点头同意,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为了便于叶惠清休息,萧晟抱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铁一道人跟着进来,萧晟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并让他们烧热水,随时准备侍候。 叶惠清躺在床上,萧晟握着她的手就坐在床边,铁一道人为难地说,“萧公子,贫道必须要和小姐双掌相对。” 萧晟陡然明白,“真人,是不是之前你就想过用这样的法子,只是忌讳男女有别,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铁一道人点点头,有些不自然的说,“萧公子应该知道,贫道的名声不太好。” 叶惠清艰难的说出三个字,“我信你!” 萧晟也点点头,“我们都信你。” 萧晟把叶惠清放在地毯上,铁一道人盘膝而坐,与叶惠清相对,萧晟扶着叶惠清软弱无力的身躯。 心里,已经打起了鼓,他知道,现如今能和叶惠清亲近,全是因为叶惠清失去记忆所致,若是叶惠清恢复了记忆,那个霸气凛然,野心勃勃的女子,还会选择和自己在一起吗?可他不后悔,不后悔让叶惠清恢复记忆,他相信,自己的一片诚心,终究能够打动她。 铁一道人已经开始运功,看着他头顶上冒出的丝丝白气,萧晟惊愕的长大了嘴巴,这个铁一道人,内功已臻化境,他倒是小瞧了这个道士。 转眼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即便是扶着叶惠清的萧晟,都已经感觉支撑不住了。 萧晟看向铁一道人,发现铁一道人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看见萧晟看他,点点头,松开了手掌。 叶惠清已经沉沉睡去,萧晟先将叶惠清放在床上,然后又背着铁一道人出了房间,回到铁一道人的房间,铁一道人有气无力的说,“我的床头有一瓶药。” 萧晟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玉瓶,打开塞子,一阵药香,扑鼻而来,铁一道人服了两丸下去,点点头,“萧公子,贫道已经尽力了,这一个月之内,贫道恐怕都不能下地了。” 萧晟大惊,他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样严重,再三道谢之后,他吩咐小厮照顾好铁一道人,又亲自吩咐厨房的人,多熬制一些参汤给两个人补身子。 萧晟回到房间,叶惠清兀自沉沉睡着,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丝红晕,她的呼吸很平稳,萧晟长出了一口气,将手放在她的颊上,叶惠清这段时间,远比在深州的时候,活动量小得多,所以,她的脸上,比以前有肉了,小脸很光滑,摸上去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他反复摩挲着叶惠清的脸颊,眷恋不舍,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一旦眼前这个女子恢复了记忆,就会变成张牙舞爪的母老虎。 翌日,宫中来了赏赐,分别是太后和小皇上赏赐的,不外是金玉珠宝之类的东西。 皇甫家和萧家,也分别送来了一些补品,即便是府中没有他们的耳目,叶惠清的一举一动,也很难逃过他们的视线。 叶惠清沉睡的日子里,注定了洛阳城的不平静,洛阳城已经从暗流涌动,变成了风起云涌,人人都知道,大齐国这次真的乱了。 转眼过去五天时间了,叶惠清依然在沉睡,萧晟不眠不休的守着叶惠清,甚至不愿意眨动眼睛,他害怕这一闭上眼睛,叶惠清就不再认得他。 他俊朗的面庞上,已经变得憔悴不堪,胡子拉碴的样子,让前来探望徐露差点认不住出他。 每天,萧晟就会嘴对嘴喂叶惠清喝参汤,徐露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徐露很想将叶惠清和睡美人联系起来,只可惜,怎么看,她都不觉得叶惠清有任何美感可言。 萧晟对于徐露的到来,冷冷淡淡,他的母亲,陆夫人将他的丫鬟梧桐和蝉露送了来,现在两人每日里就是负责照顾叶惠清。 本来,两人都是萧晟的贴身丫鬟,也意味着将来萧晟成亲以后,两人便顺理成章成为萧晟的侍妾,只可惜,这辈子,没有这个可能了,叶惠清绝对不会接受一个把身心交给别的女人的男人。 两人来之前,被陆氏再三叮嘱,绝对不能对叶惠清有任何不敬,只可惜,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见到叶惠清醒来的样子,但是,自从看到未来少夫人的样子,两人的心就凉了半截。 少公子喜欢上了这样一个女子,显然不是因为容貌之故,这才是最麻烦的,这个女子一身武功,还足智多谋,他们这条路,彻底的就断掉了。 梧桐还好,蝉露几乎疯掉了,他们从小跟在公子身边,早就将自己视作公子的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两人照顾叶惠清的时候,心里不免存了几分怨气,蝉露因为端水的时候声音大了一点,所以,被萧晟轰了出去,再也不许踏进房间半步。 两人本来在府中像是大小姐一样的前呼后拥,现在环境一变,加上公子的态度,立即变得憔悴了许多。 徐露看了一眼叶惠清,就被萧晟送了出来,男女有别,他不愿意让叶惠清对自己有人和误会,即便徐露年纪小,他也要洁身自好。 徐露看到站在廊庑下的梧桐和蝉露,微微一笑,“二位姐姐好面生,莫非是刚刚来的。” 蝉露不认得徐露,梧桐刚刚却留意了,她赶紧向徐露行礼,蝉露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美丽无双的小姑娘,竟然是徐家的小姐。 徐露每次来,都只带着一个丫鬟,而且,从来不让她进入萧家,所以,徐露微笑着向蝉露说,“这位姐姐,刚刚下过雨,我忘了带木屐,劳烦姐姐帮我一双木屐可否?” 梧桐忙说,“还是奴婢去给小姐拿吧。”梧桐匆匆去了。 她看的出来,自家公子并不欢迎这位徐小姐上门做客,而且,这个徐小姐虽然年纪小,心却不小,她焉能看不出,徐小姐根本就是冲着他们公子来的。 瓜田李下的,不知避讳,还一声声甜甜的称呼萧大哥,恶心死人了! 梧桐拿来木屐的时候,徐露和蝉露已经远离了廊庑下,在靠近远门的地方,悄悄说着小声话,不知道徐露说了一句什么话,蝉露笑得花枝乱颤。 梧桐心中惊讶不已,这个人是要做什么,她不怕被公子知道生气吗? 轻咳了一声,梧桐缓步走上前,正准备蹲下,蝉露一把抢了过来,“梧桐,你去忙吧,我送一送徐小姐。” 梧桐行礼退下,并不留恋半分,他们天生都是做下人的,能做一个姨娘,已经是此生最大的福气,现而今,姨娘做不成了,今后的路会怎样,谁也无法预料,但绝对不会是将自己滑落到深渊中去。 徐露刚走,梧桐就听见萧晟激动的声音,那是喜极而泣的欢愉,长这么大,梧桐从来没有听过萧晟如此失态的声音。 叶惠清醒了,她觉得很乏力,睁开眼茫然的看了看,又闭上了眼睛,却让萧晟欢喜的惊叫起来。 再次睁开眼,叶惠清看向萧晟,声音软弱无力,“萧晟……”短短两个字,对萧晟来说,就如天籁一般。 一时间,萧晟泪盈于睫,多么害怕,她睁开眼,却不认得他是谁,或者,直接将他赶出去。他已经将自己的心给了眼前人,再也收不回来了。 “你还认得我?”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声音里,激动难掩。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还有第三更,好困。 64第六十三回 梦想 看到萧晟竟因为她的苏醒湿了眼眶,纵然是冷酷无情的叶惠清,心底里也是一阵动容。 她记得自己是如何失去记忆,记得从深州到洛阳,萧晟对她的细心照顾,记得到洛阳之后,为了与她在一起,不惜放弃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更记得这段时间的恩爱缠绵。 她抬起手,手上,青筋以现,这些天,好不容易养起的肉,全都不见了。 叶惠清为他拭去泪水,“萧晟,我都记得,不会忘记。” 萧晟激动的抱着她,哽咽良久,“清儿,你能恢复记忆,比什么都好。” 叶惠清任由萧晟抱着她,直至腹中传来饥饿的声音,萧晟才惊觉,叶惠清好久没吃东西了,他起身道:“铁一道人为了救你,现在还不能下地行走,我去问问他,你醒了以后,可有什么禁忌没有。” 叶惠清点点头,红着脸说道:“你让丫鬟进来。” 萧晟点头,命梧桐进房间照顾叶惠清。 萧晟急匆匆,兴冲冲来到铁一道人的房间,铁一道人在叶惠清醒来之后,就听见照顾他的小厮说了,奈何身子不能动,只能躺在床上等待萧晟。 萧晟喜滋滋的走进来,眉飞色舞的说道:“真人,清儿她醒来了。” 铁一道人也是一笑,“恭喜萧公子得偿所愿。” 傻子都看得出来,萧晟脸上患得患失的表情,不复存在。 萧晟一笑,和铁一道人讨论了几句关于叶惠清的病情,铁一道人口述了几张食疗的方子,萧晟几乎是架着云走了。 铁一道人看着萧晟的背影,若有所思。 孙姨娘得知叶惠清恢复记忆,说什么也要回来看看她,春莲也是很想看到大小姐,于是,隋永德护卫着他们,回到洛阳成。 叶惠清还不能下地行走,铁一道人说,她最快也要三天以后才能下床。 叶天恩已经一岁半了,刚刚能够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子,十分可爱,他已经会喊姐姐,而且,多日不见,并不见他排斥姐姐,一进来就躺在姐姐身边,好奇的睁大眼睛看着姐姐,。 叶惠清看着他与父亲神似的小脸,心中五味杂陈,未能保住父亲,是她此生最大的痛。 孙姨娘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小姐,你总算是恢复记忆了,多亏了萧公子整日里照顾你,我听说萧公子这段时间一直不眠不休,小姐,等到出了孝期,我一定亲自为小姐缝制一件嫁衣。”她一直把自己定位在姨娘的身份,不肯僭越半步。 “姨娘,那是以后的事情,既然姨娘回来了,就多住几天。” “小姐,我们何时才能回深州,洛阳再好,也不如我们的家好。” 叶惠清听着春莲抱怨,一笑,“怎么,你在深州有心上人?” 春莲顿时脸色绯红,一撅嘴,“小姐刚刚醒来,就欺负人!” 房间里的悲伤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天恩嘟哝了一句什么,三人看向天恩,才发现他已经在叶惠清的身边睡着了。 孙姨娘想要抱走天恩,叶惠清摆摆手,“让他睡在我这儿吧。”这个世界上,距离她最近的人,就是叶天恩了,虽然理解萧晟的一片心,但是,理解和接受,甚至于嫁给他,那是一个遥远的过程。 纵然是要嫁给他,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答应,眼下洛阳的形势,是最残酷的时候,想起那个和自己弟弟一样无依无靠的小皇帝,叶惠清心中叹了一口气,若是有一天,自己的弟弟也到了那一步,她该如何? 想到了这一切,叶惠清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孙姨娘和春莲正准备退出去,徐露来了。 叶惠清的嘴角凝起一个冷笑,前一世,临死之前,皇甫信拥着的女子,就是徐露,自己的死,固然是皇甫信的利用,却也少不了徐露的推手,这一世,她定要将三个人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春莲不喜欢徐露,草率的行了一个礼,便扶着孙姨娘退了出去。 徐露紧走两步上前,“姐姐,今天感觉如何?” 她的笑容,深深刺痛了叶惠清,一时间,她分不清这是前世还是今生。 “我很好,徐露,听说你在我失忆的时候,一直来陪着我,谢谢你。” 徐露怔住,随即明白了,原来,失忆前发生过的事情,叶惠清全然不记得了,那么,是否意味着,萧晟对他的一片真心,付诸东流了,她清楚地记得,失忆前的叶惠清,不喜欢萧晟,萧晟只是一厢情愿。 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她必须要抓住。 “叶姐姐,太好了,以后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那可不行,我既然已经恢复记忆,自然要回到深州去,那里才是我的家。”回到深州是必须的,那里是她的大本营,她现在的力量太微弱,需要积蓄力量,她只有深州,安州两座城池,不想屈居人下,就要有足以与对方抗衡的力量。 “可叶姐姐迟早也要回来呀,别忘了,你和萧大哥,是未婚夫妻。” 叶惠清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徐露垂下眼帘,极力掩盖自己的情绪,装作很失望的说,“我还想等着你和萧大哥成亲的时候,过来观礼,我把你当做姐姐一样的。” “我也是把你当做妹妹啊,哦,对了,你姐姐在我舅父家过得如何?” 徐露对自己的庶姐并不感兴趣,徐雅纵然再受宠,也不过是因为年轻貌美而已,她只是一个妾室,等到皇甫信成亲,这个妾室的地位,一定饱受威胁,说不定,连孩子都保不住。 而且,皇甫家与萧家两厢对立,洛阳城,一城难容二主,两家势必会分个你高我低,若是叶惠清相助于萧家,皇甫信也许会白走麦城,因为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徐露很敷衍的说了一句,叶惠清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徐露乖觉的说道:“叶姐姐,你现在一定很累,我明天再来看你,你好生休息。” 叶惠清并没有睁开眼,只是点点头,徐露走后,叶惠清蓦地睁开双眸,凤眸闪着冷厉的光芒。 徐露缓步向外走,边走边想,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了? 刚刚走到月亮门下,就看到萧晟急匆匆而来,萧晟消瘦了很多,但是,一双眸子,却光彩熠熠,衬着他整个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 萧晟看到徐露,只是微微一点头,正打算走,徐露突然开口,“萧大哥,叶姐姐说,她失忆后的情形,全都不记得了。” 萧晟愣了一下,看向徐露,轻蔑的一笑,随即大踏步离去。 以前在深州城的时候,叶惠清是不喜欢徐露的,现在,恢复了记忆的叶惠清,定然不会因为徐露这段时间的亲近,改变自己的初衷。 这挑拨的手段,浅薄了一点,她想让叶惠清回到皇甫家去吗?简直是痴人说梦,萧晟想,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都如此心机深沉,可见那徐敬山,该有多狡猾,这徐家,断断留不得。 好像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徐露失望到了极点,萧晟已经走火入魔,而她年纪太小,对一个男人,还行不成魅力,所以,徐露想,也许,这几年她不应该频繁出现在萧晟面前,她应该积蓄力量,到时,让萧晟惊艳一下,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适合他的人。 萧晟未曾推门,就进了叶惠清的房间,走到珠帘前,才惊觉叶惠清已经恢复记忆,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意进出她的香闺了。 尴尬的站在那里,就听叶惠清扑哧一笑,“行了,进来吧。” 萧晟吐了一口气,不自然的笑了笑,见到没有丫鬟在房间,不由愣住,“丫鬟呢?” “我让他们给我煮一碗银耳粥。” 萧晟嗯了一声,站在窗前,此时,院子里的紫藤花开得正艳,香气四溢,连房间里都有淡淡的甜香。 他头也不回地说,“皇甫家的兵马距离洛阳还有不足百二百里,与萧家的兵马已经碰上了。” 他不敢回头看那双眼睛,叶惠清身上,有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与美丽无关,那是一种绽放着生命之美的光芒,坚强,坚韧,高傲。 “你想去帮谁?” “我谁都不会想帮。”萧晟已经想得很明白,他不会回到萧家去的,萧家就好像是一株大树,看起来高大挺拔,无比结实,实际上,中心部分,早就已经空了。 萧家内部得四分五裂,注定了萧家即便是能够占据上风,一旦萧裕这株大树倒下,萧家也就风吹云散了,因为萧家还没有一个皇甫崇年样的人物做第二代的定海神针。 他知道叶惠清的野心,即便是叶治昌不在了,叶惠清也不会更改初衷,那么,选择回到萧家的话,他势必会站在与叶惠清对立的面上,江山是未知的,叶惠清是真实存在的。 他不会为了未知的将来,毁掉自己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幸福,方才父亲匆匆与他见了一面,两父子在茶楼的雅间说了一会儿话,萧晟已经将自己的意见,表达的很清楚。 萧克谏因为萧晟的出走,在家中不免受到一些排挤,但是,从来没有野心的萧克谏,反而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他们夫妻的看法很一致,儿子的幸福,远比自己的人生更重要。 萧克谏一直被父亲催促,让萧晟回家,但是,家中的尔虞我诈,比之朝堂上不差分毫,这样的情形,回到家中的萧晟,未来会更艰难。 所以,萧克谏一直再找理由推脱,现在,叶惠清恢复了记忆,可能意味着,儿子要重新作出选择。 所以,两父子见了面。 同时,他也把洛阳城外的消息,告诉了萧晟,就是怕萧晟这时候不理智的离开洛阳。 这些年,家中的子侄们为了上位,雇佣杀手,下毒,使绊子,各种阴招下,萧晟能够稳稳的站立在萧家,固然与他的聪明有关,何尝不是萧晟祖父的照拂。 所以,他宁愿儿子不在身边。 父子俩分别以后,萧晟急忙赶回来。 叶惠清咳了一声,萧晟急忙问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话音未落,人以前走到床前,很自然的伸手摸上她的额头,不烫。 萧晟松了一口气,起身为她倒了一杯水,然后让叶惠清倒在自己怀中,喂她喝了。 叶惠清喝完水,依旧静静的躺在萧晟的怀中,这个男子,的确是一心一意的对她,即便是失忆以后,也不曾离弃,更没有落井下石,趁机将深州和安州据为己有,当时的萧晟,占尽先机,完全可以做到的。 想着他对自己的一片情意,纵然是铁石心肠的叶惠清,也狠不下心对萧晟说,她曾经发誓,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嫁人的。 萧晟放下茶杯,却舍不得放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柔声说道:“清儿,你还打算管宫中的小皇帝吗?” “出了事?” “嗯,皇甫家与萧家已经对上了,不日就能到达洛阳,我们此时已经走不得了。” 叶惠清一挑眉,“我也从来没有说过要走,萧晟,若是我逼走皇甫家,打散萧家,你会不会怪我?” “不会,萧家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不代表我也那样想,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叶惠清弯起了唇角,前一世的萧晟,是萧家的中心,若不是自己一箭射死他,那个皇帝的宝座,断断轮不到皇甫崇年,可这一世,为何萧晟偏偏要喜欢自己呢?莫非,他是来向自己讨债的? 若是如此,自己是否应该还他这份债呢? 她想的是将自己的父亲推上皇帝的宝座,父亲走了,她想着还有天恩,却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是别人。 她仰起头,四目相对,叶惠清笑着问道:“萧晟,我若助你成为天子,你会如何?” 萧晟一怔,祖父最大的梦想,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让他成为天子,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直至遇上叶惠清。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写了两千,起床补了两千,算是昨天的,今天继续写,当然----是晚上。求个长评啥的,行不? 65第六十四回 算计 萧晟摇头,“我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进宫,祖母带着我,刚刚到宫门口,就看到一只从未见过的奇怪大鸟飞进了万岁殿,那只鸟儿进了万岁殿之后,徘徊不去,侍卫用箭射它,它就躲进大梁之上,那只鸟儿,在万岁殿足足呆了三天,才鸣叫着离去,它离去的时候,还在万岁殿门口拉下一坨鸟屎。” 顿了顿,他苦笑道:“大业十二年二月,有一只形状奇怪的大鸟,竟然飞入大业殿,停在御座的帷幔之中,直到天明才从容飞去。国家定鼎之地,竟然成为山林野鸟的栖息之所,隋朝亡国之象,由此开始。” 叶惠清笑道:“如此说来,亡齐的人,定然是你了。” “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萧晟拥着她,煎熬的等待后,终于能和她在一起,萧晟不会再去想什么前途未来,他的前途未来,都在叶惠清身上,即便是叶惠清想做武则天一样的女皇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她。 叶惠清今天没有裹胸,萧晟的双臂放在她的胸前,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胸涌,虽然身体瘦了许多,但是,那里一点都没有改变,萧晟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热,连毛孔里都散发灼热的气息。 鬼使神差的,他咬住叶惠清的耳垂,叶惠清圆润的耳垂,顿时变得灿红如霞,发际间清新的香味,更是让萧晟心魂荡漾,拥着她的双臂,越来越紧。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不知不觉间,两人躺倒在了床上,萧晟用力吻着叶惠清,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他坚硬的身躯,压着她的柔软,让她清晰的感觉着自己的爱与*,不知不觉的,她的发髻被散开,柔细的青丝,散在床上,让这个总像是裹着一层坚硬外壳的女子,有了一丝柔软的味道。 他无法抵挡叶惠清的魅力,只要和叶惠清在一起,他的心,总会像是初次相见那般悸动不已。 他已经在拼命的克制了,只可惜,他管不住自己的心。 从前,叶惠清的世界是黑白的,除了家人,她否定一切。 萧晟的出现,让她的世界陡然丰富起来,让她开始敞开心扉,接受来自外界的绚丽色彩,让她知道,累的时候,有一个肩膀依靠,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清儿,我们何时才能成亲?”他磁性的声音,在她的耳畔魅惑的低语着,“我一天都等不了了。” “你明知道现在不行。”叶惠清躺在他的怀中,双颊依然滚烫,不敢抬头看他。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迷恋和萧晟在一起接吻时的感觉,一颗心,砰砰作响,好像要跳出胸腔一般。 口干舌燥的萧晟抱着叶惠清,吻着她的发际,“清儿,我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一样……” 砰砰,门外传来敲门声,好像是在用脚踢。 接着,是梧桐的声音,梧桐开了门,高声道:“小少爷,慢点走。” 叶天恩蹒跚的走进来,扁着嘴,“姐姐,姐姐……” 萧晟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被未来小舅子捉个现场,貌似很丢人。 他不让梧桐领着,走向姐姐的床,珠帘发出悦耳的声响。 萧晟走上前,抱起叶天恩,叶天恩扭动着身体,“姐姐,姐姐。” 萧晟三步并作两步,抱着叶天恩来到床前,叶天恩趴在姐姐身上,仰头看了一眼萧晟,他对萧晟充满了敌意,这个大个子,抢了他的姐姐。 萧晟苦笑。 叶惠清却促狭的一笑,抱着弟弟,萧晟弯腰给他脱去鞋子,叶天恩钻到姐姐怀里,“姐姐,觉觉。” 他耿耿于怀,自己睡着以后,竟然被人抱走了,睁开眼,发现不是在姐姐身边,所以,一穿上衣服,就跑到姐姐这里来了。 叶天恩和叶惠清并无太多相似之处,萧晟可以肯定,他的小舅子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勾人的花花公子。 叶天恩唇红齿白,粉妆玉琢的像个小仙童。 “姐姐,觉觉。”叶天恩的小腿压在叶惠清的腹部,觉得这样压住姐姐,姐姐就起不来了。 更让萧晟哭笑不得的是,叶天恩向他摆摆手,意思是,他可以出去了。 叶惠清慧黠的一笑,也向他摆摆手。 萧晟忍不住一瞪眼,但还是乖乖走了。 叶惠清抱着假装闭眼睛的叶天恩,像是对天恩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真的可以嫁给他吗?天恩,姐姐嫁人不嫁人?” “嫁人。”叶天恩重复了一句。 叶惠清一捏他的鼻子,“小坏蛋,你是不是怕养着姐姐。” “姐姐。” “怕不怕?” “怕。” 叶惠清笑了,现在叶天恩刚会说话不久,所以只会不断的重复后边的话。 姐弟俩在床上玩的不亦乐乎。 萧晟独自来到书房,站在沙盘前,审视着洛阳的地形。 叶惠清想要把皇甫家赶出洛阳城,解体萧家,他相信叶惠清说的不是大话,他相信叶惠清有那个能力。 他应该做些什么?萧家,看起来很强大,不过是因为萧裕的支撑。 难道?萧晟不敢往下想,他知道的叶惠清,从来都是一个杀伐决断的女子,她在乎的的人并不多,尤其是上层官场的那些人,叶惠清绝对不会手软。 他蹲下来,脑子里想着各种各样可能出现的状况,他始终姓萧,不想萧家从此以后,分崩离析。 但是,从整个大齐的形势看,只有萧家败落,大齐才能有喘息的机会。 至于皇甫崇年,萧晟并不觉得他们有多可怕。 皇甫崇年的身边,的确有几个得力的幕僚,他的为人处事,也的确与孟尝君有几分相似,也正是因为他学孟尝君,才让萧晟看轻了他,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 铁一道人说道,洛阳兵变无可避免,而且,洛阳兵变之后,三足鼎立。 这三家,若无疑问,应该是萧家,皇甫家和叶家。 他了解叶惠清,她的野心,永远不会息止。 叶惠清对皇甫家,并没有那种难以割舍的血脉亲缘,他的感觉不会错,叶惠清对皇甫家,对徐露,总有一种仇恨的目光。 尤其是面对皇甫崇年和皇甫信的时候,按理来说,他们之间,并无太多接触,而且,叶惠清在世的亲人并不多了,叶惠清应该更加珍惜与皇甫家的这种血脉亲情才是。 他相信,总有一天,叶惠清会把心底里的秘密全部告诉他。 萧晟起身,锁好房门,来到铁一道人的房间,铁一道人正躺在床上看书,看到萧晟进来,微微一笑,放下书。 “萧公子心事重重,可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洛阳兵变?” 萧晟点点头,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铁一道人的床前,前院的客房,只有铁一道人这一个客人,因而,小院显得格外的安静。 铁一道人慢条斯理的说,“公子不必胡思乱想,洛阳兵变,对公子和小姐来说,最是有利不过,凭着公子和小姐的智谋,洛阳城,并无大的危险。” “可清儿的身体尚未恢复。” “有叶小姐的威名,足矣。”铁一道人笑道:“洛阳已经过气了,今夜,萧公子若有兴致,可以看一看北方天空,帝星正在一路向北。”他的话,隐含着深意,萧晟却并未放在心上,对于占星之术,他只是一知半解。 萧晟听到铁一道人说他们不会有事,心放下了一半。 “公子,皇甫家送来拜帖,皇甫公子求见。”门房在房门外禀报。 萧晟看向铁一道人,铁一道人一笑,“萧公子,皇甫家这是忍不住了。” 萧晟点点头,“真人且歇着,我去看看。” 萧晟对皇甫信,始终有一个疙瘩结在心里,若是当年叶惠清和皇甫信结为夫妻,哪里有他什么事儿。 萧晟缓步出门,来到大门口,马车外的小厮看到萧晟出来,赶紧禀报道:“公子,萧公子出来了。” 皇甫信这才挑开车帘,弯腰走出来。 下了马车,萧晟拱手道:“皇甫公子光临寒舍,不胜荣幸,请!” 跟着下车的,还有皇甫信的小妾,徐雅。 徐雅羞涩的走在皇甫信身后,听两人寒暄过后,这才向萧晟行礼。 萧晟觉得很奇怪,皇甫信出门为何要带着妾室? 因为有女眷,萧晟让人唤了春莲出来。 按理来说,徐雅只是一个妾室,出门已经不合规矩,所以,春莲接待她足矣,但是,叶惠清知道徐雅到来之后,心中一动,吩咐春莲将徐雅请进内室。 徐雅袅袅婷婷的走进来,拜见了孙氏和叶惠清,优雅的坐在绣墩上。 春莲上了茶之后,悄然退下。 孙氏和她说了几句话,也找借口走了。 房间内,只剩下叶惠清和徐雅。 徐雅略带紧张的看向叶惠清,如今,叶惠清和皇甫家的人关系非常紧张,若是想要挽回叶惠清的心,只有徐雅或许能在叶惠清面前说上一两句话。 她却不知,此时的叶惠清,正在算计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想看两更不?贿赂贿赂我。。。。。~(@^_^@)~ 66第六十五回 奢望 “叶小姐,听说你和我妹妹关系很好?”徐雅小心翼翼的问道。 叶惠清微微一笑,“我也听说在你们姐妹中,徐露和你的关系最好。” 徐雅的脸上闪现出一抹不自然,妻妾众多的家庭,嫡庶之间少有和谐相处的,徐露当初被绑走,也是这个原因。 “露儿她比我聪明,又是嫡女,家里人都很喜欢她。”徐雅苦涩的一笑,在她成为皇甫信的妾室之前,她在姐妹中并不起眼,徐露跟她也并没有往来,即便是遇上,也是淡淡的,招呼都不会打一个。 叶惠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一件事,让她感到很奇怪,前一世,徐露明明是和皇甫信在一起,为何这一世就变了,她怎么就喜欢上萧晟了,莫非,她生来就是为了跟自己抢? “真羡慕你们姐妹情深,怪不得徐露说,以后还想和你做姐妹。” 徐雅脸色大变,还要做姐妹?岂不就是徐露要嫁给皇甫信!怪不得婆婆总是让人请徐露到家中做客,原来,他们竟然存了这层深意。 徐雅的大脑一片空白,全然想不起自己来见叶惠清的目的,徐露比她更美,又是嫡女,等她及笄以后,将是怎样的倾国倾城,现在便可以预见。 徐雅的心乱了。 陡然间,想起了前几天爹爹来皇甫家的时候,见到她时说,要多在她婆婆面前,夸赞徐露。 原来,父亲早就存了这个心思。 叶惠清微微一笑,“徐雅,帮帮忙,扶我一下,我想坐一会儿。” 徐雅急忙起身,来到床前,扶起叶惠清,又体贴的给叶惠清身后靠了一个枕头,叶惠清拍拍床,“坐。” 徐雅坐在叶惠清身边,近距离的看到叶惠清,她发现叶惠清的皮肤很好,但最吸引人的,是她那双狭长的凤眸,清亮而又冷冽,仿若阳光照射下的冰湖,光芒四射,让人忍不住深深地吸引进去。 “是不是我太丑,吓到你了。”叶惠清半是玩笑地问道。 徐雅忙否认,“不是,我是觉得你的眼睛很美,我刚才一下子看呆了。” 叶惠清笑道:“是吗?徐雅,我表兄带你来,是想让你传话给我吧?” 她的话锋转的太快,让徐雅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才红着脸说道:“叶小姐,其实,公公婆婆都是好人,他们心里也很惦记你,希望你能带着孙姨娘和天恩少爷回皇甫家住,毕竟,这里是萧家,你还没有成亲,就这样住在一起,会被人诟病。” 叶惠清一脸的不在意,“徐雅,我若是告诉你,我和萧晟已经同床共枕,你说,舅父知道,会不会很生气?” 徐雅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叶惠清,毕竟,他们还没有成亲。 叶惠清狡黠的一笑,“徐雅,你太善良了,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可不行,在大家族生存,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让别人利用了你,然后又被人一脚踢开,我舅母那个人,虽然接触不多,不过……”她故意停顿住,前一世裴氏若没有她一旁出谋划策,早就被郭氏害死了,偏偏心眼又小,目光短浅却又自以为是。 徐雅在皇甫家的日子,总的来说还可以,毕竟只是妾室,对她要求并不多,而且,徐敬山现在是皇甫家的能臣,颇受重视。 不过,裴氏每次受了气,无处发泄,就会拿徐雅来出气。 徐雅不敢反驳,只能默默承受。 但此时的徐雅,内心已经波澜四起,对皇甫家,对父亲,对皇甫信,都充满了失望,她知道,自己能和皇甫信在一起,并非因为自己的美貌和皇甫信的一片深情,说白了,不过是相互利用的结果而已。 只是,她不甘心的是,父亲为何想将妹妹嫁给皇甫信,亲妹妹做了妻室,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情何以堪。 而且,徐露嫁进来以后,会容的下自己吗? 她一点也不希望皇甫信的正妻是徐露,还有五年的时间,徐露就可以出嫁了,五年内,她能做些什么呢? 叶惠清一直保持着微笑,徐雅陷入沉思的表情,让她心中格外的畅快,她知道,自己的话,徐雅听进去了。 她现在的着重点,不在徐露身上,现而今徐露对她造不成威胁。 她想要对付的人是皇甫崇年,这一次,一定要把皇甫崇年赶出洛阳城。 当年,她帮皇甫家实现了一个帝王梦,这一次,她依然可以帮他们打造一个梦!一个真正的梦,她要皇甫家所有人都生不如死!她要亲眼看着他们一步步陷落泥潭! “不过什么?”徐雅忍不住追问道。 叶惠清一笑,“你比我更清楚皇甫家的情况,我是觉得,如果你能够帮我舅母在府中站稳脚跟,她一定会喜欢你,届时,便是表兄有了正妻,你也不是孤立无援,而且,你应该尽快生下庶长子,女人没有孩子,可是大忌。” “可是那郭姨娘……”一想到郭姨娘,徐雅也是面色戚然,那郭姨娘专横跋扈,就是婆婆见到她,也要退避三舍,皇甫信也一再叮嘱自己,千万不要触怒郭姨娘。 “我听说郭姨娘的家人上门认亲,可有此事?” 徐雅点点头,面露忧色,“听说是郭姨娘的嫡亲兄弟,早前在蜀中做山贼,颇有一番能为,夫君说,那个郭三海徒手力战八个彪形大汉,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 叶惠清心中冷笑,那个郭三海,仗着自己有一身蛮力,便以为天下无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当年,郭三海就在她帐下听令,因为郭姨娘的缘故,这个郭三海十分跋扈,便是她这个主帅,也不放在眼里,后来,他们出兵攻打灵州,郭三海被对方的主将一锤砸死,郭姨娘还大闹了一番,不过,她从来没有惧怕过郭姨娘,郭姨娘的哭闹,在她眼里,不值一晒。 郭三海比前一世出来得早,而且,是在皇甫家最需要武将的时候,郭姨娘怎能不跋扈。 “郭姨娘并不可怕,你且俯耳过来。” 徐雅犹豫着靠近叶惠清,明明,她比叶惠清还要大一些,可叶惠清身上自然散发出的睥睨霸气,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臣服之心,让人觉得她可以依靠。 徐雅听完,忍不住惊呼,“你觉得行吗?” “怎么不行,你放心,郭姨娘不过是纸老虎,真正厉害的人,谁也不会在胸前挂一块牌子,我很厉害,反而是那些色厉内荏的人,总是装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表情。” 徐雅点点头,“这件事,我还是和夫君商量一下,毕竟不是小事。” “若要找人商量,应该是找舅母商量,而不是找表兄,徐雅,表兄那人一心沉醉于诗文之中,你若跟他说这些事情,必定会被他看轻了你,若是直接找舅母,舅母身边,还有几个信得过的人,她自然有办法与你联合起来,对付郭氏。” 徐雅听了,频频点头,“叶小姐,你真是聪明,怪不得公公如此看重你,其实,你若是到皇甫皇家,公公定然待你如亲生,公公一直说,你比丽华更像皇甫家的人。” “我不喜欢皇甫丽华。”叶惠清同情的看向徐雅,“皇甫丽华一定为难过你吧。” 前一世,皇甫丽华嫁了三次,都是嫁给对皇甫崇年有用的人,三次的婚姻,没有一次让皇甫丽华满意,最后一次婚姻,皇甫丽华直接毒死了驸马,然后自称出家修行,切断一切俗缘。 实际上,皇甫丽华却在庙中养了几个面首,弄的寺庙中乌烟瘴气,却碍于她的身份,并无人敢管束她。 皇甫崇年可能觉得有愧于女儿,所以,也是装聋作哑,听之任之。 “小姑还好。”徐雅垂下头,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她心里藏着千般万般的委屈,后宅之中,最可恶的人,就是皇甫丽华,这个骄横的女子,从来不会把她这个妾室放在眼里,昨天,还让她顶着烈日跪在花园中,足有大半个时辰。 却无一个丫鬟敢去找皇甫信解围,皇甫丽华一向骄纵惯了,皇甫信的话,她也不听。 阖府之中,她唯一怕的人就是皇甫崇年,可谁会为了这件事,去找皇甫崇年告状呢,一个亲生女,一个妾室,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叶惠清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徐雅,以你的家世,并非没有可能成为我表兄的正妻,凡事,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你比徐露,差的只是嫡庶之别,别轻易放弃。我相信,若是你成为正妻,皇甫丽华绝对不会也不敢欺负你。” 徐雅睁大了眼睛,震惊的看向叶惠清,“我是庶女,能够成为夫君的妾室,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又怎么敢奢望成为正妻。不,不……不行的。” “你都没有尝试过,怎么能说不行呢?你想想,那田贵妃以前还是一个娼妓呢,可后来,在后宫之中,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为了她,先皇把皇后都废掉了,难道你还不如一个田贵妃吗?”叶惠清一脸严肃的说着。 徐雅慌乱的不知所措的心,被叶惠清的话语,激起一星火花,因为激动而微微泛起红晕的脸庞,骤然间平添了几许娇艳,眼睛深处的渴望,像鲜红鲜红的石榴花一样,明净欲滴。 叶惠清的话,就像是一道闪电,虽然一闪而逝,但那耀眼的光芒,却久久停留在她的脑海中,照耀着她的心。 她从前很怕叶惠清,叶惠清的身上,杀气太重,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只是淡淡的一扫,便能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的叶惠清,不知是何原因,清冷的外表下,多了一抹别样的温柔,最主要的是,她会笑了,叶惠清笑的时候,脸上冷硬的线条,瞬间变得柔和许多。 徐雅鼓起勇气说道:“叶小姐,你能去一次我家吗?公公婆婆都希望你能回去一次的。纵然是你不愿意住进府邸,常回去看看也是好的。” “好啊,看在你的面上,我答应了,不过,我现在身子不能动,所以,怎么也要养好病之后再说了,有句话,请你帮我转告舅父,永兴节度使,彰武节度使,实际上都是萧家的人,让他多加提防,我现在也是左右为难,所以,决定两不相帮。过段时间,我就要回深州去了,以后,或许没机会见面了。” 徐雅点头,“我记住了,叶小姐,我对你之前,多有误会,还请你不要记恨妾身。” “怎么会呢,徐雅,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成为我的表嫂,我先提前恭喜你了,你才貌双全,完全配得上表兄。” 徐雅羞涩的低下头,嗫嚅道:“我会有这个福气吗?” 而此时,萧晟和皇甫信正在花厅里喝茶。 那时的茶,是一种团茶,经过篜,榨,磨,模压,焙等多道工序,再加入香料,做成茶饼,喝茶的时候,亦十分繁琐。 像我们现在喝的保持原味的散茶,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两人都是世家子弟,对于饮茶一道,自然是十分精通,而且,皇甫信今天带着父亲下达的任务过来,所以,花厅中,并没有留下一个仆人。 两人亲自动手,煮水,碾茶。 萧晟说,“皇甫兄,看你煮茶,实在是赏心乐事。” “萧兄,你也不差。”皇甫信从前是看不上萧晟的,论文才,皇甫信自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皇甫信容止极佳,洛阳人赞他,“风神高迈,容仪俊爽”时人称其为“玉人。” 小时候,两人在洛阳城齐名,但皇甫信不屑于与萧晟并列称雄,有萧晟的场合,皇甫信极少露面,而且,萧晟更偏向于武学一道,使得皇甫信在心里把他划在莽夫行列中。 达成心愿,甩掉叶惠清这个包袱,成功纳了徐雅这个妾室,更是让他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若非萧晟痴情于表妹,若非父亲让他来劝说表妹,他一辈子都不想见到萧晟。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来了。。。。。 67第六十六回 淋雨 “我表妹她恢复的怎样了?” “已经无碍了。”萧晟微微一笑,给皇甫信倒了一杯茶,“这几日,我父母就要正式向清儿下聘了,说起来,我比你还大一岁,想不到,以后竟然称呼你一声兄长。” 皇甫信淡淡道:“如此说来,萧家和皇甫家,也要成为一家人了。” 萧晟摇头,“非也,萧家是萧家,我是我,你应该知道,我已经被萧家赶出家门。” 皇甫信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萧公子,你对我表妹,的确是出于一片真心,还是别有用心呢,我表妹她心思单纯,除了带兵打仗,什么都不懂,若是你存了别的心思,别怪我皇甫家翻脸无情。” 萧晟万没有想到,皇甫信会讲出这样一番话,真想站起来放声大笑,说到心思单纯,他们几人中,最单纯的怕是皇甫信了,既然皇甫崇年存了野心,怎么能听任儿子沉迷在锦绣文章里,不问世事,着实令人感到诧异。 还是,皇甫信给人的印象,不过是一种伪装,就如同他的父亲一样。 “皇甫兄尽管放心,终此一生,我的身边,只会有一个女人,有清儿相伴,我的人生足矣。”顿了顿,他看向皇甫信,嘴角弯起优美的弧度,“皇甫兄现如今有了美妾,不知何时迎娶娇妻,也不知谁家女儿会有这等福气,嫁与玉人公子。” 皇甫信已经知道自己将来的妻子是谁,有时候,心里会对徐雅产生一丝丝愧疚,但是,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法违背,更何况,徐露的容貌才气,远在徐雅之上,他怎么会反对。 只要不让他娶叶惠清,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不会公然对抗父亲。 “萧公子,其实,我今天是代表皇甫家和萧公子谈些事情。” “但讲无妨。”春莲端上茶点,轻轻的放下,皇甫信扫了一眼春莲,蓦地发现,这个婢女竟然是一个绝色,她体态婀娜,容貌秀美,丽目晶莹,举止端庄,精明干练之气溢于外表。 皇甫信很快把目光收了回来,因为萧晟的笑容暗含着讽刺,以为他是个好色之人么?他更注重的是心灵上的贴近,否则,不会一再相求父亲,纳徐雅为妾。 春莲关上门之后,皇甫信说道:“萧兄,洛阳城外,很快就会兵临城下,相信萧兄早就知道了原委,现而今,我们很快就成为亲戚,为了洛阳免遭刀兵之祸,家父让我前来,想和萧兄谈一谈,只要萧家后退一步,皇甫家也愿意退一步。” “皇甫兄,恐怕,今天你要失望了。”萧晟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威严而又锐利,停顿在皇甫信脸上的那一霎那,皇甫信顿觉刀锋一般的杀气袭来,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他竟然忘了,这个人,原本就是个莽夫,他与叶惠清,果然是绝配! 想到父亲的一番叮嘱,皇甫信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躯,“当初,司马建挟天子以令诸侯,其结果如何?如今各路诸侯一路上披荆斩棘,势如破竹,将士们个个奋勇当先,大军此来,只为诛奸佞,清君侧,与……” “且慢,皇甫兄,叛军抢渡黄河,兵发洛阳,原来是皇甫家所为?莫非,皇甫家想与天家为敌,这大齐的江山,是否要易主了。”萧晟站了起来,冷笑道,“皇甫兄,官家虽然年幼,但是,朝中臣子,各个忠心耿耿,我祖父更是已经隐退家中,何来挟天子以令诸侯之说!皇甫崇年身为枢密院副使,只为一己之私,擅自调动兵马,令我大齐百姓惨遭刀兵之祸,若真是诛奸佞,清君侧,第一个要清理,应该是皇甫崇年吧!” 皇甫信听了,面有惧色,真怕萧晟拔剑杀了自己。 有些东西,是不能摆到桌面上去的,人人都知皇甫家在与萧家斗法,两人麾下的兵马,已经逼近洛阳,但是,萧克谏遇到皇甫崇年,两人还是亲切的打招呼,朝中大臣都知道,皇甫崇年的外甥女,是萧克谏未过门的儿媳妇。 皇甫信不由得软了下来,呐呐道:“若是没有,萧家为何拦住兵马,现在眼看着各路兵马就要杀进洛阳,难道萧兄不着急吗?” “我着急,但是,我急的是洛阳的百姓,如何才能免去兵祸之苦,皇甫兄也曾经历过战争,你也看到过野蛮的女真人是如何杀死我大齐的百姓,清儿之所以得到大齐百姓的赞誉,不就是因为她奋勇杀敌,护住了深州的百姓。” 面对萧晟义正言辞的质询,皇甫信前所未有的狼狈的站了起来,拱手道:“萧兄,或许是我说错了话,总之一句话,父亲派我来,一是为了探望表妹,二是为了与萧家求和,现如今,话已经带到,我就不多留了。” 萧晟沉声道:“皇甫公子,也请你带话给副使大人,如今藩镇割据,朝臣惶恐,百官无依,百姓无靠,军心萎靡,边事溃败,大齐数百年基业危在旦夕,但大齐从来不缺少铁血男儿!” 话音未落,萧晟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花厅,此时,他非常迫切的想要见到叶惠清,想抱一抱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心中的愤懑之情。 走到廊庑下,叶惠清的房间里,传来阵阵笑声,叶惠清的声音,如金玉相击,铮铮然荡人魂魄。 萧晟站在廊庑下,仰头看向天空,一阵冷风吹来,凄寒刺骨,刚刚的怅惘尚在怀中,初秋的雨,却笼罩着淡淡的哀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身边。 他之所以离开祖父,固然是因为祖父不能接纳叶惠清,何尝不是因为他的心里,早就存了自由飞翔的念头。 大齐说的衰落,已经无可避免,乱世之中,人命贱如猪狗。 他以为自己的离开,能让祖父息止念头,其实,说到幼稚,他比皇甫信更加幼稚,祖父怎么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忽然,狂风大作,绵绵秋雨,转瞬间变成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着青石地面,黑色瓦檐,也敲打着萧晟烦乱的心。 他索性走下台阶,站到雨里,任由雨水敲打着自己的身心。 梧桐默不作声的打了一把伞过来,“公子,当心被雨淋病了,老爷夫人会心疼的。” “走开!”萧晟挡开了雨伞,他想让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自己浇的清醒一些,从小,他就被祖父灌输了一种思想,萧家是皇族后裔,他有责任,使萧家再次兴旺起来。 直至他遇上叶惠清,方才明白,男儿大丈夫,存于天地间,岂能苟安于世,虽不能应著书立说,也当马革裹尸。 与其说是叶惠清那双眼睛吸引了他,不如说,是叶惠清进退徐疾、洞若观火的智慧,胸中藏兵、决胜千里的勇气吸引了他。 梧桐被他推在地上,衣裙顿湿,顾不得被风刮走的雨伞,急匆匆进了门,在珠帘外跪了下来,“小姐,你快去劝一劝我家公子吧,他在外边淋雨呢。” 话音刚落,一声响彻云霄的长啸萦绕耳边,是萧晟! 叶惠清微微一愣,看向徐雅,此时,萧晟不应该是和皇甫信在交谈么?怎么出现在院子里,刚刚满腹心事,加上身体虚弱,耳力不如以前敏锐,没有听到萧晟的声音。 徐雅也是不知所措,“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不必,梧桐,你也别跪着了,赶紧吩咐厨房煮姜茶,烧热汤。” 梧桐愣了一下,难道这个时候,叶惠清不应该起床劝萧晟不要淋雨吗?她家公子,定然是因为皇甫信的到来,受了刺激,才会发疯的一样,在院子里淋浴,大叫。 梧桐不敢多说话,叶惠清的命令,无人敢质疑,她每句话,都好像军令一样,不服从她的命令,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被公子赶出这个院子。 “徐雅,请你帮我把窗户打开。” 徐雅点点头,来到窗前,伸手推开了一扇窗,清凉的风扑面而来,带着雨的清新。 叶惠清喊了一句,“萧晟,是你在喊吗?” 大雨把叶惠清的声音吹得四分五裂,萧晟却依然听得清清楚楚,他从大雨里慢慢走上台阶,来到开着的窗户前,徐雅正在窗前看着他,淬不及防,两人面对面相视,徐雅红了脸,一福身,赶紧躲开了。 “我让梧桐烧了热汤,煮了姜茶,你换过衣服以后来再进来。”叶惠清很平静的看着他,萧晟的心事,她通过那一声长啸,略知一二。 前世今生的年龄加在一起,她已经活了四十多年了,有时候,她会感觉萧晟就是一个孩子。 回想失忆期间萧晟给她讲大道理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想笑。 徐雅趁机告辞,“叶小姐,以后若是还能有机会出来,我一定会来看你。”与叶惠清畅聊许久,徐雅喜欢上了这个貌似清冷的女子,觉得她和传说中的女煞神没有半点关系。 和她在一起,会让人很安定。 “随时欢迎。”叶惠清微微一笑,相信,从今天起,这个女子的心里,也有了不一样的变化,她的野心,会让徐露的步伐变得艰难起来,跟聪明人打交道,最是省心,一点就透。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困了,我还在想,是不是应该让叶惠清出城杀敌了。 68第六十七回 新官 萧晟的头发还湿着,就走进了叶惠清的房间,梧桐拿了手巾,想要给萧晟擦干,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她也一直是这样伺候萧晟的。 萧晟却只是将手巾拿了过来,淡淡道:“你下去吧。” 梧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叶惠清,叶惠清神色平静地看着萧晟,嘴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梧桐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梧桐赶紧退了下去,心中一片黯然,她知道,已经没有了任何机会和可能,即便是她有胆子爬上公子的床,公子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兴致。 与其这样胡思乱想,还不如伺候好叶小姐,说不定,以后还能得到叶小姐照拂,有个好前程。 梧桐走之后,珠帘仍然在不停的响动,平素里听来悦耳的声音,不知为何,让萧晟很心烦,他坐在叶惠清身边,凝神望着她。 叶惠清轻声问道:“怎么,皇甫信惹到你了?” “不是。”萧晟忽然一把搂住叶惠清,“清儿,等洛阳事了,我们就回深州去。” “你想入赘吗?”叶惠清戏虐的一笑。 “我现在就想入赘。”被叶惠清这样一说,萧晟的心情突然变好了,拥着叶惠清说道:“父亲让我问你,媒人何时上门?” “洛阳事了。” 萧晟喜出望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真的?” 叶惠清郑重的点点头,“是真的。” 看到徐雅的患得患失,叶惠清突然觉得,萧晟的一心一意,是何等的珍贵。 是自己欠了他的,前世,大好河山本应该是属于他的,那么,这一世,就算是偿还他吧。 叶惠清终于可以下地行走,看着像小鸭子一样走路的叶天恩摇摇摆摆的走到自己面前,想要姐姐抱抱,叶惠清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叶惠清刚要抱他,被春莲一把抢过来,“小少爷,我们去捉鱼。” 平素,叶天恩最喜欢在后园的池塘里捉鱼,丫鬟们陪着他,玩上一两个时辰也不会厌烦。 可今天,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和姐姐玩儿。 孙姨娘已经在吩咐婢女们收拾东西,明天,他们仍旧回洛阳城外的田庄去,虽然洛阳城城墙高大坚固,但是,洛阳城的殿前精锐卫士,却已经分属于萧家和皇甫家,萧家掌握了其中三分之二的兵权。 所以,看起来牢不可摧的洛阳城,并非坚不可摧。 叶惠清抱着胖嘟嘟的叶天恩,双臂微微有些发酸,这是她第一天下地走路,萧晟不敢让她太劳累,环顾四周,萧晟从柳树截下一段拇指粗的柳条,飞快地做了一个柳笛。 做柳笛的方法,还是莫雨教给他的。 萧晟故意捂着嘴,站在叶天恩面前,柳笛发出悦耳的声响,时而嘹亮,时而婉转悠扬。 乐声吸引了叶天恩的注意力,叶天恩睁大眼睛看着萧晟,希望找到答案。 忽然,萧晟远离了叶天恩姐弟,来到长廊下。 叶天恩嫌姐姐走得太慢,扭动着身体,让姐姐放下他,撒开小腿跑向萧晟。 叶惠清不由得一笑。 春莲在她身边轻声说道:“小姐,还是老爷眼光好,给你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姑爷。” 叶惠清促狭的一笑,“怎么,你也喜欢上他了?” 春莲涨红了脸,连连摆手,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小姐莫要开这种玩笑。” 春莲的忠心耿耿,让叶惠清也是十分感动,她拍拍春莲的肩膀,笑道:“好了,不跟你开玩笑,春莲,以后你喜欢上了谁,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找个如意郎君。” 萧晟已经抱着叶天恩坐在长廊里,教他吹柳笛。 叶惠清看了一眼二人,转身去了书房,眼看着就要兵临城下,萧家和皇甫家即将撕破脸,若是让皇甫崇年得势,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从前,她身边有六员得力战将,周常,隋永德是其中两人,另外四人,尚不知身在何方。 虽然到了洛阳,周常并未与他们中断联系,每隔七天,周常就会派人送来消息,安州的兵马,也从来没有停止过训练,飞鹰关有韩青玉的丈夫钟麟玉在,深州有韩璞亲自镇守,大伤元气的女真人,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什么行动。 反倒是洛阳城,乱成了一锅粥。 那个连到御花园走走都要经过身边内侍同意的小皇帝,对这锅乱粥,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反正无论是谁夺得大权,他皇帝的位子,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也许一直到死,他都只能是一个傀儡皇帝。 洛阳城里的亲王,基本上都被司马家和萧家杀光了,若是小皇帝一死,大齐国很难再从皇室血脉中挑选出候选人。 叶惠清捏着下巴发呆的时候,内侍宦进了门,宣旨,皇上要召见叶惠清和萧晟。 萧晟和叶惠清对视一眼,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朝中有什么风吹草动,萧克谏总是会在第一时间知会他们,像现在这种突然的状况,定然是萧克谏也淬不及防。 萧晟吩咐侍卫保护好叶天恩母子,便带了叶惠清出门。 小黄门很机灵,什么也不说,萧晟干脆不问了,相信无论是萧家还是皇甫家,都没有理由在这时候害他们。 金殿上,小皇帝哈欠连天,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也够难为他的,明明是个没用的摆设,可偏偏要和大人们一样,天不亮就起床,东西也吃不上一口,昏昏沉沉的听着大人们斗嘴,就像一个牵线的木偶,一举一动,都要看主人的脸色手势。 叶惠清和萧晟被召上朝,很多官员并不知情,今日是朔望朝,官员最多,御史台官就像是狼狗一样,盯着每一个官员,若是看到失仪的官员,便会眼睛一亮,恨不得马上扑上去,撕咬出列。 便是当朝宰相,也会惧怕三分,不过,时过境迁,这些御史台官员,就算是有胆子捅破天,也没胆子找宰相大人或者枢密院官员的不当之处。 听到内侍尖细的声音宣他们二人上殿面君,叶惠清心中感慨万千,这座金殿,她不是第一次进来,第一次来的时候,舅父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于,他就坐在皇帝的身边,小皇帝连头都不敢抬。 第二次来的时候,舅父已经废掉了皇帝,成为新皇,也是她最后一次出征。 舅父说,等她出征回来,便为他们举行婚礼,因为战争,让他们蹉跎数年,舅父心里很是难过,她羞涩的说,她不介意。 那天,表兄拉着她的手,穿过大殿,在后花园里为她弹奏了一曲。 表兄谪仙般的容颜,让她的心,如同战场上的羯鼓,响个不停,在表兄面前,她总是有一种自卑感,所以,为了能够配得上的表兄,她在战场,拼命的奋勇杀敌,她觉得,表兄那样的玉人,不该沾染上罪恶的鲜血。 今天,她没有看到表兄的身影,他现在在翰林院,每日里于锦绣文章打交道,这种尔虞我诈的东西,他是不屑于接触的。 叶惠清和萧晟大礼参拜,小皇上看到叶惠清,眼睛一亮,内侍还没说话,他就已经欢快的喊道:“我记得你,深州节度使叶爱卿。” 满朝哗然。 众人都知道叶惠清的赫赫威名,但是,从来不说话的官家,在这个时候,喊出一句深州节度使,可谓是意味深长了。 官家既然称呼她为深州节度使,就意味着叶惠清的官衔,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女子为官,让这个男人的世界,无法承受。 真正淡然处之的,只有四个人,叶惠清,萧晟,皇甫崇年和徐敬山。 皇甫崇年轻咳了一声,喧哗的大殿立即安静下来,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的萧裕,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看向镇定自若的叶惠清和萧晟。 小夫妻站在一起,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欣长的身材,挺拔的身姿,英挺的气度,说不出的和谐美好。 皇甫崇年从未像今天这般高调的大笑,“众卿来认识一下,这便是我的甥女,名震大齐的女英雄叶惠清,官家慧眼识英才,封她为深州节度使,可谓是实至名归。”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叶惠清,这个女子,身量仿佛男儿一般,一双锐利的眼睛,犀利冷冽,周身有一股凛然不容侵犯的杀气。 很多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花木兰,这个女子,比花木兰更胜一筹,她公然以女子之身,出城杀敌,以及小的代价,杀敌数万人,这个女子,堪为大齐国的定海神针。 众人纷纷向叶惠清行礼,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若没有叶家父女守卫边关,今日洛阳城,或许已经被女真人的铁蹄踏破。 叶惠清和一一还礼,从容的向众人问好,萧晟借此机会,将朝中的大臣一一介绍给她。 小皇帝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他很想跑下来和叶惠清玩儿,可又不敢。 纷纷攘攘,足有大半个时辰,众人才再次安定下来。 一直不曾说话得萧裕突然出班说道:“官家,臣有本奏上。” 不要说小皇帝,众臣都十分诧异,司马建倒台之后,萧裕成为了第二个司马建,只不过,他在众臣面前,不像司马建那样跋扈,而且,萧裕懂得放权。 今天这是怎么了,因为萧晟和叶慧清的到来,朝堂上暗流涌动。 “萧大人请讲。”在内侍宦的提醒下,小皇帝无精打采的回了一句。 “臣奏请官家,恩准叶惠清暂代侍卫亲军步马军都指挥使一职。” 不要说朝中大臣,就是叶惠清本人,也是瞠目结舌。 洛阳城现在有十万禁军,实际拥有作战能力的不足五万人,这五万人关乎着洛阳城的命运,一向是萧裕亲自指挥,现而今,他大大方方的把兵权交给一个女子,实在是匪夷所思。 萧裕的奏本,从来都是需要小皇帝说两个字,“准奏。” 这一次,小皇帝听说要给叶惠清封官,这两个字说得更利索了。 众臣还没有反应过来,小皇帝已经大声的说,“准奏!” 依附于皇甫崇年的朝臣,不由的看向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皇甫崇年,是个什么态度。 第一次,皇甫崇年和萧裕有了默契,两人的沉默,几乎代表了整个朝堂的声音,眼看着,十万人马的兵权,就要落入一个女子手中。 萧晟和叶惠清对视一眼,表面上看,是两个老狐狸斗法,便宜了她这个渔人,实际上,两人是将烫手的山芋,丢给了叶惠清。 眼看着就要兵临城下,两股势力,谁输谁赢,尚未有定论,但不管怎么说,总是要有人出面解决围城的大军。 双方都想拉拢叶惠清,藉此,也是想要考察一下叶惠清的能力。 萧晟突然想起,铁一道人曾经说过,此次洛阳兵变之后,天下间会呈现三足鼎立的态势,难道,就应在了今日之事上吗? 看着叶惠清坦然接受都指挥使一职,萧晟心中五味杂陈,他想的最多的是,不让叶惠清这么劳累。 十万兵马,由半数以上吃空饷,这些人,与朝中的大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祖父这一招,着实厉害。 沉静的朝堂,让叶惠清心中倍感失望,改朝换代,已经无可避免了,一个国家,官员不敢发出自己的声音,只能证明这个国家已经从内部腐烂了,纵有良医良药,难治该死之病。 内侍宦领着叶惠清退下,不多时,叶惠清回来,换上了都指挥使的官服,本就英姿飒爽的叶惠清,更添风采。 虽然有人心中暗自腹诽,不服这样一个重要的职位,竟然由一个女子来担任,却也不得不承认,叶惠清是最佳的人选。 官服在身,大印在手,叶惠清心中却没有一丝地兴奋之色,在政事上,她比萧裕,皇甫崇年欠缺的太多了。 两个老狐狸,把她带进这场游戏之中,她不再是局外人的位置,不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参与这场战争,就算是已经开始布局,也无法保证,这场战争,真正的赢家会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写去,困了的话,就明天早上了。 69第六十八回 上任 叶惠清出列,看向小皇帝,“官家,臣有一事想问个明白。” 小皇帝也没有想到叶惠清会有话问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萧裕笑道:“叶大人不妨直说。” 叶惠清回头扫视众人,“萧大人,皇甫大人,我想知道,这兵权是真是假,全城的兵马,是否真的随我调动!” 她的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双凤眸,却闪着咄咄逼人的光。 兵权在她手里不假,但是,禁军之中,三分之二是萧家的人,三分之一,是皇甫家的人,而且,很多将官,都是朝中大臣的子弟,最多,还有两天的时间,就要兵临城下,很多百姓,已经开始逃亡。 洛阳城,一片乱象。 临危受命,并不是一件好事。 皇甫崇年率先应答,“那是自然。” 萧晟也点头称是。 叶惠清笑道:“两位大人,既然是把兵权交给我,这十万禁军,只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若是有人胆敢挑战我的权威,杀无赦!” 杀无赦!如一阵寒气,侵袭着每个人的身体,众人觉得,连血管都变成冷的了。 那一瞬间,萧裕和皇甫崇年不约而同的互视一眼,两人眼睛里,都是同一个意思,或许,他们做错了什么。 散朝之后,宣旨太监领着叶惠清去衙门。 皇甫崇年向外甥女招招手,叶惠清走向舅父。 皇甫崇年还要去衙门,身后的亲兵步步紧随,皇甫崇年一挥手,示意众人离他们远一些。 皇甫崇年侧头看了一眼叶惠清,和蔼的一笑,“心中有疑问。” “舅父与萧大人斗法,如何牵连上我。” “你和萧晟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虽然你们手中只有两千余兵马,舅父也不得不防,相信,那萧裕老儿,也和老夫想的一样,与其如此,不如把进禁军的兵权交给你。” “舅父就如此自信,把兵权交给我,是一件好事。” “兵权在你手上,纵然兵败,舅父也不会有性命之虞,若不是你提前报信,舅父还以为这一次稳操胜券,萧裕果然胜我一筹。”皇甫崇年捻着胡须,眼睛里闪过一抹杀意,他以为自己做了万全的准备,却仍是没有想到,萧裕仍然留了后手,他沉声道:“不过,老夫早就知道我们之间势均力敌,这一次清君侧,不过是为了分走萧裕手上的权利。” “我若是两边都不相帮呢。”叶惠清淡淡道:“我只是一个女儿家,守住深州,养大天恩,对我来说,已经是很沉重了。” “你准备何时离开洛阳呢?” “舅父希望我何时离开?”叶惠清笑道:“莫非,在舅父的眼里,我已经成为你的对手?” “当然不是,你的母亲,是我唯一的妹妹,舅父更把你当做女儿一般,怎么会想你离开,只是你一直固执,不肯见舅父,老夫心中不胜难过,其实,舅父一直都想我们两家能够亲上加亲,你表兄到现在都不曾娶亲,就是为了等你。”他一声长叹,“世事难料,不过,舅父为你高兴,那萧晟,也是一个好孩子。” 叶惠清想起了前一世,舅父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舅父舅母都给了她相同的承诺,等到平定天下,百姓不再受离乱之苦,会在洛阳城,为她与表兄大婚。 “是啊,我也觉得萧晟很好,连徐露都说,她也想嫁给萧晟这样的男儿。”叶惠清一笑,“徐露的姐姐也很好,我觉得,她有足够的能力做一个当家主母,唉,只可惜,输在了出身上。” 叶惠清看到舅父眼中一闪而逝的怀疑,不由得一笑。 “舅父,萧晟还在等我,甥女先告退了。”叶惠清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皇甫崇年的心,却更加沉重了。 内侍宦陆岭虽然是萧裕派来的,对萧晟和叶惠清却十分恭敬,洛阳城里,谁不怕这个女煞神。 禁军衙门就在朝堂的西侧,陆岭一直哈着腰,在前面引路。 萧晟低声笑道:“我现在像不像是你的小厮?” 叶惠清仰头看了一眼萧晟,上下打量,“还不错,就是丑了一点。” 萧晟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叶惠清,叶惠清哈哈大笑。 “在你心里,觉得谁才是美得?”萧晟贴近她,压低声音问道。 叶惠清眼角微扬,凤目凛凛,“自然是本公子最美。” 他以为叶惠清会说是皇甫信。他和皇甫信曾经上演过卧于城北徐公,孰美?真实的一幕,两人在洛阳城的名声,不相上下。 隐隐地,他仍是把皇甫信当做情敌来看待。 陆岭左右看看,若是御史台官看到叶惠清这副样子,定然要上奏本了。 衙门口,两个身材高大的禁军站在门口,目不斜视。 萧晟微微一笑,“看来,这些人消息还挺灵通的。”洛阳城的禁军,一向惫懒,懒散的像是街头的混混。 叶惠清看到二人不卑不亢的跪地行礼,微微颔首,即便是做样子,骨子里,也应该有军人的样子。 陆岭也是一阵惊讶,这些禁军,就是一群大爷,想不到,这些骄兵悍将,也有害怕的时候,身为皇帝的帐前兵,他们效忠的却不是皇帝。 萧家和皇甫家的禁军侍卫比皇宫还要多,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坐在桌案后,看着大堂上数十名将官,叶惠清淡淡道:“叶某还不知道各位的名字,劳烦各位将名字,军职报上来。” 她身后的书吏忙递上一张纸,小声的说,“大人,这就是堂上各位大人的名录,大人只需照着名单念出来,就可以认识各位大人。” 叶惠清头也不回沉声道:“本官怎么做,还需要你一个小小的书吏来教么!” 书吏打了一个寒噤,连忙退后,叶惠清的声音里,有着山一般沉重的威压,即使在她身后,还是让人有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末将是龙捷军都虞候罗永喜。” “末将是虎捷军都虞候邱波。” “末将是兵部尚书赵宗义的嫡长子……” “你是来相亲吗?这是禁军衙门,不是相亲的酒楼!”叶惠清冷笑一声,“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兵部尚书的嫡长子,就算你是亲王郡王,在我这里,也只是一个兵,在我手底下当兵,不要给我报什么家世,本官不爱听这个!”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低着头,有力的回答:“是!” “末将是……” 再次报名,无人敢把自己的家世等东西报出来,老老实实的说自己的官职,姓名。 众人报完姓名官职,叶惠清站起身,“全体向后退,本官现在点名,龙捷军在左,虎捷军在右。” 只见叶惠清看也不看名单,倒背着手,看向众人,一一念出众人的姓名,官职。 几十名将官瞠目结舌,他们只是自我介绍了一遍,叶惠清就把他们全都记住了! 叶惠清满意的点点头,自己这个下马威,显然奏效了,“各位兄弟,本官是临危受命,眼看就要兵临城下,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法子,不过,我相信,无论是远道而来的叛军,还是在场的每一个军人,都不愿意看到我大齐分崩离析,所以,本官现在发布第一道军令,两个时辰内,所有禁军入城,天黑之前,关闭洛阳城,不得出入!” “大人,关闭城门,是你自己的决策,还是萧大人的主张?”龙捷军指挥使朱太昌问道。 叶惠清长眉一挑,“怎么,本官下命令之前,你没有听清楚吗?” “大人,关闭城门,可是大事,末将觉得大人应该请示一下萧大人。” 叶惠清沉声道:“来人!” 大堂外的几名禁军赶紧跑步进来,叶惠清身后一指,“将他的军服扒掉,从此刻起,朱太昌只是一名普通的校尉!” 众将讶然,叶惠清可是萧家未过门的儿媳妇,怎么能这样嚣张? 叶惠清冷冷的看向众人,“谁还有意见,可一并提出,再重申一次,我的话,就代表着命令,军令如山,凡有违抗者,决不轻饶!” “萧晟,我是你的姐夫!”朱太昌大喊道。 叶惠清一笑,“你喊萧晟做什么,萧晟,本官现在任命你做虎捷军指挥使,你可有异议?” 众人彻底傻了,叶惠清在做什么?龙捷军本就效忠于萧家,举凡一个外人,绝对指挥不动他们,想不到,叶惠清一出手,就让人哑口无言。 萧晟从叶惠清身后转出来,走到堂下,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末将愿意听从大人号令。” 萧晟都这么乖了,众人还别扭个屁呀! 朱太昌垂头丧气的瞪了一眼萧晟,转身走了。 叶惠清收起笑容,沉声道:“刚才本官的命令,众将可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这一次,众人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听得身后的书吏头皮发麻,仰了好几头,就怕众人的声音把房梁震断了。 众人各自散去,叶惠清叫住走在最后的萧晟,萧晟无奈的站在原地,叶惠清走上前,轻声一笑,“萧大人你似乎很不情愿。” “怎么会呢,大人的命令,末将焉敢不从。” 叶惠清一笑,“把你的五百人,散在各个城门处,能够信任的,也唯有他们。” “五百人,杯水车薪。” “你别忘了,隋永德召集的近百名江湖人士,今夜就可以进入皇宫,所以,不要担心。” 萧晟拍拍她的脸,“我担心的是你,龙捷军和虎捷军这些年作风恶劣,毫无军纪可言,动辄就发生哗变,若非祖父威压,早就溃不成军,你这个都指挥使,实则是被祖父和你舅父放在火上烤,关键时刻,根本用不上他们。” “我也没有指望着用上他们,萧晟,他们要的是清君侧,不是要官家的命,所以,只要我们保住官家,一切都不必担心,而且,我好久没有上阵杀敌了,手痒痒得很,这个时机刚刚好,让我练练手。” 萧晟叹了一口气,心中感慨,到底,她还是一个孩子呀。 “你放心,天黑之前,我保证城门紧闭。” “你也要小心,不行的话,我让莫雨跟着你吧。” “不用,我自己没问题的,我就在衙门里等你的消息。” 萧晟点点头,转身离去。 官衙里的官员们第一次面对一个女上司,还是大齐国赫赫有名的女煞神,不免心中惴惴,就怕说错了话,引得叶惠清不高兴,被砍了脑袋,所以,他们回答问题的时候,无不是小心翼翼。 叶惠清心中了然,声色不动的与众人周旋着,并详细查看着衙门内的文档,在叶惠清之前,都指挥使一直空缺,从前,这个职位一直都是亲王郡王担任,最后一任是端王,只可惜,在司马建与萧裕的角力中,端王身死,从那以后,都指挥使一职,一直空缺,大小事务,都需请教萧裕。 叶惠清担任这个重要的军职,或许,是萧裕拉拢叶惠清的最后一张王牌了,皇甫崇年虽然有一部分影响力,但是,他的势力,主要是在虎捷军。 军权在外甥女手里,总比在萧裕手里好得多。 叶惠清趁机搜刮了衙门中的几册军事资料和地图,这对她们以后称雄天下,有极大的帮助。 书吏不知道叶惠清为何要亲自保管这些东西,苦笑着道;“都指挥使,这些事,一直是小人在做,大人请放心,小人做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出过纰漏。” “我这人,对谁都不能十二万分的放心,再说,本官又不了解你,所以,这些东西,还是本官来保管。”叶惠清从容的把东西收起来,吩咐书吏找个包袱皮,一会儿,她要把这些东西带回家去。 洛阳的城防图,大齐国各州郡的城防图,哈哈,这些都是千金买不到的好东西呀。 叶惠清几乎想放声大笑了。 皇甫崇年,你可曾想过,上一世,被你毒死的外甥女,也有和你一样称霸天下的决心,她要把你看中的江山,拱手送给他人,她要让你,此生如一团烂泥,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几更呢?嘿嘿。。。。 70第六十九回 围城 翌日,洛阳城的百姓才得知,战争真的临近了,禁军悉数入城,城门紧闭,皇城,宫城更是戒备森严。 城里的百姓,人心惶惶,很多在城外有亲戚的,又惦记着亲人是否平安,听说,勤王的军队距离洛阳城已经不足百里,不知道城外的亲人是否平安。 那些米粮铺子正准备涨价的时候,宰相大人颁布了一道官家的旨意,贴在各个坊墙的大门口和主要街道,坊市,不允许商人坐地起价,趁乱发财。尤其是粮食的价格。 叶惠清上了城楼,此时的她,已经顶盔冠甲,披挂整齐,那柄宝刀,也悬在了腰上。 洛阳城不比深州,水域多,地形复杂,城中的官兵,也非一条心,所以,此时的洛阳城,实际上是外紧内松,这么短的时间,叶惠清自认没有本事力挽狂澜,她要做的,就是保住小皇帝,在她还没有能够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小皇帝的存在,很有必要。 对于即将到来的叛军,叶惠清并无太多恐惧,若说整个大齐还有可战之军,那么,除了深州,安州的两支军队,就是易州的韩再昌,韩再昌虽然和萧家是亲戚,但是,韩再昌的野心早就昭然若揭,他从来没有打算和萧家站在一条线上。 对于大齐的各路军队,叶惠清和萧晟都做过十分详细的分析,各方的实力,叶惠清了然于胸。 萧晟站在叶惠清身边,“明日大军就要到城外,你看看这些士兵,有哪一个像是能够打仗的,清儿,若是不行,我们就按照原计划行事。” 叶惠清摇头,转过头,伸手一指,“萧晟,你看那些来来往往的百姓了吗?他们才是最无辜的,无论你以后会成为怎样的人,你都要记住,这个天下,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没有这些百姓,再高的官职,再华丽的宫殿,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萧晟脸一红,低声说道:“我只是担心你。” “还记得你前些日子给我讲过贞观政要,我记得很清楚,太宗皇帝: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若安天下,必须先正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乱者。讲大道理,我比不上你,但是我清楚一点,想要成就大事,不是只有一颗野心就能实现。” 虽然周围没有士兵,萧晟还是压低声音,“我只是担心你,并非不顾百姓死活,无论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叶惠清一笑,揪了一把他的领巾,“是我在支持你,你不是想亡齐之人,我不过是为了实现你的梦想。” “我不稀罕做什么亡齐之人,叶惠清,我只要和你在一起,这江山,你可以给天恩,我们……”叶惠清笑着打断他,“你不想要吗?” “我想要你。”看四下无人看他们,萧晟握住了她的手,“清儿,待到洛阳事了,我们就去深州,父亲已经准备好聘礼,等你满了孝期,我们立刻成亲。” 叶惠清的脸一红,睫毛遮盖住明亮的凤眸,不让萧晟看到她的心事。 萧晟在她的耳畔说道:“清儿,放心,即便是一无所有,我也不会离开你。” 叶惠清微微一笑,语气坚定地说,“我只会让别人一无所有!” 她忘了自己的手一直被萧晟牵着,因为整日里舞刀弄枪,所以,叶惠清的手上,都是厚厚的茧子。 萧晟心疼的摩挲着,暗忖,等到天下平定,他一定不会让叶惠清再去碰那些东西。 “大人!” 叶惠清听到声音,陡然清醒,扥开萧晟的手,沉声问道:“何事?” “大人,晋阳节度使孙自务派人射进来一支箭。” 禁军双手捧着箭,来到叶惠清面前,萧晟箭步上前,拿过那支箭,将箭上的信拆下来,递给叶惠清。 叶惠清拆开信,看完之后,冷笑道:“痴人说梦!” 萧晟拿过信,仔细读完,微微一笑,“果然是痴人说梦,看来,有野心的人,无处不在。” 孙自务射来的信很简单,要叶惠清与他里应外合,届时,他与叶惠清平分天下。 叶惠清沉吟片刻,对萧晟道:“你给他回一封信,告诉他,退后一百里,再与我谈条件。” 萧晟失笑,“直接拒绝他有何不好,那孙自务是一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人,若是你如此回信给他,最多一个时辰,他就会率先攻打洛阳城。” 叶惠清微笑道:“就因为了解他的为人,我才会让你写这封信,就是要激怒他,让他率先发动进攻,如果我们第一场战役输了,以后即便是再打十个胜仗,也无法弥补第一场战役带来的阴影。” 萧晟恍然大悟,“清儿果然胜我一筹,你且等一等,我现在就去写。” 萧晟很快写好信,叶惠清拿着信问禁军,负责传信的人在何处,禁军指向城西。 萧晟和叶惠清来到城西,果然,城外有一支百人左右的队伍,在吊桥之外,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 叶惠清一声冷笑,“他们有力气射进来,本指挥使也有本事射回去!” “还是我来吧,你的身体尚未恢复。” 叶惠清点点头,把弓箭递给萧晟,萧晟弯弓搭箭,用全力射过去,那支箭将将射落在马队前方的空地上。 领头的人下马,捡起弓箭。 萧晟却连放三支箭,三支箭如流星赶月,射向下马的人。 那人避过了第一支箭,却没有躲过第二支箭,他尚未反应过来,第三支箭已经到了眼前。 叶惠清在城楼上哈哈大笑,“萧晟,我竟不知道,你的箭术,如此了得!” 接信的人,身重两支箭,十分恼火,在城外破口大骂。 萧晟瞄准那人的嘴巴,“清儿,看着!” 只见那支离弦的箭飞也似的冲向那人,箭头从他的口中直接插入,那人当即跌落马下。 叶惠清笑得更加畅快,“萧晟,这里,便交给你了。” 当年,真正能够与她算得上敌人的,就是萧晟了,此人文武双全,弓马骑射,样样了得。 她与萧晟之间的差距并不大,她是一个重生的作弊者,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仅此而已,她相信,假以时日,萧晟还能像前一世那样,大放异彩。 说起来,当年那支毒箭的配方,就是徐露提供的,当初,送配方的宦官说过,这份毒药,乃是天下至宝,无人可解。 叶惠清冷笑着想,所以,皇甫信才说,徐露才是真正帮他们实现皇权梦想的人吗? 孙自务的大军,是第一个兵临城下的。 他在路上与萧家军相遇,带兵的萧克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且不说孙自务本身就是一员猛将,光是他的两个女婿,就无人能敌。 孙自务没有嫡子,一个庶子,年方七岁,孙自务最信赖的人,是他两个女婿。 大女婿是文水县令宋应天的嫡长子宋志平,他曾经中过武举,擅长的兵器是一把纯铁打制的槊。 二女婿高思聪是山大王出身,当年截了宋家出游的车马,却与二小姐一见钟情,绑了自身,求见孙自务,他力大无穷,一对铜锤有近四百斤的力量,饭量也是大得惊人。 孙自务选择与皇甫崇年合作,那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起兵找一个借口罢了,乱世之中,谁个没有野心。 没有撕破脸皮之前,个个都是忠君爱国的忠臣,一旦没有了脸皮,拼的就是实力。 城门紧闭,谁先冲进去,谁就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萧家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孙自务也能。 遥遥的,看到城楼上有一员猛将,顶盔掼甲,威风凛凛。 孙自务眯着眼睛问道:“那人是谁?” “岳父,那人便是萧家最有出息的萧晟。” 孙自务咬牙切齿,“他便是为了一个丑女人宁可舍家的萧晟,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高思聪是一个看起来鲁莽,实际上却心细如发的人,洛阳城不比其他地方的小城,城墙高达四丈八尺,加上有护城河拦阻,想要攻进城去,并非易事。 河面上的船一只都不见了,只有先搭浮桥,才能过河。 孙自务下令士兵们搭桥。 “公子,他们已经开始搭桥了。”站在萧晟身边的莫雨皱着眉头说道:“我们是不是给他们一点厉害尝尝。” “不必,我们只管守住城池就够了,不必出城迎战。” “公子,那孙自务身边两元大将,都是厉害人物,公子还是小心一些的好。”莫雨叹了一口气,“我们萧家已经在孙自务手下折损五六员战将,孙自务能够一路杀来,也是有真本事的,那些连站都站不直的禁军,真的能守住洛阳吗?” 莫雨心中嘀咕,他家公子,不比叶惠清差,偏偏成了妻奴一样,对叶惠清言听计从,公子的远大前程,全都放弃了,他心有不甘。 萧晟微微一笑,“莫雨,好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去叶小姐那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莫雨不敢不答应,只好领命离去。 叶惠清正在和萧晟的父亲萧克谏在书房商谈洛阳之事。 萧克谏看着儿子和叶惠清一起做的沙盘,心中暗赞,这个女子,果然不凡,儿子为她所做的一切,也就不难理解了。 “叶小姐,你的意思,是想让你叛军攻进来?” “不错,伯父,他们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而来,那就让他们得偿所愿,萧家内部,现而今是一团乱麻,人人都觊觎萧大人继承人的位置,据我所知,伯父并没有这个心思,只可惜,因为萧晟的缘故,他们并不想放过伯父,萧晟说,前日伯父就差点中毒。” 萧克谏苦笑,“是呀,若非是你们提醒,我们夫妻,早就命归黄泉。” 萧家内斗得厉害,叶惠清经历过皇甫家的内斗,知道内宅妇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比之男人们的角力厮杀,更加阴狠歹毒。 所以,她提醒萧晟,让他注意内宅的事情,尤其是夫妻俩的衣着饮食,要格外的注意。 也正是因为萧晟的提醒,让夫妻俩幸免于难,萧克谏,也因此,对家里人伤透了心,因为儿子的缘故,他们这些年一直对兄弟们避让,萧晟挡了很多人的路,让家里人不开心,夫妻俩若是在高调,只会让儿子更难做。 “所以,我想请伯父出面,镇守洛阳。” “什么?”萧克谏一惊,“此为何意?” “伯父,各路诸侯,联袂而来,无非就是想替代萧家,而皇甫家,是想和萧家平分秋色,这一次,我就是要让他们全部竹篮打水一场空。” 萧克谏怔住,“叶小姐,须知那十万兵马,大部分都是我父亲的部下,他们不会听你的号令,凭着我的千余名私兵,不过是杯水车薪。” 叶惠清莞尔一笑,“伯父,莫要担心,总是要将他们打怕了,才能让伯父有足够的本钱镇住他们。” 萧克谏听得一塌糊涂,不由叹气道:“叶小姐,我知道,过段时间,你就要回深州去了,萧晟肯定是跟随你去的,至于我们夫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实不相瞒,我本想跟着你们去深州。” 叶惠清脸一红,没有想到,萧克谏竟然会想着跟他们去深州城。 如此说来,萧晟的父母是完全接受他了。 得中原者得天下,洛阳,绝对不能放弃。 “伯父不必担心,晚辈自有办法让皇甫家离开洛阳,至于萧家,我想萧大人眼见着萧家内乱日益严重,也会答应我的条件吧。” 叶惠清成竹在胸,让萧克谏有些茫然,“叶小姐,你的意思,要去跟家父谈条件?” 叶惠清点点头,“不错,晚辈是要跟宰相大人谈条件,但不是我去谈,而是伯父出面,伯父只需告诉宰相大人,帝星一路向北,宰相大人就会答应我的条件。” 她拿出一封信,“伯父,这是晚辈写好的一封信,只要将它交给丞相大人,丞相大人自然会答应晚辈的条件。” 萧克谏收起信件,点点头,“无论如何,你们要小心行事,却不可大意。” “伯父放心,我的身体已经无大碍了,围困洛阳城的兵马,无非是想要得到一些好处,并非是真正的想要夺城。,他们之间,相互忌惮,又都想拿好处,所以才能让我们有可乘之机。” 萧克谏起身告辞,叶惠清重新回到城上,一两日之内,洛阳城外,大兵就会接踵而至。 这几路兵马,叶惠清都很了解,这些人,虽然表面上和萧家或者皇甫家走得很近,但各自有野心,皇甫崇年的崛起,并不在洛阳,这一世,似乎与前世多有不同,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皇甫崇年,绝对不会再坐上皇位。 她冷笑着看向城外,清君侧吗?那就清个干净吧。 “大人,孙自务已经开始搭设浮桥,开始准备攻城。” 叶惠清扬眉一笑,“哦,有人等不及了,好啊,我们去看看。”她边走边问,“我让你们准备的桐油,可有准备好?” 亲兵张煜忙说道:“大人,洛阳城内桐油,基本上都收购一空了,他们正准备往城上搬运。” 叶惠清吩咐道:“先供应萧大人那边,现在就运过去。” 张煜忙吩咐下去。 张煜是本在衙门看门,他身材高大,脸上有大麻子,长得又黑,看起来十分狰狞,很多小孩子见到他,都会被吓哭。 叶惠清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才知道他原本出身于武将世家,只因家中没落,无有出路,才花钱托人,到衙门做了禁军。 令人惊喜的是,这个大个子虽然长的很粗糙,却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前一世,叶惠清有两名亲兵,如今,还不知道他们身在何方,这个张煜,倒是合了她的胃口。 萧晟看到叶惠清过来,眉头一皱,“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不高兴我过来。”叶惠清也斜着看他一眼,萧晟压低声音,“我们身边,并无几个可信任之人,我是担心有人趁机开了城门。” “这还不至于,我已经跟伯父借了人,而且,守城的是萧家人,他们断不会吃里扒外。”她捏着下巴,“想不到孙自务的兵搭浮桥还挺快的,这些兵看着真让人眼馋呀。” 萧晟失笑,“莫非,你看上了孙自务的兵?” 叶惠清点点头,“怎么,不可以吗?” 萧晟默然,那个飞横跋扈的叶惠清,又回来了。 “萧晟,这个孙自务可杀,但是,他的士兵,你要想办法留下来。” 这时候,士兵们已经开始向城头上搬运桐油。 “萧晟,你必须要撑过三天的时间,三天内,不能让孙自务的人攻上城来。” 萧晟苦笑,指引叶惠清左右看看,“你没有闻到怪味吗?” 叶惠清抽了抽鼻子,笑了,“这有什么,他们没有经历过你死我活的战争,湿了裤子很正常,放心,经过这场战争,留下来的,必将成为洛阳城的精锐。既然当了兵,就免不了会死会伤,我已经让御医们配置伤药,这场战争之后,我们最少能够得到五万人马。” 对于叶惠清的超级自信,萧晟的心底有一丝丝担心,他好像又看到了深州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叶惠清。 眼看着浮桥已经搭好,叶惠清看向萧晟,“可以放箭了,这第一箭,我来放!” “你的身体刚恢复,不要妄动力气。”萧晟阻止她,他早就看出叶惠清眼底的跃跃欲试,这个女子,天生是属于战争的。 “没关系,我只放一箭,用你的弓。”萧晟的弓,是二石弓,叶惠清几乎不费力气,就能拉开。 过着桐油的火箭,射向浮桥上的士兵。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支箭像是一条火蛇,飞向浮桥。 浮桥上的士兵纷纷躲避,众多士兵跌入河中,很多人看向城头上时,面有惧色,他们早就听说,洛阳城的守城大将是叶惠清,那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就是契丹,女真人都怕她怕得要死,更不要说他们这些大齐兵。 第一箭射出去,禁军们有了底气,叶惠清大声道:“只要不让叛军攻进城,三天之后,每人赏银五十两,绸缎两匹。” 禁军们被上司层层盘剥,经常是半年都没有军饷,这也是造成禁军们经常上街行抢的主要原因。 官宦人家,五十两银子,算不得什么,对于下层的禁军来说,五十两银子,可以作很多事情了,甚至可以让他们娶一房妻室。 财帛动人心,叶惠清的话,激励了禁军们,原本萎靡不振,甚至蜷缩起来躲在女墙下下的士兵,全都站了起来。 不战,必死! 战,还有一半的机会,而且,他们的统帅可是威名赫赫的叶惠清。 萧晟看她轻易而举就激起众将士的好战之心,不由得一阵苦笑,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还有十万八千里。 洛阳城城高水深,想要保住洛阳城三天,即便是没有打过仗的禁军们,也是信心百倍。 孙自务遥看城上,他身边的高思聪说道:“岳父,看那个人,是不是叶惠清。|” 孙自务脸一沉,凝眸仔细观看,只可惜,距离太远,他看不到。 但心里却是一沉,这个女子,是一个劲敌,洛阳城,他惟忌惮此人,所以,射进一封信,若是他人收到,可以起到离间作用,若是叶惠清收到,以他提出的条件,叶惠清有一般的可能会动心。 孙自务却没有想到,叶惠清才是一个真正有野心的人。 叶惠清的拒绝,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曾经得到过一些叶惠清的消息,无论是萧家还是皇甫家,都未能拉拢到叶惠清,一个女子,再有本事,终究还是要依靠到男人身上,他从不认为,一个女子,也能成就大事,千百年来,不是才只有一个武则天吗。 “撤,今日暂不攻城!”孙自务挥手下令,他不相信,叶惠清一直守在这边 ,他不是洛阳城最大的敌人。 “他们撤了!”士兵们欢呼起来,叶惠清却摇摇头,孙自务绝对不是因为怕了,等到明天四面大军共同围城的时候,才是洛阳城最危险的时候。 不知道,自己的计策,会不会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我下载了四个浏览器,总算有一个能登陆了,我容易么。 71第七十回 杀人 饶是有心理准备,在看到漫山遍野的兵马后,城楼上的人,还是心惊不已,只有叶惠清,神态自若的看着远方的旗帜,冷笑不已。 张煜壮着胆子问道:“指挥使,洛阳城守得住吗?” 叶惠清反问道:“若是守不住,你待怎样?” 张煜嘿嘿一笑,“有指挥使在,小人不怕的。” 叶惠清长叹一声,“若是打女真人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大齐人怎么会连丢城池。” 飞鹰关外的土地,沃野千里,河湖遍布,如今,即便是给齐国百姓安家的银两,他们也不肯去,因为生命没有保证,而城外这些人,还在想着争权夺利,拥有天下,他们就不怕,女真人卷土重来,若是她放弃深州,可以肯定的说,女真人卷土重来,大齐人绝对没有还手之力。 城外的士兵忙着安营扎寨,城内的禁军们忙着将滚木礌石,桐油等物品搬上城,人人心里都是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 宫中传来的消息,及时到了叶惠清的手上,叶惠清打开纸卷,微微颔首,只要宫中平安,任外边那些人如何折腾,也掀不起大浪花。 “叶大人,丞相召见。” 叶惠清微微一皱眉,这个老滑头,他又想做什么,萧克谏说,她提的条件,萧裕已经全部答应了,这时候,他又想做什么? 叶惠清下了城楼,策马来到衙门。 不仅萧裕在,众多大臣都在,叶惠清看到众人神色严肃,不由得心里犯嘀咕,不知道这些人又想玩什么? 叶惠清走进大堂,向众人行礼后,萧裕笑着请她坐下。 叶惠清摇摇头,“萧大人,下臣事务众多,萧大人有何指示,还请早一点示下。” 萧裕轻咳一声,肃容道:“叶指挥使,是这样的,本官想派人和外边的叛军谈判,礼部侍郎冯勖冯大人自告奋勇,前往叛军营中谈判,不过,他提出,请叶大人保护他前往。” 冯勖站了出来,“叶大人,下官肯定你同我一道前往。” 叶惠清冷笑,“众位大人都是这样想的吗?” 萧裕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叶指挥使,你可以不去,不过,老朽觉得,洛阳城,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了。” 叶惠清扫视一眼众人,良久,皇甫崇年才说道:“清儿,但去无妨,没有人敢伤害你。” 冯勖再次上前大礼参拜,“叶大人,下官只信任叶大人,还请叶大人为了大齐的江山稳固,答应下官的请求。” 叶惠清点点头,“冯大人,本官陪你走一趟就是。” 叶惠清回到家中,脱去甲胄,换上了剑袖胡服,配上宝刀,只是带了张煜和挑选出来的百余名禁军,在城门口与冯勖会和。 冯勖看到叶惠清卸掉盔甲,不由得问了一句,“叶大人,为何不穿铠甲?” “冯大人不是也没有铠甲吗?”叶惠清淡淡一笑,“那身铠甲,救不了命的。” 冯勖虽然是文官,但骑马还可以,开了城门以后,两人并马齐驱,出了城楼。 叶惠清心中明了,即便是谈,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所有人都已经被权利迷住了双眼,那个高高的位置,只有一个,却又无数的人想要挤上去,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帝王,更是要踏着无数的尸骨成就的。 过了吊桥,叶惠清命城上的士兵收起吊桥,她相信,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冯勖的脸却白了,“叶大人,若是谈判不成,我们还回得来吗?” 叶惠清心中深深的失望难以掩藏,“冯大人,既然你有胆量出来,就应该想得到,这一去,有可能有去无回,我听说,文人最是讲究风骨,不知道冯大人的风骨在哪里?” 冯勖惭愧的低下头,刚刚是热血涌上头,所以冲动之下,请缨前往城外与叛军谈判。 待他看到漫山遍野的叛军,心都颤抖了,只觉得双腿软得像面条一样,恨不得现在就调转马头,回到城里去。 到了辕门外,辕门大开,两队士兵,站立辕门两旁,齐声威吓,冯勖觉得自己要从马上掉下去了,叶惠清沉声喝道:“冯大人,拿出你的骨气来,若是你再这副样子,我便把你扔在这里!” 叶惠清的话,或许起了一点作用,冯勖挺起了腰,板着一张脸,端坐马上,缓缓过了辕门。 “叶大人,请下马。”迎接他们的,是徐州和邓州的刺史,徐州刺史姓胡名晖,邓州刺史姓宋名义。 两人是连襟关系,同属于皇甫崇年的阵营。 但是,两人都有各自的私心,皇甫崇年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让他们完全效忠于他。 叶惠清的官职比二人要高,没有撕破脸之前,大家还是一副温和的面容,冯勖心中的恐惧,也减弱了许多。 一路走来,二人有意让叶惠清看到他们的实力,笑眯眯得向叶惠清介绍军营内的分布情况,叶惠清笑而不语,一路上,仔细观看,脑海里不停的记着所见所闻。 终于进了胡晖的中军大帐,张煜想要跟着叶惠清进去,被士兵拦住,叶惠清一笑,“张煜,你在外边守着便是。” 四个人进了大帐,胡晖请叶惠清,冯勖坐下。 “叶大人,冯大人,我们这里只有酒,两位大人可敢喝酒。”胡晖不像是一个军人,身材肥胖,面容白皙,脸上一根胡须都没有,暗地里,很多人都觉得他更像是一个宦官。 “哦,我记得徐州有一种名酒梨花春,不知道胡大人有没有带来?” 胡晖大笑,“原来是同道中人,叶大人,你看!” 叶惠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排十余个酒坛子,整齐地码放在角落里。 叶惠清大踏步走过去,顺手拿起一坛子酒,啪的拍开,用力一闻,“好酒,最少在地上埋了五年了。” 很久没有痛快的喝过酒,叶惠清看到整坛的梨花春,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而且,今日喝了酒,才能跟两个人谈条件,这个胡晖,是有名的酒坛子,可以一天不吃饭,不要女人,绝对不能没有酒,看他笑眯眯的样子,似乎没有城府,实际上,这个人心机极深,只可惜,前一世的他,与自己一样,死在毒酒上,皇甫崇年过河拆桥,当初与他一起打天下的人,十之□,都进了阎王殿。 叶惠清好爽的举起坛子,灌了一大口,胡晖大声叫好,也打开一个坛子,猛喝了一口。 宋义默默地拿来酒杯,给冯勖先倒了一杯,冯勖不善饮酒,却又不敢不喝,小心地喝了一口,小心翼翼的开口,“胡大人,宋大人,我们此次前来,是想和二位大人商量一件事。” “退兵”胡晖放下酒坛,“冯大人,这件事,没得商量,而且,我们两人,也代表不了其他人,冯大人可曾见过其他几位大人,我等为了朝廷而来,怎么可能因为那些奸佞说退兵就退兵,冯大人过于儿戏了。” 叶惠清也是一笑,“胡大人果然是豪爽之人,不过,既然我们拿来都来了,胡大人不妨说一说心中的想法,我听说,几路军马,都是以胡大人唯马首是瞻,所以,冯大人和我才会前来拜访胡大人,我们大家都是为了朝廷好,说出来,大家互相参详一下,未尝不可,只当是喝酒时的闲聊也就是了。” 叶惠清这样一说,气氛缓和了下来,胡晖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僵硬,“冯大人,这件事,即便是跟你说了,你也做不得主,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洛阳,就是为了给官家讨一个公道,你说这天下姓什么?这可是大齐的天下,不是他姓萧的天下,那萧裕杀死司马健的时候,老夫还真把他当做一个大忠臣,谁料想,这个萧裕,比司马健更坏,连一条活路都不想给我们留下了,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吗!” 叶惠清一笑,“胡大人,前段时间,我失去了记忆,那萧裕做了什么,我还真的不知道,而且,为了我,萧晟也从萧家出走,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养病,两耳不闻窗外事,竟然不知道,萧裕已经天怒人怨。” 胡晖一拍桌子,长叹道:“叶大人,你有所不知,那萧裕堪比三国时候的董卓,甚至比董卓更加可恶……” 胡晖开了一个头,宋义也开了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气愤。 叶惠清静静的听着,不可否认,两人说的,十之七八都是事实,但是,由这些人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很好笑。 良久,叶惠清开口问道:“胡大人,宋大人,请问,若是你们到了萧裕的位置上,会不会也会同萧裕一样?” 两人惧是一怔,他们都想的是萧裕的位置,却无人想过,如果得到萧裕的位置,他们会怎样。 一旦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谁不想荣耀家族,金玉缠身,广置良田。 “想要萧裕交出手上的权力,也不是难事,但是,萧裕交出手上的权力之后,我想请问两位大人,有谁可以替代他?还是,胡大人也想来洛阳?”叶惠清的眸底,戏虐的笑着。 有些事情可以做出来,却不能说出来。 很多无耻的事情,都被人在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纸。 纵然再薄,也可以遮羞。 叶惠清掰着指头细数,“两位大人,这次来洛阳围城的有七路人马,两位大人自然是一心一意,可其他五位大人呢?先不说别人,叶某请两位大人看看这封信。” 叶惠清把孙自务写给她的信递给胡晖,胡晖接过来,打开,飞快的扫着。 胡晖看完,交给宋义,宋义看完,也忍不住怒道:“无耻!” 叶惠清慧黠的一笑,“两位大人,难道你们不认为这封信是我伪造的?” “不会,我们看过孙自务的字体,这样难看的字,也只有孙自务写得出来。 宋义浓眉紧蹙,“叶大人,此番前来,你……”他突然顿住,看向微微有些醉意的冯勖,欲言又止。 叶惠清了然的一笑,“孙自务的兵马与两位大人的兵马旗鼓相当,你说,如果我选择和孙自务合作,能否打得过两位大人呢,而且,我手上现在有八万可战之兵。” “禁军能有五万可战之兵就不错了。”宋义淡淡道,“若是叶大人想要和孙自务合作,就不会出城来与我们见面了,叶大人的根基在深州,相信叶大人不会放弃深州,听说,安州也归了叶大人所有,我们不想与叶大人为敌,因为能让女真人闻风丧胆的人,只有叶大人你。” 叶惠清的神色变得无比的凝重,看向二人,沉声道:“但是,叶某若是说,请二位大人退兵,二位大人是不会答应的,对否?” “实不相瞒,我们七路人马都想与叶大人合作,叶大人尽管放心,在大齐,没有人想过与你为敌,我们这样做,说白了,是给自己一条活路。” 宋义寡言少语却心思缜密,“叶大人,只要萧裕辞去宰相职位,我们便退兵。” “几位大人觉得还退的回去吗?你们未免太小瞧萧裕了,我敢担保,最多三天,你们就会受到各自城池的消息,到时候,几位大人恐怕连退路都没有了。” 宋义和胡晖相视一眼,两人腾的站了起来,他们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叶惠清慢条斯理的说道:“若是两位大人信得过我,就请两位大人把其他几位大人都请过来,我想和几位大人谈一谈。” 冯勖终于开口讲话,“两位大人,只要你们肯退兵,朝廷愿意赏赐大人一年的军饷和俸禄,并供给战马五千匹。” 宋义冷笑,“冯大人,这样的条件,还是给萧裕留着吧,以为我们稀罕银两马匹,只要我们攻下洛阳城,想有多少就有多少!” 冯勖的脸惨白惨白的,宋义和胡晖都是军人,蛮不讲理,他一个书生,哪里斗得过兵痞。 “冯大人,你且耐心歇一歇,有些事,急不得。” 胡晖眼珠一转,大声吩咐亲兵,“来人,带冯大人去休息。” 冯勖被亲兵强行带走,冯勖恐惧的看向叶惠清,叶惠清微笑着安慰他,“冯大人,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 冯勖一走,三个人再次坐下来喝酒。 从立场上来说,叶惠清与宋义,胡晖是一样的。 一个时辰之后,除了孙自务,其他四人都来到了胡晖的大帐。 几个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叶惠清,叶惠清对他们却不陌生,尤其是扬州节度使刘凯,他对皇甫崇年十分忠心,皇甫丽华将会嫁给刘凯的嫡长子。 他们订婚的事情,并无人知晓。 或许,现在还没有订婚,因为叶惠清记得的,是前一世的事情。 叶惠清和众人一一见礼。 麻城刺史曹伟冷笑道:“叶大人此番前来,莫不是想分一杯羹!” “叶某有深州,安州足矣,找几位大人前来,不过是想救各位大人一名,曹大人不领情,我也没办法。”叶惠清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他的内心,不置可否的一笑,神色平静从容。 宋义拱手道:“各位大人,叶大人是我们的女英雄,宋义万分尊重,也请各位大人尊重叶大人,若非叶大人打败女真人,我们今日焉能再次相见!” 桂州节度使苏润勇双目闪过杀机,他本来距离叶惠清最近,众人还在听着听宋义说话的时候,他蓦地举剑向叶惠清刺来,叶惠清耳聪目明,反应灵敏,她身形一矮,躲过了这一剑,并顺势抽出了自己靴中的短剑,“苏大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话都不说,就想把叶某置于死地!” 苏勇冷笑道:“谁人不知叶大人如今已经是萧晟的未婚妻,叶大人此番前来,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还用苏某说的再详细一点吗?” 叶惠清与他战在一处,大帐内,人人都在盯着苏勇与叶惠清,叶惠清虽然只是一把短剑,却一直占据上风,很显然,若是此时叶惠清存了杀心,苏勇必死无疑! “苏大人,叶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叶惠清一个分叶穿花,刺在苏勇的手腕上,苏勇只觉得胳膊一麻,手中的剑落在地上。 叶惠清再逼近一步,“叶某想要杀人,是不是易如反掌,苏大人,有些事情,还是要谨慎一些的好,杀人之前,苏大人难道没有衡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吗?” 叶惠清一脚踏在剑上,满脸杀气的问道:“还有人想和叶某较量一番吗?” 众人忙摇头。 胡晖叹了一口气,壮着胆子上前,“叶大人,有事好商量,苏大人不过是心急了一些。” “二话不说,便想将我置于死地,这可不是心急能解释的通的,胡大人,若是叶某今天少了一根汗毛,众位大人也休想离开洛阳城!”叶惠清的手腕再用一点力气,苏勇就会被叶惠清杀死。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女煞神,真的是不可小觑。 72第七十一回 条件 苏润冷笑一声,“叶惠清,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平安走出这大营吗?” “苏润,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愚不可及吗!”叶惠清双目一寒,充满信心的说道:“当初,我在女真人的大营都能全身而退,今日又算得了什么,除非,几位大人根本是打着清君侧的幌子,实际上是想反叛的!” 众人自然是异口同声的否认。 叶惠清语带讽刺地说道:“苏大人,听到了吗?我猜苏大人二话不说,便想杀了我,是怕我答应跟诸位大人合作,怀了你的大事吧?我听说苏大人新纳了一房妾室,那女子原是洛阳名妓,萧家花重金买了下来,送给苏大人,另外,苏大人还得到了一批新制的弓弩和兵器,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带来?” 几人之中,反对声音最高的就是苏润,众人现在听说他是萧裕的人,大吃一惊。 苏润急忙辩解道:“叶惠清,莫要血口喷人,谁人不知,你现在是萧家的媳妇!” 叶惠清唇角一勾,微笑道:“苏大人,你错了,应该说,萧晟是我叶家的女婿,他现在是叶家的人,明白吗?” 蓦地,她收起笑容,凤眸一扫,“诸位大人,我不管你们原来投靠的是萧家还是皇甫家,这一刻,收起你们的念头,皇室嫡亲近枝之中,只有官家一人了,而官家,现在在我的手中,若是诸位愿意与叶某合作,叶某定然尽力促成诸位的愿望。否则,到时候不要怪叶某心狠手辣!” 胡晖怒道:“叶大人,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怎么会,胡大人,我可是抱着合作的态度来的,若是真想威胁诸位大人,我就不会这样说了,诸位大人可认得此物?”叶惠清把紫香木令牌举了起来。 宋义脱口道:“这是号令江湖的紫香木令牌,怎会在你的手中?” “果然还是宋大人识货,不错,这就是号令江湖的紫香木令牌,所以,叶某人现在算得上是大齐武林的盟主,在得知诸位前来围城之后,叶某人就做了第一步安排,那就是保护好官家,也保护好众位大人的亲眷。” 众人脸色剧变,“此为何意?” 叶惠清不紧不慢的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诸位大人且安心在此围城,只要萧裕和皇甫崇年不答应诸位的条件,你们尽管驻守在此,不过,诸位的军饷粮草,朝廷是不供应的,洛阳城外,也没有太多粮草供给诸位,这都要靠着诸位自己想办法了。” 叶惠清的话,让几个人再也坐不住了,即便是真的派人回去,怕也赶不及了,而且,就算是回去,又真的能赢了江湖人吗? 这个叶惠清,冷的热的,一起端了上来,众人还没有吃到嘴里,胃中就已经翻江倒海了。 除非,他们都不要自己的亲眷,这怎么可能? 最先镇定的过来的,反而是苏润,苏润冷声问道:“叶大人,如此说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怎么会没有退路,其实,我觉得几位大人可以有更好的前程……”叶惠清故意顿住,一脸坏笑的看着众人。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她,期待她把下面的话讲出来,叶惠清把目光盯在苏润身上,“苏大人,你对萧裕忠心耿耿,着实令人感到可悲,其实,以苏大人之才,即便是位居宰相,也能游刃有余,所以,我想给诸位大人提个建议,诸位大人不若放弃在各地的官职,到洛阳做个京官,像苏大人你,完全可以做个吏部尚书,胡大人可以做个兵部尚书,宋大人,我想你肯定喜欢在工部做事,几位大人觉得如何呀?” 叶惠清望着眉头紧蹙的众人,悠悠然说道:“诸位大人若是答应的话,一个月之后,我就会将诸位大人的亲眷系数送来洛阳,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叶惠清笃定的语气,让众人意识到,叶惠清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所以,无论他们围城后的结果如何,这场争斗,最后的赢家都是叶惠清。 大丈夫苦求一生,要的不就是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吗?叶惠清,掐住了他们的喉咙,让他们有话说不出,有苦无处诉。 “若是今天叶大人不出城,打算把我家人怎样对待。” 叶惠清莞尔一笑,“自然是接进宫中,以礼待之,虽然诸位大人将洛阳城围得水泄不通,也阻止不了我对诸位大人家眷的热情款待之心,宫中的大殿,我已经命人打扫干净,就等着诸位大人住进去了。” 众人只感到后背一阵寒凉。 叶惠清一直保持着微笑,但是,众人却在她微笑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杀气,他们差点忘了,这个女子,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可以毫不手软的杀掉女真人,也可以杀掉他们的家人,而且,名正言顺,他们兵临城下,虽然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但是,官家若是下一道圣旨,他们所有的外衣,都会被剥下。 反叛朝廷,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想到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可能将整个家族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纵然是表面上大大咧咧,心无城府的胡晖,也乐不起来了。 只有叶惠清知道,她其实并没有派人出去,短时间内,从哪里找那么多江湖人士,那一百多个江湖人,都是隋永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来的。 虚虚实实,才能让他们有所忌惮。 大帐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叶惠清知道,众人都在想自己的打算。 她不着急,起身反客为主,给众人倒起酒来,一边倒酒一边笑道:“胡大人还真是小气,只有酒,没有肉,若是诸位以后有时间到我的深州城,叶某一定全羊招待。” 胡晖尴尬的一笑,走出大帐,命令士兵去准备酒菜。 叶惠清已经端起酒杯,“今日能和诸位大人坐在一起饮酒,叶某深感荣幸,说起来,你们都是叶某的长辈,若是我父亲在世,一定会斥责我没上没下,不尊重各位大人,其实,叶某和你们一样,都深恨朝廷奸佞横行,当初,朝廷若是派出兵马援助我深州,深州城怎么会遭逢大劫难,谁能想到,飞鹰关竟然成为大齐的最后一道防线,我父在世的时候,做梦都想将飞鹰关外的几座城池夺回来,那里不仅有我们大齐的千里沃野,也有我们大齐的放牧场,可现在,却变成一片荒地,我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踏平女真部落,夺回我们失去的土地,而这一切,都需要仰仗诸位大人的鼎力相助。” 一番话,说的众人热血沸腾起来,胡晖一拍桌子,“叶大人说的不错,胡某曾经在平州做过县令,俺老胡最喜欢平州的杏仁酒,只可惜,现在再也喝不到了。”胡晖句句离不开酒,让人哭笑不得。 苏润沉声问道:“叶大人,你果真要回深州去。” “是,只要诸位大人退兵,叶某恨不得马上就回到深州去,实不相瞒,叶某想在这一两年之内,招兵买马,为收回飞鹰关外的城池做准备,而且,女真人虽然大败而归,但是,依着叶某对女真人的了解,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叶某若是不回深州,届时,诸位大人想稳坐钓鱼台,怕是不可能了。” 女真人距离他们太远,众人只想着洛阳之争,早就将可怕的女真人抛诸脑后,现在叶惠清提起这个话题,他们才惊觉,若是没有叶惠清坐镇,即便是争下洛阳,也坐不长久,洛阳城距离深州,有两千里路,但是,女真人的铁骑想要杀过来,不会超过十天半月。 他们太清楚大齐的士兵已经颓废到何种程度了。 这个大齐国,根已经烂了,经不起任何狂风暴雨的侵袭。 叶惠清悠然的喝着酒,好久没有这样痛快的喝酒了,这梨花春,着实不错,等会儿走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带走几坛酒。 内心一番挣扎之后,胡晖坐到了叶惠清的对面,“叶大人,此番前来,你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实不相瞒,七年前,我见过令尊,也见过你,令尊堪为盖世的英雄,只可惜,老天不开眼,使得叶大人早早离世……叶老大人是我大齐国忠君爱国第一人,世人皆知,想必叶大人也是深受叶老大人教诲,所以才会出城与我们谈判,我胡某人今天就和叶大人说个明白,从今以后,胡某人愿意追随叶大人,无论是留在洛阳,还是返回徐州,胡某人绝对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求叶大人不要伤害我的家人。犬子今年刚刚六岁,他可是我老母亲的心头肉,否则,胡某拼了性命,也要讨个公道!” 叶惠清举起酒杯,笑了笑,“胡大人,我怎么会伤害你的家人,令公子今年都六岁了,可我的小弟今年还不到两岁,父亲只留下他一个血脉,父亲临终之前,再三叮嘱我,要我将幼弟抚养成人,所以,我比胡大人更爱惜自己的性命。” 宋义端着酒杯走到叶惠清面前,单膝跪地,“叶大人,宋义今天对天发誓,从今以后,只追随叶大人,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他朝若是背叛大人,宋某全家都会堕入无间地狱!” 叶惠清忙站起来,绕过几案,扶起宋义,“宋大人言重了,你我都是大齐的臣子,效忠官家,效忠朝廷,以后切不可说堕入无间地狱,该下地狱的不是我们。” 众人皆以胡晖,宋义马首是瞻,现在,两人已经表明态度,可以说,大势已去,叶惠清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他们全都说服,端的是盖世无双真英雄。 再次坐定,众人心内,五味杂陈,没有见到叶惠清之前,不觉得叶惠清有多厉害,一个黄毛丫头,仗着父亲的声望,稳住了深州城,靠着小机灵,打败女真人,真要是碰到大事,照样会吓得腿软。 现在才知道,腿软的是他们。 看到苏润神不守舍的样子,叶惠清微微一笑,“苏大人,你一向效忠于萧家,所以我想,若是萧克谏坐上宰相之位,苏大人一定还会继续帮助萧家,是也不是?” 苏润愣了片刻,一瞬不瞬的盯着叶惠清,一字一顿缓缓道:“叶大人果然厉害。” “苏大人,再这样盯下去,小女子要脸红了。”叶惠清说完,哈哈大笑,这个厚脸皮的女子,脸黑心黑倒是真的!众人愤愤的想。 扬州节度使刘凯说道:“叶大人,我等支持萧大人坐上宰相之位,倒也不是难事,不过,皇甫崇年是叶大人的亲舅父,不知道叶大人如何安排皇甫大人?” “这就要仰仗诸位大人帮忙了,我听说鞑靼人一直野心勃勃,想要联合吐蕃,吞并甘州,凉州的大片土地,想将我大齐的西北变成他们的牧场,舅父忠君爱国,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叶某想请诸位大人帮忙,将我舅父调到甘州,守卫国土,舅父手下多得是幕僚,强将,一定会保甘州安然无恙。”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叶惠清这一举动,无疑说明,她既不站在萧家这一方,也没有联合皇甫家,洛阳没有了皇甫崇年,没有了萧裕,即便是叶惠清回了深州,仍然是她的天下。 却原来,萧家内乱是真的,叶惠清的野心,也是真的。 “诸位大人不回自己的州郡,也可以推举信得过的人接替自己,叶某现在只想守住深州,安州,其他地方的事务,一概不会干涉。” 这样的条件,足以让众人动心了。 与众人谈妥了条件,胡晖才命人将冯勖请出来,冯勖看到叶惠清与众人把酒言欢,笑得不亦乐乎,心中嗟叹,大势已去。 胡晖代表众人,将他们提出的条件,一一罗列出来,冯勖牢记在心,告诉众人,等他回去以后,定然会跟官家表明众人的态度。 如同一场闹剧,还没开始,就要收场了,现在,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只有孙自务,叶惠清不打算向孙自务妥协,战败孙自务,也是向众人表明自己的实力,最起码,能够威慑众人,短时间,不会轻举妄动 73第七十二回 许诺 张煜在大帐外,对叶惠清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内心里对叶惠清更加崇敬,下决心这辈子就为叶惠清牵马坠镫了。 能够全身而退回到洛阳城,已经令洛阳城的军民刮目相看了,是以,在城门打开之后,洛阳城内,一片欢呼之声。 叶惠清倒没什么,冯勖却神情高傲的抬着头,向街道两旁的百姓拱手致意,自从做了官,冯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隆重的场合。 叶惠清并没有过多停留,她只是负责去保护冯勖,至于那些人开出的条件,头疼的是皇甫崇年和萧裕。 叶惠清顶盔掼甲,前往城西,与萧晟碰头。 萧晟已经知道叶惠清回来,不过,因为孙自务不断地攻城,萧晟不敢懈怠,所以无法下城去见叶惠清。 叶惠清登上城楼,来到萧晟身边,“我回来了。” 萧晟喜出望外,“清儿,我一直担心着。” 叶惠清一撇嘴,“你早就知道了,何必装腔作势!” 萧晟嘿嘿一笑,因为众人都在眼前,不好说什么,只能给她一个眼神。 叶惠清假装没有看到,将视线转向远方,孙自务的士兵,一拨拨的掉进水里,水上,不时有血花荡漾开来。 羯鼓不停作响,但明显的,士气已经低落。 叶惠清收回目光,“萧晟,我们来分一下,孙自务和他两个女婿,你打算对付哪一个,你来对付孙自务?” “怎么,你想出城迎战?” “不错,你怕了?”叶惠清扬眉,眼神里带着不屑。 萧晟磨牙,低声道:“我怎么会怕了,既然如此,我们就来分一下,孙自务归我,她的两个女婿归你,若是我打败了孙自务,你要让我亲一下!” 叶惠清轻蔑的一笑,她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自负和豪气,“就算是我一个人,也照样能够对付三个人,你么……”她冷哼一声,“我还真是有些担心你,不过,若是你能够杀死孙自务翁婿三人,我就让姨娘接下你萧家的聘礼!” 萧晟错愕,片刻,醒悟过来,欣喜若狂,“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叶惠清悠哉的说道。 萧晟不顾场合的放声大笑,只要叶家收下聘礼,他们之间的亲事,就板上钉钉了。 周边的禁军看她莫名其妙的大笑,一头雾水的看着萧晟,他们的指挥使疯了么? 萧晟拍拍她的脸,“清儿,说好的事情,绝对不能反悔,知道吗?” 叶惠清一把推开他。 萧晟并不生气,再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你想要什么聘礼,不然的话,现在你先罗列一个单子出来,我让母亲给你准备。” 叶惠清看不得他那张狂样儿,沉声道:“你还是想想如何打败孙自务吧。” “你在城上为我观敌料阵,我带兵下去。” 叶惠清一把拽住他,“我陪你下去。” 萧晟点点头,下令城头上的士兵放箭,箭如雨下,搭设浮桥的士兵在箭雨中纷纷落水,密集的箭雨,以及城上的连天的号角,让孙自务的人马意识到,对方要出城了。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城门就被缓缓打开,萧晟和叶惠清并马齐驱,带兵出了城。 叶惠清比了一个手势,萧晟哼了一声,“清儿,莫要看不起你的夫君!” 萧晟的声音非常大,惹得身边的士兵们纷纷侧目光看向二人。 叶惠清恨不得掐死他! 过了吊桥之后,孙晕窈土礁雠鲆丫俗砩希蚨恕 这次终于看到叶惠清本人,孙自务放声大笑,扭头对两个女婿说,“原以为我的两个女儿已经很丑了,现在老夫才知道,我的女儿,也算得上天姿国色了,老夫以后不必再愧对你们!” 他们说了什么,叶惠清和萧晟没有听清楚,但是,听见三人笑的猥琐,便猜到,这三个人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高思聪对岳父说道:“岳父,小婿愿意打头阵。” “好,思聪,第一场,只许胜,不许败,去吧!” 高思聪拍马上前,来到护城河前的空地上,“那个丑女人,过来受死!” 这次,叶惠清和萧晟都听清楚了,叶惠清还不觉得怎样,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过这句话,可在萧晟听来,却是莫大的耻辱。 萧晟气得七窍生烟,沉声道:“清儿,等着我,我先去杀了这个人!” 叶惠清微笑着点点头,“萧晟,我相信你打得赢他,不过,此人力大无穷,一对铜锤就要四百斤,你切不可与他硬碰硬。” 萧晟点点头,催马上前,高思聪身穿戎装,腰上佩剑,手握铜锤,骑一匹黑马,嘲笑的看着萧晟,萧晟来到近前,他粗鲁的说道:“娘的,你这个小白脸,真是与众不同,怎么会想着娶一个男人样的女人,老子要是长你这模样,早就有大把的姑娘送上门了,这世道,真是邪门了!” 他嘟嘟囊囊的说着,全然不顾萧晟越来越黑的脸色,就凭他这一身力气,他就断定,萧晟不是他的对手。 萧晟用的是一杆枪,叶惠清失忆以后,他一直和叶惠清用枪过招,枪法已经十分娴熟,这杆枪,虽然比不上叶惠清的镔铁枪,却也是万中无一的好兵器,这是一杆虎头紫缨浑铁枪,在铁杆的顶端铸成了虎头模样,枪尖就好像是从虎头中吐出来的一样,黑黝黝的枪杆,透着冷冷的杀气,刺出去,如同蛟龙入水,异常灵活。 叶惠清的目光,一直盯着萧晟,萧晟的实战经验少,高思聪一路杀来,加上力大无穷,明显的,要在气势上占据上风。 但是,萧晟用的是叶家的枪法,虽然有些枪法的招数不太对,但是,经过叶惠清和他对阵之后,他不断的改进漏洞,现如今,已经自成一家。 萧晟胜在灵活,力气大不代表能够持久,只要萧晟拖住他,耗光他的力气,高思聪必败。 显然,高思聪也没有想到萧晟的枪法竟然如此犀利,开始的时候,众人还听到高思聪一声高似一声的呼叫声,他的得意,都写在了脸上。 众人担忧的看向叶惠清,希望叶惠清能去助阵,只有叶惠清神态自若的看着萧晟与高思聪,凭着这段时间对萧晟的了解,让她对萧晟充满了信心。 高思聪的声音渐渐淡下去,叶惠清的唇角掠过一抹明媚的笑容,仿佛眼前不是战场,而是花团锦簇的青山秀水,五彩花园。 高思聪气喘吁吁的一拨马头,他是山贼出身,不讲究什么忠孝仁义,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什么东西都没有命重要。 叶惠清这一方,第一排是持盾牌的士兵,第二排是弓箭手,弓箭手弯弓搭箭,随时准备射击。 高思聪要逃,萧晟怎么肯放他逃走,他大喝一声,将枪尖对准高思聪的后背,用力投掷过去。 这一掷,几乎是萧晟所有的力气,浑铁枪穿过厚厚的铠甲,直接插入高思聪的后背。 只听得高思聪大叫一声,跌落马下。 一对铜锤,在地上翻滚着,其中一只铜锤,直到萧晟来到高思聪的面前,才停住了翻滚。 萧晟回头看向叶惠清,得意地一昂头,比划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这是第一个。 叶惠清忍不住一笑。 孙自务一直在观察两人的对阵,之所以没有鸣金收兵,是想着萧晟绝对不敢在两军距离如此之近的情况下,射杀高思聪。 高思聪的死,对孙自务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孙自务差点喷出一口血,血气到了喉咙,硬生生被他吞咽下去,良久,他才顺过气来,扭头看向大女婿,“志平,你上!” 宋志平和高思聪的武艺相比,颇有不如,高思聪都死了,宋志平顿时心生怯意,但是,在岳父面前,却不敢不上前对敌。 宋志平犹犹豫豫的提着槊,来到萧晟面前,脚下,是高思聪的尸体,他不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所以,躺在地上的高思聪,面目狰狞,眼睛瞪得溜圆,形容十分恐怖。 宋志平想到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如今一切都成为了泡影,也不禁伤心起来,“萧晟,你杀了我的妹婿,我要让你偿命!” “是么,你要杀了我?”萧晟杀了高思聪之后,信心倍增,尤其是看到叶惠清迷人的笑容,觉得自己的心田就好像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美不胜收。 萧晟和高思聪对阵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这时候,萧晟的力气尚在恢复中,宋志平又拼尽了全力,两人一错蹬,站在一处,两招之后,就见到萧晟处于下风位置。 莫雨距离叶惠清最近,他轻声问道:“叶大人,我们公子行吗?” “你觉得呢?”叶惠清面沉如水,冷冷的看着莫雨,吓得莫雨打了一个机灵,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叶大人,若是我家公子抵不住的时候,能不能鸣金收兵?” 叶惠清侧头,眯起了眼睛,一言不发的看着莫雨,“对你家公子没有信心,是么?” 74第七十三回 胜仗 莫雨急忙摇头否认,但是,眼前的情景,让他又忍不住担心。 又是三招之后,叶惠清也忍不住担心起来,宋志平胜在时间和力气上,若论真功夫,绝对不如萧晟。 萧晟没有与宋志平硬碰硬,他灵活的躲避着宋志平,几次恢复力气,马上作战,最厉害的兵器就是槊。 不愧是中过武举,加之宋志平这一路杀来,积攒了不少的打斗经验,宋志平暂时占据了上风。 槊是由矛和棒演变而来的。 《正字通》一书中云:“矛长丈八谓之槊”,所以古代也把丈八蛇矛称为“铁槊”。古代的槊,柄用硬木制,长约2米,粗约一把,柄端装有一长圆形锤,上面密排铁钉或铁齿6~8行,柄尾装有三棱铁钻。因其形状与狼牙相似,故也称“狼牙槊”。 萧晟从前用的是方天画戟,也是属于重兵器,武功路数与槊很相像。 萧晟一直躲避,惹怒了宋志平,他在马上大吼,“姓萧的,你是缩头乌龟吗,为何一直在躲避,莫非真的怕了爷吗!”经历过几次大仗之后,他焉能看不出来萧晟是在故意闪避,从而恢复体力,之希望自己的激将法,能够让这个年轻人暴躁起来。 “在我面前称爷,找死!”萧晟的力气渐渐恢复,双腿一夹马腹,浑铁枪直贯宋志平的下三路,宋志平在马上俯仰左右,躲避着萧晟的浑铁枪,萧晟的突然变招,让他反应不及,有些慌乱起来。 叶惠清的神情逐渐松弛,很明显的,萧晟是把自己方天画戟的招数用在了枪法上,其实,方天画戟更适合萧晟,这场战役下来之后,她要告诉萧晟,以后还是用方天画戟比较好。 渐渐地,宋志平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莫雨兴奋起来,转头对叶惠清说道:“大人果然是了解我家公子的,公子马上就要赢了。” 叶惠清哼了一声,莫雨再也不敢说话,目光重回战场上,紧盯着他家大公子。 萧晟越来越凌厉的杀招,让宋志平恼羞成怒,每一招,都带了无尽的杀气,刺向萧晟,萧晟冷笑一声,忽然扔掉了手中的浑铁枪,朝着向他狠命刺来的宋志平跃马而起,宋志平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槊已经到了萧晟的手上。 空手夺槊,古往今来,只有一人,那便是大唐的英雄尉迟敬德,尉迟敬德曾经与齐王李元吉对过招,敬德俄顷三夺其槊,名震千古。 叶惠清没有想到,萧晟竟然也有这样的本事,虽然说宋志平的功夫可能不如齐王,但是,此等利器,被他空手夺白刃,已经令人叹为观止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孙自务命士兵急速地鸣金收兵,希望保住宋志平的性命,已经没了一个女婿,再失掉一个,他如何还有颜面去面对自己的女婿。 太迟了,萧晟怎么能容得他回去,杀掉一个,距离叶惠清收下聘礼的希望便又近了一步。 终究,宋志平死在了自己的兵器上,与自己的妹婿高思聪做了伴。 城上城下,一片欢呼之声。 萧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祖父,此时都在城头上看着他们。 他威风凛凛的手持宋志平的槊,大声道:“孙自务,过来受死吧!” 孙自务比他的两个女婿冷静得多,这一战,让他失去两个得利的臂膀,孙自务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上前受死。 萧晟不可怕,可怕的是叶惠清,那个女人的功夫,只在萧晟之上。 孙自务一声令下,士兵们开始撤退。 叶惠清他们带的兵马本来就少,所以,并没有打算乘胜追击,带着人马回到了城内。 吊桥重新拉起,洛阳城一片欢呼之声,萧克谏知道,儿子的威望,从这一刻,彻底竖起来了。 现在只有孙自务一个劲敌,叶惠清和萧晟算是松了一口气,刚刚与两人交战,萧晟的衣服都被汗水打透了,所以,两人被萧克谏劝着回了家,城楼上,自有萧克谏替他们照应着。 两人并马齐驱,一路上,百姓的欢呼声不断,萧晟一人力克两员战将,百姓们已经把他当做了拯救洛阳于危难之中的大英雄。 回到家中,萧晟去沐浴之前,拉住叶惠清,“清儿,你可要说话算数。” “自然算数,不过,还有一个孙自务还活着,你先别得意。” 萧晟哈哈大笑,自信满满地说,“你且等着!”说完,大踏步离去。 或许是因为今天打了胜仗的缘故,今天的萧晟,看起来身姿分外矫健,背影说不出的倜傥风流。 叶惠清没来由的脸一红,狠狠瞪了一眼萧晟,回了自己的房间。 沐浴更衣之后,小丫鬟端上了饭菜,叶惠清一怔,“萧晟呢?” 她以为萧晟应该和她一起吃饭的。 “小姐,公子睡着了,小姐自己先吃吧。” 叶惠清嘟哝了一句懒猪,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心思却不知道飞向了哪里。 睡醒一觉,萧晟觉得精力格外的充沛,问了莫雨,得知叶惠清已经上了城楼,赶紧穿上盔甲,前往城西。 叶惠清听见萧晟的声音,并没有回头,孙自务的大营,没有丝毫的动静,辕门口倒是挂起了白幡。 估计孙自务正在吐血,一连损失两员大将,加上其他同盟已经背弃了他,孙自务的下一步,是跑回老巢还是继续战斗,就不好说了。 不过,叶惠清可没打算给他留条活路,孙自务是一杆大旗,杀了孙自务,才能震慑其他人。 “吃了吗?” “吃过了,清儿,孙自务今天不会出来了。”萧晟有些苦恼,恨不得现在就杀出城去,力毙孙自务。 叶惠清哭笑不得,“萧晟,你还没睡醒吗?” “我不过是想早点下聘而已。”萧晟有些脸红的小声嘟哝了一句。 孙自务不出战,叶惠清也不会让他一直龟缩下去,明日一早,她会带着人马主动出击。 日暮时分,萧克谏派人来请叶惠清和萧晟,请他们到酒楼见面。 叶惠清也想知道,萧裕和皇甫崇年是如何与城外的几人谈判的。 两人来到酒楼,萧克谏早就已经在雅间里等候二人,其实,萧克谏更想让二人光明正大的到萧家大宅去,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不可能回萧家大宅,或许有一天,萧家的人会毕恭毕敬的请他们回去。 行过礼,两人坐在萧克谏的对面,萧克谏看着二人,心中格外的畅快。 “大郎,今天为父格外的开心。”萧克谏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尤其是在城头上观战的时候,看到父亲变换不断的表情,更是暗自笑个不停。 萧晟毫不掩饰的一笑,“父亲,清儿说,只要我力克孙家翁婿三人,她就接下聘礼。” 若非萧克谏在场,无法躲避,叶惠清一定把他踹到一楼。 萧克谏的心里突然有点酸,儿子都已经21岁了,早就应该成亲了,与他同龄的,都做父亲了,而萧晟,最起码要等到23岁,才能成亲。 “叶小姐,你们回深州之前,老夫做主,为你们定好婚约再走,你看如何? 叶惠清羞涩的低下头,心底有些黯然的想,若是父亲在世,这件事,应该是两家的长辈坐在一起商谈的,现而今,萧克谏却只能与自己商量。 “全凭伯父做主就是。” 萧克谏看了一眼儿子,此时的萧晟,已经心花怒放。 赶紧上前给父亲倒了一杯茶,儿子这副狗腿样儿,让萧克谏几乎想要和叶惠清一样,把他踹到一楼去。 轻啜了一口茶,萧克谏这才进入正题,“胡晖他们提出的条件,家父虽然接受了,但皇甫大人拒绝接受,怕是他后面留了杀招,你们二人要小心,尤其是叶小姐,要格外当心。” 叶惠清早就想到皇甫崇年会拒绝接受他们的条件,皇甫崇年的幕僚清客中,的确有几个具真本事的,狡猾的皇甫崇年,肯定留有后招。 “伯父尽管放心,我舅父他一定会接受条件的。”叶惠清这次对付的就是皇甫崇年,无论如何,都要让皇甫崇年就范。 萧克谏担忧的看向儿子,示意儿子一定要保护好叶惠清。 再三叮嘱一番,两人从酒楼出来,径自回了家。 一回到家,萧晟就吩咐莫雨,从现在开始,加强院落中的警戒,叶惠清不以为然的说道:“皇甫崇年的目标不会是我,我想,今天晚上,胡晖有可能会死于非命。” 皇甫崇年之所能和萧裕抗衡,势必有他能够依仗的资本。 胡晖的突然反叛,肯定会让皇甫崇年恼羞成怒,杀鸡儆猴,十分必要。 她不会给胡晖送信,若是他们连这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么,这次的合作,就失去了意义。 萧晟却对她说道:“清儿,我夜里睡在你的外间吧。” “不必,不过,你睡在外间也行,我还真担心他们护不住你。”叶惠清一脸戏虐的神色,让萧晟感到很不舒服,这个女子,在他面前越来越嚣张了。 叶惠清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自己,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退后两步,便无路可退,后面是一堵墙。 萧晟箭步上前,搂住叶惠清,“清儿,你想保护我?” 叶惠清故意沉下脸,“放开!” 萧晟反而抱紧了她,用力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味道,“清儿,需要保护的人是你,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会睡在外间保护你。” 话音未落,他一口含住叶惠清圆润的耳垂,“清儿……”他含混不清的呢喃着,每次抱住她,就想吃了她,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 他爱死了叶惠清身上清冽的味道,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团火,没有叶惠清,他有可能随时被化为灰烬。 他恨自己,只要一抱着叶惠清,心里的想法立刻变得猥琐,而且,只有叶惠清,才能激起他心底的*。 他紧紧的贴着叶惠清,叶惠清汹涌的波涛,让他无法抑制的冲动更加强烈。 等待与她成亲的每一天,对萧晟来说,都是无比的煎熬。 萧晟很怕叶惠清知道自己内心那近乎龌龊的想法。 叶惠清修长的脖颈,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心里明明想要挣扎的,但是,每次都是这样,只要萧晟紧紧地抱住她,她就全身变得酥酥软软,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内心深处总会涌动起莫名的情愫,让她变得期待与渴望萧晟的爱抚。 萧晟温柔的吻住了她,灵活的舌尖不断地求索着,他恣意地扫过那香滑的口腔内的每一个角落,直到喘不过气来,才放开了她,但那双手臂,却不舍得离开她身体片刻。 “清儿,我的清儿……”一阵呢喃之后,他再次吻上她,他的双手捧住了叶惠清的小脸,身体却死死压着她,叶惠清的喉咙里溢出一声不安的嘤咛,她的身体不停在颤抖,体内似乎被他撩起一把火,正在熊熊的燃烧着,需要靠近他才能消灭那些焦躁的情绪。 萧晟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脱掉叶惠清所有的衣服!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疯了,只有疯子才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如果真的脱掉了叶惠清的衣服,一定会被她打死的。 只不过是片刻的僵硬,就让叶惠清清醒了过来,那个坚硬的东西,让她意识到了危险,狠狠地掐了一把萧晟,推开他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萧晟苦笑着摸着自己被掐得生疼的腰间,靠着墙缓和了一会儿情绪,漫步走到叶惠清的房门口,果如心中所料,房门已经关上了。 敲了敲,里面没有声音。 萧晟瞪了一眼梧桐,梧桐赶紧退下。 萧晟再次敲响了房门,“清儿,开门。” “不开!”叶惠清捂着自己的脸,脸上烧灼的难受,估计现在即便是钻进冰山里,也难以消灭心中的火焰。 门外忽然没有了声音,叶惠清不由得站起来,伸着脖子向外看去,这个坏蛋,刚刚敲了一会儿就没有耐心了! 忽然,正对着床帐的窗户被推开了,萧晟正一脸柔情地看着她。 75第七十四回 民心 叶惠清翻个白眼,萧晟却趁机跳了进来。 他一步步走向叶惠清,叶惠清的耳畔,响起了剧烈的心跳声,她胆怯起来,呆傻的看着萧晟,直至萧晟走到自己面前。 “清儿,还跑吗?”萧晟的鼻尖顶着她的鼻子,“是不是怕我了?” “谁会怕你!”叶惠清嘴硬。 萧晟一笑,“真的不怕我?那好,今天晚上我就睡在这间房里了。” “不行!”叶惠清急了,若是让人知道他们同居一室,自己一时的清白,不就被他毁了。 叶惠清上挑的凤眼,清亮冷冽,若一道光,直击他的内心深处,萧晟的心如同一汪春水,溢满了柔情。 “你在门外睡。”这已经是叶惠清的底线了,不能让萧晟得寸进尺,这个家伙,脸皮厚得赛过城墙拐角。 话音刚落,叶惠清陡然发现,自己还是被他绕进去了,这个结果,不正是萧晟所期待的吗?心中郁闷吃了一个哑巴亏,却心有不甘,狠狠地掐了一把萧晟,听见他倒吸冷气的求饶,方才笑了起来。 萧晟狠狠的在她颊上亲了一口,“清儿,由我守着你,今夜,睡个好觉。” 这一夜,叶惠清似乎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叶惠清起床以后,首先推开了窗子,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昨夜下雨,她竟然不知道,以前有个风吹草动,她马上睁开眼睛,想不到,萧晟竟然还能做药引子。 小雨还在一直一直下,银线一般的细雨,在风中欢快的穿梭着。今年的洛阳,雨水特别的多,这样下雨的日子,若是没有大战,很多洛阳人宁愿在家里睡个懒觉。 两人用膳的时候,城外传来消息,果真有人出事了,但是,遇刺的不是胡晖,而是胡晖的姻亲宋义。 宋义死了,对胡晖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他们两人,一向同进退,两家关系极好,皇甫崇年算计了很多,但唯独没有兄弟俩的情感算进去。 一个为了利益围城的人,怎么会有感情? 他相信自己这一招,必定能够震慑胡晖,只可惜,这一招,只能让胡晖更加恼怒,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叶惠清说过一些话,已经开始发酵。 无论是宋义还是胡晖,都不是叶惠清所重点关注的,相信一天之内,洛阳城的百姓都会知道叛军围城的真正原因,萧裕和皇甫崇年碍于百姓的压力,只有下台一条路。 叶惠清和萧晟走上街头,很多百姓大声地问,“叶大人,萧大人,城外的叛军,几时能退?” 叶惠清端坐马上,笑着向百姓们解释,只有孙自务一路人马是真正的叛军,另外几路人马,是因为萧家和皇甫崇年把持朝政才会兵临城下,只要萧裕和皇甫崇年下台,他们自然会退兵。 这等机密大事,叶惠清竟然当着百姓的面说出来,萧晟惊讶的差点从马上跌下来,转念一想,却明白了叶惠清的意图,只要百姓们知道了这件事,无论是祖父和皇甫崇年,都没有了转寰的余地,皇甫崇年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都城的百姓和其他地方的人,有一个最大的区别,那就是都城的百姓,远比其他地方的普通百姓更关心上位者,关心朝堂的风吹草动,因为这一切都连着他们的生活,平日里,都爱高谈阔论朝中的一些大事小情。 朝中政务被萧裕和皇甫崇年所把持,洛阳百姓早有听闻,经过了暴戾的司马建,百姓们对萧裕和皇甫崇年宽容很多,也不觉得这有何不妥,毕竟,小皇帝只是一个奶娃娃,真让他做主,这天下不就乱了。 老百姓想事情很简单,无论谁当官,跟他们都没有关系,但是,外边的叛军围城,跟他们关系就大了。 他们走不出洛阳城,赖以生存的小生意,田庄等就会受到损失。 看着议论纷纷的百姓们,叶惠清的嘴角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舅父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别无选择。 叶惠清和萧晟来到城上,萧晟今天拿的是他的方天画戟,早上,两人吃饭的时候,叶惠清提起了此事,直言他既然有合用的兵器,就不该换掉,方天画戟的攻击型,远胜于浑铁枪。 叶惠清的分析,让萧晟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是以,今天早上出门,就拿了自己的方天画戟,只要今天打败了孙自务,父亲就可以来下聘了。 一夜之间,孙自务退后了十里之遥,看来,他心虚了。 “清儿,今日出兵吗?” “今日且等一等。”她心里盘算着,胡晖应该会给她送信来了。 孙自务必定已经知道同盟们的背叛,他现在是孤家寡人,胡晖为了给宋义报仇,说不定会主动出兵,打击孙自务,迫使朝廷赶紧与他们达成协议。 叶惠清在城上发布命令,城外若是发生变故,不必理会,只需严防死守便可。 “大人,皇甫大人命你一刻钟之内,赶到衙门见他。” 叶惠清微微一笑,该来的,总会来,她与舅父之间,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 舅父的心情,她能够理解,因为背叛的滋味,她最懂。 到了枢密院门口,叶惠清下了马,一名禁军拦住她的去路,“大人,请把腰上的佩刀摘下。” 叶惠清站定,神情冰冷,“若是我说不呢!” 禁军也是冷冰冰面无表情,“大人,出入枢密院,不得携带兵刃!” 叶惠清冷笑,“你以为枢密院是金銮殿吗?让开,别忘了,你首先是我的手下。” 那人对叶惠清没有丝毫的畏惧,依旧冷着一副面孔,让叶惠清解下佩刀,他孔武有力的身形,让叶惠清意识到,这个禁军,不是普通的士兵,或许,这是皇甫崇年的贴身近卫。 叶惠清微微一笑,“既是这样,那我先回去了,你告诉皇甫大人,我来过了。”叶惠清毫无留恋的转身就走。 在房间里等候的皇甫崇年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 “清儿,等一等!”皇甫崇年走出来,训斥禁军,不该和叶惠清顶撞,禁军低着头,一言不发。 叶惠清微微一笑,“舅父,这样的兵放在衙门站岗,委实是屈才了,等会儿我把他带走如何?” 皇甫崇年也是满面春风,声音和蔼,修整得一丝不乱的胡子微微颤抖着,“些许小事,清儿,先进来吧。” 房间里只有一名小厮,舅甥两人进来之后,小厮赶紧去煮茶。 皇甫崇年坐下来,又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吧。” 叶惠清坐下,皇甫崇年仔仔细细的打量叶惠清,许久,一声长叹,“清儿,听说你把谈判的机密,告诉了百姓,为何?” 叶惠清一笑,“这是事实,我说不说,都是一样的。” “清儿,我是你的舅父。” “舅父,这件事,我做错了吗?舅父以为自己的力量可以斗得过萧家吗?舅父远赴边关之后,反而可以积蓄力量,日后卷土重来,萧家定然不是舅父的对手,无论多少人与舅父合作,都不如有一支自己的力量,难道不是吗?” 皇甫崇年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惠清,“清儿手中的力量?” “不,甥女手中的深州,安州,是因为家父的遗愿,那都是叶家的,我要将他留给天恩,若是舅父想要与我叶家合作,需要日后与天恩商量。” 皇甫崇年一笑,“清儿,你的意思,是要与舅父做对了?” “当然不是,我们是亲人,怎么会与舅父作对,只不过,舅父与我心中所要的东西,相差太远,现而今,无论是萧家还是舅父,都与我无关,我要的是养大天恩,平安的将他养大,将父亲留下的基业交到他的手上。”叶惠清直视皇甫崇年,“就像是舅父想要让表兄继承自己的一切一样。” 皇甫崇年心里想,若是当初妹妹那封信,自己没有置之不理,这个时候,皇甫信早就已经和叶惠清成亲,天下大业,何愁不成!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皇甫崇年就恢复了清醒的意识,“清儿,若是舅父说,让你回到皇甫家呢?” “我姓叶,不姓皇甫,洛阳事了,我就要回深州了,说不定,女真人很快就会杀过来了。” 皇甫崇年瞬间想起了可恶的女真人,若是说女真人还有所俱,那就只有一个叶惠清了,所以,她才敢单枪匹马进来吗? 人人都知道,叶惠清动不得。他这个舅父,更应该着意拉拢。 可他现在才知道,这不是一朵花,这是一株苍松翠柏,不仅不需要依靠别人,还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幸好,她只是一个女子,否则,她将会成为自己最大的敌人。 皇甫崇年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今天,他的确保了一种想法,一劳永逸的解决叶惠清,孰料,这个心机深沉的女子,竟然跟他提起了女真人。 叶惠清起身道:“舅父,城外的叛军还在张狂,等到平定了叛军,甥女再坐下来和舅父喝茶。”出门以后,她并没有看到那名禁军,勾了勾唇角,大踏步离去了。 皇甫崇年眼睁睁看着叶惠清离去,却无计可施。 怔忪良久,一拳砸在桌子上。 叶惠清并不知道这一切,只要洛阳事了,她就要回到深州了,那里才是她的大本营。 回到城上,萧晟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舅父说了什么?” “这是你问的吗?”叶惠清翻个白眼。 萧晟一笑,眯着眼睛道:“难道作为你的夫君,不应该知道吗?” 叶惠清红了脸,呸了一声,快步离开了萧晟的身边。 日近中天的时候,叶惠清收到了胡晖的信,他们将会向城内施加压力,迫使皇甫崇年下台,当然,需要叶惠清的配合。 叶惠清当然是配合了。 午后,好事的百姓听到城外声震九天,纷纷找熟悉的禁军帮忙,登上城楼看热闹。 城楼上听的很清楚,只要萧裕,皇甫崇年下台,他们就退回各自的城池。 听着城外的声音,再想想叶惠清的话,众人都明白了,人家还真不是反叛,那是因为两大佞臣贼子把人家逼得太急了,所以才围堵了洛阳城。 下了城楼的百姓,纷纷把自己的见闻告诉街坊邻居,一时间,城内的百姓都在议论同一个话题,民心不可违,民心不可挡。 自发的,百姓们走上街头,越聚人越多,也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众人涌向了枢密院。 那是比皇宫更具威严的地方,枢密院本就掌管军事政务,皇甫崇年和萧裕掌管着枢密院的一切事务,这两人肯定是把人家逼狠了。 百姓们冲开了枢密院的大门,几十个禁军,怎么挡得住成千上万的脚步,萧裕不在衙门,那么,皇甫崇年就成了唯一的出气孔。 这是叶惠清没有想到的结果,若非枢密院的房间里有一个暗室,说不定,皇甫崇年就被百姓活生生打死了。 这件事,让叶惠清深深地意识到,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不是武器,而是民心,若干年以后,当他们夫妻坐上天皇,天后的位置,这个国家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开创了比大唐贞观还要强盛的盛世。 小黄门拿着官家的圣旨,战战兢兢的宣读官家的旨意,无论是城外的将士,还是城内的百姓所提出的要求,官家都会认真考虑,三天之内,给百姓们一个答复。 叶惠清和萧晟赶到衙门的时候,百姓们已经开始退去,但更多的百姓,依旧在街道两旁驻足观望。 叶惠清幸灾乐祸的一笑,“萧晟,你看看,你的祖父竟然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我真是同情你。” “我也应该同情你一下,看看你舅父,竟然变成缩头乌龟躲了起来。” 叶惠清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切,还只是一个开始,她知道自己目前还没有能力把皇甫崇年彻底打入深渊,但是,将他赶到通往地狱深渊的路,还是可以做到的。昨天晚上回来已经十点多了, 76第七十五回 胜了 围城之前,徐露想当然的认为,萧家定要败落下去,她趁机想办法拯救萧晟,萧晟定然会对她感激涕零。 徐敬山虽然心机深沉,但是,对于军事,他并不懂。 当初,皇甫崇年召集大军围城的计策,还是他献上的,只可惜,此计没有成功不说,还令皇甫崇年彻底失势,人心,是这世上最难猜测的东西,与人合作,不到成功的那一天,万万不可得意忘形。 这件事,皇甫崇年固然有责任,但是,徐敬山的责任更大,这件事急转直下之后,徐敬山寝食不安,一直在寻找对策。 万般无奈,徐敬山想到了女儿,徐露自己也是想来的,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陷进去了,再也拔不出来了,一想到萧晟,她就脸红心跳得厉害。 当初,若是与萧家合作,说不定,日后她真的可以嫁给萧晟的。 想想以前看过的穿越小说,哪个不是穿越女占尽风光,为何现实却如此残酷呢? 有一件事,打死她也想不到,那就是她的眼泪,只会让叶惠清更开心。 声色不动的叶惠清微笑着说道:“徐露,你这是做什么,别哭,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我一定会帮你。” 徐露抽噎的仰头看着叶惠清,徐露有一张标准的鹅蛋脸,杏仁型的大眼睛,挺翘的鼻子,花瓣一样的潋滟红唇,无一不是美到了极致,即便是她哭的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难看,而只会让人更加心疼。 “姐姐,只有你才能帮我们了……” 徐露不断的抽泣着,“姐姐,当初围城的计策,是父亲献上的,现而今,事情到了这一步,父亲具有很大的责任,都怪他昏了头,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姐姐,你就救他,我求你了,只要你能救我父亲,以后姐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徐露泪眼盈盈的看着叶惠清,却见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叶惠清脸色遽变,声音猛地高了八度,“徐露,此事可是真的!” 徐露下意识的点点头,失忆以后的叶惠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疾言厉色过。 叶惠清冷声道:“想不到徐大人饱读诗书,竟然是一个祸国殃民之辈,徐露,你走吧,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徐露呆住了,无论萧家还是皇甫家,哪一个不是想取而代之,这样的人,才是祸国殃民之辈吧,她这般大义凛然,是做给她看吗?怎么就忘了,失忆以前的叶惠清,是不喜欢她的。 叶惠清大声说道:“来人,送客!” 徐露怯怯的站了起来,“姐姐,为何会这样?” “徐露,道不同不相与谋,你走吧!” 徐露咬着嘴唇,微张,又闭上,苦笑着说了一句,“姐姐,我错了,我本来不应该来找姐姐的,姐姐以前对我的好,我会铭记在心。” 遗憾的是,再也不能名正言顺的见到萧晟了,但她不会放弃! 叶惠清意味深长的说道:“妹妹对我的好,我也深深记得。”说完,转过身去,似乎是不愿意看到徐露的离去。 徐露走后,叶惠清去找萧晟,萧晟听完,眉毛一扬,“你的意思,要徐家入罪?” “不错!” 萧晟点点头,“这个徐敬山,还以为他有多聪明,想不到,竟然生了一个如此蠢笨的女儿。” “他不是蠢笨,徐敬山应该是故意让徐露来试探萧家,试探你我,他和我舅父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或许,他还有后招。”叶惠清不觉得徐敬山轻易地向萧家表明什么,他认定了皇甫崇年,绝对不会因为一次的失利,就急着向萧家表明什么,这样的人,萧家也不敢用。 萧晟点点头,写了一封信,让莫雨亲自给萧克谏送去。 叶惠清说道:“莫雨,告诉萧大人,让他找人在洛阳传一下徐家的事情,务必要人尽皆知。” 徐敬山是皇甫崇年的一只臂膀,本想着这次贬官,将他扔到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去,徐露自己送上门来了。 尤其是想到徐露面对萧晟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叶惠清的心里就堵得慌,若不是不想破坏自己的计划,她恨不得马上杀掉徐露。 “清儿,想到了什么,竟然咬牙切齿的。”萧晟拉着她的手问道。 叶惠清猛醒,抬头看向萧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良久,才问道:“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 “说的什么?”莫名的,萧晟的心跳了一下,想起来叶惠清曾说过,做她的男人,只能有她一个,否则,会…… “清儿,你放心,此生此世,我只会有你一个!”开玩笑,他可不想被阉掉,再说了,他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呢。 叶惠清捏住他的下巴,“誓言不管用!” “那你想让我怎样?”萧晟握住她的手,一看她的嘴唇,就想吻她,“清儿,你应该明白我的心的。” 真的不想忍了,萧晟猛地吻住她,轻灵的舌尖在她的口内细细的品尝着,追逐着叶惠清的甜美味道。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这一刻,叶惠清总是柔软的像是一团泥,倒在他的怀中,彼此间能够听到那剧烈的心跳声。 叶惠清搂住他的蜂腰,闭着眼睛,享受着萧晟给予她的温柔。 良久,两个人才分开,叶惠清的眸子被睫毛盖住,低着头,靠在萧晟的怀里。 萧晟轻轻一笑,“清儿,明日日我父亲就会来下聘了,以后,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下聘可以,但是,在此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叶惠清与萧晟拉开了一点距离,神情严肃地说道。 “你说。”萧晟觉得叶惠清的表情很好笑。 叶惠清说道:“你要答应我,即便将来你做了皇帝,也不能再有第二个女人,一旦你的身边有了别人,或者我将你阉掉,或者让我杀了你!” 萧晟打个激灵,随即笑着抱住她,“你放心,我的身边,永远不会有第二个女子。” 叶惠清靠在他的怀里,“哼,你要是不怕死,尽管去找。” 萧晟苦笑,“清儿,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可靠?” 叶惠清不能告诉他,前一世,皇甫信不知道发了多少个誓言,每一封信,又是怎样的饱含深情。 “萧晟,我们还没有成亲,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事情,所以,任何保证,都不能让我心安。”叶惠清扬起眉毛,“这世间最难猜度的,就是人心。” 萧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她分辨什么,毕竟,此时的叶惠清只有十六岁,唯一的父亲又不在了,舅父只想利用她,这样的环境下,她不相信别人,情有可原。 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会用行动证明,他会和这个女子牵手一生,不离不弃。 翌日,阳光晴好,洛阳城的天,湛蓝如洗,清透的天空,让压抑多日的洛阳人心情都好了很多。 梧桐一边给叶惠清梳头,一边看着镜中的叶惠清,这个女子,长眉,狭长的凤眼,鼻梁不高不低,但是嘴唇却不是女子心目中的美丽唇形,嘴唇又厚又大,怪不得吃的比寻常人要多。 不过,她的耳朵很好看,很长,耳垂就像是小肉珠。 这个女子的脸上,没有半分柔美之色,脸庞太过坚毅,如男子一般。 真的不明白,这样的女子,竟然会被他家少爷捧在手心里,她看不得叶惠清在少爷面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却无计可施。 因为神思不属,梳篦夹住了叶惠清的头发,叶惠清疼得忍不住呼了一声,一直在外间等候的萧晟听见声音,疾步走进来,梳篦还吊在叶惠清的青丝上。 萧晟脸色一沉,怒道:“下去!” 梧桐慌得跪在地上,“少爷,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错了。” “下去!” 叶惠清把头发拢到前面,想要自己拿下来。 萧晟心疼得上前,小心翼翼的为她取下梳篦。 萧晟怒气未消,一边给叶惠清梳头,一边说道:“以后还是我来为你梳头吧。” “要不要帮我画眉?”叶惠清戏虐的问道。 话音刚落,萧晟就点头道:“好。” 叶惠清无语,这个人,打蛇随棍上。 “等会儿梳好头,我便为你画眉。”这等闺房之乐,还没有成亲变能享受到,往外推才是傻子。 叶惠清看他的手变来变去,不知道如何挽发髻,不由笑道:“算了,你以为这是耍大刀吗?我自己来好了。” 叶惠清挽好发髻,萧晟打开首饰盒,为她挑选首饰。 这样重要的日子,当然是要戴最好的首饰。 叶惠清看他恨不得把首饰盒中的首饰全都插到自己的头上,赶紧阻止,再重要的日子,也不必打扮得像个妖精一样,她可不喜欢满头珠翠。 萧晟说道:“爹爹和媒人还有一个多时辰才能来,干脆我们去街上逛逛,再买几件首饰。” 叶惠清横他一眼,“要去你去,我不去。” 萧晟嘿嘿一笑,其实他是知道叶惠清不喜欢珠宝首饰,只不过,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将这世上最好的,最美的,全都送给叶惠清。 77第七十六回 反目 围城之前,徐露想当然的认为,萧家定要败落下去,她趁机想办法拯救萧晟,萧晟定然会对她感激涕零。 徐敬山虽然心机深沉,但是,对于军事,他并不懂。 当初,皇甫崇年召集大军围城的计策,还是他献上的,只可惜,此计没有成功不说,还令皇甫崇年彻底失势,人心,是这世上最难猜测的东西,与人合作,不到成功的那一天,万万不可得意忘形。 这件事,皇甫崇年固然有责任,但是,徐敬山的责任更大,这件事急转直下之后,徐敬山寝食不安,一直在寻找对策。 万般无奈,徐敬山想到了女儿,徐露自己也是想来的,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陷进去了,再也拔不出来了,一想到萧晟,她就脸红心跳得厉害。 当初,若是与萧家合作,说不定,日后她真的可以嫁给萧晟的。 想想以前看过的穿越小说,哪个不是穿越女占尽风光,为何现实却如此残酷呢? 有一件事,打死她也想不到,那就是她的眼泪,只会让叶惠清更开心。 声色不动的叶惠清微笑着说道:“徐露,你这是做什么,别哭,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我一定会帮你。” 徐露抽噎的仰头看着叶惠清,徐露有一张标准的鹅蛋脸,杏仁型的大眼睛,挺翘的鼻子,花瓣一样的潋滟红唇,无一不是美到了极致,即便是她哭的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难看,而只会让人更加心疼。 “姐姐,只有你才能帮我们了……” 徐露不断的抽泣着,“姐姐,当初围城的计策,是父亲献上的,现而今,事情到了这一步,父亲具有很大的责任,都怪他昏了头,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姐姐,你就救他,我求你了,只要你能救我父亲,以后姐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徐露泪眼盈盈的看着叶惠清,却见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叶惠清脸色遽变,声音猛地高了八度,“徐露,此事可是真的!” 徐露下意识的点点头,失忆以后的叶惠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疾言厉色过。 叶惠清冷声道:“想不到徐大人饱读诗书,竟然是一个祸国殃民之辈,徐露,你走吧,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徐露呆住了,无论萧家还是皇甫家,哪一个不是想取而代之,这样的人,才是祸国殃民之辈吧,她这般大义凛然,是做给她看吗?怎么就忘了,失忆以前的叶惠清,是不喜欢她的。 叶惠清大声说道:“来人,送客!” 徐露怯怯的站了起来,“姐姐,为何会这样?” “徐露,道不同不相与谋,你走吧!” 徐露咬着嘴唇,微张,又闭上,苦笑着说了一句,“姐姐,我错了,我本来不应该来找姐姐的,姐姐以前对我的好,我会铭记在心。” 遗憾的是,再也不能名正言顺的见到萧晟了,但她不会放弃! 叶惠清意味深长的说道:“妹妹对我的好,我也深深记得。”说完,转过身去,似乎是不愿意看到徐露的离去。 徐露走后,叶惠清去找萧晟,萧晟听完,眉毛一扬,“你的意思,要徐家入罪?” “不错!” 萧晟点点头,“这个徐敬山,还以为他有多聪明,想不到,竟然生了一个如此蠢笨的女儿。” “他不是蠢笨,徐敬山应该是故意让徐露来试探萧家,试探你我,他和我舅父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或许,他还有后招。”叶惠清不觉得徐敬山轻易地向萧家表明什么,他认定了皇甫崇年,绝对不会因为一次的失利,就急着向萧家表明什么,这样的人,萧家也不敢用。 萧晟点点头,写了一封信,让莫雨亲自给萧克谏送去。 叶惠清说道:“莫雨,告诉萧大人,让他找人在洛阳传一下徐家的事情,务必要人尽皆知。” 徐敬山是皇甫崇年的一只臂膀,本想着这次贬官,将他扔到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去,徐露自己送上门来了。 尤其是想到徐露面对萧晟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叶惠清的心里就堵得慌,若不是不想破坏自己的计划,她恨不得马上杀掉徐露。 “清儿,想到了什么,竟然咬牙切齿的。”萧晟拉着她的手问道。 叶惠清猛醒,抬头看向萧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良久,才问道:“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 “说的什么?”莫名的,萧晟的心跳了一下,想起来叶惠清曾说过,做她的男人,只能有她一个,否则,会…… “清儿,你放心,此生此世,我只会有你一个!”开玩笑,他可不想被阉掉,再说了,他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呢。 叶惠清捏住他的下巴,“誓言不管用!” “那你想让我怎样?”萧晟握住她的手,一看她的嘴唇,就想吻她,“清儿,你应该明白我的心的。” 真的不想忍了,萧晟猛地吻住她,轻灵的舌尖在她的口内细细的品尝着,追逐着叶惠清的甜美味道。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这一刻,叶惠清总是柔软的像是一团泥,倒在他的怀中,彼此间能够听到那剧烈的心跳声。 叶惠清搂住他的蜂腰,闭着眼睛,享受着萧晟给予她的温柔。 良久,两个人才分开,叶惠清的眸子被睫毛盖住,低着头,靠在萧晟的怀里。 萧晟轻轻一笑,“清儿,明日日我父亲就会来下聘了,以后,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下聘可以,但是,在此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叶惠清与萧晟拉开了一点距离,神情严肃地说道。 “你说。”萧晟觉得叶惠清的表情很好笑。 叶惠清说道:“你要答应我,即便将来你做了皇帝,也不能再有第二个女人,一旦你的身边有了别人,或者我将你阉掉,或者让我杀了你!” 萧晟打个激灵,随即笑着抱住她,“你放心,我的身边,永远不会有第二个女子。” 叶惠清靠在他的怀里,“哼,你要是不怕死,尽管去找。” 萧晟苦笑,“清儿,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可靠?” 叶惠清不能告诉他,前一世,皇甫信不知道发了多少个誓言,每一封信,又是怎样的饱含深情。 “萧晟,我们还没有成亲,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事情,所以,任何保证,都不能让我心安。”叶惠清扬起眉毛,“这世间最难猜度的,就是人心。” 萧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她分辨什么,毕竟,此时的叶惠清只有十六岁,唯一的父亲又不在了,舅父只想利用她,这样的环境下,她不相信别人,情有可原。 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会用行动证明,他会和这个女子牵手一生,不离不弃。 翌日,阳光晴好,洛阳城的天,湛蓝如洗,清透的天空,让压抑多日的洛阳人心情都好了很多。 梧桐一边给叶惠清梳头,一边看着镜中的叶惠清,这个女子,长眉,狭长的凤眼,鼻梁不高不低,但是嘴唇却不是女子心目中的美丽唇形,嘴唇又厚又大,怪不得吃的比寻常人要多。 不过,她的耳朵很好看,很长,耳垂就像是小肉珠。 这个女子的脸上,没有半分柔美之色,脸庞太过坚毅,如男子一般。 真的不明白,这样的女子,竟然会被他家少爷捧在手心里,她看不得叶惠清在少爷面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却无计可施。 因为神思不属,梳篦夹住了叶惠清的头发,叶惠清疼得忍不住呼了一声,一直在外间等候的萧晟听见声音,疾步走进来,梳篦还吊在叶惠清的青丝上。 萧晟脸色一沉,怒道:“下去!” 梧桐慌得跪在地上,“少爷,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错了。” “下去!” 叶惠清把头发拢到前面,想要自己拿下来。 萧晟心疼得上前,小心翼翼的为她取下梳篦。 萧晟怒气未消,一边给叶惠清梳头,一边说道:“以后还是我来为你梳头吧。” “要不要帮我画眉?”叶惠清戏虐的问道。 话音刚落,萧晟就点头道:“好。” 叶惠清无语,这个人,打蛇随棍上。 “等会儿梳好头,我便为你画眉。”这等闺房之乐,还没有成亲变能享受到,往外推才是傻子。 叶惠清看他的手变来变去,不知道如何挽发髻,不由笑道:“算了,你以为这是耍大刀吗?我自己来好了。” 叶惠清挽好发髻,萧晟打开首饰盒,为她挑选首饰。 这样重要的日子,当然是要戴最好的首饰。 叶惠清看他恨不得把首饰盒中的首饰全都插到自己的头上,赶紧阻止,再重要的日子,也不必打扮得像个妖精一样,她可不喜欢满头珠翠。 萧晟说道:“爹爹和媒人还有一个多时辰才能来,干脆我们去街上逛逛,再买几件首饰。” 叶惠清横他一眼,“要去你去,我不去。” 萧晟嘿嘿一笑,其实他是知道叶惠清不喜欢珠宝首饰,只不过,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将这世上最好的,最美的,全都送给叶惠清。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78第七十七回 下聘 下聘的日子,最紧张的不是叶惠清,而是萧晟,萧晟派了莫雨等人在门口守着,一旦父亲和媒人来了,赶紧通知他。 莫雨很想告诉他们家公子,老爷来的时候,肯定是敲锣打鼓的,还用得着看着,估计整个巷子都会听得清清楚楚。 萧晟在房间里转了一会儿,站起来,看了一眼沉静得如同木头人一样的叶惠清,“清儿,是不是应该把孙姨娘接进来。” “城外会更安全。”叶惠清何尝不想有家人在场准备这一切,只是,萧晟这样的急性子等不得啊。 萧晟坐立不安的样子,让叶惠清看的很心烦,这一切,不过是走过场,两人都那样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个男人,在任何时候都能镇定自若,偏偏这个问题就看不开。 但就是因为他的患得患失,总是让叶惠清心里荡漾的甜蜜味道,才会痛快的答应接下聘礼,接受他的一切。 这是皇甫信从来没有给过她的,那时候,皇甫信只是轻轻拉拉她的手,或者摸一下她的脸,就能让她一年都沉浸在甜蜜里,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两个还没有成亲的人,怎么可以有过分的举动。 直至遇上萧晟。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竟然是一时一刻的离不了,绝对做不到发乎情,止乎礼,萧晟抱她,吻她的时候,她心跳得厉害,身体燥热,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放下书,叶惠清走到萧晟面前,“怎么,怕我反悔?我要是想反悔,即便是下了聘,也有机会。” 萧晟咬牙切齿的抱住她,“休想反悔,你现在是我的了,你要是敢跑,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抓住你!” 被转移了注意力的萧晟,浑然不觉这是叶惠清的花招。 叶惠清扑哧一笑,“你打得过我吗?” 萧晟僵了一下,“迟早有一天,我会打败你。”只是怎么听着他的声音里,有那么一丝丝不自信。 “好,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叶惠清平静而又温柔的说。 叶惠清比他力气大,比他吃得多,比他懂兵法,想要追上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抱着叶惠清的萧晟,渐渐趋于平静,可内心里另一把火,却迅速燃烧起来了。 萧晟低头准备吻她的时候,外边隐隐传来鼓乐声。 只愣了一下,萧晟低下头,迅速吻上叶惠清,只是这一次不敢太过疯狂,怕毁掉叶惠清精致的妆容。 两唇相接,叶惠清身上清冽的味道窜入鼻息,即便是涂了脂粉,也不曾遮住这诱人的味道,萧晟觉得自己的心都融化在了她的唇舌里,他搅动着叶惠清柔软湿润的口腔,追逐着她甜美的香舌,心醉神迷的他,再次紧紧抱住叶惠清,心里想,何时才能把她这身衣服脱掉,他想知道,这副玲珑有致的身材,究竟有着怎样的诱惑力,让他夜夜不能寐。 “公子,公子……”莫雨心下纳闷,怎么听见乐声的公子,反倒不着急了。 萧晟依依不舍的放开叶惠清,重新为她插好步摇,认真的看看她的妆容,在她唇上又亲了一下,“我出去看看……” 叶惠清羞涩的点点头。 在她脸上难得一见的娇羞,让萧晟差点忍不住又吻上去,被叶惠清一把推开,娇嗔道:“你快出去!” 萧晟的笑容里,带着化不开的浓情蜜意,他历经多少艰难,才走到这一步,个中煎熬,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萧家下聘,可是大事情,萧裕改变态度以后,家里的人也迅速改变了态度,人人都知道,萧克谏现在接替了父亲的职位,成为了新任宰相。 更重要的是,叶惠清和萧晟才是这座城池的主宰者。 怕是今后的萧家,都要仰仗萧克谏生活了。 萧克谏准备的聘礼,已经很丰厚了,但是,在情势发生逆转以后,萧裕和其他萧家人,也都送来了丰厚的礼物。 萧克谏苦笑,世情冷暖,没有比在萧家体会的更深刻。 今天来送聘礼的,光媒人就有六个,阵容十分强大。 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队伍两旁,有萧家的下人抬着竹篓发喜钱,见者有份。 是以,一条不长的巷子,竟然用了大半个时辰。 萧克谏来到门口,看到儿子一脸兴奋的神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本想让儿子在前一晚回家住,结果,萧晟不答应。 叶惠清也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所以,萧克谏也只能作罢。 萧克谏和媒人进了大门,萧晟走在父亲身边,低声问道:“爹,你都准备好了吧?” “你连爹爹都不信任了?”萧克谏叹了一口气,自己被父亲控制了一辈子,所以,不想让儿子也像自己这样过一生。 按照洛阳的风俗,应该是先下定,然后女方回定,而后,两家人就依靠媒人传递消息,过年过节的时候,男方要送一些冠花彩缎以及食物,名酒和水果之类的应节物品。 当然,女方是要回赠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礼节性往来,双方家庭觉得水到渠成,就会约媒人商定下聘的日子。 下聘之后,还有下财礼。 而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因为战争的原因,一次性的下聘来解决了。 叶惠清已经听萧晟解释过,她不在乎这些礼节,萧晟同样也不在乎。 叶惠清没有娘家人支撑场面,萧克谏昨日晚间,请了朝中的同僚,同是姓叶的礼部侍郎叶志天夫妇作为叶惠清的娘家人。 叶志天和叶惠清并非同族,不过,沾着一个姓氏,礼部侍郎的官职并非有多大权势,尤其是在这个乱世下,一切,都是拳头说了算。 管家已经准备了十来桌酒席,请的都是萧克谏比较亲近的朋友亲戚,这些事情,都是萧克谏张罗的,两位当事人却做了甩手掌柜,一切都没有操心。 叶惠清听着外面热闹的场面,想起了已经过世的父亲,父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嫁掉,今天终于让父亲如愿了。 不可否认,她现在已经喜欢上了萧晟,但最初,却是因为父亲的遗愿。 “小姐,老爷请你出去。” 叶惠清点点头,今天盛装打扮,让她感觉很别扭,尤其是满头珠翠,怎么都觉得比头盔还重。 萧晟在她出门的时候迎了上来,“外边来的贺客太多,酒席少了。” 叶惠清愕然,“谁来了?” “几乎都来了,而且,父亲说皇甫一家也已经在路上。” 叶惠清心中冷笑,舅父还没有死心么?即便是他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猜不到自己是重生的,今生今世,若是不报仇,她枉为人。 “既然来了,都是客人,招待就是,酒席不够,让酒楼来送。” 萧晟微微一笑,“我已经让管家去了。” 看着叶惠清似乎路都不会走了,他低声道:“若是觉得这身衣服不舒服,换掉就是。” 这句话,如同天籁之音,叶惠清满面笑容,简直是心花怒放了,“那我真的换掉了。” 萧晟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这时候的叶惠清,才会有一丝少女的俏皮天真。 叶惠清翻个白眼,欢快地跑掉了,萧晟慢悠悠的跟在她的后面,一直到廊庑下才停下脚步,梧桐心里说不上是酸涩还是苦楚,虽然心里明白,公子这辈子都不会再要她,但就是心有不甘,若是徐露那样的美女,或许还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叶惠清,她凭什么得到公子的心! 此时的叶惠清,却很开心,换上一身男装,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 门一开,萧晟就迎上来,两人手牵手走出院落,梧桐低着头走在后面,嘴唇几乎咬破了。 叶惠清和萧晟一出现,就被人围了上来,叶惠清一个也不认识,萧晟介绍一个,她就和人点头打招呼,需要行礼的时候,规规矩矩的行礼,乖巧得很。 众人最初来的时候,心情很复杂,萧克谏是这个都城的执掌人,叶惠清和萧晟则是决定大齐命运的人,若是想继续当官发财死老婆,就必须前来祝贺二人。 人人都想,这样一个长相平凡的女子,萧晟怎么会看得上呢?一定是为了权势才会这样做的。 可是,一看到叶惠清和萧晟相处时的甜蜜,众人的心里更复杂了,萧晟的样子,分明是爱极了叶惠清,从两人对视时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也有不甘心的,举着酒杯来到二人面前,“叶大人,听说你是个海量,今日大喜的日子,孔某请大人喝一杯。” 孔四可的妹妹,也是洛阳城有名的美女,一直很倾慕萧晟,做梦都想着嫁给萧晟,得知萧晟喜欢上了一个像男人一样的女子,心都碎了,在家哭得死去活来。 作为翰林院的大学士,孔四可心疼妹妹又没有办法,只好咬着牙捧了一大杯酒过来,准备给叶惠清一个下马威。 叶惠清以为她真的知道自己是个海量,也没多想,洒脱的和孔四可扬了扬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还把杯子倒过来,示意她已经喝干了。 孔四可看看自己斗大的酒杯,脸都白了,可他是个男人,这个面子不能丢,只好咬着牙喝下去。 叶惠清看得明白,挥挥手,马上有丫鬟端着酒上来,叶惠清示意丫鬟给孔四可倒酒,孔四可摆手,“不喝了?” 叶惠清一笑,“孔大人,这酒是必须喝的,叶某要借着一杯酒,祝我们大齐国运昌隆万万年。” 她这样一说,不要说孔四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举起了酒杯,这杯酒,不得不喝。 萧晟在她身边低语,“别喝了。” “还不是你!”叶惠清给了萧晟一个冷冽的眼神,萧晟不自然的一笑,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他没想到,叶惠清竟然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这之后,无论是谁来敬酒,叶惠清都一饮而尽,决不推辞,众人眼看着她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却脸不红,话不迟,脚步坚定,心中哀叹,这个女人是不想让天下的男人没路走啊。 萧克谏最是开心,这个儿媳妇是儿子自己挑选的,他的人生,总算比自己强,没有被人所掌握的。 酒席过半,皇甫崇年与徐敬山联袂而来。 来的都是客,不可能把人赶出去,客人们都已经知道皇甫崇年和这个外甥女已经闹翻了,现在看到姗姗来迟的皇甫崇年,有点摸不准脉了。 皇甫崇年失势是肯定的,但是,他是叶惠清的亲舅父,血脉相连的关系,谁也不说不好他们那一天就把酒言欢了,所以,这时候,谁也不愿意得罪皇甫崇年。 叶惠清还是念着亲情的,否则,皇甫崇年就不是远离洛阳城了,杀头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思及此,很多人对皇甫崇年的态度热情起来。 萧克谏心中苦笑,这时候了,皇甫崇年还是不肯死心。 可儿子说得明白,叶惠清的眼神里,那若隐若现的杀意,绝对不是假的,叶惠清与皇甫崇年到底有着怎样的仇恨,他无从知晓,但他清楚一点,萧家和皇甫家永远势不两立。 即便是萧裕倒了,他仍然是萧家的人,在这个家族社会里,没有人能够完全的脱离家族的控制。 若非叶惠清的强势,她和萧晟能维持多久,他想都不敢想,他太清楚自己的父亲了,在萧裕的心里,为了家族的强大,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叶惠清神色平静的迎了上去,面带微笑的向舅父打招呼,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任何嫌隙。 皇甫崇年的身后是他的夫人是裴氏,徐敬山的身后则是徐露母女。 徐露看着神采奕奕的萧晟,心中无限苦涩,这个女子即便是这样重要的日子,已然一袭男装,萧晟真的不介意吗?她不在乎萧家人的态度吗? 马上就要跟着父亲离开洛阳了,以后,怕是没有机会见到萧晟了,只是,依然心有不甘。 叶惠清看到裴氏,淡淡的一笑,礼貌的行礼,请他们入座。 裴氏苦笑,今天这场下聘的场面,真是够宏达,萧克谏一定很得意吧,看他笑得如此开心,就应该知道,叶惠清给他们萧家带来了怎样的泼天富贵,怪不得丈夫总是在思考如何才能打动叶惠清,让她到皇甫家来。 萧晟主动问道:“皇甫大人,怎么不见皇甫兄?” “他昨日摔了腿,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门了。”皇甫崇年的眼底闪过一丝恼怒,萧克谏虽然不如他,可他的儿子,却比自己的儿子强上千百倍,不该这样的!第一次,让皇甫崇年对儿子深深地失望了。 叶惠清看在眼里,心中一动,笑道:“舅父,我这里有个道医,医术高超,一会儿我派人请他过给表兄开上几副药,他的腿伤很快就会好了。” 可以肯定,皇甫信是故意的,他不想见到叶惠清,叶惠清何尝想要见到他! 众人落座,叶惠清亲自给裴氏和徐露母女俩倒酒。 王氏赶紧说道:“叶小姐,露儿还小,不能喝酒的。” 叶惠清一挑眉,“不是啊,露儿妹妹来我这里玩儿的时候,最是喜欢陪我喝酒,只是酒量不如我。” 王氏有些尴尬的偷偷看了一眼裴氏,看到裴氏心神不属,似乎没有听清她们的对话,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裴氏看了一眼叶惠清,想起夫君的话,牵强的一笑,“清儿,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你父母双亲已然不在了,舅父舅母自然有责任为你准备一切,你舅父和我已经准备了一份回礼,无论你舅父或者表兄做了什么令你不高兴的事情,清儿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舅父只有你母亲一个妹妹,他是真心疼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待你才令你开心,反而一错再错,误会连连,清儿,今天舅母借着这杯酒向你赔不是了。” 叶惠清俏皮的一笑,“舅母,我从来没有生过舅父的气,是你们多想了,只不过,父亲在临终前将我许配给萧晟,父命难违,我别无选择,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裴氏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一些,长出了一口气,拉着叶惠清的手,“清儿,你好歹也有皇甫家的一半血脉,切不可因为一些小事与舅父舅母生分了,要知道我们是真心疼你的。” 叶惠清连连表示不会,裴氏这才命身边的丫鬟将抱着的首饰盒捧过来,亲自递给叶惠清,“清儿,这是舅母为你准备的嫁妆,若是有不喜欢的,尽管告诉舅母,我再命人为你打制,在我心里,你和丽华一样,都是我最疼的女儿。” 叶惠清似乎动容了,捧着盒子看了又看,好半天,才喜滋滋的说道:“谢谢舅母。” 叶惠清回身把首饰盒递给梧桐,让她捧着。 裴氏笑道:“清儿,舅母还为你准备了十来个丫鬟仆妇,只是今天不好带过来,若是你不嫌弃,我明日派人送过来。” 这个世界,丫鬟仆妇,就好像是集市上的牛马,店铺里的物品,随意买卖,没有半分尊严,他们的多寡,只是象征着主人的财富而已。 竟然想到送丫鬟!叶惠清忍不住又是一阵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吃了一盒肠炎宁才好,不过还是没劲,今天只有这么多了,若不困,或许还有小剧场,不一定。 79第七十八回 姐夫 送丫鬟? 叶惠清淡笑道:“舅母,丫鬟仆妇就算了,我马上就要离开洛阳了,深州城随时都会有大战,这些丫鬟跟我去了,万一兵败,他们性命难保,我岂不是害人性命了。” 她的拒绝,在意料之中,裴氏并没有过多尴尬,这是皇甫崇年临出门的时候对自己交代的,即便是她脑子不聪明,也能想到,叶惠清是不会收下丫鬟的。 叶惠清看了一眼徐露,笑道:“听说表兄和徐露订了婚约,依我看,不如把丫鬟仆妇送给她,让她早一点学会皇甫家的规矩。” 不要说裴氏和王氏,就是周边的人都是神情一震,徐露更是脸色苍白,王氏恨不得将叶惠清的嘴堵上,徐敬山为了巴结皇甫崇年,送了一个庶女做妾还不够,竟然还把嫡女嫁给了皇甫信。 怪不得皇甫信今天没到。 叶惠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大嘴巴,还笑盈盈的说,“徐雅虽然很美,我相信,过几年徐露会更美,唉,只可惜皇上太小,否则,徐露嫁给皇上,做个皇后也是绰绰有余。” 王氏忙忙压低声音道:“叶小姐,这种话,不好随意说得。” 叶惠清笑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学识,说话粗鄙,还请夫人见谅,舅母,你帮我招呼一下夫人,对了,徐露,我记得你喜欢吃猪蹄,不知道你来,厨房似乎没准备,我现在让人去给你做两个。” 裴氏最不喜欢吃猪蹄,听到猪蹄两个字都会作呕,更不要说当着她的面吃。 裴氏哪里会想到叶惠清知道自己的底细,徐露常来常往的,她对徐露的乖巧美丽聪慧还是很满意的,想不到,这个女子,竟然有这样令人恶心的癖好。 徐露也是脸色涨红,她的确喜欢吃猪蹄,但是因为打探到裴氏不喜欢,所以,每次去皇甫家,总是提也不提,倒是跟叶惠清提过,猪蹄养颜美容,她提醒叶惠清多吃一些,也是讨为了叶惠清欢心。 叶惠清才不会理会他们的心情,转身走了。 面对满桌的美食,裴氏半点心情都没有了,恨不得马上离开。 王氏讪讪得和裴氏说着话,裴氏的神情已经变得很冷淡,徐家现在的靠山只有皇甫崇年了,皇甫崇年虽然倒霉了,但此人的强大,不是寻常人所能想象的,萧家如此强势的情形下,皇甫崇年还能与之抗衡,可见一斑。 叶惠清心情大好,让萧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萧晟有些担心,端给她一碗汤,叶惠清喝了一口,撅起嘴,“我要喝酒。” 萧晟暗道不好,今天她喝的酒太多了,纵然是海量,也有一些微醉了。 萧晟拉着她走到一旁,“清儿,我有些不舒服,陪我回房可否?” 叶惠清上下打量他一番,鄙夷的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喝醉了,怕我给你丢了脸面!” 萧晟嘿嘿一笑,拉着她就往外走,反正父亲和叔叔们在此,他们两个人离开也没什么,皇甫崇年着实令人厌恶。 或许是真的有点喝多了,叶惠清很乖巧的任由萧晟拉着,深一脚浅一脚,晃晃悠悠的回了房间。 叶惠清和萧晟的离开,让皇甫崇年有些不高兴,但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城府甚深的皇甫崇年干脆反客为主,和萧克谏一起招呼客人。 萧克谏属于比较温和的人,对于皇甫崇年的老辣手段,自愧弗如。 对于皇甫崇年送给萧家的回礼,萧克谏也是心情复杂,叶惠清并没有准备回礼,她甚至不懂这些礼节。 回礼的物品,是叶志天临时准备的。 萧克谏还打算回送叶志天一些礼物作为感谢。 这件事,萧克谏不能代替叶惠清做主,所以,萧克谏命丫鬟去找叶惠清,问问她的意见。 叶惠清和萧晟早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两人鞋都没脱,看样子是都醉了。 梧桐咬着嘴唇在床前立了片刻,蓦地,叶惠清冷冷道:“何事?” 梧桐进门她就醒了,只不过听声音是梧桐,所以,没有理会,奇怪的是,梧桐进门之后,并没有唤醒他们,而是痴痴的望着他们。 可以肯定,她看的不是叶惠清,叶惠清自然是心里不舒服,她的男人,不是他人可以觊觎的。 萧晟没有叶惠清喝得多,却比她睡得更沉。 叶惠清迷迷糊糊的记得,似乎进门之后,萧晟就说口渴,然后抓了桌上的茶壶准备喝两口,被叶惠清劈手夺过来,两人打打闹闹的,不知怎的就躺在了床上,若不是梧桐进来,估计睡到明天早上才会醒的吧。 梧桐心里一晃,把自己所为何来全然忘了,双唇直颤,脸色苍白如纸。 叶惠清越发断定自己的判断是真的,原来,未来的婆婆送自己两个丫鬟,竟然是存了别的心思! 还没有成亲,就想着往自己身边塞人! 叶惠清愠怒,“出去!” 梧桐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到了院门口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这样一闹,萧晟也醒了,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到叶惠清怒气未消的脸,顿时酒醒,“清儿,怎么了?” “萧晟,一会儿你父亲走的时候,让他把你母亲送来的两个丫鬟带回去!” 萧晟何等精明,马上明白了其中关窍,嘿嘿一笑,搂住叶惠清,“清儿,应该相信你的夫君。你不喜欢,我今天就让人送他们回去。” 对叶惠清的态度,他十分欢喜,之前叶惠清也应该知道这两个丫鬟的心思,却从来没有什么表露,今天下聘之后,她即改变态度,让萧晟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单方面的付出。 又暗自遗憾,和叶慧清睡在一张床上,竟然只是纯睡觉,大好机会,白白错过,真傻。 叶惠清和萧晟起身,看到皱巴巴的衣服,叶惠清挥手,“出去,我换一身衣服。”梧桐过来,肯定是萧克谏有事找他们。 两人各自换了衣服,去见萧克谏,客人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萧家的一些近亲和皇甫崇年,徐敬山等人在场。 萧克谏命人重开了一桌,皇甫崇年和萧克谏坐在正副主位上,徐敬山和叶志天左右相陪,然后才是萧家的一些亲眷。 萧克谏看到两人都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暗叹了一口气,寻思着是否应该找儿子说一下,毕竟叶惠清还在孝期,千万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 正寻思着,皇甫崇年笑着说,“清儿,萧晟,舅父来了之后,你们还未一起敬酒。” 叶惠清笑道:“舅父想要喝酒,甥女怎敢不从。” 她接过丫鬟递上来的酒杯,和萧晟一起向皇甫崇年敬酒。 皇甫崇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晟,老夫只有这一个甥女,你若是怠慢了她,老夫第一个不放过你!”皇甫崇年笑容满面的说道。 萧晟一本正经的说道:“舅父放心,清儿使我此生挚爱,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皇甫崇年放声大笑,开怀的笑声,让酒席宴上的气氛更加欢快。 萧克谏却在着急,如何才能告知叶惠清回礼的事情,他担心的是因为这件事,让萧晟和叶惠清之间产生一些不愉快。 萧家不缺金银,儿子娶妻,重要的是彼此幸福。 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皇甫崇年却要起身告辞了。 皇甫崇年站起来之后,萧克谏陪着他往外走,叶惠清和萧晟跟在他们身后,叶惠清和萧晟一直手牵手,让皇甫崇年意识到,萧家这一局,的确赢得灿烂无比。 到了大门口,皇甫崇年顿住脚步,向萧克谏拱手道别,萧克谏微笑道:“皇甫大人,你送来的回礼,萧某举得还是留给他们儿媳做嫁妆的好。” 叶惠清笑道:“舅母已经和我说过这件事了,既然舅父舅母一片好心,那萧伯父收下就是了。” 萧克谏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不明白这丫头为何要收下皇甫崇年送来的回礼,难道,她想和皇甫崇年缓和关系。 皇甫崇年也捻着胡须笑道;“萧大人不必担心,清儿的嫁妆老夫已经准备好,等她孝期满了,你我两家商量一个好日子,为他们举办婚礼就是。” 萧克谏也忙应和道:“皇甫大人和我想到一块了,我们一家也想着他们早日成亲,届时,我一定亲自上门和皇甫大人商量。” 跟在母亲身后的徐露在皇甫崇年和徐敬山下台阶之后,压低声音对叶惠清说道:“叶姐姐,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姐姐一样看待的。”她的声音蕴含着无限的委屈,眼底也是泪光闪动。 叶惠清伸手掐了一下她白皙嫩滑的小脸,“徐露,我也是一直把你当做妹妹看待的,怎么?姐姐今天怠慢你了?若是有何怠慢之处,姐姐向你赔罪。” 徐露忙摇头,“不是的,姐姐。”眼看着裴氏已经上了马车,她这才说道:“姐姐,我是不会嫁给姐夫的。” “哦,那你想嫁给哪个姐夫?” 80第七十九回 重生 徐露脸一红,“姐姐,不要开玩笑。” 叶惠清淡淡一笑,“你这样想是对的,嫁谁也不能嫁给自己的姐夫,若是我有一个妹妹,天天想着嫁给我的夫君,我一定毫不留情的掐死她!”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没来由的,徐露打了一个激灵。 叶惠清眼底那毫不掩饰的狠辣,证明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她一直以为,叶惠清是不喜欢萧晟的,而且,在失去记忆之前,叶惠清对萧晟是排斥的。 为何,现在会改变如此之多。 叶惠清看着徐露爬上马车,掀开车帘向她挥手,也挥了挥手,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皇甫崇年肯定是要走的,徐敬山也不可能留下,以后的徐露,会很艰难,她想知道,这个女子今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战争就像是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洛阳人还没有彻底明白这场战争,战争就结束了。皇甫崇年以及他属于他一系官员,基本都被贬到了大齐官员最讨厌的边塞或者穷苦之地,可以说,皇甫崇年在洛阳的势力,已经被打散。 但这一切,只是表面上,真相到底如何,没有人知道,皇甫崇年蛰伏多年,不可能就此真的认输,而且,那个打败他的人,是他的外甥女,这让人们对皇甫崇年的未来充满了好奇。 现阶段,叶惠清并不贪心,她深知未来几年内,大齐的内乱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到各个角落。 洛阳,并不是好地方,这天下间,不是只有一个洛阳。 她小时候,因为对桑蚕很好奇,而深州因为不适合桑蚕生产,蚕并不常见,孙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几条蚕给他养,叶惠清怀着一颗好奇的心,养了很久,看着他们一口口的吃着桑叶,夜深人静的时候,听着他们沙沙的声音,叶惠清很受震撼,生命的强大,和生命本身的体积毫无关系。 此时的叶惠清,就想做一条蚕,从自己的大本营开始,一点点的向外扩张。 在百姓们看来,洛阳城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事情远没有人们看到的那样顺利。 宋义死了,剩下的几个人,依然是叶惠清的心病。 皇甫崇年走后的第二天,叶惠清便开始谋划这些手握军权的刺史和节度使们。 听说萧克谏请客,众人马上想到,真正请客的人,应该是叶惠清,想到自己的家人还在叶惠清的手中,谁也不敢大意。 今天醉月楼一个客人都没有,而且,周边的街道小巷,全被清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副武装的禁军,腰佩宝刀,威风凛凛的站在街道两旁。 叶惠清和萧晟站在萧克谏身后,笑盈盈的看着前来赴约的几个人。 众人相互客套一番之后,上了醉月楼的三楼。 醉月楼的掌柜战战兢兢的看着叶惠清等人,化解危机保住洛阳的人,竟然是一个女子,这让老掌柜心存感激之时,心里多了几分恐惧。 今天的酒席,他不敢怠慢,甚至准备一会儿亲自下厨。 分宾主落座以后,萧克谏笑着吩咐小二赶紧上酒菜。 今天他们本来就是冲着叶惠清来的,所以,酒端上来,众人怎么肯放过叶惠清,而且,叶惠清的酒量,他们早就有所耳闻,对叶惠清,他们是又敬又怕,心情复杂至极。 这份复杂,全都化为了酒量。 萧晟的酒量,远不如叶惠清,可他不愿意让叶惠清多喝酒,连着帮忙喝了几大碗,脸上已经透出明显的红晕。 叶惠清今天很节制,她虽嗜酒,却不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她很清醒的知道这个场合,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敬过一圈酒,众人开始慢慢吃菜,这些人虽然身居高位,但是醉月楼的美食,还是让他们胃口大开,毕竟,醉月楼在洛阳城可是数一数二的。 几个人的心情非常轻松,他们并不害怕萧克谏,恐怖的人是叶惠清,而叶惠清,很快就要走了。 深州城距离洛阳两千里路,纵然是一只老鹰想要飞回来,也要几天的时间,更不要说是没长翅膀的人了。 萧克谏手段太软,否则,也不会混到这把年纪,居然靠着儿媳妇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众人都是善于拿捏心思的人,每一句话,都隐含着深意。 叶惠清只做不懂,一直微笑着吃菜喝酒。 胡晖的情绪并不高,宋义的死亡,让他一次次的想要杀掉皇甫崇年,当然,他也这样做了,只是,派出去的人,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皇甫崇年并不是一直落水狗!这是胡晖的感觉。 交出军队,换取在洛阳的地位,并非一件好事,但他们别无选择,孙自务的死,就是一个最大的震慑,萧晟和叶惠清的结合,简直是所向披靡,或许,这天下以后就是萧家的天下。 尤其是很多人都听说过关于萧晟的那个传言,心情更加复杂。 时间过半,叶惠清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几位大人都是我的长辈,今天我再最后请诸位叔叔伯伯再饮一杯。” 众人脸色遽变,叶惠清说,最后?何意? 叶惠清放下酒杯,收敛笑容,凤眼一挑,风轻云淡的说道:“很简单,今天的酒,是加了料的。” “你……你下毒!”没来由的,胡晖一阵腹痛,好像是有一只铁手在自己的身体里用力的拉扯着。 房间里可说是势均力敌,萧家这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真要是打起来,他们占不到便宜的。 叶惠清倏尔一笑,“诸位大人带兵来洛阳的时候,肯定是胸怀大志,以为这天下尽在掌握,可怎么就不想一想,若是真有那么容易,皇甫崇年和萧裕怎么会斗得你死我活,还不分胜负,难道诸位真的以为比萧裕,皇甫崇年更胜一筹!” 她的声音越发的冷冽起来,眼中寒芒闪烁,令人不寒而栗,“叶某这样做,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为念,这毒药虽然是毒药,但也不至于马上就死,只要诸位不轻举妄动,那么,十年之内,诸位生命无虞,否则……” 她不再说话,众人却知道她后面想要说什么。 叶惠清的狠辣,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家人在她的手中,现而今,自己的性命,也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单胡晖,任何一个在场的人,都十分悔恨踏入沼泽,趟了这趟浑水,若是此时还在地盘里,无论怎么做,别人都不敢轻视。 萧克谏心生不忍,“诸位大人不必担忧,每年八月中秋,叶小姐都会准时派人给几位送来解药,只要及时服用解药,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到了此时,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胡晖率先起身,郑重发誓,“萧大人,叶小姐,今天胡某在此发誓,从今天起,胡某誓死效忠萧家,此生绝不背叛,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萧克谏急忙扶起他,“胡大人言重了,我等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大齐江山。”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就醒悟过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向萧克谏,叶惠清表忠心,发誓言。 一场隐形的灾难,在尚未萌芽的时候,就被叶惠清掐灭了,萧晟的心情大为放松,他一直心情很矛盾,无论是叶惠清还是爹娘,都是他最舍不得的人,原本是想让爹娘跟着他一起去洛阳,孰料,很多事情,并不在自己的预料之内,叶惠清的谋略,让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与叶惠清之间的差距,可也让他更加心疼叶惠清,这个女子,今年不过十六岁,一个花季般的年龄,同龄的女子,或在崇敬自己的夫君,或者是娇羞待嫁,疑惑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疼爱自己的夫君,而这个女子,只有一双拳头,她不但没有依靠别人,还成为了很多人的依靠。 所以,他宁可背负不孝之名,也不想离开叶惠清,只想着,在她累的时候,自己仍然站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是给她一个肩膀依靠,也是一种幸福。 一直不曾说话的扬州节度使刘恺说道:“叶小姐,我想知道,这天下,这江山,是萧家还是叶家?”这句话,已经很明显。 叶惠清扬眉一笑,反问道:“刘大人以为呢?” “有德者居之。”刘恺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叶惠清的眼神更亮了,“刘大人你错了,叶某生平最佩服的人是西楚霸王,楚霸王曾经说过:彼可取而代之也!所以说,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只有用这个说话。”叶惠清挥了挥手拳头。 刘恺是一个孤傲执拗的人,这天下间,没有几人能让他心生臣服,自己这次败落,他总结了一下,无非是轻敌。 “叶小姐,西楚霸王的下场可是很凄惨的。” “是啊,若有机会重来,或许鸿门宴上,刘邦那厮肯定没命,而楚霸王也不会自刎乌江,所以,叶某人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她的眼角眉梢,杀气立现,这个刚毅果敢,善谋勇段的女子,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让刘恺竟然忍不住心里打了一个哆嗦,刚刚浮起的想法,还没说出口,硬生生吞了回去。 81第八十回 生变 叶惠清知道,彻底制服这些人,尚需时日,这些人,各个都是曾经独霸一方的枭雄,如何忍得气在萧克谏手下。 不过,有萧裕坐镇后方,加上萧晟的幕僚,萧克谏想要把握洛阳的局势,并非难事。 叶惠清不担心洛阳,萧裕肯定留了一手,这个老狐狸,还有好几年的大好时光。 刘恺想要说什么,她早就猜出来了,但是,她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刘恺唯有苦笑而已,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 这场酒宴,人人心里都有一个小算盘,但是,真正把算盘打响的,唯有叶惠清。 萧克谏自认在手段方面,远不及这个儿媳妇,今天这场宴会,叶惠清是做了周密的准备的,她热情亲切的倒酒,不动声色的将毒药化入酒中,虚与委蛇的言谈话语,将权术与心计运用的炉火纯青,即便是儿子,也远不如她行事老辣。 仿佛,这个女子已经经历多年的风吹雨打,她深沉成熟的“威”,思虑紧密的“严”让未来充满变数的洛阳城,有了几年安稳的缓冲期,相信在这几年之内,她的深州城,会更加的强大。 他希望儿子能够在叶惠清身边多学一点东西,最起码,能和妻子并肩站在一起。 接下来的日子,叶惠清更加的忙碌紧张,接收了孙自务的大军,与她当初所算计的差不多,她得到了孙自务的五万兵马,有这五万人,她可以安然无虞的回到深州,毕竟,有两千里路,谁也不敢说,一路上会平平安安。 洛阳城,似乎又恢复了平静,最明显的是,街上的行人多了,青楼妓馆的笑声多了,就连走街串巷的货郎和小贩的嗓门,似乎都比之前响亮了许多,洛河上的船只,也变得密密麻麻。 快要离开了,叶惠清站在落水河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心中感慨万千,洛阳城自古以来,多次作为帝都,三河环绕,四塞坚固,水路陆路,四通八达,远近均衡,是最理想的都城所在。 但是,安逸的日子久了,就会让人产生懈怠懒散之意,沉迷于奢华之中,再难自拔,看历朝历代的皇族,哪一个末代皇族不是因为骄奢淫逸,暴戾成性而自取灭亡。 站在她身边的萧晟笑着问道:“怎么,舍不得走了?” 叶惠清摇摇头,“洛阳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 叶惠清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洛河上,在夕阳的映照下,水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生辉,一直蔓延到自己视线看不到的远方,船只在水面上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与人无穷无尽的深邃辽阔之感。 此时,叶惠清的心,就像是着无穷无尽的河水,无论前方多少险滩,她都不曾有过半分怯懦之心,她要的是什么,从重生那一天,就已经确定分明了。 良久,她才看向萧晟,“萧晟,没有认识我之前,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天下! 叶惠清微微一笑,萧晟的野心,从来都不曾停止过,只是,他遇到自己之后,改变了一些心态,但是,两人的感情稳定以后,她相信,萧晟还能做到前世那样的勇猛无敌,而且,这一世,他们携手相伴的夫妻,不再是仇敌,所以,只要萧晟不背叛她,她会鼎力相助。 萧晟拉起她的手,“清儿,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最大愿望是实现祖父对我的期许,成为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帝王,但是,自从发现我喜欢上了你,一切都变了。” 他压低了声音,“清儿,无论以后怎样,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便心满意足。” 叶惠清的眼底闪过一抹羞涩,萧晟对她的好,她心里都记得,那些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的话语,虽然总是让她脸红心跳,但是,那里面蕴含的真挚情感,让她对这个男人越来越无法抗拒。 罢了,这是一笔无法说清的孽债,当年自己一箭射死了他,今生注定是要偿还的。 “走吧,我们回去。”萧晟始终握着她的手,两人回到马车上,今天出门并没有骑马,叶惠清想在走之前四处转转,骑马多有不便,所以,萧晟坐了自家的马车出来,两人坐在马车里,萧晟还能毫无顾忌的抱着叶惠清,这也让萧晟生出新的想法,等他们回深州的时候,多带一辆马车,若是累了,还可以和叶惠清在马车里,享受一番二人世界。 叶惠清自然是不知道萧晟还存了小心思,回到家中已经是天黑了,吃饱喝足,洗漱一番,两人各自安歇,准备明天到城外的田庄接了弟弟和姨娘回来。 翌日,叶惠清起身练了一通拳脚功夫,收拾停当,和萧晟带了侍卫,前往城外的田庄。 城外的大军虽然已经退去,留下一片狼藉,至今无人收拾,最惨的是那些农夫,自家的田地,本来都是肥田,因为军队的驻扎,让田地一片乱象,若是想要复耕,最少要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叶惠清看着城外忙碌的农民,心中叹了一口气,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要让这天下间的百姓,无论是务农的,还是经商的,亦或是读书人,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不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再经历一次次的战争。 距离田庄越来越近的时候,叶惠清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心跳也比平时加快了许多。 叶惠清沉着一张脸,若是小弟和姨娘出了什么事,她便是万死,也不能原谅自己,上一世,爹爹连个儿子都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自己,他不想女儿受到继母的白眼火者虐待,毕竟,他对女儿再好,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后宅,而且,人心多变,若是女儿受了委屈无法说出来,日后得知,免不了夫妻再起口角,一个家,也就不像家了。 前世今生,叶治昌对女儿都好的没话说,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保住自己的亲人,不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叶惠清的情绪,萧晟敏锐的感觉到了,他大声问道:“清儿,你怎么了?” 他们的速度很快,骏马一路上带起一溜烟尘,是以,他们也不敢开口讲话。 叶惠清看向萧晟,摇摇头,这只是一种感觉,或许,是她关心太过的缘故,所以才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毕竟,田庄地形隐蔽,易守难攻,寻常的军队都攻不下,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饶是如此,她还是加快了速度,风中,传来她的声音,“萧晟,我觉得田庄要出事!” 萧晟大惊失色,回头大声命令侍卫们快马加鞭。 得得的马蹄声,让路上的行人纷纷闪避,看着盔明甲亮的萧家军,他们心里忐忑不安得想,是不是洛阳城又要出事了? 距离田庄越来越近,已经看到了田庄的影子,田庄四周,并不像是有军队驻扎的迹象,叶惠清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大意,一边放慢速度,一边细心观察周边的动静。 她的姨娘和小弟住在田庄的事情,少有人知道,即便是萧家的人,也没有几个知晓的,所以,叶惠清断定,如果她的姨娘和小弟真的出了事,萧家一定脱不了干系。 萧晟比叶惠清熟悉自家的田庄,这个时候,田庄应该是开着大门的,农夫们进进出出,正是忙碌的时候,看到叶惠清勒住缰绳,他也勒住了缰绳。 叶惠清和萧晟下了马,过了河就是田庄了,田庄大门紧闭,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来。 叶惠清的脸都白了,这田庄里面,还有她叶家的精锐,怎么会一声不吭,这件事,透着诡异。 萧晟将自己的缰绳扔给旁边的侍卫,走到叶惠清身边,“清儿,不必担心,姨娘他们不会有事的。”因为事前没有准备,他们只带了百十人,真要是有事,这百十人,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萧晟和叶惠清握着兵器,一步步走到河边,叶惠清的心情格外的沉重。 萧晟命手下人散开,到四处去打探一下,叶惠清摇头,不必,到了田庄门口再说。 若真是出了事,一定是萧家人,因为田庄的人,不能说各个都是精锐,但比起寻常百姓来,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萧晟也是心存疑虑,现而今,萧家的大权掌握在父亲的手中,萧家现在一言九鼎的已经不再是萧裕,若真是他们在田庄做了什么,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吗?两人想的都是一样的,就是田庄若出事,一定是萧家人做的。 过了吊桥,来到大门口,还没有等两人做出反应,大门缓缓开启,门洞里,吊着一个人。 叶惠清一看,肝胆俱裂。 萧晟也是勃然变色,急忙箭步上前,想要解下绳子。 “萧晟,慢着,这绳子一解开,另外一个人可就没命了。”话音未落,一个人出现在萧晟和叶惠清的面前。 82小剧场 太子殿下出走了! 东宫的小黄门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向官家告罪,自忖死罪难免,只求官家开恩,不要株连九族。 皇上听了,微微一笑,对皇后说道;“这小子真是经不起激将法,还真的跑了。” 皇后扫了一眼小黄门,“水生,太子殿下走的时候,都带了什么东西,带银子了吗?” “娘娘,小人没看。”说实话,水生一点都不怕官家,官家很少大发雷霆,倒是皇后娘娘,只是用眼神那么轻轻一扫,就让人从骨头缝里冒冷气。 “去看看,回来再报。”皇后娘娘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打发了水生,好像太子殿下不是她亲生的。 水生心里暗自腹诽,怪不得太子殿下离家出走,有这样的亲娘,能不走吗? “清儿,还是派人去找找吧,毕竟他只有七岁。” “找什么,肯定是去了天恩府上,等你儿子回来,让他长点出息,别出走就到舅舅家。”皇后掐了一把皇帝,皇帝顺着她的眼神向帷帐看去。 几乎是在同一刻,太子殿下从帷帐里跳出来,“母后,我没去舅舅家!” 皇后微微一笑,“咦,你不是离家出走了吗?怎么会躲在坤宁宫里?” “父皇,我讨厌你,我都离家出走了,你还不着急!你就会跟在母后身边做跟屁虫,你们俩根本不应该生孩子!” 皇帝哈哈大笑,“太子殿下,你这离家出走的距离太近了吧。” 太子殿下漏风的嘴不知道在嘟嘟什么,忽然,皇后沉声道:“太子,今日可有练习拳脚,可有背书!” 太子殿下脸一白,求饶的看向父皇,皇帝给他使个眼色,小太子撒腿就跑,“母后,我现在就去背书。” 远远地,太子殿下听见母后哼了一声。 太子殿下发誓,等他长大了,绝对不会像父皇一样怕老婆! 83小剧场2 三伏天,紫禁城热得像是蒸笼一样。 怀了孕的叶惠清不耐烦的坐在榻上,用力扇着扇子。 下朝以后,匆匆赶回来的皇上一看皇后娘娘自己扇扇子,不由得怒目而视,皇后摆摆手,“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觉得他们站在我身边,更觉得热。” “西山的行宫别苑已经建好,不若我们去西山避暑如何?”皇上接过皇后手里的扇子,不轻不重的扇着风,皇后娘娘闭着眼睛享受着凉风。 “好,不过,我自己去就行了。”大梁建国不足两年,政务繁多,加上边疆多有不宁,萧晟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饶是如此,他依然每天下朝以后,就到坤宁宫陪着皇后,无论办公还是用膳,一概在坤宁宫解决。 “不行,你怀的是双胎,一个人去,我放心不下。”萧晟片刻也舍不得离开叶惠清,若非她怀了孕,两人都是一起上朝的,尤其是遇到军国大事,萧晟必定会和叶惠清商量以后才会决定。 没人觉得这是牝鸡司晨,这天下都是他们夫妻二人齐心协力打下来的,自炎黄以来,天下间还没有几个女子,能像叶惠清这般英雄盖世,天下无双。 “萧晟,你想一想,若是你去了行宫,随行的侍宦需要多少人,又有多少匹马来回传递奏折,三省六部的官员,是不是也要跟着去,这样劳师动众的为了我一个人,我宁可在这宫中受热。”从齐国灭亡,到梁国建立,一共用了五年的时间,这五年里,国家动乱不止,黎民百姓四处逃难,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 大梁国现在正处于休养生息的阶段,即便是花一两银子,夫妻俩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西山的行宫,只是在之前的私家园林的基础上改造的,并没有花多少银子,饶是如此,夫妻俩还是心疼肉疼的。 没办法,国家太穷了。 叶惠清的话,显然让萧晟很沮丧,半晌都没说一句话。 洛阳城毁于战火,叶惠清和他商量,将大梁的国都,定在了幽州城,并将其更名为北京。 北京的皇宫,比洛阳的皇宫小了很多,实际上,也用不了那么多房子,因为大梁开国皇帝的后宫,只有一位皇后娘娘。 也曾经有臣子上书,请官家充盈后宫,绵延皇家子嗣,上书的后果,就是遭到了无情的鞭笞。 私底下,臣子们之间流传着一个小秘密,传言,若是官家胆敢纳妃,皇后娘娘便会阉了官家,官家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所以,不敢纳妃,连带着,朝臣们的正妻似乎也多是河东狮的做派。 大唐时期,长安城和洛阳城的宫殿外,就有水车不断的车水,然后从房檐上流下来,形成瀑布,以此来降低房间的温度,即便是盛夏时节,房间里也是一片清凉。 可皇后娘娘不允许这样做,水车应该出现在农田里。 “好了,三伏天很快就过去了,我没事的,对了,我们搬到西苑好了。”西苑就在紫金城边上,水域宽广,绿荫环绕,相对来说,要比坤宁宫凉快一些。 叶惠清的提议,萧晟虽然有些无奈,还是答应了。 两人住到西苑以后,萧晟依旧每天准时上朝,不曾有过半分懈怠,只不过,回来的路程远了一些。 眼见着叶惠清的肚子,就好像是气吹的一样,一天大似一天。 萧晟心里着急,恨不得孩子们明日就生出来。 转眼间,到了秋高气爽的九月天,叶惠清也从西苑搬回了坤宁宫。 萧晟每天都烦躁不安的在叶惠清面前走来走去,因为御医说,皇后娘娘这个月就要生产了。 煎熬等待中,叶惠清的羊水破了,还是半夜的时候,因为她总是腿抽筋,萧晟一直不敢睡觉,听见叶惠清说预感自己要生了,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的。 御医和产婆等人一直就住在坤宁宫旁边的院子里等着接生,,听闻皇后娘娘似有生产迹象,忙不迭的穿好衣服到了坤宁宫。 因为叶惠清身体素质好,虽然怀的是双胎,但是,生产过程异常的顺利,天亮的时候,两位公主顺利诞生。 只是,大公主不太高兴,因为她听见母后说,她们姐妹,以后一个叫如花公主,一个叫似玉公主,很不幸,她是老大。 于是,如花公主一辈子都在跟母后抗争,希望能够改一个称号。 只是,固执的皇后娘娘,似乎听不进去女儿的意见,她虽然容貌平平,但是,两个女儿确实生得倾国倾城,真个如花似玉搬美丽。 84小剧场3 十八岁的叶天恩,到了成亲的年龄,皇后娘娘把京中闺阁女子的名单拿在手中,一一去验证,早就挑花了眼。 觉得头疼,恰好又怀孕了,皇帝心疼皇后,主动请缨,帮忙给小舅子挑选合适的侯府夫人,当然,娘娘负责最后的把关。 如花似玉两位公主鄙夷不已,父皇的眼光,简直就是马尾拎豆腐,提不起来。 看他选的皇后就知道了,舅舅可是京中第一美男子,赛过潘安宋玉,怎么能让不负责任的父皇给祸害了,让个厉害女子管一辈子。 两位公主从父皇手中接过了重担,太子殿下听说后,马上凑热闹来了。 太子殿下对这个唯一的舅舅关心的有些过分,他们之间,差了不过七八岁,所以,舅舅没有舅舅的架子,外甥有时又谱大的很,谁让人家是太子殿下。 三个人想法一致,一定要给舅舅挑一个倾国倾城的才女,当然,先决条件是温柔贤淑。 手里的画像,一个比一个美丽,可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姐弟三人把画像摆满了东宫的大殿,看谁都觉得不顺眼,大殿里的画像一张张减少,一天下来,干干净净,再不见一个。 是呀,叶天恩实在是太完美了,一双幽如渊潭的眼睛,深邃而又明亮,高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厚适度的唇,无论何时都是微微上翘,他温和的性格,让皇后娘娘十分无奈,却让几位公主皇子十分开心。 和舅舅在一起,没有压力,无论何时,叶天恩的语调永远都是平静而又温和的,国舅爷没架子,这是公认的,大家都说,国舅爷让人感到特别亲切。 这样的好人,自然应该有一个好妻子相伴一生。 于是,太子殿下和两位姐姐商量着,是不是应该和舅舅到街上走走呢? 于是,三个人自以为很聪明的逃过了侍卫的眼线,从容的出了宫。 叶天恩正在家中赏玩前朝的法贴,大唐盛世,人才济济,书法名家也是层出不穷,他最喜欢的就是褚遂良的书法。 十六岁开始,姐姐就在为他张罗婚事了,他一推再推,一拖再拖,就连母亲也生他的气了,叶天恩仍然不愿意成亲。 听说两位公主和太子殿下偷溜出宫,叶天恩心里一咯噔,凭着他们三人的本事,想要偷溜出去,绝对不可能,肯定是姐姐的有一个计谋,怀了孕也不消停! 还没走出书房,三个人就到了,太子殿下第一个迈步上了台阶,大喊道:“舅舅,我来了。” 叶天恩打开门,微笑中含着一丝无奈,“你们三人是不是偷溜出来的?” “舅舅,我们不是偷溜出来的,我们是来我为你解决婚姻大事的。”似玉公主很像叶天恩,语调总是慢条斯理的,属于温婉柔美的个性。 “进来吧。” “不了,舅舅,我们上街吧。”叶天恩从小练武,可他的武功,连一个普通的侍卫都打不过,恨铁不成钢的皇后娘娘在折磨了弟弟几年之后发现,他真的不是练武的材料,从此以后也不敢再威逼他,不过,叶天恩的身体明显就比同龄人要结实。 所以,叶天恩貌比潘安宋玉,但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阴柔之气。 “你们三人又想到外边吃东西,想吃什么舅舅府里也有的。” 太子上前拉住叶天恩,“舅舅,我听说正南坊内新开了一家酒楼,是西洋人开的,我们一起去尝尝吧。” 叶天恩宠溺的敲敲他的额头,“你呀,就知道吃。” 太子殿下撇嘴,“那也比父皇就知道粘着母后强多了。” 即便是皇后娘娘怀了孕,两人也不曾分开睡,皇帝的粘人功夫,天下第一。 如花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舅舅,别再说父皇母后的事情了,到底去不去西洋餐厅呀?” 如花公主虽然颇有心计,却是一个小性子,姐弟三人,没有一个相像的。 “去,怎么不去。”叶天恩无奈,只好吩咐侍卫准备马车。 叶天恩住在南薰坊,距离皇宫很近,其实,皇帝本想让叶天恩住在宫中,奈何,叶天恩谨守君臣之礼,说什么也不肯住在宫中。 三个人在叶家都有不少的衣服首饰等物品,换过衣服,三个人跟随叶天恩出了门。 四个人上了马车,叶天恩的思绪,还停留在法帖上,神色有些心不在焉,太子殿下不高兴了,他们出来可是为了舅舅的终身大事,当事人却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太让人伤心了。 “舅舅,你可去过西洋餐厅?” 叶天恩摇头,他倒是听同僚们提起过,只不过他对吃没研究,就连府中的厨师,也是皇宫派出的御厨,一日三餐已然够精美了。 太子每日里被功课压得喘不过气来,看哪儿都新鲜,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次想要离家出走,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不过也有例外,就是跟着如花似玉两位姐姐出来,还是可以的。 大梁打破了坊间的界限,城内仍然以坊来划分区域,却没有坊墙。 做生意的人,也不必拘束在某个地方,用百姓的话说,除了皇宫,在哪儿做生意,皇上都不会干涉。 出了家门没多远,忽然,从胡同里冲出一个孩子,眼看这就要冲到马前,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从墙头落下,抓起孩子,跳到一旁,孩子的母亲从胡同里冲出来,还没来得及哭,就看到孩子被救了,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车门关着,里面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外面有人惊呼,等看到外边的情形时,孩子已经被人救下,闪到了一旁。 侍卫不敢隐瞒,这是他们的失职,原想着在家门口,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偏巧,就让他们赶上了。 四个人一起出了马车,这时候,妇人抱着孩子已经哭起来,而救人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叶天恩命侍卫拿出几枚银币送给妇人,作为赔偿。 妇人推辞了几次,只好收下,千恩万谢的向马车扣头,原是自己没看住孩子,和马车是没有关系的,看来,马车里的贵人是个好人。 侍卫说,是一个容貌清秀的男子,只是个头不高,好像是从永兴侯府里跳出来的。 永兴候是跟随皇帝皇后一起打天下的猛将陈国锐,陈国锐有五个女儿,小儿子今年只有三岁,也是陈国锐惟一的嫡子。 叶天恩神情一肃,“去侯府通报一声,我要拜访侯爷。” 那个清秀的身影,是从墙头上落下,青天白日的,为何不走大门,却要爬墙? 三个人不干了,太子用力摇晃叶天恩,“舅舅,你这是要做什么,永兴候勇猛无敌,谁敢偷他,那不是找死吗!我们先去吃东西吧,我们都要饿死了。” 叶天恩微微一笑,“说两句马上就走。” 三个孩子不想露面,永兴候他们都认识,若是被永兴候告了密,说不定还没吃上西洋餐,就被抓回去了,以后也别想再出来了。 叶天恩独自下了马车,门房看到是叶天恩,自然是恭恭敬敬的迎进了府,官家只有这一个小舅子,而且,国舅爷为人谦和有礼,谁个不喜欢呢。 永兴候听闻是叶天恩来访,赶紧迎了出来,他是看着叶天恩长大的,对叶天恩如同子侄一般,两家又住得近,平日里也时常走动的,永兴候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要时常监督国舅爷,不能荒废了功夫。 “国舅,今日怎么不在家中看那些黑团团了。”黑团团,就是让永兴候头疼的书法。 今日休沐,闲下来的永兴候,正在后院翻土,准备种些蔬菜瓜果。 “侯爷,那不是黑团团。”黑团团的名字,就是从永兴候嘴里传出来的,现在,人人见到国舅爷,都会调侃的问一句,可有研究黑团团。 “不是,不是,我就是一个大老粗,国舅别和我计较。” “没有,哦,对了,侯爷,我刚才……”叶天恩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只见永兴候的脸都黑了,怒气冲冲的说道:“这个野丫头,肯定又疯跑出去了!” 叶天恩纳闷,什么野丫头? 吼完了,永兴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叶天恩还在他身边。 “国舅,那人不是毛贼,是我府里的人,经常偷跑出去,没事的,我去看看。” 叶天恩点点头,告别永兴候,出了侯府,上马车后,太子殿下就催促马夫快点走,只有如花公主好奇地问道:“舅舅,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没事,只是提醒了永兴候一句,他说是府里的人,好像是叫什么野丫头。”叶天恩随口说了一句。 如花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说,“我知道了,是永兴候的二小姐,听说她从小是在道观里长大的,医术高,武功高,性子野,如果不是道观的师父没了,她连家都不想回。” 这次的画册上,并没有二小姐,因为皇后娘娘要的是身份地位匹配的嫡长女。 太子来了兴趣,“姐姐,你见过那二小姐?” “没有,我听铁一真人提起过,那二小姐的师父,是他的同门师妹。” 叶天恩笑了笑,“算了,只要不是盗贼就好,不要过问别人的家事。” 一行人终于到了西洋人开的餐厅,餐厅门口,排着长队,一眼望不到头,几个人顿时沮丧起来,这要是排着队,中餐都变成晚餐了。 就在这时,有个身形猥琐的男子走过来,靠近马车,向马车旁的几个人问道:“几位贵人可是来用餐的,我们可以让出来,不过,贵人要出点钱,一个人一个银币就好。” 大梁的货币制度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改革,金币,银币,铜币,面额大小不等,金币上是官家或者皇后的头像,尤其珍贵,很多人手中的金币都攒起来,舍不得花,市面上流通的,大多是银币和铜币。 这个人,就是我们所知的黄牛党。 他看着马车华贵,所以,准备狠狠的敲一笔。 叶天恩眉头一皱,不是多少钱的事情,而是此人的行为着实可恶,看他那满面红疙瘩的猥琐形容就知道,此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痞子。 如花冷声道:“滚!” “小姑娘,说话客气点!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话还没说完,如花已经飞起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皇后娘娘要求严格,无论儿女,从四岁开始,必须习武。 如花公主的武功,可是如假包换得厉害。 即便是在皇帝陛下的手下,也能过上几招,这让皇后娘娘非常得意,等以后女儿出嫁,绝对不会担心被驸马欺负。 那人鬼哭狼嚎的大叫起来。 似玉公主轻声嗔怪道:“姐姐,若是看那人不顺眼,赶开就是了,为何非要打人?” 如花公主恨声道:“这种黄牛党,最是可恶!” “姐姐,何为黄牛党?”太子殿下听着这词有点新鲜,不耻下问。 如花公主翻个白眼,“说了你也不懂,舅舅,看样子,我们今天是吃不上西餐了,走吧,换一家。” 叶天恩无所谓,不在这儿吃,还能省一点时间,早点回去接着看法帖。 “慢着,你们打了人,连句话都没有就想走吗?”一个清冽野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几个人回头看去,是一个身着青衣小帽的男孩子,一脸正义的拦住了他们。 如花公主皱了皱眉,这个人的声音好尖,绝对是女扮男装,看看母后,给这个国家带来多大的影响,大梁国的女子,都爱女扮男装出行,而且,绝对不裹脚。 如花公主心下明白,她只是看到自己打人,并不知道自己为何打人,上下打量她一番,淡淡道:“你想打抱不平?”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江湖儿女本色!” 如花公主扑哧一声笑了,“这么说,你是女的喽。” 那人红了脸,极力否认道:“我不是女的,我是男的。” 太子殿下笑了起来,“这位姐姐,你看你的耳坠子还没摘掉呢。” 她下意识的一摸耳朵,哪里有什么耳坠子,可这番举动,也暴露了她的身份,她恼羞成怒,“我是男是女,与你们何干,你们打了人,没个说法,休想离开!” 京师里的人,最爱看热闹,听见他们几人的争吵,便围了过来 85小剧场4 十八岁的叶天恩,到了成亲的年龄,皇后娘娘把京中闺阁女子的名单拿在手中,一一去验证,早就挑花了眼。 觉得头疼,恰好又怀孕了,这件事,便交给了皇帝,娘娘负责最后的把关。 如花似玉两位公主鄙夷不已,父皇的眼光,简直就是马尾拎豆腐,提不起来。 看他选的皇后就知道了,舅舅可是京中第一美男子,赛过潘安宋玉,怎么能让不负责任的父皇给祸害了,让个厉害女子管一辈子。 两位公主从父皇手中接过了重担,太子殿下听说后,马上凑热闹来了。 太子殿下对这个唯一的舅舅关心的有些过分,他们之间,差了不过七八岁,所以,舅舅没有舅舅的架子,外甥有时又谱大的很,谁让人家是太子殿下。 三个人想法一致,一定要给舅舅挑一个倾国倾城的才女,当然,先决条件是温柔贤淑。 手里的画像,一个比一个美丽,可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姐弟三人把画像摆满了东宫的大殿,看谁都觉得不顺眼,大殿里的画像一张张减少,一天下来,干干净净,再不见一个。 是呀,叶天恩实在是太完美了,一双幽如渊潭的眼睛,深邃而又明亮,高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厚适度的唇,无论何时都是微微上翘,他温和的性格,让皇后娘娘十分无奈,却让几位公主皇子十分开心。 和舅舅在一起,没有压力,无论何时,叶天恩的语调永远都是平静而又温和的,国舅爷没架子,这是公认的,大家都说,国舅爷让人感到特别亲切。 这样的好人,自然应该有一个好妻子相伴一生。 于是,太子殿下和两位姐姐商量着,是不是应该和舅舅到街上走走呢? 于是,三个人自以为很聪明的逃过了侍卫的眼线,从容的出了宫。 叶天恩正在家中赏玩前朝的法贴,大唐盛世,人才济济,书法名家也是层出不穷,他最喜欢的就是褚遂良的书法。 十六岁开始,姐姐就在为他张罗婚事了,他一推再推,一拖再拖,就连母亲也生他的气了,叶天恩仍然不愿意成亲。 听说两位公主和太子殿下偷溜出宫,叶天恩心里一咯噔,凭着他们三人的本事,想要偷溜出去,绝对不可能,肯定是姐姐的有一个计谋,怀了孕也不消停! 还没走出书房,三个人就到了,太子殿下第一个迈步上了台阶,大喊道:“舅舅,我来了。” 叶天恩打开门,微笑中含着一丝无奈,“你们三人是不是偷溜出来的?” “舅舅,我们不是偷溜出来的,我们是来我为你解决婚姻大事的。”似玉公主很像叶天恩,语调总是慢条斯理的,属于温婉柔美的个性。 “进来吧。” “不了,舅舅,我们上街吧。”叶天恩从小练武,可他的武功,连一个普通的侍卫都打不过,恨铁不成钢的皇后娘娘在折磨了弟弟几年之后发现,他真的不是练武的材料,从此以后也不敢再威逼他,不过,叶天恩的身体明显就比同龄人要结实。 所以,叶天恩貌比潘安宋玉,但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阴柔之气。 “你们三人又想到外边吃东西,想吃什么舅舅府里也有的。” 太子上前拉住叶天恩,“舅舅,我听说正南坊内新开了一家酒楼,是西洋人开的,我们一起去尝尝吧。” 叶天恩宠溺的敲敲他的额头,“你呀,就知道吃。” 太子殿下撇嘴,“那也比父皇就知道粘着母后强多了。” 即便是皇后娘娘怀了孕,两人也不曾分开睡,皇帝的粘人功夫,天下第一。 如花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舅舅,别再说父皇母后的事情了,到底去不去西洋餐厅呀?” 如花公主虽然颇有心计,却是一个小性子,姐弟三人,没有一个相像的。 “去,怎么不去。”叶天恩无奈,只好吩咐侍卫准备马车。 叶天恩住在南薰坊,距离皇宫很近,其实,皇帝本想让叶天恩住在宫中,奈何,叶天恩谨守君臣之礼,说什么也不肯住在宫中。 三个人在叶家都有不少的衣服首饰等物品,换过衣服,三个人跟随叶天恩出了门。 四个人上了马车,叶天恩的思绪,还停留在法帖上,神色有些心不在焉,太子殿下不高兴了,他们出来可是为了舅舅的终身大事,当事人却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太让人伤心了。 “舅舅,你可去过西洋餐厅?” 叶天恩摇头,他倒是听同僚们提起过,只不过他对吃没研究,就连府中的厨师,也是皇宫派出的御厨,一日三餐已然够精美了。 太子每日里被功课压得喘不过气来,看哪儿都新鲜,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次想要离家出走,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不过也有例外,就是跟着如花似玉两位姐姐出来,还是可以的。 大梁打破了坊间的界限,城内仍然以坊来划分区域,却没有坊墙。 做生意的人,也不必拘束在某个地方,用百姓的话说,除了皇宫,在哪儿做生意,皇上都不会干涉。 出了家门没多远,忽然,从胡同里冲出一个孩子,眼看这就要冲到马前,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从墙头落下,抓起孩子,跳到一旁,孩子的母亲从胡同里冲出来,还没来得及哭,就看到孩子被救了,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车门关着,里面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外面有人惊呼,等看到外边的情形时,孩子已经被人救下,闪到了一旁。 侍卫不敢隐瞒,这是他们的失职,原想着在家门口,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偏巧,就让他们赶上了。 四个人一起出了马车,这时候,妇人抱着孩子已经哭起来,而救人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叶天恩命侍卫拿出几枚银币送给妇人,作为赔偿。 妇人推辞了几次,只好收下,千恩万谢的向马车扣头,原是自己没看住孩子,和马车是没有关系的,看来,马车里的贵人是个好人。 侍卫说,是一个容貌清秀的男子,只是个头不高,好像是从永兴侯府里跳出来的。 永兴候是跟随皇帝皇后一起打天下的猛将陈国锐,陈国锐有五个女儿,小儿子今年只有三岁,也是陈国锐惟一的嫡子。 叶天恩神情一肃,“去侯府通报一声,我要拜访侯爷。” 那个清秀的身影,是从墙头上落下,青天白日的,为何不走大门,却要爬墙? 三个人不干了,太子用力摇晃叶天恩,“舅舅,你这是要做什么,永兴候勇猛无敌,谁敢偷他,那不是找死吗!我们先去吃东西吧,我们都要饿死了。” 叶天恩微微一笑,“说两句马上就走。” 三个孩子不想露面,永兴候他们都认识,若是被永兴候告了密,说不定还没吃上西洋餐,就被抓回去了,以后也别想再出来了。 叶天恩独自下了马车,门房看到是叶天恩,自然是恭恭敬敬的迎进了府,官家只有这一个小舅子,而且,国舅爷为人谦和有礼,谁个不喜欢呢。 永兴候听闻是叶天恩来访,赶紧迎了出来,他是看着叶天恩长大的,对叶天恩如同子侄一般,两家又住得近,平日里也时常走动的,永兴候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要时常监督国舅爷,不能荒废了功夫。 “国舅,今日怎么不在家中看那些黑团团了。”黑团团,就是让永兴候头疼的书法。 今日休沐,闲下来的永兴候,正在后院翻土,准备种些蔬菜瓜果。 “侯爷,那不是黑团团。”黑团团的名字,就是从永兴候嘴里传出来的,现在,人人见到国舅爷,都会调侃的问一句,可有研究黑团团。 “不是,不是,我就是一个大老粗,国舅别和我计较。” “没有,哦,对了,侯爷,我刚才……”叶天恩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只见永兴候的脸都黑了,怒气冲冲的说道:“这个野丫头,肯定又疯跑出去了!” 叶天恩纳闷,什么疯丫头? 吼完了,永兴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叶天恩还在他身边。 “国舅,那人不是毛贼,是我府里的人,经常偷跑出去,没事的,我去看看。” 叶天恩点点头,告别永兴候,出了侯府,上马车后,太子殿下就催促马夫快点走,只有如花公主好奇地问道:“舅舅,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没事,只是提醒了永兴候一句,他说是府里的人,好像是叫什么野丫头。”叶天恩随口说了一句。 如花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说,“我知道了,是永兴候的二小姐,听说她从小是在道观里长大的,医术高,武功高,性子野,如果不是道观的师父没了,她连家都不想回。” 这次的画册上,并没有二小姐,因为皇后娘娘要的是身份地位匹配的嫡长女。 太子来了兴趣,“姐姐,你见过那二小姐?” “没有,我听铁一真人提起过,那二小姐的师父,是他的同门师妹。” 叶天恩笑了笑,“算了,只要不是盗贼就好,不要过问别人的家事。” 一行人终于到了西洋人开的餐厅,餐厅门口,排着长队,一眼望不到头,几个人顿时沮丧起来,这要是排着队,中餐都变成晚餐了。 就在这时,有个身形猥琐的男子走过来,靠近马车,向马车旁的几个人问道:“几位贵人可是来用餐的,我们可以让出来,不过,贵人要出点钱,一个人一个银币就好。” 大梁的货币制度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改革,金币,银币,铜币,面额大小不等,金币上是官家或者皇后的头像,尤其珍贵,很多人手中的金币都攒起来,舍不得花,市面上流通的,大多是银币和铜币。 这个人,就是我们所知的黄牛党。 他看着马车华贵,所以,准备狠狠的敲一笔。 叶天恩眉头一皱,不是多少钱的事情,而是此人的行为着实可恶,看他那满面红疙瘩的猥琐形容就知道,此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痞子。 如花冷声道:“滚!” “小姑娘,说话客气点!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话还没说完,如花已经飞起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皇后娘娘要求严格,无论儿女,从四岁开始,必须习武。 如花公主的武功,可是如假包换得厉害。 即便是在皇帝陛下的手下,也能过上几招,这让皇后娘娘非常得意,等以后女儿出嫁,绝对不会担心被驸马欺负。 那人鬼哭狼嚎的大叫起来。 似玉公主轻声嗔怪道:“姐姐,若是看那人不顺眼,赶开就是了,为何非要打人?” 如花公主恨声道:“这种黄牛党,最是可恶!” “姐姐,何为黄牛党?”太子殿下听着这词有点新鲜,不耻下问。 如花公主翻个白眼,“说了你也不懂,舅舅,看样子,我们今天是吃不上西餐了,走吧,换一家。” 叶天恩无所谓,不在这儿吃,还能省一点时间,早点回去接着看法帖。 “慢着,你们打了人,连句话都没有就想走吗?”一个清冽野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几个人回头看去,是一个身着青衣小帽的男孩子,一脸正义的拦住了他们。 如花公主皱了皱眉,这个人的声音好尖,绝对是女扮男装,看看母后,给这个国家带来多大的影响,大梁国的女子,都爱女扮男装出行,而且,绝对不裹脚。 如花公主心下明白,她只是看到自己打人,并不知道自己为何打人,上下打量她一番,淡淡道:“你想打抱不平?”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江湖儿女本色!” 如花公主扑哧一声笑了,“这么说,你是女的喽。” 那人红了脸,极力否认道:“我不是女的,我是男的。” 太子殿下笑了起来,“这位姐姐,你看你的耳坠子还没摘掉呢。” 她下意识的一摸耳朵,哪里有什么耳坠子,可这番举动,也暴露了她的身份,她恼羞成怒,“我是男是女,与你们何干,你们打了人,没个说法,休想离开!” 京师里的人,最爱看热闹,听见他们几人的争吵,便围了过来 86小剧场5 陈国锐接到旨意,先是一喜,俄尔又皱起了眉头,怎么还让二丫头进宫,他一直发愁的就是二丫头,这孩子成天像个野小子,谁家的公子敢娶她,若是嫁不出去,他永兴候可就没有脸了。 陈国锐的夫人也是诚惶诚恐,她早就看上了国舅爷这个女婿,只不过皇后娘娘把国舅爷看得太重,左挑又挑,挑花了眼,也没有找到一个可心的弟媳妇。 官家与皇后娘娘名义上是国舅爷的姐姐,姐夫,可实际上,两人像是养儿子一样把他养大,官家又没有充实后宫的打算,所以,这京城里的小姐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嫁给国舅爷。 一来二去的,夫人有些心凉了,京城里才貌双全的嫡出小姐太多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的女儿。 陈国锐忽然想起,皇后娘娘突然召见自己两个女儿,是在野丫头偷偷溜出去之后的事情,是不是那天那丫头冒犯了国舅爷? 也不对,皇后娘娘是个怎样的人,他陈国锐最是清楚,即便是二丫头冒犯了国舅爷,皇后娘娘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计较。 夫妻俩浮想联翩,可表面上还得装得高高兴兴送两个女儿进宫。 大小姐陈薇端庄稳重,对妹妹管束极为严格,不过,二小姐陈佳在山里野惯了,哪里愿意让姐姐管自己,两人本来住在一间房,二小姐为了有一个独立的房间,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陈薇被妹妹折腾的灰头土脸,只好答应了她。 二小姐不喜欢有丫鬟伺候,她的武功高,丫鬟被她拍一下肩膀,要疼上半天,听说伺候二小姐,丫鬟们宁愿去干粗活,也不想伺候二小姐。 后来,陈国锐给女儿找了几个会功夫的丫鬟,才算解决了大难题。 只可惜,这几个丫鬟,远不是二小姐的对手,夫人让她们看着二小姐,她们哪里看得住。 现在,两个人一起进宫,明知道姐姐管不住妹妹,夫妻俩还是千叮咛,万嘱咐,吩咐妹妹一定要看姐姐的眼色行事。 陈佳不以为然的点点头,她还从来没有去过皇宫,这次,只当是去游玩一番了。 姐妹两人进了宫,一路上,陈薇微微低着头,目不斜视,跟在宫女的身后,陈佳的眼睛却不够使,左看看,又看看,还不时发问,陈薇咬着嘴唇,几次用眼神制止妹妹,都没能成功。 宫女们看着陈佳,不由得抿嘴微笑,心中暗想,陈佳二小姐这性子,皇后娘娘一定非常喜欢。 叶惠清用过早膳以后,没有陪着萧晟上朝,坐在大殿里等着两位陈家小姐的到来。 陈薇优雅的举步走进大殿,叶惠清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身后,陈佳也像姐姐一样,微微低着头走进来,只是她的目光仍然是左右看着,仿佛这里就是她游玩的地方而已。 叶惠清轻叹了一声,很多人都说,陈家的二小姐和自己相似,实则不然,她从小熟读兵数战策,马上马下的功夫,更是刻苦得来。 两世为人,都没有闲暇时间游山玩水,没有这样惬意的日子,即便是失忆的那段时间,她心里想的,也是战争。 从陈佳的脚步来看,这个女子的身姿很轻盈,想必轻功极好。 两人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叶惠清赐坐,陈薇赶紧再次行礼,方才坐下,再看妹妹,已经坐下了,而且,还靠在了椅子上,陈薇差点吐血,来之前再三教过她,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叶惠清并未在意这些细节,她主要看的是陈薇,叶家的主母,需要各方面都要优秀,这个女子,符合她心目中的标准。 三个人正对话的时候,如花公主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陈薇看到如花公主,腾地站了起来,伸手一指,“你……” 蓦地想起,这是皇宫,而这个女孩子,穿得比宫女要华丽,如此说来,她应该是——公主! 陈薇脸色苍白的向叶惠清行礼道歉,叶惠清摆摆手,笑道:“无妨,二小姐坦荡率真,本宫很喜欢。” 如花公主把红豆羹端给母后,皇后娘娘悄悄瞪了一眼女儿,这时候也不忘了凑热闹。 如花公主嘻嘻一笑,趴在叶惠清耳边说道:“母后,你不能太□,应该让舅舅自己选,他喜欢哪个,就娶哪一个,别忘了,跟他过一辈子的不是你,你不能代替舅舅做选择。” 叶惠清冷笑,女儿那点心思她怎么会看不透,这孩子仗着自己一点小聪明,什么都想插一扛子。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只有一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都不在了,孙姨娘现在一身的病,自己不做主,难道由得他想怎么样就怎样? 一直找借口不成亲,叶家的香烟后代如何延续! 怪就怪自己一直太惯着他了。 有了陈佳做比较,加上叶惠清这些日子也看了不少名单上的嫡女,陈薇或许不是最美丽的,却是最守礼,最有淑女风范的,淑女配君子,天作之合。 国家有德,才能长治久安,一个家庭亦如是,若是想家业长久,就要找一个有德的媳妇,美色并不重要,如果把握不好,美色可能会成为一件祸事,如果女子本身重色而不重德,就会恃宠而骄,家中也会乱象丛生。 如花公主最善察言观色,她断定,母后已经选定了舅母,怕就是眼前这位循规蹈矩的陈家大小姐。 如花公主忽然想到,若是舅舅真的娶了这位大小姐,以后他们再去侯府的时候,便不能像现在这样随便了,如花公主坐不住了,他们做错了一件事。 似玉公主和太子殿下一直躲在殿外,观察着里面的情形,看到姐姐从大殿里出来,两人心里一咯噔,因为如花公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严肃过。 似玉公主拉着姐姐走了一段路,环顾四周,挥手让众人离他们姐弟远一点,这才开口问道:“姐姐,怎么样?” 如花公主黛眉紧蹙,声音压得很低,“我觉得不大对劲儿,母后好像看中了永兴候的大小姐,那个大小姐,就好像是木偶一样,一举一动,找不到半分差错,看见她,我就想起咱们的女官,你想想,咱们在宫中有父皇母后管着,也只有到舅舅家才能自由一点,若是找个循规蹈矩的,我们还怎么到舅舅家去。” 这绝对是大事,太子殿下捏着下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上下一转,便想起一个主意,“我们让舅舅自己挑一个不就行了吗?上次只顾着玩儿,没有把舅舅的终身大事料理好,这一次,我自己出去,一定能让他挑个称心如意的夫人。” 如花公主伸胳膊将弟弟妹妹压下头,低声道:“我觉得陈家的二小姐不错,你们觉得呢?” “不行!”似玉公主第一个提出反对,“你看看那个二小姐,就好像是一个野丫头,怎么配得上舅舅,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却把舅舅一生都耽误了,若是娶那样一个女子为妻,还不如单身一辈子!” 太子殿下也是一个劲儿点头,“没错,舅舅对我们最好,我们不能因为自私,就把舅舅往火坑里推,再说,天下间也不是只有一个陈家,我们继续为舅舅挑选理想的妻子,母后现在的状况,也管不了太多,我们只要想办法暗示永兴候,让永兴候主动拒绝,然后抓紧时间给舅舅找一个才貌双全的妻子,并非难事。” 叶惠清单纯的以为孩子们只是看热闹,并没有意识到,孩子们正在谋划如何推翻她的计划。 他们都走在与初衷背道而驰的大路上。 姐妹俩走了以后,萧晟也回来了,萧晟拉着妻子的手在院子里散步,两人边走边说,叶惠清基本上已经确定了陈家大小姐做自己的弟妹,萧晟没有见到人,但是,对于妻子的眼光,他绝对信得过。 两人像养儿子一样,把叶天恩养大,自然是希望给叶天恩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清儿,我们是不是也应该问一问天恩的意思?” “问他!这些年我说的还少吗?与他同龄的,都已经当爹了,我叶家连个媳妇都还没选出来,若是爹爹在世,天恩绝不敢一推再推,我们以前就是太惯着他了!” 叶惠清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起了过世多年的爹爹,若是他老人家在世,怎么也轮不到萧晟稳坐江山,当初,她是想让叶家执掌天下的,时也运也命也! 对于岳丈,萧晟也是心怀感激的,若不是岳丈慧眼识珠,他怎么会有幸娶到心爱的妻子。 正思绪纷飞的时候,叶惠清继续说道:“当初我们不也是遵从父亲的遗命吗?” 萧晟冲口而出,“可若是没有我的坚持,你我今天怎可能还站在这里。”想起当年的是是非非,萧晟心生感慨,上天总算待他不薄,两人虽然经历了一些坎坷,最终的结局是美好的。 那么,他也有责任给小舅子一个美好的未来。 87第九十一回 刚烈 叶惠清看向萧克让,又看了一眼萧晟。 萧克让得意洋洋的说道:“叶惠清,萧晟,是不是没有想到,你叔父今天还有能力反扑。” 如果刀柄有生命,他一定会大声喊疼,因为刀柄几乎被叶惠清捏扁了。 “萧克让,把人放了。”叶惠清的话语,透着无比冰冷的寒意,一双凤眸,仿佛是带着杀气的利刃,直直的射向萧克让。 萧克让并不畏惧,微微一笑,“怎么,叶小姐生气了,论起来,我现在是你的长辈,见到叔父,既不行礼问安,也不磕头谢罪,老夫还没怪罪于你,你到先声夺人。”萧克让哈哈大笑起来。 当初萧克让带兵驰援深州的时候,萧晟软禁了他,这个仇恨,一直埋在萧克让的心里,随着萧克谏的逐步得势,萧克让心中的仇恨,愈来愈烈。 这个田庄虽然是萧晟所有,但是,狡猾的萧克让早就在田庄里安排了人手,萧晟不常来,那些人也从未露出马脚,所以,自以为很安全的田庄,实则已经危机四伏。 叶惠清冷冷一笑,“萧克让,若是你不想死,就赶紧把人放了。” 萧克让伸手指了指上方,“叶惠清,一个是你姨娘,一个是你唯一的兄弟,我猜一猜,你会救谁呢?”他狞笑着,形容十分猥琐可恶。 叶惠清一步步逼近萧克让,铁青着脸,仿佛一股寒风吹到了萧克让的面前。 萧克让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心底里有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在身体里蔓延开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情形,他描述不出来。 只是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叶惠清在军人心目中的另一个称谓:女煞神。 此刻的叶惠清,就像是一个女煞神,每一步,都带着凌厉的杀气。 萧克让的声音都颤抖了,“你……你想要干什么,只要我有一个闪失,你的姨娘和兄弟,便性命不保!” “萧克让,若是我的兄弟和姨娘性命不保,我叶惠清发誓,你萧家一族所有人,都会为他们陪葬!” 萧克让明显的哆嗦了一下,叶惠清绝对不是在说空话,灭族,她有这个能力。 萧晟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挪动脚步,能让他的人毫无声息的倒下,听从于萧克让,肯定是自己的大管家蒋文出了意外。 萧克让身后的侍卫看到萧晟一步步的靠近被吊着的孙姨娘,不由得大喊,“主人,小心!” 萧克让的目光随即转向萧晟,怒吼道:“萧晟,我看你敢!” “你应该知道,这世上还没有我萧晟不敢做的事情!叔父,你不该这样做!”孙姨娘的嘴被堵着,无法说话,她的眼睛已经红肿的睁不开,眼泪似乎都流干了。 她哀求的看着萧晟,用力的摇头,示意他不要救自己,这个世界上,母亲是最无私的人,为了儿女,他们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他们总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萧晟一字一顿缓缓道:“姨娘且放心,你不会有事,天恩亦不会有事,我会保你们平安。” 孙姨娘点点头,眼底里的绝望,一丝丝退去。 萧晟转头盯着萧克让,“叔父,蒋文在哪里?” 萧克让哈哈大笑,“萧晟,我还以为你发蠢才会找一个东施,想不到,你的脑子还没有坏掉,只可惜,即便是你已经猜到是我杀了蒋文,也没有用,他们不会认为蒋文是的假的。” 萧晟冷冷的一笑,蓦地,闪电般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刀架在萧克让的脖子上,大吼一声,“来人!” 萧克让毫不畏惧,哈哈大笑道:“萧晟,叶惠清,若是老夫没有做完全的准备,怎么敢只带着几个人就站在这里,若是老夫死了,田庄的所有人都会跟着陪葬!” “没关系,若他们真的发生了意外,我便拿你萧克让的人头祭奠他们,每个人一片肉,足矣告慰他们的英灵!” “你们果然是天生一对,比老夫还要狠毒,我是……”话还没有说完,萧晟已经一刀结果了萧克让,萧克让临死也没有闭上眼睛,被自己的侄子杀死,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孙姨娘坠地之前,萧晟迅速接住了她。 与此同时,叶惠清已经冲了出去,门洞旁的高大槐树上,包裹的像粽子一样的被紧紧的捆在树顶上,没有了声音。 叶惠清像只猴子一样,迅速爬到树上,一刀砍断了绳子,叶天恩的小脸已经被憋得青紫。 她抱着叶天恩跳下树,拿掉堵着他嘴的布条,叶天恩像是小猫一样的哭起来,叶惠清心疼极了,抱着叶天恩不住的安慰。 萧晟看着呆若木鸡的侍卫,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与我说个明白,否则……” 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五个人一起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小人也是情非得已!” 靠在墙壁休息的孙姨娘身体还在麻木中,看到叶惠清抱着哭哭啼啼的儿子回来,一下子有了力气,发疯一样的想要站起来迎上去,却一下子摔倒在地。 叶惠清大声道:“姨娘,天恩没事。” 萧晟赶紧来照顾孙姨娘,几个人相视一眼,撒腿就跑,叶惠清冷冷道:“尔等以为真的跑得掉吗?” 像是施了定身法,几个人动也不敢动了,萧晟远没有叶惠清带给他们的威慑力大,叶惠清太可怕了。 跟着萧克让混,实在是太倒霉了,原以为萧晟会投鼠忌器,想不到,萧晟和叶惠清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解决了这件事。 叶天恩摇晃着扑到母亲的怀里,沙哑的嗓子,哭的泣不成声,母子俩劫后余生,此时,只想哭。 叶惠清走到五个侍卫面前,冷声道:“谁先来回答?” 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叶惠清的嘴角泛起一抹冷意,几乎眼睛都没眨一下,面前的一个侍卫顿时人头落地。 他们都有佩刀在手,却无一个人敢反抗。 “说!” “他们的早饭都被假的蒋文喂了毒药,所以,田庄里的庄丁大部分都死了。” “其余人呢?”叶惠清和萧晟心如刀绞。 萧克让以最小的代价,让整个田庄覆灭不说,连带叶家军的亲卫,也遭到了毁灭性的伤害,他们都是与叶惠清同甘共苦的兄弟,这口气,叶惠清怎么咽得下。 “田庄里,还有多少你们的人?” “还有五百余人,都在看守剩下的人,他们都被关在了演武场。” 叶惠清用力一闭眼睛,胸中那口气,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发泄出来,她不想杀人的,这些人,本来都是和她一样的大齐子民,他们应该一致对外的,可惜,生逢乱世,人命不如狗,谁给他们好处,他们就会像狼一样的伸出爪子。 孙姨娘突然指着其中一个侍卫说道:“大小姐,春莲被他糟蹋了!” “好,好,好……”叶惠清一连说了三个好,春莲和她同甘共苦至今,两人如同姐妹一般,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生,竟然糟蹋了她的好姐妹,叶惠清再也难以容忍,几乎是手起刀落,四个侍卫,都没能逃过劫难,那命侍卫甚至没有来得及为自己辩解一句。 孙姨娘的声音嘶哑的厉害,但还是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大略的叙说了一遍。 昨日夜间,萧克让带着十来个人夜投田庄,说是路过,天色已晚,回不去了,在田庄歇息一晚再回去。 蒋文设宴招待了他们。 一晚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蒋文已经被杀死,偷梁换柱以后的蒋文,在晨起以后,向众庄丁和叶家军的亲卫宣布,因为洛阳大捷,今晨做一顿好饭,与众人同庆。 此人假扮的蒋文,无论是声音还是举止,都像极了他本人,无人怀疑一夜间,蒋文会换了人。 之后的事情,即便是不说,叶惠清也能想的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萧晟转身看向身后的侍卫们,“里面有五百名萧克让的侍卫,你们可有信心,若是胆怯的,现在回头,我不会埋怨尔等一句,奋勇杀敌的,今日事了,赏赐百金!” 众人异口同声,“绝对不退却,誓死追随公子!” 萧晟熟悉田庄内的情况,与叶惠清商量一番之后,确定了围攻计划,众人赶向演武场。 孙姨娘和叶天恩被十余名侍卫护送着来到一处独院中休息,等待叶惠清和萧晟为他们报仇雪恨。 田庄内的男女老幼,都被赶到了演武场,因为家中人被胁迫到了演武场,所以,田庄内幸存的庄丁,无人敢冒险舍弃家人。 演武场外,围了一圈萧克让的侍卫,他们弯弓搭箭,随时准备把场内的人作为目标。 叶惠清和萧晟带着百名侍卫来到演武场外,叶惠清冷静的下令,“吹响牛角号!” 号手愣了一下,马上摘下牛角号,用力吹了起来,他们属于萧晟的侍卫,届时,所有人都会跟着萧晟奔赴深州,从此以后,他们的主人是两个,而且,叶惠清更是决定着他们未来。 号角声响起那一刻,敌我双方的侍卫都是精神一震。 叶惠清端坐马上,围墙内的侍卫看的清清楚楚,就算是不认识叶惠清,也会认得萧晟。 他们心里的震惊,清晰的表现在了脸上,萧晟和叶惠清来了,他们的主子没出现,已经说明了问题。 叶惠清沉声道:“我说你们,你们跟着说一句,声音要大。” “萧克让已死……” 百余侍卫气沉丹田,大声喊:“萧克让已死……” “尔等速速投降……” “尔等速速投降……” 一声声音浪,就像是平地惊雷,震颤着每个人的心。 萧克让已死,群龙无首,即便是负隅顽抗,但他们面对的是萧晟,叶惠清,萧晟的父亲,已经是萧家新任的家主,叶惠清更是名震天下的女煞神。 演武场的大门缓缓打开,叶惠清和萧晟看到,手抱着头的五百余命侍卫,低着头,一步步挪出来,等他们看到叶惠清和萧晟只带了百名左右的侍卫,不禁心生懊悔之色。 五百余人对阵一百人,胜算还是颇大的。 叶惠清仿佛看透了他们的心事,“尔等不要以为五百人就能赢了我,即便是五千人,我叶惠清也无所惧,若是尔等不愿意投降,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拿起你们手中的兵器与我对阵,若是赢了我,我叶惠清任由尔等离去,绝不拦阻。” 她平静的声音,就像是在与熟人闲谈一般,但她眸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让距离她比较近的降兵清晰的感觉到,叶惠清身上凛凛的杀气。 很多人都已经面无人色,尤其是叶惠清说完以后,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每个人心中都想到了关于叶惠清的各种传闻,能够让契丹,女真人都闻风丧胆的女英雄,岂能因为他们他们人多势众就怕了他们,只是一个心理战,不费一刀一兵,就让他们彻底投降。 叶惠清对他们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意,陪伴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死在这些人手下,若是因为他们投降了就放过他们,她就不是叶惠清了! 演武场内的男女老幼开始互相救助,庄丁们顾不上自己的家人,纷纷跑向萧晟。 萧晟已经下马,叶惠清也在寻找人群中熟悉的身影,她希望这里面有春莲的身影,她希望春莲还活着。 庄丁禀报萧晟,中毒的兄弟们都还在大院里。 这番话,让萧晟和叶惠清心底里燃起一丝希望,即便是有一线希望,他们也会付出百分百的努力。 两人分开,萧晟带人去看中毒的士兵,叶惠清负责这里的善后。 五百余降兵被五花大绑起来,甚至与很多老年人也过来帮忙,他们一直生活的安逸平稳,在这乱世,等有这样一个好住处,让他们对萧晟充满了感激。 一个萧克让,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萧克让死了,可他的党羽还在,这根钉子,要给他彻底废掉! 五百余人就被扔在了演武场上,叶惠清淡淡道:“看好了他们,若是有人妄图逃跑,便一个不留!” 五百余人都听见了叶惠清的话,他们面无人色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纵然是有想逃跑的,现在也已经熄灭了心思。 叶惠清心里最惦记的还是春莲,这个女子生得太美,所以,很容易让男人产生龌龊的心思,她性情刚烈,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叶惠清甚至不敢想,此时的春莲,是否还活着。 叶惠清赶去和萧晟会合。 刚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萧索的身影。 叶惠清鼻子一酸,加快了脚步,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春莲,“春莲……”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春莲的嗓子已经彻底哑了,她张着口,却听不见一丝声音,叶惠清却通过她的口型,看出来她要说的话,叶惠清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流淌着,“春莲,我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应该早来的,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我已经将那个人杀掉了,萧克让一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春莲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发白的樱唇,一张一合。 叶惠清突然捂住她的嘴,“春莲,不要说了,你不能死,若是你敢因此寻思,我绝对不会饶恕你!我们马上就要回深州了,你不想回深州吗?” 春莲点点头,笑得凄美哀婉,一双失神的大眼睛,空茫茫看不到一丝光亮,让叶惠清更加的心痛如绞,恨不得将萧克让再鞭尸三百。 忽然,春莲倒在了叶惠清的怀中。 叶惠清着急的大喊她的名字,循声出来的萧晟伸手探了探,轻声道:“她只是晕过去了,先把她抱回房吧。” 叶惠清抱起春莲,边走边对萧晟说,“萧克让一家,我绝对不会留一个活口!” 萧晟苦笑,叶惠清说得到做得到,他毫不怀疑叶惠清这番话的真实性,只是,这样一来,萧克让在洛阳的势力,定然会在他们走后为难父亲。 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本想今天赶回去,但田庄内一团乱糟糟,今天肯定是回不去了。 萧晟让人给父亲送信,并将此时的严重性,做了详细的说明,若是想萧家其他人不受到连累,萧克让一家只能死,别无选择。 孙自务的五万大军已经归了叶惠清,而且,京中的禁军兵权,也在叶惠清的手中,若是她想在洛阳翻云覆雨,易如反掌。 萧晟还让人将铁一道人接了来,或许,他能有办法将中毒较轻的人救回来。 叶惠清在房中陪了一会儿春莲,春莲苏醒过来,她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叶惠清,伸手推了推她,示意她去忙,并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寻死。 虽然她一再保证自己保证不会死,叶惠清还是不放心,找了两个中年妇人在房中陪着她,这才去找萧晟,处理善后事宜。 88第九十二回 春莲 叶惠清从来不是心软的人,战争时期,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是所有掌权者的通用法则。 无论萧裕派来的人怎样求情,甚至是萧克谏亲自前来,都不曾改变叶惠清的心意,萧克让的人,她杀定了! 不单如此,萧克让的家人,也在她的名单之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不会给任何人留下向自己报复的机会。 这一次,萧家人彻底认识了叶惠清的狠辣,他们的方才真正地意识到,本以为叶惠清和萧晟有了婚约,萧家会比以前更强大,原来,叶惠清从来没有把萧家和萧晟联系在一起。 萧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死了,孙子孙女也要被叶惠清杀死,亲自上门求情。 铁一道人纵有回天之术,也无法将中毒的人悉数救活,最后,有幸生还的,只有二十几人,这些人吃的酒水比较少,陷入昏迷之中,因而得以生还。 偌大的一个庄子,到处都是白幡,哭声遍地,田庄的上空,也是阴云密布,仿佛连老天都在为他们悲哀。 萧裕还没有进入田庄,就听到了不绝于耳的哭泣声。 待到进入田庄,看到家家户户门口所挂的白幡,萧裕长叹了一声,这一趟,怕是要白来了。 萧克谏看向父亲,萧裕也在看着儿子,萧克谏肃容道:“父亲,儿子劝你还是回洛阳吧,这件事,叶小姐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给我找个清静的地方,我先见一见大郎。” 萧克谏点点头,命人去找萧晟,自己带着父亲找了一家没有挂白幡的人家走了进去。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萧晟才一脸青黑的走进来,他知道祖父此来的目的,但是,让他去找叶惠清说清,他做不到,不说叶惠清的人,就是他田庄上的精英,还有他最倚重的大管家蒋文,都被萧克让害死了,让他求情,他心里那道关过不去。 再说,萧克让是自己杀死的,若是放过了萧克让的儿女,他日,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寻仇,届时,岂不是自添烦恼。 萧晟还是按照礼节给祖父和父亲行了礼。 再见到萧晟,萧裕心中感慨万千,自己费尽心力培养的继承人,竟然因为一个女子,反出家门,而且,在一个女子的助力下,萧晟比以前更加的强势,这是萧裕始料未及的。 原以为孙子离家之后会四处碰壁,头破血流之际,自己伸手拉一把,他定然心怀感激的回来,然而,事情的结果,却是让他没有想到的,孙子,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远到他们之间,只剩下礼节了。 萧裕突然感到一阵如有所失的怅然,“大郎,你可知今日祖父所为何来?” “因为我杀了萧克让!”萧晟冷冷道:“萧克让杀了我的庄丁,杀了叶家的亲卫,若是让我放过萧克让和他的家人,那……” “你……你说什么?”萧裕气得胡子乱颤,身体发抖,喉咙里一阵咸腥的味道,他硬生生忍住了。 “这些都是祖父当年的教诲,孙儿不过是活学活用罢了。”萧晟平静地说道:“祖父,这件事,已经不是孙儿自己能够做主的了,我手下的人不能白死,清儿的兵,也不能白死,总要有人为这件事承担后果,祖父年纪大了,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 是了,当属自己教他的那些东西,他都学会了,还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萧裕眼前一阵发黑,虽说他心狠手辣,却从来不会把这份心机用在自家人身上,自己的儿孙,可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那。 萧裕黯然的起身,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想再见叶惠清了。 临出门,萧晟说道:“祖父,千万不要再做推波助澜的事情了,那样只会让清儿杀气更盛,连累更多人。” 萧裕停在门口,意味深长的说道:“大郎,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萧晟一直恭敬的将祖父和父亲送到田庄门口,萧克让已死,之后的事情,就让他一个来承担便是。 萧克让的家眷做梦也没有想到,天大的祸事,降临到了自己头上,此时,父亲已经不在了,祖父避而不见,萧克谏已经搬到新的宰相府,重重重兵包围之下,即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他们的父亲杀了叶惠清的人,叶惠清自然是要拿他们的命来抵偿。 面对敢向自己下手的人,叶惠清从来没有手软过。 萧克让一家,就好像是风吹过的尘沙,在洛阳城渺然无踪,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的原委,却无一人出来打抱不平,叶惠清手中的军权,代表了一切。 其实,很多人都希望叶惠清能够留在洛阳,若是有叶惠清坐镇,洛阳数十年内,保证平安无事。 叶惠清却已经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天下大乱在即,她绝对不能让女真人趁乱卷土重来。 自己诛杀萧克让一家,已经再次震慑了朝臣,相对于不平静的大齐各个州郡,洛阳应该会有一段平静的日子。 五万兵马一动,光是粮草也需要不少,洛阳的大户,纷纷奉上粮草,不必动用朝廷半分银钱,叶惠清的兵马,就得到了充足的粮草。 他们对大局看得很清楚,萧克谏坐镇洛阳,其背后靠的不是萧裕,而是叶惠清,而叶惠清把洛阳禁军的兵权交给一个他们不熟悉的人,此人名叫隋永德,原来是个有名的江湖游侠。 隋永德中毒之后,被萧克让的人扔到了地窖里,这次侥幸生还,对叶惠清更加忠心耿耿,实际上,洛阳城依然在叶惠清的掌控之下。 得知叶惠清要走,洛阳城的百姓纷纷跟在后面,请求叶惠清不要走。 叶惠清有那么一瞬,真的很感动,想要留下来,但是,想到深州,想到惨死在洛阳城的兄弟们,她在马上拱手示意,谢过百姓的好意。 深州城是她的根据地,绝对不能丢。 五万大军缓缓离开了洛阳,向深州方向行进。 出了洛阳以后,叶惠清钻进了马车,春莲和孙姨娘同乘一辆马车,一是为了照顾叶天恩,二是防止春莲在路上想不开自杀。 经此打击,春莲变了很多,以前活泼开朗的性格,变得有些阴沉,这些日子,总是沉默不语,有时候孙姨娘与她说上十句话,她不见得回上一句,而且是答非所问。 孙姨娘也是暗自替她悲苦,自古红颜多薄命,说的就是春莲这样的姑娘吧,还是他们家小姐命好。 只怪自己没用,不能帮上小姐的忙,反而拖累了小姐,还连累了春莲,倘若当时听了春莲的话躲起来。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悲惨的事情了。 叶惠清来到车上,上下打量春莲一番,长叹一声,将她搂在怀里,“春莲,若是你一直这样,我宁愿找真人给你要一副毒药。” 春莲垂首不语,叶惠清抚摸着她垂顺的青丝,“可惜,我不太会梳头,你可知道,每一次你给我梳头的时候,我都会想,若是我的头发也能像春莲的一样黑亮,我该有多高兴。” “小姐,我……”春莲趴在她的怀中,大哭起来。 小姐从来不把她当做奴婢看待,对她真的就像是亲姐妹一样,自从出了事,一向不喜欢开玩笑的叶惠清想尽各种办法来哄她高兴。 她现在算不算恃宠而骄? 春莲能够哭出来,证明她已经开始接受现实。 叶惠清抱着春莲,等她哭够了,在自己的怀里睡去,这才轻轻的放下她。 一直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叶天恩伸手,“姐姐,抱。” 叶惠清的胳膊早就麻了,晃了两下,接过叶天恩,叶天恩笑嘻嘻的抓住姐姐,“姐姐,羞羞,哭。” 他说的是春莲。 叶惠清嘘了一声,示意弟弟不要大声,等到麻劲儿过去,她抱着叶天恩出了马车,准备骑马前行。 叶天恩死死的抓着姐姐,脸色苍白,一个劲儿的摇头,表示不骑马。 萧晟将他接了过来,叶天恩干脆大哭起来,一边抽噎一边表示绝对不骑马。 叶惠清心里一阵难过,他们叶家的孩子,不应该是是在马背上长大吗? 萧晟知道她的心意,微微一笑,“等他在大一点就好了。” 叶惠清一阵苦笑,真的吗?她的心里,是希望弟弟能够像父亲一样,最起码,不能弱于父亲。 萧晟将叶天恩抱回马车,叶天恩马上就不哭了。 夜间宿营,萧晟和叶惠清吃过饭以后巡营,两人一边走,萧晟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清儿,你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天恩,更何况,他还小,等他三岁以后,不妨一试。” 叶惠清点点头。 萧晟趁机拉起她的手,“清儿,不要想太多将来的事情,我们到了深州之后,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还比为了将来那些不确定的事情,影响自己的心情。” 将来的事情,存在不确定性? 或许吧,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的确发生了改变,但是,内乱是肯定的,外敌入侵,也是肯定的,她知道所有人的未来,就是无法知晓弟弟的未来,即使他不能做皇帝,也应该像父亲一样,他的生命,是用父亲的生命换来的。 叶惠清无比恼恨自己不能留住父亲,她应该可以的。 萧晟捏捏她的脸,“清儿,你就是素日里想得太多了,不要想了,明天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回去洗个脚,好生睡一觉。” 叶惠清脱口而出,“你给我洗脚呀!” 萧晟也愣住了,随即一笑,“你真敢让我洗,我绝对不会推辞。” 月夜下,叶惠清红了脸,推他一把,“我才不要你洗。” 萧晟给她送到门口,看着她挑帘走进去,唇角一勾,转身欲走,却听见叶惠清犹犹豫豫的说,“我还不困,不如我们下一盘棋。” 萧晟眼睛一亮,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叶惠清身边,听她出言挽留,自然是求之不得,“一会儿输了,可不许动拳脚。” 萧晟箭步进了帐篷,生怕叶惠清改变主意,轰他出去。 叶惠清摆好棋盘,萧晟做个手势,请叶惠清先走。 这幅象棋,还是叶治昌留下来的,棋子是用绿檀木所制,做工精致,抛光平整,棋盘上还有精致的雕花,叶惠清走到哪儿都会带着这幅象棋。 当初他们来洛阳,萧晟想,或许叶惠清会通过下棋,想起从前的事情,于是,和孙姨娘商量以后,带上了这幅象棋。 两人你来我往,将棋盘做了战场,寸步不让。 气氛愈来愈紧张,叶惠清心中的烦恼,也抛在九霄云外。 小半个时辰过去,两人依然未见胜负,叶惠清打了一个哈欠,这段时间,因为春莲的事情,她夜里很少安眠,萧晟虽然心疼,却也知道春莲对叶惠清的重要性。 是以,他只能默默地陪着她。 看到她犯困,萧晟笑道:“清儿,若是困了,你先睡,将残局摆在这里便是。” 叶惠清揉揉眼睛,“你快走,我要赢了,不要耍赖!” 见此情景,萧晟也只好接着走棋,最终,还是萧晟输了。 叶惠清狡黠的一笑,“你不会是故意让我的吧?” “当然不是。”萧晟开始收拾棋盘,这次出门,并没有带着梧桐他们,琼枝他们也在这次田庄的事故中身亡,是以,一切都是亲兵照顾,这是他们第一次宿营,所有事情,也都是叶惠清一个人做。 萧晟收拾了棋盘,又给她铺好皮褥子,端来热水,这才起身离开。 叶惠清一边泡脚,一边想着刚刚忙碌的萧晟,心里就像是裹了一层蜜,从里到外透着甜。 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 一觉醒来,竟然已经天光大亮,掀开帘子,就看到春莲笑盈盈端着水盆等在门口,叶惠清喜出望外,“春莲。”声音都颤抖了。 春莲笑得如春花般灿烂,带着戏虐的口吻,“小姐,你今天可是起晚了,萧公子都已经练了一身汗了。” 叶惠清难掩激动的情绪,“春莲,我今天想喝酒。” 春莲一撇嘴,“小姐哪天不想着喝酒。” 叶惠清笑了。 早饭时春莲和孙姨娘做的,他们两人都心疼叶惠清这段时间消瘦很多,所以,大早晨起来就猪了鸽子粥给叶惠清补身体。 萧晟带着叶天恩四处玩儿,只有叶惠清是最后一个起床,等着吃现成。 等一会儿,大军就要开拔。 五万大军一走一停,都是大事情,粮草虽然充足,他们也不敢在路上多停留,这一路上,并非处处太平。 叶惠清和萧晟在她失去记忆那段时间,细细研究过大齐国每一座城池,每一座山,每一处重要关隘。 叶惠清深知,仅仅靠着自己的名声,并不能安然回家,因为这五万大军,实际上是孙自务的军队,与自己并没有建立起多深的感情,只不过,这些兵丁即便是脱离自己,回到老家,也要被当地的兵营强征入伍,与其如此,不如跟在自己身边,所以,她才得以留下五万人马。 叶惠清不敢过分的催促他们,只是每天无声无息的加码,第一天行军不足百里,第二日,正好百里,以后每一日,都在加快速度。 七日之后,他们到达相州境内的汤阴县。 到达汤阴的时候,叶惠清想起一个人,她曾经的部将之一,何福顺。 何福顺是一员猛将,原是汤阴县城内一家富户的公子,因为家财被知县侵占,所以,带着十几名兄弟去了太行山,做了山贼,直至遇见叶惠清,被叶惠清捉住,这才死心塌地的跟随叶惠清。 思及此,叶惠清突然想起一件事,何福顺曾经说过,若是太子殿下胆敢对不起她,他们这些兄弟便会扯大旗,推叶惠清做第二个武则天。 她一直认为,那不过是玩笑话,她怎么可能反对舅父,怎么可能让自己心爱的人成为阶下囚。 或许,皇甫崇年一直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自己的一举一动,皇甫崇年悉数知晓,所以,在天下大定之时,她得到的不是太子妃之位,而是那杯鸩酒。 终究,他们还是怕自己野心膨胀。 叶惠清想,无论如何,也应该找到何福顺。 他是自己最器重的先锋官,每每大战,只要何福顺上阵,十之□会取得大胜。 只是,应该如何去寻找何福顺呢,总要师出有名。 叶惠清决定,大军驻扎在汤阴县城外,她和萧晟入城。 汤阴县的知县赵立功早就听说叶惠清和萧晟会路过汤阴,一直派人在官道上守候着,听闻二人进城,自然是喜不自禁,虽然自己不是他们的属下,但是,巴结好两人,就是和丞相大人搭上关系。去洛阳城做个京官,或者去南方的鱼米之乡,远比在这片破烂的平原做官实惠多了。 赵立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89第九十三回 心思 赵立功迎着二人进了衙门,叶惠清对这个名字烂熟于心,每每大胜之后喝酒,何福顺总是举着酒杯大喊:“赵立功,你这个奸佞,我要杀了你!” 这次终于看到赵立功,叶惠清心中感慨万千,她希望何福顺还在汤阴,这些同甘共苦的好兄弟,远比那些与她有血脉的亲人要真诚的多。 进了衙门,赵立功请叶惠清,萧晟上座。 赵立功应该在四旬开外,从外貌上看,并不惹人讨厌,是一个典型的白面书生,只是,此人的眼神过于阴鸷,让人心里极不舒服。 因为何福顺,叶惠清注定不会对赵立功存在好印象。 “萧大人,叶大人,下官略备薄酒,还请两位大人赏光。”叶惠清卸去都指挥使的职位,但是,她现在深州节度使,一方诸侯,这是赵立功拍马也赶不上的。 叶惠清看向萧晟,萧晟微微一笑,“那就劳烦赵大人了。” “不敢,不敢,这是下官的一点小小心意。” 赵立功毕恭毕敬的请两人到后宅用膳,后宅的花厅,应该是后建的,房间内布置奢华,很多摆设,都是前朝之物。 萧晟微微皱眉,叶惠清或许不在意这些,但是,他生在世家,对于这些物品,很是敏感,凭着一个知县的俸禄,他是绝对置办不起这些东西的。 叶惠清和萧晟坐下之后,赵立功坐在了他们的下首,并命令小厮前来倒酒,布菜,有叶惠清在,他绝对不敢找个美丽的婢女上前伺候,叶惠清的赫赫威名,足以让大齐每一个官员心颤肝颤。 若是以往,看到美酒,叶惠清肯定不醉无归,但今天心事重重,所以,她只是喝了一杯酒,就开始吃菜。 赵立功不敢多说话,一直小心翼翼的相陪。 叶惠清突然开口问道:“赵知县,听说你们汤阴有个何半城,为人豪爽仗义,颇有口碑,可有此事?” 赵知县打个冷战,心里迅速盘算起来,从来没有听说过何家与叶惠清有何关系,与萧家也不会有关系,叶惠清是如何听说一个小小县城里的富户的?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结果,抬起头,正好看到叶惠清清冽的眼神,好像浮冰碎玉,光芒凛凛,赵立功腿软的差点倒在地上。 萧晟也会一愣,之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何半城这么一个名字,这个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叶惠清身上总有数不清的秘密。 叶惠清冷冷开口,“怎么,赵大人,难道你没有听到我的话。” 赵立功一下子跪在地上,“大人,这其中有误会……” “误会?”叶惠清听他这样说,马上明白,何家已经出事了,只是不知道何福顺还在不在汤阴县。这一瞬间,叶惠清的眉毛都立起来了。 赵立功赶紧解释,“叶大人,下官并不知道那何家是叶大人的亲朋,何家得罪了相州通判的公子,通判大人给下官下的死命令,命下官除掉何家,所以,小人才会把何半城父子关进大牢。” 他没说,是关进了死囚牢。 叶惠清冷笑道:“一个通判,竟然因为私怨,置国家法度于不顾!”她啪的一拍桌子,花梨木的桌子,竟然一下子四分五裂,汤水菜肴洒了一地。 赵立功体似筛糠。 叶惠清向后退了两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赵立功,现在马上把何家父子带到我面前来!” 赵立功应声答是,至于什么通判公子,何家的银子,他是想也不敢想了,若是知道何家父子身后有这么大一只老虎,他是摸也不敢摸呀。 大牢就位于县衙的西南角,何家父子很快就被带了来。 叶惠清一眼就看到了何福顺,她难掩激动的情绪,喊了一声,“何福顺!” 何家父子满身血污,头发凌乱地披着,衣服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囚服上斗大的囚字,却分外明晰。 何福顺茫然的看着叶惠清,他并不认识叶惠清,这个人是个男人还是一个女子,听声音虽有些低沉,却是个女子无疑。 何半城是何福顺的父亲何七郎的绰号,因为他是汤阴县的富户,据说有半城的生意都是何家的,所以,人送外号何半城。 何半城并非为富不仁之徒,每年都会在天冷的时候舍粥,送衣服,遇到汤阴旱涝灾害,还会减免佃农们的租子。 何半城只有何福顺一个儿子,本来想儿子多读书,日后也能考个功名,只可惜,何福顺不爱诗文,只爱舞枪弄棒,汤阴有个大名鼎鼎的武师关坤,便是在大齐,此人也是赫赫有名,早年间关坤一直闯荡江湖,后来在西北从军,甚少回家,直到老年以后,才落叶归根,回到家乡。 何福顺知道以后,就开始磨着关坤想要拜师。 关坤被其感动,收其为关门弟子,从六岁到二十岁,何福顺没有停止过一天练习武艺。 关坤没有儿女,故去以后,也是何福顺给他打幡送葬。 何半城只有一个儿子,对儿子的执着,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关坤过世的时候,何半城却隆重的为他选风水,风光大葬。 何半城比儿子机灵,他看得出,叶惠清是诚心来救他们,只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看到知县大人对叶惠清的态度,他知道,此人定然是地位高于知县的大人物。 何半城赶紧跪地问道:“敢问这位贵人是?” 叶惠清也知道自己表现的有些过了,瞬间,收起激动的情绪,微微一笑,“伯父,我的父亲与关坤是好友,家父是深州节度使叶治昌,我是叶惠清。” 何半城顿时恍然,原来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叶惠清,如此说来,他们父子得救了。 何半城一阵激动,咚咚磕头,“叶大人,小人冤枉那。” 赵立功也是冷汗直流,想不到关坤死了,还能帮助何家父子度过劫难。 叶惠清起身扶起何半城,“伯父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叫伯父受半分委屈。” 赵立功还算机灵,赶紧上前亲自为何半城脱去囚服,不住的解释这是通判大人所逼迫,并承诺补偿他们家的损失。 何福顺自然是知道叶惠清,却从来没有听师父提起过叶治昌,是以,他半信半疑的看着叶惠清。 叶惠清知道他在怀疑什么,她对何福顺的了解,远比何福顺自己知道得多,所以,她不担心自己会被何福顺识破。 当初关坤教给何福顺的东西,何福顺全部交给了叶惠清,叶惠清还帮他完善了枪法中的漏洞。 这一次,说什么都要带走何福顺。 赵立功亲自带着父子俩去沐浴更衣,叶惠清和萧晟在厅堂等候,因为此地说话不方便,所以,萧晟只有把疑问埋在心底。 叶惠清促狭的一笑,趁着四下无人,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何认识何半城?” 萧晟点点头。 叶惠清轻声说道:“这是秘密,不告诉你!”说完,更加得意的笑了。 萧晟忍不住捏上她的脸,这段时间在洛阳将养,叶惠清的皮肤嫩滑的像是丝绸一般,闪着诱人的光泽。 萧晟总是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咬上一口。 叶惠清横他一眼,狭长的凤眼,顾盼流转,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萧晟心神一荡,差点把持不住,当初他见到叶惠清,只觉得这个女子真是相貌平平,但是,吸引住他的,正是这双眼睛,那坚毅的神情,让他终生难忘。 萧晟上前,伸手拉住叶惠清,柔声唤道:“清儿。” 叶惠清脸一红,低下了头,她总是无法抗拒萧晟那带着磁性的魅力声音,那声音总是蛊惑她的心,让她无法自持。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暧昧气息。 何家父子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进来,萧晟总算是看清了何家父子的真容。 不可否认,何福顺很有男子气概,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双眼睛,很有杀气。 赵立功已经命人重新摆上酒宴,他满脸堆笑着请众人落座,有谁知道他心里正在淌血,到手的银子飞了不说,还不知道叶惠清会怎么收拾他,何福顺的美貌娘子可是他给逼死的,那女人太刚烈了,宁可跳井,也不愿意改嫁给通判公子。 刚才跟何家父子好话说了一箩筐,就是想让何半城口下开恩,给他留一条狗命。 至此,叶惠清才完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许是因为男人的尊严,当年他只是说赵立功抢夺了他的家产,并未说自己的娘子被赵立功逼得跳井。 大齐国,不知道有多少像赵立功这样的奸佞之徒做官,这个国家,从根上烂掉了。 叶惠清沉吟片刻,问道:“何福顺,你可愿意跟我去深州,你跟着关坤十几年,难道不想有个施展的机会吗?” 叶惠清希望何福顺跟她走,就必须要解决赵立功。 只不过,这个知县,她没有权利动。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萧晟修书一封,赵立功的官职就保不住了,但是,赵立功这样做,还因为相州的通判公子,这一系列的事情,是连在一起的。 何福顺杀气腾腾的看向赵立功,赵立功吓得一哆嗦,差点失禁。 叶惠清微微一笑,“赵大人,何家的事情,相信过错不在赵大人一人身上,本官一向对事不对人,只要赵大人秉公办理,何家这边,我会为赵大人说情的。” 赵立功感激涕零的磕头在地,恨不得管叶惠清叫一声爹。 叶惠清看向何福顺,何福顺脸上仍有愤愤不平色,他肯定以为官官相护。 倒是何半城,年纪大了,经历的多了,所以,叶惠清的意图他马上就看出来了。 叶惠清走上前,在何半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何半城顿时展开笑颜,拼命的点头。 何福顺是个孝顺的人,看到父亲不住的点头,而且面带笑容,便知道父亲与叶惠清已经达成了协议,虽然距离父亲很近,他还是没能听清叶惠清在说什么。 虽然还是心存疑问,但是整个人平静下来了,心里更觉得无比轻松,他对叶惠清是崇敬的,不在乎年龄,而是她的赫赫英名,让何福顺对战场充满了向往。 他心里想的是,若是父亲平安无事,他愿意追随叶惠清去深州,相信在叶惠清身边,一定有机会上战场。 赵立功信誓旦旦的保证,马上归还何家的房产地产和铺子,并向相州节度使禀报此事。 何半城请叶惠清和萧晟到家中去做客,叶惠清自然是求之不得。 一行人来到何家。 虽然赵立功承诺将何家的损失予以弥补,但是,现在的何家仍然一片狼藉。 叶惠清心中唏嘘,何家果然是称得上何半城,除去县衙以外,汤阴县最好的住宅,应该就是何家的了。 虽然大门已经被推倒,然后被人偷走,但是,拆不掉的房屋仍然能够看出昔日的奢华,可以说,即便是在洛阳,这样豪华的建筑也不多见。 怪不得当年何福顺说,他家的房子,不会比皇宫差多少,原来真的不是吹牛。 刚刚进了大门,没走几步,就看到从里面涌出一群人来,看到何家父子,痛哭流涕,“老爷,公子,你们真的回来了?”很多人拽着何老爷哭得死去活来。 这些人,应该是何家的奴仆,叶惠清和萧晟对视一眼,萧晟瞬间明白了叶惠清的想法,叶惠清起了爱才之心,这是要把何家父子全都带到深州去,深州不仅需要兵强马壮的军队,也需要像何老爷这般有手段的富商,他们是军队和城池运转下去的基础。 曹家的倒台,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深州,如果把何家父子带到深州去,相信何老爷在深州一定能快速站稳脚跟。 叶惠清知道何福顺的软肋在哪儿,她太了解了何福顺了,所以,她有十分的把握,将何家父子带走,她相信,何福顺会像前世一样忠诚于她。 90第九十四回 深州 何家父子归来,对躲在院子里的奴仆们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喜讯,他们之所以没有离开何家,是因为何老爷对他们的情谊,因为他们相信何家不会倒。 躲在院子里的,除了何家大宅的奴仆,还有何家的十来个掌柜,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却因为不愿意背弃主人,所以,宁愿和家人分开,躲在大院里,何家的大宅院子连着院子,房子挨着房子,因为主人出了事,县衙贴了封条,他们就在这大宅里饥一顿饱一顿,等着主人归来。 叶惠清正是看中了何半城这一点,作为商人,利益永远放在第一位,但是,何半城独有的用人手段,让叶惠清相信,即便何半城一无所有了,也能很快的东山再起,因为有这些人无怨无悔的追随于他。 何福顺最怕父亲不同意自己追随叶惠清,现在,叶惠清提出,请父子俩同去深州,何福顺自是喜不自禁,何半城却犹豫不决,自己的根在这里,而且,何家的生意,多赖于汤阴的百姓,自己这样走了,是否对得起长眠于此的列祖列宗。 但是,叶惠清的邀请,对他们父子来说,也是一个机会,若是能够到深州去发展,有了叶惠清的庇护,他们何家必定能够东山再起,何半城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的富户,眼光却很锐利,他看得很清楚,天下必将大乱,届时,谁是强者,谁就会成为真正的赢家。 何半城的妻子早年亡故,便再未续娶,身边的几个妾室,在出事之后,也不见了踪迹,以前是儿媳掌家,现如今,家中也只有父子二人和这些忠心的奴仆与手下了。 思前想后,何半城答应了叶惠清,举家迁往深州,愿意跟着走的自是不必说,不愿走的,可以留下来看守大宅或者给一笔安家的费用。 叶惠清派了人去催促赵立功,两天内,必须偿还何家的一切损失。 听闻何家父子要跟着叶惠清离开,赵立功上吊的心都有了,本想着大军多驻扎一日,就会多上一天的挑费,所以,叶惠清肯定不会过多停留,现在看来,何家父子在叶惠清的心里,很重要。 赵立功把自己这些年贪污受贿的家当都拿出来了,这才勉强填补上何家的损失,而自己奉给通判大人的孝敬,肯定是拿不回来了。 赵立功看着一箱箱东西抬走,仿佛心在滴血,最后一箱东西抬走的时候,他简直想扑上去留下,可惜不能啊,因为他惹不起女煞神。 至于何家后续的事情,萧晟自会给父亲写信解决,何家父子虽然走了,总要留下看守大宅的人,这是他们的祖宅,即便是以后不回来,也要有人看着。 大军开拔,离开汤阴,赵立功泪眼模糊的送走了叶惠清等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舍不得。 叶惠清心中高兴,何福顺,周常,隋永德,她的八虎将,现在已经找到三人,还有五人,她相信,他日定能重新相聚。 久不见何福顺,加上这一世的何福顺没有当山大王的经历,所以,与何福顺的相处,并不曾向前一世那样,大呼小喝,豪爽饮酒。 叶惠清兴致颇高,一到晚间休息的时候,就与何福顺较量马上马下的功夫,叶惠清知己知彼,何福顺哪里是她的对手,接连七天,场场败落,何福顺白天的时候,都不敢抬头见叶惠清了。 若论起来,何福顺也不是萧晟的对手,前一世,何福顺与萧晟有过两次交手,何福顺都败在了萧晟的手下,那时节,唯一能和萧晟战成平手的,就是叶惠清。 这一世的叶惠清,力气比前一世大得多,而且,六识比之前敏锐,是以,萧晟已经不是她的对手。 或许是因为叶惠清的威名远播,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叶惠清想象的那样,麻烦重重,相反,叶惠清这一路上收到不少州县的孝敬,她是来者不拒,要知道,凭空多了五万大军,深州城的负担,比以前重了太多。 一个月之后,他们到达了安州。 周常出城三十里,迎接叶惠清。 叶惠清能够恢复记忆,周常自然是十分高兴,尤其是听说洛阳之事,对叶惠清的敬佩之情,更是进一步加深。 他一直谨记叶惠清的命令,勤加练兵,这时候的安州兵马,已今非昔比,饶是如此,周常从来没有想过,他要背叛叶惠清,没有叶惠清,就没有他周常的今日。 虽然深州和安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情报传到洛阳,毕竟已经是滞后的消息,现在,叶惠清回来,最先要做的是了解周边的局势。 现在的情形,并不乐观,安州,深州附近的州郡,因为两州的结盟,也开始在寻找同盟,而且,为了能够吸引壮丁,更是不计手段。 这里靠近边境,大齐数年遭受战乱之苦,附近的壮丁能够逃走的,已经全都逃走了,即便是因为叶惠清打了胜仗,人口数量在缓慢的增长,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见到效果的。 叶惠清本来已经做好打算,最少两三年之内,要按兵不动,囤积粮草,训练兵丁。 周常本意是想跟着叶惠清到深州去,但此时安州离不得人,叶惠清等人也只是在安州停留了一个晚上,便回到了深州。 深州百姓得知叶惠清归来,很多人出城欢迎叶惠清的归来,虽然韩璞一直延续着叶家父女的执政道路,对待百姓比较温和,但是,他们更怀念,更忠心的是叶家,深州百姓的心里,最大的不是皇权,那个只会撒尿活泥巴的小孩子,怎么能和百战百胜的无敌将军叶惠清相提并论。 早在得知叶惠清准备返回深州的时候,韩璞就已经在深州城置办了一处宅院,叶惠清回来,他便直接搬了出去,短时内,他不会回自己的庄子,而且,韩璞有意让自己的女婿追随叶惠清和萧晟,深谋远虑的韩璞意识到,这个天下,或许很快就会易主了。 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叶惠清的心情无比的畅快,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以后的每一天,都将是忙碌的日子。 此次去洛阳,她认为损失极其惨重,自己的兄弟们都不明不白的死了,这让她实在难以接受。 叶惠清决定,这次训练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地点依然选择在大青山里面。 萧晟已经想到,回到深州的叶惠清会十分忙碌,却没有想到两人见一面都会很困难。 萧晟的长处在于处理政务,所以,韩璞把深州城的政务交给了萧晟,而叶惠清在大青山里面,一心一意训练士兵。 他们的时间不多,叶惠清恨不得晚上不睡觉,回到深州的每一天,都是紧张而又忙碌的。 深州虽然地处边境,民风却极淳朴,虽不至于做到路不拾遗,却也是一派平安祥和,萧晟还是第一次执掌一个州城,最初心里也是忐忑的,时间久了,也不觉得有多困难。 钟麟玉夫妻跟着韩璞到了深州定居,韩璞把小夫妻留在深州,反而独自去了飞鹰关。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萧晟想着,是不是叶惠清也该回来了,他也想跟叶惠清商量一下,不能总是让韩璞一个人守在飞鹰关,飞鹰关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决定着深州乃至大齐的未来。 没有叶惠清的允许,没有人敢踏进大青山,萧晟知道,叶惠清将深州和下面州县的铁匠都征召进山,定然是在打制兵器,叶惠清不说,他不会主动问,而且,他相信叶惠清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瞒着他。 入冬以后,连着下了三场雪。 萧晟惦记着叶惠清带的衣服少,而且,马上就要元旦了,于是和孙姨娘商量,准备进山去找叶惠清。 叶天恩也惦记找姐姐,姐姐回来以后,没在家呆两天就进了山,姐姐都忘了陪他玩儿了。 眼看着大雪封山了,叶惠清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一家人都很着急。 临近年关,城里头也有很多事情,所以,孙姨娘也不好催促萧晟,春莲说,萧晟的书房常常半夜了,还在亮着灯。 铁一道人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不过,他现在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叶天恩,他说,叶天恩虽然没有九五之尊的命数,却能够富贵一生,只可惜,此子长大以后,善文不善武,将来有可能成为一代名家,留名青史。 孙姨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会登上那个尊贵的位置,他能够平安幸福的长大,已经是叶家的服气了。 叶惠清听了却很不高兴,她希望弟弟能够继承父亲的衣钵,成为一代名将。 孙姨娘听说她打算让儿子从三岁开始练武,脸都白了,却不敢拒绝,再怎么样,她都只是一个丫鬟,叶惠清尊重自己,她感激,却不会因为拥有这份赶集得意忘形。 这一次,萧晟去见叶惠清,她心里存了一些想法,想叶惠清能够明白她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章节在草稿箱里存了两天,还是决定放出来,过度章节,很快进入下一个高氵朝。 91第九十五回 失职 萧晟派春莲传了口讯,第二天,春莲回来,萧晟急忙问道:“春莲,你家小姐答应了没有。” 春莲笑着点点头,表面上,春莲已经走出了阴影,每日里帮助孙姨娘照顾叶天恩,打理后宅事务,很是尽职尽责。 府里几个丫鬟,都是他们回来以后,韩璞送来的,这些人,都是他们庄子上小户贫寒人家出身,长相或许不太好,但是做起事来,绝对让人放心。 韩璞看中的是叶惠清和萧晟的前程。 萧晟微笑道:“我让莫雨收拾一下,明日一早进山,对了,多给你家小姐带几身衣服。” “小姐说她再有七八天就回来了,那边的衣服够穿的。” 萧晟看到春莲眼底里的戏谑,有些不自然的笑笑,赶紧岔开了话题,衙门的事情不多,他每天都大把的空闲时间,而且,一旦空下来,就会去想叶惠清。 叶天恩扭着身子进来,“姐夫,姐夫……” 萧晟抱起叶天恩,刮刮他的鼻子,“怎么又哭了?” “姐夫,我要吃……”他歪着脑袋想,刚才在院子里听到府外叫卖的小贩桂花饼,现在怎么听不见了? “好,我带你到街上买吃的。”府衙虽然面积不小,但后宅并不算大,小孩子正处于好奇的年龄,叶天恩哪肯在家里闲着,总是嚷着要上街。 他也想上街买些吃的带给叶惠清,叶惠清在山里,身边没有个女子伺候,他都可以想象的出来,叶惠清会如何将就自己,而且,春莲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带着几坛上好的酒的进山,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一想到叶惠清有可能会与身边的几名部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无比豪爽的样子,萧晟就忍不住心里冒酸水。 叶天恩坐在姐夫的肩膀上视野开阔,声音也因为兴奋高了八度,临近年关,街上的小贩又多,叶天恩几乎是见什么买什么。 莫雨跟在身后,两手都拎满了东西。 萧晟心情好,只要是叶天恩手指之处,一定买。 深州有一种名小吃,叫做棋子饼,只有象棋般大小,饼里是大青山独有的黑羊肉,黑羊肉没有寻常羊肉的腥膻味,饼酥肉香,滋味甚美。叶惠清一个人就能吃上一锅,她在家的时候,棋子饼店的掌柜每隔几天,就会派自己的婆娘给叶惠清送去几斤,不收都不行。 萧晟准备买上几斤给叶惠清带过去。 叶天恩也喜欢吃棋子饼,于是,两个人就在小店里要了一大碗鸡蛋汤,三斤棋子饼。 叶天恩没吃几个,路上吃了不少东西,小肚子已经鼓起来了。 听说还要带走一份,掌柜的忙去准备,那婆娘一眼认出,萧晟就是叶惠清的未来的夫君,前几日在大堂上断案的时候,掌柜的婆娘路过,看了一会儿热闹。 如此说来,他要带走是给叶惠清吃的。 掌柜的一听,马上出来问道:“萧大人,这是给叶将军吃的?” 在他们心里,叶惠清就是无敌女将军。 萧晟点点头。 掌柜的一脸堆笑,“萧大人且等一会儿。” 萧晟一皱眉,“没有了吗?”门口的火炉子上,热气腾腾的棋子饼,可多得是。 掌柜的忙解释,“萧大人,小人给将军的棋子饼用的羊肉,都是羔羊肉,而且是最嫩的里脊肉。”言下之意,他们吃的都是普通的羊肉做的,所以,随时都有。 萧晟一头黑线,自己在深州的时间也不短了,可跟叶惠清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这丫头,竟然如此深得人心。 等了大半个时辰,棋子饼才做好,而且坚决不收钱。 莫雨还是偷偷给了一吊钱,放在柜台后面的小盒子上。 无论叶惠清在不在眼前,总会有很多人,很多事勾起萧晟对她的思念,深州城的所有的百姓,都把叶惠清当做自己的家人一样,他们喜欢这座城池,崇敬叶惠清,在他们心里,叶惠清就像是神祗一般。 莫雨手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萧晟也不好再买下去,三个人往回走,叶天恩很喜欢和姐夫在一起,姐夫总是和颜悦色的,无论他想要什么,姐夫都不会拒绝。 回到家,叶天恩已经在萧晟的怀里睡着了。 孙姨娘有些不好意思,家里只有萧晟这个大男人,孩子想要上街,只能找他。 这个姑爷,老爷还真是选对人了,老爷的眼光,的确非比寻常。 萧晟回了书房,刚刚看了一页书,莫雨送来一封信,“大人,是一个陌生人送来的信,来人把信给了门房就走了。” 萧晟一皱眉,表面上看,只是一封普通的书信,只不过,字迹有些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像是刚学会写字的孩子的随笔涂鸦。 萧晟心中一动,俊脸变得严肃起来。 拆开信,只看了两行,萧晟脸色剧变,莫雨看到公子变了脸,不由得紧张起来,站在萧晟的对面,等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大人,是不是那个人不对劲?” 萧晟点点头,“完颜蒙跖在城里,而且,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这个人还真是命大,胆大!”萧晟对完颜蒙跖怀有深深的敌意,不仅仅因为他是残暴狠毒的女真人,更因为他觊觎叶惠清。 现在,这个完颜蒙跖竟然来了,而且,信里还明明白白的写着,是为了叶惠清而来!萧晟几乎把那张纸揉碎了。 莫雨忐忑不安的看着萧晟,萧晟眼睛里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顶点,面对这个女真人公然的挑衅,若是不做些什么,也太对不起她的一番苦心了。 明天应该去看叶惠清的,萧晟想了一番,沉吟良久,起身进了外院找铁一道人,铁一道人始终跟随在萧晟身边,平日里,萧晟并没有过分约束他,反而送了几个美貌的女子给他,铁一道人竟然推辞不要,变得清心寡欲的铁一道人,让萧晟有些不习惯。 “大人是说,这个女真人就在城里?”现而今,因为萧晟执掌深州城,所以,众人都变了称呼,一律改称萧大人。 铁一道人皱着眉头掐指算着,莫雨的手心都出汗了,也不见铁一道人说句话,紧张的眼睛都不会眨了。 萧晟反倒笑了,“真人不必如此。” “大人,这个女真人,有帝王之相,而且,他是大人最大的威胁。” 萧晟对完颜蒙跖有所了解的,这个女真人,有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无论多大的困难,他都能安然闯过去,这是命大,也是因为他的坚持。 莫雨一直等着萧晟下命令,若是现在关闭城门,全城大搜捕,最起码有五成的机会抓住完颜蒙跖,但是,萧晟始终没有说如何对待完颜蒙跖。 铁一真人和萧晟说了几句,便退下了。 完颜蒙跖敢公然写信挑衅,说明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过,他萧晟也不是省油的灯,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完颜蒙跖大摇大摆的来,又大摇大摆的离开。 看着地图,萧晟思索了一会儿,吩咐莫雨,去把九哥儿找来,这件事,交给九哥儿最是妥当。 九哥儿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因为不再饥一顿饱一顿,个头窜了不少,加上在军中学了不少本事,眉目间,尽显军人的刚毅之色,这孩子,对叶惠清最是忠心耿耿,因为被叶惠清留在深州,他还哭了好几天。 这次叶惠清回来,本想着跟着叶惠清一起进山,叶惠清又把他留下来,九哥儿虽然不会再哭鼻子,心里却不大舒服,后来春莲也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九哥儿顿时眉开眼笑的跑了。 在藩镇割据的大齐,深州无疑是一块乐土,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若是家里的男丁去当兵,衙门还会每个月拿出一笔钱作为补偿,而且,是里正每月按照名单发放到个人手中,双方按了手印,再将文书交回到深州衙门。 深州,安州治下的男子,只要到了十六岁,都愿意到营中当兵。 九哥儿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成为一名统领,手下管着几十号人,他们从前都是战争过后的孤儿,九哥儿带着他们,散落在深州的大街小巷,成为了叶惠清,萧晟的眼睛,深州城的风吹草动,九哥儿比寻常人来的都要机警。 九哥儿来到衙门,听了完颜蒙跖的消息,小脸都黑了,这是他们的失职!深州城里来了这样一个醒目的外人,他们竟然不知道,简直是奇耻大辱。 九哥儿从衙门出来以后,回了自己的家,这处宅院,位于深州城的北门,是叶惠清特意为他们安排的,宅院并不起眼,深居民居之中,他们对外的身份,就是一群苦孩子,每天挎着柳条篮子,走大街穿小巷,高声叫卖,四季鲜蔬,干鲜果品。 九哥儿一回来,这些孤儿便围了上来,“统领,出事了吗?” 九哥儿点点头,面沉似水,一脸威严相,全然没有了一个孩子的稚气,倒背手一步步沉稳的走进房间,使个眼色,走在最后的孩子关上了门。 九哥儿把完颜蒙跖的消息说出来以后,众人惊呼起来,“完颜蒙跖好大的胆子!” 那个说,“他是不是在城外?我没见到这么一个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九哥儿咳了一声,众人马上安静下来,九哥儿这才说道:“完颜蒙跖身形高大,和我们深州人多有不同,而且他的长相也能让我们一眼认出,所以,我想,他一定是藏在某个院子里,绝对不会住客栈,萧大人给我画了完颜蒙跖的图像,你们仔细看看,记在心里。”他从怀里掏出了画像,小心翼翼的展开,放在桌子上,让众人看个仔细分明。 而此时的萧晟,也已经开始做另一番布局。 完颜蒙跖绝对不是单纯的为了叶惠清而来,上一次,女真人元气大伤,两三年之内,他们恐怕没有能力再次发动战争。 但绝不意味着,他们就可以掉以轻心。 完颜蒙跖绝对不是一个人来的,或许,他在这深州城内,已经谋划良久,他和叶惠清在洛阳城呆了一年,这一年虽然有韩璞在,毕竟要做的事情太多,而且,任谁也想不到,完颜蒙跖竟然会偷偷潜伏进来。 女真人的面貌和汉人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女真人无论男女,都是蓄着辫发,女子盘髻,男子垂于脊背,无论男女,都是耳垂金银。 汉人男子,是绝对不会在耳朵上戴饰物的。 他们为了潜入深州,或者可以改变发式,但是,耳朵上的洞是无法掩藏的。 萧晟兴奋的拍案而起,他怎么就忘了这一点! 而且,在马背上生活习惯的人,还有一个明显的特征,罗圈腿。 是以,他看到叶惠清双腿笔直,会难掩惊讶表情。 很多细节,因为这一封突如其来的信,因为关系到叶惠清,统统忽略了。 清醒过来的萧晟,开始发布命令,秘密寻找这个被铁一道人评为有帝王之相的完颜蒙跖,即便是抓不住他,也要给他制造一些困难。 此时,一个念头也在萧晟的心底慢慢升起,完颜蒙跖可以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第二天,萧晟按照原计划准备前往大青山,只不过,节度使府邸加强了戒备,韩璞亲自坐镇衙门,明的暗的叶家军的亲卫,在衙门四周巡视着。 出城以后,萧晟带着的一百名侍卫和春莲,莫雨始终在萧晟两侧守护。 笔直的大路,一直通往大青山,大青山深处的军营,寻常的百姓已经不允许随意进出,居住在大青山的百姓,进出西门,都要有特制的木牌,上面是节度使叶惠清的印章。 而且,大路两旁,每隔百丈,就会有一个隐秘的哨所,随时关注大路上的情形。 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叶惠清,萧晟难掩激动的心情,因为完颜蒙跖的突然出现,他整晚都没有睡,但是,今天早上洗了一个冷水脸,所有的疲惫便一扫而光。 路越来越窄,巍峨的大青山山势险峻,危岩峥嵘,丹崖千仞,树木遮天蔽日,有些地方,鸟雀也不敢随意飞上,举目向上望,就会看到许多雄鹰展开双翼,自由翱翔,似乎是在向天地向人们宣誓,这里,他们才是主人。 到了关口,萧晟的心一跳,因为他看到了关口下站立的人,那挺拔的身姿,绝对不会是第二个人。 萧晟跳下马,大踏步走向叶惠清。 叶惠清笑盈盈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在户外的时间过多,叶惠清的脸一片黑红之色,一笑,齿如编贝,闪闪发亮。 不顾身前身后众人,萧晟一把将叶惠清搂在怀中,思念之情,如不断溢出的泉水,渐渐的将两人淹没。 众人纷纷扭过头去,只有莫雨一阵坏笑,他们家公子的脸皮早就修炼得比城墙拐弯处还厚了,只要看到叶大人,他家公子便会将周围的一切都当做背景。 良久之后,叶惠清才红着脸将萧晟推开,看到春莲眼睛里戏虐的笑,叶惠清狠狠瞪了一眼萧晟。 萧晟的脸皮早就修炼的如铜墙铁壁,不顾众人的眼神,拉着叶惠清的手往里走,一握上她的手,萧晟就发现,她的手上,满是厚厚的老茧。 心疼的摩挲着,“清儿,你受苦了。” “我已经习惯了。”叶惠清并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萧晟的厚脸皮,也是人尽皆知。 山风很硬,吹在脸上,养尊处优的萧晟打了一个寒噤。 叶惠清什么都没说,却加快了脚步。 这是一片被大山环绕的山谷,山谷内曾经有两个小山村,在被叶惠清征用之后,他们迁到了山外的深州城,并给每家做了补偿。 他们平日里训练都在山谷中,有的时候会在山洞里,民居拆除以后,有大片的空地训练骑兵。 原来山民开垦出来的荒地,保留了一部分,春天的时候,会种上蔬菜。 因为大雪未化,天地间一片雪白,屋顶上厚厚的积雪,让破旧的房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叶惠清住在最中间的一座石头房子里,房子里生了炉火,一推开门,热气扑面而来,两人一进门,萧晟就顺手关上了门。 跟在他们身后的春莲和莫雨相视苦笑,他们手里还提着东西呢! 春莲只好带着莫雨先离开。 萧晟将叶惠清紧紧地拥在怀里,轻柔的在她耳边问道:“想我了吗?” 叶惠清脸红耳热的嗯了一声,声如蚊蚋。 萧晟却听得清清楚楚,狂喜之下,将她抱得更紧了,叶惠清的娇躯颤栗了一下,清澈的眼眸中溢满柔情,臻首埋在萧晟的胸前,鼻息间满是萧晟阳刚的男人气息,不由得心醉神迷,一颗芳心如鹿撞,方才在室外的寒冷,瞬间烟消云散。 萧晟低头吻住她丰满的唇,挑逗似得追缠住她的丁香小舌,叶惠清的脸更加烧灼了,一声嘤咛从喉咙里溢出,双手不由自主的勾住了萧晟的颈部,两具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互相吮吸着彼此的甘甜滋味,连日来的思念,像是火山爆发了出来。 两人靠在门上,温存了好一会儿,萧晟才依依不舍得放开叶惠清,含情脉脉的凝视着叶惠清,无论春夏秋冬,叶惠清的身上,总有一股清冽的味道,即便是她现在双颊如火,那股味道,依然清晰地渗入萧晟的鼻息。 他贪婪的用力一吸鼻子,他爱极了这样的味道。 “别在门口了,我们进房间吧。”这是三间房,西边单开一个门,做了书房,叶惠清平常办公的场所,这两间相连的房间,做了叶惠清的起居室。 卧房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长柜子,一张黑漆漆的桌子上,摆了一面铜镜,没有任何的首饰和化妆品,寻常女子的闺房,各种胭脂水粉,定然摆满了梳妆台。 房间里虽然有一把椅子,可萧晟却没有坐在椅子上的意思,两人坐到了床边,萧晟的双手紧紧握着她满是老茧的手,深深的凝望着她。 叶惠清被他看得羞怯的低下头,心中却充满了甜蜜。 萧晟轻叹了一声,拥她入怀,“清儿,怎么办?我觉得自己一时一刻都不舍得离开你。” “现在还不行,不过,过年这些日子,我会陪着你。”萧晟的身体健壮结实,靠在他的怀里,有种象山一样的温暖依靠感觉。 过了年,叶惠清就十七岁了,萧晟最高兴的是,明年过年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成亲了。 叶惠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又说不出来,萧晟将她搂得越来越紧,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而且,萧晟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这时候,叶惠清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萧晟不由得沉脸,“是不是又忙得忘了吃东西!” 叶惠清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身体里的灼热,渐渐消散下去,放开叶惠清,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大踏步出门,去找莫雨要他们带来的各种美食。 莫雨和春莲都在旁边的房子里烤火取暖,萧晟推开门的一瞬间,两人就听见了,莫雨抢先一步起身开了门。 春莲已经把棋子饼放在了火上,另一个火炉上,则是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粥里,还放了甘甜的红薯。 萧晟端着托盘,春莲帮他开门,萧晟回头道:“再给你家小姐准备一些吃的,这些不够。” 春莲忙应声答是。 回到房间,叶惠清已经恢复了平静,正在将桌子上的几本书收拾起来,平常她也是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 萧晟刚进门,叶惠清就闻到了棋子饼的味道:“你竟然带来了棋子饼!”两人洗了手,萧晟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吃东西,又疼惜又生气,自己不在她身边,她都不晓得照顾自己。 叶惠清夹了一个棋子饼,塞到他的口中,萧晟微微一怔,张口将棋子饼咬住,叶惠清狡黠的一笑,虽然萧晟有点生气,但绝对是因为怜惜她,所以,她的心里只有温暖。 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其实更适合烤上一只羊,再来一点酒,想想都觉得美。 吃过东西,两人到了书房,两人之间虽然每天都能互通消息,但是,传递消息和面对面交谈,毕竟效果不同。 昨天发生的事情,更是应该和叶惠清说一声,毕竟,完颜蒙跖是他们目前最大的敌人。 叶惠清蓦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完颜蒙跖在城里?” 萧晟点点头,“我已经让九儿他们去查,而且,也让各城门加强了戒备,或许完颜蒙跖已经离开了。” 叶惠清摇头,双目寒光凛凛,“他不会走,我想,他应该跟在你的后面,你应该早一点跟我说的。” 萧晟将看着她丰润的唇一张一合,心中好不容易被压制下去的*,再次冉冉升起,而且,比之前更加强烈,他在叶惠清面前,没有任何抵抗力。 看着他一直呆愣愣不说话,叶惠清不由得一阵恼怒,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萧晟猛醒,心底里的*很快被压制下去,强行把自己的思绪带回来,反手捉住叶惠清,将她搂在怀里,皱着眉问道:“这一路上,戒备森严,完颜蒙跖如何进得来。” “有你带路,一定进得来,你或许不知,女真人最善于打猎,他们养的猎狗,哪怕是有一点点气息,都能找到地方。”她顿了顿,豪气万千的说道:“纵然是他来了,我也不会怕,完颜蒙跖竟然在这个时候选择找死!”她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无比的威压,山风一样冷冽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重生以后的叶惠清,本身就比寻常人的感觉敏锐百倍,她可以肯定,完颜蒙跖定然已经找到了这里,他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深州大青山的大本营。 她不相信完颜蒙跖是为了她而来,这个世界上,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追逐权利的*愈是强烈,从前的萧晟,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为了自己,他放弃了很多东西。 思及此,叶惠清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咬着嘴唇扫了一眼萧晟,低声道:“你还不了解完颜蒙跖的为人,那个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就算是亲生父亲拦住他的路,他也会毫不犹犹豫的杀死,所以,不要相信他信中的鬼话。” 萧晟懊恼地说,“我一路上大意了。” “不是你大意,完颜蒙跖胜在他生长的环境,女真人生活的环境,和现在的大青山非常相似,所以,即便是他跟在你的身后,你也很难发现。” 叶惠清拉开门,喊了一声,只见一个士兵快步跑到她面前,垂首等她下命令。 军营之中,除了五千正接受训练的士兵,还有一些杂流,诸如旗手,鼓手,马夫,火药匠,铁匠,木匠等人。 各类工匠,也是叶惠清的秘密武器之一,他们在大山深处,正在为叶惠清打造秘密武器,春暖花开之后,她就要发动进攻,夺回大齐失去的江山,而且,她想的更远,她的目光,已经伸向苏武牧羊的地方。 所以,这个时候,传来完颜蒙跖的消息,她不得不防! 92第九十六回 同床 一阵牛角号声过后,五千名士兵迅速集结。 完颜蒙跖是一个永远都不能小觑的对手,在自己还未能足够强大的情况下,她不敢掉以轻心。 叶萧晟看到不过一炷香时间,大军便迅速集结完毕,不由得万分感慨,这样强大的军队,也只有叶惠清带的出来,她日夜驻扎再次,刻苦练兵,不是没有道理的。 听着叶惠清果断的下着命令,萧晟心中一阵羡慕,他也曾领兵打仗,只不过,他经历的远不如叶惠清危险,也没有叶惠清的当机立断。 他希望自己能和叶惠清比肩而立。 全副武装的叶家军,分成几路人马,顷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萧晟紧紧跟在叶惠清身后,山谷里,又是冬雪季节,不适合骑马,看着叶惠清迅捷的就好像是山林里的雪豹一样,萧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叶惠清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跟着我的脚印走。” 萧晟点头,莫雨和春莲并没有跟着来,还有一部分人,是留在大营之中的,这一带,叶惠清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路,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山林里的小动物们。 萧晟轻声问道:“清儿,那完颜蒙跖果真进了山?”他也是有警惕性的,来的路上,又有人在巡逻,莫非那完颜蒙跖长了翅膀不成。 叶惠清知道他不会相信,只有让他看到事实,才会心服口服。 前一世的萧晟,是与她势均力敌的对手,这一世,不过是因为缺乏锻炼的机会,等到他们积攒了足够的力量,收复失地的时候,她定会给萧晟锻炼的机会。 叶惠清带着众人进了树林,突然,叶惠清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萧晟,“完颜蒙跖就在树林里,你看那些树枝,而且,你难道没发现,我们走进来,没有惊动任何鸟雀。” 顺着叶惠清手指的方向看去,萧晟什么都没看到。 叶惠清耐心的说道:“你看那棵树上的树枝是不是已经没有了积雪?可你再看它旁边的树枝。” 这一次,萧晟明白了,为了避免在地上留下痕迹,他们一直在树上飞来飞去,但是,树枝的晃动,让落在树枝上的积雪晃落下来,所以,完颜蒙跖仍然暴露了身份。 此时,他对叶惠清心服口服。 叶惠清和萧晟带着人继续往里走,一边走,士兵们一边敲锣,果然,树林里早就没有鸟雀的声音。 叶惠清不知道这次能否将完颜蒙跖捉住,但是,她的大本营暴露在完颜蒙跖面前,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也许,应该换个地方了。 叶惠清一挥手,众人停住脚步,屏住呼吸,等待她发号施令。 叶惠清轻咳了一声,高声道:“完颜蒙跖,我知道你在这片树林里,若是你现在走出来,我便饶你不死,否则,我可就要放火烧山了!” 声音传出很远,却没有回音,萧晟狐疑的看向叶惠清,叶惠清微微一笑,挑眉问道:“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叶惠清向里走了几步,弯弓搭箭,那箭矢,竟然是火箭,现在是隆冬时节,即便有大雪,火箭燃烧起来,依然能够毁掉整片林子,因为那上面是火油。 叶惠清大喊:“完颜蒙跖,我数到三,若是你不出来,我便放箭了!” 依然没有动静。 这一次,叶惠清没有手软,直接放箭。 嗖的一声,火箭如流星般射出,众人眼看这一条火蛇飞向远方,不由得到吸了一口冷气。 天下间,便是男子,也找不到几个能开三石弓的人,但他们大人,开三石弓,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叶惠清的箭放出去以后,目标很快着了起来。 众人继续向前走,已经慢慢形成合围之势,合围圈逐渐缩小,躲在林中的敌人,被他们这路人马团团围住。 叶惠清最想杀了完颜蒙跖,她宁可牺牲这片山林,也不能让完颜蒙跖逃脱。 想归想,现实却是无情的。 他们明明听到了敌人痛苦的声音,赶过去,却没有见到完颜蒙跖。 萧晟数了数,一共是二十四人,这些女真人,骨头很硬,任他们怎么问,就是不说话,叶惠清冷笑,“完颜蒙跖想要翻过山去,倒也不难,大青山,绵延百里,想要逃走,我的确抓不住,但是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命!” 女真人惊愕地看着她,想不到这个女子竟然懂他们的语言。 叶惠清扫了一眼这些俘虏,这些人,都是忠心于完颜蒙跖的侍卫,留着他们,只会浪费粮食。 她只是一挥手,这些人,便人有落地,令人敬佩的是,看到同伴被杀死,他们没有一个人跪地求饶,萧晟心生感慨,他们大齐的军人,若是都能像女真人这般强悍忠心,何愁换不来太平盛世。 众人扑灭了山火之后,叶惠清叹了一口气,另外几路人马,始终没有信号传来,这就说明,完颜蒙跖已经顺利逃脱,大青山的山峰一座连着一座,当年,萧晟不也是带着一万人马,翻越过来救援深州城吗。 虽然山谷中加强了戒备,绵绵大青山,却并未绝对的安全。 这五千士兵,训练的已经差不多了,过完年,应该拉出去练一练了。 叶惠清的目光放在了萧晟身上,过完年,就让他踏出飞鹰关,先把飞鹰关外的城池夺回来。 萧晟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心里毛躁躁的,毕竟相处久了,透过叶惠清的眼神动作,就能知晓她的心意,这个丫头,肯定没有存着好心。 回去的路上,叶惠清因为没有抓到完颜蒙跖,不免心里烦躁,话也不肯说。 天黑的时候,几路大军全都回来了,不出意外,没有任何结果,完颜蒙跖就像飞鸟一般,无声无息的飞了来,又无声无息的飞走了。 气闷的叶惠清,饭也懒得吃,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想事情。 萧晟陪着她坐了一会儿,捏住她的鼻子,叶惠清直到无法呼吸了,才愤怒的睁开眼,萧晟微微一笑,“怎么,这就生气了,先吃东西,再热下去,春莲今天晚上休想睡觉了。” 叶惠清撅着嘴不说话。 萧晟端起碗,拿了调羹,喂到她的嘴边,“清儿,乖了。”语调十分的温柔,墨玉一般灵透而深邃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叶惠清的面容。 一时间,叶惠清心软了,这件事,和萧晟并没有多大关系,说起来,是因为觉得自己在萧晟面前丢了脸,没能捉到完颜蒙跖而生气的。 她顿时怔住,原来,自己已经这么在乎他了么? 萧晟又是温柔的唤了一声,叶惠清张嘴吃了一口,萧晟眉开眼笑的又喂了一口。 叶惠清索性往后一倒,任由他喂自己吃饭。 一锅粥,只剩下一个底子,萧晟不由得失笑,若是寻常人家,怕是连饭都不能让她吃饱。 “晚上你睡在书房吧。”叶惠清满意的眯起了眼睛,笑盈盈的说道。 萧晟斜睨她一眼,“若是我说不呢。” “那就自己找地方去睡。” 萧晟突然欺身上前,弯下腰,与她面对面,两人之间,只有寸许,萧晟口中呼出的热气,都喷在了叶惠清的脸上。 萧晟用鼻尖顶住她的鼻子,柔声道:“清儿,我想与你同居一室。” “不行,我们还没成亲呢!”叶惠清只觉得脸上烧灼般的火热,一把推开萧晟,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吃亏的定然是女子。 萧晟真想现在就吃了她,只是双方力量悬殊,打不过她。 早就知道她不会答应,他不过是想着以退为进,和她多聊一会儿,“那我们躺着说会儿话总行吧,我这些日子也是累坏了,昨天扛着天恩逛了一天,你就不恩能够体贴我一下么?” 叶惠清翻个白眼,眼珠一转,“好啊,那你就去给我打热水,我要洗脸洗脚。” 萧晟一笑,“打了热水我给你洗。”说完,喜滋滋的出去了。 叶惠清也不拦着,春莲着了一会儿急,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一个心甘,一个情愿的,她做了的话,那就是里外不是人了,看看人家莫雨多聪明,一到天黑就找地方睡觉去了。 端了两盆水进来,萧晟招呼叶惠清洗脸,叶惠清懒洋洋的站起来,刚刚想要弯腰洗脸,萧晟就拦住了,“我来给你洗。” 叶惠清有些脸红,她又不是小孩子,就是小时候,也是自己洗。 刚刚不过是想戏弄一下他,谁知他当真了,现在让他给自己洗脸,说不定这个家伙又要得寸进尺。 不由分说,萧晟已经挽起袖子,叶惠清心一横,闭上眼睛让他给自己洗脸。 整日里风霜雨雪,叶惠清脸上的皮肤变得很粗糙,全然不是在洛阳城时的嫩滑。 萧晟细细地为她擦着脸,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派人到洛阳寻一些上好的嫩肤膏霜,对了,铁一道人定然有方子,回去一定问问他,趁着过年这些日子,给她好生补一补。 叶惠清哪里知道,给她洗个脸,也能让萧晟浮想联翩的。 看着萧晟就用自己的洗脸水洗脸,叶惠清不禁瞠目结舌,他不是有洁癖的人吗?怎么一点都不在意了。 萧晟并没有注意她的目光,擦了脸,端着另一盆热水到了炕边,边走边说,“快来,我给你洗脚。” 叶惠清下意识的一缩脚,她可不想让萧晟给自己洗脚。 萧晟放下水盆,回头催促叶惠清,“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快点。” 叶惠清讪讪道:“我自己洗就是了。” 萧晟哪里会放弃这个机会,他现在深有体会,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所谓厚脸皮就是这样炼成的。 叶惠清不敢大声说话,怕外边的人听见,她的住所周边,都是亲兵。 拗不过萧晟,抑或是心里根本就想让他给自己洗脚,所以,被萧晟连拉带拽的到了炕边,然后强行摁在炕上。 叶惠清坐在床边,萧晟蹲在地上,为她脱了鞋袜,虽然穿的是羊皮靴子,叶惠清的一双脚仍然是冷冰冰的。 萧晟心疼的握了一会儿,这才撩着水,让她慢慢适应温度,他甚至不敢抬头,怕自己会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 默默地为她洗了一会儿脚,叶惠清觉得全身都暖和过来了,困意渐渐袭来。 萧晟为她擦干了脚,拉开被子,“清儿,你先睡,我去倒水。” 叶惠清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倒在了炕上,每一天都紧绷着神经,睡觉都想睁着眼睛,萧晟在她身边,让她放松许多。 萧晟倒了水进来,叶惠清已经脱得只剩中衣,盖了被子躺在炕上。 萧晟看了一眼火炉,他们进来之前,士兵已经烧了热炕,火炉子也收拾好了。 炕上的还有两床富裕的被子,厚脸皮的萧晟脱了靴子,搓搓脚,就上了炕,不过,他没躺下,只是将被子盖在身上,靠着墙看着叶惠清,叶惠清迷迷糊糊地看到萧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由得脸一红,“看什么,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萧晟嘿嘿一笑,“你把墙边留出来,不是为了让我睡在这里为你挡风吗?” 叶惠清呸了一声,“我不习惯靠着墙边睡。” 萧晟抱着被子往她身边挪了挪,隔着被子将她搂在怀中,“清儿,清儿……” 叶惠清被他抱在怀中,心中也是暖意流荡,并不曾挣扎一分,萧晟对她痴心一片,纵然是铁石心肠,也早就融化了。 萧晟的胳膊露在外边,难免会冷,尤其是身子底下热得像火炭,上面却冷飕飕的,更是觉得难受。 深州不比洛阳,洛阳的冬季,决计没有这么冷的。 叶惠清知道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又舍不得他挨冻,咬着嘴唇,羞涩的低声说,“你放开我,我们说说话,今夜,你不必睡到书房去了。” 这句话,无疑是天籁之音。 萧晟咧着嘴一笑,吹灭了灯烛,黑暗中脱了外袍,只穿着中衣盖上了被子。 房间内,一片安静,针落可闻。 萧晟将手伸出被子,摸索着握住了叶惠清的手,嘴角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心里想着,明年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九十四回加了一个小剧场,以后会不定期在章节下面加小剧场,时间太少,这段时间写得少,就用小剧场补偿大家吧。 ------- 猜猜九十四回的女子是谁,猜中的有奖。 93第九十七回 越界 睁开眼,叶惠清发现,萧晟早就醒了,手臂支着头,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眼中溢满了柔情。 叶惠清红着脸嗔道:“既然醒了,为何不起床?” “我在等着你。”萧晟拨去挡着她眼睛的头发,他最喜欢叶惠清这双眼睛,可也只有晨间,这双眼眸才会漾着迷茫的温柔情愫。 叶惠清微愠,“我要穿衣服,你快点出去!” 萧晟促狭的一笑,却也不敢再招惹她,起身穿好衣服,去给她打温水。 打水回来,叶惠清已经换好了衣服,如果不是完颜蒙跖的出现,说不定今天就可以跟着萧晟回去,现在却不能了。 她的军队,迟早是要去面对敌人的,她怕的是自己的秘密武器被完颜蒙跖知晓,这才是最可怕的。 女真是不过元旦的,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她要迅速得将所有工匠作坊转移,她在城里有一处地方,那就是曾经的曹家码头仓库。 那地方够大,足以将这些工坊归到一处,只不过需要加强戒备。 在她回到深州的时候,就曾经做过这样打算,不过,那时候她的重心是在训练军队上,所以,将工匠放在了身边。 她每天都能收到关于深州,安州两地的消息,可以说,萧晟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信任他是一回事,权利是另一回事。 终此一生,她绝对不会做任何一个男人的依附品。 三天时间,五千驻军和一应工匠带着秘密打造的武器,顺利回到城内。 但这并不意味着叶惠清就会放弃大青山。 在叶惠清的眼里,整个大齐,都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她的掌中之物。 这两年深州积攒了一些银钱,所以,过年的时候,叶惠清宣布,无论文武官员还是士兵,全都双饷。 一时间,深州,安州两地一片沸腾之声。 这些士兵,大多都是本地人,就是因为家贫才出来吃粮当兵,相比其他州郡,深州的待遇已经是令人羡慕的了,年底竟然发了双饷,可说是前所未有。 萧晟当时是不同意的,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发了双饷,来年用钱紧张怎么办? 叶惠清不会发愁这个,她在回深州的路上就与何半城谈过,何半城出资三分之二,节度使衙门出资三分之一,并派给他五百士兵,接管深州和安州境内的所有漕运生意。 另外,女真,鞑靼人的马匹,牛羊和药材生意,也都由何家接管,对于何半城来说,这是天大的喜事,原来的人手跟着他来到深州之后,心里还是有一点忐忑的,叶惠清提出合作以后,众人可谓是喜出望外,与官家合作,就意味着他们有了强大的靠山。 如今,何家的生意已经开始走上轨道,以后,还会有无数个何家这样有头脑的商人前来投奔深州,有道是无农不稳,无商不活,无工不富。 从前的叶惠清,不会重视这些,那时太单纯了,只晓得带兵打仗,最后,却稀里糊涂的被人害死。 回到家,叶惠清和萧晟并没有闲着,他们没有时间像深州城里的百姓在街上去玩乐,深州城内的热闹,需要有强大的军队保护才能持续下去。 叶惠清一直都有派人在女真人所居住的西京城打探情报,但是,完颜蒙跖动身来深州这件事,叶惠清竟然没有得到只言片语的消息,可见,完颜蒙跖已经逐步恢复了元气。 女真人在攻克契丹人的城池以后,早就不满足于一城一地,所以才屡屡进犯大齐,更是想着要把大齐收入囊中。 如果不是完颜蒙跖,女真人不会发展的如此迅速,其实,女真部落分为生女真和熟女真,完颜蒙跖的父亲,只是女真最大部落的贵族,他们不讲究老幼尊卑,更看重的是实力。 虽然完颜蒙跖遇到叶惠清之后,屡屡落败,可在那之前,从未有过敌手,所以,完颜蒙跖得地位,并没有因为两次大败仗而动摇。 种种迹象表明,完颜蒙跖已经离开了深州城,饶是如此,叶惠清也不敢大意,九哥儿那些小伙伴,也因此更加忙碌起来。 大年初一,怎么也要歇一歇,因为在孝期,不能出门,所以,一家人就在厅堂里摆了一桌子美味佳肴。 叶天恩坐在姐夫腿上,想吃什么,姐夫就给自己夹什么,还有糖梨水,前两天玩雪受了寒,一直咳嗽,春莲就给他熬了糖水。 叶惠清本想让叶天恩自己吃,后来一想今天是初一,也就忍住了。 孙姨娘本不想与他们坐在一起,后来,叶惠清硬拉着她上了桌,好在萧晟对她恭敬有加,让她心里顿感踏实许多。 叶惠清是不会让自己唯一的弟弟成为庶子的,孙姨娘却不愿占着她家小姐的位置,只是同意让叶天恩记在叶惠清母亲的名下。 不过,叶惠清给孙姨娘的待遇,却如同自己的母亲一样,孙姨娘是个容易满足的人,虽然老爷不在世了,待遇却比之前还要高上一等。 萧晟给孙姨娘敬了一杯酒,孙姨娘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叶天恩叫道:“姐夫,我也喝酒!” 叶惠清瞪他一眼,“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叶天恩顿时低下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委屈的眼睛。 萧晟悄声在叶天恩耳边说了一句,叶天恩顿时眉开眼笑的点起头来。 叶惠清没有听见两人在说什么,也懒得问,一会儿,她要警告一下萧晟,不能太惯着叶天恩,他是叶家唯一的男丁,以后叶家的前途命运,都系在他的身上,她绝对不能把叶天恩养成一个纨绔子弟。 或许是因为身边没有了真正的亲人,春莲有些郁郁寡欢,笑意并未达眼底。 也因此,喝得有些多了。 叶惠清扶着她进了卧房,春莲的嘴里含混不清的喊着爹娘,眼角淌着泪,叶惠清知道她这是想家了,过年过节的时候,失去亲人的人,最是痛苦。 弯腰为她脱了靴子,又给她擦了一把脸,春莲仍然是嘴里不停地说着喊着,叶惠清给她盖上被子,轻轻拍着她,不一会儿,春莲进入了梦乡。 春莲睡沉以后,叶惠清起身出去了,又在西厢房叫了一名小丫鬟睡在她的房间,以便晚上伺候她。 走出院子,叶惠清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阴沉沉的天,看不到一颗星星。 忽然,从斜刺里伸出一只胳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刚刚心事重重,故而没有注意到院门外的黑影,萧晟嘿嘿一笑,即便是不张口,他身上的酒气仍然传到了叶惠清身上,叶惠清知道,肯定是自己走了之后,又喝了一些。 萧晟趴在她的肩膀上,“清儿,今晚我们住在一起好不好?” 在大青山的那几天,他们都是住在一起的,叶惠清赶都赶不走。 回来以后,人多眼杂,萧晟纵是有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了,因而心情一直很郁闷,加之两人都很忙,往往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才能见上一面。 “没人看见的,他们都睡了。” 叶惠清这才明白,为何今夜萧晟轮番向众人敬酒,连春莲都喝了好几杯酒。 见她沉默不语,萧晟得意的一笑,他就知道叶惠清不会反对。 萧晟拉着叶惠清的手,顺着墙根来到她的房间。 看着萧晟像是做贼一样的偷偷溜进她的房间,叶惠清是哭笑不得,心里却没有半分想要赶走他的念头,有他在身边,似乎睡觉都格外香甜。 两人进了房间,不知何时,萧晟已经预备了一大桶热水,足够两人洗漱。 叶惠清不喜欢身边有丫鬟,以前有琼枝的时候,一切都是琼枝伺候,后来,是春莲为她打理一切,她又常常将一些机密的文件带在身边,所以,严令下人到她的房间里来。 叶惠清坐在床边上,萧晟端了水盆过来,在大青山住了四个晚上,给她洗了四个晚上的脚,今天依然如是,叶惠清似乎也习惯了萧晟的照顾。 至于萧晟趁机吃豆腐这等事情,叶惠清已经不在意了。 两人上了床,各自拉开被子,萧晟起身放下帐勾,叶惠清压低声音道:“天亮之前,你必须要出去!” 萧晟笑着点点头,只要能和叶惠清睡在一张床上,无论提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的。 黑暗中,萧晟拉住她的手,却不满足只是拉着手,或许因为今天喝了酒,胆子大了一些,所以,萧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滚进了叶惠清的被窝里,然后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叶惠清已经解开了裹得紧紧的胸布,两人如此亲密的接触,让萧晟一下子感受到叶惠清的波涛汹涌。 叶惠清修长的身材玲珑有致,萧晟每次搂着她,心里都忍不住火热一片。 他深深的吻住了叶惠清,叶惠清清晰地感受到萧晟的舌头在自己的口腔里不停的画着圈,追逐着自己的舌头,戏弄着,纠缠着,黑暗中,叶惠清闭上了眼睛,双手环住萧晟,回应着他的热情,喉咙里不由自主的发出嘤咛之声。 似乎有一种比美酒还要甘醇的滋味,从舌尖一点点蔓延开来,散布到口腔的每一个位置,一股灼热的情绪,随之向身体里扩散开来,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被人点了麻穴,连心尖都是酥麻的。 萧晟的动作也越来越娴熟了,挑逗起叶惠清的情绪之后,他的吻变得狂野起来,一把火,隔着叶惠清单薄的衣服,瞬间燃烧起来。 那双手,已经不满足于只是亲吻,一双手开始在她的身上游走起来。 当他的手伸进叶惠清的中衣里面,触到那柔美的浑圆时,叶惠清忍不住颤栗了一下,随即人也清醒了。 他们还没有成亲,绝对不能越界。 大齐比之大唐的风俗要严谨许多,民间已经没有了试婚的习俗,男女双方可以相亲,过年过节时,两家也会相互走动,但绝对不允许还未成亲就像他们这样躺在一张床上。 情难自禁的萧晟,一时一刻也不想离开叶惠清。 叶惠清推开萧晟,然后裹紧了自己的被子,虽然没有灯光,叶惠清仍然感觉得到自己的脸烧灼得难受,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丰盈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心里又慌又乱。 萧晟捏住那粉嫩的樱桃的时候,仿佛有一股电流击遍全身,酥麻的没有半分力气,心里却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她已经不是懵懂的小姑娘,自然知道为何有这样的感觉,那种又害怕又期待的情绪,让她只觉得一阵羞恼。 萧晟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哀怨,长出了一口气,失落的说道:“我只是想抱着你而已。” 叶惠清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说,“你若是再敢动手动脚,我就把你变成太监!” 萧晟扑哧一笑,懊恼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你舍得吗?” 叶惠清哼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带着威胁的口吻大说道:“快点睡,不许再碰我,否则以后再也不许你睡在我的房间!” 萧晟心中一荡,叶惠清并没有赶走他的意思,听她的话音,以后自己还能住在她的房间,心里那一丝丝的懊恼与遗憾,也被吹的不见踪影。 回到自己的被窝,萧晟老实了一下,又伸手去找叶惠清的手,握住以后,轻声道:“我只是握着你的手。” 叶惠清并未挣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心里却噗通通乱跳不止。 萧晟也不说话,只是揉捏着她的手指,或者用指尖划过她的掌心,她手上的老茧,不见半分消退,想来,铁一道人给她的药膏,她根本就没有用。 女为悦己者容,莫非,叶惠清不在意自己,所以,对于化妆这种事情,压根没兴趣。 萧晟一通胡思乱想。 叶惠清突然道:“快点睡,明天我们去安州走一趟。” 萧晟反倒清醒了,“去安州做什么?” “难道没有看到线报,你的姨夫要借道安州。”借,定然是有借无还,她可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了得。 94第九十八回 别扭 韩再昌选择这个时候借道,无非就是觉得深州的实力不行,而他趁着深州积攒实力的时候,趁机先夺下几座城池,届时,即便是叶惠清起来了,她也无力与韩再昌抗衡。 眼看着天下间越来越乱,谁都想趁乱捞上一把,成者王侯,甚至是青云直上,登上宝顶也未可知。 韩再昌的野心,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与深州不同,易州有大青山为天险,加上深州就好像是一道屏障,将危险隔离开来。 女真人从北面来袭,沿着深州一路向南,易州,恰好避过,所以,易州有了充足的发展机会。 韩再昌是个严谨的人,文治武功,均不在话下,易州是除了深州之外,附近州郡里面,实力最强的一个州。 叶惠清早就预料到有一天会跟韩再昌翻脸,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看来,深州的一举一动,都在韩再昌的算计之内。 叶惠清不是一个心软的人,绝对不可能因为韩再昌是萧晟的姨夫,就会放他一马,无论以后坐天下的是叶天恩还是萧晟,叶惠清都不会对任何人宽容忍让。 萧晟有些尴尬,当初,他带着一万人马来增援深州,现在,韩再昌的说辞,显然就是以此为借口,让深州还他这个人情。 他自然是知道韩再昌借道的消息,只是心里一直在犹豫,如何跟叶惠清解释这件事,天下间不可能永远这样乱下去,但肯定要持续一段时间。 萧克谏派人来给他们送过年的礼物的时候,就已经在信中说的很明白,上元节之后,萧家便开始布局,两到三年内,萧家的目标是河东道,河南道,关内道彻底收归萧家。 之前,也是得到叶惠清认可的。 叶惠清和萧晟制定的目标则是两年内把河北道彻底收复回来,几十个州县,长期被各势力割据,想要收回,并非易事。 “清儿,我去和姨夫谈一谈,或许他会听我的。” 叶惠清一声冷笑,“韩再昌最宠的不是自己的夫人,而是刚刚拿进门不久的妾室,听说李氏的几个兄弟都是太行山里的盗贼,现在投靠了韩再昌,无非就是想富贵一把,你觉得凭着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能够劝得动韩再昌,说不定,连你的命都搭上了。” 这件事,萧晟并不知晓,叶惠清有一套独立的情报系统,是萧晟接触不到的,如果不是韩再昌野心勃勃,叶惠清是不会把韩再昌纳妾的消息告诉萧晟的。 萧晟脸色遽变,叶惠清的情报不会有假,这件事,对叶家,萧家的影响极大,“清儿,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我以为这是小事,所以没告诉你,实不相瞒,附近几个州郡,都有我的人在,他们定时传回情报,有些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萧晟心中黯然,叶惠清终究对他留了一手,他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即便他们已经同床共枕,他已经把自己的心交给了她,可她呢? 叶惠清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她不能告诉他,自己是重生而来,她能感受到萧晟对自己的爱意,却不敢确定,这份爱能够持续多久,所以,她无法说服自己,把所有的秘密全都展现给萧晟。 父亲留下的原班人马,几乎已经全军覆没,她现在能够信任的人本身就不多。 这种情绪,容不得萧晟留存多久,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他是叶惠清,也会这么做,毕竟,叶天恩年幼,叶惠清所能依仗的,也只有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背叛她,说不定,她连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都没有了。 他要做的,是让叶惠清完全的信赖自己,依靠自己,而做到这一步,需要时间的考验。 萧晟知道,自己是中了魔了,他甚至不敢想,这一生,若是没有了叶惠清相伴,他是否能够一个人孤独走下去。 两人带了一万人马,赶赴安州,他们要在韩再昌到达安州之前赶到安州城内,周常一个人是无法抵御韩再昌的。 叶惠清不想在这个时候打仗,偏偏,上天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韩璞,何福顺留在了深州,深州城池经过加固以后,固若金汤,叶惠清不担心韩再昌带领另一路人马袭击深州,韩再昌与韩璞相比,韩璞的谋略武功,应该是更胜一筹。 叶惠清这次把训练的五千人马全都带了出来,这一次就是让他们经历血雨腥风。 萧晟一路上很沉默,叶惠清并不想解释太多,时间是最好的解释,她承认,自己付出的远不如萧晟对自己的付出。 路上,萧晟想起两人第一次前往安州,似乎,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萧晟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当初生出爱慕之心,本来就是自己一厢情愿,叶惠清已经向他做出让步,否则,以她的个性,怎么可能会说辅佐自己夺得天下,若是当初的叶惠清,她心里想的只有叶家。 因为这一段时间,两人太过亲密,所以,他的要求越来越多,叶惠清不是别的女子,她注定此生都不会顺从于哪个男人。 想通了这些,萧晟的心情豁然开朗,他当初之所以心生爱慕,不就是因为叶惠清的与众不同吗?她需要时间,自己就给她时间,他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路上,斥候不断地传来消息,韩再昌铁了心要夺下安州,易州这几年没有经受战乱之苦,韩再昌积累了不少钱财,队伍也是一直在扩大,安州,是他争夺天下的第一块试金石。 借道之说,本来就是无稽之谈。 安州一直没有停止过训练兵马,加上叶惠清带领的一万精兵,她有足够的信心将韩再昌打败,她甚至已经在想,打败韩再昌之后,由谁来接替韩再昌,易州多山,境内还有好几条大河,让人眼馋的是易州境内上十几万亩的牧场,这是韩再昌最看重的地方,因而,易州的马匹在附近的州郡之中,也是最充裕的。 韩再昌若是知道叶惠清早就垂涎于他的牧场,或许就不会打安州的主意。 韩再昌带领大军绕道走肯定不如叶惠清他们急行军速度快,所以,叶惠清到达安州城的时候,还没有见到韩再昌的人影。 叶惠清的到来,让周常吃了一颗定心丸。 叶惠清和萧晟住进了衙门,周常已经派人打扫了房间迎接二人的到来。 大军到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以后的傍晚。 对于周常的能力,叶惠清早就心中有数,大军进入安州城的时候,看到城头上的士兵,她就知道,周常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用过饭,叶惠清,萧晟和周常登上城楼,安州城外已经是漆黑一片。 叶惠清要确保春耕时节到来的时候,治下的各个州郡,都能顺利耕种庄稼,这是深州,安州的命脉所在。 周常早就知道韩再昌和萧晟是亲戚,他很怀疑萧晟能否在关键时期保持立场,待看到萧晟和叶惠清相处的情形,周常那颗心,终于落了地。 第四天清晨,韩再昌带领五万大军来到安州城外。 一名顶盔掼甲的,满脸胡须的男子来到吊桥下,大声喊城头上的士兵。 雾大,城头上的士兵只能恍惚的看到一个人影,听见他大喊开门,士兵忙向城楼里的周常禀报。 周常冷冷一笑,“既然是信使,那就让他进来好了。” 叶惠清对他说,韩再昌之后,还会有无数的战争等着他,这一次,是历练,所以,不到生死关头,她尽量不露面,一切都由他做主,萧晟会从旁辅助他。 城楼上的士兵并没有打开城门,而是从城上放下一个超大的柳条筐,让信使坐在筐里,用滑轮将人拽上来。 信使无奈,只好踏过护城河的冰面,仰头看着柳条筐竖下来,只好坐在筐里,晃晃悠悠的被提上了城楼。 安州的士兵故意犯坏,他们拽的速度特别慢,有的时候,还故意假装失手,一上一下,信使差点被吓得尿了裤子。 周常发了火,他们才把信使拉了上来。 信使的身上早就湿透了,心里头破口大骂了不知多少句,一张脸比城楼上的积雪还白。 如果不是他的眼珠在转,周常真以为他是一个死人。 信使喝了一大碗热水,又缓了一会儿,这才喘匀了气,他看着周常,再看看萧晟,他认识萧晟,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晟会出现,尴尬的向萧晟行礼,口称表少爷。 萧晟淡淡道:“你是姨夫手下的罗峰?” 罗峰骇然,萧晟只是见过他一面,他身为韩再昌的幕僚,虽然在府中有一点地位,但远不能到能让萧晟记住的地步。 萧晟语气淡然冷漠,隐隐含着杀气,他是了解萧晟的,当初就跟韩再昌说过,韩家想要起来,最大的敌人就是萧家,尤其是被萧家众星捧月一样对待的萧晟。 上次萧晟到了易州,他就曾经献言,将萧晟杀死,只可惜,韩再昌顾忌萧家,犹豫了,后来,萧晟提出借兵,他也借了,之后,却和萧家的关系越来越差。 天下已乱,强者如林,就看谁能在这场厮杀里立足。 罗峰本来是一个文人,顶盔掼甲已经十分难受,加上出了一身冷汗,浑身难受又无力,加上萧晟冷冷的眼神,他预感到,这次出使,还没开始就预示着失败了。 还好叶惠清不在,他知道深州来救援安州,但是众人分析,叶惠清不可能出动,毕竟,深州与易州只隔了一座山,深州比安州更加危险。 叶惠清不到,策反周常的可能性就大了一些,他不信,叶惠清杀了周常的表兄,周常心里不别扭,若他是周常,早就在叶惠清失去记忆以后,早就反水。 萧晟的出现,打乱了罗峰的计划,作为幕僚,他是有急智的,罗峰向周常行礼以后,递上韩再昌的信,态度十分诚恳的说:“公子,周大人,我家大人说,此次我们借道安州,只是为了给我家姑奶奶报仇雪恨,还请公子和周大人应允。他日我们大人归来,定然重重酬谢周大人。” 周常将韩再昌写的信看了两遍,这才递给萧晟,他也想知道萧晟真是的态度。 萧晟接过信,看也不看,将信件撕得粉碎,然后扔在罗峰的脸上,片片飞屑,让罗峰十分尴尬,他以为周常会这样做。 周常也愣住了,萧晟是个谦谦君子,最起码在他面前是这样,为何见到罗峰就变了态度,莫非是想避嫌。 萧晟看向周常,“我们安州的官道可曾布防?” 周常点点头。 萧晟转向罗峰,“既然是借道,为何都已经兵临城下,才来告知我们,易州到安州,隔着多远的距离,罗先生应该是知道的吧!” 罗峰汗如雨下。 萧晟又逼问道:“罗先生,请告知我,这一路上,韩大人杀了多少无辜的大齐士兵,有多少无辜的百姓遭难!若是借道,若是只为了报仇雪恨,为何一路杀将过来?” 罗峰呐呐,说不出口。 萧晟冷笑,“罗先生,麻烦你回去以后告诉韩大人,有我萧晟在,安州城只能是叶家的,无论是谁想得到安州,须得问问我萧晟手中的方天画戟!” 罗峰平素是一个能言善辩之辈,今日或许是因为心怀鬼胎,又遇见萧晟,所以,一张利嘴好像是被胶水粘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策反周常已经不可能了,那么,只有兵戎相见了。 有萧晟在,他们有几分把握?罗峰不敢想,还好叶惠清不在。 罗峰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城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大营,韩再昌的脾气不好,自己无功而返,若是韩再昌不高兴,说不定自己这条小命都会没了。 一阵狂风夹杂着雪粒刮进罗峰的脖颈,罗峰打个寒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里直往外涌,回首看向雾气退散后逐渐清晰的安州城,他想,韩再昌这一场战役,怕是要输掉了。 95第九十九回 试探 这样的结果,韩再昌早就预料到了,他并没有申斥罗峰,一个文人能够大着胆子走一趟,已经殊为难得了。 >他日与萧家相遇,也算是有个交代。 >他已经知道深州派了一万人马来增援,几次派人打探,都未能打探出是谁带兵前来。可以肯定一点,深州是叶家的大本营,所以,叶惠清肯定不会亲自前来,至于萧晟,没有带兵经验,所以,能够来安州驰援的,只有韩璞。 >韩璞和周常,是没有能力守住安州的,虽然韩家祖上曾经有着辉煌的过去,但这不代表韩璞也可以,说起来,他也是姓韩的。 >深州在前进,易州也从来没有停止过脚步。 >据他的情报探知,安州城内的兵力,应该在四万左右,这个小城,四万兵力已经是极限。 >大齐人耐不住寒冷,冬季的时候,人人都蜷缩在家里,希望熬过这个冬天。 >韩再昌不一样,冬天的时候,他像女真人一样训练士兵,女真人虽然野蛮,但他们在冬季的生存方式,令人值得敬佩。 >韩再昌不动声色的强大着自己的实力,直至现在有了比较稳固的根基,他知道,自己应该出动了。 >他的妹夫孟南是陶县的县令,曾经是一个酸秀才,后来靠着他才一步步高升,可他在发达了以后,却对韩氏一冷再冷,到了陶县之后,一再纳妾,干脆把韩氏彻底冷落,韩氏性子懦弱,加上一直没有儿子,一直郁郁寡欢,元旦之前,因为受到得宠的妾室羞辱,自缢身亡,她唯一的女儿看到母亲身亡,悲痛欲绝,也跟着母亲自缢了。 >韩再昌籍着这个借口,大举进兵,因为陶县在安州的东南方向,想要讨伐孟南,必须路过安州。 >捉拿一个小小的陶县,绝对不至于让他带着五万人马前往,其实,只需一封信,陶县县令就会屁滚尿流的爬到他的面前。 >陶县县令之所以嚣张,真正的原因是陶县不属于韩再昌的管辖地,现在各个地方的节度使拥兵自重,根本不把皇上看在眼里,他们这些做县令的,说起来是朝廷命官,其实,就是节度使的家臣。 >孟南以韩氏无所出为理由,无所顾忌的纳妾,连带着,自己的嫡女也受尽了妾侍们的欺凌,韩氏的绝望情绪,终于在元旦前达到了顶点。 >韩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死,成全了哥哥的野心。 >几乎是一夜之间,安州城被韩再昌的军队团团围住,五万大军,气势如虹。 >韩再昌彻底撕下了他最后一层面具。 >叶惠清站在城头上冷笑,冬季没有了护城河的阻碍,的确是攻城的最佳时机,而且,韩再昌带了大量的攻城武器,这些大型的攻城武器,换做任何一个城池,都会经受不起打击,最多三天,肯定会战败。 >叶惠清前一世并没有跟韩再昌正面交过手,这个人刚愎自用,目中无人,虽然有才,却不足以称之为一代枭雄。 >在叶惠清的心里,大齐国内,就没有能够与她抗衡的对手,前生是,今生亦如是。 >叶惠清带来了猛火油柜和火箭和铁蒺藜,周常自己准备了滚木礌石,塞门刀车,护城板,烽烟毒火弹等守城利器,休要说五万大军,就是是五万大军,叶惠清依然不惧。 >这一次,韩再昌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借口占领易州城,她早就对易州城十几万亩的牧场垂涎三尺。 >在城上转了一圈,叶惠清便回了衙门,这一次,是对周常和萧晟的考验,她这个主考官,非到必要时分,绝对不会出现。 >敌方的军营里,响起了嘹亮的牛角号声,萧晟和周常各自据守南北两座城楼,严阵以待。 >周常的手下,也有几员大将,与他相比,虽多有不及,却也是称得上猛将。 >叶惠清带来的人分散在城楼之上,有这万余人坐镇,叶惠清相信,就算她不来,韩再昌也不是安州士兵的对手。 >如今安州及其治下的郡县,和深州的百姓一样,都是实行三十税一,而且,深州的红薯,也都已经大规模的种在了安州,安州有一个小商人,还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把红薯深加工,生产出红薯淀粉和红薯干,红薯粉条,一时间,红薯制品风靡深州,安州两地。 >因为红薯粉条制作简单,很快的,百姓们都学会了制作红薯粉条。 >如今,红薯不仅成为了两个州郡保命的粮食,还为当地的百姓带来了额外的收入,冬天的时候,几片肥肉,一棵晚菘,一把粉条,炖上一大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乎乎的吃顿饭,很是惬意,粉条还被征做军粮,而且,叶惠清按照市场上的价格付给送货人,何家,更是靠着强大的后盾,将粉条,淀粉卖到了大齐的每一个角落,而第一批装船的粉条,下个月就能到达吕宋,当初,红薯就是从吕宋带回来的,吕宋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严防死守的东西,已经被叶惠清的人带回了深州不说,还准备将加工过的产品高价卖给了他们。 >任谁也不会把红薯粉条和红薯联系在一起。 >正是因为两地的百姓有了比以前富足的生活,所以,他们对叶惠清充满了感激,他们希望叶惠清能够永远保护他们。 >民心,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 >可以说,此时的安州城,人人都是兵,也因此,叶惠清断定,这一仗,韩再昌必败无疑! >大军顺利越过护城河,因为今年的冬季格外寒冷,所以,护城河上的冰层较之往年要厚了许多,韩再昌看来,这是天意。 >攻城的床子弩,抛石机,就加在护城河边上,这些不行的话,还有烽火毒烟,韩再昌专门训练了近万名士兵作为攻城兵,他们善于使用链子飞爪,飞天九云梭,而且,韩再昌特制的冲门车,比之其他地方的冲门车大有不同,韩再昌的冲门车,全都是精铁打制,重力远非木车所能及。 >城头上的士兵,岂能让他们接近城池,眼看着一颗颗燃烧着的铁蒺藜在敌军中炸响,城楼上的士兵,对于城下的士兵的惨叫声,听得清清楚楚。 >叶惠清说过,战争到了最后,仍然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最后,谁剩下来的人多,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萧晟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景,城外的人,是他的亲人,城外的士兵,与城内的士兵一样,都是同属一个齐人,或许,他们中有的人还是亲戚。 >但是,在残酷的战争中,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剩下来的,只有厮杀。 >萧晟沉着一张脸站在城楼上,不断地下着命令,身边的传令兵已经是气喘吁吁。 >城上城下,一片喊杀之声,已经分不清是谁在喊,城外的士兵,接到死命令,即便是战死,也不能后退,韩再昌下令,所有阵亡士兵的家眷,都可以领到十两银子的抚恤金。 >十两银子对一个贫困的家庭来说,算得上天文数字了。 >所以,韩再昌下令进攻以后,无论前面死了多少自己的好兄弟,好伙伴,后面的士兵依然面无表情的大喊冲上来,只要到了城下,就算是成功了第一步,深州只是小城,叶惠清不会为这座小城下大力气,大本钱。 >士兵们听到羯鼓声以后,精神更加抖擞,冲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有的士兵,已经开始攀援。 >萧晟心里一急,下命令使用长矛。 >长矛是白蜡杆所制,有韧性,又轻巧灵便,枪头非常长,这明显是为了守城所用之物。 >本来前一刻他还悠哉悠哉的喝着茶,看着城外的士兵拼死拼活的向城边上靠拢,现在,显然没时间坐下去了。 >他随手把那一杯茶泼到城上,眼看着呵气成冰的天气,把一杯水变成了小小的透明的冰锥。 >也就是这一瞬间,萧晟灵光乍现,他知道应该怎样迎接这场残酷的战斗了。 >萧晟命令在下面休息的士兵赶紧提水上城,没有多久,城下的百姓就知道了,萧晟这是要在滴水成冰的日子,将这座城变成一座冰城。 >百姓们自发的组织起来,在安州的各处城楼上运送水桶。 >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城楼上的士兵并没有畏缩,他们的家园,不会容许别人的入侵,哪怕是同一个国家的手足兄弟,也绝对不会允许。 >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上了城头,他们只是为了泼水。 >安州城内不缺水,很多人家甚至有两口井,为了给城楼上的士兵们送水,家里能够装水的器具全都用上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再争辩这东西是你家的我家的,只知道,保住这座城池,他们今后的日子,还会充足富裕。 >叶惠清得知萧晟的想法,微微一笑,这个法子,她也用过,而且是徐露想出来的,皇甫信给他的信中,提及此事,希望她遇到类似困难的时候,不妨也采取这个办法,或许有效。 >收到信的下半年,她就用上了这个法子,因此,叶惠清写了一封长信带给皇甫信,并请皇甫信代为转告自己对她的敬佩之情。 >现在想来,自己是有多傻,皇甫信数次写给自己的信中,都提及了徐露,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一心一意的为皇甫家打江山。 >叶惠清突然想,一直没有徐露的消息,不知道徐露现在怎样了?这个女子今生还有机会嫁给皇甫信,她很期待。 >算算时间,应该快接到徐露的消息了。 >她想让皇甫信活着,让徐露活着,让他们在将来的某一天,看到自己实现梦想的那一天。 96第一百回 残酷 寒冬腊月攻城,最怕的就是一盆冷水浇头,这比捅刀子还令人难受。 >安州城的百姓似乎全体出动了,城内一片沸腾之声。 >韩再昌命令所有攻城的士兵后退,一座小小的安州城若是拿不下,等待他的,将是比失去易州更痛苦的结局,没有人愿意跟随一个无能的人。 >韩再昌下令,使用抛石机攻城。 >石头就像是流星雨一样,落在城上,城上的士兵根本无处躲藏,一时间,城上一片哀嚎之声。 >情势很快发生逆转,萧晟紧急命令上城帮忙的百姓退下去。 >叶惠清站在花园里的假山上,遥望城楼,叶惠清怒极,她之所以不想出面,一是想历练萧晟和周常,二是不想大规模杀戮,他们不是女真人,叶惠清不想造成太多的杀戮。 >梁谊来报信,萧晟和周常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叶惠清的侍卫梁谊曾经是叶治昌的侍卫,叶治昌过世以后,梁谊就留在了深州城,这次叶惠清从洛阳归来以后,梁谊提出,他想继续跟随叶惠清。 >梁谊的父亲,也曾经是叶家的侍卫,梁谊是绝对信得过的。 >梁谊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他的武功得自叶治昌真传,叶治昌手下几个信得过的亲兵,都曾经得到过叶治昌的指导。 >“他们可有反击?” >“小姐,他们现在已经用铁蒺藜和猛火油开始反击。” >叶惠清点点头,沉吟片刻,“梁谊,我们去西门。” >梁谊大惊,“小姐,要出城吗?” >叶惠清知晓他在紧张什么,这时候,的确不应该硬碰硬,她也没有想这么做,微微一笑,“不会,这时候不适宜出去,我只是想到西门去看看,那里才是安州城的薄弱之处。” >梁谊没再坚持,其实,街上现在一片混乱,叶惠清出去,对稳定民心有极大的作用,百姓们只要看到叶惠清,就会镇定下来。 >叶惠清牵着马出来,抛石机虽然有力量,却也不至于将石头飞进城中心来,衙门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百姓,叶惠清在这之前已经给衙役们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得以暴力对待百姓。 >是以,安州和深州两地的百姓,比其他州郡的百姓要轻松得多,尤其是那些做小买卖的,绝对不会在街上遇到嚣张跋扈的衙差横征暴敛,只要纳足了税,哪怕你在衙门口的台阶上卖东西,衙差都不会干涉你。 >叶惠清一出现,认识她的百姓就欢呼起来,在他们心里,有一个很朴素简单的道理,只要叶惠清在,一切无忧。 >叶惠清看到有很多受伤的人就躺在地上哀嚎,不由得万分心疼,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加上风大, >在广场上呆着,只会让人更难受。 >叶惠清转身对梁谊说道:“梁谊,看看衙门里可还有帐篷,剩下多少都拿出来。” >梁谊犹豫了一下,转身回了衙门。 >叶惠清走向受伤的百姓,与他们交谈起来。 >梁谊很快回来,衙门里的衙差抬着帐篷出来,没有受伤的百姓也跟着帮忙,很快,空地上搭满了帐篷。 >叶惠清已经上马奔向西门,一路上,她都在想,要尽早结束这种无情的战争。原本,她像是一个战争狂人,只想着在战场上金戈铁马,她以为那才是她要的人生。 >这一世,她多了和百姓相处的机会,加上跟在萧晟身边,学了很多道理,叶惠清的心境已经发生很大变化。 >十几名亲兵跟在叶惠清身后,梁谊在叶惠清上马之后,也催马急忙跟了上去。 >来到西门,叶惠清上了城楼,因为铁蒺藜的作用,对方的抛石机已经暂停,两方现在都是伤亡惨重。 >城楼被石头砸出来数个洞,仰头就能看到天。 >守在西门的是周常的手下张立志和她带来的深州副将赵兴,李海。 >李海受伤,已经被抬下城楼。 >赵兴也是叶惠清回到深州之后,跟着受训的五千将士之中的一员,他的功夫不见得他有多好,但胜在颇有谋略,心思灵活,善于随机应变。 >是以,叶惠清欣慰的看到,西门的损失,比她想象的要小得多。 >叶惠清站在赵兴身边,沉声问道:“赵兴,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铁蒺藜只能出奇制胜,这东西难做,一个人两天才能做好一个铁蒺藜,赵兴深知,这样的好东西用在韩在昌身上,叶惠清有多么的心疼。 >“大人,末将认为,那韩在场不过是五万人马,不足为惧,我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应该主动出击,即便是大人不来,末将也想派人禀报大人,末将想要带着人出城,与他们正面作战。” >叶惠清点点头,韩在昌的人马刚刚遭遇了挫折,若是这时候出击,最起码有七成的胜算,叶惠清想,萧晟和周常应该也会想到这一点吧。 >“赵兴,你可知道守在西门外的大将是谁?” >赵兴的神色更加严肃起来,“大人,末将并不认识此人,但据末将的观察,此人应该是韩在昌新纳的妾室的兄长。” >叶惠清一笑,“若是你杀了此人,说不定萧晟会重重酬谢你。” >得到叶惠清的鼓励,赵兴决定,打开城门迎敌。 >与此同时,叶惠清在城楼上看到,四面的城门都已经打开,尤其是北城门,大军已经走出三分之一,杏黄旗下,首当其冲的就是萧晟。 >叶惠清松了一口气,萧晟毕竟是萧晟。 >叶惠清站在城楼上观敌料阵,萧晟对阵的韩在昌的主力军,与自己的长辈对阵,想来,萧晟的心里一定很矛盾,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个大考验,在这之后,或许他还会碰到更残酷的事情,天下至尊的椅子,只有一把,谁有实力,谁就是椅子的主人。 >赵兴领兵出城以后,退至护城河以外的韩家军也迅速集结,在护城河外的空地上展开一字阵,满地的狼藉尚未清理,尸首、石头、箭矢、旗帜、尤其是凝固在地上的鲜血,显得格外的刺眼。 >一阵冷风吹来,赵誼下意识的一缩脖子,旋即看向大小姐,叶惠清站得笔直,手中握着刀柄,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只是那一双眼睛,格外的冷冽犀利,便是这恶劣的天气,也让人觉得冷了三分。 >赵誼忙看向下面,赵兴已经跟人战在一处。 >赵誼心里一咯噔,因为赵兴明显不是那人的对手,那人用了一对铜锤,舞得呼呼生风,滴水不漏,看来,他们都小瞧了韩再昌的人。 >叶惠清的神色更加严肃起来,“赵誼,给我找一把弓箭来。” >赵誼应诺,不一会儿,找了一张三连发的弓弩。 >叶惠清拿在手中,闭上一只眼睛,向那人瞄准,两人都骑在马上,不停地变换位置,想要一击即中,并非易事。 >连赵誼也觉得,这距离太远了。 >从城头到他们对阵的位置,中间隔着最少最少有三十丈的距离,而且,两人对阵的空地后面,就是黑压压的安州士兵。 >赵誼屏住了呼吸,眼角的余光发现,身边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的看着叶惠清。 >叶惠清嘴角一勾,眼神越发的冷冽,手上的箭矢如同流星一般,连续发射出去。 >箭矢射向战场,这么远的距离,一个不慎,都有可能将箭矢射到赵兴身上,真正的战争,瞬息万变,对面的敌军,都看到了连续而来的三支箭矢。 >赵誼也感受到了后面的风声,下意识的趴在马上,三支箭几乎是在一瞬间,射进了敌人的面门上。 >赵兴再抬起头的时候,战场上的情形已经发生了变化。 >叶家军传来一阵欢呼之声。 >赵兴感激的往城上看了一眼,挥了挥手上的兵器,高声下令,纵马冲向敌军! >叶惠清微微颔首,这一次,对所有人都是一个历练,守城,对阵,残酷的厮杀。 >或许,有一天应该让他们感受一下失败的滋味。 >叶惠清下令,“击鼓!” >顿时,城头上一阵羯鼓声,从西门开始,传向安州城的各个角落,韩再昌有胆量挑战安州,就要承担苦果的勇气。 >易州,她要定了! >韩家军兵败如山倒,好不容易聚起的军心,在得知叶惠清就在深州的时候,轰然退散,叶惠清就好像是一个无法破解的魔咒,听到她的名字,都会令人胆寒。 >有的人在战场上投降,有的人趁机逃走。 >放眼大齐,只有叶家军是自愿入伍参军,各地强征入伍的军人,数不胜数。 >韩再昌对于眼前的情形,瞠目结舌,五万兵马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笑话,他自诩才比韩信,到现在才知道,为何没有人敢去撩拨虎须,与叶惠清作对。 >看着外甥一步步走近自己,韩再昌闭上了眼睛,他的姨母被自己冷落,两家之间的关系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此时此刻,他还会放过自己吗? >即便是放过自己,他也不无法放过自己,一想到从此以后,易州就要在一个女人的控制之下,韩再昌宁愿杀掉自己。 >韩再昌大喊:“大郎,姨夫求你,给我的孩儿们一条生路!” >萧晟何尝不是心情复杂,若是韩再昌死在战场上,姨母定然对他恨之入骨,虽然姨母现在备受冷落。 >叶惠清就在城楼上,残阳如血,冷漠的看着大地上的一切。 >这个时候应该炊烟袅袅的时候,一到这时候,安州城内外,就好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叶惠清走到萧晟的身后,萧晟依然一动不动的立在韩再昌的尸首面前,脸上无一丝表情。 >这就是战争的真相! 97第101回 大贤 叶惠清像是对待兄弟一样拍拍他的肩膀,这次的战争,和萧克让事件不一样,一时半会儿,萧晟可能还无法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 萧晟回头,看向叶惠清,夕阳映在叶惠清的脸上,让她平素里冷漠的表情,多了几分温暖的颜色。 她的眼睛,又清又亮,就好像是一汪水,映着他英俊的面庞。 就在叶惠清转头的瞬间,萧晟扔掉了手中的方天画戟,一把抱住她,紧紧地,好像下一刻叶惠清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战场上,无数的眼睛都在看着叶惠清和萧晟,萧晟在左臂受伤的情况下,连续斩落两名敌将,并迫使韩再昌自杀身亡,这样的战果,让萧晟在将士们心目中的地位大为提升。 可偏偏这时候,萧晟竟然旁若无人的抱住叶惠清,众人瞠目结舌,看了一下,赶紧转过头去,打扫战场。 叶惠清轻声道:“萧晟,这是战场。” 萧晟的心情已经渐渐平复,长叹一声,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清儿,我真希望天下太平。” 战场上,依旧狼烟四起,满地的尸首,不时传来战马的哀嚎之声,不怕人的乌鸦已经落在荒原上,发出瘆人的叫声,找寻着食物。 叶惠清弯腰捡起萧晟的方天画戟,又看了看他受伤的左臂,“走吧,回去给你抱扎伤口。” 数日的急行军,竟然只用了一天就结束了战斗,让安州的百姓再一次见证了叶惠清的实力,此时,叶惠清在百姓们的心目中,又上升了一层。 回到城内,周常还没有回来,叶惠清为萧晟清洗了伤口,并为他包扎好,因为疲惫不堪,萧晟在伤口包扎好以后,就沉沉睡去。 翌日,清点降兵,竟然有三万之众,除去战死的士兵,其余人都逃往了他乡,这些士兵一直很羡慕深州士兵的待遇,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深州士兵双饷,早就传遍了附近的州郡,所以,向叶惠清投降,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 叶惠清准备将三万兵马带回深州,至于易州的事情,她准备全权交给萧晟办理。 她看中的是易州的牧场。 叶惠清在地图上把易州圈了起来,现而今,已经有三个州郡在叶惠清的手中,她的目光投向了女真人所在地,这一次,不再等完颜蒙跖来侵犯,她要主动进攻。 这么长久以来,叶惠清和萧晟还是第一次分开,虽然易州和深州只隔了一座山,但一想到从现在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到叶惠清,萧晟的心里就好像是坠了一块大石,说不出的郁闷沉重。 易州的官员任命,易州的驻军,没有三五个月的时间,不可能完全处理好,叶惠清深深地意识到,她现在最缺的是人。 萧晟的幕僚,都留在了洛阳,萧克谏身边更需要人。 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叶惠清在萧晟离开以后,为无休止的衙门内的琐事烦恼不已,她决定,在所属的三个州郡内,举办一次科举考试,招募人才,即便是三个州郡以外的人才,只要家世清白,也可以考虑。 这一举动,如巨石落水,掀起千层浪,在大齐国内,最安全,最富足的不是江南之地,而是叶惠清治下的州郡,作为千古第一女节度使,叶惠清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无数人的目光。 叶惠清定下了日期,三个月之后,也就是四月份举行科举考试,唯才是举。 此次考试,允文允武,只要你有能力,都可以来报名。 铁一道人没有跟随萧晟前往易州,而是留在了叶惠清身边。 这日,铁一道人用过晚膳,来到叶惠清所在的外书房,平日里,叶惠清就在衙门的外书房办公,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回到后宅。 梁谊给铁一道人开了门,然后搬了椅子请他坐下。 叶惠清对铁一道人很客气,自从铁一道人留在叶惠清和萧晟身边以后,似乎变了一个人,不再求仙正道,而是研究起道医学,不得不说,铁一道人对医术执着的研究,是令人敬佩的。 叶惠清亲自给铁一道人倒了一杯茶,铁一道人起身相谢,对叶惠清,铁一道人似乎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两人再次落座,叶惠清问道:“真人,可是有事?” 铁一道人点点头,“叶大人,贫道看你这段时为在选贤才而焦虑,贫道想向叶大人推荐一人。” 叶惠清挑眉一笑,“真人为何现在才说认识大贤才。” 铁一道人却收敛了笑容,轻声一叹,“贫道也是沉思良久,才厚着脸皮向大人说起此事。” 叶惠清一头雾水,不知道铁一道人为何这样说。 铁一道人似乎有些脸红,“大人,贫道推荐的人是贫道的儿子。” 饶是叶惠清觉得铁一道人今天有古怪,也没有想到铁一道人竟然会有儿子。 听到她的惊呼声,铁一道人的脸更红了。 叶惠清急忙道歉。 铁一道人凄然一笑,苦涩的说,“叶大人,这是贫道的冤孽,贫道不会怪罪大人。” 原来,铁一道人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曾经将一个寡妇勾引到道观中,那寡妇最开始虽然拼命反抗,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寡妇真心实意的喜欢上了铁一道人,希望铁一道人能够还俗,因为寡妇已经有了铁一道人的骨肉。 铁一道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骨肉,一时慌乱不已,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还俗,后来,铁一道人给了寡妇二百两银子,将她送到了一处偏僻乡间,从此再也不闻不问。 那寡妇拿着二百两银子,买了几亩地,一头牛,就在乡间生活了下来,儿子出生以后,那寡妇找了乡间的私塾先生,请他收下自己的儿子。 铁一道人俗家姓牟,他的儿子起名牟思真。 叶惠清万分惊愕的看着铁一道人,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惊讶过,牟思真是谁,她太知道了,叶惠清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在前一世,牟思真被誉为大隐,相传牟思真只知有母,不知其父有谁,从小苦读诗书,侍奉母亲至死才到全国各地游历。 游历过程中,牟思真收徒无数,有人把他比作当代的孔子,因为牟思真温良谦恭、刚正不阿,其人格堪称儒学教化下的典范,受人景仰。 皇甫崇年三请之后出山,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新朝推行新政,与徐敬山同被视作新皇帝的左膀右臂。 叶惠清激动的差点跳起来,这一世,真的是太多惊喜了。 这时候的牟思真,应该还没有大名声,但是,其人的才能,不会有假。 叶惠清神色恭敬的问道:“真人,请问牟先生在哪里?” 铁一道人受宠若惊的看着叶惠清,他不明白,为何一说出儿子的名字,叶惠清的态度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转变。 儿子在母亲的墓前丁忧三年,此次能与自己见面,是因为他的母亲临终前嘱咐他,务必找到自己,给自己一封三年不曾拆开的书信。 若是叶惠清能够留下他,他们父子以后还能有机会见面,否则,此生再难见面。 铁一真人觉得自己对不起寡妇,对不起这个孩子,想要作出补偿。 叶惠清的态度,让他心下惴惴而又欢喜不已,不论怎样,叶惠清答应留下儿子了。 “他就在客栈里。”铁一道人说道:“大人,我儿饱读诗书,大人若是能够留下我儿,一定能够成为大人的左膀右臂。” 叶惠清站了起来,“真人,我们现在就去客栈。” 看到叶惠清比他更加迫不及待,铁一道人不由得疑惑道:“大人以前莫非认识我儿?” 叶惠清微微一笑,认识是真的,不过是前一世。 叶惠清特意换了一身衣服,只带着梁谊,跟随铁一道人前往客栈。 牟思真住在城北一家小客栈,客栈里住的都是一些在城门口等着给商人挑担子的苦力,还没进客栈,就闻到一阵汗臭味,这还是冬天,若是夏天,简直无法想象。 叶惠清毫不在意,她要的是人,这个人,对他们将来有极大的帮助,无论想什么办法,她都要留下牟思真。 铁一道人带着叶惠清一进客栈,掌柜的就看到了叶惠清,深州城里的百姓,几乎都认得叶惠清,很多人都在家里为叶惠清供了香火,在他们的心里,叶惠清就是一尊活菩萨。 掌柜恭恭敬敬的将叶惠清请进了客栈,用袖子擦了几遍椅子,才请叶惠清坐下。 叶惠清心里惦记着牟思真,掌柜的向她行礼以后,叶惠清就迫不及待的问牟思真住在哪里。 掌柜本想亲自去请牟思真,叶惠清一摆手,跟随铁一道人直接去了后院。 后院是一排排的土房子,屋里没有床,一通到头的大通铺,上面铺着干草,屋子里即使是白天,也是一片黑漆漆的。 跟随铁一道人进了房间,适应了光线之后,叶惠清看到了盘膝坐在炕上的牟思真。 98第102章 放下 牟思真只是抬了抬眼皮,看到铁一道人,马上闭上了眼睛,虽然他侍母至孝,但是,让他承认这样一个人做父亲,只怕这一生都无法释怀。 叶惠清向铁一道人使个眼色,铁一道人点点头,和梁谊退了下去。 牟思真陡然睁开眼睛,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脸庞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尤其是那双机敏睿智的眼睛,炯炯发亮,无一处不显示出他的倔强的性格,让人一见便知这是一个有魄力,有主见的男人。 这时候的牟思真,还不曾露出锋芒,今生的他,缺少了十年的游历。 叶惠清等不了那十年,她要将牟思真纳入麾下,如果牟思真不能归在她的帐下,她宁愿将他杀了,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牟思真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才缓缓问出一句,“你是叶惠清。” 叶惠清微微一笑,向他抱拳行礼,“牟先生,久闻大名,今天叶某斗胆来见先生,是想……” “我一直居于乡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牟思真打断叶惠清,诧异地看着她,对叶惠清,他是颇有好感的,只是一想到那个被称之为父亲的人也在叶惠清身边,他便高兴不起来。 叶惠清微微一笑,“先生,能让我坐下来说吗?” 牟思真眼底的冷漠渐渐淡去,要知道,这个土炕又脏又臭,叶惠清出身官宦世家,现在又是节度使,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子,竟然屈尊来到客栈,还想坐下来与他攀谈,牟思真即便是想冷着脸,也狠不下心来。 牟思真终于不再坐着,下了炕,问叶惠清,“听闻叶大人嗜酒,可否请在下喝一杯?” 叶惠清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忙答应,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叶惠清追问了一句,“先生,你的行李在哪儿?” 牟思真站在门口掸掸衣服,灰尘在阳光的折射下漫天飞舞,“大人,在下孑然一身,哪里来的行李,只有几本书罢了。” 叶惠清并不恼怒,而且笑得极为爽朗,“牟先生若不嫌弃,就带着几本书跟我回衙门,我在后衙埋了几坛酒,总想找个相和的朋友一起喝掉,今日与先生有缘相见,不知先生肯不肯赏脸?” 牟思真站在门口,顺着暮光看向叶惠清,方才屋中光线昏暗,他没有看清这个女子的面庞,待他适应了光线看清楚叶惠清,不由得微微有些吃惊。 相学之中,男以刚健为吉,女以柔顺为上,而女子刚强者则为女生男相,大多数女生男相的女子,面部表现为额头方而过大,眉粗而突,面阔皮粗,喉结突露,声若丈夫。 叶惠清不一样,她的五官虽然棱角分明,胜在有一双凤眼,这双眼睛,清冽而又犀利,这个女子的野心和控制欲,都清晰的表现在了眼睛里,却并不惹人反感,若她是一个男子,定然是贵不可言。 转而,牟思真又是一笑,带着自嘲的意味,这个女子已经是贵不可言,细数古往今来的女将军,有哪一个比叶惠清更有成就,更有执掌力。 叶惠清笑盈盈的看着牟思真,等待他的答案,她能够理解牟思真的心情,铁一道人在这件事上,的确不值得同情。 但她更相信,牟思真也是一个有思想,有抱负的人,他不会为了个人的恩怨情仇,就把自己的理想抛诸脑后。 牟思真只是考虑了片刻时间,便点头道:“既然大人不嫌弃我这乡野之人,在下就跟随大人喝上几杯。” 叶惠清心中暗叹,若是再过几年,等牟思真名声鹊起,自己绝对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请到牟思真喝酒。 牟思真返回房间,叶惠清这才看清楚,炕上那一堆方方正正的东西,不是被褥,是一摞摞书籍。 “人生几十载,只有这些书与我相伴。”牟思真一生不曾娶妻纳妾,自他成名以后,不知道有多少人送他美丽的女子,牟思真一一推拒,现在想来,这应该是报复铁一道人的一种方式。 叶惠清上前,轻松的将打好包的书籍拎起,在牟思真的惊愕中,走出房间。 铁一道人低着头跟在儿子身后,牟思真一言不发,在他眼里,铁一道人尚不及一个路人。 出了客栈之后,叶惠清拦了一辆牛车,刚刚比较急,思虑不周全,而且,她也没有想到能够如此顺利地请到牟思真,所以,什么都没准备。 牟思真大大方方的上了牛车,叶惠清亲自赶着牛车往衙门走,一路上,铁一道人和梁谊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想让叶惠清骑马前行,梁谊心中困惑,这个铁一道人的儿子,不过是一个落魄书生,值得他们家大人如此隆重的相待吗? 牟思真坐得笔直,虽然布衣蓝衫,但风度依旧,一派大家气象,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叶惠清的尊重。 一时间,节度使叶大人亲自赶车请了一位大贤的消息,飞遍了深州城的每个角落。 回到衙门,梁谊恭恭敬敬的请牟思真沐浴更衣,刚刚铁一道人已经给儿子准备了几套衣服鞋袜,他心里很明白,儿子是冲着叶惠清留下的,铁一道人打定了主意,自己搬出衙门,让儿子主宰这个院子里,作为修道之人,本来已经不在乎子嗣的事情,只是铁一道人始终未能脱离功利心,跟随叶惠清萧晟,就是明证。 叶惠清在花厅摆下酒宴,招待牟思真。 牟思真着白色宽袍博带,头戴方巾,缓步走进花厅,在客位上落座。 丫鬟上了酒菜之后便退下了,花厅里只有叶惠清和牟思真。 叶惠清起身给牟思真倒了一杯酒,牟思真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没有放下杯子,闭着眼睛,似在回味酒的味道。 良久,牟思真才放下酒杯,叶惠清给他倒了第二杯酒,牟思真没有喝酒,盯着叶惠清,神色犀利,“叶大人请我来,可是为了三个月之后的考试。” 他笃定的语气,让叶惠清更加相信,自己没有请错人,微微一笑,看向牟思真,“牟先生可否屈尊帮一下叶某。” 牟思真博学善文,行事果断,做主考官最是合适不过。 牟思真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若是在下不同意,怎么会跟随大人前来,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叶惠清心思通透,马上明白了牟思真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她敛起笑容,正色道:“我已经猜到先生提出的条件,不过,要叫先生失望了,真人之前或许做错了很多事情,但现在真人已经痛改前非,深州城,离不开真人的回春妙手,可以这样说,牟先生和真人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一样的。” 牟思真站了起来,“叶大人,既然如此,那在下只能告辞了。” 叶惠清难掩失望的情绪,这个人太激进了,若是他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绝对不会因为个人恩怨离去。 牟思真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叶惠清说了一句,“我以为先生是饱读诗书之士,却原来是叶某看错了人!” 牟思真微微一顿,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我与他势不两立,有我无他!” 叶惠清冷笑,“那我宁可留下真人!” 牟思真蓦地转过头来,叶惠清也正在看着他,眼神冷漠,不复之前的尊重态度。 “先生读书为的什么?” 牟思真心中一片黯然,他想起了为他操劳大半生,没有一天清闲的母亲,他读书,是母亲送他去的,初时,只是为了不让母亲失望,一直用功读书。 到得后来,终于领悟到了书中的真谛,也曾想过考取功名,踏入仕途,一展自己的抱负。 奈何,乱世之中,重武不重文,报国无门。 叶惠清冷笑着继续说道:“先生至孝,令人尊重,先生痛恨真人,我也能够理解,但是,为了一己之私,放弃心中理想,可见,先生的理想,不过是拿给别人看的虚伪借口罢了!” “叶大人,你可知家母为了我,付出多少,你可知我们母子在乡间过得怎样的日子,我这么做,就是为了给母亲出一口气……”牟思真说不下去了,他已经眼圈泛红,眼中泪光闪闪。 叶惠清站起来,缓步走到牟思真面前,”先生真的孝顺母亲吗?“ 牟思真愕然,随即怒道:“大人此言何意!” “令堂都不曾痛恨真人,你怎么可以……” “我的母亲怎么不痛恨他!若不是他,母亲怎么会过早亡故……”牟思真说到母亲,便情难自己,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竟然蹲在地上哭起来。 叶惠清轻叹了一声,对沉浸在悲伤中的牟思真说道:“若是令堂真的痛恨真人,就不会跟着先生学字,只为了给真人留书一封,这世上,最难分辨对错的就是情感,我想,令堂为你做的这一切,一是因为她是一个母亲,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心里一直放不下的那个人!” 牟思真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叶惠清,叶惠清淡淡道:“我希望先生以后娶一房妻子,等你有了妻儿之后,或许就会明白我今天这番话的含义了。” 牟思真依旧呆愣愣的看着叶惠清。 叶惠清弯腰将牟思真扶了起来,“当今天下分裂,深州地处边塞,朝廷鞭长莫及,以我一人之力,恐不能护住百姓,才想着请先生来帮我一把,只希望先生收起那份怨恨,真正的去做一些事情,就如同真人,虽然他以前多有不堪,但现在深州百姓,无不感念真人的好处,我虽然不喜佛教,但是却欣赏他们的一句佛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先生以为如何?” 99第103章 误会 两人重新落座,继续喝酒,叶惠清绝口不提铁一道人的事情,几杯酒之后,开始谈论起国家大事,叶惠清是一个重生的人,自然知道大齐今后的走向,令她惊异的是牟思真对国家大事的准确判断,这个人的确是博学多才,高瞻远瞩。 叶惠清自嘲的笑,这一世,不但有萧晟这样的美男子喜欢上了自己,还有牟思真这等大贤相助,真是运气好到了极点,为何前一世就没有这般好运气。 牟思真也是十分兴奋,他以前觉得叶惠清不过是一个草莽英雄罢了,此人能够赢得战争,一是靠着功夫,而是靠着运气,现在看来,是自己短视了,他庆幸自己听从了内心,没有离开深州,否则,将来他一定非常后悔。 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期间,春莲给他们上了一次菜,就再也没有人进来过,叶惠清的院子,重重侍卫把守不说,她的院落,更是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出。 叶惠清心里想,或许有一天,这个倔强的人,能够接受自己的父亲。 真心的,她希望牟思真能够接受铁一道人,或许之前的铁一道人该死,该杀,但他现在已经痛改前非,他只是一个内心十分脆弱,满怀愧疚的老人。 两人谈兴正浓的时候,一个人推门进来,然后怔住,伫立不动。 叶惠清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这才回头看去,却看到黑脸的萧晟正在门口看着他们。 叶惠清顿时明白了,这个傻瓜误会自己了。 她回转头淡淡道:“你回来了。” 萧晟大踏步走进来。 叶惠清起身为他介绍,“萧晟,这是牟先生,牟先生,这是我的未婚夫萧晟。” 牟思真向他微笑,萧晟心中却豁然开朗,恭敬的向牟思真行礼,被叶惠清称之为先生的人,定是有才干的人。 三个人重新落座,片刻,春莲走了进来,添上一副碗筷。 萧晟加入他们的谈话,不过盏茶时间,萧晟就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多么愚蠢,这位牟先生,绝对是一位大贤! 萧晟的深情渐渐变得凝重而又恭敬,叶惠清能够笼络住这样一个人才,深州城定会有进一步的发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均已呈现醉态,叶惠清被春莲扶走,萧晟最是清醒,扶着已经酩酊大醉的牟思真来到客房。 或许是已经太久没有饮酒,加上心情过于激动,牟思真不过是喝了三坛酒就醉成这样,要知道,牟思真在乡间的时候,就是喝上一天酒都不会醉,而且,酒喝得越多越清醒,他的很多大作,都是在醉酒状态下做出来的,被人誉为当代的酒中诗仙。 萧晟从房间出来以后,一眼就看到铁一道人鬼鬼祟祟的伸着脑袋看向门口。 萧晟还以为萧晟是来找他,赶紧大步走向铁一道人,道人无奈的停住脚步,和萧晟打了一个招呼,萧晟听见他问牟思真,心下诧异,转而一想,莫非这牟思真莫非是铁一道人帮忙请来的? 铁一道人心不在焉的敷衍了几句,便和萧晟一起离开了,走到巷道里,铁一道人便向萧晟告辞离开了。 萧晟一头雾水,总觉得铁一道人哪里不对。 他径直来到叶惠清的房间,叶惠清正在喝茶,萧晟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叶惠清递给他一杯茶,“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是带着姨母回来的,准备将她送到洛阳去。” 叶惠清点点头,韩再昌的妻子是个柔弱的女人,否则也不会被一个妾室压在头上,去洛阳,有萧克谏夫妇照顾,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易州那边的情况如何?” “我已经跟父亲写信,下个月薛明智会来。”薛明智是萧家的幕僚,其人很有才干,治理一个小小的州郡,不在话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在他们治下还找不到诸多人才。 尤其是今天和牟思真谈过以后,叶惠清才意识到,没有战争并不意味着天下太平。 叶惠清点点头,牟思真来得正是时候。 萧晟不解的问道:“牟先生是如何请来的?” 叶惠清靠近萧晟,轻声地说出了真相,萧晟目瞪口呆,这件事,实在太出乎人的意料。 说完,叶惠清突然想起萧晟今天闯进花厅那一幕,用力一掐他的腰,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是否想着找一条带子,把我绑在你身上?” 萧晟嘿嘿一笑,春莲使坏,只说叶惠清和一个陌生男子在花厅用饭,却没有说出那人的身份,萧晟心里便急了,以至于差点闹出一个笑话。 叶惠清作势要打他,却被萧晟趁机搂住,那双眸子柔情似水,让叶惠清不由自主的脸红了,扬起的手也放下了。 两人正自缠绵,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不开门也知道是谁,也只有叶天恩才会这样不管不顾。 叶惠清红着脸推开萧晟,萧晟叹了一口气,只好去开门,叶天恩抱了一个竹篮进来,看到萧晟就举得高高的,“姐夫,吃。” 原来是给萧晟送吃的来了。 叶天恩坐在两个人在中间,笑嘻嘻的看着萧晟,他喜欢和萧晟在一起,姐夫总是给他好吃的,好玩的,还陪着他一起玩儿。 叶天恩粘着萧晟,叶惠清趁机走出房间,每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喝了解酒茶之后,她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一想到牟思真的话语,便心潮澎湃起来。 萧晟陪着叶天恩一直玩到天黑,春莲才过来将他抱走。 翌日,叶惠清和萧晟开始忙碌起来,最让叶惠清高兴的是,治下的郡县的读书人,十之*都已经报名参加考试。 叶惠清相信,有些能力,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就像是牟思真,他原本什么都不会,短短数日,牟思真已经可以和萧晟一样,熟练的打理州郡的业务。 这时候,叶惠清收到了一封新,关于徐露的消息,或者应该说,是皇甫家的消息。 短暂的蛰伏之后,皇甫崇年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军权握在了手中,徐敬山就在他治下的一个州县做了知县。 这些都不足以引起叶惠清的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徐露和皇甫信真的定亲了,不愿接受现实的徐露,在得知自己被父亲嫁给皇甫信之后,服毒自杀。 可惜没能死成,徐敬山对女儿百般防范,怎么舍得让她死去,只要徐露有生存的价值,徐敬山定然不会放弃。 徐露似乎已经在逐渐的接受现实,并开始为皇甫家出谋划策。 铁一道人所说的三足鼎立的格局,正在开始形成。 叶惠清看着书信,屈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她无法确知皇甫崇年会怎样做,但她知道一点,皇甫崇年是一个有一份机会,就会变成百分机会的人,只要他一出手,鲜有败绩,上一次的落败,对于皇甫崇年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继续把这只老虎养大,还是这时候上前挥一棒子,叶惠清犹豫起来。 当初在洛阳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还不能与皇甫崇年抗衡,表面上落败的皇甫崇年,说不定早就想找机会离开洛阳,自己刚好给他创造了这个机会。 叶惠清的猜测并不正确,但是,皇甫崇年的狡诈心思,确实是让人难以捉摸的。 她想起了自己一直秘密训练的十几个人,或许,该是他们登场的时候了。 这时候,已经是二月底,春天的脚步,开始缓慢的走向深州城,叶惠清换了一身箭袖胡服,背上弓箭,带着几十个人到郊外去打猎。 名为打猎,实际上是去见自己秘密训练的一些人。 乡间田野,深州的农户都已经开始了忙碌,越来越多的耕牛出现在田野里。 深吸一口气,空气虽然有些冰凉,却带着春天的味道。 地上已经开始冒头出来一些野花野草,顽强的向世人展现着生命的强大。 梁谊跟在叶惠清的身后,刚刚萧晟想要跟着叶惠清一起出城,叶惠清拒绝了,看得出,萧晟很失望。 他们从来没有来过这条路,想来,这里应该是叶家的一处秘密地点,梁谊心中一阵激动,叶惠清带他来,说明了一种信任。 路越来越窄,遥遥的,听到了牧童的歌声。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已经开始有一些树枝泛绿,为神秘的树林增添了一抹更为神秘的气息。 叶惠清将自己的马拴在树林旁的一颗大树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树林深处走去。 梁谊跟在叶惠清身后,明知以叶惠清的本事,不用自己来保护,还是很紧张的握住了刀柄,双眼紧盯着前方。 叶惠清忽然停下,“大家走路的时候,要看我落下的位置,不要胡乱走,这树林中全都是深坑,里面的箭竹,都是淬了毒的。” 众人不寒而栗,只可惜,他们没有打退堂鼓的权利。 叶惠清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卫们,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100第104章 般配 穿过树林,众人回头才惊觉原来这里竟然是一处村落,只是隐居在山谷里,从外部看,丝毫看不出这里竟然还有人烟,深山里常年有雾,即便是有炊烟升起,也很难被人发现,真不知道叶惠清从何种途径找到的这种地方。 进了村子,众人更诧异了,因为这个村子里男女老幼都有,而且,人们对于叶惠清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恭敬有礼的向她问好。 侍卫们停在一处小院前,叶惠清独自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叶惠清领着几十个女子走出来,这些女子手上都拎着一个小包袱,全部男装打扮,其中有几个女子,容貌极为出色,她们只是无意间的扫了一眼众侍卫,侍卫们便脸红心跳的低下头,不敢看她们。 叶惠清满意的一笑,幸好失去的记忆回来了,否则,这个地方有可能被她永远遗忘下去,因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当初建立这个小村庄,可谓是煞费苦心,这里的人,都是形形□的江湖人或者是牢里的犯人,叶惠清给了他们需要的东西,他们在这里为叶惠清培养细作,山村虽小,却可以模拟各种生活环境。 这些侍卫在想,大人找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 直至封言出现,才让众人明白,原来封言回到深州城之后便失去踪迹,是来了这里。 有聪明的侍卫已经想到了,这里就是一个培养细作的地方,这些身怀武功的女子,都是细作。 一丝丝失落涌上心头,原以为这些女子会跟着他们回到深州城,看来不是,哎,深州城的男子数量比女子多上数倍,想要讨到一个老婆,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当兵几年,母猪都赛过貂蝉了。 众人跟着叶惠清走出村落,却不是回深州城的方向,而是走了一条山间小路,这些女子经过装扮,已经全都是普通乡间小子的模样。 在小路上走了一段距离,叶惠清挥手让众人停下脚步,叶惠清向众人宣布一件事,今天跟随她来到小山村的侍卫,都是被她选中的细作,要和这些女子前往大齐的各个地方,他们与这些女子或者扮作夫妻,或者是兄妹,主要是负责保护她们的安全,至于具体的,要靠他们随机应变。 每个人都有一千两银子作为活动经费,等到他日完成任务归来,加官进爵,重金赏赐是少不了的。 侍卫们先是惊愕,然后狂喜万分,若是和这些女子同去,一路之上培养出感情,以后说不定就能做一对夫妻,至于危险,还有比在战场上更危险的地方吗?上战场都不怕,怎么会担心去做细作遇到危险,他们的家人都在深州城,若是他们做的事情更有利,便是牺牲性命又算得了什么,更重要的是,叶惠清是他们值得追随的人。 叶惠清出山的时候,只有封言一个人在身边,那些精心挑选出来的侍卫,已经保护着那些女子从另一条路出山,奔赴各个地方。 这些侍卫都是深州本地人,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家族支撑,在这个宗族观念极强的时代,每个人都无法孤立的存在,这也是叶惠清不担心他们会背叛自己的重要原因。 封言现在已经成为叶惠清的心腹,叶惠清的心思,他隐隐能够猜到一些,也正因为如此,他更加死心塌地的跟着叶惠清,若他们夫妻一朝化鱼为龙,他也能顺风青云直上。 既然说了是打猎,自然要有一些猎物,这些小事,对与叶惠清来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尤其是今天安排走了几十个姑娘之后,叶惠清更是心中大定。 回到深州城之后,叶惠清把猎物扔给春莲,便回了书房,现而今衙门内的事情有牟思真和一应幕僚支应,叶惠清不必太过劳心费神。 叶惠清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军务上,她现在有了三州十二县的地盘,最稳固的当属深州,易州刚刚接管过来,韩再昌的旧部对他们多有不服,想要彻底驯服他们,怕是还要有一段时间,韩再昌的一些旧部,已经带着人马离开了易州,叶惠清下令,无论是谁走,都不会拦阻,真心想留下来的,会得到深州将士同等的待遇。 萧晟送姨母到了安州之后,直接返回易州城。 眼看着考试的日期一天天临近,牟思真也更加的忙碌,铁一道人心疼儿子,却不敢与他见面,现在铁一道人已经搬到了衙门外的一座小院,距离衙门很近,过来见叶惠清也方便,有几次,父子俩都遇上了,牟思真就像眼盲了一样,对其视而不见,飘然而去。 叶惠清也总是相劝,这种事情,原本就是急不得的。 叶惠清现在想的最多的是给牟思真寻一门亲事,铁一道人看不出儿子的未来,好像这些术数均不能用在自己或者家人身上,说起来,也算是一桩奇事。 叶惠清得不到铁一道人的任何提示,不过,铁一道人很热心为儿子寻一门好亲事,只要有时间来见叶惠清,都会说起此事。 叶惠清也就格外留了心,现在选择的范围比以前要大了许多,深州,易州,安州三地的闺阁女子,都成为了候选人。 孙姨娘也在帮忙想办法,虽然铁一道人没有救回自己的夫君,但是,自从铁一道人留在叶家,叶天恩的身体越来越强壮,眼看着儿子无病无灾,快快乐乐的,孙姨娘打心眼里感激道人。 三月三是上巳节,每逢此时,人们成群结队去水边祭祀,并用浸泡过药草的水沐浴,认为这样做可祓除疾病和不祥。 同时这个节日也是男男女女出游踏青的日子,一些寂寞守深闺的女子都渴望着上巳节的到来,他们也想穿上美丽的衣服走在水边,说不定会遇到心爱的情郎。 整日里忙碌的牟思真,也被叶惠清和萧晟强拉着来到深州城外的河边,如今的深州城,已经是杨柳依依,桃花盛开,青草幽绿,入眼处皆是一幅如画美景,走在河边,和煦的春风拂过脸庞,让人觉得心里都暖了三分,寒冷的冬季终于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 叶惠清和萧晟一左一右,陪着牟思真,牟思真今天里外全新,身穿白色博带宽袍,头戴白色学士帽,连日来的忙碌,让他清瘦许多,却更显飘逸之态。 叶惠清和萧晟约了不少门当户对的女子在河边等候,就是为了给牟思真寻一门好亲事。 牟思真已经三十多岁,能够相看的女子少之又少,铁一道人虽然和儿子说不上话,私下里却向叶惠清商量,想给儿子找一个有才气的闺阁小姐,重要的是要温柔贤淑。 “先生,累了吧,坐一会儿吧。” 牟思真的确是累了,恰好眼前就有一座亭子,三个人进了亭子,牟思真陡然发现,亭中只有七八个女子羞怯怯或站或坐,看到叶惠清和萧晟进来,赶紧起身行礼。 牟思真顿时明白了,这对小夫妻把他拉来,就没好事! 叶惠清用余光扫了一眼牟思真,看他眼神不善,赶紧向萧晟使个眼色,萧晟轻叹了一口气,走近牟思真,轻声道:“先生,今天这件事,是我们俩的主意,还请先生给我们俩一个面子,这段时间,姨娘为了给先生物色一位贤妻,急得嗓子都哑了。” 对于孙氏,牟思真很敬重,所以,萧晟这样一说,牟思真便坐了下来。 叶惠清再次向萧晟使个眼色,萧晟摇摇头,这么多女子在场,让牟先生自己留在亭子里,保不齐下一刻他就会跳河逃遁了。 叶惠清摆摆手,她和孙姨娘说好的,这些女子都是来相看牟思真的,谁看上了,就会留下来和牟先生交谈。 两人还没有退出去,已经有四五个女子陆陆续续的走出去。 牟思真一直闭着眼睛,等到萧晟和叶慧清退出去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叶惠清认得,这一家子,就住在衙门外的水门巷,除了门房,这家没有一个男人。 这个女子,是家中的大小姐,年方二十三,城外有三百余亩良田,城里有几间铺子,都是她亲自打理,她的母亲和祖母,都是从年轻时就开始守寡。 虽然这个女子很干练,但长相极为柔美,若非因为家里都是寡妇,为人所忌讳,断不会到今天还未能出嫁。 叶惠清和萧晟遥遥看向亭子,为了今天的事情,她从七八天之前就开始安排了,今天的相亲会,断不会被人打扰。 温芷馨竟然让牟思真睁开了眼睛,还站了起来,看来,这件事有门,这个温芷馨,从小饱读诗书,被家里人像是培养读书人一样教育,若是能与牟思真结为夫妻,夫妻俩夫唱妇随,还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叶惠清越相越美,收回目光,看向萧晟,“萧晟,你觉得牟先生和芷馨是不是很般配?” “芷馨?” 叶惠清一笑,“就是亭子里的那位小姐。” 萧晟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之间很般配。” 101第105章 相亲 第二天,温芷馨的母亲姚夫人上门拜访孙氏。 孙氏已经从叶惠清那里得到一些消息,她也觉得牟思真都已经三十多岁,是应该成个家了。 听说牟思真昨日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孙氏心中很是惴惴不安,若是牟先生因此走了,不单是小姐没有了帮手,铁一道人也会很伤心。 于是,一大早孙氏就让厨房做了一桌精致美味的早膳过去,小厮刘康说牟思真和之前吃的一样多,而且,仍然是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书,看来,他的情绪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孙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牟思真的小厮刘康从前是铁一道人身边的小道士,一直跟在铁一道人身边,自从牟思真到了衙门,他就想尽办法的照顾他,不论牟思真是否接受。 刘康是叶惠清出面送给牟思真的,牟思真看到刘康一副伶俐的模样,便没有出言拒绝,他只以为是叶惠清帮他挑选的人。 姚夫人比孙氏的年龄还要大一些,孙氏没有架子,两人见面以后没多久,就开始以姐妹相称。 姚夫人和孙氏聊了一会儿,孙氏眉开眼笑的吩咐春莲去请叶惠清。 叶惠清愕然,姚氏比她还要着急吗? 叶惠清来到后宅,看到姚氏,叶惠清忍不住在心底一阵喝彩,看起来不到四旬年纪的姚氏,眼底有一种粲然的光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一点都不像是后宅妇人,她对这样的女子尤其充满了好感。 姚氏落落大方的向叶惠清行礼,叶惠清虽身为女子,却是这大齐国唯一的女节度使,如今她手握三州的兵力,任何人不敢小觑她。 姚氏在得知叶惠清为牟思真张罗相亲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这事女儿的一次机会,昨天女儿和牟思真见面之后,女儿很是满意,两人之间虽然存在不小的年龄差距,但姚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重要的是牟思真绝对是一个有前途的人。 牟思真无父无母,女儿嫁过去就等于留在自己身边,无论怎么看,都是一门好亲事。 所以,姚氏迫不及待的上门了,大齐国的风俗,女方主动上门提亲者不在少数。 这件事,叶惠清做不了主,和姚氏聊了几句,她知晓了姚氏的心思,只是说等晚间时候问一问牟思真。 心里却还在想着,一会儿先去问一问铁一道人。 姚氏心中失望,自己的夫君从前只是一个秀才出身,和现在身为节度使幕僚的牟思真相比,的确有一定的差距。 叶惠清直接去了铁一道人的宅子,铁一道人正在房间里配药,听到叶惠清的声音,赶紧出来,眼巴巴的看着叶惠清,叶惠清这时候来,肯定是因为了牟思真的事情来的。 叶惠清已经拿到了温芷馨的八字,铁一道人看了温芷馨的八字之后,一阵狂喜,连连说道:“大人,这个女子的八字极好,与我家思真极为般配,还请大人成全。” 叶惠清一笑,“那也要看牟先生的意思,牟先生这段时间正忙,恐怕要过了考试以后才能提及婚事,不过,温家的态度和真人一样,所以,这门亲事,十之□算是成了。” 之后,叶惠清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这次的考试上,三州十二县的学子都把这次考试当做一次进身仕途的大好机会。 深州俨然已经成为大齐国北方的最中心。 考试地点定在了深州的学宫里面。 学宫里面早就清理干净,所有学子就在空地上进行考试,这是第一次考试。 自盛唐以来,科举考试的科目就不曾变动过,像深州这样不按照科举考试的内容来进行考试的,还是第一次,牟思真将其中一些表面化形式化的东西去掉,就是为了人尽其才,毕竟,深州不是朝廷。 叶惠清要通过这一次考试,将那些百姓憎恶的恶吏全都换掉,最起码,在她的治下,决不允许出现杜甫诗中的石壕吏,她的兵,需要心甘情愿的跟着她上阵杀敌。 韩璞,叶惠清和萧晟,牟思真等人亲自监考,便是叶惠清往那儿一站,那些有小心思的学子,便瞬间熄灭了所有想法,不敢有侥幸的心理。 她读书最多的时间是在洛阳,这之后,养成了每日读书的好习惯,现在的叶惠清,虽然称不上文武双全,最起码不会像前一世那样只把目光放在军事上。 对于后世的了若指掌,督促她必须发生一些改变。 第一场考试,是一个时辰,考试过半的时候,晕倒了三个学子。 牟思真一直叹气,他想起了自己在乡间教的学生,只可惜距离太远,他日若有机会,他愿意将自己的学生推荐给叶惠清。 自汉唐以来,长安城的名相数不胜数,牟思真最是敬仰的丞相就是萧何,萧何一生追随刘邦,建功无数,青史留名。 他牟思真最想做的就是第二个萧何。 叶惠清亲自把机会送到他的面前,他怎么能不尽心尽力。 第一场考试过后,叶惠清和萧晟暂时回了衙门。 刚刚回到后宅,还没来得及喝杯茶,春莲就送上来一个消息。 叶惠清打开密信,先是蹙起了眉头,待看到后来,又展开笑颜。 春莲知道这些都是机密,也不敢多问,可叶惠清心中高兴,不由得笑出声来,“春莲,准备一坛酒,我要喝酒。” 萧晟抱了叶天恩进来,接口问道:“怎么又要喝酒?” 叶惠清接过叶天恩,将密信递给萧晟,萧晟看了一眼,失声道:“什么!皇甫崇年竟然已经已经跟吐蕃人合作!” “这有什么。”叶惠清不以为然的笑道,“吐蕃是一头狼,怎么会心甘情愿与皇甫崇年合作,现而今,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这徐露……” 叶惠清一挑眉,靠近萧晟,姐弟俩都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不过,叶天恩的眼睛是双眼皮,叶惠清是上挑的凤眼。 “怎么,你一直在想着徐露?” 萧晟失笑,他能感觉得出叶惠清对徐露的敌意,是以那段时间,徐露的刻意接近,他并未阻止,但他始终相信,叶惠清和徐露不会成为好姐妹。 徐露今年只有十一岁,但她的心机,比一个成年的女子还要深沉,萧晟怎么可能喜欢她。 叶天恩一脸天真的看着萧晟,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好奇,他不明白,为什么萧晟一直冲着他笑,却不肯抱他。 “那徐露小小年纪竟然能够说动吐蕃的东赞,果然是厉害。”萧晟又忧心起来,这个皇甫崇年到了甘州以后,锋芒毕露,短时间内,就把甘州附近的州郡全都据为己有,莫非他们做错了,不该把皇甫崇年放走? 可那毕竟是叶惠清的舅父,不能斩尽杀绝。 叶惠清冷笑道:“真正厉害的是东赞,你且等着,最多半年,就会有好戏看。”之所以把皇甫崇年弄到甘州区,她心里是做了考量的,皇甫崇年老奸巨猾,可东赞也不是吃素的,不过是两头野心勃勃的狼暂时合作而已,一旦猎物到手,定然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她现在没有精力去估计皇甫崇年,且让他逍遥一阵,她相信占尽先机的自己,一定会实现所有的梦想。 萧晟并没有把心思在徐露身上多做停留,此时他在想着如何把叶天恩交给春莲带出去,两人也好有时间单独相处一会儿,现在两个人都是越来越忙,考试过后,叶惠清就要去各地巡视,他和牟思真坐镇深州,每天光是各种公事都是疲于应付,哪里有时间去你恩我爱。 春莲抱走了叶天恩之后,萧晟把手中的密信烧掉。 叶惠清起身来到沙盘前,看着沙盘发起呆来。 萧晟走到叶惠清的身后,从后面抱住她,下巴贴着她的肩膀,“清儿,为何你要独自去巡视,深州有韩伯父和牟先生在就够了,我和你一起去巡视好不好?” “不好。” 叶惠清撇嘴道:“若真的是让你去了,我也别想巡视了!” 萧晟嘿嘿一笑,“清儿,我们还有几个月就要成亲了,你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故意躲开我的吧?”他现在做梦都想着早一点跟叶惠清成亲,只要叶惠清没有嫁给他,他的心始终会悬在头顶上不敢放下来。 叶惠清用后肘撞了一下萧晟,“别胡思乱想,我这次是带着何半城以及几个想要来深州发展的客商到处走走,行军打仗最费钱财,光靠我们手中那点积蓄,便是想要夺回飞鹰关外的城池都是痴人说梦。” 叶惠清始终坚持三十税一,不给百姓增添负担,只有从其它方面想办法。 萧晟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只是不愿意和叶惠清分开太久,十二个州县全部巡视完毕,他们成亲的日子也就到了。 萧晟这段时间也在想办法,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原来没有实际接触这么多的事情,也不觉得有什么,此时才知,真想要夺取天下,不是靠着勇猛无敌便能实现的。 “父亲那边已经在筹措银两,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也会想办法的。”叶惠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岂能袖手旁观,洛阳那边萧家的产业也在逐步的转移,他也和父亲商量妥当,追随萧家的商户,会逐步转移到深州方向来,当天下的钱财移聚深州,作为京城的洛阳,其地位就会逐渐下降,这样也能缓解一部分萧克谏的压力。 102第106章 泼皮 叶惠清带领心腹将士和一众商人巡视十二州县,眼看着小麦已经开始吐穗,看着阡陌纵横的田野上绿色的麦浪,叶惠清的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或许,重生之初,或许是复仇占了上风,但随着她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她清醒地意识到,手中的权利和责任是相等的,她有责任让自己治下的百姓能够生活的幸福安康。 每到一城,她就会根据城池的特点,进行具体的布防,她不会把目光只关注在深州城,深州城是一个点,从这个出发,吹降氖谴笃氲拿恳桓鼋锹洌切┰サ耐恋亍 每到一城,何福顺等人就会以商人锐利的目光,找到适合这个城池发展的商机,何半城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身份,他行商几十年,眼光何等老辣,他心中很明白,只要紧紧跟随叶惠清的脚步,何家的荣耀,绝对不止是赚上几两银子那样庸俗,何家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就算是叶惠清让他倒贴钱,他也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一路走过来,从前属于安州和深州属地的村镇和城池,平安无事。 叶惠清甚至还带着自己的将士们帮助村子里的农民收割小麦,麦芒刺在脸上,说不出的难受,但叶惠清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梁谊心中也是十分欣慰,他们大小姐自从和萧晟订婚以来,笑容明显多了,老爷若是能够在天上看到这一幕,定然十分欢喜—— 大兴元年,帝都金陵城,东宫。 太子皇甫信满面春风的拉着叶惠清走进殿内,身材高挑,肤色微黑的叶惠清,在征战十四年之后,终于卸下盔甲,脱去战袍,穿上了女儿装,只是,十几年的军中生涯,让她已经不习惯这华丽的女装。 穿着粉红儒袄,嫩绿色齐胸百裥长裙的宫女分列两行,微笑着向叶惠清行礼。 精致的绿玉瑞兽香炉里,袅袅的香烟从层层镂空的炉腹内缕缕散出,缭绕于炉体四周,弥漫在富丽堂皇的大殿内,伴着蒸腾的水汽,宛若云雾缭绕在海山仙山,让整个大殿倍添神秘之感。 叶惠清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皇甫信,“表兄,我们还是到院子里说话吧。” 皇甫信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宫娥行礼后退下,皇甫信笑道:“你要学着慢慢习惯,这里以后可是你的家,别忘了,你是这里未来的女主人。” 叶惠清红着脸低下头,虽然已经二十八岁了,可她那垂首间所表露出来的娇羞,仍然如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儿状。 父亲战亡以后,十四岁的叶惠清来到洛阳投奔舅父,武艺高强,深谙兵法,谋略出众的叶惠清,十几年来,辅佐舅父,东征西杀,终于平定了天下,助舅父登上了大宝之位。 而与她青梅竹马的表兄皇甫信,也被封为太子,居于东宫,这么多年来,他未曾娶妻纳妾,一直谨守诺言,只要皇甫家取得天下,就会封叶惠清为太子妃。 她从边关回到金陵的第一天,就被皇甫信请到了东宫,对于皇甫信的迫不及待,叶惠清心中如饮了蜜一般,连毛孔都泛着香甜的味道。 皇甫信领着她在各殿转了一圈,然后请叶惠清到偏殿用膳。 宫娥们鱼贯而入,端来的,都是叶惠清不曾见过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一时间,叶惠清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否适应这奢靡的生活。 这些年攻城略地,她与表兄很少见面,双方都是书信联系,现而今,两人面对面,她似乎有些不习惯眼前这个依旧俊美飘逸,宛若画中谪仙的表兄,他的微笑,看起来那样遥远,仿佛,所有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十四岁,与皇甫信初次相见的时候。 她的心,已经不受身体的管束,剧烈的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蹦出胸腔。 皇甫信亲自为她斟酒,叶惠清善饮酒,尤其是在天寒地冻的西北作战时,没有酒,穿着冰冷铠甲的身体,一会儿就好像被冻僵了。 “清妹妹,你尝尝,这是我亲自酿制的美酒,一直埋在树下,等你回来。”皇甫信端起羊脂玉的龙纹酒杯,递给叶惠清,“清妹妹,饮下这杯酒,你就不再是我的妹妹了。” 他灼灼的眼光,带着炙热的深情,让叶惠清不敢直视,微微低着头,心慌意乱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有一股辛辣的味道,与平日里饮用的黍米酒多有不同,黍米酒清香甘醇,叶惠清喝酒,就如喝水一般。 烈酒穿过喉咙,进入胃里,有一种让人燃烧的感觉。 叶惠清微微皱眉,捂着腹部,“表兄,这酒为何如此辛辣浓烈。” “清妹妹,这是我亲手为你调制的烈酒,你不喜欢吗?哦,忘了告诉你,这酒里面,加了一样东西,这是让你永远得到解脱的鸩酒。” “为什么?”叶惠清此刻已经容颜色变,心痛如绞,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绝望的看着皇甫信那张俊美如俦的脸,“我为了皇甫家,征战十四年,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因为我真正喜欢的是徐丞相的千金,徐露,她才配得上太子妃之位,再说,你除了会打仗,还会做什么,别忘了,很多事情,都是徐露教给你的,没有徐露,没有我皇甫家的今天。”皇甫信始终带着微笑,轻声慢语的解释着。 她听说过徐露的芳名,徐露芳龄二十,却一直不曾许人,不仅生得如花似玉,还是一个琴棋书画皆精的才女,更有过人的智慧,或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母仪天下。 皇甫信的脸,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她不知道皇甫信跟她说了什么,影影绰绰的,似乎还有一个人影站在她的面前,与皇甫信拥在一起。 叶惠清想,如果有来世,她一定不会被皇甫信的容貌所迷惑,不会再轻易喜欢上一个人,她一定要报仇雪恨! ———— 叶惠清睁开双眼,剧烈的头疼,让她又闭上了眼睛,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这是死了吗? 口干的难受,她睁开眼,视线所到处,竟然是淡蓝色的罗帐, 叶惠清骇然,不由转过头,看向外侧,“琼枝……”她的声音沙哑干涩,眼底,却湿润了,琼枝,竟然是琼枝,她曾经的贴身丫鬟,难道,她死了之后,琼枝又回到她身边了吗? 琼枝大喜过望,连忙倒了一杯水,抱着她半靠在自己身上,“小姐,你快吓死奴婢了,总算退热了,老爷受了重伤,小姐高热不退,这深州城,都快乱死了。” 琼枝的话,让叶惠清万分震惊,深州城!十几年前,父亲已经战死在深州城,是父亲的两名部将保护她,趁夜逃离了深州城,投奔到洛阳的舅父家,两名部将,在几年后,战死沙场。 她的大脑陷入停顿,茫然的看着琼枝,想要找出自己所需的答案。 琼枝的手反复在的额头上摸着,确定她已经退热,泪盈于睫,弯着腰给叶惠清找靴子,而后为她穿上,“小姐,老爷中了箭,现在仍旧昏迷不醒,小姐快起来去想想办法吧。” 叶惠清的手,搭在琼枝的肩膀上,她的身体,是温热的,是有肉感的真人,叶惠清想不明白,为什么喝下鸩酒之后,会变成这样。 莫非,是上天见怜,让她重新回到从前的时光? 她赶紧问了一句,“琼枝,今年我多大?” 琼枝一笑,“小姐真的烧糊涂了吗?你今年十四岁啊,小姐明年就要及笄了,老爷还说,等小姐及笄的时候,一定为小姐办一个最盛大的及笄礼。” 十四岁,也就是说,她回到了深州兵败城破的前一刻,叶惠清长呼一口气,让自己沉静下来,“琼枝,我们去看爹爹。” 两人来到叶治昌的卧房,卧房内,几名心腹部将满面愁容的守在叶治昌床前,叶治昌脸白如纸,唇无血色,双眼紧闭,肩胛上方,还插着一支利箭。 看到叶惠清进来,众人眼睛一亮。 小姐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从小熟读兵书战策,而且勇猛果断,只可惜前几天忽然染上风寒,高热不退,是以,大人受伤的消息,她还不知道。 白虎军攻下飞鹰关之后,城里的郎中,就已经跑光了,几个军医,都不敢拔箭。 前一世,她投奔舅父家以后,跟着舅父南征北战,平定天下,总免不了受伤,所以,学了一些歧黄之术,虽不十分精通,却足以保命。 因而,她决定试一试。 叶惠清问身边战战兢兢的军医,“吕涛,可还有麻沸散?” 吕涛下意识的点点头,迅即清醒,“小姐,万万不可。” “我自有分寸,吕涛,去取麻沸散来。”叶惠清接着吩咐侍从再取一些烈酒过来,军医的手术刀,精致而又锋利,刀片极薄,为父亲取出箭头,应该没问题。 从她重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改变父亲的命运,所以,倍加珍惜与父亲在一起的每一刻。 众人见到大小姐态度坚决,也好由着她,最起码,还有一线希望。 一切准备就绪,叶惠清屏息凝神,先给叶治昌做了麻醉,等到药效发散出来,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父亲的床前,用小刀划开一道口子,慢慢的将箭头挖了出来,众人看着叶惠清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出。 军医送上绣花针,上面已经穿好了羊肠线,叶惠清仔仔细细地缝上伤口,确认无碍后下命令,让军医去熬一副补气血的汤药来。 几名副将看着叶惠清,激动万分,“小姐,是不是大人没事了?” 叶惠清抹去头上的汗水,点点头,“应该没事了,只要父亲喝下汤药就不会有事。” 众人喜极而泣,若是大人死了,他们这些人怕也活不成了,白虎军凶狠残暴,对待俘虏,只有一个信条,斩尽杀绝。 叶惠清也长出了一口气,这是她重生以后,第一个重大转变。 她相信,上天对她的眷顾,不止于此。 叶惠清换了一身战袍,神色凝重的走出来,父亲常用的镔铁枪就在门口,她顺手拿起,顿时愣了,这杆枪,有七八十斤左右,她虽然舞的起来,却十分吃力,深州兵败以后,这杆枪就失去了下落,直到五年以后,出现在王吉的手里,她亲手杀死了王吉,拿回了这杆枪,然后把它葬在父亲的衣冠冢。 她前生就能开二石弓,军中男子,也多不如她。 她现在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比以前更大了。 父亲的弓,是三石弓,世间罕有人能比得过他,但叶惠清现在想试一试。 叶惠清拿起弓箭,站在院里,射向后花园最高的那棵大槐树。 槐树上有一个花喜鹊的鸟窝,因为是深秋季节,叶子已经落光了,鸟窝也就显现出来了。 几名副将眼看着叶惠清拉开了三石弓,不由得瞠目结舌,利箭闪电般射向鸟窝,箭到,鸟窝落地。 叶惠清放声大笑,上天,你待我不薄。 众人也都喜不自禁,今天可谓是双喜临门,大人得救,小姐高热痊愈之后,力气见涨。 众人纷纷上前恭喜,叶惠清说道:“诸位,我们先上城楼看一看再说。” 五万白虎军,已经围城半个月之久,他们一直等待援军,却杳无音讯,叶治昌中箭之后,众人几乎绝望了。 大兴元年,帝都金陵城,东宫。 太子皇甫信满面春风的拉着叶惠清走进殿内,身材高挑,肤色微黑的叶惠清,在征战十四年之后,终于卸下盔甲,脱去战袍,穿上了女儿装,只是,十几年的军中生涯,让她已经不习惯这华丽的女装。 穿着粉红儒袄,嫩绿色齐胸百裥长裙的宫女分列两行,微笑着向叶惠清行礼。 精致的绿玉瑞兽香炉里,袅袅的香烟从层层镂空的炉腹内缕缕散出,缭绕于炉体四周,弥漫在富丽堂皇的大殿内,伴着蒸腾的水汽,宛若云雾缭绕在海山仙山,让整个大殿倍添神秘之感。 叶惠清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皇甫信,“表兄,我们还是到院子里说话吧。” 皇甫信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宫娥行礼后退下,皇甫信笑道:“你要学着慢慢习惯,这里以后可是你的家,别忘了,你是这里未来的女主人。” 叶惠清红着脸低下头,虽然已经二十八岁了,可她那垂首间所表露出来的娇羞,仍然如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儿状。 父亲战亡以后,十四岁的叶惠清来到洛阳投奔舅父,武艺高强,深谙兵法,谋略出众的叶惠清,十几年来,辅佐舅父,东征西杀,终于平定了天下,助舅父登上了大宝之位。 而与她青梅竹马的表兄皇甫信,也被封为太子,居于东宫,这么多年来,他未曾娶妻纳妾,一直谨守诺言,只要皇甫家取得天下,就会封叶惠清为太子妃。 她从边关回到金陵的第一天,就被皇甫信请到了东宫,对于皇甫信的迫不及待,叶惠清心中如饮了蜜一般,连毛孔都泛着香甜的味道。 皇甫信领着她在各殿转了一圈,然后请叶惠清到偏殿用膳。 宫娥们鱼贯而入,端来的,都是叶惠清不曾见过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一时间,叶惠清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否适应这奢靡的生活。 这些年攻城略地,她与表兄很少见面,双方都是书信联系,现而今,两人面对面,她似乎有些不习惯眼前这个依旧俊美飘逸,宛若画中谪仙的表兄,他的微笑,看起来那样遥远,仿佛,所有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十四岁,与皇甫信初次相见的时候。 她的心,已经不受身体的管束,剧烈的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蹦出胸腔。 皇甫信亲自为她斟酒,叶惠清善饮酒,尤其是在天寒地冻的西北作战时,没有酒,穿着冰冷铠甲的身体,一会儿就好像被冻僵了。 “清妹妹,你尝尝,这是我亲自酿制的美酒,一直埋在树下,等你回来。”皇甫信端起羊脂玉的龙纹酒杯,递给叶惠清,“清妹妹,饮下这杯酒,你就不再是我的妹妹了。” 他灼灼的眼光,带着炙热的深情,让叶惠清不敢直视,微微低着头,心慌意乱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有一股辛辣的味道,与平日里饮用的黍米酒多有不同,黍米酒清香甘醇,叶惠清喝酒,就如喝水一般。 烈酒穿过喉咙,进入胃里,有一种让人燃烧的感觉。 叶惠清微微皱眉,捂着腹部,“表兄,这酒为何如此辛辣浓烈。” “清妹妹,这是我亲手为你调制的烈酒,你不喜欢吗?哦,忘了告诉你,这酒里面,加了一样东西,这是让你永远得到解脱的鸩酒。” “为什么?”叶惠清此刻已经容颜色变,心痛如绞,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绝望的看着皇甫信那张俊美如俦的脸,“我为了皇甫家,征战十四年,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因为我真正喜欢的是徐丞相的千金,徐露,她才配得上太子妃之位,再说,你除了会打仗,还会做什么,别忘了,很多事情,都是徐露教给你的,没有徐露,没有我皇甫家的今天。”皇甫信始终带着微笑,轻声慢语的解释着。 她听说过徐露的芳名,徐露芳龄二十,却一直不曾许人,不仅生得如花似玉,还是一个琴棋书画皆精的才女,更有过人的智慧,或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母仪天下。 皇甫信的脸,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她不知道皇甫信跟她说了什么,影影绰绰的,似乎还有一个人影站在她的面前,与皇甫信拥在一起。 叶惠清想,如果有来世,她一定不会被皇甫信的容貌所迷惑,不会再轻易喜欢上一个人,她一定要报仇雪恨! ———— 叶惠清睁开双眼,剧烈的头疼,让她又闭上了眼睛,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这是死了吗? 口干的难受,她睁开眼,视线所到处,竟然是淡蓝色的罗帐, 叶惠清骇然,不由转过头,看向外侧,“琼枝……”她的声音沙哑干涩,眼底,却湿润了,琼枝,竟然是琼枝,她曾经的贴身丫鬟,难道,她死了之后,琼枝又回到她身边了吗? 琼枝大喜过望,连忙倒了一杯水,抱着她半靠在自己身上,“小姐,你快吓死奴婢了,总算退热了,老爷受了重伤,小姐高热不退,这深州城,都快乱死了。” 琼枝的话,让叶惠清万分震惊,深州城!十几年前,父亲已经战死在深州城,是父亲的两名部将保护她,趁夜逃离了深州城,投奔到洛阳的舅父家,两名部将,在几年后,战死沙场。 她的大脑陷入停顿,茫然的看着琼枝,想要找出自己所需的答案。 琼枝的手反复在的额头上摸着,确定她已经退热,泪盈于睫,弯着腰给叶惠清找靴子,而后为她穿上,“小姐,老爷中了箭,现在仍旧昏迷不醒,小姐快起来去想想办法吧。” 叶惠清的手,搭在琼枝的肩膀上,她的身体,是温热的,是有肉感的真人,叶惠清想不明白,为什么喝下鸩酒之后,会变成这样。 莫非,是上天见怜,让她重新回到从前的时光? 她赶紧问了一句,“琼枝,今年我多大?” 琼枝一笑,“小姐真的烧糊涂了吗?你今年十四岁啊,小姐明年就要及笄了,老爷还说,等小姐及笄的时候,一定为小姐办一个最盛大的及笄礼。” 十四岁,也就是说,她回到了深州兵败城破的前一刻,叶惠清长呼一口气,让自己沉静下来,“琼枝,我们去看爹爹。” 两人来到叶治昌的卧房,卧房内,几名心腹部将满面愁容的守在叶治昌床前,叶治昌脸白如纸,唇无血色,双眼紧闭,肩胛上方,还插着一支利箭。 看到叶惠清进来,众人眼睛一亮。 小姐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从小熟读兵书战策,而且勇猛果断,只可惜前几天忽然染上风寒,高热不退,是以,大人受伤的消息,她还不知道。 白虎军攻下飞鹰关之后,城里的郎中,就已经跑光了,几个军医,都不敢拔箭。 前一世,她投奔舅父家以后,跟着舅父南征北战,平定天下,总免不了受伤,所以,学了一些歧黄之术,虽不十分精通,却足以保命。 因而,她决定试一试。 叶惠清问身边战战兢兢的军医,“吕涛,可还有麻沸散?” 吕涛下意识的点点头,迅即清醒,“小姐,万万不可。” “我自有分寸,吕涛,去取麻沸散来。”叶惠清接着吩咐侍从再取一些烈酒过来,军医的手术刀,精致而又锋利,刀片极薄,为父亲取出箭头,应该没问题。 从她重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改变父亲的命运,所以,倍加珍惜与父亲在一起的每一刻。 众人见到大小姐态度坚决,也好由着她,最起码,还有一线希望。 一切准备就绪,叶惠清屏息凝神,先给叶治昌做了麻醉,等到药效发散出来,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父亲的床前,用小刀划开一道口子,慢慢的将箭头挖了出来,众人看着叶惠清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出。 军医送上绣花针,上面已经穿好了羊肠线,叶惠清仔仔细细地缝上伤口,确认无碍后下命令,让军医去熬一副补气血的汤药来。 几名副将看着叶惠清,激动万分,“小姐,是不是大人没事了?” 叶惠清抹去头上的汗水,点点头,“应该没事了,只要父亲喝下汤药就不会有事。” 众人喜极而泣,若是大人死了,他们这些人怕也活不成了,白虎军凶狠残暴,对待俘虏,只有一个信条,斩尽杀绝。 叶惠清也长出了一口气,这是她重生以后,第一个重大转变。 她相信,上天对她的眷顾,不止于此。 叶惠清换了一身战袍,神色凝重的走出来,父亲常用的镔铁枪就在门口,她顺手拿起,顿时愣了,这杆枪,有七八十斤左右,她虽然舞的起来,却十分吃力,深州兵败以后,这杆枪就失去了下落,直到五年以后,出现在王吉的手里,她亲手杀死了王吉,拿回了这杆枪,然后把它葬在父亲的衣冠冢。 叶惠清换了一身战袍,神色凝重的走出来,父亲常用的镔铁枪就在门口,她顺手拿起,顿时愣 叶惠清换了一身战袍,神色凝重的走出来,父亲常用的镔铁枪就在门口,她顺手拿起,顿时愣 叶惠清换了一身战袍,神色凝重的走出来,父亲常用的镔铁枪就在门口,她顺手拿起,顿时愣, 103第107章回家 叶惠清看向黄二郎神后的百姓,高声问道:“黄二郎痛改前非,要参军报国,诸位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黄二郎听到这番话,垂头丧气的低下头,他在易州的名声有多臭,心里很清楚。 叶惠清的嘴角掠过一抹不为人察觉的笑容,淡淡道:“黄二郎,这就要放弃了吗?” 忽然,寂静无声的现场突然爆发出一阵阵响亮的声音,“黄二郎,若是你以后能上阵杀女真人,我们便原谅你!”此起彼伏的声音,都表达着一个意见,原谅黄二郎。 黄二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过,他转过身去,不断的鞠着躬,感谢这些被他欺负过的黎民百姓。 若干年以后,黄二郎成为一代名将,身居高位,心中仍然时常惦记着家乡的父老,每年都会派家里人回易州开粥棚,遭遇天灾的时候,黄二郎还会发放粮食,银钱。 此行,叶惠清收了黄二郎及其兄弟二十三人。 易州之行,眼看就要结束了,薛俪越发的着急起来,她一心想要拜叶惠清为师,想跟着她离开。 曾氏掉下眼泪,女儿只有八岁,怎么能离开自己去深州,那叶惠清就像是一个男人一样,女儿长期与她在一起,岂不是也会变成那副模样! 这孩子从小就倔强,若真是不答应,又怕她偷偷跑出去更危险,曾氏把希望寄托在夫君身上,希望夫君能跟叶惠清说一说,不要带走自己的女儿。 薛明智在明月湖酒楼摆下宴席,宴请叶惠清。 叶惠清知道,薛明智定然是有一些话不方便在说出来,想了想,应该是薛俪的事情,这丫头缠着自己一定要跟着离开,八岁的孩子,又是夫妻俩的掌上明珠,怎么会舍得让她小小年纪跟着自己去受苦。 果然,薛明智喝了两杯酒之后,婉转的向叶惠清提出,能不能让她找个理由不要带着女儿离开。 叶惠清微微一笑,放下酒杯,“薛大人,薛俪的事情真的那么严重吗?” 薛明智黯然的点点头,长叹一声,“叶大人有所不知,小女从出生到会说话,一直都没有哭过,我们访遍了名医,也不曾有哪位郎中说出个究竟,直到有一天夫人带着她上街,不知为何小女大哭起来,从那以后,夫人更加宠着她,可能就是宠得太过了,所以,从小她就说一不二,一旦不遂心,就会惹出一些事端,唉……”薛明智又是一声长叹。 叶惠清有些诧异,这也太诡异了,还有出生时不会哭的人,还有,她上街之后究竟遇到了谁,竟然会大哭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让叶惠清对薛俪越发的好奇起来。 父母不愿意孩子小小年纪就出门受苦,而且,薛俪现在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更是不同,这一点,叶惠清也能理解,沉吟片刻,她答应薛明智,试着和薛俪谈谈,先找个借口推脱一下,没准过段时间,薛俪就忘了此事也不一定。 翌日,叶惠清带着人马准备离开易州,昨天晚上已经和薛俪谈好,明年春天派人来接她。 离开易州城,车马缓缓走在山路上,盘山路陡峭狭窄,只能容得两匹马并行,走在路上,叶惠清想着当初萧晟带领一万人马,翻山越岭的前往深州,一路之艰险,今日方知。 此事,越发的想念萧晟。 叶惠清六识过人,虽然山上风大,树枝难免摇晃,但她仍然敏锐的意识到,前方路边的树上藏着人。 叶惠清沉吟片刻,勒住缰绳,不动声色的说道:“暂且歇一歇,下马喝点水。” 梁谊心中诧异,好端端的,为何停步不前。 叶惠清不敢大意,众人停下来以后,她在下马的瞬间,弯腰捡起一颗石子握在手中,听了一会儿动静之后,叶惠清断定,树上只有一人。 思忖片刻,她把石子打了出去,随着一声痛苦的哎呦声,一个小小的身影坠地。 叶惠清轻叹了一声,因为这个身影太熟悉了,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自己跑出来,还跑出来这么远,怪不得走的时候她不肯出来,原来是用了掉包计。 叶惠清看到她捂着自己的腿,一脸痛苦还想笑的表情,让叶惠清十分无奈,这个丫头,实在是鬼精灵,不过八岁就这样胆大妄为,真不知道是应该夸她还是狠狠训斥一番。 叶惠清命人先回去告诉薛明智一下,省得他们夫妻着急,至于薛俪,只好先带回深州,真要是送回去这个倔强的丫头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儿。 薛俪笑嘻嘻的上了叶惠清的马,她被叶惠清打中了左腿,已经肿了,也只能骑马。 叶惠清为她牵马,梁谊心里不舒服,上前说道:“大人,你还是骑我的马,薛小姐由小人照顾就好了。” 薛俪悄悄看向叶惠清,叶惠清微微一笑,“算了,我自己来,过了这段路,应该会好走一些。”到前面探路的士兵也应该快回来了。 深山幽静清凉,连日来的燥热,在这大山中消失于无形。 夜间,众人在一处开阔的山谷中搭帐篷,薛俪累了一天,加上腿上受了伤,很快就睡着了,叶惠清却毫无困意,,坐在帐篷外边的石头上仰头看天。 山里夜凉如水,四周全是虫儿的呢喃鸣叫声。 何半城也没有睡,看到叶惠清坐在石头上,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 叶惠清爽朗一笑,请何半城坐下。 何半城坐在叶惠清对面,之前每每见到叶惠清,总是有些拘谨,接触时间久了,了解了叶惠清的性格,何半城对叶惠清只有钦佩。 叶惠清知道这一次何半城收获颇丰,这个精明的商人,于细微处就能发现别人看不到的商机,十二个州县走下来,相信何半城已经为自己又增添了一大笔财富。 “何伯父,听说你这次收获颇丰,我在这里恭喜何伯父了。” “这全都是大人的恩典。”何半城也是笑意盈盈,只要紧跟着叶惠清,一定能够有大收获。 “何伯父,这些其实都是小生意,我只希望过上一两年,何伯父有了足够的钱财,多买几艘大船,扬帆出海,把外国人的宝贝买回来。我在一本书中曾经看过几种外国人种植的粮食瓜果,它们的产量高,种植也容易,若是能够找到,我大齐子民遇到灾年,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何半城来了兴致,这是叶惠清第一次开诚布公的向人说起这件事。 其实,那是徐露画出来的图纸,前一世,皇甫信给她写的信中提及此事,他希望叶惠清能够训练出一支强大海军,然后带兵出海,寻找这些农作物。 当时皇甫信说,那些图纸,是徐露献给父亲的,还把农作物的特性一一写在上面,她不知道徐露是从何处得到这些图纸的,但是,那些图纸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因为她一直记得皇甫信给她写的那封信,是如何的激昂澎湃,好像只要叶惠清出马,无论骑兵步兵,无论水里陆上,她都能游刃有余,这样一种肯定,让叶惠清觉得,皇甫信对她充满了信任。 出海隐藏着巨大的风险,她一个在陆地上生活的人,对大海一点都不熟悉,即便是那些农作物十分重要,也可以找熟悉海上生活的船民组织出海,而不是让她训练海军,皇甫信更多的是想让她死在海上吧。 叶惠清与何半城谈好,等到九月之后,天气凉了,便开始准备出海的事宜,其实深州的东北方向就是大海,只不过现在在女真人的手里。 上一次,红薯是从吕宋找回来的,这一次出海,也是要向着吕宋的方向出发,何半城一个人的财力尚且办不到太多事情,萧晟已经联系了一些洛阳的大商人,他们共同出资造大海船,准备出海,这一次出去,或许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回来。 一直聊到夜半时分,叶惠清无意间看到灯笼下的何半城悄悄打了一个哈欠,心里顿觉过意不去,赶紧吩咐梁谊让他送何半城回帐篷休息。 第三天中午,一行人回到了深州城,虽然每个人都是汗渍渍一身臭味,可心里却抑制不住的激动,终于回家了。 萧晟早就知道了叶惠清回来的消息,深州城的官员百姓一起出来迎接叶惠清,尤其是眼前有个近乎正直古板的牟思真,萧晟只好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激动,眼睛仍然一瞬不瞬的看着叶惠清。 叶惠清和萧晟并马而行,叶惠清被他瞧得耳根发烧,轻声娇嗔道:“你就不能收敛一些吗?” 萧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牟思真,牟思真的眼神刚好飘过萧晟,萧晟嘿嘿一笑,心里却痒痒的难受。 这次巡视回来,距离他们成亲的时间更近了,想到叶惠清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萧晟就说不出的心情激荡,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104第108章 噩耗 虽然都是孩子,叶惠清对待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态度各有不同,恢复记忆的叶惠清,对徐露有一种近乎痛恨的残忍。 明显的,她对薛俪十分亲近,尤其是薛俪有一张会哄人的小嘴,总是能逗叶惠清开心。 薛俪看到萧晟,很优雅的行礼,可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一句男师父,把叶惠清逗笑了,萧晟以前见过薛俪,那时候,薛俪还小,对萧晟并没有什么印象。 薛俪趁着萧晟转头的功夫,在叶惠清耳边飞快的说道:“师父,他配不上你。” 叶惠清怔住,薛俪怎会这样说?萧晟走后,叶惠清问道:“薛俪,为何觉得他配不上我?” 薛俪嘟着小嘴说道:“我就是觉得他不像是一个大英雄。” 叶惠清失笑,“我也不是大英雄。” 薛俪是一个十足的开心果,叶惠清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笑,但愿这丫头不会再经历上一世的痛苦,她也不会让身边的人重蹈覆辙。 叶惠清安排薛俪住在孙氏隔壁,这样,即使自己不在,春莲和孙氏也能照顾她。 薛明智回信,让薛俪在深州城住上一段时间,若是她真的想拜叶惠清为师,他也不会反对,只是他不好意思麻烦叶惠清太多,毕竟薛俪还是一个孩子。 薛明智还另外写了一封信给萧晟,作为萧晟曾经的幕僚,他在萧晟面前说话要随意的多。 回到深州之后,叶惠清越发的忙碌,每日里叶天恩等到双眼打架,也不见姐姐回来,幸好有薛俪在,每天可以陪着他玩儿。 这日,叶惠清刚刚起床,守城的士兵送来一封信,士兵开城门的时候捡到的,书信的落款人是完颜蒙跖。 士兵不敢怠慢,赶紧送了过来。 叶惠清打开书信,完颜蒙跖直接了当的向她宣战,他已经猜测到叶惠清会在明年春天的时候发动进攻。 对于完颜蒙跖,叶惠清有几分钦佩之心,他果真有些手腕,一败再败之后,还能在女真人里面站住脚,获得众人的支持,可见他是有一些真本事的。 萧晟看了完颜蒙跖的信,淡淡一笑,言语却透着杀意,“这完颜蒙跖还真是不死心,这一次,我打头阵。” 完颜蒙跖已经成为萧晟心里的一根刺,完颜蒙跖对叶惠清的垂涎之心,让萧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萧晟早就想着与完颜蒙跖决一死战。 叶惠清何尝不知道萧晟的心思,萧晟也的确需要一段时间的磨练,倘若萧晟能够在与女真人的对战中强大起来,那么,天下收入囊中,指日可待。 完颜蒙跖在信中并未说明再战的日期,这就意味着,完颜蒙跖随时都会发动进攻,而根据女真人作战的习惯,他有可能会在这个冬季发动进攻。 冷静下来的萧晟提议召集众将士,共同商讨应敌对策。 何福顺一直蹲在地上看着沙盘上的飞鹰关。 众人都不说话的时候,何福顺说道:“大人,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我们粮草充足,现在完全可以将大军开到飞鹰关外,夺回失去的城池。” 飞鹰关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开阔地,即便是将城池夺回来,还是需要大量的兵力驻守,而他们现在缺的就是兵力,叶惠清这次巡视十二个州县,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十二州县的可用之兵做个统计。 结果,并不乐观。 他们现在也只能聚起十五万人马,这其中有五万人马是在洛阳带回来的属于孙自务的人马,这些兵马还需要再训练,叶惠清希望她手底下的兵个个勇猛善战。 而且,深州城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在连番战事之后,也会所剩无几,难以支撑,现在叶惠清缺兵缺钱缺粮草。 牟思真并不太懂军务,这段时间接触了一些事情之后,牟思真对深州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能够统领十二州县,已经很难得了,牟思真觉得,即便是换一个男子,也不见得有叶惠清的本事。 众人一言不发,说到带兵打仗,没有人是叶惠清的对手,现在连她都是左右为难,众人哪里会有好主意想出来。 叶惠清心中了然,完颜蒙跖定然是有了后援,否则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向她挑衅。 距离上一次关外送来完颜蒙跖的消息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之前的消息,女真人并无大的异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完颜蒙跖一下子变得底气十足? 叶惠清心底疑云重重,却无处化解,心底里隐隐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但愿是她多想了。 最终还是决定按兵不动,等待完颜蒙跖出击。 众人散去以后,萧晟走到叶惠清身边,轻声问道:“清儿,你有心事?” 叶惠清点点头,皱着眉头看向萧晟,“我觉得大齐有人联合了完颜蒙跖,所以完颜蒙跖才会有底气向我们挑战。” 现而今,除了洛阳周边的州县,其他地方早就已经进入实质性的割据局面。 萧家的实力远不如从前,叶惠清以深州为据点,萧家的势力,也在悄无声息的向着北方进发,萧晟和叶惠清不想卷入各地藩镇的相争,在北方,他们没有对手,而且,作为大齐唯一能够与女真人抗衡的女将军,叶惠清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无论是谁,都不会选择与叶惠清作对。 铁一道人曾经说过,帝星一路向北,洛阳作为帝都的地位,已经朝不保夕,或许,真正认同那个小皇帝的,也只剩下洛阳都城的百姓了。 尽管天气炎热,叶惠清不敢有丝毫懈怠,每天一睁眼就是操练兵马,士兵们也知道女真人或许很快就会打过来了,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有叶惠清在,他们没有理由打败仗,在他们的心里,叶惠清就是战神。 这日,叶惠清带着万余人马前往飞鹰关。 正午时分,大军停下埋锅造饭,叶惠清坐在树下休息。 刚刚喝了一口水,一匹快马带着一溜烟尘来到叶惠清面前,叶惠清神情一凛,站了起来,马上的人几乎是打着滚落到地上的,脸色被晒得黑红,汗水把衣服都浸透了。 他还没有说话,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伸出手的同时,人昏倒在地。 看样子是中暑了,叶惠清急忙召来军医,她捡起地上的信,一看字迹就知道萧晟写的信。 打开来,第一句话就让叶惠清震惊了,洛阳发生变故,萧裕亡故。 这就意味着萧晟必须回洛阳,萧裕年纪大了,身体难免会生疾病,但是,萧裕出事的时间太令人怀疑了,要知道,洛阳城最好的御医不是在皇宫,是在萧家,萧裕是名符其实的隐皇帝。 叶惠清不由得把目光转向西北方向,徐露远在西北,而且,她还是一个小孩子,她现在还没有能力指挥这一切,那么,若是萧裕的事情存在古怪的话,那个人,一定是皇甫崇年。 萧晟一走,叶惠清身边就少了一个可靠的帮手,按照规矩,他应该在家守孝,还意味着,他们的婚事要延后。 萧晟和叶惠清的年龄都不小了,萧晟已经23岁了,两人三年之后成亲,对萧晟来说,是一种残忍。 萧晟希望她接到信以后赶回深州来。 叶惠清沉吟片刻,吩咐梁谊把前队的何福顺找来。 何福顺赶来,叶惠清并未细说,只是把这次的任务交给何福顺,便带着梁谊和百名侍卫往回返。 回到深州城之后,叶惠清在城门停留片刻,萧晟的信中隐隐有一种祈求的意味,他想让自己跟着返回洛阳。 于公于私,叶惠清都不会跟他返回洛阳,三年之期,对她算不得什么,本来她就没有做好成亲的准备,成亲之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孩子,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牵挂太多,根本无法全力以赴。 萧裕的突然离世,叶惠清在心底里还是很高兴的。 下了马,叶惠清就看到了翘首以盼的萧晟,看着他迅速变憔悴的面容,还有那双不复明亮的眸子,叶惠清说不出的心疼,快步走上前,萧晟沙哑的嗓子,几近说不话来,“清儿,我……”他自小跟随萧裕长大,虽是祖孙,却比亲生儿子对父亲还要敬畏亲近,他的所有人生经验均传自萧裕,若不是叶惠清的突然失忆,或许现在的萧晟是另一副摸样。 所有的怨恨不愉快,随着萧裕的离去,转瞬间吹得烟消云散。 叶惠清也经历过丧父之痛,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不是至亲的人,是无法体会出来的。 “我们回去说。”叶惠清的声音比往常多了几许温柔,如一缕春风吹入萧晟的心田,萧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两人牵手并肩走,街上不是说话的所在,梁谊跟随叶惠清已久,摸透了她的脾气,在回衙门的路上,用最快的速度为叶惠清找了一处安静的院子。 或许今天之后,两人就要分离了,每时每刻,对他们来说都是最珍贵的。 105第109章 中秋 叶惠清和萧晟相拥而坐,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终于,萧晟忍不住问道:“清儿,你可会跟我回洛阳?”萧晟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充满了期待,与她分离,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深州城的形势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 叶惠清紧紧握住他的手,靠在萧晟的怀里,静静的感受着他的心跳,萧晟对她的付出,她焉能感觉不到,只是,她现在等于是深州城的定海神针一样,尤其是完颜蒙跖刚刚送来一封挑衅的战书的情况下,她更加不可能离开深州。 这一个动作,已经表明了叶惠清的态度,萧晟焉能不知,嘴角凝起一个苦涩的表情,似笑非笑,有时候,心底里想的和现实总是差距很大。 叶惠清和萧晟相拥良久,萧晟才哑着嗓子开口道:“清儿,我很快就会回来,深州情势险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作战,最多半年的时间,我一定会回来。” 叶惠清点点头,手中把玩着萧晟腰间的玉佩,“萧晟,我相信你,前世今生,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你了。” 她这样一说,萧晟忍不住笑了,反手握住她,“前世的事情你也记得吗?我还以为是前生欠了你的,所以今生才会一心一意想着你。” 叶惠清怔住,再次往他的怀里拱了拱,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是我欠了你的。”前一世,她杀死了他,今生就还给他,给他一个万里江山。 对于叶惠清的依恋,萧晟心中甚是满足与激动,紧紧抱着她的时候,身体里的某种火热也不由自主的骚动起来,一双手不断地在她身上游走着。 两人虽然有了亲密的接触,却从未想过打破底线,两人恪守着规矩,想把最美好的一夜留在洞房花烛那一刻。 萧晟把叶惠清紧紧拥在怀中,俯□子,吻上了叶惠清光洁的额头。温热的唇缓缓移动着,吻上眉毛、眼睛、鼻梁,又向旁移开,咬住她圆润的耳垂,往耳朵里轻轻地呵着气。似被闪电击中,叶惠清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她只觉萧晟呵进她耳中的热气犹如一条条细细小小的热流,从耳中进入,飞快地淌遍全身,那奇异的酥麻感,让她的身体几乎融化。她忘情的回吻着萧晟,骨子里那种事事都要占据主动的意识,让她即便是在男欢女爱上,也不愿完全顺从萧晟。 两人迷失在了这迷人的蜜吻之中,你来我往,直至无法顺畅呼吸的时候,两人才稍做停息,但旋即两条柔软的舌头又纠缠在了一起,向对方发动着如潮的攻击,互相慰藉着,索取着。贪婪的缠绵在对方的温柔里,想把这一刻永远定格。 眼看着就要分离了,萧晟一时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叶惠清,此生,仿佛就是为了叶惠清而来。 两人从痴迷中醒了过来,对视了一眼,叶惠清的脸上带着一抹不多见的红霞,她侧转身子,她痴痴地盯着萧晟,两手缓缓地摸着他的脸,从头发到额头,再到眉毛、眼睛、鼻梁、嘴巴…… 此时方知,她也不愿意离开萧晟,两人的情感早就到了生死不离的地步,只是她一直不知道而已,从前,她一直以为,此生最不需要的是情感,躺在他的怀里才知道,她的心已经装满了萧晟,她所谓的不在乎,只是因为笃定萧晟一定会回来。 感受着叶惠清如海般的深情,抚摩着她一头柔顺的青丝,萧晟使劲地抱紧叶惠清微微颤动着的身子,一脸郑重之色,沙哑的嗓子充满着真挚的情感:“清儿,此生定不相负。” 叶惠清僵了一下,心中涌过一股暖流,旋即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眸子中溢出难得的温柔,身子一软,斜斜地挂在了萧晟身上。她双手搂住萧晟的脖颈,笑容更加灿烂:“萧晟,我信你。” 当初,皇甫信一再向她表示,在没有成亲之前,绝对不会碰任何一个女子,他们成亲之后,没有生下嫡子之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横在他们中间,终此一生,心中只有她一个。 带着那样一份相信,一份期待,她拼尽全力为皇甫家打下万里江山,每到一处,攻城略地,杀伐无数,也不曾有过片刻的心软,皇甫家建立的王朝,同历朝历代一样,都是在层层白骨上堆积起来的。 所有被皇甫家视为劲敌的对手,叶惠清都会毫不留情的将之杀戮。 她和皇甫信并没有到这样的地步,若是有大胜仗,皇甫信就会带着皇甫崇年的赏赐来见她,无人时,皇甫崇年会牵牵她的手,仅此而已。 此生若是没有萧晟的出现,她不会知道,两个人真正相爱,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恨不得黏在一起不分开,即便是分开了,每时每刻,心里也都是浓浓的思念。 萧晟将她拥得更紧,“清儿,无论如何,你都要等我回来。” 叶惠清轻声道:“洛阳那边的事情,你一定要处理好再回来,你祖父这一去,萧家肯定不稳,伯父一个人怕是很难支撑得住,必要时,用些手段,切莫心软,若是洛阳真的乱了,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萧晟点点头,萧家一直都是萧裕做主,萧克谏上位,是因为他们的出众表现,加上萧裕的弹压,所以,萧家的内部没有反对的声音出现,萧裕的过世,定会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变得不安分起来。 若是仓促回了深州,他心里也放不下父亲。 或许,回到洛阳之后,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杀戮。 梁谊在附近的酒楼为两人定了一桌酒菜,一直站在外院的门口等着叶惠清和萧晟的出现,看到两人出现,赶紧吩咐人把酒菜送来。 萧晟总是限制叶惠清饮酒,这一次却没有拦阻。 萧晟给她倒了一杯酒,叶惠清推到一旁,萧裕刚刚过世,她就饮酒,传出去并非好事,无论怎样,萧裕是萧晟的亲祖父。 两人默默地吃饭,萧晟的眼睛一直盯着叶惠清,叶惠清看他傻呆呆的样子,不由得扑哧一笑,“饭吃到脸上去了。” 萧晟信以为真,赶紧擦脸。 叶惠清不由得哈哈大笑。 萧晟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瞪了一眼叶惠清,倒也真的开始吃饭了。 翌日,叶惠清送走萧晟。 一切,似乎又归于平静。 中秋将至,按照惯例,衙门放假三天。 深州城这几年颇为平静,百姓们似乎也忘记了深州城之前的血雨腥风,全城弥漫着浓厚的节日气氛。 街市两旁林立的高楼都已经妆点成了彩楼,恰好又是水果最多的季节,各式各样的瓜果堆满了铺子,深州水多,所以,深州人把上元节赏灯的习俗变化到中秋节的时候,便把灯笼做了改变,放置于水面之上,因此,到了夜间,大大小小的河流沟渠上面,都飘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街市上的悬灯,水面的花灯,在明月的映衬下,更显得如梦如幻。深州城仿若不夜天,到处灯光璀璨,媲美天上繁星。 叶惠清听从牟思真的建议,命军营的伙夫赶工,做了月饼发给军营的将士,然后又在几处密集的贫民区派发月饼。 见此情景,深州城里的几大富商也做了不少月饼,然后买了几车水果,向深州的百姓免费发送,自然,何家送的最多。 中秋之夜,叶惠清陪着孙姨娘和叶天恩在街上转了转,等孙姨娘母子俩回到后宅,叶惠清才换了一身男装,和梁谊一起出了衙门。 街道上依然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小贩的叫卖声,百姓们的欢笑声,不绝于耳。 叶惠清登上城楼,圆月如玉盘高挂于碧空之上,澄澈的清辉洒在深州城,整座深州城好像披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再看远山朦胧如幻,近水波光粼粼,即便是最出色的画师,也难以描绘出这样一副美景。 叶惠清仰头看着明月,柔美的月光倾泻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眸子显得分外的澄澈明媚。 此时,她心中感慨万千,若是父亲还活着,看到这一幕,定然是老泪纵横,激动不已,作为一个忠君爱国的臣子,他最期盼的就是国运昌隆,百姓富足,如今,她做到了,父亲在天上可看得到? “大人,大人。”梁谊连着唤了两声,叶惠清才陡然清醒,“何事?” “大人,飞鹰关有信送来。” 叶惠清神色一凛,“拿来我看。” 梁谊双手奉上,然后将灯笼举高,叶惠清拆开信件,眉头紧蹙,冷哼一声,“梁谊,我们走!” 从城楼上下来,叶惠清快速回到衙门。 牟思真,韩璞与何福顺等人相继来到叶惠清的书房。 叶惠清把信件放在桌子上,牟思真看她神色阴沉如水,知道定然是出了大事,首先拿起信件,打开来看。 牟思真看完之后,倒吸一口冷气。 106第110章 开始 牟思真失声怒骂:“无耻国贼!” 牟思真一向沉稳谨肃,此时竟然怒骂出声,众人无不惊讶,只有叶惠清因为知道内情,神色并无多大变化。 牟思真将信件摔在桌子上,众人不顾形象的抢起来,待拿到手中,众人与牟思真一般态度。 叶惠清仔细审视着每一个人的态度,她希望自己的下属都能恪守底线,绝对不能像那无耻之尤那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众人传看完了以后,叶惠清缓缓道:“皇甫崇年与东赞,完颜蒙跖相勾结,无非就是想窃取这万里江山。” 她这般称呼皇甫崇年,众人心中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毕竟皇甫崇年是她的亲舅父。 前一世,皇甫崇年并没有这样急于求成,他蛰伏日久,等待格局混乱的时候,才亮出了狼牙。 韩璞沉声说道:“完颜蒙跖这次借助皇甫崇年反扑回来,我们要小心,说不定这里面有吐蕃人。” 叶惠清云淡风轻的一笑,“完颜蒙跖这次真的来了,也不足惧,加固以后的飞鹰关,足以挡住他的人马。”完颜蒙跖之所以想要卷土重来,是因为上两次的失败严重打击了他在女真人心里的地位,这个未来女真人的国主,已经岌岌可危,所以,他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 太急于求成,不是一件好事。 她心里愤怒的是皇甫崇年,他竟然想要借助外族的势力夺取万里江山,引狼入室,就不怕会被这些恶狼反咬一口吗? 甘州距离深州太远了,消息传回来已经严重滞后,想来,现在的皇甫崇年已经借助东赞的力量向东南方的陇西进发,若是夺下整个陕西,皇甫崇年才真正具有了与各路诸侯相抗衡的力量。 叶惠清现在手中只有十二个州县,而且是北方的州县,地广人稀,很多百姓温饱尚且不能解决,若是不尽快强大起来,说不定两三年之后,皇甫崇年就能与自己兵戈相见了。 叶惠清叹了一口气,很多事情,并不是以人的意志力为转移的,她竟然开始期待起与皇甫崇年一家人在战场上相见的场面。 若是当初守住洛阳,或许会比现在的局面更好一些,但是叶惠清不后悔,两世父亲都是为了深州城苦战到死,就是为了守住大齐这最后一道防线,抵御外族的入侵,夷狄之乱在每一个齐人心中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 她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 深州城的表面,一如往昔的平静,平静的表面下,却已经暗流涌动,战争随时会逼近这座已经初见繁华的城市。 上层的将官们隐约知道了即将到来的大战,更加紧了练兵,飞鹰关的防守力量,也得到了进一步加强。 与此同时,潜伏到皇甫崇年身边的暗探,送来了消息,促成这次东赞,皇甫崇年和完颜蒙跖合作的,正是徐敬山。 这是徐敬山和牟思真的不同之处,牟思真的品行绝对比徐敬山要高尚得多。 徐敬山的两个美貌女儿,已经成为他上位的工具,他对皇甫崇年的忠诚,并没有因为皇甫崇年受到贬斥而改变,着实令人费解。 幸好,牟思真跟了自己。 叶惠清暂时收起心思,安排飞鹰关外的事务。 叶惠清把何福顺调到了飞鹰关,何福顺是一员猛将,他的力量,足以和完颜蒙跖抗衡。 在飞鹰关住了半个月,叶惠清带着梁谊回到深州。 深州城,一如往昔的热闹繁华。 走在街头,认识叶惠清的百姓都会笑着向她行礼打招呼,叶惠清也微笑着回应。 在这座城市,他们只认叶惠清,在他们的心里,叶惠清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他们的王。 回到衙门,孙氏带着叶天恩正在院子里玩儿,叶天恩看到姐姐回来,愣了一下,跑上前,“姐姐。” 叶惠清把弟弟抱了起来,这一世,她不再孤独,因为有叶天恩陪伴,无论今后怎样,她都不会再一个人伤心难过。 “姐姐,姐夫。”叶天恩忽然说道。 叶惠清疑惑的看了一眼孙氏,孙氏笑道:“昨日公子派人送了礼物来,天恩身上穿的衣服就是公子送来的。” 叶惠清笑了笑,心中却一阵甜蜜,抱着叶天恩往房间里走。 春莲亲自到厨房煮了一碗莲子粥,叶天恩坐在姐姐腿上和她一起吃,莲子心并没有去掉,吃起来有点苦,叶天恩皱着眉头不愿意咽下去,看了一眼姐姐,赶紧吞下去。 他依赖姐姐,但是,对叶惠清又有一种畏惧的情绪,姐姐的眼神飘过来之后,他就会变得很胆小,相对来说,他更喜欢姐夫多一些,姐夫总是宠着他,想要什么只需一句话,萧晟定然为他办到。 在叶天恩的心里,萧晟是无所不能的,萧晟走了以后,叶天恩哭了好几天。 吃得肚圆的叶天恩睡着了,就躺在姐姐书房的榻上,叶惠清给他盖上一层薄被,看了一眼弟弟,转身去了另一间书房。 看着地上的沙盘,叶惠清皱起了眉头,端茶进来的春莲默不作声的站在叶惠清的身后,良久,叶惠清才回头说道:“春莲,若你是完颜蒙跖,会如何攻打深州城?” 春莲手上的茶已经冷了,叶惠清也不在意,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看着春莲明媚的眸子,等着她的回答。 春莲红着脸说道:“小姐,那完颜蒙跖何等狡猾,奴婢哪里想得到他的心思。” 叶惠清一笑,拧了一下春莲娇嫩的脸颊,“我觉得你更狡猾,尽管说就是了,何时变得这等畏手畏脚的。” 春莲略一沉吟,指着易州城说道:“小姐,若我是完颜蒙跖,便会放弃飞鹰关,先攻打易州城,从易州城翻山过来,攻打深州。” 易州与新昌县相邻,新昌县绵延的山脉之外,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坐船到新昌,然后攻下新昌,新昌县距离易州城只有不到两百余里,如此,拿下易州城易如反掌。 马背上长大,山林里穿梭的女真人,并不习惯坐船,所以,这条路,叶惠清从来没有做过考虑。 如果有吐蕃人,这个方法就更不可能了。 可春莲这样一说,叶惠清心中隐隐有个想法,或许春莲这样的想法,也在完颜蒙跖的考虑之中。 完颜蒙跖或许不擅长水上作战,但是,有皇甫崇年,有徐敬山和徐露,叶惠清不敢掉以轻心。 新昌县的海边都是滩涂,海边上的渔民数量很少,尤其是新昌县的冬天比其他地区还要长,十月底hi安眠就会出现冰层,来年三月份依然不化,渔民想要生存十分困难,所以,新昌县海边的人口极为稀疏,加上这几年战乱不断,很多百姓干脆携家带口转向中原地区。 整个新昌县,也不过有五千兵丁,如果完颜蒙跖从海上来,新昌县没有半分抵御能力。 叶惠清的眉头越皱越紧,完颜蒙跖真的会选择从海上来吗?她至今没有得到这样的情报,如果从海上来,意味着他放弃马匹,这等于是砍掉了完颜蒙跖的双腿,完颜蒙跖会做这样的蠢事吗? 几番犹豫,叶惠清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其实,当天牟思真和韩璞也提出过这样的设想,只不过后来被大家否定了,叶惠清认定完颜蒙跖不会从海上来。 “春莲,去请几位大人过来。” 春莲应声答是,叶惠清神色极为严肃,显然是有了大事情发生。 片刻之后,韩璞和牟思真前后脚来到 完颜蒙跖或许不擅长水上作战,但是,有皇甫崇年,有徐敬山和徐露,叶惠清不敢掉以轻心。 新昌县的海边都是滩涂,海边上的渔民数量很少,尤其是新昌县的冬天比其他地区还要长,海面上的冰到了三月份依然不化,渔民想要生存十分困难,所以,新昌县海边的人口极为稀疏,加上这几年战乱不断,很多百姓干脆携家带口转向中原地区。 整个新昌县,也不过有五千兵丁,如果完颜蒙跖从海上来,新昌县没有半分抵御能力。 叶惠清的眉头越皱越紧,完颜蒙跖真的会选择从海上来吗?她至今没有得到这样的情报,如果从海上来,意味着他放弃马匹,这等于是砍掉了完颜蒙跖的双腿,完颜蒙跖会做这样的蠢事吗? 几番犹豫,叶惠清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其实,当天牟思真和韩璞也提出过这样的设想,只不过后来被大家否定了,叶惠清认定完颜蒙跖不会从海上来。 “春莲,去请几位大人过来。” 春莲应声答是,叶惠清神色极为严肃,显然是有了大事情发生。 片刻之后,韩璞和牟思真前后脚来到书房。 叶惠清蹲在地上,正在进行军事演练,牟思真和韩璞进来以后,叶惠清也只是抬起头微微颔首,然后又进入情境之中。 看着蓝绿旗子的变化,牟思真或许不太懂,但是,作为名门之后的韩璞,却颜色遽变,胡子都跟着面部的表情颤抖起来。 以前猜测的可能被叶惠清否定之后,韩璞自己也不再坚持,毕竟叶惠清是最了解对手的人,完颜蒙跖是马背上长大的野蛮人,怎么可能从海上来到齐国境内呢,普通人到了海面上,站都站不稳。 “叶将军,若是那完颜蒙跖真的从海上来,易州城定然不保。”易州城保不住,意味着深州城也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完颜蒙跖还可以从易州城的另外一个方向向大齐的内陆进发,绕过深州城,直取中原。 瞬间,韩璞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他不断地在想,完颜蒙跖会从海上来吗? 蓦地,叶惠清站了起来,风轻云淡的一笑,“韩将军,完颜蒙跖从海上来攻打深州的可能性有几成?” “若是窦家人投靠了皇甫崇年,这件事便会有七成的可能。” 叶惠清点点头,看向牟思真,牟思真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上一世,牟思真和窦家的四郎是最好的朋友,甚至传言牟思真和窦四郎间有短袖的情谊。 窦家也曾经是名门望族,选择有利于家族的人投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107第111章 幻梦 良久,牟思真才说道:“叶大人,我曾经听过一些窦家的传闻,窦家现在已经彻底没落,投奔皇甫家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样一来,将来进攻南方水域的时候,窦家势必会成为我们最强的对手。“ 窦家的水军的确了得,前一世的叶惠清早有领教,窦家依附于皇甫崇年,成为皇甫崇年建国以后的新勋贵,重塑了窦家在汉朝时期的辉煌,是窦家人最为津津乐道的。 皇甫崇年的心思,重点放在中原以南,对于贫瘠荒凉的北地,皇甫崇年并未有多重视,否则他也不会在建国的时候,把帝都放在建康城。 叶惠清心中一阵冷笑,从她打算把皇甫崇年逐到荒凉的西北边境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皇甫崇年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铁一道人说过,有些事,非人力可以改变,三足鼎立是必然的,但是,帝星一路向北转移是肯定的,皇甫崇年身边不乏能人异士,铁一道人能够看出来,皇甫崇年未必不知道,所以,这才是皇甫崇年打算与完颜蒙跖联手的真正原因吧。 叶惠清不惧怕任何对手! 牟思真接着说道:“大人,其实,我们也可以争取窦家,窦家只是想要……” 叶惠清摆手,打断牟思真,“先生,我对窦家并无半点好感,若我们派了人去,窦家真的答应了,我会更加看不起窦家,窦家的水军虽然强大,但也没有到不可战胜的地步,不知先生可知道盐山温家?” 牟思真一震,眼睛都亮了,“叶大人认识温家?” “听说过,温家人一直不愿出世,可这一次,若真是完颜蒙跖从海上来,我们只好求助于温家了。” 牟思真的眼底掠过一抹失望,略一沉吟,抬起头坚定的说,“大人,我想亲自走一趟盐山,不知大人是何意见?” 叶惠清吃了一惊,迅疾反应过来,看向牟思真,“先生想要亲自说服温家前来助战吗?”顿了顿,她接着说道:“温家现在一心出海做生意,并不想参与政事,想要劝温家出世,绝非易事。我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温家在汉代地时候,就已经是盐山最大的海商,而且拥有北方最大的造船厂,盐场,温家一直保持低调,生意多在海外,正因为常年在海上行走,所以,温家拥有一支强大的私人武装,尤其是在乱世即将来临的今天,温家即便再低调,也已经引起各方势力的关注。 叶惠清也曾动过温家的念头,不过当时她认为最要紧的不是水军,北方大片的土地还未曾收回,虎视眈眈的女真人随时准备发动进攻,而水军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牟思真微微一笑,“盐山距离深州最近,若是深州乱了,对盐山绝无半点好处,相信温家人看得很清楚,只要能够说动温家,窦家不足为惧。” 韩璞突然说道:“若是窦家提前选择了联系温家,与温家合作,我们又当如何?” 牟思真眼睛都变圆了,“绝无可能!”他知道叶惠清一直在各地派有暗探监视一些家族的举动,想来那温家也在这之列,叶惠清也绝对不是突然提出温家。 只是深州,安州,易州各城都离不开叶惠清,此去盐山,来回最少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思来想去,牟思真认为自己去才是最合适的,虽说他是文人,但是,骑马射箭不在话下,而且,他若出行,叶惠清一定会派人保护他。 韩璞是个武将,对于温家的事情,他也是早有耳闻,只不过温家的重心一直在海上,所以,韩璞并未注意,此时见到叶惠清和牟思真相执不下,韩璞说道:“叶大人,这一趟还是老夫去吧,想那温家本是逐利之人,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牟思真压低声音道:“若是那温家已经和窦家结盟,我们该当如何?” 叶惠清忍不住笑出声来,牟思真的顾虑并非不可能,只不过,重生而来的叶惠清,别人还没有想到的事情,她已经抢先做了出来,所以,对于周边的一些重要的人和事,叶惠清尽在掌握。 以叶惠清的威名,即便是她派人前去,温家也会给一个面子,更何况,温家现在与何家有生意上的来往。 韩璞前去,最是稳妥不过,叶惠清点头答应,韩家翁婿和牟思真在叶惠清心里的地位是等同的,当初韩家竭尽全力帮助叶惠清,不曾存有半点私心,飞鹰关坚如磐石,全赖韩家翁婿二人。 一番商量之后,韩璞带着一众手下前往盐山,这一次出行,对深州乃至整个大齐,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韩璞和叶惠清都不敢大意。 韩璞走后,叶惠清开始做两手准备,虽然她有必胜的信心,但是,现实并非会完全按照她的意愿前行,前一世的叶惠清,也曾经吃过几次败仗,她不敢保证,这一世可以完胜所有对手。 萧晟来信了,洛阳城为萧裕大办丧事,如同皇帝驾崩的规格,萧家的兄弟们因为萧裕的葬礼,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分歧,若不是他回去的早,萧克谏根本控制不住场面。 萧克谏与萧晟不一样,萧克谏心慈手软,做事瞻前顾后,思虑太多,这也是萧裕为何要把萧晟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重要原因。 看样子,短时间内,萧晟回不来了,洛阳名义上的天子虽然还在,但是,洛阳城周边的郡县已经暗流涌动,加上萧家此时已经呈现出分崩离析的状态,萧晟此时的担子,并不轻。 叶惠清收起萧晟的书信,提笔给他回信,现阶段,必须要保住小皇帝,只要小皇帝还在,各地藩镇最多是在地盘上折腾一下。 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 转眼八天过去,韩璞终于回来了。 叶惠清在演武场听说韩璞回来,匆匆赶回衙门。 韩璞的身边站着一个男子,大约二十岁上下,身材高大,眼神清亮,古铜色的皮肤闪闪发光,如落日里的最后一抹余晖。 叶惠清大致猜到此人是谁了。 盐山温家的下一代家主温清远。 韩璞微笑着为二人做着介绍,温清远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艳,自从妻子过世以后,他一年有大半的时间在海上,很少与女子打交道,叶惠清的容貌与妻子有七分相似,却比妻子英武挺拔,双眸凛凛中有一股不容轻视的威严。 叶惠清请温清远坐下,温清远亲自前来,已经说明了温家的态度,多日里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地上。 春莲亲自端上茶来。 温清远目不斜视,一直微笑着看向叶惠清,他早就知道叶惠清和萧晟的事情,以前也从未在意,民间以讹传讹,将叶惠清说的丑陋不堪,他也以为叶惠清定然是个粗俗不堪的丑女,此番得见,才知道大错特错。 他与妻子青梅竹马,自从妻子在生产中不幸身亡,他就再也没有动过娶亲的念头,及至见到叶惠清,突然发现自己的一颗心似乎又活了。 这个英气勃发的女子,竟有一种鸢飞戾天的气度,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会自惭形秽,为之折服。 此前看到韩璞对叶惠清溢于言表的恭敬之情,他心里还有一些鄙夷的,现在看到叶惠清才知道,并非所有女子都是靠着美艳的外貌去征服男人。 那双明亮的眸子,自有一股灼灼的神韵,照亮了世人的心,那一瞬间,温清远相信,这个女子或许真的可以成为一代女王。 此次温家的族长派温清远来深州,就是为了查探叶惠清值不值得他们跟随,在此之前,皇甫崇年也曾派人来到盐山,温家现任的族长是温清远的父亲温达,盐山距离深州最近,而且,凭着温达对叶惠清和皇甫崇年的判断,温达认为,叶惠清更值得他们追随,所以,温家决定先到深州了解一番叶惠清,然后在作出决定。 温清远暗自后悔,几年前,他就有机会到深州来的,只是那时候沉迷在大海上,若不是温家有盐场在,他甚至想举家迁往海外,温家在海外已经置办了不少的产业,若真是齐国大乱,温家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温清远没有见过萧晟,任何一个男子在叶惠清面前,都会自惭形秽,相信萧晟也不会例外。 只是那么一瞬间,温清远做出了决定,哪怕是有一线希望,他也要试一试,脑海中不断有个声音浮现出来,叶惠清应该是属于他的! 温家在海外有五千人的海上武装,这些私兵,大部分都是齐人,他们常年漂泊在海上,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海上盗贼,他们只要钱不要命,所以,这些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私兵都非常强悍。 温清远自信温家兵与窦家相遇之后,绝对不会逊色。 韩璞心下有些疑惑,在见到叶惠清之前,温清远的态度并非十分坚决,尤其是像他这样强势的男人,从此以后听从一个女子的指挥,只怕是无法甘心情愿。 见到温清远跟随叶惠清起身去了书房,韩璞困惑的跟在身后,三个人站在沙盘前,停住了脚步。 看着易州的地形,温清远凭着自己丰富的海战经验,精准的提出自己的建议。 叶惠清忍不住点头笑道:“温公子果然非同凡响,幸好我们不是敌人。” 温清远意味深长的一笑,眸底多了几许温柔,“我们不会成为敌人。”这个女子的唇形丰满润泽,十分的诱人,不知道吻上去会是怎样甜美的滋味,她和萧晟已然订亲,不知道彼此间有没有过肌肤之亲,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温清远的心底里蔓延出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 韩璞也是暗自点头,这个温清远,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一家之主,带领数十艘大海船漂泊海外,果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叶惠清在后宅的花厅摆了酒席招待温清远。 温清远不善饮酒,看到叶惠清促狭的给他倒了一大杯酒,有些尴尬的举着酒杯,看向韩璞,希望韩璞能够说一句话,自从妻子亡故以后,温清远几乎与酒绝缘了,这在盐山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韩璞有意让温清远喝几杯酒,一个男人酒后的行为,最能反映他真实的面目。 温清远举着酒杯,对叶惠清说道:“叶大人,在下自从妻子过世以后,再未饮酒,今日愿意为大人破例。”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并不烈,温清远喝完一大杯酒,面部变色心不跳。 叶惠清微微一笑,“温公子这样说,倒让我不好意思了,公子喜欢和什么茶,我让人给公子准备。” 叶惠清碎冰一般的眼神闪闪发亮,嘴角凝结着淡淡的笑意,当初,萧晟也是被她这双明亮的眸子所吸引,这个女子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坚毅神情,总让人有种深深沉迷的感觉。 “不,在下愿意陪着大人喝酒。”温清远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接近叶惠清的机会。 牟思真和韩璞对视一眼,韩璞眼底流露出淡淡的隐忧,活了几十年的人,若是连温清远的心思都看不穿,那可真是成为笑话了。 萧晟和叶惠清只差一场婚礼了,而且,叶惠清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萧晟,温清远的突然出现,导致了另一种可能的发生,从心理上来说,韩璞拒绝这种可能性的发生。 毕竟,他和萧家的关系更近一些,而且,萧晟的能力远在温清远之上。 两人各怀复杂心思,脸上虽然笑意盈盈,话语却少了很多。 只有叶惠清毫无察觉,每每温清远顺着她的心思说出来的话,总是能让她心花怒放,笑容也多了起来。 酒喝得多了,温清远的意识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看着很像妻子,又不像,越看越不像,这个女子比妻子要优秀得多,当初他们共同出海,妻子处处需要他的保护,而他敢肯定一点,如果叶惠清跟他出海,叶惠清不会成为他的拖累。 越来越迷糊的温清远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女子应该是他第二个妻子! 第113章 两天 温清远和萧晟不同,他不想把心事埋在心底,一旦设定了目标,他便开始朝着目标努力,只要叶惠清没有嫁人,他就是有希望的,而且,萧晟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让温清远更是信心大增。 温清远想,是不是应该想办法让萧晟留在洛阳,最起码,一年半载的不能回来,以他如今的实力,想要办到这件事,易如反掌。 温清远心机深沉,神色间并没有丝毫表露,反倒是他所表现的爽朗性格,让叶惠清十分欣赏,叶惠清惊喜的发现,无论在哪一方面,温清远都与她有着极其相似的性格特征,很快,两人就如挚友一般无话不谈。 翌日,叶惠清陪着温清远到城外巡视,温清远不仅在水上是一员战将,骑马射箭,也丝毫不逊色,两人巡视军中的时候,温清远还非常诚恳的提了很多问题和建议。 这些,都是叶惠清平素忽略到的小漏洞,虽然没有致命的危险,但真正战争来临的时候,定然会拖住其后腿,让她有些顾及不到。 叶惠清更加深信自己的眼光之独到,心中也更加有了底气,温清远的加盟,让她不再将窦家视为心腹大患,只要有温清远在,窦家不足为虑。 温清远的推心置腹,让叶惠清开心的同时,也让韩璞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犹豫着应该以怎样的方式提醒一下叶惠清,温清远那并不单纯的心思,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变成滔天的祸事,这是韩璞不愿意见到的,可也不得不防。 想了想,韩璞写了一封信,派人秘密送往洛阳城,他能为萧晟做的,也只能有这么多了,以后的事情,就要看谁与叶惠清更加有缘分了,如果没有萧晟作比较,温清远与叶惠清也是很般配的一对,温清远的沉着冷静,温和解语,是萧晟所不能比的,或许是因为成过亲的缘故,温清远更懂得如何把握一个女子的心思,叶惠清的笑容越深,韩璞心里的担忧,也越强烈。 温清远终于走了,带着温家的兵马,前往新昌县,只要抵御住女真人的第一道防线,那么叶惠清就有足够的把握,将女真人打得落花流水,让他们再也不敢打深州的主意。 韩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祈祷萧晟快点回来,萧晟祖父的去世,会加快萧家分崩离析的速度,萧家的分裂,是显而易见的,萧家的下一代,唯一有能力的就是萧晟,这对一个庞大的家族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家族往往会培养数十个优秀的继承人,然后优中选优,成为继承人,而其他人,则成为继承者的左膀右臂。 这是一个家族兴盛德必备条件。 同样的,皇甫家也面临这样的问题,但是,皇甫崇年正值盛年,还能有回旋的余地,相比之下,萧家就逊色多了,离开萧晟,萧克谏是无法支撑起整个家族的命运的。 洛阳城的萧晟,一边处理家族中的事务,一边惦记着深州的一举一动,虽然每天都有快马将深州的消息传到洛阳,毕竟迟缓了一步,他更愿意站在叶惠清的身边,与她共同出谋划策,一同打拼天下。 蠢蠢欲动的皇甫崇年,拖住了萧晟的脚步。 萧晟还在洛阳城大办丧事的时候,接到了来自深州的消息,完颜蒙跖的大军,已经从海昌登陆,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温清远,一个优秀的水上悍将,遭遇了从海上遇到的第一次打击。 萧晟手里捏着的信件,几乎拧成了麻花,这些日子,每一封信都会有温清远的名字,越来越多的,温清远和叶惠清的名字连在一起,出现在战报上,萧晟觉得自己掉进醋缸里,也不会有现在这样酸涩的感觉。 温清远真的喜欢上叶惠清了吗?难道清儿就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么?亦或者,清儿并不拒绝他的爱意。 妒忌的火苗在心底里燃烧着,萧晟恨不得现在就骑上马前往深州,问个明白。 他反复告诉自己,要相信叶惠清,一定要相信她,可心底里总有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督促他快点回去,清儿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他不知道,此时的叶惠清和温清远,正在一起并肩作战,完颜蒙跖已经大军压境,这一次,完颜蒙跖不仅集结了女真人所有的精锐力量,还有皇甫崇年暗中支援的兵马,叶惠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飞鹰关外的兵马,一次次冲击着飞鹰关的城墙,忘记了死亡威胁的女真人,踏着自己同族兄弟的尸体,一步步逼近飞鹰关。 水上作战的失败,让完颜蒙跖意识到,他们女真人的优势,是在马上,抛弃了优势,等于是将他们的生命毫无防备的交给死亡之神。 也让他意识到,齐国不仅仅有叶惠清,还有萧晟,有温清远。 这一次在海上的惨败,让蒙跖深深的记住了温清远的名字,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跟男人和萧晟一样,对叶惠清有心思。 任何一个对叶惠清有心思的男人,他都必须除掉,大齐的万里江山是他的,叶惠清也是他的。 夜凉如水,温清远和叶惠清站在城楼之上,向远处的敌军大营观望,这次蒙跖是下定了决心,要将深州拿下,叶惠清隐隐感觉到,她已经守不住深州,这一次,蒙跖的攻城着实猛烈。 温清远看着身侧的叶惠清,他把自己兵力已经全部交到叶惠清的手上,并且派出最得力的手下驻守在海昌,并抓紧时间训练新兵。 而他则只身来到叶惠清身边,同她并肩作战。 萧晟未能回来,叶惠清并不知道是温清远运作的结果,这些天,睁眼看到的就是温清远,温清远始终不卑不亢的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给予了叶惠清足够的尊重。 所以,即便是春莲暗示,叶惠清仍然不以为意,她这种样貌性格,怎么可能会令温清远产生心思呢,这世上,只有一个萧晟。 想到萧晟,叶惠清觉得心底里似乎洒满了一层蜜,甜丝丝的味道,让整个身心都荡漾着清甜的味道。 灯光下,叶惠清甜蜜的笑容,让她的脸上平添了一抹平日里不多见的温柔。 温清远有片刻的呆滞,这样的温柔,心底里划过一抹妒忌的疼,因为他知道,那发自心底的温柔笑容,不是因为他,萧晟,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即便是两人还没有见面,较量,依然是开始了。 “叶小姐,若是飞鹰关守不住,我们该当如何?”何福顺皱着眉头问道,他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可如今的局面,任是谁心里也有一本账,飞鹰关十有j□j守不住了。 如今,皇甫崇年和完颜蒙跖两厢联手,隐隐有占据上风之势,连续三天的猛攻,双方损失都很大,不畏死的女真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潮水般涌上,一波又一波。 今夜暂时休战,双方人马心里都窝了火,守关的士兵士气有些低落,这些天,死的人太多了。 明日,将是一场死战。 温清远也是一声轻叹,三天的强攻死守,不知道伤亡多少生命,即便是休战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福顺,明日一早,你带着人回深州城,做好撤离准备。”沉默良久,叶惠清终于下定了决心。 “小姐,即便是回深州,也应该是小姐走,末将愿死守飞鹰关!”何福顺扬起眉毛,声音坚定地说道。 叶惠清仰头看了一眼苍茫夜幕,摇摇头,“守住飞鹰关,至关重要,福顺,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且放心,我不会有事,这一次我判断失误,以至于低估了完颜蒙跖,却不代表我会死,我再坚持两天,这两天,你要保证深州的百姓安全撤离,我只能抵挡住两天。” 温清远大惊失色,眼前的形式,怎么会突然到了这一步,虽然对方的人马远胜于他们,但占据飞鹰关之险峻,胜负尚难预料。 他对自己,对叶惠清信心十足,这三天,光是叶惠清一人斩杀的敌方士兵就有百余人。 叶惠清伸手一指敌方的大营,“温大哥,福顺你可曾察觉到那片大营与平日有何不同?” 片刻之后,两人摇摇头,同时问道:“有何不同?” 叶惠清的声音似乎有些遥远,“帐篷虽在,人少了一半。” 两人大吃一惊,温清远最先反应过来,“他们的火把似乎少了一半……”何福顺也反应过来了,两人倒吸一口冷气,对方临时休战,是为了今夜的撤离,而非疲劳。 飞鹰关虽险,却也不是只有一条路通往深州,只是绕道的话,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所以,叶惠清才会说给何福顺两天的时间撤离。 想通了这个关节,何福顺更不会走了,他单膝跪下,声音激昂,铿锵有力,“小姐,末将保证,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一定保住飞鹰关两天不破!”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抱歉,我不是故意失踪,家里人生了重病,顾不上了。 第113章 温清远恨不得和叶惠清一起走,凭着连日来对叶惠清的了解,他知道,叶惠清肯定早就有了下一步的打算,来飞鹰关之前,叶惠清频繁的调动兵马,就已经说明,叶惠清早就做了充分的安排。 思及此,温清远镇定道:“何将军,军令如山,你且放心回城,我温清远向你保证,你定会和大小姐死守此关!” 何福顺担忧的看向叶惠清,跟随叶惠清久了,自然熟悉她的为人,何福顺并没有因为叶惠清是女子,就在心中存有半分不屑,如今何家已经和叶家牢牢地绑在一艘战船上,容不得他有一丝轻忽。 三人下了城楼,叶惠清走在最前面,两人一左一右相随,到了城下,叶惠清说道:“福顺,你跟我来一下。” 看着二人的背影,温清远愣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的浮上一抹苦涩的笑容,无论叶惠清如何尊重他,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他不是叶惠清的自己人。 时间太短!温清远暗暗攥拳,总有一天,他将会成为叶惠清最亲近,最可信赖的人! 只是愣了一会儿,温清远就听见叶惠清唤她他,“温大哥。。。。。”叶惠清唤住温清远。 温清远和煦的一笑,语气里带有一丝丝玩笑地意味,“敬请大小姐吩咐。” 叶惠清也是一笑,“温大哥,按照时间推算,那十船桐油应该到了吧?” 温清远粗略的算了一下时间,点点头,“就在今明两日。” “温大哥,你也准备一下,与福顺一起回去吧。” “这怎么能行,飞鹰关不能剩下你一个人!”温清远断然不会放弃每一分与叶惠清相处的机会,即使这机会蕴含着万分的凶险。 叶惠清的心底涌过一阵暖流,声音也温柔了许多,“温大哥,完颜蒙跖这一次是与皇甫崇年二人联手,这一战对我来说,至关重要,你且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言尽于此,温清远只能听从叶惠清的安排。 叶惠清从书房拿出两封信,分别递给何福顺与温清远,温清远愈发断定,今天的一切,是叶惠清早就安排好的。 至此,飞鹰关只剩下叶惠清一个人。 淡淡的薄雾,将飞鹰关笼罩其中,远观,如海市蜃楼,若非春风吹过的血腥味道依然在空气中弥漫,几令人忘记这里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站在关隘上的叶惠清,看到了关口下石炮,忍不住微微色变,这几天攻关,女真人都不曾使用这石炮,今天在关口下列炮一百门,显然是孤注一掷了。 这一次,参战的应该是女真人的精锐。 他们头戴着只露双目的铁兜鍪,身披重甲,威风凛凛,气势汹汹。 当中,绣着白日的黑旗下,有一人骑在马上,仰头看向关口,只等他一声令下,攻城再次开始。 饶是有叶惠清亲自镇守,许多士兵看到这阵势,还是忍不住心底一寒。 叶惠清反而笑了,完颜蒙跖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皇甫崇年与完颜蒙跖虽然联手了,可一大一小两只小狐狸,都信不过对方,之所以亲自来飞鹰关督战,就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完颜蒙跖一定会出现在飞鹰关。 海昌之战的失败,与其说是温清远的强势,不如说是因为合作双方不信任引发的后果。 完颜蒙跖也看到了叶惠清,他早就知道叶惠清也在飞鹰关,也因此格外的小心,对叶惠清,他的心情颇为复杂,作为叶惠清的手下败将,他应该将其杀之而后快,实际上,他的心里无时不刻想着叶惠清,想将她据为己有。 完颜蒙跖相信,这一次与皇甫崇年合作,里应外合,定然可以将叶惠清一举拿下,至于皇甫崇年,他从未想过真正的与之合作,或许,在皇甫崇年的眼里,他只是一个莽夫,有勇无谋,否则也不会败在叶惠清的手里。 这一次,他倾尽全力,与叶惠清放手一搏,他深信,这一次,不会再失手。 炮车已经装好了石头,只等他一声令下,相信不出一天,就会踏平飞鹰关,不知道想了多少变了,他最想的就是把这飞鹰关化为灰烬。 这道飞鹰关,已经成为他心上一根深长的刺,一根时时刻刻想要拔掉的刺。 没有了飞鹰关,深州很快就能成为他掌中之物,包括关上的那个女人! 天空中不知道何时飘来一片乌黑的云彩,越聚越多,渐渐地压在飞鹰关的上空,天上一片晦暗。 关上的士兵都下意识的看向天空,又看向叶惠清,叶惠清淡然的神色,让士兵们心头大定,只要有叶惠清,就意味着胜利。 或许,这是完颜蒙跖兵进飞鹰关以来,最厉害的一次进攻。 看着一字排开的攻城炮车,叶惠清轻蔑的一笑,前世经历了太多大战,如此这般的兵临城下,对她来说,算不上大的威胁。 在她心里,真正算得上威胁的人,不是完颜蒙跖,而是皇甫一家人。 完颜蒙跖看不清叶惠清的深情,面对这个得不到的女人,完颜蒙跖咬了咬牙,挥手下令,命令炮车冲关! 第114章 希望 完颜蒙跖紧急退兵,一退十几里,一队斥候隐身跟踪大军扎营之后,回来向叶惠清汇报敌情。 叶惠清听完汇报,嘴角拧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完颜蒙跖并非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只不过,他不该入侵大齐,更不该对她做非分之想,更更不该与皇甫崇年合作,这样的选择,注定是一条不归路! 完颜蒙跖坐在大帐之中,满地的酒壶,东倒西歪。 他黑红的脸上,深色迷离,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味。两名掳来的侍女瑟缩在他的身边,头也不敢抬,其中一个女子的头上血迹斑斑,前胸浸染,苍白的脸色,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完颜蒙跖瞥了一眼那个女子,没来由的,怒从心头起,脚步虚浮的站起来,踉跄着走了两步,站在受伤的女子面前,他眯着眼睛,沉声道:“抬起头来!” 那女子抖得更加厉害,体如筛糠,下一刻,或许就是死亡来临,缓缓抬起头,看向完颜蒙跖。 那双眼睛彻底激怒了完颜蒙跖,瑟缩的眼神,带着莹莹的泪光,她很怕,因为下一刻或许就是死亡,这几天,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死在完颜蒙跖的手里。 完颜蒙跖的眼前闪过一双别样的眼睛,坚毅,冷冽,带着凛凛的杀气,就像是冬日里松花江上闪着光的冰,虽然没有温度,却刺得人眼睛疼。 完颜蒙跖的心口一刺一刺得疼起来,脚下虽没有多少力气,踢在那女子身上,仍然让她痛的呼出声音来。 门口的守兵快速的将女子拖出大帐,完颜蒙跖躺在地上,无力地挥挥手,让另一个女子也退下,女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逃过了一劫,连滚带爬的出了大帐,全然不顾凛冽的寒风吹在她单薄的衣服上。 大帐静了下来,迷蒙中,完颜蒙跖变得神志不清,睡意渐浓,很快进入梦乡。 而飞鹰关内,叶惠清此刻却忙碌不已,即便是险阻如飞鹰关,也无法真正挡住女真人的铁蹄,他们无坚不摧的骑兵,是无数齐人的噩梦。 两条腿,终究跑不过马蹄。 她现在要做的是拖延时间,将敌人化整为零,打击敌人的士气,然后在深州城与女真人决一死战。 她从来不是一个善良温和的女子,两辈子加起来,她杀过的人,车载斗量,难以计数。她更多的情感,给予的是家人,亲人,但绝不包括利用她的人。 斥候不断的将敌军的消息传过来,叶惠清蹙眉,明日,完颜蒙跖会有怎样的动作呢? 转眼又是一夜过去,一束阳光透过大帐,落在完颜蒙跖的脸上,完颜蒙跖耐不住刺眼的阳光,睁开了眼睛。他缓缓起身,沉声问道:“几时了?” 听到他的声音,守候在大帐外边的众将领纷纷开言,此时已经接近巳时。 亲兵侍候完颜蒙跖穿戴整齐,终将耐心等到完颜蒙跖用餐完毕,这才询问完颜蒙跖下一步的计划。 完颜蒙跖环视众人,心中突然生出一股灰意,她的身边,忠心耿耿的将官数不胜数,更不要提叶惠清本人。 和皇甫家合作,或许是一招败棋。如果当初和叶惠清合作,是不是自己的机会更大呢?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完颜蒙跖便恢复了理智,招呼众将坐下。 对于女人,不能心软,他不仅会得到叶惠清,更想要这片富丽的江山,汉人不是说过,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他也想做汉人的皇帝! 恢复了理智的完颜蒙跖开始重新部署,准备再一次发动进攻。 叶惠清也及时的得到了消息,完颜蒙跖重返飞鹰关前。叶惠清眺望敌军大营,敌方正在埋锅造饭,吃过午饭,他们就要发动进攻了,完颜蒙跖的去而复返,早在叶惠清的意料之中,飞鹰关,守得一时算一时。 看着敌军的游骑来回穿梭,叶惠清嘴角凝结起一抹冷笑,完颜蒙跖卷土重来,将分散的兵马重新聚集,对她来说,显然是一件好事。 百余门石炮重新推回来,黑压压的敌军绵延数里,若是用这些人垒成山,也够踏平飞鹰关了。 完颜蒙跖特意派了游骑前来传话:“叶惠清,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对你有怜惜,现在若是能够醒悟,投降与我,我便饶过你一命!” 一番话,从中军传到前方,又传到关下,一路上喊声不断,关上的士兵听得清清楚楚,无不义愤填膺。在他们心里,叶惠清就是这军中之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完颜蒙跖不过是手下败将罢了。 这样的喊声,对叶惠清,对大齐的每一个士兵,都是一种刻入骨髓的侮辱,没有人愿意接受。一支支利箭呼啸着飞向敌军的游骑。有些射在马上,有些射在敌军身上,看着敌军翻身落马,关上发出阵阵欢呼声。 完颜蒙跖的脸都黑了,钢牙咬碎,恶狠狠的发出命令:“进攻!今天就是用人头当石头,也要将飞鹰关拿下!” 巨大的石头,不断的砸向飞鹰关坚固的城墙,转瞬间,石头已经铺满了一地。 城上不断有人因为飞来的石头而受伤,敌军已经开始准备云梯攻城。叶惠清出现在了顶楼之上,冷冷的看着城下的敌军。 此时,天上的太阳也被浓厚的乌云挡住,乌云越积越厚,似乎只是一瞬间,天地都变得黑暗起来,乌云好像就压在山顶,逐渐压向城头。 完颜蒙跖仰天看去,哈哈大笑,这是老天都来相助么?要下雪了! 攻城的士兵一步步靠近关下,关城上的士兵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们仰头看向叶惠清的方向,期待叶惠清下令反击。 已经有一架云梯搭在城上,城墙加高以后,云梯距离垛口还有将近五尺的距离,对关墙内的士兵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士兵们见此情形,哈哈大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对叶惠清,更多了几分钦佩。 后队的敌军快速的加长云梯,接力冲向飞鹰关下。 叶惠清缓缓走下城楼,站在一名士兵身边,垛口的士兵顿时精神一震,胆气又增了几分,腰杆变得笔直。 叶惠清不由得微微一笑:“害怕吗?” “将军,小人不害怕,还盼着多杀几个女真人呢!”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我爹说,他杀了最少一百个女真人,我现在还没有超过我爹,就盼着今日能够多杀几个敌人,不让我爹一个人得意!” 叶惠清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爹如今在哪里?” “他被女真人的骑兵伤了腿,如今在深州城里给我带孩子,我有两个儿子,只希望他们长大以后,不必再当兵打仗。”他声音里,有一丝深沉的伤心,更多的却是一种渴望。 叶惠清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们不会输给女真人,我也向你保证,等你的孩儿长大成人以后,可以平平安安的读书或者种田,不必再打仗。” 士兵嘿嘿一笑,声音更欢快起来,“小人相信将军的话。”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寇成,我爹是寇大海,我那个大小子叫寇俊,他长得可俊了,我家二小子叫寇书,小人希望他长大以后成为一个读书人。”说到自己的家人,寇成滔滔不绝。 站在他身边的另一名士兵悄悄踢了他一脚,正在紧要关头,怎么那么多废话! 寇成突然住了嘴,眼角的余光扫向叶惠清,还好,叶惠清并无愠色。 叶惠清目不转睛的看着城下的敌军,嘴角带着微笑:“寇成,我记住你了,若是你那两个儿子争气,他日读书成才,随时可以来找。” 寇成顿时激动起来,口不择言道:“将军,将军,有了将军这句话,就是今天小人战死沙场,也值得了,将军敬请放心,我等绝不会让敌军攻破飞鹰关,誓死保住飞鹰关!” 叶惠清一笑,“我要你们都活着,一个都不能死,我们还要留着这条命,去杀更多的敌人,让我们的妻子儿子,我们每一个亲人都平安的活着!” 她的声音并不大,也只有周围几个人听得到,可他们激动的表情,却感染了所有的人。架着云梯的敌军刚刚将云梯架在关墙上,士兵们的长矛就已经挑开了云梯,敌军每一次靠近,都会受到强烈的反击。 天色越来越黑,明明只不过是未时,黑压压的乌云硬是将其变成了黑色的夜。 两侧是巍峨的山,陡峭的山石,没有能够借以攀援的东西,攻不下飞鹰关,就无法进入中原。 完颜蒙跖下令点起火把,策马来到军前,城下的士兵已经铺满了一层,女真人踩着自己兄弟的尸首,锲而不舍的进攻着。 真的要拿自己人的尸首垫起来,完颜蒙跖舍不得,对于他们来说,最珍贵的就是人口,没有庞大的人口数量,即便是多得中原的大好河山,也无法长久的占领下去。 飞鹰关占据山之险,自然,山石也多,完颜蒙跖下令,寻找更多的石头土方,两日之内,务必拿下飞鹰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