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俏姐妹》 001 早饭 天还没亮,冯桥桥便起了,茶山的初春有些冷,她拢了拢衣衫,看了一眼依旧暗着的主屋和边上的小屋,往厨房走去。 一推开门,一股暖流便扑面而来,冯桥桥脚步停了半刻,摸索着门边橱柜上的蜡烛点亮了,一眼看过去,顿住。 眨眼。 再眨眼—— 她现在是不是该觉得自己很有福气?居然有个这么勤劳的妹子! 简单的厨房擦洗的干干净净,木桌边摆着四只凳子,桌上罩着两只木盆,灶上温着一锅东西,微微的冒着热气。 怪不得她觉得进了厨房便不那么冷了呢,原来刚刚有人在这里做早饭了。 “你要做什么?” 她的想法还没表达出来,身后便传出一道低低的女音,听得出来是刻意压低声音,怕吵到还未起床的父母。 冯桥桥立即转过身去,眼前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长的秀丽玲珑,一双眸子深邃沉稳,有些早熟,穿着一身孔雀蓝的短衫,大概是为了方便在茶树之间行走,脚上扎着绑脚,腰间别着一只绿竹笛,胳膊上挂着的竹篮中放着一块蓝色头巾,看来这是要上山采茶了。 冯桥桥微微一笑,指了指桌上的木盆:“想不到你今天又起早了,我还想着来做早饭呢。” 冯巧巧冷冷道:“你还是歇着吧,少打碎几只碗,全家都会感激你的。” 冯桥桥嘴角抽了抽,说实在的,打碎碗这件事情,她真心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弟弟冯亮亮那么经不住吓,只不过是看见她上前洗碗,就手软?! “你今天怎么没用我放在橱柜里的蜡烛?” 闻言,冯巧巧的脸色更冷了,“你拿的蜡烛是家里应急用的!” 冯桥桥的脸色一瞬间有些尴尬,原来那位根本就懒得要死,又怎么会管什么是应急的什么是现用的,她不过是发现橱柜下面的小柜子里有蜡烛,便拿了出来准备着而已…… “抱歉,我不知道。”冯桥桥道。 冯巧巧本来很冷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诧异,立刻又换成了冷脸,冯桥桥将蜡烛吹灭,放回下面的橱柜,上前拉着妹妹的手走出厨房,“天也快亮了,咱们就不要浪费了,你这是要出去吗?” 冯巧巧瞥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退后一步,道:“谁和你咱们?我不过是来看看是谁点了灯,再说,我出不出去关你什么事儿?” 她面色有些不善,调子也高了些,这不能怪她,从她七岁开始便为家中的事情担起了一半,她身为家里的一份子,不会去抱怨这些事情。 可是她的姐姐不是大家闺秀,却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都不做也就罢了,有的时候还会冲她喊叫怒骂,刚开始她还可以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小时候村子里来了山贼打劫,姐姐被吓坏了,所以才会这样,但姐姐有的时候甚至对父母都没有好脸色,口气十分过分,让她无端端厌烦起来。 挑了挑眉,关上了厨房的木门,冯桥桥道:“我想着你要是上山采茶,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算了吧,你还是别去了,不过是动作两下就跑去乘凉,你直接在家乘凉得了,免得出门撞出事情来!”说完,眼角划过冯桥桥的额头,关心一闪而逝。 转身往外走去。 眨了眨眼之后,冯桥桥了然一笑,原来这个妹子是个面恶心善的,担心她的伤势呢。 == 某日,一少女失足滚下山坡,被她借尸还魂,清醒之后,她成了茶山下冯家的大女儿冯桥桥。 她刚开始激动害怕了一日,到后来默默认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总是好的。 因为滚落山坡额头受了伤,一直在家养着,而这家人看她的神色十分诡异,所以,在养病的这几日,她同卧病在床的母亲说,她做了一个好长的梦,以至于忘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也从母亲口中,总结到一些信息。 她叫冯桥桥,家有父母在上,弟妹在下,一家都是茶山下的茶农。 妹妹,冯巧巧,人如其名,是个巧人儿,家中的事儿一手包揽了,到了季度便每日上山采茶,夜晚还要刺绣,隔十天拿到市集去卖了换家用—— 冯桥桥,却与妹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少出家门,脾气……有些不好。 当然,母亲的话是有所保留的,这是对孩子的纵宠和无奈,哪个母亲愿意说自家孩子不好?但是,冯桥桥还是从弟妹的反应之中明白,这冯桥桥原来,是个好吃懒做的泼妇! 听了母亲叙述的冯桥桥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原来的主儿哪里是被山贼吓到?分明是个拜金的,山贼只是催化剂,没有山贼还有别的,好吃懒做刁蛮成性,七岁就为了过年没有新衣大哭大闹,逼得他爹冯海卖了家里唯一的老母鸡,给冯桥桥买花布。 这一段,让冯桥桥想到,天龙八部里的康敏,自私自利,为了新衣逼得她爹上山打狼,最后被狼伤了,康敏还一直要新衣。 冯桥桥一阵恶寒,看来能被穿越的身体都不是什么好身体。 母亲多病,却很温柔,虽然恨铁不成钢,却也没将她随便嫁出去,一晃今年已经十七了,还没人上门提亲,倒是母亲曾经私下里找过媒婆,想帮着说门亲事。 可想而知,在这样以勤劳朴实为生活宗旨的茶山下,又有哪户人家会要这样的媳妇?媒婆回了几次话,不是东村的残疾,就是南村的傻子,母亲虽然也为冯桥桥头疼,却想着,自家闺女除了冷漠一些,脾气大了些,倒也从不做坏事,又怎么舍得丫头嫁到那种地方? 那事情便不了了之了,冯桥桥悲哀的想,就算挂了一回,重生的地方有些穷,好歹还有点人情味,比那些一穿就要斗姐斗妹的舒服多了,倒也不错。 经过几日的观察,父母原就宠着冯桥桥,早将以前的她惯坏了,都是老实好说话的,只有这个妹子!看着冯桥桥的时候,眼光十分不屑和厌烦,冯桥桥前世家庭虽然富裕,可从小便十分自立,向来勤快,自然没看过这等目光,不由有些好笑。 可能是在工业城市待的久了,冯桥桥觉得茶山下的空气十分清新舒服,忍不住做了几个深呼吸,转到了水缸边上,果不其然,水已经打满了。 她走了过去,正要弯腰看那昨儿个收集来的东西,正屋的门忽然开了。 吱呀—— 冯海从屋中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水缸旁的冯桥桥,唇角抿了下,漆黑的眼眸透露出迟疑和担心,最终没开口说话。 冯海正值壮年,身材高大健硕,扎着绑脚,穿了一身的灰衣,头发随意束了起来,正在这时,边上的小屋门也开了,才七岁的冯亮亮也出了屋,冯亮亮一脸稚气,眉清目秀,身板只到冯海的胸前,面色有些蜡黄,这爷俩每日向来是同时起床同时出门的。 早上便到茶田里拾掇蘑菇,有时候会帮冯巧巧采茶,下午上山打柴,留些自己家中用的,其余的卖掉。 按照这一家人的勤劳程度,就算是过不上什么富裕的日子,怎么也该是小康了,可惜,这家有个多病的主母,冯桥桥的母亲,自从生了冯亮亮开始,身子就十分不利索,大病小病不断,家中有些钱,先是置办药物,再考虑家中生计。 本来这冯家在茶山下也算大姓,可冯桥桥醒了这几日,都没见过有什么亲戚上门,别说是串门子的,连找麻烦的都没有,足以看的出来,俗语是多么的一针见血—— 长贫无亲戚。 冯桥桥冲父亲笑了笑,“爹,您起来了?妹妹做好了早饭在灶上温着呢,您要不先吃点?”练习了几天,她倒也喊的顺口了。 冯海愣了一下,虽然已经知道她自从那日醒来就有些改变,但是一时之间还是难以习惯,似乎没想到会看到一个笑脸以及一双清澈温暖的眼眸,停了半晌,才默默的转身往厨房去了。 冯亮亮瞪了冯桥桥一眼,也进了厨房,那一眼,十分不屑,顺便,报了因为昨日吓得打碎碗,被二姐狠狠瞪了一眼的仇。 冯桥桥摇了摇头,暗忖:臭小子,过几天等我好了,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你!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这么嚣张,还敢看不起我?! 可转念一想,这正主儿以前的做法,若是一个孩子看得起了,那才出了大问题,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水缸后的草棚角落,放着两只小簸箕,盛着些淡紫色的小花儿,这淡紫色小花,是冯桥桥能下床了之后,在山上发现的,二十一世纪的俗名叫做紫华草,学名琉璃草,可是做美容用品十分重要的材料,和薰衣草类似,冯桥桥没想到这茶山,居然还有这样的草,自然要收集起来,妹子鄙视她,她倒无所谓,只是家中条件实在差了些,不做些东西,补贴家用怎么行? 冯桥桥将簸箕端了出来,找了个阳光不错的地方摆好,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冯桥桥转过脸去—— 小院四周围着竹篱笆,正中一座柴门,院中有两个小菜池子,水缸后的草棚里拴着一只骡子,棚柱子上挂着几个竹篮,说好听点,这院子叫小巧,说难听了叫简陋,不过,贵在干净清爽。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爷俩看到她进来,都有些愕然,冯亮亮大声道:“你来干嘛,我们还没吃完呢!二姐说了,今天不要你洗碗,留着她来洗!” 冯桥桥一阵好笑,看来这仇是记大了,冯海嚼着馒头,猜测她的来意,隔了半晌,才道:“你的药你妹子没熬,等会我去熬吧。”话落,再次沉默。 冯桥桥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头仿佛被针刺了一下,以前的冯桥桥那么对她的父母,可是冯海要么不开口,开口便说她的身子和药,尽管口气很平淡,但是也掩盖不住其中藏着的无奈和关心。 ------题外话------ 种田吧。 关于琉璃草,这个东西真有,度娘可以找到,是我家农场种的东西,我家农场的东西可是比较多的,下面都会一一出场啊,不要太考究地理因素,这是小说,谢谢。 还有,那啥,骡子就是马和驴的杂交品种……OZL~ 这个文的灵感来源于《茶山情歌》,杨钰莹歌,喜欢的朋友可以去听听。 002 上山 冯桥桥冲着冯海一笑:“爹,药我自己会熬。” 这一笑,不同于这几天以来客气的笑意,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如同凝露的春海棠,瞬间让这个小小的厨房亮了起来。 父子俩再次愕然。 冯亮亮愣了一下之后,大大的呿了一声,更不屑了,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喝着汤,冯海看了她两眼,才呐呐的点了点头。 冯桥桥不以为意,她直接转到了炉灶边上,拿碗盛汤,说是汤,不过是清水漂了些菜叶,而笼屉之中的馒头,表皮有些黑黄,这种面,在这个旧社会,是粗粮,偶尔吃吃还行,吃的时间久了,只怕身子受不住。 家里本来就要为娘亲买药,如今她又摔着了,只怕这几天又花了些钱……“爹,家里平时除了打柴和采茶,妹妹刺绣之外,还用什么赚钱?” 冯海又是一愣,将手中最后一小块馒头塞到嘴里才道:“就你说的这些,别的没有了。” 冯桥桥点了点头,就这样子的伙食,要让娘亲好起来怕是不可能了。冯桥桥想了想,“爹,茶一般是怎么卖?是有固定的东家收,还是去集市卖?” “这些年都是你妹妹去卖,这个要问她了。”将汤喝了,冯海习惯性的站起身来收拾碗筷,冯桥桥赶紧上前,接了过来,“爹,这些事情我来做就是了。”冯桥桥将锅中剩下的汤盛到了盆中,收了桌上的碗。 冯海这次愣的更厉害了,上上下下看了冯桥桥好几眼,才转身去橱柜里拿药罐,正要取药来熬,却被一双纤细的小手接了过去,“爹爹,药我来熬,您要忙的话就去忙,要是不那么快下地,那就坐会儿吧!” 冯海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手,完全怔住了。 山贼事件之后,冯海一直怨怪自己保护不周,所以纵容冯桥桥的各种不好习惯,一次,冯桥桥大骂白氏老不死,冯海气昏了头,一巴掌甩了过去,便对她彻底不抱希望,冯桥桥见了他更是像见了仇人,吃饭都不是一个桌,这么多年来,都是白氏送了过去。 白氏护卫冯桥桥,可冯海却完全对这个丫头没好脸色,此时,见她手底下麻利的洗着碗,又准备熬药,刚毅的脸色微缓,心一瞬间似乎被撞了一下。 “今天我不下地,今儿个有许大夫来帮你娘开药看病,许大夫是个好人,这些年来对我们家不错,要不是他免费出诊,还的带着你娘走几里的山路呢,哎,这些年,可是辛苦你妹子了……” 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不说了,他本就是个憨直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尤其是此时女儿居然变得这么懂事,心防一松,话也多了,可是忽然发现现在这话等于是怨怪自己的大女儿,便闭了嘴。 泼凉水?提醒以前的事情?这个爹也太憨,太可爱了。 “嗯,爹爹等着大夫,我等会上山一趟。” 冯海又看了她半晌,转身出了门。 变了,总是好的。 半个时辰之后,冯桥桥将熬好的药和早饭都放在灶上温着,柴是家中经济来源的一部分,她可不能浪费那一点点的余热。 “爹爹,你们等着大夫吧,我出去看看。”说着,转身拿了竹篮,往院外走去。 冯海一顿,大声道:“丫头你小心,走路慢着点!” 此时,天已经大亮,茶山,顾名思义,就是生长有茶树的山峰。 站在门口,放眼望去,一片绿意怏然,这座村庄,几乎都是茶农,以采茶为生,每家几亩茶田,日子过的倒是都还过得去,当然,除了她家这个特例之外。 冯桥桥顺着一条小山道往上走去,路径经过多年踩踏,已经相当平稳,她一边走,一边仔细的看着路旁的花草,脚下窸窸窣窣的走着。 每隔一会儿,就停下来仔细的找寻琉璃草,停了一会儿,正要往前继续走,脚步却忽然停住。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不断的声音传到了冯桥桥的耳中,她怔了一下。 有人! 虽然这是去茶田的路,但是大家都已经下了地,这会能在这条路上的人,是谁呢?!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没断,不知是不是她太过紧张听错了,似乎远处还有马蹄踢踏的声音。 冯桥桥心中凉了凉,难道是毒蛇?可是仔细听过之后,立刻打消了这种想法。 不像!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竹篮子,这还是真成了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了,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别是碰上什么山贼流氓之类的吧?! 背脊发凉,希望在来人动手之前,发挥她百米短跑冠军的体能,逃命成功! 正在她打算拔腿就跑的时候,一个青衣男人站在她身旁,操着好听的男中音,问道:“你怎么了?” ——虚惊一场。 虽然没看着人,但是听着口气,显然不是山贼之流。 她吸了口气,抬头瞥了他一眼。 第一感觉——刚毅。 第二感觉,身材不错。 “吓死人了,你没事跟在我后面做什么?!”淡淡的语调,娇憨的口气,上翘的眼角带着些许懊恼和俏皮。 男人身材高大颀长,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青色布衣,头发用一根青色发带束在头顶,散了下来垂在脑后,腰间挂着小斧子,肩上背着一只竹篓,看这样子,倒像是个采药的! 虽然他的眼睛太狭长,目光太冰冷,鼻子太挺,剑眉也太有型,双唇又太薄,偏偏搭在一起时,却让他的冷脸显得无比的英挺张扬。 怎么是她?! 罗烈本来透着些许关心的面色,在看到她脸的一瞬间,变了变。 虽然他极力克制,但冯桥桥还是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眸中滑过的,不屑和厌烦。 冯桥桥挑了挑眉,敢情是认识的?! 这幅表情……以那原来的冯桥桥冷漠的性格和暴躁的脾气,得罪个把人也算正常,山野村夫没什么素质,这是要报仇?! 不过片刻,又觉得自己太能鬼扯,眼前的男人虽然一身布衣,但是周身气场让人看着,分明是那种,绝对不会对女子动手的男人。 可是…… 那种不屑的表情,却让人感觉谁欠了他几百万。 债主?! 她在猜测那男人的身份,男人冷冷的瞥了一眼转身就走。 冯桥桥撇了撇嘴,真不知道这身子的主人以前都做了些什么事情,这么不招人待见! 然而,她心中的想法刚刚闪过,便有马蹄之声越来越近—— ------题外话------ 喜欢请收藏,谢谢支持。 003 倒霉 然而,她心中的想法刚刚闪过,便有马蹄之声越来越近—— 一支马队从山道之中窜了出来,大约有十几人,领头人衣着华丽,连身后的随从穿着都十分讲究,看来非富即贵,踢踏的马蹄声带起了阵阵尘土,不过片刻就到了近前。 冯桥桥想着,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马,连踹起来的尘土都这么嚣张,不由抬起袖子捂住口鼻—— 正在这时,本来已经往前走的罗烈忽然转过头来,手臂不由分说的搭上她的肩膀。 冯桥桥一愕,方才没人你不干,现在你倒是有了胆子,正要开口呼喊,罗烈勾住她肩膀的手臂一个使力,扣住她的脖子竟然拉着她的身子贴了上去,原本扣住脖子的手成爪形,直接锁住了冯桥桥的喉咙! 这个男人竟然会武! 没有开口说半句话,但冰冷的眼神已经告诉她,一旦她开口呼叫,只怕叫不出声来倒是先会断了喉咙! 冯桥桥脸色一变,脑中闪过无数个想法—— 天大地大,小命最大,识时务者为俊杰。 眼前的男人似乎是为了躲那马队,只要她不出声,定然是没什么问题的,以眼神示意,表示自己懂了。 罗烈了然,但手下却没有丝毫放松,死死的瞪着草地,压抑的身子躲开了些距离,显然觉得靠近她像是靠近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恨恨的想着,我没嫌你脏,你还嫌我脏?!可她现在全身被制,说不了话,嘴上便摆出了一个口型:混蛋。 罗烈感觉她嘴巴张张合合,温热的气息喷到了他的面颊,不由又是一阵厌烦,另外一只手直接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巴!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在心中将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骂了千万遍,马蹄声经过两人背后,男人强制压住她的肩膀,硬是将她按着蹲了在草丛中。 冯桥桥一声闷哼。 混、蛋! 若她刚才的混蛋只是调侃和抱怨,这次可是真的生气了。 因为就着那蹲下的姿势,男人腰上的斧子,好死不死的卡在了冯桥桥的腰间,两人下蹲的速度太快,痛的要死,小脸立刻变的惨白。 罗烈看她一眼都嫌脏,恨不得今儿个没上山,自然没注意到她的脸色,装作采药的模样,身后的马队眨眼间便奔驰而去,罗烈还是没站起,一直捂着冯桥桥的嘴,冯桥桥本来就腰间疼痛,他那手一把捂过去口鼻全被掩盖,喘不上气来,闲着的小手立刻不管不顾的往罗烈身上招呼过去。 前世她虽然身子健康,也练过些防身的空手道和柔道,但这个身子实在太柔弱了,又少干活,养尊处优,那点小拳脚打过去,不过是给男人搔痒。 罗烈看着草地,仿佛能生出金子来,不管不顾,冯桥桥七窍生烟,气的一口咬了下去,用尽了全身力道。 她咬的是较为柔软的虎口处,罗烈果然吃痛,见此时马队已经走远,立即厌恶更甚,手便顺势一挥。 “啊!” 他手劲较大,哪里是这么一个弱女子受得了的,冯桥桥立刻被甩了开,往山坡滚去,男人意识到自己下手过重,低咒一声麻烦,却也伸手拉了她一把,这一拉,两人立刻换了个位置,冯桥桥被他拉到了路边站稳,他自己则站在了山坡前。 冯桥桥这一系列的莫名其妙气的不轻,立刻一把推了过去,喘了几口气,“你有毛病啊!” 然后。 更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了。 罗烈本来就站的靠边,也没防备她突然出手,脚下的山路十分松软,立刻滑了下去,在滑下去之前,那双俊朗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阴翳,一把拉住她推过来的手—— “啊!” 冯桥桥惊叫一声,咕噜咕噜一路从山坡上滚下,罗烈虽然厌烦她,但却也不想伤及无辜,让自己的背着地,他本来挂在腰上的小斧头,却又卡了冯桥桥的腰一下,本来不怎么疼的腰伤,因为这一摔一卡,立刻变的惨痛无比。 冯桥桥脸色再次惨白,摸着自己痛的要死的腰,快气的冒烟了,竟然和那个该死的男人滚成了一堆,这么戏剧化的事情竟然也发生在了她身上! 她全身无力的忍着痛,伏在罗烈身上,手掌撑着男人的胸口,挣扎着动作了两下,灵动的眼眸中烧起燎原大火—— 啪! 一个巴掌招呼到了罗烈脸上! 罗烈眯起了眼,俊目中怒火熊熊。 没错,他十分讨厌这个冯桥桥,去年他上山采药之时,曾经见过她一次,领着一位中年妇人,看的出来是她母亲,这个冯桥桥自己走在前面,却让母亲提着茶水和吃的,山路本来就不好走,她走的快也就罢了,还时不时的回头抱怨母亲走的慢,那位妇人分明身体不好,一不小心将食物掉了下去,冯桥桥竟然万分厌烦的直接上前,将茶瓮里的茶水直接倒在了母亲身上,说了一堆难听的话扬长而去。 百行孝为先。 如果一个人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她又有什么资格活在这天地之间?!他向来便不近女色,冷酷无情,竟然跟这个讨厌到死的女人靠的那么近?!若不是为了躲避那些人,他根本懒得看她一眼,如今,他好心当了肉垫,她居然还甩他巴掌?!果然是泼妇本性,没有道理可讲,这是他自己作的。 一时间脸色铁青,不等她滚下去,一把推开冯桥桥站了起来。 冯桥桥本来就不太舒服的腰,哪里禁得住这么野蛮的对待?痛呼一声。 罗烈眸中闪过一片暗涌,转头去看她,发现她挂着惨白的脸色,以十分不正常的姿势,正要挣扎着起来。 半晌。 “怎么了?”口气十分诡异,不情不愿里带着抹不掉的厌烦。 怎、么、了?不过是莫名其妙的上了人家的身,就要受这种窝囊罪? 冯桥桥额头冒出几滴冷汗,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坚毅,清澈,燃烧着让人迷惑的野火,像是被激怒的小兽,却痛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罗烈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 皱着眉头蹲下身去,不耐烦的道:“你到底怎么了?!” 冯桥桥嘲讽道:“你还是站远一些的好,你这个死老头,碰到你我倒了八辈子霉了,明明不耐烦装什么善心人士?!” 罗烈的面色一瞬间黑了半边,但,他阅人无数,直觉向来敏锐,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这个冯桥桥,虽然也泼辣,也刁蛮,但和以前那个简直天差地别! 004 猪草 以前的冯桥桥脾气暴躁乖戾,根本是大字不识,说的不好听点,发起脾气来就是个泼妇,现在她居然会说善心人士?!还看得出来他的不耐烦,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冯桥桥?”罗烈带着些疑惑的问出口。 冯桥桥深吸了一口气,今儿个出门看来没看黄历,嘲讽道:“行了老头,现在你的忙我也帮了,你也将我摔了,是不是可以放我回家了?!”她的口气平淡之中有一丝少女的娇俏的怒意,甜而不腻。 老头?!他还没老到那个份上吧? 罗烈眉毛一凝,“你不是冯桥桥。”话虽然肯定,疑惑还藏在心中。 冯桥桥没想到,第一个怀疑她的人不是家中亲人,而是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心中打了个突,道:“你这人倒是好笑,我是不是冯桥桥又如何?关你什么事儿?我又不认识你!” 罗烈眼睛一眯。 冯桥桥想这个身体原来泼辣难相处,看到那个妹子这两日的表情便知道,定然不会有什么朋友,仇家估计还不少,不过,如今她成了冯桥桥,除了家人之外,别人怎么想的又关她什么事儿? “你有完没完,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没看到我额头上有伤吗?前几天滚下山坡摔着了!”她本来也不会这么说话,只是冯桥桥本是上山来找东西,莫名其妙遇到这些事情,自然非常郁闷。 罗烈是真的没有看到她额头上的伤,因为一直以来,就根本懒得看她一眼! 变了?看来她真的不认识他了。 那一簇燃烧在她大眼之中的野火,充满生机活力,罗烈本来厌恶的神色微微淡去,他低头,看着她的手一直按着腰侧,温热的大手覆盖上去。 冯桥桥惊叫出声:“你做什么!” “你最好闭嘴。”罗烈警告道。 “你……你这个死老头,你摸哪里?别乱摸,会痒——”冯桥桥脸色一瞬间爆红,不肯听他警告,胡乱扭动起来,手拍着他的身子,“啊啊,讨厌,好痛,你别再摸了,放开我,死老头——”女儿家的腰哪里是想摸就摸的? 一阵生疼,呛的她倒抽一口冷气。 接着,一道温和却强硬的力道,架住了她的肩窝,轻而易举的将她提了起来。 “你……你——你这个死老头别碰我!放开!”她大喘着气,一边冲他拍打过去,她心中气他莫名其妙连累她这么难受,又将前身做的事情无端端牵扯到她身上,还对她动手动脚,自然没好脸色。 罗烈闻言,果然遵命照办。 只是,脚尖才一碰着地,她才发现,原来一直没有知觉的左脚是扭伤了,一阵烧疼,她痛的唔了一声,小手慌忙又攀住罗烈的肩膀。 “好痛啊……” 罗烈身子微僵,面无表情垂眼看她,顺便打量了下她攀住自己肩膀的两只纤细小手,以及她靠着自己站立的姿势…… 冯桥桥气坏了,不服输的瞪了回去,虽然气氛稍微有些尴尬,但是却也明白,坚决不能松手,就怕脚一点着地,一路痛到腰上去。 扶着他的肩膀,冯桥桥此时才发现,原来这山坳之间,竟然有一大片琉璃草,最近这两天她都只是发现了零星的几颗,没想到,这次倒是因祸得福了,瞪着罗烈道:“我们打个商量?” 罗烈挑眉,做询问状。 “今儿个的事儿我不怪你,你帮我采些东西回去。” 不怪?他还没怪她甩了他一巴掌,这辈子没被女人这么对待过!不过,他倒是很好奇,能叫这个女人动心思的东西。 “什么东西?” 冯桥桥吸了口气,“琉璃草。” “什么?” “就我们脚底下开着紫色小花的草!” 眉挑的更高了,沉默半晌:“你叫那东西琉璃草?” “不然你叫什么?” “猪草。”不屑,加莫名其妙。 猪…… 冯桥桥狠狠的瞪了罗烈一眼,以为他故意气她,一把推开他,却忘了自己的脚伤,足儿一沾地,她就痛得再度软倒,赶紧又攀回他身上,尴尬、羞耻、郁闷、烦躁、倒霉一系列情绪袭上脑门,她懊恼的闭了嘴—— 有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罗烈以为她哪里又痛,不禁低头,瞥了她一眼。 那双璀璨的眸中跳跃的火苗忽闪忽闪,表情丰富的小脸气的晕红,是这山中女子少见的娇蛮,秀眉弯弯、红唇润润,尖尖的下巴惹人心怜,而长长的眼睫未干,还沾着早些疼时的珠泪,彷佛轻轻一眨眼,那滴泪就要滚落。 罗烈虽然早先见过她几次,但从未正眼看过,便厌烦的直接走人,此时,娇蛮的冯桥桥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罗烈一凛,飞快转移视线,这个女人,即便不是以前那个泼辣货,现在的脾气也不是什么温婉佳人。 两人僵持。 冯桥桥大声道:“你还站着干嘛?” 口气有些颐指气使。 半晌,罗烈唇角微动,客气的问道:“姑娘需要帮忙吗?” 废话!你眼瞎了吗?! 冯桥桥心里骂着,却也发现这个男人见识谈吐不像山野之人,活了一世,她清楚的知道,最最最最最不能吃的东西,就是眼前亏,于是,忍了。 冯桥桥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公子,可否请你高抬贵手,帮我个忙?” 罗烈顿住,抬手,将腰间的小斧子放进了背篓,一手环着她的肩膀,一手勾着她的腿弯,抱了起来。 冯桥桥心头颤了颤,死瞪了罗列一眼。 弯腰的姿势让她的腰间又是一酸,却没有刚开始那么疼,她不知道的是,罗烈在看到她的姿势时,反应过来是被自己腰间的斧子卡到,已经帮她活络了穴道,休息一天便会好了。 他没有抱着她直接上山回家,当然,她也不能让他抱回去,这可是古代,一个个脑子腐朽的跟什么一样,若是让人看到她这样被一个大男人带回家,指不定传出什么来呢,流言猛于虎啊! 将冯桥桥放到一块凸起的大石上,罗烈蹲下身子,面无表情的检查她的脚踝,一看那表情臭的要死,一脸大便,冯桥桥别扭了一下之后,懒得理他,眼睛看着这一片山窝下的琉璃草,暗自记下位置。 罗烈手下飞快的一转,只听“咔”的一声。 “唔!” 冯桥桥措手不及,被这么一扳,痛的头昏眼花,还有心思腹诽,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腹黑,一句话不说整的你哭爹喊娘。 “你下手不能告诉我一声吗?!”显然也知道,这个男人的动作大概就是正骨一类的。 罗烈只是很淡漠的吐出两个字。 “好了。” 说完,不再管她,转身采了两把猪草,虽然今儿个是来采药的,不过既然正好遇到这草,那便采了回去,那几只猪最爱吃这个了。 冯桥桥看着自己发现的“金饭碗”被别人采走,瞪了男人的背影两眼,恨不得用眼神秒杀他,弯身也掐了几支放满了竹篮。 罗烈撇了一支不粗不细的灌木枝,递给冯桥桥,转身上山,冯桥桥眨了眨眼,“你不是会武吗?” 会武的大侠不都是直接飞檐走壁,足尖一点?为什么这个家伙还要爬山?! 005 发现 前行的罗烈步子一停,淡淡开口,“不会。”嘴巴像蚌壳,永远不会多说一个字。 不会? 装什么深沉?! 冯桥桥鄙夷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拿着手中的木棍艰难的往山坡上爬起。 罗烈的身体很好,几个大步就走了上去,看那样子是要下山了,冯桥桥郁闷:“喂,死老头,你这么一个大块头,让我这么一个弱女子一个人爬山坡,你心里过意的去?况且还是你把我推下去的!” 罗烈转过身来,浓如墨染的眉,微微拧了起来。 冯桥桥下巴微抬,“你那什么表情?男子汉大丈夫,你顶天立地,要敢作敢当,难不成你上了岁数,就不是男人?!” 黑眸之中,闪过一抹阴翳,罗烈一言不发的走到山坡边上,放下竹篮几个大步走了下来,提着她的肩膀,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到了路边站好,行为粗鲁,举止野蛮,本来只是泛酸的脚腕立即又痛了一下。 “你这个死老头!”冯桥桥推开他,扶着木枝自己站稳,罗烈大步离开。 冯桥桥怒火中烧,“混蛋,要是我以后跛了,你就等着养我一辈子吧!”娇蛮的声音叫嚣着威胁,在山道上传了过去。 罗烈头也不转,直接一把甩起背篓,洋洋洒洒的下山去了! 两人都没发现,羊肠小道上,一个包着头巾的小丫头惊恐的将全部过程看在眼里,火急火燎的回家去了。 * 冯桥桥呼了口气,正要弯腰提起篮子下山,忽然心中一动,想了一会儿,扶着树枝,坐了下来,慢慢的从山坡往山坳滑去。 根据这几日,冯桥桥探查过的茶山的植物和花草一类,这里大概类似于中国古代历史上的江南,山地丘陵地貌,土壤虽然属于酸性,倒是也算肥沃,花草不少,而山坳,经过长年流水冲刷堆积,远比山坡上的土地要肥沃的多,大概就是为什么山坡上琉璃草只有稀少几株,这块山坳却有这么多的原因,那片山坳之中,除了琉璃草,定然还会有些什么别的意外收获。 冯桥桥小心翼翼的从山坡上滑到山坳,拄着木枝在山坳之中寻找着,山坳里绿草茵茵,冯桥桥走了一小段路之后,果然发现了一株海棠,只是……有些营养不良。 好吧,在茶山,开的好的应该是秋海棠,现在又是春天,长的营养不良,也是可以理解的,冯桥桥看了那一株海棠半晌,蹲下身子。 她先是看了看左右,记住位置,才将几朵花的花瓣都摘了下来,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走去,山坳之中,野花众多,但有些是冯桥桥不认识的,所以也不便采摘,万一有毒,得不偿失,所以只选了一些自己见过的,直到又走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忽然眼前一亮。 那不是栀子花吗?! 这可是好东西呢!不但可以做茶的香料,还能吃,以前她和同学便做过那种菜,立刻上前去,依然只是摘了许多花瓣,并没有整株花采下来,这一阵下来,竹篮子已经半满了,冯桥桥坐在花草从中,不由叹了口气。 古人的日子真是不好过。 这么想着,她垂下头去,从篮中拿出几个粗面馒头来,走了一阵,已经过了正午,太阳火辣辣的照着,冯桥桥咬了几口馒头,站起身继续往前走去,这一路,地势可以说越走越高,不过看的出来,山坳没人来过。 有山坡上的大路可走,又有谁会滚到山坳里来走? 远处传来泉水叮咚的声音,冯桥桥步子一停,看着手中的馒头:不会是早上没吃饭,现在又吃馒头没水,出现幻听了吧? 只是听了半晌,那泉水声音还是依旧在,冯桥桥本来还有些疲惫的身子,立刻振奋起来。 有水! 她沿着泉水的声音,一路而去,周围不时会有紧密树丛,虽然明知道,这里的地势地貌,不可能出现毒蛇野兽一类,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发毛,尤其是有的树丛,需要她低头才能走的过去,不由想到美国大片里那种人蛇大战之类的,每次过了密林,就会有好多蛇盘在一起…… 她咬了咬牙,安慰自己道:镇定点,没蛇!还有可能发现宝贝,镇定镇定。 又走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泉水之声越来越大,冯桥桥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座数十丈高的山壁,横亘在不远的前方,色泽墨绿,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风。 山壁的下方,有着一潭泉水,明如镜、碧如玉,两旁有数株翠竹,树影倒映在水中,细嫩的花瓣则是随着微风缓缓飘落。满溢的泉水,形成涓涓细流,往山下流泻,花瓣也随流而去。 眼前的景色美不胜收,让冯桥桥心中赞叹不已,这里,竟然是一处清泉! 她在泉边放下篮子,蹲下身来,小手探进水潭,捧起一泓清泉,低下头小心啜饮,仅仅是捧水生饮,入口时也甘甜如露,带着一丝的柔绵、醇和,然而,最让冯桥桥惊喜的是—— 水中有鱼! 茶山,虽然也有些山泉小溪之类的水脉,但这么高的地势,又是上游,连个鱼也少遇到,而这泉中,竟然有好些肥大的鱼,冯桥桥认不出来是什么鱼类,只是脱了鞋,踩着脚边的石头,在泉水边缘逮到了一只。 鱼滑溜溜的十分狡猾,她废了好些力气才抓住,不由笑出声来,今儿个,就算是滚下山坡,也值了! 上了岸,她又在翠竹边挖了些许竹笋,放进竹篮,篮子早上来的时候还是空的,现在都满了呢。 这儿是个好地方,而冯桥桥向来也知道满足,眼下家中情况,先吃饱了饭,才可以想别的,立刻收拾好了,顺原路返回。 这一趟来回,因为腰和脚的酸楚,到家时已经快傍晚。 冯海在院中劈柴,冯亮亮则站在一边捆柴。 “爹,我回来了!” 冯海抬头看了一眼,嗯了一声,便没了话,冯亮亮眼尖的看到冯桥桥篮子中的露出半边竹笋,想要冲上前去,但是想到以前她实在可恶,瞪了一眼,转过头去。 冯桥桥暗暗摇头,将篮子提进了厨房,不可爱的小孩,想看就看呗,那表情…… 把东西放好了,冯桥桥转身进了主屋。 母亲白氏,闺名白云,真真是人如其名,长的秀丽端庄,温柔慈爱,可惜脸色苍白,体弱多病,此时,正坐在床上缝补冯海破了的外衣,那衣服上,补丁虽然已经不少,但是每一个针脚,都收的十分好看。 “娘,我想跟你找点东西。” 话一出口,白氏手中的针立刻刺到了指尖,轻呼一声抬起头来,面色变的更苍白了,无奈又悲愤的道:“你……丫头,你想要什么!”心中有些冰凉,本以为摔到了头好了,没想到还会来跟她要东西。 这些年家里穷,好几次,白氏都想将那微薄的嫁妆拿出来变卖了,但冯海坚决不许,冯海是个当过兵的,铁铮铮的汉子,觉得若是连老婆都养不了,那就不能叫做男人,可冯桥桥却时常来搜刮些小东西,冯海是不知道的,如今,原来那些东西已经被冯桥桥搜刮的没了,她还要什么?! 冯桥桥面色稍微扭曲了一下。 原来的冯桥桥,估计不会这么客气的要东西,要的东西只怕也是会让白氏心肝肺痛到底的,怪不得全家都对冯桥桥厌恶至极,连个外人,都那么讨厌她。 冯桥桥笑了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握住白氏的手:“娘,我以后都不会再犯浑了。”想到方才白氏那种难受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冯桥桥忽然觉得这话似乎还不太够分量,“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家里的,相信我,再也不会让您和爹爹伤心生气。” 那双眼睛中,不像以前一样浑浊和乖戾,清澈灵动,娇软的嗓音透着真诚和坚定,白氏打量了半晌,道:“你想要什么?”这次,口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虽然温柔,但依旧带着些无奈。 冯桥桥道:“我想问问娘,有没有空了的小瓷瓶,可以装东西的。” 小瓷瓶?白氏微微皱眉,“以前许大夫配药的时候曾经有留下几个,在柜子上放着呢,你自己拿吧。” “嗯,娘,许大夫今天来看过之后,是怎么说的?” 虽然不是学医的,但是现代生活经验告诉她,白氏的身子,肯定的产后调理不好落下的,想到这里,眼光闪了闪。 白氏道:“没来呢,听你爹说许大夫临时有事去了别处,可能明儿个才来。” “哦。”冯桥桥转身到架上拿东西,忽然脚步一停,她今天遇到的那个人,不会就是许大夫吧…… “许大夫是个什么样的人?”话便这么出了口,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是听爹爹说,他住在山里,这山里没大夫,他还来免费看诊,肯定是个好人吧。” 白氏笑了笑:“许大夫,上次跟你聊天的时候倒是忘记说了,他的确是个好人,时常带着笑,说话也很温和,茶山下有一部分媒婆都想帮他说亲呢。” 带笑,温和。 冯桥桥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那人,要不真是冤家路窄了。 006 弟弟 出了屋,冯海和冯亮亮两人已经把柴捆好了,打算明天去卖,冯亮亮看着风桥桥的脸色有些怪异。 这些年冯桥桥进屋跟娘亲索要东西的事儿,二姐和爹虽然不知道,他却看的清楚,但娘不要他告诉爹爹,还说,他是小男子汉,要说一不二,答应了的事情就不能反悔,两年来憋在心里,非常不舒服,此时,见冯桥桥从主屋出来,便以为冯桥桥又去做那事儿,立刻几步跟进了厨房里。 “你又跟娘讹了什么东西?!”稚嫩的口音怒气明显,站在厨房门口瞪人。 冯桥桥正将篮子里的鱼拿出来,转身笑道:“拿了个小瓷瓶装东西,喏,你看,今儿个有好吃的了!”说着,将竹笋和鱼放在了案板上。 冯亮亮一愣,一是因为她要的东西是瓷瓶,二是因为鱼和竹笋。 要知道,冯桥桥以前不知道打碎多少个瓷瓶,说娘亲是老不死,药罐子,一天就知道吃药花钱,而且,茶山虽有竹子,但是在后山,离的很远,茶山虽有鱼,但在下游,离他们住的地方更远,心里一下子蒙了,大难道大姐真的变了? 出门一天就为了竹笋和鱼…… “你……”他才七岁,有什么便都挂在脸上,这样的岁数,在现代那还不是小皇帝?一堆人跟着疼着宠着,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到了他身上,却要和父亲姐姐一起担负家中的生计,只怕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她在现代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以平日所学和日常生活知识,教导一个古代人,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冯桥桥忽然道:“你想不想读书识字?” 冯亮亮脸色一下子变了。 山中没有私塾,更没有教书先生,日子过的好一些的人家,会送孩子去镇上,给大户人家做书童,才会识字,许大夫虽然偶然会到村子里来教孩子们识字,但冯亮亮哪里有时间去认字? 冯桥桥又道:“以后我晚上教你认字吧,你不要小心翼翼防着我,我是你姐,是爹娘的女儿,能对家里做出什么坏事儿来?我以前是浑,但我现在、以后,都不会了。” 话到了这儿,真想呸一声,她以前哪浑了?那可是五好青年啊,摊了这么个身子,哎……总不能说借尸还魂叫人家当妖怪吧!想到这儿,泄气的垂下头拾掇花瓣去了。 “你……你要教我认字?”这让他不结巴都难。 “嗯。”冯桥桥抬头看了他一眼,非常认真的一眼,即便冯亮亮是个孩子,也从中分辨出和以前的不同来,站了一会儿,别扭的道:“教就教呗,你以前也不认字的,怎么忽然做个梦就识字了呢,我要是也能做个识字的梦,多好……” 冯桥桥一阵恶寒,又有些无奈,手底下迅速的将花汁挤压调到了瓷瓶之中,“你过来!” “哦。”冯亮亮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一声,他可是跟这个大姐好几年没亲近了,虽说现在有了好感,但难免近亲情怯。 冯桥桥将冯亮亮的手抓了起来,小子一阵脸红,挣扎起来,瞪道:“你干嘛!男女……那个什么不亲,不可以随便拉手!”这话是许大夫上次给二姐看病的时候说的,他聪明,便记了下来。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万恶的旧社会! “男女授受不亲!你是我弟弟,小孩子家家的,还没长大呢,这话用在这不合适,等你长大了再跟姑娘说吧。”说着,忽然觉得他十分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 “哦。”冯亮亮脸色更红,但又觉得她说的也对,尴尬的看着冯桥桥点了一些紫色液体,在他手背上涂抹,然后,一阵清凉,也十分舒服,他的手这几年来干了些粗话,已经有些粗糙,冯桥桥仔细按摩了一阵之后,又拉起另外一只手比较。 冯桥桥眼前一亮。 古代,工具简陋,她只是用手绢包住那些能用的花瓣搀了琉璃草,挤压出汁水,稍微调了一点清水,可能是因为没有加任何别的东西,真的是纯天然,效果比现代买的那些化妆水要好很多,只是用了一次,那皮肤就比原来亮了不少。 冯亮亮见她看着自己的手眼睛发亮,有些不自在,立刻一把将手抽了回来,“那啥,你……你不是要做饭吗?我……我去帮你杀鱼!”直接抱起鱼和刀跑了出去。 冯桥桥挑眉:有人杀鱼也不错,以前买鱼都是弄好的,叫她做鱼还可以,杀鱼……真没干过。 她将做好的花汁装进瓶子,竹笋和栀子花拿出来,清洗之后,切成小块,因为栀子花是夏天开花,长的也跟那些海棠一样营养不良,所以数量便少了些,冯桥桥将栀子花分了两份之后,才从橱柜中找出有些干的葱苗。 看着眼前的干葱,冯桥桥给自己打气:有总比没有好,明天会更好,一切都会好! “谁在那?” 门外忽然传来冯亮亮的呼声,冯桥桥放下柴,出门去瞧。 晚霞将落,柴门边上,站着一个小丫头,扎着双丫髻,身穿青绿色布裙,脸色有些害怕,有些尴尬,看到冯桥桥的时候,害怕的更厉害了。 冯亮亮站起身来,将鱼递给冯桥桥:“大……大姐,你认不得她了吧?她是三婶的小女儿,叫冯艾艾。”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大姐,有些别扭,他本来一边打理鱼,一边想难道那梦真的那么有用?却听到一声喷嚏,一抬头,便看到冯艾艾有些鬼祟的躲在柴门外。 三婶。 冯桥桥过滤脑中信息,按照娘亲告诉她的,三婶家条件不错,三婶是个八面玲珑型的女人,日子好了,也爱美,就是在女儿的事情上比较执着,大女儿看上个人,那人又不太爱搭理他们家。 “原来是艾艾,你在我家门口,是有事吗?” 冯艾艾愣了一下,“没……娘教我来等她,她马上就来了……” 你娘教你上我家等她? 冯桥桥有些莫名其妙,笑着上前道:“那进来等吧,天快黑了,也冷。” 小丫头怯懦的站在门口不动,“算……不了……我娘说她一会儿就来了……” 啊!说错话了,娘说如果她不回去,娘就自己来! 她看到罗叔叔和这家姐姐在山坳里,便把中午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娘亲,娘亲说准备了一堆东西,让她来看,罗叔叔是不是在桥姐姐家里。 可是现在没人啊,又被这个姐姐发现了,刚才一着急就说错了话,这可怎么办?! 007 家用 “你不想进屋,那在院子里坐坐吧。” 小丫头缩了缩,她从没见过冯桥桥,一来冯桥桥少出门,二来也是故意躲着。人就是这样,她听人说过冯桥桥千万般不好,都不及自己见一次,此时的冯桥桥脸色温和,看着她的时候也笑的很温柔,怎么能叫母老虎? 可是,见冯桥桥目光温和,又觉得自己好过分,来这里偷看人家,还说谎话…… 她没那进门的意思,冯桥桥也不多问,转头看了院子一眼,道:“亮亮,爹爹呢?” “爹爹给四爷爷送柴去了。” 冯桥桥哦了一声,四爷爷,冯海的四叔,打了半辈子光棍,三十多岁的时候才娶了个媳妇,不过那媳妇脑子有些不对劲,脸也被火烧坏了,这么多年下来,两人也没有孩子,眼看着上了岁数,身子又不好,家里活都是冯海和冯巧巧偶尔帮衬,不过,冯海自己家都过的尚且不好,这帮衬,也不过是劳力上的帮衬罢了。 正要转身进屋做菜,忽然听到一声叫喊:“艾艾,你怎么还不回家呢?”这一声,喊的高亢,隐隐还夹杂着喜悦,一个中年妇人远远奔了过来,她相貌端庄秀丽,一身青草色长裙,翠绿色短褂,不像一般的村妇一样随意拿头巾包住头发,反而挽了髻,戴着精巧的簪子,这东西,在城镇中也许算是平常货色,但是在茶山村,绝对十分扎眼,也看得出来,这家的日子的确不错。 “娘……罗叔叔……”冯艾艾刚开了个口,周氏喜形于色,迎了上来,“你这小丫头,让你过来看看,怎么就不回家了呢?你罗叔叔在吗?” 这时候,冯桥桥才反应过来,敢情来她家,是为了找人!不等冯艾艾接话,冯桥桥走了过来,道:“三婶儿,今儿个我家没客人呢。” 周氏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这样的脸色,冯桥桥这几日看的多了,若还会去在意,那才真是奇葩。 周氏道:“没人?” 冯艾艾睁着大眼,点了点头,“没有。” 周氏似乎叹了口气,遗憾不在话下,“那我们回家吧。” 冯桥桥将鱼递给冯亮亮,道:“三婶儿,我知道你们日子过的好,我这有点小东西,想跟您换些吃用的。” 周氏停住步子,上下打量了冯桥桥好几眼,笑的有些怪异:“你能有什么好东西,跟我换吃用?” 冯海家中一贫如洗,自然是没东西能跟周氏换吃用的,所以这话无端端就变的有些嘲讽,冯桥桥也不介意,道:“你等我一下。”说完,立刻进屋,将那一瓶花汁拿了出来,“三婶儿,您的手伸出来,给您试试。” 周氏有些迟疑的看了冯桥桥一眼,这个丫头,以前可是坏的很…… 冯桥桥心中翻了个白眼,道:“亮亮,你出来一下,快点!” “哎,这就来了!”冯亮亮是个懂事的孩子,见冯桥桥和周氏说话,便自发的给灶上生了火,锅里填了水,赶紧出去,几步走到柴门前,“大姐,干嘛?” 周氏瞥了一眼冯亮亮,这小子,以前倒是没见他喊过大姐,冯桥桥,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撞了头变了性子? “你把两只手都伸出来,给三婶儿看看!”只要看过了这双手的变化,是个女人都不会拒绝这种好东西。 冯亮亮虽然疑惑,却也照着办了,周氏不明白什么意思,“看什么?” 冯桥桥指着那块她涂过花汁的部位道:“三婶儿,你看,这是我做的东西,能让粗糙的手变的细腻呢,我再试试,您看着。”说着,从瓷瓶之中点出一些花汁,抹在冯亮亮原本粗糙的手背上,按摩了一小会儿之后,那一块皮肤显然比周围细了很多,完全像是两个人的手,周氏眼前一亮,“这是什么?” 冯桥桥笑道:“百花露。” 百花露? 周氏虽然说不上多富裕,但日子也算小康,别的采茶女,用都没得用,但是对于这等东西,周氏就算不用最好的,也用了些差不多的,算是个中老手了,立刻便看得出来,这东西,只怕比县城翡翠阁里的香膏好的多。 翡翠阁的香膏,还是上次她随人一起进城,老板点了一些在她手背上,让她试试,那可是要一两银子才买得到,要家中半月伙食,她才舍不得。 周氏觑了冯桥桥一眼道:“你想换什么?” 冯桥桥知道自己的东西不错,而且以周氏的为人,虽然不算刻薄,也绝对不大方,要她掏钱只怕难,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你要现钱她会吝啬,如果换东西…… 于是道:“我要十斤大米,和两只会下蛋的母鸡。” 冯亮亮站在一边,嘴巴张的真能吞下一只鸡蛋:大姐疯了,一点点水就想换十斤大米?开玩笑啊,还要下蛋的母鸡?!看来大姐那个梦做到现在还没醒。 周氏瞪大眼睛看着冯桥桥,心中却在盘算,这一瓶的分量比香膏要多,而且十斤大米加两只会下蛋的老母鸡,才不到六百文钱,香膏却要一两银子,这绝对值了,“好!你除了这一罐,还有吗?我家里母鸡好几只呢,大米你三叔前段日子才去镇上买的,我跟你换!”说不定自己留一点,拿到县城还能跟翡翠阁的老板商量商量,兑点水,那不是赚大发了?! 冯桥桥哪里不知道她想什么,笑道:“就这一瓶,还是今儿个才做的呢,每日能做的数量不多,这不,娘亲病了好些日子,想弄只母鸡下蛋,给她补补身子。” 周氏不禁有些可惜,但是想到这么好的东西,叫她碰上了,还这么便宜,又立刻喜笑颜开,“好,你跟我来拿吧!” “嗯,亮亮,你和爹等着,一会拿了大米来在下锅。”她本想让冯亮亮去取,自己留在家里做饭,但是想到周氏虽然没多刻薄但是看着非常精明,难保不会缺斤短两。 说完,跟着周氏走了,留下冯亮亮一个人,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咋回事,不就是一个花瓣弄了些水,怎么就这么值钱呢?大米,他们家都好几年没吃过大米了,养鸡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娘!娘,我跟你说,大姐好厉害,居然用一小瓶水就跟三婶儿换了十斤大米和两只老母鸡,还有啊,大姐居然识字了,说晚上要教我识字,你说大姐做了个梦之后怎么就变得这么厉害呢?!” 隐约有弟弟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冯桥桥一边走一边想,这话,自家人知道还可以,若是让别人知道她做了一个梦之后连字都认识了,只怕要出事儿了。 周氏是个吝啬的,给鸡的时候,说只有两只母鸡,自己家要留一只,冯桥桥便要了一公一母,鸡捆好之后秤大米,又推说家中没秤,用碗来丈量,冯桥桥也没说话,只是乘着周氏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多放了两碗到自己的米袋中,才道:“三婶儿,米袋很贵吧?”说着,从袋中又舀出了半碗放回了周氏家的米袋,“三婶儿,就当是米袋的钱了,我回家了。” 话落,一边提着鸡,一边提着米,洋洋洒洒的回家去了,留下周氏一个人暗自乐呵:这么好的百花露,这么傻的丫头! ------题外话------ 喜欢请收藏~ 008 晚饭 冯桥桥提着鸡和大米,分量不轻,少说也有三十多斤的样子,对于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身体来说,真是有些重。 三婶家和冯桥桥家离得不近,来去一趟也得二十分钟的样子,一路走来,遇到许多采茶回家的茶农,看她的目光都十分诡异,她也不在意。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冯巧巧站在门口,看着她提在手中的东西,面带怀疑。 “你刚回来?在门口等我?”冯桥桥问,错过她走进了院中。 冯巧巧已经取下头巾,冷道:“你给三婶拿的什么东西?让她用这么多东西来跟你换,你又骗人了!” “没有。”冯桥桥也习惯了妹子的随时吐槽,淡定道。 没有? 刚进门就看到冯亮亮在洗鱼,而冯亮亮还告诉她,大姐去和三婶拿大米和母鸡,且不说大米和母鸡,单就冯亮亮喊这个女人大姐,她就十分诧异。 凭冯桥桥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冯亮亮早就反感到死,没想到,自己只是采茶一日回来,这家里似乎快变天了! 冯桥桥将母鸡放在草棚下,提着大米正准备进厨房,冯亮亮奔了出来,“大姐,我帮你提大米,这个肯定很重的!” 冯桥桥好笑道:“十斤,有什么重的,还是我来吧,你这个小身板,正长身子呢,不能干太多活,以后家里活我来,你少出去。” 她说的是心里话,冯亮亮却瞪大了眼,一时间湿了眼眶,“大姐……你教识字可以晚上来,白天我还是可以上山干活的!” 冯桥桥在现代所接受的教育和理念,又怎么能让一个七岁小男孩干活养活家?不过知道这孩子是实心眼,也不再多说,自己清楚就是。 “好。”冯桥桥应了一声,顺手将大米放到了橱柜,舀水淘米。 冯巧巧也跟进了厨房,“你还没说清楚呢!” 冯桥桥心里正想着鸡要怎么养,听到她说话的口气,嘴角抽了抽:啧,这口气,哪里是问大姐,分明是审犯人。 冯亮亮拉了二姐一把:“二姐,大姐今儿个去抓了鱼,又去挖了竹笋,肯定走了好多路,我刚刚看到她走路都一脚轻一脚重,你别……”见冯桥桥抬头冲他一笑,不由脸色微红,说不下去了,实在是今儿个大姐太不一样了,所以他才多看了两眼。 小小少年,眼神澄澈,倒是让冯巧巧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事儿,像个无理取闹的,皱眉看了一眼淘米的冯桥桥,道:“饭你做吧,我倒想看看你变了个什么样!” 家中已经两年没吃过荤了,日子过的太紧俏,过年都只是买些屠夫卖不掉的猪肠子包了蘑菇蒸一蒸,即便质疑她,也不该是现在。 “大姐,我帮你烧火吧?”冯亮亮问。 “去屋里待着吧,我自己可以!” 冯亮亮认真的看着大姐,思索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大姐弄来了两只鸡,最近这几年家里都没养鸡,我得去找些藤条来,让爹爹编个笼子放鸡才行! 瘦小的身子刚奔了出去,却看到二姐冯巧巧抱着一小捆藤条走了进来,“二姐,柴我已经捆好了,你抱着藤条做什么?” 冯巧巧一言不发的坐在院中的小凳子上,找了个一根较粗的藤条做盘,开始编篓子,冯亮亮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二姐是要编鸡笼,和他想一块去了。 冯桥桥做了一道清蒸鱼,因为调料少,只能多放了一点干葱花盖着腥味,又用栀子花和春笋炒了一小盘,粥用了大米来熬,自然香味四溢,本想用春笋切碎了和大米一起,但想着今儿个回来,脚有些酸,只怕睡一觉,明天这脚要肿两天,出不了门,便将剩下笋和栀子花收了起来,馒头是冯巧巧回来便溜起来的荞面馒头,虽然只是这样,但这一顿,却是这几年来最好的一顿。 晚风带着阵阵鱼香扑鼻,一家人围了一圈,面色莫测,好一会儿了,没人动手吃饭。 “这……这都是你做的?”白氏震惊道,她……她的女儿开窍了? “鸡和大米,是我同三婶儿换的,你们放心,都是正经东西,不是我蒙了谁,再说了,三婶那么精明的人,能是我蒙的了的吗?” 冯桥桥随口说道,给冯海盛了一碗粥。 白氏眼眶蓦的湿了,从没想过,有一天,大女儿也会做出这么一桌饭菜了,听冯亮亮说和周氏换东西的事儿,她还将信将疑,但是看草棚里的鸡和饭桌上的菜,以及眼前的晚饭,想起家人对大女儿的不屑厌烦,自己这么多年来,对这个女儿的维护、无奈,搞的家中其他人也关系尴尬,尤其是二女儿,小小年纪便老成早熟,曾经让她一度觉得对不起。 此时,这一切像是终于走到了头,不管以后日子如何,能等到这样的一天,也绝对值了! “海哥,我说过的,我说过桥儿一定是个好孩子,你看,她真的变好了!”白氏拉着冯海的手,激动道。 冯海默默的点了点头,冯亮亮大声道:“爹、娘,大姐还说要教我认字呢!” 闻言,冯海夫妇立刻变的惊讶起来,这个闺女是自己的,十几年来大字不识一个,怎的现在要教弟弟认字了?目光同时转向冯桥桥。 冯桥桥轻咳一声,“但现在日子太平了,没兵可当,当然是认字找出路了……其实……什么认字的,我也不会,不过是这几年,许大夫教小孩子的时候,我跟着偷学了几个罢了。”这是她想好的理由,反正冯桥桥也一直乱七八糟的,没人会去查证这些。 “大姐真厉害,居然偷学,我以为你真是做梦了呢,还想着让你教教我,我也做一个那样的梦,认识好多好多字。”冯亮亮那一声声的大姐叫的响亮,握着筷子眨着眼,其实看着桌上的鱼,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 本来稍显凝重的气氛,因他这一句话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冯海和白氏也看出冯亮亮馋了,笑道:“行了,你大姐变好了,总是好事儿,看你那个馋样儿,吃饭吧。” 冯亮亮嘻嘻笑道,“以后大姐做饭我帮她烧火。” 冯海夫妇同时笑了声小馋猫。 “家里的材料少些,也做的简陋,等以后日子好了,再做好的给你们。”冯桥桥也笑。 “哎,你这丫头懂事了,家里的事情,我以后也可以放心多了。”白氏接道。 懂事儿?她一直是很懂事的。 但是。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题外话------ 喜欢请收藏,求点击求收藏,求拍砖! 009 和睦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冯巧巧本来要动作的手一下子停住了,“你们吃吧,我今儿个不太舒服。”话落,站起身来就要走。 冯桥桥离她最近,一把按住了她的手,道:“不舒服更要多吃,怎么能不吃?” 这种状况,早在她预料之中。 冯桥桥本是外来户,不管现在再怎么能干,也抹杀不掉冯巧巧以前的功劳,但,人的心思就是这样敏感。 一个一直好吃懒做,又被母亲庇护、被家人嫌弃的大姐,只做了一次饭,便得到全家称赞,且让父母弟弟同时对她改观,而冯巧巧,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有股子傲气,从小辛苦劳作,母亲病了之后又操持家务,此时这种状况,又怎么能教她不难受? 自家的女儿自家最清楚,白氏也发现了这点,“你不舒服?明天许大夫可能会来,让他给你看看,你现在快坐下,吃点东西,你大姐说的对,不吃东西可怎么成?病了身子要支持不住了。” 冯巧巧耳际皮肤似乎熏红,眼光微闪,“下午帮四爷爷采茶,四奶奶给准备了些吃的,现在还不饿呢。” 有猫腻。 冯桥桥眯了眯眼,“坐吧,就算饱着,尝尝我的手艺,我可是第一次做饭,难免缺盐少醋的,我还指着你跟我说说呢,娘很久没做饭了,估计早都忘记怎么做了,我可不敢问她。”说完,嗔了母亲一眼。 虽然她上了冯巧巧姐姐的身是意外,但总不能不管不顾破坏人一家和平。 白氏接道:“对啊,这几年一直是巧巧做饭,娘都快忘记菜刀怎么拿了,你快坐下尝尝。”见冯巧巧不动,又道:“你是不是知道你大姐不会做,糟蹋了鱼,所以才不吃,让我们几个倒霉的吃做坏了的鱼?” “二姐……我好饿,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吃,你坐下嘛。”冯亮亮可怜兮兮的道。 冯海看了两个女儿一眼,“坐。” 父母家人将她的心思看的这么清楚,尤其是冯桥桥,让冯巧巧不由觉得十分别扭,冯桥桥心里叹了口气,道:“坐下吧,要凉了,本来我也做的不好吃,这凉了估计更难下咽了,你看爹娘都等着你呢,难道你要爹娘吃凉了的饭菜吗?” 看来这是个大爷型的人物,吃个饭还闹这么多别扭出来。 冯巧巧转过身子,坐了下来。 “说实在的,这么多年不进厨房,第一次生火熬药,还是亮亮帮的忙呢。”冯桥桥有些自嘲。 冯亮亮一听,立刻道:“大姐笨的要死,打火石都不会用,还跟我要火折子,想想刚才带了鱼来一直瞪着鱼发呆,大姐估计也不会杀鱼吧?” 这倒被他蒙对了,冯桥桥暗忖了一声死小子,道:“杀猪宰羊那种事情,是男人做的,杀鱼也一样,你是男人,当然你来做。” 冯亮亮伸了伸舌头,吐槽道:“你蠢就直说,二姐就会用火石,二姐还会做包子呢,你看看你熬的粥,只放了米,都不放点别的作料,真懒!” 他又说对了,冯巧巧地粥虽然熬的很稀,但是味道确实不错,想必有秘方,冯亮亮转身对冯巧巧道:“二姐,其实我还是喜欢你熬的粥,大姐这个,好没味道……” 冯桥桥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我是第一次做?”没煮出生的给你吃就不错了! 冯亮亮冲冯桥桥做了个鬼脸,道:“二姐,这和你的比那差远了,二姐,以后还是你做吧?叫大姐抓鱼,你做饭。” 这个死孩子! 冯桥桥腹诽了一声,但是见冯巧巧脸色稍微缓和,看在冯巧巧养了自己这具身子少说七八年的份上,也不再计较,道:“鱼我抓不了,我看倒是可以养鸡。” 冯巧巧想了想,道:“我刚看了,是一公一母。” 冯亮亮接了过去,有些骄傲:“大姐,篓子是二姐编的哦,养鸡用。” 冯桥桥本还想在院里弄出一块地方来,没想到冯巧巧已经解决了,倒是对这勤劳能干的姑娘又多了份好感。 “等生些蛋,给娘补补身子,再养鸡,先吃饭吧。” 饭桌上,冯巧巧话不多,约莫是有些别扭,冯亮亮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和冯桥桥性格很投合,说起话来俏皮又古灵精怪,一顿饭下来,大家心情都不错,只是,要结束的时候,白氏忽然说了一句话,让冯桥桥本来不错的心情吊了起来。 白氏道:“桥儿现在变好了,海哥,我们改明儿个找个媒婆帮丫头说亲吧?” 这叫什么?才变好就要将她扫地出门,该说爹娘不识货,不知道物尽其用,或者,该称之为“恩将仇报”?一心为他们做羹汤,才十七就要急急忙忙嫁出去! 哎,万恶的旧社会。 冯海嗯了一声,“是该嫁人了,明日我便托了媒婆帮忙注意着。” 本来还在收拾碗筷的冯桥桥嘴角一抽:“爹,我还小呢。” 白氏道:“什么还小,都十七了,我十七的时候,你都快周岁了。” 那是你们早熟,不懂得晚婚晚育的好处啊!冯桥桥在心中呐喊。 “爹、娘,成亲这种事情急不来,我以前是不听话,虽然现在改了,但也基本没人信,肯定得有些日子人家才能知道我是真的好了,要不然,还以为你们为了嫁女儿胡编乱造呢!”而且,我也拒绝被莫名其妙和一个陌生男人送作堆! 白氏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我看,别找媒婆了,过几月就要对歌了,到时候对歌吧。” 对歌?! 冯桥桥脑中突了一下,想到现代西南地区,会有些少数民族少年男女对唱山歌择偶,不会是要她也这么做吧?立刻开口道:“娘,这种事情怎么能用唱歌去选?光听声音见不到人,这不是盲婚哑嫁吗?” 话一说完,立刻住嘴,这个万恶的旧社会,有谁是自由恋爱?都是盲婚哑嫁,自己一着急居然自乱阵脚。 白氏道:“你这话可说的不对,当年我和你爹还不是没见过面,对歌认识便成了亲的。” 白氏年轻的时候在茶山非常有名,歌喉清亮婉转,是茶山的百灵鸟,冯海当年卸甲归田正好遇到那年对歌,便认识了白氏,多年恩爱没有三妻四妾,尽管日子清苦,却没受过宅门里那些罪,说起这事儿来也便想起当年的情形,立刻便觉得这个主意才是好的。 “就这么说定了,到时你去便是了。” 冯桥桥真想呐喊出声,脑中灵光一闪:“娘,您别着急,人都说姻缘自有天定,我在家中待到十七岁都是个浑的,却在今年才变好,你说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种事情肯定急不来的!” 浑吧浑吧,这个讨厌的原身终于能有用一次! 古代人多多少少都信鬼神,白氏一听这话,微微皱了眉,女儿十七年都不怎么变,前几日才变好,莫非真的是一切早有命中注定? 冯桥桥见白氏不再多言,嘘了口气,回厨房洗碗去了。 010 赚钱 这一晚,冯巧巧没有再去厨房,东西都是冯桥桥收拾的。 冯巧巧稍稍洗漱之后,正要睡觉,木边传来敲门声。 “你睡了吗,我找你谈谈。”是冯桥桥的声音。 冯巧巧没答应,站起身来去开门。 屋内十分狭小,只支着一张床,放着一只老旧掉了漆的柜子,柜子一层放着绣篮,二层挂着洗白了的蓝布帘子,再也没有其他家具,虽然简陋,但打理的十分整齐干净。 “又打碎了碗?还是看上我什么东西想要了?或者要我帮你洗衣服?!”口气不咸不淡,甚至带着淡淡的嘲讽。 冯桥桥眼角一抽,记仇又不可爱的姑娘! “你什么时候卖茶,我想跟你去趟县城。” 冯巧巧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才道:“到时候叫你。”话落,直接关门,要不是冯桥桥退的快,差点拍上她的鼻子! 晚饭虽然吃的温馨,但对于冯桥桥的改变,这一家人却有多种姿态。 冯海作为一家之长,铁骨铮铮的汉子,本就对感情之事没那么敏感,再加上伤心的久了,如今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平常事情;冯亮亮虽然一直不喜冯桥桥,但毕竟两人原本就接触的少,只是那么特定的几件事情有了不好的印象,说的白一点,讨厌的不彻底,对冯桥桥改观也容易。 再说白氏,她本就是个慈母,冯桥桥嚣张跋扈泼辣的时候,虽心伤,都能忍受,如今变好,又怎么不能接受? 但冯巧巧不一样,她与冯桥桥两人年岁差不多,住在一个屋子多年,见惯了她各种阴阳怪气,且她本来性格骄傲又直接,曾经吵架无数次,甚至于今年年初还和冯桥桥大打出手,搬出去,将库房收拾了自己住,所以,即便关心冯桥桥,也不过是因为怕母亲伤心罢了,要她因为一顿饭就对“前科累累”的冯桥桥改观,太难。 冯桥桥心中无奈一叹,转身进了厨房,将采回来的琉璃草和秋海棠,以及一些别的花草,全部挤出花汁,一竹篮的花大概挤了半碗的样子,然后又兑了些清水,用从母亲哪里拿来的瓷瓶装了四瓶,拿回自己屋子放着,才用屋中的木盆,到厨房去,做饭烧柴之后,灶上一直有余热,以前老家的时候,会用这些余热温水洗漱,现在倒也用到了。 她舀了温水,端着除了厨房,冯巧巧和白氏的屋子都亮着,想必还在刺绣……冯桥桥目光闪了闪,直接端着水进了屋,脚和腰本来扭伤,一日来一直活动着,倒也没什么,就怕睡一觉,明日早起之后,这脚要肿起来了。 看着青紫的脚踝,脑中不由想起白日那个棺材脸男人,心中又是一阵气愤:要是再让我见到你,看我怎么整死你! == 次日,果然不出所料,腰还可以,不太严重,脚却肿了起来,刚开始不敢踩地,到了后来才能走两步,冯巧巧依旧是早早便下了茶田,冯海和冯亮亮将柴装到了骡子车上,打算送到庙祝那里去买。 因为离县城有些远,专门拿柴到县城便有些不划算,一般都是直接送到山神庙,谁家要用,就跟庙祝拿,两捆柴一文钱,很便宜。 冯桥桥刚出门,远远的便看到周氏领着几个少妇走了过来。 “丫头,你那东西效果真好,我擦了一下之后手都变滑了很多呢,昨儿个我家做了些东西,自己吃不完,便叫了几个邻居过去,她们见你你拿东西,都很喜欢,我便带了过来给你!” 你怎么不留我在家里吃?! 冯桥桥扶着院门,脸上笑着,心中腹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说茶农生活没多富裕,但是小康的还是有那么几家,周氏算的上是里面过的最好的,另外几家媳妇见她有了,自然也想要,这便叫做连锁反应,跟现代人买车买房一样。 来的这么快,是她意料之外的,不过,这物以稀为贵,东西要多了,自然不值钱了。 “那多谢三婶儿了,昨儿个晚上我又做了几瓶,可是你们有四个人,我这里只有三瓶,不够……” 如此好的东西,她们又怎么可以放过机会?话音刚落,众家少妇便争了起来。 “周嫂子不是都有了吗?你怎么算了四个人,说起来,只有我们三个要,这闺女,三瓶刚好我们三人。” “就是,周嫂子,这丫头是你侄女,你什么时候要不行,就让了给我们吧!” “大不了下次我大舅带了京城的胭脂水粉过来的时候,我分你一些便是!” …… 几人说的热火朝天,冯桥桥淡道:“不知道三婶有没有说这东西的价格?昨儿个换了些家用,今日只怕要现钱了,母亲身子不好,要给她买药补身——” 周氏赶紧道:“这丫头不知道行情,我也是怕你们蒙她,才跟着过来看一看,这东西可比香膏好多了,香膏还要一两银子呢,而且要到县城才买得到,丫头要给她娘补身子,我跟她家好歹是本家,昨儿个的十斤米和两只鸡就当是我送的,今天又来,才是付银子,喏,给你,一两五钱银子,以后要是有好东西记得给我留着。”说着,将钱塞进了冯桥桥手中,暗自捏了捏她的手腕。 这段话,亦真亦假,唱做俱佳。 冯桥桥也自然明白了周氏的意思:只怕是帮着我做了这笔生意,想要从中分些红利吧? 她的确是猜对了,几个少妇见了周氏那东西,啧啧称奇,便想自己过来找冯桥桥,但周氏昨儿个在冯桥桥这里占了点小便宜,以为这丫头好糊弄,又因为自己看中的那女婿昨日没来,心情不佳,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亏大了,今日就领了这几个妇人来,想将自己“亏”了的便宜占回去。 身边几个少妇虽然明知道周氏是个小气精明的,但是看到她当真给了一两五钱,也的确见到昨天冯桥桥从周氏家中拿了米和鸡出门,不信也得信,虽觉得有些贵,但见周氏如此大方,自然也不甘落后。 “那桥丫头去拿吧,一两五钱便一两五钱,我给你!”有人带了头,另外两个少妇也一狠心,从腰间拿了银子出来递过去。 冯桥桥挨个接过,从屋中将瓷瓶拿了出来,挨个递了过去,中间,她并没说话,几个少妇虽然花了钱放了血,但是想到这东西物有所值,而且是周氏也有的东西,立刻又觉得没那么难受了,欢欢喜喜告别而去。 周氏站在屋门口,伸了手,道:“拿来吧?” 冯桥桥一笑,将周氏给的一两五钱递了过去,“多谢三婶了。”说着,转身进屋,周氏一张脸顿时涨成了青紫色:这么笨又这么不识好歹的丫头,竟然过河拆桥! 正在此时,冯桥桥忽然停住步子,回头,又给了五钱银子,道:“这五钱银子,是三婶帮我拉生意的报酬,最近我脚受了伤,做不了东西了,等脚好了,有了好东西一定孝敬三婶儿。” 周氏本来郁闷的心思一松,接了过来,脸色有些不愉,但是总算将昨日那“亏”了的补了回来,心情忽高忽低之后,倒不怎么生气了,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阵客套话之后,离开了。 011 再见 周氏并没多坏,只是贪小便宜,若是不给,以周氏的脾气,一小气起来说些刻薄话,冯桥桥可没那个心思跟她斗嘴,若是直接给了,只怕人家当她好欺负,以后经常欺负上门可不好。 虽然给的不多,不过,既不撕破脸,也让她自以为冯桥桥蠢笨,以后的日子里,有好处。 冯桥桥抛了抛手中的银子,笑嘻嘻的塞在腰包之中,转身出门,去山路一边拔了些青草,想要剁碎了喂鸡。 因为脚不方便,这一路就走的慢了些,等到回到家中之时,已经是四十多分钟了。 冯家 一位青年男子,长相十分俊秀儒雅,感觉像是古时候的书生一类的,头上还包着纶巾,肩上背着大大的药箱,似乎正要出门。 冯桥桥看了他一眼。 “丫头,你回来了!这几天你头撞到了,都是庙里的老人给你弄的草药,脚又扭伤了,也不知怎么样了,快过来,让许大夫看看吧!” “嗯,好啊。”冯桥桥点头,原来这是许大夫,礼貌一笑。 乖巧,温婉可人,拄着手中的树枝想要上前。 只是,在看到屋内走出的高大身影时,笑意立刻变的有些僵硬—— 冤家路窄。 这个混蛋在她家做什么?! 温婉的眼神烧成了燎原大火,该“烈”的人却依旧淡漠如常,气氛一时间冰火两重天,许秋白掀了掀眉毛,没有动作。 冯海没发现女儿的变化,一把拍上罗烈的肩头,“丫头,这是罗烈,你不认识了吗?以前你们……”话到了这里,忽然顿住,不是大骂就是泼水,没什么好说的。 讪讪住嘴,对着罗烈道:“我这丫头前几日滚了山坡撞了头,这两天缓了过来,休息之后竟然像是变了个人似得。” “嗯。”罗烈淡淡道,高大的身子让小院有些狭小。 原来他叫罗烈。 冯桥桥眼睛一眯:“我倒觉得若有所失啊,我看着罗大哥怎么都感觉有些眼熟,我以前肯定经常见他,也对他印象深刻。” 黑眸蓦地转了过来,低沉道:“是吗?” “是啊。”冯桥桥接口:“我以前从来没心没肺,能让我印象深刻的事情向来很少,居然能把冯大哥记得这么清楚……”印象深刻四个字咬得微重,明示暗示这个仇记定了! 冯海打了个哈哈:“是啊是啊,以前是见过几次……也将家里的水缸打破几次,印象深刻也是应该的。” 冯桥桥嘴角抽了抽,这个爹,真会给自己闺女泼凉水,这兜头就浇的本事可不是什么人都会的。 罗烈恍若未闻,眼帘微掀:“知道以前没心没肺,现在既然大彻大悟了,就该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对。” 不该说的话就不要乱说,差不多你就闭嘴! 冯桥桥皮笑肉不笑:“你干嘛说话的口气像我爹一样,虽然你看着的确和我爹差不多,但是我实在接受不了一直喊大哥的人变成叔叔,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还有啊,大彻大悟这词儿用的不对,我又不是要出家做姑子,怎么能用大彻大悟呢,应该是脱胎换骨才对!” 这个词好啊,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真的是脱胎换骨了。 淡然的黑眸之后闪过一抹暗沉,本是不理睬,没想到这个泼妇蹬鼻子上脸!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眼神,看的还挺吓人。 “你……你……你说我狗改不了吃屎?!”自贬,自然有自贬的作用。 “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罗烈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边上的许秋白,看戏的念头更浓了,他这位师兄,向来冷若冰霜话又少,能叫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这个小丫头的能力不容小觑。 此时,绕是以冯海的木讷,都发现这两人有些不对,正要再说,只见原来站着没动的冯桥桥放下青草,满脸泪水的扑进了冯海怀中。 “爹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闹脾气了,我以前有什么错都是以前的事情,我改好不好,我知道你和娘疼我,我改,我一定改……” 不知道是这个身体本能反应,还是她真的心思涌动,当她扑入冯海怀中的时候,鼻子一酸,想到自己再也回不去,想到前世自己的爹娘,想到这样慈祥和蔼的一对父母,为他们的女儿包容了一切,顶着贫穷的担子,却没有如寻常父母一样,卖子卖女,本来演戏的心思却淡了下去,居然切实的投入这一场父女感情交流之中去,她知道,眼中的泪水是她心中酸楚最真切的体现,没有爹娘的孩子像野草,她何其幸运,家贫不是罪过也不会让人惧怕,没有亲人的孤寂和落寞才最残忍。 冯海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泪水和动作震住了。 这丫头,自小刁蛮根本谈不上懂事,让家里人操碎了心,但这个丫头却是冯海和白氏第一个孩子,白氏将这个孩子疼到了心尖儿上,即便后来这丫头对白氏又骂又叫,忤逆不孝,白氏也只是默默的流泪,冯海憨厚老实,却对妻子疼到了骨子里,让他去疼那么一个忤逆的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血浓于水,骨肉相连,若真要做到不关心她的死活,又怎么可能? 昨日女儿的改变他看在眼中,可潜意识里是不信的! 此时,纤细的小手攀住了冯海的臂膀,滚烫的泪水滴答在胸前,仿佛要流进他心里去,冯海铁血男子,却感觉得到,女儿的真心诚意。 憨厚的脸上流露出激动和振奋,连眼眶中都有了些许湿意,冯海颤抖着手搭上冯桥桥的肩膀,“嗯,我知道,我的闺女是最听话的,爹爹相信你,爹爹一直都相信你。” —— 不肖女悬崖勒马金不换,慈祥父守得云开见月明。 “爹爹,我会努力的。”努力,让家里过上好日子!冯桥桥抬起头来,认真的道,灵动的大眼异常璀璨。 冯海摸了摸她的眼泪,忽然一笑,面色有些尴尬的看了罗烈一眼,“罗兄弟,让你看笑话了,这丫头,你也知道以前就是那么个样子,如今她要改了,以前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冯桥桥打着哭腔道:“嗯,对啊,罗叔叔,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等我以后有了钱,我会好好孝敬您的。” 好、好、孝、敬! 罗烈将这场父女情深看了个透彻,依旧回了一个字:“嗯。” 好家伙,冯桥桥咒了一声,果然是个腹黑的,这样都能这么淡定! 012 罗烈 “虽然你将我推下山坡扭了脚,我……”话说到这里,看了冯海一眼,一直看戏的许秋白,轻咳一声,“冯大叔别生气,我师兄就是这样的人,这么多年你是知道的,脸臭,靠近他的女孩子……呃,他都不让女孩子靠近,推了丫头下去,也定然不是故意的。”完全没给罗烈否认的机会,直接替他承认了。 这一段话,为这本来烧的不旺的火,添了一把柴。 冯桥桥心中赞了一个,对许秋白这个白面书生的好感直线上升。 冯海神色莫测的看了罗烈一眼。 “罗兄弟……她只不过是个小丫头……”依罗烈不近女色又厌恶冯桥桥来说,这件事情也不是没可能,尤其,据说某年某月某日曾经发生过类似事件…… 罗烈皱眉,对着许秋白低呵一声:“胡说什么!”然后转身,看着冯桥桥泪湿的小脸,口气依旧很淡:“几日不见,牙尖嘴利了。” 冯桥桥看着他淡定的样子,想到那日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情,一张小脸隐隐爆红,不要误会,她气坏了。 自她醒来至今,虽然家人神色怪异,对她却都含着隐隐的关心,但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恶劣了,让她感受到了彻底的鄙夷也罢了,无端端走山路也被他扯下山去,跌成一堆,伤了腰和脚,脚伤,只怕十天才好的了,尤其,他还……他还…… 想到某事,脸色更红,立刻呛了回去,“那也好过有些人冷酷无情!” 罗烈脸一瞬间黑了一半,黑的发亮的眼眸似乎蕴着风暴,半晌,一字字道:“是吗?” 这男人现在的神色,像是要出闸的猛虎,张扬,狂颠,冷厉——危险!每个字都像是巨石一样砸了下来,冷的像是能砸死人。 冯桥桥心中一突,差点退了一步。 心中立刻警觉,嘴上便宜,讨一些便差不多了,至少目前为止,再怎么,也整不到他,若反而惹恼了他,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于是道:“爹爹,我头疼。” 冯海心中关心冯桥桥,赶紧让了开来,“对对,许大夫,来来来,再麻烦您一次,帮我这丫头把把脉吧,看她有没有哪里不对的。” 刚抬起一只手,一道目光杀了过来。 许秋白觉得自己周身瞬间凉了一截,清了清喉咙:“师兄在这里,就让师兄看看吧,师兄的医术比我好,也更能让冯大叔放心才是,况且,听着丫头的意思,摔了山坡跛了脚,总跟师兄有些关系,师兄向来有责任感,肯定是要亲自诊脉的。” 两面三刀! 冯桥桥忽然抬起头来,狠狠的剜了许秋白一眼,更狠的瞪向罗烈。 许秋白悠闲的转了过去,得罪丫头,总比得罪师兄好,在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师兄不好惹,丫头,更不好惹。 “爹爹,我又不疼了。”不需要这个罗老头把脉! 冯海一听,脸色大变,“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不会是出了什么大毛病吧?!丫头,你这是咋了?罗兄弟,快给她看看!” 冯桥桥的脸上一瞬间变了无数种颜色,悲催!这位可爱的老爹你什么时候能不给女儿泼凉水?! “我看罗叔叔心情不好,肯定没心思给我诊脉!”开玩笑,叫他看病不如直接杀了她,况且这个臭男人也不会给她把脉! 罗烈忽道:“医者父母心,谁叫你是我侄女儿?” 冯桥桥的脸色又是一变,笑意挂不住了,冯海嗯了一声,“那快给她看看。”话落,一把推了出去。 罗烈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定住,抬起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压在她肩膀上的手力鼎千钧,让她动弹不得,握住她手腕的大手灼热,指尖却冰凉,一时间让冯桥桥怒火上冲,这个黑心的男人能把出什么好结果?!愤怒的眼神快要烧出火来。 罗烈黝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冷硬的唇角绷的死紧。 冯桥桥咬牙:“怎么?绝症?” 说实在的这身体有些弱,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毛病,看看总是不会错,但是这个棺材脸罗烈死老头给她看,她就万分不爽快!尤其是想到这个男人捂着嘴巴不让她呼吸,又将走路不利索的她丢在山道上,别说绅士风度了,连最起码的尊老爱幼都不会……好吧,她岁数不大却也不小,说是幼,有点牵强,但这个男人绝对是高危分子! “丫头,别乱说,让罗兄弟给你看看。”冯海着急道。 罗烈淡道:“祸害遗千年,死不了。” “你——” 淡定,淡定!打盹的老虎逗逗还可以,清醒的老虎万万不能以身试法,再说,她可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泼妇! 半晌,就在罗烈要收回手的那一瞬,门外来了两人! 三个男人围着冯桥桥站在院中,尤其突兀,人还没走到近前,一个小丫头便大声道:“娘,你快看,就是那个,那个姐姐和叔叔都在!” 冯桥桥眼前一亮,好可爱的小丫头,好犀利的眼力见儿,知道我是姐姐他是叔叔,不错,值得表扬!得意的瞥了罗烈一眼,后者面瘫。 周氏眯起眼看了过来,不过,倒不是看冯桥桥,而是看着冯桥桥身边的罗烈,目光热切,她本来已经回去,但是冯艾艾却忽然说,路上看到罗烈和许秋白来了冯海家,便赶紧跑了过来。 “罗公子!您什么时候来的?!我家英英身子不舒服,我还想着您什么时候出山的时候顺便来给看看呢,她这个丫头呀,别的大夫都不让看呢!” 此时热切的目光,完全是一副推销女儿给对眼女婿的姿态。 于是,冯桥桥终于知道,三婶家的闺女看上的就是眼前这个老头……什么眼光?! 罗烈和许秋白是师兄弟,住在茶山中,医术高明,也让茶山无数少女心怀期待,相较于许秋白的温文尔雅,罗烈的人却正和他的名字相反,不但不烈,甚至十分冷漠,不近女色。 人总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越觉得好,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周氏和她的女儿冯英英,便对罗烈十分有好感,但是,这是典型的剃头挑子一头热。 罗烈没动静,连个眼神都没扫,周氏也尴尬惯了,没太大反应,罗烈一向少言少语,能让他开口说话天不下红雨,也得扑红云,倒是许秋白笑了笑:“冯姑娘的身子又不好了呢。” 这话,似玩笑似认真,冯桥桥看了许秋白一眼,以眼神询问,后者只是淡笑一声转过脸去。 小气!冯桥桥咬了咬牙。 从周氏来开始只看到罗烈一个,周围完全隐形人,此时,罗烈换了一只手把脉。 周氏热切的目光变成疑惑,视线从罗烈刚毅的胳膊,转到薄茧的大手,以及,手中的细腕,继续,往上。 愣了一下,周氏才有些勉强的笑道:“哎呦,桥桥在呢,你看我这一着急都没看见你!” 她挥了一下手中头巾,走上前来的感觉,让冯桥桥想到了电影电视里的媒婆,无来由的抖擞了一下! 罗烈的眼眸似乎扫了她一下,太快,若有似无。 013 三婶 “嗯。” 周氏又走近了几步,目光停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本来热情的目光一瞬间难看起来。 “你这丫头身子不好老跑出去做什么?你滚下了山坡还让罗公子跳下去救你,我以为是艾艾看花了眼,原来是真的!你自个儿摔坏倒也罢了,罗公子那么好的医术,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以后谁给茶山的山民看病呀?!” 冯桥桥眼眸微闪,这大概就是躺着也中枪的意思吧,什么叫自个儿摔坏,罗烈出差错?她冯桥桥也太不值钱了! “没事没事,这不还有许大夫呢么?” 许秋白适时的咳嗽一声,表示一下存在感。 周氏扫了许秋白一眼,视线再次转到冯桥桥身上,像是见了仇人,冯桥桥接着道:“你家英英一直等着大夫来瞧,想必身子不舒服很久了吧?” 周氏一愣,她一向也只看得见罗烈,又觉得冯桥桥是个蠢货,自然没有多加注意,不由接口道:“嗯,对啊。” 冯桥桥点了点头,“你家英英病了这么久没看大夫居然还能等,罗叔叔,你真厉害,知道有个现成例子,祸害遗千年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呢!?” 她懒得计较,不代表她好欺负。 瞬间,四周静了下来。 茶山没有私塾,虽然周氏也是大字不识,但是这种俗话却也听得出来什么意思,一张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这个死丫头,居然叫罗烈叔叔,还有,这话不是摆明了那祸害遗千年不是说英英吗? 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一句话,重伤了周氏两次。 罗烈眉心似乎又蹙了一下,便没了反应,周氏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冯桥桥,恨不得吃了她! 冯桥桥本就是含沙射影,故意整他,此时见他闭口不言,稍有些无趣,她却不知道,罗烈向来对于闲杂人等,连一个表情都懒得施舍。 冯亮亮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冯艾艾拽了拽冯亮亮的衣袖,“亮哥哥,祸害遗千年是什么意思?!” 火上浇油。 周氏大怒,“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滚回来!”话落,一把将冯艾艾拉了过去,冯艾艾被吓了一跳,一副要哭的样子,周氏转头,狠狠道:“你这个死丫头,你敢说我家英英是祸害?!茶山这么多人家谁不知道你就是茶山最大的祸害,忤逆长辈好吃懒做——” 冯桥桥蹲下身子,冯亮亮就站在一边。 “她叫什么?!” “叫三婶啊。”大姐不是昨儿个才见过三婶而吗?怎么着就不认识了,看来真是病的不轻,撇了撇嘴。 冯桥桥垂眉,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叫我三婶!?冯亮亮你胡说什么?” 冯亮亮圆圆的眼睛睁的大大,十分可爱,瞪了冯桥桥半晌: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她三婶了?! 周氏气的脸色铁青:“你……怪不得十七了,连个媒婆都没来过,还让你爹娘私下里偷偷找媒人问亲,有谁敢娶你这种货色?!” 冯桥桥嘴角抽了抽。 十七,在现代那可是如花少女一枚,放在这个万恶的旧社会都是孩子他妈了,如今的她,显然是嫁不出去的,今日闺女明日黄花——老姑婆!她本也洒脱,况且这件事情她躲还来不及,自然没那么生气,哪知听到一声大喝。 “周海清!你给我闭嘴!” 冯海上前一步,女儿是他自己的,这十七年来他都只甩过一个巴掌,还是因为气急了,从来没说过一句难听的话,这个女人凭什么开口骂她?! 冯海本就长的魁梧高大,也向来不发脾气,这鲜少的怒火,立刻吓了周氏一跳。 冯桥桥心中一暖,有人护卫的感觉,总是好的,往父亲身边靠过去些许,低垂了头,想着,周海清啊,这女人哪里清了,糟蹋了名字呢。 冯海以为女儿被吓到,拍了拍冯桥桥的肩膀,心中一痛,瞪着周氏的眼神更狠了。 “他四叔,你家这个丫头,实在太没教养了!” 周氏被吓了之后,反倒冷静下来,她家境算是好的,见过些世面,毕竟不是一般的山野村妇,尤其是在罗烈面前,更是不想丢了颜面。 古代,没教养这事儿说的大点,是要挨家法的,虽然冯氏一族贫穷,但宗谱祠堂这样的东西,这么多年来还是有的。 冯桥桥以前少出门,都是对父母叫喊,父母不介意也就罢了,周氏被这么冲撞又怎么会不介意? 冯海脸色变了变,“周海清,丫头只是同小孩子开玩笑,你这么大的人难道要跟丫头打嘴架?” “她开口便说英英是祸害,诬赖自己堂姐,这叫开玩笑?!” 冯海憨厚,字眼里找毛病这种事情又怎么做的来?况且冯桥桥的确有那个意思,一时间接不上话,冯桥桥眸光微闪,道:“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得打比方,用错了词,我给你道歉。” 承认是文盲总比挨打好啊…… 周氏哼了一声,面色还是很难看,冯桥桥又道:“我知道您不喜欢我,所以方才进来都说我出了问题没事,只要罗叔叔好就是了,我是你侄女儿,为什么你那么关心罗叔叔,一点都不关心我,况且,我原也没那个意思,三婶儿……” 这话,亦真亦假,却得体的很。 饶是以罗烈的冷漠和淡定,此时,也皱了皱眉:唱做俱佳,是真是假? 本来方才吵闹时候,便已经有不少邻里跑来看热闹。 周氏昨日听说,罗烈和冯桥桥抱着躲在山坳之中,她来了一次没见着,反而因为一时兴起花了钱,心情欠佳,今儿又见罗烈竟在冯桥桥家中,状似亲密,罗烈一直是她看对眼了的,自然气不过,开口便越发刻薄了。 不过,她是个明白人。 这事儿,她做的欠妥当,开口便关心罗烈胜过自个儿侄女,虽然茶山人都知道她的心思,但是人总是好面子的,让乡亲说她倒贴了女儿上去人家都不要,多难听? 此时见外面又围了那么多乡亲,周氏面色变了变,不尴不尬道:“我这不是着急自家闺女身子吗?!一时间也说错了话,好了好了,把你个半大的黄毛丫头,看看吓成什么样儿了?” 冯桥桥一笑:“谢谢,三婶……等罗叔叔给我治好了病,我就带他到您家去看英英妹子,罗叔叔说了,医者父母心,我是罗叔叔的侄女儿,你又是我三婶,那英英妹子也是他侄女儿,他一定会去看的。” 哼,气不死你才怪!敢说我不值钱?! 话落,飘过挑衅一眼,然后低头,笑的不怀好意,此话,无疑是恶整罗烈方才强制替她把脉。 014 白眼 罗烈一时间脸色铁青。 冯英英是谁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就胡乱指派,利用他。 周围乡亲无不点头,懂得关爱姐妹婶娘了,不错,有错就改才是好孩子,对于冯桥桥叫罗烈叔叔这件事情,倒是没什么大反应。 以罗烈二十七岁“高龄”来说,做冯桥桥的叔叔也不为过,何况,冯家家大,冯海有的兄弟还比冯桥桥小呢。 …… 一眨眼,好女婿变成了叔叔。 周氏咬了咬牙,面色难看,“我……” 我了一阵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皮笑肉不笑:“好啊,桥桥果然是好孩子。” 那好孩子三个字,咬的十分重,被气了个够呛。 冯艾艾有些疑惑的道:“娘,你不是说英英姐姐比桥姐姐大了半年吗?为什么刚才她叫英英妹子,你不说她?爹爹说了,好孩子不可以乱说话,有错要改的。” “原来英英是我堂姐,我还以为是我妹子呢,不知道英英堂姐的孩子是男是女呀?” 周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万分难看,围观的百姓都开始摇头晃脑,这不是秘密的秘密,不需多说,大家心照不宣。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你爹尽教些没用的!回家!”周氏又踩了一脚,心中却憋的难受,拉着冯艾艾往门外去了。 冯桥桥冲着周氏的背影道:“三婶儿,我等会就带罗叔叔去给英英姐治病。” 周氏十分迅捷的步子似乎踉跄了一下,之后,走的更快了,让冯桥桥心中解了口气。 正所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罗烈眸中划过阴翳,瞬间,甚至于周围空气都冷了一分。 冯桥桥条件反射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那股要倒退两步的心思又涌现上来,却依旧定住不动,只是死死的瞪着他。 他浑身都是不怒自威的气势,目光锐利冷酷,黑眸深不见底,没有说出一个字,甚至于呼吸频率都未变,但冯桥桥就是感觉到了,他生气了。 其实,他的样貌,说俊朗,不如说严厉来的准确些,“你刚才说什么?” “你瞪什么瞪,我说让你去给冯英英看病!”冯桥桥不服输的瞪回去。 罗烈此时的表情,绝对不是故作姿态,黑眸微微一眯,手也下意识的收紧。 “唔……” “师兄!” 一声小小的闷哼传入了耳中,接着是许秋白的呼喊。 只见冯桥桥脸色发白,而罗烈手中还握着她的手腕。 罗烈眸中闪过一抹辨不清的神色,豁然松手。 “大姐,你怎么了?”冯亮亮焦急道。 方才站在一边看院子里的鸡,不小心碰了大姐一下,没想到大姐居然痛的叫出声来! “没事。” 冯桥桥白着一张脸无语问天。 她又怎么好意思怪弟弟呢?当然不能说因为冯亮亮用力过大,她的脚腕又扭了一下,痛死人了! 没好气的转头—— “我身子有没有什么别的不——啊!你干嘛!”冯桥桥的话还没说完,罗烈忽然弯身,将她抱了起来。 “闭嘴!” 罗烈径自抱着她进了屋走到床边,手一松。 咚! 冯桥桥没来得及娇羞恼怒,人便被直接丢了下去,重重摔在床上,如此野蛮的对待,让她彻底上火,不顾父亲在侧,喊了出来。 “好痛!你这个死老头,到底要干嘛?!”她不悦的转头,算是明白了,这个男人野蛮成性,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 但是,一瞧见他的眼神,她闭了口,小脸上的怒意,随即被浓浓的狐疑取代,接着,是压制不住的火气。 她刚刚从他眼里瞧见的,是厌烦? 他们俩根本八字犯冲,就算她的原身是个泼妇,可昨儿个也受了那罪,当是还了,现在她没对他厌烦,他倒是还恶人先告状?! 草可忍脚不可忍! 她不知道的是,罗烈以为捏痛了她,郁闷自己下手太重,不管这个女人如何,伤了人总是不对,觉得女人天生就是麻烦,而眼前的女人,简直是顶级麻烦。 一时间乌龙满天。 “你发什么疯?走开!” 罗烈蹲下身子,想要检查手腕和脚伤。 冯桥桥一把推了过去,“昨儿个你把我推下去的时候干嘛去了?现在才来检查,装什么救世主?猫哭耗子假慈悲!” “什么?” 罗烈本不打算接话,但是她的词汇很新鲜,救世主…… “……” 冯桥桥一噎。 手下推了出去,跟推到巨石一样,分毫不动,又有些暖烫,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正贴着那人胸膛,立刻缩了手,火气高涨:“我见着你两次便伤了两次,你还是赶紧给冯英英治病去吧,爹!您快让他出去!” 治她的相思病去! 依这两次的短暂接触,这男人身材壮硕,要是她还是自己去推去赶,简直以卵击石,只得向老父求救。 “罗……” 两位当事人,冯桥桥是身在现代男女之防没那么严重,再加上本来气昏了头,对他抱了自己的事情没太注意,罗烈则是因为根本视礼教为狗屎,不放在眼里。 不过,好歹冯桥桥也是闺中女子,如此被一个男人横抱着进了屋子,当然让冯海闷了一下,“罗兄弟,你看这……” 罗烈不言,起身退后,以往遇到的女子要么是小白兔,吓得不敢靠近他,也有些有身份地位,本性刁蛮的,在他面前都刻意装作温婉,所以他活了半辈子,从未遇到如此刁钻不讲理的女人。 罗烈闭了闭眼,正要转身出门,忽然感觉鼻息之间传来某种非常熟悉的香味,没出门,脚步倒是转往橱柜去了,这不是那猪草的味道吗?这个女人采了那么多,难道这种草,除了喂猪,还有别的用处? “你看什么看?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吗?” “……” “这是我的屋子,滚出去!” “……” “你这个死老头,没礼貌的东西!” …… 围观几人大眼瞪小眼。 闷骚男! 连声叫骂却得不到回应,冯桥桥郁闷的咬牙切齿,无法可施。 讲道理?跟这种野蛮人没道理可讲!打,打不过人家,脚还受了伤;骂,人家不回应,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她现在是个山野村妇,没权没势,要想压死他也不可能。 但他还把你气得要死,你现在想整他,怎么整? 到最后,只得恶狠狠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料,用力过度,差点厥过去,缓过神来之后,立刻把这仇也记在了罗烈身上。 015 借书(首推求收藏) 许秋白轻咳一声,道:“冯大叔,我看冯姑娘进门时脚步不利索,伤了脚吗?” “呃……”说实在的,冯海没注意到这点。 “昨儿个姐姐回来的时候,走路一脚高一脚低的,我说她不当回事!”冯亮亮想到自己刚才肯定是撞到了大姐。 “许大哥,你快帮姐姐看看吧。” 许秋白提起药箱进了屋内。 两个大男人,一瞬让屋子变的有些狭小,许秋白正要把脉。 冯桥桥赶紧提起心思,今儿个可不是跟那个棺材脸吵架的,道:“许大夫,前些日子我撞了脑袋之后,什么都模糊起来,反而喜欢摆弄些花草,不知道许大夫可不可以借几本书给我看。” 这个世道没有《本草纲目》,但类似的书本应该是有的,一直用那些半成品赚钱,太浪费材料,得加些有用的药材做成古人用的药膏才行,为了书,她可以和颜悦色。 许秋白挑挑眉,“姑娘请讲。” 冯桥桥深吸口气,好吧,虽然这个许秋白刚才出卖过她一次,但好歹懂点礼貌,“佰草集……一类的。” 许秋白眸光一闪,笑的有些莫测:“那书……” “书怎样?” 许秋白曲起一指抵了抵住鼻尖,清了清喉咙:“抱歉,不是我不借给冯姑娘,你想借的书,我这里没有,我与师兄各有所长,我只对伤寒杂病之类研究较透彻,百草和跌打,是师兄的专长,所以——那些书,只有师兄那里才有。” 噢,好吧,谁叫他这位师兄半辈子都一副冰雕脸,好不容易看到变脸,不煽风点火实在不是他的本色! 哗啦! 宛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冯桥桥本来淡定的心思再次掀起万千涟漪。 所以,想借书,还得找那个棺材脸? 茶山离县城好几里路,在可以说没有交通的古代来说,一个来回就是半天时间,她脚还受了伤,去了县城未必有人愿意将书卖给她,一般这些,都是不传之秘,有些变态的还传男不传女,或者传内不传外,她总不能为了一本书把自己卖了吧?况且,她想卖,未必有人愿意买,古人的怪癖太多! “你是说他?”冯桥桥曲起一指指着罗烈,指尖有些颤抖。 这叫什么?冤家路窄已经不能形容他们现在的处境了。 “对。” 冯桥桥看着笑的一脸温和的许秋白,真的想告诉自己,是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不借。”罗烈冷冰冰的道,转过身来。 冯桥桥本来有些迷茫的神情,被这句话打碎,眯起眼道:“你不借?” “不。” “咳,师兄,冯姑娘的脚伤,怎么说都是因为你,算来你欠了她一次。” 罗烈浓眉一皱,“佰草集乃师门不传之秘,就算我伤了她,也不可以破坏门规。” 许秋白眨了眨眼,“师兄,门规也有说,失手伤人,不单要医好人家,还要答应伤者一个条件,无论是什么,都必须做到。” 罗烈面色微沉,瞥了许秋白一眼,后者立刻转过脸去,当没看到。 冯桥桥嘴角一勾,皮笑肉不笑道:“许大夫,还是算了吧,他这种野蛮人,哪里会讲道理?我伤便伤了,就当是被疯狗咬了。” 罗烈豁的转过眼来,黑眸亮的璀璨,怒火直冒。 冯桥桥摇了摇头,又道:“不借就留着下崽吧,你以为谁稀罕?” 噗! 许秋白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从未见过能把粗俗的话讲的如此娇蛮的女子,罗烈气的脸色铁青,半晌,咬牙切齿道:“好!” 他就不信这个大字不识的女人,看得懂那些书。 冯桥桥笑道:“这可是你自愿的,我可没逼你。” 罗烈深吸一口气,正要转身出门,许秋白道:“既然你们二位已经达成共识,那在下这就离开了,师兄,冯姑娘的伤势,还望师兄多多注意,告辞。” 要是再不走,难保师兄不会突然发作,收拾他! 罗烈伸手想要叫住他,眉毛皱的死紧,最终没开口。 罢了,伤了人的确是他的错,大丈夫顶天立地敢作敢当,不就是治伤?! 冯海和冯亮亮看着笑的怡然自得的冯桥桥,想起走的踉跄的三婶和气的脸色铁青的罗烈,忽然觉得那笑容有点让人心里发毛。 冯桥桥道:“还请罗叔叔多多担待。” 罗烈瞥了她一眼,不发一语的蹲身,板着脸面无表情,凝神诊脉,十分认真。 这让冯桥桥打算挖苦几句的话有些说不出来,呿了一声转过头去。 隔了一会儿,把脉结束,罗烈的手搭上冯桥桥脚踝,十分认真的摸骨,其实扭伤真的不是很严重,罗烈诊断之后,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你去哪?书没给我!”冯桥桥大声道。 罗烈脚步未停,直接出门离去。 “喂!喂!罗老头——” 罗烈哪里会搭理她?几个大步便走的没了人影,冯海摇了摇头,这丫头,虽然会孝顺了,还是这么口无遮拦,“别喊了,像什么样子?罗兄弟既然答应了,就会把书送过来的,他住在山腰的竹林里,离的不远,估计是回去拿了。”口气有些无奈,有些慈爱。 冯桥桥吐了吐舌头,“爹,中午把那只公鸡杀了炖汤吧。” “不是说要等生了蛋养鸡,杀了公鸡怎么养鸡?” 冯桥桥从腰间取出那四两银子,拿了二两给冯海,“爹,这个您帮娘抓药,买些大米和面,然后买些纸笔来给我好吗?我走不了原路了,我知道您马上要去送柴。” 冯海一下子愣住了,“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二两银子!这得买多少大米啊! 全家两个月未必能见二两银子,有了就花,甚至还欠了许大夫好多药钱和诊金! “这是三婶来买花给的,没骗没抢。”她没忘记冯巧巧曾质疑她骗钱,所以得事先讲明,“你也看到刚才三婶那么生气,得理不饶人的,我要是骗了她,那还不抖出来叫大家笑话?” 冯海怔愣道:“好……好……有本事了……” 冯桥桥虽然不良与行,但是做饭还是可以的,鸡是冯海杀的,冯桥桥卸下两只鸡腿放了起来,用小斧子将一整只鸡剁成小块,才用干葱苗和栀子花做作料,做了一盘炒鸡块,家中油也少,只倒了少许油,还好,这只鸡算是肥的,刨了些肥油出来,放在锅中,不一会儿就成了油水。 做完这些之后,蒸了大米饭,炒了一盘昨儿个留下的竹笋。 昨儿个拿来的母鸡也很争气,到现在下了两颗鸡蛋,冯桥桥拿着鸡蛋有些怔愣,她本想用鸡蛋合着玉米面和荞面,做饼会很酥,但是显然做饼这件事不是她擅长的,若是能看冯巧巧做一次,有样学样也好…… “你就那么败家?才弄两只鸡来就杀了来吃!” 016 刺绣(首推加更) 一声嘲讽传来,冯桥桥无奈一笑,这个不可爱的妹子! “我想吃鸡肉,便杀鸡,这也没什么吧?再说了,也不是我一人吃,全家人都可以吃到。” “你又死性不改,以前便是这样,说什么为了家人,还不是你自己一人吃了,让爹娘和弟弟都看着?!”想到三年前,最后一只老母鸡,被冯桥桥软磨硬泡的杀了,结果吃的时候她发疯了似的将一锅肉都端去自己屋中,反而吃坏了肚子,冯巧巧就气不打一出来,当然,冯桥桥并不知道还有这么奇葩的事情,只是隐约也听出点端倪。 “亮亮在长身子,吃点肉是应该的,爹每天做那么多事情,更要吃些肉食,况且娘的身子不好,不补怎么行?你现在对着我喊有什么意思,鸡也杀了我也做了,你喊它也活不过来,你还是赶紧过来做点饼吧!” “我——”冯巧巧被她这么一说,也发现自己反应过度,就算这鸡被冯桥桥吃了,也没法子,那女人一直是个自私的,况且,鸡也是人家弄来的,说这些的确浪费口水。 “你又做什么妖?大中午的做什么饼子,放到下午都凉了,还的浪费柴轰热了,你不知道家里的柴……”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哎……话没说全,遇到这么个精打细算的就是不行。 “你过来,我隐约记得做法,但是我不太会做。” “你自己发疯也就罢了,还想使唤我?浪费粮食的事儿你做了一桩又一桩,现在还想浪费柴?” 冯巧巧厉声道,杏目圆瞪。 “那你走吧,别在这了,我自己做,不使唤你,慢走不送。” 冯桥桥无奈的叹了口气,舀了玉米面和荞面,然后将两个鸡蛋打进一碗水中,用筷子搅拌均匀,虽然以前没做过,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电视里那些做,照猫画虎,就算做的不好,也差不多。 冯巧巧两步走上前来,“鸡蛋是给娘补身子的,不能叫你这么浪费!” 冯桥桥被罗烈气的本就够呛,皱眉道:“既然你对我做饭意见这么大,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一人做天,今天我做,明天你做,材料自备,你别用我的,我也不会用你的,现在,你出去吧。” 冯巧巧哼了一声,“鸡是你弄来的,你想怎么发落都是你的事情,好,就按你说的办,你最好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话落,转身出了厨房。 锅中鸡肉还在炖着,冯桥桥将面放在木盆里,把鸡蛋倒了进去,翻出盐,撒了一些上去,然后开始和面,她没和过面,也是很早以前到了乡下见过一个大婶和面,所以有样学样,不过手劲控制的不对,和好之后有些软。 她把面切成两块,然后将一块揉好了放回盆中,另外一块用擀面杖做成了小小花卷,揭开锅,一个个的堆在了鸡肉上面,半个时辰之后,饭菜上了桌。 香味四溢,让人直流口水呢,冯亮亮帮着冯桥桥端着米饭,惊讶的道:“姐,你怎么在鸡肉上面放馒头,哪里有人这么做的!” 冯桥桥捏了捏他的鼻子道:“傻瓜,这叫鸡肉焖卷子,不单可以吃肉,馒头在鸡肉上面,也沾染了鸡肉的香味,我留了一些鸡油,下午的时候稍微炒一下这些馒头,煮了粥,就又是一顿了,懂吗?” 冯亮亮惊异的直点头。 冯海和白氏自然高兴非常,尤其是知道冯桥桥给了冯海二两银子买家用,更是笑的合不拢嘴,直呼丫头长大了,冯巧巧,则是诧异了一下之后,十分认真的吃饭,饭后,直接上了山。 冯桥桥收拾了锅碗,就着灶上的余热,将方才留下的面拿了出来,揉了一阵儿之后,捋成长条,切成十几个小块,然后挨个揉好,用手掌一按,再用擀面杖小心推开,推成巴掌大小,将十几个小饼全部贴在了锅边上。 但愿电视剧没骗人,这么做这得可以吃! 冯桥桥头皮发麻,一边等着饼子熟,一边将两只鸡腿又洗了几遍,收拾好了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揭开锅盖一看,登时愣了。 十几个小饼子正贴在锅边,黄橙橙的,冒着热气,表皮还有些微裂开,她拿起一只饼子一掰,非常脆,一掰就开,放到嘴中一尝,眉眼都笑弯了,成了!这口味,跟现代买的小饼干一样,可能是因为放了些鸡油的缘故,不单又酥又脆,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儿! 这下早饭也解决了,以后她做饭的时候,早饭就吃这个,哈哈。 收拾完又做了饼,已经是快下午三点的样子,冯桥桥将东西都放好,正要进屋跟母亲说些事儿,却发现一个藏青色身影站在院中,背对着她,正是罗烈。 本来因为做出饼干而兴奋的心情,一下子哗啦啦凉了个透彻,“罗叔叔来送书?” 罗烈转过身来,面无表情道:“送药。” 不是来送书? “罗叔叔,你现在是要说话不算数,留着你的书下崽?” 罗烈黑眸闪过一抹光亮,“你若想看书,只能在我那里看。” “你防贼啊!我脚这个样子就算能去你那里,我也不知道你住哪,你强人所难?不愿借就别装大方!” 罗烈冷冷道:“随便。”说完,将一瓶药膏放在桌上,竟然转身就走。 “喂!你别走,喂!我……我答应了!” 罗烈步子一停,道:“药,一日三次推在伤处,用些劲,如果你安分些,明日便可走山路。” 说完,走的洋洋洒洒,冯桥桥嘴角抽搐了下,将药捡了起来。 拼命讲骨气和骄傲,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是最蠢的行为,她不会犯糊涂,要整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家中人各忙各事儿,只有白氏还在屋中刺绣。 “娘,我能看看你绣的东西吗?” “喏,给你看看。”白氏经过几天的观察,发现冯桥桥真的孝顺懂事了,也便时常带着笑,看着漂亮了许多,这大概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娘,你绣好的东西是怎么卖的,卖到哪里?” “我身子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绣呢,所以也接的绣品少,都是绣些手帕,让你妹妹拿到县城去卖,怎么,你想要条手帕吗?等我绣完了这条,晚上帮你绣。” “没,我想问问,这东西难不难,我想学一学,现在脚伤了也走不了多远的路。” “你要学?!”白氏惊喜的抬起头来。 冯桥桥面不改色道:“想学。”既然来了这里,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况且,家里日子又是这样,好多事情还需要她做。 刺绣,说难不难,说简单,那也不简单。 但在冯桥桥的感觉,是可以取巧的活儿,古时候都讲究花样,先是画了样板再去绣,而对于这样的手工艺品来说,创意和针法同样重要,她能画出来的东西,只怕这些古人连想都想不到。 想到这里,微微一笑,这一下午,便在学习刺绣之中度过。 ------题外话------ 首推啦,加更,欢迎留言拍砖探讨! 017 惊吓 学了一下午,冯桥桥也不喊累,将母亲教的两种针法都记牢了,才出门去做饭。 她把剩下的一点栀子花洗干净了,用淘米下锅,煮了粥,把中午做的卷子拿出来,用另外一口较小的锅炒了炒。 鸡油和小花卷的味道很浓,虽然是粗粮,但是口感也比前几日直接做馒头好吃多了,准备好了这些之后,冯桥桥倒了少许醋,温了温,从院中的菜池子里拣了几株长的好的青菜,用醋过了过,醋捋青菜,有助消化。 菜刚做好,冯海几人便回来了,冯海兴冲冲的扛着一大袋大米进了屋,道:“丫头,你看,我买了大米来了!” 冯桥桥一看,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觉。 那袋米,没有一百斤也绝对有八十斤,按照周氏给她东西的那个比例,五十斤大米要一两银子,一百斤大米,那二两银子不是全都没了?! “爹,你买了多少米!”冯桥桥克制着不要呐喊出声。 “一百斤!正好二两,你算的真准。” 冯桥桥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斟酌半晌,最后,只得泄气的道:“好了,我知道了,爹,你放下吧。” “哎!” 这么多年来都是白氏算经济账,后来冯巧巧算,冯海根本对买米买菜这种事情没担心过,只知道丫头给了钱叫买米,便全买了米,完全忘记别的了,在他心中,妻子补身子是大事儿,但是现在有了鸡可以下蛋,那全家吃饱就成了大事,米自然是重中之重。 “哦,对了丫头,上次卖了柴的钱,我今儿个给你换了些纸,给你。”话落,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来。 冯桥桥接了过来,吁了口气,还好,这个爹不算憨过头,虽然这纸质量实在差,总比没有好。 在这个世道,纸笔金贵,晚饭之后,冯桥桥收拾好了锅碗,找了炭块,和冯亮亮坐在了屋中,“先学名字吧。” 然后认真的一笔一笔在地上写了一个冯字,用的是现代简体。 “原来我们的姓是这样子啊,可是……怎么和我家那骡子拉车的时候感觉有些像?” 冯桥桥一阵无语,“好好写,你管它像什么,等你学会的字多了,我就让你用纸练字!” “真的?”冯亮亮睁大了眼。 “我从不骗人。” 冯亮亮本来惊喜的眼神立刻变的怪异,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几眼,冯桥桥此时反应过来,只怕以前那个闷起人来是家常便饭,笑就这样僵在嘴角。 “快写啦,看什么看!” “哦。”冯亮亮低头练着字,又觑了冯桥桥一眼:以前的大姐谎话连篇,现在的大姐吧,会不会骗人他不知道,但绝对会睁眼说瞎话,今儿个对付三婶不就是了? 冯亮亮虽是第一次认字,却很聪明,一晚上,学了五个字,冯桥桥送他出去,正要转身进屋,阴影之中传来一道女音。 “你还真的教他认字了。”冯巧巧从暗影中走了出来。 “说了,当然要做。” “但愿你真的变了,能一直说一不二。”冯巧巧冷冷说了一句,然后将手中的一小捆草递了过来。 冯桥桥接住,“什么?” 冯巧巧转身进了屋之后,才传出一句话:“草药。” 冯桥桥无奈的笑了笑,关心就关心呗,挂那么个脸子做什么?不过,这也提醒了她,该擦药睡觉了。 “明儿个你做饭,早些睡吧。” 冯巧巧的屋子黑了下来,冯桥桥也转身进屋,温水洗漱之后,将白日里罗烈给的药水涂了上去,脑中思索着要画的花样,和怎么商洽赚钱,认草药的事情,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早起。 冯巧巧已经做好了早饭,一切准备就绪上山去了,冯桥桥本来想练练昨日针法,又想到,不管是线还是布料,现在都是钱,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冯巧巧的早饭虽然简单,味道却是不错的,冯桥桥吃了饭,提着篮子出门,去山道边上找了些细嫩的青草芽,带回家中剁碎了喂鸡。 农家生活有农家生活的好处,这几日来她倒不觉得别扭和难受,只是刚开始几天被吓坏了,想到自个儿以前快节奏的城市生活,真的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放下碎青草,她将剩下的一把青草丢给了站着的骡子,准备找些事儿来做。 罗烈站在门边,一直将这个泼妇喂鸡喂骡子的动作从头看到尾,俊朗的眉目浮现些许疑惑,然后,又想到她挖苦自己时候的不遗余力,脸色沉了下去。 “能走了?” “喝!”冯桥桥被这忽然一声吓了一跳,本来快好的脚差点再次扭到,“你发神经?站在那里不出声想干嘛!” 罗烈不耐道:“能走就跟上。”就她那跳了一下的动作来看,显然是快好了,再说了,他昨儿个给的药,效果他自己清楚的很。 冯桥桥翻了翻眼皮,“去你家?” 男人转身前行,没有接话。 “去你家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的。” 罗烈本不打算开口,听她这话,却不由嘲讽道:“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攀着自个儿的时候,这个女人可是丝毫没想到这句话。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恩将仇报呢!”她凉凉道。 “你——” 罗烈被她一噎,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走。 “喂!你等等,我跟我娘亲说一声!” 冯桥桥赶紧进了屋子,虽然娘亲没醒,但是认草药这件事情现在是大事儿,而这个没良心的男人,肯定不会等她太久,也只得打扰娘亲休息了。 罗烈眸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归于平静。 一路无语。 罗烈是个沉默寡言的,冯桥桥则是根本不想同他说话,若不是为了那书,只怕早一脚踹了过去,山路倒是不难走,只是冯桥桥脚不利索,走的慢些,罗烈大步走的前面,隔一段路便悠闲的站在一边等她跟上,不等她喘口气,立刻又走,冯桥桥想要看书,只得在心中将这个混蛋问候了千万遍。 罗烈的居处十分朴素,竹屋三两间,清风徐来,竹影婆娑。 脚因为走了太多山路,像是有火在烧,倒是不难受,冯桥桥找了个凳子坐下,打量着这个小院。 罗烈走进内室,拿出书本丢了过来。 冯桥桥赶忙接下,小院之中用木盆养着各色花草,那第一排摆着的四盆,分明是铃兰和栀子花,至少在这个季节,是不能开花的,此时,那两盆花却开的娇艳欲滴。 冯桥桥挑了挑眉,看来,这男人真有些本事,至少做个园艺什么的不错。 罗烈一言不发的进了屋,便再没有动静。 冯桥桥歇息了片刻,院中有一方石桌,边上放着几只木墩做凳子,冯桥桥将书摊在桌上,细细看了起来。 还好,虽然字体有些艰涩,倒不算完全认不得。 她是新手,以前并未接触过这些,现在又没人带着,看起来便有些头重脚轻,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迷糊起来,因为昨夜睡的不好,竟然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阳光下,竹屋前。 一个小家伙蹦跳着,从草丛之中爬了出来,它的外形十分稀罕,一双小眼睛忽闪忽闪,毛皮光滑,拖着长长的尾巴,蹿到了石桌边上,磨蹭着一双穿着布鞋的脚踝,小爪子挠了挠,似乎在探测是否有危险。 半晌。 鉴于眼前物事没有反应,跳蹿着,从脚踝蹦到膝盖,再跳上胳膊,一步一爬,一个不小心,没有勾住衣裳,从胳膊上滚到了桌面上,小家伙懊恼的翻了个身,四下查探是否遇到什么危险! 冯桥桥重重的点了下头之后,猛然清醒过来,点了点眉心,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转头继续打瞌睡,手却豁然僵住—— 东西!? 冯桥桥慢慢的转过头来。 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 石桌前。 一人一物,四眼相瞪,接着—— “啊——” ------题外话------ 今天先不加更了,字数太多貌似不行。 另外,感谢nvshen01191的10朵鲜花,roccoon5星评价票一张,。694574542鲜花一朵,另外那几个都是老相识了,我不一一打名字,你们懂的,么! 018 有猪 一声尖叫,响彻云霄。 在屋内制药的罗烈闻声,低咒一声麻烦,推门而出,门刚一开,便有一个香软的身子直直扑进了怀中,引起一阵僵硬。 冯桥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的抱着罗烈的脖子不肯放手,身子颤抖的厉害,“你屋子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你是要吓死人吗!?” 呜呜,丢人就丢人吧,她绝对不要放开,混蛋!荒郊野外的怎么养那种东西!? “什么东西?” “老鼠!老鼠啊,难道不是你养的还是从农户家里爬到山上来的吗?”就这山下人的生活方式养的出老鼠来才怪!算来算去眼前的男人绝对嫌疑最重,说不定是为了整她故意的! 罗烈皱眉,她身上的青草味让他脑袋有些迷蒙,说话时候温热的气息也喷在了他的脖子上,刺激的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就是只猪!”值得吓成这样? 噢,这个混蛋,到了这时还有心思骂人?她真的想戳瞎他那双冷眼,让他知道真眼说瞎话是要遭报应的—— 等等,猪?! 冯桥桥疑惑的抬起头来,瞥了一眼面前的刚毅下颚,一把推开他倒退三步,转身看了院中桌子上的那个——东西! 很眼熟,非常非常眼熟。 大眼眯了起来,仔细确认半晌之后,目瞪口呆的僵在当场—— 那、那、那那那那不是一只老鼠,而是…… 一只荷兰猪。 现在,她不知道是应该上前抱住那只猪,表达异地相逢的喜悦,还是直接操把刀,杀了目睹她窘境的唯一“目击证人”。 罗烈深吸一口气,鼻息间却又吸入那种青草混合着香甜的味道,但当他看到那只猪趴着的位置时,皱起了浓眉,目光突变,冰冷的像是要吓死人,他一字字道:“你刚才在睡觉?!” “呃……”冯桥桥被他冰凉的调子一吓,一时忘了反击挖苦,尚沉浸在异世遇“故猪”的震惊中。 “滚出去!” 冯桥桥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罗烈,她不过是不小心抱了他一下,没必要这么着急的羞愤赶人吧? 他的眼睛黑的发亮,眸中是浓浓的厌烦和嘲讽,冯桥桥小脸上的不可置信变成了疑惑,接着,反应过来。 这个男人生气,是因为她睡觉? “我……”这会儿,就是再厚脸皮,她也说不出挖苦的话来,冯桥桥懊恼的捶着头,人家借了书给她看,她居然看到睡着,怎么说都是不可原谅的事儿! “拿来!”罗烈对她伸手。 冯桥桥撇了撇嘴,“不给!我没求你借给我!是你自己要借的,现在我不想还,你有本事过来抢!” “你——”罗烈被她气得青筋暴怒,差点爆粗口,黑眸一眯,两步上前,去抽她怀中的书。 “住手,喂!你你你你你想干嘛!” 冯桥桥吓了一跳,竟然忘记了这个男人骨子里根本视礼教如狗屎,不会在意什么男女之分,倒退了好几步站稳。 黑眸一眯,大手直接往冯桥桥胸前探去。 冯桥桥面皮抽了抽,蹲下身子死都不起来,将书牢牢抱在了怀中,大声道:“说什么不得无故伤人,师门有命,你伤了我不止一次,还说什么答应伤者一件事情,你这哪里是想要替我办事的样子,你既不愿遵从师命,你当初装什么大方,借了书现在还来抢!” 她知道,古人喜欢什么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她在赌。 果然,话音刚落,一阵沉默。 罗烈停住不动,伸出的厚实大手缓缓的、缓缓的,握成了拳头。 赢了! 冯桥桥眼睛一眯,弯成了月牙儿,好不得意的站起身来,“书是你要借给我的,这件事情不算。” “你到底想怎样?” 冯桥桥凉凉道:“什么都可以吗?若是我要你自刎谢罪,又如何?” 罗烈眼眸微闪,让人觉得,他似乎在考虑是否该先要了这个女人的命,再自刎谢罪来的划算些。 冯桥桥皮笑肉不笑道:“放心,你可是茶山的宝贝疙瘩,我可舍不得叫你自刎谢罪。” 瞪视。 “我想做的事情对你来说很简单,就怕你不敢。” 凶狠的瞪视。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相对的,我也非常反感你,我们八字犯冲不对盘,但谁叫你是茶山唯一精通药理和百草的人?” 更凶狠的瞪视。 “所以,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冯桥桥停住,看着院中的花花草草,及其认真的说出了两个字。 “教我。” 凶狠的瞪视转变成疑惑加诧异,然后,表情平静了下来,打量着眼前的丫头,神色傲然,眼神肆无忌惮。 而冯桥桥也由着他打量,璀璨的眸子,带着三分甜美,七分慧黠。 半晌。 “教?”他轻轻问道。 “对,这书本中的字,我认的不全。而且,我也不是天才,没本事看本书就学会认草药,所以,我要你教我。” 在冯桥桥心中,承认自己不会,或者跟一个八字犯冲的男人学东西,都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人可以骄傲,可以自强不息,但是要用对了地方,盲目的自傲并不会为她带来任何好处。 冯桥桥下巴微抬:“怎么,你不敢?” 这次,等待的时间更长,他还在打量,那双冷酷挑剔的眼眸,仿佛在挑拣什么东西一样,直到冯桥桥快受不了他那种毛骨悚然的打量方式时,罗烈终于开口了。 “做梦。”罗烈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掠过她身边直直去了院中石桌。 冯桥桥倒抽一口气,她以为这个男人考虑之后的结果会是答应,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两个字,既然不愿教,那还浪费她这么多等待的心情,简直大逆不道! “你说话不算数!” 罗烈像是没听到一样,坐在石桌前。 “小花,回你屋子去。” “小花”蹦了两下,却没有听他的“命令”回所谓的屋子。 “喂!”冯桥桥火大的冲到他身边站定。 罗烈似乎是叹了口气,无奈道:“真是贪吃。” 四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了出来,隐约之间,冯桥桥似乎看到那双黑眸之中多了一丝莞尔,唇角的线条都柔和了一些。 怪癖! 这只冰块,对一只荷兰猪居然笑的出来! 然而,下一刻看到的事情,差点让她瞪突了眼珠子。 ------题外话------ 荷兰猪~ 019 自学 然而,下一刻看到的事情,差点让她瞪突了眼珠子。 这个男人,转身进了置放杂物的小隔间,然后,用他厚实的大手抓了一把切碎的花草,伸着手掌,喂食那只荷兰猪。 他的大手触摸着那只荷兰猪,青色衫子在微风之中浮动,像是要融入眼前的大自然一般,他不是俊美,而是英挺卓绝,飞扬冷酷,充满男子气概,斜飞的剑眉在这一瞬间,甚至露出些许温柔,让他刚毅的线条微微缓和。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 让冯桥桥突了眼的重点是,他用来喂猪的那些花草,灰绿色的秸秆上带着紫色小花,微风中可以闻到那花草的香味。 虽然那根草早已经失了原型,但是依稀可以看得出来,被“五马分尸”之前的形状。 那——那那那、真的是—— 琉、璃、草! 噢,怪不得他说那叫猪草,这个死老头,真是该死的浪费!把她的金饭碗当成了猪饲料! 她现在真的想冲上前去,用手中这本佰草集狠狠的敲打他那个榆木脑袋!这件事情甚至让她忘记了方才谈过要教她的事儿。 “敢情你真的在拿那东西喂猪?!” 也许是因为这只猪真的让他很高兴,罗烈并没有转过身来冷眼瞪她,淡道:“这东西,不喂猪,做什么?”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只猪:“你这个荷兰猪是哪里来的!” “荷兰猪?”罗烈疑惑道。 冯桥桥嘴角一抿,不会在这里不叫荷兰猪吧?“我是说,你手底下那个,跟老鼠一样的东西!” “你倒是有些眼光,知道这是猪。”见过这东西的人都说这东西是老鼠,当然,见过这东西的人也只有那么两三个。 “废话!就差写个‘我是猪’挂脖子上了,我能不知道吗?” 这东西,在现代她曾经见过一次,是因为这样的一种猪,一不小心吓死了一个心脏不太好的同学,她和室友十分慎重的去观看了那个“杀人凶猪”,对这东西可谓记忆深刻。 “知道就好。”罗烈淡淡道。 冯桥桥忽然感觉他的口气有点话中有话,似乎在做什么暗喻…… 大眼豁的瞪大,这个男人的意思是,说她是——是——是猪?!可能吗?这个根本就是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男人,居然话中有话的骂她? 她还没分辨清楚,就听到罗烈低沉的声音。 “要看就看,不看滚蛋。” 冯桥桥愕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说那书的事儿了,还想再说几句,但看这男人的样子,没气都能生出气来,与其在这和他找不自在,不如走人! 转身踩着火大的步子进了屋,绝对不和讨厌鬼共处一地。 罗烈喂着猪,翻着书,紧抿的唇角忽然勾起了一个弧度,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填了一抹冷意和邪气。 若不是他愿意,又有谁能强迫他做事儿? 眼前的女人看似泼辣,却和以前那个完全不同,甚至于,知道的东西还十分稀奇古怪,他在冯家之时为她把脉,发现她身子并无不妥,那她到底是怎么在一瞬间像变了个人?还有她说的那个琉璃草,以及她卖给几个村妇的那些东西,他都看到了。 他的感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学药理和百草,并非为了悬壶济世,她多变的脾气,和偶尔流露出来的,认真到极致的眼神,都非常特别,充满灵动慧黠,尤其那种坚毅不拔的眼神,和他自己以前,很像。 但是,单凭这些,让他教,还不够,不够…… 竹屋之中十分朴素,也比冯桥桥意料之中要大的多,中间一处翠竹屏风,左手边则是墨色纱绫挂满,隐约可以看到纱幔后面,是一张大床一张桌子,以及一副衣柜,右手边则是数只大型橱柜,很像现代卖中药的商店之中的摆设,只是家具更为古朴,每一个小橱柜的外面挂着一只小木牌,写着药名,不过,多数是冯桥桥不认识的,因为繁体字,看着较为啰嗦。 靠窗处是一张雕花桌,看不出材质,但也感觉的到十足典雅,这样的室内装扮,倒是跟那个人野蛮粗鲁的行为天差地别。 冯桥桥转到桌前,瞪着古代人所谓的文房四宝,一时也不知道写什么好,尤其是毛笔这东西,说实在的拿不习惯,瞪了半晌,才坐在桌前,拿起毛笔蘸墨,翻开书。 古代的字体大多是象形文字,虽然看起来艰涩,但意思也好猜。 手中所谓秘籍其实不过是通篇叙述,都没有分门别类,冯桥桥看的费劲,一边辨识书上艰涩的字体,写到纸张之上,一边查看药柜之中存储的东西,将那些看不懂的古文,写成了自己看着顺眼的现代汉语,同时也慢慢和药柜上的东西对号入座。 字,没什么美感可言,但也不算别扭,药理显然不是那么简单就学的成的,尤其是对于冯桥桥这样一个门外汉。 由于她学百草,也是为了制作药膏,古时候没有所谓的皮肤科,这种东西算起来是女人家的东西,这书中记录的模棱两可,两个时辰之后,冯桥桥记下了,较为明显的,关于皮肤类的花草,大概二十种,形态。 她将那些花草的形态和品种按照自己的理解,写到了两张纸上。两个时辰等于四个小时,她一直坐着没动,都忘了时间了,等醒过神来,不但脖子有些酸疼,连肚子都有些饿。 她刚转身想要找些吃的,就看到了院中花架上的几株花草。 茜草?她看着那个四片轮生的叶子,顿了半刻,拿出腰间的小花包,采了几片叶子下来,又从花架上采了几朵丁香花和栀子花,然后转身进了内室。 她一直埋头苦记,并未注意罗烈没了人,进了屋之后依然不管不顾,直接踩了凳子攀上药柜去,从头到尾,挨个寻找,到最后,取了两份当归,和决明子,装进了花包之中。 这些东西都是有利身体调理和皮肤的良药,她没专门研究,不过根据现代了解到的知识,这些东西显然对皮肤大有好处。 但是,有个问题很关键。 这些东西的精华在哪里,是泡水,还是怎样?她走出屋子,到那个放杂物的隔间里,心中无奈郁闷了半天,才拿了一把琉璃草出来,找齐了工具,坐在桌边用自己的皮肤试验起来。 她将那些花草药材或泡水,或捣碎,试验效果,她本身皮肤白皙,也许因为以前少劳动,较为细嫩,反应不够明显,不过也有不小的收获。 又是两个时辰,冯桥桥再次抬起头来,感慨了一句:“马克思果然伟大,实践出真知!” “马克思是什么?” ------题外话------ 从今天开始不能再看后台收藏了,要不总是影响心情,加油存稿去,为了大家看的舒服和我自己看着舒服,加油码字努力存稿,留言三天一回,谢谢支持哦~ 020 抵债 “马克思是什么?”一道低沉男音传来,冯桥桥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到罗烈站在桌边,面无表情,不知道看了多久。 冯桥桥嘴角微抽,道:“一个古人。” “多古?”举凡天文地理,他虽说不上无所不知,却也略有涉猎,这马克思,还是第一次听到。 “作古。” “……” 冯桥桥按了按腰间,抬头一看,天色都暗了下来,没想到,在这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罗烈蹙眉思考,片刻之后,挥袖转身,往屋中走去,房门一开,一股食物香气传了出来,冯桥桥本就饿极,此时,那香味浓的厉害,让她更是饿的厉害,脚步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那是大屋边上的另外一个隔间,大概二十个平方的样子,说叫隔间有点牵强了,室内锅灶俱全,竹子做的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因为太色过暗,看不清楚是什么菜,但味道很香。 果然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么一个蛮子,居然也会洗手作羹汤,当真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罗烈径自盛了白米饭,坐在桌前,冯桥桥看着他那自在的样子,这天不早了,她中午就没吃饭,不知道这个蛮子会不会大发慈悲管饭? “罗叔叔……”她皮笑肉不笑的喊。 罗烈抬头瞥了她一眼。 “嘿嘿……” 噢,这个混蛋!难道连一点待客之道走没有吗?居然让客人看他吃饭?! “那个……” 罗烈懒得看她一眼,端着碗有条不紊的进食。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好吧,那些饭菜弄的她馋虫大作,等不到要回去了!要知道,她这辈子,哦不不,上辈子,最经不住的就是美食诱惑! 现代的学校可是要管饭的,她现在也算他的学生,况且还是他的债权人,吃他的也算正常,她直接略过他进了厨房,自发自的从柜子里翻找着可以当做碗的器皿,半晌,才找到一只袖珍型的“盆”——一只海碗。(PS:小桥这里的海碗是直径十厘米,算起来也是很恐怖的餐具,小的时候我爸爸用。) 她瞪着那只碗,像是能把碗瞪小了一样,足足一分钟之后,才泄气的转身想要盛饭,揭开锅一看,锅中无勺,她的视线又移到桌面上,果然看到汤盆里有只勺子,惊喜的上前,正要拿起。 咦?勺子怎么飞了起来? 一只大手握住勺柄,舀起一勺汤,在冯桥桥疑惑的目光中,直接喂进了一对薄唇中。 …… 冯桥桥握着碗瞪着勺,半晌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儿。 “你……你怎么可以拿勺喝汤!” 罗烈冷睨了她一眼,“你喝汤不用勺子用筷子?!” 噢,这个肮脏的家伙,现在要她用那只勺子盛饭不是吃他口水?想想就好恶心,也许她可以学电视剧里那些女主角,潇洒的上前在他的菜里给他吐口水,让他也吃不成—— 但是想到那个动作,忽然觉得自己更恶心,一时间僵立当场。 罗烈吃饭的动作很快,前后不过四五分钟的样子,就将桌上食物扫荡了个干净,让冯桥桥充分体会到,看得到吃不着是什么感觉。 起身收碗,罗烈居然还有话说。 “偷拿了我的药材和花瓣,你。” “你胡说,我哪里有偷——”冯桥桥倒抽一口气,那分明是光明正大拿的,而他也没阻止! “不告而取,谓之偷。”罗烈冷冰冰的说完,接过她手中的海碗,转身之际说了一句话,“所以,从明日开始,我的膳食由你负责。” “凭什么!?” “抵债。” 冯桥桥眯眼:“如果我不呢?” 罗烈自顾自的洗碗拾掇,半晌,才慢悠悠的道:“明天不用来了。” 轰! 冯桥桥快被气炸了,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故意的,什么正直什么冷酷都是表面现象,根本就是个黑心黑肺黑肝的主儿!居然用教她认百草这件事情,威胁她给他做厨娘?她要会妥协她就不是冯桥桥! 冯桥桥笑弯了眼,“那么,晚安,我回家了。” 晚安? 她说话似乎总是很新鲜的。 罗烈循着她出去的背影,低沉的嗓音吐出一句话:“你也晚安,小侄女。” 小侄女那三个字,透着些许诡异的气氛,让走出院子的冯桥桥不由抖擞了下满身的鸡皮疙瘩,定了定神,才往山下走去。 == 回到家的时候,冯巧巧正好做了饭,见她进门,冷声道:“吃饭了。” “哦。” 冯桥桥赶紧进了自个儿的屋,将花包中的药材放到了橱柜中,才转身出门,今儿个冯巧巧用了白米饭,煮了蘑菇汤,用的是茶树下的茶树菇,味道香甜可口,十分好吃,炒了一盘青菜,用醋弄了些许酱料,冯桥桥尝了一下,似乎有些蒜泥的味道,但是又不像,不由问道。 “这个酱是什么东西做的?” 冯巧巧低头吃饭,当做没听到,反而说道:“明天歇一天,后天上县城。” 冯桥桥一听上县城这个事儿,也将酱料的事情忘记了,赶紧吃了两口回屋拾掇那些花草和药材。 “巧儿,还和你大姐置气呢?”白氏吃着饭,悠悠道。 冯巧巧手下一停,接着吃饭,“没有。” 白氏叹了口气,“你呀,她真的是变了,怎么你还是对她这么不冷不热的呢?姐妹俩不能好好相处,非要冷脸相对的……” “吃饭吧。”冯海将话头接了过去,别说是冯巧巧了,当时他也是不信的,说再多不如自己亲眼所见,小女儿毕竟岁数轻,这种事情,是需要时间的。 “嗯。”白氏也明白冯海的意思,几人默默进食,冯亮亮瞅着几个亲人的面色,正要说话,屋门忽然开了,冯桥桥跑了出来,“那个,亮亮,你等会儿进来下!” 冯海忽道:“丫头,过来,这是你四爷爷弄的果酒,尝尝!” 四爷爷家有几株果树,每年的收获不多,但四爷爷手巧的很,不是做果皮,就是做果酒,但这些事情在古代,一个男人去做,便觉得小气了些,即便是在这样贫穷的地方,还是会被人看不起,所以就送给亲近的邻里尝尝,当时谢过这么多年来对他们一家的帮助。 021 认字 冯桥桥默默记下这些,几步走到桌前,看着那瓶果酒,半晌,忽然起了心思。 “爹,我以前没喝过,也不知道会不会醉,明天说好了要到罗叔叔那里去有事儿呢,这么好的东西,我自己一个人喝怎么好意思,把我那份留下来,我明儿个带给他吧。” 冯海一听,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别说留一半了,这次你四爷爷做的多,我这有两瓶呢,留一瓶你明天带去吧。” “爹爹,反正明天休息,你明儿个中午,也到罗叔叔那里去一趟吧,他帮了我们,您是一家之主,道个谢总是好的。” “嗯,我知道了。” 饭后,冯亮亮照旧来到了屋中,和冯桥桥一起认字,依旧是用碳条在地上书写,她对于启蒙读物,记忆已经很淡,说实在的,三字经都记不清了,便教了《锄禾》和《游子吟》一类的诗词。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姐姐,我背的对吗?” 冯桥桥一笑,“很对,你很聪明。”冯亮亮的确非常聪明,只要她说两遍,就记了下来,学字也非常快,她想,也许教一些之后,该请个正经的先生,或者买些书本来让他读了。 “姐姐,这个诗是告诉我们不能浪费吧!” “嗯。意思是,每一粒米都是辛苦得来的——” “哦,这个人好厉害啊,居然要人不能浪费他种的每一粒粮食。”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写这诗的人要是知道你这么理解,估计从坟里跳出来教育你!” “没事,我不怕,都是农民我可以跟他讲道理。” 冯桥桥不由无奈道:“这写诗的,不是农民。” “那是谁?” 我怎么知道?冯桥桥瞪眼。 当然,她不可能说出来,实在自己也记得不清楚了,若不打断,只怕他真的能问出十万个为什么来! 只得转移话题:“手伸出来吧。” “哦。”冯亮亮心里还在想什么人会去写农民种地的诗,手伸出去,让冯桥桥涂抹。 这次的东西,加了些许中药,效果似乎没有第一次纯花汁的好用,她想起来,以前曾经也用鸡蛋自己做过化妆品,但是现在鸡蛋不能浪费,如果她拿了那瓶花汁去县城找生意,固然是最好的,但是那东西,是半成品,一直做那种东西,容易被人发现窍门,没了窍门,那好东西就不是好东西了…… “姐,这个东西涂了好一会儿,都是凉凉的,你做的这个是什么东西?” “嗯……”冯桥桥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这个东西,以后可以给你换书读,就像上次换大米和鸡一样。” “是吗?”冯亮亮眼前一亮,“姐,那这个涂抹起来比以前那个舒服的多,是不是会换更多的米和书?” “这个比以前的舒服?”冯桥桥惊奇道。 因为自己的皮肤本来就细腻,试起来效果不明显,她自己并未尝试过,若按照冯亮亮的说法,那就是这个配方是可以用的? “来,你把两只手都伸出来。” “嗯。” 冯桥桥将上次留的那瓶花汁涂在他的一只手背,然后用帕子擦干净另外一只手,把今天做的涂了上去,“听话,你这手就这么放着,明天早上洗了我再看,现在去睡觉吧。” “姐……”冯亮亮有些为难的看了冯桥桥一眼,“你不让我洗手,那我也没法子洗脸了!” 冯桥桥眼皮翻了翻,找出白色干布,“我帮你洗,怎么样?” 冯亮亮也学她翻眼皮,隔了一会儿才道:“你要洗的不好,我就自己去洗,不当你的试验品了。” 噢,也许该叫白老鼠。 冯桥桥暗自叹了一声,没好气的转身给他洗脸。 == 早起。 做好早饭之后,冯桥桥便提着篮子带着做好的饼干和果酒,上山去了。 茶山竹海。 春日的早上露水很重,自从醒来,冯桥桥没有这么早出过门,也在这个时候终于知道,为什么冯巧巧和冯海早上出门的时候,都扎了绑脚,只怕是为了防露水呢。 冯亮亮也起的很早,昨日涂在冯亮亮手上的那两种东西,今早洗了之后,依然看不出效果来,他小小抱怨了一阵,便在院子里扎起了马步,冯海是个当过兵的,会些拳脚,冯亮亮自然也会学一些,只是不知道冯巧巧会不会? 想到冯巧巧,她不由拍了拍篮子里的酒瓶,其实试用那些东西的事情,冯巧巧来做是最合适的,毕竟她是个姑娘家,比冯亮亮对那些东西的感觉要敏感很多,但这个妹子现在显然还以为她莫名其妙呢,要她试,那是自己找不自在。 看来呀,即便开外挂废材变天才,也得付出辛劳的汗水和勤恳的努力才行。 到罗烈居住的竹屋前时,天已经大亮,而冯桥桥的裤边和布鞋,也已经湿透了。她放下篮子,拧了拧裤边上的水,一抬头,就看到依然暗沉的竹屋,和虚掩起来的竹门。 推门而入,院子里的花草都已经用细竹苗编成的帘子遮了起来。 她笔直的走向竹屋,直接推门而入。 此刻,屋内静谧无声,悄然得像无人居住的空屋,室内有些暗沉,看不清楚情形,她懊恼的皱了眉,看这两道门虚掩的情况,那男人要么已经出门了,要么昨晚去鬼混了没回来,书还在他那里,这可怎么办?! 她摸索着放下竹篮,记得昨日好像有看到,桌边似乎放了火折子,摸索着走了过去—— 倏地,她的手被握住! “啊!” 男性的黝黑宽厚手腕,牢牢箝制住她,温热的触感刺激的她反射性的惊呼出声,一双野兽般的黑眸,敏锐的注视着她。 他是在瞬间出现的,也是在转瞬间制住她的,她只觉得眼前一花,甚至没有看清他是从哪里出现。 阴暗的房间中,半裸着上身的男人逼近冯桥桥,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包围在其中。 “谁让你自己走进来的!” 罗烈将这被吓到的小女人拉近,薄唇微掀,徐缓的问道,热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发梢。 他的声音很轻柔,目光却锐利得像要把她刺穿—— “我……” 这样的目光,让冯桥桥面色微红,手因为下意识的抵抗,还贴着他的胸前,一冰一暖形成鲜明对比。 她目不转睛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惊愕得无法动弹,那是生物的本能,在明白对方比自己强大时的反应,她在锐利的目光下微颤,鸡皮疙瘩更是自动自发,全体肃然起敬。 她不曾见过这么危险的男人。 眼前的罗烈就像一把刀,锋利且毫不留情,戾气四进,藏都藏不住,这几日来的沉稳和冷漠不过是内敛英华之后的表象,现在的样子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022 小花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她提起纤细的臂膀,赶紧缩回小手,掰着他压制住自己双肩和领口的大手,“我……我看门没锁,我以为你不在,所以才自己走了进来。” 锐利的黑眸瞪着她,没有丝毫睡意,防卫分毫不减。半晌之後,捉住她手腕的大掌才松开。 “下次,别随意进我的屋子。”他冷淡的说道,脸色不怎么好看,活像是被人欠了几百万,浓眉紧拧著,比她先前见过的更吓人。 冯桥桥点头,心里却在偷偷骂他。 都这个点了还在睡觉也就不说了,大门不锁还裸着上半身呆在屋里等着吓人!最过分的是,这个男人还有起床气! 罗烈自在的一个转身,不知做了什么动作,窗边竹帘忽然唰一声全部收起,室内瞬间亮了起来。 冯桥桥瞥了室内状况一眼,才发现罗烈是睡在窗边竹塌上,之所以进屋便那么黑,是因为放下了竹帘的缘故,而此时,这个睡的差不多日上三竿的男人,又躺了上去,压根不打算起床。 “你还要睡?”这真心是客套话,提醒他该办正事儿了,差不多就把书给她。 而罗烈显然对客套话懒得搭理。 “懒女人。” “你说什么?!”冯桥桥不悦的皱起了秀眉,是她听错了吗?怎么听到罗烈在骂她懒?这个时间来到这里,也叫懒,那怎样算不懒? “把书给我。”最后,她决定懒得理他,要不是昨天走的时候书被他没收了,她根本懒得同他说一句话。 “早饭。” “什么?” “早饭给我。”罗烈冷声道,“你给我早饭我给你书。” “你……你出尔反尔!前天你明明答应借书给我的,现在又来提条件!?”她不可抑制的提高了音量。 “抵债。”睡着的男人,薄唇吐出两个字。 “你就不怕我下毒毒死你啊!”冯桥桥恼道。 “书。” 罗烈只回了一个字。 冯桥桥要费尽心力,才能勉强维持自制,没有跳起来掐住他的脖子,强迫他把这些混账话吞回去。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她挤出过度甜美的微笑,勉强提着桌上的篮子转身出门,踩着愤恨的脚步,进了厨房。 还好,刚才进屋先放下篮子,要不东西要摔在地上全部浪费了。 她找出了一只白净的盘子,将饼干放了上去,然后手脚迅速的生火,并查看厨房内的存粮。 白面,大米,腊肉,有大白菜,四季豆,麻油,茶树菇,数量不多,但一应俱全。 很好,存货不少,而存货越多,就意味着今天越好玩。 煮了粥,她将那瓶果酒拿了出来,拔掉塞子,放在厨房门口,半刻之后,一只毛皮光滑的小东西进了厨房,小眼睛四处搜寻,最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碗香甜果酒,它兴冲冲的蹿了过去,喝了个大饱…… 早饭端进去的时候,罗烈还在睡。 砰! 冯桥桥将早饭放在了桌上,对着那个睡的四平八稳的男人冷声道:“书给我!” 嗖—— 一本书从罗烈的方向飞了过来,冯桥桥赶忙接住,发现书本还带着些许温热,这个混账男人,肯定是随身携带了,想到这本书曾经贴着他身体某个部位存在,冯桥桥又是一阵恶寒,拽起桌上的纸笔到院中看书去了。 走出竹屋时,眼眸瞄了一眼厨房方向,唇角勾了一抹狡狯的弧度。 这一个早上,冯桥桥依旧抄写用得着的草药性状和效果,罗烈果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梳洗之后,端着手中托盘要往厨房送去。 事情发生的时候,冯桥桥正在十分认真的背着药名。 “你做了什么?!” 罗烈走到了她面前,双拳紧握,双眸黑的发亮。 “你在说什么?我一直在这里看书写字,没动。”冯桥桥轻轻道。 罗烈闭了闭眼,她说的对极了,他就算是在睡眠之时警觉也相当高,自然知道她一直坐在这里没动,但厨房里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他敢拿他自己的脑袋发誓,厨房里的事情绝对和这个女人有关系! 罗烈忽然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他身着青色布衣,随意扎了髻,握住她的手上薄茧有些扎人,冯桥桥脚步踉跄的跟了上去,翻了翻白眼,这个野蛮的臭男人,“你做什么!我还没看完呢。” 罗烈一言不发的大步往厨房走,一脚踹去—— 砰! 房门似乎是特殊材质制作,经过这么野蛮粗鲁的对待,居然还屹立不倒,左右忽闪了两下,识时务的开启了一条康庄大道,土匪进村一样的罗烈提着冯桥桥的领口将她丢到了厨房里,“说,这是怎么回事!?” 冯桥桥蹙着秀眉,拍了拍袖口领口,某些看不见的脏东西,才挑眉看去,眼前的情景可谓惨不忍睹—— 米袋歪在一边,袋口一边有一道小巧的破口,掉了几粒出来,腊肉惊险的垂钓在灶上,似乎稍微一个动作或者风力就要掉下来同地面亲密接触,四季豆和茶树菇撒的满地都是,冯桥桥行走在无处踏脚的厨房地面上,小心的没有用自己的布鞋和那些食物打招呼,正在这时—— 咚! 一颗大白菜,从灶上滚了下来,咕噜咕噜—— 两人的视线,全部跟着那棵白菜滚啊滚,一路滚到了罗烈的脚边。 罗烈下颚一束肌肉隐隐抽动,“这是什么东西!” “我想——”站在狼藉厨房内的冯桥桥,清了清喉咙,挂上最天真无辜的笑容,用极其冷静的声音回答:“这是一颗白菜。” “闭嘴,我当然知道这是白菜!这到底怎么回事?!”罗烈火冒三丈,不过是要她做个早饭,居然将厨房破坏的这么彻底! “不关我的事。”天真无辜依旧在,只是那双璀璨的眸子里,有些无人察觉的狡黠。 罗烈深吸一口气,抚上额头,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味。 “你带了酒?!”口气是万分不可置信,黑眸蓦的瞪大。 “嗯。”无辜天真的小丫头很老实的点头如捣蒜,“爹爹昨天拿了两瓶果酒回来,要我带一瓶给你来喝。” “那你为什么不拿给我!”音量提高,黑眸中似乎要迸射出杀气。 红唇一弯,冯桥桥很乖很乖的道:“我忘记了。” 该死的忘记了,这个丫头能忘掉才怪!分明就是故意的—— 唧唧! 一声小动物憨叫声传来,那只叫做“小花”的荷兰猪,正从面袋中滚出来,小眼睛闪着迷蒙的光芒,浑身染成了雪白雪白,还带着浓浓酒香,脚步摇晃的窜到了罗烈脚边,蹭着罗烈的脚边,将罗烈那双黑色布鞋,也染上了白色。 …… 023 硫磺 喝醉了酒的人可以酒驾撞车,酒后乱性,酒后杀人,酒后XX等等等,那喝醉了酒的荷兰猪会做什么? 眼角的肌肉抽动个不停,罗烈瞪着眼前的凌乱场景,对,那丫头不过是嫌疑犯,脚边这只污染了面粉的小东西,才是“罪魁祸猪”。 罗烈手筋隐隐跳动,这是除了特殊情况以外,他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想要了一个人的命! 冯桥桥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伸出一只纤细小手,指着罗烈脚边的白色面粉猪,用十分淡定的口气道:“我想,你的宠物猪酒后乱性了。” 宠物这个词依旧很新鲜,但此时,罗烈的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他瞪着眼前的雪白面粉猪,额上青筋暴起。 半晌。 “我们打个商量。”冯桥桥道。 黑眸蓦的瞪了过来。 冯桥桥挂上过度甜美的笑容,道:“我帮你打扫厨房,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罗烈冷冷的哼了一声,弯身拎着闯了祸的荷兰猪“小花”,拂袖而去。 远远的,冯桥桥高声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直到一人一猪转身进了大屋,冯桥桥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我给你做饭?想的美! * 厨房的那些脏乱,对于以前自立自强的冯桥桥来说,的确是小菜一碟。 十分钟之后,厨房归于干净整洁,只是,干净整洁的过了头—— 冯桥桥将面粉米袋,腊肉以及茶树菇,搬到了门口晒太阳,似乎想要去除被猪亲密接触之后的病毒。 处理完一切,她转头走到桌边想要继续看书,却发现一件令人发指的事情。 书不见了。 …… 不但书不见了,连她抄写之后的几张纸也不见了,甚至,当她想找罗烈控诉他食言而肥没收书本的时候发现,罗烈也不见了。 冯桥桥静默了一分钟—— 没关系,不见就不见! 她的记性不错,那些东西毕竟是她“翻译”过来的现代汉字,她印象较深刻,默出来有何不可? 然而,当她转身走到大屋门口,想要染指罗烈的笔墨时,却发现,屋门上挂了一幅亮橙橙的大锁—— 冯桥桥瞪着那副锁,凌迟已经不能让她泄愤。 心中窜过无数干掉罗烈的招式,举凡人肉叉烧包,电锯高手等各种嗜血手段一一闪过脑海,正当她想到第七十三种的时候,忽然,一阵微风吹过—— 吱呀—— 青绿色的翠竹窗,忽闪了两下,迎着春风似乎在向她招手。 门锁了,窗户没关。 冯桥桥唇角一弯,小心的推开竹窗,窗户和地面的距离,约莫是八十公分的样子,不高,她双手一个用力,撑起身子跳进了室内。 哼!说话不算数的臭男人,不让我看书?没门有窗户! 脑袋再聪明,记着的东西也不能存留很久,她赶紧走到桌边摊开宣纸,毛笔还是不太顺手,不过还是迅速的将今天早上看的那些药草写在了纸上。 这次写的较小,不到十分钟,一张纸已经被写的密密麻麻,完成任务! 呼!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翻出窗去,忽然想到什么,转身踩着凳子抽开药柜,取几种今日学到的药材,想要拿回家去研究和试用。 薏苡、何首乌、茯苓、白甘草…… 她将那些药材每个取了少许放进随身的布包里,仔细清点,却发现—— 还少了一样三七! 三七,在哪呢? 晶亮的大眼从最下面一排药柜一直看到最上面一排,直到扫过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冯桥桥眼前一亮。 啊,找到了! 不知道这药材如何,但是放的位置却非常高,她搬过凳子站了上去,够了半天,却发现她这个身子虽然“海拔”不低,但是对于那么高的药柜还是望尘莫及,可是,没有三七,晚上要怎么试呢? 她不死心的跳下凳子,将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全部搬到了正中的桌子上,用尽气力,将桌子拉了过去,踩上桌子之后,却发现还是差了一截。 “不是吧,难道要叠罗汉?”她细语喃喃,愣了一下之后,跳下桌子,将原来踩脚的凳子放在了桌子上面。 古代的地可不是现代的,有木地板平平稳稳,这桌子加凳子,站了上去之后摇摇晃晃,像是踩了翘翘板,冯桥桥要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立刻跳下桌面放弃找药,她脸色白了白,小心翼翼的攀着药柜站了起来,纤细小手一寸寸伸了上去,终于摸到了目标! 她攀的太认真,以至于没有发现,一张严酷的俊脸,正开门进屋,在看到她攀跳的动作之时,浓眉皱了起来。 怎么拉不开?难道是放的太上面,时间久了没用吗?她蹙眉,一个使力—— “你在做什么?” 哗啦。 冯桥桥从摇晃的翘翘板上跌了下来,劈头盖脸被撒了一身的东西,还没辨别出来是什么东西,身子就展开自由落体运动,笔直往下掉去。 完了完了,这掉了下去,后脑着地说不定直接撞傻或者穿回去?! 穿回去倒是皆大欢喜了,要是傻了残了那怎么办? 罗烈皱起的浓眉蹙的更紧,慢吞吞的两步上前,施舍一样的伸出了手。 英雄救美? 不! 只见一双结实的大手,拎着冯桥桥的腰带,制止了她摔到断手断脚的命运,提着她的动作和看着她的眼神,不是以往冷漠淡然,多了一分探究和玩味,让他原本如冰雕的脸也显得生动,更添了几分男人的野性美。 “呃……” 片刻,冯桥桥回过神来,不过这次,她不敢嚣张的叫他放手,尤其是满身——呃,闻这个味道似乎是硫磺吧,在满身硫磺的情况下,被一个男人提着腰带吊在手里,实在不是什么好看的情景,而且,估计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被人这么吊着,脚踩不到地。 “放我下来。”她心中虽羞恼尴尬,这样的情景被他看到,但也气愤自己两次被他救助,口气有些不好,晶亮的大眼,因为硫磺盖满了一张脸,似乎要烧了起来。 罗烈一挑浓眉。 下一刻,满身硫磺人儿着了地,虽然他的动作说不上温柔,但好歹不那么野蛮,没让她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痛的死去活来。 冯桥桥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将小布包赛到怀中,“你闲的没事放硫磺干嘛!” “你知道这是硫磺?”低沉的调子,淡淡问道。 “这味道,我要是还不知道才怪!”这不是说废话么。 罗烈瞥了一眼满地硫磺,转身出屋,外带一声冰冷吩咐:“扫干净。” 冯桥桥怒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嘟囔一声:“哦。” 自己做的就要承认,知错能改,善莫大X啊! 她真想爆粗口啊!混蛋老男人! ------题外话------ 话说今天早上编辑告诉我一个振奋我心的好消息。 V初审过了,要我努力存稿……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收吧收吧,未来更精彩,遁走码字。 024 商议 “卑鄙!” 罗烈转身出门,回头看了她一眼,完全无视她的怒骂,“你早上做的那个东西不错,很好吃。” 这男人的脸皮是要多厚?! 冯桥桥闭了闭眼,没有去解释那东西,免得再招来这个男人旺盛的好奇心,罗烈蹙眉细思,之后,将书本丢了过来。 冯桥桥接住,没好气的转身出门,抖擞着身上的硫磺,然后走到水缸边,舀水,用白氏给她的手帕,沾了水擦掉脸上的硫磺,一边弯着身子,抖擞着头发上的,无奈发辫之中染了较多,她不得不解开发丝侧着头打理长发。 柔顺的青丝随着冯桥桥的拨动,晃出了一层层青影光华,在阳光下更是亮眼飘逸,即便那女子是荆钗布裙,也别有一番光彩照人之感。 罗烈双手抱胸依在门边,深邃的眸子将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中,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光亮。 正午已到。今天是她做饭,但现在全身都是硫磺,如果不洗洗,难受到死,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怎么洗?最重要的问题是,爹怎么还没来? 她回到厨房,将篮子提了出来,把药材放进了篮中,考虑着是否该等一等,还是放弃原来计划直接回家。 “你要走?”罗烈问。 “嗯,回去做饭。” 一说到做饭这件事情,罗烈看着屋外暴晒的食材,眉毛又皱了起来,他向来讨厌浪费,而这个女人,为了整他,竟然浪费了这么多粮食! 眸中蓦的划过阴翳。 “丫头?!” 正在这时,冯海站在竹篱笆边,他高壮的身子,提着一只竹篮,还盖着蓝色旧花布,看着非常不自然。 “爹,您怎么来了。” 冯海冲罗烈点了点头,进了院子,“看你没回去,做了饭给你送来。”然后从篮子里拿出一瓶果酒,上前道:“罗兄弟,这是我四叔酿的,平时也不知道你喜欢喝哪一种,这酒,你别嫌弃。” “嗯。”罗烈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冯海又道:“丫头,你要想学什么还是罗兄弟要教你什么,你就学吧,你妹子做了饭了。” 冯桥桥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那妹子这次心里怎么想呢! “爹,你肯定还没吃饭呢吧?你先回去,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做完了就会回去,晚饭我会做。” “好,我就先走了,饭你快些吃,还热着呢。”冯桥桥看着正值壮年的父亲将手中竹篮递了过来,厚实的大掌皮肤粗糙,心中微动,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爹爹专门来给我送饭。” “没事儿,顺路去了你四爷爷家一趟,给他老人家送饭,正好离的近,就把你的也带来了,你……怎么披散着头发,不像样子!” “是整理药材的时候不小心把灰尘弄了满头,我吃了东西就回家收拾,对了,爹爹,可不可以把这袋东西拿回家?” 冯海诧异的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去,见是一只面袋,和几样食材,“这……” 冯桥桥将竹篮放回桌上,上前指着茶树菇和腊肉边上的细小齿痕,道:“这些食物,都被一只不识相的老鼠给咬了,人不能再吃,不过搀点青草,倒是可以喂骡子,这样也省得您每日砍柴还要割草背回家。” 这话是没错,可是,从人家家里拿东西,即便是废物回收再利用,也是别人的家的,况且,这个别人还是向来生人勿进的罗烈,要不是曾经,冯海帮罗烈采摘过山崖上的药草,他绝对没那个机会跟罗烈近距离接触,所以现在,这可以吗? 冯桥桥又道:“爹,放心吧,罗叔叔不会生气的,虽然他平日话少,但是绝对不会和牲口抢食吃,尤其是被老鼠咬过的。” “丫头!快别说了,既然是被老鼠咬坏的东西,我就带走了,你好好跟罗兄弟学。”冯海怕冯桥桥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急忙打断她,将东西背了起来,慌忙离去。 罗烈由始至终都冷眼旁观,“去做饭。” 冯桥桥一笑:“你难道不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罗烈双手环胸,用下巴点了点台阶一侧。那里,用细草绳捆绑着两只长毛动物,应该是野鸡和山雀一类。 混蛋!一点点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都没有。 冯桥桥皮笑肉不笑的道:“明白了。” 她先坐在院中桌边,顺手将头发顺了顺,垂绑成辫子坠在一侧,才将冯海送来的竹篮打开,篮中放着一盘炒青菜,和茶树菇汤,一碗白米饭,两块她早上做好的脆饼,由于早上她的早饭被罗烈抢了去,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一看到饭菜,立刻挪不动脚步,冯桥桥挑眉道:“我可以先吃口早饭吗?” 罗烈眼角似乎抽动了一下,转身进了屋。 冯桥桥一边吃饭,一边翻着书,接着早上的断章继续看,眼角才瞄到字迹,就听到一句冰凉的话语:“你有半盏茶的时间吃饭和打扫室内,扫不完硫磺,明天不用来了!” 冯桥桥低咒一声,将茶树菇汤全都喝了,然后又扒了几口饭,咬着一块脆饼,进了正屋。 罗烈貌似正躺在纱帐之后的床上休息,室内桌椅还是方才她摆出来的样子,冯桥桥一边吃着脆饼,一边打扫硫磺,还好,硫磺数量本来就不是很多,波及范围也不是很广,三两下就打扫干净,并将桌子凳子都放回原位。 “好了。”冯桥桥对着纱帐说了一句话,帐后人影翻动,换了个姿势,不知是真睡了,还是在假寐,故意装作听不到。 冯桥桥眼角狠狠抽了一下,将书放回桌面,出了门。 院中动静十分细微,罗烈闭目凝神,听的轻巧的脚步声来来去去,不是还有工具碰触地面的声音响起,又隔了一会儿,只听砰的一声,接着便是簌簌之声,罗烈微微疑惑:这是要做叫花鸡? 动静之声越来越小,渐渐没了音,那轻巧的脚步声也离开了院中,半晌没有回来,罗烈蹙眉半刻,起身下榻出门,看着院子正中央隆起的小土丘,剑眉一挑,几步走到跟前,那小土丘上有一张纸条—— 救鸡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罗叔叔功德无量造化无双。 罗烈看着那张纸条,双眼微眯,半晌—— “师兄……”一道耳熟的声音传了过来,尾音托的长啊长,“你这表情,真让小弟害怕。” ------题外话------ 这章内容是修改过的。 025 有蛇 日正当空,竹篱笆外,站着一青年男子,修眉俊目,面色温和尔雅,肩上背着一副药箱,头戴纶巾,一手扶着药箱,一手取起靠在小腹,一身青衫应和着竹海林立,充斥着和谐,正是许秋白。 “你的胆子一向不小。”罗烈收敛表情,没有任何情绪,冰冷出声,那声音冷得像是冰锥,一字一句都刺得人头皮发麻。 “哪里。”许秋白轻笑一声,推门进入院内。 “你看到了多少?”罗烈问道。 “从头到尾。”许秋白淡淡回道,他本是有事来找师兄商量,没想到刚到附近,就看到那冯桥桥抡着铲子在院内挖坑,将野鸡山雀埋了起来,便很识时务的没有打扰人家。 “忘掉!”铿锵的吐出两个字,罗烈将纸条收入怀中。 许秋白干笑一声,“别这么死板,你这幅表情,吓到人家怎么办?” “我生来就是这幅表情。”罗烈的声音,依然冷硬。 许秋白暗暗叹了口气,这家伙怎么还是又硬又冷,活像个冰块?兄弟几人认识十多年了,这人可是最没人缘的一个,名声大得很,却总是行踪隐密,脾气臭的要死。 “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 “她不一样。” 许秋白挑眉,“你说她不是冯家的女儿?” “是,又不是。” “要不……我去监视她?”许秋白自告奋勇,老实说他对冯家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不信任你。”冷酷的回答,不给许秋白留半分面子。 没人看见,许秋白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许秋白摸了摸下巴,“她很特别。” 罗烈不可置否,直接走出院门,往山下走去。 “师兄,你去做什么?”他来了好一会儿了,还没进门喝口茶呢。 沉默。 “其实我想直接询问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或者拷问。 沉默。 “师兄,你不锁门吗?” 沉默。 半晌,许秋白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顺手带上了门,也下山去了。 * 埋掉山鸡尸体的冯桥桥,带着两只篮子,走到了原来采琉璃草的那个山坳。 正午,经过太阳照射,山坳之中的露水大半都已经干了,这次脚伤已经好了走起来也比较快,她先是采了各色各异的花朵数种,才加快脚步往那次捉鱼的清泉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已经走到,钻过密林围成的小道,来到了泉水旁,她拨了拨泉水洗了手,将篮子中原来盛饭的碗都洗干净,挖了一些嫩竹笋,将篮子放到了泉边大石上,看了看地形,她走到泉水口处,宽衣解带。 方才,硫磺从领口窜入衣服,虽然她抖落了大半,但还是有一些,摩的她十分难受,这里隐蔽,人迹罕至,虽说是洗漱的最佳场地,但她还是迅速脱下外衣,穿着肚兜亵裤下水,下了水之后,就着冰凉舒适的泉水,脱下贴身衣物搓洗干净,游到了光洁的大石边上,晾了起来,顺手拿起外衣,想要清洗。 下一刻,她却俏脸惨白,僵立当场,提着衣服的手都成了白色—— 翠绿的草地上,那原来放着她衣服的位置,一条银白色小蛇盘桓在那里,血红色的小眼睛凶狠的注视着,一步远处,围着数只各异的蛇类,是什么蛇,冯桥桥不认识,但蛇的颜色和凶残的目光,以及那三角形状的蛇头,昭示着这些蛇凶残无比。 此刻,群蛇停在原地,尽管目光凶残,但没有一条蛇敢上前来,只是用凶狠的目光对峙。 冯桥桥背脊鸡皮疙瘩肃然起敬,抓着手中的外衣思考对策,瞬间,将那沾了硫磺的外衣赶紧抱在胸前,蛇果然还是不敢靠近,冯桥桥定了定神,她的衣衫上沾染了硫磺,对付蛇,硫磺虽然没有雄黄的效果好,但是也差不了多少,这些蛇定然是闻到了硫磺的味道,所以不敢靠前,但是,这只银白色小蛇是怎么回事?居然钻到了她满是硫磺味的衣服下面!? 正在这时,银色小蛇极速跃起,准确的咬到一只黑褐色蛇七寸之处,那黑褐色的蛇肚皮一翻,显然已经气绝,伤口处的血,黑的异常,看来中了剧毒,但是,现在不是观察这些的时候,银色小蛇嗖的一声迅速飞起,落在了冯桥桥手中抱着的衣物之上! 说她不怕那是假的,但这蛇似乎颇有灵性,落在衣物之上并不对她进行攻击,依旧虎视眈眈的对着不远处的几只毒蛇,几只毒蛇围着同伴的尸体,在银色小蛇下一刻飞起之时,全部急速飞奔离去。 …… 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冯桥桥小心的转移位置,从篮子里将发带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靠近,那硫磺的味道还没洗,呛的她都有些受不了,然而,那银色小蛇一点动静也没有。 冯桥桥面色扭曲,抖擞着将衣服放到了石头上,吁了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开,小蛇嗖的一声跃起,竟然缠上了她纤细的手臂。 近距离之下,她才发现,小蛇筷子粗细,背上长着奇怪的银白色花纹,缠了大约有三四转,就像一个银色的刻花镯子。蛇头在下,尖尖的头上有两个白色的小点。 冯桥桥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古怪的感觉,隐约觉得这小白蛇似乎没有恶意,白蛇……报恩?! 不会吧…… “你……你好像挺喜欢我的……”她试探着道,摸着下巴做思考状,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它懒洋洋地抬了抬头,然后又回复了之前的姿势。 冯桥桥嘴角抽了抽,这是缠上她了? “我……可不可以不要你喜欢?” 话音方落,原本像睡着的银白色小蛇倏地一下顺着她的手臂窜上,像个项圈一样轻轻地缠在了她的脖子上,小头亲昵地贴在她的耳后。 这一会,惊的冯桥桥直接不敢动弹,哪里还有那些心思调侃,全身僵硬的泡在水里,僵了半晌,小蛇似乎也懂得她的惊惧,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耳后皮肤。 那一下又一下,也许是银色小蛇表达亲密的动作,但在冯桥桥看来,却毛骨悚然,反射性的硬着头皮去拉,那蛇却非常有灵性,没等她的手碰到,便滑溜的从脖子上窜了下去,再次缠到了左手手腕上。 冯桥桥欲哭无泪,自我安慰半晌,才有些呆滞的说了一句话。 “其实……你也挺好看的。” 026 蛇胆 本来轻松舒服的清泉沐浴,因为银色小蛇的打搅,仓皇收场,冯桥桥白着脸抖着手穿起了半干的贴身衣物,再也没心思清洗外衣,急忙穿了起来,一伸手,停了半刻,白着脸清了清喉咙,道:“你可以换个位置吗?” 小白蛇歪着头瞥了她一眼,冯桥桥咽了口口水,指了指自己的发带处。 发带很宽,露出来的部分也不小,而手腕上的触感太过明显,这东西,滑不溜秋的,让人掉鸡皮疙瘩。 小白蛇眯了眯眼,嗖一声窜了上去,盘桓在发带一周,倒真是如她所想,照着对面看了半天,都没看到一丝一毫漏了出来,冯桥桥叹了口气,下水抓了一条鱼,放在篮子里,提起篮子正要离开,小白蛇忽然跳了下来,对着原来死去的那只黑褐色蛇腹部咬去。 它牙齿锋利,扣住腹部一个撕扯,拉出了一个黑色的胆壮物,丢到了冯桥桥眼前。 “给我的?” 她有些迟疑的上前,她这几日看了医书,当然知道蛇胆是十分珍贵的中药,但这蛇是什么种类……她想了想,又上前几步,皱着眉,拉起一根木枝拨了拨那条蛇,细看之下,又惊又喜。 她虽然没去过野外,但也看过类似杂志和动物世界,这分明就是一只眼镜蛇,可以说是毒蛇之王了,蛇的价值,关键就在于那只蛇胆,眼镜蛇的蛇胆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冯桥桥皱着眉头,用原来盖着篮子的布,小心的捏起了那只蛇胆包了起来。 小白蛇又窜到了远处,冯桥桥跟着它的步子又走了几步,前面倒着两三只灰白色的蛇和金色的蛇,走近细看,是金环蛇和银环蛇,蛇胆同样被小白蛇扯出,丢在了地上,冯桥桥将那些蛇胆一一收了起来,小白蛇窜进了泉水之中,做了清洗,又嗖一声盘在了她的发带上。 冯桥桥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收好了蛇胆,又用树枝将那几条蛇的尸体啪啦到低处埋了起来,提着篮子往山下走去。 “你没事不要乱动,对了,你就叫小白吧。” * 回到家中时,已是下午,冯桥桥先将乘着鱼和竹笋的篮子放到了厨房,才提着自己放花和蛇胆的篮子回了自己屋中,她将身上那件染了硫磺的外衣脱下,正要换衣,忽然传来敲门之声。 “进来。”冯桥桥一边拿起外衣穿上,一边道。 来的人是二妹冯巧巧。 “大白天的,换什么衣服?” 冯桥桥径自穿好,“染了硫磺,有些难受。” “你让爹背回来的东西,真的被老鼠咬过了吗?”她仔细看过腊肉和白菜,虽然确实有些像老鼠咬的痕迹,但只有经常下厨房的女子,都看的出来,那是指甲和筷子制作出来的痕迹。 冯桥桥一顿,没想到第一个怀疑这件事情的,居然是这个不对盘的妹子,有些玩味道:“我不想说。” 冯巧巧也不追问,上下看了她好几眼,才道:“你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把麻烦带回家里来,爹妈经受不住!” 系好腰带,冯桥桥转身,“今天中午对不起了,临时有事没来得及回家做饭,明天我来做。” “明天上县城。” “那后天我来做。” 冯巧巧道:“我不相信你。” 冯桥桥挑眉道:“我知道。” 冯巧巧跨步离去,还是一身孔雀蓝,背脊笔挺,发丝低垂,多了份同龄女子少有的坚韧和成熟,眉宇之间总是蹙起,带着些抑郁,冯桥桥忍不住脱口道:“你以后会信的。” 冯巧巧的步子停了一下,才道:“但愿。” 冯桥桥深深吸了一口气,按照平常她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说出今天这样的话,这父母不是她的,虽然她有些心动,但让她真心投入太难,这个多出来的妹妹,哪怕只是几句话几个表情,大概是同为女子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前世是独生的缘故,都让她觉得有些悲凉,她以前是不在意这些的,甚至想要得过且过,吃饱穿暖就好…… 下午,阳光不错,冯巧巧坐在院内做针线,细长的影子打在院中的菜池子里,冯桥桥出门一找,冯海果然将面袋粮食提到了厨房门口的水缸边,她两步走到那里,将袋子直接提回厨房,舀水和面。 面粉,是她涂在那只醉酒的荷兰猪身上的,并且在袋面上放了一层洗得十分干净的布巾,那只猪只是从袋面上滚了下去,并未真正接触面粉。 面和的松软,也有可能是以前总是吃米饭,所以现在反而对面更有心思了,她将面盖上木质的盆盖,放到了灶边,将腊肉拿了出来,小心的切掉伤处,刚想要扔掉,想起某个赖在她头发上的“朋友”,又缓下心思,放到橱柜之中。 她把茶树菇和白菜都切成碎末,然后又将腊肉切成小丁,开始生火。 * 白氏从正屋中走了出来,气色依旧不是很好,冯巧巧赶紧迎了上去,“娘,你怎么出来了?” 白氏道:“我听到厨房里有声响,估摸着你们谁在做饭了,想去搭把手。” 说完,脚步往厨房移动。 冯巧巧蹙了蹙眉,拉出她的手道:“许大夫说了,您不能进厨房,要不身子又要不好了,您在屋里刺绣就好了,我……我去帮她。” 话落,也不等白氏反应,直接把她推进了正屋,转身出去了。 白氏摇了摇头,坐在床边上,“她她的喊谁呢……什么时候你能喊声大姐……我看大丫头是真的变好了……”不过,想到二女儿虽然没有变脸色,但是依旧进了厨房去帮忙,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有些改变,总是好的。 * “我能做什么?”冯巧巧直接道。 “你?”冯桥桥先是看了她一眼,也不意外,想了想,道:“你会包饺子吗?” 冯巧巧皱眉:“没听过。” “哦,我教你吧。” 冯巧巧的眉皱的更厉害了。 冯桥桥将做好了的饺子馅儿端到了灶前,又填了点柴火,正要起身上前包饺子,忽然道:“亮亮呢?” “和爹去四爷爷家帮忙了,四爷爷家的骡子下崽儿。” “嗯,那你帮我杀个鱼吧。” 027 合作 “嗯,那你帮我杀个鱼吧。”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见外,冯巧巧嘴角微微一动,正要说点什么反驳的话,忽然想起母亲皱眉的表情,停住,伸手接了过来,走到门口,找来菜板下手杀鱼。 “我们这山里没鱼,县城的绿凉河才有鱼,离的远,你怎么弄到的?” 冯桥桥将早上煮了的鸡腿加酱,焖在锅中,“你昨天晚上做的那个酱,是怎么做的,你说说。” “你不想说,我也不想说。”冯巧巧手下不停,熟练的刨开鱼腹,祛除内脏,正当冯桥桥嘴角抽动的时候,又道:“不过我可以做给你。” 冯桥桥看着她将鱼洗干净了又递会她面前的案板,眨了眨眼,“你好像很会杀鱼,以前做过?” 冯巧巧手下一僵,“没有。” 冯桥桥看在眼里,没有再说,转身回到灶前道:“你先做酱料,我包几个饺子,你看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冯巧巧点了点头,转身入橱柜拿材料,一边做酱料,一边瞥了冯桥桥一眼,面色有些莫测。 杀鱼?这件事情我六岁就会做了! 那年,交不出足够的茶叶,山中无猎物,后山都是猛兽,爹爹为了打一只紫貂差点丧命,受了重伤,那时候还没有弟弟,娘亲整日以泪洗面,茶田都是秦家的产业,我找去秦家,秦家人不理会我,如果不是那老管家见我可怜,让我去厨房帮忙,我们家连那个冬天都过不了,那时候,我才六岁,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却要狠着心,学着那些厨娘师傅杀鱼杀鸡洗菜,供秦家招待无数贵客,冯桥桥还嫌弃我满身腥味儿,不和我睡一张床,这些,她难道忘记了吗? 灶里火焰跳跃着,传来啪的一声,打断的冯巧巧的思考。 “我看你酱料做的差不多了,过来看看吧,这个东西其实很简单的。” 冯巧巧嗯了一声,把调好的酱料放到了一边,也转身到了灶旁,只见面板之上,密密麻麻的摆着十几个……东西,像元宝,像蘑菇,又有点像弯月,花褶打的十分整齐,一层叠一层,十分好看,皮很薄,甚至可以看到里面包着的茶树菇。 “这……是饺子?” “嗯,是的,这东西,算起来还有说法,不过现在没时间讨论这些,快来,这个做起来很慢的。”冯桥桥说的自然,自然到两人像是没闹过别扭一样,“哎呀,你的酱料做好了,我先做别的,你先包饺子吧。” 放下包好的饺子,冯桥桥两步走到灶前,先尝了尝那做好的酱料,入口酥软,让人齿颊留香,心中赞了一个,才揭开锅盖,舀起酱料,小心翼翼的撒在了那两只鸡腿上,留了半碗,放回了橱柜,又转回来包饺子。 冯巧巧还在摸索,不过看的出来她也是个十分聪明的,包了两个虽然不怎么好看,但也不至于太难看。 “嗯,就是这样,你好好包,等酱好了鸡腿,我去做鱼。” 冯巧巧抬头看了她一眼,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虽然厨房不大,不过,姐妹二人在一起似乎也不显得拥挤,冯巧巧皱着眉包着饺子,偶尔弯身添柴,冯桥桥,则是偶尔包饺子,一边切了竹笋翻出栀子花,将鸡腿放在了灶台通火的位置,填水下锅煮鱼汤,冯巧巧见她动作,忽然起身,去门外菜池子里挑了几颗青菜,洗干净,也切碎了,放到了灶边。 等到鱼汤好了的时候,饺子也包的差不多了,而冯海和冯亮亮还没回来。 虽然材料不多,但这顿饭绝对是香味四溢,“我去看看吧,爹和弟弟还没回来。”冯桥桥站起身,将饺子鱼汤鸡腿都收拾好,想要出门。 “别去了,活完了爹爹肯定会回来。” 冯桥桥停住步子,有些好奇的问,“四爷爷家,我听爹说,中午送了饭去,要不要留一点,晚上送去。” 冯巧巧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以前都是说,疯婆子家的,从不喊爷爷。” “呃……”冯桥桥怔了一下,“我忘记了。” “嗯,我也发现了,你忘记的事情可多了。” 这茬,又让本来有些缓和的气氛僵了回去,冯桥桥转身出了厨房,“你也歇会儿吧,饺子放一会等爹和弟弟回来。” 厨房内,冯巧巧包完手中的那颗饺子,起身,笋片青菜栀子花,还没到近前,就香味四溢,她用勺子舀了一些鱼汤一尝,平静的洗了勺子盖上锅盖。 色香味俱全。 她难道真的变了? * 主屋内,白氏正就着灯做绣品。 冯桥桥歪了歪头,“娘,我可以找您谈点事情吗?” 白氏抬起头,见是她,放下绣品道:“来,过来说。” “嗯。”冯桥桥点头,几步走到床榻边上做好,看着白氏放在一边的绣品,道:“这是什么花样?” “并蒂莲,上次巧儿去县城接的活儿,就是这一幅了,绣好了,明儿个拿去交给秦大娘。” “这一幅,换多少钱?” “这要问你妹妹了,这些年都是她顾着,我好些年不下山了,记得我去拿的时候,两幅是一文钱,现在可能稍微好点吧。” “嗯,我知道了。” “你就是问这个吗?饭好了,你爹还没回来吧!” 冯桥桥摇头,“娘,我不是问这个,我想知道,您会不会做……胭脂、或者铅粉……傅粉什么的?” 她问的有些不确定,历史知识薄弱,也不知道这里都怎么称呼。 白氏恍然大悟,“你想要吗?我年轻的时候去县城给秦家做丫鬟的时候,曾经有大丫鬟教过我,只是现在条件不好,没有好材料,估计也做不出好的。” “哦,这样啊。”冯桥桥也恍然大悟,只要她会,那就是好事儿了,等她到了县城,买到三七,再研究几日医术,貌似蛇胆也是很有用的,还有…… 白氏见她一脸认真的想着什么,喊了半天都不应,悠悠一叹,起身下床,从床边小橱柜中,拿了一只精巧的小木盒子,递了过来:“给你吧。” 冯桥桥正想着用大米泡水做傅粉那个古方,忽然醒过神来,茫然道:“什么?” “这个给你吧,你和巧巧一起用,我也没用过,一直放着呢,还是过年时候买的,是新的。” 冯桥桥一时间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接住,“娘,我拿回去研究一下就给您还回来。” 白氏摇了摇头,“你用吧,娘老了。”话音之中,带着无尽沧桑。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看来自己又在无意之中,刺激到母亲心中伤痛了。 028 上路 冯桥桥带着那一盒透着清香的香膏出门回屋,用指尖挖了一小部分出来,放在自己橱柜的瓷瓶上,拿着剩下的来到厨房。 “这是娘给你的。” 冯巧巧蹙眉一看,了然,接着面色有些嘲讽,“我皮糙肉厚,用不着这个东西。”冯桥桥挑了挑眉,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将乌木盒子放在了灶台上,出门找水洗蛇胆去了。 为免让冯巧巧和白氏惊异,她端着木盆到门口去洗,腥膻味让她很不适应,逼着溅出来的水花一遍遍的清洗,此时,一个小丫头站在远处探头探脑,细细一看,竟然是三婶家的小女儿,冯艾艾。 “那个……桥姐姐……”冯艾艾见被冯桥桥发现,从树后走了出来,她穿着天青色的短褂,提着小竹篮子,有些腼腆的笑着道:“姐姐好。” “艾艾也好,天色不早了,怎么还在外面乱跑,不回家吃饭吗?” “大姐出门了,还没回来,爹和娘说要等她回来才开饭。” “嗯。”冯桥桥站起身来,将脏水洒到干燥处,“要不到我家坐会?等爹爹和你亮哥来了,就可以开饭了。” 冯艾艾咬了咬下唇,“亮哥哥还没回来吗?” “你是来找他的?” “没有……我不是来找他的,亮哥哥说过,不可以说找他,不是!”冯艾艾焦急道。 冯桥桥挑了挑眉,真不知道该说她天真纯朴,还是天然呆。 “亮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么晚了,想来你姐姐也到家了吧,你早些回家去吃饭,我不会告诉亮亮你来过的。” “嗯,好吧……”说着,小脑袋点了点,似乎十分懊恼,转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小跑到冯桥桥面前,“姐姐,这个甜饼是我做的,给他。” 冯桥桥接过小花包,点了点头,看着冯艾艾远远跑了开去。 隔了一会儿。 “姐,你站在这里做门神吗?”稚气的男孩音调响起,冯亮亮五指张开,在冯桥桥脸前晃着。 冯桥桥啧了一声,冲他挥了挥手中布包,“说,怎么忽悠人家小姑娘的,让人家做了甜饼巴巴的送来。” “哎呀!”冯亮亮怪叫一声,跳了起来去抢,“这个死丫头,说了悄悄送来不可以告诉别人的嘛,居然还让你知道,看我以后不理她!” 冯桥桥将布包举过头顶,“说说,你干了什么?” 冯亮亮跳了几下,够不着,泄气的撇嘴道:“这是我的秘密,大姐不能欺负人,我不想告诉你。” 冯桥桥挑眉,“据说这里面是甜饼,我觉得男孩子不喜欢吃甜的,我倒是很喜欢吃呢,不说就不给你了。”说着,作势转头进了院子。 冯亮亮憋着一张小嘴瞪了冯桥桥的背影半晌,像是在纠结什么似得,冯桥桥转过身来,“你确定不说?我吃了哦。” 冯亮亮咬了咬牙,大声道:“我不说!大姐教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为了甜饼就出卖朋友!” 小男孩站在夜色下,瘦小的身子和大丈夫天差地别,那口气却是一本正经的厉害。 冯桥桥嘴角微抽,摇了摇头,死读书的死孩子。 晚饭。 鸡腿只有两只,一只给了冯海,一只给了冯亮亮,冯海是家中主心骨,冯亮亮需要补身体,而白氏,则是身体原因吃太多油腻对身体还不好,所以冯桥桥为她劈了一份鱼肉,自己和冯巧巧,则是吃饺子。 自然,又得了白氏冯海几句赞叹,以及对饺子这种食物的好奇,冯亮亮出其不意吐槽几句,倒是再没提甜饼的事儿,当真是威武不能屈了。 饭后,冯桥桥,在冯巧巧莫测的目光下,仔细的请教的白氏一些关于各种香膏的做法,将自己采回来的花瓣和药材做了一份自制百花露,才知道,自己昨儿个原来是用错了方法。 忙活完了,天色已晚,她收拾妥当洗漱结束,回屋坐好。 拿着从腊肉上留下来的那一小部分,她刚想伸手去摸发带,又有些后怕,试探着开口:“小白?” 发带上没什么动静,安静的几乎让冯桥桥忍不住伸手去探查,那小白蛇是不是还在,但最终还是对着镜子小心的拆了发带,果然,那条小蛇见失去了遮挡,条件反射的盘在了她手腕上,蛇头还磨蹭着手腕内侧的皮肤。 冯桥桥掉了几粒鸡皮疙瘩,看着小白蛇无赖的样子呆了一下。 “你要吃东西吗?这里有腊肉,我不知道你吃什么,或者你自己去找吃的也可以。”她对着那只灵性小白蛇道,期待它能大发慈悲离开自己的身体。 小白蛇死皮赖脸的又蹭了蹭她的手腕,盘着闭上了眼睛。 冯桥桥翻了翻白眼,伸出另外一只手腕,“你要不盘在这里?” 小白蛇睁眼睨了她一下,懒洋洋的似乎不打算动作,冯桥桥彻底泄了气,前半夜,就在和这个不识相的家伙交流中度过,后半夜才迷糊睡去。 第二日 今天是茶农交茶叶的日子,姐妹二人早起驾着骡子车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车,自然是冯巧巧驾,而且看那上车下车的姿势,似乎还有几分功夫底子,不过想起冯海原就是个军人,这点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茶山下的县城叫做茶山城,根据一路冯巧巧少之又少的言辞,冯桥桥知道,这茶山县城之中有一户姓秦的大地主,而茶农,不过全是秦家的佃户。 不知道为什么,冯桥桥忽然想到,现在一个老少皆宜,电脑手机纸牌各种玩的游戏——斗地主。 一路风景如画,梯田天阶,绿意春华,引人入胜,到县城时,只不过花费了半个时辰,而下车之后,冯桥桥才知道,为什么每次上县城都要起个大早——秦家家大业大,茶田千顷,佃户很多,每次到了这样的日子人便会非常多,排队交茶便是大半天,还要交绣品,回去又是上坡路,折腾下来便是整整一天。 将骡子车停在城门口卖面的小摊边,冯巧巧从竹篮中掏出一方手帕,走了过去。 “杨嫂子,这是我绣的,您别嫌弃。” 正在埋头下面的青年少妇,穿着素色衫子,包着头巾,眉开眼笑道:“这手艺,这么精细,费了不少功夫吧?” 029 英英 “送给嫂子的东西,费心也是应该的。”冯巧巧笑着道。 冯桥桥还从不曾见她笑过,撇了撇嘴,心思腹诽一句:这丫头,还晓得拿人手短呢,看个骡子车,还送一副手帕。 杨氏笑道:“小丫头家的,越来越会说话了,行了,快去排队吧,车我帮你看着,你家那老大,早都排队去了。”话落,看了一眼站在摊子前的冯桥桥,豁然大声道:“这……这不是……” 卖面的杨氏是茶山人,说来是个可怜的女人,丈夫吃喝嫖赌,败光了家产,又跟着人牙子拐卖少女,被抓进了牢里,留她一个人,摆个小摊养活自个儿和儿子,自然是见过听过冯桥桥这人的。 “杨大嫂。”冯桥桥低声唤道,十分有礼,也懒得解释,想着方才杨氏说的老大到底是谁?颇有些角头老大的感觉。 杨氏噎了一下,才呐呐道:“她怎么跟来了?” 冯巧巧一笑,不再说话,提起竹篮和茶叶袋,率先离去,冯桥桥微微一笑冲杨氏点了点头,也跟着离去。 杨氏僵了半晌,才摇了摇头,“今年怪事儿真是太多了,这才来了个浪荡公子做县令,茶山上最泼辣的不孝女居然懂得礼貌了,这唱的是哪一出?” * 茶山县是典型的江南小镇,建筑轻巧古朴,亭台楼阁,水榭听香,虽然没有富甲一方的京城繁华,但也自有一股质朴风情。 姐妹二人来到秦府侧门之时,已经有十几人在前面排队,大多数都和冯海一个打扮,正门处,石狮威武,台阶光亮,已有两个小厮在清扫门前马路。 侧门还没开,门前每个人都提着一只茶袋,或多或少,可能因为时间尚早,街上人并不多,只有少数几个货郎小贩走街串巷叫卖着,冯桥桥前后左右打量了下,提起自己的胳膊瞪着被袖子掩盖住的地方,脸色有些黑,也没时间关注周围情况。 昨晚,她迷迷糊糊的睡去,等早上醒来,它已经爬在了她的手腕上,并且床边的腊肉碎末已经不见,显然是被它吃掉了,就算这个蛇有些灵性,但蛇天生就是冷血动物,古来例子不少,要不也不会有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诸如此类的成语出现,还有农夫与蛇的故事警告后人。 白素贞和许仙那只是童话故事,她不太敢相信这条小蛇…… “让开,都给老子滚远些!”粗鲁的低骂声响起,一个壮汉大步而来,脚下虎虎生风,背上挂着一只布袋,嘴角叼着一支草,气势嚣张。 冯巧巧皱了皱眉,“又插队!”这口气,透着一丝厌烦,竟是认识的,不过倒也懒得搭理。 “这是谁?”冯桥桥问。 “樊宏。”冯巧巧只回答了两个字,倒是让冯桥桥挑了眉,不知道是哪个宏,不过,樊洪,在中国历史上可是有点名气的武将,而这个……莽夫,倒看着像个流氓。 他一路骂着粗话,把老子挂在嘴上,粗鲁的提着一个又一个排在前面的人丢到了后面去,想来他在交茶的时候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一众男人见是他,都敢怒不敢言,有的甚至主动让出位置给他,以免被他丢了出去摔到四肢剧痛。 不过,显然也有人,是不为恶势力屈服的。 排在第二的一个少年,似乎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儿,依旧双手抱胸站的四平八稳,茶袋放在一旁,理都不理他。 樊宏虎目圆瞪,“哪里来的不识相的臭小子,还不给老子让开,你是想吃爷爷我的拳头吗?”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倒是冯家两姐妹,冯巧巧面无表情别过头去,冯桥桥,则是玩味的勾起了唇角。 少年不应,樊宏大怒,伸手扣住少年肩头,“他娘的,老子——啊!” 砰! 话未说完,便响起一声杀猪似得叫声,少年忽然出手,拧住大汉握住他肩膀的手,一个过肩摔,将那昂藏七尺的大汉丢到地面之上,穿着布鞋的脚不客气的踩上了大汉胸前。 “瞎了你的狗眼,敢在我面前充大爷?!”少年横眉怒目,虽然竖着发髻穿着男装,但依然可以看出,他长得十分秀气,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尽管带了些英气,还是缺了些阳刚。 樊宏蓦地膛大了眼,仿佛不可置信,“你你你你你……怎么是你!?” “你这个混蛋,居然敢打扰我睡觉?!你是向天借了胆吗?”少年声高气足,足以证明他真的十分生气,但……睡觉? 所以,这少年根本不是对后面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而是在睡觉——站着睡觉? “我我我我我眼花了——”樊宏抹了抹脸上才灰土,跌跌撞撞的窜到了几人之后站好,开玩笑,这个女人力大无穷身手矫捷,找她麻烦等于自寻死路,而周围众人看到那少年的面貌,居然不约而同的倒退三步,显然眼前少年比樊宏更让人惧怕。 冯桥桥挑眉,拽了拽冯巧巧:“这个又是谁?”冯巧巧已经习惯了她的失忆和动不动的“失常反应”,不过,依然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冯英英。” “这是冯英英?”冯桥桥更诧异的看了那少年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自然看得出来那少年女扮男装,但是上次见了周氏端庄,冯艾艾天真,以为冯英英是个娇柔俏佳人,没想到…… “你好像很惊讶。”冯巧巧道。 冯桥桥一笑点头,的确惊讶,但这也不过是别人的事情而已,而暴怒的冯英英教训了不识相的樊宏之后一个转身,正好看到冯桥桥姐妹。 冯英英狠狠瞪了一眼,看来以前也是与冯桥桥有过节的,冯桥桥偏过头去,无视那道莫测的瞪视,此时天已大亮,侧门终是开了,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做管家打扮,虽严肃,却也算慈眉善目。 他在两个小厮的陪同之下,走了出来,笑呵呵道:“又到了交茶叶的日子了,乡亲们来的真早。” 众人含糊答不早,也的确不早了,往常这时候,茶农们早下了田,春茶成色最是好,眼前这个季节,他们怎么能起的不早? 一堆人中,除了男扮女装的冯英英,就数冯巧巧姐妹二人显眼,管家招了招手,身后的小厮带着账房先生抬了桌子和秤放在门内,开始收茶。 管家举步到了冯巧巧面前,见多了个冯桥桥,诧异了一下,接着转过视线,深深叹了口气:“少爷说了,让冯姑娘去天香楼……等他。” 冯巧巧一时间惊怒交集,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题外话------ 女汉纸……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喜欢请收藏! 感谢tinalinda亲的小红花一朵,膜拜感谢,顺便推荐一篇好友文:表小姐驾到! 030 美人 富贵之家多出纨绔子弟,虽然还没见到那位所谓的秦家少主,但看冯巧巧剧变的脸色,和眼前挂着无可奈何笑容的管家,冯桥桥也猜出了个大概,茶山虽然说不上民风开放,毕竟不比繁华京城,不少妇人为了生计也会出来做活赚钱,但一个少东家,要一个采茶女上酒楼等他,意图可想而知。 周围不时有人看了过来,冯巧巧面色惨白,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一直知道那个秦少爷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如果她不去,茶就交不了,势必还要为难家里…… 冯桥桥握住她的手臂,道:“没事儿,我们先出来。”话落,提起脚边袋子退到了一边,冯巧巧握紧了拳头,骨节喀拉一声响,冯桥桥道:“不是带了绣品吗?我们先把绣品送到绣阁去,再看别的事情。” 冯巧巧也定下心思,“嗯。”说罢,两人相携转身,冯桥桥忽然道:“你是不是会武?” 冯巧巧的步子一停,隔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也撇开冯桥桥的扶持,提起竹篮往前走去。 冯桥桥心中有了底,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接绣活的地方,是翡翠阁。 翡翠阁可谓声名远播,经营布料,妆魇,绣品,甚至朱钗首饰一应俱全,分店无数,这茶山的分店,还是前几年才开起来的。 姐妹二人还未走到翡翠阁前,便远远看到了那秀丽雅致的门楣,不时有打扮贵气的女子出入,门前石墩上,拴着一辆马车,一个小厮侯在一侧,姐妹二人停下步子,冯巧巧将绣品从篮子中拿了出来,仔细理了理,正在这时,从翡翠阁中,走出一美人。 青丝如墨,高高挽起,只带了一只白玉簪子,眉如远山微黛,眸似碧海清潭,鼻尖弧度婉转如风,微弯的唇角笑意盈盈,肌肤莹白,如雪似玉,一袭红衣曳地,走路有风,似乎带起了阵阵涟漪,不是妖娆,胜似妖娆,可谓美不胜收。 周围众人都被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怔在原地,冯桥桥姐妹二人,却同时皱眉。 这是个美人没错,但,美人是个男的,男生女相,而且还来这种卖女性用品的地方,娘娘腔。 这是冯巧巧的皱眉原因。 而冯桥桥则是想:啧,好一只妖孽,这要是放到现在,可是典型的别扭小受,她向来对这种男人非常不感冒。 敬业的小厮有条不紊的上前掀起车帘,美人冲着小厮微笑点头,小厮显然是跟着美人时间久了,虽然没有当场色变,不过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面颊,上车挥鞭。 冯桥桥抖了抖唇角,“骚包。” “什么?” 冯桥桥回头看了妹妹一眼,道:“没什么,篮子给我吧,我提着。”冯巧巧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却将篮子交给她,自己提起了袋子,两人正要向前走,本来呼啸而过的马车为了躲避迎面冲来的另外一辆马车,马头竟然扫向了姐妹二人。 此时,冯桥桥提着篮子正要递出袋子,虽然冯巧巧有功夫,但心中却急着要抢救已经掉下去的绣品,她站在靠近路边,如果马头撞了过来,首当其冲,冯桥桥赶紧拉了她一把,在马头差点撞上冯巧巧身子的时候,惊险的倒在了路边! 冯桥桥反射性的护着篮子中的食物,而冯巧巧,则是提住了茶袋,不过,那些绣品就没那么好运了,统统掉在了尘土之中,变的脏污不看。 车上小厮赶紧拉马停车,跳了下来,“怎么样,你们没事吧?” 冯巧巧看着掉在尘土里的绣品,气的脸色铁青,“你说有事儿没?!” 人是没事儿,但绣品有事儿,今天茶叶交不出去,绣品现在又被毁了,如何能换钱?这才是大事儿! 小厮尴尬道:“对不起,是我驾车太着急了,我这就将银子赔给您。”说着,从腰包中掏出一小锭银子,该是有二两之多了。 姐妹二人站起身来,手中绣品虽然便宜,数量也不少,但没有二两之多,冯巧巧道:“你毁了我们的东西自然该赔,但用不了这么多,我今日没带钱,找不开。” 小厮似乎没想到她还想要找钱,正要开口,冯桥桥忽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小厮一愣,“这是赔给姑娘的银子,因为我莽撞,弄脏了姑娘的东西!” 冯桥桥冷冷一哼,一把按住冯巧巧想要掏钱找钱的动作,“就二两银子,你以为你能赔的起什么?” 小厮瞪大眼睛,“二两银子,可以买好多你们这样的手帕了,你不会是想讹我吧?” “你想干嘛?”冯巧巧以为冯桥桥的老毛病又犯了,甚至一周百姓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毛,以为冯桥桥要讹诈。 只听冯桥桥冷笑道:“这手帕即便是要拿去换钱,脏了也是我娘亲熬夜绣出来的,是我娘亲的心血,在我们姐妹心中也是价值万金,你有什么资格赔它?!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为了躲闪富贵人家的马车,将马头调了过来,若不是我们姐妹反应灵敏,现在弄坏了的又何止是绣品而已?难道穷苦人的命就不是命?!” 小厮伸出去的手忽然一僵,周围众人也是一怔,冯巧巧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在原地。 “绣活是我娘亲和妹妹熬夜绣的,我们卖了给别人是我们答应别人的价钱,今日交货,我们怎么交的出?东西本就不是我们的,我们只是靠着常年手艺和信誉才接了这活儿,如今,人人都知道我们姐妹二人破坏了绣品,以后谁还会给我们绣活做?你有什么立场赔?你赔得起吗?” 小厮面色一白,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冯巧巧皱眉,这哪里是什么接的绣品,正要开口,冯桥桥话锋一转,道:“我家中虽贫困,但还不至于为了二两银子让你糟蹋母亲心血。”说完,捡起脏了的绣品,转身就走。 周围甚至传来断断续续的愤愤之声,显然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冯巧巧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若是这样让人走了,今天他们只怕要空手而归了! “连子。”马车中传来一声低唤,小厮转身往马车跑去,顷刻间,就当众人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着的时候,小厮又转身追上前去,“姑娘……你等等。” 冯桥桥停下步子,并未转头,“还有什么事儿?” “驾车莽撞,是我的不是,我并没有看不起姑娘的意思,这是我家公子送给姑娘母亲的东西,还望姑娘笑纳!”冯桥桥转身挑眉。 小厮接着道:“我家公子说了,二位姑娘宅心仁厚,不与我计较是我的运气好,但是撞了人总是不对,践踏姑娘娘亲的心血更是大不敬,所以……”说着,看了一眼手中的银袋,满满一包,少说也有个百八十两。 “你家公子?是何人。” 031 石头 小厮腼腆笑道:“我家公子,就是新来的茶山县令,西京公子。” 瞬间,周围传出阵阵抽气声,原来那个浪荡县令,就是西京公子,原来西京公子,居然长成这样……这个模样啊! 冯桥桥的眸光一闪,虽然她本就是以退为进,以为这对主仆也跟秦家少主一样跋扈恶劣,说那些话,不过是制造舆论,让他们吐出银子,整治一番,但说了几句之后,看那小厮表情,又不像是仗势欺人的,便收敛了心思,只是,现在这位公子大人,是唱的哪一出? 收买人心吗? 小厮躬身行礼,“公子说了,姑娘要是不接受,今日我便在这里弯身赔礼到姑娘答应为止。” 冯桥桥一笑,你怎么不长跪不起呢? “我们不过升斗小民,民不与官斗,如此,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了,就此告辞。” 那弯唇微笑,礼数倍加的模样,震得冯巧巧再次皱眉,但她本就是市井之中长大的女子,也十分聪明,自然听出冯桥桥方才的话别有用意,沉默不语。 小厮急道:“姑娘,你……你听我说!” “嗯。”冯桥桥转身点头。 小厮见她不走,吁了口气,“你不要银子,又弄坏了绣品,生活岂不是要出了问题?我驾车失误有错该罚,坏了姑娘的信誉有损该赔,公子新官上任,就破坏百姓生计,以后又如何主持茶山县日常事务?” “哦?”冯桥桥挑眉。 小厮接着道:“所以,这银子是公子赔偿姑娘的,姑娘要是不接受,公子以后在茶山县都不会顺畅,我只是个下人,不会说话,但是我绝对不能允许自己的错误影响公子以后的仕途!” 冯桥桥自嘲:“我居然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看来我不拿是不行了?” 不得不说,这小厮说起话来可谓条理分明,与刚开始差异很大,显然是受了那公子的指点,西京公子,她不知道是谁,现在看周围百姓神色,却隐约察觉,应该可以归到臭名昭著一类去。 只是,就方才那一个照面,一袭红衣的西京公子,分明清浅沉静,只是一笑就让人如沐春华,似水温柔,和百姓的反应来看,及其不符,显然是个装货。 而装货,尤其是装到人尽皆知的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善茬,这种人的钱,只怕不是那么好拿的。 冯桥桥本不想沾染,但小厮焦急的激昂钱袋塞在了她手中,刚入手,指下的触感,让冯桥桥一怔,对小厮笑道:“那多谢你家公子了,对了,小哥,有件好事儿告诉你。” 小厮愕然,“什么好事儿?” 冯桥桥招了招手。 小厮看了看周围,皱着眉上前,冯桥桥对着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小厮面色怪异的看着冯桥桥,半晌没回过神来,“你是说真的?” “嗯。”冯桥桥点头。 小厮又仔细探查冯桥桥的面色,见她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才转回车前,对着车内说了句话。 车内似乎传出轻笑,接着,听到一句,“那就走吧。” 那小厮的神色变得更怪异,驾着车离开了。 冯巧巧离两人最近,她会武,有些内力,自然听得清楚冯桥桥说的是什么—— “秦家少主在天香楼设宴款待我们姐妹,小女子想请大人作陪。” 百姓面色各异,看了半晌见没有别的热闹,便散去了,有的人回想方才情况,怀疑是否留言有误,西京公子分明就是个爱民如子的人,也有的人认为,西京公子不过是在众人面前做戏而已,当不得真,不过到底是真是假,还有待未来判断。 冯桥桥抛了抛手中分量不低的银袋,听到一声冷哼,“说假话骗来的有什么可高兴的!?” 冯桥桥瞥了她一眼,“你也可以拆穿我,但你没有。” “你——”冯巧巧气急失语,她自然可以拆穿,但也有句话她说对了,民不与官斗,这种时候怎么能窝里反? 冯桥桥打开银袋,冯巧巧道:“别看了,还是赶紧去翡翠阁根柳嬷嬷把事情讲清楚吧!” “总得看清楚了才放——”那个心字还没说出来,被卡在当场,冯巧巧皱眉抬头看去,只见原来还笑意盈盈的冯桥桥微微挑眉,显然在意料之中。 “怎么了?”冯巧巧问道。 “你自己看吧。” 冯巧巧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抬手接过,撑开银袋一看,面色直接一脸死灰。 她抬手就要扔掉,冯桥桥忽道:“别丢!”话落,顺手接过,蹲下身子,将银袋倒提,哗啦啦一声,袋中东西掉到了竹篮之中,不是银子,而是—— 石头。 大小不一且表面光滑的石头。 不过,这些石头中间,有一小块银子,不多不少,正是二两。 冯桥桥将银子捡起塞到腰间,又把石头装回袋中,提起篮子,冯巧巧皱眉:“你收着这些东西做什么?”那个狗官,居然戏弄她们! “西京公子,是什么人?我看百姓大多都听过他的名头,感觉似乎不怎样。”她不答反问。 “四方公子中的西方公子。” “意思还有东南北?” 冯巧巧将脏了的绣品收到篮子里,“好像吧,不清楚。”她不是说假话,只是偶尔在坊间听到过一两次,尤其是最近,听说西京公子会来茶山县做县令,似乎大家都十分意外,所以讨论的多了,她也便记住了四方公子这个名头。 冯桥桥点了点头,没再追问,道:“走吧,先去天香楼,翡翠阁的事儿等会再说。” 冯巧巧还想反驳,但看见手中的茶叶,便不再多说,跟了上去。 天香楼雅斋 唰! 一柄金边桐骨扇在窗边打开,扇后传来一道低沉浅淡的声音。 “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不可爱。” 雅斋中传来冷冷一哼。 扇后轻笑一声,“我可没欠你钱,别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嘴脸。” 沉默。 桐骨扇摇了摇,毫不在乎自己被人彻底无视,接着道:“清嫣带了人提前上路的,据说将茶山翻了个遍,就是没见着你人,你下了阵法吧?不过现在又来找我,看来我倒是比清嫣更得你的欢心了。” 032 西京 “闭嘴。”淡淡的两个字后,一轩昂男子站起身来,虽然一身布衣,但依旧难掩他超凡冷厉的气质,“我再说一遍,不要再来打扰我。” 一身红衣的西京公子唰一声收起折扇,笑意不减,“既然不想见我,又何必到这来?” “活够了,就直说。”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当然不想死,我可是名扬天下的西京公子,怎么不得活个百八十岁的。” “那就滚远些。” “滚这个字实在太粗鲁了,不能有别的吗?比如说走远些,跑远些,还是跳远些之类的?”男人的声音冷漠,西京不怕死的挑衅。 冷酷男子淡淡瞥了一眼,周围温度似乎瞬间僵到零下,冰寒彻骨,西京却依然笑的怡然自得,站在一旁的索万简直快要落荒而逃了,两人的神色如常,可却让他感觉瞬间飞起了眼刀无数,就怕被不小心扫到,尸骨无存。 就在他将要脚软的前一刻,冷酷男子径自转身开门,下楼离去。 索万擦了擦额头冷汗,大大的喘了口气,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老是受这种惊吓,真是太恐怖了。 “色叔,你觉得他怎么样?”西京懒懒道。 “少爷!不要再喊我色叔,说了多少遍了我有名有姓,我姓索!” “碗叔,那你觉得他怎么样?”西京换了个称呼,继续问。 索万心中翻了个白眼,却又无可奈何,没好气的道:“您跟他多年好友,他怎样,您不是最清楚,怎么还来问我?” “是吗?”西京把玩着桐骨扇,站起身来,“不知道清嫣喜欢这个男人哪里?又臭又硬还不解风情……” “咳!小姐那是眼光好,虽然这个男人比较危险,但我要是个女人我也会喜欢他的。” 西京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他这样的真的很受欢迎?可是为什么京城的小姐们都比较喜欢我?追的我无处可逃,居然躲到了这样的穷乡僻壤里来,真是可怜。” 索万嘴角抽了抽,“公子倾国倾城,招人喜欢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公子什么时候把我的宝贝还给我,你说到了天香楼就给我的。” “哦。”西京淡淡应了一声,“那些石头啊?” “对!就是那些宝贝。”索万激动的道。 “路上遇到两个姑娘,甚是喜欢,送她们了。”西京走到窗前,若有似无道。索万面色瞬间扭曲,那些东西可是他在绿凉湖遍摸索了一个月得来的啊,居然被这么轻描淡写的告诉送了人? “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 西京无辜的道:“上次你叫我别那样,我的确没有那样啊,我这次是这样,也是你说的,这样不可以那样不可以,到底怎样?!” “我——”正在这时,雅斋外响起吵嚷之声,小厮连子推门而入,对着西京一礼,道:“公子,二位姑娘到了,秦公子也到了。” “嗯,来了就好。”西京点了点头,错过欲哭无泪的索万,直接往门口走去。 天香楼内,两名女子站在楼梯之上,一身素衣,正是冯家姐妹,一锦袍少年站在楼梯上,身后跟着几名高壮家丁,堵住了下楼的路,摇着扇子,好不得意。 “冯巧巧,没想到你今儿个自己来也就罢了,还带了这么个小美人一起,不枉少爷我等了你一个时辰。” 冯巧巧道:“废话少说,到底想怎么样!” “好!本少爷就喜欢你这股泼辣劲儿,够味!少爷我看上你了,要纳你做我的小妾!” 厅堂哗然。 秦少爷又道:“当着这么多茶山百姓的面,专门请你来茶山县最好的酒楼商讨婚事,本少爷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说着,扇柄意有所指的点了点身后几名大汉。 “怎么样?现在就跟本少爷走吧?” 走?冯巧巧面色冷寒,紧握的拳头甚至发出轻微的喀拉声,骨节泛白,看热闹的人众多,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插话的,正当秦少爷身后几名大汉接到主子眼色,想要上前动手之际,一直观察情况的冯桥桥,终于开了口:“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姐妹二人虽是布衣打扮,却依旧风华独特。 冯桥桥玲珑慧黠,冯巧巧英气秀丽,各有特色,秦少爷一见这女子居然对自己笑颜如花,一时间*熏心,摆了摆手,止住手下动作,“人人都叫我秦六官儿,姑娘如何称呼?”秦家家大,各房子嗣众多,大房嫡长子七年前中了文武双全状元,传来茶山,原是称呼着秦大少,但后来大少做了大官,乡间百姓没有太多想法,便口耳相传秦大官,叫的时间久了,秦家内部竟然也默认了这个称呼,余下兄弟私下里也用排行称呼,说起来,这秦六官儿,还很为自己这个称呼骄傲。 冯桥桥眼角抽动了一下,“你怎么不叫禽流感。” “你说什么?”秦六官儿一愕。 “没什么,就是觉得公子这名字取的好生奇怪,和我知道的一种病的名字,谐音,我以为我自己听错了。” 秦六官儿冷笑,“笑话!本公子的名字怎么可能和病扯上关系,休要胡说浪费时间,你既然对本公子的名字这么感兴趣,那便和冯巧巧一起入秦府不就知道了?!” “我初时还以为你只是名字和那病有点像,现在,我看你根本就是得了那种病!”冯桥桥笑了笑,一字字道:“你听好了,我说的是禽流感!”顿了顿,补充道:“禽兽的禽!” 楼下传来哄堂大笑,秦六官儿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岂有此理,居然敢指桑骂槐说我是禽兽?!把这两个女人给我弄到府里去,冯巧巧,我知道你有点身手,但你可要想清楚了,得罪了我,我让你们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这最后一句话,又将冯巧巧想要动手的心思压了下去,若被抓到秦府之中去,这辈子只怕就毁了,可她一旦动手,家里要怎么办?父母要怎么办,况且现在不是她一个人,还有一个冯桥桥也在身边,虽然她现在还是谈不上喜欢她,但好歹都是一母同胞,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033 教训 她的犹豫也不过是眨眼时间,冯桥桥瞥了身后开启的门扉一眼,转头小声道,“把他们踹下去。” 冯巧巧愕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无法确定是不是她说的,冯桥桥摸了摸手腕上的小白蛇,这蛇这么毒,咬一下可是要出人命的,现在出了人命,她们也别想活了,提高音量道:“踹!” 冯巧巧也不知是为什么,看着一个个上前的大汉,忽然下意识提着冯桥桥往后跳了一步,冲着那秦六官儿一脚踹了过去,秦六官儿没想到冯巧巧居然不受威胁,还是动手,一时间反应不及,被冯桥桥一脚踹中,失足摔下楼梯,响起刺耳哀嚎。 几名家丁见状,纷纷对冯巧巧出手,冯巧巧弯弯的眉儿一皱,顺着对方杀来的拳头逆向伸手,利落一转,便往外扭翻那人的整条手臂。清脆的喀喇声微响,那人顿时呜咽蜷曲,弓身环抱伤肢,冯桥桥抬脚轻踹,就把几个挡路的家伙踢下楼去,重响大作,自二楼声势浩大地滚到一楼。 底下的客人们为之惊呆,跑堂的也傻眼,一来没想到这一介女流居然会功夫,将一群大汉打的滚下楼,二来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对秦六官儿动手。 只见冯桥桥拍了拍冯巧巧的手臂,信步走到楼梯口,悠闲至极,间或无奈轻叹:“真是的,楼梯就这么窄,你想上楼直说就是,挤什么挤,还来威胁我们姐妹二人,我妹子脾气可不是很好,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众人很想附和大笑,但秦家多年积威,都是掩嘴偷笑。 “你们……”秦六官儿被家丁扶了起来,鼻血长流,鼻梁似乎断了,“你们这两个臭婆娘,居然敢对本少爷动手,你们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上去,把她给我抓下来,本少爷要好好教训她!”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被人动手教训,如此狼狈过。 “是!”一名家丁扶着断了鼻梁的少主,另外几名轻伤的壮汉硬着头皮上了楼梯,此时,二楼雅斋之中走出了一个颀长身影,一袭红衣曳地,手中桐骨扇摇摆,步步涟漪不是妖娆,胜似妖娆,身后跟着一老一少两名家仆,不前不后,走了几步正好停在姐妹俩几步处。 众人怔愣片刻。 秦六官儿的反应很激烈,一把推开家丁站稳,不顾如注的鼻血滴洒到锦袍上,怒道:“我说你们这两个臭娘们哪里来了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找了帮手!本少爷告诉你们,若不是因为知道那个浪荡公子这几日要来茶山上任,你以为本少爷会这么客气的请你们去吗?你们这群废物,还站着干嘛!” 索万一皱眉,“大胆!你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居然敢如此污言秽语!” 秦六官儿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娘娘腔,你以为本少爷会怕你吗?” 索万惊喘一声,用一根手指指着流鼻血的秦六官儿:“你……你竟然说我家公子是……是……”他竟然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西京轻松的挥了挥手,止住索万连篇呵斥,不当一回事的笑着,一脸好脾气,“这位公子看上了这对姐妹吗?这可怎么办,在下先遇到她们二位,也觉得二位姑娘俏皮可爱,让在下神魂颠倒,都送了定情信物呢。” 众人再次哗然。 西京靠上前去,打量着姐妹二人,貌似十分感兴趣,但那双平静的眼波却没有任何轻浮之意。 冯桥桥心中翻了个白眼,有些好笑,倒是没接话,她引这位县太爷来,本就是为了整治秦家少主。 冯巧巧则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对衣衫华丽的主仆,心里有着几分厌恶。撞的她弄脏了绣品之后,恶意戏弄于她,现在竟然说什么送了定情信物,还笑得那么无辜,让她心里就是不痛快!虽然秦六官儿可恶,但有一句话是对的,这是个娘娘腔,而且还是个衣着华丽的登徒子! “搞了半天你这个娘娘腔,原来是跟本少爷抢女人,看你们三个这模样,老的怕是不行了吧?小的毛都没长全,那个红衣服的,你确定你是个男人?看你这打扮,哪家的贵公子吧,识相的快给我滚远些,强龙不压地头蛇,茶山是我秦家的地盘!” 索万气的涨红了脸,西京蹙了蹙漂亮的眉,对着姐妹二人道:“要不进屋躲躲,我让小童去报官?” 冯桥桥没开口,冯巧巧道:“给我闪远些!我们不认识你!”这种狗官,到了现在居然还若无其事!她的本事,带着冯桥桥离开根本不成问题。 说着,拉着冯桥桥就要下楼,秦六官儿见一众家丁居然随着冯巧巧的步子退了两步,大怒:“一群废物,给我上!” “还是听我的劝比较好吧?”西京很关心地跟着走了几步。 “给我闭——”冯巧巧的咒骂没有机会说完,甚至让冯桥桥来不及阻止。 家丁左右权衡,拳头笔直朝姐妹二人一边的西京扫来,冯巧巧离西京较近,侧身让出空位,让这些混蛋自相残杀,但她脚步才刚一移动,便感觉后领一紧,被拉了回去,那只拳头已经到面门,冯巧巧大惊,极速抬脚将面前大汉踹飞。 冯桥桥一见这种情况,摇了摇头,识相的松手提好东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戏。 又有一个大汉朝她攻来,只听到身后一道满含激动的声音道:“姑娘真是英勇,救了小生性命,感激不尽。” 冯巧巧还来不及开口,背后又传来尖锐的嘶吼声,一名家丁双眼因为愤怒而通红,居然掏出刀子,视死如归地朝西京砍来。 “啊!姑娘,动刀子了,我们快点逃吧!”西京迅速说道,拉着冯巧巧的后领忽然一个转身,冯巧巧当然知道那刀子的目标是身后这个男人,她极力想挣脱,但对方就是把她拉的死紧,“混蛋,放手!” 她挣扎着想要脱手,一边躲避刀子,一边大怒出声。 “姑娘真没同情心,看见有人追砍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想拔刀相助就算了,竟然还想要溜之大吉?”他啧啧有声地摇头叹息,一脸的遗憾,“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不要给我罗嗦,快放手啊!”冯巧巧气极地喊道。 034 扫把星 眼看着又有一名大汉持刀上前,秦家在茶山可以说作威作福多年,没人敢找他们的不自在,即便光天化日,伤个把人也是常事儿,那个拿着刀子逼近的汉子,似乎笃定这一点,其他几人居然有样学样,一个个的抄起了家伙,与他们来说,被一个女人踹断鼻梁扭断胳膊是奇耻大辱。 “住手!这个家伙是县太爷,出了事儿有你们好看!”一时情急,她大声道,但这些汉子根本不信她的,本来也想收拾她,如今正好,居然攻势更猛了。 冯巧巧又气又急,但无论怎么对身后男人出手,都不能让他提着自己后领的手松开,还要应对前面从不同方位攻击过来的利刃。 “看来,姑娘是打算帮我了?”西京愉快的微笑,站在原地不动,等着那些大汉逼近,眼神缓慢地眯起,态度还是一样轻松,却多了几分的危险。 “谁说要帮你?”冯巧巧气急败坏地喊道,可这一个分神,有一名大汉刀子划到了近前,她惊险的躲开,用力往他手腕一敲,只是一敲,就听得一声清脆的断骨声。右腕转眼间的已经断折,他忍住剧痛,换手提刀就要往冯巧巧脸上砍去。 冯巧巧虽然有些身手,却从未和人真刀真枪的打过,有些反应不及,正要想法避开,忽地感觉被人由腿后以巧劲一踢,右腿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还不偏不倚地端上对方的膝侧。砰地一声,就只看见大汉已经跪在眼前了。 “哎呀!都动上刀子了,何必行此大礼?”西京轻松的问道,手中桐骨扇灵巧地一旋,敲上冯巧巧的手臂。 她只觉得手臂一阵轻微的酸麻,双手就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挥手甩了那大汉一记耳光! 大汉忍无可忍,握住刀子,凶恶地往两人腰间砍去。这横刀是杀招,要是真的砍中,眼前这两个像是在戏弄他似的人都将被砍成两截。 只是,刀刃还没碰到两人衣服,就被一件物事当空拦住,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长刀居然断成两截,西京怪叫出声:“啊!你怎么打坏我的扇子?!”原来方才冯巧巧情急之下,一把夺了西京手中的桐骨扇,打了出去,这一声叫,伴随着一记拉扯,断了的刀尖嗖一声飞过,划破了冯巧巧的肩头,冯巧巧咬牙切齿,不知道是该尖叫,还是怒吼出对西京的深恶痛绝。 丝丝血液从划破的肩头流了出来,一时间厅内鸦雀无声,秦六官儿作威作福惯了,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尤其冯巧巧是他看上的女人,即便动手也没想到会流血,方才也只是气急,冯桥桥细细的眉儿皱起,摸了摸手腕处的小白蛇,站起身来走到妹妹身边。 “你怎么样?” 冯巧巧闭了闭眼,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睁不开,“没事,你没受伤吧。” 冯桥桥怔了一下,神色平静的看了西京一眼,西京微笑,满含歉意,冯桥桥两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只是擦伤,不碍事。”她道,拿出手帕按住她肩头伤口。 冯巧巧似乎有些迷惑,她张口,努力的想要说话。 “你说什么?”冯桥桥皱起眉头,低下头准备听个仔细。 冯巧巧努力张开口,积聚最后一丝神智,居然偏头转向了西京方向,又勉强说了一次。 “你这个该死的扫把星。”说完,眼前一黑,完全不省人事了。 西京的手还提着她的后领,有片刻的沉默。半晌之后,清了清喉咙,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那是指我吗?” 他的自尊心有点受伤了。 冯桥桥眼皮微抽,不耐的看了西京一眼,“你觉得还需要怀疑吗?!”她冷淡道,她是看出这个男人有本事,也看出是在戏耍那些家丁,所以才静坐一边,谁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骚包居然为了一把扇子大惊失色马失前蹄,伤了冯巧巧。 冯桥桥将她的身子拉靠到自己肩膀上,皱眉闻了闻,秦六官儿愣了一下之后,兴奋的大叫起来:“废物,靠女人保护的娘娘腔,老实告诉你,这刀上我们早涂了迷药,现在,我看这两个小美人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天香楼,可是我秦家的产业,哼,来人,把那个红衣服的废物给我丢到外面去,把这两个女人弄到——”涂迷药,是他们惯用的手段了,没想到这次居然有意外收获。 “大……大胆……”断断续续的喘气声从门口传来,接着,刷刷之声大作,眨眼之间,数十名衙役操着明晃晃的大刀冲进了天香楼内,各个严阵以待,连子大喘了几口气,才道:“你们……你们,你……你这个禽流感,居然敢对我家公子无理,你知不知道他就是新到任的县太爷!” 秦六官儿的笑容僵在脸上,本来按着留血鼻子的手啪一下掉了下去,血液滴答滴答从鼻孔流出,落地的声音非常清晰有节奏。 躺了一地的伤兵面色惨白,歪歪斜斜的跪倒在地,“县……太太太太爷?!” 百姓早因为方才动刀跑了干干净净,秦六官儿哆嗦道:“你是阮风华?” 西京惋惜的看了一眼狼狈的天香楼,摇了摇头:“啧!你们来的太快,没得玩了,啊!对了,其实我比较喜欢别人叫我西京公子,阮风华这个名字实在太女人了,配不上我这样的男子气概啊。” 秦六官儿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冯桥桥翻了翻眼皮:“骚包。” 索万下颌急剧抽搐,指着冯桥桥道:“辱骂县太爷为骚……污言秽语,还不赶紧下跪请罪?” 冯桥桥扶着冯巧巧,眉梢一挑,嘲讽道:“跪下?他是死了还是通灵了?要我来跪他?敢问我需不需要另外准备金银纸钱,顺便还请他指点迷津?” “你——”索万被气得几乎昏厥,瞪大眼睛直喘气,一手覆在胸前,花白的胡子抖个不停,一旁的西京体贴地摸索过桐骨扇,展扇为他煽煽风,怕这个老奴会气得一命归阴。 冯桥桥道:“县太爷,你确定要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吗?”那救命恩人四个字,咬的微微重,西京无辜的笑了笑,索万一时语塞,无语又无奈,“连子,快来帮忙,先将冯姑娘扶到屋中去!” 035 惊吓 喘过气来的连子上前,和冯桥桥一起扶着冯巧巧进了雅斋,进去之前,冯桥桥看到西京无奈的摇着扇子,冲一群哆嗦的秦家爪牙走去,她想了想,道:“你叫连子?” “姑娘记性真好,小的就是连子。”小心的回答,目光却闪烁,冯桥桥将人放到了软榻上,从腰间掏出那二两银子,递了过去,“帮我买一钱黄连,一两三七。” 见她根本就没看自己一眼,只是顾着昏迷过去的冯巧巧,连子愣了一下,然后接过,转身出去了。 冯桥桥掀开衣服,查看了下冯巧巧的伤口,发现血已经不流了,因为冯巧巧本身会武,在遇到危险之时下意识的躲避,伤口并没有多深,可以说只是稍微破皮,但那药物却随着血流进入身体,致使她昏迷过去。 “这秦六官儿,用的药还挺有意思的。”冯桥桥笑了笑,倒了茶水沾着手绢将伤口洗干净,又为她拉上衣襟,转身出门。 曳地的红衣在杂乱的大堂内川流,摇着扇子,似乎百无聊赖,又无可奈何十分为难的样子,“你这个家伙,都告诉你了,那姐妹,本公子也看上了,动刀动枪的,多伤感情?” 他的声音很温柔无奈,秦六官儿却打了个哆嗦,“对不起,西京公子……我……不知道……” “哦,不知者不罪。” 秦六官儿松了口气,他两年前便注意到冯巧巧了,只是没想到才动手居然就遇到这个煞星,坊间传言,当西京公子对你越温柔的时候,你就被整的越惨,此时,敢怒不敢言,“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西京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西京认真的蹙眉思考,扇子也不摇了,“你知道我向来是最怜香惜玉的,美人儿可是我的命,我本想着,把我京城院子里那座活色生香楼搬到茶山来,就让那对姐妹做我金屋中的第一位娇娃,现在好了,楼还没建,倒是你,你伤了我的心上人,这可比伤了我更严重……” “西京公子,只要您饶恕我这次鲁莽,您的楼我来建,我来建。”秦六官儿忙不迭的道。 西京叹了口气,“这不好吧,我现在可是县令……” “没事,我可以——” “啧,这官商勾结的真是够明目张胆的。”一声淡笑,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冯桥桥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手臂上还提着篮子。 西京挑眉,“姑娘此言差矣,本官可是拒绝过的,是他一定要送。” 秦六官儿的脸色瞬间惨白:“我不是那个意思……” 冯桥桥点了点头,“想来也是,秦公子连收茶这种事情都会亲力亲为,定然是个勤劳又以身作则的主子,怎么会做出贿赂官员的事情来呢?看来是小女子听错了。” 犀利的嘲讽,让秦六官儿面色青白,本就满是鲜血的脸色更为难看。 “西京公子。”冯桥桥转身对西京道:“我家妹妹伤的不轻,是否有人该负些责任?” “哦?”西京状似沉吟,微微偏着头,发丝从肩头滑落,暖暖的阳光从大门照射入内,渲染着他如玉的轮廓更为精致华美,竟让众多衙役家丁看的目瞪口呆,冯桥桥怔了一下,心中暗骂妖孽。 “那是自然,那位姑娘可是本公子的救命恩人,可是……”他微微倾身,走近冯桥桥身边,唰一声打开扇子,低声笑道:“我以为,你利用了我,你妹妹帮我个小忙,咱们已经扯平了。” 冯桥桥翻了翻眼皮,我也没说叫你负责啊!拨开西京的桐骨扇,淡淡道:“我们是扯平了。” “姑娘,我买回来了!”连子捧着药材奔进了天香楼内,急急递给了冯桥桥,冯桥桥没接,道:“三七给我,黄连捣碎了帮我冲茶,谢谢你了,我等会上去看她。” 连子愣了一下,看了西京一眼,见他笑的温和,转头上了楼。 “秦公子,不知您的鼻子伤的如何?”冯桥桥转身问。 秦六官儿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们……”西京他得罪不起,又不知道眼前人和西京的关系。 冯桥桥悠悠叹了一口气:“我们今天是来交茶叶的,你却要请我们到这天香楼来吃饭,真是大方,我也知道你非常好客,所以,在路上遇到西京公子,便请他一起来见识见识,哪里知道你居然是看上了我妹妹,你可不要以为打是亲骂是爱,我妹妹不喜欢你,所以请你不要再找我们姐妹的麻烦了,你也看到了,如今我妹妹是西京公子的救命恩人,那我们全家都成了他的恩公,你就算是地头蛇,也不能压住他这位县太爷吧?哎呀!小白,别乱跑!” 她这话说的巧,分毫不差的打入秦六官儿的心中,且表情生动,绘声绘色,秦六官儿脸色一白,众人只听一声低呼,一条白色小蛇窜到了墙边,正是冯桥桥手腕上盘着的那只。 “你这小家伙,就是不乖,乱跑什么呀,快回来?”冯桥桥皱眉叹气,小蛇窜回她的手腕盘好,蛇头还亲昵的摩挲了几下,又让冯桥桥掉了几粒鸡皮疙瘩。 这一出,倒不是她的预料之内,不过显然效果更好,“快退后,这蛇有剧毒,见血封喉。”一个衙役忽道。 原来站在她一周,打算看好戏的衙役,同时脸色发白,倒退好几步,秦六官儿脸色更是由白转青,由青转紫。 索万惊跳起来,拽着西京的手臂做保护状,只是身子却不由自主往后缩去,不知道是想要保护西京,还是为了寻求保护。 西京摇着折扇的手忽然一停,面色玩味起来。 冯桥桥又道:“打的你血溅三尺是我们的不是,我妹妹也受了伤,虽然你的初衷令人发指,但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如今县太爷在这里,公道自有他来主持,我再多说都是浪费时间,看你这样估计也不能收茶叶了,我和妹妹还要赶着回去将茶叶交到管家那里呢,所以,我这就要走了。” 她转身,不意外的,身后传来统一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走了两步,冯桥桥忽然停住,再次转身,众人倒抽口气。 036 飞来银票 冯桥桥看了看四周,有些好笑:“怕什么,小白很乖的,不会乱跑乱跳乱咬人,只会咬那些对我们姐妹不利的人而已。”其实到底会不会乱咬人,她现在还说不准,不过貌似很听她的话,虽然她还有点害怕。 索万哆嗦着道:“它刚才怎么没去咬?”话音刚落,秦六官儿脚下一软,跌了过去,索万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是想到这个人对他家公子那么无礼的态度,又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 “刚才西京公子在呀,哦,对了,白日里西京公子毁坏我们的绣品,赔了我一袋银子,分量不少,拿着显眼,既然是秦公子约了我们姐妹来这里,不知道可不可以帮我个忙?”说着,上前一步。 “你别过来!就站在那里说!”秦六官儿抖擞着,脸色发白的捂着脸,冯桥桥扯了扯嘴角,道:“换张银票可以吗?” “可以!只要你不过来,换什么都行,你这个废物,快给我站起来把银票拿出来!”原本被冯巧巧踢的重伤的大汉勉强站起身来,颤抖着站起身来,将怀中的银票掏出,竟然看也不看揉成一团丢了过来。 冯桥桥瞥了方才说小蛇有毒的衙役一眼,见对方神色莫测的看着她的手腕,皱了皱眉,弯身去篮子中将那银袋拿出,准备递出。 本来慌张戒备的索万,在看到她手中东西的那一瞬间,彻底变了脸色。 “啊!我的宝贝!”惊叫一声之后,竟然不管小蛇的存在,想要冲上前去,西京清了清喉咙,十分淡定的道:“宝贝重要,老命更重要,你确定你不怕那只小白蛇?” 索万老脸一僵,大声道:“姑娘,那是我的宝贝,还请你还给我!” 冯桥桥眨眼:“你是说这个吗?”然后,拎起那袋石头晃了晃。 索万的目光随着袋子晃动而晃动,感激涕零:“对,就是这个。” “这是西京公子送给我娘亲的银子,老先生搞错了吧?” 索万面色扭曲的看了西京一眼,当机立断:“你要换多少银票!我给,我给!只要你把我的宝贝给我,多少都可以!” “哦?”冯桥桥意味深长的一挑眉,“可是我已经收了秦公子换过来的银票,这东西现在是他的,如果我现在又换给你,那不是不守信用吗?况且,秦公子比较有诚意,钱都递过来了。” 说着,几步走上前去,想要将手中的袋子交给秦六官儿,后者指着冯桥桥道:“你……你你你你你别过来,我不要了,你赶紧走!别过来!” 冯桥桥微微蹙眉,“可这银票怎么办呢……”她瞥了一眼方才家丁丢在篮子里,被揉成一团的银票,似乎十分为难。 秦六官儿结巴道:“当是我送你的,你……你离我远点……”血迹蔓延了他的锦袍,此时的秦六官儿,已经狼狈到了极点,丝毫不见原来意气风发的得意模样,冯桥桥了然的高挑起眉毛,“既然如此,那多谢秦公子的医药费了,我想我这些钱,一定会治好我妹妹的伤势,让她不会耽误秦公子家茶田的工作。” 秦六官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身后两名受伤较轻的家丁见西京没反应,扶着他站了起来,靠在一边。 索万瞪着一双不大的眼,将冯桥桥拿出袋子放进袋子的动作从头看到尾,若不是西京扣着他的手腕,就要冲了上去,“姑娘……”索万咽了口口水,试探着道:“是不是可以把袋子给我?” 冯桥桥遗憾的道:“老先生说笑了,你家公子和秦少爷先后送我,你方才也看到了,我不收,他都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那是你身上有蛇啊!开玩笑,若是别人说你的蛇见血封喉也没人信,但谁叫喊出这句的是茶山资历最老的捕头呢?索万急道:“我……我拿银票跟你换,跟你换那一袋宝贝!” “那好吧,这袋子里少说也有百八十两,换你二百两也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只要你把东西还给我……” “那好,你丢过来吧……不要太感激我,尊敬老人是我应该做的……” 索万连连点头,抱着冯桥桥丢过来的那袋“宝贝”,差点热泪盈眶,活了大半辈子,就这么点爱好,还被公子拿来戏弄,现在好了,连这不知名的小女子也来戏弄他,还戏弄的如此过分! 冯桥桥将那两张揉成一团的银票展开,看了一眼,放入蓝中,走向西京,周围众人自发的让开一条道,西京依旧淡笑着站在原地打扇子。 “多谢西京公子,小女子告辞了。” 话落,也不行礼,转身上楼,楼下家丁衙役再次松了一口气,几个年轻的衙役全部围到捕头跟前叽叽喳喳:“那蛇真的那么厉害吗?你怎么知道,见血封喉怎么又在她手腕上啊?蛇是她养的吗好像很听她的话一样,真的会咬靠近他们姐妹的人吗……” 议论声传入了雅斋之内,连子小心的躲开三步,怕遭蛇害。 冯桥桥拿起桌面上的茶杯,果然见到黄连已经被捣碎了,沏茶,她走到软榻边上,捏着冯巧巧的下颌,将黄连茶灌了进去。 “咳咳……” 冯巧巧呛咳了两声,醒过神来,先是看清四周情况皱了皱眉,后对着冯桥桥道:“那个扫把星呢?” 冯桥桥眼皮翻了翻,“你不问问那个禽流感吗?” “禽流感?” 连子插口道:“就是那个……秦少爷,就是禽流感。”话落,小心的看了冯桥桥的胳膊一眼,蛇虽然害怕,但眼前这位冯姑娘,就是让人有种特别的感觉。 冯巧巧活动了下胳膊,冯桥桥道:“我看过了,没事儿,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回去太迟了不好,你不是说娘不能做饭吗?” 冯巧巧动作一怔,“官兵到了?茶叶怎么办,万一秦家以后找我们家麻烦,又要怎么办?” “现在想这些你不觉得浪费时间吗?他即便要找麻烦也是以后的事情,再说,就算他以后要找麻烦,你现在能做什么,难不成要去秦家?别傻了。” “你……你才傻!” 037 玩笑 冯桥桥嘴角动了动,“想吵架,回家慢慢吵,别在这里折腾,你不是说还要去一趟翡翠阁吗?” 冯巧巧果然住嘴,翻身下榻,转身走到门外,拿起篮子打算下楼,西京挂着轻松的笑意,走上前来,收起扇子行了一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被如此风华绝代的美男子道谢,该是十分美好又心情激动的时刻,但冯巧巧的手却握成了拳头,若不是自小观念提醒自己,这个人是官,茶山父母官,只怕早将拳头丢上了那张欠扁的脸。 冯桥桥走上前来:“公子还是让开些的好,靠的太近,不安全。” 衙役们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早已经自发的让了道路,西京惋惜的道:“看来美人儿对我这个道谢不是很喜欢呢,你看本公子身无长物的,要不以身相许吧?可是你们有两位,我却只有一个人……要不你们娥皇女英?” 身后衙役和围观百姓同时抽气,原来这位县太爷真是荒唐之极,一个男人居然说什么以身相许。 冯桥桥眼角一抽,“好啊,我因为从小让父母操透了心,最近已经决定改邪归正了,正好我岁数也不小,还没人要,我看你似乎挺有钱的,你这个提议不错。” 围观众人同时怔住,连西京也怔了一下。 冯桥桥又道:“我是家中老大,已经过了适婚的年龄,所以,还请公子尽快请媒人吧。” 冯巧巧简直瞪突了眼,正想说话,却忽然发现冯桥桥捏了捏她的手臂,也看到了周围反应,闭口不语。 冯桥桥冲着周围百姓一笑,低头道:“其实我也觉得西京公子很好,在翡翠阁遇见的时候,我就已经……” 西京愕了一下,赶紧道:“姑娘莫要当真,本公子不过是开个玩笑!” “啊!”正当众人以为这小丫头会被如此直白的叙述弄的痛哭出声的时候,冯桥桥忽然惊呼出声,“我忘了说一件事情!在翡翠阁遇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非常好看,比女人还漂亮呢,我早已经发过誓,我的夫君绝对不能长的比我好看,如果他比我好看,还一定要娶我的话,我也是不反对的,但爹爹说那样的男人娘娘腔,所以,要从茶山脚下三步一拜五步一叩,到我家中求亲,我现在,告诉你我家的位置吧?” 西京眼角抽搐了一下。 索万和连子眼角同时抽搐,哭笑不得,这位姑娘当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多年以来,只有公子调戏别人,还从来没人能叫公子如此表情。 冯巧巧唇角动了动,虽然这段话有些惊世骇俗,但她也看出了冯桥桥的意图,上前一步,道:“大姐对西京公子无意,看来公子也不会三跪九叩,你的谢意我领了。”说着,率先走出天香楼去。 “那真是太遗憾了,请便。”西京立刻回过神来,姿态依旧潇洒,像是方才那一幕不曾出现过。 冯桥桥瞥了回过神来的西京一眼,刚想说点什么,忽然眼角余光瞥到一个很眼熟的背影,转身也出了天香楼。 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赞那姑娘大胆,还是说西京公子荒唐,西京唰一声展开桐骨扇,轻松的看了一眼远去的两个少女,感兴趣的道:“这两个美人儿蛮有意思的,你们说是吧?” 索万和连子对看一眼,沉默不语,西京皱着眉道,“当县令好像不是很好玩,第一天就被人喊打喊杀的,我要找个护卫!”说罢,转身出了天香楼,走了两步,忽然停住:“对了,把那个禽流感请到县衙做做客吧。” * “你有没有看到他?”冯桥桥搜寻这人群,没有发现方才那人的身影。 “你说谁?”冯巧巧走在前面疑惑转头。 “我是说罗烈,我想买点药材,刚才好像看到他在从街上走了过去,正好问问他。” “你不是在学药理,还问他做什么?再说了,爹爹曾经说过,从来没人见过那人下山,这种时候,更不可能出现。” 冯桥桥想了想也是,点头道:“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我们先去翡翠阁吧,药的事儿再说。” 冯巧巧停下步子:“茶叶刚才被打散了,回去别跟爹说。” 冯桥桥看了一眼自己篮子里的银票,挑眉:“只怕不用我们说,爹也会知道的,今天闹的这样大,跟前又都是来叫茶叶的茶农,茶山是小地方,这么点事情,能瞒得了谁?对了,钱庄在哪?” 冯巧巧皱眉转头,“我们一没钱要存,二没钱要取,你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冯桥桥神秘一笑,“谁说我们没钱要存?”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篮子。 冯巧巧疑惑的上前一看,表情变的不可思议,“一千……二百两银票?” “嗯,快带路吧。” “等等,你先告诉我钱是怎么来的!”一千多两在冯巧巧的眼中绝对是天文数字,别说见过了,她根本想都从未想过。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你小声点儿,这钱,是禽流感求我收下的,那会儿你昏过去了,现在可是在大街上,你就算是有别的想法,也得控制点音量,等我们回去再细说吧?快,钱庄在哪?” 冯巧巧看了眼四周,果然发现有人对他们二人指指点点,轻咳一声,拽着冯桥桥的手臂就走。 钱庄和银行是类似机构,茶山的钱庄是朝廷分设在地方的,不过,冯桥桥方才的顾虑显然是对的,尽量两人穿着朴素,带着千两银票实在突兀,但是天香楼中的事情早已经传了出去,钱庄伙计在交头接耳半刻之后,迅速开户存了一千两,并按照冯桥桥的要求,将剩下的二百两换成了现银。 整个过程冯巧巧不可置信,怎么想,都想不到秦少爷为什么求她手下一千多两银子。 出了钱庄,冯巧巧面色严肃,一把将冯桥桥拉到无人小巷,冷冷道:“我昏迷的时候,你到底做了什么?这钱到底是怎么来的,你要不说清楚,今天咱们就耗在这!” 冯桥桥挑了挑眉,嬉笑出声:“这钱是作奸犯科得来的,怎么样?” “你——” 038 寿袍 冯桥桥又道:“我抢了这张银票过来的时候,你都不知道那个禽流感什么表情,一副想要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我看我们家这次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冯巧巧气的小脸发白:“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这样?得罪他有什么好的?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去天香楼,就是因为知道他不能得罪,即便去了天香楼会有别的事情发生,我也去了,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开口便说他是禽兽,现在还抢了他的银子,你以为秦家是什么人,那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 “你不是也说县太爷是扫把星,我看那县太爷的后台似乎比秦家要大很多,你辱骂朝廷命官,问题不是更大?” 冯巧巧僵住。 冯桥桥拍开她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别说,这家伙力气还挺大的,“来了半天什么都没做,茶还打翻了,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说说你都信?你看我这样子,能从禽流感那里抢来银票吗?我这次总算相信你是真的不信我。” 冯巧巧尴尬的收回手,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冯桥桥拉起手腕,“你看,这个小东西把他们吓到了,禽流感怕蛇,所以给我钱请我赶紧走,就这样。” 银色小蛇盘在冯桥桥纤细的手腕上,乖顺的样子看着像是睡着了,冯巧巧怔了一下,没敢碰它,不过倒是真的不再问了,皱眉道:“我也不是故意要说那个扫把星,中午遇见他便脏了绣品,天香楼遇见他还受了伤,哪里有半分县太爷的样子,分明是个登徒子。” 冯桥桥道:“他虽然没县太爷的样子,不过,倒不是个登徒子。” 冯巧巧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反正是个狗官!” 冯桥桥无奈的叹气摇头,跟了上去。 到翡翠阁的时候,已是正午,店中人不多,一个身材妖娆的妇人正和一名打扮非富即贵,带着面纱的少妇谈话。 冯家姐妹站在了门边,没有打扰,直到过了几分,两名丫鬟小心的扶着少妇袅袅娜娜的从姐妹二人身边走过,冯巧巧上前道:“柳嬷嬷,对不起,绣品被我们弄脏了。” “你们几个还站着干嘛,赶紧把新来的这批阮云锦入库的入库,上架的上架呀,看什么看?”柳嬷嬷捏着手绢指挥店内仆役,只是淡淡瞥了姐妹两人一眼,那眼神,可真是精彩,冯桥桥翻了翻眼皮,想起方才那少妇出门之时的熟悉香味,心中有了思量,对冯巧巧道:“过来。” 冯巧巧看了看不理人的柳嬷嬷,有些尴尬的回头:“又怎么了?” “你会看针线和布吗?” “会。” “嗯,那就挑些浅色的丝线,买一批她说的那种阮云锦,绯色的。” “你买这个干吗?” “刚才他们说的话你没听到?” 冯巧巧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想绣寿袍?” “没想到你还不笨,这些针线布匹的,我现在还看不太懂,娘说你的绣活儿很好,眼光也独到,快去挑吧,我饿了。” 冯巧巧看了柜台一侧绣帐内忙碌的众多绣娘一眼,将冯桥桥拉到一旁:“你简直无可救药,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茶山最好的绣娘都在这里,给那位一品诰命妇人绣寿袍,我绣的谁要?况且,就算有人要,那寿袍是要柳嬷嬷亲手送到人家府上去的,柳嬷嬷绝对不会放着自己的不送,送我绣的过去。” 冯桥桥心中翻过无数白眼:“谁说让你绣了,是我绣,你搞错了。” 冯巧巧再次杏目圆瞪,上下看了她好几眼:“你绣?你会拿针线吗?这么多年你连肚兜都是我和娘绣的,年前你还威胁我给你补袜子,你根本不会针线!” 冯桥桥嘴角一抽,掏出银两,“你不选,我去选了,要是买错了,浪费了钱,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你不帮我!” 冯巧巧额角隐隐抽动,赶紧拉住她:“你……你一定要买?算了算了,我帮你选吧。” “柳嬷嬷,帮我拿一批绯色阮云锦,和最好的绣线。” 柳嬷嬷转头看了姐妹俩一眼:“吆,这是天下红雨了?连你们都想买最好的绣线呢?”口气奚落鄙夷,分明看不起,她以前也不会这样,所以今日的特别就让冯巧巧脸上不太好看,冯桥桥则是淡定自若道:“您都有对我们如此鄙夷的一天,我们又怎么不会有想要买好丝线的一天?” 柳嬷嬷脸色一变,转过头来,此时,冯桥桥才看清她的长相,唇红齿白,杏眼桃腮,身材娇小玲珑,透着些妖娆,是典型的小女人形象,说嬷嬷,那真是叫老了,她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搁在现代,正是一个女人的好年华。 冯巧巧道:“别这样,柳嬷嬷以前帮过我们家不少忙。” 柳嬷嬷道:“算了,我也不与你们计较,免得你跟对待周嫂子那样对待我,你们想买就买吧,巧丫头自己过去挑。” 冯桥桥算是看出来了,这必鄙视也奚落,看来是冲着她来的,还和三婶儿有关系。 姐妹两人对看一眼,冯巧巧上前去挑针线,冯桥桥,心中明白,只怕那个三婶周氏,说了什么闲话,也不在意,左右逛了起来。 翡翠阁中花样多杂,柜台之后挂着厚重的纱帘,纱帘之后则有七八位凝神刺绣的女子,刺绣,在现代中国是一种民族艺术,古有传承,图样和针法都十分重要,只是,古代的图样,和现代经过上下五千年淬炼的图样又有许多差别,古人们见惯了百寿图双面绣,只怕新鲜东西更能引起他们的喜爱,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创意,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引起关注的决定性因素。 冯桥桥仔细的记住翡翠楼内,与吉祥如意有关的所有绣样儿,冯巧巧已将布匹和线选好,冯桥桥看了下,道:“有没有金丝银线?” 柳嬷嬷转过身来,上下看了她好几眼:“没想到你还有点见识,我们这等山野小城,知道金丝银线的人几乎没有。” 冯桥桥笑笑:“有吗?” “你是冯家的大女儿,巧巧的姐姐,是不是?” “对。” 柳嬷嬷皱了皱眉:“你们想绣寿袍?” “不错。” 柳嬷嬷轻笑一声:“看来我真是老了,现在的姑娘,可比我年轻的时候想法多多了。” 冯桥桥也笑:“你要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不定死在哪个沙滩上。” 039 发现 柳嬷嬷笑意一僵,目光晶亮了几分:“果然牙尖嘴利,看来周嫂子没胡说了。” “行了,我不是来听您说教的,给了绣线,我们要吃饭了,好饿。”话落,还非常不雅观的拍了拍肚皮。 柳嬷嬷皱了皱眉,微一挥手,身后丫鬟去取了线来,递了过去:“一共三十两。” 冯桥桥掏出银子,付了钱,也不理会柳嬷嬷诧异的表情,直接转身离开了。 冯巧巧虽然不赞同她的做法,但也无奈,只得跟着她后面,“你这是要去哪?你不是饿了吗,还跑!” “快快快,有没有茅厕,我想方便一下!” 冯巧巧嘴角抽搐了一下,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环视四周,见大家果然面色怪异的看着她们,脸上隐隐升起晕红,冯桥桥才猛的想起来,古人要矜持,要含蓄,怎么可以把茅厕挂嘴上?心中翻了个白眼,冲冯巧巧使了个眼色。 * 解决完自身问题之后,二人分别买了药材和纸笔,冯巧巧固然问题众多,都被冯桥桥直接无视,她又是个勤俭的,怕冯桥桥浪费钱,便跟了一路。 等一切处理就绪,已经下午,冯桥桥忙着准备东西,压根忘记饿这回事儿了,此时,日渐西斜,姐妹二人赶紧收拾好东西,驾着骡子车回了家。 到家时已经是傍晚,冯亮亮等在路口,“姐姐,他们说秦少爷把你们带到天香楼去了,你们没事吧……” “要有事还能回得来吗?放心吧,遇到县太爷了。” “哦。”冯亮亮伸手,将车上的东西接了下来:“姐姐,你们买这些干嘛?还有一股子药味儿,难闻死了。” 冯桥桥捏了捏他的耳朵,道:“臭小子,又没叫你闻,你急什么?爹娘呢?” “爹爹去了四爷爷家里,娘在屋里。” “嗯,我去做饭。”冯桥桥把路过买来的菜提进厨房,也没有再理会一肚子疑问和不满的冯巧巧。 “二姐,你今天怎么不说话?” 冯巧巧皱了皱眉,没理他,也跟进了厨房,不等冯桥桥说什么,自顾自弓下身子烧火添水。 冯桥桥看了她一眼,“这顿饭该我做。” “今天秦家的事情,你帮了我,这顿饭,我帮你做,扯平。” 冯桥桥动了动嘴角,一顿饭,就在姐妹二人沉默之中度过。 家人吃了顿温馨晚餐,爹娘问过白天发生的事情,知道是县太爷出面解决便不再多问,只是对于县太爷是西京这件事情,有些不太自然,尤其是听说,西京据说看上了姐妹二人,都着急起来,冯桥桥又将三跪九叩求婚之言说了一遍,父母虽然怪她乱讲,但好歹撇清了关系。 饭后,冯桥桥收拾锅碗早早睡了。 这一夜,冯桥桥睡的很香,冯巧巧,则是一夜都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想到天明,依旧想不明白。 第二日 昨天一天,可以说都在奔走忙碌,早上便有些困,不过冯桥桥依旧早起做了早饭,提着篮子上了山。 山路上有些雾气,冯桥桥是轻车熟路,一会儿便到了罗烈的竹屋前,竹屋门依旧虚掩,冯桥桥聪明的没有直接进屋,坐在院中吃着自己做的饼干,又开始温习昨天几日以来学到的药理,等待罗烈清醒。 “来了就去做饭!” 一道男音从屋内传来出来,冯桥桥抬头望天,“你这儿不是没材料了吗?” “有了,自己去厨房看。”声音停了一下,正当冯桥桥考虑用什么别的方法再次搞破坏的时候,罗烈又道:“再出差错,休想我把书给你。” 冯桥桥泄气的瞪了一眼雾气中的竹屋,愤恨的咬着饼干,像是咬着某人的脑袋,一步步的往厨房去了。 他说的不错,厨房之中,果然已经补全了材料,米面菜肉,鸡蛋,一应俱全,冯桥桥弯腰生火,简单的煮了个粥,放在灶上没管,熄了火,打量了下他的菜篮,那里,有新鲜的四季豆,昨天她们回来的时候也有买四季豆,那就是说,这个冰块昨天去了茶山,她没看错了? 她转身出了厨房,坐回桌边,屁股刚坐稳,从窗户嗖的一声飞出书本,平平的落在了冯桥桥面前桌子上,冯桥桥眼皮翻了翻,从篮子里拿出笔墨,开始抄写。 手脚麻利的将纸笔摆好,她翻开书抄写,不管有用没用,全部用现代汉字翻译之后抄到纸上,抄一张,便放到篮子的布巾下面,想到这种出卖劳动力换书看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原来紧绷的脸上难得挂上畅快笑意,一时间笔走龙蛇,写字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罗烈简单的竖起头发,披着单衣进入厨房,片刻之后走了出来,瞅着院中笑的过了头的小狐狸,浓眉微挑,负手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笔下龙飞凤舞的字体,微微眯眼,“你在写什么?” 小狐狸抄写的太认真,或者是罗烈的步子太轻巧,竟然没发现,直到低沉的嗓音响起在自己头顶,冯桥桥才反应过来。 “没什么!”她收起笔站起身。 罗烈鼻翼微动,“你带了什么东西?” 你是属狗的吗?! 冯桥桥想着你可真厉害,动下鼻子就知道我带了不一样的东西来,当然,我身上除了那只小蛇,貌似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的腹诽还没结束,罗烈视线忽然扫向她的手腕处,虎目如电,同时抬手,掀开她手腕上的袖子。 冯桥桥简直泄气无语到了极点,这是要怎样?古人不是都刻板守礼吗?怎么遇到两个全是视礼教如狗屎的? “你干嘛!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罗烈道:“这条蛇怎么在你这里?” 冯桥桥抬头望天,“我也想知道它为什么在我这里,你以为我一个弱质女子带着一条蛇好玩呀,你这问题真好笑。” 弱质女子?真是天大的笑话,昨天他可看的一清二楚! 罗烈面无表情,波澜不兴的黑瞳,望着被他提在手中的冯桥桥,而且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的将她看了一遍。 “喂!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她被他看的鸡皮疙瘩直冒,抬眼瞪他。 他冷冷道:“只是看看弱质女子长什么样子。” 她的眼里气得要喷出火来,这分明就是鄙夷!冯桥桥抓起手边的佰草集,用力朝他脸上扔,希望打裂这幅冰块脸。 罗烈抬手接下书,相较于冯桥桥的恼怒,他连表情都未曾变过,平静的过了头,“不想看就直说!” 040 他的蛇 冯桥桥嘴角动了动,使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罗烈不松,抬起另一只手,将拿小蛇捏住,提了起来,放回自己手臂,才松开手。 冯桥桥终于松了口气,这两天,虽然她努力当做没这回事,但是蛇,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一只才见了一次就赖上她的超级毒蛇,尤其尤其这只超级毒蛇貌似跟眼前这个冰块有关系,原来不怎么严重的问题似乎立刻变的严重起来。 “受伤了。”罗烈道,翻过小白蛇的身子,果然,肚腹处有一道拇指长短的细长伤口。 冯桥桥捏了捏自己被握的有些疼的手腕,斜眼看他:“你的蛇?” 罗烈不理,弯身坐下,“去取伤药。” 冯桥桥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去?” “药柜最低层第三只药匣子后面的暗格,青绿色瓶子。” 冯桥桥撇了撇嘴,看着那有些恐怖的伤口,迈开了步子:“好吧,它帮过我的忙,也算是我的恩人,你可记住了,我才不会为你跑腿,这药是为了小白取的!” 片刻,冯桥桥将药瓶取了出来,即便还没打开塞子,就能闻到一股很淡的清香,罗烈接过瓶子放回桌面,小白蛇似乎对罗烈十分信任,软软的任他提起,放上桌面检查伤口。 冯桥桥歪着头打量着,他的动作很熟练,像是经常处理类似事件,乌发从颈侧滑落,遮住了半边面颊,墨泼洒的容颜如刀琢斧刻,剑眉斜飞,张扬冷酷,闺蜜曾经说过,男人和女人,认真的时候最有魅力,即便她心底讨厌这个男人到死,但现在也不得不说,这话真是不错。 “去倒水!” 冰冷的语调打断了冯桥桥的遐思,想到这个男人方才肯定发现她的打量,不由一阵尴尬,也不理会是否被使唤,脚步飞速的冲进屋内倒茶。 罗烈打开药瓶,冯桥桥的手也放到了桌面上,“小白这么小,这颗药丸都跟它一样粗了,吞得下去——你怎么自己吃了!” “嗯。”罗烈,右手捏了一个剑诀,没理会冯桥桥,剑诀抵着自己的左臂,一路压到手掌,指尖一划,左手手指破了一个小口,滴了三滴血在水杯之中。 冯桥桥看着罗烈将带血的水放在小蛇身边,十分迷惑,这是气功,还是什么邪功?最重要的是,蛇会喝水吗?会吗? 她没时间思考,罗烈提起小蛇端起杯子进了竹屋,书本则是飞回了冯桥桥面前的桌上。冯桥桥撇了撇嘴,继续埋头抄写,不懂这个冰块今天又闹什么,居然没找她麻烦。 竹屋内,罗烈将小蛇盘进带血的茶杯之中,拿了本书,翻身躺上竹塌。 这条小白蛇很有灵性,是他刚来茶山救下的小东西,几年来喂了不少药材,虽然体型娇小,但毒性猛烈,可能是因为养育方式或者别的,这条蛇不怕雄黄,以至于他专门在后山发觉了一处硫磺泉,加以多种药材配置,这条蛇每日便躺在药柜之上的药硫磺之中,前些日子忽然不见了,没想到,又出现在她身上,就算是因为她身上有药硫磺的味道,但这条蛇居然愿意与她亲近? 除了他以外,这条蛇,可是对谁都凶残无比的…… 思绪被扑棱的声音打断,一只白鸽飞进了竹屋,落在窗边桌角,罗烈起身下榻,打开鸽子脚上的书信,微微皱眉,放飞白鸽,转身出门去了。 “你要出去?” 罗烈停住脚步,“嗯,你也走吧。” 冯桥桥挑眉:“书?” “带走。” 冯桥桥的眉毛不由自主更高了,这不能怪她,今天这个男人除了叫她做饭以外,其他反应实在太奇怪了! 罗烈大步而去,“记得锁门。” 冯桥桥看了看眼前的书,和几步之后消失不见的罗烈,最终决定收拾东西回家去,不过,当她锁门走下山坡才几步的时候,步子,却被眼前的不速之客堵住了。 山路之上,站着一个身着灰色布衣的少年,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英气的眉眼高高挑起,透着不屑,唇红齿白,倨傲的下巴高高抬起,腰上别着一副制作精巧的……弹弓。 冯英英。 冯桥桥当没看到,错开她的身子往下走去,冯英英左跨一步拦住。 冯桥桥右跨。 冯英英也右跨。 冯桥桥唇角抽了抽:“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女泰山不会想要跟我这个弱女子抢山路吧?”想起昨天那个叫樊宏的有眼不识女泰山,被踹到在地,她真心觉得这个称呼最合适。 冯英英道:“不是说你失忆了吗?看来你知道我是谁!”这是茶山人私底下对她的称呼,没想到冯桥桥歪打正着。 “还行,知道。” “那个男人,我看上了。” “噗嗤!”冯桥桥好笑的瞅着她:“没人说你不能看上,看上就看上呗!”在古代世俗礼教熏陶之下,还能出现这么一个敢想敢说的女汉子,不知道该说这女子是朵奇葩,还是该说她父母是对奇葩! 冯英英眯眼:“你和他走的太近了!” 所以,这位女泰山现在是来宣示主权的吗?冯桥桥道:“你看上他,是你的事情,我找他拿书看,不影响你和他发展,就算你们想要青天白日做点什么,我也当做没看见。” “你在炫耀吗?他这间竹院根本不让外人靠近,他也从不为人诊病,娘亲那天却看到他为你诊脉,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冯桥桥皱眉:“有什么可炫耀的?我不过是个可怜人,倒霉遇到他而已,也许他在你那真的不错,但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让开点,我要回家了。” “我警告你,离他远一点,否则,要你好看!” 冯桥桥嘴角一抽,真是莫名其妙,那样的男人到底哪里好啊? “我知道了。” “站住!我要你发誓!” “好,你要我发誓什么?” “发誓你以后都不能见他,不能和他说话不能叫他帮你诊病,不能和他拉拉扯扯,不能和他一起滚在山坳里!” 冯桥桥额角抽疼,“你怎么不叫我现在立刻自杀?” 041 相信 “哼!”冯英英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你这种疯婆子,活着本来就是浪费粮食。” 冯桥桥摇了摇头:“随便你怎么想,闪开,我要回家了。”这冯英英,压根就是魔怔了,她懒得理她。 冯英英却不依,上前一把捏住她的肩膀:“不发誓,不准走!” 她天神怪力,手劲很大,哪里是较弱的冯桥桥承受的起的,她也一直以为冯桥桥还是以前那个泼妇,两人从小斗到大,她对冯桥桥下手也没轻过,不过以往有冯巧巧在边上,动手到最后,就成了她和冯巧巧大打一架,然后结束,如今,自然痛的冯桥桥连连抽气。 “你这个家伙,放手!”冯桥桥急道。 冯英英见她不见棺材不掉泪,双手握住冯桥桥的肩头摇晃,大声道:“说!你到底发不发誓,发不发誓!” “放手啊!你想捏死我吗!” “你发誓,我就放手,你不发誓我死都不放!” 冯桥桥无语望天,正当两人纠缠之际,一道温润男音传来。 “英英姑娘放手吧,你伤着她了。” 冯英英一听到这道声音,猛然醒过神来,松开冯桥桥退了好几步,她脾气向来粗暴,下手也没有轻重,但周围的人早已经习惯了,见了她便自行推开三步远,站立在安全范围之外,可冯桥桥却不知道这件事情,倒霉的见识了她的怪力。 “英英姑娘,上山来找我师兄吗?”许秋白走上前来,依旧是一袭青衫隐隐,头戴纶巾,背着药箱,手中多了一柄纸扇,温润之外,平添了一分潇洒之感。 冯英英面色尴尬的将自己两只肇事的手藏到了背后,深怕让许大夫看到:“我……我不是……” “嗯。”许秋白接道:“冯姑娘,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肩膀吗?” 冯桥桥心中翻过无数白眼,自己活动了一下,没好气的道:“不用看了,前段时间伤了几次,有了经验,这点痛,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我回家了。” “你别走!”冯英英反应过来,又要上前叫喊,但见许秋白微微挑眉,步子竟然僵在原地。 “英英姑娘,找冯姑娘有事吗?”许秋白礼貌的问。 许秋白来茶山如今已有五年,早已见识过冯英英的怪力,动不动就摔的人断胳膊断腿是常事儿,所以,她送伤残人士去医庐也成了常事儿。 第一次送伤病员去的时候,她才十三岁,左右手各提着一个,因为多看了她两眼,便被踹的断胳膊的大汉,气势汹汹的跑进了医庐,就遇到了笑的温和的许秋白,他了解了情况之后,没有如同旁人一样对她投来异样的眼神,反而很耐心的教导她怎样控制力道不伤人,这些年来,虽然偶尔也会有某些倒霉蛋被她打伤,但已经越来越少,可是,相较于见到别人时候的面不改色,许秋白太过温柔的表现总让她十分尴尬—— 一个男子尚且这么温和好看,她作为女孩子,居然这么粗鲁野蛮,也难怪别人会对她指指点点。 “我不是故意的,我这次没伤到她,我有控制力道,是她不听我的话,我才……” 许秋白道:“嗯,我明白,冯姑娘撞坏了头,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若不是故意,要告诉她,免得她误会你,对了,我师兄不在,你早些回家吧。” “哦……”冯英英呐呐道,尴尬的低头赶紧往山下跑去。 * 冯桥桥揉着胳膊,刚一进门,就看到冯巧巧端着木盆在洗衣服。 “你胳膊怎么了?” “遇着个疯丫头,没事儿。” 冯巧巧想了想,将手中衣服放下,站起身来,“你是不是遇到冯英英了?她没伤着你吧?” 冯桥桥瞥了她一眼:“我倒不知道,你现在也关心我伤不伤了?” 冯巧巧不答,接过她手中的篮子,道:“布的事情打算怎么和爸妈说?难道你要说你拿一条蛇吓的秦少爷掏钱请你走人?昨天事情太多,爸妈是没来得及问,今天可不一定。” “哦。”冯桥桥转身进了屋,拿出原来配好的药材和琉璃草配置而成的百花露,道:“就说,我用这个换的钱和布,行了,别废话了,进屋来,我有些事儿想问你。” “你真的要绣寿袍?” “对。” “那你先把前因后果说明白,否则,别想从我这知道什么。” 冯桥桥的动作一停,无奈的转头:“你进来吧,我这就告诉你。” 姐妹二人进入屋子坐好,冯桥桥把手中的瓶子递了过来,“你闻闻这个。” 冯巧巧疑惑的接过,凑近一闻,皱起了眉毛。 “有没有觉得这个味道有些熟悉?” “是有些熟悉,只是记不清楚在哪里闻过,你给我闻这个干吗?这是做什么的,跟寿袍有联系吗?” “你现在,开始信我了吗?” 冯巧巧一僵,想了想,才用十分认真的口气道:“你以前绝对没这些本事,我不知道要不要信,但你的确改变了家里的现状,至少,不会再为医药费和三餐着急了,虽然你的法子,我不太喜欢。”于他来说,用蛇吓唬人得到的银子,总归心中难以接受。 冯桥桥笑了笑,“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现在说你手中这东西吧。昨天我们在翡翠阁,那个诰命夫人身上的味道,和你手中的东西很像,但又不一样,那东西,是我以前做了给三婶换鸡和大米的,估计她拿到了县城,又推销给了柳嬷嬷,说了些不好的话,所以柳嬷嬷才会对我们态度变了很多,哦,这么说也不对,只是对我态度很差而已,你是被我连累的。” 冯巧巧又凑近闻了闻,点头。 “诰命夫人如果不是喜欢我做的东西,也不会涂在身上,我的东西,效果很好,当她用完了那一瓶,自然会去找柳嬷嬷询问买另一瓶,但这东西怎么做,只有我知道,我上次做的东西,和你现在拿的不一样,上次的,就跟水一样,只是比水黏一点,那东西用起来很快,一小瓶,最多半个月就没了,到时候,柳嬷嬷为了保证不得罪她,肯定会来找三婶,三婶当然做不出来,到最后,还是会找到咱们家。” 冯巧巧神色莫测的看着她,“你想搭上诰命夫人?” 042 道歉 冯桥桥摇头:“错!和当官的没什么好交往的,我只不过是想搭上柳嬷嬷。” “你绣寿袍是不就是为了给诰命夫人吗?为什么现在又说是为了柳嬷嬷。” 山野生活,终归是太单纯了,冯桥桥一笑:“让柳嬷嬷花钱跟我们买,就是了,她为了那瓶东西,一定会答应的,到时候,赚了钱,父母弟弟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冯巧巧的心是在家里的,也许以前她看不上冯桥桥的莫名其妙,但是在此时此刻,她不得不说,冯桥桥说对了,绣了寿袍换了钱,完全是为了家中好,她没有理由阻止。 冯桥桥笑弯了眼,知道她对自己已经慢慢卸去成见,开始接纳,道:“我这瓶东西送你了,好好抹抹你那双手吧,拉人的时候还扎着呢!” “你——”冯巧巧一下子站起身来,“算了,我不和你计较,诰命夫人的身材尺寸怎么办?总不能去跟柳嬷嬷要吧,尤其她现在知道我们也在绣寿袍,只怕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冯桥桥打了个响指,也站起身来:“那就不要了,先绣吧,绣好了,到时候来了尺寸再裁剪也是一样的。” 冯巧巧看了她好几眼,“冯英英在哪堵你了?” “罗烈那死老头的门口。” “老头?”冯巧巧挑眉,“他哪里老了?爹爹上次帮他采药的时候问过,他今年二十七岁,不过比你大十岁而已,算不上老头。” 冯桥桥差点跌了过去。 “二十七?”她不敢置信的喊出声来,“我以为,他起码三十多快四十了。” 冯巧巧也学她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次成了睁眼瞎了。” “谁叫他一直挂着个冰块脸,只会对蛇和猪笑的出来,整天就知道睡觉,我哪里注意到了,不知道冯英英为什么这么执着,居然为了他跟我动起手来,要不是许秋白及时过来,说了两句,只怕我现在还回不来。” 冯巧巧愣了一下,道:“她十五岁的时候就很喜欢你说的那个人了,当时你也是在的,我们几个人在茶田里,罗……罗先生在山涧采药,你说她的弹弓是假把式,她一气之下冲罗先生打了一块小石子儿,结果没打中,你还哈哈大笑嘲讽了她一顿,没想到她没生气,反而因为罗先生躲过她的石子儿,追着他非他不嫁了。” 虽然男女之防不是很严重,但叫她说出喜欢这类词语,还是有些别扭的。 冯桥桥皱了皱眉,怎么貌似和她有关?听冯巧巧的叙述,这好像是崇拜偶像的感觉,谈不上喜欢,不过,古人的思维方式和现代人的不一样的,要不怎么会有比武招亲,输了就嫁,保不齐冯英英还真的看上他了呢。 “姐妹两人在屋里干吗呢?”白氏扶着门框探身问。 两人同时转头,冯桥桥上前道:“说要帮柳嬷嬷绣件寿袍,我不太会做,找她来问问。” “是吗。”白氏走进屋内,拉住姐妹二人的手,“看看现在这样多好,知道互帮互助了,看你们以前闹的乱七八糟的,巧儿,你也别在那间小木屋住了,搬回来和你姐姐住在一起吧,这间房子大呢,再说了,你们两个人也好照应着,想要刺绣什么的,也好一起研究讨论。” 话落,将两位女儿的手捏握到了一起,她本该十分细致的手,摩挲着冯桥桥柔嫩的皮肤,竟然让冯桥桥有些难受。 冯巧巧怔了一下,道:“好,我搬回来。” 白氏欣慰的笑了笑,刚要开口在说些什么,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喊:“冯桥桥在不在,出来!” 听这声音,分明是冯英英。 姐妹二人对开一眼,白氏也有些愕然的看了女儿一眼。 冯桥桥特纠结的皱了皱眉,不是吧,找麻烦找到家里来了! “做什么?”冯桥桥走出屋子,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冯英英。 “那个,对不起,我刚才太莽撞了,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力气有些大,把你弄疼了,你……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带你去许大夫那里看看?” 冯桥桥愣了一下,摇头。 冯英英似乎松了口气,面色一改先前尴尬,一本正经起来:“虽然我来道歉,但是你还是要离他远一些,不会因为我弄疼了你,就把他让给你,你知道吗?” 冯桥桥忍着笑意点了点头,其实很想告诫她不要在这个男人身上浪费时间,但也明白自己说再多,她也不会听的进去,冯英英又瞪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句麻烦,转身离开了。 冯巧巧看着冯英英离开的背影,面色有些怪异。 “英英这是……说的罗兄弟吗?”那日周氏来闹的时候声音颇大,她虽然睡在屋内,也听到了一些,但脑袋昏沉眩晕的厉害,身子不争气,才没出去。 “娘,没事,您身子不好,别站在这里了,我们进屋吧,我去拿纸笔,答应柳嬷嬷的那件寿袍挺麻烦的,我不太行,要和您商量商量。” “也好。”白氏果然不再过问冯英英,和两个女儿一起进了内屋。 冯桥桥的想法,是以盘金仙鹤为主,流云和如意图样为辅,来做这件寿袍,冯巧巧和白氏第一次听到这几个名字,都有些疑惑,于是冯桥桥尽力讲解并且用笔勾画个大概,工笔画和丹青到底差了不止一毫半粒,好在冯巧巧和白氏都是女红高手,看了图画之后也明白过来,三人便下手开始制作。 晚间,冯海和冯亮亮才回来,晚饭依旧是姐妹二人一起做的,只不过冯巧巧的话还是少,虽然想要接纳,不过多年来已经习惯了漠视冯桥桥,改变太难。 饭后,冯巧巧不再推辞,搬回来原来的屋子,冯桥桥不以为意,洗漱之后开始抄书,因为现在书已经在她手里,所以反而不着急了,抄书的顺便,也开始注意自己写的字体,并且偶尔写两首自己记得的,较为简单易懂的诗词给冯亮亮看。 后来几日,冯桥桥没再上山去找他,白天就是画图洗衣做饭,并且指点白氏和冯巧巧,流云和如意用银线绣成,仙鹤则用金线,家中食材不少,每顿饭的质量也已经变好,白氏面色开始红润起来,冯亮亮早上扎马步的动作更是稳妥扎实,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第六天早上,轮到冯桥桥早起做饭,她穿戴妥当,刚要洗漱,忽然发现,原来那只放在罗烈那里的小白蛇,竟然又盘在了她的手腕上。 043 蛇毒 小蛇,让她想到了橱柜里的那本佰草集。书已经抄好了,自然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于是,做了早饭,她带着书本上了山。 天气很好,因为夏天快到了,露水不是很多,到了竹屋前,大门依旧虚掩着,冯桥桥推门而入,看了看被竹帘子遮起来的花草,蹲下身子打量。 厨房之中传来轻微的响动,在安静的早上有些不寻常,冯桥桥起身,想了想,往厨房走去,按说,这个时间,罗烈不应该在厨房的…… “罗……”刚一开口,她才想到,自己好像从来没叫过他的名字,这几日不见,又因为书一直在她手中,倒也没那么反感讨厌,现在,反而不知道叫他什么好了。 “喂!你是不是在里面?” 厨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冯桥桥皱眉,推开了半掩着的厨房木门,没想到一抬头,便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灶前,一手拿着一颗馒头,腰上还挂着明晃晃的大刀,正在瞪着她! 那是一个有着些许杂乱的发,胡子遮掩了大半张脸的陌生男人,身子壮的像是一头黑熊,想起上次罗烈走的时候,将书给了她,难道罗烈不在,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样的认知让她倒退了几步。 “你是谁啊?!”壮如大熊的男人愣了愣,回过神来,赶紧丢开馒头追出去。 “走开,放手!”冯桥桥才奔出厨房,冷不防一只大手从后头提住她的肩膀,整个人也被箝制住,她拚命的挣扎,却动弹不得。 “站住!再跑我一刀砍了你!”大汉皱眉,没见过这等嚣张的小贼,伸手抽刀威胁。 “你……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冯桥桥心知这附近根本没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思一转,急中生智,手腕一抖,小白蛇从她袖中嗖的一声飞了出来。 大汉一惊,挥舞着大刀砍去,与此同时,竹屋窗口,身着单衣的罗烈动作迅速的跳了出来,一脚就将那大熊似的壮汉踹飞,但,小蛇攻击速度太过迅猛,开弓没有回头箭,居然一口咬到了罗烈耳下! “老……大……”大熊似的男人不堪重击,砰的一声躺在了院中,口中吐出不可置信的断续言语。 冯桥桥捂住了嘴巴,小蛇蹿回她的手腕,愣在当场,所以,这个大熊是罗烈认识的…… 她几步上前,扶住罗烈手臂:“你……”罗烈面色十分难看,扶着窗沿摇摇欲坠,捏着窗沿的手指骨节泛白,似乎在忍受巨大痛苦,耳后的两个小口呈现青紫色,冯桥桥呆了一下,赶紧扶着他进屋,刚走到床边,他忽然脸上一白,直直倒了过去。 “喂!你……你怎么样了?”昏过去的罗烈自然不能回答她任何话,冯桥桥抖着手,放在了他的人中处,一探,赶紧跳了起来,往药柜处去了。 还有气。 那个捕头说过,这蛇见血封喉,但她曾经见过罗烈用自己的血养蛇,他定然是对这蛇毒有办法的,从药柜第三个暗格之中取了药瓶,掰开他的嘴喂他服下,心中焦虑,不管怎么,这总是一条人命,况且,他帮过她的忙,以往闹脾气是闹脾气,现在可是人命关天! 她等了一会儿,见罗烈还是没反应,皱眉咬牙,将那药丸放在鼻尖一闻,吞了下去,转过罗烈的下颌,俯身捏住他受伤的部位,吸出毒血,吐在了一旁的的木盆之中,如此反复,直到黑色血液变成鲜红,才止住动作。 这条蛇,真的是危险了些。 她如是想,按照医书之中关于处理蛇毒的内容,起身去药柜取药,转回床前,罗烈依旧双目紧闭,不过呼吸已经平稳了很多,冯桥桥将他双脚移回床上,瞥了一眼他只着中衣的身子,拉过薄被盖好,倾身准备上药。 然而,当她刚将药汁涂在了那处伤口之时,却发现,他耳下皮肤,有些怪异之处,方才吸毒之时,她太过着急专注,没注意到这一点,这条细微的痕迹,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像疤,又不像疤,似乎……像以前看过电视剧中,人皮面具贴合的痕迹。 她怔了一下,手指在那处皮肤摸索,片刻后,她果断的停下手,若无其事做完手中的事情,转身出了竹屋。 既然戴了面具,只怕是不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他的身份,她不是不好奇,可是想到那操刀就砍的大汉,显然可以推测,罗烈的身份非比寻常,这种情况,躲还来不及,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和好奇比起来,小命更重要。 瞪了一眼躺在院内挺尸的大汉,冯桥桥嘴角微抽:要不是这个大熊,还书的事儿也不会这么麻烦。脚步不停,进了厨房。 竹屋之中归于安静,那一抹带着香甜青草味的气息却久久没有淡去,隔了一会儿,罗烈恢复神智睁开眼,此时,木门微响。 阳光倾泻进来,冯桥桥一袭粗布衣衫,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食物站在门口。“你醒了?” 罗烈翻身坐起,身手依然矫健,仿佛刚才中了蛇毒昏倒没有发生过,瞥了一眼床边木盆之中的黑血,眸子眯了起来。 “你帮我吸血了?!” 声音太冷,调子太过诡异,冯桥桥僵了一下,其实她不用回答,只有她一个,不是她还能是谁?但两人以前不太对盘,尤其是据说这个男人不让人靠近,她不但靠近了,靠近的地方也十分暧昧,但,她想的却是,莫非他知道自己发掘了他的秘密,要杀人灭口? 罗烈直直下榻,一把扣住她右手脉门,动作迅速,差点打翻碗中食物。 “你……你做什么!”这一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考虑是否该培养后悔的情绪,但,罗烈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冷着脸,凝着眉,凝神片刻,松开手,又翻身躺了回去,“你把粥放下,去暗格取一粒药自己吃。”话音落,还闭上了眼睛。 冯桥桥闻言,细细打量了他两眼,忽然面色变的有些怪异:这家伙,不会是在关心她吧?!刚才那动作,和他们第二次见面时,把脉的动作一样…… 罗烈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微微侧首,斜睨了她一眼,“你还站着干嘛?!” 冯桥桥有些尴尬,清了清喉咙道:“我刚才吃过了。” “……” 清醒过来的熊震捂着有些酸疼的嘴角,站在门口看着屋内情况,嘴角猛然一抽,痛的龇牙咧嘴:“老大!你干嘛踹我!” 044 家事 冯桥桥闻声,转过头来,“你又为什么拿刀砍我?你知不知道,那条蛇有剧毒,见血封喉,你要是不拿刀砍我,小白也不会飞出去咬你,罗烈不会被毒蛇咬,也不会踹你出去!”说来说去,就这么家伙最过分,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拿刀砍她,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也不至于发生后面这些事情。 熊震好像才看到她,虎目圆瞪:“女……女人?!” 屋内传来罗烈的声音:“滚到院子里去,提水扎马!” 熊震不可置信:“提几桶?” 罗烈翻身坐起,很缓慢很缓慢的看了他一眼,熊震立刻明白,撒腿就跑,提水摆出扎马标准姿势——两桶在下,双脚踩边,腰别扁担,两桶挂端,双臂平伸,各挂两桶,另外,头顶一桶。 这姿势,可比现代刷杂技的都精彩,冯桥桥想着,这家伙害得罗烈差点翘辫子,这下肯定倒霉了,取出篮子里的佰草集,冯桥桥道:“书我看完了,还你。” “第四个暗格还有两本,拿走吧。” 冯桥桥挑了挑眉,转身走到橱柜面前,将他所说的那两本书拿出来一看,是关于针灸和制药的书,封皮蜡黄,看起来有些年月了,本想放手走人,但想起母亲久病的身子,靠别人来看总归不放心,于是收了起来,转身出门。 “谢谢。” 两个字虽然说的心不甘情不愿,却又带着些否认不了的别扭,冯桥桥收起篮子,回家去了。 熊震张着嘴,看着这个玲珑少女从眼前走过,瞪向竹屋:“老大!马步要扎多久?!” 罗烈翻身下榻,端起碗来喝粥,目光却跟着那道身影,一直消失在山麓深处。 “老大,那丫头是谁?” 沉默。 “身段儿不错。” 嗖—— 一只碗从窗口飞出,碗沿堵住了熊震的嘴,熊震反射性的咬住,蹙眉做询问状,半晌,竹屋内才传出一句:“掉了就给我滚回去。” 滚回去?! 不,他怎么能回去?!老大这是要怎样,几年了身边没见过什么人,这一来就出现一个,还是个女人,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 这一番折腾,回到家时已是上午,春茶节气刚过,冯巧巧也不用上山采茶,和白氏坐在屋中刺绣。 “娘,爹和亮亮怎么又不在?” 冯桥桥将书放回自己屋子,问道。 白氏接口:“去了四爷爷家里,你去哪了?” “我去了山上,给罗……给他还书。” “嗯。”白氏点了点头,“你过来,看看娘和你妹妹绣的这个对不对,和你想的,是不是一样?” “好,我看看。”冯桥桥上前,白氏道:“其实说起来,你这个花样挺新鲜的,我刺绣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的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冯桥桥一笑:“只是看了她们做的绣品,偶然想到的罢了。” 白氏也笑:“丫头,变聪明了。” 冯巧巧瞥了母亲一眼,道:“这两天晚上还写字呢,不知道她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氏无奈摇头,冯桥桥也不以为意,母女三人对于刺绣花样又聊了一些,冯桥桥问:“这些日子爹和弟弟去四爷爷家的次数好像很多,是有什么事儿吗?” 此话一出,白氏和冯巧巧手下动作同时一停。 冯桥桥挑眉:“真有事儿?” 白氏还要在隐瞒。 冯巧巧想了想,她这位大姐,的确是变聪明了,她要看看,到底还有什么本事,现在,茶田那事儿已经闹的不小了,于是道:“我们家现在的茶田,其实是四爷爷的。” “什么?” 冯巧巧道:“爷爷是老二,不但兄弟多,儿子也多,可惜四爷爷却打了半辈子光棍,前些年宗庙里的族长怕四爷爷以后没人养老送终,就把爹过继给四爷爷,四奶奶的情况不好,对娘不是打就是骂,爹娘和他们过不下去,便分家出来单过,但那时候,已经没了茶田,娘就在秦家帮帮忙,爹打柴为生,后来族里调整之后,四爷爷的茶田,我们帮忙,也照顾他们二老,但是不和他们在一起过日子。” 这算什么?收了茶,先交一部分给秦家地主,再养活着四爷爷和四奶奶两人,剩下的才是自己家的,怪不得前段时间日子过的那么清苦。 “那这次,是因为什么事儿?” 白氏急道:“巧丫头,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准许他们做这种背后戳脊梁骨的事情,就不许我说一说吗?”想到那些叔伯婶娘们的咄咄逼人,本来平静的心思忽然掀起了涟漪,“娘,您就是太好说话了,爹又老实,这些年来才被那群人那么欺负,他们以前占便宜也就罢了,这次的事儿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过去,你还想不当回事或者逆来顺受吗?” 白氏一僵,冯巧巧闭了闭嘴,觉得自己说的过于硬气,“娘,我没别的意思。” 白氏勉强笑道:“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可是出嫁从夫,只要是你爹爹要做的事情,我就会支持他,这些年我身子不好,让你没过几天好日子,是娘对不起你。” 冯巧巧急道:“娘,我不是那个意思,照顾家里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从来没怨过……” “你的心思,这些年来,我看在眼里,你早出晚归操持家里家外,为了让你弟弟认字,每次许大夫来教村里孩子认字,你都会去听,从你十岁开始,采茶的事儿,便不用别人帮忙,都是你自己在做,我都知道。” 冯巧巧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冯桥桥静静的听着,忽道:“娘,你让她说吧,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娘俩同时莫名其妙,转头去看她,“臭皮匠什么亮?” 冯桥桥一怔,才想起,这里估计不知道诸葛亮是什么,于是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就是说,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是吗?”白氏应了一声,还在想她刚才说的那句俗话说,不过想了半天想不透彻,只得作罢,冯巧巧打量了几眼,道:“族里有人想要那几亩茶田,每天都会去四爷爷家里,帮他带点东西,爹也没法子,怕没了那几亩田,没了过活。” 045 受伤 刚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想起,和冯桥桥一起存起来的银子,即便没了茶田,应该也不用担心暂时的过活问题,但想到自己居然觊觎冯桥桥“骗”来的银子,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冯桥桥想了想,道:“是哪家叔叔伯伯?” “三婶和二婶。” “二婶?” “嗯,就是二婶,二婶因为不在茶山里,所以上次娘亲估计没提到。” 冯桥桥点了点头,“那你说来听听。” 冯巧巧冲白氏看去,白氏叹了口气,道:“你二婶,说来,还是我娘家的堂妹,前些年,你二叔下了矿山,后来矿山被朝廷收了去,他好歹赚了一笔,便在茶山县城盖了一处房子,给秦家做马车夫,听说工钱给的不多,又想让儿子读书考乡试,才打算回来这边,他们是知道你四爷爷茶田的事儿。” 冯桥桥听的头大,其实按照她的思路,不会用茶田去改善生活,不过,貌似这茶田是冯海的命根子,要不,也不能一天到晚的往四爷爷家里去,只是他显然用错了法子,人情冷暖利字当头,他就算干完了四爷爷家里所有的活儿,只怕也于事无补。 “四爷爷怎么说的?” “吃饭的时候你也是在的,你见爹说过那事儿吗?不是每天都笑呵呵的没提过!” 冯桥桥点头,的确是这样,她这几日忙了医书忙刺绣,根本没注意家中这些细微情绪,“巧巧,你跟我出来下。” 白氏愣了一下,冯桥桥道:“娘,该做饭了。” “嗯,是到时间了。”白氏回过神来,点头,茶田的事儿,不管如何,只要是海哥决定了的,她一定会支持他的。 * 姐妹二人进了厨房,冯巧巧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挺聪明的,知道我叫你出来,是说事儿。” “嗯。” 冯桥桥从橱柜之中取出四季豆,小心抽丝,“没有茶田,我们的日子依然会过的很好。” “你想说什么?”冯巧巧弯身生火,皱眉道。 “茶田的收益并不好,我们本身没地,不算是秦家的佃户,如果地分给我们家,只怕以后还会经常和秦家打交道,那个禽流感不是好人,以后说不准会打压我们家,茶田,其实不要更好。” 冯巧巧怔住,说到禽流感就想到西京,眉皱的更厉害了,“你是说,放弃茶田?可是爹爹不会放的。” 冯桥桥将挑好的四季豆放到木盆之中清洗,慢悠悠的道:“等爹爹回来我跟他说说,如果愿意放,那便算了,如果他不愿意放,那就想法把地契也弄到手,一劳永逸。” 冯巧巧不可置信的提高音量:“地契?!地契在秦家,你要弄地契!” “是啊。” “你是不是又要用那条蛇吓唬人?这几天不是没见它了吗?再说了,秦家护院那么多,上次的事情,他不找我们家麻烦就是了,你还要去招惹他们!” 冯桥桥笑了笑:“总会有办法的,到时候再说,对了,你小声点,娘要听到了。” 冯巧巧一噎,果然不再说话,瞪了过来。 冯桥桥也不言语,想着等父亲回来之后怎么说,哪里知道,两人做好了饭等了好一会儿,冯海和冯亮亮还是没回来。 午饭时间已过了好一会儿,这几天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我去找找看。”冯桥桥站起身来,打算出门。 “你认得路吗?”冯巧巧问。 步子停在当场,冯巧巧又道:“爹说了,如果不回来,就是在四爷爷那里吃了,早上你出去的早,所以不知道。” 冯桥桥只得作罢,母女三人吃了饭,冯桥桥喂鸡和骡子,冯巧巧,则是洗了一盆衣服,分工明确,虽然没多亲热,也不会再大眼瞪小眼,之后,母女三人一起刺绣又是一下午。 晚饭,由于冯巧巧绣的正入神,便有冯桥桥去做,但是,当她做好饭等过了饭点儿,冯海没回来,倒是等来了着急忙慌的冯亮亮。 “姐……爹爹他……”冯亮亮打着哭腔,眼泪汪汪说的断断续续,冯桥桥一凛,“快说,怎么了?” “爹爹他从车上滚下山坡,摔坏了!我……我想扶着他起来,他说他痛,我不敢动,所以就跑回家里来了,姐,你……你快去看看吧!” “快,带我去。”冯桥桥一把抓住冯亮亮的小手,刚走了两步,白氏和冯巧巧奔了出来,白氏面色已经惨白,“你……你说你爹爹怎么了?”白氏抖着声音,脚下甚至一个踉跄,要不是冯巧巧扶着,只怕早已经跌了过去。 冯桥桥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安慰道:“娘,你别着急,我和弟弟去看看,爹爹说不定和我上次一样,只是扭了脚,正过来就是了,您先不要担心,安心在家里等着。” 白氏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你说的对,他一定会没事的,要是你爹扭了脚,他们俩哪里能扶回来?巧巧也别扶着我了,你跟着去,我自己个儿在家可以的,不用担心。” 冯巧巧咬了咬牙,点头,姐妹三人一起离开。 路上,经过冯亮亮的描述,冯桥桥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冯海和冯亮亮每日里,都帮着四爷爷家打柴修屋,最近四爷爷家里的屋子因为老旧,前些日子下雨漏水了,爷俩便帮他们修葺,其实,四爷爷是很和蔼的老人,关键问题出在了四奶奶身上。 “在哪?”冯桥桥站在车边,这条道较崎岖,比她平日里走的要危险许多,人走在上面姑且南难行,何况是一辆拉了石土的车,这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即便还没看到冯海,冯桥桥心中忽然有一种难以言语的酸楚,为了生活,为了茶田,那个是她父亲的人,这么辛苦的奔走在这条山道上,弓着背脊拉着车…… “姐姐,在下面!” 山坡之上有一道明显的划痕,冯桥桥不假思索的蹲下身子滑了下去,冯巧巧和冯亮亮也如法炮制,三人来到山坳之中,一抬头,就看到了冯海,冯海躺在山坳之中,山坳碎石很多,边上有些血迹,大概是冯海爬行时留下的。 “爹!你还好吗?” 046 救治 冯海听到声音,原本紧闭的眼睛睁开,艰难的抬头看了过来,“你们……你们来了。” 姐妹三人赶紧上前,冯巧巧面色惨白的看着眼前情况,断断续续道:“爹……你怎么样?我扶你起来。” 冯亮亮小手颤抖,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冯桥桥深吸一口气,道:“别动!” “不动?你要爹爹躺在这里多久!” “你先别动!”冯桥桥赶紧上前,挡住冯巧巧的手。 冯巧巧大怒:“你发什么神经,你不让我动,你扶的了爹爹吗?不把爹爹带回家里去,你是要让娘多担心,还是——” “闭嘴!这种摔伤,若是不查看清楚伤势,贸然移动,说不定以后一辈子都废了,你想让爹一辈子都动不了,让娘伤心到死吗?!” “你别胡说,不一定会那样!” “难道你想拿爹爹的身子试试看吗?我们试得起吗?” 冯巧巧一僵,怔在原地,冯桥桥吸了口气,蹲下身子:“爹,我这几日看了医书,我帮您摸摸骨,你要是痛,就告诉我。” “嗯。”冯海艰难的点了点头。 冯桥桥从脚腕开始检查,腿上没伤,然后,冯海却动不了了,冯海是行伍出生,铁铮铮的汉子,让他动不了的伤,该有多严重?冯桥桥要再三提醒自己,不要太过担心,才将手慢慢的压到了冯海腰侧,冯海闷哼一声。 “这里痛?” 冯海点头。 冯桥桥皱了皱眉,这个位置,是髂骨上侧,要是伤了可轻可重,她不敢确定到底有多重,道:“巧巧,你过来,驾着爹爹的肩膀,我和亮亮扶着他的脚,下手一定要轻,不要拉着或者碰着爹爹的腰。” “好好。”冯巧巧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听到冯桥桥的吩咐,连声道好,冯亮亮虽然吓坏了,但是个聪明的小孩,也知道现在不是哭闹的时候,姐妹三人分工合作,冯巧巧是练过武的,扶着冯海的肩膀,生怕会应了冯桥桥的话,一丝不苟的配合他们二人的脚步和动作,却紧张过度,脚步有些踉跄打滑。 “别紧张,听我说,一步一呼,一步一吸,步子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这是山坳,移动其实到底十分困难,此时,冯桥桥忽然想到,若是自己这几日认真研究那几本书,三人也不至于如此迷茫,被困在山坳之中,光想要怎样赚钱远远是不够的,未知的麻烦似乎不定时的会出现,她不想,不想让这家中任何人出事儿,谁都不可以! 冯巧巧定了定神,冲着冯桥桥点头,冯海心有所感,欣慰的勾了勾唇角。 这是冯巧巧第一次,毫不犹豫的信任冯桥桥,全心意的信任,不带任何排斥和潜意识,方才那个冲她低喊出声的少女,并不是倾国倾城,并不是权势滔天,却让人有一种安心沉定的感觉,她皱眉开解的样子,透露出懊恼释怀,以及下定决心的坚韧不拔,抢眼炫目。 冯亮亮虽然小,却也感觉二位姐姐之间有些不一样了,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冯桥桥冲他一笑:“小心抬好爹爹的脚,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以后不可以哭,知道吗?天大的事儿,姐姐帮你顶着!” 他吸了吸鼻子,大声嗯了一声。 天已经暗了下来,姐妹三人不伤到冯海,将他抬上去,着实废了一番功夫,将冯海放到草堆边上,冯桥桥站起身来跑到推车边上,使劲儿抬起车辕,将车内土石全部倒在了路边,冯巧巧赶紧上前帮忙,“要怎么做?” “拔些软青草,垫在爹的腰的位置,把爹放在板车上。” “好,我这就拔!” 三人动作迅速,不一会儿便弄了一大堆草,不但能把腰的部位垫起来,连别处都可以垫到,三人抬起冯海,将他放上板车,冯巧巧推着车,冯亮亮和冯桥桥,扶着车辕,保证稳定通行,不紧不慢的下山去了。 冯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三人为怕冯海伤势恶化,走的极慢,到家之时,已经很晚,白氏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到三人回来,慌忙上前。 “海哥!他……他怎么了?” 冯桥桥挤出一个微笑,道:“娘,别担心,爹伤了骨头,我摸了摸,没事儿,我们先把爹抬进屋里,找大夫来看看就是了。” “真的吗?”白氏不信,她与冯海夫妻多年,冯海的身子一向硬朗,从来没有这样过,此时,仿佛是为了证明冯桥桥所言非虚,冯海睁开眼睛,握了握白氏的手,道:“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儿,桥儿给我检查过了,她厉害着呢!” 白氏看了看冯亮亮,没有松口气,反而面色大变:“你们骗我,要是没事儿,为什么这个表情!” “娘,别急,先把爹爹抬回屋子,你帮爹爹擦擦身子,我和妹妹去找大夫。” 白氏赶紧让开地方,手脚哆嗦的去厨房烧水。 三人将冯海放到床边,冯桥桥道:“巧巧,许大夫的医庐离的远吗?” “我这就去请他!”冯巧巧神色凝重,说完便直接转身出门,冯桥桥赶紧奔到厨房,“娘,您不能在厨房,水我来烧,你去照看着爹爹吧,他这一路肯定累了,您喂些饭给他吃,巧儿去找许大夫了,马上就到。” “好……好……”白氏真是被吓到了,面色雪白,手中握着水舀子,哆嗦个不停,还好冯亮亮眼尖,拉了她进住屋。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白氏心痛着急,喂了饭擦了身子,冯海虽然强笑着安慰她,还是不能抚平她心中的创伤,一番折腾,半个时辰已经过去,冯巧巧却还没回来。 “娘,我们不能这么等着巧巧,罗烈的住处离这儿近,我去找他,你和弟弟看着爹爹,我马上就回来!” “好……你……你快去!”白氏抖着声音道,见冯桥桥走的着急,赶紧将家中唯一一只破灯笼递了过去,“太黑了,你提着灯笼。” “嗯。”冯桥桥接过,脚步迅速的往山上走去,本来每日都觉得不长的一小段路,在今天,竟然觉得漫长万分,她不断的加快脚步,终于走到了竹屋门口,竹屋内一片漆黑,院中花草已经盖了竹帘,那个倒霉的大熊还扎着马步站在木桶上,只是比她早上离开的时候,多了一只碗衔在嘴巴上。 冯桥桥已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礼教操守,她也向来不在意这些,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木桶上的大汉发出呜呜是声音,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047 救治2 屋中漆黑一片,灯笼照出微弱的光亮,冯桥桥掀开纱幔走了进去,却完全僵住脚步—— 没人。 床被整齐,榻上无人。 她本想着罗烈本来就不愿意为人诊病,有许秋白来也是一样,况且罗烈早上中了蛇毒,只是完全没想到,许秋白半个时辰居然还没到,而罗烈,居然不在! 她奔出屋子,想了想,又回到屋中,在最后一层的暗格之中找了医书之上所写的几种伤药,又出了屋,那个大熊似的大汉还在唔唔唔乱喊,冯桥桥皱了皱眉,放下灯笼,走到大汉身旁。 大汉不停的眨巴眼睛,冯桥桥出其不意,忽然一把拉过大汉脚下木桶。 熊震因为整整一日站在桶上,本就疲惫,再者完全不将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哗啦一声跌了下来,水桶四散泼洒,那只叼在嘴里的碗也掉了下来,发出要死不活的呻吟。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害死我了!” “废话少说!罗烈呢!” “什么?”熊震狼狈的爬了起来,揉着酸疼的胳膊,冯桥桥闭了闭眼,“你老大去哪了?” 熊震恍然大悟:“哦,老大出去了,你走后他睡了一觉也走了,到现在没回来呢!” 冯桥桥头疼的转身,提起灯笼立刻往山下走去,熊震诧异的大喊:“喂!丫头,你跟我老大到底什么关系啊!” 冯桥桥不理,大步而去。 “你有什么事儿,告诉我一声,我帮你转告啊?”喊声继续。 冯桥桥想了想,停下步子转头道:“我找他看病,他来了你提一声,若是他不想过来,就当我没说!”说罢,脚步迅速的往山下走去。 熊震撇了撇嘴,抬头望天,“其实我也能看病的,以前营里的马都是我管着,大病小病我一手包办,看她能跑能跳的,能有什么病?!” 嘟囔了一阵,熊震看着面前倒得四仰八叉的九个木桶和那只碎了的碗,开始认真思考,他挂上九个水桶之后,怎么重新找一只碗要怎么叼在嘴里!还是老实跟老大说,然后被他修理的更惨。 他手脚麻利的将木桶重新打满水,耍特技一样的顶上一只水桶,挂上腰间水桶,再伸平手臂,撑起了手臂上的四桶水,深深吁了口气,使出醇熟轻功,刚要跨立到水桶之上保持马步姿势,原本平稳立在地面的水桶忽然被外力击打,移转位置,熊震防备不急,掉落下来。 砰! 这次比上次更惨,水桶飞了起来,他手脚乱舞承大字型趴在地上,被落下来的水桶砸了个够呛,跌倒两次的他显得异常狼狈,一路风餐露宿还没眨眼,就被如此整治,哀怨彭生:“哪个王八羔子,敢跟老子开玩——呃,老大!” 咒骂到了一半,他忽然僵住,挂着震惊的表情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黑衣男子。 “我说过,掉下来,就给我滚蛋!” “不是……老大你听我说!”熊震焦急的爬了起来,追上前去,“我不是故意的。” “滚!”冰冷的,只有一个字。 并且当着熊震的面潇洒拍门而入。 熊震瞪着眼前的大门。 回去? 哦,不行不行,不能回去,但是……啊!他想到了。 “老大,那个小丫头刚才来找你!” 屋中静默。 “是她把我放下来的,不能怪我。” 还是静默。 “她说找你看病,如果你来了叫我提一声,你不想去就当她没——老大你去干嘛!”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罗烈开门而出,对他视若无睹,直接往门口走去。 熊震追了上去,他是最爱看热闹的,老大反应不对啊。 罗烈走在前方,丢来一句:“一步都不准踏出,否则。”后面的话没说,不过,早已清楚他说一不二的熊震,却再次僵立当场,将那迈出门边的大脚收回,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只要不赶他走就可以。 * 冯桥桥极速回到家中,冯巧巧却还没回来。 “娘,您让开些,罗烈不在,这里有些伤药,效果很好,我先给爹服下!” “好好,你来看。”白氏看来是哭过了,眼睛红肿,冯亮亮担心的站在一旁,小小的手捏握成了拳头。 冯桥桥将书中记载舒经活血的药丸递给白氏,白氏喂冯海服下,如此等待,也不是个事儿,山中无大夫…… “娘,许大夫住哪,我去找找看。” “我这些年都没出过门,只知道他也住在茶山里,自己一个人住,这……这可怎么办啊!” 冯桥桥皱了皱眉,道:“娘,我去县城一趟,你们看着爹,我会快去快回的。” “丫头!你疯了,现在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山路怎么可以?万一出点事情怎么办?况且,现在医馆早已经关门了,你去了也没办法,他们是不会上来的。” 冯桥桥勾唇一笑:“娘,没事儿,路是人走出来的,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我见了大夫,我肯定会把他带回来的,你和弟弟先吃点东西,我刚才出去的时候,把饭温在锅里了,不管怎么的,身体不能跨!” “再等等,等等看你妹妹怎么样,到时候再去!”白氏焦急道。 冯桥桥摇了摇头:“不行,娘,万一妹妹回来说没见着许大夫怎么办?多条路总是好的,你别担心,我没事儿。” 她知道白氏心软,担心她一个姑娘家这么晚还要走夜路,但是冯海的伤势是不能拖的,多拖一会儿就多一份危险,指不定会出什么纰漏,他才四十岁,以后要怎么办? 冯亮亮咬了咬牙,“娘,我陪姐姐去,你一个人看着爹爹,没事儿吧。” “嗯,也好,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你快去,柜子里有斗篷,你拿出来,带着去,你多穿件外套,别染了风寒。” “嗯,娘,我们很快回来。”冯亮亮懂事儿的点头,抱起破旧的斗篷追了出去,白氏的视线追着一对儿女没入黑暗,转过头来,眉头深锁,握住了冯海的手:“海哥,这么多年我们都熬过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以前桥桥那么不听话,我们都过的平顺,现在,她好不容易懂事儿了,你可……你可千万不能……不能有事儿啊……” 话未说话,泪流满面。 048 蓝衫水绣 漆黑的夜。 今夜,没有月光,冯桥桥披着破旧的斗篷,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拉着冯亮亮,走在山道上,这条路很平顺,但夜里走起来,也不是那么舒坦的,姐妹二人手拉着手,走的小心却迅速,灯笼照出微薄光亮,与不远处的一点灯火交相辉映。 冯桥桥凝神看了看,只觉那火光越来越近:难道有人乘夜上山? “姐姐,你看那是不是鬼火?”冯亮亮忽道。 冯桥桥心中打了个突,安慰道:“我们走我们的,别乱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 “嗯,我知道了姐姐。”冯亮亮道,小手捏着冯桥桥的手紧了紧。 两人走在路边,不过片刻,那火光越来越明显,还伴着车轱辘压着地面的声音,“姐,好像是有人上山了!这么晚了,是谁上山啊?” “别管,我们忙着呢,快走吧。” “嗯。” 姐弟二人极速步行,那车越来越近,一车夫挥舞着马鞭,侧着头仔细打量,看到冯桥桥姐弟时,明显吓了一跳,“大半夜的,你们俩这是要去哪?” 大汉是北方汉子,说起话来口音很重,坐在素色马车的车辕之上,因为天色暗,看不清楚长相。 “我们要去县城。”冯亮亮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虽然聪明,却有些天真,人家问了,便回答,冯桥桥拉了拉他的手,没说话,继续往前走去,车夫跳下车来:“两位,别走,我想问个路。” “抱歉,我们没什么时间,我们要赶路。”冯桥桥面不改色的继续前行,大汉没料到这赶夜路的居然是个女子,怔了一下,“女娃子,这么晚了你们去县城做什么?有什么事儿明天不是也可以去吗?!” 大汉堵在两人面前,冯桥桥皱眉:“大叔,请你让开些,我们真的有急事!” “叔叔,我们急着找大夫,您不要堵着路可以吗?再走一会儿就会看到人家,到时候你们想找谁都可以问路了!” “这……”大汉沉吟。 此时,车中传来一声唤,轻若浮尘,渺若流云。 “江叔。” 大汉应声退下。 “姑娘家是有病人急需医治吗?在下不才,略通歧黄之术,不知能否帮的上什么忙?时辰已晚,姑娘携幼弟下山实在不妥。” “你会医?”冯桥桥豁然停住脚步,冯亮亮道:“姐姐,车里的哥哥会医术,我们请他帮忙吧!” “略懂皮毛。” 冯桥桥迅速思考,立刻道:“好,麻烦公子了,我这就为你们带路。” “那么,请姑娘上车引路,也能节省时间。” 大汉愣了一下,赶忙上前:“公子!他们……” “不用了。”大汉还没说完,冯桥桥便打断:“大叔带着我弟弟坐在车辕上,我与你们引路就是,麻烦大叔了。”说罢,一把抱起冯亮亮放上车辕,率先大步往回走去。 “那就按姑娘的意思办吧。” 大汉回过神来,跳上车辕赶车跟上。 “大姐,你……” 大汉一甩马鞭,拍了拍亮亮的头:“小子,你姐姐是怕你走路多,你就别叫喊了,耽误了看诊时间,就浪费你姐姐这一番好意了。” 冯亮亮闭口不语。 * 姐弟两人方才走出的路程不长,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又回到了屋前,冯桥桥一路小跑,有些气喘,扶着门框抱下弟弟,然后等着车中人走下。 暗夜无光,车夫和冯桥桥各提着一只灯笼,骨节分明的素淡大手掀起车帘,一青年男子探身下车。 他的动作随性优雅,身着一袭蓝衫水绣,腰系一枚古朴玉佩,身形颀长瘦削,面如冠玉,俊美的像上好的青花瓷。 冯桥桥愣了一下,没想到车中人竟是这般风采。 “请姑娘带路。”他开口是谦和有礼,不卑不亢,不会因为冯桥桥衣着残破简陋而有丝毫鄙夷轻慢。 “寒舍简陋,公子请!” 晚风徐徐,江叔尽责的从车内取出斗篷为主子披上,旧屋闪烁着微弱的烛火,冯桥桥推门而入。 “娘,我找了大夫来!” 她的话刚出口,便愣在原地,白氏赶忙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你爹没事儿了!没事儿了!”那口气,振奋,安心,激动。 屋内暗沉,冯海躺在榻上,衣襟已经被掀开,一个黑衣冷峻男子正坐在床边,手捏金针,眼也不眨的探脉过穴,仿佛他们都是空气一般。 蓝衫男子道:“既然已有大夫救治,那在下告辞了。” 冯桥桥心中松了口气,回身道:“公子,这山上只有我们一个村庄,不知道你要去哪,找谁,我可以帮您引路。” “找一户冯姓人家!” 冯桥桥挑眉:“我们这村里,有大半都是姓冯的,不知道你找的是哪一户?” 蓝衫公子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略一停顿,道:“时隔多年,在下也记得不清楚了,只知道——” “过来帮忙。”话未说完,罗烈忽然开口。 “好!”冯桥桥答。 蓝衫公子微微一笑,如芝兰玉树,碧暮琼华,“姑娘家中事忙,在下不便打扰,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今日多谢公子,若公子要寻人,明天或者后天,等我爹爹伤势好一些,如果公子还需要帮忙,我定然责无旁贷。” 蓝衫公子拱手为礼:“好,告辞!”话落,转身出了院子:“江叔,先回县城去,明日再来吧。” “是。” 主仆二人出门上车,蓝衫公子回头,对着冯桥桥姐弟点头示意,才弓身进了马车,冯桥桥想到方才罗烈开口叫帮忙,赶忙回身到榻前。 “要我帮什么忙?爹爹伤势怎么样?!” 罗烈头也不抬,还是认真的扎针探脉,过了半晌,才淡淡道:“我饿了。” 冯桥桥嘴角抽了抽,这个男人,每次开口叫她,都是为了吃! 她起身回头,正打算上厨房去,忽然感觉有些不对,面色一整,“娘,巧巧是不是还没回来!” 白氏一愣,此时才想起这事儿,“这可怎么办,折腾了半晚上,早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可巧巧却还没回来!她……她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049 伤势 冯亮亮道:“姐姐,你不认识路,灯笼给我,我去找,我知道许大夫住哪!” 冯桥桥大声道:“你先别去!” 白氏刚静下来的心思再次提了起来,六神无主:“这怎么办呢!这么黑,你这么小的年纪……巧巧会功夫,她……她不会有事儿的,不会的。” 冯桥桥转身蹲回床边,看着扎针的罗烈:“你师弟住哪?远不远,我妹妹去找他,到现在还没回来!” 白氏也猛然想起,方才她见罗烈进屋,委实吓了一跳,竟将他们那层关系给忘记了! “对啊,罗兄弟,许大夫住哪……” 罗烈将最后一支金针收回,冷冰冰的道:“她已经回来了。” 冯桥桥怔了一下,起身出门去瞧,哪里有人?可罗烈又不是会胡言乱语的人,她转身接过冯亮亮手中的灯笼,推开大门走了出去,下一瞬间,被站在门边的黑影吓了一跳! “巧巧,是你吗?”人影身材娇小,靠在门边听到她的喊声,往出走了两步,冯桥桥提起灯笼一照,面色立时僵硬。 “你……” “小声点儿!”冯巧巧赶紧上前捂住了她的嘴,近看之下,冯桥桥差点晕了过去,一晚上担惊受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挂什么表情给她看—— 冯巧巧发丝凌乱,衣衫全是泥污尘土,狼狈不堪,下颌青紫一片,还有一丝血迹蜿蜒在嘴角处…… “你……你怎么了?!”冯桥桥压低声音瞪大眼,“你不是去找许大夫了吗,怎么弄成这样!?” “没事儿,我听到有人在里头,你是不是去请了那人过来给爹看病,爹的伤势怎么样?” “看来是没事儿了,他正在给爹针灸,也是他告诉我说你回来了,要不我们还打算去许大夫那里找你,对了,你到底是怎么弄成现在这幅样子的,你和谁打架了?!” 冯巧巧的身手,那日在天香楼她早已经见识过,一群大汉尚且不是她的对手,又是谁能将她打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我现在直接回屋,就不去看爹爹了,等今晚过了脸上伤口好一点儿,我再去看,你不要告诉娘,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她不愿多说,冯桥桥皱了皱眉,这样也好。 * 屋内,罗烈将最金针收回针囊,冯桥桥刚巧再次进屋,“我爹的伤势怎么样?” 罗烈起身,瞥了冷冷一眼,见她发髻有些凌乱,眼神微闪,“没事。” 冯桥桥虽然早就知道,罗烈本事不凡,定然不会让父亲有事,但是到了此时,终究是彻底松了口气,“好,你要没吃饭的话,我现在去帮你做。” 罗烈薄唇微启:“不了,你明日来做早饭。”不容置疑的说完这句话,他将针囊收进怀中,大步而去。 冯桥桥奔了出去,送他出门,“谢谢你。” 罗烈恍若未闻,几个大步消失在了暗夜深处,冯桥桥站在门口一会儿,恍然想起,今儿个,罗烈好像穿着黑衣。 冯桥桥回到屋中,看了眼坐在床边的白氏,“娘,巧巧跑了一大段山路,很累了,我让她先去睡,您还没吃饭,现在爹爹的身子不用再担心,我帮您热热饭吧。” 白氏摇了摇头,“不吃了,你们去吃吧。”本来期待的晚饭,在着急忙慌的找大夫和等待之中度过,折腾了半夜,谁还吃的下去?冯亮亮也摇头。 “那,娘你早些睡,明天我会去找罗……他拿药,爹爹肯定马上就会好了,至于别的事情,以后再说,亮亮,过来。”冯桥桥拉着冯亮亮的小手,到厨房去。 “姐,我不想吃。”看的出来,他即便小小年纪,也为今天的事情十分担忧。 冯桥桥摸了摸他的头:“乖,不吃饭,怎么长身体?好好吃饭快快长大,让父母和姐姐们放心,你不想娘每天担心爹的身体,还要担心你的身体吧?” 冯亮亮低下了头:“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冯桥桥一怔:“谁说的?别听他们的,亮亮最聪明了,姐姐教的诗词,你都是看过就记住,谁能比你更聪明呢?等爹爹身体好了,我就送你去县城上私塾,让你读书识字,以后考个状元回来,看谁敢说你没用。” “真的吗?上私塾要好多钱的,我们有吗?” “当然是真的,姐姐跟你说过的事情,哪件没做到了?” 冯亮亮认真的点头,“姐,我饿了,我们吃饭吧。”顿了顿,又补充道:“姐,我一定会很努力的,不让家里担心。” 冯桥桥笑了笑,生火热饭,将米饭刮了一部分出来,做成了稀粥,虽然白氏吃不下,但总要填填肚子,最终,在冯桥桥的劝说之下,多多少少也吃了些。 安顿冯亮亮睡下之后,冯桥桥端了蔬菜粥到自己屋中,冯巧巧坐在床边了无睡意。 “让我看看你的脸。”冯桥桥将蔬菜粥放下,转到妹妹面前。 “嗯。” 下颌的青紫应该是受人拳头重击,嘴角破了皮,冯桥桥蹙眉道:“身上还有别的地方伤了吗?你脱了衣服我看看。” “没了。”这脸,还是不小心弄的。 冯桥桥转头,取出从罗烈那里拿来的众多伤药,按个放在鼻尖嗅闻,隔了一会儿,拿出一只青花小瓶,“别动,我帮你上药吧。” 她皱着眉,倾着身子,指尖涂了药膏抹在了冯巧巧的下颌伤口处,冯巧巧嘶了一声,“你不问我怎么伤的吗?” 冯桥桥头也未抬,“我问了,你不想说。”既然不想说,她又何必再问?每个人都有些不想说的事儿,她也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药效果很好,今晚一过你脸上的这些淤青和红肿就会消退不少,明天虽然看着不会很明显,不过,为了不让娘担心,你还是别在她面前待的太久,娘关心爹爹,不会太注意到你,饭我来做,你就在屋中刺绣,我会跟娘说的。” 冯巧巧垂下眼皮,轻应了一声,“这伤口,明天真的能消退下去?” “我闻过这药了,是用三七茯苓人参等好多中药配制,效果独特,这可是罗烈压箱底的东西,我明儿个还是拿回去还他,今天去找他,他不在,我来的太着急,都给弄来了。” 冯巧巧不语,默默的喝着粥,冯桥桥点灯看书,这一夜,是冯家五口的不眠夜。 050 你去配药 第二日 冯亮亮起的更早,不等天明,已经在院中扎稳马步,冯桥桥交代一声,做好了早饭,又去爹娘屋中,将那件半成品的寿袍拿回交给冯巧巧,顺便检查了下冯海的伤势。 跌打骨科,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是门外汉,即便懂了药理看了医书,但看书是一回事,真正帮人看病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试探着将手搭上了冯海的脉搏,按照昨夜书中所述捏脉细听,半晌之后,收手转身。 “怎么样?你爹的身子怎么样了?”白氏站在一边,“你这段日子每日去罗兄弟那里学,肯定会了点,昨儿个亮亮还跟我说,是你让他们不要动你爹,要不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儿呢!” 冯桥桥嘴角抖了抖,笑的有些尴尬,事实是她捏了半天没感觉出什么情况来,“娘,我还差的远呢,我手里这颗药丸是昨天在罗烈那里拿的,留在家里,你等会给爹爹吃,我现在去给罗烈送早饭,昨天答应过的。” 白氏皱眉:“丫头,罗兄弟教你东西,怎么算来都是你师父,你怎么能叫他的名字?这样成何体统,前段时间,不是还在喊叔叔?就算他平时不下山,你也不能没大没小没礼貌,让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过些时日就要对歌了,等你爹爹身子好起来,给你找门好亲事。” 旧事重提。 冯桥桥眼角抽了抽,“哎呀我知道了,娘,你今儿个好好看着爹爹,巧巧去绣那件寿袍了,早就答应了柳嬷嬷,所以早上不过来看爹了,我送了饭就回来,我走了!” “哎!你路上小心点儿……”白氏冲着远去的冯桥桥喊道,皱了皱眉:“巧丫头不会是因为自个儿没找来许大夫,心里不舒服吧?哎,这两个丫头,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 到了罗烈所居的竹屋前时,天已大亮,冯桥桥还没推门,便看到院内一道特异风景—— 大熊似的家伙全身挂着九只水桶,迎着晨风一丝不苟的扎着马步,嘴里还衔着一块碎瓦片,形状很像昨晚因为她动手而打碎的那只碗的残缺部分。 竹篮之中的食物传中阵阵香气,引的没吃饭的熊震馋虫大作,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哀嚎出声,熊震呜呜呜的发出嘶哑的声音,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冯桥桥挑了挑眉,视若无睹的进了院子,在熊震哀怨的目光下,敲了敲竹屋的门。 她来过这院子好多次,可是第一次这么礼貌的敲门。 好吧,谁叫罗烈现在成了她的恩人?在关键时刻施出援手,救治她的父亲,让白氏免去了一场悲情剧目,也让她高提的心放了下来,虽然罗烈没有多说父亲的伤势,但她总觉得,他既然没说严重,那定然是治得好。 “你起床了吗?我帮你带了早饭。”之所以不来这里做,是因为家中也需要做早饭,做两次太过麻烦,便做好了直接带来。 “进来。” 罗烈的声音,即使隔着门窗,也同样清晰有力。 冯桥桥推开门,走进宽阔的内厅,却没见着罗烈的踪影。她蹙起柳眉,有些诧异。刚刚才听见声音,怎么这会儿却瞧不见人? 她的视线转像纱幔之后的床榻,没有忘记,有好几次,她在看书的时候,大白天的这个男人也躺在床榻之上安眠。 窗边竹帘坠了下来,室内看的不是很清楚,冯桥桥道:“你起了吗?可以把帘子挂起来吗?” 室内似乎传来一声冷哼,那声音很是怪异,冯巧巧心头一跳,想起他被毒蛇咬伤不知好了没有,昨晚见他脸色就不是很好,掀开纱幔,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入内厅。 一进内室,罗烈愠怒的目光疾射而来,把她冻在当场—— 呃,就算他没瞪她,眼前的画面也让她震得动弹不得了。 咳!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半裸美男?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罗烈站在床榻前,只着一件白色绸裤,手中握着白色中衣,正要穿上。 倒三角的身材媲美世界名模,微微垂落的发丝张扬狂野,随着他穿衣的动作,肌肉纠结在一起,胸腹处似乎有一处印记或者别的什么,屋中暗沉,她看的不清楚。 晃了晃手中的竹篮,冯桥桥故作轻快:“我来送早饭。” 罗烈冷眼横眉,径自穿衣不予理会,他慢条斯理的细好中衣,冯桥桥惋惜的挑眉,没得看了! 这样衣衫不整的见面也不是第一次,基本上见了好几次,罗烈似乎都是这幅死样子,无可置疑的,他根本就不当她是女人,或者给女人看惯了,但按照大家口耳相传他的习惯,又觉得这似乎不太可能。 冯桥桥挑了挑眉,见他似乎不打算洗漱用饭,提着篮子退出内室。 哪知,脚步才刚转出纱幔,罗烈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 “把早饭拿过来。”罗烈说道。 “哦。” 冯桥桥提着篮子转身,回到内室。 内室其实依旧宽阔,只是平日里挂着帘子,总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冯桥桥皱了皱眉,罗烈忽然一个动作,窗边帘子和纱幔同时拉开,光线射入,让冯桥桥反射性的抬手阻挡。 “我把早饭放这里吧。”她把蔬菜粥和饼干放在窗边案几上,转身又要走。 “站住。”罗烈又道,“桌上有方子,你去配药。”说罢,起身越过她,直接出了门。 她按照他的方子,把药配好,罗烈已经洗漱结束回来吃早饭,头也不曾抬一下,冯桥桥撇了撇嘴,“谢谢。”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罗烈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记得送午饭。” 冯桥桥步子停了一下,接着大步离去。 熊震哀怨的看着进食的老大,眼中流露出万分期待缠绵,唔唔唔低叫个不停,期盼他那位冷面冷心的老大能大发慈悲,不再进行这种非人的体罚,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罗烈喝着蔬菜粥咬着饼干,视线一如昨日,跟随着那娇小身影消失在小路深处。 “唔唔唔!”院中发出微弱抗议,罗烈冷昵了一眼,慢条斯理的起身出门。 啊啊啊!老大不要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明说啊,你要罚我到什么时候—— 051 江氏岁宁 天气不错,冯桥桥回到家中之时,才想起,本来打算要还的药还在她的篮子里,而那只危险的小蛇依旧盘在她的手腕上,方才一时大意,光顾着配药,竟然忘记这些了。 本想要转回去,又想到离开竹屋时候那家伙的话,止住了脚步。 “桥桥,你看看谁来了。” 还没进门,便听到白氏的呼唤,冯桥桥循声抬头,只见院中石桌边,坐着一位蓝衫公子,锦衣华绣,坐在这简陋破败的院子中,也不显得拘束和别扭,倒是白氏,有些局促的站在一边,那位驾车的大汉则负手立在他身后。 “娘。”冯桥桥先唤了一声,才冲那蓝衫公子点头,“早安,公子。” 蓝衫公子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在下江岁宁,又来打扰姑娘了。” “江岁宁……”冯桥桥默念了一遍。 江岁宁礼貌解释:“让姑娘见笑了,在下出生之时曾经有世外高人为在下算了一卦,江某一生多波折,非有缘人不能化解,父母便为江某取了这个名字,岁岁安宁之意。” “怎么会。”冯桥桥微笑,“不知江公子想找的人,除了姓冯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特点。” 这话刚一出口,白氏走上前来,笑道:“不用问了,我刚才已经和江公子谈过,原来他找的人,就是你三叔!” “哦?”冯桥桥转身,“娘,您看顾着爹爹,我带江公子过去。” “姐!我也去。”冯亮亮从屋中出来,手中还带着冯桥桥昨夜写给他的诗词。 “那就麻烦二位了。”江岁宁有礼的颔首。 白氏道:“不麻烦不麻烦,江公子今儿个专门来看我丈夫的伤势,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不过是帮您引个路,怎么会麻烦呢?” 江岁宁摆了摆手,身后仆人献上一只精致礼盒:“只不过是顺手之劳,您不必介意,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笑纳,在下先行告辞。” “等等!”冯桥桥道,江岁宁转身:“不知冯姑娘还有何事要说。” “无功不受禄,江公子的礼物,还是送给我三叔好些。” 江岁宁怔了一下,笑道:“不过是些点心,算不得贵重礼物,还怕冯姑娘嫌弃。” “算了,放下吧。” * 冯桥桥走在山道前面带路。 江公子给她的感觉,像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似乎,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变脸,只是不知道,他找三叔是为了什么?想到三叔,就想到三婶,想到三婶,继续想到冯英英,本来还轻松的心情变的有些不好。 春茶节气刚过,大部分茶农都是闲在家里,昨晚冯桥桥家中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此时见她领着这样一位公子走在山路上,都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那公子长的真俊,不知道和那丫头有什么关系,居然来了山上就去了她家!” “你知道什么?昨天晚上我打柴回来的晚,看到那丫头急急忙忙出了门去迎,可能是冯家的远方亲戚吧。” “不可能啊,我们都住了这么多年,他们家要是有这样贵气的亲戚,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闭嘴吧你,这么多年谁注意过他们家什么样?穷的揭不开锅,懒得理他们,看来现在是要扬眉吐气了。” …… “冯姑娘。” 冯桥桥转头,“怎么了?” “抱歉,让姑娘难做了。” 冯桥桥笑了笑,“嘴长在人家身上,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又不是要我怎么样,有什么难做的。” 江岁宁似乎愣了一下,微笑道:“冯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你也挺与众不同的。”冯桥桥接道。 江岁宁又是一愣,有些接不上她的说话方式。 冯亮亮仔细的将手中纸张整理整齐,江岁宁又道:“小兄弟手中不知是何人的墨宝,看起来似乎……”他斟酌用词。 冯桥桥接过一张,“是不是很难看。” 说实在的,她没写过毛笔字,虽然这几日看书写字有练习,但跟古人那些乱七八糟各种体比起来,肯定还是差很多的。 “很有特色,和京城盛行的诗风画气很不一样。” “是吗?公子是京城人?”冯桥桥随口一问。 “不,繁华京城,富甲一方,虽然耀眼慑人,毕竟不适合在下生活,在下已经准备在茶山县定居,做点小生意。”温和的口气似乎带了些许苍凉,冯桥桥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冯亮亮一路默默背着诗词,完全投入,对于两个大人的谈话,只字未闻。 冯桥桥家与三叔家离的并不远,她来过一次,平日没出门,倒还真没见过那位三叔,几人到冯英英家门前时,门口站着一个小丫头,兴高采烈的扑了上来。 先是对着冯桥桥和江岁宁腼腆一笑:“哥哥姐姐好。”然后转头,对着冯亮亮道:“亮哥哥,昨天你怎么没过来!” “这不是来了吗。”冯亮亮臭着脸,将最后一张纸也默背心中,冯艾艾眨了眨眼,看着冯亮亮眼下暗影,担忧的道:“亮哥哥,你肯定没好好睡觉,你看你,黑眼圈好大,娘说了,有了黑眼圈,就不漂亮。” 冯亮亮翻了个白眼:“我要那么漂亮干嘛,行了快过来吧。”说着,一把拽起冯艾艾的胳膊,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姐,你们进去吧,我跟她有事儿说。” “哎!你慢点啊。”两个小人儿跑了几步站在树下,冯亮亮把手中一直捏着的纸张一股脑儿全塞到了冯艾艾怀中,嘟嘟囔囔的,有模有样指着纸张,音量压的很低,不过看动作,也猜出个大概。 冯桥桥挑眉,看来,这两个小人儿之间还真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呢!一转头,想要招呼江岁宁进去,却发现,江岁宁的目光一直追着那小丫头不放,温润的面色变的有些怪异。 春风阵阵,冯英英家的房子要比冯桥桥家好很多,用土块和泥砌了墙,此时,眼前木门忽然啪的一声打开,“要进就进,站在门口挡什么风?” 冯英英没好气的说道,话落,还嘶了一声。 冯桥桥转头一看,面色有些扭曲。 052 原来如此 江岁宁转过头了,一看,脸色微变,轻咳一声,道:“姑娘晨安,在下江岁宁。” 冯英英皱眉看了江岁宁一眼,转过脸来:“你又来干嘛!冯巧巧挨得住我的拳头,你可不行,识相的就赶紧走,要不,有你好看的!” 她穿着翠绿色的春衫短褂,扎着绑脚,腰间别着弹弓,一手叉腰,横眉怒目英气飞扬,将悍妇的形象发挥的淋漓尽致,只是,那捂住脸的另外一只手,明显的破坏了这悍妇形象,尤其是开口说话之时连连抽气,更是让她脸上的表情变的有些怪异。 “捂着脸干嘛,没脸见人?”冯桥桥悠悠道。 “你才没脸见人!让你看看又怎么样?冯巧巧比我更没脸见人,哼!”冯英英气不过,唰的一声拉下手腕—— 这张脸,还是英气秀丽,发髻整齐,唇红齿白,只是……那冒着怒火的眼睛,不是如脸颊一般的小麦色,而是青紫。 一只熊猫眼。 扑哧。 冯桥桥没忍住,笑出声来,冯英英恼羞成怒:“滚开滚开,没事别在我家门前晃悠,小心我揍你!” 冯桥桥忍着笑:“江公子,这就是我三叔家,我就不进去了,您自己进去吧,告辞了。” 江岁宁有礼的拱手:“多谢冯姑娘带我来这里,等我办完了事儿,我会再登门拜访。” 冯桥桥不可置否,正要转身离去,三叔家正屋之中,走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冯桥桥勾勒勾唇角,对着江岁宁点头,“亮亮,我走了,你忙完了,快些回来。” “哎,我知道了,姐姐。” 院内 “你不是说,是你自己做的吗,你现在可把我害惨了!” 周氏跟在柳嬷嬷身边,“我……对不起柳嬷嬷,我没想到你还想要那东西,那东西做起来挺麻烦的,一时半会,我也做不出来,您……您给我些时间,我一定尽快做好松去。” 柳嬷嬷接过丫鬟手中的油纸伞,皱眉道:“周嫂子,不是我说你,你做不出来,就不要说大话,现在你只有三天的时间,做不出来,到时候你自己去说,我可保不住你。” 周氏擦了擦额头冷汗,“哎,我知道了,我一定尽快做好。” “行了,走吧。”柳嬷嬷吸了口气,身后丫鬟跟了上去。 周氏追到门口,大声道:“让柳嬷嬷专门跑一趟,麻烦您了。” “这点路我不怕麻烦,只要你把百花露做出来,叫我多来几趟也没什么。”严肃的声音传来,柳嬷嬷已经随着丫鬟走远了。 周氏松了口气,才看到站在门口的江岁宁,“不知这位公子……” “在下江岁宁,想找一位叫冯涛的朋友,不知……” 冯英英捂着脸转身进来:“进来吧,我爹就是冯涛!” * 山路崎岖,柳嬷嬷原是坐着轿子来的,但轿子却上不了山,只得停在半里外的空地上。 “嬷嬷,要是周氏做不出那东西,我们怎么办?”一个小丫鬟问。 “能怎么办?她既然有,那肯定是有人做出来过,这家伙,估计没跟我说实话,到时候时间到了她做不到,自己自然会去想办法。” “哦。”小丫鬟似懂非懂。 “哎。”柳嬷嬷叹了口气,莲步轻移,即便走在山道之上,也十足的仪态万千。 “姐姐,你为什么叹气?”冯艾艾奶声奶气的站在一旁,手中还拿着纸张。 柳嬷嬷回头:“你这个小丫头嘴真甜,小小年纪就会哄人开心,我啊,岁数和你娘差不多了。” 冯艾艾想了想,认真的摇头:“爹说了,人要实事求是,要说真话,不可以哄人的,你是真的和姐姐一样漂亮啊。” 柳嬷嬷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现在这世道,你这样的性子还真是少见。” “嬷嬷,你是来找娘带你去寻桥姐姐的吗?” 柳嬷嬷挑眉疑惑:“为什么我要去找桥姐姐?” “我刚才出门的时候,有听到,你跟娘在说百花露,嘿嘿,那个东西,亮哥哥送过我一瓶,是桥姐姐做的,桥姐姐可聪明了,还会写诗写词,亮哥哥有教过我的。” 柳嬷嬷眼神微闪,蹲下身子,“小丫头,你知道你桥姐姐住哪吗?可不可以带我去?” 冯艾艾用力点头:“我知道,我也正要过去,刚才亮哥哥年的字,我有两个不认识的,还有糖果没给他。” 柳嬷嬷拍了怕小丫头的头:“那走吧。” * 万里无云。 简陋的小院在春风下似乎也有了些许暖意,冯巧巧坐在屋顶之上,把玩着腰间竹笛。 冯桥桥站在院内抬头看她:“你昨天遇见冯英英了。” 冯巧巧低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嗯。” “没见到许大夫吗?” “见了。” 冯桥桥挑眉:这唱的哪一出?不过是请个大夫,就算根据以前观察,冯巧巧对许秋白有意思,冯英英喜欢的是罗烈,她们两人也不应该大打出手啊!而且,按照冯巧巧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因为男人和别人动手。 “算了,你坐着吧,我去做饭了。” 时间尚早,因为打定了主意,似乎做什么都感觉没那么累了,冯桥桥手脚麻利的和面洗菜,想再做一顿青菜竹笋饺子,院中似乎响起了轻微落地之声,接着,冯巧巧走进了厨房。 “今儿个做什么?” “包饺子吧,你上次学过的。”冯桥桥道,转身向锅中添水,回过头来忽道:“对了,你做酱的时候记得多做一份,那个饿死鬼要我送饭。” “饿死鬼,谁?” 冯桥桥泄气的撇嘴:“还不就是山上那个,仗着救了爹爹,拿我当佣人使唤呢。” 冯巧巧手下一停,神色莫测的瞥了她一眼。 “看什么!我今儿个可没得罪你。” 冯巧巧轻轻一哼:“我才懒得看你。” 冯桥桥忽然眉开眼笑,冯巧巧平日就板个脸,现在这样生动起来,总是好的,“你和冯英英为什么打架?” “也没什么,我去的时候她在许大夫那治伤,两句话没说对口,就打了起来。” “你下手还挺狠的,你伤在下颌,冯英英可是弄了只熊猫眼,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冯巧巧再次停手看她:“我以为,你该关心爹爹的伤和寿袍的事情,时间差不多了。” 053 盘金仙鹤 冯桥桥闻言,微微一笑:“爹爹的伤没事儿,早上抓了药,喝过就会好,至于寿袍,该来的,总会来的。” 冯巧巧看她那表情,这些时日来已经见惯了,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便也不再多说,弯腰生火。 这时,院内传出冯亮亮的呼喊:“许大哥,你怎么来了!” 冯巧巧手下一僵。 冯桥桥瞥了一眼,擦了擦手走了出去,果然见许秋白背着药箱站在门边微笑,“许大夫。” “嗯。”许秋白淡笑,走了进来,“昨晚因为有些事情,所以没过来,不知冯姑娘家中谁病了?” 冯桥桥疑惑道:“你不知道?” “许某去英英姑娘家帮她父亲针灸,不在药庐,也是今日才听说冯姑娘昨晚去找过我,所以……” 敢情,这是没见着许秋白两人就直接掐了起来?! “算了,罗烈昨晚来过,已经没事儿了。”那家伙,虽然又臭又硬,但医术肯定不错,光是看他暗格中那些瓶瓶罐罐就知道了。 “哦?”许秋白挑眉,“还是要跟冯姑娘说声抱歉,昨儿个走的着急,忘了药在药庐,还是英英姑娘帮我回去取来,因此在下真的不知道冯姑娘家中有事。”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事,你要忙你就去吧,我早上抓了药,喝几副就好了。” 许秋白有些迟疑道:“怎么不见……巧巧姑娘,听说她受了点小伤……” 此时,站在一旁的冯亮亮忽然道:“不用你假好心!我姐姐也会看病!”他是十分聪明的,姐姐和许秋白的对话,今早他看到冯巧巧洗脸时候,下颌细小伤口,以及方才远远瞥到冯英英脸上的伤,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昨晚他们在担惊受怕的时候,许秋白是去了冯英英家中,所以才没来,自个儿和姐姐差点就要大半夜赶路去县城寻大夫,若不是江大哥帮忙,若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家伙来救了爹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冯桥桥走过来,拍了拍冯亮亮的肩膀,摇头:“许大夫,你别太在意,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的,巧巧没事儿,只是有些累罢了。” “那,许某告辞了。” “嗯,不送。” 许秋白背着药箱转头,临走还看了冯亮亮一眼,然后,大步离去。 “姐,你不生气吗?”冯亮亮委屈的道。 “生气有用吗。” 冯亮亮低头不语,冯桥桥揉了揉他的头发:“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怎么可以为了过去的事情生气?不管是气别人还是气自己,在我看来都是浪费感情,许大夫又不知道,你怪他有什么用。” “可是他昨天去了英英姐家里,英英姐还跟二姐打架,都没问我们家什么事儿。” “让她问做什么?这是我们家的事,除了这次,我以后定然不会让全家再处于这样被动的状态,亮亮,你要记住,只有你自强不息才能不断的解决自己身上遇到的困难和麻烦,一味的靠别人是不行的。” 冯亮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厨房内,冯巧巧下手熟练的剁着菜丁,见到冯桥桥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我今天还没来得及看,你那件寿袍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就少尺寸,就怕尺寸和我估计的太远,还得重新绣。” 冯桥桥想了想,道:“直接缝起来吧,反正是按照娘亲的尺寸做的,要是那位诰命夫人不要,就留着给娘亲穿。” 冯巧巧手下一停,道:“你看吧,你说怎么就怎么。” “姐姐——”正在这时,原本在院子中喂鸡的冯亮亮忽然冲进了厨房。 冯桥桥眨了眨眼,看来,今天她们家是热闹了。 “姐姐,艾艾领了一位……一位……”冯亮亮不知道要用什么词形容那位妇人,张了张嘴没说出口,冯桥桥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我知道了,你帮你二姐烧火,我出去看看。” “嗯,好!” 冯艾艾拉着柳嬷嬷的手,指着冯桥桥道:“那个就是桥姐姐,她好厉害的。” 柳嬷嬷蹙眉。 “原来是你。” 口气平稳,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冯桥桥道:“是我。” “你会做百花露?” “对。” 柳嬷嬷将伞递给身后丫鬟,打量了下简陋的院子,转身看着冯桥桥:“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柳嬷嬷果然是爽快人,我想请柳嬷嬷看一样东西。” 柳嬷嬷道:“可以,你拿出来吧。” “请柳嬷嬷进屋看吧,拿不出来。” 柳嬷嬷疑惑的看着冯桥桥自信的表情,她本以为冯桥桥定然是给她看那百花露然后谈条件,没想到,还有别的东西要给她看,不得不说,这丫头,很精明,似乎算到她肯定会来找她,见她来了,表情都没变一下,反倒像是等了很久。 “好。”柳嬷嬷缓缓移动步子,小心的提着细致的裙摆,上了台阶。 屋中因为冯海身子不好,屋中挂起了帘子挡住了床,白氏就坐在桌边挂着绣帐刺绣,表情认真恬淡。 柳嬷嬷瞅着白氏手下的花样,弯弯的眉儿再次蹙起。 “这是什么?” 那花样儿似云非云,似雾非雾,袅袅娜娜飘飘渺渺,仿佛飘在绯衣上的斑驳光影,随着阳光和白氏的动作变换光泽,一抹嫣红。 白氏听到生人的声音,豁的抬起头来,看到柳嬷嬷的那一瞬间,面色一变:“你……你是柳兰心小姐?!” 柳嬷嬷一怔,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了白氏两眼,面色也是一变:“怎么是你?!” 白氏最先回过神来,站起身道:“柳小姐……” “别说了!”柳嬷嬷止住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那不过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你手上绣的这是什么?” 白氏似乎有些尴尬,笑了笑:“这花样儿,是桥儿教我的,说是翡翠阁的柳嬷嬷准备献给诰命夫人的寿袍……那柳嬷嬷,不会就是柳小姐你吧?” 柳嬷嬷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道:“你猜的没错,就是我,这么多年不见,想不到你的绣技还是这么好,行了,丫头,过来说说这是什么吧。” 054 商议合作 冯桥桥倒是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认识,暗自打量了下,见柳嬷嬷表情虽然怪异,但更多是诧异和自嘲,没别的意思。 “只是用银线绣制的云朵,不过云朵的图案和往常的有些不一样罢了,银线缠了一些普通的丝线进去,所以,照着阳光的时候会发射出不一样的颜色来。” 柳嬷嬷转身出了门,道:“你让我看这个,想说什么?” “柳嬷嬷,你错了,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看了这件衣服之后,你想说什么。”冯桥桥笑着下了台阶,“您要是没什么可说的,我要去做饭了,您自便。” 小丫鬟走上前来:“嬷嬷,她真没礼貌。” 柳嬷嬷摆了摆手,阻止小丫鬟再说下去,“那件寿袍,即便还没缝合,也比以往的有新意很多,色彩华丽典雅却不俗艳,端庄大方,符合诰命夫人的身份,现在,你说你的条件吧,要多少钱?” 冯桥桥一笑:“看来柳嬷嬷还是没搞清楚状况,既然如此,柳嬷嬷请回吧。” “等等!”柳嬷嬷忽然上前,“你到底想怎么样?只要你开的出价,我都出的起,你绣这件寿袍,是想和诰命夫人拉上线吧?我可以为你引荐,但我要跟你换百花露的配方。” “不不不。”冯桥桥摇头,“我不想和诰命夫人拉上线,我只不过是和你拉上线而已。” 柳嬷嬷蹙眉,怀疑的看着她:“你费了这么大劲,不是为了认识达官显贵,只是想认识我这个老婆子?!” 冯桥桥轻咳一声:“嬷嬷不老。” “得了,别打岔,直说吧。” “好。”冯桥桥慎重的点头,从屋中拿住早就制作好的那瓶百花膏,低了过去。 柳嬷嬷迟疑的接过:“这是什么?” “你闻闻看,也可以用你丫鬟的手试试。” 柳嬷嬷闻言照办,闻过试过之后,肯定的道:“这东西,不错。” “您是行家,一看便知道好坏,这东西,不比我三婶给你的百花露差,我要用我的创意,和柳嬷嬷谈笔生意。” “创意?”这个词很新鲜,她不太理解。 冯桥桥道:“就是,我的想法,我的点子,我的图样儿,我做的东西。” 柳嬷嬷玩味的勾起唇角,话,终于说到正题了。 “你的想法,你的点子,你的图样儿,你做的东西?”柳嬷嬷重复一遍,丫鬟已经在院中的木凳上垫了软垫,柳嬷嬷上前坐下,单手支着下颌。 “对。” “我做生意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柳嬷嬷淡淡道。 冯桥桥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柳兰心一介女子,能在这男权盛行的古代社会开店赚钱,定然有她特别的地方。 “那我只能说,柳嬷嬷孤陋寡闻。” 柳嬷嬷怔了一下,瞥了冯桥桥一眼,有些惊讶,有些赞许。 “你不想见诰命夫人,却绣了寿袍,为什么?” “不过是为了证明,我的点子比你那些绣娘的好。” 柳嬷嬷身后的小丫鬟立刻不依了:“你……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横,好像就你会绣花似得,我们翡翠阁的绣娘,可是十里八乡最好的!” “小姑娘,我瞧着你腰上挂着的香囊很是好看,绣的是芙蓉吧?前几日我在翡翠阁见你的时候,你挂的似乎是坠穗儿的荷包,绣的是绿竹。” 小丫鬟一愣,“这跟绣花有什么关系?我前日喜欢绿竹,今日喜欢芙蓉,怎么样?” “小姑娘,你可有喜欢吃的东西。” 小丫鬟看了柳嬷嬷一眼,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道:“我喜欢雪花糕。” 冯桥桥笑笑:“你今日喜欢吃雪花糕,明日还是喜欢吃雪花糕,若是让你吃一个月的雪花糕,你确定你吃的下去吗?” 小丫头道:“我肯定吃的下去!” 冯桥桥摇了摇头:“你定然没吃过几次雪花糕。” 小丫头脸一红,不再开口,她说对了,雪花糕是京城甜饼坊的点心,她只吃过一次,还是那么一小块。 冯桥桥又道:“古有俗语: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穿着打扮也是一样,你今日喜欢芙蓉,明日想带翠竹,别人难道不会这样吗?就像食物,你喜欢雪花糕,若是让你一年都吃雪花糕,你确定你不会吐吗?你们的绣娘也许真的绣技高超,但,我能画出的图样,你们的绣娘永远都想不到。” 小丫头强辩:“你胡说,你哪有那么厉害!” 柳嬷嬷一直认真的听着她的言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沉吟道:“这笔生意,怎么谈?” 冯桥桥似笑非笑:“寿袍一千两,白银。” 柳嬷嬷轻笑:“好你个小丫头,下手够狠的。” 翡翠阁多年来专为朝廷达官显贵服务,她早已打听清楚,茶山虽然是小地方,但富商豪户不少,一千两,对柳嬷嬷来说根本是沧海一粟。 “另外,我可以将您手中的那瓶百花膏送给你。” 柳嬷嬷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扇子,“一次性说完吧。” “请柳嬷嬷稍等。”冯桥桥起身进屋,从橱柜上将前几日准备好的纸张拿出,交给了柳嬷嬷。 柳嬷嬷秀眉高挑,到了此刻,也不再意外,打开纸张细看。 图案分多少红利,百花膏分多少红利,红利什么时候一结,条条款款列的巨细无遗,当然,下手依旧狠—— “我三你七?”柳嬷嬷道。 “对!” 小丫鬟跳了起来,“你怎么不去抢呢!” 柳嬷嬷道:“小棉,不要乱说话。”转头,对着冯桥桥道:“我答应。”眼下,就是二八分,她也得答应,百花露的事情处理不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冯桥桥站起身来,“那就请柳嬷嬷按下印信,一式两份,顺便付清一千两定金,若是想要这件寿袍,便留下诰命夫人的身材尺寸,若是不想用,等几日缝合之后我,我会还你那一千两。” 柳嬷嬷没好气的转头,“取银票和印信过来,另外,把诰命夫人的身材尺寸告诉冯姑娘。” 冯桥桥笑笑:“稍等,跟我说没用,我不会裁,我叫我妹妹来。” 小棉皱眉瞪眼:“你不会绣花还说的头头是道!” “人才进行工作,而天才,进行创造。” 055 没有良心 一切妥当。 冯桥桥扬了扬手中的“合约”,笑问:“柳嬷嬷,要不要留下来吃顿便饭?” “吃你这天才的饭,不知道要不要花钱?” 冯桥桥微笑:“你想给我也不介意,我妹妹做饭也是很累的。” 柳嬷嬷笑道:“算了,记得做十瓶,百花膏是吧?做十瓶,三天后我命人来取,寿袍五天后会有人来取,我现下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瞥了一眼埋头刺绣的白氏,微微叹了口气。 冯桥桥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送她出门后,转身进了院子。 冯巧巧早已见识了她上次用蛇和石头换钱的事儿,这次虽然也惊讶柳嬷嬷的态度,但还不至于太过,冯亮亮双目圆瞪,看着冯桥桥手中的千两银票,愣了半晌:“姐,就那件衣服值一千两吗?” 冯桥桥拍了拍他的头,“值不值,有人给就是了,吃饭了!” 饺子是冯巧巧包的,馅满皮薄,十分好看,已经不是第一次动手时的歪歪扭扭,白氏走了出来,欣慰的看着冯桥桥:“柳小姐愿意跟你合作,是你的运气。”开口只说合作的事儿,竟然对冯桥桥换到千两银子平静如常,她这些日子以来早就发现女儿变了,自有一份魅力所在,连罗烈都看女儿的面子来帮忙治伤,一千两银子又算的了什么? “娘,柳嬷嬷……你们认识?” “嗯,认识,柳嬷嬷是江南织造的嫡传女儿。” 冯桥桥点了点头,“行了,咱们先不说这些了,吃饭吧!爹爹的那份先留起来,等会再煮。” “好,吃饭吧!” 几人准备好一切,主食是饺子,汤是鸡蛋蔬菜汤,还炒了一盘干煸四季豆,香味弥漫,让人食欲大开。 今日大家心情尚好,胃口也好,一顿饭结束,都吃了个大饱,而冯桥桥,却看着空空如也的案板面色扭曲。 “你……你只做了我们家人的分量吗?我不是说了要给那个饿死鬼送饭?”她转头问正在洗碗的冯巧巧。 冯巧巧道:“他叫你做饭,可没叫我做饭,我不认识他。” 冯桥桥嘴角抽动,翻了个白眼,此时午时已过,那家伙估计还等着呢,她是见识过罗烈的死心眼的。 冯桥桥无奈的舀水和面,本想做一份简单的汤面片,又想到罗烈那副身板,估计吃不饱,未免他吃不饱再次找茬,她决定还是按照中午的想法,包饺子! 家中食材丰富,冯桥桥用栀子花和竹笋剁碎了做馅儿,手脚麻利的烧火擀面,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三十只小元宝盘在了碗中,冯桥桥喘了口气,摸了摸脸上的汗,中午热的厉害,尤其是在厨房烧火,更热了。 她翻看橱柜,果然,酱料也一点不剩,泄气的看了一眼冯巧巧的背影,她自力更生,根据吃的时候的味道以及前世姥姥做酱料的记忆,勉强用家中材料做了一份酱,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便提着篮子赶紧上了山。 * 冯桥桥到竹屋的时候,很不幸的,某个倒霉的家伙还站在水桶上扎马步,冯桥桥继续视而不见,从他面前走过,食物的香气再次逗弄的他肚腹大声抗议,声音明显比早上更厉害了。 罗烈躺在窗边榻上,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拿着书册,似乎百无聊赖。 “喂!吃饭了。”冯桥桥将篮子放在桌面上,那口气,有点像是牢头给犯人送断头餐,不过,事实是,没人断头,她快断气了。 罗烈转头,淡淡的睨了一眼,“太迟了!” “你吃了吗?” 罗烈不语,冯桥桥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家伙是个别扭的,转头道:“家里来了人,不是故意不来送的!” 她小脸上挂着无奈又不情愿的表情,齐眉的刘海因为跑的太快被汗水沾湿了些许,贴在脸上,秀挺的俏丽鼻头有些异常的白色,鼻翼一侧则有一抹明显的黑色。 锅灰。 罗烈放下书,俊眉微挑,大手一摆,原来挂在盆架上的白色干布嗖的一声飞过,准确的啪啦在冯桥桥的脸上! “你干嘛!”冯桥桥气急败坏的把干布拿下来,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头,这男人,也太野蛮了,下手真狠。 “太脏了!” 冯桥桥倒抽了口气,还没吃就敢嫌她做的东西脏?嫌脏不要让她送啊!“你不想吃就算了,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了,至于吗!” 正要转身出门,那人再度开了尊口。 罗烈道:“提过来!” 冯桥桥抬头望天,没好气的道:“是,大爷!” 从篮子中拿出一大盘饺子和一小碟酱料,摆在了塌边的小几上,正要起身,罗烈忽然按住她的肩膀,皱着眉拉过她手中的干布,动作笨拙的抹过她的鼻尖和脸颊,又嗖的一声将干布挂回了脸盆架,若无其事的扫了一眼小几上的食物。 冯桥桥僵了一下。 这个男人做了什么?! 他本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且动作迅速自然,她还没反应过来,罗烈又开了口。 “少了两样东西!” 冯桥桥呆呆的开口:“什么东西?” “鸡蛋汤和四季豆!” 冯桥桥愣了一下,才想起,这男人说的是她们午饭时候的另外两道菜,他是怎么知道的? “只有这个,别的没有。” 罗烈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忽然倾身靠前些许,道:“我闻到了。” “你……”冯桥桥往后退了一步,“你属狗的吗!” “味道太重。”罗烈淡淡道,拿起筷子,夹了一粒饺子蘸酱入口,浓眉一挑:“这东西叫什么?” “我说了,就可以不*蛋汤和四季豆吗?”她期待罗烈会发善心或者还有些潜在良心存在,可以高抬贵手让她不用再进厨房,尤其是这个被她恶作剧过的厨房。 然而,罗烈的良心和善心显然不知道哪辈子就被狗咬了个稀巴烂。 “不。” 轻轻的吐出一个字,他看也不看她的进食,冯桥桥抖了抖嘴角,起身出门进了厨房,暗自思考这么多东西,他怎么不怕被撑死,没有注意到院中那大熊嘴巴开开,叼在嘴里的碗又掉了下去! 熊震:天呢,我是眼花了吗?老大居然给女人擦脸?! 056 针灸 厨房之中没有鸡蛋,只有茶树菇腊肉和四季豆,冯桥桥切了一小盘腊肉,本想做酱,但罗烈这里材料有限,干煸豆角也不是她擅长的菜色,于是,先放了些清水在锅中,切碎了葱姜蒜末过了水,将茶树菇放进去,做了一份水煮菜。 她下手动作迅速,端着两道菜去屋中之时,罗烈微微抬眼,“没有四季豆。” 冯桥桥翻了翻眼皮:“四季豆,我不会做。” “去学。” “我为什么要学四季豆,我不喜欢做四季豆,不学。”冯桥桥蹲下身子,认真道。 “我想吃!” 冯桥桥嘴角抖动,“你想吃你自己做,凭什么叫我学?” “我是男人。” 罗烈说的理所当然,冯桥桥斜了一眼:不知道第一次来这里的是时候,是谁自己做饭还当着她的面吃了个干净,而后一直威胁她做饭到现在,每次提出的条件都让她无法选择! 冯桥桥眼珠儿一转,忽然挂起甜美笑容,凑近身子道:“我学四季豆做给你,你教我点东西吧?” 罗烈吃饭的动作停了一下,又夹了一粒饺子塞进嘴里,眼神却一直盯着她,看的她鸡皮疙瘩一地,像是被猛兽盯上了猎物的感觉,“说。” “针灸那本书,我连夜看完了,可是,我不会,你能教我吗?” 罗烈回头,慢条斯理的吃饭喝汤,动作优雅随意,黑衣随着他手臂抬起放下跟着飞旋起舞,将冯桥桥的胃口吊了个足。 半晌。 看着碗中越来越少的饺子,冯桥桥站起身笑了起来:“针在哪,我去拿!”罗烈本就是个话少的,不反对,自然就是同意了,冯桥桥和他相处了这些时日,多多少少懂得他的习惯。 罗烈将最后一口饭菜吞下肚,懒洋洋的靠回榻上,道:“第五个暗格后面。”当冯桥桥欢喜的回身拿出针囊的时候,只听罗烈懒洋洋的道:“每日来送饭。” 冯桥桥嘴角抽了下,抬眼望天。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瞥了一眼院中马布扎的要死不活的熊震,罗烈忽然指尖一弹,大熊似的壮汉浑然倒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九个水桶噼里啪啦掉了下来,第三次砸在了狼狈的熊震身上。 “老大……”熊震哀怨出声,尾音托的长啊长,充分表达自己内心强烈不满。 “滚进来。” 屋中发出一声冰冷命令,熊震哀嚎一声,爬了起来,壮硕的身子迅速蹿进了竹屋,站在门口:“报告老大,不会滚!” 罗烈连眼皮都没动,指了指屏风,“滚过去站好!” 熊震看了冯桥桥一眼,迅速回身站好。 罗烈道:“第五个暗格之中有一份人体脉络图,你拿到金针,照着图去试吧。” 熊震豁的睁大眼睛。 开什么玩笑!?他来了两天就被罚了两天到现在还没吃口饭喝口水,要不是以前训练有素早翘辫子了,现在居然还要当这个女人的免费实验工具?!好吧,虽然这个女人得了老大另眼相看,能为她服务也是他的荣幸,但看她那捏针的动作就知道绝对是个门外汉,叫她扎了之后他还有命吗?老大是存心想玩死他! “老大……”不是真的要扎吧!? 罗烈懒懒的翻身睡了过去,吐出两个字:“去吧。” 熊震瞬间面如死灰。 冯桥桥干笑两声,看了一眼那个鲜活的模具,提着针站在他身前,顺便把人体脉络图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考虑先从哪个穴道入手练习。 书中有介绍,人体中,五脏六腑“正经”的经络有十二条,左右对称一共就该有二十四条,另外,身体正面中央有“任脉”,身体背面中央有“督脉”,各有一条特殊经络,纵贯全身。这十四条经络上所排列着的人体穴道,全部共有三百六十五处。仅仅如此,便是个相当可观的数目了,更何况其他的地方也有穴道。她只是看了书,记了穴道名字,还不能对号入座,分明就是纸上谈兵啊…… 冯桥桥深吸了口气,暗自做好心理建设。 “你先等我一下,我要想一想。”话落,她拿起罗烈用餐之后的碗筷回厨房,一边清洗一边再次回忆昨晚努力记住的那些穴道穴位和分管的神经,已经入针方式方法。 半盏茶之后,她回到了主屋。 她拿起金针,一步步走到了熊震身前,微微皱眉:“你把上衣脱了。”红嫩小嘴,在熊震视死如归的表情下,吐出了这么一句话,立刻吓得他脚下一软。 脱? 他虽是个莽夫,但这两日马步可没白扎,要是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他跟在罗烈身边二十年简直都吃干饭了。 “这样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他很用力的解释,并且发现老大的背脊似乎一紧。 “你现在是病人,我现在是大夫,有什么男女之说?我是初学者,你这样,我根本看不清楚穴道,要是下针错误,你确定你忍得了?” 针灸,是针法和灸法的合称,也是昨晚她看完书之后,才了解到的概念,中医果然是博大精深,她以前一直以为针灸就是拿根针扎下穴道呢。而,她现在要练的是针法,总不能乱扎一顿连穴道都搞不清楚吧。 “我……我真的不能……”熊震结巴道。 看了他满身狼狈像一眼,冯桥桥撇嘴:“算了,你把胳膊伸出来吧。” 熊震深深松了一口气,豪迈的拉起衣袖,将粗壮的胳膊伸了过去,冯桥桥比了比两人身材高度,一指桌边:“你坐下吧,太高了,够不着。” 熊震看了一眼罗烈假寐的背影,见他没什么反应,才认命的坐下,冯桥桥一边研究着脉络图,一边捏起一枚金针,捻刺入手臂内侧穴道。 熊震龇牙咧嘴的闭上了眼,等待痛楚袭来。 可等了半晌,居然只是下针时候的那一瞬间的酸麻,他疑惑的睁开眼。 “天井,曲池,合谷,天宗,三里……”她口中念念有词,将金针一支支刺入熊震最后一个穴位,三里。 冯桥桥抬起头来:“有没有感觉有些酸麻?” 熊震愣愣的点头。 “哦。”冯桥桥示意他伸出另外一只手臂,熊震照做。 冯桥桥认真的拿出金针,比对方才左臂针法,在右臂如法炮制。 057 在我身上试 熊震的表情由刚开始的不情不愿视死如归,到现在的目瞪口呆,眼也不眨的看着她将金针一根根刺入他的穴道,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这是个初学者? 冯桥桥将金针扎好,又仔细看了一遍脉络图,然后点了点头,“你有感觉到什么不适的吗?” 熊震早已经呆住,傻傻的点头。 “嗯,那你坐会,我再看看。”冯桥桥道,转身从篮子里将那本关于针灸之法的书本拿了出来,决定等会试试任督脉络,再次复习昨晚看到的内容,顺便比照脉络图对号入座。 熊震瞥了一眼似睡非睡的主子,不得不感慨一次,主子的眼光真是不错,这姑娘这么聪明,要不是主子方才那副表情他这么多年早已见惯了,已经十分肯定这姑娘是生手,只怕他会以为这位姑娘肯定是个中高手呢。 他惊叹的这一会儿时间,冯桥桥已经研究结束,转身到熊震身旁坐下,将金针一根根拔了出来,旧事重提道:“好了,手臂试过了,你现在把上衣脱了吧。” 怎么又要脱!? 熊震硬着头皮道:“你直接扎吧!隔着衣服又不是扎不下去,我看你下手挺准的!” 冯桥桥看了一眼他脏污且沾了泥水的外衣,道:“没想到你这么一个大男人还害羞,那你把外衫除去吧,泥水太多,衣服都硬了,针扎不进去,你穿着中衣总不至于害羞吧?” 冯桥桥说的无奈,她是个女子都没害羞,这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熊震欲哭无泪,他这辈子都不知道害羞着两个字怎么写,但是没办法,老大面前,不可造次啊,“那好吧……呃!”他的手刚放到腰带处,就看到罗烈缓缓翻了个身:“既然全是泥,就滚出去洗干净!” “是,老大,我这就滚!”熊震欢天喜地的奔了出去,直直出了大门,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冯桥桥张了张嘴,这没了模具,用什么试?手臂尚且可以用自己试,但前后正经自己又够不着…… “算了,我先回去了,等晚上他在的时候在过来吧,到时候他洗干净了衣服,估计不会这么害羞。”冯桥桥摇头,古人怪癖很多,男人矜持一点也是有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罗烈一样。 正要出门,就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 “过来。” “干嘛?没人给我试,我也不留在这里碍你的眼了,这就离开。” “我教你。” 冯桥桥停住步子:“你刚刚说……你教?”自从她来竹屋开始,罗烈可以说除了拿书给她看,从未提过教这个字。 “对。” “可是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在我身上试。” 罗烈平平的说出五个字,冯桥桥愣了一下,点头道:“也是,你吃了我那么多次饭了,也没教过我什么,帮我试试针也是应该的。” 罗烈不语,起身下榻,抽开腰带,将外衫脱下,丢在榻上,又开始解中衣系带。 他的动作自然旁若无人,真的是把冯桥桥当成了空气,冯桥桥此时忽然觉得自己提议脱衣针灸实在太过暧昧,尤其这个男人是罗烈。 “不用脱中衣了,我可以的!”冯桥桥赶紧道。 罗烈瞥了她一眼,不再解中衣系带,靴子跨出步伐,两步走到桌前坐好,“开始吧。” 冯桥桥深吸口气,缓和自己心跳,拿起金针,站在他身后,凝起心神仔细下针。 肩井,魂门,灵台。 当她的手中金针抵在罗烈后背灵台穴的时候,忽然发现罗烈背脊一僵,似乎有骨节喀拉之声发出。 冯桥桥猛然停下动作,灵台穴,为督脉至关重要的穴道,稍有差池可以致人死命,被人碰触是学武之人的大忌。 她的心中忽然打了个寒噤。 “试试任脉吧。”罗烈冷冰冰的道。 冯桥桥咽了口口水,起身退后,“我先回去了,有时间再试吧!”说完,丢下金针提起篮子想要离开。 罗烈忽然出手,就将想要逃跑的小丫头抓到了身前,“怕什么?” 他的单手捏着冯桥桥两只胳膊,两人离的很近,冯桥桥勉强扯了扯嘴角,道:“你猜。” 罗烈嘴角一勾,“不用隐瞒,你想什么,我清楚的很。” “你清楚什么?” “你怕我。”他十分肯定的道。 “对,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是人就会有弱点,是人就会有惧怕。” 罗烈皱眉,隔了一会儿,有些不自然的道:“只是习惯性反应。” “哦。”冯桥桥淡淡应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握住的手腕,嘴角抖动:“你下次下手可以不这么重吗?” 习惯性反应。 罗烈的这五个字,已经相当于在解释了,冯桥桥不知道该不该信,可潜意识里已经松了口气,习惯性反应,她是可以理解的,就如现代人的条件反射一样,一个身手高强的人,当别人扣住他的命门,他还能没一点反应,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没有和那次早上独自进屋一样对她动手就不错了。 罗烈看了眼手中细腕,道:“我若想要你的命,你跑到天涯海角,都躲不过。” 意思是,他没那个想法了? 冯桥桥撇嘴,拿起金针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 罗烈不答,看着冯桥桥倾身靠在他身前,指尖压上穴位,皱着眉认真下针,“我要是错了,你……你可要说话。” “嗯。” 冯桥桥低着头,看一眼脉络图,下一针,再换一个穴道下针,如此反复数次之后,终于停手,“对吗?”她抬头问。 罗烈坐在椅上,她下针时靠的太近,这抬头的一下太过猛然,罗烈不查,被她额头撞到自己的下颌。 冯桥桥额间一阵生疼,“你吃什么长大的,硬的跟石头一样,好痛!” 罗烈皱眉,大手抬起覆上她的额头,那里已经红肿一块。 冯桥桥赶紧抬手将他的手拽了下来,退了两步站好,“算了,你没说疼,那就是我学的差不多了,我走了。” 每次跟他在一起,总要发生点什么事儿,现在还撞的她头昏眼花呢。 她提起篮子出门,罗烈也不阻止,只是很淡的道:“太粗了。” 冯桥桥莫名其妙:“说什么呢?” “你的手,太粗了。” …… 058 四爷爷 此时,罗烈又道:“将我身上的针拔掉。” 冯桥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无言的上前,将罗烈身上的针一一拔下。 她的动作称不上温柔,甚至十分粗鲁,三两下就将扎满上身的金针拔了个干净,因为操作不得到,有两个穴道渗出了血迹一点,染上了他的白色中衣。 做完这一切,冯桥桥提着篮子出门。 罗烈丝毫不在意那些血迹,起身穿衣,道:“晚上我要吃四季豆。” * 时间尚早,冯桥桥提着篮子,走下山去,本打算直接回家,但又想到某日问过冯巧巧关于四爷爷家里的位置,想了想,便转身往四爷爷家去了。 四爷爷住的地方和周氏家里的不远,土坯房子,十分简陋。 冯桥桥到的时候,一个发色灰白的老者正弓着身子站在门前,修剪一株小树,隔的有些远,冯桥桥认不得是什么树,只是老人姿态认真,面色和蔼,时不时还说着些什么,只是脚步有些怪异,似乎腿脚不便。 冯桥桥正想往前走去,门内忽然泼出一盆污水,正好浇到了认真的老者身上,老者手下的动作稍微一停,又接着动作,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对待。 “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娘叫你给老娘买肉,肉呢?!你这个老不死,一天到晚就知道树树树,你怎么不去和树过?!” 冯桥桥皱了皱眉,屋中又传出尖利叫骂:“滚!给老娘滚出去,不要回来,你这个窝囊废!” 正在这时,一个走路摇晃的大汉几步晃到了老者身旁,腰间还挂着一只酒壶,“四叔,还没吃饭吧?走,去我家吃!”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老人摇了摇头,“不去了,我得照顾这书苗,等来年移到院子里,长了果子,还能酿酒。” 大汉显然是个酒鬼,一听到酒这个字,立刻眉开眼笑道:“四叔真是懂得我的心意,那我更该请四叔去我家做做了,走吧,英子他娘做了一顿好的,我可是闻着味儿过来的呢。” 老者叹了口气:“行了,做了好的你就快去吃吧,我这把年纪,要死不活的,吃好的坏的有什么关系?等我弄好了小树,我自己会找吃的。” 大汉使劲睁了睁眼,摇头道:“奇怪,我肯定是醉了。”说完,摇摇晃晃的往前去了。 老人继续低头修剪,冯桥桥走了上去,道:“四爷爷?” 老人停下动作,抬头看了一眼,有些诧异,道:“是你啊,好几年不见了,前段时间听你爹说摔着了,好了没?” 污水浇的他满身湿透,连眉毛和胡须都因为他此时的动作,滑下了黑色的水珠,冯桥桥皱着眉,道:“好了。” 她本是来探看四爷爷家中情况,打算提前了解那几亩茶田的事情,好想办法提前解决这件事情,让爹娘都放心,哪里知道会遇到这一幕。 她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性子,向来便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可是在这一刻,看着老人抬头同她说话的模样,忽然心中有些发酸,看四爷爷的长相,想必年轻的时候也相貌清俊,她现在虽然没看到那位四奶奶,根据别人的形容,以及方才的情形来看,又哪里是个过日子的主儿?这样的对待,只怕更是家常便饭。 “你爹今儿个没来,没出什么事儿吧?” 冯桥桥道:“出了点事儿,爷爷去看看他吗?” 老人一怔,抬起脸来,形容有些担忧:“严重吗?” “很严重。” 老人手中的剪子差点掉了下去,“他……” “爷爷去看看吗?到现在还没来得及请大夫。” “好,那……那我们快去!”老人走了几步,忽然转头,“我去跟老三说一声,老三以前在军营里,帮过医官的忙,会那么点,我这就去叫他!” 原来刚才那个醉汉是三叔。 “别去叫了,爹说不用看。”冯桥桥扶住老人的胳膊。 四爷爷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那我们快走吧。” 两人刚走了几步,院内忽然丢出一只木盆,伴随一连串尖叫怒骂:“死在外面别回来!” * 冯桥桥扶着四爷爷,走了两步,从怀中掏出帕子,一边走一边帮着他擦了擦脸上的脏水,四爷爷温和的看了她一眼:“果然,长大了,就是懂事儿了。” 冯桥桥一笑,没多余的言语,扶着他慢慢走在山路之上。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冯桥桥家中,刚一进门,四爷爷就道:“老四呢?” 白氏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绣活儿跑了出来,“四叔?你怎么来了!海哥……海哥受了点伤,他说等伤好了,就帮四叔修屋去。” 四爷爷上前两步,急道:“伤的严重吗?请大夫了没?我早就说过那件破屋子根本不用修,哎……” 说道大夫,白氏也看到了四爷爷满身狼狈,“许大夫在呢,正帮海哥针灸,四叔你看……” 冯桥桥伸手招了招冯亮亮,“去,拿件爹的衣服来,带四爷爷到你的小屋子去换了,老人家身子骨不好将养,着了凉就不妙了。” “哎,我这就去。”冯亮亮应声去了。 四爷爷拍了拍冯桥桥的手,转头对白氏道:“听说老四伤的很严重?许大夫怎么说的!” 白氏一愣,看了一眼冯桥桥,冯桥桥接口道:“是挺严重的,不过现在没事儿了。” 四爷爷转头,疑惑的看向她,“你不是说还没请大夫?”他以为老四那傻孩子现在还躺着呢! 冯桥桥眨眼:“我是说没来得及请大夫,但不表示大夫不会自己来。” 四爷爷一噎,冯桥桥道:“娘,您陪着四爷爷坐会儿,我去做饭。” 白氏呆了下,反应过来,上前扶住,“四叔,进来坐……” 冯桥桥走进厨房,生火做饭。 这位四爷爷,分明就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人,现在已经过了正午,甚至马上就要吃晚饭,四爷爷定然是连午饭都没吃的,要她看着他挨饿,她看不下去。 也许茶田很重要,但是争来争去,地契依旧是秦家的,他们不过是为人作嫁衣,没有的茶田,她依然可以发家致富,不用去讨好那位癫狂的四奶奶。 059 润肤香膏 冯桥桥在这里做饭,那厢,许秋白埋头为冯海针灸,冯巧巧在一旁帮忙,小心的为冯海擦拭额头汗珠儿。 “许大夫,爹爹的伤势怎么样。” “冯姑娘不用担心,我师兄交代过了,每日来针灸,不出半月,必定能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爹。”他温文有礼的说完,冲冯巧巧一笑。 少女羞涩的红了脸颊,转身将昨日江岁宁留下的点心端了过来,道:“许大夫,忙了一阵,吃点东西吧。” “好。”许秋白收好针囊站起身,“我师兄开的药,每日不要忘记。” “这种事情,怎么忘的了呢?”冯巧巧笑的有些腼腆,提着许秋白的药箱,两人一起走出内室,到了小厅。 许秋白撩袍坐下,此时,四爷爷已经换好了衣服,由白氏扶着坐在院中,阳光虽然不如正午的耀眼,但也十分暖和,冯桥桥煮了份清淡的面条,端出来放在桌面上,“爷爷,先吃饭吧,吃了饭去看看我爹。” 白氏忽然捂着嘴撇过脸去,这么些年来,四叔日子过的不好他们是知道的,可以前他们家自己尚且顾忌不了,又能帮到什么忙?劳动力上可以帮,日常生活也是鞭长莫及,四叔哪里吃过一顿饱饭?也是后来冯桥桥想办法换了食材,冯海才开始去他家送饭的。 老人看着面前的碗,又看了看冯桥桥,一瞬间面色微变,眼眶湿润了。 “爷爷,吃吧。” “好,我吃。”此时,他已然明白,冯桥桥声称没有大夫,不过是为了骗他来这里,为了这一碗饭而已,他欠老四一家太多东西。 屋内的许秋白喝着茶,用力的吸了一口气,道:“挺香的。” 冯巧巧怔了一下,看向院中四人,微微垂下了眼帘,道:“她做饭是很香。”话音淡淡,口气却有些失落。 许秋白道:“冯姑娘茶和点心也很香。” “点心是旁人送的,我不会做,我去熬药了,许大夫请到院中坐坐。”冯巧巧有礼的回道,起身打算去熬药。 许秋白放下茶杯,道:“冯姑娘去忙自己的就是。” * 四爷爷穿着冯海的衣服有些大,冯桥桥看了看简陋的院子,决定明天上县城一趟,许秋白背着药箱走到院内,对冯桥桥道:“我要走了。” 冯桥桥点头:“慢走不送。” “你过来下,有话跟你说。” 冯桥桥疑惑挑眉,随着他的步子一起到了门边,“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到门口来说,还怕别人听到。” 许秋白干咳了一声,“你今天给师兄做了什么好吃的?他看起来心情大好。” “是吗?”那个家伙那张脸,有心情好坏之分吗? “看在我帮冯大叔针灸的份上,也帮我做一份怎么样?”许秋白低声道,口气颇有些讨好意味,他是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那个冰块脸上有光。 “不过是猪食,他喂猪喂的开心罢了,你确定要吃吗?”冯桥桥也低声。 许秋白一怔,想起师兄那只小花猪,觉得这话似乎也对,师兄就是个怪癖,对着那只猪的时候表情的确和平时不一样。 冯桥桥垂下眼帘,微微一笑,许秋白道:“得了,师兄让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什么?” 许秋白掏出一只制作精细的白色瓶子,细看之下,似乎是白玉,冯桥桥道:“这是什么?” “大概是润肤膏一类的东西吧。” 冯桥桥脸瞬间黑了一半,想起中午离开之时,罗烈那句:太粗了。 这个臭男人,居然嫌她手粗?好歹她也没干过什么活,再说,她手粗碍着他什么事儿了? 许秋白仿佛知道她所想,清咳一声道:“你不要吗?他说了,你不要的话,就告诉你,说你弄的他领口……” 冯桥桥一把接过那只白玉小瓶,想起今日两人不同以往的相处模式,耳后微微有些发红,那是窘迫。 “别说了!” 许秋白了然,点头一笑,背着药箱潇洒离去。 冯桥桥,则是看着手中的东西,无奈的抬眼望天。 * 厨房内,冯巧巧将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中,嘴角自嘲的抖了抖,眉宇之间那抹轻愁不着痕迹的重了起来。 四爷爷吃了饭,便进了屋内,和冯海说起家常来,冯桥桥不感兴趣,转身回屋内找出图纸画着图案。 晚饭是冯巧巧做的,也留了四爷爷在家中吃,之后,由冯亮亮和冯桥桥两人将他送了回去。 晚风吹过,可以闻到清甜的青草味,合着农家做饭的味道,两人走在乡间小道,冯亮亮探出脖子,看着一辆素色马车下了山路,拉了拉冯桥桥的手腕,“姐姐,那不是那天带我们回来的马车吗?” 冯桥桥回头一看,果然是。 “估计找三叔有事儿吧,我们回去了。” “哦。”冯亮亮看了看手中几张诗词,自言自语小声道:“又犯懒,居然现在还没来拿,看我以后再教你才怪!” 冯桥桥只当没听见,迅速回家,将提前留出来的饭菜提着送上了山,竹屋内没人,连原来老是扎马步的大汉也不在,冯桥桥将饭菜隔在灶上,在屋中留了张纸条,便下山去了。 月上柳梢头。 冯桥桥刚来到自家门口,便听到院内吵嚷之声。 “叫她出来,我今天一定要教训她!”似乎是冯英英的声音。 白氏道:“英英,有什么咱们好好说,没必要教训不教训的。” “我不管,如果不是她带了那个江什么过来,我妹妹也不会被人带走,还说什么本来就不是我亲的,我带了五年凭什么?把我妹妹还回来!” 白氏叹了口气:“你又何必这样呢?我看江公子谈吐举止都是上等人,艾艾跟他一起走,以后可以过上好日子,不用这么辛苦,难道不好吗?” 冯英英似乎僵了一下,冷哼一声,“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别人带来都可以,她带来的我便要同她说出个是是非非来!” “哼,你除了会用拳头说话,还会什么?”冯巧巧从厨房之中走出,冷冷道。 冯英英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我是说,等你两只眼睛一个颜色的时候,再来我家找麻烦!” 060 还我妹妹 冯英英大声道:“说话这么阴阳怪气是要怎么样!想打架?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上次如果不是顾着我手里的药材,我会被你打到眼睛?!” 白氏大惊失色,“英英,你……你的眼睛是巧巧打的吗?” 冯英英瞪了冯巧巧一眼,对白氏道:“四婶,这是我俩的事情,我也打了她!” 白氏转过细看冯巧巧,居然发现她下颌处有些肿胀,这两日她忙着照顾冯海,没注意到,此时,险些晕过去,以前冯海教冯巧巧武功的时候她便觉得不妥,女孩子家打打杀杀舞刀弄枪成何体统,但冯海坚持,谁说女子不如男,大女儿那般样子,所以教了小女儿。 “巧巧,你怎么可以和英英动手!” 冯巧巧对着白氏道:“娘,没事儿,您别担心,她不会告诉族长的。”从小两人打架无数次,要是告早告了不会等到今天。 “四婶儿,那次是我先动的手,她是您的女儿,你要是想骂我打我,我都受着,绝对不会说一句不是的。”她天生怪力,但也并非莽撞女子,四婶儿是她长辈,自然要有礼些,虽然她的礼貌其实也很野蛮。 白氏道:“我……我怎么可能骂你,巧巧肯定也有不对的……”本想再说,但是想到冯巧巧几乎不与人动手,又立刻闭了嘴。 “既然你不骂我,那四婶儿,你让开,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冯桥桥。” “她不在。”冯巧巧道。 “去哪里了,我去找她。” “去山上送饭了。” …… 冯英英想要进屋的步子僵在原地,山上,她会去送的,只有罗烈的饭。 “她……上了山?!” “不错。” 冯英英抖着声音道,“骗子,她答应过我不见他的,怎么可以去送饭!?” 这是个尴尬话题,白氏面色郁闷的看了两姐妹一眼。 冯桥桥走暗影之中走了出来,轻道:“他不喜欢你,别为了他浪费你的青春了。” 冯桥桥心中叹息,只怕现在自己说这话,会让她误解更深,冯英英定然以为她在耀武扬威。 冯英英倒抽了口气,“你……就算他不喜欢我,也不会喜欢你!” “我知道啊。”冯桥桥接口,提着篮子进了屋,“我也不喜欢他那样的,太累太危险。” 平平的话语,又搅乱的冯巧巧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湖,她不喜欢那样的,喜欢哪样的?许大夫哪样的吗…… “你就算喜欢他又怎么样?你喜欢他证明他有魅力我有眼光,我只是不要你见他。” 冯桥桥嘴角一抽,“你的想法很前卫。” 冯英英恼了。 “废话少说,你为什么带那个姓江的来?你知不知道,他把我妹妹带走了!” “艾艾?”一直站在一侧的冯亮亮忽然道。 “对!那个姓江的,说我妹妹是他妹妹,要认祖归宗,好几年了都不见人,把我一手带大的妹妹就这么领走了,凭什么!艾艾不吃饭哭着喊着的时候他在哪?我和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领着她上山下海,凭什么一出现就和我抢妹妹,你把妹妹赔给我!” 冯英英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喊出声,冯桥桥一怔,虽然已经从他们的对话之中猜了个大概,可是听冯英英这么义正言辞,还是有些诧异。 “你这么能打,怎么不拦着?” “我当时不在!”许大夫晚上帮爹针灸,她的脸弄成这样,要是让许大夫看到不是又知道她打架?!那问题严重了,自然要躲起来等许大夫走了再出现,没想到这一躲再回去,妹妹没了! “你自己丢了的人,冲我发什么火?”冯桥桥平静道,这本就不关她的事儿,她也不爱搭理。 “是你带那个人去的,我就找你。” “我想我娘说的对,艾艾是江公子的亲妹妹,他会对她好的。”她试着劝解。 “可她也是我妹妹!”冯英英高声吐出这一句话。 冯桥桥沉默。 此时,门边再次传来声响,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周氏冷着脸站在门口,眼眶有些微红:“英英,回家去!” “我不回去,我就要她把妹妹还给我!” “英英,艾艾是江公子带走的,你找她,她也还不出来。走吧,江公子是艾艾的亲哥哥,那里的家才是艾艾的家。” “是她带来的人,她不把人带来,艾艾不会走!” 冯英英本就对冯桥桥成见极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今日又因为冯艾艾的事儿,本就莽撞,现在变的有些胡搅蛮缠了。 周氏一皱眉,上来啪的一声,甩了冯英英一个耳刮子。 “给老娘滚回家去!你不嫌丢人我嫌丢人!” 冯英英不可置信的捂着脸颊,“娘!” “跟我走!”话落,拉着冯英英的手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忽然转头道:“她四婶儿,英英不懂事儿,扰着你了,改明儿我叫她来给您赔礼道歉。” “好。” “等等!”冯桥桥两步上前,周氏停下步子,“还有什么事儿!”她的口气不太好,声音还有些嘶哑。 冯桥桥道:“江公子说过,会在茶山县城做些生意,艾艾不会离的很远,你们想看,也能看到,我想江公子不至于如此不近人情。” 周氏深深看了冯桥桥一眼,转身离去。 * 白氏悠悠一叹,道:“不管怎么说,总养了这么几年,还是有些感情的。” 远去的一对母女,冯英英即便是天生怪力,却也只是捂着脸颊瞪着冯桥桥,再也没说一句话。 冯桥桥没想到,莽撞如冯英英,在听说她为罗烈送饭之时,只是问了两句,便又转回妹妹身上,刻薄如周氏,居然也会为了一个养女不舍流泪,人,当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冯亮亮拍了拍怀中叠起来的纸张,道:“姐姐,艾艾走了,我以后是不是不用把你写给我的诗词留下来教她了?那个哥哥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肯定会给艾艾找最好的夫子,她说她喜欢认字读书的。” 冯桥桥拍了拍他的头,道:“说不定还有机会哦,因为姐姐明天上县城去,找间私塾送你过去。” 冯亮亮眼前一亮,“真的吗?!” 白氏道:“是上次和柳嬷嬷的定金吗?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和巧巧一起去吧,你爹我照顾着。” “嗯。” 冯巧巧淡淡应了一声,“娘,我先去睡了。” 白氏点头,冯桥桥看着冯巧巧失落的背影,微微皱眉:许秋白那家伙又干什么?! 061 入V了 这一晚,有人安枕有人失眠。 第二日 冯桥桥依旧早起做饭,早饭是饼干和蔬菜粥,有些老套了,昨日因为事儿多,没来得及问冯巧巧干煸豆角的做法,如今只得迅速做了一份凉拌四季豆,放进竹篮之中,提着上了山。 山风阵阵,微凉。 冯桥桥到的时候,竹园之中,熊震正在打着一套拳,下手是虎虎生风,马步扎实,可以看得出来,像昨天那样全身挂满水桶的姿势,估计已经习以为常。 熊震见冯桥桥进来,停了下来,“冯姑娘,又来给我老大送饭了。” 冯桥桥挑眉,然后点头。 熊震哈哈大笑,“冯姑娘,你做的饭真好吃,我都两天没吃饭了,还好你昨儿个送了饭来,老大又不吃,让我给吃了,也幸亏我吃了,要不,不知道冯姑娘手艺这么好呢,来我看看,今儿个又带了什么?”说着,熊震弯腰上前,似乎要掀开盖着竹篮的花布。 冯桥桥心中忽然有些不爽快,她送来的饭,他怎么给分了人呢!想着,脚下微微闪开,不想让熊震看到篮中情况,哪知道她这么想,有人比她想的更快。 熊震只是向前倾身,手还没伸出来,竹屋窗口之中忽然飞出某物,敲在熊震脚踝。 砰! 昂藏壮汉再次轰然倒地,发出要死不活的呻吟。 冯桥桥扑哧一笑:“见你几次了,每次都是这个姿势,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受不起你这么大的礼。” 熊震哀嚎一声:“在我看来冯姑娘就是大人物!” “行了,不和你废话了,我送进去之后,你看你老大要不要分你吃吧,我今儿还有事呢!” 熊震惋惜的看着她手腕上的竹篮,老大昨儿个只是闻了一下便不吃了,今儿个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个口福…… 冯桥桥不理会爬站起来的熊震,踩着轻快脚步来到屋前,想了想,先敲了门。 “进来。”屋内传出罗烈清晰的嗓音。 冯桥桥推门而入,屋内照样一片暗沉,冯桥桥撇了撇嘴,也懒得抱怨了,直接将饭菜取出,就着屋外的光亮,放在正中的桌面上。 “我今天要去县城。”说完这句话,她提着篮子转身要走。 “昨晚你没送饭!”纱幔之后传来一声冷哼。 冯桥桥一怔:“我有送来,你要不想吃,正好,我也不用麻烦每天上山下山。” 正要转身离开,罗烈又道:“那不是你做的,不算!” 冯桥桥莫名其妙,心中打了个突,“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做的!”话刚一说完,想到昨日他只是靠近了点,就闻到了四季豆和鸡蛋的味道,这次不会也是靠闻的吧。 “我就是知道。”罗烈道。 冯桥桥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这个男人现在又在搞什么怪癖,“早饭在桌上,我要走了。” 她刚一出门,罗烈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以后不是你做的,就不要再送!” 冯桥桥没好气的转头,回道:“知道了,大爷。” 她提着篮子越过发呆的熊震,暗自嘟囔了一句:“真啰嗦!” * 冯巧巧熬好了药,仔细的喂了骡子和鸡,套好了车,冯桥桥正好出现在院门口。 冯桥桥道:“吃饭了吗?今天是我做饭,怎么起的这么早。” “做不做饭,我一向起的早。” 冯桥桥怔了一下,这口气,有些不太对。 “我又得罪你了吗?” 冯巧巧手下一停,转过头来,冰冷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冯桥桥看她这样的表情,弯弯的眉儿一皱:“我这人不喜欢猜人的心思,你有什么直接说,不要和我打哑谜。” 冯巧巧沉默不语,继续手下的事情,她到底是个十五岁少女,心思都摆在了脸上,即便内敛深沉,但遇到了情爱之事,也依旧难以控制情绪。 冯桥桥将昨日的事儿从头到尾想了个透彻,只道她是因为昨晚和冯英英吵架,又想起那日打架之事,毕竟她到现在都不明白,那两人为什么打架,自从那日打了架,冯巧巧似乎好几日心情不好。 冯亮亮已经穿戴整齐,也走了出来,“姐姐,不是说看私塾,我也想去!” “你去了,家里只有娘一个人,怕是不行。” 冯亮亮哦了一声,失望的低下头去,“那我在家陪着娘亲。” 这时,白氏从屋中走了出来,半月调理不用那么担惊受怕,早上也能起的来了,“你们都去吧,我在家里没事儿,中午我随便煮点东西,不会在厨房呆太久的,昨儿个不是说了要带亮亮去看私塾,这几年他都没去过县城,见见世面也好,对了,桥桥,见着柳小姐要有礼貌些,别跟上次一样,说话没大没小小的。” “好,我知道了,既然这样,那亮亮也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会早些回来的!”冯桥桥道,话音落,率先坐上了驴车,冯亮亮大喜过望,冲着白氏猛点头:“娘,我会让大姐买你喜欢的糯米丸子回来的,等我们哦!” “行了行了,快去吧!”白氏摇了摇头,送驴子车上了山道,看着远去的子女,笑骂道:“真是个爱跳腾的小子!” 本来是要单独开一章但发现太浪费字数,长话短说。 嗯。 入V了,好像没那么激动。 嗯。 收藏涨的慢,好像没那么失望。 自己前后读过之后发现我这十三万字数公众基本没写什么要紧的东西,嗯,发现的太迟了,但还有一千多收藏一千多读者在支持,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现在的心情,帐也不算了,算账的作者很多,相信很多读者亲都已经非常清楚。 记得写第一篇文的时候,我还想着读者为什么这么有眼无珠我写的这么好居然没人看!但当我过了半个月又去看的时候我发现我自己……都看不过去自己写的是什么东西,简直是狗屁!也难怪读者不喜欢了……然后不断的开文,不断的修改,其实翻来覆去,我还是那个思路却换了好几种方法发上来,事实证明都扑街了,好吧,我习惯了扑街我不跟风了,反正都要扑街,我按照我自己的思路来—— 结果,成了! 编辑告诉我,V初审过了的那天,我着实愣了一下,因为我当时就是等着扑街去的,意外惊喜。 这文,有我自己的心情,有我身边人的心情,也许我的塑造描写不到位,但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小圆满。 我不排斥批评建议甚至拍砖,但谢绝无理谩骂。 …… 说了半天都是我自己的心声,差不多该为大家做保证了: 首先,我可以保证一月万更不断,每周会着情加更一天,也就是一周8W字的更新不会耽误,一月之后尽量万更,保底8000。 这文V章开始应该算是有些看头吧,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觉得,PS,更新字数是我的最低保证,一般数据应该只多不少。 V1你喂我 这一路上,冯亮亮和冯桥桥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县城的事儿,冯亮亮的没去过的,兴奋异常,冯桥桥去过一次,便跟他说些趣事儿,冯巧巧却是一直没说话。 冯桥桥摇了摇头,提过自己那只竹篮子,检查已经做好的百花膏,在碰到那几只瓶子的时候,脑中忽然闪过一抹灵光:难道是因为昨天许大夫送东西,被误会了吗?她对许秋白可是半点意思都没有! 城门越来越近,冯巧巧挥鞭赶车。 冯桥桥想了想,道:“昨儿个那个瓶子挺好看的。” 果然,冯巧巧的动作僵了一下。 冯桥桥暗暗叹了口气,冯巧巧毕竟是个十五岁少女,不识情滋味,又住在乡野,思想单纯,根本分辨不了这些,同为女人,而且是一个屋檐下的女人,有些事情要早些说清楚的好,尤其她们还是一对姐妹,有什么误会更要提前说! “那是罗烈给的饭钱。”冯桥桥可有可无的嘟囔了一声。 冯巧巧的动作又是一停,转过头来:“饭钱?”声音有些疑惑。 “那是自然,要不你以为我每天给他送白食?” 冯巧巧怔了一下,紧锁的眉头似乎一松,道:“你对他挺好的。” “谁对他好了,我那是被逼的。”想想这个就泄气,本来打算吃饱穿暖混日子等死,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来。 “其实我觉得你和以前还是很像,虽然还是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但是比以前讲道理了很多,至少,对爹娘,不会莫名其妙的大喊大叫了。”知道原是罗烈送的东西,她心中一松,话也多了起来。 冯桥桥摸了摸鼻子,“那是自然。”壳没变,里面的仁儿都换了,能不变吗! “好了,到了!”冯巧巧道,跳下车来,声音动作都轻快了许多,冯亮亮也跳了下来,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四处打量,“姐,艾艾就住在城里吗?看起来好漂亮!” 冯桥桥跳下车来,提起篮子,“你还挺关心她的嘛。” 冯亮亮道:“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掏鸟蛋挖蘑菇,她又是我妹妹,我当然关心她呀,也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对了,姐姐,我们这样不就是你前几天教我的那个,什么梅什么马?” “青梅竹马。” “嗯!”冯亮亮用力点头,几步走上前来,笑的十分天真,道:“姐,我帮你提着篮子吧,你早上还给罗叔叔送饭肯定是走了好多路的!” “你还是别帮我提了,这点东西,我自己拿着,行了走吧!” “好。” 姐弟三人依旧是将驴子车栓在了杨氏麦面的摊子后面,正要同杨氏招呼一声,冯巧巧忽然停住步子,皱起柳眉。 “小娘子,上月的保护费就给我浑水摸鱼,这个月你要再交不出来,我刘三儿,可不客气了!”流里流气的话,从一个地痞模样的男子嘴中吐出,身后还带着几个笑的嚣张放肆的喽啰。 杨氏慌忙道:“各位大哥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是不给大哥们交保护费,实在是这小摊子赚的钱,养不了家呀,我儿子还小,家里这几天都揭不开锅了,我要是有钱,一定孝敬您……您看……我、我请几位大哥吃面吧——啊!” 话没说完,便听到一声惊呼,这些地痞流氓,又岂能是那么好打发的,刘三儿忽然伸手,将杨氏提到了跟前:“老子说了,要保护费,谁喜欢你的面?!” 说着,忽然一停,上上下下看了杨氏好几眼,三角眼中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大爷我看你长的挺周正的,要不……嗯?哈哈……”他手指轻佻的伸了过去,杨氏面色大变,但这群地痞横行乡里惯了,周围不少乡亲敢怒不敢言。 喽啰甲道:“老大,那个娘娘腔县令说了再做恶要打板子的!” “给老子闭嘴!他算什么东西?” 站在远处的几名衙役瞥了一眼,道:“赵捕头,我们上去把这些家伙丢到牢里去!” “不用,等等。”捕头赵恒道。 “是。” 正在这时,冯巧巧大步上前,抬脚一踹,将那带头的流氓踢飞了起来,窜过一众流氓,头顶,掉落下来。 砰! 地痞立刻血溅三尺,鼻血。 “老大,你怎么样?” “哪个混蛋,给老子滚出来!”众地痞围了上去,那刘三儿还不知道教训自己的是什么人,摸着自己流鼻血的脸左右巡视。 “啧!”冯桥桥提着篮子,悠悠闲闲的上前来,道:“妹妹,你看看他,鼻子都断了。” 这是冯桥桥第一次喊她妹子,冯巧巧愣了一下,不知道她唱哪出,冯巧巧向来也是不爱动武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是今儿个实在看不过去。 “活该!” 流氓们这时候才发现打人的竟是女子,个个双目大睁,“哪里来的臭婆娘!居然敢跟老子动手!” 一个喽啰上前小声道:“老大,她们长的比那个寡妇好看!” 流氓头子愣了一下,抽了手下一巴掌,“老子自己会看!”转头,对着冯桥桥姐妹二人凶神恶煞的道:“告诉你们,我刘三儿在这茶山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得罪了我,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哦,听起来挺害怕的。”冯桥桥道。 刘三儿得意:“知道害怕还不赶紧跪下给老子道歉?说不定老子会看在你们长的这么水灵的份上,嘿嘿……”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杨氏慌忙上前,“冯丫头,你……你别和他们闹,赶紧带着你姐姐和弟弟走吧,他们就是想要点钱,没钱他们也不敢怎么样的!”这样的言语调戏她以前也是经受过的,为了生存,为了儿子,这根本不算什么。 冯桥桥握住她颤抖的手:“别怕。” “吆喝,来了个胆子大的?会两下子就想路见不平?”流氓大声道,一手还捂着脸。 周围百姓传出窃窃私语,“小丫头赶紧走吧,他们这群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就是,他们不会把杨嫂子怎么样的。”只是会砸了摊子。 “快走吧,总比都被这几个地痞……啊!我什么都没说。”一个地痞听到这话,上前将那个说话的提了起来。 冯桥桥摇了摇头,“算了,不走了,我饿了,我们吃碗面吧,杨嫂子,来三碗。” 杨氏愣在当场,冯亮亮拉了拉冯桥桥的衣袖,小声道:“姐姐,他们是坏人,我们真要在这吃吗?” “坐吧。”冯桥桥不答,拉了他一把,冯亮亮和冯巧巧转头看了那群地痞一眼,坐了下来。 冯桥桥道:“妹妹,以后不要这样。”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冯巧巧道:“什么?” “以后下手,千万不要这样。” “你是说我下手太重了?”这群混蛋,就该直接废了他们! 冯桥桥摇头:“你怎么只是踢断他的鼻梁骨?你应该直接断掉他们几根肋骨,让他们几个月下不来床,再也不能横行霸道。” 周围围观众人倒抽口气,冯巧巧和冯亮亮愕然,“姐……打人……要坐牢。”冯亮亮断断续续。 冯桥桥摸了摸他的头:“真是傻瓜,我们不过是弱女子,他们先对我们不轨,我们不过是正当防卫。” 抽气之声再次响起,流氓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荒谬绝伦的理由,愣了一下,但那刘三儿是茶山出了名的地痞,要是会因为这几句话被吓退,那才奇怪。 “少说废话!二狗子,把这两个女人给我弄过来,老子今天非叫她们下跪求饶不可!” “是,老大!”众流氓听命,豁然窜上前去。 冯巧巧一皱眉,唰一声站了起来,虽然冯桥桥挑衅那些人在先,但自己方才也是动了手的,教训这群流氓,今天势在必行! 冯桥桥忽然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很轻很轻的抖了抖手腕,露出一节手臂。 原本正要冲上前去的流氓忽然集体僵在当场! 周围百姓围的太远,没有人看到出了什么事儿,只见一群气焰高涨的流氓忽然不动了。 冯桥桥若无其事的放下袖子,道:“杨嫂子,您还愣着干嘛,下两碗面。” “哎……我,我这就去做!”杨氏结巴道。 几个流面面相觑,刘三儿瞪着眼,道:“你……你是不是姓冯!?”话刚说完,猛然想起方才杨氏曾经称呼过他们冯姑娘,再看看那对少女,一个慵懒悠闲,一个冷若冰霜…… 茶山不是什么大地方,像这样的少女也一抓一大把,但,出手就踹断人鼻梁和胳膊上缠着白色……蛇的少女,绝对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你们就是冯……冯……”他已经结巴的说不出话来了,脸色惨白。 “我记得你叫刘三儿。”冯桥桥淡淡道。 刘三儿一下子倒在地上,据说这对少女那可是县太爷的救命恩人,就算那家伙是个娘娘腔,但他既然敢把秦少爷都关起来,定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算了,你走吧,看你这样影响心情。” “是是,我……我们这就走!”刘三儿如获大赦,刚抬脚,冯桥桥又道:“对了。” 一群流氓僵硬。 “还……还有什么事儿……” “破坏东西是不对的。” “是是……二两银子够吗?!” * 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冯氏姐弟也起身离开,站在大树下的赵恒领着一名衙役,走上前去。 杨氏看着远去的姐弟几人的背影,有些拿捏不准她的意思,这一个转头,眼前一亮。 “差大哥,你们果然来了!” 赵恒一愣,“不知这位大嫂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丫头说,有两位差大哥等会会来吃饭,她这两碗面就是帮你们叫的!” 衙役愣住:“捕头大人,这……” 赵恒掏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杨氏案板之上,“走!” 冯桥桥姐弟走在路上,这次,冯巧巧和冯亮亮明显和她开始保持距离。 “你们怎么了?” “姐……你胳膊上的那个,是不是蛇?”冯亮亮问。 “嗯。” “你怎么还带着它?我以为你早丢掉了!”冯巧巧不可置信,想到自己居然和这条蛇每晚睡在一个屋子里,全身僵硬。 “是它不走,我也没办法……” 冯巧巧和冯亮亮面面相觑。 “冯姑娘请留步!”身后传来高声叫喊,姐弟三人停住步子。 赵恒走上前来,抱拳为礼:“冯姑娘安好。” 冯桥桥挑了挑眉:“没人监视我会更好。”她习惯了直来直往,也不爱和官家打交道,没有心思同他虚与委蛇,方才她们刚进县城,这家伙便一直跟着他们姐弟三人,状似无意,其实根本是跟踪监视。 赵恒面不改色,“阮大人已在天香楼设宴,希望二位姑娘赏脸。” “吃饭?我们今天很忙,没时间。”冯桥桥微笑。 赵恒道:“还请姑娘不要让在下难做。”言下之意,请不动,就要用别的法子了。 “那好吧,眼下我有事要办,何况,现在也不是饭点儿,到了中午我们会去的。” “茶山目前治安尚不稳定,既然姑娘有事要忙,那在下身为茶山县捕头,有这个义务保护姑娘周全。” “你要跟着我们?”冯桥桥挑眉。 “对。” “怕我们不去?” “不错!” 这个人,倒是够直接的,挺和她的胃口。 冯桥桥道:“那好吧,带个路,私塾。” 赵恒弓身行礼,道:“不知姑娘想去哪间私塾?” “茶山有很多私塾吗?” “两间而已。” 冯桥桥想了想,道:“这两间私塾,哪间私塾的先生年轻一点?” 这是什么问题? 赵恒愣了一下,实话实说:“城北那件私塾的先生,是位青年秀才。” “哦,那就去那里吧。” 赵恒点头,前面带路,小衙役皱了皱眉:“捕头大人,我们为什么要给这两个村姑点头哈腰的!” 赵恒微微转头,小衙役立刻闭嘴。 冯亮亮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些许,道:“姐,为什么要找年轻一点的先生呢?”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入私塾读书,有些兴奋。 “傻瓜,我们不是以前还说过的吗?老头一般都是老学究,迂腐不化,你去了估计就能学到些之乎者也,一点用处都没有。” “哦……原来是这样,但是年轻的也是老学究教出来的,说不定也是迂腐不化,那怎么办?” 冯桥桥一想,这话说的对,停下了步子,冯亮亮撇嘴道:“姐,要不你教我啊,不去私塾了吧?” 冯桥桥继续走动,“不行!” 她每日看书做饭照顾家里,还要针灸给那个饿死鬼送饭,够忙的了,哪里来的时间教他,再说了,她脑子里的东西,和那些学究还是差了些,虽然学究迂腐,不过也是有能学习的地方。 冯亮亮低头:“哦。知道了。” 冯桥桥拍了拍他的头,“没事儿,要是有什么老学究说不清楚的事儿,你到时候再来和我一起研究也是一样的!”依照冯亮亮跳跃性的思维模式,那种事情只怕不会少。 “嗯,也对,还是姐姐比较厉害,教那些简单的多浪费姐姐的时间!” 小衙役一个踉跄:这对姐弟是怎么回事儿?还没去私塾已经开始编排先生的不是了! 冯巧巧看着二人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赵恒则是听而不闻,一直走在前面带路。 * 几人本就是在城北,离私塾也不远,但由捕头亲自领着,便显眼了些。 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的对着姐妹二人小声的说着什么,她们二人又都是自我惯了的,也不搭理,直到半盏茶的功夫之后,赵恒将三人带到了一间屋舍之前。 几间低矮的瓦房,被几棵果树和大榆树环围着。木板钉成的院门用红漆刷了刷,门口立着一块木质门头,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院内时不时传来朗读之声。 赵恒道:“这就是城北那间私塾了。” 私塾的秀才没什么怪癖,见有学生前来,很是热心,他是标准的文弱书生形象,连周身的气质都带了份婉约,拜了夫子喝了敬师茶,冯亮亮已经兴奋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冯桥桥有礼的问道。 秀才弯腰回礼:“不敢,在下林仲!” “林先生,以后我弟弟就要拜托你了,只是我家中离县城有些距离,我见你院中房屋众多,是否会有学生在此住宿?” “这……”林仲抬头,看了一眼冯亮亮,“还没这个先例,虽然房屋众多,来这里的学生都家住城内,所以……” 冯桥桥想了想,道:“那好吧,等我回家同父母商议之后,再送我弟弟过来。” 见她谈吐大方,举止有礼,又是由茶山最公正严明的捕头赵恒带来的,林仲稍一沉吟,道:“如果冯姑娘不嫌弃,可让令弟住在私塾之内也无不可,私塾内空屋众多,也只有林某一人在此。” “多谢林先生好意,如果父母同意,定然来叨扰林先生,今日先告辞了。” “冯姑娘慢走。” 林仲伸手做请的姿势。 冯亮亮早乐的飞到天上去了,虽然要离开家里到县城来,但一想到这事为了读书识字,将来有了出息光耀门庭,那些离家的失落便也不是那么厉害,竟然也忘了冯桥桥胳膊上的蛇,抱着她的手臂道:“姐,你刚才那样说话,是不是就叫做打官腔?” “对,你可真聪明!” 走在身后的小衙役再次无语望天。 此时,已近正午。 赵恒在前带路,引着冯桥桥三人往天香楼走去。 冯巧巧皱眉,小声道:“那个扫把星,玩什么把戏?” “去了就知道。” * 冯桥桥没有想到,再次见到西京的时候,居然还多了一位陪客。 西京定的位置依旧是天香楼上的雅阁,冯桥桥三人进来的时候,西京慵懒的靠在窗边软榻上,榻边站了个紫衣女子,外带两名丫鬟,两人似乎关系不同一般,有说有笑,见他们三人进来,也是没什么太大反应。 索万吃过冯桥桥的亏,苦着老脸站在最后。 连子上前招呼道:“冯姑娘,你们可来了,我家公子等了一个上午,上次你们救了我家公子的命,公子才专门请你们二人来。” “我以为这叫要挟。”冯桥桥皮笑肉不笑,他们一进城就被这人派来的人盯上,显然早有准备。 西京摇着桐骨扇,悠悠道:“二位美人上次走的仓皇,西京还来不及报答救命之恩,自然要时刻注意恩人动向,以备不时之需。” 紫衣女子掩嘴一笑:“阮哥哥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都被姑妈弄到这种地方来了,还是这么风流倜傥。” 冯桥桥微微皱眉,这话,说的好像她们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一样。 紫衣女子转过身来,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道:“来,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儿,竟然让阮哥哥将我六哥给弄到牢里关了起来。” 她梳着高贵雍容的飞仙髻,发上斜斜插着两只金步摇,追着金丝流苏,随着她走路的姿势一晃一晃,发出好听的声响,弯眉大眼,额贴鸟型花钿,束着高腰玉带,唇边梨涡浅浅,风姿绝代。 冯桥桥微微一笑,看来,这是个找麻烦的。 西京也站起下榻,无奈道:“云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见着美人儿,我便移不动脚了,你六哥还带了那么多家伙要打美人儿,还要来打我,当时茶山百姓多人在场,我虽然不怎么喜欢当这个县令,但总得顾着点面子上的事儿吧?你可不能因为他的事情不理我。” 冯巧巧嘴角一抽,受不了的转过头去。 紫衣女子叫做秦云雅,而那日的秦六官儿,本名秦云明,正好与西京公子有些亲戚关系。 秦云雅道:“不错,挺漂亮的,阮哥哥真是艳福不浅,早知道这样,云雅就不来了,没得找不自在。” 冯巧巧全身鸡皮疙瘩掉了半斤,忽然道:“你以为我们愿意来?既然你这么爱和这个扫把星吃饭,那你们就自个儿吃个够吧,我们走!” 扫把星? 索万和连子再次不可思议的瞪向冯巧巧。 秦云雅一怔,妙目流转,抬眼看向冯巧巧:“这姑娘是吃醋了呢,阮哥哥,你也不去哄哄人家!” 身后丫鬟道:“小姐,别和她们这种人一般见识,一看她们打扮就知道,肯定是山里的村妇,没什么礼貌。” 这话当真是恶毒,不过,也说对了。 冯桥桥笑道:“小姑娘真是聪明,我们的确是茶山上的采茶女,没你这么有礼貌,当着人的面评头论足。” 冯巧巧还要再说,被冯桥桥按住手臂,她本就是冷静的性子,方才只不过是被那女子激的一时忘了收敛心思,此时自然闭口。 小丫头红了脸,抢着道:“你……你……果然是下贱人物……” 秦云雅轻轻道:“别说了。”她的声音微冷,带着点训斥意味。 小丫头不依的瞪了姐妹二人一眼,不过真的闭了嘴。 阮风华从头到尾摇着扇子作壁上观,笑的一派悠闲。 “蝶柔,把我做好的高粱浆端出来。”说着,又转头对西京道:“阮哥哥,这高粱浆,是为了酿飞凤酒,云雅在京城遇着个手艺奇特的师傅,便跟着他又学了一殿,本想酿好了酒再给阮哥哥尝尝,但阮哥哥走的急,云雅的酒没酿好,只有这高粱浆,但是味道也很好。” “是吗?”西京轻笑,“云雅原来还是记着我的喜欢,不容易,那拿出来吧!” 秦云雅笑了笑,弯身取出一只精致的瓷盆,方一取出,香味四溢,西京挑了挑眉,倾身上前,就着秦云雅的手闻了闻,露出陶醉的表情。 秦云雅面色一红,瞥过头去,似乎十分难为情。 所以,这位县太爷,废了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让他们姐妹看他们二人暧昧亲热吗? 秦云雅道:“阮哥哥,既然二位姑娘是阮哥哥的客人,那便请他们入座吧。”说着,她捧着那只小号瓷盆,莲步轻移的走到桌前,西京点了点头:“那是,二位救命恩人,请坐吧?” 侧里伸出一只穿着布鞋的脚。 “啊——” 一声惊叫。 西京挑了挑眉,两个小丫鬟扑上前去,一人一边扶住秦云雅,“小姐,你没事儿吧!?” 高粱浆的瓷盆放在桌上,风姿绝代的秦云雅,一头栽进了高粱浆中,本来莹白如玉的脸上,沾染了无数浆水…… “啧!秦小姐走路真是不小心。”冯桥桥悠悠一叹。 “你——”秦云雅的小脸阵白阵青,都不敢转头去看西京一眼,“你们两个……你们是故意的!” 冯桥桥笑道:“秦小姐说笑了,我们故意什么?谁看见我们故意了?我们为什么要故意!”几句话,撕破了秦云雅娇柔端庄的面具。 “你们这两个——” 她的话还没说出来,冯桥桥伸出一只手指,左右摆了摆,道:“恼羞成怒可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哦,我们不过是乡野村妇,您这样的身份,不至于为了莫须有的事情破口大骂吧?” 秦云雅吃了哑巴亏,懊恼的捏紧了双拳,身后叫蝶柔的丫鬟大叫道:“你们这两个女人!分明是看我家小姐柔弱好欺负,西京公子,您可得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冯亮亮眨着眼,道:“姐,这个时候应该说狗仗人势,还是打狗也要看主人?” 屋中响起几声抽吸,丫鬟不可置信的看向冯亮亮,“你……你这个小杂种,敢骂我家小姐是狗!?” 冯桥桥姐妹二人,眸中同时闪过火苗。 此时,冯亮亮皱眉道:“小姨姨,你可不要乱说话,我姐姐说了,胡言乱语可是毁谤,是要吃牢饭的!” “你……你们……” 秦云雅深吸一口气,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转身对着西京一福身,“阮哥哥,云雅今日失礼了,改日酿好了飞凤酒,再去拜访阮哥哥。”话音落,一手捂着嘴巴冲了出去,两个丫头狠狠瞪了冯桥桥姐弟三人一样,也跟了出去。 西京惋惜的道:“云雅妹妹,别走呀你,都还没喝口茶呢!” 秦云雅小跑着下了楼,在大堂一堆百姓诧异的目光之下,上了门口精致软轿,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西京忽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摇扇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真是的,可算是走了,太没眼色了,明明看到二位美人来了,还赖在这里不走。” 冯桥桥嘴角抽搐,“别拐弯抹角了县令大人,到底找我们来是什么事儿?” “啊?”西京话一停,唰一声收起扇子。 “吃个饭而已,二位姑娘不赏脸?” 姐妹二人对看一眼,冯亮亮道:“姐姐,他……他是县令吗?长的好漂亮,比我看过的姐姐都好看!” 西京挑了挑眉,勾唇一笑:“多谢这位小弟弟的赞赏,色叔,还不叫人上酒上菜?” 索万翻了个白眼,摇头晃脑的出了雅斋,对他的故意调笑已经无可奈何。 冯桥桥早知他不是个简单的人,不管是当时给她们赔石头,还是后来一起到了这里来,只怕都是为了凑个热闹,这个家伙,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找她们来吃饭,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冯巧巧显然是对这个娘娘腔加狗官没有一分好感,尤其想到自己那日被戏耍,火气上涌,但她生性内敛,只是冷冷的看着,没有开口。 冯桥桥道:“行了,别装了。” 西京顺了顺鬓边发丝,微微侧着头,道:“姑娘装的时候,我可是很给面子的。” 冯桥桥一抬下巴,道:“那天的事情,多谢你了。” “利用完了,说句多谢就了事,是不是太简单了?” “难道西京公子在等我们三拜九叩感恩戴德?要不要我帮公子准备长生牌位,日日香火供奉?” 香火供奉? 西京道:“最难消受美人恩,香火供奉还是免了吧,唔……本公子只不过是对姑娘手腕上那条小毒蛇,挺感兴趣的。” 冯桥桥一笑,“这条蛇不过是我偶然得到,也是它缠上我,要是不小心被咬了一命呜呼,我可付不了这个责任,所以,公子还是打消这个念头的好。” “这么说,这条蛇单单不会攻击姑娘,别的人可就难说了?”西京问。 冯桥桥眯了眯眼,不是她敏感,这个问题不对。 若说攻击,这条蛇似乎到目前为止不会主动攻击别人,除非有人攻击她,但,除了她自己以外,只有罗烈碰过这条蛇而没被攻击,难道西京一直这么旁敲侧击,竟是为了罗烈? “不错。”冯桥桥道。 西京有礼的道:“哦,真是可惜,我还想可能会有件好玩的东西呢,没想到不能碰,既然如此,赵恒,送三位离开吧,本公子累了!” 冯桥桥一笑,也学他有礼的道:“麻烦西京公子专门关心了,后会无期。” 说完,带着弟弟妹妹转身就走,这踏出雅斋的瞬间,在门口闻到了一股细微的硫磺味道,她心中一沉,大步离去。 直到她们出了门,赵恒才大步走进雅斋,躬身抱拳:“启禀大人,看来就是那条蛇不错!” 西京皱起了俊秀的长眉:“这可怎么办,不过几天的时间,那个又冷又硬的家伙,怎么就和采茶女扯上关系了呢?” 连子道:“公子,大小姐前几日来信说,京城的事情办的差不多,马上就要过来了,要不您去接她,顺便告诉她一声。” “说实在的,这两个小美人儿真是有意思……”西京摸着下巴。 连子没好气的道:“可是清嫣小姐是您的妹妹,您又不是不知道她!” “嗯,这么说也是!”西京头疼的收起扇子,“你说她怎么就看上那个怪癖呢!还一路追到茶山来,哎……” “那个人,到底是谁呀?”连子诧异,他跟着自家主子好几年了,没听说有这么一号人啊! “那人,是个棺材脸,不讨喜的家伙,就会和动物打交道。” “动物?” “啧!”西京摇了摇头,“你没看到那姑娘手腕上的小蛇吗?那蛇,就是那家伙养的,刚才赵恒已经试过了。” …… 冯桥桥三人走在大街上,冯亮亮还在想那位美貌的县太爷,“姐,那家伙真是好看。” “嗯。” “姐,他为什么想要你手腕上的那条……蛇?不是很毒很害怕的东西吗?”说起这个,他还是心有余悸的,脚步果然放慢,往后靠了一点,拉着冯巧巧的手臂。 “也许他就是喜欢很毒的东西吧。”冯桥桥若有似无的道。 “哦,他真奇怪,居然喜欢这么危险的东西,对了,大姐,我以后在县城读书,是不是可以见到艾艾了?” “这个说不定呢,我们都不知道江公子现在在茶山县的位置,你好好读书,姐姐有机会帮你找找,你看行吗?” 冯亮亮一笑:“好,谢谢姐姐,我一定会努力的!” 冯巧巧皱了皱眉,“让亮亮住在私塾,只怕爹娘不会答应,那里毕竟不是在家里,林秀才也是陌生人,亮亮一个小孩,怎么能离开父母?” 冯桥桥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你和他一样大的时候,据说都开始操持家中生计了。” “那不一样。”冯巧巧也停下脚步,“亮亮他从小没离开过家!” 虽然冯亮亮也是从小便跟着父亲上山打柴,但毕竟那时候已经有了冯巧巧扛起家中重担,冯亮亮就算再怎么懂事能干,吃的苦还是少,冯巧巧担心也不无道理。 “人总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想读书,只有这样。”冯桥桥嘴角一勾,话也说的有些冷酷。 “你不是会教他吗?怎么教了三天半就要把他推出去给秀才教,你以前说过,会认真教他的!” 冯桥桥嘴角抽了抽,“你觉得我本事比秀才大吗?” 冯巧巧果然闭嘴,在她心里,即便冯桥桥现在伶牙俐齿可以赚钱了,但骨子里还是太过离经叛道。 “行了,快走吧,早办完事儿早些回去,娘还一个人在家呢!” “还有什么事儿?”冯巧巧随口问。 冯桥桥道:“你领我去找个木工。” “木工?” “就是木匠!” 冯巧巧有些疑惑的道:“找木匠做什么?你又要搞什么把戏。” 冯桥桥认真的看着附近地形,然后随意浏览着小摊上的货品,道:“盖房子啊!” “什么?”冯巧巧和冯亮亮同时诧异的低呼出声。 “盖房子做什么……” 冯桥桥拿起一只制作工艺十分简单,但却十分精致大方的发夹,仔细研究着,“屋子太老旧,不能遮风挡雨,当然要盖房子了。” “可是……你怎么找木匠?”盖房子自然有盖房子的人,找木匠凑什么热闹? “算了别问了,快点走吧,等以后弄好了我在告诉你们,快点快点!”冯桥桥催促着二人,顺口问那小贩:“这个簪子多少钱?” “一文钱一个。” “巧巧,给他钱,我拿了一个。”说完,拿着东西转头就走。 冯巧巧嘴角微动,嘟囔道:“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不过依旧付了钱,领着冯亮亮跟了上去。 * 三人寻了木匠,木匠显然也十分郁闷,但见冯桥桥一本正经,出手也算大方,便不在推脱,三人交了定金,说了地址,便一起去了翡翠阁。 翡翠阁中。 柳嬷嬷陪着一位少女挑选首饰布料。 少女虽是丫鬟打扮,但长的娟秀玲珑,尤其是鼻尖弧度完美,谈吐优雅说话有礼,似乎出自富贵之家。 “柳嬷嬷,我家少爷对小姐非常关心爱护,东西一定要选最好的,不用担心费用的事情。” “那是自然。”柳嬷嬷笑道。 “今日就先这些东西吧,少爷太忙,才派了我来,等过两日少爷有点时间,会亲自来帮小姐选其他用品,到时候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柳嬷嬷在一起拿出来吧,这些东西,还请柳嬷嬷派人送到府上,一起结账。” “那,姑娘慢走。”柳嬷嬷亲自送她出门,门边两个小丫头走上前来,对那丫鬟行了一礼,丫鬟转身,“柳嬷嬷留步。”随后,带着两个小丫头款步离去。 柳嬷嬷身后的小棉撇嘴道:“一个丫头都这么大的排场,茶山好像没听说过这号人啊?” “客人的事情,不要随便多嘴!”柳嬷嬷道,说完,走到内堂之中,冯桥桥姐妹已恭候多时。 “柳嬷嬷真是贵人事忙。” 柳嬷嬷道:“你快别笑话我了,我再贵人事忙,比不上你所谓创意和点子。” 冯桥桥也不谦虚,坦然受了她这带点嘲讽的恭维,“你要的东西我做好了,三瓶。” “哦?”柳嬷嬷看了她一眼,走上前来,“你动作挺快的,拿出来我看看吧。”冯桥桥从篮子中将那三瓶百花膏取出,递了过去。 柳嬷嬷接过,打开一试,微微闭起眼来一闻,道:“这个味道,似乎比上次的清淡了些,还带了些草药味儿,很淡,不难闻,还挺舒服的!是加了什么药材吗?” 冯桥桥但笑不语。 柳嬷嬷摇头,“算我失言,这是你的吃饭家伙什,不想说也是应该的,行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了,你忙着吧,我不打扰你了。” 冯桥桥提起篮子,打算离开,柳嬷嬷挑眉:“你不问这东西卖多少钱?好歹是你做的?” “我只负责做东西,卖多少钱是你的事情。” “你可真放心,你就不怕我骗你?” “我不是对你放心,我是对自己做的东西放心,你能卖多少钱,是你的本事,卖的多我分的多,卖的少你分的少,你自个儿会计算的。走了。” 柳嬷嬷被她一噎,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的笑意,这时,几名丫鬟端着茶盘走了进来,一见无人,诧异道:“嬷嬷,怎么都走了?” 柳嬷嬷道:“那丫头,只怕是不爱在我们这里多待的,收了吧。” “是。” * 三人出了翡翠阁,便来到了城门口,打算离开,冯桥桥上前道。 “杨嫂子,今天生意怎么样?” 杨氏慌忙上前来,道:“今儿个谢谢你了,丫头,要不是你,我今儿个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冯桥桥摇头道:“没事儿,对了,杨嫂子,你家离我们家远吗?” 杨氏纳闷的看了她身后的冯巧巧一眼,道:“不远……桥丫头,是要我帮什么忙吗?你帮了我的忙,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帮!” 冯桥桥抬头望天:“是有个大忙要你帮。” “这……”杨氏有些迟疑,毕竟冯桥桥以前不是什么好货色,就算变好了,她后来也只见过两次,而且今天看她似乎比以前更嚣张了,不但地痞害怕,甚至连衙役捕头似乎都害怕她,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什么忙?” “你这面摊子别摆了。” “你……你是说真的?!”杨氏白着脸,断断续续道,“这可是我吃饭的营生,我……” 冯桥桥本是要跟她直说自己的心思,但杨氏的表情实在太过生动,竟然让她起了玩笑心思,“是啊,别摆了。” 冯巧巧深吸一口气,“杨嫂子,你别担心,她刚才在酒楼喝多了,你摆你的。” “也对,你摆你的,我想,那些地痞也不会天天来,只是偶尔来串个门子而已。” “这……”杨氏一瞬间脸色又白了,冯巧巧转过脸去,“你别乱说话,吓唬人家杨嫂子。”转头,又对着杨氏道:“嫂子,你别害怕,有我在,那些人不敢来的!” 冯桥桥翻了翻眼皮,“冯巧巧,你确定那群人不会来吗?你确定你每天都等在杨嫂子边上护着她?” “我……” “你确定不了吧?” 冯巧巧不语,冯桥桥道:“算了不和你们玩了,杨嫂子每月能赚多少钱,摆摊卖面?” “难道姑娘要罩着我,现在给我算保护费吗?”杨氏结巴道。 冯桥桥一噎,怔了一下,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算了,不闹你了,我有个爷爷,奶奶是个疯子,日子过的不好,我想找个人照顾他的生活,要是你家离的不远的话,就每日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我按照你每月赚的银子给你月俸。” 杨氏怀疑道:“你是说真的?可你们家……”你们家不是穷的要死吗?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但冯家姐妹又怎么听不出来,只是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我自然是说真的,你要是执意卖面,我也不会强迫您,只是见你卖面的日子似乎不怎么好过,我这又正好想找一个实诚的人,等您想好了,到我家来吧,我先回家了,娘一个人在家,不太好!” 杨氏呐呐的道:“唉,我知道了……”说罢,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冯桥桥三人就近买了菜和肉,又买了两只鸡上了车,都没反应过来。 “难道这丫头真的是变了吗?” * 这番功夫下来,也不过是半日时间,几人都想着家中娘亲老夫独自在,不方便,更是不可能有人抱怨,买好了东西驾车回家。 “姐,你找杨大婶,是要照顾四爷爷吗?” “嗯。” “可是四奶奶那样……”那样凶悍,肯定不可能放四爷爷出来的。 这点冯桥桥也想到了,也不知道四爷爷家中什么情况,那日毕竟没进去。 “那个四奶奶,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她看着驾车的冯巧巧道,冯巧巧抽了一鞭子,才淡淡开口:“四奶奶还是能做饭的,只是这些年来脾气差的厉害,脸又被烧坏了,村里人才说她疯了,说起来,算不上吧。” “哦。” 冯桥桥应了一声,“爹似乎和四爷爷的感情不错。” 冯巧巧听了半刻,才道:“爹说过,自小就和四爷爷亲,走的近,所以那些年才会把爹过继过去,四爷爷对爹也是很好的,村里人都说他们是亲如父子,要不是四奶奶……”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冯桥桥了然的点头。 冯亮亮忽道:“姐,我想撒尿!” “你等等,我停车你下去。”冯巧巧道,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停了车。 冯亮亮小脸红了红,赶紧跳下车,跑到路旁的草丛去了,冯巧巧没好气的道:“什么都没做,就吃点早饭,尿还这么多!” 此时驴车已经上了山,周围树木茂密杂草丛生,冯亮亮跳了进去之后便没了影子,正当姐妹俩百无聊赖之际,草丛之中忽然传出冯亮亮的一声惊呼! “姐——” 姐妹对看一眼,二人同时跳下车来,嘴上唤着弟弟的名字,冲进了草丛之中。 “姐姐,你们快来看!” 冯亮亮提着裤腰,小脸煞白的看着长过人高的草下面那不断蠕动的动物,道:“他……” 冯桥桥一看,那似乎是个受了重伤的男子,之所以说他是男子,是因为他埋在草丛之中的头微微倾斜着,露出了突出的喉结,背脊一片血肉模糊,脸上还蒙着面巾。 “是刀伤,怎么办?”冯巧巧问。 冯桥桥皱了皱眉,道:“你确定这是刀伤?” “我不会看错的,爹的身上这样的伤口也有好几处。” 冯桥桥想了想,从怀中取出罗烈那里得来的伤药,弯下身子。 冯亮亮惊呼出声,“姐,你干嘛!” “别说话。”冯桥桥道。 冯巧巧忽然蹲下身子,一把扣住她的手:“你想救他?这种穷乡僻壤的,能受了伤躲在这里的,只怕不是什么好人!” 冯桥桥抬头,看了她一眼。 冯巧巧又道:“你不要同情心泛滥,我们只不过是普通的采茶女,不要因为不必要的事情染上麻烦。” 冯桥桥微微一笑,道:“你别把我看的太高尚了,我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到处施舍。” “那你现在又……” “这人能遇到我们,定然是命不该绝了,你们不是最讲究神佛缘分吗?这可能就是一种缘分吧,我今儿个救人,期待以后我落难也有人来救我,不过,你说的对,我们只不过是普通人,所以,留两粒药给他,我们还是走我们的,当没遇到过。” 冯巧巧沉吟,觉得她说的也对,“那你快点吧,难保不会有人看到。” 冯桥桥点头,也没掀开男人的面巾,直接掰开他的下颌,丢了一粒药进去,然后又将装药的布袋塞进他的手中。 “好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嗯。” * 三人这一路走的不慢,回家之时,竟然刚过正午,三人进门之时,白氏正送了许秋白出门。 白氏惊喜的上前道:“今儿个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事儿都办完了就回来了,许大夫来帮爹针灸吗?” 许秋白背着药箱微微一笑,“两位冯姑娘日安。” 冯巧巧别扭的扯了扯嘴角,“许大夫日安,”话落,紧提起车上的东西进了厨房。 “许叔叔好!”冯亮亮脆生生的道。 许秋白拍了拍他的头,“你也好!”冯亮亮下巴一抬,抱着怀中的纸笔进了屋子。 冯桥桥道:“我爹的伤势怎么样了?” “每日针灸,还有师兄开的药配合的话,半月可下床,能动之后还是要小心才好,要不留下病根。” 白氏笑笑,“这些年麻烦许大夫了,还专门要许大夫每天中午来专门针灸,不知道这些年欠下来的诊费一共多少,我要桥儿拿给您。” 许秋白有礼道:“夫人说笑了,针灸不过是举手之劳,师兄交代过的事情,我一般都是言听计从,所以,诊费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如果夫人执意要给的话,拿给师兄就是。” “这样啊……要不,许大夫还没吃饭吧?你看我一个人在家也还没做饭,正好女儿们回来了,就在家中吃顿便饭怎么样?” 许秋白莫测高深的看了一眼冯桥桥,挑眉道:“这样也好,我现在要是回去,也是自己张罗吃食。” 白氏大喜,“桥儿,快去做饭。”许秋白这么多年来帮了她家的忙不是一次两次,免费诊病送药更是家常便饭,现在他不要钱,白氏心里也过意不去呢。 冯桥桥翻了翻眼皮,道:“知道了。” 这个许秋白,肯定是惦记着昨日罗烈的那顿饭呢。 白氏引着许秋白坐下,一边讨论冯海的伤势,一边说着近几年的趣事,许秋白也不会反感,倒是与白氏谈的十分投机。 厨房内,冯巧巧洗着菜。 “你打算做什么饭?”冯桥桥走了进来,歪着头看她。 冯巧巧道:“红烧肉。” 中午回来的时候买了些肉,肉食对于他们家现在情况来说,自然是好的,两千两银子可是够他们吃十年了。 冯桥桥点头:“红烧肉加点青笋和土豆吧,做的淡一点,爹伤了腰,我们不是买了猪蹄吗?等会帮爹炖猪蹄吧。” “行。”冯巧巧利落的起身取出猪蹄。 冯桥桥站在门口看着,一边看一边道:“许大夫也在家里吃饭。” 冯巧巧动作一停,“嗯,我知道了。” 冯桥桥撇了撇嘴,从怀中掏出那支小巧的簪子,走到冯巧巧身边,不由分说的插在了她的发间,左右看了看,道:“这簪子挺漂亮的。” 虽然只是一文钱的东西,做工也十分粗糙,但凌寒一支梅的感觉,很符合冯巧巧的性子,内敛坚韧。 冯巧巧一怔,“自己带着照镜子不就是了,跑来消遣我。”说着,就要从头上将簪子拿下来,冯桥桥道:“别,我才不喜欢戴这些,麻烦死了,这个是送你的。” 冯巧巧又是一怔,冯桥桥悠悠道:“这簪子很配你,你戴着吧,可别嫌弃是一文钱的。” “你干嘛送我簪子!?”冯巧巧诧异。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你是真傻还是假呆?一身素淡虽然是最自然,但女人还是需要装扮的,你不打理自己,别人怎么会注意到你和以往不一样,多看你几眼呢?” “你……”冯巧巧一瞬间小脸通红,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冯桥桥转身出门:“得了我不和你废话了,你陪着他们吧,我上山了!” * 上山的路是驾轻就熟,冯桥桥还专门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那几只蛇胆也带上,便这样晃晃悠悠的到了罗烈住处。 练拳的大汉不见了人影,竹屋窗口处,可以看到罗烈斜侧着身子手中握着书本。 “喂!”冯桥桥站在窗口,冲着里面的罗烈唤了一声。 罗烈头也没抬,翻了一页。 冯桥桥皱了皱眉,“真没礼貌!” 说着,将手中小花布包里的蛇胆冲他那张冰块脸砸了过去。 罗烈伸手一探,接下,“什么?” “我还以为你入定了呢,听不到看不到。” 罗烈打开花布包,浓眉一挑:“蛇胆,还是眼镜蛇的,你怎么弄的?” “小白帮我弄的,我哪里有那本事。” 罗烈伸手向后一丢,三只蛇胆嗖的一声飞进了一只药匣,药匣顺势关上。 “午饭。”罗烈冷道。 冯桥桥一抬下巴,“我是来告诉你,我以后都不会给你送饭过来,也不会上山做饭,更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惹你不快了。” 罗烈手中的书本终于放了下去,轻掀眼脸,他看着冯桥桥,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理由。” 冯桥桥笑吟吟的瞅着他,双手一撑,趴在了窗台上,脚还不安分的左右摇晃:“我已经学会了针灸,我爹的伤势我可以自己处理,不用你让许大夫每日来针灸,那我便不再欠你,我不欠你的,自然不用任劳任怨由你使唤了。” “你学会了针灸?”罗烈轻轻的问。 “自然,昨天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罗烈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起身,单手提住她的肩膀,轻而易举就将冯桥桥拎进了屋内。 “喂!说话就说话,你干嘛?”果然是个没礼貌的家伙! 罗烈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忽然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 冯桥桥吓了一跳:“你……你……”大白天的,这是要做什么? 罗烈不管不顾,再看到冯桥桥打算后退的一瞬间,伸手又将她拎了回来,另外一手豁然拉开腰带。 “喂喂喂,大白天的脱衣服有伤风化!”冯桥桥心提了起来,这混蛋是要做什么?不就是不做饭吗,这难道是要对她用强? ……不至于吧? 眼见他衣襟即将掀开,冯桥桥七手八脚的连忙拉住他的衣衫,“那个,昨天已经试过针了,再说试针不是不脱衣服吗?” 罗烈不理,忽然抬手,将她乱动的两只小手拉起,扣在背后,锁着她的身子向前倾。 冯桥桥脸上一红,这个姿势太过暧昧,尤其罗烈还是衣衫不整,两人几乎是靠在一起的,而且,双手后背的姿势让她反射性的挺起胸前……小白蛇似乎是罗烈的东西,再说了小白蛇那么毒,她可没把握再次吸毒不会中毒生亡。 她心中思考各种方法解决眼前困境,罗烈大手已经三两下将自己的中衣也解开,露出胸前肌肉,冯桥桥原来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因为,尽管他单手扣住她的手腕,但他却没有丝毫猥亵。 冯桥桥对于罗烈的莫名其妙她早已经是见识过的,瞪着眼前结实的胸膛,窘迫的别过眼去,“你到底玩什么把戏!”一抹嫣红升上耳后,罗烈忽然抬起另外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转过她窘迫的小脸。 “你——”冯桥桥气愤异常,这动作,根本就是调戏,难道这个男人冷漠和多次视她如空气都是装的?!本来微红的小脸渐渐变的雪白,“你放手,混蛋,伪君子!你……你要是敢……敢……我就阉了你!”颤抖的话语起不到丝毫威胁作用。 罗烈弯下身子,凑近她的耳边道:“仔细看清楚!”温热的呼吸吐纳,喷洒到了冯桥桥的耳际,她心头一颤,“看……看什么!” 她结巴道,不甘示弱的想要抬头瞪他,但那只控制她下颌的大手却丝毫不松,这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暴露狂还是有被女人注视的烂习惯?! 冯桥桥无奈又泄气,眼角扫过他结实的胸膛,却忽然有些诧异。 咦?这些小点是什么? 健壮黝黑的胸膛上,有些些许深浅不一的刀疤,这是昨日她扎针的时候就已经摸索到的,可是这些小点是怎么回事?他身上不该出现这种东西啊? “你……你被蚊子咬了?”她试探道。 罗烈不语。 看来不是,她又道:“那你是出疹子了。” 罗烈眼睛一眯。 还不是?冯桥桥清了清喉咙,“难不成……”千万的思绪转过脑袋,她猛的抬起头来,“你……这些穴位,我昨天针灸过的?!” 见她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罗烈才大发慈悲的松开对她的钳制,嘲讽道:“别侮辱针灸那两个字。” “你……”冯桥桥小脸涨红,搞了半天,这个男人这番动作就是为了要她看到昨天她所谓的针灸? “我是个生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了疼的话要你说啊,你嘴巴闭的跟蚌壳一样,我怎么知道我扎的是深是浅。” 罗烈眼皮动了动,转身穿好衣衫,“不疼。” 冯桥桥无奈的抬头望天。 罗烈道:“你这技术,如果不想害死你爹,我想,你还是继续做饭吧!” 冯桥桥尴尬的转过脸去,好吧,她真的怀疑这男人在误导她,昨天也没说她做的不好啊,直接把失败证据就这么摆在她的面前也太伤人了吧!? “算啦算啦,是我本事不到家,你要吃什么我去做!”冯桥桥翻了个白眼,认命的转身出门,“等你吃饱了,你得告诉我正确的下针方法!” 罗列不置可否,又翻身躺会塌上看书。 冯桥桥走到厨房中,厨房内材料似乎又多了几种,还有猪蹄和青笋,她泄气的弯腰生火,看来,这锅婆的命运是摆脱不了了! 冯桥桥的动作本就快,又因为自己没吃饭,下手更快了起来,蒸米饭实在太过费事儿,一边炒菜一边弄面,昨日带来的酱料还在,涂了麻油,和酱料扮在一起,然后切了胡萝卜丝和土豆丝,烫了烫,和面条扮在一起,也不知道该叫什么的东西,但尝了尝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冯桥桥又切了青笋抄了一盘,实在饿昏了,懒得再动,端着饭跑到了屋内,摆在桌上。 “吃饭了,大爷!” 罗烈放下书本站起身来,冯桥桥已经拿了两只碗,正在和夹不断的面条奋战。 “你拿两只碗做什么?” 冯桥桥头也不抬道:“我也要吃。” “你想吃回家去吃,别在我这里吃!” “我没吃午饭!”冯桥桥咚的一声放下碗,抗议道。 “我没让你不吃午饭就来。”罗烈冷道,两步走上前来,端起一碗。 “你……”简直大逆不道! “把别人扎成蜂窝,难道不该受罚?” 所以,惩罚就是不准吃饭吗?! 冯桥桥撇嘴,好吧,做错了事情,不应该。 她小心的瞪着他,看他将她做好的面条一股脑儿全塞进了嘴里,虽然动作粗鲁,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来,泄气的跑到暗格边,找出昨日放下去的金针。 算了,看他那样子应该不太疼,还是自个儿试试吧,没轻没重的,下针果然也不是那么好学的,害她昨儿个还高兴了一把呢! 她坐在书案边上,挽起了自己的袖子,想了想,又从另外一只暗格之中拿出那张脉络图,升平左手,右手捏针,小心翼翼的顺着手臂穴道扎了下去。 “呵——” 一声及小的抽气声响起,罗烈转头去看,面色微变。 “你在做什么!?” 罗烈放下碗,起身走到冯桥桥跟前,二话不说将她扎下去的针拔了出来。 “啊!好痛啊,你拔不能事先告诉我一声吗?” “你太闲?” “那不是下针力道不对,才把你身上弄成那样的吗?我不自己试,我怎么知道几分力道才是合适的,谁知道这么疼。” 冯桥桥道。 罗烈眸中闪过一抹光亮,“我是不疼。” “你石头做的,我们不是一种材料。” 罗烈哼了一声,也不理她,直接端起她的手臂,在她下针的位置轻轻握住,冯桥桥只觉有一道热力从那处穴道灌入,不一会儿便走遍全身,那镇酸麻也消失不见了。 罗烈收回手,转身回去看书。 冯桥桥挑眉道:“你不吃了吗?” “你这个样子让我倒胃口。” “你——”冯桥桥气的站了起来,“有谁是一开始就会的,我也说了请你教我,是你自己一脸不耐烦,昨儿个也只是教我试针,你什么都没说,现在又来说我倒胃口?” “你这个态度,是请吗?” 罗烈头也不抬的道。 冯桥桥一噎,好吧,她的态度是不怎么好。 “把面吃完,不吃完不准拿针。” 冯桥桥翻了翻眼皮,很想说不吃他的口水,但一瞥桌边,发现桌上盛面的那只瓷盆还放着,罗烈是用碗吃的饭,心中一松,肚子更饿了,没好气的走上前去坐下。 “真麻烦!”她嘟囔一声,不过眼下自然是肚子最大。 罗烈看着书,时不时传来书页翻转的哗啦声,冯桥桥心中高兴,这面还扮的真是不错,看着颜色就让人有食欲。 正在这时,迟到的熊震动作夸张的呼吸着院内空气。 “哇!冯姑娘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味道真香,看来我今儿个来对时间了!”厨房内还有炊烟冒出,那冯姑娘定然是在这做的饭,在这里做的,总该有他的份吧? 熊震几步就进了竹屋,看到罗烈的瞬间,满脸堆笑,“老大好。我又来了。” 说完,两步走到桌前,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胡萝卜土豆扮面,口水直流,“啧!冯姑娘,这么多面,你吃不完吧,要不分我一点,我还没吃饭呢。” “好啊。”正好,这面是有些多,冯桥桥拿起一只空碗,正要盛面,忽然一道气劲隔空袭来,她手中的碗裂成碎片。 “我说了,把面吃完。”罗烈沉沉的声音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 冯桥桥看着手中的碎片,完全肯定这绝对是罗烈那个死老头干的,瞪眼道:“可是太多了。” “吃完。” “我已经饱了。” “吃完。” “我吃不下去了。” “吃完。” “……” 他就像是坏了的电话机,只会重复那两个字一样,冯桥桥瞪着瓷盆中为数不少的面,怀疑这个家伙是想撑死她。 “老大……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吃那么多呢!看她这小身板,一天也吃不了那么多啊——呃,我多嘴了。” 罗烈飞来一记眼刀,熊震果断闭嘴,他现在不能被赶走。 冯桥桥将瓷盆内剩下的面条全部盛在一只碗内,本来她扣的分量是自己一碗罗烈两碗,可是罗烈只吃了一碗,剩下的倒成了她的事儿了。 她瞪了罗烈一眼,道:“我已经饱了。”吃饭要吃七分饱,她早已经习惯,现在确实已经差不多了,他真的不懂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把这碗面吃掉。”低沉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她耳中。 她咬着唇,心里知道这个家伙是个固执的,只要她不吃下去,只怕他会就这样一遍遍的重复,然后用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直勾勾的看着她。 一想到那画面,她就觉得全身不自在。 “隔一会儿,我再吃也一样。”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其实碗不大,只是控制饮食有利健康而且和好身材息息相关。 罗烈却很坚持,“现在就吃。” 她气的瞪他,“你怎么这么烦,我不是说了等一下再吃吗,这么多面条你是想撑死我,还是耳朵聋了听不懂人话?” 熊震倒抽口气,天哪,这姑娘胆子可真大,竟然敢这么说老大! 尖利的言词,没让他动怒,他甚至连眉毛也没动一根,只是看着她,静静说道:“我要亲自看你,现在就吃下去。” “为什么?” “你的体力太差了。” 她抬高下巴,倔强的睨他。“我体力差和我要学针灸有关系吗?” “全身上下没一点肉,也没多少重量,我真怀疑你以前都没吃饱饭。”他平铺直叙的说出,声调没有一点改变。 冯桥桥的脸色一瞬间爆红,这个家伙,居然敢说她没肉……没……肉!?恼羞成怒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想学,体力是必须的。”他平静道。 “我现在也一样有体力,你分明是找茬!” “不用逞强,不想学就走。” “你……你这个家伙……”她气的顶冒青烟,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你不是一定要我吃吗?好!你喂我啊,你喂我的话,我就吃!” “好。” 好? 好! 他说好? 不是吧…… 她应该是听错了,或者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少听了一个‘不’字。 冯桥桥诧异的转过头去,竟然看到罗列果然放下书,端起那碗面,用筷子夹起面条,凑到了她嘴边。 她僵在当场,现在是要怎样…… 熊震双眼瞪大如铜铃,喃喃自语:“天要下红雨了,老大居然喂女人吃饭……” “太多了!”她无中生有。 然后,下一瞬间,她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罗烈松开筷中的面条,又复夹起比方才少了一半的面条,凑到了她嘴边。 “我想,这样应该不多。” 熊震大大的抽了口气,然后,不等罗烈再飞眼刀,果断的跳了起来,奔到屋外自己想办法解决午饭去了。 冯桥桥呆在当场,这个家伙……现在是唱哪一出? 她一直以为,那副要死不活的棺材脸是他的招牌,面无表情就是他的表情,但是,眼前的罗烈,非但不是面无表情,也不是不苟言笑,严肃冷酷,那双黑眸,跟他的嘴角,似乎都有些许…… 莞尔。 她没见过他脸上出现过这种神情,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动手想要给她喂饭,一时间怔了下。 沉默,似乎让两人间的气氛,产生了一些改变。 筷子凑得更近,她抬起长长的眼睫,无意中竟望进他的眼里,两人的视线对个正着。 她用最快的速度,把视线转开,尴尬道:“这是饭又不是药,我跟你闹着玩的,还是你吃吧,你肯定没吃饱!” “我放了药粉进去。” 她蓦的抬头,不可置信:“你……你放什么药粉进去了?” “连翘粉。” 冯桥桥怔了一下,忽然反应过什么,一把抢过碗,道:“我自己有手!” 罗烈也不阻止,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继续看书。 ------题外话------ 开会迟了,以后每天早上7点55分发布。 V2姐妹交心 冯桥桥端着碗,筷子不断的夹起面条喂进嘴里,可眼睛还时不时的打量着窗边看书的家伙。连翘是中药之中,调理女子体寒的药材,他在饭里面撒连翘粉做什么?莫非,自个儿体寒,这个家伙是在关心她?也是因为这点怀疑,才让她不再和他争论,再加上他那执拗劲儿,如果她还不吃,只怕这个家伙真敢喂,她也不可能真的要他喂饭吃才是。 罗烈靠在窗前看书,对她的打量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冯桥桥满怀心思的吃完了面,罗烈终于平平的开口:“饭里有几种药材。” “啊?” 冯桥桥愣住,她不是神农没尝过百草,自然不知道各种药材的味道,就算专门闻过一些,也想挑三拣四的学,而且面条之中调料味不轻,她能尝的出来才见鬼。 罗烈显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去洗碗。” 冯桥桥皱眉,转身出了屋子。 厨房内 “冯姑娘,您来了——咳咳!”熊震笨拙的烧着火,脸上抹了好几块锅灰,正在自食其力。 冯桥桥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这家伙,肯定是哪得罪那个饿死鬼了,要不我来了几次你都被整的很惨。” 熊震欲哭无泪,就是因为您在所以我才被整的惨啊! “你不会做饭吧?看在你那天帮我传话的份上,我帮你吧,要不晚上厨房该被你烧掉了,我也要遭殃。” “别……冯姑娘您收拾好了赶紧过去吧,别在这耽误时间了,老大的脾气……呃,不太好!”尤其是不要和我在一起耽误时间啊! 冯桥桥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两眼,“那家伙,脾气何止不好,简直令人发指,算了,你说的对,你自个儿慢慢研究吧。” 说着,出了厨房进了屋。 “说吧,你今儿个到底是干嘛?”这家伙绝对不会无病呻吟,只怕又想了什么法子来整她。 “吃饱了,就去切药材。” “切?” “药柜第二层,切成片。” 冯桥桥顺了顺头发,好笑的问:“为什么,我一不是你的丫鬟,二不是你的仆人,三不是你的药童,干嘛切药材?” “针灸。” 冯桥桥一怔,纤细的柳眉皱的更厉害了,狠狠瞪了罗烈一眼之后,搬着凳子爬上了药柜。 “不想做可以不做,我不喜欢勉强人。” 冯桥桥嘴角抽了抽,不喜欢勉强人?那当然,这家伙只会让人避无可避,无处再避,然后不得不按他说的做! 冯桥桥懒得理他,将药材取了出来之后,表情彻底扭曲。 “你在耍我?这是药材吗?” 罗烈的回答是,手中书本嗖一声飞回了书柜,然后翻身躺上软榻,闭着眼睛享受阳光午睡。 冯桥桥无语的抬头望房顶,然后看着手中的药材—— 一堆马铃薯,暗自考虑该从何处下刀。 这么一大堆,全部切成片,要了她的小命了! 但是,谁叫她有求于人?马铃薯虽然在某种意义也是中药的一种,但在她眼里这东西一直是吃的…… 翻了翻眼皮,冯桥桥挽起袖子,从药柜之中拿出小刀和药板,挑了一颗体积较大的马铃薯,开始切片。 狼狈到了极点的熊震端着一大碗不知道该叫做饭还是猪食的东西,走进了屋中,正好看到那冯桥桥吃力的切着马铃薯。 他瞥了一眼似乎入睡的老大,艰难的吞咽口中“食物。” 刀子不太利索,冯桥桥只切了两下,手腕便有些发酸,她放开小刀,甩了甩手腕,又继续切,马铃薯颗粒滚来滚去,她又要切的薄又要不伤到手,动作慢慢吃力了起来。 切完一粒,她拿起另一粒切片,心中悄悄问候了罗烈的祖宗十八代。 熊震吃完饭再次回到竹屋,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 少女虽然满脸懊恼的瞪着马铃薯瞪着老大,但紧抿的嘴角和微微皱起的弯眉,却透露出坚定不移的韧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熊震挑了挑粗眉,眼见她手下马铃薯咕噜噜划了出去,小刀差点砍到手,瞥了一眼睡觉的罗烈。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手腕,将那只滚出去的马铃薯捡了回来,皱着眉头小心动作。 熊震上前,摆出了一个口型,“我来帮你切。” 冯桥桥也看了一眼罗烈背影,摇头,“你还是别了,免得这家伙又整你,再想出什么别的法子来整我。” 熊震也不坚持,点了点头,打了个很大的哈欠,砰的一声倒向另外一张软榻,不一会儿便沉沉入睡。 他们都睡下了,冯桥桥也不由受了些影响,打了个哈欠,继续切片。 当最后一刻马铃薯切好收工的时候,罗烈也正好翻身站起,精明的样子不像是大梦初醒,眼神依旧犀利,表情依旧冷酷。 他两步走到药柜前的小案上,捏起一块查看,道:“还不错。” 冯桥桥已经无力翻白眼,捏住自己手腕。 这时,罗烈又说话了,“你用哪只手切的。” “废话,我又不是左撇子。” 罗烈转身出门,道:“再用左手把片切成丝。” “你……”现在,冯桥桥真的觉得这个家伙是故意整人了,哪里有人这么折腾的,马铃薯切成了丝到底又能做些什么? “我不想听到质疑的话,不想切直接走就是,门不会锁。”罗烈说完这句话,从小隔间里拎出小花,动作悠闲的出了门,就这溜猪去了,徒留一道挺拔慵懒的背影给她。 冯桥桥瞪着日头,很好,切片大概用了不到半个时辰,那将这么多片切成细丝,还是用左手,要用多少时间呢?! 事实果然证明,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左手切丝有何难?在多次试验之后,纠结的冯桥桥化郁闷为动力,用左手将那些马铃薯片切成了细丝,虽然有的粗细不一,但最终还是将所有马铃薯全部切完,此时,正堆在桌面上。 而消失了的两个时辰的罗烈,终于又回到了竹屋之中,此时日已西沉。 “你是不是躲在外面监视我,要不,我刚切好了你就进来?”冯桥桥揉着手腕道。 罗烈不理会,抓了一把琉璃草喂猪,头也不回的道:“去做饭吧,用马铃薯拌,我不喜欢吃胡萝卜。” 冯桥桥差点气得厥过去,所以,一个下午都是在帮他准备晚饭?所以,他中午不吃饭根本不是什么关心她,而是因为他不喜欢吃胡萝卜,怪不得她的那两碗饭胡萝卜特别多! “你耍我!”冯桥桥厉声道。 罗烈微微转头,“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在耍你?” “你这样不是在耍我是在做什么?有谁学针灸是从切菜开始的吗?!” 这哪里是学针灸,分明就是练刀功,学厨艺,闹了半天还是为了给他做饭! 罗烈道:“不愿意,现在就走。” “走就走,你以为谁稀罕来这里给你当锅婆!?”冯桥桥气愤的提起篮子,从他面前经过,走到门口之时,忽然停住脚步,冷冷道:“小白是你养的吧?”说完,大步离去。 罗烈手下一停,浓眉拧了起来。 两人吵嚷的声音,让一直沉睡的熊震醒了过来。 “老大,冯姑娘怎么走了!” 罗烈恢复动作,淡淡道:“将人扎成了蜂窝,恼羞成怒了。” 熊震诧异的挽起衣袖看着自己的胳膊,“不会啊,我的手臂好好的呢,真不敢相信冯姑娘的初学者,第一次下针就这么准。” 罗烈对他的话听而不闻,唇角动了动。 * 回到家中之时,冯亮亮正兴奋的和白氏讲着私塾的见闻。 “娘,姐姐说我可以住到私塾去,你和爹爹会同意吗?” “这……”白氏有些迟疑。 “这也没什么,林先生会好好照顾他的,七岁,已经不小了。”冯桥桥道,古今中外少年英雄不胜枚举,七岁离家的孩子多了,冯亮亮又是穷苦人家出生,自然不是受不得苦,只是白氏爱子心切,这也可以理解。 在现代,寄宿制军事化学校多了去了,冯桥桥从小便上的全日制寄宿学校,对这件事情看的不是很重。 白氏道:“可他从来没离开过我们身边。” “娘。”冯桥桥转过身来,口气因为心情的关系显得急促,“你要一辈子把弟弟带在身边吗?一辈子都不让他出门吗?凡事总有第一次,巧巧五六岁就往县城跑了,她还是个姑娘。” 白氏怔了一下,“可是巧巧自小就会功夫,亮亮他……” “亮亮又不会了?天下不会武功的人多了,难道不会武功又岁数小的人就不能离家吗?娘,你知道吗,慈母多败儿。” “你……”白氏僵立当场,冯桥桥也僵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上前握住白氏的手道:“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口快。” 白氏勉强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家里好,我知道的。” 那样的笑容,分外刺眼,冯桥桥皱眉道:“娘,如果你不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给我笑脸,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冯桥桥了,我不会忤逆父母,不会不爱弟妹,我今天的话虽然难听些,但都是事实,并不是说你关心弟弟不好,但他到底是冯家唯一的男丁,难道你不希望他有出息吗?等将来光耀门楣,让爹也扬眉吐气?” 白氏看了眼冯亮亮。 冯桥桥叹了口气,“过度宠爱是不对的,就像您以前对我,您对我不好吗?是好到了骨子里吧?包容我的所有,即便我做了忤逆的事情,也从不对我说一句重话,可是我变成了什么样子?也就如今我变好了,如果我没有变好,您要继续那么纵容下去吗?娘,这样不对。” 白氏悠悠看了她一眼,道:“为人父母,宁可自己泪流成河,也不能让儿女有一滴眼泪。” 一句话,解释了她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冯桥桥怔住,眼眶微微湿润,屋中静默,半晌之后,冯桥桥道:“娘,您说的是对的,可是,亮亮去读书,和这个没关系,他会好好的,他是爹的儿子,爹可是从战场上回来的铁胆将士。” 冯亮亮走上前来,道:“娘,我可以照顾自己。” 白氏摸了摸他的头。 屋内的冯海轻轻叹了口气。 娘三赶紧走了进去。 “海哥,你是不舒服了吗?” 冯海拉过冯桥桥的手,“你长大了。” 冯桥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笑意,冯海对着白氏道:“按照桥桥的说法去办吧,不过是去县城读书,又不是上战场,没什么大不了的。” “爹,我会认真读书的。”冯亮亮小脸上带着坚定,对着父母道,白氏赶紧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点了点头。 冯桥桥深吸口气,看了看屋内,不见冯巧巧。 “她去哪了?” 冯亮亮拉着她走了出来,“走,我们外面说,让娘照顾爹就好。” “你姐姐呢!” “她去送许大夫了。” “许大夫刚走吗?”冯桥桥诧异的问,由于切土豆丝的缘故,她回来的本来就晚,家中人已经吃过了晚饭,但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在晚饭上。 “嗯,你进来之前刚出去。” “那你去写字吧,我出去一趟。”冯桥桥捡起篓子,转身出了门,往那处山坳走去。 太阳刚刚落山,夜还不是很暗,冯桥桥迅速走到那处山坳,采了满满一篓子的琉璃草,才背着篓子走回了家中。 一进门,她便看到冯巧巧一腿曲起,坐在屋顶上,把玩着手中的绿竹笛。 冯桥桥心中一动,将篓子放到了自己屋中,寻着梯子,摇摇晃晃的上了屋顶。 “你很喜欢这里。”冯桥桥道。 冯巧巧抬起头来,秀气的眉宇之间笼罩了一抹清愁,“还行吧。” 木质的屋顶铺着稻草,脚踩上去一脚深一脚浅,冯桥桥有些害怕,但还是一步步走到了她身边,坐下。 山村之中的夜晚大概永远都是宁静的。 太阳收起了最后一缕光亮,清风婆娑在山间竹海,自由穿行,从各家农房之中透出的烛火,像无数颗无意陨落人间的星辰,散落各处,忽明忽暗,又像暗夜迷途的萤火虫,在竹海之中散发出点点光亮。 繁星满天,星星像一颗颗镶在天空里的钻石珍珠,让人忍不住想摘一颗玩。今夜月色正好,月光泼洒而下,像一条长长的银色哈达,弯曲在山间,微风带起的树浪,不时的荡漾起一层层细碎的波纹,加上美丽柔和的月光,令人有点陶醉了。 冯桥桥喃喃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什么?”冯巧巧疑惑挑眉。 “没什么,只是看你似乎心情不好。” “你的心情也不怎么样。” 冯桥桥一笑,谁被人耍了心情会好?但她爬上屋顶可不是为了谈心情。 “我们出去走走吧,夜色不错。” 冯巧巧挑眉,显然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这个,飞身跳了下去,道:“那好吧。”说完,便直直出了大门。 冯桥桥抬头望天,她怎么办啊! 又不能学冯巧巧飞身跳下,只得无奈的爬回了梯子前,一步步小心下的滑了下去。 * 姐妹二人一路话少,甚至是有些百无聊赖,冯桥桥不知如何开口,心中细思量,冯巧巧则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那只绿竹笛。 冯桥桥记得,这支笛子在她身上带了好长时间,却从未听她吹过。 冯巧巧在前带路,走着走着,便转到了一大片竹林后,山势渐渐开始变高,又走了片刻,直到到了一处空阔的石壁面前,才停下步子。 石壁前大石嶙峋,一条小溪从大石间川流而过,染着些许青苔,水波在月色下忽明忽暗。 “说吧,你想找我谈什么?”冯巧巧随意的找了块石头坐下,扎着绑脚的推吊在大石上晃悠,姿势有些不雅。 冯桥桥道:“你经常来这里吗?” “偶尔。” 冯桥桥想了想,忽然道:“你是不是喜欢许秋白!” 冯巧巧手下一僵,脸色都变了,冯桥桥便知道不用多问,此时无声胜有声,她早该发觉到这点,每次谈到许秋白,都会脸红,这不是典型的少女情怀吗? “如果我告诉你,他不是许秋白,你还会喜欢他吗?” 冯巧巧怔住,抬起头道:“你什么意思?” “如果,他不是你以为的这样,只不过是假装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甚至连名字都有可能是骗人的,你会怎样?” “你……你胡说,怎么可能是假装的!” 冯桥桥自嘲一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许大夫在我们这里五年有余,绝对不可能是假装的,还说他不是现在看到的样子?” 冯桥桥道:“他和罗烈一起来的,对不对?” “对,五年前,一起来的。” “好,你现在不要打断,听我仔细跟你说。” 冯巧巧皱了皱眉,但见她一本正经,虽然话题有些诡异,还是耐住性子,道:“你说了,我不一定信。” “我也没要你信。” 冯桥桥不理会,径自道:“你见过我手腕上的蛇吧?这条蛇,不知是什么原因,自己缠上来的,我平日也去过那个地方,没见过这条蛇,但那天,身上正好染了硫磺,这条蛇就出现了。” “哪里的硫磺。” “罗烈药柜之中的硫磺。”冯桥桥接着道:“我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好歹有些常识,蛇天生就怕硫磺,这条蛇不怕硫磺,自然是特别中的特别,我们今天早上在天香楼,出门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雅斋门口的味道有些不对?是有人撒了硫磺水。” 冯巧巧皱眉,确实,早上她们离开的时候是有那么一股怪味。 “西京撒硫磺水,又提到这条蛇,定然是为了验证什么,这条蛇的主人又是罗烈,他估计是冲着罗烈来的。”这,也是她今天离开罗烈竹屋之时,说出那句话的原因,虽然她不知道他是谁,但罗烈到底是帮过她忙的。 “这又和许大夫有什么关系?” 冯桥桥笑了笑,“许秋白是罗烈的师弟,你说呢?” “你想多了也不一定,或许,他们只是为了这条蛇。” “如果是为了这条蛇,他们当时就该冲我们动手,而不是放我们走。” 冯巧巧果然面色变了变,“你是说,他们是想利用我们,对许大夫不轨?难道是我们今天白天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家伙?”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她想表达的是,许秋白和罗烈都不是本来面目啊……但是这种山野,冯巧巧即便聪明,见识也是差了些,她总不能告诉冯巧巧她给罗烈吸毒的时候发现他带了人皮面具吧!如果真那么说了,只怕冯巧巧以为她莫名其妙,打什么别的主意。 “他们是不是要不轨,我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罗烈不是罗烈,许秋白……只怕连名字都是假的。” 冯巧巧站起身来,神色莫测的看着冯桥桥,半晌,才道:“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让我怎么样?” “我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情,你想喜欢谁,都是你自己的权利。” 以冯巧巧为家中众人着想的性子,自然会判断什么事情对家中最有利,她不想诋毁谁,本来今日回来就要说,罗烈戴着面具生活,难保许秋白不是一样,虽然这个妹妹是半路得来的,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为了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纠结下去。 冯巧巧迟疑的握着手中绿竹笛,“他来了五年,便在山中做了五年大夫,他和你说的那个人一样,很少下山,即便是诊病,也只是固定的时间出来,只有这段时日,为爹针灸,来的勤快了些,但他对人都很友好客气,时常挂着笑,偶尔还会带病人去药庐医治。”这么一想,许秋白似乎确实有些不对,按照他那样的长相气质和医术,不该在这样的小山村之中,况且,多年来也没见过他有什么亲人朋友来找。 “嗯。”冯桥桥应了一声,道:“行了,回去吧,也没说你不能喜欢他,只不过是说些我知道的事情罢了。”让她在投入感情的时候考虑清楚,况且,喜欢不是说不让,就能真的不喜欢的,喜欢,身不由己,情不自禁。 仔细一想,她忽然觉得自己今晚说了这么多都是浪费感情,想到被罗烈的戏耍,脸色变的难看。 冯巧巧脸色微红,“就算他是隐姓埋名,肯定也是有什么苦衷的。” “嗯。”冯桥桥应了,面无表情的转身下山去了。 冯巧巧几步追了上来,道:“你似乎心情不好?” “被人耍了心情能好吗?” 冯巧巧挑了挑眉,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幅表情,不由揶揄道:“你还能被人耍,我以为只有你耍别人的份。” “我怎么可能耍弄人?”冯桥桥停下步子甩了甩自己发酸的手腕,道:“你以前怎么练功夫的?看你的样子好像很厉害。”而她不过是切了一下午,就手腕发酸道现在。 “现在看着像点样子罢了,你是不知道我以前吃了多少苦,每天鸡不叫我就得起床扎马步,一站就是两个时辰,爹说了,马步不稳,功夫不狠,那就是花拳绣腿,不如不学。” 她本是将喜欢那件事情赌在了心里,没想到冯桥桥竟然看了出来,到底是小女儿心性,没了秘密之后,便也觉得没什么不能跟她说的,谈起自己的经历来。 “刚开始站的时候,每天站不到半个时辰,后来慢慢就好了,爹也不再监督,我自个儿也学会了坚持。” 冯桥桥点了点头,“那冯英英又是跟谁学的,看起来也挺厉害的。” “她天生就力气特别大,又从小和人打架打到大。” “哦,原来是自学成才。” 冯巧巧停下步子,有些不自然的道,“你问这个是想学吗?爹受了伤,我也是可以教你的。” 冯桥桥嘴角微微一抽,练武的最好年龄是四岁到七岁,过了这个年龄段还要学武,那就是自讨苦吃。 冯巧巧依旧不知道她的心思,道:“其实,打好了基本功,学起来还是很快的,练练强身健体也不错。” 她这话刚一出口,冯桥桥怔了一下。 “你刚说什么?” “练练强身健体也不错,你自小身体就不好,但那时候脾气坏着呢,娘舍不得让爹教你。”冯巧巧顺口接道。 “不是这句,前面那句。”冯桥桥抓住她的手腕。 冯巧巧想了想,道:“打好了基本功,学起来很快。” 冯桥桥脑中忽然一亮,打好了基本功,难道下针的基本功是在手腕上,他要她切丝,不但要左手还有右手,就跟练武要先扎马步一样,稳了手劲,才能更好的掌握下针技巧,这么说来,她好像错怪他了! “你要去哪?”冯巧巧见她慌忙抬起步子往回家反方向而去,喊道。 “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儿,处理好了马上就回去!”冯桥桥头也不会的答了一句。 冯巧巧看着消失在小道伸出的瘦小身影,低头摸了摸手中的笛子,这个姐姐,看来是真的不一样了,变的关心家里,也聪明了起来,只不过,她对那个人……好像有些不一样。 * 竹屋之中早就暗了下来,熊震坐在院子里磨着小刀。 熊震是什么人?冯桥桥刚出现在小路上,他便感觉到了,只是当做没发觉,直到冯桥桥走进了院子,才站起身来。 “冯姑娘,你来啦!” “他……他呢?” “他?谁?”熊震故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冯桥桥自然看出他的故意,翻了翻眼皮,道:“你老大呢!” “哦,老大啊,屋子里睡着呢。” “谢谢。”冯桥桥随口说了一句,刚要进屋去,忽然发现熊震手中的小刀有些眼熟,熊震看到她的目光,道:“这小刀老了,我来磨一磨。”话落,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 冯桥桥转身,上了台阶,敲了门。 屋内没什么声响,冯桥桥疑惑的看向熊震,以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熊震轻咳一声,“老大肯定是累了,要不冯姑娘明天再来吧!” 冯桥桥有些尴尬的看了熊震一眼,道:“那好吧。” 正当冯桥桥迈开步子打算离开的时候,屋中忽然传出一道清冷声音,“不用来了。” 冯桥桥一怔,“你没睡?为什么我敲门你不答应?” 屋中无人回答。 冯桥桥又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思,你为什么不让我过来?只要你教,我一定会认真学的。” 继续沉默。 “你这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让我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是为了什么?” 无论她说什么,屋中人依旧是一言不发,冯桥桥郁闷的转身出门去了。 熊震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到原位磨刀去了。 屋中的罗烈躺在床上,头枕着双手,神色莫测,听到那渐渐远去的步子,唇角抿了起来。 他翻了个身,刚刚闭眼,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奔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门前。 “开门!” 冯桥桥锤着门,面色恼怒。 床上的罗烈眼角忽然一柔,不理会她,拉过被子真的蒙头大睡。 冯桥桥气坏了,就算是犯了罪,你也得审一下再判刑好吗?而罗烈,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犯了错还不给改正机会,直接就把她放弃了,过分。 她瞪着门,小手捏成了拳头,知道今天必须要把话说清楚了,否则以后那个死老头是绝对不会搭理人,更别说是教她了! 熊震站在一侧,欣赏着少女生动的表情,嘴角咧开,道:“冯姑娘还是回去吧,你也知道老大的脾气,他说不见你,就是不见你,他说你不用来,意思就是你以后来了也不见!” 冯桥桥豁的转过头,“关你什么事儿,你又不是你老大,闭嘴!” 熊震一噎,道:“你这姑娘,真是不识好歹。”说着,袍袖一挥,转回去磨刀了。 冯桥桥眼珠儿一转,不再敲门,直接走到窗口边去。 现在虽然是春天,但夜晚还是很热,罗烈虽然掩了门,但窗户却还开着,熊震好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以为自个儿的臭脸吓坏了姑娘,猛一抬头,正好看见冯桥桥撑着窗边要跳进屋内,惊的他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冯姑娘!你……老大在里面睡觉,你一个黄花大闺女——”他的话还没说完,那道天青色身影已经落在了屋内。 熊震嘴巴张的能吞下一个鸡蛋,这茶山的姑娘,都这么……不拘小节吗?! 冯桥桥就着月光,按照白日的记忆,摸索到了桌边,从腰间取出火折子点亮蜡烛,端着烛台直接进了纱帐之内,便看到床下丢着一双靴子,床上有一处隆起。 “对不起。”冯桥桥生硬道。 没人搭理她的道歉。 冯桥桥咬了咬下唇,“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忘了这件事情吧。” 不但没人搭理,床上那处隆起动也不动。 冯桥桥皱起眉来,老实说,进来肯定受冷脸她是知道的,但她不论前世今生还没这么跟人道歉过,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那你到底要怎么,才能重新教我?” 说这话时,口气已经有些急躁。 但罗烈好像是真的不愿意理她,既然还不开口,冯桥桥嘴角一僵,拿着烛台直接掀开床帐,“你这样不言不语不公平,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话我怎么猜得到你的心思?!” 说着,一把拉起床上被子,就不相信这家伙还是不理她。 然而,拉开被子之后,她面色一变,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床上没人。 可是,床上没人,方才是谁答话的?! 她这么想着,皱起了柳眉,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不对劲的,她心中一突,一个转身,就被站在她身后的罗烈吓了一跳,手中烛台差点掉下去。 罗烈抬手,握着她的手扶住了烛台,脸色背光有些阴沉吓人。 “你站在我身后干嘛,不声不响的。”冯桥桥道,从他手中抽出烛台,也抽出自己的手,脸色有些微红。 “你又回来做什么?”罗烈沉沉道。 冯桥桥撇了撇嘴,“回来被你耍着玩。” 罗烈身上披着单衣,直接越过冯桥桥,躺回了床上,道:“我没那份闲时间耍弄人,你走吧。” 冯桥桥抬眼望房顶,“你这人……我都知道错了!” “我也知道错了。”罗烈淡淡道。 冯桥桥被他这话一噎,郁闷的想跺脚,从未见过如此斤斤计较的男人,她不死心的上前,想要同他讲道理。 但,脚下忽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绊,冯桥桥握着手中的烛台向前跌了过去,并发出一小声抽气声。 她本来就站在离床很近,这一跌,自然是跌向了床面,但手中握着蜡烛,若是跌倒床上,且不说床上有人,但是满床的帷幔,只怕一点就着,她焦急的想要维持身体平衡,小手慌忙的拉住手边的东西,但毕竟这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她来不及稳重身形,手中的东西也不足以保持平衡,身子竟然往床柱撞去。 床上的罗烈百年难得一见见的学着冯桥桥最喜欢的动作——翻了翻眼皮,当然,没人看得见。 罗烈极速起身,伸手先是圈住了冯桥桥的腰,免去她和床柱的亲密接触,又伸出一手,迅速握住了烛台,一个回身,靠向床柱。 男女相叠,姿势暧昧。 冯桥桥原本松了的一口气又立刻提了起来,原本微红的脸颊灼热升温,像是酒醉微醺的娇艳花朵。 “你……你起开!”冯桥桥双手抵着罗烈的胸前,结巴道。 罗烈不动,一双黑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冯桥桥的脸,“是你压着我,你怎么不起开!” 冯桥桥面色尴尬,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想要站好,但罗烈的那只手臂死皮赖脸的缠在腰上,根本不放行。 这个家伙!冯桥桥瞪了他一眼,“放手!” “好。” 随着话音落,罗烈手中的烛台哗啦一声掉了下去,室内一片黑暗。 冯桥桥嘴角抽搐:“我不是要你松开握着烛台的手!” “那是哪只?”说着,揽住她腰的手紧了紧,“这只吗?” 冯桥桥颤了颤,这个家伙现在是在调戏?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冷的像冰锥,冯桥桥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忽然之间态度变成了这样,甚至原来扶着蜡烛的那只手竟然在黑暗中摸上了她的脸颊,带着薄茧的大手细细摩挲,罗烈俯下身子,脸靠在了冯桥桥的耳边,低声道:“怕了?” 冯桥桥僵在当场,今日已经是第二次,两人贴靠的如此之近,尤其此时是夜晚,感触似乎敏感了更多,他的呼吸甚至喷在了她的面颊上,带着淡淡的药草味,她的力道,自然不是罗烈的对手,微一动弹,便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经被他的双臂扣住。 “你……你做什么!” 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那似乎是他的笑声,她感觉罗烈的嘴角擦过她的耳际,泛起一阵酥麻,更多的却是胆战心惊,罗烈放在她脸颊上的手捏住她的下巴,一字字道:“半夜三更孤男寡女,你说我干什么!” 冯桥桥大惊失色,难道这家伙原来不屑一顾都是装的吗! “你不会的!你这个家伙死板的很,不要再吓唬我,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学。”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不怎么清晰的男性面孔。 目光濯濯,清涟生辉。 罗烈一怔,嘴角一动,松开了钳制,转身道:“你倒是很了解我。” 冯桥桥松了口气,却也懊恼这个家伙这种卑劣手段,“了解谈不上,只是看得清。” 罗烈冷哼了一声,“总该要让你知道,三更半夜,跳进一个成年男子的卧室,有什么危险。” 冯桥桥脸色微僵,道:“你要是答话我会进来吗?” “回去吧,我累了。” 冯桥桥道:“那你是原谅了吗?” “原谅?”罗烈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过。” 冯桥桥倒抽一口气,吓也吓过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教我?” 罗烈一直没说话,倒回了床上,冯桥桥便瞪着他,站在床前不动,半晌之后,罗烈冷冰冰的道:“站什么桩?有时间滚回家抄书去!” 冯桥桥一听,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这意思,是原谅了! “我知道了,明天就抄一遍给你看,晚安!”说完,踩着板凳,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心情大好,冲着熊震也笑的灿烂,“我走了,明天见!” 熊震愕然的看着她跑了出去,屋中罗烈皱眉,“成什么样子,有门不走跳窗户!熊震,你去跟着她,看她回家再回来。” V3基本功练习 清风送爽,晨光旖旎。 “冯夫人不用送了,小姐在家中很好,您也不用担心。” 周氏笑了笑,发髻上的小巧簪子也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应和着晨光,“谢谢江总管专门送了谢礼过来,我方才做了甜饼,是艾艾最喜欢吃的,请江总管带回去给她。” “这……” 周氏有些尴尬,道:“我知道江家是大户人家,这些算不上点心的吃食很粗糙,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有些想她了。”话未说完,眼眶又红了。 江伯沉吟半刻,点了点头,身后小厮走上前来,恭敬的接下。 “既然如此,江某告辞了。”江伯有礼的躬身一礼,代替自家小姐还了养育之恩,领着两名小厮转身往山路上去了。 冯英英一身男装,站在门口,面色十分不好。 周氏一路看着人影消失不见,深深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院门,“你站在门口干嘛?还不进来把这些礼物收一收?” 冯英英冷哼一声,道:“忙着呢。”说完,不理会周氏,直直往上下走去。 冯艾艾是家中养女,是她自小就知道的事情,那时候喝醉了酒的爹爹带了那个小不点回来,她还以为小女孩是被人遗弃的孤女,她天生神力也造就了她浑身正义感泛滥,既然爹爹救了小不点,她便真心实意将小女孩当成自己的亲身妹妹照顾,就连周氏,哪怕刚开始别扭刻薄,到了后来都为冯艾艾的天真无邪起了怜爱之心。 五年之后的今天,忽然到来的江岁宁却带走了她…… 送些礼物来又能怎么样?总是比不了冯艾艾在家时的天伦之乐。 可是,娘有句话也是说对了,艾艾回到她自己的家中去也好,免得跟着她们以后还是会采一辈子茶。 山路平坦,她一走一停踢着石子,飞窜的小石子掉入草丛,忽然想起一声轻微至极的闷哼。 冯英英英气的眉毛一皱,拨开草丛大步走了进去。 长草遮掩着碎石,冯英英一边踩踏一边前行,走了不到二十步,就看到一个人影趴在草丛之中。 那人穿着黑衣,身旁留了一地血水,后背衣服被刀划破,伤口骇人,深可见骨。 冯英英一惊,赶紧走上前去将那人翻了过来一探,有气! 二话不说的抬起壮汉的身子,冯英英将人一把甩上自己的肩膀,背着伤患奔了回去。 “娘!您快出来。” * 一行三人手中怀抱着礼盒,走到了冯桥桥家门口。 江伯礼貌的上前叩门,“有人在吗?” “谁?”冯巧巧和白氏都在屋内绣那件寿袍,听到叫门声,走了出来。 “在下江涛,江家总管。” 冯巧巧想了想,道:“是前些日子接走艾艾的江家吧?不知道江总管有什么事儿吗?”说着,上前开门。 江伯道:“我家少爷命小人为冯姑娘带了些礼物。” “什么?”冯巧巧挑眉。 “那日冯姑娘为我家公子带路才寻到了小姐,且冯姑娘的弟弟对小姐十分不错,又教小姐读书识字,我过来的时候,小姐已经交代过了,要老奴代她看看冯姑娘的弟弟。” “进来吧。”冯巧巧打开门让出位子,请江伯进门。 “冯姑娘……不在吗?”江伯看了看院内,有些诧异的问。 冯亮亮正好从屋中跑了出来,一看来人,眼前一亮,“老爷爷,是您来了!艾艾来了吗?” “小姐身子不太舒服,所以……”他没说的是,小姐因为不想离开这里,所以到了江岁宁买的大宅之中,怕生的厉害,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她……她怎么了?!”冯亮亮着急道。 正在这时,屋中传来一声惊喜低呼:“可算写完了!” 冯巧巧瞥了那处屋子一眼,道:“江管家请稍等,她马上就出来了。” 冯亮亮赶紧冲进了屋中,将冯桥桥拉了起来,“姐!你快出去看看,江爷爷来了,说艾艾身子不舒服。” 冯桥桥伸了个懒腰,捏了捏他的小脸,转身走出了屋子。 “江管家,好几天没见您了,你好吗?”冯桥桥问道。 江伯接道:“多谢冯姑娘关心,老奴身子还好,少爷为冯姑娘一家准备了些礼物,还请冯姑娘笑纳。” 冯桥桥笑道:“江管家弄错了吧?养育艾艾几年的人家可不是我们,你这礼物该送去三叔家里。” “冯姑娘真是快人快语,我家公子猜的果然不错!那份礼物我已经送到了,之所以来冯姑娘家中,是因为……”话说到这里,忽然不再继续,似乎有些为难。 冯桥桥瞥了他一眼,道:“管家有话直说就是。” “既然冯姑娘这么说,那我也不便推辞,我家小姐自从回到家中,吃喝甚少,身子也较弱了起来,派去的丫鬟都得不了小姐的心,每日不说不笑,倒是很喜欢认字,那些纸张之上的诗词,公子说了,应该是冯姑娘的墨宝,所以……” 原来冯艾艾走的时候,带走了冯亮亮送给她的那些诗词。 冯桥桥笑道:“这事儿我可帮不上什么忙,你去找冯英英吧,冯英英是她姐姐,两人感情一直很好,让她去照顾着,艾艾身子会好起来的。” “老奴也是这个意思,但冯夫人家中只有英英姑娘一个孩子了,老奴又怎么好意思再剥夺?”江伯接着道:“公子昨日听人说冯姑娘似乎有意送亮亮去私塾念书,而冯家和私塾距离较远,想让亮亮住进江家,一来公子可以请先生一起教他和小姐,二来有熟人在边上,小姐也会开心些。” “你的意思是让我弟弟去给你家小姐做书童吗?”冯桥桥眨眼道。 江伯哭笑不得,“少爷又说对了,冯姑娘定然是不同意的。” 冯桥桥活动了下酸麻的脖子和腰,道:“你还真猜错了,这种好事儿我怎么可能不同意?先说清楚了,我们这可不是卖身,是伴读,今儿个我还有事,刚听你说艾艾身子不舒服,既然这样,你就带着我妹妹和亮亮一起去吧,让我妹妹认个路,等我忙完了就去看他。” “姐!你真的让我去吗?”冯亮亮有些迟疑的道。 冯桥桥一笑,转头对着冯巧巧道:“你送他去吧,顺便把我画的那张图交给那个木匠教他早些准备着。” 冯巧巧挑眉:“你写了一晚上字今儿个是要睡觉?” 冯桥桥抬头望天,“我是真的想睡,但是好像不困,算了不和你说了,早上又没送饭,那个饿死鬼估计又该找麻烦了,我先走了,你跟着江管家去吧!”说罢,跑进了屋中,拿着昨晚写好的一大叠纸塞到了篮子里,提着篮子上了山,哪里有半点整夜没睡的感觉? 江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样就同意了,公子明明说过,冯姑娘的思维方式和别人不一样,只怕要费一番唇舌呢…… * 清风徐徐,竹影婆娑。 “大熊,早上好!”冯桥桥走进竹园,因为心情好的关系,看什么都舒服了起来。 熊震在练拳,见她进来,咧嘴一笑,“冯姑娘早上好!” 冯桥桥摆了摆手中篮子,“你家老大呢?”口气轻快,颇有些自豪之感。 “出门采药去了。” “哦,那正好。” 冯桥桥直接坐到院中石桌上,拿出笔墨开始继续书写。 “好什么?”熊震愣愣的问。 冯桥桥笔走龙蛇,头也不抬的道:“可以让我思考下演讲词,怎么说服他收我做徒弟。” “你想做老大的徒弟!?”熊震受了惊吓,下巴险些脱臼,直愣愣的看着冯桥桥娇蛮的容颜,又好一阵儿回不过神来。 “没错。”她笑的十分甜美,小巧的脸儿微偏着,如墨青丝滑落肩膀,迎着徐徐清风,肯定的点头。 “你不怕他那张阎王脸吗?”熊震跟在罗烈身边多年,好不容易才不再胆战心惊,眼前这个少女居然口口声声说要做老大的徒弟! “难道你没听说过,会叫的狗不咬人吗?”冯桥桥笑哼了一声。 这一下,熊震被吓得直接不能出声了,因为此时,那只所谓不咬人的“狗”正剑眉斜挑,站在她的身后,眸光肃杀,蕴藏着某些他也看不出来的东西。 “冯……冯姑娘,别再说了!”熊震清了清喉咙,暗暗为这胆大包天的少女担心。 罗烈无甚感想的从身后拿过篓子,正要丢到冯桥桥眼前教她处理,就听见她娇蛮的嗓音自信的说道:“为什么不说?瞧他摆出一副凶样儿,不过是装酷罢了,除了有些喜欢欺负人,其实人还是挺不错的。”想起两人原来某些细微互动,耳后忽然有些发烫。 清甜的声音和那浅浅的红晕,阻止了罗烈想要丢出去篓子的手。 熊震看着老大的表情,果断起立站好。 冯桥桥感觉到眼前大汉的紧张,微侧头,就看到一道影子投到了自己身侧,她没好气的撇嘴道,“站什么桩?今天有时间怎么没去睡觉!” 话音刚落,一只篓子啪啦一声掉在了桌面上,正好落在冯桥桥手中纸张上面,罗烈道:“分类晒起来。” 说完,面无表情的往屋中走去。 冯桥桥挑眉,也不再推辞,从篓子中拿出药材,却发现,这些药材她认得不是很清楚。 正当她想要回屋找书边看边分类时候,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让她抄书,总得让他知道自己的诚意才行。 想了想,冯桥桥从篮子中将那一叠纸拿了出来,两步走进屋内。 “昨天的作业我完成了!” 罗烈找出一本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冯桥桥也习惯了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直接走到面前,将手中东西丢到了他面前,道:“我写完了。” 啪嗒。 罗烈终于分了那些纸张一道眼光,看过之后,浓眉一挑,紧抿的嘴角弧度似乎缓和了一些,可说出口的话,却像是寒冬腊月浇了一盆冰冷的凉水。 只见罗烈薄唇轻启,道:“你这叫字?我以为是狗爬。”话落,直接丢进了一旁的纸篓之中。 冯桥桥面色扭曲,好吧,毛笔字不是她擅长的,但也不能说的这么难听吧,这个家伙,绝对是因为方才她说的那句话,现在反过来教训她。 “再写一遍,明天给我。”他面无表情的命令,继续看书。 冯桥桥抬眼望天,拿着手中的叠纸翻了翻,不由面色怪异:啧,是难看了点。 正要出门去,罗烈又道:“午饭要吃马铃薯拌面,昨天你切过的,篓子里的药材记得分清放好。” 过目不忘的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冯桥桥想要分辨药材晒好,自然还得翻出原来那本书仔细辨认各种药材性状,还好,罗烈篓子里的都是些常见的药材,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便分类晒好,此时,天已正午。 冯桥桥去到厨房之中,果然见到自个儿昨天切成丝的一对土豆马铃薯,全泡在一只木盆之中,没有因为氧化变色。 冯桥桥看着土豆丝和面粉,眼珠儿一转,上前生火做饭。 熊震依旧是自行处理午饭,所以提前便下山买肉买面去了,冯桥桥做好了饭分别盛好,端着托盘走进屋中。 天气微热,而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跑去厨房烧火做饭自然更热,她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抬起,想要擦拭额角汗水。 但,因为昨日切丝,整晚又都在写字,手腕早就酸的要死,面的重量便有些撑不住,冯桥桥手下一滑,差点就两碗面都打碎了。 罗烈形如鬼魅,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从她手中接过了托盘。 冯桥桥撇嘴道:“还好你有点良心。”说完,直接走进屋内桌边坐好。 罗烈将托盘放回桌上,径自拿出盘内筷子,吃起饭来。 今日做的简单,只是拌了面,也没炒菜,罗烈也不在意,依旧吃的沉默,冯桥桥活动着手腕,发现手腕之上似乎有些微肿,蹙起了眉头,正当她抬头想要瞪罗烈一眼缓解心情的时候,却发现,罗烈吃完了一碗面,已经端起了另外一碗。 “喂!这是我的饭,你昨天不是只吃一碗的吗!” 冯桥桥不可置信,罗烈道:“昨天饱,今天饿。” 简单的六个字,解释了他的行径。 冯桥桥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也不在言语相击,蹙着眉头看着他的动作,隔了一会儿,转过脸去,她刚一起身,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 “做什么?难道我自己回家做饭自己吃也不可以吗!” 罗烈将最后一口面条塞进嘴里,抬眼道:“不行。” 冯桥桥面色一变:“你到底是要怎样一次性说清楚行不行。” 罗烈不说话,手中微一施力,冯桥桥紧蹙的眉心又蹙的厉害了些,却一句话也不说。 罗烈黑眸之中闪过一抹暗沉波纹,“过来。” 冯桥桥也不知道闹什么别扭,脸色难看,不管不顾的从他手中想将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 “放手!就算我想跟你学医,也总得吃东西吧,我又不是卖给你了!” 罗烈不耐烦的皱眉,推开桌上碗盘,手中不知如何施力,冯桥桥只觉脚下一软,罗烈已经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一按,便坐在了桌边椅子上。 “大爷,你到底想怎么样。”冯桥桥无可奈何的道。 罗烈哼了一声,拉过她的手腕,仔细看着右手手骨处酸麻的肌肉,轻轻一按,果然发现手中细腕微缩了一下。 罗烈看了她一眼,道:“忍着。”话落,抬起一只手,将手腕放上,另外一只手掌心覆上那处方位,冯桥桥瞪着他,觉得自个儿手腕上的酸痛随着他手下动作消减不少,也让她方才的郁闷消退了些许。 正在这时,熊震提着一只精致的食盒和一只油纸包奔了进来,看到眼前情况,明显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将那食盒放到了桌面上,一言不发的带着油纸包离开了。 片刻之后,罗烈收回手,淡淡道:“你的饭在这里。” 冯桥桥面皮一抽,看着那只精致食盒。 所以,他不让她吃饭是因为专门准备了食物给她。 罗烈不理会冯桥桥莫测的目光,直接提过食盒,将盒中小菜取了出来,一盅色泽清亮的粥,粥面上飘着小白花,一叠清炒胡萝卜,和一小碟点心,闻着味道似乎是红枣一类。 冯桥桥的目光随着罗烈的动作,一直到罗烈放好食物,提着食盒丢给熊震转身出了门,她才莫名其妙的挑了挑眉。 一旁大口吃着烧鸡的熊震瞥了一眼老大远去的背影,面色怪异的道:“你赶紧吃吧,这可是老大亲自吩咐的。” 冯桥桥夹起一根胡萝卜,道:“这也是吗?他不是不喜欢吃胡萝卜?” “准确的说,他就没有喜欢的东西,得了你快吃吧,我跑这一趟可不容易。” 熊震嘟囔着表达心中不满,老大也真是能折腾,明明这里有灶,还叫他专门去许大夫那里拿,去许大夫那里拿也就罢了,还得他回来之后才去,过分!冯姑娘做一个人的和做三个人的有差别吗? 冯桥桥闻了闻桌上的粥,眼前一亮,真香!还算这家伙有点良心。 * 自这一日开始,连着七天,罗烈可以说找尽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冯桥桥写了一遍又一遍,总是入不了他的眼。 第一日 “你确定你这是字,不是狗爬?” “……” 冯桥桥:啧,虽然比昨天好看,还是不怎么美观。 第二日 “手太阴肺经几个穴道?” “……” 冯桥桥:混蛋!我又不是练六脉神剑。 第三日 “十八反,十九畏是什么?” “……” 冯桥桥:好吧,没想到会问这个没记住!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第七日…… 她越写越快,都不用照书抄写,快烂在了心里,每日写完,罗烈看过之后,直接丢进纸篓,不理会冯桥桥气得冒烟的表情,冷冰冰的只会丢下一句重写,不过,也是自那一日开始,他们吃饭的时候似乎变的奇怪了起来—— 一日三餐,是冯桥桥逃不掉的工作,但也只是做罗烈一人的份,她自己的份,每日熊震会下山专门带来,每天三种,从不间断,却有一种,是这几日来一直不会缺少的东西。 胡萝卜。 冯桥桥嚼着胡萝卜,发出脆生生的咔嚓声,似乎在咬着某人的脑袋。 罗烈靠在软榻上看书,依旧是面无表情。 咔嚓。 冯桥桥又咬断一根胡萝卜丝,顺便喝了一口粥,今天的粥是莲子粥,淡淡的青莲香味圃入口中,让人心神似乎都舒服了起来。 冯桥桥吃完午饭,将昨晚写好的一叠纸拿了出来,上前两步,丢在罗烈面前。 啪嗒! 罗烈微一转头,看了眼那些纸张,又看了冯桥桥一眼,淡淡道:“虽然还是在爬,不过不像狗了。” 冯桥桥嘴角抽搐,她已经很努力很认真的在写了,这个家伙! “晒的药干了,切碎之后放回药柜里。”罗烈垂头看书,沉声吩咐。 “是,大爷。”冯桥桥没好气的道,终于看到罗烈没有将她写好的纸张丢进纸篓,松了口气,这证明,这一关是过了。 草药也不会再辨认不清楚,这七天的时间,光那两本书不知道写了多少边,从第一日的一日一遍,到第七日可以说一日三遍,不眠不休,就是要写到烂在心里为止,冯桥桥嘟着嘴巴拣草药,紧锁着眉宇。 她是不会放弃的! …… 温暖的阳光洒入院内,冯桥桥手中握着药草,轻靠在药棚柱子上,微微闭了眼,发出绵长的呼吸声,清风徐徐,似乎带来阵阵暖意,她嘴角微微勾起,手中的药草掉了下去都不知道,那双原来璀璨慧黠的眸子闭了起来,长长的眼睫轻颤着。 熊震和罗烈站在屋内看着。 “老大,冯姑娘睡着了。” “嗯。”罗烈放下书本,走到冯桥桥身边站定,当看见她眼帘下明显的暗影之时,嘴角紧抿。 “老大!你别叫她,让她休息一会儿吧,这七天她每天家里山上两头跑,写的那么快肯定是没睡好觉——” 话还没说完,罗烈忽然转过头来,虽然没有说话,但那肃杀的眼神明确表达他现在的意思——闭嘴! 熊震干笑两声,果然闭嘴不语。 罗烈弯身,小心的将睡着的冯桥桥抱了起来。 “唔……辛夷和月桂……”熟睡中的冯桥桥呢喃了两个药名,头一歪,靠进了罗烈怀中,额头贴上了罗烈的下颌。 她真的是累坏了。 罗烈抱着她进入屋内,放到了他平日经常靠着的软榻上。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拼命,事实上,第一天冯桥桥进来给他看那叠纸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这个丫头肯定是熬夜书写没有睡好,便当着她的面将她熬夜的成果丢进了纸篓,没想到,这个丫头虽然生气,却没有再次反驳他,只是不断的书写,不停的默,不管他丢多少次,她永远只是狠狠的瞪他之后,回去自己的位置继续写。 她很聪明,甚至理解到他的用意。 她也很倔强,认准的事情便不会放弃,坚韧不拔。 罗烈拉过榻边薄被,为她盖好,指尖轻触她的手腕,捏上脉搏,她的身子,还是要经过调养才行。 熊震上前,小声道:“老大,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去?” 罗烈不发一言的收回手,从药柜之中取出一只乌木盒子,握住冯桥桥还是有些红肿的手腕,将盒子中的药膏抹了上去,用功催化。 熊震瞪大眼睛看着,咽了咽口水,怀疑自家老大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老大……”他试探着再次开口,只是,刚一开口,罗烈忽然皱眉,手臂向后一挥,熊震一惊,连忙提气稳住身形,僵在当场。 噢,看来回去这个话题,最近两个月是不能再提了,苦命的他,也只能继续留在这里等待了。 * 冯桥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她低咒一声。 该死!居然睡着了,这下,还不知道那家伙又要说出什么挖苦的话来呢,她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软榻之上。 这……这不是那家伙经常靠着的软榻吗? “醒了就回家去睡吧。”罗烈站在药岸之后,捣鼓着一一堆瓶瓶罐罐,大概是在配药。 冯桥桥猛然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道:“我背会了,烂在了心里。” “嗯。” 罗烈答应了一声,又没了话。 冯桥桥转身靠上桌边,道:“你还要对我进行什么基本功训练,直说吧。” “我答应。” 平平的三个字从他口出说出,冯桥桥愣了一下,“你答应什么?” “教你。” 又是两个字。 冯桥桥怔在当场,教?这家伙,终于看到她的诚意了吗?她不知道罗烈为什么忽然改变心意,但想到这里,这一段日子以来的辛苦劳累似乎都变的不重要了。 冯桥桥小心翼翼的偏头看他,再次确认:“你是说真的!?” “对。”罗烈淡淡道。 冯桥桥原本紧锁的眉儿忽然弯了起来,眼睛笑的像月牙,忽然扑上前去攀住罗烈的肩膀,“你说真的吗!?我真的过关了,你要收我做徒弟了吗?” 罗烈转过头来,眸中蕴起一抹暖光,嘴角微动,道:“是。” 冯桥桥大喜过望,猛然凑上前去亲了他脸颊一记,大声道:“我就知道我可以,我就知道。”说着,松开手臂,提着自己的篮子一路奔了出去。 天青色的衫子飞扬在晚风中,带着无尽的欢畅和自信。 熊震正站在院内劈柴,嘴巴开开,双目圆瞪,看着从面前飞奔离去的少女,再转头,看了一眼僵立当场的老大。 咦?太阳不大啊,老大为什么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 白氏心疼的看着大块朵颐的大女儿,“桥桥,你在罗兄弟那里是不是都没吃好,看你狼吞虎咽的像什么样子。” 冯桥桥从饭碗中抬起头道:“娘,我是高兴,知道吗,我一高兴,吃的就多!” 冯巧巧哼了一声,“你前几天没多高兴,吃的也不少。”还整晚碎碎念,问候某人祖宗十八代,打扰的她也睡不好觉。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我吃的多怎么了!”冯桥桥夹了一块红烧肉,含糊道。 说完,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边上的屋子盖的怎么样了!?” 冯巧巧没好气的道:“我以为你现在就知道写字,早把这事儿忘了呢!” 白氏摇了摇头,好笑道:“看你们两个,成什么样子,亮亮现在去了县城里,不和桥桥斗嘴,倒是你们俩又斗了起来。” “谁要和她斗!” “谁想和她斗!” 两姐妹异口同声,冯桥桥撇嘴,站起身来去舀汤,冯巧巧僵了一下,转过脸去当没看见。 白氏急忙接过冯桥桥手中的勺子,“这丫头,急什么!先吃完了再喝汤,又是夹菜又是喝汤的!” 冯桥桥听话坐下,道:“爹的伤快好了吧?我这几天太忙了,每天都是很晚回来看他一眼,又不想打扰他睡觉,娘……” “嗯。”白氏道:“这段日子每天针灸是好了很多,许大夫说了过几天就可以下地了,慢慢练习,再过一个月,就能恢复成和以前一样了!” 冯桥桥点头,冯巧巧道:“那件寿袍,前两天柳嬷嬷来了人取走了,放下了五百两银票。” “嗯。” 冯巧巧挣扎了下,又道:“你做百花膏的法子,告诉我吧,你这么忙,我自个儿做给她……” 冯桥桥再次从碗中抬起头来,眨眼看她。 冯巧巧尴尬的别过脸去,“以前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想起以前她以为冯桥桥莫名其妙的时候,脸色又有些不自然。 “哦,没关系,我明天就教你。” “你明天不用写字吗?” 闻言,冯桥桥叹了口气,“是不用写字,但是不知道那家伙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子要来整我呢!” 白氏无奈叹气,“说了多少编了,你总是不当一回事,什么那家伙?罗兄弟是长辈!” “知道了知道了,他是我叔叔,行了吧!”冯桥桥嘟囔一声,起身舀汤喝。 白氏摇了摇头,却不再多说话。 三人一顿饭,不一会儿便结束了。 冯桥桥活动了下胫骨,端着水盆回到了屋中,冯巧巧正捏着一方帕子寻思着什么。 “做什么呢?”冯桥桥问。 冯巧巧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收了起来,板起脸道:“没什么。” 冯桥桥扑哧一笑,上下看了她好几眼,也不再多问,放下水盆打算洗漱。 那几眼,分明带了些许看透的揶揄,冯巧巧心中一急,站起身来,“你……你可别乱想,我只是想绣个帕子,不知道绣什么好而已!” “哦,要不我教你个吧。”冯桥桥一本正经。 冯巧巧上前道:“那也好,娘说了,你的想法总是独特,说来听听。” “唔……”冯桥桥妆模作样的蹙眉,做思考状,半晌,冲她眨了一下眼睛:“戏水鸳鸯?!” 冯巧巧愣了一下,小脸忽然大红,“你……你这个家伙,故意的吧!” “什么这个家伙,我可是你大姐!来,叫声大姐听听。”人,一旦心情好了的时候,便觉得什么都是好的,冯桥桥现在的状态便是这样,有了心思逗弄别人,冯巧巧怔了一下,于这个称呼,还是有些别扭。 “算了,不叫也无所谓,反正我们俩差不多,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都说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要是天天喊我大姐,不是提醒我这个残酷的事实嘛!哎……悲催。” 冯桥桥擦了一把脸,冯巧巧轻咳一声,道:“那你教我个花样吧。” “教你,我有什么好处?”冯桥桥转头问。 冯巧巧一愣,“你想要什么好处?”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让罗烈教我,天天给他跑腿做饭写字多辛苦,快一个月的时间他才松口,你想让我帮你画个样子,教你做百花膏,你要给我什么好处?” 冯巧巧咬了咬唇,道:“若是要我做饭打扫洗衣,那也没什么,反正那百花膏做了也是换钱给家里人用。” 冯桥桥摇了摇头,“你这家伙,算了,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一本正经上杆子往上爬。” 冯巧巧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忽然,想起某事,脸色一本正经。 “有件事情,前几天我就想跟你说了,但一直没来得及,我们前几天在路上救的那个人,被冯英英救回去了!” 冯桥桥动作一停,“你说的是,那个满身是血,我们放了药的家伙吗?” “对,就是他,你最近中午不在家,那天许大夫正在针灸,冯英英忽然跑了来,说是有人受了重伤快要死了,许大夫后来过去了一趟,我有些担心,跟过去看了一眼,那人手里捏着的,还是你那天塞进去的药带。” “哦?”冯桥桥沉吟片刻,道:“救活了?” “许大夫肯定是救活了的,不过,他说是因为那人提前吃了疗伤的药,所以才没有死在外面,甚至于在草丛中爬了一夜,只是外伤较为厉害,这些天都没醒。” 冯桥桥皱眉叹气:“这个冯英英,估计和我们八字不合,我们放在外面,她就背回了家中。” “她其实人还是不错的,就是脾气有些暴。” “是吗?”冯桥桥想了想,又道:“茶田那件事情,先不要管了,我们那天在天香楼里,得罪了秦云雅,只怕她不会善罢甘休,没有茶田在手,我们不是他们秦家的佃户,想找我们的麻烦也不行。” “嗯。”冯巧巧点了点头,又道:“前两天,杨嫂子过来跟我说愿意照顾四爷爷,但……”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也明白她说不出来的部分,四奶奶那个样子,连四爷爷都随意打骂,送的人去照顾不是自讨苦吃? “等屋子修好了,接四爷爷过来住算了。” “也好。” * 第二日 石狮子很威武。 这是冯桥桥站在这座大宅之前的第一感觉。 冯巧巧道:“你看什么呢?进去吧!” “这是江家?”原来,她只以为江岁宁不过是家道中落的贵公子,看来她显然是想错了。 “嗯,我上次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呢,还想着江家这么有钱,怎么没把三婶他们一起接过来,后来江管家跟我说,是三叔不愿意来。” “哦。”冯桥桥应了一声。 今天早上,她们起了个大早,驾着驴车到了县城,由于前几日一直在忙,都没来得及看冯亮亮,此时,她手中的篮子里,还提着早上早起做的饼干和饺子。 江管家领着几个小厮走出门来,满脸带笑道:“两位冯姑娘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冯桥桥嘴角抽了抽,“好了江伯,别拿那套做生意的把式来糊弄我,我是来看亮亮的。” 江伯哈哈大笑,“冯姑娘果然还是老样子,老奴这就带你去。” 冯桥桥歪着头打量着这座豪华宅院,轻咳一声道:“我要不要走侧门?” 江伯一愣,看到冯桥桥的表情有些俏皮,反应过来这个小丫头是在逗他,不由摇头道:“不用,现在亮亮可是我们江府的贵客,小姐只有看到他才心情好一点,见了少爷也不一定笑的出来呢。” “嗯,那我们走吧。” 江府府邸面积不大,但布置十分精致考究,亭台楼阁,花香四溢,小桥流水,假山林立。 江伯领着冯家姐妹绕过假山小湖,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一座素雅小楼面前。 院中是百花争艳,几个丫鬟提着篮子正在花丛之中采摘花瓣,她们的打扮都十分讲究,腰间坠了吊牌,有明显的品级之分。周围的丫鬟看着冯家姐妹二人,不时指指点点,冯桥桥不以为意,冯巧巧上次已经经历过这么一次,也没有太过尴尬。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见她们过来,赶紧迎上前来,道:“江管家,小姐……” “去哪里了?” 小丫鬟慌忙道:“小姐说想吃甜饼……带着亮少爷去了厨房……” 姐妹二人对看一眼,江伯皱眉:“不是说了吗,小姐喜欢吃什么东西,厨房要立即准备,现在搞的小姐亲自动手,要你们这群人是干什么吃的!” 他的话威严自成,周围丫鬟瞬间跪了一地。 冯桥桥挑眉不语。 ------题外话------ WPS文件的字数和存到后台的字数有些不对,可能会出现四舍五入少字数的问题,我也是昨天才发现,明天开始尽量注意。 V4莫名其妙的罗烈 厨房内 一身锦衣的小女孩有条不紊的烙着甜饼,不时指挥小男孩烧火,丫鬟厨娘围了一周,面面相觑,却没人敢上前阻止。 “亮哥哥,你闻到了吗?好香啊。” “行了行了,你快点吧,这么热的天跑来烧火,快要热死人了!”冯亮亮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汗。 小女孩道:“是你说想吃甜饼的,她们又不会做,况且以前我就自己做习惯了,现在跟了一群人,我还不好意思呢。” 冯亮亮翻了翻眼皮,“我的错,我自作自受行了吧。” 小女孩撅嘴不理他,径自翻着锅中的烙饼。 “小姐,冯姑娘来了!”江伯领着冯桥桥姐妹二人来到大的夸张的厨房内,躬身禀告。 “哦,等等,我马上就好了。”小女孩头也不回的道。 烧火的冯亮亮豁然站了起来,眼前一亮,“姐!你们怎么来了?” 说着,奔上前去,立刻有小丫鬟顶替他的位置蹲下烧火,小女孩小嘴一撅,放下锅铲道,“桃香姐姐来做吧,真的挺热。” “是。” 小女孩腼腆的接过丫鬟手里的帕子,想了想,才擦干脸上的汗珠儿,一回身,正好看到冯桥桥捏着冯亮亮的耳朵。 “臭小子,这什么话,说的我好像不能来一样。” “哎呦,疼疼——大姐!你怎么越来越野蛮了!”冯亮亮哀叫道。 周围丫鬟不由掩嘴偷笑,冯巧巧轻咳了一声,示意冯桥桥注意影响,冯桥桥翻了个白眼,“我从小就野蛮,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住着好玩吗?” “挺好的,还不错!”冯亮亮摸着被捏疼的耳朵,笑道。 丫鬟们将小女孩收拾停当了,她才走出厨房,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冯桥桥转脸一看,道:“艾艾,快过来!” 小女孩脸上一红,小跑着走上前去,身后丫鬟赶紧道:“哎呦我的小姐,走路不可以跑,这样成何体统?!”话音一落,小女孩面上一白,停下了步子。 冯桥桥唇角微微一耸,走上前去,拉了拉她的小手,“艾艾真是漂亮,都快认不出来了。” 小女孩眨了眨眼,小脸晕红。 江伯上前道:“小姐远来的名字叫做江岁安,认祖归宗之后便是叫这个了。” “艾艾,安安,其实读着挺像的。”冯亮亮道。 “嗯。”冯桥桥点头,江岁安,江岁宁,岁岁安宁,名字倒是取了个好兆头。 江岁安腼腆道:“桥姐姐,好久不见。” 冯桥桥蹲下身子,也捏了捏她的小脸道:“是好久没见了,在这好玩吗?” 江岁安看了看围着的众多丫鬟仆役,小声道:“跟着好多人,感觉好怪,好像什么都不能做了一样,吃饭穿衣都好麻烦,她们不让我自己做饭,不让我洗衣服,一下子好像成了没事儿人,感觉自己好没用。” 围着的丫鬟靠的不近,只有江伯听到这段话,心中叹了口气。 冯桥桥了然,道:“这里有你哥哥在,你有什么想法就告诉他,他会听的。” “可是……”江岁安忽然红了眼眶,不说哥哥她还不至于如此,“我和他不熟啊,我不认识他……为什么我姐姐不来看我……亮亮能陪我住在一起,你和巧姐姐都来看我,她为什么不来……” 断续的声音楚楚可怜,泪水滑落弥漫了小脸。 冯桥桥语塞,想了想,道:“你姐姐当然会来看你,她只是比较忙,再说了,她也没来过这里,不知道你住在这,等我回去告诉她,她就会来看你了,不要哭了,穿着这么漂亮,哭花了脸,多不好?” 江岁安抽噎两声,勉强点了点头,丫鬟赶紧跟上前来,正要弯身为她擦眼泪,江岁安忽然转过身子去。 冯桥桥瞥了一眼,接过那丫鬟手中的手帕,按在了江岁安手中,“安安要乖,不可以哭,你看,为了怕你一个人不开心,我都把亮亮送来了,你要再这样,我今天可要把他带走了!” 江岁安慌忙拿起帕子擦眼泪,一把还拉住了冯亮亮的袖子,“不行!他说过要陪我一起读书的。” 冯亮亮嘿嘿直笑,对着冯桥桥道:“我带你看看我住的地方吧!” 江管家上前道:“冯姑娘是该去看看,亮少爷的住处安排在小姐阁楼一侧的冉阁,老奴这就带你们去。” 因为冯亮亮的身份特别,不是下人又不是江家人,但江岁安只有见着冯亮亮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才会看着鲜活,冯亮亮在江家的待遇嫣然是位小少爷。 冯桥桥看着穿着锦衣的冯亮亮,忽然有了想法。 “名字去一个字吧,男孩儿的名字,叠起来没什么男子气概。”冯桥桥道。 “你是说我吗?姐姐。”冯亮亮停下步子转头道。 “嗯。” “那你记得跟爹说。” 冯巧巧本想说些什么,但看身后丫鬟一堆,皱眉闭了嘴。 冉阁依旧装饰的十分精致,俨然是富家少爷居住的地方。 冯亮和江岁安进了屋子便玩性一起,跑去书楼之中寻书。 江伯领着众人到了之后,转头问道:“冯姑娘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老奴马上安排他们整改。” “不妥之处多了。” 江管家怔在原地,“这……不知何处不妥?” “你给他安排这么好的地方,每年我得付多少房钱?你可是知道的,我家一穷二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原来姑娘是说这个,我家少爷早已经有过安排,亮少爷是江家的客人,不得怠慢,完全不会有姑娘顾虑的事情出现。” “那是他说的。”冯桥桥嘴角一勾,淡淡道。 周围的丫鬟本就看不起她,冯亮在江家的待遇俨然是和江岁安一样的,自然引来不少人羡慕嫉妒恨,此时听她直言不讳家中贫困,那鄙视的眼光纷纷砸到了姐妹三人身上。 江管家高门大户之中待了多年,自然也感觉到了,眸光微冷,扫视一圈,众人立刻低头恭敬。 冯桥桥道:“虽然贫困,不过好歹也凑了些银子,总不能因为自己家贫就白吃白喝吧?吃完是要付账的不是?”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来。 “这……”江管家有些迟疑的接过一看,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脸色忽然有些诧异,“姑娘这是?” “就当是亮亮在江家请夫子的钱吧。” “可是,少爷要是知道我收了姑娘的钱,只怕会怪罪于我。” 江管家道。 “我怎么会怪你呢?”一声清淡男音传来,只是这道声音,都让人感觉周身舒畅。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大少爷!” 丫鬟跪地请安,冯桥桥转过头去,看见迎面而来的几人,玩味的挑眉,而走来的几人,再看到她们姐妹的时候,面色不一。 一袭蓝衫水绣,自然是江岁宁。 “冯姑娘日安。”他恭敬的问好。 “江公子好。”冯桥桥微一点头,表示回礼,不卑不亢,冯巧巧只是看了那几人一眼,便转身进了书楼。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西京摇着扇子走上前来,站在西京身后的秦云雅礼貌的上前,冲着冯桥桥点了点头,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完全没有因为上次的不愉快有丝毫怨怒。 江岁宁道:“阮兄认识冯姑娘吗?” “如此特例佳人,在下岂敢不识?”西京微一倾身,嘴角似笑非笑。 “县令大人真是无处不在。”冯桥桥也笑。 “哪里,山花无主,总要随时松土才是,免得被人采了去。” 这话,是隐晦的调戏,冯桥桥习惯了他说话口气,倒也觉得没什么,只是围了一周的丫鬟,却个个面色变幻莫测。 这个丫头到底有什么魅力,荆钗布裙,说话放肆,见了公子不跪也就罢了,还和西京公子如此调笑。 身旁的索万清了清喉咙,小心的靠在西京身后,似乎为了公子防备这位身带小蛇的少女,但那动作又像是在寻求保护。 “小丫头,你怎么在这里?从上次见过你个小宝贝之后,我都好几天没吃下饭了!”索万胡子一抖一抖说的煞有介事。 冯桥桥笑道:“你吃不下米饭,估计吃的面条。” 扑哧。 不知哪个丫鬟笑出声来,江管家转眼扫去,众人想笑不敢笑。 索万气的胡子直翘,“这个小丫头,真没礼貌!” “我知道我知道,小白今儿个没出来跟您打招呼,你肯定是怪它没礼貌了。”话音一落,作势掀开衣袖。 索万失态大叫:“别!你很有礼貌,你很好,是我的错,我老眼昏花,看错了!” “哦?”冯桥桥挑眉,半晌,点了点头,“西京公子,即便这位叔叔是仆人,也得着个好大夫看看才是,老年痴呆可不好治。” 老年痴呆? 众人若有所思的皱眉,这是什么病? 江管家上前,手中银票递给了江岁宁,“公子,该如何处置还请公子示下。” 江岁宁看也不看,温声道:“收下吧。” “是。” 他的这一动作,倒是让冯桥桥再次对他刮目相看,这个江岁宁,定然心中知道她送出这五百两的用意。 “不知冯姑娘今日前来,江某招待不周,还望冯姑娘莫怪,留下一起用午饭可好?”江岁宁有礼的道。 “江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父亲受了重伤,只有母亲一人在家,只怕有什么琐碎的事情无法处理,小女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江岁宁微微一笑,“冯姑娘心怀家人,倒是江某唐突了,既然如此,那我不便打扰冯姑娘,江伯,备车送冯姑娘回去。” 冯桥桥心中暗暗叹气,这位江岁宁公子,可真是温柔有礼过了头,没看见周围的丫头都红了眼吗?! 西京道:“冯姑娘只怕要博了江兄的好意了。” 江岁宁一怔,眼光闪过,看到书楼门口处坐着不动的冯巧巧,有些好笑道:“这真是江某的不是,今日琐事繁多,竟有些力不存心了,看来真是闲了太长时间了。” 秦云雅道:“岁宁哥哥说笑了,你哪里会为了琐事力不存心?你的性子还是这样温柔多礼,一切都为他人着想。” 冯桥桥不置可否,一笑置之,转身对着冯巧巧点了点头,后者起身走了出来。 在场几人都是茶山贵人,常言说得好,礼多人不怪,正当冯桥桥转头,打算告辞之时,忽然感觉膝盖之处一麻,身子一软,跌了下去。 “小心——” 江岁宁离得最近,率先伸手,想要扶住冯桥桥,冯桥桥看他姿势,电石火花之间,赶紧侧了侧身子,伸出手去,江岁宁想要扶着她左臂,此时顺势之下握住了她的右手腕。 “唔——” 小小的闷哼之声传出,江岁宁一怔,保持礼貌距离,松手道:“江某失礼了。” 冯桥桥脸色有些微白,“没事。” 左手腕上带着小白蛇,若是将岁宁直接握住左手,只怕小白要跳起来咬人,到时没事也变成有事,结果她却忘记自己右手手腕骨最近几日一直酸痛难当,被那一握,立刻发作,没忍住出了声响。 冯巧巧走上前来,扶住她的手臂,眼神一眯,超西京看去。 西京笑的怡然自得,不闪不避。 秦云雅道:“冯姑娘身子似乎不太好,不妨……” 冯巧巧冷冷道:“多谢秦小姐,我自己可以照顾我姐姐。”说完,冲着江岁宁一点头,打算离去。 秦云雅被人打断,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倒是身后那小丫鬟横眉怒目,似乎快要忍不住了,但想到那日在天香楼吃了这两人的亏,如今又在江岁宁和西京面前,便收敛下去。 冯桥桥心中一暖,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手腕酸麻罢了,我们这就回家吧。”说完,转身离去。 西京看着远去江管家和冯桥桥姐妹,皱起了眉毛,有些遗憾的道:“这家伙不会武啊,看她那样子我还以为是个高手……” 索万摇了摇头,“公子,你又玩!人家姑娘哪里得罪你了!” 西京唰一声展开扇子,“那不是得罪你了吗?我这是在为你打抱不平,不识好人心。” 索万僵住无语。 秦云雅道:“阮哥哥,那日的高粱浆又送了一翁来,要尝尝吗?” 西京哈哈一笑,收起扇子,“还是云雅妹妹懂我的心思,江公子就知道赏景赏诗赏花,我都快被他弄的发霉了!” 秦云雅轻笑一声,微微颔首道:“岁宁哥哥诗风画气,在京城之时本就是出了名的。” 此话一出,气氛似乎一滞。 西京百无聊赖,“快别跟这个家伙墨迹了,走走走,去尝尝那飞凤酒的高粱浆!” 说着,率先转身离去。 秦云雅尴尬的对着江岁宁一礼,飘然而去。 江岁宁回了一礼,目送众人远去。 身后有人靠近,江岁宁道:“去我房中取一盒清莲玉露,送去给冯姑娘。” “是。” * “刚才是西京吗?” 姐妹二人走出江家,冯桥桥问。 “应该是吧,只有他那个位置能动的了手。” 冯桥桥扯了扯嘴角,这个骚包,就会耍阴的! “二位冯姑娘请稍候!”一小厮追了出来,见二人还没走远,明显松了一口气,“冯姑娘,我家公子吩咐的。”说着,递过一只乌木盒子。 盒子表面雕刻着精致花纹,即便还没打开,已经闻到轻微的莲香。 “是什么?”冯桥桥挑眉。 小厮道:“公子说,姑娘今儿个不适是在江家,他自然要负一部分责任,尤其是他失手所为,更该负责,但家中人多口杂,为顾全姑娘名誉,只得着属下送来,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你家公子若为顾全我的名誉,便不该派人送东西来。”即便躲过了家中人多口杂,此时若被人看见了,只怕传的更难听。 小厮笑道:“姑娘多虑了,我家公子一向待人接物温文尔雅,即便是路边乞丐,遇到了都会关心一二,更何况姑娘还是亮少爷的姐姐,亮少爷照顾小姐,可是江家的大功臣。” 话说到这份上,似乎她不接,有些小人之心。 “拿纸笔来。”冯桥桥道。 小厮应声,将乌木盒子交给冯桥桥,转身进去了,片刻之后又走了出来,冯桥桥用有些酸痛的右手,在他托盘的纸上写了几个字。 小厮恭敬的收起。 “把这张纸给你家公子看,他知道我的意思。”说完,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就今日所见,江岁安在江家之所以不爱说话,少吃少喝,是因为江岁宁安排的丫鬟过于苛刻,一个自小长在农家的女孩,若要让她和一般大家闺秀一样,太难,尤其此时江岁安岁数已经不小,她又自小天真无邪,忽然之间换了环境,多了个哥哥,自然生的紧,满心害怕也是应该。 冯巧巧看了一眼威武的石狮子,道:“亮亮在这里真的好吗?”尤其是今儿个看到秦云雅和西京也在,而且似乎和江岁宁很熟悉的样子,她便有些不自在。 冯桥桥道:“江岁宁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不会亏待他。” “那走吧。”冯巧巧道,两人正要离开,江家门口又走出两人。 西京和秦云雅。 “二位美人这是在等我吗?让佳人劳碌,是西京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了,色叔,还不备车送二位姑娘?” 冯桥桥嘴角一抬:“西京公子的马车太过金贵,不是我们姐妹坐的起的,巧巧,我们走。” 秦云雅身后的小丫鬟小声嘟囔道:“知道就好,还想破坏小姐和西京公子,也不看自己什么样儿!” 这话音量不小,西京却当没听到,秦云雅红了脸,嗔了丫头一眼。 * 清风,竹影。 回到家之后的冯桥桥同白氏说了下冯亮的状况,便上山去了。 因为离开的并不久,此时正午刚到。 冯桥桥推门进来的时候,熊震正瞪着院中桌上的荷兰猪大眼瞪小眼。 “你又拿那些草喂它,我不是都说过了吗,你可以喂它吃别的东西,那些草不要这么浪费!”冯桥桥上前,一把抢过熊震手里的篮子。 熊震醒过神来,“冯姑娘,你来了!” “嗯,以后别拿琉璃草喂猪了,这家伙!” 熊震莫名其妙,“这明明是个老鼠,怎么你和老大都说是猪?”他还想着老大到底怎么回事,养只老鼠在家里。 冯桥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将那些琉璃草碎屑放回一边,道:“他呢?” “睡着呢。” 哦,睡觉,似乎是那家伙最喜欢做的事情。 阳光从窗口洒下一地光辉,也炫的他的一身黑衣像是包裹着一层暖光,他一只手支着额头,另外一只手垂在一边,不知是真睡了,还是假寐。 一进屋中,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冯桥桥怔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真的很讨厌,讨厌的让人想尖叫。 他却也很特别,特别的让见过他的人都无法忽视。 而这份特别,也让她,刚开始的恐惧和挑衅,到了今天似乎变了些东西,他到底……有什么秘密?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她也一样,那日知道他是戴了人皮面具,她便留了心思,不去碰触那些秘密,免得引火烧身,可这段日子以来,他对她除了严厉之外,再无其他伤害的动作出现。 她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当然没有犯傻的低头查看,她是好奇他的长相,但以罗烈的身手,只怕他现在早已经感觉到她的靠近! 想到这里,冯桥桥皱了皱眉,转身出了屋。 她前脚刚出门,罗烈便睁开了眼。 空气之中有淡淡的清莲香,那双眼,蕴着深沉的风暴,抿着的唇角绷的更紧,下颚一束肌肉隐隐抽动着。 冯桥桥将妹妹做好的午饭提了进来,放到桌面上,“我知道你醒了,吃饭吧。” 罗烈不动。 冯桥桥叹气上前,摇了摇他的手臂,“喂——” 她的手还没碰触到他的胳膊,罗烈忽然翻身坐起,害的冯桥桥没了着力点,跌趴在软榻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个男人现在发什么疯?! “你今天去了哪?” 冯桥桥站起身,没好气的道:“我去看我弟弟也要和你打报告吗?暴君!” 罗烈嘴角扯了扯,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道:“我说过,午饭自己做!” “我手腕不能施力,今天是巧巧做的,她手艺也很好,你快吃吧,吃完了告诉我今天该做什么。” 罗烈转过头来,深邃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很平静,却比往日更让她无措。 “你……你看什么?”冯桥桥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下自己,很好,没有衣衫不整。 而罗烈的反应,却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他提起篮子,将食物带到了院中,递给熊震,一言不发的出门去了。 冯桥桥莫名其妙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了?” 熊震显然也不在状态内,看着手中的食物有些拿捏不准,老大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垂头丧气的进了厨房,将冯桥桥用的那只精致食盒拿了出来。 “冯姑娘,这是你的午饭。” “哦。”冯桥桥走到近前,打开一看,是莲子粥和枸杞红枣糕,味道很轻很淡,但是看着颜色就知道很好吃。 “他怎么了?”冯桥桥坐在桌前问道。 熊震吃着到口的免费午餐,半晌才回了一句:“可能生气了。”以往老大生气似乎都是这个表情,不过这次好像比以往气的厉害? 可能吧。 冯桥桥蓦的瞪眼。 生气?有没有搞错,她又不是受气包!把气撒在她身上干嘛?不过是叫他起来吃饭而已,这几天叫过无数次也没见他这个反应啊,难道又是起床气? 冯桥桥瞥了一眼狼吞虎咽的熊震,眼珠儿一转。 “你跟你老大好久了吧?” “二十年了。”嗯,这个青笋炒的可真脆,真好吃! “你肯定认识四方公子吧?” “当然。”唔,这个大概是茶树菇吧,滑溜的他差点把舌头也吞下去。 “你家老大是四方公子之一吗?” “怎么可能?” 噢!为什么连大米饭都感觉比往日的可口?难道是因为平时吃的太难吃了? 冯桥桥眯了眼。 怎么可能?可能是,还是可能不是? “你家老大不叫罗烈。”这句是肯定。 “那是——”熊震反射性的答应,然后忽然反应过来她问了什么自己答应了什么,蓦的全身僵硬站起身来。 “你……你套我的话!” 冯桥桥摆了摆手,“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我只是提问,没要求你必须说,我也没逼你,不算套!” “你……”熊震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色阵青阵白。 冯桥桥微微一笑,提着那只精致的食盒下了山,既然罗烈不在,没人教她,在这也是浪费时间,熊震这里估计也套不出什么话了,还不如回家去的好,罗烈生气,估计是因为早上没送早饭? 嗯,那明早早些来送饭估计就好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山路深处,熊震才面色发白的捂住了嘴,徒劳无功的挽救已经丢失的信息。 冯姑娘太精灵古怪了,吃个饭就被套了话,看来他以后得离她远点,免得以后被主子大卸八块。 只是回想起方才老大的脾气,不由叹气:哎,这冯姑娘怎么还是学不乖?老大分明是只吃她做的饭,她妹妹做的不会碰啊,她还带来,老大能不生气吗?! 至于,罗烈到底在气什么,估计也只有罗烈自己知道了。 今天也许流年不利。 当冯桥桥一进家门,就看到冯巧巧一脸着急正要出去。 “怎么回事?” “四爷爷被四奶奶打破了头。” “什么!”冯桥桥怔了一下,这几天冯巧巧虽然还是去送饭,但是鉴于四奶奶的情况,也不好进去,没想到第一次接触到四爷爷的消息,竟然是这个。 “我也去。”冯桥桥将食盒放在了桌上,连忙跟了出去。 两姐妹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围观,邻里们靠在周围,一人站在正中,扶着受了伤的四爷爷,面色焦急。 “四奶奶,您别这样!” 冯桥桥一看,那人正是冯英英,本来要动作的冯巧巧忽然停住不动了,冯桥桥有些玩味,也站着不动。 四奶奶本就是个癫狂的,哪里是你叫她别动她就别动的!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的,给老娘滚远些!”说话间,一盆污水泼洒过来,邻里们大惊失色,纷纷避让。 冯英英力大无穷,抱起四爷爷往后一跳,也躲过了那盆污水,倒是站在一边的周氏,反应不及,被泼了个正着。 “四婶儿!”周氏面色铁青,想发火又无处发。 “你你你你你,还有你们,都给老娘滚,站在老娘门前想做什么?老娘告诉你们,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老娘是不会卖女儿的,老娘不会!不卖,混蛋,你们这群王八蛋,疯子……” 今天是第一次,冯桥桥看到了四奶奶的模样。 她穿着粗布衣裙,披头散发,隐在头发间的脸忽明忽暗,但依旧可以看得出来面目十分狰狞,伤疤横布,眼角斜拉到了额角,红紫一片,是烧伤。 冯桥桥吸了口气。 这样的面貌,十分可怖。 四奶奶歇斯底里的骂着,精神已经涣散,她坐在原地,排斥所有打算靠近她的人,只要一有人动弹,便立刻操起手边的菜刀要砍人,但她似乎也害怕什么,没人上前她便坐在原地叫骂。 邻里显然是见惯了,十分嫌恶的瞥了两眼,便都离开了。 “娘!”冯英英背着四爷爷上前,对周氏道:“您没事儿吧!” “没事,就是被这个疯……”她本想说疯婆子,但看邻里没有走远,住了口,“就是教了脏水,回去洗洗就是。” “嗯,那我们走吧。”冯英英道,说完,转身就要回家。 周氏目瞪口呆:“你背着你四爷爷去干嘛?” “你没看到四爷爷受伤了吗?现在待在家里还指不定怎么样呢,我当然是背他回我家找许大夫来看!” 周氏张了半天嘴,似乎忘了该说什么。 半晌之后,才慌忙追了上去,急道:“你这丫头咋回事!家里那个还要死不活的,你怎么又背一个回来?一天光照顾伤病了,你爹又是个醉鬼,你是叫我去打柴吗?!” 远远的,冯英英的声音依旧高亢:“不用,我早上已经上过山了,打了五捆柴,够用一个月的!” “就是有了柴你也不能一直往家里背陌生人啊!” “他不是陌生人,他是四爷爷!” “你这个丫头……” “……” 争吵声远远的传了过来,冯桥桥姐妹俩站的远,她们并未看到。 此时,冯桥桥走到那土坯门口,嘴角微抽,这个冯英英,其实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除了对于罗烈这件事情死心眼了点。 “走吧,冯英英死心眼的厉害呢,三婶肯定不能把四爷爷丢出去,她家有空屋可以住,到时候再请了许大夫看,会没事儿的。” “嗯。”冯桥桥点头,两人刚走了两步,冯桥桥忽然停住,“她们家离的不远,我们过去一趟吧,顺便看看,要是能见到那个要死的家伙,把他手里的药袋子拿过来,那还是罗烈的,另外看看四爷爷的伤势,也告诉冯英英一声,艾艾想她了。” “那行,我陪你去吧,免得冯英英脑门一热又要动手,你可就要挨揍了!” 冯桥桥好笑的摇头,忽然感觉这样的生活真是不错。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冯英英家门口,三人向来不对,冯桥桥便敲了敲门。 门是开着的,周氏从里面冲了出来,“又是怎么了?这还要不要人活了,养个闺女不让人省心,真是……”话还没说完,她便看到了门口的姐妹二人,闭上了嘴。 自冯艾艾离开到现在她都没再见过这两人。 “有事吗?”周氏道,常言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 “来看看四爷爷。” 周氏眉一嗔,道:“我家英英和那个疯婆子揪扯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出现,现在才来,是想接了四叔过去拣现成便宜,要那几亩茶田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 冯巧巧皱眉道:“三婶,我们只是想看看四爷爷怎么样,有事跟冯英英说,没别的意思。” 周氏尖刻是出了名的,立刻反驳道:“你又想打我家英英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她的眼睛肿了两天才消——” “原来冯姑娘上次受伤是被英英姑娘打的……”许秋白站在门外,几人身后,淡淡道。 冯巧巧手心一颤,转过脸来有些不好意思:“许大夫,你来了。” “嗯,每天中午都过来帮那名伤患针灸。” 冯桥桥心中为冯巧巧的反应有些无奈,上前道:“麻烦许大夫借一步说话。”说着,看了周氏一眼,上前。 许秋白挑眉,见她动作,很识时务的跟着她走远了几步。 冯桥桥道:“四爷爷也伤着了,老人家身子不好,劳烦你帮忙看看。” “还有吗?”许秋白道。 “见了冯英英跟她说艾艾想她了,要是想看艾艾,就来问地址,巧巧知道。” “还有吗?” “那个伤患身上有个药袋子,是罗烈的,你帮我拿出来。” “还有吗?” 冯桥桥瞪了他一眼,许秋白面色玩味,又问了一次:“还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那两个字,咬得有些重,冯桥桥有些尴尬。好吧,许秋白可是在帮别人做事儿,这么使唤人确实不太对,可是让她去和周氏纠缠,她也不想去。 “谢谢。”说完这两个字,冯桥桥冲冯巧巧招了招手,大步而去。 许秋白微微一笑,转身走向门边,冯英英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许大夫……我不是故意和冯巧巧打架的!” “嗯。”许秋白应了一声,提着药箱进了屋。“是哪躲着我的两天吧?” 冯英英尴尬道:“嗯。” “知道了。”许秋白不再说话,直直进了屋。 * “我教你百花膏的做法。” 冯桥桥领着妹妹到厨房一边,放着琉璃草和药材的地方。 冯巧巧愣了一下,道:“你真教,我还没想到给你什么好处!” “我手腕现在肿着呢,你给我的好处就是帮我做饭,可以吧!”冯桥桥笑道。“再说了,我说的给好处的事儿,可是你绣东西的花样,跟这个东西没关系。” 这话刚一出口,冯巧巧面色再次酡红。冯桥桥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是中毒已深了,但是看许秋白的样子好像对这个妹妹并没意思,这可怎么办…… “你说……我绣什么好。”冯巧巧当真问了起来。 冯桥桥扯着嘴角,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想,试探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许大夫……”不喜欢你怎么办?可是这话怎么说的出口?人人都知道不该把感情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可是做起来那么难,冯巧巧是她妹妹,总不能跟她说她觉得许秋白没看上她吧?! “许大夫怎么了?”冯巧巧道。 冯桥桥心中思绪转动,接道:“我完了帮你问问罗烈,许秋白喜欢什么,投其所好总是对的,要不一不小心弄个他不喜欢的,不是找不自在。” “你说的也对。” 能拖就拖吧,理智告诉她,现在就该跟冯巧巧把话说清楚了,但私心里她又舍不得这个少女受那样的刺痛,冯巧巧的性格执拗,那次她已经说过许秋白的身份问题,她都毫不在意,只怕说再多,也已经没用了。 罢了,有些事情,总要自己去体会的。 冯桥桥一边教冯巧巧怎么配药采花,也告诉她花在哪个位置找,心中却还在想这件事情。 情殇对于这样的少女来说,太痛了些。 冯巧巧也跟着白氏学过些制作胭脂花膏的方法,只是配料和方式不一样罢了,她又聪明,学这个也不是难事。 冯桥桥从头至尾都在纠结那件事情,本想做饭给罗烈送去,但手实在提不起来,若是带了冯巧巧的过去,只怕又是不吃,只得作罢。 这一夜,冯桥桥睡的格外不安稳,翻来覆去,今天的好多事儿一直在脑海之中打转。 好不容易才睡去,罗烈又来梦境里纠缠,同样霸道又不可理喻,瞪着她像是她欠了他几百万,他提着她,靠近她,并倾下身子……正在这时,他的脸变成了冯巧巧的脸。 冯巧巧面色痛苦不堪,瞪着远处的某人,“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看不到呢?” 梦境到了这里,冯桥桥被莫名其妙吓醒。 天还蒙蒙亮,腹部传来闷闷的疼,冯桥桥皱起眉头,到厕所去察看。走出厕所时,漂亮的小脸上蒙着一层阴影。 这下可好了,啰嗦事儿一件件,她每个月的受难日又来报到了。 抱着小腹,冯桥桥趴回床上,用棉被把自己卷成一团,在里头发出要死不活的呻吟。 V5你受伤了? 晨光乍泄。 秦家胭脂阁中,秦云雅对镜梳妆,身后的嬷嬷丫鬟站了一地,捧着托盘伺候着。 “小姐,今天和西京公子去哪玩?” 秦云雅微微一笑:“今天阮哥哥有事要忙,我们不出去了。” “哦,那为什么小姐还是起这么早……” “你这丫头,六哥昨儿个回来了,我们该去看他才是,牢里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哎。” 丫鬟皱着鼻子道:“西京公子也真是的,明知道公子是您的哥哥,还把公子丢到大牢里去。” 秦云雅手下一停,侧着头道:“别胡说,阮哥哥是公事公办,六哥光天化日强抢民女,阮哥哥当时在场,要是不处置了,以后茶山百姓会怎么看他?”丫鬟不以为意,“我看他就是看上那两个丫头了!” 叮当。 秦云雅原本握在手中准备带上的步摇放到了梳妆台上,发出一声脆响,丫鬟猛的警醒,“奴婢该死!”随着这一声,咚的跪了下去。 秦云雅沉默的看着院外的水莲花,半晌,勾唇一笑,“起来吧,看完了六哥,还要去酒坊瞧瞧呢,飞凤酒我可得亲自监督着。” 丫鬟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腿还有些发软。 自家小姐平日里虽然笑脸迎人,但不代表她没脾气,而她的脾气,每次提到西京公子和某位姑娘之时,便会当场发作,她真的不懂西京公子有什么好,除了长的好看,声名狼藉,和不少女子牵扯不清,在京城之时就是出了名的,更是四方公子中最无情的一个。 上次在天香楼中,小姐分明是被那两个村姑戏弄,可西京公子居然视若无睹,小姐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又怎么能看得下去?! “小姐,姓冯的那两个姑娘,是秦府名下的佃户,我们为什么不……” “掌嘴。”秦云雅站起身来,淡淡道,清涟的眸子看不出情绪,丫鬟咬了咬牙,自行扇了两个耳光。 “小姐!就算你还是要处罚蝶柔,蝶柔也要把话说清楚,那两个姑娘太放肆了,西京公子对她们好像不一样。” 秦云雅接过嬷嬷手中的团扇,嘴角一扯,“他对哪个女子不是特别的?” 这么多年以来,除了他的亲生妹妹,他对哪个女人,是不特别的? 蝶柔一噎,道:“那两个姑娘还是害得六少爷受伤的元凶。” “行了。”秦云雅走出闺房,道:“六哥伤成那样,有什么也得等他好了,再说了,这次的事儿本来就是六哥的不是,阮哥哥那么处理也没有不对,对了!前几日我让你准备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早已经准备好了。” 秦云雅点了点头,“嗯,另外再准备一份,送到江家去吧,给他们的小姐,江岁安。” “是小姐,还剩下一份要送去哪?” “阮伯母寿辰快要到了,另外一匹送去给阮伯母,再帮我准备绣线,看了六哥回来,我再绣一副百寿图。”秦云雅步子一停,转头看了一眼丫鬟蝶柔,道:“你这身衣服太旧了,改明儿找师傅来,给你做两身吧。” 蝶柔一瞬间怔了一下,欣喜的跟了上去。 * 他在看她。 黑眸追逐着她,存在感是那么强烈,那道目光是质疑是打量,还有些纠结着莫测的挣扎。 冯桥桥提着篮子站在门口,抬起下颚,用冷若冰霜的表情,不悦的瞪着他。 他的目光,她见的多了,但从未有今天这样的怪异,像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又像是恨不得砍他自己几刀。 “吃饭了。”冯桥桥不情愿的道,提着篮子放到了桌面上,这早饭,还是她叫醒了冯巧巧来帮忙烧火做的,希望这个家伙不要无中生有,鸡蛋里挑骨头。 她一动作,小脸一白,心中咒骂了一声,怎么这个身体是这样子的,她以前月事来的时候从没疼过,这却疼的她差点哭爹喊娘,非要紧咬住银牙,才能忍住即将出口的闷哼。 罗烈察觉她的怪异动作,凝眉瞥了一眼,丢下书本走上前来,刚到三步境内,面色微变。 血腥味。 “你受伤了?” 这一路走来都没怎么疼啊,她还走的很小心,怎么才弯了下腰就这么痛!冯桥桥吸了口气,很缓慢很缓慢的站起身来,挪到了窗边的软榻,小心的靠了上去,然后,发出虚弱的声音:“你吃你的饭,别来烦我。” 她不寻常的声音,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怎么了?” “我快死了。”她维持着虚弱的声音,痛的要死不活,小腹像是有人用刀子在戳,现在甚至连呼吸的时候都会感觉到痛楚,她拉过薄被抱紧,根本没时间理会罗烈。 她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豁的,她怀中的薄被被人拽走了,一只手揪住她的后领,将她提到了他面前。 冯桥桥倒抽了一口气,面色惨白的看着他,甚至额头还滑下了冷汗,“你这个家伙,到底要干嘛!”她扭着他的手臂,愤怒的道,小腹的胀痛已经让她的心情够恶劣了,这家伙居然还这么野蛮。 罗烈不理会她的怒气,大手迅速扣住她的下巴,锐利的目光审视她的脸色,将痛的死去活来的她丢到自己怀中,另一只手捏上她的细腕。 他不在发问,直接落实自己的猜测,亲自检查她是否有什么不对。 现在的冯桥桥也没有力气再去跟他揪扯。 “我不太舒服,痛的快要死掉了。”她没好气的道,咬紧了牙关,“求求你高抬贵手,今天别找我的麻烦了。” 沉默永远是他的主旋律,罗烈双手轻易的抱起她,回到软榻上,将她扶靠在自己怀中,把脉的结果,除了气血两亏之外,没有别的征兆,他浓眉紧皱,问道:“你哪里痛?” 冯桥桥瞪着他,咬着唇,却说不出话来。 见她不说话,罗烈似乎非常不耐烦。 “快说。”他严厉的道。 “不要。”冯桥桥低咒一声,这太可耻了,那么隐密的事情,怎么好说给他听? 细微的火焰似乎在罗烈的眸中燃烧,他嘴角忽然一勾,冷道:“你不说,也行。”他懒得再问她,眼眸有些阴翳的看着她,忽然伸手去碰她的腰带。 冯桥桥吓了一跳,连忙扣住他的手腕。 “你干嘛!” “你不说,我自己看!”他理所当然的道,不将她的小力气放在眼里,冯桥桥痛的厉害,本来力道也不大,眼看着他将自己腰带解开要掀开衣襟,本来发白的小脸爆红,冯桥桥瞪大了眼,“我没事!”并想要躲开。 “闭嘴。”罗烈听而不闻,将自己的行动贯彻实施。 熊震张着嘴站在门口,“老大,你们要不要先关个门什么的,大早上就摆这幅姿势,让我这种光棍看,简直天理难容!” 黑眸蓦然瞪了过去,熊震冻在当场,噢,这眼神,真是冰力十足! 罗烈一把拉过薄被盖上冯桥桥身上。 熊震嘿嘿干笑连连,匆忙转身离去,就怕走的慢了会被老大当场乱刀砍死,老大真是开窍了啊,这么多年来不近女色还以为他有毛病呢,看来不是没毛病,只是对象不合适罢了。 冯桥桥乘着这一个瞬息连忙将自己的衣衫拉好,“我没病!你别再来了,我也没有任何隐疾,我也没受伤,我绝对不是讳疾忌医!”她连忙声明。 罗烈蹙眉,直接无视,依旧伸手去抽她的腰带。 冯桥桥抱着被子死也不可放手,罗烈耐性用尽,直接出手在她腰间一点,冯桥桥目瞪口呆,软软的朝着罗烈怀中到了过去。 这是什么?点穴吗! 罗烈哼了一声,将她放回榻上,动作十分轻柔,像是怕弄疼了她似得,然后,他弯身蹲在榻边,拉掉薄被。 “喂!你要干嘛!” 他不语,将薄被丢到一边,再次凝神把脉。 冯桥桥松了口气,可正在这时,只见罗烈浓眉紧皱,将她手腕放在榻边,大手又伸到腰带上。 “别……我没病!”她脸色晕红,动又动不了,只能祈求这个家伙有点人性,不是真的要脱她衣服。 但很显然的,罗烈在这件事情上十分坚持,没得商量,充耳不闻依然固我。 “你你你你你这是非礼!男女授受不亲……喂——” 腰带被解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中衣,罗烈面不改色的去解中衣结带。 冯桥桥心中大急,忍无可忍,一句话滚在舌尖老半天,终于超罗烈用力吼道:“我月事来了!” …… 咚! 院中扎马步的熊震一个拐子跌了过去,竹屋内,一阵死寂。 “你方才怎么不说?”罗烈瞪着她,黑眸之中没有半分尴尬,倒是怀疑居多,月事,会让女人这么痛?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这种事你叫我怎么跟你说?聪明点的大夫都猜得出来是怎么回事,非要我这么丢人的大喊出声,你才知道我……”她气急败坏,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十分无奈,可这一个转头,竟然看到院中的熊震膛目结舌,一脸见鬼的透过窗户在看她。 她发出困窘呻吟,知道颜面全都丢光了。 “你没骗我?”罗烈眼睛一眯,对这件事情持怀疑态度。 回过神的熊震走到窗前,微推开窗户,干笑半晌,说出令人惊骇万分的提议:“其实……老大,排除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可以亲自求证。” 老大多年独身一人,看得出来非常在意冯姑娘,才会这样霸道不讲理,侵略是他的本性,冷酷严肃早已经成了习惯,他真的很想看看,当老大心仪一位女子的时候,会成为什么样子。 听到求证两个字,冯桥桥全身僵硬,好吧,她被点了穴,即便不僵硬也动不了,她瞪大眼睛,脸颊粉红,结巴道:“你……你别乱来,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他真的跑来查证,她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罗烈一眼不发的看着她,神色莫测,半晌,才起身去药柜,却也没解开她的穴道。 冯桥桥松了口气。 熊震皱眉道:“老大,要不要我去请许公子来看看?他平时经常出门诊病,应该知道怎么治疗。”不像老大,整日里研究医术却很少动手救人,这种“病”,也不知道他行不行。 “不想待就给我滚!”罗烈粗鲁道,泼了熊震一盆凉水。 熊震捂脸看戏,退了几步。 罗烈从药柜之中取出朴素的绸包展开,只见金光乱闪,这绸包之内,数十只细长金针。 他虽医术超群,但这种病却是第一次遇到,他两步走到软榻边,蹲下身子,冯桥桥看着那细长金针,后背有些发毛,小手想要捏握成拳头,但又动不了,僵硬道:“你……你先给我解穴!” 金针入肉的感觉,她害怕,罗烈见她面色发白,嘴角颤抖,心中一沉,右手抚上她的腰间,穴道立时解开,冯桥桥慌忙往后缩了两步:“没有吃药就好的方子吗,一定要挨针?!” “你这样多久了。”罗烈冷冷问道,也没有出手去拉她。 多久?她怎么知道! 罗烈见她一脸茫然,嘴角紧抿,“过来。” “必须扎针吗……”冯桥桥紧咬牙关道。 罗烈看着她,一言不发。 冯桥桥呻吟一声,就知道,这针是一定要挨了,也罢,疼一次总比以后每个月都疼的哭爹喊娘好。 她视死如归的将手伸了出去,拉过薄被按在腹部,薄被上有很淡很淡的药草香味,缓解了她紧绷的神经,这气味似曾相识,她没有转头,用力的嗅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这药材味,就是时常在罗烈身上闻到的闻到。 罗烈起身坐在榻边,除去她的布鞋和袜子,将宽宽的裤脚拉到了膝盖处。 冯桥桥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有些失速,他倾身时候,发丝滑过她的脸颊,带起些许酥麻,当他的指尖碰触到她的小腿时,心跳滞了一下。 冯桥桥暗骂自己发花痴,就算这个男人现在十分关心她,但她也连他的脸都没见过,会有这种反应真是丢人! 她蓦的转过头去,脸色发白的揪住眼前的衣襟,没有发现,自己揪住的,是罗烈的衣袖。 看着她的动作,罗烈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柔光,忽然开口道:“不会疼的。” “嗯。”冯桥桥小声应道。 罗烈蹲下身子,捏起一枚金针,冯桥桥只是感觉小腿有些酸麻,愕然转头,发现一枚金针已经扎入了小腿穴道。 他的手法十分巧妙,差点让她反应不过来。 罗烈见她看过来,停下动作,道:“疼?” 冯桥桥回过神来,“没有,不疼,有些酸。” “嗯。”罗烈继续下针,这次,冯桥桥没有别过脸去,仔细的看着他下针的动作和姿势,暗暗记住,当他扎到第三针的时候,冯桥桥忍不住问,“三阴交穴道不是在小腿胚骨内侧吗?为什么你要扎三针下去?”这一点,她看了医术可是说的清清楚楚。 罗烈头也不抬道:“你倒是有些记性。” 冯桥桥撇了撇嘴,“抄了几十遍,我能记不住吗?” 话刚说完,罗烈也扎针结束,“坐着别动。”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冯桥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竹屋门口,纤细的柳眉微颦,看着自己脚上的三只金针,忽然有些别扭的红了脸。 这个臭男人! 罗烈离开的时间并不久,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便回来了,院子里的熊震终于结束了看戏的命运,提着手中的药材浓眉高挑,不敢相信老大叫他去熬药。 罗烈几步走进屋内,冯桥桥正在歪着头看他,“你去干嘛了?!” 他不语,走上前来蹲下身子,先将三枚金针一一拔出,才道:“将这药吃下去。” 冯桥桥看着他手掌之中的黑色药丸,捻起一颗塞进嘴里,忽然面色扭曲。 好苦。 现代她身体很好,也吃过西药,从没见过这么苦的药,简直是要人命,而且那种苦,并不是碰触舌尖之后就消失不见,随着药丸咽了下去,不单一路苦到了胃里,口中那阵苦味迟迟不退,分明是入口即化。 “怎么了?”罗烈皱眉问道。 冯桥桥摇着头,不愿开口说话,免得被他知道她怕苦,又多了一件可以挖苦的事情。 罗烈点头,弯身抱起她,动作十分自然。 冯桥桥徒然腾空,吓了一跳,连忙双手攀住他的肩膀,撅嘴瞪着他。 罗烈抱着她,走到了床前,放了上去,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月事,居然会让人痛成这样,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女人的经病,心中焦急,还专门去师弟那里拿药。 他不容拒绝的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冯桥桥别扭道:“谁要盖你的被子,臭死了!” 他抿唇不语,起身离开,正当冯桥桥有些诧异他的离去,甚至反思自己是不是说话太刻薄的时候,罗烈去而复返,手臂上挂着一条白色锦被,他拉过床上原来的被子,将手中的新被子丢到了她身上,一个转身,将手中的旧被子,放进了衣橱之中。 冯桥桥闭了嘴,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分了,罗烈走到床边坐下,不发一语的拉过她的手腕,不着痕迹的摩挲。 也不知道是药效的关系,还是昨夜睡的不好,她觉眼皮沉重,在清淡的药香之中,原来的烦心事似乎越来越远,沉沉睡了过去。 罗烈坐在一边,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了她一会儿,才从她怀中拿出帕子,浸湿了,回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腕,将那手腕之上让他烦闷的清莲味擦掉。 对,他三番两次放在她手腕上的指尖,并非在把脉,而是探查。 他的医术何等高超,虽然这种女性疾病他没接触过,但也不需要三番两次不断把脉,是那右手腕上的清莲香味,打乱了他的思绪。他皱眉擦拭,直到那些味道消逝不见,他从将帕子丢到了水盆之中。 熊震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一边龇牙咧嘴的不停换手:“烫死了烫死了——” 在看到罗烈忽然转过脸来的时候,熊震涨红着脸,喊不出一个字,连忙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他瞥了一眼熟睡的少女,识相的闭了嘴。 “出去。”罗烈道,听得出来刻意压低音量。 熊震点头离开,不由抬头望天,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给人家当奴才也就罢了,天天忍受主子的冷眼,他还得死皮赖脸待在这里,真不知道主子这是要玩到什么时候,不过看这情况,等回京城的时候,只怕会多一位夫人才是。 她的眼下有明显的暗影,罗烈皱眉,出手点主穴道,才扶着她靠在自己怀中,端起药碗抵在她唇边。 这动作,可以说绝对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做,显得十分笨拙,差点将药汁撒到了冯桥桥的衣服上,他低咒一声,又从厨房之中找来小勺,一边扶着冯桥桥,一边将药汁灌了下去。 她的眉毛紧皱着,无言抗议着苦的要死的汤药,一丝药汁从她嘴角滑下,顺着她的下颌,滑过脖颈,溜入了她的领口…… 罗烈看着,忽然觉得喉头一紧,微微倾下身子,靠在了她的脸前,却又止住了动作。 若是君子,不该做如此轻薄动作,但,想到她手腕骨伤处的清莲玉露,罗烈面色一沉,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他看着她莹白的小脸,珍而重之的啄了啄她的唇瓣,柔软的触感让他心中一暖,却也尝到了那苦的要人命的汤药,他皱起了浓眉,抬起头来,将冯桥桥放回了床上,拉好被子盖着。 熊震站在门口,将自己主子的一系列动作看在眼中,待到罗烈出门之际,跟上前去,道:“要去查查吗?” 罗烈停下步子:“查?” “查……”自然是查冯家,可是这话他不敢说了,因为罗烈站在台阶上,并没像以往一样丢过一对冷眼来吓唬人,而是留了背影给他,孤绝的,挺拔的,如苍松劲柏,让他想要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多事!”罗烈淡淡道,又浇了熊震一盆凉水。 * 药庐 西京摇着扇子百无聊赖的看着许秋白配药,一会皱眉一会叹气,间或挑眉诧异和不屑低嘲。 许秋白道:“没想到你也来了茶山。” “装的太久是不是不会说人话了?”西京低笑着,说出口的话却嘲讽至极,“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来了。” 许秋白听而不闻,继续手下动作,“你没看到我有多忙?每天病人无数,实在分不出时间注意你,再说了,你有美人儿注意就是了,要我有什么用?难道你现在转了性子,喜欢男人?” 如此惊世骇俗的话,他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西京忽然怪叫出声,“你别把你的爱好强加到我身上,天下谁人不知你喜欢的是男人!?” 药庐外的脚步一僵。 许秋白也听到了那脚步声,眼中精光一闪,好笑的看了西京一眼:“我喜欢有什么办法?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只能躲到茶山来。” 不闪不闭,竟然是承认了,药庐之外的人脉息大变,僵了半刻,竟然小跑着离开了。 * 冯巧巧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药庐之外听到这样一串言论,她今日本是鼓起了勇气,来看看许秋白,因为自从那日之后她已有好些时日没见过许秋白,可刚走到药庐外,她便听到那个娘娘腔的声音,没的坏了她的心情,正在考虑要不要进去,却听到,许秋白竟然承认他……他…… 龙阳之癖。 她喜欢了三年的男人,原来喜欢的是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都是这个该死的娘娘腔,如果不是他在这里,许大夫不会说出这些话来,她不知道,即便这份爱慕埋在心里,也不至于被伤的如此彻底,这一阵,她什么都没做,就输了个彻底。 原来,他是认识西京的。 原来,他来茶山,是因为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 原来,他真的不叫许秋白。 她知道了。 坊间流传,京城有四方公子,风流俊逸,看他与西京熟悉的口气,又喜好男色,那只有一个可能—— 楚心弦。 他是四方公子中的北辰公子,楚心弦。 这一刻,她自嘲的笑了起来,她发现,她心中居然欣喜多过悲伤,因为她终于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了! * 索万听着他们的话,嘴脸一阵扭曲。 西京唰一声打开扇子,道:“我家大美人过几天过寿,你要来看看吗?” “作为你的特别‘情人,’我想,送个礼物,人还是不去了,免得老夫人看到我气的一命归西,让寿宴变成葬礼。”许秋白淡淡道。 “也是,同时准备寿宴和葬礼虽然不麻烦,但是难免宾客来不及转换心情,弄的冷场可就不好了。”西京悠悠道。 索万感觉自己呼吸急促,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来,虽然他早已对这两人的大逆不道司空见惯,但见他们居然拿自家夫人的寿宴开玩笑,也十分经受不住,也许,以后出门他还是不要跟的好,免得被这几个家伙气的少活好几年。 西京体贴的为老仆打着扇子,“你这个家伙,什么情人不情人的,看把色叔吓成什么样了?” “别装了,直说吧,我还忙着呢。”许秋白瞥了一眼,吐槽道。 西京打了个哈欠,貌似十分勉强的开口:“哎,看了几年不见,你对我真的是没感情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许秋白好笑道:“快说吧,再废话,指不定要出人命。” “那家伙和冯家的丫头咋回事。”西京也看到了索万的表情,挑眉,不再逗弄,直言道。 许秋白眼光一闪:“哪个家伙?冯家哪位?这山上可到处是姓冯的,符合丫头这个词的也不少,比如,刚刚跑掉的那位。” 西京摆了摆手,懒得和他浪费时间:“你这家伙,几年不见,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我说的是你师兄,和那个身上带蛇的丫头。” “哦?”许秋白挑眉:“我倒不知道,那条蛇居然带在她身上了。”不用多说,他自然猜得到,能带着罗烈的那条蛇,又姓冯,被称为丫头的人,只有那一位。 “那是,那条蛇,可是赚了我两百两银票,真够狠的。” 许秋白微微一笑,隐藏在温文尔雅下的,是一抹鲜少有人察觉的狡诈,“山上,离我的住处很近,事实上,他方才还来过,就在你进门的前一刻。” 西京挑眉:“我怎么不知道?” “八门金锁阵。” 西京怪叫出声:“搞什么?居然把阵摆到这里来!” “只有他想见的人,才能走的进去,他不想见的人,永远也无法走进他的住处,你要是想见他,我劝你别白费功夫了。”许秋白道,这几年他上去过无数次,都走不进去,那个人,可是出了名的死心眼。 西京哀怨的瞅着窗外的竹林,“那怎么办呐,清嫣快来了……” “她来了,你带她去见江岁宁,不就好了么?” 西京不顾形象差点哀嚎出声,“我这个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也是个死心眼的,要是她早些移情别恋,至于闹到现在这么僵?” 移情别恋? 许秋白心中一叹,是啊,若是阮清嫣移情别恋,事情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阮清嫣二十未嫁,那个人离开京城,上了茶山,不知怎的,他心中忽然有些疲累,意味深长的道:“找我也没用,你劝劝清嫣吧,若是那人喜欢她,不会把这事儿晾了五年。” 西京沉默不语,这,是个沉重的话题。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西京站起身来,摇了摇扇子,忽然飒爽一笑,端的是风华绝代,他几步上前,靠近许秋白,用扇子遮着两人面颊,低声道:“几年不见,其实很想你,记得有时间来找我,抚慰下我受伤的心灵。” 许秋白眼角抽搐了一下,带着最温雅的笑容,用十分有礼的表情道:“快滚,不送!” 西京夸张的拍着胸口似乎十分悲伤,身后的索万一个踉跄,完了,公子男女通吃的毛病又犯了! 走出药庐的西京神清气爽的摇着扇子,正要打算离开,忽然被草丛之中的某处吸引住视线。 绿竹笛。 西京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弯身捡起,左右打量了下,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药庐。 做这种东西,可是这个家伙的长项。 * 晚阳。 冯桥桥睁开眼,看着不怎么熟悉的帐顶,猛然做了起来,口中还泛着苦意,让她想起了早上发生的事情,面皮一红,翻身下床,袜子和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拿到了床边,冯桥桥穿好下床,果然觉得不怎么痛了,眼儿一抬,她看到罗烈握着一卷书册,靠在窗边软榻上翻看。 腹中一阵空荡,发出细小的哀鸣,冯桥桥尴尬的抬头,果然见罗烈意味深长的看了过来。 “看什么!我一天没吃饭,当然会,会……”后面的话,却也有些不好意思。 罗烈将书放回桌案之上,抬手,对她勾了勾手指。 那动作,万分邪魅还带了些许玩味,冯桥桥一瞬间脸色更红了,“你当你在叫狗呢!” “过来。”罗烈道。 “走不动,我痛着呢。”冯桥桥没好气的别过脸去,想到早上他和熊震的一唱一和,心里气闷的紧。 罗烈闻言,翻身下榻,一步步走了过来,阳光从他背后射入屋内,将他衬的更为高大英挺,冯桥桥忍不住退了一步。 “你干嘛!” 罗烈上前,一个弯腰,将她横抱入怀中。 “你走不动,我没得选择。”那话说的,好像是她在逼他一样。 “你可以自己走过来,没人要你这样……”她嘟囔道。 罗烈是沉默的,尤其是对待她的时候,除了沉默,更多的话语,不过是嘲讽挖苦,有的时候,便是冰凉的命令,但他这段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却在在的表现出,他在用一种特别的方式照护她。 她并非无知女子,私心里也并不排斥这样的接触,毕竟,被这样出色的男人悉心照护,很难让她心如磐石,可,那张人皮面具却像是一道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坎,死守着某处的安宁。 眼前的面貌已经算是人中龙凤,面具下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他为什么要戴面具,他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他对她的这些,难道也是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表象吗? 她的表情深沉,罗烈探查不出里面的深意。 他将她放到了软榻上,拿住一只药袋递了过去,“每月这个时候,每天吃一粒。” 冯桥桥醒过神来,接过,闻了闻:“还是那苦的要死的东西?” “不是。” “哦。”冯桥桥应了,又低头闻了闻,却分辨不清楚到底用了什么药。 他又再看她。 用那种莫测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冯桥桥晃荡着小腿别过脸去,也躲过了他的目光,让她十分别扭怪异的目光,她看到桌上的竹篮,站起身来,走到了桌边,罗烈的视线也便跟到了桌边。 冯桥桥暗暗呻吟一声,不是吧,这要看到什么时候? 她浑身寒毛直竖,提起篮子,头也不转的道:“我饿了,回家吃饭去了。” 罗烈慵懒的躺会软榻之上,也没阻止她,熊震已经提了精致的食盒到门口,“老大算的真准,冯姑娘果然醒了,喏,吃饭吧!” 冯桥桥斜眼看罗烈,他已经继续翻书,像是方才的注视不存在一样。 冯桥桥松了口气,还好,别再这么看她,再看下去,她每天不用做别的事情了,只要躲他就是。 饭菜还是热的。 一份粥,一份胡萝卜,一份红枣枸杞点心,还有,两个猪蹄。 冯桥桥挑了挑眉,想起自个儿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妈妈曾经准备了一堆东西,除了苹果鸡蛋,还有猪蹄,只是没想到,这个冰块一样的家伙,居然也有这个想法。 她提着篮子,冲罗烈晃动:“我回去再吃,走了。” 她已对他有了好感,还是少在这里的好,免得还未认清他的真面目,便先行沦陷,朋友们失败的恋爱和婚姻告诉她,恋爱是一场拉锯战,谁先认真,谁便输了。 “明日采药。”当她快要走出院子之时,一声冰冷的命令传来,冯桥桥没好气的翻着白眼,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罗烈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山路深处,才回头继续看书。 冯家 冯巧巧坐在屋顶上,看着茶山竹海,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眸,却深沉的厉害。 冯桥桥站在院中,“喂!” “你回来了,我们去做百花膏。”冯巧巧轻松的跳了下来,走上前去,也不容冯桥桥拒绝,便拉了她进了厨房。 厨房内,晚饭已经做好,冯桥桥看着妹妹的脸色,有些尴尬道:“今天没来得及问呢,明天我帮你问问罗烈,许大夫到底喜欢什么,到时候你绣了给他就是。” 冯巧巧僵硬的笑了笑,背着光,冯桥桥没看到。 “对了,今儿个柳嬷嬷来过,送了鞋子的尺寸来,让你画个样儿我们做一双配那件寿袍的绣鞋,娘亲现在还在看选什么花样,要不你也去看看吧!” 冯桥桥眼前一亮,这生意是自动送上门来了,“说价钱了吗?” 冯巧巧笑道:“五百两订金,我是真没想到,一双鞋能值这么多钱。” “东西的价值在于拥有他的人,其实寿袍还是绣鞋都是廉价,但穿的那人位份高了,东西也就昂贵了。” 冯巧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快去弄吧,要不赶不及送去了,柳嬷嬷说了,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后,她派人来取。” “那好,先喊娘出来吃饭,吃了饭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白氏正站在厨房门口,摇头道:“早听到你俩在说话了,得了,快端出来吧,你爹还说巧丫头爬上屋顶干嘛呢,原来是瞅着你回来说绣鞋的事儿,一双绣鞋五百两,这可是我以前想都没想到的事儿。” 冯桥桥吐了吐舌头,“现在想也来得及。” 白氏嗔了冯桥桥一眼,忽然看到她手中食盒,道:“这是……” “哦,这是罗烈给的——” “冯姑娘在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门口之处有一中年男子站立,恭敬问话。 V6抵抗温柔 来人三缕长须,身着一袭灰黑色长衫,慈眉善目,竟是那日见过的秦家总管。 冯桥桥怔了一下,有些诧异道:“不知秦总管找的是哪位冯姑娘?” 白氏本来还有些疑惑的神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大变,站在厨房门口,冷声道:“秦总管只怕是走错了们,我们家如今已经没了茶田,和秦府没有丝毫关系!” 她是听说过那次秦云明找女儿上酒楼的事儿,一来最近事儿较多,冯海又受伤了,二来当时没什么事儿,便没有再提过,不过,心中早已对这件事情起了芥蒂,可惜她终归是温婉的性子,即便是现在带着火气,口气还是存在潜在的卑微和臣服。 秦总管面色一阵尴尬,想起那日情况,老脸挂上愧疚颜色,不过也是眨眼功夫,“二位冯姑娘,秦公子命老奴来给二位姑娘送礼。” “真是好笑,我们不过是普通采茶女,秦公子贵人事忙,怎么会有心思为我们送礼物?我看娘说的没错,秦总管的确是走错了门。”冯桥桥道。 秦总管招了招手,身后两个小厮抬着箱子上前,放在院内,额头还带着汗珠,想来是一路抬上山来的,“那日天香楼的事情公子多有得罪,昨天公子身子好了些,立即吩咐老奴来为姑娘奉上薄礼道歉,本来公子该亲自来,但公子的身子现在还不适宜上山,所以……” 后面的话没说,大家也猜得出来,冯巧巧那日下手不轻,只怕秦云明还下不了床。 冯桥桥走上前去,歪着头打量了下那只箱子,正当白氏和冯巧巧诧异之际,只见冯桥桥两步上前伸手就要揭开箱子上的封条。 “你要收下!?”冯巧巧面色一变,上前阻止她的动作。 冯桥桥转头看了妹妹一眼,很平静,冯巧巧立在原地,手中的动作却依旧是阻止,秦家的礼不能接。 冯桥桥一笑,对着管家无奈道:“您看到了,不是我不想要,我妹妹不让我收,您是见识过她的本事的,下手那么狠,我可不想断鼻梁。” “你——”冯巧巧气急,“我怎么可能对你动手!?” 不过,这话显然是不具备太多说服力的,因为按照以前冯巧巧内敛沉稳的脾气,对秦云明也是不该动手的,秦管家沉吟道:“冯姑娘不收,老奴回去没法交代啊!” 冯巧巧道:“有什么没法交代的,大叔,你这些年来对我们也算是照顾了,我心里清楚您的好,秦公子是您的主子,那天的事情我不怪你,但这礼物,我们绝对不能收。” 冯海和白氏将她教育的很好,无功不受禄。 冯桥桥无奈的后退一步,白氏上前道:“是啊秦管家,这东西我们真的不能收,这无缘无故的……”白氏到底是见识过人情冷暖,心中明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和这样的富户打交道。 秦总管见三人的确不是说笑,皱了皱眉,为难的道:“可否请冯姑娘借一步说话?” 冯桥桥挑眉,上前,冯巧巧看了一眼,皱眉跟了上去,白氏看着,心中微微焦虑,两个女儿到底是年岁轻,万一这礼物有什么猫腻,那可怎么办? 秦总管心中松了口气,三人走出大门,秦总管上前道:“不瞒二位姑娘,这礼物,其实我是家小姐劝说少爷送来的。” “你家小姐?” “是,云雅小姐前些日子才从京城回到茶山,知晓了少爷的荒唐事儿,在看少爷的时候,劝说少爷为二位姑娘道歉,云雅小姐……”后面无非是些夸赞的话,冯桥桥没仔细去听,只是回想起两次见到秦云雅的状况,不得不说,她是个滴水不漏的大家闺秀,第一次见面之时,她们姐妹二人对秦云雅颇多芥蒂,让她在西京面前出了丑,此时想来,也许是她们二人当时太过敏感想太多? “如果二位姑娘不收,老奴真的难以交差,小姐是诚心诚意向二位姑娘道歉,难道二位姑娘是不接受吗?”秦总管终于说完。 冯桥桥想了想,这位老管家,也算是滴水不漏,只怕拉他们来外面说,也是为了保住那个荒唐少爷的面子,她拉过冯巧巧,道:“我不会收,你不要插嘴,看我的。” “喂——”冯巧巧没明白她的意思,就见她转身向管家走去。 “秦管家,这礼物我收下了。” 白氏慌忙上前,刚要开口,却见冯桥桥丢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登时松了口气。 秦管家大喜:“没听见冯姑娘说什么吗?来人,把礼物给冯姑娘抬进去。” 几个小厮领命上前,正要抬起箱子,冯桥桥忽道:“还是免了吧,秦管家,你也知道我们家贫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我现在呀,迫不及待想看看秦公子为我们送的礼物了。” “这……”秦总管怔了一下,这小姑娘虽口中说的这般低微,但表情却分明是感兴趣的样子。 “怎么?不能打开吗?既然这样……娘,我们这里有没有寺庙之类的,我们去请个神台,把这箱子供起来吧,免得秦公子不开心又做点什么别的事情。” 白氏一听,微微一笑:“茶山后有个茶神庙,巧巧,你这就陪你姐姐去吧。” 冯巧巧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们的意思,僵硬的接道:“那快走吧,路程不段,免得来回一趟用的时间过长,天黑了呢。” “嗯。”冯桥桥转头,看着愣住的秦管家,微微一笑:“秦管家,能否为我姐妹二人让个路?” 秦管家豁的回过神来,“不是,冯姑娘留步,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可以打开,可以打开!”话落,指挥两个小厮道:“还愣着干嘛,快把箱子打开!” 小厮慌忙上前,三两下便拆开封条打开箱子。 砰。 箱子一开,冯桥桥不由笑的更甜了。 箱子内,上等云锦,包装精致的茶叶,以及打造考究的小箱子,这些礼物,都是两份,看的出来,是为他们姐妹二人准备。 冯桥桥上前,打开其中一只小箱子,里面是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都是同样的两份,冯桥桥拿出一个制作简单大方的翠竹簪子,仔细打量了下,道:“我喜欢这个。” 秦总管的眉头细不可查的皱了起来,哪知他还没来得及鄙视这贪慕虚荣的女子时,冯桥桥又拿出另外一只翠竹簪子,左右比划,抬头道:“礼物我收下了,不过,秦公子受了重伤,礼尚往来,剩下的东西就抬回去吧,当是我们姐妹二人送给秦公子的礼物。” 秦总管怔在当场,这说来说去还是不收啊! “冯姑娘,这——” “秦总管难道是嫌弃我们姐妹二人的礼物太轻,入不了秦公子的眼吗?”冯桥桥冷道,平平一句,将秦管家的话堵了回去。 冯桥桥深吸了口气,拿着手中的簪子走到神色郁闷的冯巧巧面前一比,将原来她头发上的梅花簪子拿了下来,对着秦管家道:“要不这样吧,我们身无长物的,若是秦管家嫌弃我们的礼物,我妹妹这支簪子也送秦小姐做个礼物吧?”说完,她还天真的眨了眨眼。 小厮们不由露出鄙夷神情。 秦管家自然不能拿着那支簪子回去交差,可是却心中明白,这小姑娘,骨子里聪明这些,挥了挥手,指示下人抬着东西走了出去,临去前,别有深意的看了冯桥桥一眼。 “唔……可算走了,喏,这个漂亮吗?”冯桥桥深吸口气,转头将簪子递给冯巧巧。 那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翠竹簪子,簪头四片竹叶横陈,大小位置恰到好处,冯桥桥本是眼前一亮,便拿了过来,冯巧巧,则是看着眼前的簪子怔了一下。 这样的颜色,这样的气质,和那人真的很像。 白氏上前来,打破了怪异气氛,道:“行了,你这丫头,吓了我一跳,以后可不能这么玩了!”说着,从冯桥桥手中接过簪子,给二位女儿戴上,仔细一看,不由笑道:“这才像一对儿姐妹花,别跟个欲火就着的炮仗似得见面就吵。”她不知道的是,这对姐妹虽然现在也有口角,但是已经很少真的置气,有些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变了。 白氏和姐妹二人一起摆饭吃饭,冯巧巧见家人如此亲和,最终还是掩下了心中的难受。 一晚上都是在研究绣鞋花样,冯桥桥总资金独特的理念和见地,在冯巧巧的帮助之下,绘出了一份精致图样。 还是以金丝银线为主,却用彩虹七线为辅,绣成如意图样配合折枝花草的黑色缎面,高贵典雅,不失大气。 夜晚,姐妹二人回房睡了。 天气渐暖,冯桥桥又因为白日里在罗烈那里睡的太多,也不是很困,只是闭眼假寐。 月上柳梢头,屋中的冯巧巧翻来覆去,睡不安生,摸索着床头的衣服,猛然间动作一僵,豁然翻身坐起。 笛子呢!? 她面色微变,今日心情本就郁闷,连晚上画东西也是迷迷糊糊,此时方才发现一直挂在腰间的竹笛消失不见,那东西,那东西…… “你在找什么?”冯桥桥就着月光看到她的动作,疑惑的问。 “笛子。”冯巧巧头也不抬的答道。 冯桥桥凝神细想了会儿,道:“我看到你的时候好像已经没了笛子。”见她诧异的看过来,冯桥桥又道:“你平日里都挂在腰间,下午我回来见你跳下屋顶的时候,该是没带着才是。” 冯巧巧脸色一变,下床穿衣。 “这么晚了,你要出去找?” 冯桥桥也爬了起来,冯巧巧手脚利索的穿好衣服,几步便奔了出去,冯桥桥心中郁闷,但也看的出来,那支笛子只怕有不一样的意义,要不然她也不会是这种反应,连忙穿起衣服,跟了出去。 冯巧巧动作利索的爬上了屋顶仔细寻过之后,没有收获,冯桥桥站在下面,也在院子里帮忙寻找,正当冯巧巧跳下屋顶,打算出去寻找之际,爹娘卧室的灯忽然亮了起来,白氏关心的问话传了出来:“你们这么晚了不睡觉,在做什么?”话音落,白氏披衣走了出来。 冯巧巧急道:“没什么,只是找个东西!” 白氏点了点头:“有什么东西白天在找吧,这么晚了还是不要跳上跳下,夜里暗着呢,看不清楚,危险。” 冯巧巧僵立当场,她想去找寻笛子,可是又怕母亲担心…… 冯桥桥上前道:“娘,您去休息吧,我们是找白日里那个梅花簪子,都没出门应该是在家里,白天再找。” “嗯,快些睡吧,桥儿明天不是还要上山去吗?别耽误了给罗兄弟做早饭才是。”冯桥桥嘴角抽了一下,点头应是。 白氏关门进屋。 冯巧巧看着院外的山路,心中十分着急,冯桥桥叹了口气,道:“先去睡吧,娘还醒着呢,你现在跑出去,她会担心的,再说了,这么黑,不但危险,就算要找也看不到了……” 冯巧巧不敢站在院内让母亲担心,只得与冯桥桥两人回到了屋中,她人虽然躺在了床上,但眼睛却一直看着屋顶,思考自己今天听到的话,整夜都没有一个别的动作,脑中一片空白,或者说乱的彻底,回想了很多事情,直到天明,她依旧瞪着屋顶,找与不找,其实是没什么关系的。 早起,冯桥桥抹上清莲玉露,不得不说,这药的效果十分好,只是涂抹一日,她手腕的红肿就消退不少,不仔细看,根本都看不出来。 她看了一眼床被整齐的另外一张床,起身进了厨房。 厨房内,冯巧巧正在做早饭,前后忙碌着。 “我来做早饭,你去找笛子吧。”冯桥桥上前,打算接手,哪里知道冯巧巧转过身来,对她笑了一下,道:“天虽然亮了,露水还大着呢,现在跑出去回来脚会冰,等会再去吧。” 冯桥桥一想也是,只是见她笑了起来,想着这丫头,多笑笑其实是蛮漂亮的,于是赶紧将昨天的食盒拿过来,开始做早饭。 * 从冯桥桥家中到竹屋之中,只有一条山路可走,如今,这条山路的隐秘处,站了一对主仆。 “公子,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看?直接过去问冯姑娘不就是了?” 西京摆了摆手:“你真是个老糊涂。”他悠悠道,索万僵了一下,哀怨道:“你每次都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要是能问,我们也不用在这里等着。” “昨天北辰公子不是都说了吗?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看!那间竹屋永远都在,我们看的见,可不管我们走多少次,永远都走不进去,这还不够吗?” “有些事情,要亲眼见过才能信。” 索万垂下头,想了想,道:“就算冯姑娘能上去,那也不代表什么……” “你错了。”西京敛去嬉戏和玩闹,第一次锁起了好看的长眉,道:“他,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他是经历过地狱的男人,不是真正放在心里的女人,是不会让那女人靠近一步,更遑论亲自教授她医术。” “是吗?”索万的声音淡了下去,可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都不该放弃清嫣小姐这样的女人啊…… 冯桥桥浑然不觉自己被人盯着,提着食盒如往常一般进入竹园,同院内的熊震简单交谈。 “走吧。”西京平静道。 “这可怎么办?”索万有些着急,如果真是这样,那大小姐怎么办? “在我们看到那条蛇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西京道,其实,今日这么大早来到这里,不过是为了再次证实罢了。 “老奴回去立即给小姐传信,让她马上赶来。” 要是她来,就能改变什么,那这个男人只怕也不值得她等这么多年了,西京展开扇子,一边轻摇着,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竹笛,如幽潭的眸子,闪过一丝狡狯。 “在睡觉?”冯桥桥下巴点了点竹屋,问道。 熊震点头,眼角却一直瞪着食盒中其实看不见的早饭,暗暗咽着口水,手中还握着大扫把,和他高大结实的形象及其不符。 “哦。”冯桥桥点头,拍了拍竹屋的门。 “进来。” 冯桥桥推门而入,罗烈今日还是没起床,冯桥桥像没事儿人一样,提着食盒往桌上一放,就打算去做别的。 “过来。” 内室响起一声冰冷的命令,冯桥桥皱眉,正要无视他的命令,忽然感觉黑纱内有人影闪动,她转头一看,罗烈穿着黑色中衣,从纱帐之中走了出来,脚上还套着靴子。 冯桥桥上前,刚要说话,罗烈错过她的身子直直走到了窗边软榻上,冯桥桥伸出的手指僵在当场。 又是那股味道。 罗烈的步子怔了一下,便转身洗漱,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那双黑眸,却暗沉了起来。 气氛有些尴尬,冯桥桥清了清喉咙,道:“不是说今天要采药吗?” 罗烈不说话,只是很细致的洗漱着,用一方细帕擦拭着自己的手脸,并倒入一种香味很淡的液体,将那块手帕也清洗干净,冯桥桥一直看着,忽然觉得那手帕很眼熟。 她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帕子绣功并不怎么样,只能说,看得过眼而已—— 啊! 绣着云朵的粉红色手帕,那不是前几天她和娘一起学刺绣的时候做的吗?冯桥桥双眼一瞪,连忙两步上前,“小偷!你偷我的东西!” 罗烈动作自然的清洗手帕结束,转身坐到软榻前的一只圆凳之上,抬眼看她:“过来。”这两个字,较方才更为深沉,且包含了不易察觉的冷意,冯桥桥无端打了个寒噤,想起昨日,深怕自个儿忤逆会让这个男人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小声的嘟囔道:“过去就过去,谁怕你啊。” 她不情不愿的慢慢挪了过去,罗烈便一直看着她的动作,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毒蛇盯住的猎物一样,浑身起鸡皮疙瘩,冯桥桥刚开始还豪迈的跨了一大步,到了后来越走越慢,尤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像是要把人吸了过去,刚毅的脸上面无表情,神色莫测,这样的神色,她自认识他以来从没见过。 “啊——” 在她走到还离罗烈两步远处,罗烈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右手腕,将她拉了过去,姿势及其不雅的跌趴在罗烈的腿上。 他一手拉着她的手腕,一手扣住她的腰间,虽然动作十分野蛮,但也没伤到她分毫。 “痛?”他问。 “废话!”冯桥桥白着脸道,不但手痛,还腰痛肚子痛呢! 罗烈的嘴角僵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扶着她的腰,将她放到了自个儿腿面上,冯桥桥攀着他的肩膀,额头隐隐有冷汗滑下,昨日诊疗只是让昨天不那么疼,今早虽然没有昨天那么疼,但剧烈动作还是会有影响,尤其是…… “你没吃药?”罗烈眯起眼问道。 “太苦了……” 罗烈下颚一束肌肉抽动,手指骨节喀拉一响,冯桥桥吓了一跳,这……没吃药是要对她动手吗,又发现自己和他的姿势,手下意识的冲着他肩膀一推,而罗烈早已经知道她细嫩如陶瓷,深怕下手过重伤着她,也只是轻扶,这一着不在他的预计范围,冯桥桥便从他腿面上掉了下去。 但罗烈是什么人,反应迅速的往她腰间一勾,挽救了冯桥桥屁股着地的命运,也彻底将她抱在了怀中。 冯桥桥撞进了罗烈怀中,挺翘的鼻尖首当其冲,一阵生疼。“痛……放……放开!”体虚气弱,说话就有气无力,说是叫骂,倒更像是低哼。 罗烈不语,抬起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笨拙的抚过发红的鼻尖,一下又一下,细茧摩挲着细腻的皮肤,做着无言的安慰,他手上清淡的药香味,也传入了她的鼻尖,冯桥桥一阵尴尬,昨日才想要保持距离,今儿个就坐在人家怀中做这种暧昧动作。 “我没事,你放开!”她握住他的手臂推拒道,手下肌肉纠结结实,她白皙的小手挂在他的胳膊上,与罗烈的黑色中衣,黑白分明,视觉效果明显,分明什么都没做,可她忽然觉得脸上火烧,豁然收回了手。 “不放。”他低头,在她耳边低语,明明是冰冷的口气,却炙的她反射性的一缩,心头颤动,七手八脚的想要下来。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一句话,冯桥桥僵在当场,她知道,这个男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是现在囚控着她,到底想做什么? 罗烈有力的手掌滑过来,揽住她的腰,呼吸吹拂在她的发梢,带来酥痒的感觉,另外一只手覆上柔软的小腹,她的身子一颤,可却没有太多惊慌的感觉,他的触摸,感觉不到任何粗鲁和野蛮,也没有*的侵略,反而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坚定而徐缓。 “我……”他突然的温柔,让她十分尴尬,尤其现在的姿势,更是别扭万分,脸上浮现淡淡红晕。 “闭嘴。”同样的讨人厌的命令,却有着灼热的吐息,缭绕在她耳边。 她别扭了一下,见他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治疗她的疼痛,真的没有再说话,一股暖流自他粗糙的指掌处渗进小腹,暖了小腹,她的疼痛和不舒服似乎被一点点吸走,这样温暖又霸道的怀抱,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有时候,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一个温柔的动作来得让人心动。 屋中,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 她闷声道:“是内功吗?” “嗯。”应和的调子不高不低,却也是第一次正面承认自个儿会武。 冯桥桥觉得心中有些甜意泛滥开来,一发不可收拾,自我告诫过的某些东西似乎越来越远,遥不可及,罗烈依旧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压在她小腹的手掌,才收了回去。 他拿起洗的干净的手帕,执起她的手腕,一遍一遍的擦拭。 冯桥桥满脸晕红的看着他,感受着他的温柔,不知不觉之中,视线又锁到了颈上某处,表情一滞,她心中思绪万千,细嫩的手指,鬼使神差的探了出去,抚上罗烈的脖子。 她感觉到手指下的男人僵了一下,于是,慢慢的收回了手,垂眼不语,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能急于一时,也不能主动过了头,她是聪明人,罗烈也不蠢,这个暗示,已经很明显。 罗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仿佛刚才那一下僵硬不存在,“不是将我的药都拿走了,还抹这个做什么?” 冯桥桥回过神来,“那些药……”她都给了那个满身刀伤的家伙!这话,她不太说的出来,小心的瞥了罗烈一眼,见他疑惑的看着她,只得抿了抿唇,“没了。” “嗯。”罗烈应是一声,从桌上拿起一只白玉瓶,看着和那次送给她的手膏很像,“我自己可以!” 冯桥桥声明,他却不理,拔掉塞子,将药抹上擦的干净的右手腕。 那味道很淡,像是层层云雾之中包裹着的香味,努力嗅闻却又总追赶不到那股味道,冯桥桥翻了翻眼皮,道:“这是什么,花香味吗?” “天香迷花。” “哦。”冯桥桥点了点头,小腹也不是那么痛,“天香迷花,名字很好听,茶山有吗?” “有。” “不是说要采药……你,你放我下来。” 她不是豪放女,就算为他的温柔震动,却也十分不自在。 罗烈将手腕上药的动作结束,抬头仔细打量着她,见她左转右转不看他,勾唇一笑,忽然执起她的下巴一低头,碰了碰她的唇瓣。 冯桥桥脸色大红,僵在当场,她她她她她她刚才看到的,会是这个家伙的笑容吗,这个家伙也会笑吗,她眼睛出了问题?可更让她震惊的是,罗烈,吻了她,如果,那叫一个吻的话。 罗烈抱起她,走回床边,本来因为那清莲香有些郁闷的心情,此时终于大好,而且,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一旦这个小丫头害羞起来,便会自发自动的闭嘴不语,想到这里,忽然一愣,心情…… 他的心情。 他已经好些年没有心情这种东西了,无情无趣,成了他的本能。 他摇了摇头,甩开突如其来的情绪,将冯桥桥放到床上,拿来金针之后,自个儿也坐在床边,“药呢?”他问。冯桥桥道:“袖袋里。”声音有些小,有些别扭,别过脸去,将药拿出来递了过去。 屋中响起一声轻哼,那似乎是男人的笑声,罗烈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给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要吃。”冯桥桥一听,大窘,豁的收回小手,倒出一粒,管也不管的吞了下去。 可丢到嘴巴里之后,才想起这药有多苦,可是罗烈就在面前,她正要当做毫不在意的咽下去,却忽然怔住,表情有些疑惑惊喜,赶紧咽了下去,道:“你换了药吗?” 不然,为什么不单不苦,还很甜呢。 “加了蜜糖而已。”罗烈还没说话,倒是一直扫地的熊震不情不愿走了进来,那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代替罗烈回答了那个问题,昨儿个老大等冯姑娘睡下之后,命令他快马加鞭,去弄了蜜糖回来,他还以为要做什么,搞了半天是要制药,弄蜜糖也就罢了,还不准在本镇卖,害得他跑到差点断气,看来,悠闲的日子太久了就是不好。 冯桥桥瞥了熊震一眼,想起昨天的事儿来,狡黠一笑,道:“看到出来大熊帮了不小的忙,多谢你啦。” 熊震无故感觉背后一凉,赶紧转身该干嘛干嘛,“我出去练拳!”只是走了出去之后,又有些莫名其妙:奇怪了,又不是老大的眼神,干嘛害怕成这样? 冯桥桥回头,正好看到罗烈弯腰似乎想要为她脱鞋,面皮一紧,连忙躬身道:“我自个儿来。”说完,也不理会罗烈的表情,赶紧脱了鞋袜,自动掀起裤脚,知道他是要针灸了,在意识中,脚,是比手更让人尴尬,更不愿让某个男人碰触的地方。 罗烈抬眼看着她,追逐着她的任何一个小动作,从头至尾,一直到她起身正襟危坐,才怜了目光,从针囊之中取出金针,开始今天的针灸。 冯桥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却没像昨天一样别过脸去,而是仔细的看着他下针的动作,她知道,罗烈针灸的本事独一无二,她现在要不看不学,才真是超级蠢货。 冯桥桥仔细看着他的每一个举手投足,只是,才看他扎进一枚金针,注意力就开始涣散。 视线,从金针移动到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大手移动到他结实的臂膀,回想起自个儿握着他臂膀之时感觉到的结实肌肉,暗暗思考这肯定是这个家伙把她抱来抱去轻松如常的原因,长长的睫毛忽闪,她眼儿滴溜溜的从手臂上移到脖子,不由又想起那里的玄机,暗自懊恼当初怎么不揭开来看看,若是看到了,现在也不会这么纠结,接着,打量的视线,又从脖子,转到了下颌,方正的下颌上,有一小块皮痂,男人,有点皮痂也没什么,但是这一小块皮痂的位置,十分碍眼。 冯桥桥皱着眉,伸出了手。 “怎么了?”在她的手即将要碰触到罗烈的脸颊时,罗烈忽然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呃……”冯桥桥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自个儿方才看的太过仔细,竟然真的伸出手去,只是看罗烈那表情,说不清楚只怕不行,诚实道:“你脸上有东西。” “哦?哪里?”罗烈挑眉,侧着脑袋,身后长发便从肩头滑落,掉在了冯桥桥的手上,触感不错,让她忍不住摸了一把。 “呃……下颌。”她回过神来,据实以告,罗烈眼角一动,道:“你帮我擦掉吧。” “我……擦掉?!”冯桥桥瞪大眼,“那个,你找个镜子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我是男人,没镜子。” 冯桥桥一噎,没好气的道:“院子里有水缸,你可以照着水缸看呀。” “那成什么样子?”罗烈挑眉,“况且……”话还没说完,只听院中砰的一声,接着,哗啦啦一阵乱响,冯桥桥不用看,也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熊震嘻哈道:“啊!我不是故意的,时间长没练拳脚,手脚有些生疏,不小心将水缸打破了,老大!我现在去买水缸,您和冯姑娘慢慢擦——”话一说完,还带着了解的嚣张笑意。 冯桥桥眼角抽搐,勉为其难道:“你靠过来点,够不着。”这家伙,分明是故意的,昨儿个怂恿罗烈……亲自检查,今儿个就打破水缸逼得她亲自给罗烈“擦拭”,这仇她是记下了! 罗烈闻言,果然坐着靠前几步,冯桥桥端起他方正的下颌,瞪着那处皮痂,伸出食指小心的将那处皮痂抠了下来,道:“这样子看着顺眼多了。” “是吗?”罗烈低语,抬手握住了冯桥桥想要收回的小手,“真的顺眼多了?” “呃……嗯。”冯桥桥发出一个单音,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罗烈自然不许,握着她的手摩挲他的下颌和脸颊,“真的顺眼了很多?别的地方没有需要休整的吗?” “没、没有!” 冯桥桥结巴道。 此时的罗烈轻勾着唇瓣,对她微微一笑,那笑意,张狂也邪魅,他伸出两指,挑起她的小下巴,将她不断后缩的头颅转了过来。 冯桥桥别无选择,只能抬头望进那潭深不见底的眼波之中,他的指掌因为常年练武,细茧遍布,指骨有的地方似乎受过重创,后来长好了也有些别扭的畸形,他的拇指摩擦过她的脸颊,体温,随着他的碰触,渗透进了她的肌肤,熨烫了她才淡去红晕的脸颊。 “你很美。”他徐缓的说道,如火视线略过她俏丽的眉目,她美?不,她的长相她自己清楚,离美还是有差距,哪知,罗烈的话没说完。 “你的眼睛,很美。”他弯了唇角,似乎故意要将她吓坏,想要一天便将这些年没有过的表情补回来。 冯桥桥僵硬道:“谢谢。”女人,不管任何时候,都是希望被人欣赏的,尤其是此时,被他欣赏。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细腕,凑近口鼻之间深深吸了口气,道:“天香迷花,很香。” 他的唇是冰凉的,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碰触了她的手心,让她反射性的一缩,她想逃,想退,可她心中更明白,这个男人不会让她退。 现在,他到底想怎样?今天,她已经用了太多的心思去抵抗他的温柔,此时心房频临松弛状态,他……不会是要吻她吧? “丫头。”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独自思考。 “做什么!”她勉强拉起自制,对着他硬声硬气道。 罗烈勾出了一个真诚的笑意,倾身凑近了些许,并不说话。 冯桥桥深吸口气,缓和自己过快的心跳,冷声道:“你这个大叔不会是看上我这丫头了吧!?” “其实。”他缓缓伸手扣住她的腰间,用更缓慢的声音道:“女人,吹熄了灯都是一样的。” 冯桥桥眼前一黑,只觉前世今世多少年的教养都被她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所以,这个混账男人做了这半天的暧昧动作就是为了表达这句话吗?她费劲心里的抵抗他的温柔,而他在做了这些之后,居然对她说出这种话! “王八——”她气得顶冒青烟,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就要开口当面问候他祖宗十八代,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才一张开嘴,直觉一股带着清淡药香的味道漂浮而过,她小嘴微张,动弹不得,那最后一个字说不出来,身子反而软软的往床柱倒去。 宽厚的大手一伸,在她的小脑袋撞上床柱之前,握住了她的肩膀,她的头抵靠在他的肩头,手还维持着伸出去的姿势,只是那双眼眸却燃烧着愤怒的野火。 这个混蛋!居然在说了那种话之后还点她的穴?让她这样无力的靠着他,简直大逆不道,然后,他接下来的动作,让她眼眸之中火苗越烧越旺,有燎原之势。 罗烈握住那只想要抽打他的小手,冰冷道:“随便打人的习惯并不好。” V7家中琐事 她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夜的时间,就会让一个冷言冷语的男人,变成这幅邪魅危险的样子,动手动脚成为习惯,她曾经以为这个男人绝对是天底下最死板不知变通的臭男人,酷着一张脸的冰块男。 可是,如今—— 混蛋,给我解穴! 她以眼神怒骂,小嘴还因为刚才点穴微张。 罗烈轻笑,抬起一只大手,托着她的下颌,合上了那张微张的嘴,执掌却没离开她的脸颊,“你的眼睛,真的很美。”他细语低喃,神色变的莫测起来,他看着她气的晕红的小脸,气定神闲的抬起手,用拇指摩挲着她的眉眼,一下又一下,那动作,因为细茧,有些微痒,温柔却坚定。 冯桥桥心中一跳,却也气的够呛,哪里还管什么美不美的,死死的瞪着他,飞起无数把眼刀,要是眼睛可以杀人,罗烈绝对已经千疮百孔。 “睡吧。”他无视她的怒气,将她抱放回床上,在她的瞪视之下,若无其事的从衣橱之中取出昨日冯桥桥盖着的新被子换了上去,也在她的瞪视之下,抬手点住某处穴道,冯桥桥不甘心的闭眼。 以后绝对不会来这个下流坯子这里! 冯桥桥恨恨的想着,无可奈何的沉睡过去。 “老大……” 罗烈起身披衣,穿戴整齐。 熊震站在门口,看着走屋内走出来的罗烈,有些拿捏不稳他的心思,他跟着罗烈早已经多年,却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逗弄和戏耍一个女子,这本是好事,可却无端让他有些不安。 “水缸买回来了吗?”罗烈回复成原来的冰冷模样。 熊震干笑两声:“没打碎。”开玩笑,他可不想背着水缸从别的镇再跑一趟,刚才不过是制造了些声音而已。 罗烈转到桌前吃早饭,纯黑色的衣衫更是将他的气势衬托到了极致。 “老大……真的不用查吗?” 罗烈吃饭的动作不停,却也没有开口浇他一桶凉水,只是一语不发的吃着早饭,熊震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躬身退了出去,直到熊震消失在院内,罗烈将最后一口脆饼吃下肚去,才将视线调回床上。 暖暖的朝阳撒入屋内,照射着床榻上的人安静沉睡。 查?有什么好查的。 * 阮府书房 “宴客的请帖已经发了出去,因为今年刚到茶山,所以只请了几位相熟的老朋友,但也有些乡绅和有名望的富贵人家已经送来了礼物。”索万尽职的将下人禀告上来的事情汇报。 “哦,既然送了礼物来,那就补发请帖过去。”西京的桐骨扇不雅的插在领后,书桌之上摊开一张宣纸,供他随意挥毫,唔好久没拿画笔了,真是不顺手。 “公子您为夫人准备的礼物今天早上到了,您看?” “拿去给她看。”又不是给我准备的,要我看什么? “流水席要摆三天三夜,到时候会来很多人,为了安全起见,我和赵捕头已经商议过了——” “嗯,好,我知道了。”啊!这个位置是什么东西来着…… “老奴也送了信给两位小姐,两位小姐飞鸽传书——” “嗯,行,你看着办。”不太对,看来还得把那东西拿出来看看才是。 “秦小姐的礼物也到了,夫人说她蕙质兰心,希望少爷——” “记住了。”西京不耐烦的挥挥手。 索万皱着眉头,十分不认可的道,“公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我听不听都没什么要紧,关键是你安排好了就成。”西京可有可无的道,不过这也是实话,说了半天都是通知他该怎么做,完全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需要他拿主意的。 “公子……” “行了,我知道了,江岁宁的帖子送了吗?”西京画下最后一笔,收起宣纸道。 “还没。” “嗯,现在给他送去吧,顺便将这东西也送去。”说着,拿起桌上一只精致锦盒,笑的有些高深莫测。 索万心里打了个突,飞快的看了西京一眼,“呃……” 西京将盒子递了出去,姿态懒散的躺回了太师椅内,双脚自然而然上了桌,“想看就看,我没说不能看。” 索万眼角抽了一下,忽然有些迟疑要不要看,但他家公子办事就是邪乎的厉害,你不看他非要让你看,你想看他到未必要你看,总之,按他的指示办事总是不会错的。 索万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只看了一眼,神情诧异,“这……这不是我们那天捡到的吗?” 精致的小木盒之后,躺着一只碧绿的翠竹笛。 “和请帖一起送去给他。” “为什么?” 西京展开扇子,有气无力的道:“生活太平静,总要有些波澜才有意思。” 索万心中一突,聪明的不再多问,拿着东西办事去了。 * 她在生气。 “桥儿,今天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吗?”白氏担心的问道,自从女儿中午回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那张脸表明了生人勿近。 冯桥桥闻言,抬头一笑道:“没事儿,只是在想绣鞋的事情。”没事儿才见鬼! 从昏睡中醒了之后,她二话不说的拿起篮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间竹屋,罗烈似乎是不在的,熊震也只是嘻嘻哈哈的看了她两眼,没多言,可那表情,却比说了什么更让人气愤,显然他早上将罗烈和她的互动看在眼里,只要一想到罗烈魅惑的表情和自己不争气的反应,她就火气上涌,他对她温柔的举动的确是事实,可是他脸上那张皮也是事实,也许,远离是个办法。 “别着急,绣鞋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白氏信以为真,以为冯桥桥的确担心绣鞋的事儿,安慰道。 “嗯,我知道,娘亲和妹妹的手艺很好,动作也很快,不会耽误事儿。”冯桥桥接道,顺便看了一眼冯巧巧。 冯巧巧道:“木工回去休息了,说有些问题不太明白,想要问问你,你画的图不是很好理解。” “我知道了,正好这几天留在家里帮他们解释解释,我们也去山坳里采些花草,做点东西,等柳嬷嬷来取。” “行。”冯巧巧应了一声。 白氏听她提到柳嬷嬷,若有所思的道:“没想到柳小姐居然就是翡翠阁的老板,这些年,我都没出去,茶山变化大了。” 冯桥桥一听,被勾起了好奇心,放下手中的图纸,坐到了白氏身边,“娘,您认识柳嬷嬷吗?”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想起少年时的一些往事,白氏悠悠叹了口气,而这声可有可无的叹息,更是将冯桥桥的好奇勾引到了天上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后和柳嬷嬷打交道的次数只多不少,自然要多了解一些才行。 “你上次只说她是江南织造的嫡女,我倒不知道娘亲居然原来也和江南织造有些牵扯,娘,你说给我听听吧!” 白氏拗不过她俏皮的表情,刮了刮她的鼻头,边刺绣边道:“说起来,娘和柳小姐,其实也不过是几面之缘,柳小姐出身高门大户,娘亲不过是最寻常的采茶女,哪里有那个机会跟她们那样的人有牵扯?” “她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什么到这里做起了生意呢?”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商人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存在。 “说来她也是个可怜的,江南织造在前些年可是个肥差,为皇家办事,一轮宫廷宴会服饰就有不少银两可赚,可是,皇家的生意哪里是那么好做的?那年皇太后寿宴之后,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忽然间,柳家全家下了大狱,过了不久就将柳老爷托到菜市口斩了首,家里的家丁,男的充军,女的为奴,家产也被抄没干净,柳小姐因为是柳家嫡传,一直关在大牢里,后来,又说柳老爷是被冤枉的,查来查去不了了之,不过,倒是把柳小姐放出来了。” 她毕竟是个山野之人,不懂得朝廷中的一些秘事,好在说的够清楚,冯桥桥也听了个明白,问道:“娘又是怎么和柳嬷嬷认识的呢?” “娘是个孤儿,是被茶神庙里的庙祝养大的,那年庙祝也死了,被人牙子弄到了京城去,在京城的绣坊学的手艺,那时候见过柳小姐几次,因为手艺不错,柳小姐请我帮忙绣过东西而已。” “哦。”冯桥桥点了点头,见她提到孤儿之事,未免引起娘亲的伤心事儿,便不再多话,隔了一会儿,道:“最近这几天许大夫来给爹针灸,我每日只见着爹,也没见着许大夫,他有没有说爹爹身子如何了?” 问到许大夫,就想起想要帮冯巧巧问许秋白的爱好之事,无奈每次和罗烈搞的乱七八糟,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开口,想到这里,有些抱歉,下意识的觑了冯巧巧一眼,冯巧巧动作滞了一下,便接着刺绣。 “他说过了,明天开始便不会再来针灸,因为你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将养个半月左右的样子,就可以坐起来,再过半月,可以下床走路,说到这事儿,还要感谢罗兄弟,要不是他,只怕许大夫是不会每天跑来帮你爹针灸的呢。” 说到这里,白氏果然停下手,看着冯桥桥道:“平时都是下午回来,怎么今儿个这么早就来了?你是不是又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惹罗兄弟生气了?” 生气? 该生气是她好不好! 冯桥桥深吸口气,勉强维持笑意,道:“没有,他今天出门了,最近都不回来,所以我才回了家。” “那就好,你这丫头,虽然性子变了,但说话那口气还是没变,没遮没拦的,得罪了人家都不知道。” “是,娘,我说话会小心的。”冯桥桥无可奈何的道,其实她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十分注意,何尝没遮拦了? 正在这时,门口传开不太情愿的低呼之声:“冯巧巧在不在,出来下。” 这声音,母女三人不会陌生,正是那彪悍英气的冯英英所有。 冯巧巧皱眉,放下手中针线,正要动弹,白氏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别打架!” 想来,是被上次冯英英和冯巧巧两人打架给吓到了。 “嗯。”冯巧巧点头,大步出了门去。 刚吃过午饭,太阳光线真炙,冯巧巧道:“什么事儿。”她们二人也本来多年“交情”,实在没必要矫情的礼貌问候了。 “把江家地址告诉我。” 冯巧巧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屋,从屋中拿出那日江管家留下的纸条,递了过去。 冯英英面色抽搐,“你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我大字不识,还给我这东西!” 冯巧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收回纸条,“翡翠阁左边街道向前一直走,有石狮子的就是。” 冯英英听了却没走。 “还有事吗?”冯巧巧看着她,问。 “我……”冯英英开了口,却说不下去,欲言又止,两人相识多年,这还是冯巧巧第一次见她这么吞吞吐吐,有些疑惑。 这时候,冯桥桥从屋中走了出来,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道,“四爷爷的伤怎么样了?” 冯英英脸上一白。 冯桥桥又道:“也罢,这话等于白问了,有许大夫在,四爷爷肯定没什么大碍的,既然这样,你又不愿意进我们家门,这大晌午的,太阳这么大,巧巧,回去睡会儿吧,下午在干。” “我去洗衣服,你去睡吧。”冯巧巧说完这一句,转身进了屋内。 冯英英瞪着这姐妹两,想起娘亲说过的话,今日四叔家,只怕是冯桥桥说了算的,可是想到自己要说的事儿,又觉得脸上拉不下来。 冯桥桥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冯英英本来就单纯,有什么都挂在脸上,看这表情,分明是有难以启齿的事情,但又不得不说,她们几人向来也没有太多牵扯,能说的无非是四爷爷的事情,毕竟当天她们也是在场的,只是冯英英先动手救了人而已,而此时,她是难以启齿,并非悲伤惊痛,那证明四爷爷肯定的没什么事情,要说的,却是和四爷爷有关的别的事儿。 “不送,慢走。”冯桥桥微笑道,转身打算进屋睡觉。 二、三—— 她在心中默默的数着步子,刚数道三,身后的冯英英忽然道:“站住!我有话还没说完。” “有什么快说,困着呢。”冯桥桥勉强转过身子,似乎十分不耐烦。 冯英英别过脸去,牙齿咬的死紧,道:“你前几天不是找了杨嫂子照顾四爷爷吗?” “是有这么回事。” “那你现在还是请杨嫂子照顾四爷爷。”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冯英英气闷的转过脸来。 冯桥桥皱眉,做思考状,“四爷爷不是在你家待的好好的吗?我上次去看他老人家,你还不让我看呢,怎么现在又来跟我说这个,三婶不要茶田了吗!” 冯英英咬牙切齿道:“不要了!”还要什么要?留了四爷爷两天,她娘便哭闹了两天,让全家不得安生,那个壮汉子还没好呢,总不能把他抬着扔出去吧?不让留那么多伤患,冯桥桥又想着看四爷爷,自然是来问她能不能照顾了,尤其是她找过杨嫂子要照顾四爷爷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 “哦,原来是这样,可是我也不想要茶田,没道理照顾四爷爷。”冯桥桥降低了调子。 冯英英倒抽一口气:“你这是什么话!没有茶田他也是我们爷爷,难道你就知道茶田从来不关心他的死活吗?四爷爷这些年来对你们家那么好,又送果酒又给茶田,他现在受了伤,你反而说出这种话来!” 冯桥桥道:“你们家只想茶田不想他的时候,你怎么不义正言辞的说出这些话来?我爹为四爷爷家中休憩房屋的时候,你们又在做什么?现在才来冲好人,你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她对于爹爹因为修葺房屋受了伤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冯英英一僵,她是知道冯桥桥说话犀利,她也向来不是斗嘴的料,且冯桥桥说的是事实,娘亲的确是在茶田的事儿上过分了些,“冯桥桥,你每天上山,我都不再说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在这件事情上和我争吵!” “你听着,我不是在和你争吵,我只是要你明白,凡事并不是你想怎样便怎么样的,我不是不关心爷爷,只是你太霸道。” “我怎么霸道了?我是拦着你上山了还是拦着你给罗大哥送饭了!”冯英英蓦的双目圆瞪,她都已经让步到这个地步了,冯桥桥还想怎么样? 冯桥桥差点失笑出声,怪不得她没开口直接问她和罗烈的问题,敢情是觉得先卖个人情给她,四爷爷的事情自然顺理成章。 “你觉得我上山给罗烈送饭侵犯了你的所有权,你觉得我在勾引罗烈,这不是你和你娘心里以为的吗?我带着江岁宁到你家,带走了你妹妹,我抢了你的妹妹不是吗?我为了茶田才去主动关心四爷爷,虚情假意去看他,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听她一条条的陈列出来,冯英英一直以来的火气也冒了上来,“我就是这么想的又怎么样!你本来就是这么做的!” 冯桥桥摇头,道:“罗烈的事情,那跟我没关系,我早就说过,你想去也可以去,没人拦着你,我也不想去,我找他有事,是你自己不听我的,江岁宁那件事情,本来与我无关,就算我不带他去,别人也会带他去,依然会抢了你的妹妹,再说茶田,你既然知道杨嫂子的事情,肯定也听说了些别的事情,茶田每年赚的那几两银子我根本不会看在眼里,上次,你和巧巧打架,我自然清楚她,如果不是你先动手,她绝对不会对你动手,我和巧巧本来是去看看四爷爷,可你却把我们推在门外,你这样自以为是的编排别人,不是霸道,是什么!?” 冯英英一僵:“你胡说!别的事情也就算了,罗大哥那里我们根本没人能进去,只有你,难道说不是你勾引他吗?冯巧巧她是为了一个破笛子先冲我动手的,我那天不过是看到四婶在,才承认是我自己先动的手!” 冯桥桥一怔,对于这两件事情没想到,只一瞬,冷笑道:“你既然这么有本事又来找我做什么?我今儿个心情不好,懒得和你废话。” “你……好!我今天可算明白了,你不管,娘也不管,我自个儿照顾!”冯英英气愤的说完这话,转头,几个大步便离开了。 冯巧巧从屋中走了出来,“跟她吵,不是你的性子。” 冯桥桥挑了挑眉,笑了笑,却是什么都没说。 冯英英太过霸道专横,也许她的出发点的好的,但总这样自以为是的去命令别人,没人受得了,她想做便做也就罢了,还要别人也听她的,尤其是冯桥桥,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四爷爷她会照顾,但也不是按冯英英的安排来做。 * 木工来的时候,不像往常一样自个儿带队过来,而是领着以为须发皆白的老者。 “冯姑娘,不知道你姐姐在不在?”木工拦住端着木盆回院子的冯巧巧问。 “在屋里呢,我去帮你教。” 冯桥桥正在屋中写字,也听到了声响,不等她叫,自个儿走了出来。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图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老者挑剔的打量着她,道:“女娃子,这图是你画的吗?” “嗯。” “你这图,我盖了这么些年的屋子,从没见过,你过来跟我说说。”虽然有些怀疑,口气倒算是和善。 冯桥桥笑着上前,她那日画的图,是比照现代北京四合院画的,她又不是学设计的,自然是什么方便来什么了,四合院是她前世最了解的农家院,自然是画那个,屋内格局是根据这段时日罗烈屋内格局,综合自己家中,以及江家的见闻设计出的,即便是这位老木工,都是见所未见。 “也好。” 木工们立刻感兴趣的围城了一团,这几天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姑娘,相较于冯巧巧的内敛,冯桥桥的朝气活泼自然更得大家的心思,冯桥桥坐在院中,仔细的和木工一起讨论盖房子的大小事情。 不得不说,盖房子是个讲究的活儿,在古代,上梁添彩都是要看黄道吉日的,白氏对这个事情也很在意,一直说等冯海身子好了,要到茶神庙去求个签,算算日子才能上梁,入乡随俗,冯桥桥虽无奈,也只得应了。 屋子是盖在旧屋的边上一块空地出,虽然这里的气候不可能有什么大的风沙,但地基什么的,还是要打一打才行,冯桥桥一边询问木工老师傅关于这里盖房子的注意事项,一边把自己画的图解释给大家听。 老者由刚开始的挑剔和试试看的心态,慢慢的变成认真探究,后来渐渐听的入了神,眉眼之间挂上了毫不掩饰的赞许。 “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还对我们这行这么懂!真是后生可畏啊。” 冯桥桥笑笑:“只不过是一些粗浅的想法,哪里能和老师傅比,对了我看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了,不知道盖好要多久呢?” “嗯,你这个女娃子前几天不在,要是早些把这图说清楚了,肯定能快些,现在,要盖好了,估计要用半个多月吧,我们这都是老手了,动作快着呢,怎么,丫头赶着用?” “那倒不是,”冯桥桥道:“我娘说要选日子上梁,所以我问问时间,找一天和我娘一起去茶神庙里求签。” “这样啊。”老者呵呵一笑,摸着下巴的胡须道:“行!你们快点去,我们紧着盖,到时候求了日子在上梁也是一样。” “那多谢大叔了。”冯桥桥笑着点头,“我去帮你们煮点茶!” 老者欣慰的笑了笑,拍着儿子的脑袋道,“看这姑娘,多懂事儿,知道尊重娘亲的意见,连陌生人都能这么关照着,你以后要娶媳妇儿,就得娶这样的,给老子记清楚点,别弄那些没着没落的!” 儿子尴尬的红了脸,飞快的看了一眼厨房,见冯桥桥似乎没听到,松了一口气。 春茶还剩下一些,说什么煮茶,不过也是烧水泡茶而已,只是,在泡茶的时候,加了些煮过的甘草水,入口甘甜,本该加一些藿香,但前几日天气还没这么热,也没买这种药材回来…… 冯桥桥手脚迅速的泡好了茶,提着茶壶出了门,冯巧巧已经将衣服晾了起来,见她动作笨拙,上前接过,“我去送吧,你不是在写字吗?去忙你的吧。” 冯桥桥滞了一下,视线反射性的掠过她的腰间,想起方才冯英英的话,那显然那只笛子是意义重大了,可是,既然意义那么重大,为什么又不找了呢? 她写字,也不过是默写针灸之术和佰草集,想到这书的主人,有些写不下去了,转身进了厨房,考虑告诉冯巧巧商量下,明天去趟县城,送绣鞋的顺便,买些别的药材,煮茶给家人喝,天气越来越热,可别中暑了。 冯海卧病在床起不了身,白氏便也整日不出门,一边刺绣,一边陪他说话,冯桥桥进来的时候,不知道冯海说了什么,白氏正在微微笑着。 “爹,有件事儿,我想跟您说。” “过来说。” “嗯。”冯桥桥走上前去,将方才煮好的茶水放了一壶在桌上,“娘,这茶喝喝可以去暑气。” “嗯,我记住了,等会就给你爹喝,你们先说,我把这双鞋的边儿收一下。”说着,让出了床边位置。 冯桥桥会心一笑,坐了下去,顺手拿起床边的剪刀,帮冯海修剪指甲,“爹,四爷爷的事情你肯定知道了,三婶不让四爷爷在他们家里养伤,冯英英会把四爷爷送回去是肯定的,四奶奶的情况不好,我想把四爷爷接道咱们家来,至于四奶奶,送她到县城的医馆里去看看病。” “可是……你四奶奶根本不让人碰啊……”冯海倒是不诧异女儿会有这样的提议,毕竟,知女莫若父。 “我知道,我明天和巧巧去县城,看看县城的大夫怎么说,要是不行,再去麻烦许大夫。”总是麻烦许秋白的感觉很怪,而且现在巧巧的状态,似乎对许秋白很敏感,没了以前那种表情。 “哎,你四奶奶,许大夫前些年就看过了,说是心病,她自个儿能照顾自个儿,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冯桥桥沉默,听那日四奶奶癫狂之时喊出来的话语,发疯和被火烧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只是对于往事,太多的是无能为力,伤害已经造成,既然父亲想照顾他们,那她帮忙照顾。 “那这样吧,我跟许大夫了解下怎么对四奶奶更有好处,把四爷爷接过来之后,每天给四奶奶送饭,定时仔细看着点,好吗?” 冯海欣慰的道:“现在也只能这么着了,你来找我,只怕不只是说这件事情吧?” 冯桥桥眨了眨眼:“爹,您真聪明。” “睡的时间久了,身子动不了,只能动动脑子了!”冯海叹了口气。 “爹,您别担心,不是说快好了吗?等我明天到了县城换几幅药给您,再过半月,好好休息就能下床走路了!” “你这丫头,学了些本事吗?罗兄弟肯教你,倒是我没想到的事儿。” 冯桥桥一听他又提那个人,面色有些不好,只得转移话题,“爹,茶田的事儿我听说了。” “是吗……” “本来早就要和你说的,但是你这段日子身子不好,我来的时间又都太晚,所以才没提。” 冯海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也是个明白人,哪里不懂的闺女的担心,心中叹了口气,道:“说吧,爹听着呢。” “做人家的佃农,一辈子都被人压在脚底下,只怕永无翻身之日,还会招来上次那样的麻烦。”她所说的麻烦,自然是天香楼那次,冯海是听说了的。 冯海浓眉紧锁,道:“可是爹在茶山做了一辈子茶农,不采茶,我能做什么?打柴是养活不了家里的。” “爹,不是还有我吗?” “你是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以后的日子还是要我和你娘来过,等你出嫁了,我们总不能还是用你的钱吧?你的点子赚的钱是你的,再说了,姑娘家学人家做生意,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古代,对于女子的制肘实在是太多了,即便冯海和白氏是开通的父母,但对于这些事情,却也有自个儿的顾虑。 “我哪里有做生意?不过是画图刺绣而已,生意是柳嬷嬷在做,跟我可没关系。” “踏踏实实采茶,就算偶尔受些欺负,但还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刺绣……你都不知道,当年柳家那么惨的下场,还不是因为刺绣——” 冯海说到这里,意识到自个儿说漏了嘴,忽然闭嘴。 可冯桥桥到底十分聪明,心中有了底,“爹,我和柳嬷嬷早就定了协议,她代卖,但是不会跟别人说是我们绣的,不会有事儿,啊,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说呢。” “说吧。” “弟弟的名字,可以改吗?叠字,男孩儿总是柔了些。” “这个……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当时只是顺着你们姐妹的名字给取了,倒是没想到这个,你看着吧。” “不用经过族里吗?” “没事儿,族里这些年能说上话的老人儿都退了下去,也就剩下你四爷爷,他也不管这个。”他没说的是,这样贫困的环境,就算是有宗祠,有人指挥,大家对于有些小事儿还是力不从心了,尤其是冯海家这样的,几乎早就已经被宗祠抛弃,除非有人告上去,那些人也不会来找不自在。 “那就好。” * 冯桥桥好些日子没做饭,今天自个儿在,自然是要做饭的,她看着那只烙饼的锅,虽然样子和平底锅还是差了些,不过,勉强能用了。 自那日回来,鸡蛋都是买的,自己家里的老母鸡下的蛋,便攒了起来,冯桥桥打了五六颗鸡蛋,用面粉伴了起来,又转身从院子里挑了几颗涨的不错的青菜,走进屋内,在木盆之中撒了些盐,然后稍微加了些水,将面粉搅拌成糊状,这里没有韭菜,不过用青菜代替也不错,她将青菜切成碎末,也放了进去,有勾着身子去橱柜之中,找到冯巧巧前几日挖来的野菜,切碎了放进去,顺着一个方向搅拌着,直到没有了小面疙瘩,才停手。 冯桥桥喘了口气,这么大盆的煎饼糊,要是全部做完了,估计够她们吃了吧? 她弯腰生火,忽然想到明天去县城,顺便可以看看亮亮,带这个去给他尝尝也是好的,不由又有了力气。 生了火,温了锅。 她捡了一块干净的白布用开水泡过之后,绑在一只筷子上,打出了小花摺,制作成一个简单的油抹,然后将油抹蘸了麻油,抹在了平底锅表面,等着冒起热气,舀了一大勺煎饼糊倒入锅里,用刮面的木抹子小心刮平,然后将多余的糊扫回盆内,看到煎饼一边微微撑起,便小心的提着煎饼的边缘,用锅铲将锅底上的煎饼掀起,今日材料不做,也只做到这种程度,她闻了闻,鸡蛋的香味和青菜的味道很浓,便将这一块香味四溢的煎饼扯了起来,放到了一边早已准备好的盘子里。 如法炮制,做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一盆的原料全部消灭。 看着案板上的四盘煎饼,她额头有细汗渗出,真是没想到自个儿居然摊煎饼摊了两个小时,这要是搁在现代怎么可能? 做完了煎饼,自然还有酱料! 酱料这东西,是冯巧巧的绝活,可今儿个也不想再去麻烦她,况且冯巧巧这会儿还收拾最后一只绣鞋呢。 冯桥桥想了想,翻出一根白葱,她前世不是山东人可不是要吃煎饼卷大葱,只是总感觉不放一点,不好代味。 冯桥桥将葱切成了碎末,又剥了几颗蒜瓣,同样切成碎末,起火烧锅,放了麻油进去,等油差不多开的时候,将葱末蒜泥全部放进了油中滚了滚,扑鼻而来的香味差点引的她留下口水。 等差不多入了味,冯桥桥衬着布,端起了不小的锅,倒进了碗中,正要将锅放回灶上,哪里知道锅太大,她又因为月事,力气大打折扣,手下一滑,虽然已经极力保持平衡,锅还是砰的一声掉到了灶上,残余的火苗哧的飞窜上来,灼到了她的手背。 她皱着眉赶紧将手背放进了水中,暗自懊恼自个儿这句破身体,不过是端个锅都能搞成这样。 凉水浸过了伤口,也让她不在那么难受,立刻转了心思,将冯巧巧原来做的酱料,加了一些醋,和自个儿过了油的材料按比例混合在一起,晾凉了一尝,味道出乎意料之外的好呢! 昨晚这一切,已经晚阳遍布。 冯巧巧看着端上桌的食物,诧异自然不再话下。 “这又是什么东西?” “煎饼。” “煎饼!?” 看着一个个被折成了小被子的东西,母女二人同时疑惑出声。 煎饼,本是北方食物,这里是南方,自然不可能有类似的东西出现,白氏和冯巧巧都是第一次见,“你怎么想到做这个的?” “呃……只是看到鸡蛋忽然想起了而已,娘,快吃吧,这东西,我本来想要夹着东西才好吃,但是太着急了,等明天去县城买些东西,回来再做!” “好,还没吃过这么奇特的东西呢,丫头真聪明,能想出这样的好吃的。” 冯桥桥干笑两声,发明煎饼的前辈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冯海因为躺着,不方便吃饭,冯桥桥便将煎饼切成了小指宽的小条,拌了酱,由白氏端过去喂食。 这顿饭,因为特别新鲜,一家人都吃的不少,不过还好,冯桥桥本来扣的分量也不少。 收拾完锅碗后,冯桥桥端着为弟弟准备的那一份煎饼,刚一进屋,就看到一个身影躺在她的床上,背对着她。 但,只要是见过他的人,用膝盖都认得出他是谁。 冯桥桥冷声道:“你来干嘛!” V8惊人发现 晚阳渐落,月上枝头。 冯桥桥的床上,躺着面无表情的罗烈。 诡异的情况。 女子教条众多,一个未婚女子卧房之内,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躺着一位曾经自称是她叔叔的男人,别说是被外人看见,只怕单是被冯巧巧和白氏看到,都会…… “你到底要干嘛!”冯桥桥咬着牙,低声道。 罗烈懒懒的翻过身,双手枕在脑后,“锅婆不来送饭,我饿了。” 眼角抽搐,冯桥桥深吸一口气,“你手白长了吗!你不是自己会做饭,再说我又没卖给你,签协议了吗?我凭什么天天给你做饭!” 床上男人的回答是,伸手一招。 嗖—— 冯桥桥手中端着的煎饼酱料盘子准确无误的飞到了一只大手中。 “这东西挺新鲜,明天早饭就吃这个吧。”罗烈浓眉一挑,咬了一口香味四溢的煎饼,视线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门边。 冯桥桥正瞪着他的动作一僵,视线一转,门口似乎有个人影,她连忙冲到门口,冯巧巧正要进屋。 “巧巧,那个……” “嗯,我知道,明儿个上县城,我们早点睡。”端着水盆,要走冯桥桥边上进屋。 冯桥桥脚步迅速移动,挡住了唯一进门的路,“呃……” “什么?” 冯桥桥脑中迅速飞转,寻找理由,冯巧巧疑惑的看着她,正要进门,冯桥桥大声道:“你有没有帮四奶奶送饭?” 冯巧巧停下动作,“没有。” “我今天答应了爹爹要帮四奶奶送饭的,可是我太忙了,现在还要写字,能不能麻烦你帮四奶奶送一份晚饭?” 这件事情,并无不妥,冯巧巧应了,却依旧要进门。 冯桥桥大急,“你不去做饭吗?进屋干嘛?” 冯巧巧莫名其妙,“我端着水盆不放屋里放——” 话没说完,冯桥桥已经连忙接过,“你快去吧,我帮你端进去。”抢过水盆的顺便,当着冯巧巧的面关了门。 砰。 一声轻响。 冯巧巧皱着眉看了门板两眼,心道:也不知道她又耍什么把戏?罢了,做饭便做饭,爹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也是听到了的。 * 屋内。 一只空盘子放在了桌上,男人双腿交叠在不大的小床上,让整个卧室都看起来狭小了不少。 冯桥桥瞪着他:“吃饱了就走。” “你不来,我只能自己来。”罗烈无甚表情。 “你根本是在耍我!” “那也是你的选择。” “你——”冯桥桥一噎,不错,这是她的选择,那时候他不愿意借书她还言语刺激他呢,现在,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自己挖坑自己跳。 罗烈翻身下床,黑衣在没有烛光的屋内更显暗沉,“明天,我等你。”他轻靠在她耳边,冷冷的威胁。 炙热的气息让冯桥桥反射性的缩了脑袋,气闷到极致,反而来了主意,她踮起脚尖,学他的动作,嘴唇抵到了他耳边,轻声道:“明天,我不去。” “你敢。”他的音调没有提高半分,但低沈的声音里,却带着骇人的不容拒绝,和危险。 混蛋!长这么高干嘛。 咬牙,冯桥桥冷笑一声:“没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罗烈眸子一眯,很缓慢的伸出一手,将挂在自个儿身上的少女揽入怀中,“如果,你娘看到我们这样,她会怎么样?” “你!”冯桥桥瞬间石化,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起来,不过,一指抵在了她的唇瓣上,罗烈低下头,“小锅婆,声音太大,让不该听到的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冯桥桥简直气炸了,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使出这种卑鄙手段,但心中明白,这个男人绝对说到做到,此时若是有了声响,冯巧巧和白氏看到他们这……这样……冯巧巧做饭要多长时间她清楚的很,因为绣鞋的事情,白氏随时会进来,眼前这情况她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况且,这个男人邪恶的紧,只怕到时候还会火上浇油。 冯桥桥深吸口气,抬起双手抵着他的肩膀,免得两人接触过度亲密,轻笑道:“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吃饭。”干脆的两个字从那对薄唇之中吐出,冯桥桥频频吸气,因为怒气,渲的一张小脸红晕俏丽。 罗烈一笑,倾身低头。 冯桥桥赶紧捂住他的嘴巴,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 “你别笑了!”他的笑容让她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他闻言,的确不在笑,只是深不见底的黑眸,藏着些许莞尔。 “呀!” 冯桥桥低呼一声,连忙将手收了回来,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居然张嘴咬她,而罗烈,也乘着她这一声惊呼收手的瞬间,倾下身子,弧度好看的薄唇抵住了冯桥桥微张的小嘴,轻碰,再无动作。 他的手按着她的腰侧,将她完全拉到了自己怀中。 冯桥桥瞪大眼睛看着他放大的俊脸,只是这样一个轻轻的碰触,他们都没闭眼,她看到自个儿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羞恼红了的脸颊,映在他的眼波之中,感觉有些什么东西又要坍塌。 她推不开他。 冯桥桥心中一惊,蓦地开口,狠狠的咬了他的下唇一口,乘着他吃痛后退的瞬间,双手捂住了自个儿的嘴巴。 她知道这个动作很幼稚,但,这是一种本能反应,这个男人是出闸的猛虎,危险之极,现在她可以相信,如果他想魅惑一个女人,轻而易举,至少,自己已经因为他透露出来的温柔和关心差点丢盔弃甲。 “你……”她气息不稳,“你要找女人,多得是,为什么要一直戏弄我!?”尤其是他的岁数,只怕家中早已妻妾成群,想到这里,本来还有些加速的心跳渐渐稳了下来,某些不知名的酸楚涌上喉头。 罗烈上前两步,冯桥桥后退两步。 后背紧贴着橱柜,她退无可退。 他低下头,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血迹,他没有回答这个滑稽的问题,倒是霸道的命令。 “明天,不准去县城。” 冯桥桥心中一紧,感觉有些复杂,但听到他的话,却反射性的开口反驳:“你没资格命令我!”他的确不是谁,没有这个权利命令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月事没完,要针疗。”他说出事实。 冯桥桥心头又是一跳,他是在关心她?她这具身体的体质不好,太过劳累尤其是每月这几天的确难受的要死,但是月事那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都觉得……怪异之极。 他到底要做什么? “你……你脸皮比城墙还厚!”冯桥桥红着脸瞪着他。 罗烈也不理会她的瞪视,手指一动,原来缠在冯桥桥手腕上的小白蛇嗖的一声飞起,挂到了罗烈胳膊上,罗烈捏开小白蛇的嘴,从腰间掏出一只盒子,蘸着药粉,用一支金针涂抹在了白蛇的毒牙上。 “这蛇……是你的。”这话是肯定的,虽然以前猜想过无数次,但这条小蛇又不会说话,罗烈也不曾表示过,况且,这条小蛇动不动就消失不见,又在不知不觉之中回到她身边,后来次数多了,她便直接无视了这些事情,就这白蛇当成是可有可无,只是有人碰触她的左手腕之时,会下意识的闪避,免得伤到无辜。 “嗯。” “你在它牙齿上涂什么呢?”冯桥桥皱眉。 “这个给你。”他从怀中掏出一只药袋,递了过来。 “这又是什么?” “要是有人被蛇咬了,给他吃这个。” 冯桥桥心道:看这程序像是做什么掩盖,是了,这蛇这么毒,说不定涂抹在牙齿上的药,就是减弱毒性的药粉,到时候有人被咬伤了,有了解药也不会立即毙命,只是,他们的生活环境,不需要让这条小白蛇出杀招吧?就算是有人对她动手,也有冯巧巧在侧,没人伤的了……恍然间,她意识到这个男人在为未知的危险做准备,冯桥桥心中的郁闷消褪了些。 罗烈手指一弹,小白蛇嗖一声飞回了她的手腕缠好,蛇头还亲密的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一双小眼睛看着罗烈。 “你快走吧,我妹妹要回来了。”冯桥桥道,不知为何,也生不起太多气来。 “与我何干?”罗烈挑眉,冷冷一声,回身四平八稳的躺回床上。 冯桥桥嘴角抽搐,几步上前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走!” “与你何干?” 冯桥桥泄气的翻了个白眼,请神容易送神难,这男人绝对又是乘机要挟她什么。 “你直说吧,你到底怎么样才肯走?” “未免每天没饭吃,我还是不走了。”他冷冰冰的回了一声,头枕着她的被子嗅了嗅,一股很淡的清香扑面而来,让他冷硬的眉角松了些许,头颅下意识的往被子之中埋了下去。 “我明天会去。”她无奈的道,这家伙到底还要赖多久?再不走,冯巧巧就要回来了! “你随意,我睡了。” 冯桥桥反应过来,自个儿这话说的有歧义,赶紧解释:“我明天会去帮你做饭,做针疗,不会去县城,这样可以了吗!” 埋在被子里的男性头颅转过脸来,浓眉紧锁,似乎被人打扰了瞌睡十分不爽,眼看着时间越来越少,冯桥桥赶紧上前去拉他手臂,“快走吧大爷!算我求你了!” “听话?”他微微提高音量,询问。 冯桥桥点头如捣蒜,“听听听,一定,快点!” 罗烈终于发了善心,有条不紊的翻身坐起,冯桥桥见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慢吞吞样子,搬着他的肩膀,“快点,我可不想被人误会和你有什么!” 而这句话刚说完,本来还很缓慢动作的罗烈,却忽然冷冷的看着她,坐在床边不动了。 冯桥桥心中大急,“你又怎么了!” 罗烈抬起一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冯桥桥脸色一红,嘴角处的伤口不小,虽然不在流血,但看着还是很明显,立刻想到方才两人亲密接触。 “你自个儿不是大夫吗?自个儿上药就行了呀!”冯桥桥焦急道。 罗烈哼了一声,“我只为敌人和我自己造成的伤口上药,女人造成的伤口,”说到这里,口气一变,轻轻道:“女人来。” 冯桥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中那股不自在又升了起来。 什么叫女人造成的伤口女人来,搞得他好像有过很多女人一样! “不勉强。”罗烈冰冷的说道,转身似乎又要躺会她的床上,冯桥桥咬牙切齿,他是不勉强,可她现在必须被勉强,将这无赖丢出去! 此时,她万分恼怒自个儿的前身怎么就没和冯海学几手拳脚功夫什么的,至少不会这么被动。 “我这儿没药!”现在不是和他斗嘴的时候,冯桥桥赶紧说出实话。 罗烈冷冷睨了她一眼,“我的药呢?” 冯桥桥心中一突,上次不是都交代了没了吗,怎么现在又来斤斤计较?忽然心中一动,想起自个儿做的东西,这嘴巴上的伤口总也算是皮肤,那东西有用! 意随心动,她想到这里便赶紧起身,哪知才一动作,罗烈忽然揪住她的手臂,道:“没药,也可以。” 这话,是放过她了,可冯桥桥听到这话,却感觉背脊一凉,心跳加速,“你……” “补偿。”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罗烈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什么补偿?”冯桥桥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为自己一不小心招惹了这么一尊瘟神无力吐槽。 罗烈不语,伸出一指,点上她的唇瓣,然后,在冯桥桥脸红心跳的视线中,将那一指移到自个儿的唇上。 冯桥桥脸色大红,这个可恶的色痞子!补偿居然是让她…… 冯巧巧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和没有烛光的卧室,皱眉敲门,“你睡了?” 冯桥桥心中一惊,完了! 床上的罗烈四平八稳,嘴角勾起,是邪恶的弧度,仿佛吃定了冯桥桥。 “没有……”冯桥桥的声音像是呻吟,冯巧巧道:“你不舒服吗?快开门。”她知道冯桥桥每次月事总是难受,这日子似乎又到了。 “等等……”冯桥桥有气无力的道,伸出还得捂住罗烈的嘴巴,以眼睛瞪视,命令他快滚。 罗烈一挑浓眉,幽暗的视线定在她的唇上。 冯桥桥脸皮阵红阵白,但清楚不能拖延太长时间,心中再次问候罗烈祖宗十八代,视死如归的抬头亲了他一口,可罗烈却并没如他所愿的放开她,反而是就着她的唇瓣,咬了她一记。 “唔——”一声小小的低呼,不是疼痛,更多是被吓到,没想到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居然在这个档口还敢玩暧昧游戏。 冯巧巧的耳力很好,听到那一声,心中一凛,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想到这里,忽然飞起一脚,将紧闭的房门踹开。 砰! 屋中暗沉,只有床边有个人影蜷缩,冯巧巧急忙上前:“你没事儿吧!?”并没有看到窗边一闪,以及那越来越远的黑影。 冯桥桥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咬牙切齿,有苦无处诉。 没事儿? 事儿大了! * 烛光忽闪。 冯桥桥再三保证自个儿只是稍微有些不好,没什么大碍之后,冯巧巧翻身上床入睡,冯桥桥叹气一声,坐到了窗口的桌边写字。 每日默写医书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她提起笔,刚要下笔书写,眉头一皱,“你确定这是字,不是狗爬?”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脑海中,冯桥桥一皱眉,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写字?她就不信她写不好! 本来随意的动作,蓦然认真了起来,她翻开医书,学着医书上的字体,慢慢的书写,一笔一画。 不得不说,这医书上的字体还是很不错的,铁画银钩,力透纸背,能写出这样的字,想必那人也是非常不错。 她心中这么想着,重新拿了一页纸仔细书写,因为要模仿字体,写的便很慢,本来两个时辰可以写完,两天便能写一遍,现在忽然觉得有些慢。 “不可能——”一声惊呼响起,原本已经入睡的冯巧巧翻身坐起,双手握拳,脸色苍白难看,额角还有汗珠滑落。 “没事儿吧?”冯桥桥放下笔上前。 冯巧巧深吸口气,道:“没什么,你也早点睡吧。”说完,转身又躺了下去。 “对了,明天不去县城了。” 刚要闭眼的冯巧巧翻身坐起,“怎么回事?又不去了。” “绣鞋不是还差一点收尾工作吗?等做好了,我们后天拿过去吧。” “娘晚上会把最后一点做完,何况,你不是做了煎饼要带去给亮亮吗?我见你拿到了屋中来,明天不去,后天岂不是坏了?” 冯桥桥笑道:“煎饼我放起来了,明天早上吃,下午我再做。” “算了。”冯巧巧也不再躺着,穿鞋下床,“你把煎饼放哪了,有些饿,吃点东西再睡。”说着,脚步往前,搜寻食物下落。 冯桥桥嘴角抽搐,赶紧道:“那些煎饼……”都被那饿死鬼吃完了! 冯巧巧看她脸色,嘴角一动,道:“算了,不吃也睡得着。” 冯桥桥知她估计是以为自个儿不愿让她吃,但是好歹不至于问到她端进来的煎饼为什么没了,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我等会帮你画张图,你明日绣了给许大夫吧。” 冯巧巧沉默不语,翻身盖上了被子。 * 黑眼圈。 冯桥桥提着起了大早做成的煎饼,站在竹屋前。 昨晚写字过晚,本就睡的少,因为跟冯巧巧说过早上要吃煎饼的事儿,未免她怀疑昨晚的事情,早起准备了煎饼,又因为某个无赖的饭量不小,要准备的量就很多,一连串因果,导致了她现在的黑眼圈。 熊震站在院内打拳,罗烈自然还在睡觉。 冯桥桥心中十分不爽。 砰! 食盒成了发泄怒气的工具。 “吃了吗?”帘幔内传出低沉询问。 “没有。”冯桥桥道,每日的早饭午饭都是在这里吃的,她当然没吃。 “嗯。” 罗烈依旧只穿着单衣,慵懒的姿态像是蓄势待发的豹子,狂野危险。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冯桥桥眼皮下的暗影,眼睛微眯,“过来。” 冯桥桥气闷的起身,走了过去。 帘幔内的床头小几上,摆着那只总是带饭给她的精致食盒,这么早的时间,也不知道里面的食物到底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罗烈坐在床边,指了指食盒,便不再理她,抬起手臂,左右比划着,应该是在活动胫骨。 冯桥桥没好气的上前,揭开食盒一看,先入眼的是胡萝卜和猪蹄,然后是银耳粥和一碟玉米糯。 玉米糯的香气窜进她的鼻子,刺激着味蕾,让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斜眼看了比手画脚的罗烈一眼,冯桥桥坐在每日固定的小凳子上,吃了两口,忽然眼珠儿一转,咚咚咚的跑了出去,将自个儿提来的篮子也带了进来,道:“你也过来吃吧,还是昨晚上的那东西。” 罗烈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她,一脸酷样。 冯桥桥歪着头将食物拿出来,一起摆在小几上,为他准备好酱料和切成丝的煎饼,用手帕擦了擦筷子,摆到了小碟边上。 罗烈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暖光,果然停下手上的动作,负手走了过去,弯身坐下。 冯桥桥笑了,“吃吧。” 疑惑一闪而逝,她乖顺的过了头。 罗烈不置可否,拿起筷子,夹了一份煎饼,蘸酱入口,冯桥桥仔细看着他的表情,期待看他酷脸变色,她在这酱料之中可是加了东西的,她偷偷尝了一口,都好一会儿没缓过来—— 然后,她失望了。 罗烈维持着面无表情就是表情的原则,一口口吃着煎饼,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不可能!只要是正常人,吃了这酱料,都会脸色大变,那么多的辣椒,她还专门用蒜末做了掩盖,怎么可能? 除非…… 她转过脸去,试探着开口:“你很厉害,能不能猜出我这里面放了什么?” 罗烈动作一停,转头望她,“哪个?” “酱啊,我可是花了好多心思做呢!”冯桥桥故作轻快。 罗烈浓眉一皱,因为她的问题开始思索,他用筷子点了一些酱料,放在面前,眼神审视,隔了一会儿,道:“蒜,葱,酱油,麻油,辣椒,芥末,藿香。” 他一个个的指出了她用过的原料,可冯桥桥却心中一震,他……他清楚的知道她放进酱料之中的材料,却对于这样刺激的味道没有任何特别反应,他居然没有味觉!之所以辨认出这些东西,都是靠鼻子,嗅出来的! 想到罗烈手上畸形的伤势,阴晴不定的性格,以及方才的发现,冯桥桥心中忽然难受了起来,这样的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成为这样,甚至……失去味觉。 她少见的沉默引起了罗烈注意,罗烈抬头,便看到她皱着眉瞪他,一副不可思议又带着些奇怪的表情。 罗烈心中一凛,面色突变,放下筷子起身,黑衣将他的背影衬的更加凌厉孤绝。 冯桥桥赶紧站起身道:“你干嘛,没吃完呢!” “不吃了。” 冯桥桥心道:这男人是个骄傲的,定然已经发现她知道了自个儿的秘密,怎么还能对着她吃得下饭?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更喜欢看他邪恶无赖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幅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心中微动,连忙追了上去,从怀中掏出前些日子他给的药膏,道:“你嘴巴肿的好厉害,我帮你上药!” 罗烈停下步子,怀疑的看了她一眼。 冯桥桥赶紧低头,面色微红:“怎么说都是我……我咬的,谁知道你自己不知道要上药的。” 身边男人僵硬的身子似乎松了下来,冯桥桥也跟着松了口气,知道他定然是相信自己的说辞。 罗烈转身,回到了小几边坐下,虽然不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可也不是昨日那副生动模样,冯桥桥知他一定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坏了心情。 “靠过来点,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够得着?”冯桥桥叹了口气,道。 罗烈闻言转头,他个子本就高大,即便是坐着,也巍峨的像坐小山似得,冯桥桥虽比一般女子高挑一些,动作也很费劲。 冯桥桥无奈,拉着凳子向前走了几步,罗烈便一直注视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当冯桥桥终于放好凳子坐下的时候,罗烈忽然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腿面上,如昨日一般,只是那双眼眸,却比昨天更为深沉复杂,少了戏耍和逗弄。 冯桥桥一僵,“放开!你这样我怎么帮你上药。” 罗烈低沉道:“就这样。”硬声硬气,绝对是没得商量。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本是关心人家的心情,结果现在人家反而又开始霸道命令,还威胁她坐在…… “算了。”冯桥桥泄气道,抹了一点药膏,轻轻的涂上他的嘴角,嘴角的伤口不浅,小巧齿痕十分明显,足以见证她昨日下口很重,摩挲着那伤口,忽然脸上一红,手下迅速起来。 罗烈双眸深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直看的冯桥桥尴尬至极,才抬起一手,抹了些许药膏,往冯桥桥唇上探去。 “我自己来!”冯桥桥挡住他的手,想要从他腿面上下来。 “我来。”罗烈道,声音低哑,不容拒绝,“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来。” 冯桥桥红了脸,想要拒绝,但他那样的眼神,让她无法开口说出拒绝的话,也怕因为自个儿再说废话,这家伙干脆点了穴道,为所欲为,想到这里,尴尬道:“你也教我点穴功夫。” “好。”罗烈只回答了一个字,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下手温柔。 半晌。 “好了吗?”冯桥桥问,怀疑他忘记了正在抹药。 “没有。” 又一会儿。 “还没好?”不就一个小伤口,至于这样抹药吗?这样下去整瓶药都不够!睫毛忽闪着看向罗烈,摆明了不信。 罗烈低笑一声,收回了摩挲的手指,直接弯身抱起她,“好了。” 冯桥桥抬起一手,点了点唇,还好,没有很多药膏,对于他动不动就突然袭击,虽然有些羞涩,但没有刚开始的排斥,扶着他的肩膀道:“针灸吗?” “嗯。”话落,将她放回床上,转身去拿针囊。 熊震站在院内,看着这一系列发生,喜忧参半。 * 罗烈给的药应该有助眠作用,冯桥桥针灸之后吃了药,便困意泛滥,沉沉睡去。 罗烈坐在床边看书,眉眼柔和了起来。 傻瓜,还以为他没发现她的心思吗?他失去味觉,也是早些年的事情了,这些年来他见了多少人事,早已看透了人心,她那点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 他多年早就习惯了自己生活,贸然闯入的冯桥桥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缕阳光,让他的生命有了别的颜色,不管是为他吸毒,做饭,抹药,还是她性子里的百折不挠,坚韧不拔,都让他…… 心思蠢动。 他抬起一手,放上了自己的胸口,第一次觉得,生命如此美好,活着就是希望。这几日来的戏耍和逗弄,不过是确定自己的心思而已,他发现,他很喜欢逗这个聪明狡黠的小丫头,如果有她时常在身边,生活充满乐趣。 只是,他没想到,自个儿的味觉,会被这个小丫头这么紧张。 她在关心他。 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是习惯了掠夺的男人,既然她关心他,那么,他没有迟疑的理由。 很香,很温暖。 天香迷花的香味,温暖的气息。 冯桥桥深深的吸了一口,睁开眼睛,却发现自个儿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和罗烈一起睡在软榻之中,罗烈的手臂有力的环抱着她的腰和肩膀,她自个儿则是贴靠在罗烈胸前,小手揪着他的衣襟。 过近的贴靠,让她心中一动,见他闭眼沉睡,也不好开口吵着他的睡眠,只因他眼下的暗影不轻,他的睫毛很长,鼻梁挺直。 她很少这么近距离的打量,只有上次,还是因为蛇毒,不过,最后却看到脖子上的面具止住了视线。 因为此时两人的动作,她可以看到他脖子下的那一块怪异的地方,咦?怎么只有一边有,另外一边没有?人皮面具不该是整张的吗?难道他这张面具没有做好,所以…… 真的很想知道,这张面具之下,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她抬起手,不由自主的探到了他的脖子上。 罗烈,在她触摸到他脖子的时候,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扣住了她作乱的小手,视线凌厉疑惑。 “呃……”冯桥桥尴尬道:“想看看你嘴角的伤。” 罗烈闻言,翻身坐起,道:“没事。”话虽如此,态度却稍显疏离。 “哦。” 罗烈站起身来,身上还穿着中衣,想来也没出门,他提起茶壶倒水,然后一步步走到了冯桥桥面前,拿着一粒药,“吃。” “哦。”冯桥桥接过,先是靠在嘴边,似乎和那苦的要死的药不一样,应该是后来加了蜜糖的,丢进了嘴里,接过他手中的茶杯,将药吞了下去。 冯桥桥转头一看,晚阳挂在天边,又下午了。 “我又睡了一天吗?”怎么最近到这里,都成了睡觉的,该学的东西一点都没学。 “嗯。”罗烈跪蹲在她身边,“手。” 冯桥桥转过脸来,看他动作,知是要把脉,将手伸了出去。 罗烈一言不发的凝神把脉,隔了一会儿,起身去了床边翻找。 “喂……我这痛的要死的毛病,能不能根治?” “生了孩子会好。” “生……”跳跃式的对话,冯桥桥怔了一下,跟这个男人讨论生孩子的问题,显然是不明智的,果断闭嘴。 罗烈从床头拿了一个精致的针囊走了过来,冯桥桥皱眉道:“不是每天一次针灸的吗?难道还要扎一次。” 罗烈不语,坐到软榻边上,将针囊递了过去。 “给我的?” “嗯。” 冯桥桥诧异的接过,打开一看,数十枚银针整齐的排列在针囊之中,银光闪烁。 “要送我?”冯桥桥又问,有些拿捏不住这个男人跳跃式思维。 “要送你。”罗烈肯定道。 冯桥桥挑眉道:“你不会是还有什么条件吧?”她知道,这男人向来是不好说话的,更不会做什么好事儿,免费送针。 “你倒是够了解我。”罗烈道,眼角睨了她一下,似笑非笑。 “什么条件?”冯桥桥暗暗思索,想要这针答应他的条件,还是不要,潇洒的转身走人,这个男人的条件一般都很莫名其妙,难保他不想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整她。 “一日三餐。” “就这样?”她不信,秀眉挑了起来。 “就这样。”罗烈再次肯定,并从脖子上拿下一条坠链,不等冯桥桥拒绝,已经挂在了她的脖子上,“不准拿下来。” 冯桥桥诧异的低头一看,竟然是用皮绳栓起来的一只,动物的牙齿,这东西,让她想到了前世表姐家养的狗,就是带着这样的东西! 她皱眉抬头,正要反驳不带,却在看到他认真表情的那一瞬,闭了嘴。 “好吧。”她要死不活的道,算了算了,反正前世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也不会有人再跑来消化她,她拿起那枚牙齿仔细打量了下,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不由拿到鼻尖嗅了嗅,捣鼓半天,猛然发现自个儿的动作很莫名其妙,就算有什么味道,只怕早已经闻不到了,反而因为鼻息之间窜入的,罗烈身上的药草味,烧红了脸颊。 “回去吧。”罗烈站起身来,转身披衣,似乎要出门。 “你要做什么去?”她反射性的问出口,却又觉得自个儿的问题太突兀,住了嘴,也翻身下榻,道:“我走了,对了,你的药柜里有别的医书吗?我拿回去看。” “自己找。”罗烈走到了院子里,提着药篓子上了山。 她皱着眉,站在屋内看了会儿,这人也真是奇怪,大晚上采什么药?于是叹气离开,熊震却忽然从一侧走了出来,“冯姑娘。” 口气不同于以往的玩笑和憨傻,而是非常一本正经。 冯桥桥吓了一跳,道:“有事吗?” 熊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道:“没事。” 冯桥桥莫名其妙了下,也不理会他,转身到了药柜的暗格之中翻找半晌,果然看到还有几本医书,便一起收起来,提着篮子回家去了。 晚风依旧,冯桥桥才走到院门口,便见冯英英和冯巧巧两人站在门口。 “既然不管四爷爷,又为什么跑去给四奶奶送饭,装什么假好心,你们家人都跟冯桥桥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冯英英叱道。 “你三番两次跑到我家来大闹,我从没说过你也就罢了,我给奶奶送饭碍着你什么?你想送也可以送没人拦着你。”冯巧巧的声音很冷,这些年来吵架,她现在也烦了冯英英动不动就小题大做。 “你们就是碍着我了!你们想管就管,想不管就不管,哪有那么样的事情,娘说的果然是对的,你们做的都是为了茶田,知道茶田的事儿是四奶奶说了算,就去讨好四奶奶,我说呢,昨天怎么说什么也不照顾四爷爷。” 原来,冯英英最后被周氏逼得没法子,只得将四爷爷送回了原来的住处,但还是每顿去送饭,结果却看到有人已经送了晚饭来,一问,才知道冯巧巧昨儿个开始就给四奶奶送饭了,当下火气嗖的一声冒了上来,追了出来,在冯巧巧进门之前,堵住了她。 “你喜欢叫喊走远一点,我爹身子不好,要安静休息。”冯巧巧冷冷道,她本也就是个事不关己的性子,懒得和冯英英吵嚷。 冯英英忽然几个大步转到了冯巧巧身前,一把抵住她的肩膀,道:“把话说清楚再走!” 冯桥桥头疼的想,这冯英英,人是不错的,可惜脑门缺根筋,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不会自个儿想。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冯桥桥走上前去,怕这二人又动手打起来。 冯英英转过脸,见是她来了,冷笑道:“做主的人来了,我也懒得和你这狗腿子说!” 冯巧巧面色忽然一变,揪住冯英英的领口道:“再说一遍!” 冯英英叱的一笑,“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你这个狗腿子!” ------题外话------ 推荐好友的完结文:表小姐驾到 连载文:庶女就要狠,文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V9牢狱之灾-母爱 狗腿子。 冯巧巧蓦的眯起了眼,揪着冯英英领口的收越收越紧:“再说一遍!”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齿缝之中迸出。 冯英英瞪着她,同样扭住她的手腕,一字字道:“你以为我会怕你吗?说就说,你这个狗、腿、子!”最后的三个字,咬的很重。 冯巧巧死死的看了冯英英一眼,骨节喀拉一声响,忽然抬起一脚冲冯英英踹去,冯英英大笑躲开,道:“说不过别人就又要动手吗?好啊,上次那只破笛子,你就跟我动手,要不是在许大哥的药庐前,我会被你打到眼睛?这次,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冯巧巧一言不发,拢起拳头冲着冯英英打了过去,面色是从来没有过的愤怒,被人说成的狗腿子固然愤怒,可是当冯英英提到那支竹笛的时候,却更让她愤怒,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所有的脾气全化到了她的动作中去,下手毫不容情。 冯英英虽然没有人教,但是从小打架长大,有些经验,两人转眼之间就打的不可开交,冯桥桥就站在两人身边,完全理解了拳脚无眼是什么概念。 她本是在思考那笛子的事情,没想到两人说动手就动手,居然还是冷静的冯巧巧先动的手,她连忙退后躲避,手也反射性的抬起,“你们别打了!”正在此时,一只拳头掠过她的面前,她手腕上的小蛇随着她的动作,应声飞出,嗖的一声,窜到了冯英英的胳膊上。 “小心蛇!”冯桥桥连忙叫道,然而,还是晚了。 小白动作迅速,在冯桥桥喊出声的那一瞬间,张口咬到了冯英英的手臂,并嗖的一声飞回了冯桥桥手腕。 冯英英瞪着自己的手腕上发黑的印记,脚下一软,跪了下去,“你……你们……”只是说出这么断断续续的三个字,便晕了过去,冯巧巧的拳头只差一公分距离,惊险的停在了她的眼睛前,完全没反应过来,会发生这种突发状况。 “她……她被蛇咬了!”冯巧巧惊道,收起拳头,两步走到她面前,撕开衣袖,就要俯下身去。 冯桥桥也吓了一跳,猛然想起昨晚罗烈的一系列动作,连忙从怀中掏出药袋,走上前去,“别吸!我有解药。” “快点。” 冯桥桥点头,取出一粒药丸,冯巧巧已经掰开冯英英的嘴,冯桥桥将药丸塞了进去,姐妹二人看着冯英英把那粒药丸吞了下去,可被咬的伤口还是黑紫色,流出的血也是黑紫。 现在,她不知道该感慨罗烈神机妙算,还是该怀疑这药到底是不是真的。 冯巧巧皱着眉:“这药管用吗?” 我怎么知道? 冯桥桥本想这么说,可是想到罗烈给她这药时候的表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却很肯定,罗烈不会骗她,这小蛇这么毒,如果不是真的解药,伤了人是要吃人命官司的,他定然不会让她有这样的麻烦。 “管用。”她这么回答,和冯巧巧一起扶着冯英英站了起来。 “你让开。”冯巧巧道,转身蹲了下去,“把这个缺根筋的放到我背上来,我背她回去。” “你行不行?”冯桥桥问,毕竟冯英英和冯巧巧两人身材差不多。 冯巧巧转过脸,“我不行,你行吗?” 冯桥桥闭嘴不语,和冯巧巧两人合力将冯英英背了起来,一边扶持着,往三叔家去了,还好,三人是在门外吵架,离的有些远,白氏并没听到声响,而冯海家本来就是独庄,没人看到这一幕,只是,走过去的这一路上,惹来不少村民关注。 青草随着微风晃荡,天边挂着炙烈的火烧云,樊宏一幅百无聊赖的模样,晃悠在山间小路上,看到这三人过来,还不屑的哼了一声,直到发现被人背着的是那个女霸王,才怔了一下,不能理解叫喊怒骂成习惯的冯英英怎么跟个废物似得叫人背回去。 到的三叔家门前,周氏早已经翘首以盼,见冯桥桥姐妹二人背着冯英英回来,吓了一跳。 “她怎么了?你们……你们两把她怎么了?!”面色变的焦急惨白,发髻上的簪子也随着她奔上前来的动作抖啊抖。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冯桥桥道。 周氏怀疑的看向她:“英英的身子一直都很好,除了上次被你妹妹打伤,再也没有过病痛,怎么可能昏迷到叫你们背回来?!” 这事儿,即便是冯英英说了难听的话,导致他们大打出手,但小蛇咬了人,却怎么说都和她有些关系,这次,她也不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冯桥桥皱眉道:“三婶,你总得让我们把她放回屋里去,你拦在这里是怎么回事儿?” 周氏猛然反应过来,狠狠瞪着那姐妹二人,却也让开位置。 冯巧巧背着冯英英走进院内,院子里搁着两只木盆,木盆一边放着皂角,一只木盆是清水,另一只木盆之中飘着几件衣衫,看得出来,周氏原是在洗衣服的。 “那个吃白饭的,还不赶紧滚出来帮忙!?”周氏慌忙道。 冯桥桥本以为她是喊那个酒鬼三叔,倒也没注意,只是帮着冯巧巧将冯英英服了进去,哪里知道,正当两人要将冯英英放回她的床上,门口忽然走来一个大熊似的壮汉,步伐不稳,一瘸一拐。 他的身材高壮如铁塔,虎目圆瞪,鼻梁挺直,满脸……毛发。 好吧,胡子太多,遮掩的满脸都是,只能看清楚那双眼睛和鼻梁,冯桥桥想到这人估计是先被他们救治,又被冯英英背回来的家伙,也想起了罗烈那药袋还在他身上。 “轻点……你们轻点!”周氏慌忙追了进来,一把推开冯巧巧,扶着自个儿的女儿躺了下去,愤怒的转过身来,对姐妹二人旧事重提:“说!你们把她怎么了?” 冯巧巧怔了一下,有些迟疑道:“她……被——”冯桥桥心知这个妹子是个老实的,虽然脾气内敛,却极少睁眼说瞎话,赶紧拉住她的手道,“没事儿,明天就会醒来。” “你们……她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想到英英上次被冯巧巧打的眼圈发黑,显然此时冯桥桥模棱两可的回答是不能被接受的。 冯桥桥心中翻了个白眼,按照周氏的性格,若说她的蛇咬了她女儿,只怕又是一顿啰嗦和不依不饶,“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不信,你可以找许大夫来看,你们不是都很相信许大夫吗?” 周氏豁的站起身来:“我看英英会这样,跟你们拖不了干系,她是去给她四爷爷送饭的,怎么可能和你们回来?” 冯巧巧道:“我去给我四奶奶送饭,遇上了……” 周氏听她如此说,也知道冯巧巧的性格,忽然几步转到冯巧巧面前,“你遇上了,那你肯定知道英英这是怎么回事了?” “我……” “又是你把我家英英打成这样的是不是?天哪,这到底是什么世道,一个个的全欺负到我们家头上来,家里也没个主事儿的,我怎么就成了这么命苦?相公整日里喝的醉汹汹,好不容易带大个女儿还被人抢了去,现在好了,连我唯一的命根子你们也这么欺负,我……我不活了!” 周氏说完,离开坐倒在地大哭起来。 冯巧巧一僵,心中矛盾纠结,若说冯桥桥的蛇咬伤了人,只怕三婶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但是不说……冯巧巧牙一咬:“是我动手打了她,你要怪就怪我吧。” 这话一出口,冯桥桥怔了一下,心中一暖,知道她是提自个儿背了黑锅,待明日冯英英醒了,周氏自然不会再撒泼,但周氏听到这话,却是愣了一下,哭的更厉害了,“我们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们这两个姑奶奶了,一直找我们的不是,你看看,英英她脸嘴唇都是紫的,你们……你们到底是下了多重的手啊!?” 冯桥桥眼角抽搐,第一次见识到泼妇的本事,可自个儿的蛇犯错在先,不由口气一软,道:“三婶,巧巧没打人,冯英英是因为别的原因昏过去的,但是你别着急,她真的睡一觉就会好,地上凉,早些起来帮她熬点粥,我们先回去了。” “要是英英有什么事儿,我饶不了你们!”周氏蓦的反应过来要先找大夫,而不是在这里撒泼,惊跳起来,转身对着那头大熊道:“你这个吃白饭的,老娘这就去请大夫,你给我看着英英,英英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话落,狠狠的瞪了在场三人一眼,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这大胡子这几天都帮她干活,比那两个丫头能信任多了,周氏边走边想,又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脚步块了起来。 屋中一阵静默,大胡子瞅着冯桥桥,走近了几步,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嘿然道:“我记得你的声音。” 冯桥桥一怔,“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既然他是后来被冯英英救得,她没必要蹚浑水。 大胡子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道:“这人能遇到我们,定然是命不该绝了,你们不是最讲究神佛缘分吗?这可能就是一种缘分吧,我今儿个救人,期待以后我落难也有人来救我,不过,你说的对,我们只不过是普通人,所以,留两粒药给他,我们还是走我们的,当没遇到过。” 大胡子学着冯桥桥的声音,说出这段话。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大胡子对于冯桥桥说冯英英没事儿,倒是相信的成分居多一点。对于一个陌生人尚且如此,冯英英又不是和她有深仇大恨,没必要伤人。 这下,连冯巧巧都怔住了,这话,分明是冯桥桥那天给大胡子留伤药的时候说的,没想到这家伙,那种情况下还能记得清楚。 大胡子又道:“在下战不屈,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双手抱拳,口气十分真诚。 冯桥桥斜睨了他一眼,拉起冯巧巧的手腕,道:“我们走。”竟是理都不理他的道谢。 冯巧巧还是有些担心,道:“她真的会没事吗?” “不会有事的,解药是罗烈给的,怎么可能出问题?” 冯巧巧低头不语,她这位大姐,可真相信那个人,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笃定的口气,她也不再怀疑了。 * 直到两名少女相携离去,战不屈才龇牙咧嘴的靠着床头站稳,瞥了一眼床上的冯英英,心道:茶山的姑娘可真是特别啊,一个个的都很剽悍呢,他刚才就听出那姑娘就是昏迷那会给他留药的人,撑着伤残的肢体想来道谢,哪里知道人家不但不领情根本不承认……咦? 战不屈龇牙咧嘴的表情一顿,看向冯英英被撕裂衣袖的手臂。 噢,身为正人君子,还是个陌生男人,本来身处姑娘家的闺房就是不对,这样盯着姑娘家更是不合适,但那两个小伤口,看起来像是毒蛇咬过的? 学武之人都会些歧黄之术,战不屈大眼转了好几转,闭着眼睛握住她手腕,把了把脉,正在这时,原来去找大夫的周氏忽然冲了进来,看到这情景,大喊出声:“你这个吃白饭的,你在干吗!” 话落,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推开正在把脉的战不屈,战不屈踉跄跌倒,伤残的后背撞上桌子,痛彻心扉,要不是咬牙强忍,差点哭爹喊娘。 “我……”他一开口,便深深喘了口气,稳住内息,才道:“我只是见她手腕上的伤口像是被蛇咬了……” “蛇?!”敏感的词汇蓦的让周氏转过脸来,“你说她被蛇咬了?” “呃……手腕上的伤口看着像是被蛇咬了,对了,你不是去找大夫了吗?”好吧,吃人嘴短,谁叫他在人家家里住了几天呢? 此时,那醉汹汹的三叔也走进了屋内,看着周氏和战不屈,明显还不在状况内,使劲眨了眨眼,道:“怎么还不做饭,我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周氏大怒,左右瞅了两眼,蓦地拿起桌上的凉茶,哗啦一声,浇了三叔满脸:“你这个杀千刀的,女儿都快死了,你还跟个酒鬼一样,喝猫尿喝烧了吧你?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这一泼,三叔酒醒了大半,捕捉到了她话语之中的信息,面色一变,道:“你胡说什么?英英她一脚能踹碎四个酒坛子,怎么可能快死了?” “酒酒酒,你到现在还就知道酒,她被蛇咬了,现在连脸都是黑的!” 三叔两步上前,拍了拍冯英英的脸颊,“没多黑啊,就是有点青。” 周氏气的差点晕倒,“我上辈子到底上造了什么孽,托生到这种人家来?” 三叔也习惯了她的口舌厉害,不理她,皱着眉看着手腕上那个伤口,战不屈轻咳一声,“大叔,您……会看病吗?” 三叔回头看了他一眼,“差不多吧。”答案有些模棱两可,周氏瞪着丈夫,刚才奔了出去才发现,许大夫的住处她不知道,本想回来带着女儿上县城去,但这会听到被蛇咬,立刻想起某事。 前段时间茶山县城都传遍了,冯桥桥手腕上带着白蛇,见血封喉,而英英又是她们姐妹送回来的…… 周氏表情蓦的一变,上前,一把推开酒鬼三叔,扶着冯英英背到了自个儿身上,“你这个老子不管,我自个儿带她去县城看大夫!” 话落,擦抹掉脸上的汗水泪水,使劲儿背着冯英英走出屋子去,三叔因为那一推,酒劲儿上了头,跌了过去,“死……什么死……,死不了……” 他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句话,战不屈看着那背着女儿蹒跚着下山的妇人,又看了一眼醉汉,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战不屈的伤不轻,但他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叫一个妇人背着女子行走在山道上?追上前去,正要接过人来,一个农夫打扮的男子远远的从山道上走了过来,正是樊宏。 樊宏看到周氏和冯英英的样子,明显又是一愣,“婶子……” 樊宏本是外地移民到茶山的人,周氏也算是外面嫁进来的,也许因为都不是茶山人,反而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当然,除了冯英英经常对樊宏动手这件事情除外。 “樊宏?” “婶子,你们这是……” “你快帮我找找许大夫,我不知道他住哪,英英被蛇咬了……” 樊宏吓了一跳,“我也不知道许大夫在哪啊!” “算了。”周氏也不理他,直接背起冯英英继续往前走去,她脚步踉跄,尽管每日劳动,但背着冯英英还是有些力不存心,一脚深一脚浅,还要维持着冯英英不能从自个儿背上掉了下去,一边抹汗一边道:“英英乖,娘现在就带你去县城看大夫,你会没事儿的,娘就剩下你一个了……”丈夫成天醉酒,小女儿也被人带走了,冯英英是她的命根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任何闪失! 暗夜深沉,星斗满天,一个妇人背着昏迷的女儿走在山路之上,其实她家中有骡有车,却在这么着急的情况下,完全失去了方寸。 身后站着的战不屈和樊宏僵了一刻,连忙追上前去,平日里爱找事儿欺负人的樊宏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冯英英的身子,道:“婶子,你去套车,我来驾车,我们驾着车去县城,快一些。” 周氏死死的抱着冯英英的胳膊不松手,直到听到快一些到县城,才从茫然中醒过神来,“对,我怎么忘记这个了,你等等!” 说着,脚步踉跄的抢步回家,战不屈跟在她身后:“英英姑娘真的没事……”看那中毒的位置血液已经变红,肯定是没事了,原来那位姑娘既然有那么好的伤药,这蛇毒肯定不是问题了。 周氏忽然转过脸来:“你给我滚,老娘家里不欢迎你!” 战不屈张了张嘴,想他的身份,除了那位男人婆大姐,还没人敢对他这样大喊大叫,竟然怔的愣在原地。 樊宏也瞪了战不屈一眼,将冯英英放到了骡子车上,扶着周氏上了车,驾车离去。 战不屈猛的回过神来,一瘸一拐的走回去,正好瞧见邻里们探头出来看热闹,赶紧道:“你们知道方才那出去的两个姑娘住哪吗?” 看周嫂子的表情,这是要出事儿呀! * 晚饭后。 冯巧巧将绣鞋的最后一角收起,便坐在床脚上看着冯桥桥看书写字。 “你今天又看什么书?” “医书。” “看了这么久,你学到什么了没?”冯巧巧随口问。 “还行吧,书和实际看病到底差的远,等过些日子估计能行了,对了,那竹叶簪子怎么不见你戴?我这几天都没来得及问罗烈,但我想,许大夫是喜欢绿色,喜欢竹的。” 冯巧巧面色一变,道:“戴着不方便干活罢了。” “哦。” 冯桥桥头也不抬的回答,忽然想到某事,转头问:“吃东西,如果尝不到味道,会怎么样?” 冯巧巧疑惑的看她:“你舌头出了问题吗?” “没有。” “吃不出味道……这个问题我没想过,不过,人这辈子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要是吃不出味道,估计和睡不好觉的感觉差不多,肯定很难受。” 冯桥桥怔了一下,这个比喻不太切合,但也差不多。 味同嚼蜡。 这四个字的意思,今天她开始思考,她每天都在帮罗烈做饭,但他吃下去之后,却不知道什么味道,只是用嗅觉来辨别她用了什么材料…… 这个感知,让她很不舒服,她回神,更坚定的翻着医术,中医博大精深,定然有能治愈他的方法。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轻敲声,姐妹二人对看一眼。 这么晚了,是什么人? 冯巧巧穿鞋下床,走了出去。 月上柳梢头。 战不屈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带路的邻居。 “有事吗?”冯巧巧问。 “可算找着了……”战不屈大吸了一口气,身子带着伤,太晚了,邻居们又是拖拉,找到这儿来竟然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而他喘气的当口,远处忽然传来阵阵跑步之声。 “有事直说。” 战不屈暗叫不好,连忙道:“周嫂子送英英姑娘去了县城找大夫,她不相信英英姑娘没事儿了!” 冯巧巧皱眉,待要再说什么,就看到有几名捕快衙役快步跑上前来,带头的那个,正是冯巧巧见过的捕头赵恒。 “冯大姑娘在吗?”赵恒看也不看姿势难看的大胡子一眼,开门见山的对着冯巧巧冷声道。 “在,不知道捕头大人找她什么事儿?” 赵恒手一抬:“来人,去将冯桥桥给我带出来!”一声令下,身后衙役立刻上前要闯进门去。 冯巧巧眼睛一眯,伸手挡住门口:“我爹娘已经休息,捕头大人想要找她,我叫她出来就是。” 衙役有些人是认识冯巧巧的,听说过天香楼的事儿,也不敢硬碰硬,僵在当场,等待捕头下令。 赵恒睨了院内黑着灯的主屋一眼,道:“可以。” 冯巧巧转身入内,却心中焦急,这时候来拿人,肯定和冯英英受伤有关系,只怕三婶去了县城找了大夫之后,直接去县衙告了状。 此时,院内亮着灯的门忽然开了,冯桥桥提了件外衫,走了出来,冲冯英英摇了摇头。 她几步走到门口,也是看了一眼黑暗的主屋一眼,往门外走了几步,才道:“走吧。” 赵恒挑眉,“姑娘……不问我来此何事?” 冯桥桥也挑眉:“不是接我走吗?”说着,抖了抖手里的外衫,“牢里估计会有些冷,我顺便带了件外套。” 赵恒怔了一下,不知该说这女子聪明的过了头,还是傻气的过了头,转身下令:“冯桥桥纵蛇伤人,奉阮大人之令,将她押走。” 身边捕快不敢上前,那日将秦公子吓得差点尿裤子,现在又被那蛇咬死了一个人,谁还敢上前去?冯桥桥笑了笑,纵蛇伤人?只要冯英英没事儿,也不会牵扯出多大的麻烦,尤其,县官又是阮风华,就那几日碰面而言,他即便不会按常理出牌,也不至于搞出什么冤假错案来。 冯巧巧慌忙道:“你就这么走了?”这要她怎么跟娘亲说这件事儿? “我明天就会回来的。”冯桥桥想了想,回头看了表情痛苦的战不屈一眼,道:“是谁告诉她,是被蛇咬了?” 战不屈干笑两声,没有回答。 冯桥桥深深看了他一眼,率先转身,他的表情已经回答了。 冯巧巧两步追了上去,“你明天真的能回来?”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人,尤其是那个县太爷,根本是个狗官,难保她不会再牢里受什么委屈。 冯桥桥看她表情,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好笑道:“真的可以,只要冯英英一醒,我就没事儿了,如果明天娘问起了,你就说我去了山上。”反正这几日一上山就是整天,等明天下午,冯英英也该醒了。 冯巧巧怎么想都觉得不妥,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总不能直接吵醒爹娘吧?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捕快带走了冯桥桥。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战不屈,回身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正在这时,屋内白氏传来询问:“谁敲门呢?怎么好像人挺多的,出了什么事儿吗?” 冯巧巧赶紧道:“没事儿,娘您快睡吧!” 战不屈摸了摸鼻子,呐呐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 一群衙役因为冯桥桥身带毒蛇,都不敢靠近,只是跟在她身后,远远看过去,倒不像是囚犯,反而像主子领着一群奴才。 从山路下来,赵恒冷着脸,带着冯桥桥进了府衙牢房。 黑暗潮湿的地牢之中,砖石砌成的墙壁上点着几处壁火,楼梯下放着一张桌子,桌上趴着个牢头打扮的人,放着一些卷宗和笔墨,台阶一旁是一些刑具,挨个陈列,几名皂隶腰间挎着大刀,来来回回巡视着。 “来人,将冯桥桥关进女监去!” 牢头猛然醒了过来,一见是赵恒亲自送犯人,立刻一个激灵,“大人,地牢里多年不进女犯人,已经没有女监了……” 赵恒皱眉,“单独关一间。” 牢头立刻点头哈腰:“是,大人。”说着,几步上前来,打量了下冯桥桥,昏黄的眼珠子居然一亮。 想起以前看过的某个记实录,中国古代的女囚,进了牢房,就要受到非人的折磨和污染,背脊一凉,冯桥桥心中打了个突,她心下微动,转头对着赵恒道:“赵捕头专门为我准备了单间?” 赵恒哼了一声,“这是县太爷吩咐的!” 冯桥桥笑道:“也是,有小白蛇在身上,只怕也没人敢和我共处一个牢房,这小东西,虽然害我有了这牢狱之灾,不过还好,也帮了我不小的忙。”她故意提到蛇,果然,原来眼神不对的牢头立刻退了三步远处,看着她的目光也变的惊愕惧怕。 冯桥桥松了口气。 皂隶打开门口一间牢门,冯桥桥自动走了进去。 牢中放了一张老旧的桌子,阴暗潮湿,哪里有电视里演的,还铺着稻草?墙角处丢着一只凳子,还有一张孤零零的木板床。 冯桥桥叹了口气,还好有先见之明,带了一件外衫,也不知道赵恒是故意还是忘记了,竟也没有阻止她带东西进来。 锁上门的皂隶们各个眼前发光,这儿好久没关女囚犯了,要知道,女囚进牢房,要么是杀人罪,要么就是奸罪,一旦进入牢房,就是供他们享乐的存在,各个摩拳擦掌,看着牢头随着捕头大人走了出去,便聚在一起赌筛子,这个游戏,他们好几年没玩过了,谁的大,谁先上。 然而,筛子还没赌过个究竟,便见牢头一脸阴寒带着些恐惧的走了进来。 “站在这里干什么!” 皂隶甲上前道:“老大,这是个女犯人……”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牢头猛的抽了他脑袋一下,“你犯浑呢?你知不知道她是谁?敢打她的注意你不想活了!” “她?她又是哪个贵人?”这间牢房,前几日才住过秦家的公子爷,他们这群皂隶可是赚的荷包满满呢。 “她就是那个把秦家公子爷送进来的那个女人!” 皂隶门脸色大变,因为秦云明何许人也,那件事情便被传的绘声绘色,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货色,只怕还是个瘟神! 冯桥桥坐在牢房内的凳子上,看了一眼不怎么清晰的烛光,握着手中的医书皱眉。 这时候,牢头打开牢门,端着一方烛台走了进来,为牢房内增加了些许光亮,冯桥桥起身后退,眼睛一眯,戒备的看着他。 牢头的态度变的很和善:“冯姑娘,我见您要看书,这牢房之中的蜡烛火光还是弱了些,给您添点火。” “放下吧。”冯桥桥道。 “哎。”牢头赶紧上前,将蜡烛放到了旧桌上,“冯姑娘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一定会照办。”这几日不知道遭了什么霉运,来蹲牢房的人都有人专门照顾。 前面秦公子刚进来,就有人天天来探视送饭贴身照护,现在不过来个采茶女,捕头大人居然亲自交代不得怠慢,有什么都满足?好吧,就算没有捕头大人的交代,她手上的蛇也叫人听着害怕啊,女人到处都有,没必要为个女人送掉小命! 冯桥桥挑眉:“你出去吧。” “是……是……”牢头点头道,看来一分钟都不愿意和她多待。 冯桥桥无奈的一笑,坐在桌边翻看起医书来。 * “大人睡了吗?”赵恒回到书房门口,对着索总管询问。 索万下巴点了点门,“你看这是睡了的样子吗?” 赵恒似乎叹了口气,抱拳道:“属下赵恒求见。” “进来。” 赵恒推门而入,屋内,西京依旧一袭红衣如画,手中摇着桐骨扇,翻看着往年卷宗,双脚极其不雅的搭在桌面上。 嗖—— 一本蓝皮卷宗从他手中飞出,准确无误的飘回架上放好,西京拿起另外一本,继续翻看。 赵恒眼角抖了一下,最后决定视而不见,低头道:“幸不辱命,属下已将冯桥桥逮捕归案。” “关进去了?” “原来秦少爷住过的那间牢房,已经交代皂隶好好照顾。” “唔……”西京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 赵恒皱眉道:“大人……你明知道他对冯姑娘的特别,为什么还要找冯姑娘的不自在?” 西京挑起漂亮的眉毛,睨了他一眼:“杀人偿命,本官哪里是找那丫头的不自在,是她先放蛇咬人的。” 赵恒被他一噎,无语退下。 西京慢悠悠的将双脚放下桌面,无聊的摇了摇扇子,“这江岁宁难道没看上那丫头?等了这么久也不见有动作,日子太无聊了。” “公子,你不会是又要玩吧?” “唔……他们都不动作,我只好制造点动作来玩了。” 索万眼角抽搐,“公子,夫人的生辰马上到了,你可别玩出火来,他的脾气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我当然知道,要不是他,我还不玩呢。” * 一夜过去。 冯桥桥点灯看了一夜医书,冯巧巧也在家中一夜不得安枕,牢狱之中的黑暗她虽然不是懂得很多,但也听爹爹提过一些,越想越不对劲,第二日早早起来,怕白氏问起,直接做了早饭,去了一趟三婶家,哪知道门户大开,只有三叔睡在地上,心想三婶定然是还没回来,便急急往许秋白的药庐去了。 她不知道罗烈的住处,只能从许秋白处入手。 清风袅袅,竹影婆娑。 冯巧巧来到竹园之时,许秋白刚出门,想要去厨房之中准备早饭,见是她来,微微一愣,笑道:“冯姑娘日安,不知这个时间来药庐,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冯巧巧尴尬道:“我想请你找你师兄。” 许秋白眉毛一挑:“我师兄,你该找你姐姐,我也见不着他。” “我姐姐——”冯巧巧反射性的要开口,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你姐姐怎么了?” 冯巧巧连忙转头,看到罗烈站在山道一边,看那样子,该是要往许秋白这边过来。 冯巧巧赶紧走上前去,道:“她手上的蛇咬了人,昨天晚上被带到县衙去了,道现在还没回来!” 罗烈浓眉一皱,瞥了许秋白一眼。 冯巧巧道:“罗……罗叔叔,我知道那条蛇是你的,冯英英虽然被咬了,但是我姐姐及时喂她吃了一粒药,说是你给的,不会出问题,可既然不会出问题,为什么还会被人抓去呢,我——” 罗烈抬起一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你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可是我爹娘……” “就说在山上。” “好……”冯巧巧道,转头,又看了许秋白一眼,眉间微颦,下山去了。 许秋白挑了挑眉:“你那蛇有解药了?” “没有。” 许秋白怔住,“那冯英英不是死定了?”但看罗烈悠闲的走进他的厨房之中,猛然反应过来,这个家伙怎么可能无病呻吟? 许秋白跟上前去,“你每天这个点来做东西,也不吃,直接提走,怎么不顺便帮我也做一份早饭?” 沉默。 “胡萝卜也是钱,你不觉得该付给我米菜钱吗?柴也是钱啊……” 沉默。 “你这饭不会是做给那个丫头吃的吧?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堂堂——”罗烈转过身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不说,你这个家伙,算了。”许秋白无奈的转身离开,等待他做好离开。 秦府 丫鬟蝶柔伺候秦云雅起床之后,亲自往厨房为小姐准备早饭,小姐这几日来为了酿酒早起晚睡,她专门交代厨房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好入口些,也缓解疲累。 经过花园之时,小径边上,几个家丁叽叽喳喳。 蝶柔凝神细听了下,脸色忽然一变,看了看手中的膳食,疾步而去。 就知道那个浪荡公子不是好人,居然对一个杀人犯那样礼遇,都关进了牢里,还专门交代人放了单间,她即便是个小丫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让那个村姑舒坦! V10牢饭滋味-气愤 冯桥桥打了个哈欠。 这医术,一看就是一晚,门外的牢头也等着填了一晚的灯油,到现在,可算是看完了,只是困的厉害。 “姑娘,您的早饭。”牢头提着一只食盒,毕恭毕敬的样子让冯桥桥有些不自在。 “这东西好像不是牢饭?” 牢头道:“是有人专门吩咐送过来的。” “哦。”冯桥桥应了一声接过,现在茶山,能使唤这些衙役牢头的,除了银子,就是西京了,看西京这姿态,今日估计会升堂问案,他那副样子,和罗烈关系非常,只怕知道这蛇的来路,所以才会对她有这种礼待,不得不说,那无赖家伙的蛇虽然害了她,倒也帮了她。 冯桥桥打开食盒一看,食物做的十分精致,是她以前都没见过的东西,她将食物拿出来,放在木桌上,正要坐下食用,想了想,从怀中拿出银针试了试,见银针没有变黑,才放心进食。 然而,她才刚吃了一块糕点,便听到楼梯之上有脚步声传来,她抬头一看,牢头战战兢兢的领着一人走下地牢。 那人黑衣严酷,剑眉斜挑,手上提着食盒。 “你怎么来了?” 冯桥桥放下手中的食物,站了起来。 罗烈一言不发,牢头已将门打开,他走了进来,放下食盒,道:“冷吗?” 冯桥桥心中一动,道:“还好,我带了衣服。” 罗烈的视线从她肩上的衣服,转移到了她有些微白的小脸上,两步上前,正要捏脉,神色忽然一变,“你吃了什么?” “……一块糕点而已。”难道有什么问题?她皱了皱眉,道:“我有用银针试过,没问题的。”不是她事儿多,而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谁知道西京打什么主意? 罗烈嘴角动了动,道:“没事,别吃了。” 冯桥桥撇了撇嘴角,这个家伙可真有本事,送个饭那牢头还一副乖孙子的模样伺候着。 伸手探脉,罗烈老神在在,原来那只食盒也被罗烈粗鲁的丢到了门外,精致香甜的糕点咕噜噜从食盒内一路滚到了一双锦靴面前,才停住动作。 “啧!真野蛮。” 狱内皂隶牢头早已吓的跪倒在地,西京一身红衣,如墨青丝高高竖起,只带着一只白玉簪子,摇着桐骨扇好一派倜傥风流,只是,却与这周围阴沉潮湿的环境大大的不符。 罗烈连一眼都没有施舍西京,只是将自己带来的食盒中的食物,一份份拿了出来,摆在旧桌子上。 牢房内只有一只凳子,冯桥桥便站在一边。 西京自发弯身进了牢房,歪着头打量着罗烈,“老朋友许久不见,不打个招呼吗?”他可是为了等这家伙起了个大早呢。 冯桥桥皱了皱眉,看西京这熟悉的样子,他们两人分明是认识的,可是罗烈方才为什么要扔掉那盒食物? 她心中才这么想,罗烈便冷冷开口:“你送的饭?”视线冰冷的转移到洒落一地的糕点上。 西京一挑眉:“美人儿的食物我倒是很想准备,但是,我大舅子的情人……实在让我提不起这个心思。” 大舅子? 这么说,罗烈是成了亲的?这样的认知,让她本来还被扣住把脉的手腕反射性的一缩,混蛋,果然是成了亲的,此时再去想那些暧昧温馨的情景,忽然觉得气愤异常。 冯桥桥抽回手腕,退了两步,打量着两人,嘴角嘲讽,道:“二位想叙旧应该换个地方。” 西京道:“我也想跟他好好叙叙旧,这不,这家伙一点面子都不给,足不出户的,我也见不到他,这还是接了冯姑娘的光,才能在这阴暗的牢房里见他一面,慰藉下我受伤的心灵。”他这话说的暧昧,还夸张的抚着心口,冯桥桥无端厌烦皱眉。 罗烈很缓慢很缓慢的转头,平静的看了一眼,冷冷道:“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别这样,好歹我们是老相识,你曾经对我小妹还是关怀备至。”口气十分不怀好意。 罗烈只回答了两个字:“闭嘴。”冰冷的像石头的调子砸向西京。 而西京,却冲他笑的风华绝代:“你这人真是的,就会用你粗鲁的言辞表达你振奋的心情。” 振奋? 真是见鬼了。 “滚。”看着冯桥桥沉默却嘲讽的表情,罗烈的脸色已经铁青,左手忽然一动,冯桥桥手腕上的小蛇探出头来,蠢蠢欲动,脸色明明白白写了五个大字——我会杀了你。 此时,西京就算在不识相,也明白,再说下去,他的性命当真休矣。 优雅的耸了耸肩,西京摆着扇子道:“真是遗憾,看来你不想见到我,那么,后会有期了。” 话音落,摇着扇子潇洒的出了门。 * 冯桥桥目睹他们一袭交流,反而冷静了下来,毕竟这个男人没对她说过任何表白的话,也没做过任何承诺,这个时代的男人,消遣女人逗弄女人根本也算是家常便饭,女人在他们心里眼里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东西,想要便要,想怎么便怎么,原来冷酷如罗烈,哦,不,他也许根本不叫罗烈,这样的一个男人,也不能免俗吧。 但,她不是会被人戏耍的女人,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她知道以西京的爱闹,他说的话也并不一定会是事实,但,罗烈的确有秘密,若两人之间没什么,那便罢了,可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又算什么? “你是谁?” 罗烈身子一僵,转过脸来,面色怪异的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她摸了摸胸口处的那只动物牙齿,忽然从脖子上取了下来,“给你。”她将东西递了回去。 “还有小白蛇,你也带走吧。”说着,猛然想起怀中银针和医书,也不知是赌气还是真的冷静起来,道:“算了,等冯英英醒了,我就把家里的药材和医书帮你放回去。” “你什么意思?”罗烈冷冷道。 “只是觉得不该拿你的东西,以前欠考虑了。”她将银针医书以及那条坠链一起放进原来的食盒中,轻松笑道:“饭菜,就当是你这师傅照顾我这徒弟了吧,等我出去了,再做一顿还你。” 罗烈眯起了眼,看了她半晌,冯桥桥也由着他看,不卑不亢,面不改色。 然后,罗烈忽然起身,直接拂袖而去。 一直到那道僵直的背影消失在大牢门口,冯桥桥才转身坐下,从食盒之中拿出了那三件东西,银针医书以及坠链,都好还,但这条蛇…… 算了,等出去再说吧。 她看着面前的三份早饭,又想起了罗烈方才的表情,倒是愤怒多一些,只是为什么会是愤怒?她才是该愤怒的人!面对着这样一个言谈举止暧昧,却又带着面具生活,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人,尤其她……还对这个人有了好感,她与其说是对罗烈愤怒,倒不如说是对自己愤怒。 瞪着面前的早饭,她的心里很乱很矛盾,一夜没睡头脑发胀。 牢房外 “你是故意的。”罗烈看着西京,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我不承认,也不否认。”站在一侧的西京,低头打理自己手中的折扇,“我可没说过让你来——另外,你现在返回去,是要劫狱吗?你是知道的,劫狱可是大罪,株连九族。” 黑衣男人停住步子,“人呢?” 西京故作不知:“谁?” 一记眼刀飞了过来,罗烈冷冷的看着他,“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西京眼角扫过远处满头大汗奔跑而来的仆人,微微一笑,“在大堂。” 罗烈看也不看他一眼,袍袖一挥,迈步直直往大堂走去,也不知道是他本身气势凌厉,还是衙役们见他和西京关系非比寻常,竟然没人拦他,他的步伐沉稳,每走一步都带起阵阵冷风,正要进入大堂,却在那绿荫拐角处,停住了步子。 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上,站着一位白衣女子,发上和西京一样,插着一支白玉簪子,眉目如画,带着面纱,周身散发浓浓的孤高冷淡之气,即便一路风尘,依旧不能掩盖她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 “是你。”罗烈道,阮风华的算盘,果然打的不错。 “是我。”女子道,连眉毛梢都没有动一下,尽管眼前的黑衣男人是她等待寻找五年的人,也没有丝毫的惊喜诧异可言,永远是这么一副平淡冷漠的样貌,“你好吗?” “阮清嫣,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晨风带起药香,那抹黑衫从她身侧掠过,直直进了县衙大堂,阮清嫣的脸色依旧平静,“我与你有关系就行了。” 站在不远处的阮风华看着这一幕,玩笑嬉闹的表情也不见了,第一次出现了深深的无力感,他这位妹妹,太执着了,只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本身见过罗烈的次数屈指可数,居然可以做到这个份上,才更让他无力。 大堂内,壮汉樊宏面色凝重的站在一边,两侧衙役排排站,正中一块匾额明镜高悬,堂上无人,冯英英躺在地面担架上,周氏趴在担架边上,双眼红肿,断断续续嘤嘤哭泣,因为哭喊了一夜,声嘶力竭。 罗烈右手一翻,腕上飞出一脉金丝,准确无误的缠绕在了冯英英手腕之上。 嗖—— 周氏和樊宏同时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来。 “罗……您怎么在这儿?” 罗烈不语,只是冷着脸诊脉,片刻之后,“她没事,晚上就会醒,带她回去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县衙大门。 周氏张了张嘴,连忙扶起冯英英,本来昨日来了县城之后就找了大夫,哪里知道大夫没见过这等情况,就叫她准备后事,她悲痛之下击鼓喊冤,冯桥桥也确实被押入大牢等待今天审理,哪里知道她抬着女儿等了半晌,都不见县太爷升堂,居然等来了罗烈。 现在的意思是,真的没事儿了? 若是别人说的,她可能还不信,但罗烈和许秋白不论谁说,她定然是不能怀疑的。 与樊宏对看两眼,喜极而泣,抬起冯英英离开了。 * 柴门外,冯巧巧翘首以盼,才见罗烈到了近前,连忙上前道:“怎么样?她什么时候回来,娘方才问过我了,我……” 此时已近正午,罗烈道:“无事。” 他看了一眼空地上敲敲打打的工匠,转身进了冯家内院。 白氏在屋中刺绣,一见是他,不禁喜笑颜开,感激的道:“罗兄弟,你今天有时间下山来?” “嗯。” “桥桥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在你那忙吗?” 罗烈不答,直接走近内室,白氏稍有些尴尬,不过也知道罗烈的习惯,便不再多说,赶紧跟了进去。 罗烈只是同冯海说了几句,诊脉之后,便转身离去,虽然没说冯桥桥的去处,但白氏以为冯桥桥定然是在罗烈处学东西,也没多问。 此时,既然冯英英确定没事儿,冯桥桥自然没事儿,只等晚上冯英英一醒,无罪释放。 冯桥桥支着额头披着外衫,也不困,翻着手中的医书。 “江公子,这边请。” 牢头点头哈腰的领着一袭蓝衫水绣的江岁宁步入牢房,引的冯桥桥抬头一看,这一抬头,本来因为罗烈的事情烦闷的心思好了起来。 “亮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冯亮亮见牢头打开牢门,两步冲了进来,“姐,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他们说你的蛇咬了人,你的蛇不是好乖的吗?为什么!” “桥姐姐……你身上真的带了蛇吗?我……”江岁安一手揪着冯亮的衣衫,一手攥着很紧,有些害怕,而江岁宁,也弯腰进了牢房,只是站在一边,身后带着一名仆人。 看的出来,即便经过了这些日子,这对兄妹依然十分疏离。 想到手腕上的蛇,冯桥桥的眉毛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没事儿,等你英姐姐醒了,我就要出去了。” 江岁安大惊失色,“英姐姐她,她怎么了?” “她没事儿。”闻言,江岁安松了口气。 冯桥桥伸出右手,本想拍拍她的头,只是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不愿吓坏这可爱的小女孩。 冯亮骄傲的看着冯桥桥,道:“姐,我现在开始学四书了,认了不少字。” 冯桥桥笑了,扯了扯他的脸,“几天不见,你长胖了不少,看来日子过的不错。” 冯亮斜眼瞪了江岁安一眼,嘟囔道:“还不都是她,好好的不读书写字,非要找来一群厨娘学炒菜,做出的东西还那么难吃,没人敢吃就逼我吃。” “我哪有逼你吃!我……我哥哥说了,我做的很好吃,分明就是你自个儿嘴馋!”江岁安小声道,说完,赶紧瞥了江岁宁一眼。 冯桥桥挑眉,冲江岁宁看去。 江岁宁上前道:“好了,不是说来看姐姐?怎么跑到这里来吵架了?” 两个小孩儿嘟着嘴不在别扭,“小姐,亮少爷,先跟老奴出去吧?” 冯亮依依不舍道:“可是我和姐姐都没说几句话,这里感觉又黑又冷的,姐姐还住了一晚上,肯定不好受,我要在这里陪她。” “傻瓜。”冯桥桥心中一暖,禁不住又捏了捏他的小脸,道:“姐姐是大人,小蛇都不害怕,怎么会怕黑?你带安安出去玩吧,姐姐同江公子问问你最近的情况,你在这里,江公子只怕就会说你的好,不说你的不好处。” 冯亮不信的瞥了大姐一眼,“夫子教的果然不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要说什么不让我听到的话就直说,还骗人!” 冯桥桥没好气的弹了一下弟弟的头,道:“歪理,快出去吧。” 冯亮拉着江岁安走了出去,临出门,还对着大姐扮了个鬼脸。 “扑哧——” 冯桥桥无奈的笑出声来。 “真是人小鬼大,江公子,请坐。”冯桥桥在面对江岁宁的时候,虽然比不上现在的大家闺秀礼数倍加,但也十分客气,因为江岁宁他就是那样一个,让你不得不客气的人物。 “看来,冯姑娘倒是丝毫不会为自己担心?”江岁宁随遇而安的撩袍坐在旧凳子上,云淡风轻。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冯桥桥坐到了床板上,“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事儿,不过是来这里做做客而已。” “冯姑娘的心态,让江某佩服。”这话是由衷而发,他从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十分特别,他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平静又豁达,又坚韧不拔的女子,身陷牢狱还能这样云淡风轻。 “有些事情本来就是见仁见智,是江公子看得起我。” 江岁宁微微一笑:“安安和令弟的夫子,就是冯姑娘曾经找过的私塾夫子,令弟聪颖好学,人品上佳。” 冯桥桥挑了挑眉:“江公子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个?” “冯姑娘不是想要询问令弟的情况?” 冯桥桥无端有些尴尬,“让江公子见笑了,方才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见江公子来,自然想要知道我弟弟的情况,不过也想感谢江公子对我弟弟的照顾。” “姑娘计算的清楚,五百两银票足够令弟在江府一切开支两年,况且这件事情,还是我该谢谢冯姑娘,毕竟,如果没有你弟弟在江家,安安也不会过的开心。” 以江岁安的性子,要接受他还需要时间,如果没有冯亮刚开始来的陪伴,只怕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样,冯桥桥嘴角一动:“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正好安安……我也认识,是个不错的小姑娘。”说话间,蹙了蹙眉。 江岁宁点了点头,“冯姑娘看起来很累。” “还好。”一夜没睡自然累,不过她和江岁宁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没必要交代的巨细无遗。 “对了,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如今县城,只怕是无人不知了。”周氏的大嗓门和泼辣劲,一路乱喊,有谁不知道? 冯桥桥头疼的抚额,“算了,江公子早些回去吧,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碍事,阮大人说了,半个时辰便可放姑娘离去,现在已经过去不少时间,姑娘受了这牢狱之灾,身体疲惫,等一会儿正好和你弟弟一起到江家去洗漱一番,再行回家才好。” 冯桥桥心中一动,为这位江公子的细心诧异,家中的情况,只怕江岁宁是知道的,她没告诉家里,如果出去就这样蓬头垢面的回去,不知道父母要担心成什么样儿呢,再说了上次本打算去看亮亮的,被罗烈那个混蛋威胁不能来,还出了这种事儿…… “那麻烦了。” 江岁宁微微颔首不语。 她收起书本银针,一看那只食盒,忽然道:“江公子,能不能让您的下人帮我准备些材料?” “可以。” 冯桥桥点头,走到桌边,江岁宁也自动站了起来,昨晚牢头也准备了文房四宝,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只是砚台墨迹早已干了,江岁宁一怔,捏起袖角,很自然的磨墨。 冯桥桥笑道:“不成想,江公子还会做这个。” “这不是什么难事。”江岁宁平静道。 冯桥桥点了点头,的确,对普通人,这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居然也会动手磨墨,便让冯桥桥诧异,对这人的评价也高了些。 冯桥桥动手写下制作煎饼的多种材料之后,江岁宁的仆人上前接了过去,出门办理。 冯桥桥便与江岁宁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论起来,大多是围绕江岁安和冯亮,不一会儿,半个时辰到了。 江岁宁与冯桥桥两人一前一后从大牢之中走了出来,冯亮和江岁安由老仆人陪着站在一边。 一日夜没睡,太阳一照,冯桥桥脑袋有些眩晕,冯亮连忙上前扶住她,“姐,你怎么了?” “没事儿,好着呢,走吧。” 马车等在县衙外,一路之上,冯桥桥的精神也不是很好,等到了江家门口之时,已经靠在车边打起了盹儿。 江岁宁几人先行下车,指示了两个丫鬟来扶,哪知冯桥桥睡的浅,他们才一离开车厢,她便也醒了过来。 一路来到冯亮居住的小阁楼里,那里有单独的厨房,看来是江岁安做菜的地方,冯桥桥一见厨房,倒是来了精神,不过,因为她要求的材料较多,仆人还没没回来,便由下人先准备沐浴事宜。 冯桥桥后来曾经打听过,这处江家的府邸原来是一大户人家的院落,江岁宁来了之后翻新重建而成,短短两月便搞的有声有色,浴池是引温泉而成,几名丫鬟听说是公子安排冯桥桥来此,都不约而同的皱眉,只有一名长相清丽的大丫鬟,手捧着素淡的新衣站在一侧,冯桥桥自然是不理会她人那些鄙夷眼光的,只是没有当着人面宽衣解带的习惯,大丫鬟也不多言,放下衣衫退了出去。 * 等她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她要的材料,终于都到位了。 “桥姐姐,你要做什么好吃的,我以前见过吗?”江岁安站在一旁,看着冯桥桥做糊,惊奇的问。 “煎饼。”你当然没见过,更不可能吃过,杂粮煎饼可是北方食物,这里是南方,怎么可能有? 冯桥桥剁碎了葱末,放进面糊中,又打了两颗鸡蛋。 “桥姐姐,还要切什么?我帮你切,我……我大哥最近找了厨娘来教我,我也会哦。”在说出大哥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有些别扭。 冯亮蹲着烧火,小脸不愈,但看那动作似乎是常干这种事情,习惯了,“你快别打扰我姐姐做东西吃,我姐姐做的东西可好吃了,你是学不会的,站一边去!” 江岁安嘟着嘴果然退了两步,“不会我也是可以学的嘛……厨娘说我可聪明了。” “你聪明会把醋和酱油分不清楚吗?”冯亮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吐槽,想到自个儿第一次成为试吃对象,就被她那乱七八糟的味道搞的差点谋杀,口气也变的没好气。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江岁安小脸一红。 她从小长在农家,即便周氏有些本事存了些钱,到底还是每日要干活的,只不过见的少了些,她才七岁,以前在家中做东西,也是早饭,煮粥而已,的确是分不清楚醋和酱油,来这里,第一次炒菜就害的冯亮吃完难受了一天。 “大姐说过,不是故意,肯定是有意的,要么是诚心的!” “你……你胡说!我怎么可能诚心做那种东西!”江岁安已经打起了哭腔。 无奈叹气,冯桥桥白了冯亮一眼:“你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吗?居然为了这种小事斤斤计较,小气!” 江岁安一听,连忙接道:“就是,桥姐姐说的是,你真小气!”自由自在的生活,让她褪去了些许胆小惧怕,变的活泼起来。 “呿,我不跟你们俩个女人一般见识。”冯亮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瞪着两人,埋下头去烧火。 江岁安冲着低头的冯亮皱了皱鼻子。 冯桥桥心中一动,这也许是青梅竹马的缘分吧。 江岁宁是很疼这个妹妹的,穿着打扮都是翡翠阁的上品,只是一个小厨房,也各种材料厨具齐备,冯桥桥做的自在,一炷香的时间,便做出了两盘煎饼,并做了一种新酱料。 这种酱料以前没试过,只是在买菜的单子上,她加了薏米浆,没想到江岁宁真的给买回来了,然后,用芝麻和葱末辣椒油,按比例分量多少,用勺子配好,没还入口,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香味儿。 “哇!大姐,我口水要流出来了。”冯亮一脸馋样儿,“为什么以前我在家的时候,没见你做过呢,大姐!” “这个,是我前几天忽然想到的。”冯桥桥拿过两只小碟子,取过煮熟的鸡腿肉,翻开一张煎饼,把鸡肉卷了进去,如法炮制,一直卷了四五个,冯亮亮已经瞪大了眼,狠狠的咽了口口水。 “姐,好了吗?” “好了。”冯桥桥笑了起来,“去洗手,我马上做好。” 冯亮应声去了。 江岁安上前来,咬着下唇看了好一会儿,道:“桥姐姐,我也会卷,我帮你吧。” “好。” 江岁宁坐在小阁院子之中翻看账本,管家伺候在册,都听到了厨房内的欢笑声音。 “少爷,这位冯姑娘,真的很不一样,京城那些姑娘,见了少爷,要么面红耳赤跑开,要么含羞带怯上前攀谈,这位姑娘却不卑不亢,有礼又和善,对小姐也很好,尤其是,见到府中丫鬟及乡里乡亲对她评头论足,不理不睬——” 江岁宁淡淡点了点头,继续翻着手中账本。 “这要是换成别的千金小姐,早都哭鼻子了,老奴也算走南闯北多年,还没能见过和冯姑娘这样,性子豁达的姑娘呢。” “江伯,她不是一般千金小姐。” “啊?”江伯猛然回神,看着自家少爷,“老奴不明白您的意思。” 江岁宁放过账本,又拿过另一册,道:“书房之中,西京公子送过来的那只笛子,帮我拿来。” “是。” 江伯遣人去办,脑袋还处在疑惑状态:远离京城本来也是为了远离是非,冯姑娘做当家主母其实是不错的,只是,公子收了那浪荡西京的笛子也就罢了,现在把那东西拿来,不会是要送给冯姑娘吧? * 冯桥桥一手端着煎饼卷,一手端着酱料,走了出来,打算招呼江岁宁尝尝。 人家帮你准备了材料,你总不能做好吃完,拍拍屁股就走吧?只是她诧异的是,看账本不该去书房吗?为什么这家伙在小阁的院中石桌上办公。 江伯看出冯桥桥疑惑,笑道:“公子都是在这石桌上看账本的,小姐和亮少爷的小书房就在这小阁之中。” 原来是为了就近看着妹妹。 冯桥桥挑眉道:“江公子,您要尝尝吗?” “少爷,尝尝看吧,亮少爷不是老说冯姑娘手艺一流呢,今儿个可是机会。” 江岁宁收起账本,站起身来,蓝衣流彩从膝头划落,道:“那是自然,冯姑娘——小心!” 才迈出一步,冯桥桥忽然腹中一痛,面色惨白,手中的碟子和酱料顺势落到了石桌上,见江岁宁伸手来扶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不想让他摸到手腕,免得遭了蛇害。 江岁宁一怔,见冯桥桥额冒冷汗,手捂着肚腹之处,道:“冯姑娘不舒服吗?” 小腹之处痛如刀绞,比前日月事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还是因为月事,所以才这么痛? 此时,冯桥桥就算是再厚脸皮,也不可能对江岁宁说出这难以启齿的理由,白着脸摇着头,道:“没事儿。”说完,忽然想起罗烈前日给的药丸,赶紧从腰间掏出一粒服下。 江岁宁难得的皱眉,“冯姑娘,在下略通歧黄之术,可否容在下为你把脉?” 冯姑娘第一次见面便不愿坐他马车,后在江家,被西京戏弄之时,他便出手扶过她,却被她躲了一次,这次依然如故,他真是唐突佳人了。 冯桥桥要是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估计也苦笑不得。 “没事,我歇会儿就好。”冯桥桥一手扶着石桌,一手捂着小腹,小心的瞥了一眼身后,压低声音道:“别让我弟弟看到。” 江岁宁又是一怔,挥手一摆,原来伺候冯桥桥沐浴的那位大丫鬟,立刻上前,领着江岁安和冯亮离开了,两个小孩儿虽然不愿,但看得出来这丫鬟有些本事,口齿伶俐,是个实诚人,不过几句话,就被她说动,跑上前来交代一声夫子来了,便相携离去。 “姐,我过两天回家去。” “好,你快去吧。” “嗯。” 直到两人走远了,江岁宁也坐了下来。 “冯姑娘这毛病好些年了?” 怎么跟罗烈那混蛋问一样的问题?冯桥桥心中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江岁宁不是罗烈,不会用卑鄙手段逼问,但这事儿…… “多谢江公子关心,我没事。” “怎么没事,你身上带药,定然是时常吃药,让我家公子——” “江伯。”管家还没说完,江岁宁就将话接了过去,温文一笑,道:“如此,那冯姑娘要多加注意才是。” “谢谢。” 冯桥桥叹了口气,这种事情,要是注意就好,那边阿弥陀佛了。 “姑娘。”江岁宁唤了一声,将仆人拿来的笛子递了过来,“这东西,你认识吗?” “这……这不是我妹妹丢的东西吗?怎么在你这里?”冯桥桥诧异的接过那支竹笛,又道:“多谢你了,我妹妹找了好些日子,最近心情也不是很好,等她看到了,也会开心些的。” “去你家时曾经见过令妹腰间带着这笛子。” “嗯,谢谢你。”冯桥桥将笛子收了起来,不论是怎么回来的,总归是找回来了,只是,当她把笛子收回怀中的时候,忽然有些莫名的想:这江岁宁,不会是看上冯巧巧了吧? * 山间竹屋,罗烈居处。 “老大……”熊震尴尬的站在窗外,看着靠着软榻看书的罗烈,口气也十分尴尬。 “说。” “冯姑娘……没回来……” 罗烈捏着书本的大手骨节微动,缓缓抬头道:“人呢。” “这不关我的事……”本来老大命令他暗中保护冯姑娘回茶山之后来应一声的,谁知道江家公子会跑去牢狱里,把冯姑娘接走? “人呢?” 又是两个字,熊震背脊一凉,老大的口气十分平静,但是,熊震还是感觉的到,老大气的不轻。 “被江岁宁接走了。” 罗烈合上书本,指尖轻敲着书册表面,就在熊震几乎被他的沉默搞的精神错乱的时候,罗烈再度开了尊口。 “她吃了一块红花做的糕点,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去吧。”说完,翻身假寐。 熊震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日渐西沉。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山路上,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冯家院落门前。 冯桥桥从车上跳了下来,因为吃了药的缘故,一路过来也没那么难受了,“江管家,谢谢你送我回来,也谢谢你家公子找到我妹妹的东西,您快回去吧,我进去了。” “冯姑娘!”江管家连忙喊出他,也跳下车来,道:“姑娘今天做的那东西,可不可以教教别人?” 冯桥桥挑眉一看。 江管家不好意思的道:“姑娘可能不知道,我家公子已经买下了秦家的天香楼,现在是做酒楼生意。” 冯桥桥自然知道这言下之意了,能赚钱的事儿她自然是愿意做,可是,教?“江管家,我可以写菜谱给你,但我要拿红利。”她开门见山。 江管家赞许的看了她一眼,“不愧是冯姑娘,果然够聪明。”不说出卖菜谱,而是要分红利。 冯桥桥笑道:“我不过是在商言商,看长远利益说话罢了,您要是有想法,便和你家公子商量吧,商量好了,我来拟个协议,到时候一式两份,一手立契约,一手交菜谱。” “这件事情上车之前,我已经与公子谈过,公子同意了。”只是没想到,这姑娘小小年纪,名堂还不少。 冯桥桥点了点头,道:“天色不早,江管家先回去吧,等我想好了协议写好了菜谱,明日去江家找你。”明天是送绣鞋的最后一天,顺便去看看还有什么刺绣的事儿可做,也制版些日常用品,新房子快要盖好了。 “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江管家说罢,上车离去。 冯桥桥目送着马车离去,也不理会山路上村民的指指点点,直接进了院子。 那匹阮云锦,做了寿袍之后还剩下不少,白氏便和冯巧巧琢磨着做了衣服去,听到木门吱呀声,冯巧巧心道:肯定是她回来了。连忙放下手中布料跑了出去。 “你……你还好吧?”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冯桥桥,握着她手臂的手,有些颤抖。 冯桥桥心中暖了很多,冲她一笑,道:“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我们去做饭吧。”这个我们,说的很自然,冯巧巧松了口气,道:“什么没事儿?要不是罗叔叔专门了家里一趟,我只怕连……”想起母亲还在屋内,这话便说不出口。 冯桥桥怔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从怀中掏出那只绿竹笛,递给她道:“你看,你的笛子,我帮你找回来了。” V11做粉条,打水仗 笛子递了过来,冯巧巧的面色忽然一变,即便是冯桥桥一夜没睡,精神不济,也看得出来,她此刻的表情,绝对和欣喜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这……难道猜错了? 冯桥桥正要开口,冯巧巧一把接了过去,强笑道:“谢谢你了,我以为找不回来了呢。”不等冯桥桥反应,便率先进了厨房。 这只笛子,是一种念想,当这东西丢了的时候,她懊恼过,伤心过,遗憾过,愤恨过,可是却从未想过这东西会回来,面对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她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自己的感情,此时,这笛子的回归,只是提醒了她更多的痛苦。 冯桥桥若有所思的看着妹妹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背影,蹙眉。 晚上姐妹二人合作,不过因为笛子的事情,难免有些不自在,冯海和白氏听说了冯亮在江家的情况,都欣慰的只夸冯桥桥当初决定是对的,茶山离县城有些距离,这一日一夜的离家,白氏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也不知道冯英英的事儿。 晚饭后,冯桥桥刚一回卧室点灯,准备书写菜谱和协议,就发现小桌子上,多了一只白玉小瓶。 冯桥桥无端怒火上涌,一把捏起那瓶子,想要将它摔成碎片,可手举过头半晌之后,却丢不下去,最后,只得咬牙将那小瓶放回了橱柜之中。 她将该写的都写好,本想再看会医书,但一日夜没睡,实在困乏,也不等冯巧巧回来,便先睡了。 而冯巧巧,坐在屋顶上,手中摩挲着竹笛,眼眸之中的轻愁,更浓了。 * 生物钟。 该死的生物钟。 天还灰蒙蒙的,冯桥桥瞪着简陋的屋顶,发出了一声要死不活的呻吟。 以前每天这个点起床,现在居然成了习惯,可她是绝对不会再做早饭给那家伙送去。 她翻了翻眼皮,无奈的下床穿衣,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妹妹床上一看,发现冯巧巧早已经没了人,床被叠的十分整齐,看着倒更像是没人睡过? 她皱眉,穿好衣服进厨房,冯巧巧已经在厨房内忙碌。 “你来了?我已经做好了。” “哦。”冯桥桥应了一声,见没什么可做的,转身回屋弄百花膏去了。 今天按照原来计划本来就是要去县城找柳嬷嬷,说绣鞋和美容品的事情,好在冯英英醒了之后周氏因为担心自个儿女儿,也没机会再撒泼,冯桥桥姐妹二人,便和白氏交代一声,就驾车往县城去了。 经过这几次事情,冯桥桥已经算是茶山名人,但知道她的人多,见过的人毕竟是少数,两人绑好了车,一路听到无数评论,却没有人认得出来。 翡翠阁 “柳嬷嬷,来帮您送鞋子。”冯桥桥道。 柳嬷嬷正在指挥店里绣娘干活儿,一听这声音,连忙转过头来,“哎呀,我的财神爷,你可来了。” 冯桥桥愣了一下,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柳嬷嬷又说笑了,你是我的财神爷呢,今天除了鞋子还带了几瓶百花膏,你看看这鞋子行不行?” 柳嬷嬷哪里听她废话?连忙上前道:“内堂喝茶去。” “好。” 进入内堂,丫鬟已经准备了茶,冯桥桥从篮子里拿出绣花鞋和百花膏,准备递给柳嬷嬷看,哪里知道柳嬷嬷不理会她,反而转身往一旁去了。 说是内堂,其实也算是柳嬷嬷办公的地方,书桌之后放着几只木架子,一边放着账簿,一边放着订单,柳嬷嬷娇小的身子走在其中,让人甚至觉得有些突兀。 柳嬷嬷从架子上拿下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递给冯桥桥,道:“你看看这个,你能做吗?” 冯桥桥诧异的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小女孩的身量尺寸,定了两身衣服鞋子。 “这是?” 柳嬷嬷笑逐颜开:“你呀,运气真是不错,前日里那寿袍送来的时候,正好江家女管事来翡翠阁中为他们家小小姐选东西,这不,看到那件衣服洗好的紧,让我们帮她家小姐也做两身,定金已经交了,而且指明要做寿袍的绣娘做。” 江家。 冯桥桥心中思量,已明白只怕说的是江岁宁家,有钱可赚,何乐而不为?“柳嬷嬷,这活我接了,还是老规矩。” “放心,你的规矩我晓得,不会告诉别人是你们姐妹做的,只是说有个王牌绣娘罢了,不过啊,这下我看我们得重新说说规矩了,布和针线也别从我这买了,直接按量拿走吧,到时候从你的利钱里面扣,你看呢?” 江家忽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茶山县,且江少爷出手大方,柳嬷嬷是个生意人,自然愿意接触到大方的买主,本以为江少爷是男人,除非是为了衣衫鞋帽的事情才会派遣奴才过来,哪里知道还有个小妹呢,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有富家女人的地方,那更是财源滚滚啊! “可以。”冯桥桥道,其实这么一来也最方便,“她有没有什么要求?” 柳嬷嬷笑道:“你这小丫头,人家的要求,你会听吗?还没见过寿袍绣仙鹤的,不过你那腾云欲飞的仙鹤,倒是得了阮夫人的心,喜欢的不得了。” 阮? 冯桥桥挑了挑眉,今儿个知道的事情可真多呀。 “百花膏怎么样?”冯桥桥问。 柳嬷嬷才反应过来闲话说多了,其实她本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是很少见着冯桥桥这样心思和人迥异的绣样,话便多了,此时反应过来,忙道:“你看,一高兴,话倒是多了起来,哎呀!绣鞋还没送去,快快快,来人,把绣鞋送到阮府去!” “嬷嬷,管事儿刚刚离开去接货了,现在没人……” 身后的小丫头禀道。 “看我急糊涂了。”柳嬷嬷连忙拿出精工细致的紫檀木盒子,接过绣鞋放了进去,道:“小棉,你去送吧,就这么一小段路,不要害怕。” “啊?”被点名的丫头脸色一白,“我……”可不可以不去? “现在绣娘们都在忙,你不去,难道要我去吗?上次阮公子不是还赏了你糕点吗,你吓成这样干吗?快去快去。” 小棉欲哭无泪,那阮家的公子,茶山的县太爷,上次她和柳嬷嬷去送寿袍,她只不过是多看了他两眼,那人假意赏赐她,却在糕点之中埋了一只死老鼠,吓得她现在还心有余悸,她怎么可能还敢去? “我陪你去吧。”冯巧巧道。 柳嬷嬷转头看了她一眼,道:“怎么好意思麻烦冯姑娘,不过是送鞋子罢了。” “没事,看她这么害怕,只怕也办不好,这鞋子本来也是我们做的,我帮忙去送也是应该的。” “那好吧。”柳嬷嬷点头,小棉满脸害怕,但看冯巧巧不过是和自个儿一般大的少女,这么冷静镇定,也觉得自个儿胆子太小了些,连忙抱起盒子,道:“谢谢冯姑娘,您真是个好人。” “嗯,走吧。”冯巧巧冲着冯桥桥点头,陪着小丫头出去了。 冯桥桥又仔细看了看尺寸身量,道:“您帮我准备吧,我还要出去买些东西,我妹妹来了,你叫她等我一会儿,我最多一个时辰,便回来了。” 柳嬷嬷点头,上下打量了冯桥桥一眼,忽然摇头笑道:“你这丫头,长的倒是周正,知道给别人做衣服绣鞋子,怎么不拾掇拾掇自个儿?看你这样子,人家还以为哪里来的村姑呢。” 冯桥桥好笑道:“柳嬷嬷你又说笑呢,我本就是个村姑,也不爱收拾。” 不爱收拾。其实,不是不爱收拾,而是真的嫌麻烦。 哪个女人不爱美?可是古人所谓的美,实在是太啰嗦了,光是这里里外外的穿衣打扮,都够她受得了,虽然现在早已经习惯,可是和以前的利落方便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她又怎么可能自己找罪受? 柳嬷嬷不赞同的蹙眉道:“你啊,绣鞋和寿袍赚的银子,都快是我这店里两个月的利润了,还舍不得花在自个儿身上一些,虽然你下手狠了点,分了嬷嬷我不少红利,好歹也让嬷嬷赚了不少钱,你不爱收拾,我都看不下去了,我让绣娘帮你们姐妹做几套衣服,等会就找师傅来量。” “嬷嬷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自个儿看自个儿不就好了,也不用看我,有事儿派人来递单子就是了。” 冯桥桥不是傻瓜,商人利字当头,不过见了几面,柳嬷嬷自然不是关心她穿的好不好,只是现如今真的发现冯桥桥是个摇钱树,又怎么可能不巴结着?达官显贵的穿着佩戴,身价越高,东西便越贵,普通绣娘绣的衣物不过几钱银子,她也不可能心疼。 “你啊,就是会说话……”柳嬷嬷转过脸去。 冯桥桥想了想,只怕柳嬷嬷是害怕以后自个儿自立门户抢了她生意吧?如果不给她吃个定心丸,日后也不好合作,于是道:“我不喜欢太麻烦的东西,况且我手头还有点事情,等一会儿巧巧来了,你记得帮她量身做衣服,柳嬷嬷有心,多做几套没关系,要是花销太多,就从我的利钱里面扣吧。” 柳嬷嬷眉梢一动,道:“那是自然。” * 阮府书房 “他说不定已经心有所属了。” 阮清嫣闻言,眼皮都没动一下,冷淡开口:“我不介意。” 西京眼皮无力的抽了一下,“他介意啊……” 阮清嫣,天下第一美人,京城的万家灯火,银河的璀璨星辰,都比不上她嫣然一笑,但,美人冰冷,生平未笑过一次,如此这般,依旧引的各家王孙公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奈何妾心如铁,誓死追寻父母为她定下的夫君。 哎,从未见过这么死心眼的女人,尤其,这个死心眼的女人还是他妹妹。 “他为何要介意?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只要我不介意就是了。”她平静的看了西京一眼,仿佛两人正在谈论晚饭菜谱。 “你就这么喜欢他?”西京挑眉。 “他是我未来夫君,我不喜欢他喜欢谁?”阮清嫣反问一句,眼波平静如死水。 喜欢个屁! 西京抬头望房顶,差点爆粗口。 唰—— 西京展开折扇,道:“你见着他了,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与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注定了是夫妻,他既然不愿回京城,我自然是要留在茶山与他一起。” “所以?” “如果他不喜欢婚事铺张,那也没什么,红烛一对喜被一床就可以。” 西京无力感再次衍生,抚额闭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事儿,此时,门口传来轻叩,外带一声欢快的呼喊:“大哥大姐,瑶华来帮你们送茶点!” 兄妹二人视线转向门口。 “进来吧。” 哗啦—— 门开了,一红衣绝美女子端着托盘站立,先是小心看了下屋内情况,才俏皮的眨眼,吐了吐舌头,走进屋内,道:“厨房准备了点心要送来,我正好也想来看看哥哥姐姐,便帮忙端来了,你们快来尝尝吧。” 她迈步走了进来。 她梳着典雅的飞仙髻,娟秀的斜挑眉,额贴鸟型花钿,丹凤眼,眼尾上翘,平添俏丽活泼之感,鼻如玉葱,弧度完好的唇儿微勾,让人瞬间便觉得万物复苏,世间明媚。 让人惊艳的,不单是她的长相,而是,她与白衣的阮清嫣一模一样,一冷一热,一风华绝代,一明媚怡人。 “瑶华,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是了,你怎么自个儿来了?”西京站起身来,道。 阮瑶华笑了笑,将托盘放在了桌上,对着西京眨眼,“大哥,你是不欢迎我来参观你的书房吗?我还想着来看看你书房里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字画呢!” “快行了吧,你这家伙,本公子的书房可是只藏美人图的,各个比你好看,小心看的你自惭形秽!” 阮瑶华笑意不减,“你又胡说八道,姐姐被封为天下第一美人,我与姐姐孪生姐妹,定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我就不信,还有人能比我姐姐还漂亮的!” “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你自个儿随便看吧!”西京摇头道,从桌上拿起扇子,迈开步子,走到了阮清嫣面前,皱眉瞪她,嬉皮笑脸的表情第一次,没挂在他脸上,他是希望这个妹妹幸福的,可惜……后者只做不知,冰冷的视线停驻在手中书册上。 阮瑶华微垂了眼脸,唇角牵强的动了一下,放下托盘,往内走去,随意的翻看着画缸之中的画作,大部分都是美人图,图角还有注解,不管是京城还是江南的花楼名妓,大多在其上。 阮瑶华无聊的翻看了一会儿,眼角一动,看到书桌一侧,用镇墨押着一张折叠的宣纸,不由来了兴趣。 她走到桌边,小心的打开,一看,诧异的道:“哥,你怎么也会画这种东西?” 西京闻言回头,看到她手中展开的画作,一挑眉:“这东西,不过随手画来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阮瑶华也学他挑眉,嘟着嘴细看,只是简单的宣纸上,画着一只简单的绿竹笛,很普通很一般,的确没什么特别的。 阮瑶华放下纸张,见西京瞪了阮清嫣一会儿,百无聊赖的出门去了,于是,稍微待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丫鬟小心跟在身后,阮瑶华唇带微笑,飞仙髻上的流苏簪子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忽然,她脚下步子停了下来,看着远处被管家带着,抱起盒子往母亲居住走去的一个朴素少女。 那个女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腰间,挂了一只绿竹笛,和方才她看过的画作是一样的。 阮瑶华,看着消失在门后的少女,目光深沉了起来。 “那是谁?” “穿绿衣服的是翡翠阁的丫鬟,穿蓝衣服的那个没见过,不过看打扮,可能是茶山上的采茶女。” “哦,采茶女啊……” * 解决了翡翠阁中的事情,冯桥桥便往江家去了,不过,看来她才到县城,江管家已经知道了,这会儿,正在门口等着她呢。 “冯姑娘,在翡翠阁中买东西了吗?” 冯桥桥心道:是了,天香楼和翡翠阁离的也不远,定然是有人看到了,通禀过他。 “买了些女儿家用的东西罢了,让江管家久等了,我们走吧。” “这边请。” 冯桥桥点头,便跟着他走了进去。 江管家没有领着冯桥桥往书房去,反而还是带着她到了昨天去过小阁之中,冯亮和江岁安在小书房之中习字,江岁宁依旧在院中石桌之上办公,就近看顾着妹妹。 “少爷,冯姑娘来了。” 江岁宁闻言抬头,今日,依旧是蓝衫水绣,头戴蓝色绒边发冠,内敛温柔,见冯桥桥走来,道:“冯姑娘今天的气色不错。” “多谢江公子关心,只是……”签个协议罢了,有必要专门见他吗?不是和管家就可以搞定了吗? 江管家上前道:“公子是怕姑娘想见亮少爷,所以专门请姑娘到这里来。” “哦。”冯桥桥点头,想着江岁宁估计知道她们姐妹一起来,所以带到这里想见见巧巧,哪里知道巧巧去了阮家,于是对着江岁宁道:“谢谢江公子的好意,今天和妹妹一起来的,可惜她有事儿去了别处,我也不好意思在这里久待,协议签了,我便早些回家,亮亮在你这劳烦你多多照顾了。” “嗯。”江岁宁点头,又道:“不知道姑娘昨天做的食物,可有什么名称?”江岁宁接过冯桥桥拟定的协议,细看之后,开口问道。 “煎饼。” “以前没听说过这种食物,冯姑娘,很聪明。” 冯桥桥弯眉笑了笑,这不能叫聪明,只能说她上辈子好吃,所以才记得这些,江岁宁道:“姑娘巧思,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菜色介绍?” “应该有吧,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等我想到再说,定价你们自己来,赚的多我分的多,赚的少你们分的少,你们自个儿看吧,没什么事儿,我要回去了。”冯桥桥收起一份协议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于是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江岁宁一怔,道:“昨日笛子还回去,令妹是否心情愉悦了些。”他本是见冯桥桥就要离开,便随口一问,哪知冯桥桥一听这话,心中更加肯定,这家伙绝对是看上她妹妹了。 冯桥桥意味深长的笑道:“还不错。” “嗯。”江岁宁将协议递给管家,也站起身来,道:“只怕还要麻烦冯姑娘,毕竟,只是菜谱厨师未必做的顺手。” 冯桥桥点头:“这点我知道,不过今天太晚了,我想回去了,爹娘还在家中,无人顾念,不行,明天我早些过来,你看是在府中还是天香楼,我和他做一次,我想他该是可以学会的。” 江管家道:“既然这样,明天早上我去接冯姑娘。” 冯桥桥本想拒绝,但想到如果又是和冯巧巧一起,势必两人一起离家,于是点头应了。 * 冯桥桥回到翡翠阁之时,小妹也已经回来,柳嬷嬷正拉着她量袖长。 冯桥桥挑眉微笑,以柳嬷嬷的手腕,冯巧巧定然是说不过她的,又等了一会儿,冯巧巧面色尴尬的任柳嬷嬷一干人等量好了身量,才结束一切,便收拾了布匹和针线,又到小市集买了菜,驾着车回家去了。 天蓝蓝,草青青。 冯桥桥坐在骡子车上,瞥了无甚表情的妹妹一眼,道:“你觉得江岁宁公子怎么样?” “就那样。”冯巧巧脸都不转,觉得她的问题很奇怪。 “哦。”冯桥桥于是闭口不语。 冯巧巧的岁数,在古代也该是定亲的时候了,她虽然喜欢许秋白,可见了几次都觉得许秋白似乎对小妹没什么心思,江岁宁又喜欢小妹,这似乎是个机会,只是,古人尊卑分明,看江岁宁的样子,不是普通商人,若他真的喜欢小妹,一入侯门深似海,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引来冯巧巧的诧异:“想什么呢?亮亮在江家过的不好吗?” “没有,我昨天见过了,很好,而且也认了不少字,过几天就会回家来一趟。”冯桥桥回神道。 “嗯。”冯巧巧应了一声,便是一路无语。 回到家中不过是正午时分,两姐妹将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白氏正在屋中扶着冯海坐起。 “爹!您能坐的起来了?”冯桥桥欣喜的上前去,道。 冯巧巧也是愣了一下,眉宇之间难掩惊喜之情,“昨天不是还不能动吗?现在能动有没有什么要紧的?” 冯海无奈的笑了笑:“没事儿,好着呢。” 白氏道:“看把你们两个吓得,早上罗兄弟又来看过,走的时候你爹爹便能坐起来啦,这不,他才刚走,你们便回来了。” 冯桥桥怔了一下,“嗯,对了娘,柳嬷嬷那里又有绣活给我们,我将尺寸拿来给您看看,我和巧巧先做饭去。”说完,便和冯巧巧出门到厨房去做饭,只是刚进厨房,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转身回到自个儿的卧房一看,她一直写字的那个位置,果然放着一只食盒。 她瞪着那只食盒,过了一会儿,才走到桌边,打开一看,三种食物端正的摆在食盒之中,红萝卜黄亮的颜色在冯桥桥的眼中分外刺眼,她瞥了一眼橱柜上放着的动物牙齿和银针,忽然觉得有些别扭,那动物牙齿,只怕是他很重要的东西,就算她现在不想要,以后也是要找时间还给罗烈的,现在这样放在这里,感觉怪怪的。 她想了想,将那带着皮绳的动物牙齿拿了回来,不愿挂在脖子上,便放进了衣袋之中,转身进了厨房。 冯巧巧正在熬药,冯海虽然可以坐起来,不过还是需要药物治疗,这是两姐妹早就准备好买回来的药材。 小小的灶台上放着口径十厘米的瓦罐,冯巧巧拿着扇子煽着火,瓦罐冒着热气,煮着的药材沸腾翻滚,冯桥桥看着妹妹的动作,忽然眉心一蹙,想到了某种吃食。 砂锅! 她眼前一亮,道:“巧巧,家里还有你现在熬药这样的罐子吗?” “有是有一个,就是有些脏,在骡子棚下面呢,你找那个做什么?”冯巧巧抬头问。 “中午的饭麻烦你做了,谢谢!”冯桥桥没时间回答她的问题,连忙跑到了草棚下,那瓦罐承铁灰色,边上还有两个小耳,冯桥桥惊喜的拿了起来,跑回厨房中,倒水清洗。 冯巧巧见她如获至宝,皱眉看了会儿,不发一语的做饭去了。 砂锅这种吃食,在现代也算是有名堂的,不过后来出了各种菜系,砂锅便成了三流食物,上不了大台面,不过,这是古代,这里的人,只怕也是没见过这种东西的,她可以试试这种食物的可行性,如果可以,便将这东西写成了食谱,可不止一种菜呢,尤其是冯桥桥最近看了好多医书,十八反,十九畏,(中医里的食物相克)甚至可以发展成药膳也说不定?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谱,便埋头准备,以前虽然也吃过这东西,不过时间太过久远,她已经记得不清楚了,配料是很重要的,多一份儿少一份儿都不行,她不是专业厨师,在这方面,自然吃力了些,好在,曾经在家中和母亲做过自制砂锅酱料,还记得几种作料。 看了看眼下的材料,她珍重的对冯巧巧道:“帮我杀了那只鸡怎么样?” 冯巧巧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又想吃鸡肉了。” 冯桥桥也不解释,道:“对啊,是想吃了,爹今儿个能坐着了,不是好日子吗?快吧快吧!” “好吧。”冯巧巧应了,鸡本是为了娘补身用的,不过现在条件好了,自然不会为了这只鸡再次吵架。 她的速度很快,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鸡准备好了,冯桥桥,也在厨房内把香菇和葱蒜准备妥当,见她提着鸡进来,一把接过,道:“我切几块,剩下的你来煮吧。” 于是,也不等冯巧巧反应,便切了几块鸡胸肉,递了过去。 今天白天买的菜,除了葱蒜之外,还有些青菜和豆腐,虽然这都不是砂锅最好的作料,不过做实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江豆腐切成了两指宽的方块,先把青菜放进了砂锅底,然后将茶树菇放在青菜上面,接着,摆放豆腐,鸡块放在最上面,有切了一些老姜放进去,将葱切成小段,摆在鸡肉一边,添了八分满的水,便端着砂锅走了出去。 此时,冯巧巧已经熬好了药,那小灶固然是闲着的。 冯桥桥把砂锅放在了上头,盖好盖子,拿过大蒲扇,添柴熬煮。 冯巧巧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动作,想着估计是又做什么莫名其妙的吃的,便也不理会她,熬鸡汤去了。 其实这砂锅还是差了好多东西,冯桥桥一遍打着蒲扇,一遍想:要是可以做粉条就好了,以前的粉条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 砂锅试验还算勉强成功,毕竟是第一次做,不过味道是很不错的,只是里面的料有些单一,而且,这样的食物如果要端上桌,势必还得有能看过眼的容器…… 她不是个可以把想法搁置到第二天的事情,晚饭后,也不去睡,正好家中有土豆,便喊了冯巧巧来帮忙。 “又要做什么?就算家里现在条件好了一些,你也不能这样折腾!”冯巧巧见她将三四个土豆全部拿了出来,现在刚吃过晚饭,不知她搞什么鬼。 “做点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你要不要帮我?”冯桥桥抬头看她,“你不帮就去睡吧,我自个儿多试几个自然也就会做了。” 话落,冯巧巧立马蹲下身子,她是实诚人,不管再怎么,都不能容忍冯桥桥的浪费。 冯桥桥一笑,教她怎样做土豆粉。 现在的工具简陋,两人折腾了大概半个时辰,才把四颗土豆捻成碎末糊状,放到清水之中,去抓土豆蓉。 而冯桥桥,则是和了一小疙瘩面,放在盆中,不停的用水清洗。 很早以前,奶奶曾经用这法子做过很有劲道的面筋,但愿她记得不错了。 她不停的捏洗,一盆又一盆的换水,直到剩下劲道十足的面筋才罢手。 “你把面洗成这样,怎么吃?”冯巧巧瞪大了眼。 冯桥桥提着那块面筋,冲她眨了眨眼,“不管是水还是面,现在可都是好东西!喏,你看——”她说着,冲着冯巧巧的脸方向拉了一下面筋,那块面筋一抖,缝隙里的水淀粉弹了几滴道冯巧巧的脸上。 “干嘛?”冯巧巧懊恼的别过脸擦拭。 冯桥桥见她这幅表情,忽然起了玩心,“给你看面筋呀!”手下又是一拉,不单冯巧巧的脸上滴了不少,甚至还有几滴弄到了衣服上,“看面筋,看面筋,哈哈——”手下还一直不停的弹啊弹。 “你这家伙——”冯巧巧气闷了起来,用自己捏了土豆蓉的手冲她甩了过去,一股土豆味扑鼻而来,冯桥桥的脸上湿了一半,让她嬉闹的动作怔在原地。 “你……你拿水丢我?!”她不可置信。 “谁叫你拿面筋弹我了?” “好……”冯桥桥看了下眼下的东西,水淀粉放的较远,立刻将面筋丢回盆里,手撩起另外一个盆中的清水冲她泼洒过去,“叫你丢我,叫你丢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冯巧巧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闪躲,可是身子也湿了一半,想冲她泼水,但又不想浪费自个儿做了半天的东西,于是几步走到水缸边,想要端水泼她。 冯桥桥大声道:“你耍赖!居然用水缸里的水。” 冯巧巧到底是没有这么嬉闹过,一听她这么说,却愣了一下,冯桥桥瞅准机会,又撩起水泼洒过去。 冯巧巧是练过武术的,手脚麻利,连忙闪开,只是见冯桥桥那无赖模样,把心一横,顺手拿起舀子舀了一勺水,冲冯桥桥泼了过去。 冯桥桥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狠,心下一惊,慌忙躲闪,不管不顾的把手中水盆的水全朝她泼了过去—— 哗啦! …… 清脆的泼水声响起在寂静的小院内。 屋内。 白氏帮冯海擦拭脸颊双手,欣慰的笑道:“看来这两个丫头是越来越好了。” “这不是你早就想要的结果吗?现在,没了心结,你的身子也好了很多。” 屋外。 两只落汤鸡大眼瞪小眼。 扑哧—— 两人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忽然都笑了起来,也许是心结解开,两个少女的笑声如银铃,传遍了山野,竟然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两人到底都是勤劳的性子,浇成这个样子,也不想放弃做了一半的东西,冯桥桥便领着冯巧巧,到了原来她捉鱼和挖竹笋的地方,一起洗了洗,冯巧巧有些尴尬,不过也没拒绝。 梳洗之后,二人回到家中,冯巧巧烧火,冯桥桥则用冷水,面粉,和洗出来的水淀粉,和土豆蓉,用冷水糅合,弄成了较为稀软的面团。 这面团,过软和过硬都是不可以的,冯桥桥便小心的斟酌水量,还好,最近这段时间都是做饭,做的面食较多,这次用水也算控制得当,等一切准备妥当,水也开了。 两人拿出多年不用的木质漏勺,将面团放在了漏勺之上,拍打着让面团承条状进入开水里。 “这东西只怕开水一烫就成了糊,你做这个干吗?”冯巧巧的头发用一根发带系着,问。 冯桥桥摇头:“我和面的时候放了刚才洗面的水,那水叫淀粉,不会让这东西成糊的。” 冯巧巧点了点头,弯腰添柴。 本来是实验,和的面就不多,一团面只不过打了一碗粉条,冯桥桥拿着筷子试探着勾起看了看,见着东西果然没有碎成糊,脸上露出欣喜。 “我要准备什么东西?这样就可以了吗?” 冯桥桥道:“找簸箕来,然后找一块干净的布扑在簸箕上。” “簸箕也好久不用了,你等我洗洗吧。” 冯巧巧应声去了,不过她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端着簸箕走了进来,簸箕上扑着一块洗白的蓝布。 冯桥桥将粉条挑出来,放在了簸箕里。 “好了,我们去睡觉吧。” “就这样?”冯巧巧诧异,忙了大半晚上,就做了这几条东西就要睡觉? “哦,还有!”冯桥桥敲了敲脑袋,把洗好了的面筋撕成了小块,也放在了簸箕里,道:“好了,就这样。” 冯巧巧蹙着眉毛,看了一会儿,自个儿也不懂,于是,放下簸箕,和冯桥桥一起回了屋。 食盒还是孤零零的放在小桌子上,冯桥桥看到那食盒的时候,表情微怔,想了想,道:“你饿不饿?” “是有点饿了。” “哦,那一起吃吧。”冯桥桥上前将食盒内的食物拿了出来,粥是蔬菜瘦肉粥,已经凉了,却没有任何腥味。 冯巧巧诧异于这食盒的存在,想了想,也只是随意吃了一块糕点,便睡觉去了。 冯桥桥喝着冰凉的粥,喝了两口,心情又变差了。勉强吃完之后,坐在桌边翻看和抄写医书。 第二日 天晴云淡。 江家的马车一早就来接人,冯桥桥交代了下粉条的事儿,便和江管家一起离家了。 昨日冯桥桥拿回来的绣活订单,是天蓝色布料和淡粉色布料,按照冯桥桥的想法,白氏和冯巧巧两人先行裁剪,等晚上回来,冯桥桥在告诉她们做什么图案。 木工们来的准时,敲敲打打忙的不停,看这样子,大概过几天就可以完工,小巧的院落之中也如现在的院子一般,挖了菜池子,不过围起了篱笆,地面也铺了砖,虽然是极其便宜的青砖,看着却十分和谐,门前和院内,还种了几株小树。 白氏看着眼前的景象,简直不敢想这家中两个月前的情况。 冯巧巧端着早饭去了四叔家中送饭,她便自个儿喂喂骡子什么的,平日里,都不让她出门办事,女儿们也都够勤劳,即便是去了县城,这几次都是中午就回来,倒是闲了她了。 眼角一转,草棚之中的草少了许多呢,哎,定然是最近两姐妹都忙,忘记事多了。 白氏搁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出门去了。 V12风寒,罗烈突现 “江少爷,昨晚回去,想到一种菜。” 冯桥桥一见江岁宁,便开门见山的道。 因为天香楼的后厨人多口杂,便将大厨带到了府中来,冯桥桥也是在府中跟那大厨讲解关于煎饼的做法。 “什么菜?姑娘可写了食谱吗,一并给大厨看看便是。” 冯桥桥想了想,才道:“这道菜,我先不能给大厨写食谱了,因为毕竟你是没见过的,乘着大厨还没来,我写个单子给你,你请人帮忙买些材料,我做了之后你在看吧,况且,这东西,想要上桌,还得费不少力气呢。” “哦?”江岁宁沉吟,“姑娘且说个大概。” “先不扯这个,等你看过之后,再说以后的事情。” 江岁宁点头道:“也好,姑娘写材料吧,我现在就命人去准备。” “嗯。” “冯姑娘请坐,亮亮和安安还没起床,江伯。”江岁宁吩咐了一声,身后管家应声招手,几名丫鬟端着托盘到了近前,放在了桌上。 冯桥桥疑惑一看,忽然脸色变的有些扭曲。 薏米红糖粥。 也许是她太敏感,但女人来月事的时候喝红糖几乎成了铁的定律,难道眼前这个温柔谦和的美男知道她上次痛是因为……因为…… 她难以启齿,不过点头之交的男人,居然—— “这是厨娘为安安准备的早饭,不过,知道冯姑娘今天会来,便要她多准备了一份。”看了冯桥桥一眼,江岁宁的眼眸之中划过少见的莞尔,开口解除了冯桥桥的僵硬。 冯桥桥暗暗松了一口气,客气道:“多谢江公子了。”早上起的早,不过江管家也来的早,的确没来得及吃早饭。 眼前的粥和茶点看起来都十分精致,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看来都是天香楼的厨子做的,这等本事,怪不得对新菜色这么上心了。 冯桥桥吃了一口,发现周围围观众人太多,清了清喉咙,还没等开口,江岁宁就道:“都下去吧。” 冯桥桥冲他投去感激的一瞥,道:“你这样看着,我也是吃不下去的。” “公子,您不是还没吃早饭吗——” 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江岁宁摆了摆手,道:“去看看人怎么还没来。” 江管家了然退下。 江岁宁拿起筷子,夹起精致的菜肴,放在了冯桥桥面前的小碟子里,“尝尝这个,都是天香楼的菜色,看看有没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好。”冯桥桥干笑。 开玩笑,她只是有了上一世的经历,所以比别人对食物有了新的见地,可不是什么美食家。 “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冯姑娘但说无妨。” 冯桥桥点头应了,心道:这男人若是真的喜欢冯巧巧,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砂锅的事情实验成功,以后可以做粉条厂,一品锅,到时候她们成了天香楼的一大股东,本来在翡翠阁那里能赚的钱也不少,门当户对也配得上了。 不管是这个世道还是现代,门当户对是铁的定律,爱情固然可贵,但坚韧不拔的爱情太少了,以爱为名,能走下去太难。 只是,这样不错的男人,不知道家中有没有妻妾? “公子来茶山置办产业,怎的不带家眷一起来?” 江岁宁温文一笑,道:“姑娘说笑了,江某孤身一人尚未成亲,何来家眷?” “哦。”冯桥桥点了点头,不再多话。 这样正好。 * 山间竹屋,罗烈居处。 “去吧。”罗烈翻着书本,依旧面无表情。 熊震瞪着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道:“冯姑娘已经去了江家好几趟了!” 沉默。 “老大,你还是要让着江岁宁吗?” 沉默。 “今天,冯姑娘问江岁宁是不是成亲了。” 沉默。 熊震泄气的看了一眼没反应的老大,无语望天。 在熊震离开之后,罗烈慢慢合上了书本,看了看蔚蓝的天空,眼眸平静的过分,隔了一会儿,翻身假寐。 * 因为没有粉条,所以在江家做的砂锅虽然味道也不错,却总是少了些什么东西,冯亮和江岁安都吃的很开心,连那来学煎饼的大厨,都觉得这东西十分特别,啧啧称奇,江岁宁本欲请冯桥桥写了食谱做协议,哪知冯桥桥说,需要多想想,才能写得出来,只得作罢。 连着几日,冯桥桥都去江家解析砂锅问题,并自个儿琢磨了几种砂锅口味,和几个大厨厨娘做了些土豆粉,试吃之后,味道极好,江岁宁显然是个生意好手,尝了粉条之后,便请冯桥桥教厨娘去做,冯桥桥也算是正中下怀,于是画了几张大概的图,毕竟是生手,虽然有现代的思想和记忆,还是和工匠讨论了不少,才能把图补充完整,提议在茶山开一间粉条厂试试。 “冯姑娘,忙了这几天,辛苦你了。”江岁宁收起图纸和协议,对着冯桥桥道。 冯桥桥微微一笑:“劳有所获,不辛苦,倒是麻烦江公子了,这几天来找人找材料,费了不少人力财力,原来煎饼的那张协议就此作罢,当是这次劳碌的开销,粉条厂开起来之后,再和我分红利也是一样。” “冯姑娘一直这么客气吗?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冯桥桥淡然一笑,她向来是感情淡薄的人,不管是对友情爱情亲情都一样,不会主动付出,别人当她是朋友,她才当人是朋友,别人对她好,她自然对人好,所以在罗烈那件事情是不能原谅自己在未知他身份的情况下,对那人衍生了好感,内心便自发的排斥再见面,尽管看到每日桌面上的食物,医书,还会心情不好,却绝对不会跑去找不自在。 “是江公子看得起我。” 江岁宁微微一笑,如春日莲花,应和着他的蓝衫像是静水中的涟漪,俊美绝伦,“协议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如果成功的话,五五分成,若是失败了,也不关冯姑娘的事儿。” 这是干股,她只是动脑子出点子,就能分出五成利钱,拿的有些不舒坦呢。 冯桥桥眨了眨眼,道:“以后有了什么想法,再来找江公子商议,今天晚了,告辞。” 她依旧穿着素淡布衣,头发也只是随便挽起,插着一支竹叶簪子,簪角上的光辉和斜阳辉映。 “姑娘慢走。”江岁宁站起相送,正在此时,管家禀道:“秦小姐酿的第一批飞凤酒出炉了,她专门送来一坛,现在人已经进了大门。” 江岁宁点头道:“引她到花厅稍坐,我这就过去。” 秦家,除了茶田千顷,还有遍布天下的酒庄,只是没想到,这酿酒的,居然是秦家小姐。 冯桥桥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仆人便领着她往大门而去,在经过前厅的回廊,和秦云雅打了个照面。 秦云雅估计是知道冯桥桥在这里的事儿,也不诧异,微微一笑点头,错身而过,那身后的丫鬟,倒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冯桥桥只做不知,上了马车。 晚阳斜挂,天边灰蒙蒙的,似乎快要下雨了。 江管家着人驾车送冯桥桥回家,冯桥桥一路翻看着医书,随身携带医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一种习惯,看到某处,她目光疑惑了起来,此时,马车也到了目的地。 冯桥桥跳下车,同车夫打了招呼,便进了家门。 冯巧巧站在院内,面色有些怪异。 冯桥桥的步子缓了下来,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吗?” 这一声问候,如往常一般的音量,可在今日,却似乎掀起了惊涛骇浪,屋中忽然响起一声物体落地之声,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 冯桥桥一怔,抢步进了屋中,冯巧巧本打算阻止,但还是迟疑了下,这事儿,就算现在不让人知道,总归是会知道的。 白氏坐在床边,背对着她,手脚麻利的抹着眼角。 “娘,你怎么了?” “没……没事儿……你——”话说到了这里,忽然说不下去了,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去做饭吧,我陪着你爹就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冯桥桥看着抽搐的母亲,和叹气的父亲,本想再问,可却问不出口,转身出去,冲冯巧巧道:“怎么回事?” 冯巧巧嘴巴张张合合了半晌,才道:“蛇的事儿。” 冯桥桥瞬间明白过来什么,也自叹了口气,这事儿,于白氏来说,的确是惊世骇俗了些,说不出来也是应该的,她不由想起,第一次同白氏深谈那次,白氏的话:宁可让自己泪流成河,也绝对不能让子女流一滴眼泪。 这样的宽大胸怀到底要怎样才可以做到? 她一定是听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话,可却又不愿意对女儿说出只字片语的不好,才会和爹爹那般表情。 冯桥桥心中忽然有些难受,也愤恨以前的冯桥桥是多么不懂得珍惜这样爱护她的母亲。 “你去做饭吧。”冯桥桥深吸了口气,思考什么时候把这蛇还给罗烈,也不知道那些人说了什么,让白氏这样伤心。 “那你呢?”冯巧巧问。 “我去山上找点草药。”说罢,也不再停留,出门去了。 * 冯桥桥才走了没几步,天就变了,灰蒙蒙的那片云,急速运动到了茶山上方,冯桥桥看着头顶的乌云,暗自吐槽:真是,心情不好还来这种天气,混蛋! 书中有记载,天香迷花,药效特殊,对筋骨复原有很大的好处,爹爹卧床时间太久,总是不好,茶山之中又有那种药,找来也好,现在这个时间,在父母面前,免得让爹娘伤心,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家人是以为她去了罗烈那里找药,反而没有过多询问。 这条山道她走了很多次,可是每次都是去罗烈竹屋,这次,为了天香迷花,她脚步从岔路口,往另一处走去,书中记载,天香迷花,长在茶山山腰处,便没了详细记载,不过按照现代计算方式,目测茶山的海拔只有两千米不到,山腰,大概就是一千米的样子,她是看过那药材的图画的,虽然现在天快黑了,不过也不影响寻找。 林间小道走的人不多,冯桥桥走了好一会儿,居然听到远处有人声传来,正要上前去,却忽然听到那些人的话语里,似乎有自个儿的名字,反射性的躲到了草丛之中。 “我看,那丫头就是山精狐媚子上身了,要不然,罗兄弟怎么可能对她那么好?” “哪里是罗兄弟,除了罗兄弟,县太爷,许大夫,连新来茶山的江公子都对她不一般呢。” “对对对,你看我说忘记了,前些日子,秦家不是送了不少礼物来道歉吗?我们这种地方,那些人怎么可能会在意?” “就是说,我看冯家的丫头,估计是上次撞到脑子,被你说的那些脏东西上了身……” “身上还带着蛇,真是可怕……” …… 冯桥桥皱眉,这群见识浅薄的家伙,没文化,真可怕,就知道以讹传讹,还害得她爹娘那么伤心! 叹了口气,冯桥桥从草丛之中爬了出来,继续往山上走去,看着天色,可是快要下雨了的,找不到花,探个路也是好的。 她走的迅速,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山腰处,可是左右都找不到花草,倒是发现了一种野生长草,闻着味道很像一种调料。 孜然。 她心中知道这东西肯定在这里是没有人关注的,便记住位置,拔了两根,放到随身的篮子里,刚收拾好了,一个抬头,却看到前方一丈远处,开着几朵暗紫色小花,花冠微白,花瓣向外扩,成尖角形状。 天香迷花! 冯桥桥心中惊喜,连忙上前,想要将那花朵采下。 她走的微快,脚步不停,就在即将接近天香迷花的那一瞬,脚下忽然腾空,冯桥桥大惊失色,连忙攀住手边触手可及的长草! 她一手抓着长草,一手攀着地面,完全没想到,在这长草掩盖之下,竟然是一处长约一米五的裂缝,裂缝之下空旷异常,甚至可以听到泉水叮咚之声。 冯桥桥努力的拉住触手可及的东西,知道自己一旦松手,就将掉落下去,虽然不能低头往下观看,但凭那泉水的声音可知,从这里掉下去,绝对是真的要见山精妖怪了,不由欲哭无泪。 不过,这里也不是上不去,就是费劲的很,而且一不小心,真的会掉下去!她的全部气力都在攀爬上,哪里还有力气高声呼救? 哎,好好的待在家里不好,非要跑到这里来找罪受。 好死不死的,她还没抱怨完自个儿的倒霉遭遇,天空一声霹雳,哗啦啦一阵,下起了暴雨。 冯桥桥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命的揪住草,瞪着不合作的老天爷。 泥石滑动,因为下雨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好抓,尤其是那些长草边上十分锋利,她下手几下之后,掌中已经受伤,雨水打在她的头脸上,身上,手上,浇洒着她的手掌阵阵抽疼,手下的泥石松了,往下散落。 冯桥桥闭起了眼,心中无限悲凉,这次真的要命了,天要亡我啊! 就在她以为自个儿要展开自由落体,投奔大地怀抱的时候,一道冷声忽然传来。 “将手给我。” 罗烈站在她的面前,弯腰对她伸出了一只手,眉眼和头发都被雨水打的凌乱,雨点儿甚至从他方正的下颌滑下,滴落在她手上。 她怔怔的看着他,眼神有些可怜兮兮,他身材高大,一身黑衣,面色冷峻,似乎还有些不耐烦和郁闷。 罗烈低咒一声,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腕,正要将她拉上来,但脚下泥石也松了,两人有一起往下掉的趋势,罗烈一凛,飞快的拉起她。 冯桥桥猛然醒过神来,赶紧转身,手臂一伸,就将那要掉下去的天香迷花拽了过来。 “你这个蠢女人!” 罗烈低声怒吼,不敢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她还一心记挂那该死的草药,不过,下手却十分迅速,一把抱起她的身子,脚下泥石已经彻底松脱掉落,他迅速的翻身护住冯桥桥,两人顺着山麓滚了下去。 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只感觉到了冰凉的雨丝中那份特别的温暖,再无其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两人抱着滚了好一段路,才停住趋势。 “还好吗?” “嗯。” 罗烈翻身站起,抱起了她,手臂禁锢,不容置疑,冯桥桥揪着他的衣襟,早就吓坏了。 他脚尖一点,便飞身窜入了丛林之中。 * 湿透了。 冯桥桥才进屋,便被罗烈丢到了竹屋中暗阁之中的温泉中,“柜子里有衣服。” 话落,面无表情的出了门。 冯桥桥被呛的厉害,连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由手浸在水中的刺痛感知道,她还活着。 暖和的温泉,对于被暴雨浇洒和经历过那么吓人的事情的冯桥桥,格外有用,她把自己浸泡在温泉之中,整理着劫后余生的思绪,但想到居然是被罗烈救了,又觉得很怪。 他怎么知道她上了山?他又怎么知道她遇到了危险,那么巧的出现在了那里?难道,他一直都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吗?想起每日出现在桌上的食物,她肯定了这个猜测,可是想到这家伙这么多天都沉默,方才脸色还那么臭,又郁闷了半晌。 而且,这几日,她都是和江岁宁在一起的,他对自个儿亲亲抱抱那么多次,难道都……都不会……不会对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吃醋吗? 她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中摒除,瞪着精致的浴池沿,滑进了温泉之中,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舍得爬了出来。 精致的女装。 冯桥桥疑惑的看着衣柜之中精致的女装,怀疑自个儿是不是看错了。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个才英雄救美的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女装?而且,看起来似乎准备了很久的样子! 冯桥桥控制不住的冒着酸气,又看了一眼温泉,想起自个儿来了竹屋好些日子,一直没进过这间屋子,没想到这里另有乾坤,他这间屋子,就是给西京那个妹妹准备的吧?现在好了,被她这个莫名其妙的先用了…… 但是,看了一眼自个儿湿透的衣裙,不情不愿的从衣柜中挑了一件素淡的衣衫,没想到这一拉,却发现,柜子里,居然连女人最贴身的肚兜亵裤都有,让她的眼神,彻底的深沉了下去。 她看着那些衣物半晌,沉默的穿回了自己的湿衣服。 穿好衣衫之后,冯桥桥转了回去,将那只动物牙齿取了出来,寒着脸敲了罗烈的门。 “进来。” 屋内,传来罗烈冰冷的声音,比今夜的雨还要冷。 冯桥桥推门而入,道:“你的东西,我放在这里了,谢谢你救了我,我走了。” 屋内没人回应,只是点着微弱的烛光,冯桥桥皱眉,正要离开,却忽然发现,她脚下几步远处,丢着暗色的衣衫下,白色中衣上,似乎有些不明显的血迹。 “说话!”冯桥桥心中一惊,他……难道方才受了伤吗?虽然两人没什么关系,可这也是为了救她才会这样。 “你走吧。” 依旧是冰冷的声音。 这算什么?施舍吗?冯桥桥忽然觉得很愤怒,却听得出来,是从屏风后传来的,脚步急速冲进了屏风后,“你这家伙——” 此刻,静默。 冯桥桥被眼前的情况冻在当场。 烛光微弱,也挡不住罗烈的视线。 冯桥桥全是裹着湿了的衣服,眉眼含嗔,小嘴微张,眸中有些尚未褪去的愤怒,以及看到眼前情况而衍生的惊愕和诧异。 他坐在桧木浴盆中,庞大的身躯让那浴盆显得狭小,黝黑肌肤上布满晶莹的水滴。那头凌乱的黑发半湿,大概是刚洗过,还在滴着水,他*着上身,黑眸深沉的看着她,将她想说的话也噎了回去。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冯桥桥僵硬的转过身去,耳后红了一片。 “你洗澡会穿衣服吗?”罗烈冷冷道。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道:“你是不是受伤了?”想到他将温泉留给自己,自个儿却用浴桶沐浴,她的心有些微缩,她来的时候没看到熊震,所以他是自己烧水的了? “没事。” 不疼,你走,没事。 这三个词像魔怔,一遍遍的响起在她脑海中,紧的崩断了某根弦。 她忽然转过身,瞪着他道:“你今天是为了救我才去的那里,如果你要受伤,我只怕又欠了你,我最讨厌欠别人东西,不想一辈子都还不完!” 他眯起眼,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慢慢在浴桶之中转过身去。 冯桥桥倒抽了一口气,他的背脊之上,本就是大大小小无数伤口,此时,一道从左肩拉到水中的血迹横承在她眼前,不闪不避,甚至浴桶之中的水,都被染红了。 “药呢!”冯桥桥瞪着那道伤口,道。 “柜子里。” 冯桥桥低咒一声,他这间屋子,她清楚地很,居然还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来,她连忙上前,找到金创药,又转回了浴桶边,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忽然泄气的不知如何是好。 哪知,他却开了口。 “手怎么了?” “转过去!”冯桥桥瞪着他,冷声道。 “手怎么了。”他面无表情的重复。 “关你什么事儿?你又不是我的谁!” “把手伸出来。”他眯起眼,声音依旧冰冷,口吻还是命令。 “凭什么?你不愿意转过去就不要穿白色的中衣露出血迹给我看!” 他沉默的抬头看她,眼眸之中却蕴藏着风暴。 想想自个儿看到中衣时候心中那一揪,她就觉得自己没出息,人家根本不信任你,名字身份都是假的,你还傻兮兮的贴上去,冯桥桥忽然大怒,就要转身离开,“谁愿意理你?你自个儿看着办吧,你——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罗烈便忽然伸出一手,将站在浴桶边的她拽进了不大的浴桶之中,溅起无数水花。 “你这个——”疯子。 后面的两个字,她没有说出来。 她拍打着水面和他胸膛的手,被他钳制,再次被浸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腰间忽然横过一只大手,动作粗鲁,却没弄疼她,将她揽入了他怀中,唇舌霸气野蛮的贴了上来。 这次,不是点到即止,他疯狂吞噬她的感官和呼吸,蛮横而狂野,没有半分试探,唇舌迳自长驱而入,她的咒骂,瞬间全化为困惑迷惘的呜呜。 她瞪着眼睛,纤细的身子僵住,有好半晌的时间,还没醒悟发生了什么事儿。 罗烈的脸,在她眼前放大,近到可以看到自个儿惊恐的影子,她可以感觉到他结实的拥抱和炙热的气息。 这不能称之为一个吻,没有缠绵悱恻,没有深情旖旎,只有霸道和张狂,甚至,还带着些许愤怒。 她试图拍打他推拒他,却力不从心,她想咬他,可他却早已经洞悉了她的想法,完美的钳制,让她无从反抗。 他彻底的呼吸她的香甜,不放过一寸,似乎在弥补什么又似乎在报复什么或者愤恨什么。 半晌,他放开了她香软的唇瓣,狠狠的瞪视着她。 冯桥桥倔强的看向他,他到底是将她当成什么人了? 她双手握紧,忽然抬起手臂,挥了过去。 “啪!” 屋内响起一记响亮耳光。 熊震站在门口偷听的身子也是反射性的一僵,这这这这这……搞什么呢?居然动起手来了? 他眼睛瞪的死死的,听到屋内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接着,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全身湿透的冯桥桥眼也不眨的从他面前经过,他反应过来,想要伸手去叫住她的时候,已经发现她消失在了雨幕中。 然后,屋内传出罗烈的声音。 “送她回去。” “是。”他低声回答,不敢再多说废话。 屋内的罗烈翻身出了浴桶,捡起她因为激动而掉落在地上的坠链,剑眉蹙了起来。 一路大雨。 她沉默的回了家,白氏打着油纸伞站在门口翘首以盼,冯巧巧劝了好多次要她进去,她总是不愿意,只得站在一侧陪着。 冯桥桥在雨幕之中,依稀看到白氏抹着眼泪,眼睛已经红肿,她停了下步子,才接着上前,对冯巧巧道:“怎么不让娘亲进屋去?站在门口,这样的天气容易染上风寒,对娘身子不好。” “不是她的错,是娘……是娘自个儿要在这里等你的,不管人家说你什么,我都不该摆那副脸色给你看,你是好闺女,我不该……不该的……” 冯桥桥的心一瞬间沉了下去,扯了扯嘴角,道:“没事儿,我知道您的心意,进屋吧。” 白氏的为人,她很清楚,典型的古典妇女一切为了孩子和夫君,从不曾为自己想过一天,她现在也不想让她担心。 “那好,你看你,去找罗兄弟,你也不知道带伞,现在全身都湿了。”白氏抬起一手,擦了擦冯桥桥湿漉漉的脸颊,将那些贴在脸上的头发,编在了她耳后。 冯桥桥忽然眼眶一热,强迫自己压抑心中悲苦,才没有哭出声来。 “以后不上山了。” 白氏愣了一下,连忙将她拉到了雨伞下,“快去洗洗,要不会生病。” * “她回去了。”熊震站在屋外,低声道。 罗烈自然不会回答,只是坐在软榻边上,手中摩挲着那条链子,神色却是极其平静的。 “主子,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他已不敢嬉皮笑脸的喊他老大,而是恭敬的称呼他为主子,他随身伺候罗烈多年,又暗中保护冯桥桥有些时日,自然知道这两人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为什么还是不说呢? “主子,您不是教过属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要相信自己的感觉,要信任自己的战友,你把冯姑娘当成自己人不就行了?告诉她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要么,你就把她当成是夺不下来的城池,把您最真实的那一面给她看啊,您这样吊着是个什么事儿?女人家都不喜欢您这样不清不楚的……” 罗烈依旧静默不动。 “哎……”熊震叹了口气。 “红花糕点的事情,查到了吗?”罗烈忽然问。 熊震赶紧道:“是秦家大小姐秦云雅身边的丫鬟搞的鬼。” “嗯,下去吧。”他便这样坐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望着暗夜的星辰,一坐,就是一整夜。 * 祸不单行。 第二日天才亮,冯桥桥便发现,自己果真染了风寒,有些话是真的不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丫头,让巧巧去帮你找许大夫来看看吧?”白氏阻止冯桥桥想要看图和刺绣的动作,担忧的看着她有些发白的小脸。 “算了,没事儿,我自个儿也会治,不过是风寒,我写个药方,抓药回来就好了,只是要麻烦妹妹了。” 冯桥桥放下针线,站起身来,找许大夫?单看冯巧巧的脸色就知道,定然是出了问题,况且许大夫和罗烈的关系…… 她一言不发的开方子,白氏和冯巧巧见她这样笃定,便也不再多话,只得容她去了。 抓药,冯巧巧的脚程不慢,不过半个时辰,便回来了,只是,回来的除了冯桥桥,还多了几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冯桥桥站在院内,看着门口,四个衣着华丽贵气十足的人,沉默以对。 最先说话的是冯巧巧,她寒着脸走上前,道:“西京公子听说你生病了,一定要来看看。” 原来冯巧巧才上县城抓药,便被在天香楼中的西京,江岁宁,阮瑶华以及秦云雅看到,西京便坚持要来探病,江岁宁自然前来,阮瑶华与秦云雅见他们要走,说是没见过茶山风景,也要来看上一看,如此,造成了此事怪异景象。 “冯姑娘身子怎么样?”西京打开扇子,问道,身边两位美人也对着冯桥桥微笑点头,不过看的出来,秦云雅是非常勉强,而阮瑶华,却是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多谢大人关心,还好。”冯桥桥笑道。 西京打了个哈哈,扇子摇的非常快,“冯姑娘又说笑了,我这不是为了岁宁兄担心吗?怎么说,你也是岁宁兄弟的生意伙伴,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岁宁兄弟可是会担心的。” 什么看病人,分明是看热闹吧? 冯桥桥皱了眉:“大人才在说笑,我不过是偶感风寒,已经抓了药,吃一天便会痊愈,也不会耽误粉条厂的事情。” 她本想说慢走不送,但西京好歹是个官,古代就是这点不好,脾气也不是想发就能发的。她也不认识阮瑶华,但是不会错过阮瑶华微微皱起的柳眉,以及秦云雅不易察觉的排斥,地上泥污水坑,这两位大小姐的绣鞋可是早就湿了,鞋边还染了不少泥水。 江岁宁微微一笑:“冯姑娘,就算是偶感风寒,怎么可以随便吃药了事?要知道,小病如果不注意,也会衍生成大病,危害身体健康。” 冯桥桥缓和了下口气,道:“我自己知道轻重,多谢江公子的关心。”江岁宁,无论任何时候,都是无法让人说重话的。 西京撇嘴,“你总是我的救命恩人,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提议这事儿的还是我呢,怎么不见你对我道谢?况且,我可是和别人不一样,我是准备了礼物来探病的,不像江岁宁,空着两只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盒子,递了过来,身后的索万忽然心虚的转过脸去。 江岁宁淡笑,“的确是阮兄提议的。” 乌木盒子就在近前,冯桥桥瞥了西京一眼,淡淡的接过,心里却明白的很,这个西京,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他做什么都是有深意的,眼角微闪,却看到秦云雅纤细的眉儿一蹙,似乎受了什么打击,而阮瑶华的表情依旧算是正常,她猜不到这位美人是何身份,垂眼想了想,伸手去开盒子。 索万嘴巴微张,欲言又止。 她将手放了下去。 索万暗暗松了口气。 冯桥桥微微一笑,走上前去,道:“这么漂亮的盒子,我可是很喜欢的,只是,大人也看到了,我家简陋粗鄙,只怕没有地方存放这么金贵的东西,未免玷污的大人贵体,我想,这盒子还是由秦小姐保存较好。” 秦云雅眼前一亮,飞快的看了西京一眼。 西京挑起一道眉,道:“这东西,送了给姑娘,自然是姑娘的东西,你要怎么处理,与我无关。” 秦云雅眼中的光芒散了下去,冯桥桥也不意外,走上前去,道:“秦小姐,上次对不起了。”她说的是酒楼初遇那次。 秦云雅勉强笑了笑,道:“这是阮哥哥送给姑娘你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要呢……” 不好意思,并非不想,冯桥桥心中叹了口气,和这些人说话,是很累的,要便要,不要便不要,弯弯绕绕,真难受。 身旁的阮瑶华,忽然道:“冯姑娘,我是这个家伙的妹妹,我叫阮瑶华,你这东西,我帮秦姐姐收下了,她就是害羞罢了。”说着,接过盒子,放在了秦云雅的怀中,又道:“看冯姑娘的样子,倒是比我年轻个一两岁呢,这么年纪轻轻,就有那样好的想法,和江公子一起搞什么厂子,真聪明,以前在京中待的久了,见到的都是些大家闺秀,还没见过冯姑娘这么豁达的女子,这次,真的谢谢大哥非要跑到茶山来呢。” 她说着,还笑看了西京一眼,眉眼一翘,如最明媚的春光,本来还美貌的秦云雅,在此时相形见拙。 原来,这是那个娘娘腔的妹妹。 在这地方,除了妹妹之外,难得遇到这么爽朗的女子,冯桥桥道:“原来是阮姑娘,你好。”她本想在说些什么,可有觉得也没什么恭维客套的话可说。 阮瑶华俏皮道:“冯姑娘不请我们去坐吗?” 冯桥桥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妹妹,和站在屋内不知如何是好的母亲,道:“还是不了吧,既然是来看我,如今你们也看到了,我能说能走,没什么事儿,况且,家中简陋,估计不是各位能适应的地方,如果各位是为了茶山风景,只怕要另换别的地方了。” 阮瑶华一愣,道:“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冯姑娘了。”说着,转头对西京道:“哥,你不是说他也在茶山吗?住哪呀,我去看看。” 这是在问罗烈?冯桥桥猛然想起西京曾经说过,那家伙是他的大舅子,莫非这个姑娘,就是罗烈的……妻子? 她微微敛了心思,只是原来那份欣赏,也淡去了些。 西京好笑的摇头:“我虽然去过一次,但是现在还想跟冯姑娘好好叙叙旧呢,不想动弹,不过,冯姑娘的妹妹应该是知道的,让她带你去吧?” 阮瑶华的视线转移到一直沉默的少女身上,道:“冯姑娘,你能带我去药庐吗?” 原来找的是许秋白。 冯巧巧怔了一下,慢慢的看了西京一眼,道:“阮小姐,这边请。” 说着,便在前引路,阮瑶华同在场众人又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了。 秦云雅见阮瑶华离开,冲西京和江岁宁一礼之后,也连忙跟了上去,却没再看冯桥桥一眼。 几人走后,江岁宁上前,也不在意脚下泥泞,“冯姑娘,请伸手。” 这动作,完全是一副医者对病人的态度,冯桥桥挑眉,刚抬起手,正要伸出去,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叫骂。 “冯桥桥!可算让我逮着机会了!” 冯桥桥眼皮一跳,便看到冯英英大步走了进来,神色气愤,面露凶光,似乎气的不轻。 “你又想怎么样?”冯桥桥皱眉道。 冯英英却不理她,“听说县令大人也在这,是吗?”冯英英穿着一袭灰白男装,看来这几日恢复的很好。 西京轻咳一声,道:“我就是。” 冯英英看过去,上下打量好几眼,咚的一声跪了下去,“我请县太爷帮我主持公道!” “哦?”西京意味深长的挑眉,尾音托的很长,“姑娘有何冤情,尽管道来,本官自会为你主持公道。”官腔打的一本正经,也不嫌风大闪了舌头。 冯英英一听,咚咚咚连叩了三个响头,索万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只得看那姑娘额头红肿流血。 冯英英道:“冯桥桥放蛇咬我,本来已经被关进了牢里,不知道她又耍了什么手段,蒙骗了县太爷,居然跑了出来,我本来前几天就想来找她,但她一天都不在家里,四叔叔身体不好,我不想打扰四叔和四婶,就一直沉默的,本想等我娘身子好些就去县里报官,但今天,大人正好来了这里,我便也过来这里,非说不可!” 茶山人多嘴杂,两辆精致马车招摇过市,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样啊……”西京瞥了冯桥桥一眼。 冯桥桥眉头紧皱,“冯英英,你不要无理取闹,我早就说过,我不是故意的,当时也已经解释你并没事,也给你吃了解药,况且,如果不是你先对我妹妹出言侮辱,也不会刺激的她和你动起手来,我也不会走到前面去,你更不会受伤。” “放屁!”冯英英跪在地面上,横眉怒目,“你胡说!冯巧巧根本就是故意和我打架,这些年她先动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什么叫无理取闹?我娘连夜跑到县城去,又在县衙外面等了一晚上,病到现在都没好,你居然还过的这么潇洒方便,况且,我的病是罗大哥治好的,关你什么事儿?不管是为了我娘还是为了罗大哥,我都不会放过你!” 西京再次轻咳一声,“原来,你不是为自个儿冤,你是为了你娘和罗大哥冤啊……” 冯英英转过脸来,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青天大老爷,我冯英英没什么本事,可我娘病成那个样子,都是被冯桥桥害的,请老爷为我主持公道。” 冯桥桥从未见过如此强词夺理,又脑门缺根筋的人,冯英英的事情原是她的不对,蛇咬了人,她有责任,但三婶回来之后到处乱说,搞的人心惶惶,茶山那么多流言,也弄的父母心神悲哀,以前她还可以笑笑当没这回事,可是如今,她又怎么能漠视冯英英的胡搅蛮缠? 不等西京回答,冯桥桥上前道:“你要他给你主持什么公道?” “你放蛇咬人——” “谁看见我放蛇咬人了?你被蛇咬了凭什么是我放蛇咬人?不是你要对我动手我身上的蛇正当防卫?” “你——”冯英英愣住,大怒:“你放屁!当时你们姐妹两那副样子分明就是想两个打我一个,我怎么就不能对你动手了?” “所以,你对我动手了?” “对!我就是对你动手又怎么样?”冯英英忽然站了起来,也不跪了。 冯桥桥冷笑一声:“你先动的手,我反手不过是防卫你的攻击,蛇要咬人我管不了,我帮你治疗蛇毒送你回家,你们母女不但不感激我,反而恩将仇报诬赖我,在茶山撒播谣言抹黑我,你有什么资格跑到我家大呼小叫!” 冯英英倒退了三步,但又不是伶牙俐齿的人,一时之间没了话,转头,见西京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大喊道:“你……你胡说!明明是你妹妹先动手打我,我才还手我——” “呵呵。”冯桥桥轻笑摇头:“你一会儿说是你先动的手,一会儿又说是我妹妹先动的手,我看你自己都搞不清楚,等你搞清楚了,再来同人告状吧!” 冯英英气的不轻,几步上前就要揪住冯桥桥领口,冯桥桥不闪不避,果然,冯英英在离冯桥桥几步处,停住了步子,想到了冯桥桥身上某物。 江岁宁忽然道:“英英姑娘稍安勿躁。” 冯英英一愣,看了那俊美公子一眼,忽然意识到,这个家伙就是当时接走妹妹的人,蓦的转了方向,道:“好啊,你也在,我前天去了你家门口,你家看门的为什么不让我进门看我妹妹?!” 江岁宁一怔:“姑娘曾经来过吗?请恕在下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知道姑娘会来,我定然早交代家仆候着,怎么说姑娘一家对我小妹照顾多年,既然如今姑娘娘亲卧病在床,那我这便为伯母请个大夫,顺便请家仆送姑娘去江家见你妹妹。” 冯英英皱眉,受不了他过度温和和礼貌的遣词用句,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不知道不怪你,我现在还不走呢,大夫也不用请,我娘是受了风寒,现在快好了。” 蓦地反应过来自个儿居然站了起来,狠狠的瞪了冯桥桥一眼,又咚的一声跪了下去,道:“我脑子笨,说不过她。大老爷,你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 “咳嗯。”西京收起折扇,装模作样,“索叔,你说这个事儿该怎么办?” 索万抬头望天,每次公子喊索叔的时候,总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呃……” 冯桥桥淡淡的看了索万一眼。“索大叔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索万一呛,被冯桥桥那一眼看的有些发寒,道:“咳!我的意思说,那个……清官难断家务事,那个啥,这种事情,不好说……” 西京皱起眉头:“这样啊……” 冯英英见状,咚咚咚又是连着三个响头,“大老爷,你不能听她乱说啊,我……我没有,我才不会随便乱打人。” 冯桥桥皱眉看着她的动作,知道西京只是看热闹,想要阻止,但知道她绝对不会领情只怕会说的更过分,想要放任,但见她的样子,只怕今日西京不说出点什么来,就要一直扣头到死,不由悠悠一叹,这样的性子,到底是好还是坏?正要动作,却被人抢了先。 江岁宁瞥了冯桥桥一样,迈步上前,在西京看好戏的目光之下,扶住了冯英英的手臂:“姑娘不要再磕头了,额头受了伤,回去你娘亲会担心的。” 冯英英闻言,果然站了起来,她是不能让娘亲担心的。 江岁宁又道:“你和冯姑娘的事情,县太爷已经处理过了,冯姑娘没错,你也没错,只是事情太过巧合,现在既然和你冯姑娘都好好的,为什么不息事宁人呢?你娘亲肯定也是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冯英英皱起英气的眉,想了想狠狠瞪了冯桥桥一眼,“看在我娘的份上,我今天就算了,但是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话落,转身离去,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索万深吸了一口气,“这茶山的姑娘,都这么特别啊……” 西京不可置否,笑的云淡风轻。 江岁宁看他模样,摇了摇头。 冯桥桥叹了口气,看西京这样子,似乎是不打算离去了,转身,道:“请大人坐。”手顺势伸到了桌边。 西京道:“你不请我进屋坐吗?”边说,还打量着这套简陋的屋子,已经边上空地新盖起来,初具雏形的木屋。 “我爹身子不好,需要安静。” 西京眉梢一动,道:“那是谁家的屋子?” “我家的。”冯桥桥起身进屋,白氏揪着衣服躲在屋内,方才的声音那样大,冯海也是醒了过来的,知道来了大官,想要下床去行礼,又起不了身,听了冯英英那一番话,都知道女儿居然前几日去了牢房一次,惊的后怕连连。 “你……你怎么可以不叫大人进屋?” 冯桥桥扯了扯嘴角:“他估计也不想进屋,只是来看热闹而已。”说着,提着装了白开水的茶壶,走了出去。 “喝吗?” “呃……”索万左看右看,道:“公子,县衙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果然,热闹看够了,这是要走了。 西京扇柄一敲额头,“对了对了,这事儿怎么给忘记了呢?” 冯桥桥哼了一声,提着茶壶放在石桌上,桌上都是小水洼,边上两个凳子也因经年累月,有了不少水洼,因为昨日下了雨,此事可以说是湿气淋淋,自然没人会去坐。 江岁宁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看冯桥桥的脸色,微微皱眉,“姑娘——”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忽然出现一道人影,只听嗖的一声,一条金线飞窜而出,笔直的缠绕上冯桥桥的手腕。 几人都是一愣,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一身黑衣的魁伟男子站在门口,一手负后,一手捏着金线,正是罗烈。 这是……玄丝诊脉? 西京微微一笑,笑的不怀好意,扇柄一收,动作随性,罗烈背着的手一弹,西京手腕一麻,扇子差点掉了下去。 好家伙,他不过是想玩玩那根丝线,这个男人居然下手这么狠,要不是他躲的快,只怕手腕骨要碎了。 冯桥桥微顿,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抬起另外一只手去解那金线。 哪知正在此时,罗烈忽然手指一弹,金线从冯桥桥手腕收了回去,可他却还是站在门口,恍如一尊门神,不离不弃。 冯桥桥皱眉,转头不理他。 江岁宁看了罗烈一眼,微微一笑,“冯姑娘,既然阮兄要回去,那我便和他乘车回去,留一辆马车给秦小姐和阮小姐,你多多保重,多休息,少劳碌。” “多——咳!” 谢字还没说出口,忽然从门口飞来一粒药丸,直接冲着她开口换气的当儿,将她呛了个正着,为了呼气,她反射性的一吞咽,就将那枚药丸咽了下去。 冯桥桥大怒,“混蛋!滚出我的视线范围。” 哪知,罗烈不需要她说,在那样莫名其妙的强迫她吃药之后,居然转身下山去了,动作潇洒,仿佛冯桥桥那一声怒骂不存在。 索万张大了嘴,没想到有人居然敢对那个人如此无礼。 西京轻笑,折扇又是一动,冯桥桥脚下一软,往一边跌了过去,江岁宁离的最近,却也知道冯桥桥不愿意让他碰触,指尖也是一动,冯桥桥便又站稳。 西京失望的叹了口气,看着远去的黑色背影,暗暗嘟囔江岁宁这个家伙真是不上道。 冯桥桥缓慢的看了西京一眼,“你玩够了吗?” 那语气,冷漠的像是春日里的最后一股寒风,把他面上那些玩味好笑吹了个干净,只剩怔然和诧异,然后,西京不当回事,挑眉转身,离开前,还对冯桥桥微微一礼,“后会有期。” 江岁宁叹了口气,“冯姑娘不要生气,他一向是这个样子。”说罢,也转身出了门,走到门口之时,又回头:“好好休息。”话落,上车离去。 今天可真是热闹。 冯桥桥闭了闭眼,提着茶壶进了屋。 “娘,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不等白氏开口,她自个儿先问了出来。 白氏一僵:“你……丫头,你和江公子还有县太爷的关系,都不错……” “县太爷的事情,你知道。” “嗯。”白氏点头,“我知道你聪明,会说话,可是以后跟他们这些人说话,要有礼貌一些,要不然,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人家,不好。” 冯桥桥抬头一愣,她本以为白氏是介意她和那些人走的太近,出了那么多流言,没想到,这会儿,她是担心这个。 冯桥桥心中感动,起身走到白氏身边,抱着她的手臂,靠在了肩头,道:“娘,让你和爹爹担心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少见的撒娇,让白氏愣了一下,复慈爱的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头,“你呀,现在本事了,也要注意自个儿的自身问题,你年纪不小了,要是还这副凶样子,哪个小伙子敢跟你一起过日子?你刚刚……还大骂混蛋呢,真是……”白氏一直也没出门,便不知道罗烈来过,只道冯桥桥说的混蛋是西京还是江岁宁。 “娘——”冯桥桥长长的唤了一声,“这件事情,等过些日子再说好不好?现在要做粉条厂,还要盖房子,爹的身子又不好,还要照顾四爷爷和四奶奶,我没时间想别的事情,况且,一旦嫁了人,我就没时间天天在家陪爹娘,你就不会想我吗?” “你呀。” 白氏悠悠一叹,看她无赖的样子无可奈何。 “是吧,爹?” 冯海也是一叹气,看了白氏一眼,微微摇头,这丫头,有主见呢,不是他们这两老安排的了的,也罢,缘分自有天注定,到时候自然会好。 * 药庐门口,冯巧巧没有进去,只送了两个千金小姐到门口,便回身要离开,两个女子交谈的声音传了过来。 “秦妹妹,你要不要打开看看我哥哥送了什么好东西?” “这有什么好看的,可能只是个小玩意儿吧。” “呀!你估计是想自个儿带回家去看,不愿意和我一起分享吧?”这道声调有些调侃。 秦云雅果然大急:“你……你胡说,算啦算啦,我给你看总行了吧?” 她无可奈何,心中又有些期待,慢慢打开了盒子,“你看吧——啊!这是什么?!” 连声惊呼让前行的冯巧巧停住步子,不由回头探看。 秦云雅满脸通红,捧着盒子的手不停颤抖,跟在两人身后的小丫鬟也红了脸,别过头去,阮瑶华瞪着眼睛,不过没另外三人夸张,俏脸微红,道:“他……怎么姑娘家送这个东西?”话音莫测,有着羞涩,还有些什么。 这话,让秦云雅豁的一僵,手中的盒子掉落地面,从乌木盒子中,飘出一张做工考究的。 春闺密戏图。 冯巧巧眯眼细看,豁的面色大红,别过脸去,连连吸气,才勉强镇住自个儿的呼吸,她豁的抬步,脚步不停,回家去了。 她原是见过这东西的,只是那时候从秦家往茶山的青楼,画眉楼,送东西的时候,偶尔撞到过一次,这个该死的登徒子,居然……居然敢送这种东西给她姐姐?! 混蛋! 回到家中已是正午过,冯巧巧见那两人都已经离开,便率先去厨房为冯桥桥熬药,冯桥桥,则是和白氏商量那两件少女服饰要绣什么。 说是商量,不过是冯桥桥提出想法,白氏来考虑可行与否,不过最后,还是冯桥桥拿了注意:“娘,用金银线绣边,参合素色绣线,将裙摆上绣上蝴蝶,后背和前襟,就绣折枝花草,鞋子也绣蝴蝶和花草,这样,穿在她身上,肯定感觉既俏皮又大方。” “这个法子是挺好的,可是我不知道我做的和你想的,是不是一个样呢,要不我先试试?” 冯桥桥沉吟片刻,道:“娘,我绣两个,您在边上指点着,等我绣好了,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那也好吧。” 白氏坐到了冯桥桥身边,看她穿针引线,仔细刺绣,不是投以赞许的目光,没想到学了那半日,又练习了几次,冯桥桥的手艺便能拿得出手了呢,真是聪明。 冯桥桥认真的坐着刺绣,直到两只蝴蝶和一小片折枝花草绣好了,才收工,白氏明白她的想法,于是点头刺绣。 冯桥桥是绣在一块白色手帕之上,仔细看了看,还挺不错,比第一次的那个四不像好看多了,猛然想起第一次的绣品,不知道怎么跑到了罗烈那去,心情又烦躁起来,收起手帕,放到了怀中。 下午,柳嬷嬷派人送来几件衣裳,都是那日为冯巧巧量身定做,选的颜色都是冯桥桥喜欢的孔雀蓝,不过,又多送了一件青草绿色的罗裙,说是看着冯桥桥的身段,自个儿做的。 冯桥桥谢过来人收下东西,冯巧巧自然不好意思,白氏也不再诧异,只是笑笑。 晚饭后。 “这些衣服是放在橱柜里吗?说实在的,这橱柜有些旧,衣服放进去,会不会弄坏了……”冯巧巧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件漂亮的新衣服,一时间有些愣神。 “不会,放着吧,等过几天,边上的屋子盖好了,我们搬了进去,再做几件好看的给你。”冯桥桥回头一笑,又继续低头默写医书,这件事情,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习惯。 “可是,为什么我的是四件,你的是一件?以前从没穿过什么新衣服,一下子这好几件的,真有些不知道怎么是好,要不,我分你两件吧。” “真是个傻妮子。”冯桥桥摇了摇头,道:“那都是为你做的,我穿什么都一样,再说了,柳嬷嬷不是留了个绿色的给我吗?蓝色是你喜欢的。” 冯巧巧低头看了下自个儿手中的衣物,忽然道:“姐……” 这是她第一次当面称呼冯桥桥为姐姐。 冯桥桥手中的毛笔一顿,在纸张上涂染出大片墨渍,隔了一会儿,才道:“快放好衣服去睡吧。” 说不感动是假的。 冯巧巧笑道:“好,姐姐,我睡觉了。”刚翻身躺下,又想到白日的事情,忽然翻起身来,皱眉道:“那个县太爷不是什么好人,你知道他今天送给你的那个盒子里放的什么吗?” “什么?” “是……”冯巧巧难以启齿。 她难得的结巴,让冯桥桥诧异了下,不由得停下书写,再次转头看去:“是什么?”她当然知道西京不会送什么好东西来,可是,让冯巧巧面红耳赤欲言又止的东西,难道是—— “春宫图?” 冯巧巧一张脸涨红,不可思议的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你也看到了吗?” “他那种人,能送什么东西过来?会送东西定然是不安好心。” 说罢,转过头继续书写。 “哦。”冯巧巧低咒了几声娘娘腔和登徒子,翻身躺了下来:“你也早点睡,你还没好呢。” “嗯。” 冯桥桥模仿着书中字迹,一遍遍地书写着,暗夜的微风带着淡淡的药香窜入她的鼻尖,冯桥桥皱眉,转过身去。 凌厉一指,点在了她的肩井穴,她全身僵硬,瞪着面前黑衣,面无表情的罗烈,发不出只字片语,冯巧巧悄无声息,这个混蛋,肯定是连她妹妹的穴道也制住了。 ------题外话------ 送大家四百字。 V13我告诉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以眼神询问。 罗烈视而不见,弯身抱起她,看了一眼她书写的东西,微一挑眉,眸子深沉了些,袍袖一挥,屋中归于暗沉,罗烈抱着她大摇大摆的走出木屋,往山上去了。 更深露珠,天气微冷,被掳劫的冯桥桥只穿着中衣,气的咬牙切齿,大眼瞪着他,恨不得张开嘴,咬下他肩头一块肉来。只是,一阵夜风袭来,吹得她唇冷齿寒,眼睫微颤。 奇怪的是,那风虽然冷,她的身子却是暖暖的。 她诧异的转过脸去,才发现,罗烈用他的身子和衣袖,包裹着她,炙热的暖烘,从他勾着她腰的大手,传了过来,随着经脉游走全身,暖了她的身子。 那股暖意袭上心头,她心中的愤怒,出乎意料的淡了些许,但气恼还是如鲠在喉,愤恨的闭目,眼不见为净。 月上柳梢头,他抱着她一路回了竹屋,一脚踹开了屋门,将她放到床上,转身出门去了。 混蛋!把我丢在这里! 她以眼神控诉,却又被他直接无视,烦躁的翻了个白眼,这时候,熊震贼兮兮的跑了过来,小声道:“我家主子没成亲,他其实——” 其实什么?冯桥桥睁眼看去,却见熊震闭嘴转身,恍若刚才开口说话的不是他,而那个才走出去的混蛋,又出现在了房门了。 罗烈抱起她,转身,到了温泉边上,那里居然也准备了一方竹榻。 他将她放在竹榻之上,诊脉片刻,然后看着她,深沉的眼眸,一眨也不眨,这一眼,仿佛凝聚了千万种思绪,百转千回,半晌之后,他才开口,低低的说出了四个字。 “我叫龙战。” 龙战。 他的名字。 他告诉她了。 冯桥桥瞪着他,面色未变。 “我说,我叫龙战,你想知道的不就是这个吗?”他一字字的重复,她却也没开口。 半晌。 “解穴。”她道。 他不动,反而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冯桥桥怔了一下,心中感觉很是怪异,她和他闹到现在,难道是为了名字的事情吗?还是别的? 她心中怒气未平,“不是我想知道什么,而是你想告诉我什么。” 罗烈眉毛一皱,“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躲在屋外偷听的熊震泄气的抬头望星河,恨不得冲进去告诉自个儿的主子爷,这么说下去姑娘都被你赶走了! “你半夜把我掳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冯桥桥调子提高了些。 罗烈眉心一动,揽住她的腰间一个转身,自个儿坐上了竹榻,将冯桥桥抱在了腿上,语气低沉:“为了这个。” “你——”冯桥桥气急失语,又没法动弹,感觉他的手紧紧的扣住她的腰,呼吸喷洒在她耳后,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脸色也变的红嫩起来。 “你……你这个无赖。” “我不是。”他眼也不眨的淡定道。 冯桥桥沉默的别过脸去,怒气忽生。 罗烈抱着她倾身,下颌靠在了她的额前,手臂收紧,“你究竟想怎么样?” 冯桥桥的心跳再次不争气的加快了,她暗暗低咒数声,却又懊恼自个儿的没出息,不服输的心思被激起,“你这样,我没法说。” “那就别说。”罗烈冷声道。 “放我回去,你这是强抢民女。” “不。”他干脆的说了一个字,不但不松手,反倒伸手脱去了她的鞋袜。 冯桥桥面色一变:“你干嘛……” 他不语,又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你……混蛋,你要是敢……我就阉了你!” “你觉得你有那个本事?” 他抬头睨了她一眼,看着她惊诧懊恼的表情,语气带着些许嘲讽,眼角一动,起身,拉下外衫,正当冯桥桥暗暗咬牙之际,他抱着只着中衣的她进入温泉之中。 泉水的暖意渗透的外衫,熨烫了她的肌肤。 原来是为了泡泉水? 冯桥桥瞬间松了口气,没好气的暗骂自己失态,虽然他总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做的事情都是在关心她,可这不代表她就接受这样没有人身自由的安排,她抬头瞪着他,“不要以为你这样就可蒙混过关,我是不会见你的!” “我去见你就是。” “见见见,见个大头鬼,这是绑架!”冯桥桥气的快头顶冒烟了。 罗烈冷哼了一声,又没了言语。 熊震咬牙翻了个白眼,忽然大声道:“你们不累,我听的都累,冯姑娘你想问什么就问,我老大根本是个愣头青,你不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滚。”低沉粗鲁的音调,从罗烈的口中发出,门外传来砰的一声,接着便没了声音。 冯桥桥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刚毅臭脸,沉默半刻,高深莫测的挑眉,他那一个滚字,倒是包含了不少意思呢…… 信?不信? 她是否感情被动的过了头? 前世社会现实,人前人后做场面的很多,时间久了,不管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她都变成了被动的那方,自我保护意识及其强烈,若非别人主动对她好,她不会浪费自个儿的一点好心去讨好别人,从来都是。 而且,这份好必须是发自内心的,来到了这里也一样,别人对她好,她便对人好,别人冷眼旁观,她也不屑一顾。 可是,罗烈呢?他的关怀,她看在眼里,暖在心里,她……对于他这样一个冷面冷心的男人,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些? “我问,你就会说吗?”她挑起一道秀眉,暗暗思考方才,他那个滚字是不是恼羞成怒。 “嗯。”他点头。 “你确定你不会蒙我?”毕竟第一个名字就是蒙的。 他的回答是,高挑起一道浓眉,表情有些莫测,觉得自个儿被侮辱了。 她一字字道:“一个谎话要用另外一个谎话来圆,这个欺骗要用那个欺骗来补,如此,周而复始,永远活在欺骗和谎言之中,我讨厌谎言和欺骗,所以,如果你做不到句句真言,就不要说的这么铿锵有力。”这话,得提前说明白了,尤其是对这个有前科的家伙。 一只大手转了过来,捏起她的下颌,罗烈嘴角一动,道:“我若不想说,没人能逼我说,谎言欺骗?我不屑。” 他的黑眸深不见底,璀璨如星子,坚毅无双。 冯桥桥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痛,为他此时说话的口气,话说到这个份上,索性把疑虑都说出来。 她眨眼,抬起下颌:“你戴了人皮面具。” 罗烈的下颚,一束肌肉隐隐抽动,“你……你以为……”他难得出现这种表情,神色奇怪的看了她半晌,“谁告诉你,我戴了人皮面具?”那口气,存着几许压抑和克制。 这让她又想起那日吸血的事儿,脸上一红,抬头看他,“我自己看到的!” 罗烈眉角一抽,“你眼花了。” 冯桥桥瞪大了眼:“我分明看到了!” 他瞪着她,懒得辩驳,泉水水位不高,直接抬起手,捏住她的小手,按在自己耳后皮肤处:“你可以自己探查。” 她诧异的蹙眉,上次她只是看了个大概,觉得有些像,难道真的不是人皮面具吗?她的视线转移到那处特别的地方,全身还不能动,又苦于身高原因,不能细查。 龙战沉默,目光复杂,仔细审视着她,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在了粉嫩的脸蛋上,来回抚触,然后,下移到嘴唇上,缓缓的摩擦,带来一阵阵羞人的酥麻。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嘛?!你……放开!”她冷声道,眨着眼,想要抽出手腕推拒,却全身无法动弹,瞪视的表情,看来没有丝毫威胁,反而嗔怒的更加惹人怜爱。 “不。”平稳的呼吸伴随低沉的拒绝,他反而将她抱的更紧。 她一时词穷,连连抽气,完全明白这个家伙就是这么恶劣,绝对不会放过到嘴的肥肉。 “都说清楚了……”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 她还没有理清楚各种情况,龙战蓦的低头,红唇便被封住,他轻轻的啃咬着,原本钳制住她手腕的大手,慢慢转移阵地到她脑后,将她压向了自己,不容她逃离。 “唔——” 她的惊呼都被吞了下去,整个人贴靠在他怀中,瞪大了眼睛看他,温热的气息,柔软的触感…… 好半晌之后,她才明白一个事实—— 他吻了她。 这是一个彻底的,完整的亲吻,带着他身上的味道,霸道却不失温柔,试探的轻触,温柔的摩挲,辗转流连,轻柔吮吸,一边奈心的等待着她的反应,像是在呵护什么心肝宝贝,她仿佛感觉心中有一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花,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坍塌,有东西在后退,有东西在侵入。 她徒劳的想要抗拒,却在他的霸道温柔之下,缓缓的闭了眼,手不由自主的揪住他腰间的衣服。 龙战莞尔,一个转身,自己的背靠着温泉的池壁,往深水中移了两步。 她掌中的伤口本就是随意处理,此时浸水,立刻引发剧痛。 她抽了口气,眼角反射性的渗出一滴泪。 龙战结束了这个吻,睨着她眼角的泪珠和痛苦的表情,面色微变,抱着她的手臂也是一僵,却没有将手收回来。 冯桥桥赶紧将手从温泉之中拿出。 两人全身湿透,她不明白为什么手中的伤口还会这么疼,分明是上了药的…… 她却不知道,这温泉是硫磺药泉,龙战放了特别的药材,虽然淡去了硫磺的味道,但硫磺的药效还在,一碰伤口,自然引发剧痛。 他的手还是紧紧抱着她的腰,紧贴着她靠在池壁上。 她又痛又窘,说不出话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样暧昧炙热的场面,她都没经历过,也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全身湿透靠在一个男人怀里,还是在温泉之中……亲吻…… 一看到她掌心里,布满密密麻麻的割伤,他的脸色一沉,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沉重了起来,他放开她,出了温泉,水哗啦啦的从他身上落了下去。 “等我。” 他不容拒绝的开口,目不斜视,直接转身出门去了。 冯桥桥噤声,脸色烧红,心中再次低低问候了龙战的祖宗,没事给他生这么好的身材干嘛,全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 龙战。 这个名字,才配得上他的气势。 这场不知名的冷战,开始的突兀,结束得也突兀。 冯桥桥看着他挺拔的后背和湿漉漉的长发,蹙了蹙眉,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想要再说什么,但看自己目前状况,无奈的拨了拨粘在自己中衣上的头发,也从温泉中起身,踩着地板,想将自个儿的衣衫和鞋袜捡回来穿好。 只是,她才刚出温泉,门便又开了,龙战衣衫还未换,手中拿着白瓷瓶,见她出了温泉,微微皱眉,“站住。” 冯桥桥斜眼看他,停住不动。 龙战皱眉,看了一眼屏风后的鞋袜和外衫,看了一眼她纤细的玉足,“回去。” 当着一个男人的面泡在温泉中的感觉非常怪异,她本想穿上鞋袜,套上衣服,说了该说的便回去睡觉,但这种衣衫粘在身上的感觉,实在不好,古人保守,穿着中衣下水已经算是暴露过分,但对她来说,这简直是活受罪。 她看着站在一旁,丝毫不打算离开,还有向前走来趋势的龙战,道:“我不想泡。” 龙战一双黑眸微眯,“你想做什么。” 冯桥桥没好气的别过脸去,这话,哪里是询问?“我想换件干净衣服,这样的难受的紧。” “衣柜之中有。”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她反而记起前几天看了的情况,居然连贴身衣服都有,他一个大老爷们,准备这东西干嘛? “我不穿那个。” “我这里没别的女装。” 本身软榻离温泉不远,鞋子也只是在三步远处,冯桥桥上下左右看了一眼,弯身拉过自己的鞋子穿上,屋中很暖和,也不会觉得冷,她提起龙战的外衣看了看,道:“我穿你的衣服,不穿柜子里的。” 龙战闻言,莫名其妙的看了她半晌,转身出了屋子,不过片刻,又回来,手中提着黑色衣衫。 冯桥桥上前接过,发现衣衫质地良好,摸起来很舒服,心道:这家伙,平日里还挺会享受的,这衣服料子不错嘛。 “你出去。”她颐指气使。 “不。” “我要换衣服。”冯桥桥瞪着他,面上窘迫,混蛋,难道想看她宽衣解带? 龙战一挑眉,没动,摆明了不干。 两人对视半晌,就在冯桥桥想要丢下衣服转身出门的时候,龙战很缓慢的,大发慈悲的转过身,做出最后让步。 冯桥桥额角一抽,也知道这家伙是个臭石头,赶紧跑到了床边,拉下帐子,将湿衣脱下,手脚麻利的把那过大的衣衫裤子套在了身上,完全成了一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样子,裤脚甚至踩在了脚底下好一大截,为了防止走路摔跤,她只得将裤脚编起来半截,腰带缠了好几圈还绑了个死结,才拉开床帐。 “喝——” 才拉开床帐,她便被坐在床边软榻上的龙战吓了一跳,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到了床帐跟前的?屋中点着一支蜡烛,本就暗沉,这帐子,虽然是黑色的,但在近距离之下,还是可以—— 龙战目不斜视的将她从头看到脚,没有丝毫回避。 那眼神如火,焚烧了冯桥桥的些许理智,她忽然想到,自个儿不愿意穿那些来历不明的女装,固然是她的坚持,但她穿着龙战的衣服又是何等暧昧? 龙战慢条斯理的道:“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摒弃些许胡思乱想,走上前去,这低沉的命令,是他隐藏在霸道之下特殊的温柔,是否就是因为这份特别的温柔,才会让她有了好感呢?她侧着脸,微微蹙眉。 龙战瞪着她,剑眉一挑,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拿起白瓷瓶,将里头的粉末倒在了她掌心的伤口上。 “啊!”她疼的倒抽口气,想将手抽回来,原本微乱的心神忽然清醒:这个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那么多好药,非要拿这个痛死人的来整治她。 他握紧她的手腕,冷冷道:“别动。” 药粉渗进,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因为她今天的拉扯又开始流血,她痛得流下泪来,娇躯不住颤抖。 “好痛啊……”她虽极力压抑,但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大眼迷蒙,虽然不想哭,可泪眼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龙战瞪着那双不服输的眼睛,“知道痛?知道痛你还去抓那跟该死的草!” “你故意的!”她咬牙切齿的道,“我找那花有用。” 他睨着她的表情,嘴角紧抿,眉心带起细微褶皱,沉默片刻,才开了口。 “别哭了。”他冷冰冰的嗓音不改,手里的药粉却依旧往伤口上撒去。 “谁哭了?你才哭了呢!”她气闷的反驳,在药粉渗进伤口的时候,又禁不住倒抽一口气,看他这样下手“狠毒”,十指连心,泪水滴滴滑落,砸到了龙战的手背上。 龙战手背微缩,闭了闭眼之后,低咒数声,“不是挺有本事吗?哭什么哭。”他粗声道,有些别扭和尴尬。 他从来就不会安慰女人的眼泪。 冯桥桥也觉得自个儿反应过度,可惜眼泪就是止不住,她连忙抽回了手,拿了一条白带绑好,龙战也不阻止,只是冷眼看着。 她捏着白带,转头道:“你……你的伤口上药了吗?” 龙战微震,“没事。” 冯桥桥将龙战按坐在床边,道:“你帮我上了药,我也帮你,我们两不相欠。”声音呜咽,却不掩坚定。 龙战挑眉,没有阻止,自动褪下外衫,冯桥桥拿过药瓶,就着烛光检查了下,果然发现还没处理。 他坐在那里,任她“上下其手”,一声不吭,其实伤口并不深,甚至,如果她不提,他自个儿都没有发觉,不过是滚下山坡的时候,被尖利的石头滑到了而已,这样的伤,在以前可是家常便饭,可是,她这张小脸上的表情,却叫他动容—— 冯桥桥一边嘟囔一边上了药,双手环向他的腰后,要绑上纱布,慧黠的眸子首次染上不赞同,显然对于龙战方才对伤口的不理会深深排斥。 “你还有别处受伤吗?”她皱着眉头问道,小心翼翼的拉过纱布,在腰间打了个结,但见他这幅表情,也知道又是沉默以对,想转身离开,但想到那夸张的伤口在他身上别的地方可能也不少,停在当场,反正他也是一副任君采拮的模样,她带泪翻了个白眼,拉起他两条手臂检视。 可是,细查之下,她不由惊呼出声。 “痛吗?”看着手臂胸前后背大大小小的不少伤口,她的心中触动,声音震动,不知道是为自己手心的伤痛,还是为龙战满身的伤疤。 沉默的龙战,目光逐渐幽深,精光迸射,他伸出右手,缓慢而坚定的,将为他包扎伤口的少女,揽抱进了怀中,低沉开口:“你是我的。” 这次,可是她自己撞进来的。 这个家伙! 冯桥桥臭着脸瞪他,泪眼朦胧,像是暗夜中耀眼的火花,“霸道!”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很甜。 龙战的回答,是直接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硬声硬气的道:“我就这样。” 她的手握住他的胳膊,抬头审视他的表情,眼睫忽闪忽闪的,有泪珠儿沾在上面,似乎稍微一个颤动,就会掉落下来,这,让龙战想到了两人初遇之时,深邃的眸子炫出什么花火,他低下头,轻轻的吻上了她的眼睫,将那滴泪水吮入口中。 那小心翼翼的姿态,和他霸道的口气与姿势及其不符。冯桥桥心中一颤,握着他手臂的手不由收紧,“你有心事。”这句话是肯定,不是提问,只因他的动作和表情都很特别。 龙战怔了一下,并未开口。 沉默,比他开口说话更让她郁闷难受,因为她知道,虽然他的话不多,却极少说假话,沉默,只是代表他不愿意告诉她,这样的排斥,让她反感他,更反感自己。 “龙战。”她轻启唇瓣,自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如果你不想说,没人可以强迫,但是,我不喜欢人家哄骗我,所以,我前些日子才没有再来,只是没想到,你却也没有再来。”她勾起一朵笑花,松手,要站起。 不明不白,终究是不行的,况且,还有西京说过的话,也许并不是真的,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定然是有些什么的。 龙战抱着她腰间的大手一紧,面色微变,明白她言下之意,冷冷的说出了三个字:“江岁宁。” 冯桥桥动作一停,“关他什么事儿?” 龙战眼角微抽:“你问他是否婚配。” 粗声粗气,又及其不情愿的一句话,让冯桥桥愣在当场,“你吃醋?”或者是什么别的情绪,她没看透的? 凌厉的黑眸对上她诧异的眼眸,龙战嘴角耸动,却没说出话来,只是表情有些臭臭的。 “这是你的心事?” 他沉默的瞪她,摆明了不会说第二遍。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思考自己该不该解释,可是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到最后,只得尴尬道:“他喜欢我妹妹。” 龙战挑起一道浓眉。 “你这什么表情?他收藏我妹妹的竹笛子,后来我和他谈菜谱,他还问我妹妹看到笛子心情有没有好些,不是喜欢她,是什么?” 龙战的回答是,另一道眉毛也动了动。 “你这个样子真讨厌。”冯桥桥别过脸去,“只给我摆脸色,我怎么猜得到你想什么?” “我师弟,会做竹笛子。”龙战很平静的开口,哗啦一声,泼了冯桥桥一盆凉水,将冯桥桥浇了个透心凉。 “你的意思是,笛子是你师弟做的?”冯桥桥皱眉,想起妹妹对许秋白的一系列怪异反应,以及笛子丢失后的情况,道:“我原来问过她,她不否认对你师弟有意思,可是前几天,忽然变的有些怪,一直又忙,我也问不出来,后来笛子出现在江岁宁的手里,她收到的时候好像变的更怪了,她一直就是个心思藏的很深的姑娘,我想不透彻他们之间的关联,她的样子又若无其事,所以我也不想开口去问她,虽然她很平静,但我总感觉,她的心情似乎很差。” “我师弟,名叫楚心弦。” 冯桥桥挑眉:“我猜到他也是假名。”她说着,帮龙战系上了中衣衣袋。 龙战看着她的表情,似乎在考虑该不该继续说,半晌,唇角一勾,透露一抹邪气,道:“四方公子,听过吗?” “当然,阮风华,西京公子,我见过的。” “我师弟,外号北辰。” 冯桥桥诧异,原来那人也是四方公子中的一个! 龙战慢慢的开口道:“喜好男风。” 冯桥桥的动作怔在当场,抬头瞪着他。 那家伙是个同志!? “你不会是他的入幕之宾吧?”冯桥桥语出惊人。 龙战的脸瞬间黑了一半,眼角抽搐,道:“不是。” “哦。” 她疑惑的看着他,“真的是同……呃——”她停了一下,斟酌用词,“龙阳之癖?” 龙战没好气的道:“假的。” 冯桥桥松了口气,还好,那家伙是同志这件事情是假的,那也好办了,可是为什么妹妹会是那种反应? 龙战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道:“可能你妹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对这些事情是不关心的,不过,她既然关心,那他便多说几句,这事儿左右牵扯到现在这份上,完全是那个娘娘腔乱说话,只怕师弟的身份,也是那家伙故意抖出去的,包括什么笛子江岁宁之类的事情。 阮风华,向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冯桥桥点头,“那你也是四方公子吗?” 龙战老神在在的看着她的小脸,一抹惊诧深藏眼底:“不是。”她居然不知道他的身份? “哦,那很好,我看西京和你师弟都不是什么好人。”她淡淡道,想起那两个家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两面三刀,就反感。 “我,也不是好人。”他平静的提醒她。 冯桥桥一笑,拍了拍他的衣襟:“我觉得你是就行了。”她的心很小,存不下什么大智大勇,大仁大义,但她知道,龙战对她是好的,甚至可以说,关心备至,否则,为什么她和别人的一句对话,他都这样清楚? 不同的情况下,不同的事情就会引起不同的情绪,也许在别人看来这是监视或者跟踪,但在冯桥桥眼里,这是他的在意和重视。 龙战的心中瞬间涌起万千浪潮,拍打着他原本的铁石心肠,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再次龟裂。 “我——”他还要再说什么。 冯桥桥道:“不跟你废话了,时间不早,我要回去了,要不然,爹娘要担心了。” “不用回去了。”他平静道。 “这么晚了,我不回去,难道要住在这里吗?这屋子可是你帮人家准备的,我怎么好意思。” “你住这里。”他给予肯定回答。 冯桥桥蓦的抬头,“你又乱说什么,我才不要住这间!” “那就住我那间。” “我住那间你住哪里?” “你跟我睡。” 冯桥桥连忙推开他,想要站起身来,“胡说什么?谁要和你……”睡?他居然敢说出这个字,她现在只不过是想通和原谅了他身份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随便的就…… 龙战圈着她的腰不放手,湿透的衣服已经用内力蒸干,“我点的穴,三个时辰自然会解开,我已让熊震守在你家周围,如果你妹妹找你,便告诉他,你在我这里。” “那是你的事情。” “你还想知道什么?” “没有,我想回家了。” 他皱眉捏住她的下颌,诧异开口:“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她挑眉不语,别过脸去。 龙战眉头深锁,将最近的事情仔仔细细想了个透彻,依旧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事情这么纠结。 僵了半晌之后,他看着怀中身着他的衣衫的少女,忽然脑中闪过某事,道:“你在别扭衣服?” 冯桥桥一怔,还是没开口。 龙战道:“这屋中衣服,是熊震准备的。” 她抬头,为这个答案惊讶,那别扭却少了很多。 龙战又道:“不愿意睡这间,也好。”话落,直接抱着她站起身来。 冯桥桥连忙握住他肌肉纠结的手臂,道:“我……你有伤。” “我不是废物。” 他袍袖一挥,屋中的蜡烛瞬间灭了,归于一片黑暗,龙战抱着她走出屋门,直直往竹屋走去,晚风微凉,吹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识地将脸往男人胸前靠了靠,可是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心中又诸多想法。 难道,他想……按照他这种脾气,就算真的想,也很正常,如果他真想,她要怎么办? 砰。 他踢开了房门,没有点灯,驾轻就熟的走入内室,直接将她放到了床上,拉过橱柜里的新被子,丢到了她的脸上,“睡吧。”说着,竟然转身往外走去。 冯桥桥怔了一下,“你去做什么?” 他脚步一停,转过身来,“舍不得?” “再见!”她连忙道,脱了鞋子盖被睡觉。 龙战嘴角一动,转身出了门。 这一日来她本就身子不利落,有些头晕难受,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费劲了,再说了,衣服都是湿的,要她穿这个样子回去,不知道妹妹怎么说呢,可是她睡了床,龙战要睡哪里呢?他这么晚了还出去干嘛…… 屋中燃起一株清香,她的意识逐渐迷糊,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晨光乍泄。 冯桥桥扯着手中的被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鼻息间,是好闻的药草香味,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中视线清明了一些,忽然感觉自个儿脖子上多了样东西,是那条带着牙齿的坠链。 “醒了?”低沉嗓音从头顶传来。 冯桥桥抬头,意识到自己第二次在龙战怀中醒来,感觉很特别,心中也暖暖的,轻应了一声。她的手还搭在他的腰间,另外一只手习惯性的揪住他的前襟,昨夜只是见他出了门,自个儿便睡了过去,也不知道他是几时回来的,她可睡的真沉。 “什么时辰了。”她问,翻身坐起。 “还早。”龙战闭目养神,躺在外侧,身上只着中衣,只是盖着被角,整个被子是挂在冯桥桥的身上的。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熊震高亢的嗓音:“老大,你要的东西我帮你买回来了!” 龙战翻身下榻,道:“送去厨房吧。” 冯桥桥也拉起被子,穿鞋下榻,“你买了什么东西?这么大早上的。” “做早饭吧。”龙战又是不理会,随便洗漱之后,转身出了门,冯桥桥皱眉:又成了这幅样子了!她抱怨了下,想到自个儿被他护卫周到,没好气的撇嘴,这时,龙战又进了屋,将一包东西丢在床边,又离开了。 冯桥桥一转头,就看到自个儿昨天穿过的衣衫,从内到外,都放在包袱里,她诧异,看着自个儿身上的男衫,又瞥了一眼门口,还是拉下床帐,将自个儿的衣服穿好下床,想了想,又将原来穿过的龙战飞那件衣服,包进了包袱之中,放到床头,打算离开的时候带走。 经过一夜休息,也不是那么头晕目眩了,估摸着是龙战昨天强制喂下去的那粒药丸起了作用。 她活动了下,洗漱之后,转身出屋,见熊震咧着一嘴牙,笑的阴测测的。 “见我妹妹了吗?”冯桥桥问。 熊震一脸狗腿,上前道:“见着了,早上您的母亲还问她你怎么这么早不在,她说你早上起的早,到我老大这儿来了,便没多问。” “哦。” “冯姑娘……”熊震笑的有些讨好。 “什么事儿?” “你做那个吃的,可不可以帮我也做一份?” 冯桥桥要进厨房的步子一停,转头看他:“你知道他的脾气,我也想做给你,只怕你无福消受。” 熊震的脸瞬间黑了下去,“真是的,还是我劝说教育老大主动去找你呢,怎么你们没一个人来感谢我呢?” 冯桥桥摇头一笑,“对了,你买了什么东西。” “也没什么,单子都是你列的,我只是照着单子买而已。” 冯桥桥低头查看厨房的材料,“我没列过单子给你吧?” “还不就是你那天在江岁宁家里——呃!”说到一半的话又没了,冯桥桥不用回头也知道,定然是那个人又在熊震面前显灵,吓得他失语,只是想到龙战居然让熊震去买了砂锅材料,还真是让人诧异。 这个家伙,霸道可见一斑呢。 “别发呆了,我看厨房好像没柴了,你去帮我劈柴。” “那个……” 熊震说话断续,似乎十分不可置信。 冯桥桥头也不回,“算了,你告诉我柴在哪里,我自己去劈吧。”左右多活动也是对身体好,免得这么下去,一场雨就生病。 “冯姑娘……” “做什么?!想方便就去茅厕,站在我后面干嘛!”被他的身子遮住了大片光亮,冯桥桥自言自语,“他就那么厉害,能吓得你结巴成这样呢。” “老大去采药了。” “哦。” 冯桥桥应了一声,刚伸出的手忽然一停,龙战出去了,那是什么人,把熊震吓成这样? 她蹙着眉,转身走到厨房门口,熊震左右为难的站在门口,似乎不愿让开。 冯桥桥眉心一动,心中也是一怔,熊震倒是没让开,来人,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冯桥桥和熊震一会儿,像是在看死物,不带丝毫感情,眉目清冷,面无表情,孤高冷漠,如清圣雪莲花,一身白衣,脸上挂着白色面纱,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 单是那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便足以让天地万物失色,美的惊心动魄,她缓缓的道:“姑娘日安,我叫阮清嫣,是龙战的未婚妻。” V14奇葩的未婚妻 名字美,人更美。 这玩笑真是开大了。 昨儿个只是说没成亲叫龙战,可没说人家没有未婚妻啊,小三是不能乱作的,破坏别人姻缘这种事情做了可是要下地狱的。 可是据说龙战来了这里五年有余,没见人来找过他,别人也进不来,眼前女子看起来孤高冷傲,不是十几岁的少女,难道她五年前便是龙战的未婚妻? “你好。”冯桥桥笑了,面对眼前的美女,淡然处之,不骄不躁。 “我找龙战。”阮清嫣直言。 “他去采药了,你到屋里坐会儿吧。”实在是,眼前的美女让她提不起丝毫嫉妒之心,或者,有些事情,自己纠结就是自己找罪受,她不是不怀疑,只是看这位阮清嫣平静的模样,仿佛在自己未婚夫的屋中看到一位下厨做饭的女子正常不过,或者,她美貌胜于一切,无视所有女人也是应该。 “好。”阮清嫣转身。 “冯姑娘!”熊震大急,“阮姑娘,你别进去,老大的屋子,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进去的,他生气的话,我可担待不起。” 冯桥桥诧异的看他,怎么她就不知道有这个说法? 阮清嫣停了下了,转身点头,道:“那我坐在院中等他。”依旧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连她身后的丫鬟都没什么太大的诧异,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冯桥桥啧了一声,不由冒了点酸气,龙战那家伙,居然有个这么漂亮的未婚妻,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对阮清嫣那么好,那么—— “冯姑娘,你千万别乱想,我家主子爷,根本就对……”熊震看了一眼坐在院中的主仆,压低声音道:“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可别再跟主子生气了。”一次就让主子一日一夜没说话,主子虽然话少,可也从来不这样。 “哦。”冯桥桥可有可无的应了,也不去理会他们,进屋准备洗菜,哪知才要动弹,熊震就冲了进来:“你手伤了,老大交代叫我洗菜!” 冯桥桥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可置否,让开位置。 熊震买回来的材料很充沛,她那天列在单子上的东西全部出现在了厨房内,还有两个上了彩的陶制砂锅,以及两只小巧的炉子。 熊震见冯桥桥似乎是没有乱想,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洗好了菜,才要出去劈柴,却见冯桥桥弯腰想要抱起小炉子到门外,赶紧上前:“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可别搞这事儿了,你这衣服,可别再弄脏了,老大昨儿晚上——”他蓦的住嘴,双目圆瞪,哦,还好还好,没说出来。 院中的阮清嫣微感诧异的动了下眉毛,多看了冯桥桥几眼,也便只是多看了几眼而已,又转过脸去,身后的丫鬟从怀中拿出书本来,递了过去,阮清嫣便姿态悠闲的看起书来。 冯桥桥忽然一诧,原来那股酸味儿淡了不少,难道那家伙帮她晾了衣服?果然白天衣服是干的呢。 熊震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抱起炉子拿了出去,为自个儿的多嘴再次感到无可奈何,还好,老大不在,要不他完了。 冯桥桥怔了一下,便转身收拾东西切菜,隔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龙战没有味觉的事儿,她这些日子看医书,医书之中有个偏方,可以刺激舌苔味觉,也不知道有用没有,他那家伙,只怕傲娇的厉害,是不肯吃药的。 熊震劈着柴,打量着院中的不速之客,额角滑下冷汗,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 冯桥桥出了厨房,刚一进竹屋,想到辛夷那种药材放的太高,转身出门道:“你来帮我拉个药匣子。” “哦。”熊震呆了一下,赶忙放下柴,走进了屋中,按照冯桥桥说的量,将药材挨个取下。 丫鬟冷静的看了眼下情况一眼,道:“小姐,看来龙少爷对这个冯姑娘很重视,就连手下,也已经对她言听计从了。”反观她们,连正屋都不让进。 “我看到了。”阮清嫣平静道。 冯桥桥将药材配好,煮砂锅的时候,便将药材放进了一只砂锅之中,并做了记号,决定暗地里给龙战用药。 做好这一切之后,熊震早已经劈柴结束,站在院子里谨慎的看着院中一对主仆,冯桥桥将两只锅放在小炉子上,一看一边堆着的柴,蓦的全身无力,“你劈柴就劈这样大?” “啊?”熊震回过神,“以往都是这样大啊……” “算了,你还是想办法解决自己的早午饭去吧。”这哪里是柴?分明是小腿粗的木头一份为二,哪能放进这小炉子里? 这话刚一说完,木门传来响声。 龙战提着药篓子,站在门口,“怎么了?”他瞥了一眼阮清嫣主仆,眯起了眼睛,将要篓子放下,一步步往冯桥桥走来。 “劈柴呢,劈小一点,这大块头,小炉子哪里能放的进去?”她一边说,一边顺手将斧头递了过去,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直接塞到了他手中,然后风一样的跑进厨房找蒲扇去了。 龙战瞪着手中的斧头,然后再抬起眼来,看着找到蒲扇,又跑出来的娇小人影。 熊震连连眨眼,偷偷看着他。 啧!冯姑娘,不知道该说她豁达好,还是缺心眼好。 不但食物做的特别,连胆子也不小啊,居然敢使唤老大这样冷酷锐利的男人去劈柴?若不是知道她前几天还挥手甩了老大一耳光,现在,他真的该偷偷为她担心,可惜了。 情况静默诡异,甚至连一直面无表情的阮清嫣主仆,都不由抬眼侧目,等待龙战下一步动作。 半晌之后,一脸冰冷的龙战,果真放下手中的药篓子,顶着一张酷脸,蹲下身子,开始劈柴。 啧!熊震不由自主的再次叹息,老大,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啊…… 西京游走半月,初次得以进来竹院内,心中惊叹,玩味不以。 “哦,这场面,真是不错。”他站在原地,打着扇子,一袭红衣随风摆,确定自己应该没眼花。 身后跟着大喘气的索万,则是双目圆瞪,嘴巴大张,被眼前的景象深度刺激。 不会吧?他家小姐带着丫鬟做在院内看书,居然没有人来招呼一声,那带蛇的小丫头动作一下还有个大熊一样的男人跟着,连……连他……都在给那丫头劈柴?开什么玩笑! 西京越看越有趣,常挂在嘴边的笑意渐渐扩大,继而朗笑出声。 龙战停下劈柴动作,冷眼瞪他。 “嗯咳,我以为……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呢。”他优雅的说道,然后放声大笑。 “闭嘴。”龙战眯起了眼,飞过一记眼刀,骨节喀拉一声响,手中斧柄受到过度压迫,发出凄惨的嘎吱声。 惊人杀气四射奔走,西京恍若不觉,竟然不顾形象,笑的前俯后仰,不知死活,连手中扇子都快捏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这趟真是没白来。” 嗖—— 破风之声起,锐利的木屑目标明确的超西京飞了过来,西京姿态依旧,可眼中却多了诧异凛然之气,眼眸光华一闪,那飞转的木屑被他扇柄一击,徒然改变方向,冲阮清嫣飞了过去。 事出突然,阮清嫣面色一变,龙战面无表情,竟然低头继续劈柴,倒是索万大声叫道:“大小姐小心!” 冯桥桥也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些人搞什么。 熊震瞅着老大脸色,本来想要上前解救的动作,也停住不前,西京玩味的挑眉,竟然也不阻止,倒更像是故意将那木屑朝阮清嫣击打而去。 一切不过是电石火花之间,凌厉的木屑窜过阮清嫣的面颊,没有伤到她一丝一毫,但却勾的她脸上面纱飘然而落,现出了惊世容颜。 天人绝尘之资。 冯桥桥看着这张脸,即便身为女子,都不由感叹,这不是古墓派的小龙女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索万和熊震倒抽了一口气,自从阮清嫣八岁之后,便再也不以真面目示人,纵然知道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却也从未见过她的样貌,才是,竟然呆在当场。 西京笑笑的摇着扇子,“啊,清嫣,我没想到那家伙心眼那么小,我也是随手一打,没想到会弄掉你的面纱。”他多此一举的解释。 “没关系。”平静的嗓音带着些许颤抖,被方才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 西京眼角扫过龙战劈柴的动作,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是没戏了。 小丫鬟连忙捡起面纱,帮自家主子挂了回去,也是心有余悸,冯桥桥看看西京,再看看龙战,视线转移到那快飞窜的木屑上。 木屑横插在屋前的门柱上,入木三分,内功? 若是将用来画眉的焦炭柳条,打进木枝里,不知道可不可以写字? 龙战将最后一块柴弄成小片,丢下斧子进了屋,冯桥桥猛然回神,弯身点火。 西京打量着冯桥桥手下奇怪的东西,若有所思的道:“冯姑娘的想法,似乎总是很新奇,这又是在做什么?” 冯桥桥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打算理他。 他也不介意,悠哉哉的领着老奴,做到了桌前。 阮清嫣平静了下思绪,道:“大哥,你来是要为我谈婚事的吗?” “呃……”西京清了清喉咙,“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这事儿没什么从长计议的,爹娘自小就为我定好了。”阮清嫣平静道。 砰! 熊震手中抱着的木柴掉了下去,很不巧的全部砸到了脚背上,粗圆的木柴打的他脚背生疼,差点挤出两三滴男儿泪。 冯桥桥挑眉看了他一眼,继续手下的动作。 “进来。” 一道低沉命令传了出来,院中几人对看几眼,索万暗暗皱眉,这没说名字,谁知道是要谁进去。 啊!在他诧异的档口,便看见冯桥桥丢下手中的东西,没好气的抬步进了屋子,轻车熟路的模样,像这是自个儿的家。 “看到了吗?”西京道。 阮清嫣放下书:“大哥想说什么?” “他根本不将你看在眼里,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五年都过去了,你又还有多少青春韶华可以蹉跎,他不适合你。” “缘分天定,我既然和他有婚约在先,自然是有缘,他离开五年,我却能在茶山见到他,就是有分,怎么会不合适?” 西京皱眉:“他不喜欢你。”他本不想说的这样直白,让妹妹脸上难看,就只怕这样的直接,都点不醒这个死心眼的。 果然。 “那不重要。”阮清嫣道:“大哥风流倜傥,天下闻名,你又真正喜欢过哪位姑娘?” 西京语塞。 “所以,喜不喜欢,那不重要,合不合适,也不重要。” 索万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大小姐,真是魔怔了。 西京泄气的闭了闭眼,半晌之后,忽然睁眼,“那什么重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西京冷笑一声,“没有三书六礼三媒六证,你跑到这里来又算什么?这是父母之命还是媒妁之言?”这个男人即便再好,若是不喜欢清嫣,再多的动作不过是浪费感情。 “自有婚约那日起,我便是他龙家的人,三媒六证不过是形式。” 如清泉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冯桥桥进到屋内,自然也听到了这一番谈话,心中叹息一声,这位阮清嫣姑娘,要说她貌美如花,却守着所谓的父母之命如圣旨一般的过日子,当真是有些死板,可如果说她死板,似乎又不对,至少,她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过是形式。 哎…… “回去吧。”龙战趟在软榻上,闭目假寐。 “你不说点什么吗?”冯桥桥挑起柳眉,心道:够镇定的,那样的美人在眼前,居然眼也不眨,甚至没有多看一眼,或者说,该解释点什么。 沉默。 冯桥桥没有泄气,两步走到软榻边,拽了拽他的衣衫,“喂——” 尾音拖的很长。 龙战掀起眼皮,斜了她一眼,以眼神询问。 她瞥了外面的人一眼,开了口。 “你上次不是说教我点穴吗?好学吗?”这事儿,可是必须学会的,她每次都被点穴制的死死的,对这门绝技可是敬畏有加。 “可以。”他吐出两个字,忽然翻身坐起。 冯桥桥身子猛然后退半分,免得两人再次亲密接触,出乎意料的,他这次没有恶霸似的阻拦,只是瞥了她一眼,看着她的眼睛,冲她的脖子伸出了手。 “你要牙齿?我自个儿取下来给你。” 她连忙翻出脖子里带着的链子,想要取下。 龙战眼角一抽,“不准拿下来。” “哦。”她心中微暖,含笑将牙齿放回了衣领之中,可龙战的手,还是义无返顾的超她的脖子袭来,在她诧异的目光下,抹掉了一滴汗渍,道:“每个穴道控制的功用都不一样,你想学哪个穴道?”他问。 冯桥桥眼珠儿一转,“不是只教手法就可以了吗?怎么问我学哪个穴道?” 龙战眼睛一眯:“你学这个,想做什么?” 冯桥桥干笑两声,“蛇太危险了点,学点穴,这不是为了自保吗?上次冯英英那件事情闹到牢里去,就是因为当时她们打架,我阻止不了,点穴不用太多气力,肯定比直接学武简单的多。” “是省力,但不简单。” “我知道我知道,不简单不简单,要不你先教我一个,让人不能动的手法吧?” “好。” 如此,气氛诡异,外面的阮家主仆一座便是一上午,刚开始还唇枪舌剑辩论半晌,到了后来,西京目光莫测,阮清嫣淡然处之。 屋内,冯桥桥与龙战学习点穴之术。 点穴,其实和针灸异曲同工,冯桥桥原来日夜背诵医书脉络,甚至连专门讲述针灸的医书都可以倒背如流,且一段时间以来的抄书习惯,也让她手腕腕力比以前强了不少,学起来虽然比一般的学武之人慢了一些,不过,也算是聪明的,这一学,便是一个上午,准备要做的砂锅,因为龙战突然叫走她,也没做成,搞得腹中空空。 “我饿了,回家吃饭了。” “嗯。”龙战闻言,翻身又睡下了。 冯桥桥想了想,提着早上包起来的衣服出了屋子,对着院内的四人点头之后,转身离去。 才走出院子一步,她就听到屋内传出龙战的声音,“都滚吧。” 粗鲁霸道又野蛮。 冯桥桥嘴角一动,心情忽然好了些,步子轻快的往山下走去,这时,阮清嫣领着丫鬟跟了上来。 “冯姑娘。” 冯桥桥步子一停,诧异的转头看美女,“怎么了?” “昨天听说姑娘病了,我准备了些补品,已经送到冯姑娘家中。” 冯桥桥一愣,这是要干嘛?“我们并不认识,不需要送什么补品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虽然这献殷勤的是个美女,但这事儿更容易让人惊诧,她冯桥桥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能让这样天仙下凡的美人侧目。 阮清嫣边走边道:“你照顾龙少爷费心了,养好身子也是应该的。” 冯桥桥眼角一抽,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轻咳一声:“那啥,我先回家了。”古代的女人,思维果然和现代人不一样,为了未婚夫,居然跑来讨好她? 西京站在竹屋门口,远远的叹了口气,索万道:“少爷,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倒是没想到,今儿个他没锁阵,放了我们进来,或者,他知道我们要来,故意要我们知道他的心意……” “可小姐是天下第一美人,她的样貌,天下间有哪个男人不痴迷追捧的,为什么他无动于衷呢?”不但无动于衷,甚至看也不看一眼。 西京呵呵一笑:“美丽的脸,不过是皮相,不能称之为美,只能说好看,真正的美,沁透心骨,与相貌无关,况且,每个人欣赏的美都不一样……” “是吗?”索万似懂非懂。 * 一夜未归,冯桥桥回到家中之时,却诧异的发现,原本每日都有人敲敲打打的新家那里,没了工人,看时间,也不是吃饭的时候,况且,平日里就算是吃饭,也不会一个人都没有。 “你回来了。” 冯巧巧从新屋中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小榔头,头发上沾了些许木屑。 “你怎么在里面?他们呢?” “都没来了,进屋说吧。” 冯巧巧率先进屋,冯桥桥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新屋,忽然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儿。 “边做饭边说吧。” “行。” 冯巧巧率先进了厨房,白氏还是在屋中做着衣衫的最后收尾工作,冯海,则靠在屋中闭目养神。 “娘早上又念叨你的事儿呢,过些日子就是踏莎会了,说是要你唱歌找个好人家,早点嫁了。” “什么踏莎会?” “踏莎会,在茶山每年都有一次,庆丰收的日子,男男女女都会参加,人很多,也有会唱山歌……凑对儿。” 冯桥桥翻了翻眼皮,这不是变相相亲吗?什么庆丰收?转移话题道:“新屋那里怎么回事儿?” “哦,对了,早上师傅来跟我们说,秦家要整修内院,所以请了他们去。” 冯桥桥蹙眉,“那茶山县肯定还是有别的木工,找人来接续干完就是了。”当时找木工的时候,只是给了图纸,却忘记定个契约,现在好了,人跑了,难道工钱也不要了吗? 冯巧巧转过身,道:“我早上去过县城了,但是城里的木工都被秦家请走了,工钱给的不低,没人愿意来我们这。” “这是在针对我们?” 冯巧巧叹了口气,“都是那个狗官害得!”说完,眼神愤愤。 “怎么这么说?我看他和秦家小姐关系也是一般,再说了,秦家找人而已,和官府没什么关系,怎么是他害得?”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昨天送了什么。” “是什么?”冯桥桥当然知道那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见秦云雅一脸羡慕嫉妒恨,所以才转手送人。 冯巧巧忽然脸色涨红,咬牙半晌,却说不出来,“总之就是他害得。”她虽憨直内敛,却也知道,如果他不送那种东西,大姐不会转给秦云雅,秦云雅一看便是对那狗官有意思,不然,也不会现在来找他们家的不自在。 冯桥桥看着她的脸色,猛然想起昨晚上冯巧巧曾经说过,送的是…… 半晌,道:“那快做饭吧,对了,许秋白是叫做楚心弦的。” 当! 猜到敲击面板清脆的声音,让冯桥桥心中一动,她果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怪不得这些时日脸色这样不好。 “不过,龙……罗烈说他龙阳之癖这件事情,是假的。”她淡淡道。 冯巧巧豁然转过身来,面色诧异,冯桥桥又点了下头,再次确定。 “假的?”她低声喃喃,却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切菜去了。 真假又怎么样?如果他是楚心弦,她当时在外面他肯定是知道的,说那些话,只怕也是为了叫她死心,她这样的山野姑娘,的确是配不上大名鼎鼎的北辰公子。 冯桥桥见她那样,便也不再多说,毕竟,有些事情,是别人代替不了的。 她的手受了伤,不能沾水,午饭便是冯巧巧做的,做好之后,她又让冯巧巧帮忙,又做了一份,仔细的检查过父亲伤口,便提着午饭上山去了。 日正当空,冯桥桥到竹院的时候,熊震不在,屋门虚掩着,冯桥桥踮脚一看,龙战还趟在软榻之上,不知道吃了没有。 “吃饭了。”她提着午饭进屋,放下东西,便要转身离开。 “你做的?” “你可别挑了,我妹妹帮忙做的,调料是我撒的。” 龙战缓缓的翻身坐起,睨了一眼她的粗布衣裙,下榻站起,“嗯。” “你吃吧,我走了。”冯桥桥正要转身离开,龙战忽然又开了口,“家中……有事儿?” “有点。” “嗯,去吧。” 他这态度和平时可是差了很多的,让她无端端心里一突,但见他面无表情的吃东西,也没了话,那新屋只剩下些收尾工作,她一直在这也不是个事儿,便转身离开了。 龙战沉默的进食,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去看看,是什么事儿。” “是。” * 这头,冯桥桥才回家,就遇到了站在门口左右徘徊的杨氏。 “嫂子,怎么不进去,站在门口做什么?” “那个……”杨氏有些尴尬。 冯桥桥心中一动,差不多猜到她的来意,“进来说吧。”于是,率先走进屋内。 “冯姑娘,我听说您家盖了新屋子,你四奶奶和四爷爷一直也是你在照顾,面摊子的生意……” “嗯,我知道,等我晚上立个契约,明天这个时候再麻烦你过来吧。” 杨氏大喜,连声道谢,才离去。 可是,一进自个儿的屋子,冯桥桥就看到了桌子上面用红纸抱起来的礼品盒子,还为数不少,不由皱眉。 “巧巧,你进来下。” “怎么了?” 冯桥桥指着面前的礼物堆,道:“这是谁送来的?”这补品,是不是太多了些。 “有几样是江岁宁公子送来的,还有几样,是早上一位很美的姑娘送来的,娘本来坚决不要,可那姑娘……” 冯桥桥深深叹了口气,白氏的性子,对于阮清嫣定然是说不出拒绝的话的。 “虽然说礼多人不怪,但是这些东西,总归是不好的。”况且,今天听说龙战是有未婚妻的,虽然他对阮清嫣的态度十分冷漠,视而不见,可阮清嫣对她……像是在为自己的丈夫照顾小妾,那种感觉很不好,更不能拿她的东西了。 “美丽姑娘送来的是那几件,我们找出来,找个时间送回去吧,还有江公子,如果以后再送来东西,我不在的话,就尽量不要收,啊,对了,还有杨嫂子过来了一趟,大概是愿意照顾四爷爷老两口了,以后你不用去送饭了,每个月记得给杨嫂子三两银子。”她一口气交代清楚,家中虽然不忙,但是也不能总是没人在,只留下父母,她总是不放心的。 冯巧巧点头:“对了,有件事情,你最近一直忙,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事儿?” “前些日子,那个满脸胡子的家伙,说是罗叔叔开了一副药,给四奶奶的,我给四奶奶吃了之后,她的精神好了很多。” 冯桥桥一怔,眉眼含笑,“好,我们去收拾新屋吧。” “嗯。” 秦家可谓下了苦工,原来他们姐妹打了秦云明,倒是没人找麻烦,没想到,只是阴差阳错转送了东西,便招来秦云雅的妒恨,一个女人,一旦妒恨起来,是很可怕的,只怕,以后都要不得安宁了。 冯桥桥叹气,暗骂自个儿当时手太闲,可猛然一想,即便没这件事,只怕原来秦云明那件事情,也是不可能善了的。 两人才来到新屋,便见熊震站在门口,冲着姐妹二人咧嘴大笑:“冯姑娘,老大说了,你的活儿我来帮你做,让你上山去。” “有事儿?” “有事儿。”熊震肯定道,对于老大来说,冯姑娘上山与否本来就是一件事儿了。 冯桥桥低头沉吟。 冯巧巧道:“你去吧,本来也没多少事情可做,只是收尾工作,打扫干净而已,我自己都可以做。” “也好。”那家伙,她可是清楚的很,她不去,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呢。 熊震高壮,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扯着膀子帮冯巧巧干起活来丝毫不逊色,一边扛着废弃的圆木出门,一边感叹着屋子的新奇,他走南闯北多年,还没见过这样结构的屋子呢,真是有意思,顺便,他也对这位冯二姑娘感慨的紧啊,明明是个纤弱身子,搬起东西来,丝毫不马虎,甚至不会比他逊色,这样他大受打击,使出吃奶的力气干活,绝对不能被娘们比下去。 战不屈拉着冯英英来的时候,便看到的是这幅情景—— 大熊似的男人扛着四根木头龇牙咧嘴,一脸冷意的少女扛着两根木头面无表情。 “你拉我来这干嘛?我娘才刚能下床呢。” “咳!”战不屈咽了口唾沫,“那啥,我不是听说县太爷又来了,领你来告状吗!” 冯巧巧放下圆木,抬眼看了战不屈一眼,很好,今儿个能站稳了,看来身子恢复的不错。 战不屈与熊震体型相似,只是没有熊震那么粗狂,虽然也是大胡子,那双眼眸,多了份憨直和飒爽之气。 “有事儿?”冯巧巧冷冷道,对面前两人半分好感都没有。 战不屈哈哈大笑:“来看看冯大姑娘在不在呢。” “姐姐上山了。” 冯英英一听,立刻像是炸了毛的猫似的,激动的上前好几步,“她怎么又上山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了,罗大哥是我喜欢的人,她怎么总是学不会?” “关你什么事?你要想上去,你也可以上去。”冯巧巧冷冷道。 “你——”话未说完,她忽的伸手,一把接住了即将掉下来的木头,阻止冯巧巧被木头当场砸到的命运,并且将那跟木头一脚踹到了圆木堆上,“看你是个大老爷们,怎么连四根木头都扛不起来?还差点跌下来砸了人?” 冯巧巧眼角一震,没说话。 熊震无语问天,她要不说老大是她的人,他也不能一个踉跄差点砸了人啊。 战不屈眼神一动,道:“既然来了,就帮冯姑娘做点事儿吧,上次的事情,是我的不对。”他说的是蛇的那件事情,本来他不说的话,也不会闹出那么大的笑话,还闹到大牢里去。 冯英英瞪了一眼战不屈,“你这个家伙,原来是骗我来干活儿的,算了算了,我是讨厌冯桥桥,和她妹妹没关系,看这个大块头这样子,指不定笨手笨脚的砸到这个傻瓜呢,我帮你们吧。” 话落,也不理会几人,自顾进门搬木头。 熊震看着一口气抱着六根木头的女大力士,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看来,茶山的姑娘真的很不一般。 * 静。 冯桥桥进屋,便看到他在睡觉。 “喂——” 她喊了一声,没人搭理她。 “龙战?”她两步走上前去,坐到软榻边上,扯着他的衣袖,道:“睡睡睡,就知道睡,怎么没睡死你!”她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皮,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转身往书桌边去了。 “胆子大了。”他淡淡的吐出四个字,身形未动。 “我胆子一向大。”冯桥桥挑眉,忽然想到那个方子,搬着凳子,开始找药材,也不期盼龙战会起身来帮她。 “你想配药给我吃。” 冯桥桥的身子一停,想到他那令人发指的嗅觉,也不反驳,直言承认:“不错。” “怕我尝不到味道?”龙战翻身坐在软榻上,口气异常魅惑,冯桥桥一颤,转头去看他,见他视线灼热,目光深邃,分明是话中有话,一语数关。 “流氓。”她嘟囔一声,翻了番眼皮。 嗖—— 一道金光从龙战手上飞窜而出,瞬间缠绕上了冯桥桥的腰间,待她发现是一根金线的瞬间,龙战手腕一扯,便将站在凳子上的她扯到了自个儿怀中。 这个姿势已经太过熟悉,是这个家伙这段日子以来最喜欢玩的游戏,冯桥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你又想干嘛?” “流氓?”他反问,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腰。 她的视线,从看变成瞪。 “或者,是这样?”他的大手上移,只差那么一个公分,便要按到她的胸侧,语气魅惑,不怀好意。 冯桥桥眼角抽搐,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勾唇一笑,伸出纤细玉手,搭上他的肩膀,身子软软的靠进了他怀中,额头还抵着他的下巴,轻轻道:“龙战。” 这一声,叫的缠绵低柔,靠着的男性躯体果然狠狠的僵了一下。 冯桥桥再接再厉,“你知不知道,早上我好伤心,你居然有未婚妻了……你昨天才说什么都告诉我的,可你没告诉我这件事情。” “你没问。”他冷着音调,僵硬道。 “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问的出口?我上次问你是谁,你都冷着我好些天没见……” 恶,差点吐了。 冯桥桥极力的忍耐着,为自己这种说话方式胃部翻涌。 龙战僵的更厉害,“我没有。” “哦。”她幽幽一叹,声音哀怨,越玩越上瘾,垂下眼睫,掩去了眼中的狡狯,“你不想说,就算了……” 龙战眼睛一眯,忽然明白过来这丫头的小把戏,却也放任自流,另外一只手伸出,将她揽的更近。 “那不是我的未婚妻,她认错了人。” “胡说!”她低低的道,可心中却忽然想起那句狂妄的话:我若不想说,没人能逼我说,谎言欺骗?我不屑。可是,很多时候,明明知道该相信,可潜意识里却还是难以释怀,人就是这么矛盾。 “那你有老婆吗?” “没有。” “小妾?” “没有。” “通房?” “没有。”这一次回答,已经十分抑制自己的口气,差点咆哮出声。 “红颜知己?” 龙战下颚一抽,沉声道:“没有。” “情人?” 他强自忍耐,咬牙道:“没有。” “哦。”她把玩着他的领口,惋惜道:“你行情真差。” “……” “不过,可能是那些女人瞎了眼也说不定。哈。” “……” “我怎么又困了……”她懊恼的扯着他的领口,说的有气无力,也忘记了要假装,或者,刚才那一点点假装,也不过是顺从自个儿心意来询问阮清嫣的事情。“吃了饭就困,困了就睡,在这么下去,成猪了。” 龙战闻言,抱着她起身,往药泉走去。 她天生体寒,经脉活动阻塞,血液流动也比常人缓慢,所以月事来时会痛的要死,而且吃了东西就困,也算是一种不足病症,需要好好调理才行。 熟悉的药香味轰的她的脑袋越来越沉,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身上放了迷香之类的,为什么一靠近就这么困? “你走开。”她推开他,下地站稳。 “每天泡一个时辰,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哦,好,你出去。”这次,她可不穿着衣服下去,至少也得把中衣脱掉,免得整个粘在身上,难受的要死。 他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扑棱声,面色微变,道:“我出去一下。” V15相约青楼 黑衣背影消失在门口处。 冯桥桥愣了一下,居然也不是那么困了,撇嘴,甩了甩头,将那些瞌睡虫全部甩到脑后,推门而出。 院内,龙战正抬手放飞白鸽。 “不泡药汤,跑出来做什么?” “想回家了,明天再泡吧,我妹妹一人干活,我怕她忙不过来,回去帮忙去,早些收拾好也好早些搬进去啊。” 龙战低头,瞥了一眼手中的消息,忽然抬头道:“晚上我要出去一趟,你想去吗?” “去哪?”冯桥桥诧异,她是知道这个家伙偶尔晚上不在,但没想到会带她一起出去。 “青楼妓馆。”他脸不红气不喘,平静的道。 * 在龙战那里得了确定消息之后,冯桥桥便回了家,冯英英一见她来,丢下手上的活便转身走了,那战不屈,却留下来帮忙处理犄角旮旯的垃圾和木屑,直到下午,一切终于收拾好了,熊震自动等待冯桥桥做好晚饭带走,战不屈,则十分厚脸皮的留下蹭饭吃,并且口口声声要感谢冯家两位姑娘救命之恩,以后近身保护。 冯海卧床多日,这终于来了一个能说的上话的,自然心情不错,不过冯桥桥却觉得战不屈的反应有些奇怪。 华灯初上。 冯桥桥按照惯例将脑中医书再次默写一遍,转头一看,冯巧巧已经躺下入眠,此时,和龙战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 她想了想,正要轻手轻脚的出门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走到妹妹床边,两指并拢,捏了一个剑诀,往冯巧巧的腰间一点,只听她轻哼了一声,继而传来绵长呼吸。 “啧!这点穴功夫,还真是保险又好玩呢。”她沾沾自喜,又将自个儿的床铺弄成睡人的模样,才拍了拍手,动作轻快的跑出了院门。 她顺着山路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到一个黑影背对着她,站在灌木之中,衣衫猎猎,凌厉孤绝。 “走吧。”她道。 老实说,在听到他平日晚上不在的时候去跑去青楼妓馆,她还真的诧异了一下,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冷酷的男人上妓院的画面,不过,也酸了那么一下,但见坦然相告,并且十分“好心”的问她想不想去,倒让她哪一点酸,又淡了不少。 “你就这样去?”龙战转过身,挑眉看向她的行头。 “这样肯定不行,到县城翡翠阁换一身男装再去,我这没男装,我爹和你的都太大,不合身,没办法。”她豁达洒脱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可是这般面不改色,却又在他意料之外。 “好。”他上前,握住她的手臂。 “拉拉扯扯——”才说四个字,龙战已足尖轻点,拉着她施展轻功,从山间竹林之中飞掠而过,发丝裙摆随风摇曳,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丘陵尽头。 这时,一满脸胡子的魁伟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战不屈瞪着远去的两人,考虑着是不是该继续跟着,他本是一直守在冯家周围,没想到没等来西京,反倒等来了这个人,这个人又是谁?他一双虎目瞪了半晌,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轻功,真是个好东西。 冯桥桥如是想,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县城之中,茶山没有宵禁,路边小贩和货郎众多,也许是因为最近茶叶过了节气,不到夏茶收获的日子,晚上的人竟然不少。 龙战依旧拉着冯桥桥的手臂,走在前头,以防被人群冲散,男的黑衣英挺,冷酷卓绝,女的荆钗布裙,洒脱豁达,倒是也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尤其是二人相握的双手,更是成为众人指指点点的对象,奈何二人丝毫不觉,径自特立独行。 冯桥桥好笑的看了一眼龙战的背影,暗暗猜想,这家伙的霸道和狂妄可真是无处不在呢。 “翡翠阁到了,你要进去吗?” 看着里面好多女子如彩蝶飞来飞去,龙战反射性的皱眉,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冯桥桥挑眉,摸了摸自个儿被握烫的手腕,眉眼一弯,走进了翡翠阁中。 “呀!冯姑娘——” “柳嬷嬷,进内堂说。” 柳嬷嬷左右探看,也发现自己冒失了,摇头苦笑,领着冯桥桥进了内堂,站在门口的龙战看到此情景,眸中闪过疑惑。 “这么晚了,冯姑娘怎么会到县城来?专门来翡翠阁,是上次那两件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来找柳嬷嬷帮忙而已。” “哦,这样。”柳嬷嬷明显松了口气,看得出来不想失去江家那样的客人,“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为冯姑娘效劳的,但说无妨。” 今日的柳嬷嬷,穿了一袭紫衣,裙摆上绣着雍容牡丹,将她的娇媚妖娆和华贵富丽柔和起来,形成了强烈反差,更是妖冶的厉害。 “找身男装穿穿。” “男装?”柳嬷嬷诧异,“这……成品倒是没有,有一套做了一半的,才缝合而已,还没来得及绣呢……” “那正好,我不喜欢绣太多东西,老麻烦了,就当帮我个忙,先拿过来吧,我着急用呢。” “那也好。” 柳嬷嬷招了招手,身后的丫鬟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一袭白衣走进内堂,玉带靴子一套齐备。 “这是有人专门来定的?”冯桥桥迟疑,在商言商,虽然她和柳嬷嬷有合作关系,只怕以后也会为柳嬷嬷带来生意,但交情毕竟没深厚到,可以白收这样贵重的衣衫的份上,况且,这只怕是别人的东西。 “不妨事。”柳嬷嬷微微一笑,“定制衣衫的公子说要离开茶山十日,十天,够我再重新做一套的了,这套也没话多少钱,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上次帮你做衣服你不是不要吗……”她也算是生意场上打滚多年,还没见过这等实诚的姑娘。 冯桥桥想了想,点头收下了。 半盏茶的功夫,龙战坐在翡翠阁对面的茶摊上等待,叫了一壶白开水,自斟自饮。 “让兄台久候了。”一道清淡如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龙战蹙眉,诧异转头,却忽然一愣。 眼前,立着一位少年公子,白衣灼华,腰束玉带,唇红齿白,满头乌发束起,绑着白色发带,说不上容貌无双,但自有一种清雅风格。 “嘿。”冯桥桥发出一个单音,学西京摇了摇扇子,“怎么样,和那个娘娘腔比,有没有帅几分?” 龙战也只是愣了一下,便即回过神来,冷哼一声,“半斤八两。” 冯桥桥呿了一声,“龙兄,咱们走吧?” 龙战不理他,负手往前面而去,冯桥桥笑了笑,与他并肩而行,道:“怎么忽然今天到青楼去,有什么特别的?” “有贵客到。” “哦。”冯桥桥应了,扇柄敲打掌心,忽然觉得他的话有点不对。 有贵客到。 到?怎么用这个字呢?感觉像是是他家,客人到他家一样,如果他白天收到的飞鸽传书是有人“到”,不应该上山去找他吗? 算了算了,不想这个,有热闹看就是了。 茶山这地方不大,要说青楼,也只有那一间—— 梦香楼。 门口不像电视里看到的那样,会有衣着暴露的女子招揽客人,反而雅致的厉害,门庭挂着花灯,两个青衣小婢每人提着一只莲花灯,充当迎客,暖红飞散,灯影摇曳,白墙青瓦,檐角飞翘,隐约透露出富贵风流之气,楼内丝竹弹唱之声不断,美女如云。 冯桥桥愣了一下,一位二八年华的轻纱女子,走到近前,对龙战道:“龙公子,夏梦姑娘已经为您留了专门的雅间,请跟我来。” 冯桥桥回过神来,忽然心中泛酸,这个混蛋,肯定是这儿的常客,带她来是要做什么? 这样想着,脚步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停住不动了。 前面的龙战察觉她的动作,眼角一勾,似笑非笑,“怎么,怕了?” “敢来,就不怕。”冯桥桥哼了一声,那轻纱女子忽然怔然看着龙战脸上的表情,又诧异的看了冯桥桥一眼。 青楼女子,阅人无数,她细看之下,忽然脑中清明,却更是诧异,不过也是片刻,便回过神来,带着龙战二人上楼去了。 梦香楼修的很有特色,女子领着他们二人经过走廊阁道,绕道了一处腾空的走廊之上,廊下是一池曼妙红莲,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在古代,会有这样精致的建筑,凌空而起。 本以为是要顺着走廊而过,哪里知道,那女子却是领着他们绕到了第一座画楼的后面。 丝竹之声渐淡,女子推开面前的门,便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这间屋子,装饰的简单雅致,以竹为主,门边摆着青竹盆栽,甚至连屋内的挂画,都是竹。 冯桥桥走进屋内,忽然一怔。 屋中桌边,坐着一位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听到声响,也是抬头一看,俊秀绝尘却让人感觉彻骨的寒冷,即便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看来,这就是龙战的贵客了。 “五年不见,龙兄安好。”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让人冷的发寒。 “死不了。”龙战坦然自若,该是熟识,走到桌边坐下。 白衣公子挑眉,看了身后也是一身白衣的冯桥桥一眼,微微一笑:“不为我介绍介绍吗?” “跟班。”龙战眼也不眨,胡编乱造。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是啊,我只是个跟班,所以你们坐着我站着,你们喝着我看着。” 白衣公子又是一笑,站起身来:“认识姑娘很高兴,在下寒江雪。” 寒江雪,果然人如其名,冷的可以。 不过,叫冯桥桥诧异的是,这家伙居然一眼就看出她的假装,也没有太多惊异,摆了摆手:“算了,你们这套礼仪我是学不会的,也懒得学,我晚饭吃的太少,饿了。” “来人。”龙战对外命令。 “在。”屋外美女出现在众人视线。 “准备水酒和点心送来。” 寒江雪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冯桥桥,不言语便坐下,对龙战做了个请的姿势。 冯桥桥挑眉,看了眼龙战和那寒江雪的样子,似乎是打算探讨棋道,也懒得上前,跑到床边,一脚踏在床板上,姿势不雅的摇着扇子打量。 屋中也没什么可玩的,不知道这家伙带她来是做什么,但看那美女恭敬的样子,似乎这里,龙战是主子? 想到这里,不由转头又看了他一眼。 哪知龙战此时正抬头,也在看她,她怔了一下,皱了皱鼻子,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 龙战视若无睹,酷着一张脸,低头下棋,和寒江雪不是说些有的没的,不过依旧是寒江雪的话多些。龙战的话永远就是两三个,最多也便是一个成语,再多没有。 “来啦来啦,客官要的酒菜来啦!” 一声熟练的吆喝声刚落,一名小二打扮的男子,便端着托盘冲进了屋内,龙战和寒江雪同时抬头看去。 冯桥桥皱眉:没人要酒菜啊,她想吃甜点和水酒…… 龙战的视线蓦的冷了几分。 小二恍若不觉,径自端着餐盘走到了桌前,笑的怡然自得。 寒江雪诧异的挑眉,笑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故人。” 小二哇哇大叫,“你这没良心的,来了光找他,不找我,不知道我想你想的紧吗?为了见你,我可是提前好几天就来到这里等着呢——” 冯桥桥再次皱眉,总觉得这人的口气十分讨厌十分熟悉,尤其是看龙战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猛然惊醒过来,这……这声音,不是那谁吗? 优雅的寒江雪怔了一下,问道:“为何这样说?” 小二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桐骨扇,“我来这梦香楼,是为了见一见名动茶山的夏梦姑娘,顺便讨一杯水酒,却从中得知东华兄要来的事儿,自然要多待几天了。” 寒江雪挑眉,没说话。 小二接着道:“但是你也知道,我一向清贫简朴,没什么积蓄,现在这职务,月俸低的要命,哪里来的金银钱财来这么昂贵的地方?才见了一眼夏梦姑娘,便花光了全身积蓄,甚至还欠了不少,无奈之下,只得做起龟奴和跑堂的,来偿还债务。” 冯桥桥眼角抽搐,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娘娘腔,谁信他! 寒江雪闻言,摇头淡笑:“能让西京公子如此屈尊的姑娘,定然是美若天仙了。” 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西京公子*美人,风流倜傥,这点,毋庸置疑,只是,若让衷心的索万知道,自个儿家的公子还不起青楼嫖债,留在青楼打工,会是何感想?只怕不信的几率更高一些。 龙战双眼一眯,慢慢的看了西京一眼,“换张皮再来,不然,我把你丢出去。” “咳!”西京轻咳一声,瞅了手中的餐盘一眼:“你们可得赏脸,我好不容易才端到这里来的。”说着,将盘中小菜一一放到桌面上,看那表情,非但没有丝毫笨拙,反而游刃有余。 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握着扇子摇了摇,“本公子可是从不为人端菜,这下夏梦美人肯定会对我另眼相看,让我一亲芳泽。”说着,还眯眼微笑,无端让冯桥桥掉了几粒鸡皮疙瘩。 不过,西京似乎是没看到冯桥桥,或者是因为床和桌边离的远,竟然没找冯桥桥的不自在,转身坐到了桌前。 “你要理解,我连衣服都押给夏梦姑娘了,实在是没皮可换。”竟然不理会龙战的冷眼,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一副饿狼模样,光明正大的占据了桌面。 寒江雪抱拳,“请龙兄谅解。” 龙战哼了一声,“去取。”只是说了两个字,外面便有人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将西京那一身红衣拿了进来。 西京一见,哇哇大叫:“还是东华兄对我好啊,果然是换帖兄弟,生死之交。”却不知道,人家哪里对他特别?不过也是龙战给寒江雪面子罢了。 两人棋局,因为多了一个西京而被搞的乱七八糟,时不时传来,“不该走这步。”“啊,你怎么可以走这步,悔了悔了。”“你们俩真是无聊,看这鸡腿煮的多香啧啧!”“啊,我跟你说,那夏梦姑娘真是天仙下凡,我到现在还没回过魂来。” 他似乎是故意的,仗着寒江雪在场,故意找龙战的不自在,龙战,却是在第一次的瞪视之后,直接无视,任他叫喊。 冯桥桥撇嘴,他们闹着,她也没什么事儿做,便打量着床边的装饰。 咦?这五个小把手,装在小孔上,看着似乎—— 她用扇柄,轻轻将第一个把手按了下去。 唰! 这屋子本是夜明珠照明,放在墙壁凹进去的匣子呢,这一按,匣子忽然关闭,屋中瞬间黑暗。 龙战沉声道:“丫头。” “呃……对不起。”冯桥桥吐了吐舌头,赶紧将那把手拌了上来。 屋中大亮,三个男人各自忙各自的,下棋的下棋,吃东西捣乱的继续。 漂亮的眼儿瞥了一眼那三人,一手伸出,扇柄再次拨下第二个把手。 当! 原来四周的竹子挂画前,应声掉落四张材质特别的滑板,竟然是……写实春宫图,男女交缠如麻花,或坐或站,以不同的姿势,横陈在画板之上。 “哇!”冯桥桥忍不住惊呼出声,以前只是看过A,没想到古代的人,春宫文化这么开放?她从床边跳下,走到一副画前打量。 “丫头!”龙战豁的皱眉,冷声道:“你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我只是好奇。”冯桥桥头也不回,看的连连挑眉,“姿势这么夸张,腰恐怕要断掉。”她喃喃细语。 破风之声响起,只听咔的一声,把手回归原位,四副画瞬间升起消失,在她眼前的还是清雅的竹子。 西京摇着一口糕点,淡然挑眉,刚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那丫头是那个家伙呢,所以懒得搭理,没想到是她?居然带她来这里,哎,看来清嫣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龙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虽没说话,警告意味明显。 冯桥桥切了一声,本就不怕他,转到床边,手中折扇一翻,她抬起小手,按下第三个按钮。 床后帐幔升起,墙壁瞬间分开两边,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淫声浪语瞬间充斥屋内。 三个男人一怔,同时转过头来看她。 冯桥桥眼睛一亮,哇!还有现场直播呢,只不过隔了一层屏风材料,看着不是很清楚。 “冯桥桥!”龙战脸色阴沉,豁的站起身,大步而来,一把拍掉机关,床幔再次恢复原状。“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居然看着那种场面面不改色? 冯桥桥没好气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样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除了和尚道士尼姑,是人都会做,为什么只能做,不能看?” 龙战眼角抽搐,耐住性子不会伸手好好的教训她的惊世骇俗。 西京悠闲的换回一身红衣,姿态潇洒的走上前来,“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嘛,居然对这事儿面不改色……”口气调侃,好像两人第一次见面。 冯桥桥也不指望自己的这幅伪装能瞒过这家伙,毕竟男人女人的差距还是很大的,只是对他这样油嘴滑舌的男人,没什么兴趣,“县太爷都可以因为风流债脱衣抵债,我怎么就不能对这事儿面不改色?”她百无聊赖的道。 西京嘿嘿干笑两声,“原来是同道中人,现在这世道,能找个志同道合的真是不一般,来,我陪你一起看!”说着,竟然走上前去,作势按那按钮。 斜侧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很缓慢的握住了西京的肩膀。 “龙兄?”西京挑眉,“你要一起看吗?虽然这张床不大,但绝对可以容纳我们三人,一起吧。” 龙战黑眸之中闪过阴郁,握住西京肩膀的手忽然收紧,掌心用劲,嗖的一声将人丢了出去! “哈。”西京发出一个单音,姿势潇洒的凌空一个翻越,稳稳的落在了门边,还不忘深深叹息,“龙兄真是不给面子,让小弟好生难受。” 龙战不理,转过脸,黑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冯桥桥,道:“别看!”只吐出两个字,冷声冷气的霸道,黑眸却沉了一沉,如火如荼,然后,他略微低沉沙哑的嗓音再次传来,“听话。” 滚烫的视线,让冯桥桥反射性的脸色一红,别过脸去,“那我不是无聊嘛,你们下棋我不会,想吃东西也没的吃,要不你们玩,我出去转转?” 龙战皱眉。 寒江雪起身笑道:“龙兄,我的小厮就在隔壁,不如我让他过来带这位公子随便看看,另外着厨房送些点心到大厅去,今夜有位新来的清倌人献艺。” 龙战看了寒江雪一眼,沉默。 寒江雪款步出门,隔了一会儿,便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跟随而入,冯桥桥玩着扇子,随那少年侍童离开了屋中,临走又回头瞥了龙战一眼,见他视线高深莫测,剑眉斜飞,面无表情,翻了翻眼皮,转身离去,脑子里面却有些乱,按照龙战的待遇和一路来的情况,他的口气分明告诉她,这是他的地盘,但看寒江雪和西京的样子,似乎不知道? 侍童如他的主子一般,是温雅和冷漠的矛盾结合体,冯桥桥不是自来熟,也便只是跟着他。 才转过回廊,来到前厅一角,那原来引她和龙战进来的轻纱女子,已经等在门边,“冯公子,奴家红绡,已经为你准备了十六式小点,四份果酒,请公子入座。” 红绡…… 冯桥桥的心中忽然想到那句,红绡香断有谁怜,这名字,兆头不太好。 红绡的面貌在庭中伺候的众家女子之中,算是极出众的,一袭紫色轻纱缭绕,头发挽成垂云髻,发侧别着一朵牡丹花,凤眼斜飞,顾盼生辉,走路款款,脚步倾城。 她选的地方,不是特别显眼的位置,也不是特别角落的位置,视野极好,桌上早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冯桥桥坐下,看着大厅正中的舞台边吃点心,边喝果酒,红绡站在身后,没有离开的打算,倒颇有点像是侍女的架势,那侍童也站在另外一侧,一脸平静。 冯桥桥有些不自在,道:“那个,你回家伺候你家公子吧,我在这里看看热闹而已。” 侍童闻声点头离开。 冯桥桥又对红绡道:“你别站着了,坐下吧。” 红绡明显一怔,却也依言坐下,主子带来的人便是她的主子。 “吃点心。”冯桥桥捏起一块夹起一块酥软糕点,放进红绡面前的盘子里。 “谢谢。”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她的手却一直都没动一下,厅中风流客众多,位置也坐的差不多满了,时不时传来粗鲁叫骂,抱怨等待多时的表演还不开始。 冯桥桥也不介意她的反应,姿态不雅的一腿挂在椅子扶手上,抬起手臂支着下颌,道:“梦香楼是你当家吗?” “公子说笑了,这梦香楼,当家做主的是夏梦姑娘,我只不过是夏梦姑娘的使唤丫头罢了。” 冯桥桥不由挑眉,使唤丫头都这样美,那夏梦姑娘,定然貌比天仙了? “哦,夏梦姑娘……是老鸨?” 红绡怔了一下,“是。” “哦。”冯桥桥又应了一声,打开扇子摇摇摆摆,细细品尝,不得不说,这所谓的十六式点心,味道各不一样,清爽可口,最重要的是,甜而不腻,最和她的心里。 红绡见她似乎不感兴趣,也不继续多说,道:“今儿的清倌人叫做媚芙蓉,准备了好些时日,马上便要上台了。” “嗯。”冯桥桥点头。瞥了一眼正中的舞台,古往今来,有人的地方就有青楼妓馆,这样的盛会在现在这个世道只怕每日都会发生在不同的地方,女人的地位太低,太低了。 “请大家安静……”从楼梯之上,走下一位素衣女子,站在了台上。 “她就是夏梦姑娘。”红绡道。 冯桥桥一愣,仔细看了那女子半晌,若不是她只喝了两口,现在真怀疑红绡说错了还是她喝醉了。 站在台上的素衣女子介绍着要表演的清倌人和价码,声音清冷,面色平静,发誓也是十分简单,甚至全身上下没有丝毫首饰陪衬,最重要的是,她的长相。 很平凡,很一般。 “她是夏梦?” “是的。”红绡点头,再次肯定她没有听错。 冯桥桥摇头,啧了一声,这老鸨,看着真是不像个老鸨,倒像是个女教书先生。 台上的夏梦已经将规则说清楚,款步下台,又一红衣面纱女子,走上了舞台,看来是那媚芙蓉。 这名女子,虽然是红纱遮面,但难掩风华,身材曼妙,一双俏丽的丹凤眼,斜飞巧探,如夏日骄阳下的媚骨芙蓉,妖冶之中透露着一股清秀,清秀之中有透露出一份慵懒,腰如水蛇,脚步款款,时而旋飞,时而低卧,因为红裙裙摆处的朵朵红莲,当真称得上步步生莲。 此时,夏梦已走到冯桥桥近前,看她不雅的姿势,并未多言。 “夏姐姐。”红绡起身行礼,夏梦身后的丫鬟上前,递上古筝,红绡便抱着筝,转到了台边,同抚琴的少女并排而坐,一起为媚芙蓉伴奏。 夏梦道:“冯公子还要吃些别的东西吗?”口气恭敬有礼。 冯桥桥欣赏着舞曲,不知为何,竟然觉得那女子的眉眼有些眼熟,不由起了好奇之心,“你坐。” 夏梦闻言坐下。 “这媚芙蓉,不是你们这的姑娘吧?” “不是。” “哦。”冯桥桥点头,也不再追问,这女子她以前该是见过的,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过,夏梦和红绡的毕恭毕敬,倒让她稍微诧异了一下,这两人,是看寒江雪的面子,还是看龙战的面子? “龙战总是来这里吗?” “不常来。” 冯桥桥摇着扇子,下巴一抬:“不常的频率是多少。” 夏梦一笑:“有事便来,没事不来。” 余下来便是些琐碎言谈,说是谈话,倒不如说,夏梦是在陪她排解无聊,表演在继续,叫喊在继续,琴声在继续,冯桥桥第一次见识这种古代青楼的盛况,没感觉有什么刺激惊喜,到了后面,却有些疲惫和困乏,夏梦便送她回到了一处厢房,隔了一会儿,红绡抱着筝来到屋内,探问她是否愿意学着玩,冯桥桥来了兴趣,兴高采烈的学习去了。 * 困。 一个时辰的学习,此时已近午夜,龙战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下棋。 “公子先睡吧。” “你先休息吧,我去看看他要不要回去。” 红绡起身包琴,“我这就送公子过去。” 公子公子的喊的她真是难受,冯桥桥翻了翻眼皮,现在忽然不懂自个儿到这里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两人才来到原来那间厢房门口,却见龙战从走廊另外一侧走来,红绡行礼退下,冯桥桥道:“回去吗?” “不。”龙战回答了一个单字,转身进屋。 冯桥桥皱眉,也进了屋,算了算了,随遇而安,这家伙肯定不会闹的太过分,早睡早起早点回。 她爬上了床,甩掉靴子,打着哈欠闭了眼。 忽然,床板一沉,龙战也翻身上床,大手从冯桥桥身上伸了过去,拉过被子盖住两人。 冯桥桥闭了闭眼,忽然转身道:“你下去,我不要和你睡一起。”总觉得和这家伙这样,怪怪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半夜化身为狼,将她生吞活剥了。 “这里只有一张床。”龙战实事求是。 “可是有很多间屋子。” “没空的。”龙战闭着眼道。 冯桥桥皱眉:“那有软榻可以睡,你干嘛非要和我抢床?” “不去。”干脆的两个字,连口气都没变。 冯桥桥无奈的翻了翻眼皮,七手八脚的从他身上爬了下去,道:“你不去,我去行了吧?没见过你这种男人,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说完之后,又发现自个儿竟然把心里的碎碎念也说了出来,不由再次翻白眼,这家伙知道什么叫绅士风度? 本想转移阵地到软榻上去,视线忽然转到床头的第四和第五个按钮,她心有不甘,小手也不受控制的移动过去。 “你敢。”低沉的嗓音不变,仿佛背后生了眼,冯桥桥哼了一声,手指继续往那把手凑去。 “我就扒光你。” “……”冯桥桥僵在当场,不敢相信这话是那个混蛋说的,但龙战的言出必行她是见识过的,在睡觉和被扒光两件事情上,冯桥桥果断选择了睡觉这件事。 “臭流氓。”她嘟囔一句,委屈的爬上了软榻,总有一天,她要把龙战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她闭起眼睛,和衣而睡,才迷迷糊糊要进入睡眠装备,便有咿咿呀呀的呻吟传入她的耳中。 “啊……不要这样嘛……人家好羞……” “啊,我不行了,别——” 冯桥桥豁的翻身坐起,瞪着左侧墙壁,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而是懂得七情六欲的现代人,当然知道那声音是怎么回事,况且,这是妓院,淫声浪语根本只是开胃菜。 床柱嘎吱的声音,女人求饶娇吟的声音,男人粗喘低呼的声音,像是在放有声无色电影,持续不断的传来。 冯桥桥觉得自己脑袋快炸开了,“喂,龙战,你睡得着吗?” “可以。” 这种情况都睡得着?冯桥桥眼睛瞪的更大,“那你可以教教我怎么才能睡的着吗?” 沉默。 但是,这个沉默冯桥桥喜欢,因为不但龙战沉默了,连那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动作片配乐也沉默了。 呼—— 太好了。 冯桥桥倒向了软榻,瞪了一眼床榻,将白衣脱了下来,盖在自个儿身上,闭目沉睡。 “唔……嗯……” 右边墙壁传来断续呻吟。 “你个骚娘们,果然够淫荡,哈哈哈哈……” 冯桥桥无力吐槽,翻了个白眼,再次坐起身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来受这种罪,大半夜的没有被子盖没有床睡,也就罢了,怎么还的听这种“天籁”,倒了八辈子霉也不必这样吧? 然后,又是床板吱嘎,女人哭喊,男人大笑,如此,持续了半晌,不见停歇。 “啊——”一声女人高亢的喊叫,冯桥桥受不了的再次翻身坐起。 “龙战!你故意的!”不知道这家伙存的什么心思,按照他的身手,现在带她回去根本就是可以的,为什么要在这里活受罪。 龙战缓缓的坐起身子,睨了她一眼,道:“你活该。” 冯桥桥瞬间气的火冒三丈,这怎么就是她活该了?是他带她来的,她又不是哭着求着他非要跟来——啊!她想到了,这混蛋,肯定是因为自个儿那会看春宫画和现场直播,没听他的话,找麻烦呢! 小气鬼。 睡也没法睡,索性泄气不睡,她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这青楼是你的吧?” 龙战一怔,似乎也不意外她能猜到,毕竟,她是极其聪明的,而自己刚开始又是故意透露讯息给她,这也不奇怪。 “嗯。” “哦。”冯桥桥点头,呻吟持续不断,她烦躁的转来转去,隔了会儿,又道:“你带我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吗?” 龙战僵住。 很多事情,他想做,但未必想说,带她来这里,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小丫头,用她的慧黠和俏皮,触动了他心中,寻常人最难以触动的琴弦,他本认为有些事情是他自己的事,没必要告诉别人知道,但是,在前几日那些冷战吵嚷之后,甚至是她在浴桶之中甩来的那一巴掌,都明确的告诉他,没有信任的基础,他永远也不会安心,他知道她的一切,但她却对他一知半解。 曾经他愤恨别人以他的名气来评估他的价值,可当冯桥桥对他的名气一无所知的时候,他开心的瞬间,也懊恼了起来,懊恼,冯桥桥为什么就没听过龙战这个名字呢? 他发现,自己的事情,想让她知道。 激战停歇,声音也消失了,冯桥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盖着外套趴在了软榻上,可趴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这软榻似乎没想的那么软,还有点冷硬难受。 她从软榻上趴起来,发现龙战还是维持坐着的姿势,目光莫测。 “软榻很冷。”冯桥桥泄气道。 016围裙惹出的麻烦 龙战回过神来,伸手拉过一旁的被子,没有说话,但邀请意味明显,璀璨的黑眸深沉如瀚海,那眼神,没有丝毫*的侵略,也没有霸道和冷硬,却有种让人沉醉的。 温柔。 冯桥桥心中颤动,丢开外套,又七手八脚的爬上了床,躺在里侧,算了算了,反正又不是没抱过,他占了她那么多次便宜,现在她占他一次便宜也不能算过分啊,况且,睡在软榻上一晚上姿势不正,说不定早上会全身不舒服呢! 原来她躺着的地方一直捂着被子,此刻,她钻进了被子里,瞬间感觉全身温暖,她拉着被角搭上了龙战的龙战的肩头,脑袋缩了过去,拉过他的手臂,枕在肩膀上,自发的寻找最舒服的姿势躺好,道:“睡吧睡吧,我早上要早点回去,免得吓坏我妹妹。” “嗯。”他应了,黑眸晶亮不少,被子将她裹严实了。 他身上的药草香味,刺激着她的呼吸和感官,那些让人心烦的噪音还在不断响起,冯桥桥却仿佛已经听不到了,揪着他的衣襟,沉沉睡去。 “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迷迷糊糊的,她嘟囔了一声。 龙战眼神温柔,反手一挥,第四个把手按下,四面墙壁挂画后转出石墙,室内归于安静,他低头,便闻到了冯桥桥身上清甜的果酒香味,他扶着她的腰,将她揽紧了些,刚毅的唇瓣轻轻碰了下她的发顶。 * 母鸡会咯咯叫,一般是下蛋了。 冯桥桥睁开眼睛,意识还停留在昨天晚上温暖的被子,和清淡的药香,但耳中那一连串的咯咯叫也十分清醒。 脑中意识清醒,她看着屋中陈旧的摆设,忽然坐了起来。 回家了! 妹妹冯巧巧正从屋外走进来,手中端着水盆,看这样子,是刚起。 “你醒了?收拾收拾吧,娘说今天要到茶山神庙去求签占卜,看看什么日子可以搬家。” 古代,搬家习俗禁忌多如牛毛。 冯桥桥愣了一下,翻身下床,却发现自己居然只穿着中衣,昨天在翡翠阁换下的那件衣服却摆在床头,怔了片刻,连忙穿好衣服,打算出门。 “太迟了,你做早饭,我直接上山去,最多一个时辰肯定回来,你告诉娘记得等我。” “好,你去吧。” 冯桥桥应了,简单洗漱之后,看了看自个儿掌心的细微疤痕,还好,结痂了,再上一日的药,肯定是会好的。 * 竹影婆娑。 今天,冯桥桥没看到每日练拳的熊震,还没进门,就看到了挽起袖子,弓着身子打理那些花草的龙战,今天她来的晚,不过也晚的不厉害,他竟然不是在睡觉,让她诧异了一下。 “昨晚你送我回去的吗?” “早上。” 龙战头也不回的道。 冯桥桥想了想,走到那些花草面前,蹲下身子,斜眼看他,“我没吃早饭。” 他很缓慢的转头看了她一眼,对她跳跃式的话题发出轻微质问。 冯桥桥下巴一抬,道:“我手受伤了。”昨儿个弄了半天砂锅,柴也劈了,菜也选好了,到最后都没做成。 龙战黑眸一眯,视线转移到她的手上,“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的别人不会做。” 龙战站直了,不语。 冯桥桥轻哼了一声,站起身去拉他的手臂,“走啦走啦,我教你吧,我都做了你这么久的锅婆了,你帮我做一顿饭也很正常吧,快快快。” 龙战斜了一眼拉住自己手臂的小手,嘴角弧度微微一松,眸中染上些许无奈和宠溺。 买东西回来的熊震站在门口,悲哀的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人,从来没想到自家主子也会有这么一天,他认命的牵出那只袖珍猪喂食,当然,现在已经不能拿琉璃草喂养,只能用别的花花草草解决,再也不忍心去看厨房一眼。 龙战洗了手,站在灶前,沉默等待。 冯桥桥笑了,拿出准备好的围裙,“我帮你绑上。” 龙战皱眉,“不绑这个东西。” “为什么。” “没有原因。” 冯桥桥瞪眼,“绑吧绑吧,为了衣服干净啊,你不绑围裙,衣服弄脏了怎么办?” 龙战看着她,思考话中真假程度,微微抬起手臂,“你给我绑。” “好!”冯桥桥应的果断。 她两步跑上前来,抖开围裙,想要为他穿戴整齐。 围裙是前几天她在家中和娘亲做那件衣服的时候,顺手弄的,当时裁剪的宽大,穿起来也舒服,不过也自那天到现在,她基本都没做饭,也来不及用,不过给妹妹做了一个,她也不习惯用。 她踮起脚尖,想将带子从他脖子套下,但他摆明了不给面子,站的稳稳当当的,视线下移到在自个儿胸前不断上窜的小个子,微微挑眉,以示询问。 冯桥桥泄气的翻眼睛,“低头!” 魁伟的男人闻言,果然遵命照办。 冯桥桥如愿的将围裙套上他的粗颈,将围裙拉平整了,然后拉起腰间细带,再次停了下来。 “你转过去。” 龙战挑眉,没动。 厨房虽然不是十分狭窄,但是绝对说不上什么宽敞,龙战站的位置靠近灶台,他现在纹丝不动,她又不可能转到后面去帮忙,摆明是故意吃她豆腐。 冯桥桥抬头望房顶,为这男人的恶质无可奈何。 龙战眼眸深沉,看着无可奈何,将双手伸到自个儿腰后为他系上围裙带子的少女,故技重施的抱住了她的腰。 “无赖。”冯桥桥微愣,嘟囔了一声,“放手,饿着呢,没时间跟你闹。” “是你投怀送抱,我只不过是顺着你的意思。” 他平静的说道,脸不红气不喘的歪曲事实。 冯桥桥抬起头瞪了他一眼,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前,道:“龙战,我告诉你——” “大姐!” 惊诧的叫声响起在院内,将冯桥桥下面的慷慨话语全都卡了回去,冯桥桥愣在当场,转头一看,正好瞧见妹妹冯巧巧看着相互“拥抱”的她和龙战,目瞪口呆,指尖颤抖。 龙战最先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犯罪的手臂,捏了捏冯桥桥的脸,一脸酷样的穿着围裙从姐妹二人眼前走过,并且在熊震扭曲的面色下,进了屋子。 “那个……”冯桥桥舔了舔唇瓣,这种情况不在她的预计范围,而且这里是古代,女子德行关键,未婚女子被人发现和男人如此搂搂抱抱,简直是大逆不道,可是要处以极刑的。 但是现在,她只郁闷一件事情—— 龙战是故意的。 龙战的功夫肯定不一般,况且早就说过这里也不是一般人能进得来的,冯巧巧不但走了进来,甚至是在这么巧合的档口,她不怀疑都难。 “大姐!你们……”冯巧巧说不出话来,不但为了姐姐和龙战方才的亲密接触,更因为那个人的姓名。 龙战,是那个龙战吗? 冯桥桥一笑,从厨房走了出来,“你平日不上山,是有事来找我吗?爹娘有什么不对,还是……” 冯巧巧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姐,你和他不能这样,你还没嫁人呢,要是让娘知道,娘会有多伤心?” “我和他……等我有时间再告诉你好吗?”意随心动并不能解释的清楚,古人讲究发乎情止乎礼,按照她和龙战方才的接触,早已经算是没了贞洁,这事儿,可大可小。 在她心中眼中,这不是大事,因为她喜欢龙战,不排斥他的靠近和碰触,但,白氏却是典型的守旧妇女,单看冯巧巧的样子,在看到她和龙战那一幕的时候,冷静的表皮都消失殆尽,变的那么震惊,可想而知,白氏会有什么反应了。 冯巧巧连连吸了几口气,都不能平复心中的震撼,“可是你这样不可以,大姐,你要自爱,娘真的会伤心的。” 冯桥桥泄气的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了,你刚才看错了,我帮他系围裙,没站稳,他扶了我一把,就这样。” “可是……”冯巧巧迟疑,她分明看到罗……不,现在该说是龙战,捏了大姐的脸,那动作,根本就是不该的! “不是有事来找我吗?快说吧。”冯桥桥打断她的疑问,转移了话题。 冯巧巧皱眉看她,却也没再多说,“家里来了些工人,说是帮我们修缮屋子,完成收尾工作,本来想要去茶山神庙求签祈福算日子的,结果庙里的庙祝却下山道了咱们家,要帮娘亲占卜。” 飞来横福? 冯桥桥道:“没说是谁派来的吗?” “他们都不说,我想等他们修缮一下,然后拿工钱给他们,可是他们不要工钱,不让进门,便站在院子门口好一会儿了,看样子不是有恶意,但是一直围在院子周围也不是个事儿,所以我来问问你,是不是你认识的。” 毕竟,江岁宁和阮清嫣上次送礼的事儿才是前几天的事情。 “没有。”冯桥桥沉思,不由看了一眼竹屋,难道是他?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猜测,龙战从屋中走了出来,淡淡瞥了一眼冯桥桥,“走吧。” 平静的一眼,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不躲不闪,没有丝毫隐藏,开口唤了她一声,仿佛真的只是为了做早饭而唤,但冯桥桥心中却是明白,肯定是这家伙干的,转身对冯巧巧道:“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进了厨房的龙战,冷冰冰的丢出来一句:“我是让她走,不是让你!” 冯桥桥瞪了厨房一眼,道:“你先回去吧,我做完了早饭就回去,对了,别担心,你就告诉他们管事儿的,说山上的人说了,不拿工钱不能干活。” “你不回去吗?”冯巧巧皱眉道。 “先不回去了。” 冯巧巧也看了厨房一眼,总觉得这样不合适,道:“我帮你做早饭吧,做完了我们一起回去,你一个人在这里,我觉得不行,我动作快,你不用担心,很快就好的。” 冯桥桥克制着嘴角的抽搐,道:“那家伙只是要奴役我而已,你做他肯定不干。” 这话,听在冯巧巧的耳中又是一阵难受,最近,为了做那个赚钱的百花膏,大姐到底是被这人威胁了什么?不但做饭,而且还有刚才那样的调戏! 冯桥桥要是知道她的想法估计要泪奔。 “姐,回去吧,我们以后不要那个百花膏了,你那么聪明,光靠刺绣就可以养活家里了,再说,就算不刺绣,还有茶田呢,茶田的事儿虽然现在没定下来,但是四爷爷和四奶奶现在一直是我们家在照顾,那茶田,我们肯定还是可以再采的,就算没有茶田,我也可以打柴挖蘑菇,绝对不会让爹妈和你挨饿的,我们不在这里了好不好?” 姐和大姐,同样是称呼,一字之差,中间隔着的东西,却让人探究,至少,在冯桥桥看来,这一个姐字,让她的内心震动了不少,这是冯巧巧第二次这样称呼她,却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想要撑起一个家庭的坚定决心,以及宁可贫穷度日,也不让自家亲人受一点委屈的执着。 冯桥桥知道她误会了,可心里却甜的厉害,这一刻,她发誓要让家人幸福,要让妹妹幸福。 “傻姑娘,我手上可是有蛇,你忘记了吗?谁能欺负的了我呢?你回去,记得按照我教的法子再做几瓶百花膏,至于,我和他的事情,我回去再告诉你好吗?” 冯巧巧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厨房,然后转身离开了。 如果那人真的是龙战,又为什么会在茶山?算来传言那人销声匿迹的时间和他上茶山的时间很吻合,只是自己当时并没想这么多而已,他和姐姐……可能吗?不行,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娘亲知道,不然,娘亲肯定会哭死的。 她一定要保护姐姐,不让她被人欺负,可是……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她又怎么斗得过他? 冯桥桥看着她大步而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熊震持续的僵硬状态终于缓和,他瞪着冯桥桥,道:“你怎么不帮老大解释?”居然让人那么误会老大! “关你什么事!”冯桥桥不给他好脸色,说来说去,这家伙肯定是帮凶之一,他们两人都会武,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人靠近? 熊震被噎,目瞪口呆的看着冯桥桥跨步走进了厨房。 “想吃什么?”龙战问。 看着他一脸严酷,身着绿色围裙的模样,她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你这样子……真有意思。” 龙战下颚一抽,轻轻问:“有意思?”声音低沉,语气危险。 “咳!”冯桥桥止住笑意,道:“没啦没啦,我的意思是说,我想吃的东西很有意思呢,不过今天吃不到,今天我们得做点别的东西,要不你先随便做什么早饭吧,吃完了我们准备准备,明天再做?” 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着手动作,“出去。” 冯桥桥不可置否,遵命退场。 * 秦家大宅 紫衣秦云雅疾步奔走在走廊之上,失了往日大家闺秀的气质,身后跟了好几名丫鬟婆子,争相叫喊:“小姐,你走慢点啊,小心摔着。” 秦云雅充耳不闻,直接冲进了秦云明的居处。 秦云明,自然是那日在客栈戏弄冯家姐妹的六官儿,出狱之后多日来一直抱病养伤,这几日才刚刚好。 “六哥!”秦云雅冷冷的喊道,面色冷凝,看着坐在软椅上把玩玉佩的俊秀男子道:“你为什么要把我酿的飞凤酒送给青楼女子?” “你急什么?不就是一坛酒吗?这么多年你暗地里主管酒厂,不知道赚了多少钱,我拿一坛酒怎么了?” “一坛酒怎么了?那一批就是我要送给阮夫人的寿礼,一共七坛酒,象征多子多福多禄,你现在拿走一坛,还有六坛叫我怎么拿的出手?” “阮夫人?”秦云明冷笑一声,“多子多福禄?” 他站起身来,脸上挂着嘲讽笑意,“你是自个儿一厢情愿吧?你那点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吗?阮风华要是看上了你,会跟茶山上那两个丫头眉来眼去?你会暗地里下绊子把茶山的工匠全都弄到秦府里来吗?我警告你,你只是个女人,没资格在我面前颐指气使,我虽然是老六,但是嫡长子,还轮到你来品头论足。” “你——”秦云雅气的脸色发白,工匠之事是她气不过春宫图之事,才做了那等小动作,之后又觉得自己过于莫名其妙,这几日都为这事儿不太舒坦,哪里知道秦云明居然知道了。 “我什么?七妹,别以为阮瑶华和你关系好,你就能在秦家怎么样,你不过是个妾生的女儿,也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小动作没人知道,冯家的丫头在牢里的时候,你的丫鬟给她送了红花糕点,你说,阮风华要是知道你是这么恶毒的女人,会再看你一眼吗?” 秦云雅的脸色,蓦的铁青,她看着笑得张狂放肆的秦云明,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头。 秦云明又道:“我看你,是京城住了几年,连脑子都住没了。” 秦云雅白着脸,忍着屈辱,跪下叩头:“六哥,对不起,是小妹无礼了。” 秦云明冷冷哼了一声,“飞凤酒……少爷我只是送出一坛,给梦香楼的红绡姑娘,不过,我答应她下个月再送一坛给她,你记得帮我酿好,退下吧。” “是。”她强忍着胸中几欲冲破理智的愤怒,咬牙转身,走了出去。 门口,几名贴身照顾的奴仆担心的看着她,蝶柔连忙上前,“小姐,你没事儿吧?” 小姐的身份,在府中一直就尴尬,她的娘亲本也是酒坊的后人,被她父亲看中,一夜*之后有了秦云雅,说是小妾,还算是秦云明给了他爹几分面子,实际是,秦云雅的娘亲从头到尾都没进过秦家的门,即便秦老爷对秦云雅也算不错,可是在这样尊卑分明的深宅大院,兄弟姐妹没人喜欢她,连老太太都不喜欢,秦老爷便将女儿送到了京城亲戚家中,却依旧不得人的喜爱,虽然她从小就乖巧懂事儿,但永远暖不了周围人的心,只有一个阮瑶华,同她亲近些…… 秦云雅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沉默的从云明阁走回了雅斋。 蝶柔畏缩的上前,道:“红花糕的事情……是我做的。” “嗯。”秦云雅淡淡应了,捏起绣品开始刺绣。 “对不起,小姐。” 秦云雅停下动作,深深的看了一眼屋外的秋千架,眼眸深沉了下来,“没事。”她道,然后,接着刺绣。 * 所谓的准备工作,自然是手工粉条了,龙战的手艺不错,动作也快,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便做了简单的早饭,只是那身翠绿色围裙,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不过,除了冯桥桥,熊震明显是不敢笑的。 “别脱!等会还要做东西呢。”冯桥桥见他臭着脸,想将围裙拉下来,连忙阻止,“我们快点吧,准备好了,明天就可以吃到砂锅了。” 龙战冷冷的丢了一个眼刀,冯桥桥只做没看到,别过脸去,使唤熊震搬材料去了。 还是洗面筋做淀粉,用土豆蓉那道工序,只不过上次是和冯巧巧,这次是和龙战还有熊震,她的手伤并非严重,可有龙战在一旁,她便故意不去伸手,就想看看这个家伙能做到什么份上,当然,关键是龙战也不让她插手。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冯桥桥蹲在一边,看着龙战将淀粉和蓉做成糊状。 “军营里。” 冯桥桥怔了一下,熊震一听,连忙道:“我老大会的东西可多了,冯姑娘你都不知道,这都是小菜一碟——” 话没说完,再次看到凌厉瞪视,将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不过,这次不是龙战,是冯桥桥瞪的。 “我不要听你说,我要听他说。” 熊震张口结舌,呐呐道:“哦……这样啊,瞪人的架势比老大还厉害。” 冯桥桥挑眉,挪了几步到龙战一边,拽了拽他的衣袖,“你还会什么?” 龙战手下的动作不停,漫不经心的道:“没你会的多。” 冯桥桥大大的咧嘴,笑弯了眉眼,她懂得东西,在这个年代的确是多的,上下五千年的精粹,怎么能不多呢?她不是个骄傲的人,只是,从龙战口中说出这句话,还是让她开心了起来。 她瞅了一眼身旁的面粉袋子,眼珠儿一转,先伸出一手,抱住了龙战的腰,龙战僵了一下,没什么特别反应,继续洗面筋。 他虽是个男子,但做起这些事儿来丝毫不显得有失男子气概,反而养眼的紧,让人即便是嘲笑讽刺,都挑不出刺了,冯桥桥嘿嘿笑着,另外一只小手伸进面袋子,涂了一手面粉。 “流汗了,我帮你擦擦。”说着,纤纤玉指抹上了龙战的额头,留下了一块白色印记。 龙战又是一僵,从二人相识到现在,总是他主动,调笑欺负,从未见冯桥桥这么主动的靠近和亲昵过。 熊震瞪着老大额头上的那一块,又看着笑得不怀好意的冯桥桥,想起她方才的那一眼,敢怒不敢言。 冯桥桥掩嘴轻笑,“哎呀,这边也流汗了——”说着,倾过身子,抹着他额角脸颊。 龙战抬起眼睫,正好望进她的眼眸中,那灵动豁达的眸子挂着浅浅的笑意,清澈的,甚至可以让他看到自个儿的倒影,以及他脸上的……白斑! 小狐狸! 龙战微微一笑,握住了她乱抹的小手,道:“汗很多?” “呃——不少。” 噢,这家伙干嘛笑的这么不怀好意?难道被他发现了? “是吗?”龙战挑起一道浓眉,“流汗会传染吗?怎么你也流汗了?” “啊?我没有啊,我没有——”她干笑着,往后退了两步,这混蛋反应敏捷的厉害,肯定被发现了。 “我做人很公平,你帮我擦,我也帮你擦。”龙战低声道,洞察冯桥桥想要溜走的心思,率先伸出一手握住她的手臂,“这可是你教我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不要——咳!”一把面粉果断的撒到了她的脸上。 混蛋! 这哪里是擦?好歹她只是偷偷抹在他脸上而已,他却直接抓了一把丢过来,她不服输的抓起一把,也冲他丢过去,“叫你丢我!” 龙战震在原地,不敢相信有人敢拿面粉丢他,毕竟身份特殊,从来都是别人对他唯命是从,哪里经历过这些? 冯桥桥乘他没回过神,又抓了一把面粉丢过去,“你这混蛋,把你变成面粉鬼,看你还敢不敢丢我!” 噗—— 面粉扑面撒来,不但弄的他满脸都是,甚至有的从脖子滑到了衣服里面,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回神。 冯桥桥提起为数不多的面粉,抖着袋子冲他撒了过来,绝对要报一箭之仇,最近这些日子可被他欺负惨了。 哪里知道,出师不利,只顾着撒面粉,没有注意脚下,原来就是龙战坐着的小板凳,一不小心踩到,往前扑了过去。 龙战连忙伸手去扶她,一个回身站稳,将这捣蛋的小狐狸揽在自己怀中,可冯桥桥手中的面粉袋,因为刚才她的惯性动作飞了起来,扑啦啦一阵,撒了两人满脸满身。 静。 熊震站在一旁张大了嘴,没想到一向严酷冷漠的老大,会有现在这样的一幕,当真是……太精彩了。 “嗯咳!”熊震清了清喉咙,“面粉是很贵的。” 两只面粉鬼同时,很缓慢的转头。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我我……我去买面粉。”话落,慌忙离去,开玩笑,盛怒的冯姑娘和老大,都是不能惹的。 两只雪白的面粉鬼大眼瞪小眼,半晌,冯桥桥忽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看来粉条真是不能做,上次和我妹妹做粉条,两人泼的满身是水,今天陪你做,居然弄的全身是面粉。” 龙战瞪了她一眼,提起她的衣领,往回走去。 “喂!你这家伙礼貌真差,哪有把人这样提着走的,喂——”她的话才说完,龙战已经大步走进了卧室,将冯桥桥直接丢进了温泉。 “洗洗干净,脏死了。”说着,转身离去。 冯桥桥呛了几口水,爬起来站好,“你这人,你说我自己会走,丢来丢去,真粗鲁,喂!你干嘛去?” 前行的龙战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高深莫测的视线上下扫过她的玲珑体态,低沉道:“你在邀请我?” “没有!赶紧滚!”冯桥桥断然拒绝,蹲下身子将自己藏在温泉里,虽然喜欢,可是,那件事情,对现在的她来说,早了些,她没法接受一个十七岁的身子,就…… 龙战闻言,眉宇之间透露一丝莞尔,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走出门口之后,声音传了过来:“柜子里的衣服,是你的。” 冯桥桥挑眉,这家伙前几日说衣服是熊震弄的,想到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去准备女人的肚兜亵裤,冯桥桥掉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家伙,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真恐怖! 远在山路之上的熊震忽然感觉全身不舒服,打了个哆嗦。 * 洗干净泡了一个时辰的温泉,没什么大事儿,冯桥桥便回了家,去处理那些工人的事儿。 此时正午才过,白氏坐在院内刺绣,也扶了冯海坐在院内,不过是不敢动作,怕动的厉害难受。 “娘,我回来啦!不是说有庙祝在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适合搬家?” 白氏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道:“庙祝是你请到家里来的吗?这种求神问卜的事情,怎么可以请到家里来问?这样多不诚心?等着过两三天,你爹爹能走了,我们全家人一起去茶山神庙拜菩萨,到时候再求签算日子。” 冯海道:“丫头,这屋子花了多少钱,最近这段日子一直躺在床上,也没去四叔家,你给四爷爷送饭了吗?听巧巧说,四叔的身子最近好了些,四婶的病也好起来了?” 说到这事儿,冯桥桥有些尴尬。 “爹爹,不瞒您说,最近这几天,我还没去过四爷爷家里呢,饭也一直是巧巧送的,不过,罗烈开了药给四奶奶,状况好了很多,我也请了村里的杨嫂子去照顾四爷爷和四奶奶的起居——” 白氏笑道:“这丫头呀,聪明着呢,最近和江公子,不知道谈什么生意,每天画图写字的,忙的不得了,我看前几天都没时间上山去找罗兄弟了。” 冯海皱眉道:“女娃娃抛头露面的……” 冯桥桥翻了翻白眼,猜到父亲会说些什么,赶紧道:“我没有呀,我只是画了图给江公子,事儿还是他主,就像刺绣,也只是接活儿,柳嬷嬷处理别的事情,娘亲知道的!” 这话,是托词,也是她的真实想法,因为,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她不想爹娘为了这些东西担心,毕竟,根深蒂固的老一辈思想,不是一句两句就劝说的通的,再者,以她原来的名声,如果出面做生意,只怕没人会买她的帐,人言可畏啊。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你弟弟在江家情况怎么样?” “我过两天再去一趟,带他回来看看爹娘,那小子,现在可用功了,每天认好多字呢。” “是吗?”冯海欣慰的笑了起来,“你真是长大了,我这就找个媒婆——” “爹爹!妹妹呢,我找她有事儿。”冯桥桥微笑着打断父亲的话题,虽然冯海上一次说过,这事儿不急,可心中还是急的厉害。 冯海无奈的看了白氏一眼,只见白氏也同样无奈摇头,“在新屋那边看着呢。” “嗯。” 家中的钱还是冯巧巧收着,她多年来经营家中生活,精打细算,给她保管着,自然是最好,冯桥桥到新屋的时候,正好看到妹妹在和一个中年老者交谈。 冯巧巧也看到了她,冲那老者又说了一句,那老者便转身指挥着一群工人收拾。 “你回来了?他……有没有强迫你什么!”冯巧巧欲言又止,有些难以启齿。 冯桥桥翻了翻眼皮,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都那样了,不是她的,还是哪样? 冯桥桥抿唇,抬头看着妹妹,认真的道:“我喜欢他。” 冯巧巧怔住,“你……他是龙战,不可能看上我们这种山里姑娘的!” “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但我知道龙战!” 冯桥桥挑眉:“他很有名?” 冯巧巧深吸口气,道:“爹爹原来是当兵的,便也说过些事儿给我听,要提起龙战这名字,只怕连三五岁的小孩都知道,他驽马沙场,战功赫赫,朝廷封了飞龙神将!” 是吗?冯桥桥沉吟,怪不得他说出名字的时候,见她没什么特别反应,诧异了一下,只是,看冯巧巧的口气,龙战来头不小,又不是什么恶人,为什么他提到名字的口气,让她听的莫名难受? “桥桥——”白氏站在门口呼唤,打断了姐妹二人的谈论。 “马上回去!”冯桥桥应了一声,对着妹妹道:“总之,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身份,不是重点,别人对我是好是坏,我分的很清楚,妹妹,这次,你是想多了,你以后就会明白的,也不用担心我,如果,他真的是你说的那个人,你觉得他会是一个,用卑鄙手段威胁女人的人吗?” 冯巧巧哑然,飞龙神将的德行,多多少少她还是知道的。 无奈的皱眉,冯巧巧跟着姐姐一起来到家中,才进门口,却发现大姐脚步停顿,她抬眼看去—— 院中,一白衣美人,挂着面纱,盈盈立于院中,眉目俏丽,白氏局促的站在一旁,连坐着的冯海都想要站起来。 冯桥桥看了两眼,左右打量之后,了然的挑眉。 “冯姑娘,我代他来看看你。”白衣女子道,这他,自然指的是龙战,冯桥桥听的出来。 冯桥桥诧异,然后摇头笑道:“你和她不像,阮瑶华姑娘。” 白衣女子一怔,一把扯下面纱,懊恼道:“真是不好玩,明明长的一样,我还戴了面纱,你怎么一下子就看了出来呢?” “眼睛。” 阮瑶华皱了皱鼻子,对着白氏和冯海一笑,道:“打扰伯父伯母了,我是来找大夫的,顺便过来看看二位冯姑娘,上次冯姑娘病了,我来过一次,不过直接跑去药庐,有些过意不去呢。” 白氏愣了一下,从未见过这样不拘礼节的大家小姐,连连摆手称不敢当。 冯桥桥敛下心神,看她表现和口气,在这年月,也不失为一个洒脱女子,“要喝杯茶吗?” “不了不了,看伯父伯母这样战战兢兢的,我哪好意思在这里打扰?我还是去药庐吧,不过,上次路没认清楚,不知道冯二姑娘能帮我带个路吗?” “可以。”冯巧巧应了,率先出门去。 对于阮瑶华这样的角色女子来说,站在那里都是一幅画。 冯巧巧走动的同时,也自嘲的笑了起来,这阮姑娘,三天便来了两次,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叙旧而已吧? 痴心妄想总是虚无。 阮瑶华领着丫鬟跟在身后,轿子停在了山口,她打量着冯巧巧的神色,心中有了底,看来,这位冯二姑娘,是对楚大哥有心思的,上次匆匆一瞥,她还以为自个儿看错了呢。 * 晚饭,冯桥桥照例送饭上山。 龙战躺在软榻上看着书,接过晚饭放下,道:“我送你。” “好!”冯桥桥挑眉,伸手揪住了他的袖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往前走去。 龙战看了那小手一眼,反手握住她的手,跨步走在了前面,熊震无语的跟在身后为二人护法。 天色渐暗,两人一路无言,不一会儿,就到了路口,再走几步,便是冯桥桥家中。 “我走了。”冯桥桥抽回手,想要回身离去,却脚步一停,踮起脚尖,吻了吻龙战的唇角,“晚安。” “嗯。” 龙战目送冯桥桥走出黑幕,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发现有一道人影在接近冯桥桥,蓦的转身—— 木质大门门口,战不屈站在那里,拱手抱拳:“冯姑娘救我一命,我本来早就该报答,但身子这几日才好,从明日起,定然鞍前马后,为冯姑娘差遣。” V17我不知道(关于龙战) 鞍前马后? 冯桥桥挑起一道柳眉,围着战不屈绕了一圈,不得不说,这大汉,看起来身手不凡,她也的确救过人,但是,救活他的并不她。睍莼璩晓 这个世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从帮她家干活,到现在主动请求报恩,似乎都突兀了些,回想起初见他时候的情况,冯桥桥又从左边绕着他转了一圈。 战不屈抱拳的姿势不改,隐藏在大胡子下的嘴巴,却抽搐了一下,这哪里是个女人?居然用这种目光看男人! “救活你的不是我。”她指出事实。 “如果没有姑娘,我只怕等不到别人来救,已经一命呜呼。” “这话不错。”她点头,又道:“我当时没想着要救你,给你喂药不过是手痒,救你的人是冯英英,你该报答的人也是她。” 战不屈道:“战某顶天立地,有恩必报——” “废话别说了,我不喜欢听这些大道理,你走吧。”冯桥桥要进门。 战不屈一跨步,挡在了冯桥桥的面前,道:“冯姑娘如果不答应,战某绝不离开!” 冯桥桥很缓慢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是吗?” 看来,这是非要赖上她了?不过,这家伙似乎不知道,她最讨厌被人利用,也最讨厌道貌岸然,战不屈,显然两点都占了。 “不错!” “哦。”冯桥桥蜷了蜷手指,往家门远处走了几步,“过来。” 战不屈一愣,这是松口了吗?跟了过去。 冯桥桥叹了口气,揉着手指,转到了他身后,“你要报恩?” “是!”战不屈斩钉截铁。 “那么……”冯桥桥为难的皱眉,踢着脚下石子,忽然出手,往战不屈腰间一点。 “你会武功!”战不屈惊愕开口,他身手了得,已经发现附近有高手窥探,全身戒备,且不将冯桥桥这小女子看在眼中,没想到她居然出手点穴! “不会。”冯桥桥懒懒的回应,转到了他面前,“只是会点穴而已。” 战不屈下颚一抽,看来,他观察了几日等于做了几天的睁眼瞎,这个女人,哪里是他刚开始看到的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分明狡狯的紧。 “你想怎么样!” “这话该是我问你的。”冯桥桥看着战不屈的眼睛,微微皱眉,真麻烦,长这么高,抬头太累了。 她抬起一脚,不雅的踹在战不屈的腹部。 砰! 魁伟大汉轰然倒地,后背卡到了碎石木屑,让战不屈痛的龇牙咧嘴,同时看着蹲在他身边的少女,背脊发冷,掉了几粒鸡皮疙瘩。 “你赖上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想报恩!” “嘴硬!”冯桥桥冷笑一声,从靴子一侧抽出了小匕首,这身衣服,还是下午在龙战那换的,“这把小刀很好。” 战不屈瞪眼,“你想干嘛!” “玩玩而已,眼睛瞪那么大干嘛!” 冯桥桥微微叹息,揪起他的一撮胡子,“啧啧,看起来岁数不大,胡子一大把,真丑!” 战不屈眼角抽搐,“老子爱留胡子,关你屁事!”他忍不住爆了粗口,实在是眼前的女子让人背脊生寒,要是让那男人婆大姐知道他被一个女人揪着胡子在脸上撒泼,他真的可以自杀了事,免得被人嘲笑! 冯桥桥轻笑一声,“你不愿意说,没事儿,既然你想报恩,我就帮你修修边幅,你看看你现在这样,有碍瞻观的,看着你,我哪能吃的下饭去?” 话音落,她揪起一撮胡子,左右看了那晶亮的匕首两眼,“这把刀,可是我以前切药材用的,现在帮你剔胡子,真是大材小用了,切药材的时候老的要死,费了我不少劲,不过,你现在不要担心,这小刀被熊震磨的很快的。” “住手!”战不屈大喝,顺便运气冲穴道,士可杀不可辱! 冯桥桥挑起一眉,哪里搭理他?顺手一刀,割掉了一撮胡子,“啧!别担心,我不会割伤你的脸的。” “你这个女人——”战不屈简直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种胆大包天,惊世骇俗的女人,就是他那男人婆大姐,也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冯桥桥一脚踏在他的胸口,又揪起一撮胡子,“说?不说?” 战不屈狠狠的瞪视,豁然转过脸去,不说,就算失去留了十几年的胡子,答案还是一样,不说! “不识好歹。”唰!又是一刀,一撮胡子应声而落。 沉默。 唰!左一刀。 唰!右一刀。 每一刀之后,冯桥桥都问一句,战不屈永远沉默闭嘴。 冯桥桥咬牙,瞪着被她刮的乱七八糟的胡子,勉强能看到大胡子掩盖下的那张脸,浓眉大眼,鼻梁挺直,长的不错。 “你真不说?” “老子叫战不屈你不知道吗?老子威武不能屈!”战不屈低吼出声。 “不能屈?”冯桥桥眯眼,视线扫过某处,拿起小匕首吹落上面的毛发,高抬贵脚,从战不屈的胸前移了下去,步子移动,挪到了战不屈的腿侧,手中匕首转了几下,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诡异的银光。 战不屈背脊一僵,不会吧! “说?不说?” 战不屈下颚抽紧,瞪着冯桥桥匕首暗示的某处,差点羞愤的流出一滴男儿泪!想他战不屈,纵横江湖十数年,今天居然阴沟里翻船,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乡下女子如此整治,真是…… 该死的倒霉! “我困的很,不说,咱们办完了事儿就各自去睡觉吧!” 办完?噢不不不! “老子——” 秀眉一挑,冯桥桥期待的看向战不屈。 战不屈欲哭无泪,抬眼望天,“我说——”声音有气无力。 “哦,终于要说了,小白,看来你不用上场了。”她抬起衣袖,亮出秘密武器,战不屈眼角抽搐,不知道愤恨自己马失前蹄,还是该庆幸自个儿有先见之明,已经答应要说。 “你先给我解穴……”战不屈的声音要死不活,冯桥桥道:“你的事儿我虽然想知道,但是现在有件事情需要你帮我办,答应了的事儿,你肯定会办到吧?男子汉大丈夫!” 那男子汉大丈夫,说的要多嘲讽有多嘲讽。 战不屈无力回天,破罐子破摔,“办不到就是乌龟王八!” “嗯。”冯桥桥起身打算回院子。 “喂!先解穴!”战不屈大声道。 冯桥桥的声音有些低,从稍远的地方传来,“我点的穴道只能维持一盏茶的功夫,等我取了东西回来,就要开了。” 一盏茶? 战不屈瞪着漫天的星辰,愤恨不已,他为什么要找上这个魔女?不是找冯巧巧姑娘呢?那姑娘看着虽然冷些,好歹知书达理,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儿! 站在暗中观看的龙战主仆,将这出戏码,从头看到尾,龙战眸中燃起兴味,嘴角微动,只是想到她居然挥舞着匕首在男人的那处比划,心中又涌起愤怒,熊震目瞪口呆的看着魁伟的躺在那里的战不屈,轻咳一声,不由夹紧了双腿,这姑娘……呃,让人有些害怕啊,主子未来的日子堪舆。 晚风吹过,原来躺在地上的昂藏大汉姿态狼狈的爬了起来,摸着自己被刮的乱七八糟的胡须,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身就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山道之上,往县城去了。 冯桥桥拿着阮清嫣送来的礼物站在门口一看,微微挑眉,又转身将东西拿了回去,边走,边冷哼一声,“乌龟王八!” 战不屈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茶山,迟疑了下,从腰间拿出匕首,对着茶山城外的罗澜湖,三两下便将原来还十分夸张难看的胡茬修剪成了短须,直直进了梦香楼。 清倌儿媚芙蓉的表演是连续三天,今日正好第三天,厅中人很多,战不屈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双铜似的眼睛,却没有看向台上,而是左右打量。 龙战揽着冯桥桥坐在梦香楼顶,揭开瓦片看着下面的情景。 冯桥桥眯着眼睛打量下面那女子的样貌,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他看着她,轻声问道。 “我认出来了。”她道,转头,“她是阮瑶华,为什么会在你的青楼里?那种大家小姐,不可能的。” “不知道。” 冯桥桥低头沉吟。 本来这事儿是别人家的事情,不关她任何事儿,但战不屈的过分殷勤却让她有了不好的感觉,很多事情,一旦复杂起来就会很麻烦,战不屈出现在茶山的时间太过巧合,跑来找他们冯家姐妹的时间更是巧。 她不认为一个采茶女的家庭能引起什么人的关注,那战不屈的殷勤只怕也是为了她身边出现的人,的确,这两个月她身边出现了很多人,龙战,阮风华,江岁宁,以及那天见过的寒江雪。 龙战的身份不一般,可是却在茶山待了五年,按照爹爹他们的说法,龙战没有故意隐藏行迹,若是有心人专门找寻,不可能是五年之后的现在才来,那战不屈自然不可能是为了龙战,如说是江岁宁,与冯英英的关系只怕是更近一些,利用冯英英和现在江岁安的关系,接近江岁宁也不难,如此排除,只剩下阮风华和寒江雪。 但是,寒江雪只不过是前几日才见了一次,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如果要接触寒江雪,找她也是没用的,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阮风华。 战不屈,是为了阮风华而来。 他出现的时间,和西京来到茶山就职的时间几乎一样,还受了伤…… “他走了。”龙战道。 冯桥桥回过神来,“我们跟去看看。” 这话刚说完,那头正要离开的战不屈忽然脚步一停,又不走了。 龙战与冯桥桥二人也只得停住观看,屋顶风大,冯桥桥懊恼的拉过龙战的袖子,“真不自觉,没看这么冷吗?衣服借一下。” 龙战眉梢一挑,“是你自己要追来看。”他点出事实,没忘记这个小狐狸从屋里跑出来之后,居然直接跑到他站着的位置,死拽着他一定要跟来看看。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我又没在你脖子上架把刀逼迫你,快点快点!”她等不及龙战脱下外衫,直接拉开衣襟缩到了他怀里,用衣襟包住自己,自觉抱住他的腰,防止掉下去。 龙战沉默的任她上下其手,摆好姿势之后,揽住她的肩膀。 “你说他跑这儿来干嘛?”如果那战不屈不找上她,她也不会对他的事情这么好奇。 “不知道。”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来找乐子的。”一个男人来青楼,不看女人,却借着喝酒倒酒的动作尽是瞅着男人看,不会是有特殊癖好吧? “不知道。” “你这青楼也许该养几个小倌了。” 小倌? 这些东西到底是谁教她的?那次在青楼看着春宫面不改色他就已经够震惊了,没想到还有比那更惊世骇俗的。 龙战下颚一紧,眼冒凶光,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就是那么个不羁的性格,只想手刃那个教坏丫头的罪魁祸首。 没听到他的声音,她正要转头看他,却被门口那对人影引去了目光,惊呼出声—— “巧巧?!” * 梦香楼的门口,一身着孔雀蓝布衣的少女站在那里,冷眼看着正从楼中走出来的红衣公子。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冯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冯巧巧皱眉,转身就要走。 “等等!”西京两步上前,拦在她的面前,“冯姑娘是为了本公子来的吗?怎么见着我,又急着要走了?” “滚开,好狗不挡道。” 她今儿心情不好,说起话来,也带了些冯英英的蛮横,她没有轻功,一路跟着姐姐冯桥桥出门,却发现她在这青楼附近消失了,即便姐姐真的喜欢龙战,可是却不应该罔顾礼教,让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告诉父母怕父母伤心难过,不告诉父母,却又良心过意不去。 西京挑眉,抽出桐骨扇摇了摇,“冯姑娘今儿个火气不小,难道是为了本公子流连青楼伤心难过?” 去***伤心难过! 冯巧巧豁然抬头,“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为你这种娘娘腔伤心难过!”话落,转身就走。 西京愕了一下,手中折扇敲上冯巧巧的肩膀,笑道:“何必口是心非?大方的承认,也不会有人笑你,毕竟……”喜欢他阮风华的女人,能从京城排到江南,嗯咳!他喜欢的女人,也能从江南排到京城,说话流气已经成为他的惯性,冯巧巧的反应,同她那不讨喜的姐姐一样,不在他意料之中。 “放手!” 西京一笑,故技重施,扇柄不单没收回,反而侧身一步,轻佻的搭起她的下颌。 冯巧巧面色骤变,一招小擒拿,一勾一折,将那扇子夺了回来,西京扇柄未松,同样一勾一折,扇子还在他手中,扇柄却转了一个圈,抵住冯巧巧的脖子,将她往他怀中扯去。 冯巧巧弓起手臂,以手肘击向他的小腹,西京一笑,左手轻抬,一扭,冯巧巧吃痛,迫不得已转身。 “你这个狗官,放手!”她飞起一脚果断往西京胯下踹去。 “啧!真是……女孩子这样泼辣好动,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你呢?”他悠悠道,仿佛十分可惜,面上还挂着惋惜的神色,却身姿潇洒的跃起躲过她的攻击,双手一个用力,彻底将她拉了过来。 冯巧巧面色大变。 这一句话,正好击中她的内心最深处,她瞪着腰间突出来的绿竹笛子,一时之间被压制许久的那些酸楚一股脑儿全部爆发,化做了点滴泪珠,扑簌簌的从她眼眶之中滑落,流过她愤恨的脸颊,砸在了西京制住她手臂的手背上。 西京一怔。 此时围观众人很多,却无一人敢上前劝阻,只是见那少女哭的无声,眼泪滴滴,却咬牙切齿的狠瞪着西京。 冯巧巧心中悲愤失措,反应到自个儿居然在这个狗官面前泪流满面,更是痛到了极致,竟然不管不顾,连退两步抬起一脚,往他脸上踹去。 咔嚓! 西京回过神来,立刻放手,却还是晚了一步,冯巧巧用力过猛,西京虽然躲过她的那一脚,收手不及,冯巧巧的手腕竟被生生折断了。 “啊!” 索万惊呼一声,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连忙上前,“公子,你……你没事儿吧!” 西京摆了摆手,没了笑意,第一次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个女人,隔了半晌,才平平道:“对不起。” 冯巧巧冷笑了一声,左手握住自己的右腕,一折一扭,咔嚓两声,将扭折了的手腕错会原位,面不改色的大步而去。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戏码,西京站了一会儿,忽然一笑,潇洒倜傥,弯腰捡起地上的扇子,“真是扫兴,不喜欢我……就算了,何必下手这么狠,哎,我差点心疼了……” 众人轰然大笑。 * “这个混蛋!” 冯桥桥和龙战站在梦香楼一侧的暗巷之中,看的一清二楚,为西京莫名其妙的调戏举动愤然。 “你拉着我干嘛,你要不拉着我,我出去,肯定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龙战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去的西京,道:“我送你回去。” 冯桥桥气愤难平,想了想,道:“那我们快点,她肯定是跟着我出来的,我不能再让她为了我的事情费心思了,她自个儿也不好过。” “嗯。” 龙战轻功卓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回到了冯家,冯桥桥站稳,进屋一看,冯巧巧还没回来,她又两步跑出来,面色焦急:“怎么办!她还没回来——你,可以等会再回去吗?她的手臂受伤了,我不会正骨。” “别担心。” 龙战立在一侧,拍了拍她的肩膀,陪着冯桥桥站在了门口等待,晚风过,他的衣衫罩上了她的肩头,带来阵阵药香味,冯桥桥恍若不觉,心中问候了西京的诅咒十八代千万遍,对这件事情无奈又懊恼。 若她不出去,冯巧巧不会跟出去,也不会发生这件事情。 窸窣的脚步声从远处的山道上慢慢的传了过来,冯桥桥提着灯,不一会儿就看到冯巧巧出现在了门前山道上。 “你……你回来了!”她上前,却又不好说出自个儿将一切看在眼里,免得刺激她更难受。 冯巧巧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调子沙哑,眼眶微红。 “你手怎么了?” “没事。”冯巧巧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龙战,自从知道他身份的那日开始,就有了些敬畏和怀疑,现在看到姐姐身上挂着他的外衫,忽然觉得自个儿似乎把他们的事儿想的太过麻烦了一些,转身就想进屋。 “让他帮你看看吧!”冯桥桥追了上去。 “不用了。”冯巧巧低声应了,进屋关门。 冯桥桥站在门口皱眉,转身跑到龙战面前,道:“那娘娘腔怎么回事,来招惹我妹妹!” 龙战面无表情:“不知道。” 冯桥桥火气嗖的一声冒了上来,这一晚上他回了好多次不知道,这次叫她最为光火,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对他发火,毕竟不管他的事,抑制火气,道:“你师弟楚心弦有没有喜欢的人?” 开口问完了之后又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莫测诡异的,就算楚心弦没有喜欢的人又怎么样? “不知道。”龙战照旧回了三个字。 冯桥桥大怒,一把扯下身上他的衣衫丢到他的脸上,道:“叫你师弟来给我妹妹看病!”说完转身进门,啪的一声当着他的面关了门,转身走进了屋,顺便嘟囔了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龙战拉下脸上的衣服,皱眉看着紧闭的院门,额角抽动,转身上山去了。 屋内 冯桥桥看着躺上床的妹妹,不赞同的皱眉上前,道:“起来,我帮你看看。” “不用了。”冯巧巧还是那句话。 冯桥桥悠悠叹了口气,坐到了床边,“你老是憋在心里,该有多难受。”她心里清楚,今儿个如果不是西京对她言语调戏,后期又对她动手,只怕以冯巧巧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哭泣流泪。 果然,冯巧巧的身子一僵,却也没坐起身来。 “是因为,许大夫吗?” 冯巧巧的身子彻底僵硬,腰间别着的那只笛子异常刺眼。 “要跟我说说吗?说出来,你心里会舒服很多。” 孔雀蓝的衣袖底下,那手腕分明肿了起来,冯桥桥皱眉,伸手捏过那只手腕,摸了摸,冯巧巧没有拒绝她的动作,她便从橱柜之中拿出药,仔细的涂抹在了她的手腕伤处,找了一块白布将手腕包好。 冯巧巧坐起身来,目光莫测的看了一眼姐姐。 “姐,你说你喜欢他,喜欢是什么感觉?” 冯桥桥怔了一下,握住她的手,道:“看到他冷漠,就想挑战他的脾气,看到他少见的笑容,就会有些高兴,看到他身上没人处理的伤口,就会忍不住收拾包扎,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这种感觉很奇特,被他关心的时候,心里也暖暖的,很舒服。” “是吗……”冯巧巧目光幽幽看向远方,深沉又莫测,不像是一个十五岁少女该有的样子,“我也喜欢许大夫,可是为什么和他接触的时候,我却那么难受呢?是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我,我才这么难受?” “你……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冯桥桥快接不上话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是最不会安慰人的。 冯巧巧摇头,“没用的,从他来的时候,一直是那个样子,我曾经,也试图……”话到了这里,忽然有些尴尬难受,又接着道:“他虽温和,却对谁都是温和,娘说过,对谁都一样,便是没有任何人是特别,大家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我便也掩藏了心思,那天,我在药庐外面,听到他和那个狗官的谈话,我知道他就是楚心弦,我本来抱着的所有希望也都放开了,我知道楚心弦是谁,可是那一刻我竟然是欣喜多过难受,我觉得我要发疯了,在那样的时候,居然还开心的起来。” 冯桥桥静静的听着她的话语,心中悠悠叹了口气。 “可是,直到那天,我带着阮小姐和秦小姐两人一起到他的药庐去,看到阮小姐和他的相处方式,我才知道,他根本不是喜好男色,也会笑的豪迈爽朗,也会被一句话击的哑口无言……原来是我不够好,只是因为我不够好……也是,我只不过是一个采茶女,乡下姑娘,又怎么配得上北辰公子呢?他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 她自嘲的笑了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竹笛子。 “这东西,还是他刚来那年,我扭断胳膊的时候,他帮我看病,削了竹子帮我做的,没想到,我今天又扭断了胳膊,这笛子,却还在——” 咔。 她手下用力,手中的脆弱笛子应声断成两截,她轻轻笑道:“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那个狗官点醒了我……” 冯桥桥看着她的动作,知道这时候的人,门户意识十分严重,再者,感情的事情,一厢情愿最是伤人,当断则断,免得以后更多伤痛。 “妹妹……” “姐,你别说了,我知道。”她垂下眼帘,眨去了睫上泪珠,坚强冷静的模样第一次出现裂痕,“可我还是很难过,我明明都知道他不会喜欢我,为什么我还要这么难过呢。” 哎…… 冯桥桥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悠悠道:“哭吧,哭出来,你会舒服很多的。” 人这辈子,最难做到的就是放下,尤其是那一份纯纯瑟瑟的最初,少女情怀总是诗,又怎么会是一句我知道,就能抹杀的了的?看来,她为了冯巧巧准备的那份,送给许秋白的礼物,用不着了。 细微的啜泣声隐隐响了一宿,到天明时方静了下去。 夜未眠。 * 第二日一早,许秋白便出现在了冯家门口。 “冯二姑娘受伤了吗?师兄让我来看看。” 白氏已经起了,两月多来的调理身子好了不少,见许大夫自然是乐的厉害,只是听他说女儿受伤,又焦急起来,看向女儿们。 “没事,我姐姐会看。”冯巧巧抬头看了他一眼,冰冷依旧,说完,便进了厨房。 许秋白一挑眉,视线冲冯桥桥窜去。 冯桥桥再次叹气,道:“是没什么问题,就是磕碰了一下,罗烈那里有药,我已经上了药了,你要忙就回去吧,麻烦你专门跑一趟了。” 白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许秋白看冯桥桥的表情不像是赌气找麻烦,也便不语告退,只是转身之际,视线可有可无的掠过厨房位置,滑过少许颜色。 冯桥桥将那一抹颜色看在眼里,心中微叹:好在这人知道冯巧巧的心思,回应不了,也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和误会,让妹妹不至于陷得太深,不过,终归是让冯巧巧难受了,尤其是那个西京…… 许秋白才离开一会儿,冯家又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战不屈站在冯家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闭嘴!”冯桥桥先发制人,竖起食指左右摇摆,一字字道:“乌龟王八。” 战不屈下颚抽搐,有苦说不出,咬牙切齿道:“我不是!” 冯桥桥不理会,转身进厨房做早饭,打算送去山上,战不屈冲白氏打了个哈哈,也跟了进去,“我不是!”他再次强调。 白氏疑惑的看着那个昂藏的男子走进厨房,先前还十分诧异这人是谁,但那双眼睛却十分眼熟,猛然想到是帮自己家里干活的战爷,又看他和自个儿女儿那熟悉的样子,心中大乐,看来,女儿的亲事是有着落了! 狭小的厨房,在战不屈进入之后更显得窄小。 冯巧巧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动作。 “你这是擅闯民宅,我没请你进来。”说来说去,这战不屈也有错,昨日如果不是这家伙跑来说些莫名其妙的,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战不屈眼角抽搐了一下,沉声道:“昨天的事情,我都看到了,我有别的事情要跟你说!” 冯桥桥一怔,这是要说他的来意了吗? 战不屈又道:“你出来下,这件事情很重要。”他一本正经的语气,让冯桥桥想将他赶出去的心思淡了下去,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柴走了出去。 两人一起走出屋子,转到了院子外面,昨天晚上战不屈被收拾的大树下,才停住脚步。 “有什么话,在这儿说吧。” 战不屈皱眉查看四周情况,觉得这实在不是个好地方,让他有阴影啊…… “你身边的男人是谁?!”战不屈问。 冯桥桥挑眉:“你不是有事儿要告诉我吗?怎么反过来问我问题?” “事关你们姐妹二人甚至你们全家的安危,我不得不问清楚。” “这么严重?”冯桥桥诧异开口,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严重到危机全家人的安危。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救我的时候,我受的伤,就是因为那件事情,我问他是谁,并不是要窥探谁的*,只是想知道,他能不能保护的了你。” 冯桥桥皱眉,思量他话中内容的真假。“你先说是什么事情。” “你已经猜到我昨晚为什么会找上你了?” “不错。”冯桥桥下颌一抬,大方承认。 战不屈睨着她的表情,再次为自己看走了眼懊恼不已,这哪里是个嘴巴泼辣的山野姑娘?举手投足内敛气质,让人猜不到她的心思,怪不得他会着了道,“我有一位结拜的妹妹,因为阮风华,死了。”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战不屈迟疑的瞥了她一眼,“我那结拜的妹妹,是京城青楼之中有名的花魁。” 冯桥桥挑眉道:“被阮风华调戏,羞愤自尽?” 战不屈嘴角抽搐,“你想象力不错。” 冯桥桥笑了笑,不再插嘴,等候战不屈解释。 “我朝有四方公子,东华公子寒江雪,西京公子阮风华,南湘公子龙飞尘,北辰公子楚心弦,他们志同道合,相互交好,在京城之中享誉盛名……” “这四位各有特点,相信你也是听说过的,西京公子阮风华,不负他的名字所指,的确风华绝代,成为万千女子春闺梦里人,尤其是他为人风流倜傥,潇洒自狂,更是引的京中女子争相追逐,可是,西京公子有个习惯,非色艺双绝者,非风尘女子,不能成为他的红颜知己,自他成名到如今,已有八年时间,交好的花魁女子也刚好是八人,可这八位姑娘,再和阮风华吟风弄月之后,都渐渐赎身从良。” “阮风华为她们赎身?” “不是,阮风华与她们只是弹琴作画,吟诗对对,就我五年来的跟踪来看,他几乎是不碰这些女人,只是喜欢流连青楼而已,风流不过是表象。” “继续。”冯桥桥道。 “那些女子,被赎身之后,却未必有什么好日子,不是嫁给半百的富贾,就是成了官家的姬妾,生活比在青楼之中不止惨了多少,也有个别得宠的,却是不到一两年时间,全部沦为男人的玩物,从此销声匿迹,不知死活。我那义妹,曾经救过我一命,虽然是个青楼女子,但高风亮节,让战不屈佩服,我在柳阳听说她和阮风华的事情之后不久,就听说她被人赎身了,我是最清楚我那义妹的脾性,我也曾要为她赎身,可她说过,跟着一个为了她美色的男人浪费一辈子,说不定以后还要去做那后院之争,被人鄙夷指使,不如她做花魁潇洒自在,高高在上,所以,她是断不会被人赎身,我于是追到了京城之中。” “为她赎身的人是什么人?” “我家中有事,到了京城已经是一月之后的事儿,义妹早已经不知下落,我多方寻找,终于找到为她赎身的那处人家,她当时已经奄奄一息,被关在地牢之中,我一时气愤,打伤了守卫,带她离开,出去还没来得及寻医,她已经油尽灯枯,我询问之下,才知道,哪里是为了她赎身?那些人是在她去官家府邸回青楼的路上,将她掳劫而去,然后再派人送上为数不少的银两,名为赎身,实为绑架,青楼鸨母见银子给的利索,便也没去追问,况且几年来,和西京公子走的近的女子都被赎身,只道是西京偷偷赎身之后金屋藏娇养了起来!” 冯桥桥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你跟着西京五年,意思是你妹妹的事情是五年前发生的?后来怎么样!” 战不屈面露沉痛之色,“我当时曾经答应义妹,一定要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便一直跟随着阮风华走南闯北,这五年间,也有不少和他有关的青楼女子,却再也没出现过和我义妹那样的事情,直到我顺着线索跟着阮风华到了茶山,晚上在山间露宿,却见一个汉子形迹可疑,蒙面追了上去,哪知技不如人,被打成重伤,遇到了你。” “所以?” 战不屈看着她,一字字道:“我怀疑,是有人专门对付和阮风华走的过近的女子。” “听着像是变态倾慕者。”冯桥桥摸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道,如果吟诗作对都要报复,那昨儿个冯巧巧和西京…… “不排除这个可能。” “所以——”冯桥桥走近几步,挑眉道:“你想揪出那个家伙,知道西京老是来我们这里,想利用我们姐妹,守株待兔?” 战不屈面色一变,“我战不屈顶天立地,什么时候利用女人办事过?我只是想找出那个凶手,让我义妹泉下有知,死得瞑目,也不想牵连无辜。” “那你怎么不去青楼里,阮风华不是对青楼女子情有独钟?” 战不屈意味深长沉默半刻,道:“那青楼,不同一般的青楼,我来了几日早就探查过了,连花魁红绡姑娘,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所以,你找上了我和我妹妹。” “不错,那男人如果护得了你,我就守在你妹妹身旁,如果他不能,我立刻飞鸽传书要我大姐派人来。”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一道低沉声音从山道上传来—— “我的人,我自己护。” V18控制不住 龙战立在山道上,一身黑色布衣,衬的他更加凌厉冷酷,一身白衣的寒江雪站在他身边,款款而来,与龙战形成了明显对比。睍莼璩晓 如果寒江雪是白天,那龙战就是黑夜,深邃暗沉,耐人寻味。 “你是……”战不屈蓦的双目微眯,“你是东华寒江雪!” 寒江雪挑眉,微微一笑,冲战不屈和冯桥桥点头,也不诧异:“没想到在茶山这小地方,还有人识得我……” “名满天下,别人不知道也难。”冯桥桥悠悠说了一句,转对战不屈道:“你不是说五年来那个暗处的家伙都没有伤过人了吗?既然如此,我姐妹也没有生命危险,你不用专门跟着,我今天还忙着呢,走了。”说完,转身进门。 战不屈连忙追上,“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都把前因后果告诉你了,你还这样嚣张跋扈!” “我又没求你,是你自己要说的。”冯桥桥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战不屈愣在当场,半晌之后,呐呐道:“我这是成了自作多情了?” 龙战瞪着那个进门的背影,不发一语的跟了进去,大摇大摆,也不理会身后的寒江雪,寒江雪见状,微笑摇头,“战兄,在下告辞。” “不敢。”战不屈回过神来,连忙还了一礼,心中暗叹,京城的富家子弟果然不同凡响,礼数倍加,哪里像那丫头,整个一没大没小,习惯性的抬手摸胡子,赫然反应过来胡子被那丫头剔了个干净,一时间动作僵硬在当场,背脊升起恶寒,这个女人…… 冯桥桥和妹妹在厨房忙活,白氏见龙战进来,吓了一跳,连忙收拾好了,扶着冯海坐好。 “罗兄弟,今儿个怎么有时间过来?” “嗯。” 龙战照例回了一个字,瞥了一眼冯海的情况,抬手探脉,半晌之后收回了手,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坐在院中石桌上看起书来。 “呃……”白氏愣住,又摸不准龙战的心思,只得追出门来探看,哪里知道一出屋门,却看到战不屈也一脸莫测的站在院门口,面无表情的瞪着厨房。 白氏心中一思量,赶紧跑到厨房边,“丫头,你快出来看看,我看罗兄弟和战爷估计是来找你的,你爹现在还不方便移动,没法招呼他们呢……” 冯桥桥皱眉叹气,丢下手中的菜走了出去,“你们这是干嘛呢?” 龙战头也不抬,翻了一页,道:“肚子饿了。” 白氏一听,连忙道:“肚子饿了?没事没事,罗兄弟帮了我们家很多忙,在家里吃顿便饭也是应该的,姐妹俩正做呢,等会就好!” “嗯。”龙战应了。 冯桥桥昨晚被他几个不知道打击了下,还不想理会他,直接无视他和母亲的对话,冲战不屈道:“你也饿了?” 还不等他答话,白氏连忙道:“大早上的,战爷肯定也是饿了,昨天帮我们家做了那么多事儿,还陪你爹聊天,留他吃顿便饭也好呀!”正好看看战爷和自家闺女有没有缘分。 “娘,他这样铁打的身子,一顿吃饱了三天不饿的,怎么可能正好在我家就饿了呢?我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战爷顶天立地威武不屈,嫉恶如仇宅心仁厚,怎么会狠心在我家蹭饭吃呢?毕竟我家情况也不是很好——” 战不屈眼角抽搐,白氏皱眉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转头,又对战不屈道:“请战爷不要太介意,她说话总是这个样子,十多年了也改不了。” “不会。”战不屈顺杆子爬,果断下了台阶。 冯桥桥切了一声,视线一转,看到远处山道上走来的那少年人影,忽然感觉有些无力,也懒得再废话,直接进了厨房。 果然,她才进厨房不久,屋外传来呼喝之声,“战不屈,你这个白眼狼!我养了你这么多天都不见你帮我做一点儿事情,才不过来帮冯桥桥干了一次活,就这么着急的跑人家家里来?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英英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有别的——” “废话少说,现在立刻跟我上山打柴去,要不回去,我现在就给你好看——啊!”话尾刚说完,冯英英低呼了一声,冯桥桥心中一动,转到窗边向外看去。 冯巧巧两步走到她身边,道:“她今儿个倒是来的时间正好,看到那人下山了,不容易,你说,那人会怎么对待她?” “不知道,不理会应该是最客气的。” 冯巧巧挑眉:“你倒是够了解他。” 屋外。 冯英英不可置信的走上前去,尴尬了好半晌,连忙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下衣物,又顺了顺头发,发现自个儿今天居然是一身男装打扮,立刻满心懊恼,为了见到罗烈,她曾经处心积虑,却从来没有任何机会,今儿个本来是气势汹汹的来追战不屈那家伙,没想到有这样的条件让他们见面,但她居然是以现在这样的状态出现的他面前。 噢,真混蛋!娘亲说了,男人对美丽的女人一向没什么抵抗力,可她现在这样子,连美丽的脚后跟都追不上—— 可她依然不会放弃,她见到了他了呢,美梦就要成真了! 过度灼热的视线,让龙战反射性的抬头看来。 啊!天呢,他在看她了,他会对她说什么呢? 他会夸她吗?哦不,现在她的状态只怕没什么可夸在,一副泼妇样子,只会让男人倒胃口,可是没办法啊,现在这么着急,她哪里来的机会改变形象?如果他给她机会,那么她真的可以去改—— 脑中闪过各种瑰丽幻想,她忘了自己是来找战不屈麻烦的! 龙战站了起来,将书收回了怀中。 冯英英面色一红,连忙几步走到他面前,阻挡他的去路。 龙战左跨一步。 冯英英也左跨一步。 龙战右跨一步,冯英英也右跨,只要龙战一有动作,她立刻抢先,堵住他的去路,僵在院门口。 龙战眯起眼,薄唇微启。 “我可以的!我马上去改。”她冲动的大声喊出,还用力的猛点头。 黑眸一眯,迸出不耐。“让开。” “我——”呃,罗大哥说了什么?冯英英皱眉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让开?说的是她吗?呃……不会吧…… “想发呆就滚到一边去,别挡着我的路。”龙战冷冷的说完,也不出门了,直接转身,无视一堆人的面色扭曲,直直的进了冯桥桥的房间,门被顺手关了起来,还带起啪的一声。 ……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冯英英握紧了拳头,不敢相信他居然叫他滚一边去,心里有很多话想要跟罗烈说,本身又是个急脾气,但自个儿这个样子,他见了肯定还是倒胃口的。 啊!她想到了。 冯英英连忙转身奔出门,打算回家接受娘亲建议,换身不这么男人婆的装备,只是,才走到门口,一个颀长身影,就站在了那里,恰巧挡住离开的唯一出路。 “滚开滚开,你挡着我的路了!”冯英英心急如焚,要不是估计罗烈在屋内,怕被他看到,早已经发挥怪力将挡路的王八蛋打的哭爹喊娘。 挡路的家伙微一挑眉,不但没有移动分毫,还发出了刺耳的轻笑声。 那清淡悠悠的笑声,带着些许幸灾乐祸,让她本来的焦急挫败全部化作燎原大火,只听喀拉一声响,冯英英双拳紧握,顶冒青烟,豁的抬起头来,想将这个不识时务的混蛋见识见识她的厉害! 哪知,她一抬头,却怔了一下。 这个……人,长的很好看,一身红衣曳地,手中打着折扇,薄唇微勾,眼神温和,这种温和,这些年来,冯英英并非没有见过,但较许大夫的温和,这个很美丽的家伙,却多少带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像是什么坏东西! “大姐,让一下!”她个头比她高,叫姐姐没错吧! 西京摇着扇子的手一僵,唇角不可抑制的抖动了两下,身后忠诚的索万连忙提主子辩驳:“你这个小丫头,胡说什么,上次你不是还见过县太爷的吗?怎么又认不得他了?” 冯英英皱眉退了两步,这才发现这家伙有些眼熟,好像就是上次她跪地磕头半天还笑的还欠揍的娘娘腔。 “上次站的远,没看清楚,走了!”她一把推开西京,大步往回家的路而去,战不屈见状,睨了西京一眼,也跟了上去。 冯桥桥站在厨房内,连连低笑了好几声,冯巧巧是第一次见龙战这幅模样,也不由有着震住,但见门口的西京,却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冯桥桥见娘亲战战兢兢模样,叹气走了出去,“县令大人,今儿个吹的什么风,竟然把你吹到我家来了。” 西京展开扇子,姿态潇洒,“听说那家伙在你家,我来看看他,平日里难得见一面呢。” 原来是为了龙战。 “等等。” 冯桥桥转身,也不打算请西京进屋去坐,直接推开自己的屋门,却见龙战斜躺在她的床上,没有半分起来的意思,白氏跟在身后进来,一见这情况,急忙揪了揪冯桥桥的手臂。 “罗兄弟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 白氏想了想,道:“县太爷是来看他的吗?” “嗯。” “这怎么办?”女子闺房,一个人四仰八叉的在这睡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请另外一个进来? “算了,娘你进屋陪爹爹吧,我去跟他说。” “那……也好。”白氏叹气离开,冯桥桥瞪了龙战一眼,上前两步,摇了摇他的胳膊。 “喂——” 龙战不应。 “你这家伙,昨儿个你一顿不知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开始不理我了,还光明正大的跑到我家来抢我的床睡,没见过你这么脸皮厚的!” 龙战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抬眼看着她,“什么?” “你——算了。”冯桥桥一看他眼下暗影,数落的话再也说不出,拉过她的辈子丢到他身上,“明明一直在睡,怎么看你样子像是好久不睡觉了……”她嘟囔着,直接转身出去了。 西京看着她,也不等她说话,直接道:“不出来?那也罢了,不见也是一样的,你带我告诉他一件事情,清嫣已经飞鸽传书给伯父伯母,他们二老不日就会抵达茶山,为……清嫣主持婚事儿。” 他笑的不怀好意,扇子更是不遗余力的挥摆。 冯桥桥怔了一下,点头:“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话要我带吗?” 西京被她这副淡定的样子,弄的一愣,摇了摇头,“没了没了,真是不好玩。”洋洋洒洒的下山去了。 厨房内。 冯桥桥刚进来,冯巧巧便道:“飞龙神将和天下第一美人的婚事,五年前,就传出来过,你别伤心,如果龙……他喜欢你的话,就算和天下第一美人完了婚,也会娶你的。” 三妻四妾。 冯桥桥哼了一声,转头看着妹妹,道:“你为什么会以为,他娶了别人,我还会嫁他?” 冯巧巧愣住:“为什么不?娘亲说过,女人这一辈子,就指望嫁个好男人,你也说过,你喜欢他,我看他这样子,对你分明是特别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如果那个娘娘腔说的是真的,父母之命不可违,他和阮清嫣的婚事的注定要完成的,只怕到时候,他的父母未必会看上我们这样的家庭……” 她的思路,完全是按照古人那一套,冯桥桥扯了扯嘴角,沉默不语,原来轻松的心思,却再次纠结起来。 秦府 “小姐,我们着急用的那批高粱被扣在路上了,商家说不卖给我——” 秦云雅埋头刺绣,嗯了一声。 蝶柔又道:“为什么不给冯家那两个丫头点颜色看看!” 秦云雅将并蒂莲花最后一针收尾,才慢悠悠的道:“高粱的事儿,就是警告,你还想对冯家那两个丫头下手?” “不会那么巧的!就算阮公子和江少爷,同她们有些关系,也绝对不会暗中对小姐的生意插手。”毕竟,飞凤酒可是贡酒,与皇家息息相关,没人会来找她们的不自在。 “我说的不是他们。”秦云雅站起身来,啪啦这眼前的吊钟柳,“早已经查的清楚,飞龙神将,在冯桥桥身边,去找她的不自在,就是自寻死路,除非,我们有一击必胜的把握,要不,最好不要做什么小动作。” 蝶柔蓦的一凛,“奴婢知道了。” 秦云雅微微一笑,“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个可怜虫,就算龙战对她有些特别,现下,龙家双亲一旦抵达茶山,势必会让他和阮清嫣完婚,到时候……” 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不说,到时候如何,也只有她心里清楚。 * 早饭做的是鸡蛋汤和蔬菜瘦肉粥,因为龙战在的缘故,又在白氏的强烈要求下,清炒了两碟小菜,顺便做了几张煎饼,一切准备妥当,却是将近正午了,干脆又用自己家做好的粉条,准备了砂锅。 白氏坚持龙战是冯家的再生父母,冯桥桥也不好和她理论,却也有些事儿是说不清楚,只得做了,一家人围桌吃饭,龙战不见起。 “丫头,你等会给罗兄弟送过去吧,娘那会儿看罗兄弟给你爹爹把脉的时候,脸色很差,估摸着最近没睡好,睡过去了吧?” “哦,好。”冯桥桥应了,端了一份鸡肉砂锅和切好了的煎饼,又盛了汤,按个放了一份,才推门进去。 冯巧巧看着姐姐的背影,抿唇叹气,低头吃饭。 屋内。 龙战还在睡,姿势是冯桥桥离开时候的姿势,冯桥桥放下托盘,一把将被子拉了起来,“吃饭了。” 龙战按着额心,翻过身来,就看到冯桥桥转身要走,心中一动,有些莞尔,袖中金线一飞,将她扯过,顺势抱在怀中,“怎么?吃醋?” 冯桥桥瞪着他,“说什么鬼话?你又不喜欢她,我吃哪门子的醋。” “知道,还气。”他轻叹了口气,下颌靠在冯桥桥额头处,手也顺势揽住她的腰,“醋罐子。” 冯桥桥一把拍掉他的手,“懒得理你,快吃吧,吃完了我还要去县城呢。” 龙战眼睛一眯,不放手,捏着她下颌转了过来,“又要去见江岁宁?” “自然是要去江家,看看我弟弟,顺便说粉条厂的事情,还得买样东西,总之事情多着呢,放手了。” 她推开他站起身来,作势要走,龙战猛的站起身,两步便转到了她面前,捏住她的肩膀,“一定要去江家?” “嗯。”她抬头,眼也不眨。 “带你妹妹一起去,你一个人,不准去!” 冯桥桥挑眉。 龙战又道:“至于西京说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冯桥桥心中一动,他说的是我们,被连在一起的感觉是极好的,但,让她心中一动的,却是龙战的口气,甚至,连那一直少有表情脸色,也变得有些无奈沧桑,似乎含着千言万语,却又像是无话可说。 龙战走上前来,搂着她的腰,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胸前,“不准乱想。”他恶声恶气的道,伴随着规律的心跳传进了冯桥桥耳中,奇异的安抚了她原本浮躁的心情。 “控制不住。”她嘟囔,任谁听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要和别的女人成亲,只怕也淡定不了吧?她没大吵大闹就不错了,况且,他那个所谓的未婚妻还貌若天仙,一副理所当然照顾妹妹的样子对她,而龙战的身上好像又有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谁知道他会不会一直在装模作样忽悠她? 但她心中也明白,龙战定然不是个会说赌气话的人,那就是他和父母之间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控制不住的……”他道,抱着她的胳膊收紧。 冯桥桥心中一叹,想着这个男人果然是不懂女儿家心思的,一把推开他,“吃饭吧,这个是那天在你那就想做的,但是少材料。” 龙战也顺势放开她,坐到桌边,正要吃饭,冯桥桥忽然从将一粒药丸丢进了鸡蛋汤中。 龙战挑眉询问。 冯桥桥下颌一抬,“怎么,你不敢吃?” 他沉默以对,刚伸手拿起汤碗,冯桥桥又道:“不准你闻,要吃就直接吃,害怕就给我。”说着,作势上前去取。 龙战睨了她一眼,不发一语的仰头喝下,果然没有去探查药丸材料。 冯桥桥唇角一弯,拉了个凳子坐在桌前,随手翻着桌上的书册,一边给他布菜,“吃吧吃吧,早上起的晚了,和妹妹一起做饭来着,没来得及准备好你就下来了……” “阮瑶华去跳舞,具体是什么原因不清楚,战不屈去青楼也不是为了找乐子,是跟着西京去的,西京去招惹你妹妹,按照他的习惯,只是觉得好玩,我师弟楚心弦,没有心上人。”他一口气说完一大段。 冯桥桥愕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些话题,好像是自个儿昨晚上问过他的那些,他统统回答不知道。 龙战又道:“我会护着你。”低沉的嗓音,没有任何修饰,甚至连头也未曾抬起,冯桥桥心中一暖,指尖敲打着桌面,笑弯了眉眼。 她本想问他好吃吗?但想到他失去味觉的舌头,却问不出口,可她的脾气,又藏不住心思—— “你的味觉,是因为中毒吗?”尝百草会导致味觉混乱甚至更严重的后果,这个她是知道的。 “不是。”他面上没什么变化,沉声应答。 “哦。”冯桥桥点头,又道:“那是因为大病之后的后遗症?” 龙战抬起头来,黑眸凝视她的小脸,“你没事情做吗?” “等爹娘都吃完了饭,收拾了,去县城一趟,其他的事儿,等爹爹身子好了,一起到茶山神庙去求签。”冯桥桥放下手中书册,感觉的到他不想多说,也顺势换了个话题。 刚毅的脸庞似乎缓和了些,龙战道:“记得我说过的话,去县城和你妹妹一起,一个人不准去江家。” “这事儿不行,我今天不能和妹妹一起去,她心情不好,再说了,我去要办点别的事情。” “不能让她知道?”龙战沉声道。 “是不能让她知道。”知道了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黑眸一眯,龙战放下筷子,“你的意思是,一定要一个人去县城?” “嗯,家里也要人照顾。” “不准去!”他霸道开口,眉头皱成了小山。 冯桥桥愣了一下,“你说不准我就不准?我又不是去做坏事,我去是要办正事!” “什么正事儿,我让人帮你去办。” “这事儿只能我自己去,别人办不了。” 龙战神色一僵,“你是我的女人,不用抛头露面去做生意赚钱,我养得起你。”尤其是和江岁宁合作,才是最让他不乐意的事情。 冯桥桥心中一甜,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赚钱和养得起是两码事,不耽误,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 龙战本就不耐烦,听她这一个可是,哪里还有耐心听下去,手起指落,出手如电,迅速制住了冯桥桥的穴道,软软倒在了他怀中。 “就是不让你去。” 他哼了一声,将桌上的最后一口汤喝了下去,然后弯身,抱起冯桥桥,大步出了门。 白氏一看,慌忙上前,“这是怎么啦?丫头……” “她身子不好,每日花四个时辰治疗,才能有效。” “什么!”白氏和冯海一惊,连忙道:“好,我知道了,这个丫头,把自己的事儿不当回事,我以后每天监督着,让她去罗兄弟那看病,那现在……”白氏指着龙战怀中的少女,焦急忙慌。 “我带她回去诊病。”他冷静道,脸不红气不喘的忽悠人。 “她不会有事儿吧!” “每日四个时辰,由我亲自治疗,就会和正常人一样。”龙战说完,抱着冯桥桥大步而去,留下白氏冯海心中惊叹,罗兄弟果然是他们家的再生父母,救了大的救小的。 * 醒来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 冯桥桥从床榻上翻身下来,就看到龙战正站在桌边书写,然后折起信件,招来信鸽放飞。 竹屋!? 这是到山上了?想到失去意识前的断章残影,冯桥桥怒气突生,这个野蛮的臭男人!完全不讲道理,她只是去县城看弟弟谈生意,他居然吃这种飞醋!冯桥桥恼他莫名其妙,暗暗翻了个白眼,但看时间还早,眼珠儿一转,扶额轻轻一叹。 龙战视线一转,放下毛笔到了床边。 “怎么了?”难道是下手太重?不应该呀。 心中一沉,龙战捏住她的细腕把脉。 冯桥桥靠在他肩头,状似有气无力,龙战心下一紧,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正要起身,却觉腰间一麻,瞬间全身无力,直直倒在了冯桥桥身上! 点穴功夫! “唔——”冯桥桥闷哼一声,被他压了个正着,差点断气。 “重死了。”她嘟囔了一声,将他翻到了床上,龙战双目圆瞪,视线死死的追着她的脸。 冯桥桥心中一突,连忙道:“我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叫你动不动就点我的穴道?我只是去县城办事而已,你就这么霸道,完全没得商量,哪有你这样的?”她本是转身就要离开,忽然又停住脚步,爬到了药柜之上,找出少许迷药,咚咚咚跑到了床边。 “吃了这个睡的好点!”她道,爬上床拉了被子盖好,然后扶着龙战的头抱在怀中,将那药丸捏成两半。 龙战的目光像是要杀人,冯桥桥视而不见,放了一半进去,“这东西虽然能助眠,但是吃多了不好。” 熊震站在一旁,看着冯桥桥光明正大的给自己主子爷下药,嘴巴张开忘了合。 看着龙战咽下半刻迷药都死死不肯闭上的双眼,冯桥桥撇了撇嘴,勉为其难的低头亲了他一记,“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看你的样子昨晚肯定没睡好,你好好睡,我办完事帮你带好吃的,给你做晚饭,乖,别闹!”她拍了拍龙战的脸颊,勾唇一笑,几个大步跑了出去,离开前不忘狠狠瞪视熊震,警告他不可作弊解穴。 龙战不服气的闭了眼睛,睡着前,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但敢点他的穴,给他喂药,甚至敢威胁他的人…… 冯桥桥松了口气,龙战这家伙,可是吃软不吃硬的典型呢! * 回到家中之时,着实将爹娘吓了一跳,一个劲的赶她上山就诊,免得一不小心一命呜呼,她莫名其妙,还是冯巧巧无奈的告诉她前因后果,引的她一阵好笑,怎么解释,爹娘就是怕的要死,无奈,只得推说上山,反而下山去了。 战不屈就等在不远处,死皮赖脸跟了上来。 步行的话,也是不慢,冯桥桥无视战不屈的跟随,半小时的样子,便到了县城,不过,这第一站,倒不是去江家,而是去了翡翠阁。 “冯姑娘,今儿个怎么专门过来了一趟?我这正要去找你呢!” 冯桥桥愣了一下,“什么事儿,你先说。” “姑娘的想法和图样儿真是别致,我就想着,请姑娘到我们这绣阁来,做个绣首,教教我手下这些绣娘手艺。” 冯桥桥来这里,本是同她谈坠饰生意,听她这般说,自然应承,“前些天画了几张图样儿,来给你看看,画工不太好,所以专门跟你解说解说。” “真的!”柳嬷嬷大喜,连忙道:“走,进内堂,我让绣娘们都过来听着。” “好。” 柳嬷嬷领着冯桥桥进了内堂,又连忙叫了十八名绣娘全部进入后堂等候,众位绣娘一见冯桥桥装扮,便有些不由自主的排斥。 冯桥桥对穿戴打扮向来就一切从简,头发更是只绑了辫子垂在一侧,别说首饰了,全身上下也没有多余的配饰,这里的绣娘都是十里八乡最好的,自然有些眼高于顶,尤其是冯桥桥一手盘金仙鹤的寿袍,抢了她们的风头,对冯桥桥的敌意更是浓烈。 冯桥桥自然不是傻瓜,也看得出来这些人的态度,微微一笑,不多言语,绣首,只怕不是那么好做的。 她转身,走到柳嬷嬷身侧,道:“绣首,月俸多少。” “月俸都按姑娘说的支配,您说多少就多少。”这冯姑娘的点子,可是史无前例的奇特,现在夫人看了寿袍之后,居然引来无数生意,搞的她数银子到手软,虽然只是经手的费用,便赚了个荷包满满! 冯桥桥挑眉:“又有要的?” 柳嬷嬷笑道:“那寿袍夫人看上了,说是一年四季的衣服都让做寿袍的那位绣娘去做呢,这不,我着急找你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情,你——” “二八。”冯桥桥果断提出要求。 柳嬷嬷笑意有些僵硬,隔了半晌才道:“好丫头,够狠的,二八就二八,我二你八是吧?” “是柳嬷嬷名声好。”冯桥桥淡笑一声,达官显贵的钱,不赚白不赚。 柳嬷嬷嗔了她一眼,道:“也就是你,要是别人,敢跟我柳嬷嬷提这个价码,我非拾掇的她服服帖帖的!” 绣娘们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冯桥桥视若无睹,该说什么说什么,将手中的图样儿用处绣法解释清楚,绣娘们的脸色渐渐变的奇怪,到后来越发惊诧起来,原先对于冯桥桥的轻视荡然无存,她的想法,确实新鲜奇特,试绣了一样儿之后,都啧啧称奇,按照她的说法,各自忙活去了。 “家中事忙,我以后只画图样儿,写好了前后步骤给你送来,就不来这儿了,银钱两月一结,嗯,我再想几个别样儿的首饰样子,到时候一起送来。” 柳嬷嬷诧异,“你这小姑娘,还会做首饰呢?” “我不会做,画了给你,你自个儿看着吧。” “行!你有了图样儿,就给我送来,改明儿我把账本送去给你看。”柳嬷嬷也是个爽快人,虽然冯桥桥出价太黑,却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了她的生意,即便是这二分利钱,也超过了以往盈利。 一切谈的差不多了,冯桥桥问了些事儿,告别而去。 女人家的地方,战不屈自然是一直站在门口,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叫冯桥桥出来,暗暗皱眉,女人,麻烦! 这方,冯桥桥才要出门,翡翠阁门口,便来了一定精致的软轿。 战不屈大步上前,“完了?那赶紧走吧。” 软轿边上站着一名青衣小婢,一见冯桥桥,立即柳眉倒竖,又见战不屈上前,小婢脸上立刻挂上了然神色,轻哼了一声,“果然是下贱人物,每次见了总是跟着不同的男人!” 她这话说的声量不高不低,却正好也传进了冯桥桥耳中,那丫鬟,冯桥桥不陌生,正是当日在天香楼内对她们姐妹二人污言秽语的,话说叫蝶柔的,正好是秦云雅的丫鬟。 冯桥桥看也不看一眼,懒得理会她,转身要走,这时候,软轿内的秦云雅走了下来,依旧是一身紫衣华绣,妙目流转,顾盼生辉,先是嗔了丫鬟一声,“蝶柔,又没大没小,怎么可以对阮哥哥的朋友这么没礼貌?” 冯桥桥轻叹了口气,看来这秦云雅,今儿个又要找她的不自在了。 蝶柔哼了一声,“我又没说错,小姐你看呀,本来就是!” 战不屈皱着眉:“这姑娘说话当真是难听了,冯姑娘是战某的救命恩人,战某发誓终生保护她的安全,跟在她的周围也是正常的!” “哦?”秦云雅怔了一下,笑道:“冯姑娘本事倒是不小,救了不少人呢。”话中掺杂淡淡揶揄,留点心的人都听得出来。 蝶柔也笑:“那是,冯姑娘随便用条蛇就可以救人,我们又怎么能和人家比?今儿个来这翡翠阁,难道也是来救人的吗?” “休要胡说,翡翠阁是茶山女儿家的天堂,冯姑娘会来也是正常,不要胡乱猜测。”秦云雅道。 “我可没胡乱猜测,你看看她的样子,哪里有钱来这里买东西——”说着,视线瞥过战不屈,掩嘴道:“不过救了那么多的人,连江岁宁公子,都说冯姑娘对他有恩,只怕也不担心这些小钱……” 冯桥桥双眼一眯。 秦云雅道:“小蝶,别说了——” 战不屈听着眉头一皱,虽然冯桥桥这丫头给过他难看,但他这段日子就住在茶山,看到清楚,这姑娘绝对不是那种人,正好开口辩解,冯桥桥轻哼了一声,冷冷道:“一丘之貉,唱什么双簧。” 秦云雅的歉意僵在脸上。 蝶柔立刻变脸,“你这个乡下女人,全家都是秦家的佃户,见了小姐不行礼也就罢了,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今天跟着这个,明天跟着那个,阮少爷就是被你这妆模作样的姿态给骗了,才会三番两次的跑去茶山看你,你——” “闭嘴!”秦云雅忽然厉声呵斥。 蝶柔反射性的闭嘴,反映过来自个儿说了主子最不喜欢听的话题。 冯桥桥悠悠叹气,转身道:“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看你这幅飞扬跋扈,满嘴喷粪的样子,估计你主子也好不到哪去,你说是吧。”她这话,是对着蝶柔说的,却让在场围观的好些人,同时变了脸色。 “冯姑娘,蝶柔只是一时口快,她没有恶意。”秦云雅全身僵硬,阴沉着脸道。 冯桥桥淡笑一声,“我自然知道她没恶意,不过是眼红而已。” “你胡说,我哪里眼红!”蝶柔一张脸涨成了青紫。 “不是眼红你何必一遍遍的提阮大人的事情?阮大人事忙,上茶山根本是为了公务,也不过是因为识得我姐妹二人,便说了几句话,怎么到你口中就变的那么不堪入耳呢?莫不是你自个儿有了那份心思,强加到别人身上?” “你……你这个乡下女人胡说!你胡说,我没有——”蝶柔不停的变脸,一遍遍的强调。 “蝶柔,给我闭嘴,退下!”秦云雅沉声道,心中愤怒难平,脸上却回复平静,“冯姑娘,还请不要和小丫头一般见识。” 柳嬷嬷忙着交代绣娘事儿,听得门口吵闹,出来一看,急忙上前,却听冯桥桥轻笑一声。 V19我要离开 章节名:v19我要离开 战不屈皱眉,对于女人这样动不动就胡搅蛮缠的口舌之争厌恶无奈,柳嬷嬷也正要上前圆场,毕竟秦云雅也是贵客。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冯桥桥道:“我不会和猪狗吵闹打架,因为那样不但会被猪狗弄脏,还会让它们很高兴。” 说完话,侧目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周围围观的百姓目瞪口呆,倒抽了口气,秦云雅脸色死白,袖中的手紧紧的捏握成拳头,她继承飞凤酒坊六年,所酿的酒配方独特,芳香四溢,在京城销路甚好,甚至成为皇家宴会的御酒,即便大家看不起她私生又是庶女的身份,但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明面上却从未给过她这等侮辱,心中怨怒万分,但她自小受尽人的冷眼,非一般女子,片刻,便将面上怒色尽皆收敛,道:“冯姑娘慢走。” 众目睽睽,她的丫鬟无理在先。 蝶肉脸色阵红阵白,死死的瞪着冯桥桥潇洒离去的背影,她自是张扬跋扈惯了的,但跟着秦云雅时日久了,也便学了主子几分隐忍性子,只是每次的隐忍,总是做错事情之后。 柳嬷嬷暗自松了口气,连忙上前:“秦小姐,今儿个是来挑些配饰吗?我已经为秦小姐准备好了……” “嗯。”秦云雅应了,微笑点头,领着丫鬟走了进去。 翡翠阁对面的茶楼雅间,一白衣清雅公子,将这一幕从头看到尾,收回视线,道:“有意思的丫头。” 身后侍童微一挑眉,知道主子的意思,出门找了店家结账。 “她是龙将军上次带到梦香楼的那位公子,对吗?” 白衣公子点头应了:“不错,就是他,初时,我还以为是那个人……走吧!”话未说完,他起身出门。 “是。” * 街道上,战不屈跟在冯桥桥的身后。 “怎么不说话了?”冯桥桥问。 “咳——”战不屈轻咳一声,她讽刺人那么犀利,他有话哪里说的出?“你这是要去哪?” “你来茶山探查过,对这里肯定很熟,我想买支笛子,哪里有卖的?”冯桥桥停下脚步,皱眉打量商铺,来了几次,似乎都没认真游玩过。 “你买那东西干嘛?”战不屈疑惑皱眉,这冯桥桥,看着不像是个玩弄风月的女人。 “装装文人雅士啊,没听刚才人家怎么说我吗?”冯桥桥悠哉挑眉。 战不屈心里一突,不再废话,走到前面引路。开玩笑,这个女人,如果在意别人说的,刚才就不会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是少说话的好,免得招来无妄之灾。 冯桥桥轻哼了一声,随后跟了上去。 书斋画坊叫做明月楼,战不屈和冯桥桥一前一后到达明月楼门口的时候,正巧一名女子,从楼内走出。 冯桥桥站定在门口,唇角耸动,今儿个真是不利出行啊。 阮清嫣依旧是带着面纱,看到冯桥桥的时候,微怔,上前道:“冯姑娘安好,今日来茶山县,是要买什么东西?” “买支笛子玩。”冯桥桥笑笑,答了。 阮清嫣点了点头,道:“冯姑娘原来也雅善音律,既然这样,那不知道清嫣有没有这个荣幸,能为姑娘挑支笛子?” 冯桥桥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嘴角一抽,道:“我们不熟。” “以后会熟的。” 冯桥桥皱眉:“我不想和你有以后,一直笛子我还买得起,阮小姐贵人事忙,还请让路。”战不屈豁然瞪眼,姓阮,又叫清嫣,那她不就是天下第一美人阮清嫣?不就是…… 阮清嫣摇了摇头,冰冷的美目眸华未变,“冯姑娘,他对你好,我便对你好,以后都是自家姐妹,你也不必,为了清嫣私自传信请伯父伯母来茶山生气,待婚事定了之后,我自然……”说到这里,总归是闺中小姐,有些尴尬,但意思很明显—— 你不要生气,我请龙战的爹娘来主持我和他的婚事之后,自然会迎你进门和你一起伺候相公,没必要现在吃干醋…… 冯桥桥眼角一抽,忍耐的道:“多谢阮姑娘好意,但这笛子是我为亲人准备的礼物,为亲人准备,外人来挑,总归是不好的。”话虽简单,明确表达你就是个外人,差不多就可以了。 阮清嫣也听出她话中意思,“既然如此,冯姑娘自便。”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道:“对了,听说冯姑娘最近身子不好,我已让人准备补品药品,送去姑娘家中——” 冯桥桥直接进了明月楼,将她的话抛在了脑后,可进了明月楼之后,心思却酸涩了起来,她知道龙战与阮清嫣十分冷淡,是因为一直没心思,还是因为以前有了误会? 若是没心思,那也罢了,若是以前两人就有情,纠缠不清又要怎么办,要知道,让一个女人最郁闷头疼的人,就是男人的前女友和前妻,那是心里永远的疙瘩……她也知道这样胡思乱想很不理智,可是没办法,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她心思剔透,却十分敏感,若是他娶了阮清嫣再来娶她,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要这个男人。 而在她心思涌动的时候,战不屈的眼神,也晦暗难测。 冯桥桥哼了一声,转头去看东西,便见战不屈表情奇怪,难道战不屈这个莽夫,认识阮清嫣? 乐器坊的老板是个见过世面的,或者是见冯桥桥和阮清嫣一起说话,便也对她十分恭敬,左右介绍,冯桥桥不太会选,正看的头晕眼花之际,明月楼中,又来了一熟识之人,正是江岁宁。 “江公子!”老板欣喜上前,这位江公子,可是茶山最近这段日子以来最大方的贵人。 “嗯。”江岁宁对着老板点头,然后领着仆人跨步入了明月楼:“正要去粉条厂看看,却听江叔说明月楼前的人很像冯姑娘,却原来真的是呢,江某本想着过几日再派马车去接冯姑娘过府,没想到冯姑娘的病这么快就好了。” 江岁宁依旧是一袭蓝衫水绣,下颚的线条像是最美的青花瓷间那一点优美的转折弧度。 冯桥桥敛起心思,道:“多谢江公子关心,这几天休息,已经好了一些。” “要买笛子?”江岁宁昵着她身后道。 “是。” “买给令妹?” “是的。”冯桥桥应了,忽然想到江岁宁对她妹妹的事儿向来关心,“江公子帮我选吧,这些东西,我并不是很懂。”若是冯巧巧断了对楚心弦的念头,江岁宁自然是不错的选择。 江岁宁勾唇一笑,道:“姑娘谦虚了。”话是这般说,不过人还是上前来,听着店老板的介绍,细细琢磨着眼前的笛子。 江叔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那对男女欣慰的一笑,那些人的安排,未必是好的,公子看似风度翩翩,其实内心冷漠的厉害,心思不外露,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能让他主动示好的姑娘,真是不容易,也希望那些人不要再来打扰公子的生活。 江岁宁可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音律乐器更是一绝,不一会儿便选了一只玉笛子,包了起来。 “多谢。”冯桥桥挑眉一笑,将笛子收了起来。 “举手之劳。”江岁宁招来老板,正要付账,冯桥桥上前阻止,“别,这东西是我送的,就由我来付好了,至于你要想送什么,你再去选也不迟。” “冯姑娘说的是。”江岁宁随口应道,确实不该越俎代庖,如果是送冯姑娘的东西,自然是他来付钱,但是冯姑娘送妹妹的东西,他却是没那立场的。 他哪里知道,冯桥桥听他如此说,想到的却是:果然是对巧巧有了心思呢!一时间乌龙漫天,这二人却不自知。 一切结束之后,二人一起去粉条厂看了半刻,江岁宁对战不屈的出现虽然有些诧异,却没多问,之后便回到江家,看了冯亮和江岁安。 两个小家伙见到冯桥桥自然高兴的紧,又是闹又是缠,冯桥桥无奈,只得做了些少见的点心给两个小家伙吃,闹到最后忙完了,已是夕阳西下。 冯桥桥本欲买些东西,也有些来不及回去,江岁宁却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冯桥桥只得道谢上车,由战不屈驾车,买了材料鱼和菜,才赶紧回家。 江岁宁坐在书房之中查看账本,才翻了两页,江叔敲门而入,“少爷,小姐和亮少爷有事儿找您。” 这两个小家伙?会有什么事情呢……江岁宁放下账本,道:“带他们进来吧。” “是。” 江叔退下,不一会儿,江岁安眨眼露出个小头颅,见江岁宁正看着门口,连忙跑了进来,冯亮跟在身后,一进书房,便道:“江大哥,后天是我姐姐生辰,我想带安安一起回去。”他虽只是个七岁孩子,认字读书之后,说起话来也变得沉稳不少。 江岁宁一怔,道:“这么快?”若是这么快,礼物也不好准备。 冯亮垂头,有些懊恼:“我本来今天要跟大姐说的,结果光顾着吃给忘记了……” 江岁宁轻笑,站起身,走到冯亮面前,摸着两个小家伙的头,道:“冯姑娘做的东西新奇美味,吃的忘了也是正常的,我答应了,小亮明天先回去,安安和我后天去。” “江大哥也要去吗?”冯亮诧异的问。 “自然是要去。”江岁宁微笑,见江岁安小脸面色难看,蹲下身子,捏了捏她的脸,“安安不愿意吗?” 江岁安紧张的后退一步,站在冯亮边上,让江岁宁的手略微一僵。 江岁安连忙道:“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要躲闪,只是她真的不习惯,真的无法习惯,总觉得这个半路得来的哥哥不真实。 “没事。”江岁宁依旧笑的温和,收回了手,“去玩吧。” 江岁安咬着下唇小心的看了江岁宁一眼,见他真的没生气,心中稍微一松,拉着冯亮跑了出去。 “公子,冯姑娘的生辰要送什么……”江叔上前问道,他可是站在门口将少爷和小姐的交际看在眼中,如果少爷真的和冯姑娘在一起了,小姐那么喜欢冯姑娘,应该可以融合他们兄妹的感情吧? “就送……”江岁宁站起身来,眸光一柔,道:“凤翅瑶仙簪。” 凤翅瑶仙簪? 江叔震惊的瞪大眼睛,公子居然要送那件东西给冯姑娘做生辰礼物?可转念一想,只要冯姑娘可以让公子过的开心,那件东西,她也是当之无愧。 * 回到家中之后,战不屈照例死皮赖脸赖在家中吃饭。 晚饭因为买了鱼,较为丰盛,冯桥桥想着白日下山的时候,点了龙战的穴道,这个时间,早该能动了,按照龙战的脾气,她没上山,他也会跑下山来才是,难道是生气了? 这么想着,将玉笛交给妹妹,打算上山去看看。 山路走惯了,不一会儿便到了竹屋,战不屈自动没跟来。 院子一片暗沉。 “龙战?”唤了一声,却没人答应。 冯桥桥头皮发麻,“喂……我做了清蒸鱼。” 啪嗒。 屋中没有声音,倒是另外一间屋子里传来声音,熊震从屋中走了出来,道:“冯姑娘?!” 看那表情似乎十分惊诧。 “你可算来了,快点快点,老大等了你一下午!”本来中午便接到飞鸽传书,却硬是为了等冯姑娘等了一个下午。 熊震进屋点灯,冯桥桥进去一看,龙战还躺在床榻之上,原来是仰躺,现在换成了侧卧。 心中一突,冯桥桥上前道:“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她放下食盒,坐到床边,熊震左右一看,挑眉退出。 “别装了,你大部分时间都是躺着闭眼不睡觉,我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都道歉了,而且我也是为了你好,让你多睡会儿……” 床上的人影缓缓翻转过来,龙战黑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冯桥桥,“为了让我多睡会?” “是啊!”她点头,见他不打算动弹,拉掉被子伸手去扯他的手臂,“快起床吃饭了,你这大爷真是难伺候。” 龙战配合的任她拉了起来,冷冰冰的道:“你是为了见江岁宁吧?” 冯桥桥一怔,提着篮子到床前,“我是见过他……”话才说完,龙战周身气势蓦的冷沉,冯桥桥又道:“可那是为了别的事情,你可别莫名其妙的了,我早说过,江岁宁喜欢的是我妹妹。”这事儿,今天她可是十分肯定了。 冰冷的气氛稍微缓和,龙战看着冯桥桥将饭菜摆在床边的小几上,道:“过来。” “你先吃——”她说着,站起身往龙战身边走了两步,可人才到床边,龙战便一把将她扯了过去,紧紧抱在怀中,“我要离开两个月。” 冯桥桥讶异于他突然的拥抱,听到这话,猛然又是一怔,“你……你是不是为了阮清嫣的事情,所以要离开?” “不是。”龙战肯定的回道。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两个月?你不是五年都不怎么下山吗?我……”这两个月来,每日两人都在一起不少时间,除了那闹别扭的几天外,现在忽然听到他要离开,冯桥桥心中焦虑难受。 龙战似乎叹了口气,揽着她的腰间的大手,移到了她的领口,按住那处戴着动物牙齿的地方,“两个月,我一定会回来。” 回来? 对啊,这本就是他暂时停留的地方,他这样的身份,说不定一去不复返,也说不定离开之后再产生什么变数,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在这个,这么敏感的时候? 阮清嫣的一厢情愿她可以不当回事,秦云雅的冷嘲热讽她可以听而不闻,战不屈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她也可以理智的分析那跟她的关系不大,可为什么在听到他要离开两个月,她的心情忽然沉重了起来呢? 突然的安静让龙战诧异,他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丫头,不想让我走?” 对! 她心里这么想着,可理智却告诉她,她又不是他的谁,至少目前为止,没立场要求他如何。 “你说要离开两个月,只是告诉我你的决定,又不是同我商量,我想不想又有什么重要的?”她嘟囔一声,一把推开他,他却不松手,抱的更紧。 “又耍无赖。”她无奈道,心中却暗骂自己心眼小。 头顶传来低沉笑声,龙战这一下午的窝囊郁气都消散了个干净,唇瓣轻碰了下她的发顶,“我只对你耍无赖。” 冯桥桥瞬间觉得心中有些胀满,原来的那些酸涩消减了不少,耳后一红,脸埋在他怀中,“可是你为什么要走呢……” 说到这个,龙战的好心情立刻消散,还没来得及开口,窗户那边传来扑棱棱的声音,一只信鸽落在桌上,让龙战的眼神瞬间变的嫌恶万分。 冯桥桥敏感的察觉到龙战的僵硬,抬头看了他一眼,难道他离开,和信鸽有关系? 龙战伸手一招,万分不情愿的抽下信笺,递给冯桥桥。 冯桥桥愣了一下。 打开信笺,冯桥桥越开眉毛挑的越高—— 亲亲大哥如晤: 早在六年前,您老兄已经潇洒的抛开一切凡尘俗物,跑去行舟江湖,笑傲风月,狠心不管任何事儿,只因你铁面冷心,没有弱点,堪称天下无敌,换句话说,就是没心没肺没肝不是人! 只不过,现在今非昔比呀!如今不少人可是都知道你的弱点,就连不才小弟我也都略有耳闻,如果一个月后我在京城龙家大宅见不到你的人,就请你把你的弱点看紧一点,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亲亲大哥,请不要考验我的耐心,这是第三封多了没有,你要不来,咱们走着瞧! 不才小弟敬上。 烛光下,冯桥桥皱眉扬了扬手中信笺,心生纳闷,“弱点?”这弱点……是什么?左看右看龙战全身上下毫无弱点可言…… 他要是真的有弱点,那她可要和那个人当面讨教一下,偶尔换她欺负他,才不会每次都让他耍好玩的。 龙战表情平静的将信笺接过一拧一弹,掠过烛火烧成灰烬。 “说说,你的弱点到底是什么?好像你这个弟弟十拿九稳,能让你乖乖就范?”这样的弱点肯定是龙战的死穴,难道和龙家的事情有关?她皱着眉思索,浑然不觉龙战已经翻身开始吃饭。 龙战闻言,侧眸淡觑了她一眼。 他的弱点是什幺?他的“弱点”此刻正鲜蹦活跳,皱着眉思考什么是弱点,并且说着风凉话! 因为她,他在茶山现了身,才会让那些家伙们有机可乘。 “明天开始会有人陪你。”龙战冷冰冰的道,低头吃鱼,将冯桥桥的问题跳过。 冯桥桥皱眉:“不愿说算了。”只要不是为了女人的事情跑掉就可以,再说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这弟弟的口气,估计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处理好了家中的事情,免得那个麻烦鬼以后跳出来搅扰她和龙战的生活。 她和龙战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唇角弯弯,心情也好了起来。 咚! 一只药瓶放在桌面上,“每天一粒,睡前吃。”龙战交代,他在的时候,她都这么滑溜又忙的没时间,他走了,她哪里还会来泡温泉?于是调制了药丸代替。 “哦。”冯桥桥应了,也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袋子,递了过去,“你也要吃,每次吃饭的时候吃。” 龙战停下动作,握住那只袋子握住她的手,黑眸深沉不见底,像是要把她印在眼里,刻在心里,看的冯桥桥脸红心跳,连忙别过头去。 “明天什么时候走?”如果走的晚,明天还是可以见到。 “今晚就走。”若不是为了等她,只怕中午就已经离开,他本来可以直接去找她,然后霸道的将她抓回来,但心底深处却又不忍局限她太多。 “这么快!”她站起身来。 “嗯。” 龙战迅速吃完最后一口清蒸鱼,放下筷子伸手一捞,床账后面的黑色包袱便挂上了他的肩头。 看来是早就准备了要走,这是……专门在等她吗?想着他本是早就要走,却一直等她到半夜,她心中泛起暖意,谁说他铁面冷心,她一点都不觉得。 “老大,马牵来了。”屋外,熊震提醒,时间差不多了。 “嗯。”龙战应了,深深看了冯桥桥一眼,冯桥桥有些难受,撅嘴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抱住他的腰。 “说好的两个月。”没有分开,她就已经开始想念,虽然这家伙很讨厌,可……却不知不觉在她心中扎了根。 她这样直接不做作的动作,让龙战心中一震,反手抱住她,“两个月。”两个月,一定回来,必须要回来的,因为两个月以后…… 她踮起脚尖,本来想亲亲他的嘴角,却因为两人身高悬殊,只能碰到他的下颌,连忙低头松手,退出了他怀中,站在几步远处,“你去吧,小花我会照顾。” 龙战握着她的手不松开,半晌,才咬牙松手,转身大步而出,院中已经准备了两匹马,龙战翻身上马,冯桥桥走到跟前,“路上小心。”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但又不能不去,哎,他这弟弟,一封信就能叫龙战不远千里回家,还没见面,她就对他那位弟弟好奇的很。 龙战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忽然道:“熊震留下,好好照顾她。”话落,淡淡觑了熊震一眼,那一眼,包含无数,这照顾的范围只怕除了安全之外,还包括隔离对冯姑娘心怀不轨的男人…… “是。”熊震应了,翻身下马。 “来。”龙战伸出一手给冯桥桥,“我送你回家就走。” “好。”她吐出一个字,伸手。 龙战只是轻轻一拉,就将她带在马脖子上,马鞭一挥,骏马奔跑在山路之上。 晚风清。 冯桥桥用力的嗅着他身上的药草香,没有分离不知分量,如今只不过是知道他要离开,就压抑的她难受的厉害,真走了那还了得?哎…… 龙战抱着她的腰,原来还有些距离的路程在眼下仿佛只是一个跨步的距离,眨眼便到了。 龙战没有下马,只是将她抱了下去。 “等你回来我也要骑马。”她道。 “嗯,进去吧。”他面无表情的吩咐,不等她答话,双腿一夹马腹,尘土飞扬,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山道上,深怕自己再看她一眼,就要舍不得离开。 直到尘土渐渐平静了下来,冯桥桥才叹气转身,而还没进门,却发现妹妹冯巧巧坐在屋顶之上,把玩这玉质笛子。 心中一动,冯桥桥上前,“这支玉笛子,比那只竹笛子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却代替不了那只竹笛子你心里的地位和分量。” “我拉你上来。”冯巧巧也不回答,走到梯子边,冲她伸手。 冯桥桥挑眉,想着龙战刚才也是那么冲她伸手的,两步走到跟前,就着妹妹的力道,攀上了屋顶。 星光璀璨,万家灯火。 姐妹二人坐在屋顶之上,冯巧巧将手中笛子转了一个圈,道:“你说错了。” “怎么错了?” “你送我的这支笛子,才是我该珍惜的。” 冯桥桥没想到她短短时间就已经想的透彻,十分欣慰,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做人要向前看的。” “嗯。”冯巧巧点头一笑,道:“姐,你很喜欢他吧?” 冯桥桥愣了一下,“大概吧。” 感情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说的清楚的,两个月的时间,到底有多深?她不敢妄言,心中却明白,自己是想见他的,舍不得他离开,心疼他的味觉,好奇他的父母,在他怀中时会羞涩会温暖,会懊恼,会气愤,却也为他隐藏在霸道下的温柔……心动。 想到这里,她脸色微红,手下意识的也按住胸口处的那条坠链,想起他方才也是这个动作,这条链子,想必对他意义重大。 “姐……谢谢你。”冯巧巧看着远处的星星,喃喃道。 冯桥桥回过神来,手覆上她放在膝盖上的手,道:“不用谢,应该的。我们是姐妹不是吗?就该互帮互助,相亲相爱。” 冯巧巧偏头看她,“你这份寿礼我很喜欢,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生辰,其实你第一次问我关于他的事情,就在提醒我了,可惜我还是看不透,要等这么久的时间,亲眼看他和别人的相处才来比较自己的差距,才知道,我和他永远是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冯桥桥愣了一下,没想到冯巧巧的生辰快到了,这绝对是歪打正着。 “妹妹,喜欢是一种心情,你可以把这份心情放在心底,迟早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来把这份心情消散,虽然我只怕做不到那份淡然,但我也想告诉你,宁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像平静的小河,清清淡淡,享受温馨和美,也不要像暴风骤雨中的大海,狂啸怒吼,随时准备承受肆虐和抨击。” “……姐,我不懂。”心情,怎么可以比作小河和大海?她不懂。 冯桥桥沉默,抿唇不语,轰轰烈烈固然难忘,但恬淡如水,依然能刻骨铭心,许秋白只不过是妹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不该为他浪费太多的时间和心思。 “见你挂着笛子那么久的时间,还从没见你吹过呢。” “你要听吗?” “吹吹看。” 冯巧巧点头,端起笛子放在唇边,奏出了清新的山村小调,思绪也从那只断裂的竹笛子,从开始到结束,从头到尾的过了一遍,笛声从高亢转到低沉,心情从平静转到难受,眼泪滴滴划落,沿着她稚嫩的脸庞,落在了屋顶的稻草上,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如同她那些青涩的恋情,一去不复返。 * 清晨,才起床不久,战不屈便风风火火的跑到了冯家。 “我想,我知道那件事情是谁做的了!” 冯桥桥莫名其妙了一会儿,才想起那个变态爱慕者的事儿,问道:“谁做的?” 白氏才起,最近冯海的身子也好了不少,此时正由白氏扶着在院中活动,听他那般说,也感兴趣的问道:“什么事情?” 战不屈清了清喉咙,“没什么事儿,是英英姑娘闹了些别扭,受了点小伤,我想请冯姑娘过去看看!” 白氏一听,道:“那你们快去看吧,英英那孩子心眼儿好,就是性子太直了,哎……”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示意妹妹做饭,跟着战不屈出去了。 “冯英英没事儿,我也不想去她家,有什么,就在这说吧。” 战不屈转身,左右看了下,才道:“昨日我见了阮清嫣,觉得她很眼熟。” 咳! 冯桥桥轻咳一声,这话好像是男人把妹泡妞的潜台词啊…… “咳什么咳!”战不屈虎目圆睁,瞪着眼前少女,不敢相信在此时她还能这么散漫不在乎,这可关系到她的安全啊…… “没什么,你继续。”冯桥桥收起心思,一本正经。 战不屈看了她一眼,才道:“那日在梦香楼跳舞的媚芙蓉,和你阮清嫣简直一模一样,虽然都蒙了面纱,但我肯定……” 话没说完,冯桥桥就不客气的泼了他一盆凉水,“跳舞的不是阮清嫣,这事儿我很清楚,不过两人长的很像。” 战不屈愣住。 “还有别的要说吗?”冯桥桥见他一副呆样,忍耐道:“如果没什么事情,我这就走了,今天还要帮爹爹针灸,没时间和你蘑菇。” “等等!”战不屈回过神来,连忙转到冯桥桥面前,“那个媚芙蓉,我不止见过一次,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是见过的,只是她出现的次数非常少,你既然知道她不是阮清嫣,那你知道她是谁吗?” 京城?冯桥桥凝眉。 阮家原就是京城大户,阮瑶华出现在京城也没什么特别的,况且,有些大家小姐喜好特别,她喜欢在青楼之中玩闹似乎也没什么…… “我怀疑,她和那些事情有关系,西京在京城之时她便在,西京来了茶山,她也来了,况且在京城,她出现在青楼的时间正好西京也在,眼下也是一样。” “你不是要说她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吧。”变态爱慕者?阮瑶华是他妹妹,可能吗? “我不排除这个可能,我见过那个女人不是一次两次,可是她十分狡猾,每次都让她逃脱,但我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冯桥桥来了兴趣。 “我总觉得,五年是个点,五年前的那几个花魁和五年后的这些人,像不是一个人下的手。” “为什么这么说?” “五年前那三位花魁,虽然被赎身之后嫁了贩夫走卒,日子清苦一些,却没有太多苦难和奴役,自我妹妹开始,那些花魁无一不是境况凄惨,虽然只有我妹妹一个送了命,但其他几个活着和死了的差别不大,且脸上多多少少都被留了疤痕。” “你见那个女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冯桥桥皱眉问道,如果这么说的话,阮瑶华似乎有了嫌疑。 “五年前我并不知道有这件事情,见她是在五年后,告诉我,她是谁?就算不能我义妹报仇,我也要防患于未然。”战不屈字字铿锵,对这件事情执着的厉害。 冯桥桥目光莫测的看了他一眼,才道:“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战不屈眸子一眯:“就算不是她,也定然和她有关系。” 沉吟半刻,她淡淡道:“你跟着西京这么些年,总该知道他有妹妹吧?” “我自然知道,他妹妹是京城第一美女,阮清嫣姑娘,昨天我已经见过了,你也说不是她。” “难道你不知道他有两个妹妹?”冯桥桥诧异皱眉。 战不屈一怔,阮清嫣与阮瑶华虽然是孪生姐妹,但阮清嫣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模样让人印象深刻,当朝龙图阁大学士为其绘制画像曾说过一句话:京城的万家灯火,比不上清嫣姑娘嫣然一笑,让她少年成名,后来又因为和龙战的婚事闹的沸沸扬扬,却在不知不觉之中压住了阮瑶华的风采,战不屈这家伙四肢发达,却头脑简单,连他追的人有几个妹妹都搞不清楚,莫怪追了五年还追不出个情况来。 “你是说,那个跳舞的女人,是西京的妹妹?” “阮清嫣的孪生妹妹,你觉得像她也是应该的,叫做阮瑶华。”冯桥桥大发慈悲的告诉他,但是却已经开始思考告诉他是不是白扯。 “不可能啊……”战不屈皱眉呢喃,“如果是妹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冯桥桥吹了口气,道:“我也觉得不可能,是你想太多了,也说不定是男人,因为得不到那些花魁的垂青,所以后期报复也是有可能的,你与其自己追,不如报官让官府来查比较快些。” “不行,这件事情我一定要自己弄清楚!”战不屈大声道,说完立刻转身离去。 “啧!死脑筋。”冯桥桥一叹,心中却不由想起几次见到阮瑶华时候的情况,继而想到阮清嫣,登时觉得一阵麻烦,赶紧回家收拾了阮清嫣送来的礼物,交给了后头跟来的战不屈,要他将礼物还回去。 熊震奉命照顾冯桥桥,早起之后便下山守在了冯家,白氏一听是龙战的朋友,立刻给了他和龙战一样的待遇,坐等吃饭。 飒爽汉子聚在一起十分有话说,倒是让战不屈和冯海都兴致高昂,而早饭刚做好,冯家又来了一位客人,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她一身素衣,背着一只木盒站在门口,看来是徒步上山而来,面色也不见改变,呼吸平稳,看来,梦香楼之中除了花魁红绡身手不凡之外,连这位夏梦姑娘,都是个练家子。 “冯姑娘?”她唤了一声。 冯桥桥站起上前,“你……”她有些迟疑,拿捏不准夏梦来这里的想法。 夏梦一笑,从后背上翻下木盒,道:“奉主子名,来陪冯姑娘弹琴。” 明天开始会有人陪你! 龙战的话语似乎响起在耳畔,冯桥桥挑眉,让开位置,要陪她的人,就是这位夏梦姑娘? “进来吧。” V20生日蛋糕 夏梦的到来是意外之中的事情,冯桥桥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也只是知道她是龙战的手下,再无其他,不过,看来熊震对她十分恭敬,见她到来,站起行礼,便立在了一旁,没有再坐下。 “娘,这位姑娘是……”冯桥桥想了想,道:“这位姑娘是来教我和小妹音律的。”若让白氏知道夏梦是青楼中人,只怕又要生出几分担忧来。 “这样啊……”白氏微微蹙眉,便热心的引着夏梦要进门。 夏梦也不推辞,她本身的气质教冷淡,长相也一般,只怕除非有人主动开口,是不会相信她是青楼鸨母的。 冯巧巧手腕上的红肿虽然已经消退,不过还是不宜劳动过多,冯桥桥带了夏梦进屋之后,便进了厨房帮忙做饭。 早饭后。 夏梦打开木盒,拿出一只古琴,放到了冯桥桥屋中桌面上,屋内简陋,夏梦也不意外,弯身坐下,道:“冯姑娘,请坐。” “是我自己家,你也不用客气,什么请不请的。”冯桥桥给她倒了一杯清水,“喝水。” 冯桥桥的淡然和豁达,是夏梦早就知道了的,她也不意外,伸手接下她手中清水。 这一伸手,冯桥桥眼角扫过她的手腕,却发现许多细小的疤痕,不过也是一闪而逝,她接过茶杯垂下袖子,遮掩了一切。 “很惊讶吗?”夏梦问。 冯桥桥见她不闪不避还问出口来,一挑眉,坐下,“是很奇怪,毕竟你的气质,很难和青楼女子联系到一起,再说了,那些疤痕,看着也不像是简单的伤势。”尤其是在冯桥桥看过医书研究了不少之后。 夏梦一笑,唇角带着些无奈和苍凉:“这些伤疤早些年就有了,不过是成长的印记,也不算什么,吓着冯姑娘了吧?” “不会。” 夏梦点头,“也对,能让他另眼相看的女子,又怎么会被这些伤口惊吓?前日见你在梦香楼内,似乎十分喜爱古琴古筝,我今日带了来,陪你说说话。” 冯桥桥撇嘴,想着陪说话是假,代替龙战整日对着她才是真的,那家伙的心眼小的厉害呢,“是挺喜欢的,我去叫我妹妹,她也该是喜欢的。” “可以。” 冯桥桥得到她的应承,便转身出去了,熊震混到早饭就离开不见人,冯桥桥又帮冯还细细看了下伤势,发现恢复的很好,阳光正好,冯桥桥一想,转头倒是将夏梦叫了出来,在院中的石桌上弹琴练习。 夏梦温文有礼,也不意外白氏和冯海的诧异,以及冯巧巧的惊讶,左右教了一日,夕阳西下,才背起古琴,告辞离去,冯桥桥交代熊震去照顾了那只小猪,虽然有夏梦陪了一日,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山路上,冯桥桥坚持送她一程。 夏梦也不推辞,两人并肩而行,“冯姑娘很聪明。” “还行吧。”冯桥桥点头,踢着脚下的石子,手下意识的将掉出来的动物牙齿坠链塞进衣领内。 夏梦一怔,道:“狼牙……” 冯桥桥转头:“这个东西,是狼的牙齿吗?”上次好像有问过龙战,但龙战没回答。 夏梦回过神来,道:“是呢,这东西,是他八岁在兽营徒手打死的一只狼的牙齿,后来留下来做了纪念,这么多年来一直戴在身上,没想到现如今,倒是送给了冯姑娘。” 八岁,兽营,徒手打死一只狼? 冯桥桥皱眉,不知为何,忽然有些难受,龙战以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好像和他很熟?”话便这样自然的出了口,她以前,是从不喜欢打听别人的*,只有在熊震那里套过一次话。 “认识有二十多年了吧。”夏梦轻轻回答,眼神有些飘渺。 二十多年?龙战也不过二十七岁而已。 冯桥桥心口微酸,想到这位夏梦姑娘说起他来那么熟悉,知道他的好多事情,而她却一知半解,心里就像小虫子在爬,有些难受,“他……”支吾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冯姑娘很聪明,不该为不必要的事情挂心难受。”夏梦见她表情,微微一笑,“他对冯姑娘很特别,冯姑娘本身也很特别。” “谢谢。”她平平的说出了两个字,想着本该就是特别的,异世孤魂,能不特别吗? “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养成了警戒和自保的习惯,从不让人近身,不论男女,你是第一个,能靠近他三尺以内却还能活命的人,女人。” 微微欣喜涌上心头,可更多的却是酸涩,不让人近身,就意味着没有朋友,没有朋友,就是孤家寡人。 夏梦又道:“我和他——” 她才说了三个字,冯桥桥昂头打断,“这事儿不用你告诉我。”如果想知道,她会自己问他,而不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夏梦了然的点点头,道:“从明天开始,我便不过来了,让红绡来教姑娘。” “后天吧,明天我妹妹生辰,我没时间。” “嗯。”夏梦背起琴盒,深深看了她一眼,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山道上,这时,山道的另外一边,和冯英英一起砍柴回来的战不屈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有些诧异和惊讶。 冯英英冷哼了一声,道:“又想跑到她家去蹭饭是不是?要走赶紧走,我不会拦着你,把柴给我,娘还等着我呢!” 不等战不屈回应,她一把扯过战不屈肩膀上的柴捆,上下打量一通,战不屈却被她忽然的动作弄的回过神来,皱眉接过柴,“你这个家伙,哪里像个女人!?”简直跟家里的那个男人婆一模一样,野蛮霸道不讲理! 不过,现在他想的不是这些,他想的是,那夏梦对冯桥桥看着很是礼貌,不应该啊,难道那个男人…… 也许,他应该先从青楼查起。 * 本来预计中午就回家,但因为江岁安和冯亮因为礼物的事情闹了口角,没想到冯亮回家之时已经是下午。 “啊!大姐,你们怎么可以吃过了饭呢?这明摆着不欢迎我嘛,我两个月没回家了,才回来,却没晚饭吃!”冯亮不依的嘟起嘴。 白氏一见他回来,眼泪汪汪的抢上前去,扯着他的小手上下看了好一会儿,心情激动,却说不出话来。 冯桥桥点着他的额头数落道:“谁知道你要回来?回家不问爹娘好,倒是先说起吃饭的事儿了,吃吃吃,什么时候不能吃?在江家你还吃的不好?快,来跟爹爹交代下最近都做什么了?” 冯亮扭捏了下,毕竟一段日子没见了,想要亲近却感觉有些近亲情怯,想了想,几步走到冯海面前,有模有样的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白氏一见他动作,哭的更厉害了,想要去拉,却被两个女儿拦住。 冯海心中震动,强忍酸涩,拍了拍他的头。 “爹爹,我认字读书了,还会对对子,学了好多诗词,夫子对我很好,江大哥也对我很好,爹爹不要担心,以后我肯定会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 “哎……爹知道,快,快别跪着了,站起来站起来,回来是好事儿,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白氏破涕为笑,忙道:“我身子恢复的也差不多了,我……我去帮你做饭去!”她已经有些年月没做过饭了。 哪知冯亮亮站起身来,抹了把眼泪,却道:“娘,我随便吃点就是了,不用专门麻烦娘帮我做!” “那怎么可以?”以前是家中贫困,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儿,现在日子好了,怎么能随便凑合? 冯亮想了半刻,忽然跑到冯桥桥跟前,扯着她的袖子道:“娘,大姐不是没事儿做嘛?就让她去做饭吧!娘您身子好了也是娘啊,怎么让娘给我做饭,那我不是不孝的厉害?” 白氏哪里不知道他想什么?好笑道:“你这小子,皮的厉害,分明是喜欢桥桥做的饭菜,嫌我做的没她好吃,还要给人戴高帽子,不老实!”却也真的没去厨房。 冯桥桥叹了口气,捏住他的耳朵道:“走走走,小屁孩子,给我烧火去,我才帮你做,知道吗?” “哎呀!大姐,好痛,轻点轻点,痛死了——” 第二日 早饭吃罢,江岁宁处理了一些商号琐事,便打算和江岁安一起上茶山去。 马车停在门前,江岁宁把江岁安抱上车,江岁安紧张了半刻,转头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礼盒,呐呐道:“大哥……你也上车。”说着,往一边让出位置。 江岁宁微微一笑,正要跨上马车,江叔忽然从府内冲了出来,“少爷,有急信。” 江岁宁一怔,跨步转身,接过手中信件,展开看了片刻,神色越见凝重,缓缓收了起来。 “少爷,有什么事儿吗?” “送安安去吧,我们去趟天香楼。” 江叔皱眉,到底是什么事情这样着急,能让少爷放弃为冯姑娘亲自祝贺生辰,反而转往天香楼?但他终归是跟着江岁宁多年的老管家,当下点头。 “是。” 江岁宁转身,将精致的礼盒递给江岁安:“安安,这是大哥送给冯姐姐的礼物,记得帮我送给她,明天我去接你。” “好。”江岁安乖乖点头,接过东西,摸着盒子,抬头看着大哥,想着大哥真是不错,和冯家二姐姐不过是见过一次,生日便准备这样精致的礼物,对外人尚且如此,这段日子对她有体贴入微,她不该这样排斥他才是。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他当成亲哥哥来相处。 车夫马鞭一挥,不一会儿,便出了茶山县城,江岁宁的眸子深沉了起来,家丁早已经准备了另外一辆马车,他动作平缓的上车,交代一声,往天香楼去了。 江岁宁上来的时候,交代小二准备了上好的碧螺春,然后迈步来到雅间门口—— 吱呀。 门开了。 天香楼雅间,一身白衣的寒江雪坐在窗边。 “好久不见。” 江岁宁温和的面色第一次出现了改变,深沉冷漠的看着寒江雪,冷冷道:“我不想看到你们。” 寒江雪也不生气,站起身来,道:“我已经见过龙战了,他很好。” 江岁宁皱眉震惊:“龙战也在茶山?” “我以为你是知道他在茶山,所以专门来的,没想到,你竟是不知道?难道你来茶山之前,没有事先查探?” 江岁宁平静了下来,“就算他在茶山又怎么样?我并不欠他任何事。” “你不觉得欠他,又为什么离开京城,跑到这偏远的茶山来?” 江岁宁冷哼一声,“多年前我在茶山遇险,妹妹流落在此,这次过来,不过是为了寻找妹妹,也厌倦了京城繁华景象。” “她,不是你妹妹。”寒江雪冰冷的点出事实,来茶山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情吃力不讨好,可他依然是做了,没法子,谁让他倒霉欠了某个家伙一个人情呢?哎……如果龙战知道他插手这件事情,恐怕以后兄弟都没得做了。 江岁宁眸子豁的一眯,口气也是冰冷:“我说她是,她就是。” “也罢!”不承认,无所谓,这不是重点。 寒江雪转身面对窗口,看着外面形形色色的货郎小贩,嘴角一动,道:“阮清嫣也来了茶山。” “我知道。” 江岁宁静静的答了三个字,就算在又如何?从出生他就无法选择,到了如今还在为他安排。 他讨厌所谓的安排。 他虽然表面温和,但骨子里却存了反叛的因素,京城二十年生活,他风度翩翩,文采潇洒,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武术医术样样精通,被誉为十全公子,与四方公子鼎足而立,可直到五年前他才知道,所谓十全,不过是躲在别人的庇荫下安稳度日二十年而已,他不是他,他充其量只是个卑鄙小人,窃取了别人的生活,让别人去为他承担他该承担的苦难! 所以,在“父母”又一次安排的时候,他离开了,来到七年前丢掉妹妹的地方来寻找,寻找妹妹,寻找一个心安理得。 “你该立刻下聘,与她成亲。” 江岁宁淡淡道:“我已有了中意之人,是不会娶她的。” 寒江雪悠悠叹了口气,虽然他来茶山的日子并不长,但有些事情却已经查了个通透,“她……只怕与你无缘。” “有缘无缘,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再是别人的安排,而是他自己的选择,这,才是他要的。 寒江雪看着他清淡的面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江岁安的马车平稳的进了山。 “车夫,能不能先去一趟……我以前住的地方?”她小心问道。 “是,小姐。” 江岁安心中一喜,连忙将礼物放在车内,爬出车厢。 “小姐!小心啊。” “没事,我帮他指路,估计他不认识路呢。” “好叻,小姐您说,往那边走?” 车夫见自家小姐粉妆玉琢,说话声音都不由得低了几分,江岁安甜甜一笑,抬手指路,不一会儿,车便来到了冯英英家门口。 三叔正巧回家,眯着一双醉眼,看了半晌。 江岁安连忙跳下车去,也不管身后丫鬟的惊叫。 “爹……”才一开口,却知道眼前的醉汉不是她爹,她也不是这家的女儿,尴尬,悲从中来,簌簌的哭了起来。 三叔酒醒了一半,连忙蹲下身子,粗手粗脚的帮她抹着眼泪,“哎呀,艾艾,哭什么?快别哭了,你看,爹爹都着急了……”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可以——”一个丫鬟连忙上前,想要扯住三叔有些泥污的手,大丫鬟桃香赶紧阻止她的动作,不管怎么说,这醉汉总也照顾了小姐这么些年,小姐天真的性子,哪里那么容易会忘记? “谁在外面?”屋内,周氏听到声音,掀起帘子走了出来,一见江岁安,脸上一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但见她哭的伤心,强忍半晌,咬牙上前。 “你看你,快别哭了。”她慌忙蹲下身子帮她擦拭眼泪,横了三叔一眼,“滚开,你这个粗手粗脚的,把丫头的脸都磨红了!” 三叔被她一推,踉跄的倒在了一边。 “娘……”江岁安呐呐的喊了一声,即便周氏以前对她会大呼小叫,可是却比她在江家让她自在的很多,朴素真实了很多,她感觉的到,周氏嘴巴不好,但是心眼儿不坏。 “乖,别哭,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还是待在城里过的不好?我……”她本想说我帮你教训她,可忽然记起自己已经没有立场说这些话,僵在当场。 “小姐!”身后丫鬟大喊一声,受不了自家小姐居然喊这样的醉汉和粗妇爹娘,只听那丫鬟叫道:“少爷说了帮冯姑娘送礼物,可没说来这地方——” “闭嘴!”桃香但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江岁安畏缩了一下,这些日子,江岁宁虽然对她很好,可也不能终日里守在跟前,这些丫鬟有些是从京城带来的家生子,眼高于顶,虽然面上恭敬,可心眼里却极是看不起她,平日里冯亮在也就罢了,如今只有这小姑娘一人,自然没了遮拦。 周氏立刻站起身来,大声道:“少在这给老娘冲大爷,这是我家,你想待就待,不想待给老娘滚蛋,我和我家艾艾说话碍着你们什么了?不乐意听就有多远滚多远,老娘还不伺候你呢!”她本是忍着不说,没想到这丫头还当她好欺负了,艾艾在家时虽然她也口气不好,但没被吓成这样过! 周氏一把抱起江岁安,“来,闺女,好些日子没回家了,娘帮你做甜饼吃。”说着,一脚踹到三叔身上,“你这个老不死的给我醒醒酒,去把英英找回来,丫头回来了,她不是想着呢么?” “啊?”三叔刚才倒过去,头脑发胀,“说什么……什么呢……”醉话又开始了。 周氏恼了,抱着江岁安进了院子放下,左右一看,舀起一勺凉水冲了出去,对着三叔兜头浇下。 “喝!”三叔猛然醒过神来,茫然的看了半刻,横眉竖目:“你这个婆娘,老毛病又犯了!?” “你管我老毛病又犯了?给我滚起来去找女儿!” “那么大人了找什么找?到点了自己会回来,老子就不去!”他本是个乡野粗汉,说起话来也粗鲁野蛮了些,让那原来吵闹的丫鬟皱起眉头,没想到小姐养父母是这样粗野的人。 “你……”周氏气的不轻,一把扯过门边扁担,打了过去,“你这个杀千刀的,不愿找就给我滚蛋,老娘也不想伺候你!” 噗嗤—— 江岁安破涕为笑,两个月没有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知不觉之中,心底居然是想念的。 三叔一听那笑声,反而愣在原地,印象中,之后小女儿艾艾才会有这样可爱的笑声,难道艾艾回来了?刚才做梦才梦见她哭呢—— 砰! 扁担因为三叔愣神,果断打上了他的脑门。 周氏吓了一跳,虽然这些年来总是会出这样的状况,但她从来没打到过,这这……这可怎么是好…… 殷红血迹从三叔额头流了下来,江岁宁一时间吓的哭了出来:“爹……你……你没事儿吧!”不管不顾,喊了出来。 周氏也变了脸,“你……你这个醉鬼,你怎么不躲,你……”断断续续,话也说不完整了。 三叔眨了眨眼,一把抹掉脸上的血迹,“艾艾真的回来了?我……你这个婆娘,就知道撒泼,我去找英子你,你记得杀只鸡。” “爹,你的伤没事儿吧!”江岁安焦急的跑上前去。 “没事没事,看见你回来了,爹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三叔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头。 江岁安低下头,道:“爹,大……大哥还会来接我的……” 三叔的手顿了一下,笑容一僵,立刻恢复,道:“没事,接就接,等他来了再说,你和你娘待着吧,我去找你姐姐去!” “嗯。”她乖巧的点头,三叔大步而去,那跋扈的丫鬟皱眉半刻,想要说话,却被桃香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桃香姐姐,我很久没回来了,我……你们可不可以把礼物帮我送过去?我想陪陪……”娘。 “是,小姐。”桃香有礼的点头应了,转身去马车上拿了礼物,照着周氏指的位置去了。 粉妆玉琢的江岁安站在有些旧的院落中,左看右看。 “艾艾,你去屋里坐着,娘……我帮你做甜饼去。” “娘,我……我还能叫你娘吗?” 小心翼翼的口气,周氏鼻子一算,差点哭了出来,连忙别过头去,抹掉眼泪,“只要你不嫌弃,我就是你娘,快别说了,屋里坐着去吧。” 江岁安心中一喜,面色和缓,嘟着嘴道:“你以前不会这样,娘,我帮你烧火,你杀鸡,我帮你捏着两只鸡腿好吗?” 周氏笑容已经挂不住了,强笑道:“好,你帮我烧火,我去拿件以前的衣服给你穿,别把这衣服弄坏了。” “好!”江岁安喜形于色,小跑步追上了周氏,“娘,我帮您绣了个荷包,最近才学的,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 * 正午。 因为是冯巧巧的生辰,填了几个菜,往年没有这样的机会,本来亲戚也少,便找了杨嫂子,四爷爷和四奶奶一起来,人围了一桌,团圆饭,熊震自觉没来凑热闹。 冯桥桥坐在四奶奶身边,见她脸上虽然狰狞可怖,不过性子倒是好了很多,顺手捏住她的手腕,“奶奶,我帮您看看。” “哎哎,让你看,我……我以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让你们都吃苦受累了,尤其是……”话没说出来,视线已经平平的扫了过去,对上四爷爷苍老的脸孔。 “这么多年,我都这样……让你……”不知为何,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奶奶,您只是病了。”冯桥桥随口道,看四奶奶现在虽然是这幅模样,但说起话来条理分明了不少,人的眼睛骗不了人,只怕四奶奶以前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 白氏坐在冯桥桥身边,也道:“四婶,您只是病了,我们都知道。” “我……”以前的事情断断续续,四奶奶级的不清楚,只是隐约之中,冯海夫妻过继到她家的时候,她对这对夫妻似乎没什么好脸色,甚至说话办事分毫面子都不给。想着,心中愧疚,眼眶微湿。 “老了老了,眼泪鼻涕像什么样子?今天可是孙女的好日子,快别哭了。”四爷爷叹了口气,心中也为四奶奶今日神智恢复,欣慰起来,不管怎么,总是走了一辈子的老伴儿了。 “是啊……我这不是高兴吗?”四奶奶抹掉眼泪,心中却忽然一阵悲凉,如果自己的女儿也在,只怕也该有孩子了吧? 冯桥桥收回把脉的手,“奶奶身子好着呢,等过几天我调些东西,给你涂抹,能让脸上的疤痕淡一点。”琉璃草的效果显著,再加以中药配方,这些疤痕虽然去不掉,但是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吓人。 “可以淡一点吗?” “嗯。”冯桥桥点头,给予肯定答复。 四奶奶瞬间面色一震,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你……你这丫头,现在有本事了,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冯海一直沉默着,和白氏对望一眼,心中的思量,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冯亮眼珠儿一转:“姐……” “闭嘴!”冯桥桥挑眉看他,为昨儿个烧火事件别扭着呢,没想到这小子在江家一段日子,读书识字倒也罢了,调皮淘气不少,将她脸上弄了一脸黑灰,洗了好一会儿才洗干净。 白氏摇头道:“你这小子,不乖,活该让你姐姐凶,还不过来坐下?” “哦。”冯亮吐了吐舌头,听话的跑到白氏边上坐定,左右一看,冯巧巧居然不在,高声道:“二姐,你站着干嘛?过来坐过来坐!”猛然想到什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二姐!你来坐,我去帮你端菜!”说着,连忙冲进了厨房。 “好。”冯巧巧低声回过,推开屋门走了出来。 众人回头一看,都是一愣。 冯巧巧有些难为情的别过脸去,孔雀蓝的对襟短褂,下身照例是孔雀蓝的长裙,却被冯桥桥剪去了一大截,长度只到膝盖处,蓝色软绸长裤,绑脚照样扎着,只是却不是穿布鞋,而是穿上了孔雀蓝的软靴,发髻随意挽起,带着那只四片竹叶的簪子。 这样的装扮,她从未见过,不知道大姐搞什么,只是吃顿饭,非要她穿这套衣服。 “啧!”冯桥桥摇头起身,走到她身边,“就知道你穿这样肯定漂亮,看看你以前那个样子,哪里像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大姐!你不要乱说话。”说着,别扭的低下头,她还没被人这么看过呢。 白氏回过神来,起身也走到冯巧巧面前,“闺女,到你爹面前让你爹看看,这些年,可苦了你了,现在有了你姐姐的心思,以后日子都好了起来,你也不用冬没冬,夏没夏的过日子了。” 转头,又对冯桥桥道:“有了秀活儿,就接回来,娘来做,虽然身子不好,但那些事情还是做的了的。” “不用娘做,我会想办法的。”冯桥桥握住她的手,摸索着她手上的细茧,笑了起来。 四爷爷道:“茶田的事儿——” 话才出口,四奶奶立刻接口:“这事儿,我知道,是我当时脑袋犯浑了,还是给你们家来采就是了,我们也老了,干不动了。” “你这老婆子,看来是真老了,没看到孙女儿现在房子都盖起来了,还要那几亩茶田做什么?” 四奶奶猛然回过神来,暗自低头不语。 冯海却皱起了眉,在他心中,有田才能有保障,其他的事情即便是再好,都长久不了,冯桥桥一直看着父亲的表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想什么?想了想,道:“其实茶田谁来经营,我们谁都做不了主,毕竟地不是我们家的,想要安心,除非有地契在手,可要想有地契,还是要先有钱。” 冯海点头,“丫头说的对,算了,今儿个是二丫头的好日子,我们别说这些坏胃口的话,都过来坐吧,四叔四婶,丫头的屋子盖好了,等会儿吃完了饭,我也能走了,就带着他们一起上神庙求日子去,看看日子搬家!”说完,看了冯桥桥一眼,毕竟,这屋子是她的本事盖起来的。 冯桥桥哪里不知道她看过来的意思? “屋子多,四爷爷和奶奶也过来这边住吧,杨嫂子如果想过来,也可以,到时候把亮亮接回来,请夫子过来,边上我们这间可以修葺一下,弄成学堂,让村里的孩子们读书识字。” 这话一出口,几人都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欣喜异常。 杨氏本来因为自己坐在人家一周,难为情的厉害,听她这么说,当下大乐,“那好的很呢,你也不用给我工钱了,以后我每日照顾他们二老,可不可以抵我儿子在学堂的费用?” “当然可以。”冯桥桥应了,动了下嘴角,娘亲和妹妹对她好,她就对他们好,娘亲和妹妹关心的人,她便关心。 “姐!”厨房传来一声惊呼,“你这做的是什么东西?” 冯桥桥暗叫一声糟糕,连忙拉过妹妹:“寿星过来坐,我去看看。” 冯巧巧被她一把按在座位上,连连尴尬的看了周围的长辈一眼,“爹爹,娘亲,爷爷奶奶,杨嫂子,我坐在这个位置……” 冯海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你就该坐这个位置,今儿个可是你的生辰,爹爹身子不利索,这些日子帮你刻了一把小木剑,等会拿给你。” 白氏也不甘落后,“娘照着你姐姐裁剪的这条裙子,又帮你做了一条,绣了蓝蝴蝶,以后的日子一定要像蝴蝶一样自在了,不能再被我给困住。” “娘……”冯巧巧心有所感,十五年来,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方四爷爷和四奶奶原来也是早有准备,只是长时间低迷,只递了红包过来,杨氏一阵尴尬,因一直也不知道是冯二姑娘的生辰,连忙从脖子里抽出一只玉坠子递了过来。 冯巧巧阻住她的动作,不赞同道:“嫂子,你的心意我领了,这可是你娘留给你的嫁妆,我不能要!” “可是你看着都准备了礼物,我……” “没事儿,您的绣工那么好,帮我绣样手帕好吗?” 杨氏尴尬道:“好是好……”可是这样空手来吃饭,怎么都觉得说不过去。 “来啦来啦,好东西来了!”冯桥桥端着小蒸笼,几步跑到了桌边,将杨氏还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这可是我准备了一早上的好东西,来妹妹,揭开看看。” 冯巧巧诧异的看了那奇怪的蒸笼一眼,“你今天一早上不让我进厨房,就是为了准备这个东西?” “不错!”冯桥桥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这可是研究好半天才弄好的呢。 “包子?”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冯桥桥轻咳一声,“不是。” 冯巧巧皱眉,“寿包?” 冯桥桥下颚抽了一下,“寿包和包子有什么两样?” “那你这么神秘,难道又是什么我没见过的吃食?” “不错!”冯桥桥捋顺辫子,将小蒸笼摆在冯巧巧面前,“揭开看看。” 众人都有些期待,也知道冯桥桥想法奇特,总是弄些没见过的东西出来,冯巧巧视线扫了一圈,看大家的目光都积聚在那小蒸笼上,也好奇了起来,试探的伸手搭上,揭开。 “呀!”冯亮亮惊呼一声,“这是什么?” 眼前,酥软的面包上裹着鲜亮的果酱,摆出了一个四片叶子的模样,边上围绕着颜色各异的鲜果,正好十五颗,看着便觉得食指大动。 “呃……高点,生辰糕点。”其实是生日蛋糕,但说出来只怕又要解释半天,她累。 “十五个果子,是十五岁的意思吗?”冯亮亮惊诧的问。 “你挺聪明的嘛!”冯桥桥弹了弹他的脑壳,其实这东西在这里也不是很难做,只要分量把握过关,没什么难的。 “这是怎么做的?”冯巧巧诧异的眨眼道,“是面粉吗?” “是面粉。”也许可以让爹爹出面开个店什么的,以后有了自己的生意,就不会每天为了茶田的事情着急了。 “快说说怎么做的!”四奶奶和白氏也很好奇,冯桥桥见大家这幅表情,说了个大概。 “和面的时候,酵粉多放了点,然后鸡蛋多放了点,磨了些花生粉,磨了些甘草粉,磨了些栀子花粉,然后做的很软,蒸出来就是这样了,快别说了,吃饭吃饭,都等好一会儿了!” “也是,吃吃吃,以后有时间在问也不迟。” 众人都应道。 四奶奶若有所思的看着冯桥桥,道:“巧巧那丫头一换了装扮,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桥桥,你也去换身衣服吧,看你这样的不修边幅,大家一圈子都是穿戴齐整,多怪?” 冯桥桥一愣,果然,周围一圈都是新衣,一本正经,冯海白氏都是前些日子新作的衣服,连四爷爷和四奶奶,都是干净整齐的衣衫,再看自己,旧衣布鞋,梳了辫子,甚至衣襟上还有弟弟调皮弄的锅灰…… “姐,你也去换!” “大姐,换吧换吧。” “丫头,去换吧,上次柳嬷嬷不是送了好多衣服吗?” …… 冯桥桥轻咳一声,“看来,我要不换身衣服,这饭是开不了了?” “大概是这样。”冯巧巧也轻咳一声,挑了挑眉,俏皮的模样十分生动。 泄气的一叹,冯桥桥想着拿了那么多衣服都是给妹妹的尺寸,她自己压根在这方面就没想太多啊。 “我和你身材差不多,你穿那几件也可以。” 这话冯巧巧才出口,冯桥桥眼前一亮! 有了。 她几步进了屋子,将上次那件白色男装拿了出来,今儿气氛好,穿穿也无妨。 不一会儿,她收拾妥当一推门,手中折扇一展,似笑非笑。 “众位感觉如何?” V21乔迁之喜 屋外众人都是一怔,那飒爽豁达的样子甚是扎眼,白衣白靴,腰束玉带,俊眉修目,白色流苏穗儿,随着风一摆一摆。睍莼璩晓 冯亮先回过神来,立刻哇哇大叫:“大姐!你抢了我的风头,我才是男子汉大丈夫,你这是假汉子,不行不行!” 众人都回神,冯海面色难看:“女娃娃,穿成这样是什么样子?你这丫头,快点换下来!” 四爷爷却不以为意:“冯海,你也真是的,我看这样穿着挺精神的,那些年不是还说没儿子吗?我看这丫头,本事比儿子大!再说了,我朝开国辅政长公主,也是女子,没事没事,丫头过来吧。!” 冯海被四爷爷一说,也没了声,无奈的叹了口气。 冯桥桥挑眉上前,正要入座,门口传来轻呼:“冯姑娘在吗?” 众人同时转头,冯桥桥一见来人,站起走了出去,这丫鬟她见过,是江岁宁家的,貌似叫桃香还是什么的。 “有事吗?” 桃香愣了一下,才认出她就是冯桥桥,垂目,将锦盒递了过去。 “这是我家公子送冯姑娘的生辰礼物,还请姑娘笑纳,本来公子是要亲自来的,但突然有事离开了,才托我送来,冯姑娘不要见怪。” 冯桥桥眉挑的老高,了然接下,这江岁宁,不错嘛,还知道打听她妹妹的生日来送礼物,有潜力。 “不见怪不见怪,进来一起吃顿午饭吧。” 桃香礼貌道:“桃香不敢,小姐还在冯姑娘堂姐家中,我这便去照看小姐,告辞了。” 果然是书香世家,一个丫鬟都这般有礼。 冯桥桥不便多留,便送她离去。 桌上菜色都是新奇又美味,冯桥桥知晓妹妹情殇愈合,尤其众位长辈在此,不好当面说出江岁宁送礼之事,只怕引得父母多想,便将锦盒放回了屋中。 饭后。 一众女眷收拾了餐桌,冯桥桥也懒得去换衣服,就穿着那件白色男装,陪着爹娘一起上茶山神庙去了。 说实在的,来了这么些日子,神庙一类的地方还是第一次去,为了表示虔诚,一家人都是徒步而来,还好,神庙离的并不是很远,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到了。 茶山神庙供奉的是茶山神女,保佑茶山一方水土民生,每年茶季的时候来拜的人很多,尤其现在,再过两月就是夏茶丰收的时节,庙里人很多,冯桥桥对这些没什么反感喜欢的说法,随着爹娘弟妹叩拜之后,自行出门溜达去了,白氏和冯巧巧,则在庙祝处求签算日子。 清风徐徐,庙中竹影摇曳,香气缭绕,倒是一番风景,正堂内,一紫衣女子从厅中步出,丫鬟跟在身后。 冯桥桥皱眉,真是冤家路窄。 正要走开,忽然想到自己男装打扮,没必要走开,那方,秦云雅也看到了她,微微一愣,茶山之上,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公子? 小丫鬟蝶柔愣在当场,见那年轻公子对她淡笑,脸颊绯红,别过头去。 冯桥桥轻咳一声,潇洒的打了打扇子,忽然起了玩心,悠悠一叹:“情深深,无尽梦,多少流水懂?” 秦云雅眉心一皱。 冯桥桥心中冷笑,这话,自是暗语,说她心意系在西京身上,空负流水而已,秦云雅走下台阶,轻笑道:“雨蒙蒙,洗点尘,终入相思冢。” 好对! 这秦云雅,倒有些才气,可惜了,看上西京那个笑面虎,不过也空有才气,就这几次对上的情况来看,不是个省油的灯,看来以后西京是有的受了。 啧!理他们干嘛?反正和她没关系,又不奢求秦家那点茶田。 冯桥桥也不理会她,收起折扇转身。 “公子!”秦云雅上前唤住她,“初来茶山?” “不错。”冯桥桥转头挑眉。 秦云雅微微一笑,映的满园光华尽暗,“我见公子文采风流,不知可否同公子交个朋友?” 她的样貌,不比那位第一美人差,只是表面功夫做的太足,这笑意浅浅,却没有到达眼底,反而显得虚伪的厉害,冯桥桥给她打了五十分。 “我只不过是个山野之人,不敢和小姐交朋友。”冯桥桥有礼的推拒,不知道她打的什么注意。 “公子谦虚了,奴家秦云雅,是城中飞凤酒坊的管事……”她接手酒坊多年,生意越做越大,自然看得出眼前的公子非一般人,结交各路朋友贵人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但她不知道冯桥桥早已经是见过她和丫鬟的一唱一和,现在反而反感的厉害。 视线扫过将要走出侧厅的妹妹和母亲,冯桥桥抬手一礼:“告辞。”话落,转身离去。 “公子——”秦云雅愣了一下,微微皱眉,领着丫鬟转身离开了。 “娘,求到好日子了吗?”冯桥桥上前扶着白氏的胳膊。 “你这丫头,跑了出去又是做了什么?可别逗弄人家小姑娘,刚才我看到了。”原来她才起身走开,就看到冯桥桥对着一个紫衣少女摇扇垂首,心下无奈,等那紫衣少女走了之后,才转了出来。 冯桥桥吐了吐舌头:“没事没事,只是看她漂亮所以随口说说,哎呀娘!好日子求到了吗?” “你这丫头,自己的事情不操心,反倒去逗弄别家女孩子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呢!”白氏嗔了她一眼,无奈的顺了顺她的发丝,“求到了,五天以后是两个月内惟一适合乔迁的日子了,让你爹再算算方位,我们回家就去准备。” “好,我们走走,等会儿爹好了,就一起回家去。” “好。” 冯桥桥转到了一边,两姐妹和白氏一起转悠看风景,这庙里来的香客也有些认识白氏和冯巧巧的但见穿着打扮贵气,最近又见她家一旁盖起来屋子,不时有马车贵人来来去去,都想着这家是走了什么好运了,居然有贵人临门? 尤其此时见到男装的冯桥桥,不约而同的理解,哦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看上了冯家的二姑娘,怪不得呢…… 神庙巍峨,虽然年久失修,但好在十分结实,不知不觉间,母女三人已经走出了神庙,到了神庙后的小径上,一片竹海,三两小溪,小溪上驾着石桥,不远处有一幢小木屋。 “娘,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吧。” “好。”白氏点头,虽说最近调理,但也少走这么长的路,有些疲劳。 冯巧巧扶着白氏坐到了竹林边的巨石上,从怀里掏出手帕给白氏摸了摸汗,冯桥桥一边看着四周,一边帮白氏打着扇子,白氏左右一看,心中欣喜,“你们这两个丫头呀!” “怎么?”冯桥桥回过神来,看了母亲一眼,心中也明白母亲感叹的是什么,笑弯了眼儿,道:“娘,这茶山神庙供奉的茶山神女,有什么故事吗?” “你呀,这些年真是混日子了,连神女的故事都不知道,娘说给你听。” “好。” 冯桥桥撩起长衫一角,直接席地而坐,又引得白氏无奈一叹,“传说很久以前,茶山只长竹子不长茶树,那时候这里也没有人烟……” 接下来,无非是些传说神话故事,冯桥桥听着,也不插话,让白氏休息了个够,等说完故事了,力气也来了。 “行了,走吧!”白氏站起身来。 冯桥桥三人正准备要走,忽然那小木屋之中传出小孩叫喊啼哭声,以及女子哄孩子的声音,冯桥桥诧异的挑眉:“茶山没什么猎物可打,应该不会有猎户,神庙后山怎么有木屋?”这是她刚才就在想的事情,本以为是废弃的木屋,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住,而且还是个一对母子。 白氏皱眉想了想,“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好些年没上过神庙了,可能是外地来的香客吧,我们走。” “嗯。”冯桥桥又瞥了一眼,和妹妹二人一起下山去了。 湖光山色。 茶山的风景是极好的,冯桥桥把这一趟去茶山神庙当成是踏青,心情不错,冯海和白氏多年也没有这样一起悠闲的走路,心中自然高兴,一行人慢慢回了家,却远远看到冯英英家门口那辆马车。 冯桥桥心中一动,拉了妹妹进屋。 “扯我进来是有事儿吗?不能在外面说?” 冯桥桥神秘一笑,从橱柜之中将那精致的锦盒拿了出来,递给妹妹:“看看这是什么。” 冯巧巧疑惑挑眉,有些迟疑的接过,想着礼物不是送了玉笛子吗?怎么又送这个? 盒子一开,冯巧巧愣在当场。 只见盒中,一只凤凰模样的金簪横陈,金光闪烁,雍容贵气,凤尾斜斜挽起,缀着金丝流苏,璀璨夺目,她从未见过这等宝物,当即愣了半晌,就连冯桥桥,都诧异的张了张嘴。 “大姐!你……你准备这东西……这么贵重,我不敢收……”她以为是冯桥桥专门送的。 冯桥桥摇头道:“这可不是我送的,这是江岁宁公子送的,早上桃香拿来,我怕爹娘看到了多想,所以放了起来,现在才拿出来给你。” “大姐……”男人送女人发簪,意味明显,尤其是这凤簪,更是表达爱慕求娶之意,她和江岁宁不过才见过一两次,甚至都没说过话,他为什么送这样的礼物来给她?“这东西我不能要!” 冯桥桥抿唇,妹妹对于许秋白这么久的思慕,不可能是短短几日就会忘得了的,但是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想要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也许…… “你不要这么着急拒绝,江公子他该是对你有了心思,早些日子那竹笛子就是他捡到了让我带给你的,包括这只玉笛子,也是他帮忙挑的,他对你该是早就注意到了的,要不然不会只见过一次就记得那笛子是你的东西,专门着人去寻找。” 冯巧巧沉默不语,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经对这些事情失了心思,也不会莫名其妙就接受江公子的好意。 “今天是喜庆日子,就不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了好不好?走,我们出去打扫打扫,早些准备好了,我跟爹爹商量商量,在茶山开个小店,自家有些营生,免得爹爹担心。” “嗯。” 冯巧巧应了,看着手中的凤簪:这东西不能这样随意的收了,定会找时间送还回去。 * 江府书房 “查到了吗?” 江叔躬身立在一侧,“他行踪隐秘,一直不曾出现过,在茶山县城也只是出现了两次,一次是西京公子到任的那天,一次是前些日子,带着一名白衣公子上了梦香楼。” 江岁宁眼帘低垂,龙战也在茶山是他始料未及的是事情,他思考这寒江雪说过的话,蓦的,眸中神色骤变,原本温文尔雅的情绪尽皆收敛。 无缘? 龙战! 他没见过龙战,自以为龙战就该是一个昂藏魁梧的粗狂汉子,却不想他竟和龙战对面不相识,第一次去冯姑娘家中时候,为冯姑娘父亲诊病的黑衣男子刚毅卓绝,非山野村夫,他虽诧异,却没有联想到龙战身上去,第二次见到那个男人,是在冯姑娘小病之时,那男人霸道的金丝诊脉,并且隔空喂药,当时他虽心中一紧,但并未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中,他是十全公子,又有哪位姑娘不会对他动了心思? 原来他就是龙战,原来,他和冯姑娘有了关系! 真是孽债,老天爷为什么要跟他开这种玩笑!? “公子……”江叔小心翼翼的问,“还要去茶山接小姐回来吗?”言下之意,是还要去见冯姑娘吗? 江岁宁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桌面上的账本书册,陷入两难境地。 “公子,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不想放就去争取。”江叔语重心长,跟了江岁宁这么多年,也将他的心思看了个透彻,又怎么不能理解江岁宁和龙战之间的心结?可公子这么些年来,就只对冯桥桥一个女子动了心思,如今进退两难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蓝衫随着窗口吹入的清风挥舞,半晌之后,江岁宁站起身来,面容悠悠淡淡,道:“备车。” 江叔心中松了口气,连忙下令小厮准备去了。 下午。 车马摇晃,到了茶山村口,江岁宁下车前行,命令马车等在路口,江叔只得跟随前去。 茶山民风淳朴,不时有村民村妇探望这最近常常出现在茶山的贵族公子。 到了冯桥桥家门口之时,围观探看的百姓再次了然,看来冯家的两个姑娘果然是好运气,这精致的马车经常接大姑娘进城,早上还见了白衣公子陪着二姑娘一起,果然是咸鱼翻身了呢! “江公子?”冯巧巧就站在院内,一眼便看到了他,两人衣衫一为天蓝,一位孔雀蓝,看着倒是十分相配,冯桥桥站在屋内想着。 “冯姑娘日安,我来找……”冯巧巧接口:“你是来找我大姐的吧?”口气直接,可是眸中却闪过些许疑惑。 本来她想着见到了江岁宁尴尬异常,不知道怎么说出凤钗之时,但看江岁宁对她平静无波,来了多次都是找她大姐,怎么看都不像是钟情与她的模样,难道……大姐知道江岁宁的心思,却来撮合他们? 江岁宁微微一笑:“是,请冯姑娘为我唤她出来。” “嗯。”冯巧巧转身进屋,“你出去看看吧,江公子来了,这些东西我来收拾。” 冯桥桥只当她别扭害羞,摇头出去了。 “冯姑娘请。”江岁宁让出位子,冯桥桥诧异了下,道:“江公子来茶山找我,不是为了粉条长和菜谱的事情吗?” “私事。”江岁宁淡道。 冯桥桥哦了一声,想着古人就是这么麻烦,有什么就说什么,非要这么曲折迂回的,麻烦! “那走吧,茶山风景清幽,我带你随便看看。” “好。” 两人相谐而去,江叔跟在身后,白氏和冯海看着那对背影,对看一眼,有些担忧。 茶山竹海,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风景怡人的,两人一路无语,搞的冯桥桥也有些迟疑,该拿哪个话题开口。 终于,江岁宁停住脚步,站在竹林前,“冯姑娘,那簪子……如何?” “很好看,你眼光很厉害。”冯桥桥不客气的给予赞誉,但妹妹的表现十分牵强,便不好多说。 江岁宁一直紧绷的心弦一松,低头一笑,一抹华光从眼眸之中闪过,“你喜欢就好。” 冯桥桥一怔,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江岁宁只道她是害羞尴尬,也不多言,转而问道:“冯姑娘,今日你的生辰,没来得及为你祝寿,是岁宁的不是,改日一定——” “江公子!”冯桥桥豁的打断他的话,神色一变。 这簪子,难道是他送了给她的生日礼物,难道他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是二妹的生日,反而误会是她的?难道他…… “冯姑娘?”江岁宁诧异的看她,见她面色忽变,以为几日生病没有好,探手想要为她把脉。 冯桥桥回过神来,连忙收起手臂退后一大步,让江岁宁伸出的手僵在当场。 “对不起!”冯桥桥尴尬道,毕竟左手手腕有蛇,时日久了已经养成习惯,一旦有人靠近,她就会下意识的躲闪,以免伤及无辜。 江岁宁扯了扯唇角,却笑的温和,“不要紧,是江某唐突了。” 冯桥桥咬着下唇,心中为猜测到的情况惊诧不已,指尖微动,却尴尬的僵在当场,现在,这事情要怎么说才好?她一直以为江岁宁是喜欢她妹妹冯巧巧的,还偷偷想着簪子在这年月意义非凡,没想到转眼这簪子就成了烫手山芋转到她的手上!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若是直接说明白,自己对他没那份心思,且一直以为他对自己妹妹有意思,这以后要怎样发展? 若是不说,心里又觉得对不起他,她喜欢的人是龙战,不能再浪费江岁宁的感情。 “我——” “二位好兴致。”她才开口,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冯桥桥抬头一看,见青衣的楚心弦背着药篓子站在山道上,看到他们二人,微微挑眉,笑的如沐春风。 冯桥桥感觉自己见过楚心弦无数次,却从没这次这样高兴过,至少他的出现,缓和了她和江岁宁的气氛。 “许大夫,上山去采药了吗?” 江岁宁转身,对着楚心弦点头示意。 冯桥桥看着,想着这两人看来也是认识的,只是不知道江岁宁是不是认识龙战呢? “最近师兄出门在外,采药这行当自然得我来做。” 冯桥桥切了一声,“以前你师兄在,也没见你跑去采药。”这家伙,说他胖还喘上了。 许秋白不以为意,走上前来,“江公子今儿个怎么有心情来茶山一趟?” 江岁宁微笑:“冯姑娘生辰,特来上山祝贺。” “哦?”许秋白挑高了长眉,诧异的看了一眼冯桥桥,“今儿个是你生日?” “……”冯桥桥无言,话题怎么又回来了? 哦,这个混蛋,肯定是跑来故意搅局,她还以为这家伙能叉个话题让她好好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呢,这人分明是个笑面虎,只怕不但不会解决问题反而会对她落井下石! “闭嘴!”她横眉怒目,冲着许秋白道,不管怎样,江岁宁帮过她不少忙,她不想让他场面尴尬,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许秋白说出今天是她妹妹的生日,江岁宁会怎么样! 许秋白轻咳一声,他本性跟西京是一样的,如果有人掉在了水里不会游泳,他会很大方的在溺水者身边游来游去而不伸出援手,如果有人掉进了火坑,他不但不会拉人上来,说不定还会火上浇油,如果有人一年没吃一口肉天天野菜山菇,他绝对会端着整锅的红烧肉当散肉童子,这么恶劣的人,你现在想叫他闭嘴? 难了! “我记得今儿个——”话没说完,许秋白忽然僵住身子,保持张嘴的姿势,嬉闹的眼眸之中此时尽是惊诧,这小丫头,居然会点穴?! 冯桥桥拍了拍手掌,一把扯下他背上的药篓子一看,挑眉道:“你采这东西干嘛!”口气生硬,甚至有些生气。 混蛋!她每次才敢采一点点孜然做材料,这个家伙居然采了半篓子,她还等着长老了收些孜然籽儿种呢,照这么采下去,哪里还能收籽儿!? 许秋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双手微抬,那姿势,要多好笑有多好笑,冯桥桥也不理会他,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可最好别惹我。” 哪知许秋白一听,眸中竟然挂上笑意,浅浅之中存着些许挑衅。 冯桥桥眼儿一眯,道:“别给个破筐就下蛋,今儿个只是牛刀小试,以后你再惹我,试试看……”说完,提着篓子冲江岁宁道:“江公子,走吧。” 江岁宁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许秋白滑稽的样子,轻咳一声,转身离开了。 两人离开一会儿之后,熊震才从林子里跳出来,大发慈悲的出手解了他的穴道。 许秋白也不嫌丢人,活动了下自己一直张着的嘴巴,“这小丫头,现在本事了……” “你也不看看是谁教她的,你还敢故意去招惹她。” “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算的上招惹?”今儿个明明不是那丫头的生辰啊,怎么能胡编乱造? “你最好听她的话。”不要故意去招惹—— 现在每次看到冯姑娘,熊震就会下意识的想到战不屈被整的那一幕,然后下意识的夹紧双腿,鸡皮疙瘩顿生。 ***,太丢男人的脸了! “这小丫头不是被师兄定下了吗?怎么还跟江岁宁纠缠不清的,师兄那种醋缸,回来可怎么受得了,啧!”许秋白悠悠一叹,似乎在为冯桥桥以后的下场默哀,但熟悉他的熊震却眼角一抽,冷道:“不关我的事情!” 开玩笑,要是让老大知道,江岁宁居然给冯姑娘送簪求亲,这事儿可玩大了,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不过,看冯姑娘刚才那诧异的模样,似乎也是才知道,冯姑娘那么聪明,肯定会有办法解决的,况且,听到这事儿的人,可不只他们两人呢…… 想着,他眼角瞥过,看到竹林深处,一抹孔雀蓝的影子一闪而逝。 * 江岁宁接了江岁安离去。 上车之前,淡淡的看了冯桥桥一眼,那一眼,虽然平静,却透着一些别的什么,冯桥桥一怔,别过脸去。 江岁宁不是蠢货,冯桥桥突变的表情和楚心弦玩味的调笑,已然让他知晓事情出了意外,而冯桥桥在竹林谈话之后的下意识沉默,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到底怎样,他回去一查便知。 “冯姑娘,回去吧,明日我让江叔来接你,一起去看厂子。”江岁宁道别,上车而去。 冯桥桥点头应了,深深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原来是她会错了意,却将自己、妹妹、江岁宁都摆在了这样一个尴尬的处境。 她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心中思量要立刻个爹爹商量开店的事情了,如果江岁宁只是把她当成合作伙伴,普通朋友,那便没什么,但男女之间,有了感情纠纷又有利益牵扯,到时候只怕说都说不清楚,也许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龙战…… 才只是两天,她便想的厉害了。 两个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也罢!开个店,两个月时间估计是够了的。 想着,心中轻松了不少,转身回家去了。 山道上,一抹孔雀蓝的身影,脚步极速而过,不一会儿便下了山。 * 夕阳斜挂。 冯巧巧站在江府门口,小厮通报,便跟了进去。 书房内,江岁宁翻看着账本,对于冯巧巧的突然到来,在意料之中,当时竹林中有三名会武的人,两名内息纯彻,是楚心弦和熊震,一名虽然脚步轻盈,但较那两人还是差了不少,定然是这位会些拳脚功夫的茶山少女了。 “冯姑娘日安。”江岁宁礼貌的问候,抬手让坐,丫鬟已经离开去奉茶。 江叔看了一眼一身孔雀蓝的冯巧巧,眼前不由也是一亮,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以前从未觉得这女子——那……那是! 江叔夸赞的目光僵在当场,他瞪着少女拿出的那只锦盒,那不是凤翅瑶仙簪吗?怎么……怎么在这位姑娘手中?难道冯大姑娘不愿接受公子的情谊,竟然让妹妹来还? “还给你。”冯巧巧道。 江岁宁淡淡一笑,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位姑娘干脆利索,虽比不上冯桥桥的豁达,但也个性独特,不愧是姐妹。 “多谢冯姑娘体谅。” “不用谢我,是大姐会错了意,我知道你这东西是送给大姐的,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所以我才还回来。” 她说的不卑不亢,本来在听到冯桥桥和江岁宁的谈话之时,就已经决定了这件事情。 江岁宁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闹成现在这样,江某并非故意,我这就为姑娘重新选一件生日礼物——” “不用了,江公子和我大姐比较熟,我和江公子只不过是见过两面的朋友而已,没必要为我选送礼物。没什么事情的话,我走了。”冯巧巧放下锦盒,转身离开。 江叔这才反映过来,搞了半天是弄错了,怪不得江岁宁和冯桥桥今天在竹林里的谈话那么怪异,原来…… “冯姑娘稍等!”江岁宁诧异,“我着人备车送姑娘回去。” 他的温文不减,十分有礼,即便是对冯巧巧这样一个平常女子,都照顾备至,不过也是自小养成的习惯。 冯巧巧的步子一停,却没回头,这位江公子,唉…… “我大姐有喜欢的人。”她冷冷道。 “是吗?”江岁宁淡淡的反问,若有所思。 “我走了。”冯巧巧不等他说完便直接推门而出。 “江叔,备车送冯姑娘回去。” “是。”江叔应声而去。 冯巧巧的声音传来过来,“不用麻烦了,这条路我走了好多年,谢谢你。”话音落,还不等江家准备好了马车,就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 * 衙门口,西京百无聊赖的摇着扇子等他的轿子,暗暗思考这县令真不是人当的,他这么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人更是不适合来当县令! 眼角一转,他却看到一身孔雀蓝的少女远远的从江府出来。 长眉一挑,西京玩味的合上扇子,步下台阶。 “冯姑娘……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冯巧巧身子一僵,只当没听到,跨步离去。 西京露出一抹风华绝代的笑容,上下打量冯巧巧半刻,忽然脚步移转,挡在了冯巧巧身前:“别人问话不答,很没礼貌,小姑娘。” 冯巧巧的拳头豁然收紧,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自己的拳头不会丢上这张欠扁的俊脸,“好狗不挡道!”她冷冷道。 “哦……”西京做作的皱眉,“冯姑娘的意思难道说,我是狗?我一直对冯姑娘倾心相许,冯姑娘这可太伤我的心了!”说着,扇柄一抬,勾起冯巧巧的下颌。 冯巧巧大怒,一把拍掉他的扇柄:“你这狗官,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就该千刀万剐,说是你狗怎么样?滚开!” “看来姑娘对我成见甚深,唉,我只等过几日再去看姑娘了……” 那平日冷静的眼眸烧起不一样的火花,倒是让她清秀的小脸添彩不少,西京不以为意的收回扇子。 冯巧巧咬牙瞪了他一眼,跨步离去,腰间的白玉笛子映着夕阳余晖闪进西京的眼帘,让他眼眸微眯,心头几不可查的突了一下,他皱眉看了那丫头的背影一眼,迈开步子,不是妖娆,胜似妖娆。 一支笛子而已。 * 五日时间,除了准备开店事宜,还要准备乔迁的事情,民间搬家风俗众多,搬家时候要准备的物品也是众多,米桶八分满,红包包了不少,放在米桶上面,畚箕和新扫帚一对,上面绑上红布条,用水桶装三分满的水,碗筷全部换了新的,且准备双数,放在水桶之中,先搬厨具,在搬其他,为了所谓水土不服,还要带些泥土过去,诸如此类的习俗不少一切准备妥帖之后,不少乡里乡亲竟然来添彩。 所谓添彩,就是准备了鸡鸭鱼肉,蒸了包子馒头全部带到冯家来添彩的同时,讨个好彩头。 冯家已经好多年没这么热闹了,包括以前闹了别扭的三婶,虽然人没来,但是那醉鬼三叔也送了几只杀好的鸡来,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本家,没闹到不可开交那个份上也不必弄的太难看,再说了,现在四爷爷和四奶奶还在冯桥桥家里,茶田的事情几家都看着呢。 冯桥桥请了几个村妇来家中帮忙,想这搬家的那日只怕是要来好多乡亲了,果不其然,刚开始只是少数几个平日里说得上话的人进来,有了人带头,过了一个时辰,差不多整个茶山的村庄的人都过来了,连那流氓樊宏,也吆喝着来帮忙,左右在长辈们面前,不好太放肆。 冯英英臭着一张脸,因为蛇的事情,对他们姐妹没好脸色,却是对白氏极其恭敬有礼,白氏在这茶山,以前温柔客气就是出了名的,冯英英小时候白氏还教她唱过山歌呢。 只是,这边热闹这,却连一直在秦家做帮佣的二叔二婶也回来了,虽然面上尴尬,但也是进门便来帮忙拾掇。 冯桥桥鼻子一酸,想着这难道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亲情,当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虽然二婶三婶算计茶田,但到底也没做什么让冯家难做的事情,三婶爱占小便宜,但是对待冯英英和江岁安却是极好的,这个二婶,冯桥桥目前还不好评价。 乡亲们浩浩荡荡,冯桥桥早有先见,准备了不少食材,找了几位大婶大嫂,这一日搬家之后,流水席摆了半日,人群才散去些许。 江岁宁派人送了礼盒过来分量不轻,连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寒江雪,居然也送了一对如意,还好,这两位大公子心中明白出现在这乡野之地,只怕引起人家不便,都十分客气低调的没来。 但是! 冯桥桥视线转到那个悠哉悠哉坐在门口廊边的青衣人影,眼角微动。 这个楚心弦,太不会看人眼色了!不像东华公子学习来送礼也就罢了,还大摇大摆的吃了一天白食,连忙都不曾帮! “喂!”冯桥桥眯眼喊了一声。 “你在叫我吗?”许秋白左右看了看,诧异的站起身来,仿佛被冯桥桥召唤让他十分意外。 “废话!我不是叫你在叫谁?你过来。” 许秋白长眉一挑,淡笑道:“冯姑娘自重,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还是站的远些说的好,你说,我听得见。”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将手上的抹布丢了过去。 嗖—— 抹布飞了过去,许秋白反射性的伸手接住,挑没询问。 “擦桌子。” “为什么?”许秋白的眉挑的更高,显然对于被指派这份工作十分意外。 冯桥桥哼了一声,“你吃了我家的东西,难道不该劳动抵债?或者你要付我钱我?我也不介意!” 许秋白皱眉,左右摸了摸袖袋腰包,惋惜道:“唉,流年不利,出门没带钱,可不可以先欠着,下次再给?” “你说呢?”冯桥桥冷笑两声,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包囊。 许秋白看到那包囊的一瞬间,面色大变:“别过来!我有准备乔迁礼物,这就给你!” “哼。”冯桥桥伸手:“拿来!” “我只能告诉你,两个月后你自然会知道,现在不能给你看!”许秋白难得一本正经,冯桥桥认真的打量他半晌,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许秋白松了口气,师兄真是疯了,居然把那套针给了她?这要让扎一下,那还了得! 看着远去的冯桥桥,许秋白眯眼昵着手中的抹布,啧!让他擦桌子,这丫头本事见长啊。 丢下抹布,扬长而去。 冯桥桥才出院门,熊震抱着一只木盒前来。 “冯姑娘,主子离开的时候准备了一份礼物送你,祝贺你家乔迁之喜。” “他也准备了?”冯桥桥心中一动,无法抑制暖意袭人,“拿来我看看。” V22意外惊喜 冯桥桥正要上前去接过盒子,哪知道熊震却还有话说,“这盒子是给冯姑娘的东西,礼物我已经送进去了。” “啊?”冯桥桥一呆,伸手接过盒子,道:“送了什么礼物进去……”没想到这个冰块脸还挺懂人情世故的。 “两瓶飞凤酒。” “哦。”冯桥桥点头,也听说过飞凤酒的事儿,不过龙战本事不小,弄两瓶酒也不在话下,她哪里知道,那两瓶酒,竟是秦云明为了讨好红绡送去的两瓶,她心中欢喜,打开盒子一看,只见盒中放着一只筝,她虽然只是最近才接触到这些古乐器,但是也看的出来,这筝做工奇特,雕琢精细,是难得一见的圣品。 “啧啧!”许秋白怪叫两声,摇头道:“骨雕飞天筝,连这压箱底的都弄出来了。” 骨雕飞天筝? 冯桥桥挑眉,指尖拨拉这弦,想着这名字倒是不错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不在你这儿打岔了,我走了。真是……”许秋白叹气,无法理解为什么一直铁面冷心的师兄,只不过是见过那丫头几次,就成了这样…… 冯桥桥看了他离去的背影一眼,不以为意,转身对熊震道:“他还说什么了?” “没有。” “嗯。”冯桥桥点头,见家中已经收拾的差不多,那厢,熊震身后还带着红绡,想了想,道:“上山去吧。”虽然都是乡野之人,但难保有人会认出红绡的身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了,去山上照看花草和喂猪,也是每日必做的事情呢。 “是,冯姑娘。”熊震恭敬回答,战不屈臭着一张脸站在远处,瞪了半晌,最终没跟上去。 这时,冯巧巧见他站在门口,诧异道:“战大哥,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呢?”自从战不屈帮她家开始干活,她便将战不屈当成了朋友。 你姐姐不欢迎我进去! 战不屈心中呐喊,但却说不出来,只得赔笑道:“哪里,我刚到。” “嗯,战大哥这次可以帮了不少忙,娘见战大哥的衣服有些旧,前些日子帮战大哥做了件新的,你先进来坐回,我去帮你拿。” “啊?”战不屈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好好!”他跑江湖这么多年,还没人给他做过衣服呢,那个男人婆大姐,就知道压榨他,指派他左右上下东南西北的跑,哎……命苦的人! * 秦府 暗香疏影。 几名丫鬟一边采摘院内百花花瓣,一边谈论今日听说的事情。 “茶山那个采茶的冯家,盖了新屋子,虽然人没到,但听说连县太爷都送了礼物去呢……” “你这傻瓜,没听说县太爷第一次到任,就对那姐妹两有了心思吗?还为了那姐妹两把我家公子关进大牢了呢!” “嘘……”丫鬟连忙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别乱说话,让人听到了可不得了。” “那有什么?”前面的丫鬟气急:“哼,少爷念着人家姑娘,使绊子,才叫人打成那样,我又没说假话,再说了,有县太爷在这坐镇,你就没发现少爷虽然表面上气得要死,但是私底下还是不敢对那家里下手吗?” “哎……说到县太爷,咱家七小姐好像是和县太爷一起从京城过来的,听说啊,咱家小姐对县太爷……嗯,情有独钟,可是县太爷又天生是个风流的,小姐如今都十八岁了,也就是老爷现在上了岁数又不管事儿,姨娘们一个个的全成了霜打的茄子,要不小姐早该嫁了……” “谁说不是呢!”丫鬟泄气一叹,想着小姐好歹比少爷好伺候些,便也没了话,但是这头一转,却发现花园之中另外一个安静采花的丫鬟自始至终都是淡笑着,没说话,眼珠儿一转,挪到丫鬟身边。 “娟娟,你怎么不说说你堂姐家的事儿?” 叫娟娟的小丫鬟闻言抬头,轻轻一笑,她身段有些丰腴,脸上婴儿肥,皮肤白皙,长的倒算是很有福相,穿着鹅黄衫子,笑道:“那有什么好说的,左右都是人家的事儿,不关我的事儿。” 丫鬟皱眉:“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你爹和她爹是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再说了,你们家又没签卖身契,迟早不是得回去的?他们家发迹了,不也就是你们家发迹了吗?” 冯娟娟低头沉思半刻,道:“这些事情爹娘会处理的。”她不愿多说,那丫鬟也明白冯娟娟的脾性,从她来花房帮忙开始,这冯娟娟就是个沉默的,该说的时候不会少说,不该说的时候不会多说,花房的嬷嬷丫鬟都十分喜欢她,倒是个心思玲珑的丫头。 丫鬟们讨了个没趣,还要再说,却见紫衣秦云雅带着丫鬟蝶柔步履悠闲的走进园内,都闭口不语,各自干活。 秦云雅瞥了低头干活的冯娟娟半刻,唇角一动,领着蝶柔扬长而去。 “小姐,他们说那些话,简直大逆不道,你为什么要装作没听到,不教训他们一顿!”蝶柔气坏了,这些下人,竟敢说小姐嫁不出去! “没事。”秦云雅平静道,引着丫鬟进入院中亭台,早有嬷嬷伺候在侧,秦云雅挥手,屏退下人,才淡淡道:“这些话,我又不是第一次听,也没什么要紧的。” 蝶柔皱眉,“小姐,不是有消息来说那个人走了吗?他走了,为什么我们还不对付那两个臭丫头!” “他走了,他的人还没走,我早就说过,想要跟他斗,那是自寻死路,除非我们有一击必胜的把握,不过,现在似乎不用等了。” “小姐想到法子了吗?” “有一种矛盾,就算是皇上亲临,也解决不了。”她自信的笑笑,若不是今儿个听到这些丫头的话,只怕也想不出这个主意来。 蝶柔来了兴致,连忙道:“小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名知道我脑子笨,还一直这么吊着我。” 秦云雅唇角一动,涂了蔻丹的长指轻轻扣上桌面的杯盘碗盏,唇瓣轻启—— “清官难断家务事。” * 晚风起。 红绡收起古琴,道:“冯姑娘真是聪明,才几日时间,就已经学成这个水准了,我刚学琴的时候,花了一月时间,才拿捏准确呢!” 冯桥桥但笑不语,那是你没有经历上下五千年的淬炼,自然学起来就笨拙了。 竹院内,冯桥桥站起身来,穿着那个以前做给龙战的特大号围裙,拿起剪刀修剪那为数不少的花草,一边晒药草,一边将小白取下来喂养。 “冯姑娘,我可不可以……试试你这架筝?”红绡迟疑的声音传来,冯桥桥正从屋中走出,嫌恶的提着那只荷兰猪,道:“你想试就试吧,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 怎会没什么特别? 红绡眉目之间流转惊喜讶异,这乐器早年得来,一直放在隐秘之中珍藏,没想到主子竟然会把它送给这位姑娘,只不过是学过几日的初学者,这样,岂不是……浪费了这架筝吗? 骨雕飞天筝,是每一个学筝的女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她指尖有些颤抖,刚要碰触到筝弦,却听到一道喝声。 “住手!” 红绡手一收回,蓦的转头望向门口,只见熊震背着一只药篓子,面色冷冽,双目圆瞪,大步进了院内。 “红绡!你逾越了。” 红绡背脊一僵,有些僵硬的开口,“是冯姑娘允许我去试弹的……” 话才出口,熊震立刻截断:“冯姑娘让你动,你就可以动吗?别忘了主子的规矩,如果不是冯姑娘允许,你根本进不了这竹院,即便这把筝是冯姑娘允许你去碰,你也没资格!” 他冷冷的说完,便看也不看一眼红绡,直接将药篓子提到了冯桥桥跟前,红绡面色微变,对着冯桥桥行了一礼,轻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冯桥桥第一次见熊震这般疾言厉色,有些诧异,回过神来,道:“是我要她试试的,不过是一把筝而已,没那么严重吧?” 熊震面色稍微缓和,“冯姑娘不知道,主子不喜欢别人太过亲近,用的东西也不让别人轻易碰触,所以这些年来他自己学了不少东西,起居饮食都是自己打理的,他送给冯姑娘的东西,自然也不会让外人轻易碰触。” “哦。听着好像是有心理洁癖,怎么感觉我成了他的所有物一样呢?”这样的认知让她微微皱眉,她想,不管是谁都不想被当成一样东西! 熊震愣了一下,赶紧解释道:“我老大不是这个意思……”想要说,却感觉有些词不达意,想了半刻,才道:“主子对冯姑娘是特别的,不是对待所有物,这点我可以肯定。”他跟了龙战二十年,如果连这点都确定不了,这二十年算是白活了。 “嗯。”冯桥桥应了,蹲下身子切草喂食那只猪,“你这家伙,龙战走了你吃的也少了,对我有意见?” 荷兰猪很不屑的转过头去,往它的居室爬行。 冯桥桥皱眉:“做给谁看,不吃拉到,以为我愿意招呼你。” 小花继续充耳不闻,甚至爬行的速度快了起来,对冯桥桥准备了半天的食物不屑一顾。 “停!”见他真跑,冯桥桥站起身来,几步跑到荷兰猪的面前,将食盘咚的一声放下,“我准备了这么久,你不吃也得吃,告诉你,浪费食物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荷兰猪哪里听得懂她说什么?肥胖的身子摇摆,从她脚边嗖一声窜了过去,尾巴还扫到她捏着食盘的手,害她斗落一身鸡皮疙瘩。 “啧,什么人养的东西就像什么人,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她不再坚持喂食,看着小花消失的门口摇了摇头。 熊震轻咳一声,道:“主子平时都是用那个猪草喂的,要不换……”话还没说完,冯桥桥转头来看他,很淡的挑眉:“你是在说琉璃草吗?” “呃……是的。”熊震咽了口口水,连忙补充:“但是我没拿那个喂,绝对没有!”怕她不相信,举起一手,对天发誓:“真的没有!”眼前这位姑娘打不得骂不得,嘲笑不得,免得和战不屈一样的下场,那不如死了算了。 “哦,这样啊……” “大姐!”话才说了一半,门口传来呼喊声,冯桥桥转头一看,见妹妹冯巧巧站在院门口,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跑的很急。 “怎么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门口来开门,将妹妹引进来。 “大姐,出事儿了,现在家里快闹翻天了!” 冯桥桥眉心一拢,扯下围裙,将骨雕飞天筝抱回屋里放好,道:“走,边走边说。” “嗯。” 一路上,姐妹二人走的很快,也将家中发生的事儿捋顺了,冯桥桥嘴角冷笑,就知道那秦云雅不是个省油的灯,从第一次出现她就不喜欢她,没想到这会儿真是闹到她们头上了。 “二婶二叔都过来了,三婶三叔,甚至还有其他十几户人都到了我们家,夏茶收成季节说是不用他们那些户主了,将茶田全拨给了我们家,现在大家都说我们仗着认识县太爷,想要一户独富,断了他们的生路!” “好,我知道了,回去看看在说。” 茶山下的这一庄子大半人都是姓冯的,除了本家的二叔三叔以外,其他户虽说和冯海家不亲近,但多多少少几辈以内都是血缘关系的,即便平日里不亲,如今,也都渐渐想要和冯海家拉上关系,可是现在,早上才贺了冯海乔迁之喜,黄昏居然被告知断了生路,谁能受得了?还不得把怨气全部撒在他们家身上? 冯桥桥心中有了底,姐妹二人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家中,此时,早上还一脸笑意的亲戚们,全是满面愤怒的看着他们。 冯海伤势已好,站在亲戚中间,面色凝重中带着些焦急,这两月以来一切事宜都是冯桥桥处理,甚至于他私心里也对冯桥桥稍微有了依赖心理,白氏更是面色微白,不知所措。 冯桥桥眉心一动,先上前,走到父母面前,道:“爹,娘,别担心,我来处理。” “嗯。”冯海点头,拍了拍冯桥桥的肩膀,白氏连忙拉住她的手,虽然没说话,那双眼眸之中的意思,冯桥桥也明白了个透彻,不过,父母全身心的信任,让她心中也暖了不少。 冯桥桥转过头,对着在场围观的众人微微一笑,道:“不知道各位叔叔伯伯,为了什么事儿,这么晚了还来我家做客?” 众人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见她还笑得怡然自得,说话口气也差了起来,“你有本事赚钱盖屋,为什么还要跟秦家牵扯,来抢原来租给我们的茶田?你这不是断我们生路吗?” “就是,我还想着你这么多年不出现长进了,哪里知道脾气越发上来,倒是成了个白眼狼!” 冯桥桥还没说话,冯英英豁的转头瞪过去:“大伯,你说话就说话,她是白眼狼,那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都成了白眼狼了,你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冯英英会这么说,大伯一噎,瞪了一眼闭了口。 这大伯是大房老大,平日里也算有些威信,轻重缓急还是知道的,就是为人太过注重面子,其实日子过的并不怎么样,没有冯英英家好,尤其是有个儿子,老大不小了,还没娶到媳妇。 三叔冯涛皱眉,一把扯过女儿,“没大没小的,像什么样子!”话虽是责备,但也并未过分苛责,可见心中也对这爱做表面功夫的大堂兄十分不以为然。 大伯轻咳一声,道:“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大家都在,也好久没开去宗庙议事了,今儿个就把这事儿都说清楚了。大丫头,你的本事是你的本事,去招惹秦少爷来克扣别的叔伯兄弟的生路,做过了头!虽然这些年来都少联系,好歹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这些长辈也没要求你奉养,你又何必断了大家的生路呢!?” “对,就是,我们都没要求你来奉养,你倒是好,做出这种事情来。” 不时有人附和大声喊叫。 古人孝义为先,就是这些人常说的那句话,打断骨头连着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冯氏本也算源远流长,追溯到几百年前也是大户,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衰败之后移居到茶山彻底败落,如今,按照冯桥桥现在赚钱盖屋的本事,若说要负责冯氏一族的生机,只要她愿意,冯海便可坐上当家主子的位置,这种习气却是一直有延续下来,可惜这基本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百年以来,冯家人都没出过一个有出息的。 即便上辈子找了不少儿孙入伍当兵,到头来天下大定之后,全部卸甲归田,依然做了茶农。 这一辈本不指望有个出头的,没想到冯桥桥异世孤魂,歪打正着,引得众位长辈翘首以盼,冯桥桥自然猜到他们的想法,但她不是古人,不会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儿,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也不会闲的没事儿去扛一大家子的生机,一来太累,二来不值得。 那地保已经站在一边半晌,此时也看的出来,这位素衣梳辫子的姑娘,就是能说话的,连忙上前,拿出印信和一张纸,递出交给冯桥桥,冯桥桥围观一圈,淡道:“我先看看怎么回事儿,再说,可以吗?” 周围人相互对看,无言。 冯桥桥打开那张纸一看,先是眉梢微动,接着,笑意淡淡,眉眼儿都弯了起来,“这是真的?”她问地保。 地保没回答,倒是周围的长辈们见她喜笑颜开,全都变了脸色。 “桥桥。”白氏着急的上前拉住她,“别……”她到底是地道的古代妇女,以为冯桥桥同意了这事儿,怕难以向长辈们交代。 “娘,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转头对地保道:“这是秦少爷亲自写的文书吗?” “那是自然。”地保皱眉,这个冯姑娘,脑子不对吧?这种文书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那好,我同意了。” “冯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就回去回了我家公子。”地保哈哈大笑,小姐用几瓶飞凤酒,就换了公子这样一个决定,这公子当真是愚不可及,怎么比得上小姐聪慧过人? 八十亩茶田,夏茶丰收之时,谁能做的完?就算她能做的完,按照契约上的租子,她绝对交不出来,她今儿个不收,以后都没茶可采,她要是收了,全冯氏的人都当她是眼中钉肉中刺,清官难断啊,这就是得罪了小姐的下场。 冯桥桥目送地保离去,轻哼一声,爹爹认为有地来的安心稳妥,那她就把地收过来! 一众亲戚哗然,没想到冯桥桥这是彻底要断了他们的生路,茶山没什么野兽山禽,不采茶,难道要他们都喝西北风吗?!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不知满足,你们一家弄下几十亩茶田,你就是日日夜夜的采,你采的完吗?你交的出租子吗你!” 大伯气坏了,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撅了过去,身后的年轻小伙子连忙扶住他,目光扫过冯桥桥,浓眉紧皱,充满怒气。 冯海怔了一下,见白氏要上前去,连忙拉住她:“别,你难道不信丫头吗?她自然是有她的想法!”白氏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眼前的女儿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一无是处的姑娘了,不用她去处处维护担心的姑娘。 冯英英气坏了,就算她可以打柴打猎帮人家干活赚钱,娘可以绣花赚钱,但是别人家怎么办呢?尤其是她一直就跟这个冯桥桥不对盘的厉害,一步跨了过去,伸手就要揪住冯桥桥的衣领。 “你这个家伙!你是故意的!原战不屈还说你是个特别的,你现在哪里特别了,分明成了秦家的狗腿子,你……” “住手!” “住手!” 两声呼喊响起,站在冯桥桥身侧的冯巧巧,一把扯住她的手,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想干嘛?别以为今天人多我就不敢收拾你!” 另一道声音,却是战不屈,他一把扣住冯英英的肩膀,“别乱来,她聪明着呢,这些事儿她能想不到吗?听她怎么说!” 战不屈虽然是个莽汉,一脸络腮胡子,到底走南闯北多年,见识非凡,说话口气也自有气势,倒是让周围愤怒的茶农们安静了下来。 是了,冯桥桥能盖屋赚钱,不是蠢货,这么多茶田,她又怎么采得了? 大伯缓过气来,指着冯桥桥道:“你……你到底是打什么主意?” 主意? 冯桥桥笑了笑,主意她可是多的很呢。 “众位叔叔伯伯,婶婶大嫂,每季茶丰收之后,你们每家,最多的能得多少?”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之后,冯英英一把推开冯巧巧,目光莫测,道:“我家一季是十两银子。” 一季,三个月才十两银子,而冯英英家还是过的好的。 冯桥桥点头,道:“现在离茶季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八十亩茶田,自然不是我一人能采的完的,所以,我要雇佣众位叔叔伯伯婶婶大嫂,帮我在茶田做工,一直到这一个茶季结束。” 有人问:“你的意思是,秦家把地租给你,你要把地租给我们?” “不错。” “要是我们不认真采茶,你交不出租子,倒霉的可是你。”有人疑惑,毕竟这个年代能做到不含丝毫芥蒂全力合作,是很难的。 “我知道。”冯桥桥淡定自若。“一季二十两银子,茶季结束一次性付清,如果有人不认真做工,那一文钱都拿不到!” 大伯道:“小丫头,话可不能随便说,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这么多人,一家二十两也不是小数目,除去交租的钱,每家根本分不到这么多,你这样做,是自己找自己的不自在。” “我会先把每户二十两存到钱庄,找县太爷来做个公断凭证,到时候茶季结束,自然会发到你们手中,至于我能不能交出租子,会不会赔钱,是我自己的事情。” 大伯眯起眼:“你是说真的?” “不错。”冯桥桥笑的淡定,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有人已经受不住这二十两银子的诱惑,大声道好!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也立刻点头答应,不过片刻,在场众人多半都同意了。 那时常不回家的二叔二婶看到这状况,着实愣了一下,冯英英想了想,也道:“可以,但是现在就要请县太爷来,要不然,我不信!” “对对对,现在就找太爷来给做个公证。” “可以。”冯桥桥应了,转身道:“妹妹,你看着爹娘,我去找那家伙。” 冯巧巧皱眉一想,道:“算了,我去吧,你肯定还有别的要跟他们说,再说了,你身子娇弱,我跑的快,钱也在我这边放着呢,我专门存一份拿回来存契给大家看。”说完,上前两步,凑在她耳边,道:“我估计你也不清楚这到底有多少家。” 冯桥桥呆了一下,这话倒是说对了的,她的确人都还没认全,“那你去吧。” “嗯,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冯巧巧走后,冯桥桥便引着众人进了大院,大家都回家搬了凳子过来,坐着等待县太爷到来。 冯桥桥乘着这个时间,回到收拾好的房间去,一连写了数十份契约,又喊了冯海,让他盖印立契,才坐下来,仔细书写。 新家冯桥桥自然不会和妹妹一个屋子,姐妹二人比邻而居,冯桥桥的屋子多了书桌和药柜,要是她自己早些时间便放进去的。 茶山的茶树,虽然长的茂盛,但却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培植,这样的地方,合该是用梯田模式,才能得到更多的收益,如今这里虽然也是梯田,但是结构太过粗糙,根本对收成没有助益,反而不利灌溉,这些,她最近这段日子上山下山早都看的清楚,没想到现在倒是用的着了。 将自己的想法和简图,用那日强迫龙战做成的自制炭笔画好了,冯桥桥想了想方才那些亲戚的面相,暗暗思考一会儿,屋外传来冯巧巧的喊声。 “大姐,你好了吗?阮大人到了。” 那声阮大人,叫的可是极不情愿的。 本来她以为自己对这家伙三番两次无礼冒犯,这个娘娘腔肯定瞅准机会找她的不自在,没想到,他只是听了一遍,竟然兴趣满面的的跟来了。 冯桥桥会说出找他做公证,当然猜的到那家伙爱凑热闹的性子,一定会来,倒是也不吃惊,拿了纸张转身出门去了。 阮风华依旧是一袭红衣曳地,也不管来的是什么地方,笑的温和,手中桐骨扇一摇一摇,见冯桥桥出来,眉梢细不可查的动了下。 冯桥桥面无表情,“阮大人好。” “好,冯姑娘也好。”居然把心思动到他身上,的确的好。 “我不太好。”冯桥桥平静的道,让笑意俨然的西京愣了一下,又回过神来,“自古相思苦,冯姑娘不好也是应该的。” 冯桥桥斜了他一眼,道:“找你来不是听你说风凉话的,过来坐吧。” “是。”阮风华拱手一礼,走到树下,周围立刻有人让出一大片空位,阮风华看了冯桥桥一眼,才坐下。那恭敬的模样,看的围观的众位冯家人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 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这位县太爷对冯家大姑娘不一般啊! 冯桥桥用膝盖想,也想得到那些人的抽气声代表什么,懒得搭理,走到众人面前,道:“我已写好文书,请各位过来按个手印,阮大人做公证,但是,在暗手印之前,我有件事情,要先说清楚。” “好,你说。” 冯桥桥从纸张之中拿住那张梯田改建图,展开,“我的要求很简单,立契开始之后,各位必须按我的规矩办!” 大伯眯眼看着那张图上的形状,道:“如果影响了茶叶收成,谁负责?” “我负责。” 众人对望两眼,不约而同的点头。 有县官作证,管她要闹成什么样?到时候有钱拿就是了。 要在不影响收成的情况下改建梯田,茶树不能砍了,唯一的途径就是做嫁接,冯桥桥将图给了那爱喝酒的三叔,又让冯海辅助,将方法说的清清楚楚,本来两人还有些迟疑,但听了她的解释之后,都不约而同的赞许起来,这法子,他们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茶山土壤肥沃,嫁接的茶树只需要缓和七天的样子,应该可以恢复生长,冯桥桥将一切细节交代清楚,众人才各自散去,倒是冯英英,看冯桥桥那副样子,本来想要吵嚷几句,也没了话,没人和钱过不去。 战不屈见着丫头的想法颇为好玩,倒是也跟着冯海两人去凑了热闹。 一切结束之后,西京悠哉哉的坐在院中树下,百无聊赖的摇着扇子,本以为这丫头是要他来做什么,没想到就是一直在这坐着半天不说话? 冯桥桥想着,也许现代的形象代言人也和这个差不多吧,坐在那里不说话,自然有人来办事儿,西京现在就成了她的形象代言人了,那秦云雅,耍了这么一手,只怕会给她来点意外惊喜也说不定? 茶田丰收大卖,交了规定的租子,还能赚不少钱呢! “阮大人,我送您回去!”冯巧巧站在阮风华面前,一脸冷然。 “啊?”阮风华似乎十分诧异,惋惜的站起身来,道:“这么快就要回去了?我还想多看看冯姑娘家的院子呢,这院子格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冯巧巧皱眉,“时间不早了。”言下之意,差不多你就滚吧。 “怎么会呢,华灯初上,正是赏月的好时间。”西京不以为然,自说自话,冯桥桥这么一看他们的相处模式,嘴角一动,转身进屋去了。 “冯姑娘!”西京唤了一声,冯巧巧提前一步挡在西京面前:“我姐姐不会搭理你的,你还是赶紧走吧,要不,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西京似乎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两步,“我只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姑娘手下留情,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山间风清气爽,一时间不想离开罢了。” 冯巧巧眼角抽搐,深吸一口气,才要开口,却听一道清甜女音想起:“大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呢?我和许大哥都下了好几盘棋了呢,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不然,娘亲和姐姐要担心了呢。” 门口,红衣清雅,正是阮瑶华。 冯巧巧的神色微变,衣袖下的手也捏握成了拳头,然后松开,面无表情的道:“是,时辰不早了,阮大人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阮风华轻挑眉梢,玩味一笑,竟然也不多言,起身离去,只是走到门口处,又回头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让冯巧巧本来松下去的神色立刻又板起脸来,这个男人,太讨厌了! * 江府 “她答应了?”江岁宁微微皱眉,“秦云明没有这么深的思量,只怕是别人出的主意吧。” “是,据说秦云雅小姐送了十坛飞凤酒给秦少爷,然后就有地保去找冯姑娘了。” “江叔,云雅这么多年在京城人脉众多,思维慎密,只怕不是冯姑娘能对付的了的,早些准备好,免得冯姑娘……” “是!”江叔遵命退下。 江岁宁翻着桌上的账本,总觉得不放心,但那日之事过后,多少尴尬异常,却也不好意思主动去问。 他看着桌上那只盛放着凤翅瑶仙簪的锦盒,眸光渐渐温柔了起来。 晚间,梦香楼。 一黑衣人影乘夜跃入围墙,步伐笔直的往二楼雅间而去。 楼内龟奴连忙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一身轻纱的红绡转身进了雅间。 “主子。”她轻声道,手中还端着精致的小点饭菜。 熊震跟在哪黑衣男子身后,接过红绡手中的食物,转身将信笺递了上去,黑衣男子径自洗漱,接过了信笺,紧抿的唇角动了动,目光渐渐变的柔和诧异。 “小狐狸……”他低声喃语。 “主子,怎么办?” “随她去吧,她那脑袋,你猜不到。” 熊震愣了一下,想着这倒是,冯姑娘每次都是出人意料,他也习惯了,主子都不担心冯姑娘玩大了,他担心什么?想着,放下餐盘,“老大,连夜赶路怎么不直接回去竹院,要到这里落脚?” “她在竹院,我懒得理。”黑衣男子冷冷道。 “她?”貌似不是冯姑娘,熊震皱眉想了一会儿,支吾道:“难道是她?” “嗯。”黑衣男子也不否认,看了那餐点一眼,眉心一皱,没有去动,反而转身往床边走去。 “老大,你是知道她来了,所以才转回来,还是……”还是想念冯姑娘所以才转回来,这话他没问出口,相信老大也是明白他的意思。 等了半刻,却没等到回答,熊震暗暗叹气,转身出门去了,不想打扰老大休息,想着老大定然是走到一半之后发现上了当,才立刻跑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竟是猜对了的,龙战一路快马不停,走出百里之外,忽然意识到,那日冯桥桥来青楼时候穿的那身白衣,分明就是“她”最喜欢的装扮,若不是当时冯桥桥那分潇洒豁达让他分心,他怎么可能不注意到那身衣服?那身衣服可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那个“她”,分明已经到了茶山,就算没到,只怕也已经在路上了,他自然是不必道京城去的,真是关心则乱。 烛光闪动,门吱呀一声开了。 龙战皱眉,“出去。”不用转身,他也知道来人是谁。 “主子……”红绡看着龙战昂藏的背影,面上微红,道:“红绡见主子未曾进食,特来为主子送些食物。” 躺着的身影没有动弹,即便是个背影,却依旧气势非凡,甚至没有发出一道声音,不怒自威,让红绡手中食物差点跌了下去。 “红绡……红绡这就退下!”她放下食物,连忙奔了出去,仓皇焦急的模样,哪里还有原来那份恬淡美感? 她嘴角动了动,手中帕子捏紧:他总会变的,这么多年,她只当他不需要女人,但不是出现那个冯姑娘了吗?她比那个女人更美更多才多艺…… ------题外话------ 我回家了,自动发布。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V23喜上加喜 植物嫁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 冯海和冯涛虽然听冯桥桥说了个大概,到底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事儿,本身还有些半信半疑,如果不是冯桥桥笃定的表情和有理有据的说法,只怕也做不下去。 冯桥桥早起之后,先找了冯海一起下田里,父辈的人,冯桥桥看的清楚,也只有冯海和冯涛的性子好些,其他脾性都小气了不少,也可能是因为冯海和冯涛一起从军的缘故,虽然冯涛平日里醉醺醺的,办起事儿来,倒是个好手。 “爹,三叔,有一些过老的茶树,已经长不了多少茶叶,把长的茂盛的小枝桠用大剪刀剪下来,然后放在水缸之中泡着育苗,现在的天气,有五天时间就可以生出根须来,可以移载到茶田里去,然后再把新茶树上的嫩芽剪下来,嫁接到那些老茶树的树茎上去,一个月后会有效果。” “嫁接?”冯海有些迟疑,“怎么嫁接?” “战不屈,把我准备的工具给我!” 身后跟着看热闹的战不屈没好气的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一直想不通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成了她的跟班了呢? “先把这个粗枝锯开。”冯桥桥说着,蹲下身子拿起锯子。 “……我来吧。”战不屈看着她的动作,想着这女人估计以前是不干这活的,手上也没多少力气,别锯不了树,把自己给锯伤了。 冯桥桥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迟疑,将锯子递了过去,“早等着你这句话呢。” 战不屈脸色一黑,蹲下身子,暗忖:妈的!越混越回去了。 心中愤愤,但手上动作不停,三两下就将那粗壮的茶树锯开,冯桥桥道:“篮子里不是带了柴刀吗?你把这个劈开一个口,不要太大了,要不树该死了。” “嗯。”战不屈应了一声,心道:我手劲这般大,如果用柴刀劈下去,只怕这树叫我给劈成两半了。于是,没有去拿柴刀,手掌呈刀,掌背用力劈下,果然见茶树裂开一道小缝。 “那,这个给你。”冯桥桥拿起剪刀,从边上较小的茶树上,剪了一支嫩芽,递了过去,“把这个嫩芽放到那缝隙中,然后篮子里有干净的布条,把那缝隙和嫩芽缠起来,不要留出空位来!” 战不屈接过,依言照做。 冯桥桥看了一眼父亲和三叔,道:“这就是嫁接,看清楚了吗?” 两位长辈面面相觑,三叔那因为常年醉酒而微微眯起眼眸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这……这能行吗?” “可以的,爹爹和三叔就领着大家去做吧,按照我话的图去把地翻新成那个样子,育苗的茶树移种到多出来的地里去,原来的老茶树,就用这种嫁接的方法。” “行!我这就叫人来弄,每户出两个人,按照你说的分配工作,这下子也有不少人了,丫头,你回去吧,这活儿都是老爷们干的!” “爹爹辛苦了,三叔您跟我过来,我教你怎么剪育苗的枝桠。” “好!” 冯桥桥看着满山绿意,微微冷笑。 哼,秦云雅,我这叫全家合力斗地主,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下手轻也就罢了,没想到出手就像叫我们家永无翻身之日,那也别怪我农奴翻身做主人啊……到时候抢了你的地,可别怪我心狠手黑。 * 秦家云雅阁 “哦?”秦云雅微微挑眉,“你说她锯掉了茶树,又在挖茶田了?”涂了蔻丹的手指轻点,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嗯,雨前龙井。 “是啊!”蝶柔兴奋道:“那村姑肯定是脑子出了问题,八十亩茶田一季要交出六百斤茶叶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只剩下一个半月了,她居然还砍茶树,找死!” “是吗?”秦云雅淡淡开口,以她近日对冯桥桥那女子的了解,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吧!只是即便要临阵磨枪,为什么是砍茶树,不是别的呢?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云雅皱起柳叶眉,想了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道:“去花房,将秦娟娟给我带来。” “小姐,找她干嘛?不过是个粗使丫头。” “蝶柔,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长进。”她轻斥一声,蝶柔欲言又止,懊恼的闭嘴,转身去叫人了。 秦云雅轻哼了一声,她不出手便罢,出手就绝对不会让冯家那对姐妹有了好日子过。 蝶柔去了半盏茶的时间,不一会儿就带着一身鹅黄衫子的冯娟娟到了云雅阁。 冯娟娟算是冯桥桥的堂妹,今年不过十六岁,还是第一次到这样漂亮的大房子里见小姐,有些紧张,连忙跪下。 “小姐……奴婢不知道小姐找我什么事儿?我……昨天……我什么都没说——”秦云雅即便是个庶女,但手中掌握银钱不少,在这府里,地位尴尬,即便秦云明不将她看在眼里,但她出手大方,不少丫鬟对她即便心底鄙夷,面上还是十分恭敬的,不论如何总是主子。 秦云雅放下手中茶盏,微微一笑,亲自上前扶起她,“你又说笑了,我只不过是对冯姑娘家的堂姐冯桥桥姑娘十分感兴趣,想要找娟娟来了解一番而已。” 冯娟娟诧异的眨了眨眼,“小姐千金贵体,我和堂姐不过是乡野村姑,小姐为什么——” 秦云雅面色一暗,收回了扶着冯娟娟的手:“我在这府中是什么身份,你不是不知道,我见她几次,都觉她豁达潇洒,哪里是我这等被礼教规条束缚一身的人,能有的自在?又因前些日子与她有些误会,本想着找个机会解释清楚,哪里知道,六少爷本就对她十分中意,她却让六少爷丢尽了颜面,六少爷一气之下,又对她使了绊子,我现在要帮她也是有心无力……” “小姐……”冯娟娟小心翼翼的看着秦云雅,见她面色黯淡,未有丝毫虚假,又想起这几年在秦宅听说的一些事儿,同为女子,不禁对她十分同情。 “算了,我只不过是心有向往罢了,如今只怕冯姑娘更是不愿与我做朋友了。” 秦云雅悠悠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站定,纤细的背脊挺直,却似乎多了份凄凉。 冯娟娟心中一酸,道:“小姐想多了,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昨儿个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多,只是听我爹爹说,堂姐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不会让少爷……得逞的。” “哦?”秦云雅转过身来,面露欣喜,“她真有了应对的法子?六百斤茶叶可不是小数目!” 冯娟娟皱眉细想片刻,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懂,爹爹说的模棱两可,好像说堂姐是要引水,挖地,还是什么的,总之不会有事儿。” “那就好。”秦云雅松了口气,眼眸中的神色却是高深莫测,蝶柔见差不多了,走上前来,道:“娟娟,来,这是小姐赏给你的。” “多谢小姐,娟娟不敢讨赏。” 秦云雅微笑,“拿着吧。” 冯娟娟抿唇看了那精致首饰一眼,又小心的看了秦云雅一眼,只见她妙目流转,真诚实意,当下微微一笑,收了下来,腼腆的笑了笑,退了下去。 人一里开,秦云雅的面上,便凝重了起来,冯桥桥不是个会无的放矢的人,难道真是有了应对法子? “小姐,现在怎么办?” “引水……挖地……”秦云雅慢慢的呢喃出声,慢慢的,她唇角笑意升起,“你去把他给我找来。” 不论她打什么主意,都要让她胎死腹中。 “是。” * 一日平静。 西京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早饭过后就上了山,声称来欣赏风景,冯桥桥几人也懒得理会他,吃了午饭,便按往常习惯,上山照顾那些花草去了。 才进竹苑,熊震却没人,这可和往常相比是十分奇怪,冯桥桥敛眉细思量半刻,忽然眼角一动,“谁!” 屋中有人,但那人绝不是龙战! 厨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冯桥桥皱眉,想着什么人竟能进入龙战的地方,还四平八稳的走进了屋内? “唔——”花棚之中传来闷叫声。 冯桥桥心中一动,直接转身进了花棚之中,才一进去,就见熊震弯身僵在哪里,看样子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虽然她没见过熊震动武,但也清楚能将熊震制住的人少之又少,心思一动,已然出手解开了他的穴道,“你怎么了?” 熊震大喘了一口气:“太过分了,居然从后面偷袭我!冯姑娘,还好你来的快,要不我指不定要站多久呢!” 才说完这话,竹屋内传出啧的一声,“你这个大块头,才两个月不见,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少爷我教训你有眼无珠,你不受着也就罢了,现在找外人来解穴,还说我偷袭过分!” 那声音英气逼人,嗓音低沉却带着磁性,只是那份英气之中似乎带着些许柔意,少了男人的刚猛。 熊震眼皮一翻:“您就行行好,别闹了行吗?”从未见过这等闹起来不遗余力的主子,只怕和冯姑娘的脾性相投。 “怎么是我闹,不是你闹?”话落,一英武少年从厨房之中走出,一身白衣潇洒,腰束玉带,头戴素色发冠,腰间缀着一块血红凤玉,银边折扇不雅的插在颈后,手中拿着一块烤肉撕咬,眉目如画,凤眼斜飞,闲适之中多了一份俏皮,洒脱之中多了一份机警。 那少年一见冯桥桥,眼前一亮,连忙上前道:“你可来了!你是不是那乔姑娘,来来来,我们一起吃烤肉!” “我姓冯。”冯桥桥冷静的提醒,那少爷大大咧咧道:“管你姓冯还是姓乔,反正就是你了,快来快来,这烤鸽子肉可好吃了!” 鸽子?! 两个字如晴天霹雳,熊震眼角抽搐,瞪着白衣少年,怒道:“你……你你你你……你居然吃了鸽子!?” “我就是吃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少年不以为意,当着熊震的面又大咬了一口,气的熊震全身颤抖,老天,这家伙居然把主子的信鸽给吃了! 冯桥桥打量着眼前少年,从他周身打扮,到那柄扇子,再到那如白玉般的耳朵上的小洞…… 这人是谁?竟然能在龙战的地方来去自如,如此放肆,还敢吃了龙战的信鸽?! 少年仿佛知道她所想,拉着她坐在院中的石桌上,道:“姐姐,我叫龙飞尘,是龙战的弟弟。” “哦——”冯桥桥的尾音托的很长,想到那日看到的那封信的署名,你的亲亲老弟,原来就是他,或者说,是她! “鸽子好吃吗?”她挑眉问道。 龙飞尘一听,神采飞扬:“快快快,你也尝尝,这鸽子可是大哥用药材喂的,味道可好了,不但可以填饱肚子,还能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呢,喏,给你一个鸽子腿,天天飞,这些鸽子都没多少肥肉,真好吃!”说着,递给冯桥桥一只鸽子腿,大咬了一口。 “是吗?”冯桥桥凝眉接住,道:“那我也来尝尝。”话落,大方的接了过来,豪不拘谨的就着咬了一口。 熊震下颚一束肌肉隐隐抽动,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吃相不雅的一对现世活宝,简直不敢相信,冯姑娘来了看到这情况不但没有帮老大保留鸽子,反而同流合污,和二少爷一起分享鸽子肉! “味道真是不错,你烤的?”她问那龙飞尘。 龙飞尘俏皮的眨了眨眼,道:“自然是我烤的,好几年来走南闯北,可没少吃苦头,这点烤肉的技巧不算什么,我还会做饭做衣服呢!” 说到衣服…… 冯桥桥分神看了一眼她那身白衣,忽然发现这身衣服,竟然就是自己那日去梦香楼穿的那套,只是少了素色发冠,她那日是用发带的。 “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她没忘记那封信写着要龙战一月之后出现在京城,那这家伙为什么现在跑来了茶山。 龙飞尘啧了一声,“我那哥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谁爱搭理他,那不是闲着无聊逗逗他玩么?谁知道他走便走了,每天还鸽子一直飞,我手闲啊,就逮了一只来玩,哪里知道他居然在茶山骗了个小姑娘,这问题可大了,他那副样子,不把那姑娘吓坏才怪,所以啊,我大发慈悲把他骗走,来英雄救美啊!” 冯桥桥扑哧一笑,这小丫头,分明是自己想来茶山看热闹,却说的一本正经,还英雄救美呢! 龙飞尘接着道:“但那鸽子实在让人看着心烦,我便一不做二不休,一路逮了过来,一路吃了过来,哈哈,这一路,可是我游玩多年第一次吃的这么饱,又舒坦。” “少爷!你……你将老大的鸽子吃了,小心他不饶你——”熊震气急,高声道。 龙飞尘不以为意,“你胡说什么?桥姐姐也吃了,又本事你叫我哥哥去找桥姐姐的麻烦!” “你——”熊震气急失语,不敢相信少爷居然临时拉了冯姑娘下水。 冯桥桥摇头道:“算了,吃便吃了,龙战应该是不会生气的。”他那家伙,要他对这些事情生气,简直是要天下红雨。 龙飞尘油手一把拍上冯桥桥肩膀,“还是桥姑娘聪明,你呀,跟着我大哥二十年算是白跟了。” “我——”熊震再次无语,冯姑娘现在在老大面前非同寻常,自然说出的话也就有了分量,要是老大知道冯姑娘吃了鸽子,只怕不但不会怪罪,还会把传信的所有信鸽全部烤给她吃呢! 越想,他越觉得这事儿的可能性很大,不由无语闭嘴。 冯桥桥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油手印,又看了一眼少年自得的模样,不由无奈的笑了笑,吃完最后一口鸽子肉,起身到了内室,去换了一件淡绿色的衣衫,才出门来,却看到龙飞尘翘首望外。 冯桥桥一看,竹屋门口站着一位绯衣少女,怀抱古筝,神色清淡。 “你怎么来了?”熊震皱眉,在那日红绡试图去弹那骨雕飞天筝的时候,已经对她有了嫌隙。 红绡一笑:“来教冯姑娘弹筝,去了冯姑娘家中,冯姑娘的娘亲说姑娘上了山,我便来看看。” “哦。你不是红绡吗?”龙飞尘一边吃着鸽子肉一边咕哝。 红绡也看到了她,笑道:“回公子的话,奴家正是红绡。” “大热天的,你不在梦香楼睡觉等着晚上接客,怎么跑这里来了?”他说起话来当真是肆无忌惮,大大咧咧,引的红绡面色一白,强笑道:“这是主子的意思,所以……” 熊震冷哼一声,“你走吧,今日冯姑娘累了,再说了,少爷也会音律,以后便不用你来教。” 冯桥桥一直冷眼旁观,虽然几次见红绡并未觉得她讨厌,只是熊震为何对她这般冷言冷语?熊震不是莫名其妙的人…… “红绡姑娘早些回去吧,只怕最近都没什么时间学这些了呢,这些日子麻烦你了。”冯桥桥礼貌笑道,红绡一听,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的瞬间,心情却好了起来,唇角淡笑,心道:冯姑娘只怕还不知道呢,主子早就回来了,都在梦香楼过了一夜。 龙飞尘扬了扬眉:“她经常来?” 冯桥桥道:“也不是经常来,你自个儿玩吧,我看看花草,想去睡会,困的厉害。”这个龙飞尘,倒是颇和她的心思。 “你要睡觉?”龙飞尘大叫:“我也要睡觉,不如我们一起吧?” 冯桥桥莫名其妙的看了她半晌,熊震大叫出声:“不行!” “为什么不行?”龙飞尘疑惑的转头看他,“反正都要睡,一起睡又怎么了?我跟桥姐姐是好朋友。” “老大的屋子,除了冯姑娘,和经过允许的人能进去,别人都不准进!” “连我也不可以?”龙飞尘皱眉。 “那是自然。” 龙飞尘俏丽的眼眸之中划过哀伤,冯桥桥一见,道:“没事,让她去隔间睡吧,龙战不会生气的。” “这……”熊震迟疑,毕竟,主子的脾气并不好,就算对龙飞尘屡次设计恶搞不生气,但有些事情,只是龙战不当回事,并非他没有脾气。 龙飞尘嘴角一动,道:“算了,我就去隔间睡吧,不住他的屋子了,小气鬼。”说着,率先去了那隔间有温泉的屋子。 冯桥桥才要进屋去睡,忽然扑棱一阵,一只鸽子飞了回来,熊震心中一怔,连忙上前,取下鸽子脚上的信笺,然后凝重的盯着隔间的屋门,见没什么反应,连忙将鸽子放飞,就剩这一只鸽子了,可不能再让少爷给吃掉了! “他怎么样了?”冯桥桥走上前去问道。 熊震看了那信笺一眼,道:“不是主子的事儿,冯姑娘请立刻回去,该是家中出了事情。” 冯桥桥一怔,皱了皱眉,“那好吧。” 回到家中之后,却发现,该是没有出什么事情的,那熊震看到的那封信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罢了,既然回来了,那便做点事情吧。 冯桥桥跟白氏打了招呼,然后转回了自个儿屋中,正要坐在桌边翻看最近医书,却忽然感觉到鼻息间有一股十分清淡的药香味,一闪即逝,但十分熟悉,这分明是—— “龙战?”她疑惑的站起身来,想着难道他回来了?是了,熊震的飞鸽怎么可能说家中的事儿? “是你吗?” 她站起身来,四下查看,却发现无一人影,难道是她昨晚睡的太少,所以现如今出现了幻觉? 想着,她懊恼的垂下头去。 自从龙战离开之后,她便十分想念他,想的思绪溃散,每每看到医书药瓶,都能想到他似笑非笑的邪恶模样,而头疼不已,只得让自己忙碌起来,这一忙,便没了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事儿,昨日最是忙,等她将一切条理清楚入睡已经是二更,早上又起的早,这几日来可真是累坏了—— 嗖! 熟悉的声音响起在屋内,冯桥桥精神一震,低头一看,见腰间所绕的赫然正是龙战那日为她诊脉的金丝线。 “真的是你!?”她惊喜出声,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素色床帐之后,坐着一个黑衣人影,英挺卓绝,冷酷飞扬,赫然正是龙战。 不等龙战拉动手中丝线,冯桥桥咚咚咚几步跑到了龙战面前,“你什么时候来的?”这话问出,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也坐上床边,拉着他的衣袖,道:“你这人,来就来吧,还弄什么飞鸽让熊震叫我回来,干嘛不去自己的屋子?” 龙战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黑眸流转,光华璀璨,视线扫过她拉着自己衣袖的小手,轻轻反扣,手腕一动,那缠着她腰间的金线回到了他的手腕,同时,力道所致,也让冯桥桥不由自主的往他身边跌了一寸,堪堪坐在了他的腿上。 “啊!”冯桥桥惊呼了一声,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脸上一红,别过头去,“我在问你话呢。” 他不答,只是伸手扶住她的腰间,手臂一收,将她揽入怀中,继而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回来了。”他道。 冯桥桥心中微动,额头贴着他的下颌,忽然感觉心中圆满,嘟囔道:“不是说要两个月吗?这才几天呀……” “怎么,还嫌我回来的早了?”龙战挑眉,口气有些不爽快,缠着冯桥桥腰间的手臂一紧,彻底将她纳入怀中。 “哪有?”她有些委屈的嘟囔了一声,天知道她最近几天做梦都在想他,也不知道他搞了什么鬼,明明只是很简单的相处斗气,为什么会在她心中扎根了呢? “你没有?”他的口气有些危险,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她的下颌,让她抬起头来,“我若迟些回来,江岁宁不是更有机会送钗求亲了?” 温热的吐纳喷洒在她的脸上,冯桥桥撅嘴翻了他一眼,道:“那不是误会吗?我又不知道事情会闹成那个样子,谁知道他……” 龙战眼角一抽:“我早就说过,你却不当回事。” 他点出事实,却也让冯桥桥无言以对,江岁宁每次出现在她身边,帮忙的事情大多是和她妹妹那只笛子有关系,这叫她不误会都难,她又怎么会想到,江岁宁关心她妹妹的事情,是对她有了心思,而不是…… “这么凶做什么,你不是还有个未婚妻?我还没找你麻烦呢!”她板起脸来,同他大眼瞪小眼。 龙战瞪着她,咬牙道:“那不关我们的事儿。” “可人家却认为关我的事儿,整日来照顾我呢!”想到早上看到西京送来的所谓,阮清嫣准备的礼物,现在龙战又在眼前,她就不舒坦。 “别理她。”龙战皱眉。 “那你也别理江岁宁那件事情。”她讨价还价,一副绝不松口的模样。 “你在跟我讲条件?” “我是就事论事!”这家伙,回来一句想念的话都没有,就是一顿审问和瞪视,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龙战高深莫测的盯着她,捏着她下颌的指尖轻轻摩挲,有些细微茧子的指尖摩擦的她皮肤微热,红霞不由自主的染上脸颊,想别开脸,他又不许,只得不服输的瞪大眼看了过去,两手还紧捏着他胸前的衣襟,见他低头靠近,心跳加速。 他……他要做什么? 他会做什么? 这动作,是要吻她吗?是吗是吗? 她屏住呼吸,见他靠的越来越近,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虽然两人不是第一次这么亲密,但每一次的接触,总让她脸红心跳,她下意识的要闭眼,却猛然看到龙战眼中那一抹细不可查的促狭和莞尔,想起某次他也是这么靠近,却在紧要关头—— 眼珠儿一转,她蓦的一抬头,唇瓣抵住龙战冰凉的嘴唇,轻轻的含住,揪着他衣襟的手,也顺势挂上他的脖子,收紧,青涩的舌尖试探的撩入口中,碰触,舔抵,眉眼含羞的看着他。 龙战只觉心跳忽然一变,随着她迟疑的试探和青涩的缠绵漏了一拍,眼眸之中再也不复平静无波,然而升起惊涛骇浪,捏住她的腰肢,将她更紧的拥抱,启开唇瓣,缠绵瑟瑟,她身上那些悠淡的清香,似乎和他身上的药香混合成一种极为魅惑蚀骨的香气,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忘记了戒备,忘记了控制自己的心情,甚至忘记了本来只是看她一眼的初衷。 分离又重聚的热情一发不可收拾,他抚着她的脸颊,发辫,下意识的往床上躺了下去,黑衣和素色的床被形成了鲜明的视觉效果,冯桥桥抱着他的脖子越是收紧不松开,眼波迷茫,贝齿轻啃着他的下颌,他一个翻身,换了姿势,“看着我。” 龙战缓缓道,热烫的气息,吹拂过她的唇。 他的注视,动作,跟他的话,霸道凌厉,却透露着不一样的温柔,冯桥桥双眼迷蒙,眼睫微颤,他温热的气息,像是滚烫的液体,流窜过她的四肢百骸。 大手,从笔直的腰线,一路攀升到了胸前圆润,纵然隔着衣物,他所引发的感官刺激,还是强烈的让她轻颤,她眼眸半开,轻哼了一声,诱人又无助。 龙战嘴角缓和,褪去层层冰冷,换上魅惑的笑容。 “想我吗?”他抵着她的唇瓣,用最轻的声音问道。 她无法说谎,循着他的引诱,轻咬着他唇瓣上看不见的伤痕。 “想。” 你呢? 你想我吗? 这个问题,她却没有机会问出来,几乎是她回答之后的立刻,他已经低头吻了她。 香气缭绕,温柔缠绵,交缠拥抱的肢体诉说着几日分离的思念,冯桥桥觉得自己似乎比原来更困了,意识迷惑,周身都被那清淡的药香包围—— 叩叩! 门边的轻叩声似乎透过层层云雾,传入了屋中。 龙战低咒一声,率先回神,一个翻身,抱起冯桥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急促的喘息。 冯桥桥连连吸了几口气,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方才竟然主动去挑逗他,面上大红,着恼的将脸埋在他怀中,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都是你。”她本是不服气他老是勾挑逗弄他,哪里想到做戏过了头,情不自禁。 他不语,唇角一直是上扬的弧度,顺手为她整理凌乱的衣衫。 差一点,就差一点。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有过这等完全失去自制的情况,甚至连有人靠近,都不知道,不过,这样的经历,却让他觉得,似乎心中有什么东西又填满了些许,暖意盈盈,不复冰凉。 “我……我自己来。”她手忙脚乱,一把扯过衣袋系好,却因为太过紧张着急,连着系了好几次都不成功,这时,门外好死不死的传来呼喊声—— “桥桥,你在做什么?”白氏站在门口,领着西京和阮瑶华,对他们二人连连道歉:“对不起,阮大人,桥桥可能是昨晚睡的太晚,现在只怕是太累了,我进去看看。” 冯桥桥心中大急,连忙道:“娘!你等等,我马上就好了。” 说着,瞪了罪魁祸首的龙战一眼,龙战莞尔,也不生气,拎起她颤抖的小手,接过手中工作,帮她系好了衣袋。 西京高深莫测的笑道:“冯姑娘可以慢慢来,在下不着急。”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决定讨厌这个男人到死,赶紧转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一切就绪,连忙要去开门。 哪知龙战竟然故态复萌,一把将他扯入怀中,发出一声低呼! “桥桥?你怎么了?” 白氏担心的喊道。 “没……没事……”冯桥桥嘴上回答,眼角瞪着龙战询问,龙战唇角微动,凑近她的耳边,“不准走,我要吃饭。” 冯桥桥眼角抽搐,没好气的推开他,耳后还有些泛红,连忙到门口,开了一个小缝,道:“娘,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睡着了,怎么了?” “阮大人和阮小姐想去许大夫那里看看,我来瞧你有没有时间陪他们一起去。”白氏松了口气,说出自己的意思。 冯桥桥皱眉,即便阮风华是大人,她也不是伴游的,况且龙战还在屋中,只怕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而且……她才见着他,懒得不想动—— “娘!”冯巧巧从屋中出来,道:“我这才回来,你怎么找大姐带他们去?不是早该认得路了吗?”她本身的性子该是不会这么说话的,只是讨厌西京,且阮瑶华又和楚心弦走的近,便冷言冷语起来。 阮风华笑道:“只是想要找个向导,陪我们一起欣赏茶山风景而已,冯姑娘在茶山住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最清楚茶山风景的。”说着,十分有深意的看了冯桥桥一眼。 冯巧巧立时皱眉,这个下流坯子,居然用那种眼光看她姐姐! “我带你去吧,我姐姐失忆了,有的路记得不清楚,我时常上山,比她清楚的多。” 西京皱眉,半晌道:“这样啊……那好吧。” “大姐,你多睡会儿,我顺便去茶田看看。”冯巧巧交代了一声,率先出了门,阮家兄妹对着白氏和冯桥桥点头离去。 冯桥桥仔细的看了西京一阵儿,总觉得这家伙有些不对,又下意识的看了阮瑶华一眼,却见阮瑶华怔怔的看着冯巧巧,神光莫测,心中一凛,想起战不屈说起的事儿来。 难道这阮瑶华,当真是对西京有不寻常的感情,若是如此,那巧巧不是首当其冲? “你去睡吧,娘不喊你了。”若不是西京,白氏也不会跑来打扰冯桥桥睡觉。 “嗯。”冯桥桥应了一声进屋,想着晚上一定要好好提醒妹妹,离那个西京和阮瑶华远点。 屋内,龙战躺在床上,闭目,似乎已经睡了。 冯桥桥走过去,坐在床边一看,他眼下暗影深沉,似乎好几日没睡,想着这家伙,大概是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心里瞬间难受了起来,这男人,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你要吃什么?”她轻轻问。 “随便,你做什么吃什么。”龙战答了一声,眼也没睁开。 冯桥桥见他这样,弯身拉过被子给他盖好,提着他的靴子到床侧放好,想了想,又提起靴子看了下,量了尺寸,才出门去做饭。 厨房内食材丰富,但看龙战的样子,尽管凌厉依旧,可是却难掩憔悴,想了想,便用前些日子做好了粉条和竹笋,清炖了一道汤,又抄了两个小菜,煮了栀子花桂圆粥,一会儿便端了回去。 屋内,龙战睡的深沉。 听到开门的声音,都未曾动过,冯桥桥放下食物,想要叫醒他,但看他似乎很累,又有些舍不得,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轻叹一声,脱了鞋子,翻身上床,窝进了他怀中,龙战下意识的伸手,圈住了她的腰。 * 冯巧巧领着西京他们一路上山,阮瑶华和西京相互交谈茶山风景如何,冯巧巧是一路无语,到了药庐门口,西京道:“二妹妹和许大夫去下棋就是,本公子可是喜爱美人,和那家伙没什么好聊的。” 说完,也不等阮瑶华有所反应,率先转身,状似无意,跟上了冯巧巧的步子。 阮瑶华看了一会儿,忽然眉心一皱,转身进了药庐。 这一路,西京赏景,冯巧巧看茶田,也不搭理他,西京却是偶尔说些无伤大雅的笑话逗弄,倒也相安无事,一众百姓见西京,全是一副见鬼的样子,个个退避三尺。 晚间,冯巧巧看时间差不多了,想要转到小溪边去洗手,眼儿一动,却看到山道上,走下来一妙龄少女,看那样子有些眼熟,再近了之后,冯巧巧有些诧异的蹙眉,这不是阮瑶华的丫鬟吗?怎么在这里! 丫鬟没看到她,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山路上,冯巧巧摇头,管他的!蹲下身子去洗手。 咕咚! 一颗不小的石子掉入溪水,在冯巧巧面前溅起水花,她脚下反射性的一闪。 咕咚! 又一颗,冯巧巧一时不查,脚步踉跄,一脚踩空,哗啦一声踩入了水中,蓝色衫子浸湿了半边。 身后响起欠揍的温和笑意。 “幼稚!” 冯巧巧咬牙强忍,才没有立刻转身将那祸害丢进溪水之中,也懒得洗手,直接转身,大步回家去了,竟然是没理会阮风华半分。 她不知道,在她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阮风华看着眼前被她脚步踏湿的草,长眉轻蹙,又看了一眼那丫鬟消失的方向,眼眸深沉了起来。 ------题外话------ 嗯,明天元旦,加更一章吧。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V24据说是瘟疫 “你在溪水之中放了什么?”西京进了药庐,便笑意浅浅的对着阮瑶华问。睍莼璩晓 阮瑶华微愣,眼神闪烁:“大哥你在胡说什么?” 见她这幅模样,西京长眉一挑,也不追问,转眼看了她身后的丫鬟一眼,微微敛眉,道:“时辰晚了,你先回去吧,我与楚兄还有些事情要谈。” “是。”阮瑶华放下棋子站起身,恭敬的行礼转身,从来俏皮的眼眸之中,先是闪过仓皇,竟而变成了愤恨。 大哥这么多年来,从来对她的小动作视而不见,今天,却反倒来问她,那两个女人就那么重要吗? 楚心弦也放下棋子,“你这妹妹,很有意思。” 西京自己斟茶,转身坐在棋桌前,唰一声打开折扇:“这茶怎么是凉的?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啧!小气。”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题。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阻止?”楚心弦却不买他的帐,挑眉,他是什么人,怎么不知道阮瑶华差遣丫鬟出去,到底做了什么? “我干嘛要阻止?反正与我没什么关系,还能看场好戏,何乐而不为?” “万一闹出人命呢?” 西京扇子一停,看了楚心弦一眼,道:“她不会。” 楚心弦啧了一声,“你倒是很了解她,难道不知道,女人心,海底针吗?说实在的,你这两个妹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立誓做个大家闺秀,另外一个却整日跟着你东跑西跑,我看就比任何好戏都有意思。” 西京危险的眯起眼睛:“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楚心弦不以为意,他能做什么?他也只不过是个看戏的,看看这出戏,到底唱到什么情况下,才能收场。 * 这两人,一睡便睡过了晚饭,冯巧巧回来的时候,茶田的人已经回去休息,白氏身子大好,和杨嫂子一起做了饭,都不见冯桥桥出来,想着她定然是最近累了,便也没去叫她,只在灶上留了饭。 静夜微凉。 龙战先醒了过来,微微皱眉,然后意识到自己是在冯桥桥的屋中,怀中人儿睡的深沉,眼下暗影依旧十分明显,他深深的呼了口气,看着她白皙的脸颊,垂下头去,美好的唇形碰触她挺翘的鼻尖,下移到她柔嫩的小嘴。 “唔——”她轻哼了一声,被他闹醒了,生气的嗔了他一眼,一个使力,在他怀中翻身,趴在了他身上,“干嘛?”她问。 “我饿。”他回答,暗哑的声音似乎传递着某些别的讯息,话中有话。 她面色酡红,连忙按住他乱窜的双手,明眸瞪着他,轻咬下唇,没有说话,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她不是这个时代迂腐成性的女子,并不排斥龙战的碰触,甚至,沉迷其中。 但是她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或者,有些事情没有处理清楚,她需要时间,来了解那些,龙战不为人知,也不远提及的事情,要不她总是觉得不安。 龙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不是柳下惠,心动之人软玉温香在怀,要他无动于衷,除非他不是男人,可看着眼前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他收回了手,抱着她翻身坐起:“等事情处理清楚,我们就成亲。”如果她要的是这个,他给的起,只要等龙家夫妇来了,一切也该结束了。 “嗯。”她难得没有反口,温顺的坐在他的腿上,抱着他的腰埋进了怀中,甚至于,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尽然是这样一个贪恋温柔的女人。 “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做?”她闷闷的道,没有忘记龙战可是饿着肚子的,况且她也没吃晚饭,现在天色已晚,早过了时辰。 “你不是做了吗?”他视线掠过桌面上那些冷掉的饭菜:“吃这个就可以。” “那不行,你等会,我去热热吧。”她说着,视线又转到了他的脖子上,下意识的抬起手,扣着他脖子上的那处,“好像是个伤疤,真的不是人皮面具,怎么弄的?”那浅浅的痕迹让她眉心不自觉的蹙了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伤得了他?还是这样近距离的,这样致命的伤处?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语,黑眸一眨不眨的看向她,一本正经道:“我饿了。” 看来是不想说。 冯桥桥也不多问,眨了眨眼,翻身从他腿上下来,“看你这样子,定然是想我没好好睡吧?你现在休息吧,我去做饭,等会叫你。” 龙战浓眉一挑,还是不说话,只是这次,却没有再伸手去扯她。 院内,冯巧巧才进屋,总觉得手脸有些麻痒,不停的抓挠。 “你在干吗?” 冯桥桥走出屋子,看到的就是这幅情况,见她脸上已经有了一些红斑,连忙上前去,“你的脸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有些痒。”冯巧巧皱眉,端着木盆,“我去打水洗洗,可能是出了疹子,没事儿,娘说你还没吃饭呢,要不我现在帮你做?” “别动!”冯桥桥一把拉过她,“我看看,这不像是疹子。”一块一块的红斑,哪里像是疹子? “应该没什么要紧的,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过几天就好了。”冯巧巧嘴上道,人却站在原地让她来看。 冯桥桥走近几步,细细看了下她脸上的伤痕,神色微敛,又看了看她手背上的痕迹,道:“你今天都去哪了?”怎么看着像是过敏的征兆? “药庐和茶田而已,别的地方没去过。有什么问题吗?” 冯桥桥皱起柳眉,不对,如果只是药庐和茶田,这样的地方,冯巧巧可以说十几年来经常去,要是过敏早过敏了,怎么会现在弄成这样?而且这过敏的症状来的又快又奇怪。 “还有呢。” 冯巧巧见她一本正经,也不好太过推拒,道:“去河边洗手了,回来还是好好的,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样子。” 河边! 冯桥桥脑中灵光一闪,连忙捏住她的手腕把脉。 冯巧巧怔了一下,只得由着她。 把脉半刻,她拉着冯巧巧进了屋子,也不理会龙战睡在床上,直接从橱柜之中拿出早些时候制作的东西,“你把脸上,手上,沾到水的地方,都抹一抹,我现在就开个方子,去找熊震,在龙战哪里拿药,然后煎成三副,你自己吃一副,留两幅给我,有用。” “好。”冯巧巧愣住了,接过方子,才呐呐道:“到底怎么了?” “可能有人在溪水里放了东西,你这不是疹子,应该是轻微中毒了,你快去吧,熊震看到你会出来问的。” “嗯,我这就去。”也不知道是冯巧巧太粗心,还是两人心思都不在屋内,冯巧巧竟然没发现一直躺在床上的龙战,着急的转身出去了。 冯桥桥看着手中的药膏,也没心思做饭了,直接端起冷了的饭菜,龙战却忽然道:“有人下毒?” “看来应该是在水里做了手脚,我刚才看过了,如果人碰到,皮肤会麻痒难耐,那些毒素是针对植物,如果茶树用这些水来浇灌,后果不堪设想。” 龙战翻身坐起,“我陪你去看。” 冯桥桥笑道:“你还没吃呢,灶上有饭温着,你这次可别闹了,你自己吃,我出去找战不屈和我一起去上流看看,应该来得及。” 龙战脸色立时一变,道:“不吃。”话落,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食物,开门而去,不过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山林深处。 冯桥桥没好气的抱紧他的腰,想着这个不识时务的,她是为了叫他吃东西好好休息,他倒好,又吃这种莫名其妙的干醋。 龙战轻功卓绝,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山溪上游处。他放下她,走到溪边,伸手一探,捏住一只过大的树叶,沾上溪水凑近鼻尖细闻。 冯桥桥也仔细的探查这山溪发迹之处有什么不妥,这里海拔不低,稍微有些冷,她不由搓了搓双臂,视线一转,却见溪口石边似乎有些粉末,她捡起一小片树叶,将那粉末轻轻倒了过去,果然见到那树叶原本的嫩绿,竟然开始变的灰暗。 “的确有人下毒。”冯桥桥拎起树叶看了看,龙战也已经转过身来,“嗯。” 冯桥桥哼了一声,轻笑道:“早知她不是省油的灯,哪里会这么简单就让我过关?” 龙战不语,走到她身边,脱下外褂披在她身上,“很冷。” 她心中一动,握住他披衣的大手,道:“你不冷?” “不。”他回答,反握住她的手,她笑笑,道:“可我还是冷——” 龙战皱眉,忽然伸手,将她连着衣服一起抱紧,粗声道:“现在不冷了。” 她笑弯了眼儿,却没答话,伸出手臂,圈抱住他的窄腰,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以前就不喜欢她,只是没太多利益牵扯,也不想太多,没想到她现在倒是对我使出了手段,我见她是喜欢阮风华那个骚包的,我又不是她的情敌,对我发什么威?” 她像猫咪似的埋在他胸前嘟囔。 “有些时候做一些事情,不一定非要什么理由。”龙战平平的道。 冯桥桥想着也是,有些人就是这样,看你不顺眼找你麻烦,不需要理由,只是这找麻烦的时间不早不晚,偏偏龙战一走,她就开始了大动作……冯桥桥拽了拽龙战的衣衫,道:“她不会原本是喜欢西京,其实是喜欢你的吧?要不然怎么对我耍手段?” “我不认识她。” 冯桥桥撇了撇嘴,“你不认识她,她也能喜欢你。”虽然嘴上这般说,但心中也已经明白了个大概,那个远在京城的亲亲老弟都能知道龙战的行踪,按照秦云雅酿酒大卖,主持酒坊的本事,又整日和西京阮瑶华在一起,知道龙战不意外,只怕是当她好欺负。 龙战无奈的眼皮一动,只听冯桥桥道:“既然她想要这样,那我就让她得逞一次吧,免得她在想别的法子来害我,闹出人命可就不好玩了。” 龙战皱眉,刚要开口,冯桥桥便道:“你可不要插手,这事儿,我自己处理。” * 第二日,听说茶山上不少人都染了病,面上手上全是疹子,看着似乎像是瘟疫,虽然全身别处没什么特别的,但还是引得许多人望风而逃,甚至于连官府,都配合的派出士兵严加看守,不让一只苍蝇飞出茶山,免得将瘟疫带到别处去,危害百姓。 这山,一封就是半月,虽然派了不少大夫进去,但都对这次的瘟疫束手无策,只怕是潜伏在红疹之下的什么绝症,无药可医。 山间茶田,不少茶农们辛勤劳作,只是心情不但不沉重,甚至称得上是喜悦。 是,不错,是喜悦。 原来瘟疫不过是那些庸医错诊,冯桥桥在刚开始的第一天第二天,都没去搭理这些问题,只是在溪水之中放了解药的同时,也放入了另外一种草硫磺,让水的效果和原来的效果出现了天差地别的反应,同样的出疹子,却再不会对身体又害处,甚至对茶树生长大大有益。 疹子慢慢的好了起来,冯桥桥甚至为所有茶农涨了工钱,如今,封了山,只等再过一个月之后,那些疹子完全好了,便开山放行。 而让冯桥桥玩味的却是,那水中,居然被人放了两种不同的药物,都会让茶树的根部坏死,若是只放一种,她还没这么快察觉,一次性放两种,却相互之间产生了变化,让药效凸显,也让冯桥桥第一时间久发现了这件事情。 两种药,竟然是有两个人来找她的麻烦呢! 龙战,在冯桥桥的屋中,也是一住半月,来去无踪,无人发觉。 冯桥桥坐在桌前写着什么,龙战道:“你这脑子里,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竟然想出这种点子来。 “我这主意怎么样?”她头也不抬,笑道。 老实说,这主意虽然是个馊主意,但却有些用处。 冯桥桥站起身,走到床边,“你到底是多久没睡?怎么这半月来都一直睡着不醒呢?” “多久……”他皱起眉头,神情有些迷茫,自他出生到现在,从未好好睡过一觉。 冯桥桥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泛起酸涩,疼的难受,连忙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道:“我不问了。”他就是这样,即便是一个表情,都让她觉得有些难受,他以前到底是经历过什么事儿? “可怜我?”龙战浓眉一挑,冷声冷气。 “你要人可怜吗?”冯桥桥斜了他一眼,暗骂自己心里的酸泡泡,这家伙。 龙战看了她半晌,目光越沉,暗哑道:“要你。” 冯桥桥脸色大红,实在受不了他这等动不动就言辞挑逗的习惯,一把拍掉他的手,“卑鄙。” 龙战唇角耸动,“我这是下流。”他一板一眼,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 冯桥桥被自己的口水一噎,呛咳了两声,面红耳赤的看向他,“你……你没脸没皮,怎么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龙战哼了一声,一把将她扯过:“你是我的女人,我只对你下流。”言辞灼灼,低头,与她额贴着额。 冯桥桥心里暖暖的,无法想象原来一脸冰雕的男人,今天会变成这幅模样,这真是她穿越千年最好的礼物了,她捏着他的手腕,眼儿一眨不眨的盯着龙战的脸色。 龙战也不反抗她的动作,同样看着她,眼波流转间,有什么东西深深印入彼此心中,甘之如饴。 她捏着龙战的脉搏,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治好他的味觉,一定要。 “是不是你让西京封的山?”她眼儿滴溜溜的转到他的脸上,想着这事儿绝对和他有关系。 虽然她原来的初衷,也的确是传出瘟疫之后有人来封山,上不了山,秦云雅也自然不能作怪,只是没想到封山的人来的那么快,看病的人走的那么快。 他不语。 冯桥桥轻哼了一声,忽然起了玩性,两手收起,攀上他的脸颊,笑道:“你这家伙,一直这幅表情,我都看着累了,你也不知道换一个。”说着扯了扯他的嘴角。 龙战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半,却又透着些许无奈。 冯桥桥见他不反抗,一时间胆子也大了起来,两手都开始拉扯,玩的不亦乐乎,“这样多好看,笑一笑又不会去掉半条命——啊!”她低叫一声,龙战的大手已经握住了她的腰。 “胆子见长。”他冷冷道。 冯桥桥不服输的挑眉,甚至抬起下颌,不信他真的会对她做什么。 龙战眼眸黑的发亮,低下头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冯桥桥一时间脸色大红,一把锤在他的肩头,不敢相信他居然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不正经!” 龙战不理会,甚至老神在在,握着她的腰不肯松手。 哗啦—— 门开了,冯巧巧先是一脸焦急的冲了进来,接着一愣,继而面色酡红,连忙关上门。 “巧巧!”冯桥桥低呼一声,赶紧站了起来,“你……”不用问废话,她已然知道,肯定是龙战故意的,要不不可能这么撞进来。 “呃……”冯巧巧难为情的转过头去,龙战不以为意,连哼都没哼一声,翻身上床睡觉,仿佛闯进来的这个人是空气。 “我是听到你屋中有声音,以为……” 冯桥桥已经冷静下来,但难免还是有些别扭,有些亲昵,相互之间不觉得有什么,但她可没有怪癖,在别人面前表演,即便那个别人是她妹妹。 “他……” “没事,姐姐。”冯巧巧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你的想法和我不一样,只要你喜欢就好。” 冯桥桥挑眉,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对这个妹妹的感情又深了一层,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况,若是别人看到,指不定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嗯,你专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自从那天晚上的疹子事儿过去到今天,大家都忙的厉害,冯桥桥送走大夫之后一直安抚茶山茶农的心情,也不过是今日才闲了下来,想来,大夫之所以走的那么快,包括许秋白一直没出现,都是龙战的安排。 “大姐,封山已经半月了,没人上来,也没人知道我们的病已经得到了控制,没人来打扰,也不知道我们都做了什么,本来是挺好的,可是现在,各家的存粮都不多了,坚持不了几天。” 冯桥桥点了点头,“这点我早就想到了,写信给西京他会处理。” 说着,已经开始下笔写信。 * 夕阳溅落,月上梢头。 秦云雅坐在闺房之中,面色微凝。 “小姐,不管怎么打听,都说山上闹了瘟疫,现在连原本去了山上的大夫,都说这件事情奇怪的紧,但是也不多说。” 秦云雅微微皱眉,怎么可能,明明那种药是不会有这么明显的效果,是真的有了瘟疫,还是被姓冯的女人发现,所以将计就计?这几日来,她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少爷让您过去一趟。”还没想透彻,门口就传来一声叫喊,秦云雅柳眉一动,道:“知道了。” 那屋外的人,却不曾离去,又道:“少爷让小姐现在就过去。” 蝶柔大怒:“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命令小姐?” 那外面的来人,正是秦云明的贴身小厮,平日里就趾高气扬,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秦云雅拦住蝶柔,起身道:“那我这便去吧。”她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蝶柔气不过,但也不想让小姐过去太委屈,只得作罢。 亭台楼阁,假山水榭。 秦云雅一身紫衣华绣,随着小厮进入秦云明的居室,才一进门,便被当面而来的一记耳光甩的跌了过去。 啪! “小姐!”蝶柔大急,就想要上前扶起她。 “不教训教训你,你永远不知道这秦家到底谁当家!”秦云明冷冷道,坐在桌边一身锦衣,手还轻轻的甩了甩,似乎方才用力过大。 秦云雅趴在地上,抬起手,轻轻的抹了抹唇边的血迹,没有说话,站了起来,很识时务的道:“六少爷。” “别喊我!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你这个丧门星,你才回来西京就把我弄到大牢里面去,吃尽了苦头,看看如今你又做了什么?说出什么主意,现在茶山染了瘟疫,别说收茶和冯家那两个丫头了,只怕连家产都败的一干二净,这事情怎么就偏生这么巧?你出了主意就成了这样!?” “少爷,就算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对小姐动手啊!”蝶柔哭喊道,从小到大,虽然小姐受过委屈,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被打。 “你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秦云明眼睛一眯,身后已有两个家丁奔上前来,将蝶柔押住。 秦云雅一惊,不可思议的看向秦云明,挨了打,她又怎么舒服?但她隐忍惯了,本以为息事宁人,让秦云明灭了火气,也就没什么了,没想到秦云明竟是要拿她们出气,连忙奔上前去,挡住家丁。 “六哥,蝶柔从小陪我一起长大,请六哥看在我的份上,放过她吧,她没有恶意,如果山上真的有瘟疫,毁了祖产,云雅一肩承担。” “你承担?”秦云明站起身来,鼻梁因为远来断过,此时显得可怖慑人,“你承担的起吗?”话虽然这般说,那身后的两个家丁,却不再动手了。 秦云雅和丫鬟相扶着站起身来,道:“大哥应该知道飞凤酒的销路很好,甚至和皇家有关系,这些年来我苦心经营,总算小成,也积攒了不少积蓄……”这话,虽然是让步,却也是以退为进,暗示秦云明不要做的过分,如果茶山有事,她便赔偿损失又如何?要是没事,他这样对她大呼小叫又打又骂,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秦云明神色微变,道:“最好是这样,下去吧!” “是。”秦云雅躬身行礼,蝶柔回过神来,连忙扶着秦云雅一起出去了。 回到云雅阁。 “小姐,您认识那么多达官显贵,为什么不想想法子制制六少爷呢,还要在家里受这种委屈?” 蝶柔含着泪,洗了一条毛巾递给秦云雅。 “达官显贵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帮谁的忙?”她自嘲的说道,况且,又有哪个达官显贵管的了这样的事情?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秦家内部的事情,即便她真的说出去,又有谁会当回事?不过是换来更多不以为然和同情的眼神罢了。 “通知他,叫他晚上来一趟。” “是。”蝶柔应声,退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暗,秦云雅捂着有些发肿的脸颊,翻看酒坊账本,一道暗影,窜入了屋内。 “我来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儿。”来人道。 秦云雅抬起头,道:“我想问问,山上是不是真的有瘟疫,这几天你忙着封山,我也不敢找你过来。” 来人一怔,见她姿势怪异,走到她面前,“你的脸怎么了?”说话间,手已经抬起,想要碰触那抹异常的红痕。 秦云雅后退一步,躲过他的碰触,冷冷道:“别碰我!” 来人僵在当场,慢慢的收回了手,道:“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关心你。” “闭嘴!我找你来不是问你这个。” 来人深吸一口气,用尽气力,将她口中那些鄙夷怨恨,排除在外,才道:“这几日来,是有些异常,阮大人派遣进去的大夫,似乎出来的太快了些,我觉得……” 他还说了什么,秦云雅已经懒得在听,光凭这些,就足够了,冯桥桥的聪慧,她是见识过的…… “那最近茶山有什么动静吗?” “今日下午传出信来,山上供给不够了,虽然病情现在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好歹是几百条人命,阮大人已经让人准备。” 秦云雅冷笑一声,道:“想办法,让我来准备。” “你……”来人迟疑皱眉。 秦云雅道:“怎么,你怕我闹出人命?” 来人沉默不语。 “你放心,我只是要让一切回归原处,不会让你难做的。”既然她说出了瘟疫,那我就送点礼物上去,弄点意外,让大家看看,那到底是不是瘟疫,将计就计?我也会。 来人无声,却是默认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之中,秦云雅眉心一动,道:“蝶柔,备轿。” 精致的软轿,从秦家侧门而出,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巍峨的大门面前。 守门的门童看到了,连忙迎了出来,秦云雅戴着面纱,也少了往日的客套,点头便直接走了进去。 此时,江岁宁正在书房看着账本。 “江大哥。”秦云雅淡笑,行了礼。 “秦小姐。”江岁宁站起身来,迎上前,道:“这么晚了,秦小姐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秦云雅笑道:“江大哥,听说你为茶山上的那些疫民准备供给,我有朋友前些日子弄来一批油,积压的时间久了,能不能同江大哥做笔生意,帮我将这些油收了去?” “江叔?”江岁宁一唤,江叔连忙走上前来,面色十分惊慌失措。 秦云雅接道:“这件事情和江伯伯没关系,是我今日出门的时候听说的,江大哥别怪他。” 江岁宁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平静,江叔又满面仓惶,心中微定,道:“既然这样,那明日就送来吧,早些送去山上。” 私心里,他并不喜欢秦云雅,因为这少女心思缜密,虽然以前在京城有过交集,也有生意往来,但总归太过内敛,况且,这次冯姑娘和茶田的事儿,只怕也是参与过的。 但,她却是没理由现在做手脚。 * 阮府 阮瑶华领着丫鬟端着餐盘,从回廊之中袅袅而过,见西京带着小厮迎面而来,唇上带笑,上前行礼:“大哥。” 西京莫测高深的点了点头。 阮瑶华起身,道:“大哥这是要去哪里?风尘仆仆的。” “最近茶山瘟疫,这可把我急坏了,我才来茶山几日,便出了这等事情,要让那些狐朋狗友知道了,不得笑死我?这不,打算给我心爱的小美人们送些供给去,不然的话,不病死,先饿死了。” 阮瑶华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也是稍纵即逝,她道:“大哥现在越来越爱说笑了,他们的瘟疫又于你何干?这是天灾!”她加重了天灾那两个字的语气。 西京一挑眉,道:“妹妹还是好好在家玩的好,最近你上茶山的次数太过,要是不小心也患了病,那可是不得了的。” 阮瑶华俏皮的眨眼:“大哥这是在关心我吗?” “你是我妹妹,我自然关心你。”西京回了一句,错过她的身子,大步而去。 他真是倒霉。 绝对招惹了那尊瘟神。 西京是这样想的,尤其是在他进入书房之后,发现书房之中的两个不速之客,大刺刺的坐在他的桌案前,翻看那些他几百年都懒得一看的卷宗时,心情更臭,脸上,却挂着淡笑。 唰! 他打开折扇,似笑非笑:“二位贵客,少见少见。”身后的连子一看来人,也是立刻关门,还左右探看,深怕被人看到瘟疫患者竟然跑到了县太爷府中。 “少来。”冯桥桥不给面子,站起身道:“本想写信递来,但是我好些时日都被困在茶山出不来,所以,龙战就带我出来透透气。” “欢迎……”西京摇着扇子道。 连子嘴角抽搐,小心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冰雕,无法理解冯桥桥是怎么跟他相处的,而且还能让他带她出来散心透气,还透到了县令家中书房! “懒得和你打官腔,我快没饭吃了。” 西京懒洋洋的啧了一声,不雅的躺上软榻,道:“早知道你会来,江岁宁那小子,早帮你准备好了,下午还叫我,明儿个送上去呢!” 江岁宁? 这几日,倒是忘了这个人了。 冯桥桥微愣,心中有些怔然,自那日知道他的心思,她就知道,若他放不下这份心思,只怕朋友也很难做了,那样会让她觉得很怪异,很不舒服,尤其是现在,她更是不想欠他任何东西,不管是钱,还是人情。 龙战皱眉,一把扯过她的手,将她脸转了过来,恶声恶气的道:“想什么?” 冯桥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轻快道:“想着这钱要从哪出,我没那么多钱可还……” 龙战哼了一声,“让他去还。”话落,视线终于恩宠一般的分了西京一丝。 连子看着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愣的下巴掉到了胸前,完全不敢相信。 冯桥桥点头:“也是,我不过是个升斗小民,他才是茶山父母官,让他还也是应该的,要是我还了,指不定还落个什么罪名,吃力不讨好呢!” 西京瞥了他们一眼,道:“和我没关系,是他自愿的。” 冯桥桥秀眉微拢,却没有说话,心中明白,这和钱没关系。 龙战冷瞪了西京一眼,西京只当没看见,摇着扇子好不自在,能看见龙战变脸,从来都是他乐意的事情。 “我说,大舅子,你到底什么时候来迎娶我妹妹?我妹妹这天下第一美人,可是等了你五年了,你要耽误她到人老珠黄吗?”西京不怕死的挑衅。 龙战眉心蓦的一凛,只见冯桥桥面色也是一变,虽然只是细微的动作,却也让西京心里爽快,挑衅的看向龙战。 凭什么龙战抱着美人,他就只能日夜在这里批阅这些讨人厌的卷宗,还得为他们跑腿,他说封山就封山?好吧,他也想看个热闹,看看这些女人们到底能弄出什么场面了,但,自己看热闹是自己的选择,按龙战说的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西京犹然觉得不够,唇角一动,道:“冯姑娘可是我看上的美人儿,你这家伙不顾兄弟道义,横插一脚也就罢了,现在还跑来指示我做事儿,好歹我也是个朝廷命官。” 龙战的眼眸危险的一眯,眸中杀气四射。 “啊!姑娘们可是对我这样温柔体贴,又会说好话的男人比较中意,你?”他挑剔的看了他一眼,啧啧摇头:“你简直——” 嗖—— 话还没说完,龙战腕上金线飞出,西京面色一变,连忙翻身躲过,甚至因为太过焦急,姿势狼狈,却依然不掩风华。 砰! 软榻四散飞列,甚至连软榻后的画缸也遭了秧,砰的一声成了碎片,有些画卷随着那重击,已经完全成了碎纸屑,画轴四散,依稀可以想象,原来这些画卷之中姿态优雅闲淡的仕女。 一卷画轴飞了起来,反射性的冲冯桥桥窜去,龙战眼角一动,伸手一挡,那画轴,倒是进了冯桥桥的手。 “别!”见龙战要毁掉那画轴,冯桥桥连忙阻止。 西京瞪着眼前的碎片,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脸上从来挂着的淡笑消失不见了,换上了不可思议大受打击。 “你居然敢毁了我的美人儿?” 那些画轴之中,都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收藏的美人图! 龙战眉梢一挑,虽没说话,但意思明显,你敢乱说话,我就敢让你那些所谓的宝贝全部稀巴烂! 西京连连吸气,难以维持面部优雅表情。 连子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西京气成这幅模样,多看了龙战两眼,见他一手护着冯姑娘,一手揽着她的腰,那副霸道的姿态,与自己家公子现在斗败公鸡似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突如起来的笑声,让西京回过神来,眯起眼看了连子一眼,半刻,唇角带笑,又成了那副风流潇洒的模样,只是那双带笑的眼眸,却招示着,这次只怕是记了仇了。 “连子,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垃圾全都收起来。”连子愣愣的上前收拾,想着公子的脸真是变的快的。 哪知,西京又道:“和冯姑娘比起来,这些都不过是庸脂俗粉。”说着,还一脸倾慕的看着冯桥桥。 冯桥桥简直败给他了,无奈的摇头,扶住龙战手臂,龙战冷飕飕的瞪了他一眼,丢了三个字给他:“想的美。” 说完,窗口黑影一闪,等连子回过神来的时候,龙战和冯桥桥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满地碎片,提醒他方才是真的有事儿发生,而不是他自己产生幻觉了。 西京笑笑:龙战这幅样子,可比那些美人图好看多了,美人儿们,对不起了,本公子以后再帮你们绘图。 ------题外话------ V25真的是瘟疫! 江家 江叔站在书房之内,有些迟疑的看着自家主子。睍莼璩晓 “怎么?还有什么事儿?”江岁宁翻看账本,瞥了一眼这位跟随他多年的忠厚仆人,道。 江叔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他的迟疑终于让江岁宁放下手中的书本,站起身来,“江叔……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有什么直说便是,不需要吞吞吐吐。” “是……”江叔深吸一口气,又看了江岁宁一眼,才道:“公子,你……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要帮着冯姑娘?” 江岁宁一怔,没想到是这件事情,微微一笑,道:“也不单是为了帮她,山上数百人命,可不是儿戏。” 江叔皱眉:“公子,以你的聪慧,难道还看不出现在的情形吗?阮大人虽然派了大夫上山,不过是做做样子,封山也是为了看热闹,山上断了粮食,他自然会想办法,你没必要参合进去,这根本是秦小姐和冯姑娘两人的斗智斗勇,你又何必……” “江叔,他们怎么是他们,我要怎么是我,不能混为一谈。”江岁宁淡淡的转过身去,他当然看得出来,甚至知道的很清楚,因为没有龙战在,所以秦云雅才会这么做,他虽知道冯桥桥十分聪明,但还是怕会出什么纰漏。 “公子,如果你真的想要冯姑娘感谢你,那你这个时候就不该出手帮忙,而是制止阮大人送粮食上去。”江叔沉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江岁宁一顿,蓝衫水绣在烛光中微闪,“你什么意思?” 江叔嘴角一动,道:“公子,你经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吗?现在龙战不在,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没人去帮冯姑娘的话,她就是孤立无援,等到她别无选择,无计可施的时候,你在施以援手,那便是雪中送炭,比你现在就出手帮她,更能让她记得你的好!” 江岁宁眼波微动,缓缓的转身,看着忠心的仆人,半晌,叹了口气,“江叔,你下去吧。” 他从商多年,最是善于分析利弊,这点,他怎会没想到?只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冯姑娘遭遇什么不测,那就什么都是空的。 * 山风阵阵。 冯桥桥抱着龙战的腰,看着眼前方正的下颌,为他这样又硬又臭的性子暗暗无奈,不过,私心里却也十分舒坦。 身影一掠,两人进入屋中,他的身法极快,无人发现。 “最近一直忙着山上的事情,都忘记问你了。”冯桥桥点上灯,龙战便自发的转到了床边坐下,看那样子,似乎又要睡觉。 天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只有这段日子是正常的,好像要将二十七年来都没有睡够的觉全部补回来。 “说。”他大发慈悲的吐出一个字,却已经翻身睡下,自觉拉过棉被盖好。 “你弟弟在竹屋和熊震在一起,最近也没出来过,你难道不去看看吗?” “不去。” “哦。”冯桥桥想着那么威胁自己大哥的“弟弟”,不去看才是正常的,正要回转桌边习惯性的默字,才发现手中一直握着一只画轴,不由暗暗挑眉,打开那画轴来看。 啧!阮风华那家伙,也不知道一天都在想什么,除了美女还是美女,好像那双眼珠子就看得见美人一样,若是这样,不如每天自己照镜子算了,还跑出去干什么?无端端闹出那什么变态爱慕者来…… 说到这个,她不由的联想到那日发现的两种毒,根据冯巧巧的说法,那天,似乎看到阮瑶华的丫鬟从山上下来,而且,那一天出现在茶山的人,除了西京就是阮瑶华,西京没那个立场那么做,至于阮瑶华么,就不好说了。 想到阮瑶华,继而联想到阮清嫣,也想到了西京方才的话,事情真的会那么简单吗?等龙战的父母来了,就会顺利解决?为什么她隐隐有些不安…… 她叹了口气,暗骂自己想太多,随手打开画轴一看,目光微怔。 这……这不是巧巧那只绿竹笛子吗?西京闲的没事做,怎么会画这个?这次,她不会自作聪明的胡乱猜测,心中一动,随手放了起来。 又看了一眼龙战那四平八稳的模样,冯桥桥觉得自己也不是很困,转身,从橱柜之中,将前些日子,让战不屈弄来的黑色锦缎拿了出来。 这缎子材质特殊,软滑舒适,庄重却不张扬。 将桌上的杯盘全部清空了,冯桥桥拿出以前从龙战那里穿回来的他的衣衫,先是脸上一红,想到自己当时和他的情况,嘟囔一句臭男人,然后放到了桌上,比量尺寸。 门边传来轻叩,冯桥桥心中一动,正要收拾东西,转回内室拉下帘子再去开门,却听冯巧巧道:“大姐,是我。” 冯桥桥松了口气,也不收拾,直接开了门,迎她进来,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冯巧巧看了门外一眼,才走进来,“见你灯还亮着,娘亲想着你定然是还忙着不睡觉,我怕娘过来看到……”视线扫过床边,然后道:“所以我让娘先去睡,我过来看看。” “嗯,进来吧。”她让开位置。 冯巧巧走了进来,脸上十分不赞同,“大姐,你……我以为他只是在这一日半日,你让他一躲就是半月时间,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可怎么办呢?” 冯桥桥笑道:“没事,我就是喜欢他。”她平平的道,床上龙战冷峻的眉目微敛,脸颊一转,埋入了沁透芳香的床铺之中。 冯巧巧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手下动作,走上前来,道:“我帮你吧。” “别!”冯桥桥挡住她的手。 冯巧巧诧异了一下,见那布料颜色,忽然有些泄气,嘀咕了一声,“你弄吧,我不帮,行了吧。”还亲手做,真是…… 冯桥桥笑笑,不理会她那声嘀咕,道:“桌上我昨日画了一幅绣样儿,你帮我拿过来吧。” “嗯。”冯巧巧站的离书桌比较近,转身而去,随口问道:“在那边放着呢?”说话时候还不忘压低音量,免得大姐嫌她打扰她的情郎睡觉。 “左手边,医书的下面。” “嗯。”她应了一声,按照指示一翻,果然找到了,打开一看,宣纸上用了特别的笔法随手勾勒花样,虽然简单,但却入目感觉甚好,她不知道,那是逼迫龙战用内力打碳条入木做成的炭笔所画,自然和丹青有一定差距。 冯桥桥没什么多的反应,接过那图样,下面有鞋子的尺寸,开始裁剪。 冯巧巧眼儿眨动,想着大姐真是聪明,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眼波一转,见书架之上放着一只画轴,暗道:这难道是给那龙战做的画吗? 这么想着,随手将那画轴抽了出来,打开一看,不由惊叹出声,这……这分明是自己折断的那只笛子,画质清雅,甚至提了诗词,她知道大姐向来就是聪明的,过目不忘也不算什么。 虽然现在想起就会难受,但那只笛子陪她走过五年岁月,意义毕竟不一样,即便现在没了笛子,却有一幅这样完整绝妙的画作,也已经够弥补她心中那些缺憾了。 “大姐——”她有些激动,卷起画轴,两步走到了冯桥桥面前。 冯桥桥一头雾水,转身一看,脸上表情有些扭曲,“那个……” “大姐,谢谢你……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一直以为……总之谢谢你,看到这幅画,我很高兴,真的,我……我不打扰你了。”说着,抱着画轴出了门。 “巧——”话未说完…… 冯桥桥瞪着关上的木门,手还维持着伸出去的动作,僵了半刻,才慢慢的收了回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不会弄巧成拙吧!? 摇了摇头,冯桥桥无奈的继续裁剪工作。 世上的事,本来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心想事成,有的时候出人意表,算了算了。 又裁了一会儿,腰间忽然多了一支有力的臂膀,像是十分郁闷的揽住她。 龙战。 她心中虽然明白是他,但他无声的靠近还是让她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她道:“又怎么了?” “睡觉了。”他冷声道。 “我忙着呢,现在还不想睡。”她说着,抬手想掰开他的胳膊。 他不但不放手松开,还抬起另一只手将她转了过去,两手一动,将她的手臂夹在腋下,无法动弹。 她泄气的瞪了他一眼:“别闹了,我真有事儿。” 他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眸看着她,片刻,一丝细不可查的懊恼从眸中闪过,他放手,转身坐在桌边,不言语,等待的姿势却做的十分明显。 噗嗤—— 见他这幅样子,冯桥桥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这皱眉瞪眼的样子,哪里是什么飞龙战将?分明是个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子。 龙战眉皱的更紧,甚至眸子一眯,其中危险不言而喻,充分表明只要她还敢笑得出来只怕有她好看的。 哪知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不但没吓到她,反而让她心中一暖,笑意竟然不受控制,咯咯大笑起来。 她很少这样大笑出声,一般都笑的极淡,或微笑或冷笑,更多时候她越是笑,越是要耍小性子的时候,慧黠狡诈,反而让他忽略了她笑起来的样子,此时,那该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声,让他有些目眩。 他一直就知道,她的眼睛是极美的,却从来不知道,开怀之后的这双笑眼儿,像是春日里璀璨阳光下的向日葵,生机勃勃,竟然是这么迷人炫目。 过度热切的注视,让冯桥桥有些不自然的止住笑意,头觑了他一眼,别过脸去,“看什么?”口气有些别扭。 龙战唇角一动,“怎么不笑了。” 冯桥桥轻咳一声,翻了他一眼:废话,你这么看着我,我能笑得出来才有鬼!口中却道:“这么晚了,笑太大声,吵着大家休息不好。” “嗯。”他点头。 冯桥桥诧异的瞥了他一眼,想着这个男人很少会同意她的观点,正要拿起剪刀,就觉身体腾空而起,她连忙丢下剪刀,未免掉下去摔的难受,反射性的抱住他的脖子,恼道:“干嘛?拿着剪刀呢,要是戳伤了你怎么办?” 龙战斜眼瞥了那所谓的剪刀一眼,碍事的东西! 手腕一动,只听“嗖”的一声,掉到地上的剪刀飞进了橱柜之中,后劲之强,震的橱柜门啪一声合了起来,然后,抱着她大步往床边而去。 冯桥桥唇瓣微张,回过神来,“你……”你了好几声,忽然明白他别扭什么,无奈的翻了翻眼皮,“算了,睡觉,明天白天在做吧。” 龙战哼了一声,翻身拉过被子,霸道的锁住她的腰,将她扯进了怀里,才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真是怪了。 以前,只是盖着她的被子,闻着那些轻微的味道,便睡的着,现在,却非要抱着她才能入神,她到底是对他下了什么咒,让他非她不可呢? 冯桥桥望了桌上的黑色锦缎一眼,又看了一眼龙战,缩着身子枕到了肩头,找了一个这段日子以来最熟悉的位置,暗暗想着龙战到底是看到那锦缎没呢?可是转念一想,龙战这等眼高于顶的家伙,只怕根本懒得看那桌上的东西才是,又怎么会发现她在替他裁衣服?搞不好还以为她闲的没事做,要缝布娃娃呢,想到这里,又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多少困意。 “喂,你睡着了吗?”她抬头问。 “嗯。” 她撅了撅嘴,抬起一手把玩着他掉落在她肩头的发丝,眸光一闪,有些酸溜溜的道:“你和那个夏梦什么关系?” 龙战闭着眼睛,回答道:“小时候认识的。” “哦。”冯桥桥应了,想了想,又道:“你和寒江雪也是小时候认识的吗?” “不是。” “四方公子,我现在见到了三位,只是不知道那南湘公子,又是怎么样的——” “你想见他?”龙战睁开眼,高深莫测的看她。 “嗯……怎么说呢。”冯桥桥皱眉,半晌,道:“也说不上吧,只是觉得,既然见了东西北三个,顺便见见南湘也好。” 闻言,龙战又闭上眼,“会见的。”事实上,早就见过了。 “哦。”冯桥桥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又道:“楚心弦,怎么就成断袖了?” 沉默。 冯桥桥瞪他,他依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算了,我明天找别人问去。”既然这所谓四方公子那么有名,知道的人肯定不少。 龙战皱眉,蓦的翻身而起,一时间男上女下,姿势暧昧。 “你想找谁问?”楚心弦,还是战不屈? 冯桥桥俏脸微红,嗔道:“下去……” “你不想睡,要不我们做点别的?”他低下头,声音低沉邪恶。 冯桥桥心里打了个突,赶紧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别闹了,我困了。” “我不困。”他说,声音暗哑,眼眸之中闪烁火苗。 本该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姿势,冯桥桥却忽然想到哪青楼之中的春宫,眉儿弯弯,双手抱住他的颈子,睫毛轻颤,“青楼里那些……是你设计的吗?” 龙战瞬间脸色一黑,完全不用回答,冯桥桥已经知道了答案,紧抿下唇,道:“我真的困了。” 他这幅样子,那东西肯定不是他设计的了。 她只是想多了解一些他的事情,而不是靠她精明的头脑去猜测,可他显然对有些事情懒得说,也从不当回事。 龙战轻叹了口气,翻身下来,拉过被子盖好,情不自禁的低头,含住她的唇瓣,却也是浅尝辄止,闭目入睡。 * 食物上午便送到了,蔬菜面粉大米肉类,倒是一应俱全,够两个月的吃用,每户两名茶农早也下田干活去了,冯巧巧和战不屈带着粮食到山上,才分给每家家眷。 茶田嫁接和培育做的一帆风顺,白氏也每日里和四奶奶一起做做刺绣,没想到的是,四***手艺还真是不赖,冯桥桥白天裁剪和缝合衣服,下午,便去为四爷爷针灸,老人家腿脚不便,是年轻的时候烙下的病根,老风湿了,在针尖用药针灸,效果好些。 这两日,没什么特别的。 第三日。 午饭刚过,冯桥桥从茶田回来,正要跟爹娘招呼一声,便回屋休息,却见山路之上,好几名叔叔婶婶,相互扶持着往许秋白的药庐去了。 冯桥桥走上前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几人见冯桥桥走来,面色有些不好,虽说她想到了法子遏制病情,但今儿个才吃完东西,却有些腹痛难忍,难道是旧疾复发?若是这样,命都块没了,每日干活赚钱还有什么用? 有两个婶娘面子上挂不住,不情愿的道:“当家的中午就不太舒坦,我让他找许大夫看看去,也怕许大夫没了人,毕竟自从这次瘟疫开始,许大夫就没露过面了,他说忍忍就好,我想身子壮着呢,应该没什么问题,哪里知道,下午饭才刚吃完,他肚子就痛的厉害,这不,我扶着他到许大夫那里去看看。” 冯桥桥听完,眸光一闪,“大伯,您伸手,我帮您把把脉。” 妇女眼前一亮,忽然想起冯桥桥也是会医术的,也不理会自家男人的臭脸,拉起手臂递了过去。 冯桥桥笑笑,伸手按住脉搏,隔了一会儿,才收回手,正要开口,却听战不屈大步而来,高声道:“冯姑娘,山下拍了郎中上山。” 冯桥桥怔住,转头道:“怎么说的?” “赵捕头送上来的人,说是再来看看病情如何,一直这么封着山也不是个事儿,探查情况情形之后,要上报朝廷再行处理。” “是吗……”冯桥桥轻轻道,想了一想,对着几位长辈道:“没什么事儿,就去许大夫药庐等我吧,如果他在,就请他诊断,我等会就到。” 几人对看几眼,相互扶持着离开了。 战不屈浓眉一挑,道:“大夫怎么办?”他这些日子在山上,可算是看清楚这丫头的手段了,就这份胆识和聪慧,和家中那男人婆大姐相比的话,有过之而无不及。 冯桥桥眼珠儿一转,道:“我进去一趟,你等我下,出来之后,我和你去接他。” 战不屈皱眉,没回答,便看冯桥桥转身进了屋子,心中一突,这家伙又要出什么馊主意? 冯桥桥进了屋,见龙战正躺在屋内软榻之上看书,嘴角微动,走到他面前,伸开手:“拿来。” “什么?”龙战头也不抬。 “定神香。” 龙战翻页的手不停,冯桥桥眼儿一眨,蹲下身子,直接伸手入他怀中去掏,惹的龙战再次挑眉。 龙战眯起眼,一把握住她伸进怀中的手,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而起比他的胆子似乎还要大…… 冯桥桥冲他眨了眨眼,却发现这眨眼的法子是不能再用了,因为他握住她的手居然没有松开的迹象,不由玩性一起,口气甚至有些撒娇意味:“好啦好啦,给我吧,等晚上回来帮你做好吃的。” 少有的撒娇,弄的龙战一怔,握住她手腕的手却还是没松。 冯桥桥笑的眉眼弯弯,凑上前去,轻啄了他一口,“这样可以吗?快点放手啦,我还忙着呢。” 龙战峻秀的眉毛一挑,手下使力,将她扯回怀中,重重的吻了上去。 冯桥桥心中微惊,这样子出门那还了得?忽然伸出另外一只手,在龙战腰间一点,龙战蓦的僵硬,脸上表情扭曲,要笑不笑,彻底变形。 冯桥桥吐了吐舌头,低头啄了他一口,心满意足的拿着到手的定神香,出门去了。 龙战不得不放手,连忙运气冲破笑穴,瞪着关闭的门扉一会儿,忽然单手扶额,哭笑不得。 “走吧。” 冯桥桥冲战不屈道,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转身对战不屈道:“那大夫男的女的。” “男的。”战不屈皱眉,问的这是什么问题? “哦。”冯桥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手借我用下。” 战不屈眉皱的更厉害,缓缓地伸出手去,不配合的下场是很惨的,他可不敢在尝试挑战这个女人的耐性。 冯桥桥面色平静,拿出帕子,沾了些袋子中的草硫磺粉,拍在战不屈的手心手背,两手拍了个仔细,然后,又打开从龙战那里剥削来的定神香,用帕子抖在了战不屈的周身。 战不屈皱眉瞪眼,“你在我身上弄了什么东西?!” “下毒啊,你没看到吗?”冯桥桥淡定自若的道。 战不屈眼角一抽,骨节喀拉一声响,“你这个——” 冯桥桥柳眉一挑,虽没说话,那姿势很明显:怎么,你要开口骂人? 战不屈一瞬间泄了气,“***,要弄就快点!” 冯桥桥轻哼了一声,将定神香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抖了个干净,才道:“带路吧。” 战不屈瞪着她平静的过了头的脸颊,忽然背脊一凉,掉下一地鸡皮疙瘩。 捕头赵恒派上来的大夫,是一位四十出头的郎中,穿着一身灰布衫子,身后跟着徒弟提着药箱。 鉴于山上瘟疫之说,大夫和小徒弟还专门吃了特质药丸,不过看两人的样子,似乎是非常不情愿的。 冯桥桥嘴角一弯,眸中闪过促狭弧度,慢慢走上前去,道:“大夫贵姓?” 赵恒看是她前来,主动上前,不过也隔了一段安全距离,介绍道:“这位是回春堂的刘大夫,刘大夫,这位是冯桥桥姑娘。” 似乎是专门似乎是无意的介绍,让冯桥桥不由多看了赵恒一眼,不过,也只是多看了一眼而已,刘大夫下意识的看向冯桥桥,只见冯桥桥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来,道:“冯大叔,山路不好走,我来扶着您,您放心,我是没染病的。” 哼,既然你们敢派人上来试探,那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不是怀疑我没染病吗?好,不用怀疑,我就告诉你又如何? “这……好吧。”刘大夫想了想,作为医者,不好拒绝。 冯桥桥敛神垂目,走上前来,扶住刘大夫的胳膊,那方,赵恒冲着冯桥桥拱手为礼,还是以前那副恭敬的模样,然后转身而去。 冯桥桥冲他点头,扶着刘大夫走了几步,脱离官兵视线,忽然手指一动,只听刘大夫哎呦一声,脚下一软,跌了过去。 “啊!刘大夫,对不起。”冯桥桥低叫,就要去扶刘大夫,刘大夫连连摆手,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边上的战不屈浓眉紧咒,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冯桥桥委屈的退后,道:“算了,让战大哥扶你吧……” 刘大夫连连点头,战不屈看了半晌,臭着一张脸上前,扶起刘大夫的手臂,领着他往山上去了。 许秋白的药庐,照样是没人,不过药材什么的一应俱全,战不屈和冯桥桥带着大夫到了的时候,不但刚才见过的叔伯在,还有几户别家的,甚至连冯英英父女,也在药庐之中,脸色微白,看来痛的十分厉害。 战不屈瞪了一眼眼前情况,道:“刘大夫,你赶紧帮忙看看吧。” “我……”刘大夫开了口,却觉得有气无力,全身酸软,使不出一分力道来,战不屈一松手,他便站不住了,身后那吓坏了的徒弟连忙上前扶住他。 众人一看着大夫这幅样子,站都站不住,怎么可能帮大家看病,不由面面相觑,想着派上来一个比他们还弱的人,这不是闹着玩吗? 冯桥桥见情况差不多了,微微一笑,道:“刘大夫,您怎么样?” “我……我没事儿,就是有些气虚。”徒弟扶着他坐在药庐中的石桌上,“能不能给我倒杯水?” 冯桥桥道:“刘大夫,这山上的食物和水只怕都是不干净的,你喝了水难道不怕也染了病吗?” 刘大夫猛的反应过来,只是也不知道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竟然越来越迷糊,甚至脖子有些支不住头颅。 “师傅!师傅!您怎么了?”徒弟着急的摇晃着师傅的肩膀,看着晕过去的刘大夫,和周围一群脸色死白的“病人”,吓的目瞪口呆。 冯桥桥憋着笑,大发慈悲的轻咳一声,道:“那个……要不就送刘大夫去休息休息吧,可能是山上的空气不好,让刘大夫难受了,也或者是山上是疫情太夸张,让刘大夫有些气虚……” 徒弟连忙扶着刘大夫想要离开,可是却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冯桥桥十分好心的指了指药棚前的软榻,徒弟连忙扶着人走了过去。 战不屈看的下颚一抽,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就是这个女人搞得鬼,要不那个刘大夫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变得这么虚弱? 药庐之中的病人面色都变了,来个大夫居然昏了过去,许大夫又不在,这要怎么办? 冯英英扶着三叔,道:“上次疹子的事儿,便是她找的药方,让她给看吧,总能有法子的。”况且,她似乎是跟罗烈学过医术的,这点,现在人多,她即便脾气洒脱,却也说不出来。 “好好,你快过来帮忙看看。” 冯桥桥扫了冯英英一眼,见她豁的转过脸去,也不意外,道:“不用看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吃坏了肚子而已,不碍事的。”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不信。 冯桥桥左右看了看药庐中的这些病人,面色微微一变,如果这些人不能在短时期内好了的话,只怕茶树嫁接和培育不能完成,到时候就算开山,照样交不出六百斤茶叶来,这个计策,太毒了。 既能让人戳破山上瘟疫是幌子,又能让茶山的茶农失去劳动能力。 那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是了! 粮食。 冯桥桥神色微敛,转身进了药庐,提笔写下治疗这些人症状的药方,想了想,道:“战不屈,你识字吧?” “嗯。”战不屈也点头,眼前这情况可不是闹着玩的。 冯桥桥道:“既然这样,那麻烦你了,这里的人或轻或重都有些食物中毒,我开了方子,你去里面抓药,然后找人帮忙熬药给大家服下,我去找找我妹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英英捂着肚子站了起来,走上前去,道:“我帮你吧,我没多难受。” 冯桥桥看了一眼,也没多说,转身回家去了。 战不屈皱眉看着手中的药方,赶紧转身进门,不由啧了一身,没想到他这个江湖莽汉,有一天也会跑到这种山野来济世救人。 只是,什么是食物中毒? * 回到家中,冯巧巧还没回来,冯桥桥想着她定然是还在茶田里,直接转身进了厨房,去查看厨房中的粮食。 这粮食,是前几日才送上来的,要是有什么问题,肯定也是这粮食的问题,可是,西京和江岁宁怎么可能让人送有问题的东西上来呢? 算了,不想了。 冯桥桥打开米面粮油,蔬菜肉类,先从怀中找出金针挨个试过,却发现并没特别的毒素,想来也是,在食物之中下毒,若是太明显了,怎么可能送的上山来?她伏低身子,皱眉挨个嗅了嗅。 只是这个动作,却让她忽然想到龙战以前那个狗鼻子,立刻心中紧张去了不少,倒是有些好笑,心思也明快了很多。 仔细嗅闻之下,她了然的站起身,眉毛微挑。 正在这时,冯巧巧闻讯回了家。 “大姐,听说病情有出现了些不对,派了大夫来,是这么回事儿吗?” “嗯,是这么说的。”冯桥桥点头,从厨房之中走了出来,拉过她的手腕,习惯性把脉。 冯巧巧愣住,“怎么了?” “没事,看看你的身子怎么样。” 冯巧巧只得闭嘴不语,半刻之后,冯桥桥点头道:“还好,最近送来的粮食,我们没用吗?” “没来得及用,家里的存粮上次留下的比较多。” “嗯。”冯桥桥松开她的手腕,道:“我们去要药庐。” 冯巧巧一怔,心中虽不太想去,但也明白,此时不是耍儿女情长的时候,眉心一皱,跟了上去。 冯桥桥走在前面,心中思量刚才的发现。 原来,有问题的不是食物,也并非下毒,而是原来水中偷过的药粉之中,有一种特别的药材,留在了水中,虽然不会对人和茶树产生不好的影响,但是却会轻微的改变水质,而送上来的油,却是胡麻油,胡麻油和那种药材一旦接触次数过多,就会产生病变,造成现在这种食物中毒的状况。 而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不是别的,正是送上山来的肉食,山中日子贫困,少见肉食,而这次送来的粮食,却让每家分了十斤不止,水中药材随着煮肉的时机深入肉食,再去吃胡麻油炒的菜…… 真是一环又一环,扣的真好呢,可是—— 冯桥桥眼角一挑,唇边也勾出冷笑,见招拆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雾霭沉沉楚天阔。 傍晚时候,等了一日的官兵不由的焦急忙慌,想着刘大夫为什么还是不下来呢? 也正杂这时,年轻的徒弟扶着一摇一摆的刘大夫,颤巍巍的下山来了,官兵们见他走来,有两个上前探查,询问情况。 “刘大夫,怎么样?是有好转了吗?”他们是听说有好转的迹象,才找了大夫上山的。 刘大夫老脸一红,这半日上山,哪里是看病?竟是一睡就睡了半日!怎么好意思说的出来? “没有。”为了防止晚节不保,刘大夫低下头说道,却抬起手来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 本来要抬开木栅栏的两名官兵,却同时面色一变,盯着他手背上多出来的那块红斑,对砍一眼,立刻堵住下山路口。 “刘大夫!”士兵冷声道:“您还是别下山了,留在山上吧!” “什么!?”刘大夫惊呼出声,他本是受人之托,人家再三保证茶山没有疫病,他才勉为其难,现在是要怎样? “你染了瘟疫,难道还想下山去吗?!” “你胡说!”刘大夫大怒:“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在老夫面前充什么大爷?老夫怎么可能染上瘟疫?去找赵捕头过来!老夫要跟他说!” 小徒弟急了,也叫嚷道:“你们……你们欺负人!半天根本不可能染上疫病的,你们胡说!” 两个士兵嘿然冷笑:“你这个老不死的,红斑都长的你手背上了,你还装模作样,老夫给谁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染病的人,绝对不能放下山去!”话音一落,立刻再次封山。 刘大夫大惊失色,被士兵驱赶上山。 晚间,留言传出—— 回春堂的坐堂大夫,不但治不了病,甚至才一个下午的时间,居然染上瘟疫?!这瘟疫看来来势汹汹,只怕短期之内不会好了,还是准备好食物,再也不要派人上山的好,哎,这么好的茶山竹海,难道就要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瘟疫,化为灰烬了么? 自古以来,沾染了瘟疫的地方,最后也逃不过一场大火啊…… 可是放火烧山,现在谁敢? 秦云雅不敢这样动作,西京不会这样动作。 那要怎么办呢? …… 药庐 冯桥桥站在龙战面前,捏着龙战的手腕把脉,检查他有没有食物中毒迹象。 许秋白现在才回到药庐之中,站在一边开方子,顺便瞥了龙战一眼,“师兄,什么时候你的医术退化了,要徒弟来帮你诊脉?” 冯桥桥淡看了许秋白,或者是该说是楚心弦一眼。 阮风华那般,落井下石和火上加油的本事早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且脸皮比城墙还厚,巧言令色的让人讨厌,与他相比,楚心弦甚至是温和又好说话的,虽然有的时候也会嘴贱,逗弄逗弄人,好歹不是风骚的花蝴蝶,也难怪楚心弦能和龙战走的近,而阮风华却没那个机会了。 龙战不可置否,也懒得搭理。 冯桥桥道:“最近,真是麻烦许大夫了。”她猜得到,许大夫自从传出瘟疫就销声匿迹,只怕也是听了龙战的安排,因为,那日她说过,这件事情,她要自己处理,虽然他暗中帮了忙,却让她掌控整件事情…… 她转眼,看着龙战,笑意盈盈,想到两人初遇那次他为躲避马队与她滚在山坳之中,又怎么会想到今天,两人心意相通呢? 楚心弦微微摇头,笑的暧昧,却没如西京那般讨人厌的开头,而是转身出门,收拾药材去了。 两两对视,甘之如饴。 正在这时,药庐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吆喝。 “亲亲大哥,你太过分了,回来这么久,竟然将我蒙在鼓里!” V26英雄的黎明 龙飞尘? 冯桥桥眨眼,看了龙战一眼,却见龙战不发一语,懒得搭理人,甚至一手支着额头,闭眼假寐。 冯桥桥想起白日里从战不屈那里得到的讯息,想着不搭理也该是正常的。 原来,这四方公子,同龙战的“妹妹”,似乎还有个n角恋的关系。 话说,南湘公子龙飞尘,和东华公子寒江雪都喜欢龙战的妹妹龙舞,可龙舞却独独钟情北辰公子楚心弦,楚心弦温文尔雅,落落大方,自然是多数女子梦中良人,可惜的是他却对龙舞的倾心爱慕无动于衷,气的南湘龙飞尘找他去理论。 东华寒江雪佩服龙飞尘为了情人不顾一切的冲动,主动退出,而龙飞尘和楚心弦,却在阴长阳错之下发现他们二人,才是真正天造地设的一对,相见恨晚,继而传出南湘北辰断袖之说,到最后龙舞成了孤家寡人…… “累吗?”龙战问,眼也没睁。 冯桥桥道:“累倒是不累,就是有些烦,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得罪她了。” 龙战坐好,睁开眼睛,睨着冯桥桥,“怎么样?” “没事。” 三个字,冯桥桥也明白他是在问什么,最近两人朝夕相对,心意相通,她面上开心,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了,这样接触,岂不是偷偷摸摸吗?在白氏和冯海的眼中,一直是将他当做她的叔叔的,古人迂腐的紧,只怕这个坎难过,到时候告诉家人,还不得天翻地覆? 龙战不言语,见她眉宇间笼罩清愁,伸出一只手,将他拉到怀中抱住,她贴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有力又十分规律的心跳,“我在。”他道。 短短的两个字,表达了不抛弃不放弃的意念,不需其他,冯桥桥心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屋外静默了一阵,门哗啦一声开了。 龙飞尘一身白衣,站在药庐门口,看到相拥的二人,表情有些奇怪。 “啧!大哥,美人在抱,好不悠闲啊。” 龙战闻言,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冯桥桥最近心思繁杂,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和龙飞尘闹,扶着龙战的肩膀,站起身来,“我回去了,你……”话没说完,看了龙飞尘一眼,想着只怕这两人还是有什么要说的。 “不用。”龙战也站起身来,“你不舒服。”言下之意,你不舒服,我自然是要陪你。 龙飞尘眼角抽搐了一下,摇着扇子走上前来:“大哥,几年不见,你还是这幅鬼样子,我是招你还是惹你了?约好京城见面你竟然自己私自跑到茶山来,来就来吧,明知道我在你竹屋等了半月,居然当没这回事!?”他越说越气,要不是今儿个那些病人跑到药庐之中来,动静过大,他还没发现龙战已经回来了,太过分了! 龙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拂袖而去。 龙飞尘张了张嘴,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耍弄人在先,现在再来说这些,似乎有画蛇添足的嫌疑。 冯桥桥平静的观察着这两对兄弟的相处状况,更加明确,看来龙家的问题似乎很麻烦? 楚心弦端着切好的药材走了进来,一身青色布衣不掩风华,面对龙飞尘也是一副清淡的模样。 “师兄怎么走了?” “谁知道他脑子里面想什么?可能是觉得对不起我,所以跑出去了吧。”龙飞尘大大咧咧的坐在桌前倒茶喝。 楚心弦挑眉,竟是不再搭理他,自己做自己的事儿。 龙飞尘笑嘻嘻的对着冯桥桥道:“冯姐姐,你也来喝杯茶吧,楚大哥的茶,可是泡过好多药材的,对身体可好了。”说着,端起茶杯往冯桥桥走去。 只是,冯桥桥还没来得及伸手接过,一道外力突如其来,龙飞尘手中的茶杯裂成碎片,两人都是一惊,转头一看,发现龙战面无表情的站在院内,“过来。” 冯桥桥皱眉,看了龙飞尘一眼,转身道:“今天多谢许大夫的药,我先回去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说完,往龙战身边走去。 “嗯。”楚心弦轻应了一声,龙飞尘嘴角动了动,见那二人离开,终于叹了口气。 楚心弦却依旧是没什么反应。 龙飞尘皱眉:“你是死人吗?” “在下并非死人。”楚心弦有礼的回道。 龙飞尘忽然走上前去,一把按住他,他只是拾掇药材,如同方才看到她的时候一样,面目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像是见了陌生人一样,心中忽然泛酸,“你难道没什么话要说吗?” 楚心弦终于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她,半晌之后,眼波微动,开了口。 “请放手,这些药材有用。” 龙飞尘下颚紧绷,全身僵硬,按住他的手却是没有动弹,双目圆瞪,似乎在探查他话中真假。 楚心弦微微一笑,面色却见困窘尴尬,道:“请龙小姐放手,男女授受不亲。” * 天色已晚。 龙战和冯桥桥并肩而行,却是没回冯家,而是上了山。 熊震最近一直待在竹园之中照顾小花,见二人一起回来,颇为惊讶,还以为老大会一直隐匿行踪呢。 “主子。”熊震两步上前,非常恭敬。 龙战不理他,直接进了竹屋中,冯桥桥皱眉想了想,道:“你告诉我妹妹,我在这里找些药材,晚点回去,还有告诉那些病人,明日早饭不要用油,至于别的,我中午的时候会有办法,谢谢你了。” “是。”熊震应了,转身离去的时候,有些担心的看了竹屋一眼。 冯桥桥将他的动作看在眼中,也便进了竹屋。 推开而入,却见龙战站在桌边找着书本,面如冰雕,不言不语,甚至也没抬头看她一眼。 她上前两步,道:“喂,你怎么了?”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他不语,抬头看了她一眼,随手拿了两本书,回到窗边的软榻上,开始随意翻看。 冯桥桥心中微动,皱起眉头,这种情况,以前也是有过的,可现在的龙战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他像是将自己关在了某个特定的局限的圈子内,不让任何人靠近,了解,甚至,连她也不行。 冯桥桥垂下眼帘,掩去那些一闪而过的失落,嘴角牵强的扯动:“那你,我走了。” 死皮赖脸,不是她的脾气。 哪知,她才动了一步,龙战却又忽然站起,挡在她面前:“不准走。” 冯桥桥抬头看他,以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却也在控诉他这样的反复无常。 龙战皱紧眉头,也看着她。 冯桥桥心底悠悠叹了口气,想起他的异常,是在看到龙飞尘的那一瞬间,忽然觉得有些心疼,上前一步,攀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唇角,“龙战……”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将她揽在怀中,“不准走……” 她没动,却也为他这少见的……异常诧异起来,钢铁男儿,究竟是什么事儿,让他这么反常呢? 眉心一动,她来了想法。 “龙战。”她道,眼儿眨了眨,是以往慧黠的弧度。 他挑眉,低头看着她的表情询问。 “青楼之中的那些机关是谁设计的?” “是我。” 他的承认,却换来她别有深意的目光,“包括那些春宫,和……床后面的……”她有些说不出来,脸颊微红。 “不是。”龙战硬声硬气,他怎么可能设计那种东西出来?那还是以前龙飞尘设计的,搬到了茶山来罢了。 “哦,这样吧,你帮我提水好不好,我帮你做点好吃的?” 跳跃式的话题,让龙战怔了一下,没回答,表情却说明了一个答案,不干。 他是什么人,让他提水?况且,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不干的。 冯桥桥拧了他的腰一把,“真不提?” “不。”他答了一个字,甚至放开了她退后一步,她看了一下,微微挑眉,竟然不再搭理他,往旁边跨了一步,想要出去。 龙战蓦的皱眉伸手,扯住她的手臂,“做什么?” “回去啊!”她眼也不眨的道。 龙战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半,他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上次他不给定神香,她不是主动送上香吻吗?这次为什么是这样? 如果她冲他叫嚷怒骂,他可以言辞逗弄,如果她讨好撒娇,他也可以借机抱个彻底,如果她主动亲近,那他更是求之不得再不放她走,可是她转身就走,却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女人心,海底针。 冯桥桥装作看不到,抽回手臂道:“别拉拉扯扯的,回家忙着呢!” 龙战瞬间转到她面前,“我提。”臭着一张脸,表情还有些怪异。 冯桥桥下颌一抬,“我可没逼你,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干嘛?你不愿提,我自己回家提水在家中做给爹娘吃。” “你不能提水。” “你管我能不能提水,懒得理你。” “你月事来了。”他点出事实。 冯桥桥张了张嘴,僵在当场,表情怪异,却见龙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丝毫不觉得提到女人月事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你怎么知道?她想问这个,但想到自己和龙战这半月都是亲密依偎在一起,他那灵敏的嗅觉,早已经将这些事情洞察,甚至,在她不曾注意的时候已经入药,晚上也是用手掌熨贴着她的小腹,护卫的滴水不漏。 颊生红晕,她扯住他的衣袖,道:“这里的水可不行,要到山上别处去提水,走吧。” 龙战难得没有反口,出门提了木桶,他拎着木桶的样子,还是一本正经,只不过比以往的生人勿进,多了许多人味儿,山路难走,冯桥桥自然不可能去提那被下了药的溪水,带着龙战,从原来发掘的那处山坳,一直往上攀去。 “我背你。”龙战瞪着眼前绵延不断的山路,和密林村生,以及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觉得这个时间上山,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冯桥桥笑了笑:“说什么呢?这么点路有什么好背的?” “你月事来了。”他再次提出理由,冯桥桥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又不是要死了,着急什么?多活动对身体总是有好处的,况且这点山路我以前经常走,根本不算什么。” 龙战皱眉,摆明了不信。 冯桥桥上前,站在小块凸起的石头上,捏了捏他的脸,道:“真的,不骗你,小白就是我在上面遇到的。” “别骗了。” “我骗你干嘛?”真是,这个家伙,啰嗦起来也是挺吓人的。 龙战看了她一会儿,走在了前面,挺拔的背脊在夜色之中深沉却又安全,让她不由自主稍微闪神,龙战转过脸来,冲她伸出一手。 冯桥桥笑笑,伸手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心中却想,就这么跟着他,一直走到天涯海角、一直走到天荒地老,一直走到他跟她都白发苍苍…… 也是好的。 漆黑的树林,像是突然变小了,她觉得只走了一会儿的时间,两人就已经走出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座数十丈高的山壁,横亘在不远的前方,色泽墨绿,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风。 山壁的下方,有着一潭泉水,明如镜、碧如玉,两旁有数株梅树,树影倒映在水中,细嫩的花瓣则是随着微风缓缓飘落。满溢的泉水,形成涓涓细流,往山下流泻,花瓣也随流而去。 可能是因为心境的不同,眼前的美景似乎更炫目了几分,冯桥桥撩起裙子下摆,系在腰间,在水边蹲下身子,“这水味道很好。”说着小手探进水潭,捧起一泓清泉,低下头小心啜饮。 龙战站在一边,看着她的动作,眸光一闪,缓慢的走到她跟前,也蹲下身子,从未见过这等不拘小节的女子,竟然在男人面前卷起裙子,但,那动作不会有碍她的精灵和清丽,倒是多了份洒脱和俏皮。 “你也尝尝看。”她以眼神示意龙战尝尝看,但见他没什么动作的表情,索性再次弯身,捧了泉水凑了过去,“尝尝看。” 龙战视线锁住她俏丽的脸庞,凑近些许,低下头,从她的手中,尝到了这泉水的甘甜。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指掌,跟冰凉的泉水,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指尖微颤,连忙收回了手,他却不许,甚至握住她的手,唇瓣啄吻她的指尖,惹的她连忙抽回手,站起身来,硬声硬气的道:“闹什么?提水!” 她真的有些经受不住他随时随地的魅惑和勾挑,他…… “好。”他答了一个字,拉过桶子提了整整一桶水,放在泉水边,从怀中掏出那日冯桥桥留在他身边的帕子,丢了过去,“擦干净。” 这泉水是温的,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对身体有害的,不过冯桥桥倒是没反驳他,而是拿起帕子抹干净手上的水渍,想着他一个大男人,拿这种手帕,好笑的厉害,便将帕子收进怀中,道:“我们回去吧,天晚了。” “嗯。”他应了,也不等她上前,直接提起水桶,握住她的手腕,走在了前方,提着一桶水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甚至姿势挺拔步履沉稳,连那水桶之中的水,都没有丝毫波动。 原来的饮水出了问题,如果现在还用那些胡麻油,只怕问题更为严重了,这让冯桥桥想起很久以前,在乡下吃过的一种味道很好,但是做工有些粗糙的食物,说是做工粗糙,只是看着不好,但味道是极好的。 两人不一会儿就走了回来,龙飞尘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再没回来,熊震该是去帮冯巧巧的忙,也是没回来。 烧火做饭。 “你帮我烧火。”冯桥桥理所当然的指使龙战坐在灶台前,龙战也不见排斥,大概对于自己处理这些事情成了习惯,这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冯桥桥将泡过盐水的猪肉,切成了拳头大小,洗干净,放在木盆之中,然后转身进了竹屋,从药柜之中挨个寻找中药。 生姜,桂皮、小茴香、陈皮、丁香、草果、三萘、花椒、香草……等挨个找齐,有些没有的调料,就用同类差不多效果的代替,然后从龙战的橱柜之中找出白布放在盐水之中洗干净,缝了一个小布包,将这些药材都取适量放进去,然后再找来针线把口封住。 龙战看着她的动作微微挑眉。 冯桥桥偏头看了他一眼,道:“看什么?” “看你。”他十分镇定的回答。 老是被吓唬,冯桥桥嗔了他一眼,低头自己做自己的,缝好之后,她看向龙战,“你这里有酒吗?” 龙战道:“有。”然后站起身,往竹屋去了,虽然不知道她是做什么,但看这样子,只怕又是什么新鲜东西。 他不一会儿就拿了一只精致的瓷瓶回来,放在厨房灶台上,“谢谢。”冯桥桥接过,在那肉中倒了整整一小碗,却不知道,这酒就是天下闻名的飞凤酒,也是秦云明为了讨好红绡而送上来的酒,更不知道的是,这酒,竟然是秦云雅酿的。 “这酒味道很好闻呢,你平时喝酒?”在她看来,龙战该是严于律己的人,别说喝酒了,只怕是滴酒不沾。 果然,龙战回答道:“酒,会让人迟钝,迟钝就会失误,失误是不可以的。” “哦。”冯桥桥点头,然后继续着手上的工作,挨个工序,制作卤汁,将猪肉放了进去,转到院子里头一看,从柴捆边上抱了一个比较大的木柴回来,“用这个粗一点的木柴吧,现在要煮一个时辰呢。” “嗯。”龙战将那木柴放进灶里,动作娴熟不做作,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了院内。 冯桥桥也除了厨房,洗了洗手,龙战又找来金针为她过穴,顺便,冯桥桥写下制作卤汁的法子,想着晚点回去可以交给妹妹,明日起少用那些送上来的油,而他们家中的油…… “龙战,你这里的油不少,明日拿到山下去吧。”她问道。 龙战搬着花草的动作一停,没有回话,放下竹帘子之后,才转身,神情莫测,“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把油搬到山下去?这是我的油!” 冯桥桥瞪大眼:“你在我家吃那么多次饭,搬点油去我家怎么了?” “那是你自己做给我吃的。”意思是不是我要来的,不算欠了谁。 “那你要怎么才把油给我。”冯桥桥瞪着他,没想到这个家伙在这个节骨眼上海找麻烦。 龙战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看你表现。”语调低沉,声音暗哑,甚至那双冰冷的眸子中,似乎燃烧着火焰。 看来,龙战是那次定神香的事情食髓知味了,等着她投怀送抱? 冯桥桥耳后不争气的红了一片,心中暗骂一声臭男人,道:“我弹琴给你听吧?” 龙战微怔,冯桥桥已经转身进了竹屋中,抱出了那日,龙战送来的骨雕飞天筝。 这骨雕飞天筝,是某次战役大胜之后缴获的邻国宠妃的心爱之物,皇帝感叹龙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奇功无数,所以将那次缴获的东西全都赐给了龙战,虽然那日知道冯桥桥对音律有兴趣,但龙战却从未想象过,有一日,她会抱着这只筝来给他弹奏。 “坐吧。” 冯桥桥抱着筝,一身绿色布衣,盘膝而坐,筝放在了她的膝头,她道:“你可别盯着我看,要不我弹不出来,到时候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油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龙战转到了石桌边上坐下,视线扫过她的背脊,转过脸去。 冯桥桥低头,试了试音,又看着龙战挺拔的背影,想着他飞龙战将的身份……一个想法引入心中。 她指尖轻碰筝弦,山泉流水清脆动人的音调从她手中慢慢奏出。 这是一首英雄的黎明,送给龙战的曲子,也是她第一次用这乐器弹奏,虽然以前曾经试过学过,却从未对人弹奏。 龙战诧异的看着她认真弹奏的模样,想起这么多时日以来的相处,她的俏皮,靓丽和慧黠,都是独一无二的,脸红羞涩时候更是动人。 琴音婉转,绕人心脾。 龙战眸光微敛,嘴角不自觉挂上浅淡的笑意,心中却更加坚定,这个女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而与此同时,竹屋外的另外两个听众,却是面色各异。 江岁宁下午便听说大夫也染了瘟疫之事,便打定主意,乘着夜色,上山来看,此时,他隐身在暗黑的丛林之中,第一次这般无礼的躲在暗处窥探别人,看到的情景却让他文雅的面色深沉了起来,原来,龙战早已经回来了,怪不得……怪不得她能应付的如此得心应手,原来……是这样。 丛林的另一面,红绡一身夜行衣,面露诧异,诧异于冯桥桥的琴技和曲子,震惊于龙战那些浅浅的笑意,心中却更加笃定,既然有了冯桥桥,那便也可以有别的女人,她从十三岁成为夏梦的手下到如今,美貌,智谋,才艺,三足鼎立,未曾有丝毫落后于人,他……他总会看的到的。 而竹屋之中的龙战,却眼神微微一动,视线淡淡的往竹林之中探了一探,一阵风过,吹皱一池春水。 “怎么样?”冯桥桥收起筝,坐了起来。 龙战道:“真难听。” 冯桥桥嘴角一抽,“让你说句好话就这么难吗?算了算了,曲子我也弹了,我明儿个让熊震来拿油,现在我可要去睡会儿了,你自己看着火候,一个时辰之后记得,叫我啊。”说着,不搭理龙战,直接抱着骨雕飞天筝,往屋中去了。 龙战眉梢一动,再看林中一眼,方才那两道气息,却已经不见了。 他冷哼一声,嘴角挂起冷笑。 江岁宁。 * 一池红莲。 秦云雅等在阮瑶华的莲阁之中,等了足足一个半时辰,阮瑶华才姗姗来迟,香汗淋漓。 “听说你来找我,我可着急坏了,一路奔了过来,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啊。”阮瑶华一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凉茶,一边拿起手帕擦拭额头汗珠。 “瑶华。”秦云雅唤了一声,“你又去梦香楼了?” 阮瑶华停下动作,对着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领着房主闲杂人等全部退了出去,她才站起身,道:“没事儿做而已,才去梦香楼找找刺激。” 秦云雅眯起眸子,“是找刺激,还是为了等谁?” “你想说什么?” “你的心思,我一直是知道的。” 阮瑶华面色一变,转头看向秦云雅,雍容的飞仙髻上缀着的金色流苏,在烛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衬的阮瑶华更是艳丽无双。 半晌,冷笑道:“我有什么心思?” 秦云雅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站起身来,紫色衣衫滑下膝头,漾起一道紫色波纹,阮瑶华的心思,她一直是知道的,可这次,阮瑶华却做过了头,她也不打算跟她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在山溪之中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阮瑶华少见的板起脸来,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这位和她一向交好的朋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你是对付冯家那对姐妹,还是不要自作聪明的好,这次如果不是你从中间插了一手,这件事情早已经结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份上。” “你在教训我?” 秦云雅冷哼一声,第一次,同阮瑶华翻了脸,“你大哥定然是知道你在山溪之中做了手脚吧?”以西京的聪慧,只怕早已经看的透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疼惜阮瑶华为他妹妹的身份,不多追究罢了。 阮瑶华脸色一白:“这不关你的事。” 秦云雅轻笑一声,“你们兄妹要做什么,的确不关我的事,我来,只不过是为了告诉你一声,如果不想以后无地自容,最好就此收手,我——” “小姐!”秦云雅的丫鬟蝶柔呼喊一声,秦云雅蓦的住口,两人都转身往门口看去,只见西京和阮清嫣站在门口处,阮清嫣一袭白纱遮面,露在眸子之外的那双冰冷的眼眸,此刻流露一丝不可置信,显然,将二人的话都听了去。 西京啧了一声,摇摆着扇子的手未停,若有所思的看着阮瑶华和秦云雅。 秦云雅面色一僵,上前行了一礼,“阮哥哥,清嫣姐姐。” “嗯。”西京点头,扇柄扶起秦云雅,笑着道:“云雅妹妹最近似乎不忙……竟然也关心起茶山的事儿了。” 随口一问,却包含着毫不掩饰的深意,秦云雅眼睫颤动,唇角紧抿,隔了一会儿,才道:“云雅……酒坊之中还有些事情,告辞了。” “嗯。”西京大发慈悲,放她离去,只是,在秦云雅领着丫鬟走出几步远的时候,忽然道:“近日龙将军夫妇即将来到茶山,我家那位大美人的寿辰也快到了,这瘟疫,可真是煞风景啊。” “阮哥哥说的是,云雅知道了,这便回去看看最后一炉飞凤酒是否酿好。” “去吧。” 莲阁内,阮瑶华一身红衣,站在其中,嘴角动了动,却是没说话。 西京长眉一挑,道:“清嫣,走吧,时辰不早了,别打扰瑶华休息。” “是,大哥。”阮清嫣完全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冲阮瑶华点了点头,视线还是回复了以前的清淡,仿佛刚才的那些不可置信不曾出现过。 阮瑶华怔怔的站在屋中,直到那对兄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深处,依旧没有动弹。 “你不担心龙战的安危吗?”西京好奇的问道。 阮清嫣道:“为什么要担心?” “茶山现在染了瘟疫,他在茶山之上,如果得了瘟疫,不是死定了?” “他是飞龙神将,不会得瘟疫。” 笃定的回答,让阮风华哑口无言,目瞪口呆,愣了一下,又问:“如果茶山瘟疫,让那姓冯的丫头染上了,肯定一命呜呼,等龙将军夫妻到来,就可以直接为你和龙战主持婚事,天降瘟疫,为你除了一个情敌,你——” “大哥。”阮清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清丽的眼眸波澜不惊,“她的死活与我无关,龙战喜欢她,我就喜欢她,龙战要娶她,我也不反对,以夫为天,出嫁从夫,这都是女则中……” 西京完全傻眼,再次深刻体会了这位妹妹的死心眼和教条,对天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身离去。 阮清嫣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暗暗皱眉,她怎么会有如此不懂礼数的大哥?! * 冯桥桥这一睡,就睡过了头,却是被一股浓郁的香味儿勾的馋虫大作,饿了醒来。 眼儿一睁开,她便看到龙战大刺刺的端着一碗面,坐在桌边享用。 冯桥桥从床上翻了下来,咚咚咚跑过去,道:“你……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 “你!”冯桥桥瞪大眼睛,“你干嘛不叫我,咦?你做的?” 龙战挑眉看了她一眼,伸手给她。 冯桥桥自然的握住他的大手,龙战将她拉了过来,伸手一招,床边挂着的外衫立刻飞到了他手中,他将冯桥桥安置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裹上外衣。 冯桥桥心中一动,“谢谢。”想着,就要从他身上下来,也对于他时时刻刻都想要这样的亲昵有些好笑。 “别动。”他低喝一声,握住她的腰,将那碗已经成功的面端到了她面前,“你尝一尝。” 冯桥桥先是看看他的面无表情,然后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面,眼儿弯弯,正要伸手拿筷子吃饭,却见龙战先一步拿起了筷子,夹起一块很薄的肉片递到了她嘴边。 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会将她这样宠到了骨子里。 冯桥桥盯着这块肉,迟疑了一下,但却被阵阵香气弄的咽了口口水,张口,配合龙战的动作,吃了下去。 软而不腻,色泽鲜亮,带着点很淡很淡的丁香味道,十分爽口好吃,她不由诧异:“你怎么会做的?” “这没什么难的。”尤其是冯桥桥写好菜谱的情况下,更是简单的厉害了,他不但做好,甚至按照她的想法,让熊震交代清楚,把菜谱交给了冯桥桥的妹妹,甚至,还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冯桥桥下意识的看向桌面,果然见她写好那张做法不见了,嘟起嘴道:“说了不要你帮忙的,我自己处理,你还不叫醒我,自己把事儿给办了。”说生气,倒是撒娇的成分多些,若是以前,她从不认为自己会这样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说着这样嗲声嗲气的话,但,当心和彼岸靠近到一种程度,有些事情,不需刻意,已成成为一种自然而然。 龙战不可置否,又夹起一块肉,递到她嘴边,冯桥桥张口吞了下去,一连吃了好几块,冯桥桥摇了摇头,“我不想吃了,下午本来就吃的多,现在有些撑了。” “真的饱了?”龙战问。 “嗯。”冯桥桥握住他捏着筷子的手,眼珠儿一转,拿过筷子端起碗来,别扭的夹起一块,递到龙战面前:“你也吃。” 龙战挑眉,却嘴唇紧闭,摆明了不给面子。 “你不吃,这么多,剩下了多浪费?吃吧吃吧,张嘴!” 龙战并没听话的张嘴,一双黑眸更是黑的发亮,看的冯桥桥手脚发烫,在她泄气的收手之前,龙战终于动了,一只大手抬了起来,他握住了冯桥桥拿着筷子的手,将那一块瘦肉递到了她唇边。 冯桥桥撇了撇嘴,没好气的张嘴咬住,龙战却突然脸一偏,在她来不及吞咽的瞬间,堵住了她的唇瓣,将那块鲜美的瘦肉卷了过来,并顺势吻上了她。 “唔——”她杏目圆瞪,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家伙从开始到现在,根本就是设了一个局给她钻,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她却无力反抗,心砰砰的乱跳,手抓住他的袖子,渐渐上移到了他的脖子处。 他的一只手压住她的小腹,一只手抱住她的腰,她直觉一股暖流从腹部传入,让她全身舒畅的同时,也缓解了刚醒来时候的酸楚。 饭香,药香,她身上的清香,魅惑着他的感官,欲罢不能。 终于,他放开了她,抱着她的腰,靠在耳边喘息,如雷的心跳声此起彼伏,分不清楚是她还是他的,冯桥揪着他领口的衣服,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却见龙战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目光暗沉,声音沙哑:“我要这样喂。” 冯桥桥红了一张俏脸,连忙推开他跳了下来,并且连退三步。 不,这……太色情了,她做不出来。 龙战眸光越见幽暗,却没去拉她,瞅着她的眼神让她心跳加速,别过脸去。 “你吃吧,我……回去睡觉了!” 说着,拢住衣衫小跑了出去。 龙战唇角挂上淡淡的笑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眸中是罕见的温柔,他默默的吃着所谓宵夜,因见到龙飞尘稍变的心情,终于又缓和了。 他本就是不羁的性格,视名利如粪土,视礼教如无物,但,她是值得珍惜的女人。 习惯,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冯桥桥一个人抱着被子缩在床上的时候,她这么想着。 虽然回来的晚了,不过冯巧巧还是一直在等门,顺便问了几句关于她新写的菜谱到底怎么做的事儿,然后问清楚之后,才各自歇息。 她讨厌那些人动不动就试探挑衅,这次大夫上山却染上瘟疫的事儿,自然是她背地里设计的,即便是知道真相的人,现如今只怕说没瘟疫,也没人相信了,刘大夫感染,经守山的士兵传到山下,只会让瘟疫的事情更加落实—— 西京不想管,她就逼西京出手,不是说西京的母亲快要过寿了,龙战的父母快要来了吗?她倒要看看,西京是不是还要看戏,让秦云雅翻云覆雨,把个茶山搞的乌烟瘴气,只怕到时候他也是不好交代的,失职对于西京来说,固然是不怕,但不吉这个大罪,可是谁也担待不起的! 噢,怪了,天气不冷,她怎么还是感觉不舒坦! 她翻了个身,正要下床再加床被子,却见,黑暗之中,一个人影窜进了窗户,一步步的往床边而来。 “龙战?”她惊喜的低喊出声,龙战已经走到了床边。 “快点快点,冷死了。”她不由分说的扯开龙战的衣带,龙战只是挑眉,然后很配合的翻身上床。 明明白日里是个冰块,晚上倒是成了暖炉了,真是不可思议。 她找了个熟悉的位置躺下,闭上了眼睛。 “睡吧。”龙战道,拉过被子,盖了过去。 ------题外话------ 话说我玛丽苏了一把,我是很喜欢这首曲子的……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V27砍柴的少年郎? “睡吧。”龙战道,拉过被子,盖了过去。 “嗯。”冯桥桥轻哼了一声,闭了眼睛不再言语。 可是,半晌过去了,她倒是睡不着了,因为方才睡了两个时辰,现在不但是睡不着,甚至精神的很。 她泄气的睁开眼睛,抬眼看龙战,见他闭目凝神,似乎睡着了,鼻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均匀绵长,他的睫毛长而密,搭在她腰间的手有力而坚定。 冯桥桥眨了眨眼儿,伸手想要掰开他握住自己腰的手,下榻缝衣服,可是这手臂才动了一下,却发现他揽着她腰间的手一紧,她一抬头,却发现,龙战已经睁开了眼睛。 “做什么?” “我睡不着。”见已经吵醒了他,冯桥桥也不隐瞒。 龙战皱眉,一把按住她的头抵在胸前,“睡不着也睡。”大半夜的,不睡觉做什么? “我真睡不着!”冯桥桥重复一遍,双手支着他的胸膛,加深自己话中肯定意思,龙战终于又瞥了她一眼,有些郁闷的翻身坐起,“你想做什么?”口气有些不好。 “你睡你的,我去缝缝补补。”冯桥桥见他让步,从他腿上爬了下去,龙战一把将她拎了过来,面色明显不愈,对于她舍他而就布料的情况作出细微抗议。 “别闹!”冯桥桥皱眉,说话的口气像是在哄着吃不到糖的小孩。 龙战眼皮一动,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没你我睡不着。” 睡不着? 冯桥桥一怔,感受着和龙战莫测的视线,忽然心中胀满,他的意思是,她走开,他就睡不着了吗?虽然对于龙战这样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话显得十分可笑,冯桥桥虽然心中有些暖意,更多的却是心疼。 “那……我把油灯拿到床边来,你睡着,我坐在床边缝缝补补,这样可以吗?” 龙战想了想,不太情愿的点头。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点灯,从橱柜之中拿出布篮子,提到了床边,龙战靠着床边躺下闭眼,冯桥桥也坐在床边开始做那件昨天做了一半的衣衫,做了一会儿,却也有些做不下去,但依旧是没有半点睡意。 冯桥桥挫败的放下针线,轻轻叹了口气。 龙战蓦的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再次翻身而去,看那表情,没有丝毫睡意,竟然是一直在假寐。 “怎么不睡?”冯桥桥边问,边拉过被子盖好。 龙战按住她的手,翻身下榻,拉过外衫穿好,转身道:“走吧。” “去哪?”冯桥桥莫名其妙。 “去了就知道。”龙战道,拉过冯桥桥手中的布料针线丢在一边,阴郁的瞪了一眼,揽着她的腰,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暗夜之中。 * 夜风阵阵,龙战抱着她施展轻功依然游刃有余,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不忘记,用袍袖包裹她的身子,免得她着了凉。 他身形极快,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一处青墙白瓦的宅院外,龙战一个纵跃,翻身进入庭院,看起来似乎是驾轻就熟,转转绕绕的,进了一间精致的阁楼,冯桥桥一看,轻呼了一声,然后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怎么知道我想我弟弟了?”她压低声音问龙战。 龙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冯桥桥心中开心异常,凑上脸颊碰了碰他的脸,其中感激不言而喻,龙战哼了一声,直接跳进了卧室内。 卧室内,冯亮已经入睡,只是那张睡梦中的小脸,也挂着万千担忧和惊惧,可以想象他睡前经历了怎样的心情。 其实在传出瘟疫的当天,冯桥桥就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本要找时间来告诉他一声,但一直忙着嫁接和培育的事情,一时之间顾及不到,而且,要来也是找龙战带她来,否则她又怎么可能飞檐走壁,瞒着江岁宁来通知弟弟呢? “哎。”她轻叹了一声,从龙战怀中跳了下来,走到床边坐下,帮他扯了扯被子。 睡梦中的冯亮忽然惊醒,一把扯住她握着被子的手,坐了起来。 黑暗中,龙战的眉心皱了皱。 “姐!?”冯亮不可置信,差点大喊出声。 冯桥桥连忙捂住他的嘴,轻声道:“是我,你小声点。” 冯亮瞪着眼睛点了点头,忽然视线一转,竟然发现暗中还有一魁伟身影,立即眼睛瞪的更大:“他……他是谁!?” “他……他是——” 话才开口,龙战走上前来,一把扯过冯桥桥两只尚在冯亮身上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浓眉紧锁,面色平静。 冯桥桥下颚抽了下,嗔了龙战一眼。 冯亮嘴巴张了好几下,说不出话来,见他握住大姐双手,才回过神,“你……罗……罗叔叔,你……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以轻薄我大姐!” 龙战手一停,抬头看冯亮,脸色黑了一半。 很少能见他变脸,让冯桥桥反射性的轻笑一声,立刻惹来龙战瞪视,她故作不知,兀自道:“你都说了,他是叔叔嘛,怎么还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他是长辈,我是小辈,他只是关心我罢了,敬老爱幼可是美德,你不用把他当男人,把他当叔叔就是。” “哦。”冯亮皱眉点头,视线还是不离龙战和冯桥桥那双握住的手。 龙战的脸色完全黑了,面目冷峻,眉毛蹙的像小山,一把扯过她的身子,握住她的腰:“叔叔?”他轻声问道,话中却含了少见的危险和冷意,只怕她一点点头,就会换来更激烈的对待。 “呃……”冯桥桥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在外人面前都可以这么霸道,想怎样便怎么,尤其是见冯亮再次瞪大眼睛看向他们,立刻伸手挡住他的肩膀,“那个……别闹……有什么事儿,我们回去再说!” 龙战哪里那么轻易绕过她?尤其是现在她手足无措的模样,更是让他心情大好。 小狐狸,敢言语戏弄我,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龙战眯起眼,握住她腰间的手更是紧,甚至从她腰间攀升,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冯桥桥的脸彻底红了,尤其是在冯亮的面前,这个男人居然这么放肆,羞涩之下更是多了七分气恼,一把按住他的手,咬牙切齿道:“别闹,我错了我错了……”又睨了冯亮一眼,脸上更红,“等……等回去再说!” 龙战终于停止动作,淡淡的睨了冯亮一眼,浓眉一挑。 冯桥桥泄气的只想尖叫,不明白那个刚毅冷峻的男人,怎么会变成这种和小男孩还要争风吃醋的家伙,立马推开他退了两步站好。 龙战却不许她离的太远,握着她的手没松。 “那个……大姐……”冯亮咽了口口水,稚气的小脸也红透了,道:“你……你是来看我的吗?” 冯桥桥清了清喉咙,勉强维持镇定,道:“是来告诉你一声,家里都很好,不用担心瘟疫的事儿,我已经想到法子了,最多再过二十天,就会好,到时候直接接你上山去读书。”她已经找战不屈帮忙,茶田嫁接结束等待长成的日子里,茶农们齐心合力,一起将她家原来那间屋子改建成学堂,到时候请了私塾老师来山上,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真的?”冯亮先是惊喜出声,继而面色微变,“我上了山,安安要一个人在这里了,她很怕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喜欢这里,如果不是她,我不想待在这里。”虽然江大哥很照顾他,但哪里比得上家里好? 冯桥桥敛眉,也知道他心中所想,道:“等二十天以后,我在想办法,你快睡吧,我这就要走了。” “那好吧。”冯亮看了龙战一眼,结巴道:“那个……罗叔……罗大哥,你好好照顾我大姐,晚上很冷。” 冯桥桥一诧,没想到冯亮小小年纪,倒是…… 龙战皱眉看了冯亮一眼,不将这小不点放在眼中,直接抱起冯桥桥,足尖一点,施展轻功而去。 冯亮惊喜的站起身小步跑到窗边站定,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那抹影子,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念想:哇!好酷的那人,这么棒的功夫,要是大姐嫁给他,那我以后也可以请他教我功夫啊…… * 第二日。 因为昨日刘大夫被留下的缘故,坐实了茶山瘟疫的事实,无人再敢上来,而由冯桥桥开药之后喝了,大家腹痛的毛病缓解了大半,心中更是对刘大夫鄙夷的厉害,想着你虽然是个什么回春堂名医,居然还不如山上一个小辈,当真是浪得虚名。 刘大夫莫名其妙成了众矢之的,有苦难言,想要下山,那些官兵却懒得搭理他,甚至一见他就将他驱赶上山,连话都懒得听他说,更让他欲哭无泪。 “大姐,你昨晚出去了一趟吗?”冯巧巧一边帮冯海盛饭,一边问,“我昨晚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嗯。”冯桥桥应了一声,在厨房帮她忙,也不打算瞒她,“昨儿个晚上和他一起去看了下亮亮,让亮亮知道,少点担心的。” “啊!”冯巧巧愣了一下,“我都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没事没事,家里最近太忙了,亮亮在山下比较安全,忘记也没什么,要是他危险,我们还忘,那才出了问题呢!” 冯巧巧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大姐,你昨天给我的那张菜谱上的食物,叫什么名堂,爹娘都说很好吃,就是看着粗了点。” 冯桥桥想着,我还没弄臭豆腐给你呢,闻着都臭死你,看谁吃的下去,笑道:“嗯,如果盛了米饭的话,叫做卤肉饭,如果放着面条的话,就叫卤肉拉面。” “哦,卤肉?”冯巧巧皱眉想了想,喜笑颜开:“这名字也很好呢,你不是说等开山了要开店吗?到时候我们就卖这个吧,这么好吃肯定能赚好多钱呢!” 冯桥桥摇了摇头:“到时候再说!” 西京那家伙是个靠不住的,现在她也不指望他了,山上她发现的那个山泉的水离得太远,根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少用油。 不能用胡麻油,自己家中和龙战那里,或者顺便去把楚心弦那里的油弄来的话,差不多也是够了,用卤汁代替油,来做水煮菜,刚开始还怕这里的人吃不惯,没想到真的成了,这样不但可以减少油的用量,还对身体有好处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笑了笑,烫好了青菜和豆芽,先放到了一些盐,然后直接铺在面前自己做的拉面上,再将切好的肉片平平铺好在青菜豆芽上面,然后拿起舀子,从大锅之中,舀起一勺卤汁,浇了上去,虽然简单,但味道十分好闻。 “姓冯的!” 正在冯桥桥心满意足的感慨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声煞风景的叫喊,粗声粗气,十分刺耳。 冯桥桥眉梢都没动一下,径自做完最后程序,屋外那叫喊的大汉,也冲进了厨房门口,“你这个女人,居然敢算计我!” “我算计你什么了?”冯桥桥淡定自若,收起凉菜盖好锅盖。 “你……”战不屈气的全身抖擞。 “让开点,我忙着呢!”冯桥桥拨他挡路的身子,像是拨开一根木柴那样自然,气的战不屈眼角抽搐,正要开口叫喊,但那鼻息之间窜入了一道清香,勾的他馋虫大作,脾气更是坏了! “姓冯的,你要对付刘大夫也就罢了,干嘛拉老子下水?害的我……” “非礼勿言,你真没礼貌。” 战不屈一僵,也反映过来自己实在不该老子长老子短,尤其是对着一个姑娘,但是这姑娘如果能把一个活人气个半死,估计也要另当别论吧? “冯姑娘。”战不屈忍着气,道:“你昨天到底在我身上弄了什么东西,让那老大夫现在看到我就没一份好脸色,又是瞪又是骂,连那徒弟都到处跟人说我身上带着瘟疫?” 他妈的瘟疫,他会得瘟疫那才要见鬼! 冯桥桥转头看他,道:“昨天我在你身上,本身是想抖点药粉就算了,你自己说让我赶快下毒,现在又来大喊大叫,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不嫌丢人?” 战不屈瞬间面色扭曲,瞪了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不管!你得跟人说清楚,那不关我的事!”明明就是她搞的鬼,怎么得让他来承担后果呢?现在甚至冯英英都将他赶到了外面去,没处可睡,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又不是我的事儿,我没必要说清楚。”冯桥桥道,直接错过他出了门,气的战不屈手腕卡啦一声响,这声骨节响动,倒让冯桥桥停下步子,转头对他挑眉微笑,那动作分明吃定了他不会对女人动手。 “既然你没事儿,那我要走了。”冯桥桥轻哼一声,心情甚好,出了厨房。 战不屈很深很深的吸了一口气,怀疑自己脑袋抽筋,才跑来这里找她的不自在。 此时,冯巧巧走进厨房,见他在,有些诧异,“战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对冯巧巧,他发不起脾气。 “嗯。”冯巧巧点头道:“战大哥出去坐会儿吧,厨房狭小,油烟又重,男人不该来这里。”这话刚一说完,战不屈的肚子果断发出一声哀鸣。 冯巧巧一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自家庭生活好了很多之后,心情就一直畅快,尤其是断笛断情之后,心境洒脱了些,真正变成了一位十五岁少女。 战不屈黝黑的脸少见的红了起来,一连络腮伙子都掩盖不住。 冯巧巧转过身去,道:“战大哥,你去院中等我一等,我帮你下碗面吧。” “……好!”战不屈尴尬的点头,连忙转身出了厨房,坐在院中石桌之上,不由再次打量这间格局新颖的小院子。 冯巧巧的动作很快,也不过是眨眼功夫,一大碗卤肉面就做好了,她端着面放到桌上,“战大哥,最近你肯定忙坏了,才到现在都没吃饭,快吃吧。” “嗯!”战不屈再次感慨,分明是一个娘生的,为什么姐姐那么讨厌,妹妹这么可亲呢?想到妹妹,不由想起几年前那个没缘分的义妹,“你这脾气,倒是跟我那义妹有些像。” “是吗?”冯巧巧一愣,止住了要离开的步子,“我倒不知道还有这份荣幸,和战大哥的妹妹相像,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因为大姐说过,战不屈不是一般人,只怕他的妹妹更不是一般人。 “她死了。” 战不屈叹了口气,想着自己妹妹的身份终归是为外人不齿的,也没说出来,免得冯巧巧以为他将她比作青楼女子,解释不清楚。 “啊!?对不起。”冯巧巧尴尬道,“你吃吧,我去看看爹爹还要不要。”最近太忙了,一家人几乎都没时间在一个饭桌上吃饭呢! 冯巧巧才转头进屋,门口便来了一人,正是冯英英。 她衣襟挽在腰间,见战不屈坐在院中吃饭,甚至那饭香远远传到了她鼻中,面色尴尬,“战大哥!” 噗—— 战不屈口中的饭喷了出来,见鬼似的转头看去。 “你哪不舒服吗?”要不然,为什么一个成日里对他大呼小叫,连名带姓的家伙,竟然喊他大哥,而去那口气似乎还有点抱歉? 冯英英脸有尴尬之色,搔了搔头,道:“那个,我不是故意赶你出门不让你吃饭的!” “嗯,我知道。”谁染了瘟疫你会留人家在家里吃饭? “我……”她想了半天,依然没有合适的话语,最后,泄气的道:“反正我没那个意思就是了,我走了!” 这时,冯桥桥扶着四爷爷,两人正从院内走进,倒是将冯英英堵住了去路。 “四爷爷。”冯英英喊了一声,见他虽然走起来还是一瘸一拐的,但比以前利索不少,高兴的道:“爷爷,你的腿好啦!” “英英啊,怎么有时间过来这边?我这腿还是桥桥帮忙针灸了以后才稍微好了点。” “是她?”冯英英面色奇怪的看冯桥桥一眼,立刻别过脸去。 “是她帮忙看的,这丫头,现在有本事了。”四爷爷欣慰的点头,却见冯英英绑脚上都是泥块,不由问道:“你这是才下田里回来吗?还没吃饭吧?桥桥,去给你堂姐盛碗饭。” “好。” “不用了!” 两到声音同事发出。 冯桥桥挑眉看了她一眼,有些事情,她向来也不放在心里,过眼就忘,四爷爷是长辈,且今儿个又和她一起去看了下酒窖,学了学怎么酿果酒的事儿,心情好,便也无所谓,没想到冯英英倒不识抬举。 四爷爷看着情况,摇头笑了笑,冯桥桥道:“爷爷,我下田去了。”说完,不理会冯英英,转身进屋,唤了冯巧巧一声,提着篮子打算出门去。 冯英英僵了一下,见战不屈只顾吃饭不理会人,冯家姐妹也是转头就走,伸出去的手也卡在当场,面上阵红阵白。 “你呀。”四爷爷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肩膀,道:“这都什么臭脾气?自家姐妹,你对人家那么凶做什么?即便有些过节,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这次要不是她,我们哪还有活头?指不定怎么样呢,你这小鼻子小眼睛的,没的让人笑话……” 这两人之间的矛盾,四爷爷听过一些,两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冯英英本性不坏,且正义感十足,对冯桥桥的不屑,也是因为桥桥那丫头实在古灵精怪了些,这都能理解,不过,他倒是十分喜欢桥桥那丫头,聪明,用在了正题上,不像英英,哎…… 嫁接和梯田整改是大动作,不过好在这些茶农学会了之后,也都是得心应手,由三叔和冯海一起看着,大伯虽然做的不情愿,不过大伯那儿子,倒是有些眼色,勤快的厉害。 冯桥桥和妹妹一起来到茶田的时候,大家也已经开始准备采茶了。 又是瘟疫又是中毒的,这一闹,已经快一个月时间,再有二十天的样子,就到了当时契约定好,交茶的季节了。 “你行不行?”冯巧巧挑眉看了一眼大姐的装扮,毕竟她以前可是没下过田的。 “行行行,怎么不行了,照猫画虎我难道不会吗?快点,你给我做个样子吧!” 冯巧巧又看了她一眼,上前两步蹲下身子。 “我给你扎扎绑脚吧,田里湿着呢,这样进去,不一会儿就全是水了。”说着,手下利落的帮冯桥桥绑起裤脚。 “好。” 扎好了绑脚,冯巧巧先进了茶田,冯桥桥则是依葫芦画瓢,转进了另外一道去,学着她的动作,听她讲了些技巧,认真采摘起茶叶来,姐妹二人都是少年心性,摘着摘着,竟然相互抖起露水来。 虽然现在是正午,当也有些太阳找不到的茶树上水珠未干,两人打闹的不亦乐乎,甚至边上干活的几位长辈都染了些她们的快乐。 “别闹了!早知道你来不是干活,我就不和你一起来。” “你不和我一起来,我可以自己来。”冯桥桥下颌一抬。 冯巧巧无语的瞅了她那俏皮的模样一眼,忽然心中一动,启唇唱道: 船家……搭船咯…… 打锣要打……锦州锣 对歌要对茶山歌 三人对歌多欢喜,又唱苦来又唱乐,又唱苦来又唱乐呀呐呼嘿 问哥苦来是什么苦,年年跑腿打赤脚 问歌乐来是什么乐,哎呀乐时该也有乐 冯桥桥愣了一下,想到白氏说过的对山歌择偶的事儿,却没想到今日会听到冯巧巧开口唱歌。 她的歌声婉转空灵,想来完全遗传自母亲的好歌喉,白氏茶山百灵鸟的说法,自然不是盖的。 大伯的儿子名叫冯远,听到这里,顺口接道: 看到大河乐陶陶,看到茶山笑呵呵 看到鲤鱼我想下河,看到雕子我想回窝呀得呦! 鲤鱼想水就下河,雕子想窝就回窝 只因欠下青苗债,卖身为奴莫奈何 他的调子高亢嘹亮,传到这大山之中,回声阵阵,别有一番味道,大家都来了心思,有的甚至和了起来,冯巧巧停顿一下,见冯桥桥没有接歌的打算,不由吐了舌头,接道: 茶童哥勒,船家妹 茶童哥,哎呀茶山姐 姐妹帮你来赎身,赎身就回窝 叫一声好姐妹,喂打子喂~茶童哥 十两卖身百两赎 无钱莫奈何 哎呦!真是好可怜的茶童哥! “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出声,冯远摇头看了冯桥桥一眼,忽道:“桥妹妹,你刚才怎么不接歌?” “呃……” 冯桥桥清了清喉咙,老实说她还没开口唱过歌,这么多人,多少有些尴尬。 “唱一个唱一个,你也唱一个!”众人一边采茶一边起哄。 “我不会!”冯桥桥为难道。 “怎么可能?随便唱就是了,还有不会的说法呢?”众人不依,全部呼喝了起来,这茶山之上,自小到大,男女老少,从未有人说过他不会唱歌,当真是稀奇了。 冯桥桥被逼的无奈,求救似的看了冯巧巧一眼:“我真不会!” “你随便唱就是了,谁要你唱出个什么曲儿来呢?要是那样大家都听名角儿去就是了,何必在山里吆喝呢,快点快点!” 冯巧巧少见大姐这般局促,竟然也凑了热闹。 “就是,巧妹妹说的对,我们从生下来也没人教我们唱歌,都是随便乱唱的,快快快,再不唱,大家可都不依了!”冯远接道。 众人都起哄大喊起来,冯桥桥又看了冯远一眼,见他别过脸去,分明不理,不由无力的叹了口气。 “好吧,让我想想。”唱什么好呢? 啊!有了。 冯桥桥左右看了看,忽然道:“我要唱了,你们得有人接才是,要是没人接,那我不是独角戏,我可不干!” “你唱,就是了,自然有人接。”有人答道。 “嗯。” 冯桥桥点头,落下头上的头巾,眼珠儿一转,启唇道: 茶山的阿妹俏模样 啊,吔吔吔吔俏模样 十指尖尖采茶忙 吔吔吔吔采茶忙 引得蝴蝶翩翩飞 呀引得蜜蜂嗡嗡唱 引来了对面坡上的砍柴郎 呀砍柴郎 砍柴的阿哥嗓门亮 啊,吔吔吔吔嗓门亮 一支情歌两人唱 吔吔吔吔两人唱 唱得蝴蝶双双飞 呀唱得茶花并蒂香 茶林里飞出一对金凤凰 呀金凤凰 她的声音婉转,娇柔之中多了一份俏皮,众人大奇怪,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山歌,不过这里的山歌本就是随心而唱,这也没什么,冯巧巧仔细听着她的调子,见她一停,接了过去。 阿姐采茶第一次 啊,吔吔吔吔第一次 下田不会扎绑脚 吔吔吔吔扎绑脚 引的阿妹去帮忙 呀引的露珠儿溜溜转 引来了满山采茶的冯家郎呀冯家郎! 冯桥桥愣了一下,不由对这个妹妹再次刮目相看,只是听过一遍,就随心对了个工整,正要开口,却听一道嘹亮嗓音也接了去—— 冯家儿郎俊模样 啊,吔吔吔吔俊模样 为帮阿妹采茶忙 …… 这一接,又是一段。 歌声才停,大家都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 “桥丫头厉害了,这调子挺好听的!”却是对冯桥桥的赞许多些,茶山上成了风行的调子也就那么几个,不过是随心填词,没想到冯桥桥弄出一种新调子来呢! “没有啦,我也是记得以前有这个调子,随口唱来罢了。” “看看看看,你们看看,还挺不好意思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茶山儿女,就该这样!” 远处稍高的大树之上,龙战脸色阴沉的看着那道采茶不断的绿衣少女,身边西京不怕死的挑衅:“她想要茶山砍柴郎,要不我去砍个柴,正好和她凑一对儿呀!” 龙战的视线蓦的转过去,冰力十足,差点将西京冻在当场。 西京眉梢一动,唰一身收起扇子,似乎真的打算立刻飞身而下,变身砍柴郎,龙战双眸微眯,冷声道:“注意你的身份!” 简单的话,将西京想要凑热闹的心思扼杀在摇篮中,面色难看,“啧!讨厌的瘟疫,要不是瘟疫,我也不能这么偷偷摸摸的上山,还和你困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 龙战懒得搭理他,正在这时,一声高亢嘹亮的哭声,响起在茶山之上,让唱歌放歇的众人全部一愣,连西京都愣了一下,龙战,则是足尖一点,消失在山道深处。 西京望着远去的黑色影子,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看看热闹。 冯桥桥特郁闷的皱眉四望,其他人也诧异的四下探看,竟然见那山道之上,有一三四岁样子的小男孩,手中提着小斧子,怀里抱着两根木柴,面上惊慌失措,大声嚎哭。 “这谁家的孩子?”茶山上似乎最近没这么大的小孩子才是呢,众人都面面相觑,冯远忽然道:“哇!砍柴的少年郎来了!” 冯桥桥怔了一下,脸上掉下几根黑线,哭笑不得。 冯巧巧咯咯咯的笑出声来,如银铃般响彻茶山,道:“看来是找大人呢,我去抱他!”想着这小男孩肯定是那次他们在茶山神女庙后面,听到哭声的小孩子,也不知道大人去了哪里,居然放他在这里啼哭。 她小跑着到了山道之上,蹲下身子:“不哭不哭,你家大人呢?”小男孩只是哭,话也说不清楚,冯巧巧最受不得小孩哭,心中一揪,连忙给他擦了擦小脸,抱起男孩儿,左右看看,道:“别担心,我抱你去树下坐会儿,这里日头这么大,可别中暑了,来!” 胖乎乎的小手揪着她的衣襟,鼻涕眼泪擦了一身,冯巧巧也不介意,将他放在树下,“乖乖的,这个小糖果给你,不要哭。”她擦着小男孩不断流下的眼泪,忽然视线一动,竟然见这大树之上,有一抹红一闪而过,快的捕捉不到。 难道这树上,有什么稀奇的雀鸟吗? 她眼前一亮,冲着山下喊了一声,“冯英英,你弹弓丢上来,我用用!” 方才,大家对歌采茶,山上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只有冯英英一人沉默,既没起哄,也没唱歌,此时见冯巧巧冲她吆喝,着实愣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就取下腰间弹弓,丢了上去。 “谢了!”冯巧巧大喊一声,转过身子,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子儿,“乖,别哭,看姐姐给你打鸟儿玩!”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笑着点头。 冯巧巧拿起弹弓瞄准,却总觉得树上空无一物,难道是她看错了吗? 躲在树上的西京不由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上山来凑个热闹,怎么被人当鸟儿逮?就那弹弓,能打到他这只“鸟”才叫奇怪! 他轻轻的挥舞着扇子,心中明白这冯巧巧,可是有点身手的,现在不能跑,要让她看到了,那可不得了,就指望着她打几弹弓之后,发现树上没那该死的鸟儿,赶紧走人,他也好跑路! 冯巧巧皱眉观察了下,又换到左边看了看,还是没发现有什么鸟雀的踪影,不可能啊!她方才明明看到了,不可能花了眼的! 她皱眉,视线一转,却见那小男孩挪着肥肥的手脚,往绿荫丛生的暗影之中挪去,脸色大变。 那些绿荫,不过是边上伸出来的树枝遮挡,下面可是壕沟和小山坳,这么小的身板,要是跌了下去,那不得断手断脚? “小心!”她大叫一声,丢下弹弓飞身上前抱他。 树上的西京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啧!麻烦。”话音才落,果然看到那个蠢女人抱住了小孩子,但自个儿却掉入那道壕沟之中。 红影一闪,西京也窜入了那道壕沟之中,看在上次他戏弄的她哭泣的份上,他就伸手帮帮忙吧,谁叫他西京纵横风月场多年,从没弄哭过女人,那女人的眼泪就像是魔怔了一样,竟然让他有些不自在,真的只有一些些而已,但是这一些些,在他二十五年的生命中,也破天荒的让他不太好受啊。 壕沟不深,大概三米的样子,不过如果这般跌了下去,绝对得残废。 冯巧巧心中明白,却不生气,想要攀住边上,但手下被水流冲击的没有丝毫着力点,暗暗低叹完了,正在这时,一股麝香味冲入鼻息,只觉腰间一紧,红影一闪,她已经停止下落,被人抱在怀中。 冯巧巧瞪着那道鲜艳的红色,以及这麝香的味道,已然猜到是谁,心中惊奇诧异,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脾气所致,一把拍开他的手,“滚开,我不要你救!” 西京俊眉一挑,嬉笑出声:“我也没说要救你。” “那就放手!” 哪知西京道:“我只不过是看到一个蠢货自以为是,来下面看看热闹罢了!” 冯巧巧气的倒抽了一口气,不管自己还依靠他掉在空中,挥出一掌,往他脸上打去。 西京跨开长腿,撑在壕沟两侧,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空出,握住了她想要打他的手:“女孩子,还是斯文点好,动手动脚,不好看。”说着,指掌摩挲了下她带着细茧的手。 冯巧巧豁的面色大红,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你这个下流坯子,娘娘腔,快点放我下去!” “哦?”西京淡笑,“看来你挺了解我的,知道我是个下流坯子。”他自动摒除娘娘腔那三个字,口气之中是少有的危险,上次骂过他娘娘腔的人,现在坟头上的草,都长了一人高了,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识好歹! 危险的语气,让冯巧巧脸色阵红阵白,手脚并用的去打他踢他,但两人身处半空之中,她又是弱势,转眼便被西京钳住双手,与他身体相贴,甚至腿侧,还摩擦着西京的…… 她脸色爆红,“你——” 西京眉眼含笑,若有所思的看向两人现在姿势,启唇:“小声点儿,宝贝儿,声音太大,可是要被人捉奸成双的!” 冯巧巧一瞬间连脸都绿了,也听到了壕沟之上那孩子的哭声,和更多的脚步声,以及担忧的呼喊声。 西京惋惜的看着她的脸,发现自己十分喜欢看到她这幅无计可施的模样,眉梢一挑,他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贴上她的耳朵,轻舔了一下,在冯巧巧全身僵硬的瞬间,两人下落着地。 “吓呆了?”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噢,他的坏习惯又来了,只不过是中等姿色而已啊! 他眼中兴味更浓,低头含住她的唇瓣,轻轻一咬。 冯巧巧回过神来,挥手打他,西京却乘着树荫被人拨开的瞬间,从这壕沟之中,施展轻功而去,离开之前,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心动了?还是痛了?” V28丰收踏莎 冯巧巧僵硬的立在那里,一直等冯英英丢上绳子拉她上去,她的脸色都是又红又白。 冯桥桥也上到前来,“你没事儿吧?” 关心问候的声音此起彼伏,冯巧巧回过神来,道:“没什么事儿,刚才那小孩呢!”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离的远,都没注意那小孩子的去向,此时转头寻找,哪里还有人? 冯桥桥诧异的看着妹妹的脸色,微微皱了眉,不过是救了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又不见了,至于这般又羞又气吗?还是,她错过了什么? * 晚饭后。 冯桥桥收拾好一切进了屋内,龙战大刺刺的坐在桌边看书,见她进来,连头都没抬。 冯桥桥走到跟前,“喂,我进来你干嘛不理我?” 龙战抬起头来,神色莫测,浓眉一挑,道:“砍柴的少年郎?”声音很轻,很淡,却含着不易察觉的怒气和酸涩。 吃醋? 冯桥桥心中想笑,面上却紧绷起来,知道此时要是笑了出来,这个别扭的家伙,肯定不知道弄出什么来呢,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道:“喂,你在吃醋吗?” 龙战的脸一瞬间黑了一半,僵硬的转过头去。 冯桥桥扶住他的膝盖,扯了扯他的衣衫:“说啊,你在吃醋吗?” “没有。”他硬声硬气的道,顺便发誓,就算有,他也是不会承认的。 “哦。”她点头,也不理会他,关门做好,写了会儿东西,然后从橱柜之中取出做了一半的衣服鞋子,又开始缝缝补补。 两人虽然面对面坐在桌前,却是龙战冷冷瞪着她,冯桥桥则是视而不见的做自己的事情。 黑色的锦缎从布料裁剪成一块块,然后从分散的一块块,又缝合成整套衣服,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龙战保持瞪视,丝毫没变过,不像以往那样霸道的拉她入怀,也没有直接拂袖而去,终于,冯桥桥将那件外衫最后一个针脚缝好了,站起身来,轻轻叹了口气。 他在看她。 一直在看,且目不转睛,她是知道的。 明明她没做错事情…… 冯桥桥拉过那本他根本没有在认真看的书本,坐上他的腿面,蜷进了他怀中,“不过是首歌,至于给我摆这样的臭脸吗?我又没说要找个砍柴的少年郎……” “你没说?”他眯起眼,两个时辰以来,第一次发出声音,低沉暗哑,甚至透着冷意,原来她一直是对他这样的人没心思的,是吗? “好吧,我是唱了,但那并不代表什么,只不过是一首歌罢了,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你想太多了。”她掰过他的脸,认真道。 他瞪着她,没说话。 冯桥桥想着,这人什么都好,就这点太过讨厌,喜欢和讨厌都是沉默,永远不会直白的告诉你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脸色有些微红,抽出龙战手中的书,放在桌上,拉起他的大手,放到自己腰间,甚至连眼睛,都有些发窘,将脸埋在了他怀中,咕哝道:“你这脾气,真是不好。” 龙战眸中温柔一闪而逝,环住她的腰,将她抱紧。 冯桥桥也同时定下心来,她知道,龙战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姿势,他一直也最愿意这样抱着她,充分显示所有权,也将他的心思他的温柔全部包含在他的动作当中。 “想我吗?”他问。 冯桥桥没回答,倒是抬起头来,眼儿俏皮的眨了眨,“那你想我吗?” “不想。”他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就这样回答。 冯桥桥眼睫微颤,甚至连脸色也变了一变,“不想就不想,有什么了不起,放我下来——” “是你将我摆成这样的姿势,不放。”龙战挑眉,一点都不合作,反而加重了手劲,将她抱的更紧,身形相贴,不依不饶。 冯桥桥怒瞪了他一眼,径自低头去掰他的手腕,但她那小小的力道,怎么能和他的手劲相比?自然是无功而返,甚至龙战还纹丝不动,她气恼心头,从怀中掏出针囊,取出金针,就要朝着他手臂上穴道扎了下去。 龙战眼眸一眯,依旧不松手,甚至看到金针的时候,面色未有丝毫变化,倒像是等着她扎下来。 冯桥桥瞪着眼前结实的手臂,竟回想起无数次他抱着她在夜间奔行,御风而去的清醒,手僵在那里,怎么也扎不下去! 半晌,冯桥桥泄气的将针囊丢上桌面,“你赢了,还不放开我?我累着呢,没时间和你磨蹭。” 龙战的神色终于和缓,握住她那只方才还拿过针的手,放到眼前,“丫头,你舍不得。” 他的口气是笃定的,冯桥桥别过脸不去看他,甚至将她的手抽了回来。 龙战似乎心情大好,瞪着她气愤的小脸,慢慢道:“想不想,你都是我的,不管砍柴的,还是打渔的,都不行。” “算了,放手吧。”她叹了口气,想着要从他口中听到什么甜言蜜语,只怕是要到下辈子了。 龙战不放,转过她的脸,鼻尖贴着鼻尖,“我不喜欢放手这两个字。” 冯桥桥怔了一下,心中却又为他此时说话的口气泛酸,并暗暗鄙视了自己一把,从来都是从他的字里行间,去感受他的心情而原谅他各种霸道,可是每次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龙战又道:“我从未要求这个世道会给我安排什么样的女人,是你,是你自己撞进我怀中的,你就要对你的行为负责。” “我……”她想说她没有,可龙战却又开了口。 “想这个字……太轻了。”他悠悠道,声音却不掩沧桑。 那什么字重?她差点问了出来,但却最终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对于龙战来说,这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这句话,也可能是与龙战这么久以来,他说过的,最动听的情话,冯桥桥睫毛轻颤,心中暖暖的,有些什么东西,像是要满溢出来一样,她垂下去的双手,缓缓的攀上他的肩膀,“只是一首歌。” “我从不知道你会唱歌。” 冯桥桥眼儿轻颤,以前老是心中悄悄想着的话语,也说了出来:“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我知道。”龙战道,他知道她聪明,也知道她会很多东西,很多很多。 “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药?”她问,那口气,像是医生审小孩,顺便用力嗅了嗅他衣服,居然闻到一股很熟悉的气味。 她蹙眉,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快和龙战以前一样的。 龙战挑眉:“你可以检查检查。” 冯桥桥回过神来,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存了什么心思,“不正经,你可得好好吃,一天三顿不能落下,要是落下让我知道了,我可不理你。” “好。”他有些好笑的摇头,从未想过有一天冯桥桥会坐在他怀中撒娇着威胁他。 “啊!你先放开我。”想到什么,冯桥桥惊呼一声。 龙战蹙眉,瞪着自己环住她细腰的手,其实一点也不想放手,但冯桥桥左扭右扭,弄的他下腹如同火烧,皱眉松了手,眼眸还追着冯桥桥的身影,感觉那股火越烧越旺,别过脸去。 冯桥桥跳了下来,将方才缝合的那件衣服提起来,“你站起来啊,坐的真是四平八稳。” 龙战依言站了起来,冯桥桥走到跟前,提着衣服踮脚比在他身上,左右弄了半晌,道:“算了,你穿着试试吧,现在这么比着,也看不出什么来。” 龙战微愣,此时才反应过来这几日晚上她一直裁裁剪剪,缝缝补补,原来是给他缝制衣衫? 这样的感觉,很新鲜。 他呆了一下,冯桥桥见他没动作,将衣服丢在桌子上,上前来帮他解开衣带,哪知手才一动,腰间蓦的一紧,龙战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无限震撼,呼吸也微微急促。 “你……” “让我抱一下。”他沉声道。 冯桥桥感觉到他话语之中的情绪起伏,只得停住动作,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环住了他的腰,“喂,时间很晚了,你试一试,早些休息,明天还忙着呢。” 他却纹丝不动,隔了半晌,才抽过冯桥桥手中的衣服,深深看了她一眼,顺手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将那新衣穿了上去。 黑衣。 将他凌厉的气势显露无疑,至少那线条稍微缓和的面庞,却让他原本孤绝的气势散去大半,英武挺拔。 冯桥桥想了想,道:“还差个腰带。”靴子还在做,来不及试了。她上前,帮他整理衣襟袖子,“别动!” 领口竟然有只针! 龙战沉默以对,看着眼前的俏丽少女踮起脚尖,拉过领口那根细线,用牙齿咬断,拍了拍他的胸口。 “好了,看着还挺不错。” “是不错。” 冯桥桥点头,想着她研究了好些日子才做出来的东西,能有错吗?上前扯住他的袖子,道:“好了好了,试也试过了,快睡吧,我累了。” “好。”他点头应了,脱下外衫挂在屏风上,弯腰抱起她。 她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龙战眼也不眨,“是你说,你累了。” “我们都快成连体婴儿了。”哪有人这样的,动不动就搂搂抱抱。 “连体婴儿是什么?” “呃……就是做什么都黏在一起的意思。”她笑着打了个哈哈。 龙战皱眉思索,很正经的道:“连体婴儿很好。”他恨不得时时刻刻抱着她不松手。 冯桥桥张了张嘴,哭笑不得,窝进了他怀中,安然入睡。 * 半月丰收。 由于西京的警告,秦云雅与阮瑶华都不敢再动作,秦云明虽然气恼,却无计可施,茶季结束的时候,茶山上传来喜讯—— 原来所谓瘟疫,不过是油和水相冲,吃坏了肚子才起了疹子,冯桥桥以一人之力,治疗茶山上几百口人的病情,并提出培育,嫁接,原来的八十亩茶田,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变成了一百五十亩,一季结束采茶所得,竟然有一千五百斤之多,超过往年产量不知凡几。 茶山上一半都是冯姓,登时全族振奋,消息传遍十里八乡,甚至有人说冯桥桥是茶山神女转世,一时间引为奇谈,所有茶农如今惟冯桥桥马首是瞻,一致推举冯海当家做主。 冯桥桥本是见招拆招,合力斗地主,没想到会无心插柳柳成荫,冯海推拒不下,虽然答应了,但冯桥桥心中明白,一旦应了,就得照顾着百人生计…… 如今人人见了她都是三分喜庆,七分佩服,甚至连那一直与她不对盘的冯英英,都不再冷言冷语,周氏八面玲珑的性子又来了,几日里还和白氏两人一起讨论着绣花样儿,陪四奶奶说说话什么的。 同时,也迎来了庆贺茶季丰收的大日子—— 踏莎盛会。 踏莎,是茶山一种非常古老的习俗,但多年已经未曾举办,这次,倒是因为冯桥桥的新想法简介促成了。 “大姐,你快换衣服吧,外面现在可热闹了,好多漂亮的小玩意儿,我们一起去逛逛!” 冯巧巧这两月来难得心情这么好,山上也由茶农们拿出原来老一辈过踏莎会时候的东西,披红挂彩的,好不热闹,空地上甚至摆起了小地摊无数,东西是不少,也有些有家底的,将自己家的宝贝摆出来的,热闹的气氛倒是可以和所谓庙会有的比。 冯桥桥摇头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你这次可得收拾收拾,人家都穿的漂漂亮亮的,你再这样出门,多不好?”白氏摇头叹息,“喏,这个是我和你三婶这几天赶着帮你缝的,你凑合穿穿吧,我呀,知道你想法多,等过了今天,你在自个儿去弄吧,快点快点!” 周氏也是笑着上前,仿佛以前没有过矛盾,“就是,丫头,来穿着给我们看看。” 四奶奶也摇头道:“她这个小丫头片子,脾气古怪着呢,可不是我这老婆子猜得出来的,不过,你娘和婶婶说的对,哪有姑娘家去踏莎穿的像你这样的,快快快,赶紧换上!” “不就是一个庙会吗,至于这么认真吗?”冯桥桥有气无力,因为想到以前冯巧巧曾经提过,踏莎的另外一种说法,就是变相的多人相亲大会啊…… “胡说!怎么能叫庙会呢?”白氏不赞同的皱眉,“这可是庆丰收的大日子,你可不能再这样随便梳个辫子了事了,快点过来,这么大岁数了,也不自己打扮收拾,看把我们这群长辈倒是急坏了。” 四奶奶道:“来来,坐下,我呀,年轻的时候会几种发髻样式,帮你盘一个吧!” “真的不用了!” “谁说不用?巧巧,把她拉过来!”白氏周氏一见她要跑,连忙揪住她的手臂,冯桥桥无力的翻了个白眼,道:“算了算了,我不跑了,让你们处置,真是!” 四奶奶指挥道:“先去换衣服,换好了衣服再出来。” “好。”冯桥桥摇头接过,回到自己屋中,冯巧巧还怕她逃跑,一路跟了过来。 冯桥桥没好气的道:“你追着我干嘛?难道要看我脱衣服?快走快走,我不会跑的。” 冯巧巧面上一红,嘟囔道:“没脸没皮的,脱衣服倒是说的够直接的!” 冯桥桥只当没听见,直接进了屋子,却见本来一直在她屋子中歇息的龙战已然没了人,怎么,难道龙战也去凑茶山踏莎的热闹了?但是想着以龙战的脾气,估计也是不可能去的,不由摇头叹息,转到屏风后,换了衣服走了出来。 白氏和周氏一起缝制的,是一套绿色锦缎裙,绿色绣银线的软靴,裙摆长度和她上次给妹妹改的长度是一样的,腰间垂坠着些许绿色流苏做腰带,虽然是以前她画了做给江岁安的图样儿,不过比那个又别致了不少。 她转身出门,转到了正屋中,屋里一群女人喜笑颜开。 四奶奶走上前来:“这才像样子,过来,我帮你梳头。” “哦。”冯桥桥认命的走上前去,四奶奶一边念叨着她不修边幅,一边帮她打理那头乌黑长发,冯巧巧也回房收拾去了,虽然已知道楚心弦不可能喜欢她,但她还是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出门,大姐说过,要对得起自己不是吗? 一切收拾妥当,冯巧巧转了出了,却见战不屈等在门口。 “战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外面挺热闹,见你没出去,我便来看看,听说秦少爷也会来,上次的事儿,我略有耳闻,过来陪你们一起去。” “是吗?”冯巧巧皱眉,心情稍有些不好,倒也反应不大,“那你等会,我去喊我大姐一起出去。” “干嘛等那个——”女人。 只是这后两个字,却是没说出口的。 冯巧巧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也转过头去,这一看之下,不由愣了一下,眼前的绿衣少女,眉目俏丽,皮肤白皙,那双璀璨的眸子灵动异常,闪烁着惑人的光泽,头发不像以往,梳成辫子,而是高高挽起,盘了一个同心髻,前额刘海全部梳起,盘桓过两条编着绿色带子的细辫,简单大方,俏皮靓丽。 “看什么!”冯桥桥瞪了战不屈一眼,这个莽夫,居然敢这么看她! 战不屈立即回过神来,想着画虎画皮难画骨,换了一身妆扮,那让人讨厌的脾气依旧不改。 “大姐,你真漂亮!” 冯巧巧衷心道。 冯桥桥眼珠儿一转,上前拉她:“四奶奶,帮她弄成和我一样吧,多好玩呀!” 四奶奶一想也是,“巧丫头,过来我帮你弄!” “我不要了吧?” “快去快去。!”冯桥桥哪里那么简单放过她?白氏和周氏两人也是拉扯过她,让四奶奶三两下便弄的变了个样,这下好了,一对姐妹花,只是一蓝一绿,妆扮都差不多了。 她们姐妹本就是七分相似,冯巧巧自然也是十分俏丽活泼,却较冯桥桥少了份灵动璀璨,不过依旧明艳。 “啧!漂亮漂亮,走吧!”冯桥桥拉过妹妹的手,才下了台阶,古怪的看了周氏一眼,“三婶,怎么不帮英英也打扮打扮。” 周氏有些无语的看了看房顶,“那丫头,滑溜的跟什么一样,我哪里逮得到她,不过也帮她准备了。” “哦,那走吧!”两姐妹回头又看了长辈一眼,一起离开了。 踏莎会,很热闹。 人很多,甚至是十里八乡别处的人,也跑了过来,冯桥桥这两月来忙前忙后又是看病又是教嫁接的,不少人也认识了她,搞得走到哪里都有人来攀谈,甚至有不少年轻小伙子慕名而来,赠送绣花腰带。 冯桥桥推拒不暇,知道这腰带可不是闹着玩的。 战不屈一脸阴沉的走在后面,想着这女人有什么好的,这些男人肯定都瞎了眼! 到最后,冯桥桥只得拉着妹妹,两人一起往茶山上神庙后走去,那里人少,倒是没那么多人围着,真是,她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搞的好像这些人都是来看她的一样! “好玩吗?”冯巧巧问。 “好玩?难道你不觉得很累吗!”冯桥桥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她笑的脸都快僵硬了。 “那是大家喜欢你,愿意和你做朋友啊!”冯巧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还是算了吧,这种朋友我可是老害怕了。”冯桥桥连连摆手,表示受不了,转到上次白氏休息的大石头上坐好,“来来来,歇息一下,这哪是出来玩,简直是活受罪!” 冯巧巧无语的摇了摇头,抽出腰间的玉笛子,道,“我吹首曲子听吧。” “要不这样吧,我哼一个调子,你吹来听听!” 冯巧巧眼前一亮,“我早还想让你教我个调子呢,你哼吧,我听着呢!” 冯桥桥想了想,随口哼出了一首玛尼情歌,这首歌是以前在西藏的时候听过的,当时还跟着那里土著的藏民一起跳过这个锅庄,感觉非常不错呢。 冯巧巧自小就会拾掇这些东西,听了一遍,就记住了,笛子搭在唇边吹奏起来。 “我说这后山的风景肯定比前面的好很多,你们看是不是,竟有一对美人儿在这。” 调侃嬉笑的声音透过笛声,清楚的传进了姐妹二人的耳朵,甚至连一旁的战不屈,都面色阴沉的瞪着来人。 “几日不见,二位冯姑娘倒是多了个护花使者。”西京悠闲调侃。 冯桥桥无力的翻了个白眼。 “得,躲过了前面无数人,倒追来个苍蝇,真是大煞风景!”她直言不讳,对来人表示万分厌恶。 冯巧巧手下一僵,收起笛子,道:“姐,我们回去吧。” “别啊,我才刚来,你们就要走,像是我抢了二位美人的地方,这多不好意思?” 冯桥桥皱眉,实在无法忍受他这种流里流气的说话方式,转头一看,却不由愣了一下,除了西京之外,楚心弦,龙飞尘,寒江雪竟然是都在,甚至连江岁宁,阮瑶华,秦云明,秦云雅也跟在一边,倒是来了个齐全,男的俊,女的美,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是那阮清嫣,却是不在的。 阮风华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道:“我妹妹可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种时候,还在家里绣花呢!” 冯桥桥不理他,不卑不亢的到了寒江雪面前,“两月不见了。” 寒江雪眼中的惊艳一闪,微微点头。 龙飞尘哇哇大叫出声,“桥姐姐,怎的你先问他不问我?好歹我们也一起吃过烤鸽子啊!” “谁叫你吃的是他的鸽子,我不想理你。”冯桥桥白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愣神,又对秦云雅道:“秦小姐。”只是唤了一声,并未多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脸。 秦云雅也不意外,很平静的看着她,“冯姑娘大喜。” “哪里。”冯桥桥嘴角一动,那番斗智斗勇,也让她见识到了秦云雅的本事,作为一个这时代的女子,的确不错。 楚心弦难得摇了摇头,“看来我这次算是彻底成了透明的了,看她都当看不见我呢。” “我们很熟了,又不是几月没见,没必要专门打招呼。”冯桥桥道,转向江岁宁,微微点了下头,转身对冯巧巧道:“妹妹,回家吧,我累了。” 竟是对阮瑶华和秦云明视而不见了! 西京收起扇子,上前道:“怎么这就要走了?我们才上茶山不一会儿,作为东道主,冯姑娘难道不该引我们四处看看吗?”他风度翩翩的对着冯桥桥道,从头到尾没看冯巧巧一眼。 “你上来的次数够多了,我估计你也看的够清楚了,自己认得路,我哪里敢自作多情为你带路?我饿了,要回家吃饭,再见!”说着,转身要走。 龙飞尘跑了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桥姐姐,你今天真漂亮!” 冯桥桥挑眉。 龙飞尘又道:“我也饿了,你带我回家吃饭吧,最近住在他那个药庐里,每天吃青菜豆腐,我都瘦了好几斤了!” “你不是自己会烤鸽子吗?况且现在开山了,想吃什么都可以,下山去吃就是了。”不是她不近人情,龙飞尘这小子,可奸诈着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正在这时,乌拉拉一阵嚎哭之声传来,冯桥桥想到上次那小孩,看了冯巧巧一眼,哪知冯巧巧却反射性的看了西京一眼,立刻别过脸去。 众人转头一看,山道上一个小男孩又是独身一人,歪歪斜斜的跑了下来,西京眼神微动,竟然破天荒的收起那风流潇洒的模样,步履悠闲的走到小男孩面前,“小小人儿,哭叫什么?来来来,大哥哥抱着你!” 那小男孩被西京一抱,却是真的不哭了,冯桥桥含笑挑眉,揶揄道:“难道是你的私生子,竟然你一抱就别哭了,我见了他几次,都是哭哭啼啼呢!” 周围几人同时怔愣,尤其是秦云雅,面色惨白的看着冯桥桥。 西京愣了一下,“要是有这么个宝贝儿子,其实也不错,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 冯巧巧厌恶更甚,几步走上前来,握着冯桥桥的胳膊,“姐,走吧。” “嗯。” 她这前脚才一答应,便听到一阵嘀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的过来。 大家又都是一阵诧异,看来今天这里是很热闹了。 战不屈走上前来,站在姐妹二人身后,死死的瞪着西京,西京感受到了那股视线,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遍及作罢,抱着小孩,玩起孩子来。 骏马,不过片刻就到了眼前,而坐在马上的人,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秦云雅面色微变。 龙战坐在马背上,视线甚至没有看这一圈男男女女,笔直的落在了冯桥桥身上,看她妆扮,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西京一见他出现,抱着孩子转身:“看这孩子怎么样?等会问问他家大人,若是不反对,我就带回府里玩去!” 龙战分神瞅了他一眼,视线又转到了冯桥桥身上。 他穿着那日冯桥桥为他做好的一身黑衣黑靴,气势凌厉,向人群之后的冯桥桥伸出一手。 冯桥桥微微挑眉,这么远的距离,她可是飞不过去的,哪知,她还没动作,倒是西京,一把拍向她的肩膀,“你今儿个可是帮了我大忙,帮我找了个这样好玩的事儿,我说——” “拿开你的脏手。”龙战冷眼一眯,却是第一次开口说话,怒意迸发,凌空就是一掌,西京潇洒的跳转,只觉眼前金光一闪,一道金线从龙战的手腕上飞出,笔直的窜到了冯桥桥面前,缠住了她的腰。 龙战伸手又是一拉,便将冯桥桥扯了起来,飞身落座在了骏马上,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腰! “啊!你这家伙!”冯桥桥小小的惊呼一声,嗔了他一眼,已然可以想到其他人的脸色,不用转头去看,俏脸微红。 “教你去骑马。”上次他离开的时候,她曾说过,回来便骑马,但回来却因为秦云雅的事情,他一直不曾显露行迹,如今事情解决了,那便履行承诺,其实,若不是她执着的要自己处理,他绝对不会让秦云雅好过。 冯桥桥想着也好,总比在这里看这些人来的自在。 “啧啧啧!真是霸道!”西京悠悠的摇着扇子,放下孩子。 龙战哪里理会他还乱说什么,双腿一夹,骑着马飞速离去,江岁宁面上表情虽然冷静,但手下握着的折扇却是微微一动,西京伸出的手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哎。 傲慢,又不知礼数的家伙! “战不屈,把我妹妹护好了!”远远地,冯桥桥冲那人群喊了一声。 骏马奔驰在山道上,骑马这事儿,上辈子也只是看过,没有自己亲身体验,现在倒是觉得十分新鲜,龙战抱着她的腰,一言不发的扯着马缰,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大片空地上,他勒住马缰,“丫头。” “嗯?”她回头答应,却被更紧的抱住,唇也被他封住,齿颊相贴,唇舌相缠,他抱着她,难掩看到她如此娇丽时候的振奋和激动,甚至生出一种,不让其他人欣赏的心情。 冯桥桥扶住他胳膊的手缠上他的臂膀,上升到他的脖子,脸儿微红,生涩的回应他的热情,他只抱着他,任凭胯下骏马随意奔走,吃草饮水。 脚下腾空,她也不曾惧怕,龙战抱着她翻下了马背,两人滚躺在草地上,绵密的交缠,诉说彼此情意。 终于,他放开了她,翻身,让她躺在他身上,“很漂亮。”他道。 冯桥桥桥喘着气,伸出手臂,在他胸前支起下颌,“有多漂亮?比天下第一美人还漂亮吗?” 她的眼儿清亮慧黠,灵动璀璨,他唇边掠过一道及淡的笑意,翻身坐起,捏了捏她的下颌,“在我心中,最漂亮。” 冯桥桥心中舒坦,面色一红,一把拍掉他的手,“今儿一天都没出现,最近也不见熊震了,也不知道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儿,说不定只是哄我,随便说说的。” 龙战少见的叹了口气,将她转了过来,霸道的揽住抱紧,“我从不哄人。” 口气硬声硬气,拥抱她的力道却明白的表示不放手的心态。 冯桥桥嘟了嘟嘴,扯着他的衣襟道:“喂,你爹娘是不是快来了。” 他身子一崩,嗯了一声。 “他们……会不会不同意,或者……”龙战谈到父母时候的表情,实在太诡异了,让她不得不担心,她的父母她可以保证,如果龙战的父母反对呢? “和他们没关系,这是我和你的事情,他们来与不来,从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他的声音太过冷漠,冯桥桥想了想,伸手环住他的腰,道:“好吧。” “今天又唱了什么歌?” “只是哼了个调子给巧巧听而已,你又泛酸?” 龙战哼了一声,放开她站起身,走到骏马边上,拿下那只琴盒,冯桥桥竟不知道,他把骨雕飞天筝也拿来了。 冯桥桥挑眉:“干嘛?你要弹给我听吗?” 龙战看了她一眼,走到跟前坐下,竟然真的盘膝,将那筝放在了自己膝头。 冯桥桥眨了眨:“你真的会?” “这没什么难的。” 冯桥桥大奇,以龙战着臭脾气,一副冰雕样,竟然也会捣鼓这种风月的东西?然而,她的诧异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见龙战指尖一动,清扬乐声传来出来。 曲子磊落凌厉,就如同他的人一样,干脆也孤绝,每一个转折都像是敲到了她的心中,产生共鸣。 忽然。 调子一转,竟然变成了她方才哼给冯巧巧的那首玛尼情歌。 这首歌,在前世是不出名的,甚至是非常普通的一首,此时听来,却让她觉得犹如天籁,如果她不懂这首歌的意思也就罢了,她却是清楚的知道这首歌的歌词,这听起来,就是另外一番情况。 她趴在草地上,想着这男人是要有多少本事啊?她是不是捡到宝了? “像吗?”龙战低沉问道。 “啊?!”冯桥桥回过神,把那骨雕飞天筝抱了下来,“你过耳不忘呢,我只是哼了一遍,你就记住了?” “嗯。”他低头,摸了摸她额头处的两根细辫,皱眉道:“以后不准做这样的打扮。” 她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谁乐意了,梳的我疼死了,可是娘和四奶奶一定要弄,我也不好意思反抗她们啊!” 龙战唇角一动,扶着她的肩膀一转,“枕着,我帮你拆开。” “哦。”她点头,乖顺的随着他的动作,枕在了他的膝头,任由他帮忙拆除绷得有些紧的发髻。 她伸出指尖,把玩着龙战垂在脸前的长发,用小指,将那长发卷起,散开,再卷起,再散开。 龙战去掉多余的发饰和过紧的发带,大手伸进浓密的发丝之中,按摩着被扯的有些痛的头皮,“痛么?” “现在不了。”她舒服的哼了一声,像猫咪一样,脸又往他怀中窜了窜。 额头那两条辫子没拆,龙战用发带,将她的长发随意的扎绑在一侧,正要开口,却发现怀中少女拽着他的发尾,竟是睡着了。 他的手一停,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红嫩的小脸,然后轻手轻脚的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移到了自己怀中。 夕阳渐落。 龙战抱着睡熟的冯桥桥骑在马上,骨雕飞天筝挂在一侧,回到了冯桥桥家中,此时,那院中已然有为数不少的青年男子,都是今日慕名而来。 龙战平静的扫视一周,本来还吵嚷的院子鸦雀无声。 龙战不发一言的抱着绿衣少女下马,步履沉稳的走了进来,未曾因为那些震惊和诧异的注目礼有过丝毫不悦和迟疑。 白氏和冯海站在门口,张了张嘴,此刻已然完全僵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冯巧巧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摇了摇头,白氏稍稍安心下来,却见龙战直接抱着冯桥桥进了她的屋子,轻车熟路,谁也不理会。 砰! 门关上了。 半晌,院中也炸开了锅。 “那不是罗兄弟吗?他怎么抱着桥桥回来了!” “哎呀,不会吧,难道罗兄弟也要向桥妹妹求婚!” “他看着好吓人呢,胆子真大,居然敢抱着冯姑娘就回来了!不过,这小子,配得上冯姑娘!” “冯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估计是累着了吧,走走走,我们别在这吵吵,她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白氏才连忙拉住冯巧巧的手:“他……他们怎么回事?!” “两情相悦。”战不屈平静的道。 “哦。”白氏松了口气,山中没那么多教条,虽然也介意这些,倒是没那么夸张。 连冯海也点了点头:“这丫头,有眼光,干得好!居然能让罗兄弟……” 冯巧巧忽然想看看,爹娘到底能承受怎样的震惊,眼珠儿一转,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是龙战!” “什么!?” V29所谓上流 茶田大丰收,茶农们的日子也好了起来,连带着冯桥桥姐妹也忙了起来,秦家作为地主,这次的六百斤茶叶收回之后,虽然赚了不少,但相比冯桥桥还是差了很多,不过,在秦云明看来,好歹是没有损失的,不算对不起列祖列宗,只是那日见过冯家姐妹后,更是有心将她们二人收纳,却见姐妹二人身边那两个不好解决的男人,有贼心没贼胆。 冯桥桥帮冯海开了家茶叶店,也做起了生意,尤其是那百年难得一见的产量,引得许多茶商起了心思,冯桥桥这名字,不出几日,就传遍了茶山,甚至连江南其他地方都脍炙人口。 早起。 冯桥桥做好了早饭,提着篮子上了山。 最近这些日子,龙战每日都出去,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看样子似乎很神秘,不过每日还是和她一起吃饭。 来到竹园,龙战已经起了,穿着那个大围裙,在院子里收拾花草。 冯桥桥放下食盒,小步走到他身后。 “园丁!” 龙战没理会她。 冯桥桥也不生气,转到他一边,蹲下身子,“喂,龙公子,该吃饭了。”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昵了她一眼,嘴角的弧度缓和温柔,看起来比以前那冰冷严酷的模样更加英挺俊朗。 “好。” 他们转身坐到了院子中的石桌上,冯桥桥将食物挨个拿出来摆好,“等等!”她阻止龙战要吃东西的动作。 龙战果然停下手,无言的望向她。 冯桥桥从腰间掏出一粒药丸,“喏,先吃这个,吃了把手给我。” 龙战挑眉,直接凑身上前,从她手中用唇拾起那颗药丸,温软的唇瓣还擦过她的指尖,惹的冯桥桥连忙缩手,“下流!” 她嗔瞪了他一眼,一把扯过他的手腕把脉,动作绝对谈不上温柔,龙战老神在在,淡淡道:“怎么才上流?” 冯桥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嘴巴真臭!” “臭吗?你最清楚。”他揶揄了一句,浓眉高挑,话中有话。 冯桥桥红了脸,大声道:“你——闭嘴吧你,说这么多废话。” “是,废话就是该少说。”明示暗示她说的是废话。 冯桥桥瞪着他,泄气的转过脸去,这种没脸没皮的男人,你跟他打黄腔就是找死,不气死也得羞死。 半晌之后。 冯桥桥收起收,一把扯过他的另外一只胳膊,继续把脉。 “怎么,看出什么猫腻了吗?”龙战问。 冯桥桥斜眼看他,“没猫腻,有猪腻。” “怎么不是狐狸腻?” 冯桥桥的回答是,很淡很淡的瞥了他一眼,拍一巴掌拍掉他的手,转身坐下吃饭去了。 熊震在一旁看他们一来一往,这时候却停了下来,立时有些郁闷,“说的好好的,怎么不说了呢?”他还想看好戏呢。 冯桥桥直接懒得理他。 龙战则是看了冯桥桥一眼,从盘中夹了一块胡萝卜,一下子塞进冯桥桥刚刚张开的嘴巴,把眼前少女想要出口的废话堵住了。 冯桥桥恼了,也夹起一根土豆丝,迅速塞进龙战刚张开想要喝汤的嘴,若不是龙战反应迅速,差点打碎手中碗。 龙战浓眉一挑:“你想喝汤?好。”他说完,从容的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蔬菜汤,甚至先搁在自己嘴边试了试温度,才拿到冯桥桥面前,抵着她的唇瓣。 那高挑的眉毛充分表示,她不喝就一直这么僵着,冯桥桥瞪了一会儿,不甘不愿的张嘴,把那口蔬菜汤喝了下去,龙战眼角微松,一抹温柔一闪而逝,闪花了熊震不小的眼睛。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吃着,冯桥桥下意识的问,还从没见过他这样早出晚归的,以前可是每天都陪她的,甚至连晚上,都抱着她睡的…… “没忙什么。”龙战眼也不眨的道。 这是不想说了。 冯桥桥哦了一声,低头咬着胡萝卜,又偷偷看了他一眼,难道是最近天天跑青楼去睡吗?她酸溜溜的想着。 龙战哪里没发现她的小动作,眼中温柔更甚,心中稍稍叹了口气。 她是极聪明的,学什么都快,而且有的时候甚至可以一心多用,只有和他相处的时候,会多一点小女儿的娇态,甚至偶尔看着还挺可爱,若不是这份特别,只怕他知道她和江岁宁合作的时候,就可能暴跳如雷了。 “今天陪你去采药。”他道。 “还是别了,你有事儿就去忙,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冯桥桥摇头,虽然她潜意识里也很想腻在一起,但是有些事情是耽误不得的。 “我没事,就这么说定了。”龙战不容置疑的开口,接着去吃饭。 冯桥桥嘟了一下嘴,也没反驳,算了,采药就采药,反正她也好些日子没和他一起出去过了,最近都忙的要死。 吃完了饭,两人收拾一下,冯桥桥背着小巧的药篓子,龙战提着小斧子,相携上山去了。 山路不好走,龙战走在前面探路,牵住冯桥桥的手,不时回头查看,虽然没说话,但那姿态分明是及其关心和在意的。 冯桥桥心中暖暖的,想着以后就是这样一直每日采药过生活,肯定也是好的,但现实只怕不会给她这样悠闲的机会。 秦云雅不会善罢甘休,龙战的父母也是麻烦,总之,未来的日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儿呢,所以,现在这一刻的温柔和契合,就让她更为珍惜和开心。 “你以前经常走这条路吗?”冯桥桥踩着他的脚印,一边问。 “不常走。”这条路,还是第一次走。 “最近看了药书,发现这山上有好多药材,还有一些没有记录,但是效果不错,用处很大的药材,我都采了一下回去,你照顾花草的时候,可别把我采回来的弄混了,那些我自己收拾。” “知道。”他回答了两个字,伸手拨开灌木丛,冯桥桥跟在身后,看着眼前挺拔的背影,不由加快了脚步,不想跟在他身后,而是扯住他的臂膀,站在一边。 龙战停下动作,沉默的看了她一眼。 冯桥桥吐了吐舌头,“看什么看,你这样扒拉,有些有用的药草,都被你弄坏了,我跟过来看看。” “是吗?”龙战挑起一道眉,高深莫测的看着她。 冯桥桥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去,道:“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看你。” 冯桥桥一噎,龙战莞尔,俯下身子,轻碰了下她的脸颊,染红了一片白皙肌肤。 冯桥桥恼怒的抬头盯着他的脸,瞪了他一眼,“别闹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采的到药?快走快走!” “你嫌慢?”龙战问。 “当然,慢死了——” 话还没说完,龙战忽然楼主她的腰,足尖一点,腾空而起。 “呀!你怎么不说一声。”冯桥桥连忙抱住他的腰,龙战足尖从灌木树梢借力,凌风踏浪,不一会儿就飞出了这一大片灌木丛,进入了竹海,如法炮制,施展轻功而去,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落到了一处平坦处。 天蓝蓝,水蓝蓝。 这似乎和那日他们一起骑马过来的地方有些像,不过比那日多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水流叮咚,几百米外,有一道山崖,崖壁的石缝之中,有些生命顽强的生物破石而出,汲取光照水分,生机勃勃。 “干嘛不早用轻功?还走了那么一大段路。”冯桥桥小声的抱怨着,拍开龙战抱住她腰间的手。 “用的太多,就不新鲜了。” 冯桥桥皱眉,转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话有些怪异,但是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轻功用的多,就不新鲜了呢? 甩了甩头,她也不理会他,“算了算了,你看着吧,我去找找药草。” 越是在这石壁缝隙之中生长的东西,生命顽强,越是珍贵,即便是毒物,也是十分珍稀的。 龙战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才跟了上去,却见她忽地轻呼出声,目光紧紧锁住某个地方,“你快点过来,快来快来!” “怎么了?”龙战看了她一眼,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一向冷静俏皮的她有了这么生动的表情。 她连忙几步跑了过来,拽住他的衣袖,“快看,那块石头上有个红色的小果子,看到了吗?” “百日红果?”龙战挑眉,他手中的药书,是位茶山老前辈书写,其中的药物大多都可以在茶山之中搜寻,只有少数极为珍贵的除外。 “是啊,原来你是知道的,可是长的太高,在石头上。” “你想要?”他问。 “当然要!”她转头看他,一副你是白痴的样子。 “我帮你摘。”龙战眯起眼,打量着崖壁的高度。 冯桥桥一把抱住他的腰,瞪视:“不行,你带我上去,我自己摘。” 龙战挑眉睨了她一眼,心中不赞同:“太高了,你不会武功,上去太危险了。” “可你不是会吗?你带我上去就是了啊,你这人,这么多废话!”冯桥桥死不放手,发誓一定要亲自摘到那果子,因为那果子,对龙战有用,非常有用。 龙战高深莫测的看着箍住自己腰的两条手臂,又抬头瞪了一眼那百日红果,泄气的足尖一点,腾空跃起。 百日红果生长的地方太过陡峭,如果他一人尚且罢了,要是带着冯桥桥的话,势必要借助手上的金线施力,金线缠住一颗树的粗枝,他抱着她足尖借力,从崖壁底,落到了伸出来的一棵树,然后从这棵树,落到另外一棵树上,却见冯桥桥因为这惊险的动作,正兴奋不已,不但没有吓坏,反倒兴致勃勃。 “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你不会让我掉下去的。” 全然的信任,让龙战震了一下,再次缓解了一些烦闷,抱着冯桥桥的手臂收紧,道:“到了。” 她抬起头,乘势亲了他一记作为奖赏,惹的龙战哭笑不得。 她伸出手,将几串鲜红欲滴的小果子摘了下来,反手丢进背后的竹篓之中,“这果子一年只结一次果呢,看来我们运气很好,啊——那边那个好像是阴石蕨,你带我过去,快点!” 她这幅样子,哪里有半分害怕?简直是把他当成了人肉飞行器,带着她到处采摘药材的工具。 他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却也无计可施,只得一直抱着她来来回回,将她看到的珍奇药材全放进了背篓之中,才跃下崖壁。 “唔——下次采药还是叫上你,上次我也在一块山地上看到一种很少见的草药,可惜离的太远,我又够不着,都没采到,天香迷花也是,本来想要摘的,可是熊震不让我过去,让他去帮我摘,结果把花都弄烂了,那个笨蛋!” “嗯。以后我陪你采。”他平平的道,冯桥桥收拾好抬起头来,忽然想到他方才用金线牵扯着荡来荡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让我看看你这宝贝吧,上次想看,却没来得及看,今天早上只顾着把脉忘记了,你这东西真好,可以吊着我们两个人的重量。”只怕是什么少见的纤维一类的东西,她这么想着。 龙战躲避不及,又不能反手排开她的手,被她掀开了衣袖。 然而,掀开了衣袖的冯桥桥,脸上原本那些欣喜和高兴,尽皆消失,面色微愣的看着他的手腕,先是有些疑惑,继而微白。 “疼吗?”她心疼的握着他的手腕,指尖轻轻摩挲着他腕骨处的那些红痕,有的甚至染着点点血丝,充分证明了,即便会武,龙战也是*凡胎,被那金线那样勒着手腕,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没事。”他平静的道,想要收回手腕拉下袖子,冯桥桥却不许,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一眼,让他想起那日他半夜闯进她的屋中,带她到了竹屋,告诉他姓名的时候,冯桥桥看着他后背伤口的表情,也是这样,只不过,这次多了更多的自责和懊恼。 “你干嘛不说?”想到自己无意识,就让他的手腕弄成这样,她更是觉得自己似乎现在被他宠坏了,只顾自己不管别人,立刻从腰间拿出药膏,往他伤处涂抹。 龙战嘴角微动,眼眸之中的温柔也越来越浓,“这不是什么大事。” “闭嘴吧你!” 在他看来不是大事,可是在她看来,这就是大事,尤其还是因为她的任性受的伤,更是不能原谅自个儿,“我还指着你抱着我进新房呢,手要废了那可怎么办!”说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由脸色一红,低下头去。 龙战莞尔,甚至轻笑一声。 冯桥桥懊恼的低哼一声,想着自己这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气固然是好的,可这种状况下,实在太丢人了,人家又没说要娶你,你还上杆子的往上贴,恶声恶气的道:“闭嘴闭嘴!别笑了,再笑我小心我以后不理你,不给你做饭吃!” “好,不笑。”龙战很给面子的点头答应。 冯桥桥哼了一声,“算你识时务,不然,有你好看的,我最近可都没闲着,弄了不少好东西呢……” 想到熊震被她试药试的见了她就一脸见鬼的表情,忽然心情大好,原来那份别扭也少了很多。 “喂,龙战,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儿?” 她抬头问道。 龙战表情没什么变化,拿起另外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我从不瞒你任何事,有些事情,太脏了,我不想污染了你。” 冯桥桥一怔,上前一步,轻轻的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熊前,“好。”才一个字出口,却觉得脸颊处有些搁人,不是以前那种平坦的感觉。 她退了一步,“你怀里藏了什么东西?” 龙战挑眉,看来是不想说。 冯桥桥也学他挑眉:“你不说,我可自己看了?”娇俏的口气之中多了份试探,龙战动作表情都没任何变化,一副随便你怎么样的姿态。 冯桥桥哼了一声,“你这样,我还偏生不看了,就不让你如愿。” “不看就不看。”龙战终于开了口,捏了捏她的鼻子,正要抱起她一起下山,冯桥桥忽然按住他搭在腰间的手,“别,你手受伤了,等你手腕的伤好了……再说。”本想说再抱,但怎么感觉都有些别扭。 龙战轻笑一声:“怎么,学会心疼了?” “哼,”冯桥桥别过脸去,拽着他的大手往前走去,“我一直就心疼,还要学吗?” 小声的嘟囔没有逃过龙战的耳朵,龙战笑意更浓,也发现自己多年以来从未这般心情畅快过,眸光温柔,看着冯桥桥娇小的背影,被她握住的大手紧了紧。 * 正午时分,饿坏了。 冯桥桥和龙战二人才回到竹园之中,此时,那竹园之中却多了一位不速之客,看到冯桥桥和龙战交握的双手,龙飞尘早已经习惯,不过此时看来却万分刺眼。 他打了个哈哈,跑到门口打开门,“桥姐姐,你可回来了,我饿坏了,来我大哥这里蹭个饭,没想到你和他还都不在,现在好了,快帮我做饭吧!” “龙飞尘!”龙战平平的说出三个字,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这里不是餐馆,想吃饭,去茶山县。” “大哥,你太不人道了,好歹我也是你弟弟,你就这么对我!”龙飞尘嘟着嘴,这次坚决不会这么简单就走人。 龙战眯起眼,看着他,“去找楚心弦。” 龙飞尘面色一僵,转过脸去,“我找他做什么?你是我大哥,他又不是我的谁,哼,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的人罢了。” 冯桥桥眨了眨眼,从这两句话中得到了某些讯息,长长的哦了一声,龙飞尘面色更是难看,双手握拳,“桥姐姐,你……你哦什么?” “没什么,哦就是知道了的意思。”冯桥桥淡定道,可这样子摆明了胸有成竹,已然知道了。 龙飞尘张了张嘴,“算了算了,我不在这里丢人,让你们看笑话了,不收留我,我自己去茶山县找阮大哥行了吧?!” 他说完之后,直接转身走人,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冯桥桥有些迟疑的看了龙战一眼。 龙战却没有任何回应,冰冷的模样,仿佛早上那个温柔的情人已经消失不见,而龙飞尘还没走几步,竹园外面忽然来了两人。 一人是冯巧巧,一人却是红绡。 “大姐,家里有些事情要你回去一趟。” 红绡挂着清淡却娇艳的笑容,盈盈行了一礼,那风姿卓越的模样,让冯桥桥反射性的看了一眼龙战,不是她多心,红绡前后表现差太多了。 “红绡来为主子送些东西。”红绡道。 龙战眉梢都没动一下,“我的事情熊震会处理,你回去吧。” 红绡僵了一下,看到冯桥桥和龙战交握的双手,勇气似乎倍增,“主子,这些衣物都是红绡亲手——” 话未说完,龙战转了身,静静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让红绡立即噤声,跪了下去,她犯了主子的大忌。 “属下知错。” 眼前,似乎都是自己人。 龙战还未动作,冯桥桥握住他手腕的小手一动,龙战看去,见她微微摇头,于是,龙战转头再次看向红绡,面无表情,“走。” 只有一个字,却让红绡如闷大赦。 她想的太简单了,只是让她想不通的是,冯桥桥只是姿色一般,有些小聪明,又凭什么让主子为她敞开心扉,甚至打破从不让人近身的习惯?为什么! 龙飞尘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姐姐别走,顺便捎带我也下山吧,我都没饭吃好久了!” 红绡僵硬的冲龙飞尘行了礼,两人一起离开了。 冯巧巧第一次见龙战这等气势,着实愣了好一会儿,冯桥桥走到她面前,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大姐,回家一趟吧,柳嬷嬷派了人来结算呢。” “嗯,我知道了。”冯桥桥点了点头,想着结算这事儿,还是自己亲自来,免得有什么纰漏,“你先回去,我最多半个时辰就到,你让她派来的人,先回去吧,我们到时候去她店里结算,有些事儿必须要见到她人才好弄。” “好,我知道了,大姐。”冯巧巧点头离去。 冯桥桥撇嘴看向龙战,“不懂你这家伙有什么好。” 龙战挑眉,握着她手的大掌,扣住了她的腰,另外一只受伤的手,缓缓的从她腰间攀升,弄的冯桥桥起了一身鸡皮,“干嘛!” 龙战倾身凑到他耳边,“你不是总说我下流?”冯桥桥噎了一下,“那是你自己承认的!” 龙战眉毛挑的更高,大手攀升的更高,危险的停在玲珑有致的胸口下方,一字字道:“我的好,就是能灵活转换,配合你的要求!” 狗屁要求! “放手啦,我饿着呢,要去做饭!” 她简直受够了他各种挑逗,伸手去推,但是想到他手腕受伤,又狠不下心来,才要出手点他穴位,龙战已经先发制人,“你不是嫌我下流?这是不是上流?” 冯桥桥眼前一黑,简直晕了过去。 哦,这个低级的臭男人,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 龙战看着她七窍生烟的模样,黑眸亮的慑人,大发慈悲的让开身子前,轻碰了下她的鼻尖,“别想给我使坏,如果你不想我更……上流。”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忽然想到背篓之中的那些药材,眼睛眯起,哼!不让我点穴,我弄出点别的东西,到时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被他这一闹,哪来的心思做饭,直接背着药篓子下山去了,临别不忘多看熊震几眼。 熊震后背发凉,赶忙进了竹园,要跟主子报告一声,想下山几天不回来。 冯姑娘的手段,太令人发指了,他不要帮人试药啊…… * 回到家中,全家基本都吃了饭,冯桥桥自己动手做了饭吃,战不屈已经等在门外,最近这段日子,看起来战不屈倒不像是个护卫,反而成了车夫。 此时,他正一脸不爽的牵住马套好了车,等着冯桥桥出门。 “这幅表情,像我是什么毒蛇猛兽似得。”冯桥桥踏上马车,道。 冯巧巧无奈的摇头,“战大哥,你别这样,大姐她没有恶意的。”她真是不懂,为什么战大哥一遇到她大姐,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不管说什么都没用,只是,不知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大姐曾经拿着刀,威胁要“修”掉战不屈的下面,她会作何感想? 战不屈坐上车辕,“巧妹子,你也上车吧,我讨厌她,不耽误我和你做朋友。” “就是,快点上来吧,耽误了时间可不好。” 冯巧巧叹了口气,一跃,跳上了车辕,却是没进去,“战大哥,我帮你驾车。” “没事,你坐着,我自己来就是!”战不屈哪里愿意让女儿家来做这个?马鞭一挥,马车便跑在了山路之上。 冯桥桥坐在里面,想着这个臭石头,偶尔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可惜看着情况巧巧是不喜欢他的,要不她可以勉为其难,把妹妹嫁给他呢。 六月的天,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马车才走出几步,就迎来了一场雷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经由这雨冲刷之后,茶山县的石板路,都看着干净了不少。 冯桥桥下了马车,和妹妹一起进了翡翠阁,柳嬷嬷早已经等在那里。 “冯小姐,您来了。”柳嬷嬷算是商场老将,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眼下冯家的势头,叫冯桥桥一声小姐也是应该的。 不过,却是让冯桥桥哆嗦了一下,皱起眉头,小姐这词不太好啊,作为一个异世孤魂,不让她多想可是太难了。 “得了,你可别这么跟我说话,该怎么还怎么就是,打官腔,我可受不了,不是说结算吗?我看账本就是了。” “好好好,冯小姐,到内堂来说。”关于这个称谓,柳嬷嬷是坚持的,可惜自己还不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冯桥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姐妹二人一起进了内堂,有不少绣娘听说过冯桥桥的事儿,都探头来看,冯桥桥只当不知,看着柳嬷嬷递给她的账本,不过也随便看了看,谅柳嬷嬷不能再这个上面做手脚。 “合作了三个月,现在该有多少钱了?”冯巧巧问。 “冯小姐大喜了,这三个月只做了那几单生意,却有六千两白银呢,至于小香包和绣帕我还没来得及算,每日走的量太多了。”柳嬷嬷喜上心头,做这生意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达官显贵捧着钱来找她做东西的,尤其是那百花膏,更是连京城之中的贵妇人,都感兴趣了。 “那这六千两就放在你这里吧,我也不拿了,等过两个月我再来,不过,我要取些料子,你得给我最好的,多少钱,从我的分子里扣就是了。” 柳嬷嬷道:“我哪敢跟您要钱?现在您可是财神爷,指不定还会什么本事呢,得了,我帮你选了送你就是,只盼着冯姑娘下手轻点,别断了我这生意就是了。” 冯桥桥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她不客气的接下了柳嬷嬷的恭维,要知道,有钱大家赚,有饭大家吃,她没那么大的野心,垄断产业,只要柳嬷嬷不要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万事好商量。 “我知道柳嬷嬷门路广,最近这几天我有些时间,想来你这里学点东西。”冯桥桥见说的差不多了,开口道。 “这……”柳嬷嬷有些迟疑,“冯姑娘的手段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还想要学?再说了,我这里哪有什么东西是能教冯姑娘的呢?”这丫头没学就已经这么厉害,要学一点那还了得,岂不是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吗? 冯桥桥自然知道她想什么:“柳嬷嬷放心,我懒得很,对你想的那些事情都没兴趣,现在爹爹开了茶庄,日子好了就是了,只是想自己做点东西,又不太纯属,找几位工匠商量一下,材料和学费,柳嬷嬷可以从那些钱里扣。” “这样啊……”柳嬷嬷沉吟了会儿,前后思量,道:“好吧,就是不知道你要学什么?” “到时候再说吧,总之不会让你难做,时间差不多了,我写个单子,柳嬷嬷帮我准备,我和妹妹出去逛逛,等会儿过来拿。” “好,冯姑娘慢走!” 送走了财神爷,柳嬷嬷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着冯小姐的那句话真是对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不定死在哪个沙滩上,虽然不知道长江是个什么江,但这情况分明就是那话啊,三个月前,她坐着,冯桥桥站着,如今,冯桥桥还是站着,她却已经坐不下去了。 冯桥桥看了一眼翡翠阁的门楣,想着,这个世道,古今都一样,有钱就是大爷,哎。 战不屈一脸不耐的等他们出来要走,却见冯桥桥似乎不打算离开,而是往自家店里走了过去,眼角抽搐半晌,懒得搭理,翻上马车睡觉去了。 茶叶店,是才开起来的,从家中选了几个得力的小伙子,虽说是冯海开的,却是让冯家大伯的儿子冯远来做掌柜,一来是冯海一直是个粗汉子,算账这种事儿,以前就是冯巧巧干,他自然不行,二来,是那冯远,看着周正,也有些本事,冯桥桥便交给了他。 想着,也不知道茶山附近有没有私窑,这时代的瓷器如何,烧制一些另类特异的茶具,应该销路会很好。 “冯小姐。”才走到茶点门口,便听到一声叫喊,十分耳熟。 冯桥桥抬头一看,“江管家,怎么你也跟柳嬷嬷一样了,什么小姐不小姐的,听着人满身掉疙瘩!” “冯小姐说笑了,这段日子粉条厂的事儿都是您去厂了自己看着,公子一直有些事情,想要同您说,都没来得及。” 冯桥桥怔了一下。 江岁宁。 她不是忙的没时间去江家,而是故意躲避,因为她回应不了他任何感情,也不想浪费他的感情。 “江管家等在这里,不就是来逮着我吗?都这份上了,我能不去吗?”她笑着揶揄道。 江管家老脸一红,“冯小姐聪明,老奴的想法瞒不住您。”说着伸手一招,身后的仆人抬着轿子走到了跟前。 冯桥桥叹了口气,罢了,有些话,总是要说清楚的,这样吊着对谁也不好,“巧巧,我先去了,你和战不屈先回家吧,不用等我。” “好,大姐,你自己小心。” * 沉寂的气氛。 江岁宁坐在那以往观察妹妹的小院中,冯桥桥坐在对面,静静的翻看账本,思绪也平静如古井深潭。 江岁宁是俊秀,和西京的雌雄莫辩不一样,也和楚心弦的温文尔雅不一样,说起来,倒是和寒江雪有点像,只是寒江雪虽然温和,但眸子里的冷意,却让人退避三舍。 而江岁宁,却真的是完全的温和,温和的让人挑不出一丝杂质来,这样的温和,却让人觉得不够真实,若不说他是个商人,只怕冯桥桥会当他是个书生也说不定,或者,是位富家公子。 “冯姑娘。”安静的气氛被打破了,江岁宁开了口,“近日来,冯姑娘声名大噪,恭喜。” 冯桥桥抬起头来,合上账本,“多谢江公子夸赞,账本我也看的不是很懂,不过想来以江公子的信誉,自然不可能做什么手脚。” “多谢冯姑娘信任。” “没事。”冯桥桥静静的看着他,暗暗思考,他这幅温吞过头的模样,也许就是她当时没有对他起心思的主要原因。 她清楚自己的性格,她和江岁宁可以做好朋友甚至好哥们,但是却成不了情人。 “冯姑娘——” “今天来,还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冯桥桥抢在他的前面,开了口。 江岁宁一怔,蓝衫滑动,手中的折扇收了起来,“冯姑娘请讲。” “我要带我弟弟回去,山上办了私塾,可以教孩子们读书,我弟弟一直在你这里,也不该,想来安安这么久以来,应该是习惯了江家的生活。” 江岁宁握着扇子的手一紧,心中难掩酸涩难受,这是要分划界限吗? “冯姑娘,如果江某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请冯姑娘指正。” “你没有任何不对的。”是我不对。她暗暗说道。 温柔有礼的江岁宁,可以说是这个时代大家女子的梦中良人,可惜了,她却消受不了这样的温柔多礼。 江岁宁俊秀的眉毛轻蹙,想了想,道:“如果你在为上次茶山送食物的事情生气,我可以解释。” “我知道那与你无关。”冯桥桥道。 江岁宁摇了摇头,“冯姑娘虽然嘴上不说,只怕心里还是介意的,那件事情,是江某考虑不周,只是没想到,会……”后面的话,不言而喻,和聪明的人对话,很多事情不必说的那么清楚。 冯桥桥暗暗翻了个白眼,从以前道现在还没处理过这种事情,让她郁闷的紧,“那个,我明天来带我弟弟走,我先回去了,我妹妹还在等我呢。” “冯姑娘。”江岁宁站起身来,一把握住冯桥桥的手腕,这次,他已选择性的握住了她的右手。 冯桥桥愣了一下,抽回了手,“江公子,你还有什么事吗?” “抱歉。”江岁宁反射性的开口,“男女授受不亲,是江某逾越了。” 冯桥桥额角抽疼,想着如果是龙战,肯定是一挑浓眉,给她一个拥抱,或者冷冰冰的看着她,眼中火烧,这难道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冯桥桥皱眉,为这细微的发现小小的郁闷了一下下,原来女人也是有劣根性的…… “我为姑娘准备了一份礼物,还请姑娘笑纳。” 说着,身后小厮递上了一方锦盒。 冯桥桥愣了一下,“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干嘛还准备礼物,让江公子破费呢?” “怎么会不是大日子?冯姑娘声名大噪是一喜,今日又是冯姑娘生辰,江某又怎么好没有表示?上次那件事情,是江某的失误,所以——” 冯桥桥眼角抽搐了一下,暗地里爆了粗口。 妈的!今天居然是她生日?开什么玩笑!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V30绚丽定情雨 一片死寂之中,江岁宁俊秀的眉毛微挑,“难道冯姑娘不知道?” “没有,只是最近有些太忙,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冯桥桥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淡定道。 江岁宁看着眼前打扮朴素的女子,论相貌,他自认见过无数貌美女子,论才华,她也算不得顶尖的,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让他再三侧目,甚至下意识的关心呵护,在知道茶山出了瘟疫的时候,心急的派人准备粮食救济,甚至在后期瘟疫笃定的时候,亲自上山去,却窥探到那一幕她为龙战抚琴的模样。 他本是温文正直的性子,又如何做过这等暗地偷窥的事情? “冯姑娘。”江岁宁上前两步,蓝衫从膝头落下,闪出一抹幽光,如青华碧暮,耀眼卓绝,冯桥桥微微一怔,想着,如果不是龙战先出现,其实江岁宁是不错的选择,可惜……世事就是这么难料。 “难道冯姑娘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他……他并不适合你。”江岁宁有些迟疑,却也要提醒她,那男人的确不适合她。 “他是龙战。” “我知道。”冯桥桥眉梢一动,“我早就知道他是龙战。” 江岁宁怔住,“你知道他是龙战,就该知道他和阮小姐的婚事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传遍天下,你……” “你是不是要说,我比不上阮清嫣的美貌才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岁宁顿住,狭长的眼眸如一汪清泉。 “嗯。”冯桥桥点头,平静的道:“阮清嫣,我是见过的,的确当得上天下第一美人,可那与我没有关系,我与龙战,是我和他的事,你不是龙战,也不会知道他的选择。” “龙战什么都给不了你,因为他从来无法选择。” 冯桥桥眼眸微眯,江岁宁似乎是认识龙战的,而且还有些牵扯?“你很喜欢我吗?”她平静的问道。 江岁宁着实怔住了,从未见过将这种话说的这么坦荡洒脱的女子,这种有悖礼教,惊世骇俗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竟是分毫不觉得诡异和骇人,也不会让人觉得她目中无人或者存心试探,平平静静,仿佛本该如此。 冯桥桥再问,“你能给我什么?” 江岁宁说不出话来,他可以想到任何事情,就是完全没想到,冯姑娘会将这些事情摆在面子上来说。 半晌,他道:“我会让你成为我的正妻。” “正妻?” 正妻,不是妻子,三妻四妾,已经成为他们的劣根性,江岁宁,也不能免俗,原来如此,这,不过是她早就猜到的结果,问出来,也不过是给个干脆,让他明白她的心思罢了。 “我从不和人分享任何东西,包括男人。” “你——”江岁宁已经被她连番惊世骇俗的话语,怔的开不了口,从未想过,被人誉为十全公子的他,会被一个女子堵得哑口无言。 “再见,江公子,忘记今天的小插曲,我们还是朋友,明天我会来接我弟弟回去的。”冯桥桥轻笑,转身离开了。 江岁宁看着那远去的绿衣背影,长眉微皱,江叔走上前来,道:“公子,冯姑娘虽然特别,但口气太大了些,她这分明是善妒……” “别说了。”江岁宁平平的道。 江叔摇了摇头,本想着冯姑娘会和江公子成就一段美满姻缘,没想到冯姑娘胃口这么大,虽然她有些本事,但是和江家在京城的情况来比,还是差了很多的…… * 江府外 冯桥桥看着长长的马路,有些无语,想到自己居然叫冯巧巧和战不屈先回去,不由一阵无力。 这是要走回去的节奏啊…… 算了算了,好在不远,走走吧。 冯桥桥摇了摇头,先去了一趟翡翠阁,柳嬷嬷已经将东西准备好了放到马车上,被战不屈带走了,然后又顺便去了一趟茶店。 “桥妹妹,你来了。”冯远正指挥着几个伙计搬东西,见她进来,十分惊喜。 “过来看看,最近生意好吗?” “刚才见你要进来了,却跟一个老管家走了,我这边也有些忙,没来得及跟你搭上话,最近来了好些茶叶商人,想要跟我们合作呢,我都按照你早就写好的那个契约什么的,给他们看了,他们也留了联系方法和意见,我以为你不回来了,让巧妹妹带走了。” “哦,这样啊!”冯桥桥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 “要不要我让他们送送你?”冯远连忙跟了出来。 “不用了,这里忙,你们忙你们的。” “吆!我瞧这不是我们家那佃户吗?现在也开起店来了?混的不错!” 秦运明领着家丁仆役,刚好走到冯桥桥家店面门口,面上虽然不怀好意,可以也碍于她手上的蛇,和那日见过龙战的情况,有贼心没贼胆。 冯桥桥皮笑肉不笑,“秦少爷,牢饭滋味怎么样?” 秦云明眼角僵了一下,其实算起来他长相俊秀,只是那过分浑浊的眼珠让他整个人减色不少,甚至看着还有点讨人厌。 “冯姑娘——” “我很忙,没什么时间和秦少爷多话,等到秋收的时间,我会如数把茶叶交上去的,秦少爷贵人事忙,我也不浪费您的时间了,再见。”冯桥桥堵住他要出口的话,实在对于这种纨绔子弟没有半分好感,转身就走。 秦云明身后的手下们面面相觑,从没见过佃户敢对地主这样嚣张的,甚至连身边围观的不少人,都面色诧异,不过,倒是对冯桥桥的赞赏多一点。 这间茶店,名字叫做一品居。 一品,天下极品,离天香楼不远,寒江雪坐在二楼雅斋之中,悠然品茗,身后的小厮不时上前,为他填茶伺候,这小厮跟着寒江雪多年,也学会了寒江雪的积分淡定从容,从不开口多话。 主仆二人坐了一下午,倒是看了不少热闹,寒江雪打着扇子,眼角一动,看到一少年公子和一娇艳女子相携而去,从来冰冷的眼眸之中,多出了少许诧异。 * 冯桥桥当真是走回家去的。 神出鬼没的龙战,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人不但没出现,连战不屈都跑的一干二净。 这一路半个时辰,走的可是真费劲,以前也走过不少路,但这条回家的山路,今天就走的有些郁闷。 原来今天是她生日。 连江岁宁都知道的事儿,难道龙战不知道吗?没有礼物也就罢了,还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过,她本身是最郁闷的,因为她这正主,居然现在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 才到家中,冯桥桥累的够呛,回屋子去趟在床上四平八稳的不想动弹,隔了好一会儿,冯巧巧才跑过来敲门,眼神有些微闪。 她本性内敛,但有些事情也藏不住,就让冯桥桥发现了少许蛛丝马迹,故作不知的翻身而起,“干嘛?是要拿些合同什么的给我看吗?” “没有,娘说你最近忙了,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累着了,帮你煮点好东西吃。” 冯桥桥扯出一抹迷茫的笑容:“好啊,我就是累着了,你把那些东西拿进来,我等会看,看完再睡会,到吃饭的时候你再叫我吧。” “嗯。”冯巧巧点了点头,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就出门去了。 冯桥桥翻了翻眼皮,想着,难道爹娘要给她一个惊喜吗?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冯桥桥翻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挑选可以合作的对象,不知道到底是在等待父母的惊喜,还是等待别的。 困了。 她翻完手上的东西,有些困倦,翻身上了床,迷迷糊糊的睡了起来。 这一睡,等醒来的时候,居然是冯巧巧来叫她,不但冯巧巧,连四奶奶也跟了进来。 经过这段日子的稍微调理,四奶奶脸上的伤疤也缓和了些,看起来不是那么狰狞恐怖了。 “奶奶,你怎么忽然来了?”冯桥桥问道,翻身起床,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四奶奶白了她一眼,“你这小丫头,快起来吧,大家都忙的要死,你倒是睡的挺欢乐的,快过来,我帮你收拾收拾。” “又收拾?!”冯桥桥皱眉,一脸受不了,“我可不可以不收拾?”她实在受不了这个收拾,一旦收拾,难受的厉害。 “不可以,今天必须!”四奶奶难得板起脸,一脸的伤疤有些吓人,不过冯桥桥郁闷的倒不是这个,无奈的朝天翻了个白眼,尤其是看到妹妹守在门口的那副样子,更是让她郁闷的厉害。 冯巧巧转过脸去,也知道守在门口堵人实在有些可笑,不过谁叫她这姐姐鬼精灵的厉害,今天又是她的大日子,不好好收拾收拾,怎么能行? “坐下!”四奶奶嗔瞪了冯桥桥不愿意的表情一眼,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压了下来,解开她过简单的发辫,开始梳头。 “奶奶,可不可以梳的简单一点?”瞪着铜镜之中,四奶奶不断翻来覆去的手,她怀疑自己的头发晚上会拆不开。 “你好好坐着就是了,今天肯定给你梳最好看的头型,安静!”四奶奶轻拍了下她晃动的脑袋,带着些无奈和宠溺。 冯桥桥对天翻了个白眼,无言以对。 四奶奶的手是极巧的,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将冯桥桥那头乌黑的长发挽了起来,这次不同于上次只是做了一个简单俏皮的发誓,而是梳了一个华贵大方,又不掩娇艳的飞仙髻。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在配上她们悄悄私下底做的翠鸟褶裙,更是娇俏动人。 冯桥桥瞅着铜镜之中隐约人影,眉头禁咒。 不是吧,过个生日,要穿成这幅样子? “看看,漂亮吗!”四奶奶献宝似的对着冯巧巧道,冯巧巧猛点头,“当然漂亮了,我大姐本来就漂亮,这么一打扮,更好看了。” “行了行了,快饿死了,奶奶——”冯桥桥尾音推的长长的,抱住四奶奶的手臂道:“现在可以出去吃饭了吗?” “当然可以。”四奶奶冲她眨了眨眼,冯桥桥蓦的有些不好的预感,确已然被妹妹和奶奶啦了出去—— 不过。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该死的准确极了。 现在,是要怎样? * 日渐西沉,晚霞满天。 冯桥桥看着大厅之中为数不少,服侍整齐,或坐或站的青年男子时,终于忍不住的眼角抽搐了两下。 她没有阮清嫣那种微微一笑,就震慑京城万家灯火的美貌,也没有媚芙蓉那种回眸一顾,就酥了全场男人骨头的娇艳,更没有富贵千金该有的矜贵气质,没有艳惊四座,却让眼前看到她的人全部闭口转头,怔然的看向她。 她就是她,豁达洒脱之中带了一份执着,慧黠灵动之间,多了一份狡诈,恰到好处,有一种美,沁透心骨,与相貌无关。 连白氏,都着实愣了一下,连忙走上前来:“桥儿,你……可算来了。” “嗯。”冯桥桥点了点头,这飞仙髻,撑的她的脖子有些困顿,“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些小伙子,都是十里八乡的乡亲,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来贺生辰的。” “哦,可是我不认识他们。” 白氏不赞同的皱眉,“你这闺女,不认识可以慢慢认识啊,踏莎的时候你自个儿跑了,现在——” 白氏的话没说完,但冯桥桥已经明白里面的意思了,“娘,不是来贺生辰的吗?既然来了,那你们招待就是了,我今儿个有些累,顶着这个头实在受不了的厉害,不想——” “冯桥桥!”白氏难得摆起臭脸,今儿个一过,闺女都该十八了,她十八的时候,女儿都满地跑了,以前家里条件差,冯桥桥又是个惹祸精,那也罢了,如今既然变好了,岁数又不小了,本想着踏莎的时候会找个好人家,哪里知道冯桥桥跑到后山上去,不但对于年青男子的探问不为所动,甚至人家送绣花腰带都不收,这怎么可以? 那日见龙战抱着冯桥桥回来,其实家中人没说话,多半是持观望态度,二来也是因为龙战的气势太过凌然,他们多是被他怔住,心中却觉得冯桥桥和龙战是极其不搭调的两人,完全不看好,所以白氏才会给媒婆暗暗放出冯桥桥生辰的信息,来了个突然袭击,为女儿找个好人家。 “不准跑,你要是再偷跑,娘就生气了。” 冯桥桥撇嘴皱眉,又看了厅堂一眼,头疼的道:“可是娘,我真的累,而且是真的不认识他们,也不想认识。” “闭嘴!你给我过去坐着!”白氏板起脸,心里气的厉害,出口的话也不容拒绝,冯桥桥深吸一口气,姿态不雅的走到桌边,正要坐下,外面忽然跑进两个人来,其中一人,冯桥桥认得是周氏,装扮较为精致,不过她本身就是个娟秀美人,倒是不难认,只是那另外一个,却让冯桥桥诧异了好一会儿,等看清楚她的样子,眼角不受控制的又是两次抽搐,看来没有最吓人,只有更吓人。 那个穿着长裙梳了发髻,被周氏拉进来的女人,竟然是冯英英?!看得出来,脸上还上了妆,这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冯英英是剽悍的,一见大家对她大眼瞪小眼,立刻板起脸,“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眼睛!” 泼辣的口气和她娇柔的打扮,形成了鲜明对比。 冯桥桥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现场更为尴尬。 周氏脸都绿了,“你这个丫头,给我闭嘴!”哪有这样的姑娘?穿着长裙说话还是一副男儿样,完全不顾及别人眼光。 在场青年男子被冯英英的悍然煞到,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两步。 “娘,你搞什么?她生辰你来就行了,把我从床上挖起来干嘛?”冯英英皱眉瞪眼,看着人群之中的冯桥桥,稍微怔了一下,嫌恶的转过脸去。 “闭嘴!”周氏也上了火,狠狠瞪了冯英英一眼,今儿个发誓一定要让女儿有点女儿像,而不是那一副泼妇的样子,哪个男人看的过去? 冯巧巧到大姐身边站定,俯下身子悄声道:“龙将军怎么一直没出现?”这事儿闹的这么大,龙战怎么就不知道呢? “不知道。”冯桥桥开了口,不说还好,这一说,就有些别扭的烦躁。 白氏周氏两人张罗着客人都坐下,在冯桥桥看来,说什么生辰祝贺,说白了和现代的变相乡亲一样,只是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多男人跑来。 现在,她哪里还有心情去观察这些男人什么样儿?只想着越快结束越好,硬着头皮坐下吃喝,白氏说了什么周围人说了什么,一股脑儿吃饱了,连忙逃离现场而去,为这诡异的成人礼唏嘘不已。 十八岁,成年了。 折腾了一个半时辰,她顶着难受的飞仙髻,终于送走了那群所谓祝寿的家伙,脸都快僵了,也知道母亲的心思,不好戳破,挨了一顿训斥,才挪着脚步回到了自己屋中。 门一开,她转身进入,忽然全身一僵。 有人!还是她很熟悉的感觉。 “龙战?”她小声问道,话才出口,只觉得身后一阵微风过,黑影一动到了她的身后,她连忙转身,那人却不许,低头,伸出手臂,紧紧的圈住了她的腰。 熟悉的霸道的拥抱,她知道是他来了,“干嘛,终于忙完有时间来看我了?”她道,口气难掩酸溜溜,想着就算是再忙,这事儿闹的这么大,他肯定是知道的,居然…… “玩的开心吗?”他问,低沉的嗓音难掩危险和怒气。 冯桥桥一噎,“干嘛背着人?你见不得人吗?”她气愤道,想着平日里都是面对面交谈,她可以看着他的眼神猜测他的想法,可是现在不行了,背着身子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不语,低头,冰冷的唇瓣碰触着她的后颈,惹的她畏缩了一下,颤声道:“别这样。”这样的触感有些惑人,尤其是在看不到他的情况下。 他哪里是那么肯听话的,轻轻的啃咬着娇嫩肌肤,摩挲而过,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子里,大手却顺着腰线攀升,将她发髻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拆除,将那头长发放了下去。 他的手指顺着长发捆绑的位置,按摩着被蹂躏的头皮,让她舒服的轻哼出声,轻咬着的范围,也从后颈,转换到她的下颌,脸颊。 冯桥桥脸红心跳,按住他抱在腰间的手,使出仅有的力道,在他怀中转了身,他的吻,也顺势从她小巧的白玉耳朵,移到了她的唇上。 “别……”她连忙阻止,但开口说出的声音,不像是抗拒,倒是有些难耐的味道,一瞬间让她本来就很红的脸色更红了。 她后背靠着门板,整个身子被他收纳入怀,用他最熟悉最喜欢的姿势,包揽她的全部。 “玩的好吗?”他稍微离开她的唇,低哑的问了出来,黑的发亮的眸子之中,是深沉的暗涌,冯桥桥连连喘气,缓和自己的呼吸,手也攀着他的肩膀,不服气的道:“挺好的,有这么多人陪我一起过生日,我怎么能不好?” “啊——”她低呼一声。 抱着她腰间的手臂豁的一收,她无法选择的完全被他拥抱,上下贴合,她恼怒的锤了一下他的肩膀,瞪着他的视线没有太多威胁,“放手!你老是这样,你不嫌烦,我都腻味了……唔!” 话才说完,他已经低下头,霸道的堵住了她的嘴。 她这张嘴,实在是太不可爱了,老是说出一些让他生气嫉妒的话,非常不可爱。 他轻轻的啃咬着她的唇舌,抱着她的手臂如铁箍,她揪着他肩头衣物,连锤了他好几下,却像是小猫瘙痒一样,没有一点威胁,倒像是撒娇不依,渐渐的,她的握紧的拳头松开,紧紧的攀附在他的肩头,然后移到他的后颈,收紧。 似乎永远是这样。 半晌,在两人都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抬起头,手却还是没有动,黑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冯桥桥在他怀中喘气,嗔了他一眼,然后轻靠了上去,枕在他胸前,“我以为你不来了。” “没有。”这种日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来? 冯桥桥听着他的心跳,平平道:“看来我爹娘不喜欢你,要不然,也不会弄出这个来。” “你喜欢就行。”他也平平的道。 冯桥桥噎了一下,有些懊恼,“你就这么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吗?” 他沉默了。 冯桥桥想了想,猛然从他怀中抬头,一把推开他,冲他伸手。 “拿来。” “什么?” “我的礼物。”冯桥桥瞅着他,眼儿一眨不眨,考虑如果他没准备礼物,她要怎么下台。 龙战浓眉一挑,握住她伸出来的那只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冯桥桥脸上一红,一把排掉他的那只毛手,“不正经,快点拿来。” 龙战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上前一步,手臂压上她身边的门板,又靠近过来,“你看你喜欢什么,随便拿。” 这是没准备了? 冯桥桥嘴角一抽,“算了,有我也不要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心里还是泛酸了。 她以为,他们很亲密了。 她以为,他知道这件事情会有所准备的。 她以为,她对他这样什么都不在意的性子也是不在意的。 可是现在,她却恼了起来,不知道是恼自己斤斤计较,还是恼他事不关己,他送了什么都不是重点,可那心意却是不能少的。 她一把拍掉龙战的手臂,想要转身进屋中。 龙战却反勾住她的手,将她扯了回来,门边一闪,他已经抱着她飞身而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茶山之上。 * 月上柳梢头。 茶山县的夜是很美的,她瞪着眼前这个闷骚又黑心没肺的男人,对他种种反应完全在状况外。 龙战一路抱着她,飞檐走壁,从县城一路到了城外的罗澜湖边。 她知道,这家伙就这脾气,只有到了他愿意说的时候,他才会开口,而她私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罗澜湖上风光好。 即便是夜晚,也依旧看得到波光粼粼,冯桥桥才要退出身子,哪知龙战左右看了一下,竟然不再是夹着她的腰,而是双手横抱起她,踏浪凌波,从上面而过,一路奔到了湖心的楼台之上。 这罗澜湖上的湖心楼,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不过,冯桥桥对这些是不关心的,美丽的传说不知凡几,却也不过是麻醉人心灵的故事而已,没有一点真实意味。 嗖! 一个转身,他抱着她坐在了楼台顶上,袍袖盖住她的身子,那张芙蓉脸蛋自他怀里抬起,缓缓睁开了眼。 她瞠目结舌呆愕了好半晌,一望无际的罗澜湖尽收眼底,甚至可以看到茶山零星的万家灯火,她知道他的轻功极好,却没料到,可以踏浪来到这离湖边这么远的湖心楼来。 这里非常高,极度高,高到可以把茶山的东西南北全纳入一幅画里,而她则高居在上,俯瞰大地。 “喜欢吗?”冷酷中参杂着温柔的低语自耳畔响起。 她收回眺望远处的目光,改而凝视近在眼前的他,发现那双眼少了以往的,深沉冷漠,而是闪著炙热狂野的光芒。 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没错,一路轻功带她道这么高的地方来看风景,的确够浪漫,但这个家伙太恶质了,又一直逗弄她,就算喜欢,她也不说。 “你不喜欢?” 她眼儿滴溜溜的瞥了他一眼,偏着头摆明了不给面子。 “来茶山五年,我从未带任何人来过这里,你是第一个。”他第一次解释自己的行为,不过却没说,不是任何人都上的了这里来的。 冯桥桥想着白日采药的时候,他说过的,经常用,就不新鲜了,不免和这个联系在一起,轻嗯了一声,没有别的话。 龙战坐在楼顶,抱着她的腰,将她放在自己怀中,低头,“真的不喜欢?”他又问了一遍。 冯桥桥别扭的看了一眼眼下风景,嘟囔道:“凑合凑合!” 龙战唇角难得挂上轻笑,“既然喜欢,你不该做点什么吗?” 冯桥桥诧异的抬头,做什么?她又没说喜欢,这家伙,真是太不可爱了。扯了扯他的衣袖,冯桥桥勉为其难的抬头,碰了碰他软软的唇,“满意了?” 老实说,这个礼物,她喜欢。 龙战黑眸之中闪过暗涌,眼角一动,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镯子来。 冯桥桥想着,这东西该是白日里她感觉到的那东西,难道这是他准备的……礼物?她眨了眨眼,龙战拿起那镯子,镯子做的十分特别,仔细看来是有些粗笨的,外圈雕着巧妙的花纹,镶嵌着两个小巧贵气的绿宝石,内圈,却和手腕的大小正好,这样,要怎么戴进去? 冯桥桥才这样想,龙战也不知道触道哪个机关,只听咔的一声,冯桥桥只是眼睛眨了一下,那银镯子已经套到了她的右手腕上。 “以后,都不准拿下来。” 冯桥桥无力翻了个白眼,想着她都没看到怎么套上去的,怎么拿下来?不过,这点小机关还难不倒她,关键问题是,他感觉龙战有预谋? 要不,蛇缠在她左手腕,镯子在她右手腕,这两样东西,都把她手腕霸住了…… “也不要让人碰触。” 果然…… 龙战又道:“它和我手腕上的金线,效果一样。” 这话,终于让冯桥桥来了心思,眼前一亮,“你会武功,所以才能催动金线,可是我这镯子看起来有些门道,我不会武,手上没力气,可以吗?” “可以。”他道,然后拎起她的手腕,指尖在那绿色宝石上一碰,银线嗖的一声,从腕口飞射而出,再一碰,那银线又收了回来。 冯桥桥大感兴趣,连试了好几下,不由大喊好玩,心情也激动起来,没想到龙战的心思这么细腻,什么都准备好了,“这东西有什么名堂吗?” “没有。” 冯桥桥点头,想了想,道:“我给它取个名字好吗?” “随便。”他依旧是两个字,黑眸眨也不眨的看着怀中的她。 冯桥桥沉吟了一会儿,道:“就叫,果上姻缘,好不好?” 姻缘?龙战黑眸一暗,忽然俯下身子,重重的吻了她一下,抬起头来,冯桥桥脸上微红,结巴道:“我们采百日红果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如果当时拿出来,你……你肯定是要送我啊,而且,我们……”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的。 龙战又怎么会不知道,抱着她的胳膊紧了又紧,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身子里。 “龙战……”微低的声音从冯桥桥口中发出,龙战神情缓和,放开了些许,问道:“怎么了?” 他今晚倒是平静的过分,没有逗弄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动作,只是这么紧紧的抱着,却让她感觉到了无比的心安和沉静。 她抱着他的脖子,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我们回去吧。” “现在还不行。”龙战道。 冯桥桥诧异的抬起头来,睨着他过分严酷的俊脸,想着要是多笑几下,估计会更好看。 “冷?”他问。 “还好。”算了,不回去就不回去,这样的时刻,多一会,她只会觉得幸福离她又近了好多,等过几日,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跟母亲说清楚了。 龙战的袍袖护住她还在风中的身子,抬头暗暗观察天色,“累了就睡吧。”他轻声道。 冯桥桥摇了摇头,“也不是很困,你要想看风景,我陪你看就是了。” 龙战又沉默了,大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将她抱紧。 沉默的时间,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龙战看着星斗满天,从腰后拿出一个小小竹筒,按住机关,往空中一抛,刹那间,在空中爆裂,弹出万千花火。 冯桥桥本来还有些微困反,此时,愣了一下,连忙抬头去看,却看到,随着那一只火花爆裂,湖心亭四面八方同时有烟花飞蹿而起,爆裂而开,烟花绚丽,让冯桥桥嘴巴微开,完全没想到,这惊喜之外,还有惊喜。 三重奏。 烟花此起彼伏,连整个茶山都笼罩在烟花的光芒之下,茶山之上,多年未曾见过这等盛况,不少百姓争相观看,都不明白这场绚丽的烟花雨,到底是为何而来。 冯桥桥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龙战,这次,不等他开口询问,她已经先开了口:“我喜欢。” 龙战眼神微闪,若不是看见她和那些男人们吃饭,席间还相谈甚欢,他也不可能提前半个时辰就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带到这里来吹冷风。 冯桥桥低下头,靠在了他肩膀上,喃喃道:“很喜欢。” 龙战心中一振,下颌抵在她的头顶,“我也很喜欢。” 她抱着他的腰,第一次,深情也主动的拉下他的头颅,献上香吻,双手交合在他的发尾处,乘着扬起头的姿势,一滴眼泪,也从眼角流出。 从未有人这么重视过她,也不会有人为了她的生辰这么费尽心思,虽然他没说,但她就是知道,这么多日以来的忙碌,都是为了这一场绚丽的烟花雨。 这场烟花雨,终结了她对前世的所有怀念,烧旺了她一直跳跃的心火。 少有的热情,让龙战心中一动,不知不觉抱的更紧,一吻结束,冯桥桥清濂的眼眸绰绰生辉,她认真的道:“谢谢。” 谢谢你给我这样的惊喜。 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是被人捧在心尖上的。 谢谢你,让我喜欢上你。 龙战唇角一动,表情有些奇怪。 冯桥桥眼儿一转,道:“你这法子是谁教你的?”照龙战那木讷的性子,怎么可能想出这种浪漫的法子来哄她? 龙战皱眉,“你就这么看不起我。”看来是对冯桥桥的怀疑十分不以为然。 冯桥桥吐了吐舌头,赖在他怀里不起来了,“不管谁教的,我都喜欢,很喜欢。”说着,不由抬头猛亲了他的脸颊一记。 龙战对她忽然爆发的热情着实又是一愣,唇角弧度越来越大,终于,漾出了一个爽朗的笑意,让他整个人,都俊逸非凡起来。 “我十八岁了。” “我知道。” 她蹭了蹭他的脸颊,嘟囔道:“知道就好。”十八岁,意义非凡,但,她说不出来。 烟花雨中,相贴的除了身体,还有彼此的心灵,烟火照亮了半空,照亮了罗澜湖,照亮了湖心楼。 也照亮了楼顶上相拥的一对璧人,不是金童玉女,照样慑人眼球。 暗影之中,红绡夏梦站在一起。 这一夜的安排,都是由夏梦来做的。 红绡目睹这旷世的烟花雨从头到尾,面色奇怪。 “不要存不该存的念想,红绡,你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属下,该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有些人,是你想也不能想的。”虽然,这话伤人,但却是事实。 红绡嘴角僵了一下,道:“夏梦姐,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吗?” 夏梦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我从未想过。”因为自一开始,就认清楚上下主次,也认清楚自己是什么人,那个人是什么人,所以,从来不曾想过。 “是吗?”红绡喃喃道,如果不曾见过这幅情景,她从不因为这个男人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费尽心思,从来不。 “龙战。”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带我下去吧,到湖心楼看看。” “好。”他说着,抱起她一个翻身,已然偏偏落到了湖心楼之中,她靠在他胸前,用宽大的衣衫包裹着肩背,微微抬头看着天空,“好漂亮的烟花雨。” “嗯。” 这场罕见的烟花雨,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相拥而立,此时,罗澜湖上,一艘巍峨大船顺流而下,烟花照的满天红光大亮,照的楼中相拥而立的一对男女,也照亮了那艘大船的甲板。 甲板之上,并排站着数十名铠甲武士,一对男女立在船头,女的穿着武士服,竖着英雄髻,腰佩长剑,面目孤高清冷,英气逼人,男的穿着寻常布衣,面相和蔼之中透着凌厉,与那女子并肩而立,没有丝毫不及,反倒比那女子更是严峻慑人。 目光如箭射,那对男女看向了龙战两人。 龙战身子微僵,也只是微微一僵而已。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V31美人出浴,傻人眼福 这细微的反应,躲不过冯桥桥的眼睛。睍莼璩晓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那艘船一眼,既没有受惊的退出龙战怀中,也没有示威的更加贴靠在龙战身上,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即转过脸去。 船越来越近,那船头的中年男子手臂微动,中年女子已经抢先跨出一步,横出一条手臂,挡住了男子的动作。 龙战低头,“丫头,想回去了吗?” “好啊,很晚了,回去睡觉吧。”冯桥桥笑了笑,顺便帮龙战捋顺垂在胸前的发丝。 中年女子看着这一幕,长眉微皱,有些不赞同的光芒迸射。 “嗯,是很晚了。”龙战应道,横抱起冯桥桥,足尖一点,从面前大船之上纵身飞过,踏水无痕,回到了罗澜湖边。 这时候,围观探看的百姓,才发现,原来湖心楼台之中是有人的,那男的众人没见过,虽看不太清楚面貌,身姿隐约透露轩昂气势,被他抱在怀中的女子,倒是有些像最近在茶山县很有名的冯桥桥姑娘,百姓不由一阵唏嘘,哦,怪不得冯姑娘十八未嫁,原来早有意中人。 * 秦府云雅阁 “秦云明有没有再对你……”黑衣男人欲言又止,看着坐在桌边的秦云雅道。 “这些事情你都不必关心,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秦云雅转头,翻看手中账本,道:“这次的事情谢谢你。” “不用,不管怎么我还是没把你交代的事情办好。” 秦云雅轻哼一声,站起身来,“这事儿不怪你,是冯桥桥太过聪明了。” 男子一怔,皱眉道:“要不,我去杀了她,一了百了。” “你杀的了她?你以为龙战会让你有机会出手吗?”秦云雅蓦的转过身来,“别做那些自找麻烦的事情,龙战不是一般人,冯桥桥,只怕我们也看轻了她,她太狡猾了。”说实在的,如果不是现在弄成这幅样子,她倒是很佩服那姑娘的大胆和聪慧,只可惜…… “那……”男人迟疑了一下,道:“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无论是什么事,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帮她办到。 “不用了,你走吧。”秦云雅冷淡的下令。 男子僵了一下,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如果秦云明还敢欺负你,我就——” “滚!”秦云雅尖声呵斥,男人深吸一口气,“不管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帮你的,我……对不起。” 话落,只听一阵略风之声响起,窗边已经没了人。 蝶柔小心翼翼的立在一侧,隔了半晌,秦云雅苍白的脸色,才稍微缓和,“没什么事情,就早些休息吧。” “小姐……” “怎么了?” “只是看小姐这样,心里难受的厉害。”蝶柔垂下眼帘,说出口的话像是叹息。 秦云雅一顿,“如今情况已然有了变化,等过几日,我自然有法子对付她们,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到酒坊去一趟。” “是,小姐。” * 接连两日,茶山之上流言成风,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冯家那有本事的大姑娘原来一直是受人保护,而站在她背后的人,竟然是六年前销声匿迹的飞龙战将龙战,百姓口耳相传,都是不胜唏嘘,不过,也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毕竟,冯桥桥的想法太过独特,让人很难相信真的是她自己的主意。 而作为流言的主角,冯桥桥的态度却不咸不淡。 柳嬷嬷睨着跟工匠们学习技巧的冯桥桥,想着这姑娘原来是龙战给做了靠山,怪不得脾气怪异,说起话来都不将人看在眼中,原来如此。 冯桥桥认真的记下工匠们的说法,才出门,却见柳嬷嬷目光莫测,微微一笑,“柳嬷嬷今儿个店里不忙,倒是有时间来看我捣鼓那些小东西?” “哪里,有了冯小姐以后,自有生意送上门,哪里还需要我每日盯着呢,说起来,这么悠闲我还要感谢冯小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啊。 冯桥桥眨眼,“得了,柳嬷嬷,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前几日给你写的单子,东西到了吗?” “到了到了,就等着冯姑娘说这句话呢,快来人,把冯姑娘要的东西拿出来。” “是。”丫鬟们应声而去。 冯桥桥摇了摇头,等了一会儿,丫鬟们捧着精致的小盒子到了她面前,冯桥桥上前打开看了看,“嗯,就是这些,送到里面去吧,柳嬷嬷,我就不跟你多说了,手上还忙着呢。” 柳嬷嬷见她要进去,连忙上前,“冯小姐,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帮我留一份,我买。” 冯桥桥愣了一下,俏皮的眨眼,“这可不行。” 柳嬷嬷呆住,“以前总是好说话的,怎么这次倒是不行了,难道冯小姐有别的想法……”想到这点,娇艳的脸上神色莫测。 “没有。”冯桥桥给予肯定答案,心中不由好笑,看来柳嬷嬷现在可是害怕的很呢,“只是这东西是要做了送人的,所以我才自己来,送人的东西怎么能做来卖呢?” “哦。”柳嬷嬷定了定神,想着也是,这丫头平时可懒得紧,只会画图走人,哪里这么亲力亲为,莫不是送情郎?然后看了一眼那准备的东西,再次笃定,果然,龙战就是冯桥桥的意中人,这丫头眼光不错,运气更好啊,昨儿个的烟花雨,她可是知道的,能让那样一个冷清冷心的男人做到这份上,值了。 这一忙,就是一整日,工匠们弄出的东西总和她自己想的有些差距,不得不亲自去做,不过学习和自己动手到底还有些差距,难免磕磕碰碰的,习惯了半晌,才顺手了一些,待到下午的时候,已然好了。 * 夕阳,山路。 冯桥桥才回到茶山,站在门口,就见面前几步远的大树上,掉下一片黑色衣襟,她唇角带笑,心中一暖,两步走到跟前,“喂,坐在树上等我?” “看风景。”龙战男的悠闲的答道。 冯桥桥也不生气,揪着那块跌下来的衣襟,道:“我也想看看风景,带我上去吧?” 龙战似乎分神睨了她一眼,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冯桥桥面色不变,扯着那衣襟不松手。 龙战俊眉一拧,瞪着那只作怪的小手。 冯桥桥也挑眉,看着他有些发黑的脸色,手上还拽了拽手中的带子,哈,衣服可是她做的,手中的东西是什么她清楚的很,这家伙,真不可爱。 冯桥桥还不知道收敛,作势要将手中带子扯了下来。 龙战的脸黑了一半,手腕移动,腕上的金线缠住她的腰间,将她拉上了树枝,且抱着她几个起落,就回了竹园。 冯桥桥老神在在的瞅着他阴沉的脸,唇边笑意怏然,任他抱着她,放到了软榻之上。 “胆子够大啊!”龙战沉声道,坐在榻边瞪着她。 冯桥桥眉梢一动,“这衣服是我做的,我要抽掉腰带,是我的自由,和你没关系。” 龙战眼眸一眯,冯桥桥却道:“谁叫你当时不带我上去,现在我也要撤掉腰带。” 龙战嘴角抽搐,哑声道:“你想……” 冯桥桥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想哪去了?”混蛋,人家只不过是想帮他换个腰带,他居然能想到……那个上面去。 男人,果然下半身动物! 龙战深吸一口气,难掩失望,让冯桥桥看的脸色越红,却拿出怀中包袱里的东西放好。 她睫毛一动,抬起眼儿瞅着他严峻的脸庞,伸出双手,解开腰间的黑色纹绣腰带,将今日忙了一天所做成的新腰带,帮他系上,双手环抱,扣住腰带,顺便打量探看了一会儿,不由自恋的笑了起来。 这腰带,是用黄琅为底,辅以黑色天蚕丝制作,配上她为龙战缝制的黑衣,贵气却不张扬,英挺俊朗。 龙战浓眉一挑,淡淡道:“不是很爱取名字?这东西有什么名堂?” 冯桥桥白了他一眼,想着取就取,吓唬谁?眼珠儿一转,道:“就叫……星辰之约。” “星辰之约?”龙战平平的重复着,眼中闪过少许赞赏。 冯桥桥轻哼了一声,歪着头看着他的眼睛,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我把你绑住了,现在你可是我的人。”说完,脸色微红,这次却没埋进他怀中,反而定定的瞪着他。 龙战面色一暖,心中有些激动,低下头,唇瓣碰了碰她的脸颊。 熊震才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外县买了些珍稀药材进来院子,就从窗口看到相拥的二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喊道:“冯姑娘,巧姑娘似乎有事儿找你,我上山的时候见她正要上来。” 冯桥桥嗯了一声,叹了口气,手指把玩着龙战的衣袖,最近这几天,心里总是感觉有点不对劲,时刻提防着,也没见到秦云雅有什么动作,那对男女,也没什么动作,反而叫她更是不安了。 “别害怕,我在。”龙战握住她的手,低低道。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挂上甜美笑意,“没事,只是在猜发生了什么事儿而已,要不你和我回家吃饭吧,顺便看看是什么事?” 龙战身子一僵,“这样好吗?” 冯桥桥从他怀中坐好,看着他冷然之下的一分局促,忽然轻笑出声,两指夹了夹他的鼻子,“有什么不好的?快走吧,以前也是吃我家的粮食,没见你这幅表情过,现在反倒这幅样子,让人看着真是不习惯。” 龙战下颚一抽,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冯桥桥轻哼着小调儿,无视他的瞪视,直接坐起身来,拽着他的衣袖,回家去了。 熊震悠悠叹了口气,这还没成亲呢,已经这样了,要是成了亲,只怕他严峻冷酷的主子会变成妻奴也说不定啊! * 饭桌上,今日多了两个人。 除了冯桥桥带来的龙战之外,一直不怎么见人的战不屈也在,最近几日跟踪追查,却没得到丝毫讯息,可能是西京在茶山并未和某个女人过多接触,也或许是唯一和他接触很多的冯桥桥,现在已经和龙战几乎是公开的一对,所以背后那人没了动作吗? 满脸的络腮胡子又长了起来,冯桥桥视若无睹,夹起一块清真鱼,放到了白氏碗中,“娘,您吃这个,对您身子好。” “好……”白氏小心的看了龙战一眼,见冯桥桥来打量,又低下头去。 桌上其余人也是一样,哪里有平日里的有说有笑,都被龙战这副冰雕脸给煞到了。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见龙战要进食,赶紧道:“等等!” 众人都是一惊,抬眼瞪她。 冯桥桥从腰间掏出一粒药丸,在一桌人的瞪视之中,光明正大的放进了龙战的碗中,“先吃这个在吃饭。” 白氏倒抽一口气,没想到女儿现在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拿莫名其妙的药丸给龙战吃,连忙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以眼神示意,收敛一点。 冯巧巧虽然诧异,不过是早见过了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低头当没看到,冯海一直正襟危坐,像是士兵看到将军的模样,就差没下跪行礼了,想到自己以前居然和他称兄道弟,额头又是一阵冷汗,四爷爷倒是没什么太大变化,该吃吃该喝喝。 冯桥桥瞥了白氏一眼,投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转头道:“这是才弄的,要吃半个月呢,你快点吧。” 龙战正要低头,冯桥桥道:“不准闻。”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四爷爷花白的胡子一动,倒是微笑起来,战不屈则是下颚紧绷,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这个女人,胆子大也就罢了,都不看面对的是谁。 哪知,龙战紧紧是眉毛一动,果然不再低头,将那药丸咽了下去,看的大家面面相觑。 龙战拿起冯桥桥的筷子,夹了一块鱼,放到了她碗中,没有说话。 冯桥桥还没动作,白氏已经站起身来,将整盘鱼全部换到了龙战面前,见龙战有些疑惑的抬头,面色尴尬道:“龙将军……吃鱼。” 这样子搞的冯桥桥莫名其妙,妹妹冯巧巧却扑哧一声不客气的笑了出来,继而整桌情绪都缓解不少,白氏尴尬的坐下,不发一语。 龙战瞪着面前的鱼,面色莫测了半晌。 冯桥桥莫名其妙的看着妹妹,见妹妹冲她眨了眨眼,然后点了点头,冯桥桥想着,这样也是好的,总比一桌人大眼瞪小眼好很多。 龙战瞪了一会儿,拿起筷子挑了挑刺,将鱼肉大部分放进了冯桥桥的碗中,又是让满桌的人瞪大了眼睛。 这一顿饭,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之下结束,龙战一脸冰雕像,别人即便是笑,也不敢笑的太大声,只有冯桥桥和四爷爷还是如以往一样。 吃罢饭,冯巧巧来找她。 “大姐,本要上山去找你,可是路口见了熊大哥,就让他帮忙带了话。” “嗯,知道你要上去呢,到底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吗?” “你来,我带你看点东西。”冯巧巧道,然后拉着冯桥桥转身出了门,龙战顿了一下,回身坐到了院内。 冯桥桥想着,倒是个识时务的,心情更是愉快了。 不过,当她看到冯巧巧领她去看的东西时,心中那点点的愉快,也慢慢转化成了郁闷。 “阮清嫣小姐送来的,还有一封信交给你。” 冯桥桥瞪着眼前的一堆礼品,眼角抽搐了一下,伸手:“拿来我看看。” “给你。” 冯桥桥接下,拆开一个,只有十一个字,篆花小楷,十分秀丽,“谨祝冯桥桥姑娘生辰之喜。”再无其他。 冯桥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来这阮清嫣是真的把她当姐妹了,等着和龙战共事一夫呢,“战不屈呢?” “我去叫他。”冯巧巧道,小心的看了一眼大姐,知道她现在定然是有些郁闷的。 战不屈,不过一会儿就到了跟前,他当冯巧巧是妹子,自然是很给面子的,来了却才知道原来是冯桥桥那个可恶的女人叫他来,脸色立时难看起来。 “有屁快放!”他粗鲁不雅的开口呼喝。 冯桥桥眉梢一动,“把这些礼物给我还回阮家去,交给阮清嫣。” “现在?” “现在。”冯桥桥给予肯定回答,战不屈却浓眉紧皱,不由想起还了几次礼物都是跳墙进去,虽然他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也没干过这种私闯民宅的破事儿,不由厌烦的紧。 “我能不去吗?”他恶声恶气。 冯桥桥只是眼角微眯,战不屈下意识的夹紧双腿,低咒了一声粗话,一把提起手中这些东西,想着送到阮家之后,一定要告诉那个脑袋少根筋的女人,别在做这种送礼的蠢事,叫他来来回回跑了! 冯桥桥悠闲的看着战不屈远去的背影,忽然起了心思,走到龙战跟前,道:“你带我去看看热闹好不好?” “看他?”龙战眉毛一动,充分不赞成。 “去吧去吧,好久晚上都没出去了,只是看看而已,况且我也不是很累,等会肯定是睡不着的。” 龙战皱眉半刻,看冯桥桥眼巴巴的看着他,忽然有些不自在,道:“好吧,我带你去。” 冯桥桥嬉笑颜开,龙战心中暗暗叹气,这是被她吃定了。 战不屈才进茶山县,身后忽然追上一小乞丐,“战哥哥,你等我一下,我有事儿跟你说!” 战不屈烦躁的停下步子,那小乞丐跑到跟前,道:“哥哥,有个姐姐让我送个字条给你。” 战不屈诧异的接过那字条一看,上面写着:亥时(晚上九点)城南罗澜湖亭,不见不散。落款是个巧字,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将字条一收,往阮家去了。 夜黑,风高。 战不屈从怀中抽出面巾,裹在脸上,一个纵跃,轻轻的落到了阮府院内,他虽身材魁伟,但轻功高绝,两个起落,就来到了阮府库房门口,才要将手上这些讨人厌的礼物丢了进去,却觉转角之处有人影闪动,他心头一凛,纵声飞掠,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西京从转角走了出来,长眉微挑,上前两步,捡起了地上的纸条,打开一看,眼中燃起兴味。 亥时,罗澜湖? 哎,这群人的游戏闹到现在似乎越来越热闹了,每隔几天就来他家一趟,也不问问他这个主人家的意思…… 不过,这孤男寡女,半夜幽会,冯家那丫头是想做什么?西京又看了手中的纸条一眼,眉梢微动,握着折扇的手微微一紧。 * 晚风吹过,带起些许清爽的莲香。 龙战抱着冯桥桥坐在阮清嫣的屋顶,神色有些不耐,冯桥桥哪里理会他,小心的翻掉一块瓦片,往下一看,小嘴微张,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龙战。 龙战见她表情怪异,正要低头去看,冯桥桥猛的伸手遮住他的眼睛,“看什么看?你不准看!” 龙战莫名其妙,揽住她腰间的手一紧,正要开口,忽然抬起一手,制止冯桥桥说话。 冯桥桥一顿,闭嘴,果然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影跳进了绣楼内,她知道战不屈的功夫不弱,稍微一个呼吸不稳,就有可能被他察觉,当下凝神收心,只是捂着龙战的眼睛,却是怎么也不可以松手,想着战不屈这个莽夫,现在跑这儿干嘛来了?难道—— 想到什么,她脸色忽然有些怪异。 战不屈一脸不爽的瞪着楼上闪烁的灯光,从来没想到,他战不屈今日,也会做这种夜入香闺的事儿,虽然不是偷香窃玉,但总之感觉就是不爽,尤其还是被冯桥桥那个村姑欺负成这样,更是不爽快,一定要去告诫那个什么阮清嫣,要她搞清楚状况,别再送礼了。 他一个翻身,跳上楼台,四下探看之后,发现这里守卫并不多,门口站着两名丫鬟,已经被他点穴制住。 他不耐烦的敲了敲门,忽然又一想,妈的!真是疯了,他现在可是个贼,还有什么可敲的? 立刻低咒了一声三字经,一把踹开窗户,飞身而入。 室内,暖香缭绕。 战不屈皱着眉头左右探看,发现没人。 不可能啊,没灭灯,丫鬟也守在外面,怎么可能没人? 阮清嫣听到窗户吱呀的声音,试探道:“荷香,有事吗?”说着,顺便扯过挂在屏风上的柔软衣衫。 那声音,是从内阁屏风后传来的,战不屈眉头皱的更紧,当然没有不识时务的跑进去,抱拳道:“阮小姐——” “你是谁!”阮清嫣惊呼一声,隐约还有茶杯轻撞之声,“来人——”阮清嫣,平日冷声冷气惯了,没想到这种危机时刻,虽然也够镇定,但毕竟是闺中女子,半夜居然有男人进入闺房,这是多么吓人的事情。 战不屈一听她叫唤出声,哪里还有原来那顾虑?他可不想被人当成采花贼,立刻翻过屏风,行动果决的制住了阮清嫣。 他一手扣着阮清嫣的双手钳制在背后,一手捂住她的嘴,露在面巾外的眼睛凌厉异常,“闭嘴!” 阮清嫣花容失色,哪里说的出话来?早已经吓的脸色惨白,尤其是此时自己的情况——如此这般和一个陌生男人亲密相贴,绕是以阮清嫣的冷然,依旧羞愤的红了脸颊。 美妙的嫣红,让战不屈呆了一下,暗骂自己神经病,正要开口解释清楚并且说出道歉的话,眼神一闪,看到被他钳制住的怀中佳人,要出口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看直了眼。 阮清嫣羞愤异常,淡色轻纱遮不住她如玉的玲珑身躯,那圆润的香肩上还有点点水珠滑落,昭示着在战不屈闯进来之前,她在做着什么事儿,钳制着她双手的大掌抵制着她的后背,潮湿的头发垂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指尖,还可以感觉的到这女子酥软的肌肤。 真实该死!她居然在洗澡! 战不屈暗暗低咒了一声,自从认识的冯桥桥,他骂脏话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但是也怕阮清嫣叫出声来,先是出手制住她的穴道,才闭眼转头,扯过屏风上挂着的衣衫,乱七八糟的裹在阮清嫣的身上,当然不可避免的又碰触到了她的身子,然后抱起面色忽红忽白的天下第一美人,放回了床上。 阮清嫣吓坏了,这个贼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呃……”战不屈清了清喉咙,“对不起。” 这道歉来的太迟了,一个黄花大闺女,都被他看光光了再来道歉,真是……咦?不知道他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为什么会忽然觉得有人在笑呢? 嗯,肯定是听错了,战不屈清了清喉咙,看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美人儿,美人如玉,身材姣好,发丝湿透的模样更是充满了诱惑,也楚楚可怜,他眼角一抽,连忙扯过丝被盖好,盖好之后,又觉得头发湿着盖起来似乎是不行的,他那男人婆大姐曾经说过…… 连忙弯身,扶起她的身子,不可避免的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把那一头乌黑的湿发捋顺放在枕头边上,才将美人儿放下,盖好被子。 然而,他这被子才要拉到阮清嫣下颌盖好,却见她面色怪异,眼角含泪,立刻心中一震,***!他绝对是疯了,这种情况下还顾得着她头发湿不湿的问题! 连忙收敛心神,他一本正经道:“阮小姐,我不是故意的,今晚来,是有些事情要同你说。” 说完,却见阮清嫣摆明了不信,闭上了眼,一副生无所趣的模样。 战不屈赶紧道:“我……”现在他还哪里说的出来意,光是她这眼泪就够让他手足无措了,心里不知道骂了冯桥桥那个恶质女子多少遍,他向来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从未做过这种丢人的事情,立刻没法可施,头疼的翻了个白眼,“抱歉,都是我的错,我这就为姑娘解穴,只要姑娘不叫。” 阮清嫣脸色嫣红,眼神却冰冷的看着他。 战不屈叹了口气,在她肩上一点,不由想起冯桥桥说过的那句话: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他现在虽然没死,但已经和死了差不多了…… 能动了。 阮清嫣眉心一蹙,眼中闪过凄楚之色,猛的往床柱上撞去。 战不屈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格挡,不得已之下,又制住了她的穴道,“你……你这又是何必?” 转念一想,她是闺中女子,誉满天下,又早就是龙战的未婚妻,守己复礼的千金小姐,被自己看光光了,还能活的下去吗? 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哎……” “这样轻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算……”然,有些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顿了一下,接道:“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管怎么样,活着总是好的。”他道,声音之中多了些许苍凉。 阮清嫣眼神微动,但她到底是礼教支配下的女子,那也只是微动而已,寻死之意不改。 战不屈知她心思,不敢轻易解穴,沉吟半刻,叹了口气:“阮小姐,今日是我冒犯在先,我看了你的身子,这不是你的错,女子清白重于一切,我当然该自刎谢罪,成全你的清白,可在下还有要事需办,不能留下我的命,那便自挖双目,让阮小姐安心吧,等一年之后,我会再来你面前,你可亲自取我的性命,这样,你便不用寻死了。” 阮清嫣一怔,话才落,战不屈已经变掌成爪,往自己眼睛戳去。 房顶上的冯桥桥张着嘴,一脸莫名其妙,手腕一动,腕上银线从瓦片空隙击打而下,没有去打战不屈的手腕,倒是打开了阮清嫣的穴道,间接让阮清嫣又往床柱撞了过去。 战不屈大惊,哪里还有心思挖眼睛,连忙挡住她的动作,“你这又是何必?”他都要自刎谢罪了,难道还不能让她放弃寻死吗? “放手!”阮清嫣一把推开他,拽着被子挡在自己的下颌,连忙退到床脚去了。 战不屈浓眉一皱,她怎么能动了?视线若有所思的睨着屋顶,凝神细查,他方才看到阮清嫣那副样子,一时之间被惊到,所以未曾细查,此时竟然发觉屋顶有人,而那呼吸的频率和探看的视线,不用回头他都知道是那个该死的冯桥桥,现在,战不屈开始怀疑那女人是不是故意的了! 不过,眼下那个不是重点,眼前这女人才是重点,他一走,万一这女人又是寻死,那可怎么办? 哎…… 战不屈翻了个白眼。 他虽然铁骨铮铮,到底还是血肉之躯,挖眼谢罪当时是有那个勇气,现在忽然觉得自己被设计,却有些下不去手了,“阮小姐……” “拿掉你的面巾!” 战不屈怔了一下,被这眼前的千金大小姐跳跃式的思维弄的愣住,不过也依言拉下面巾,显出满脸络腮胡子。 “好,你走吧。”阮清嫣冷冷道。 战不屈愣住了,这是唱的哪一出?他当然不可能自恋的以为阮清嫣忽然对他倾心相许,想要看看这个半夜跳进她闺房的采花贼。 “明日我便禀明父母,回京找一庵堂过此残生,你的眼睛我不想要,你的命我也不想要,你走吧。”冲他敢于挖眼的勇气,她便退一步吧,反正,她这辈子从来都是被别人安排。 战不屈再次眼角抽搐,为这女人抽筋的思维方式,却也不能就此走人,怎么说都是他的错,害的人家现在只有出家这条路可走…… 心思一动,战不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若不嫌弃,我……”他僵了半晌,最后别扭道:“我娶你。” 话音落,忽然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条坠子,不由分说的挂上阮清嫣的脖子,“我叫战不屈。”说完,纵身跃出了窗口,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阮清嫣来不及拒绝,冷冷的看着脖子上的壶形坠子,从上面取了下来。 她并非无知女子,却对礼教之事十分认真,今日在她看来,已是失去了清白,断不会再嫁人,不论是谁,都不会去娶一个失节的女子,今日若不是这男人苍凉之中对于生存的无奈,只怕她早就已经一死以全清白,只是,她见过无数王孙公子,却从未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自挖双目,别说是做,就是说,也未必有人有这份凛然气势。 嫁给他? 她看着手中的坠子,向来清淡的面上,第一次笼罩了轻愁,红晕淡淡,是羞愤。 * 屋顶上,冯桥桥莫名其妙的看了龙战一眼,“那个茶壶坠子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战不屈有点来历啊。 龙战眼睛从头到尾被她捂,不过也对下面发生的事情没心思,想了想,道:“姓战,又有你说的那坠子,该是塞上苍梧战家的人。” “哦,那我们回家吧。” 龙战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对她这种三番两次坐在屋顶看戏的癖好不能苟同,抱起她,足尖一点,从阮家飞身离去。 静默的夜。 战不屈闭着眼站在冯桥桥家门口,等待龙战和她到来,没有转身,冷冷道:“今天的事情,是你故意的?”阮清嫣是冯桥桥的情敌,她绝对有理由这么做。 冯桥桥愣了一下,道:“我只是让你还礼物,却没叫你夜入闺阁,也没叫你挟持阮大小姐,这些,都是你自己找的。” 战不屈一僵,忍耐的转过身来,脸色阴沉,“刚才是不是你?” 冯桥桥深深的喘了口气,老神在在的道:“是啊,就是我。” 战不屈眼睛一阵抽搐,全身骨节喀拉作响,瞪着冯桥桥的视线恨不得杀了她:“你这个杀千刀的女人,你明明早就在屋顶上,为什么还放任我进去,闹到这幅不可收拾的田地?!”思来想去,这女人就是故意的! 尤其是想到阮清嫣三番两次寻死,这女人就坐在屋顶看戏,更是怒不可遏。 冯桥桥却没丝毫畏惧,轻道:“我为你寻了这么个如花美人,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对我横眉怒目的,看来上次对你的调教,似乎不够深入。” 调教和深入那两个词,念的稍重。 战不屈眼角抽搐不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瞥向龙战的目光有些同情,“你真是忍辱负重了。” 冯桥桥呆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喂!你这家伙,可别乱说,你搞不定阮清嫣,就来咋呼我和龙战,这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战不屈忍耐的看了冯桥桥一眼,无语问天,拂袖而去。 冯桥桥看着战不屈郁闷的背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也会有被美女煞到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呢。” 龙战终于忍不住眼角一抽,将她扯回自己怀中,“胡闹。”两个字,说的不像是训斥,倒是纵宠多一些。 冯桥桥嘟囔道:“我哪有?分明是他自己跑进去的,我们要是不去看戏,也不会撞到,事情还是会发展到这份上,说不定他还得自己挖掉眼睛呢,我这是救了他。” 龙战对她这脾气也有些无语,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蛋,不赞同的道:“以后不能这样。” “好好好,不这样。”她知道,龙战说的是忽然出手去打阮清嫣穴道的事儿,毕竟,今天是战不屈,所以才会这样,若不是战不屈,又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不过,那茶壶坠子,倒让冯桥桥有了些许心思。 湖边吹来的风有些暖,冯巧巧站在亭子里,暗暗思考现在都快过了亥时,为什么战大哥还不出现?不是约了亥时么? 老实说,她对战不屈忽然约她这个时间来这里,其实也比较迷茫,但是战不屈向来待她和妹妹没什么两样,可能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要与她说吧。 她皱眉这么想着,却也有些困乏了,她毕竟有身手,倒不怎么害怕,扶着栏杆靠坐了上去,闭目养神。 西京在一旁的蒲苇磐看了一会儿,再抬头看看月色,眉梢一动,想着这丫头还真是死心眼,前段时间不是那么喜欢楚心弦,怎么才几天时间,又跟战不屈有了关系? 老实说,除了好奇之外,他还有些微不舒服。 嗯,是不舒服。 见她靠在栏杆上,似乎打算一直等下去,真要做到不见不散,他狭长的眼眸一眯,足尖一点,落到了亭中,扇柄敲打着手掌,笑道:“风光不错,可惜天色已晚,要不然,我到是可以陪你赏赏景。”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冯巧巧反射性的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睛有些涩,她眯着眼,看向眼前人,“你?你怎么来了……” 西京只是一看,面色微变,她不太对劲。 V32药庐春色,三掌乾坤 1[ 2 ][ 3 ]..下页 亥时,江府。 书房内,不是只有温和的江岁宁一人。 此时,上位坐着的,俨然是一个中年武士服的女子,目光凌厉,面色严峻,腰佩长剑,英气逼人,一个一身布衣的老者坐在下首,端着茶盏喝茶。 “三月不见,龙将军,裴将军安好。”江岁宁拱手为礼,这女的,正是威震朝野的女战将裴怀英,男的,却是战功赫赫的战王龙廷。 裴怀英眼角微动,“听说你买了天香楼。” “是。”江岁宁回了一个字。 “倒是做起了生意。”裴怀英接了过去,口气稍微有些疑惑,江岁宁又道,“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 “嗯。”裴怀英指尖轻扣桌面,话锋一转,道:“你看上了一个冯家采茶女?” 江岁宁微怔,没有说话。 龙廷放下茶盏,看着首位上的将军,自己的妻子,目光稍微柔和了些,眉心,却蹙了起来。 裴怀英见他不说话,平静的看着他,又道:“还听说她有些小聪明,来了茶山的四方公子,和她的关系都是不错,治好了瘟疫,颇有传奇色彩,她有个弟弟,还在你府上读书识字?” 江岁宁抬头,看着眼前严峻的长辈,内心陷入挣扎,他知道,只要他说是,就会改变很多事情,可他也知道,以冯桥桥的脾气,即便因为权势威逼她下嫁,她也未必肯,龙战,也不会同意,到时候只会让事情更复杂,只会让她讨厌他…… 前几日烟花雨的事情,他也已经听说,所以不等冯桥桥主动上门,已经派人送了冯亮回到茶山上。 君子有成人之美。 “只是合作伙伴。” “是吗?”裴怀英摆明了不信,唇角挂起一抹冷笑,“能让你拿出凤翅瑶仙簪的女人,只怕不是合作伙伴这么简单吧?” 江岁宁心蹿动,在眼前这个女人犀利的眼神之下,他一直就觉得十分有压迫,此时也是,只是面色,却依然平静温和,“裴将军只怕消息有误。” “那么……”裴怀英顿了一下,接着道:“瘟疫的时候送粮上山,也是误会了?” “只是因为与阮大人关系不错,所以才帮了他的帮。” “原来是阮大人……”裴怀英若有所思的低头,江岁宁忽然暗想不妙,但此时若要开口多说,只是惹来裴怀英更多的猜测。 这个女将军,向来就是心高气傲,只要想做一件事情,必定要做成不可,说一不二是她的原则。 “走吧。”裴怀英站起身子,龙廷也放下茶,对着江岁宁点了点头,两人便回驿站去了。 * 她不太对劲。 西京撩起衣袍,靠着栏杆坐下,一条长腿不雅的踩在上面,展开扇子,她的脸色有点白,莫非是苦等战不屈不到,所以心情不好? 悲伤吗? “今晚月色不错。”他悠闲的开口,仿佛他真的只是来赏月,两人也只是巧遇。 冯巧巧用力瞪了他一眼,为他这种不识好歹的口气,但这一眼的力道不是很大,不但眼睛有些涩,甚至头也有些发晕。 她吸了口气,道:“阮大人,这么晚你不该是在府衙里吗?怎么跑到这种荒山野岭来赏月?” “哦……府衙人太多,都是些烦人的家伙,哪里好过这荒山野岭有美女相伴呢?” 冯巧巧觉得自己头晕目眩的厉害,甚至没力气去听他说了什么话,自他出现到现在,意识就开始涣散。 算了,这么晚了,看来战不屈是不会来的,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她扶着栏杆站了起来,却发觉自己连脚下都有些虚浮,一步跨了出去,脚下一软,跌倒在了亭内,发出一声小小的低呼。 西京挑了挑眉,看她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样子,本想再说几句幸灾乐祸的话,却觉得是真的有些不对劲,他刚才的感觉是对的。 手下一停,西京收起扇子,走到了冯巧巧跟前,“怎么了?” 她一手按着额头,双目紧闭,脸上忽白忽红,额头有细汗流下,“你……你走开……”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西京眉心一动,指尖搭上她的手腕,他虽然不曾学医,不过学武的人总是懂一些的,却没想到,这一搭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她抽回手腕,用尽全身力气,扶持着自己站起身来,全身血液好像加快了速度,让她快要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她……她的潜意识里,竟然在刚才西京的指尖碰到她的时候,差点贴了上去。 这太可怕了,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我远点!”她喊了一声,连连后退两步。 没想到这少女竟然……避他如蛇蝎?西京狭长的眼眸一眯,乘着冯巧巧脚步凌乱的再次跌过去的瞬间,手臂一伸,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揽了过来,“啊……看来你好像走不回去,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冯巧巧全身及其不舒服,心里喊着混蛋滚开滚开滚开,可迷蒙的意识,却让她反射性的转过头脸,往西京的怀中蹭了蹭,额头摩到了西京的下颌,但鼻子闻到的那些讨厌的麝香味,在让她产生无尽排斥的瞬间,也多出了万分恐惧。 可是,这些情绪,却让涌来的黑洞,吸了个干净。 V33母子怪状,媒婆上门 清风阵阵。睍莼璩晓 些微怔以后,龙战略略迟疑了一下,上前抱拳道:“裴将军。” 原来她是姓裴的,冯桥桥暗暗思量,总归感觉有些局促,虽然感觉上龙战和父母是闹僵了的,只是父母与子女之间又有多少隔夜仇?她本身就是个心思十分敏感细腻的女子,看龙战偶尔流露出的表情神色来看,对父母的感情十分矛盾复杂,尤其是龙战的母亲又是这么一个气势凌厉的女人,更让她有些不自在。 “大胆龙战,尚未告知兵部就擅离职守,你可知该当何罪!”裴怀英甚至没有转身,冷然开口,问罪的口气,让冯桥桥完全愣在当场。 这母子相处的情况也太诡异了点? 龙战冷冷道:“我早在六年前已经递交奏折。”言下之意,擅离职守纯属子虚乌有。 “本将军才是你的直属上司,没有本将军盖印同意,你已违反军规军纪,擅离职守六年之久,简直罪大恶极!”话才说完,她已经转过身来,眉目傲气孤绝,冷酷严峻,这幅架势,倒和龙战异曲同工,开口的话更是无比认真,绝对不是开玩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龙战效忠的只有皇上一人,皇上已经准奏,又何须裴将军批复。” 裴怀英眉梢轻蹙,眼中波纹浮沉,半晌,才道:“六年时间,你变了不少。”若是以前,他定然不会说出这种话。 龙战定定的看着她,面色未变:“裴将军倒是一点也没变。” 裴怀英双眼一眯,“我与你早已经恩断情绝,如今你既然说出这番话来,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说完,视线转向冯桥桥。 龙战跨出一步,挡在了冯桥桥的面前,冷冷的看着裴怀英。 他竟然这么防着她。 裴怀英背在身后的手忽然紧握成拳,然后慢慢松开,除了站在她身后的护卫,没人察觉到她心情的变化。 她的视线掠过龙战的肩头,看向冯桥桥,冯桥桥只觉脊梁蓦然升起凉意,这一眼,气势非常。 “你就是那日劳民伤财看烟火的女子?” “是。”冯桥桥应了,握住龙战的手捏了捏,安慰他紧绷的情绪。 裴怀英眼眸一动,嘴角冷笑,“你与他既非夫妻,又不是兄妹,如此亲密,有悖伦常。” 冯桥桥没松手,倒是握紧了些:“只是随性罢了,我喜欢拉着他,想要拉着他,便伸了手,伦常礼教局限的再多,男盗女娼还不是比比皆是?” 裴怀英微怔,眸中闪过少许激赏,面色不变,“你这论断,大逆不道。” 冯桥桥轻笑一声,眼也不眨:“裴将军方才训斥龙战的口气,似乎也目无皇上,比我讨论礼教伦常,更为大逆不道。” 裴怀英眉心一蹙,这丫头,有些见识,想法也够独特,但是胆子太大了!裴怀英以女子身入朝为官,做的还是武将,自然见识非凡,胆魄胸襟不在话下,统领三军多年,从未有人这么跟她说话,当即面色微变。 “胡言乱语,跟这样的女子在一起,莫怪龙战流连风月六年,放弃大好前程。”裴怀英厉声道。 冯桥桥心中翻了个白眼,妈的!我认识他还不到六个月,把以前的事儿都扣我头上了,深吸一口气,转身对龙战道:“对了,白日里不是问靴子叫什么吗?我想到名字了。” 跳跃式的对话让裴怀英视线一动,转到了龙战脚上的靴子,心中涌现千般思量。 龙战也是一愣,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会提这么微不足道的事儿,问道:“叫什么?” “就叫缓归。”想了想,认真的道:“缓慢的缓。” 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合时宜,龙战黑着一张脸,没有显出丝毫表情,不过紧绷的下颌还是抽搐了两下,想到冯桥桥那日说过孔明三气周瑜的事儿,现在想来,孔明算什么,这丫头比孔明还高杆。 裴怀英果然面色一变,“大胆!你这小丫头竟敢嘲讽于我。” 冯桥桥果然吃了一惊,站在龙战的身后,捏着他的衣襟,颤声道:“我不过是个乡野丫头,每日里就是缝缝补补,采采药,想些好玩的名堂,不识几个大字,甚至嘲讽是怎么写的我都不知道,又哪有那个胆子嘲讽将军?” 明里怕的要死,尽管掩饰的非常完美,裴怀英还是没错过冯桥桥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促狭,待要再吓,又觉得自己跟个唱大戏的一样,人家不但不害怕,甚至回嘴让你下不来台,登时没了兴致。 冯桥桥扯了扯龙战的衣襟,“我饿了,我去做饭,客人你招呼。”说完,看了裴怀英一眼,转身离开了。 龙战回手扯住冯桥桥的手臂,道:“没什么可招呼的,裴将军是来见你,见过了,她便该走了,近日你累了,饭我来做。” 逐客令。 裴怀英本身稍微缓和的脸色变了一变,才放下的那些烦闷又升了起来,训斥与见冯桥桥不过都是表面借口,她裴怀英是什么人,又岂会纡尊降贵来见这样一个山野丫头? 来了茶山住在驿馆多日,虽然行藏闪烁,但并未刻意隐瞒龙战,他知道他们在茶山驿馆,不但不曾主动拜访,甚至第一日那般无礼而去,她都刻意当做没看见,但如今逐客令下的这般明显,她又怎么经受得住? 别人对她只有服从和敬佩,她也从不知亲情冷暖为何物,用了六年的时间,才参透她当年所作所为是大错特错,原来她并非是想把阮清嫣,这样名满天下的第一美人,留给自己的儿子,所以反对龙战与阮清嫣的婚事,而是因为在潜意识里,认为像阮清嫣这样的闺阁女子,根本与龙战不合适,但她本是极其骄傲的人,生平最厌后悔,不但自己厌弃,甚至反感别人对她提后悔,以至于五年来,不但自己不曾提过龙战的事情,更反感别人提起,连她的夫婿龙廷也不可以。 本以为龙战从此销声匿迹,这件事情成为她一生的疙瘩,哪知,几个月前西京忽然得到密令下江南的前夕,有消息传龙战在茶山出现,西京想要为妹妹解决婚事,自动请缨来茶山赴任,连带着阮清嫣以及阮夫人都一起来了茶山。 龙战果然在这里,裴怀英与龙廷的消息网何等缜密,竟然六年都没发现!阮清嫣递上信笺,虽说的委婉,但言下之意,是请龙家夫妇下江南主持婚事,裴怀英来的顺理成章,可是,她想到了一切,却从未想到龙战对待她会是这种态度。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不管是她丢掉的那双不属于龙战的靴子,还是她失手砍在龙战脖子上那一剑,都比不上那四个字,给龙战带来的裂痕深沉。 恩断情绝。 她亲口说出的话,只是放任他离开之后,她却发现,有些事情一直不是她以为的那样,早已经在二十一年相处磨合之中,变了味道。 但,她的骄傲,让她说不出道歉的话。 而她在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却忘了,龙战是她一手调教,脾气个性如出一辙,她厌后悔,龙战又何尝不是? “站住!”裴怀英提高音量,龙战止住步子,没有转身,“裴将军还有何事?” 然而,裴怀英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要说养育之恩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做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裴怀英道:“本将有些话,要与冯姑娘说!” 龙战还要开口,冯桥桥已经握住他的手臂,“我饿了,不是说你做饭吗?再废话前胸贴后背了,说几句话又不会吃了我,怕什么?” 龙战沉吟,看过裴怀英,又看过冯桥桥,揉了揉她的头,才要转身,冯桥桥忽然想到什么:“等等,今天的药没吃。”才说完,从腰间拿出一粒药丸,直接塞到了龙战的嘴里。 裴怀英面色大变:“你——”才开口,发现不对。 冯桥桥与龙战同时转头,龙战只道裴怀英厌恶别人在她面前这般不识礼教,行为放浪,皱眉之后离开。 冯桥桥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让裴怀英难得的别过脸去。 裴怀英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飞龙神将为你做饭!” “我一直就不知道飞龙神将是什么人,在我眼里他就是他。”除去原来别扭他身份的那段日子,她暗暗告诉自己。 裴怀英蹙眉,有些不能理解眼前这小丫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冯桥桥进了竹屋,背上药篓子,冲厨房喊了一声,“我去采点琉璃草,一会就回来。” “嗯。”厨房之中传来龙战声音。 冯桥桥偏头去看裴怀英,道:“裴阿姨,你不是为了见我吗?我想出去采点药,你要出去吗?顺便可以看看茶山风景,还是很不错的。” 裴怀英紧抿唇角,显然对于这个裴阿姨很是郁闷,冯桥桥想了想,又道:“听说龙战在这里住了五年,很少下山,想来也是贪恋这里的风光。” 说完,也不理会她,率先出了门。 裴怀英看了一眼厨房方向,忽然极度烦躁,拂袖而去,跟上了冯桥桥的步子。 山间竹海,四季如春。 冯桥桥一边寻找草药,一边挖着嫩竹笋,绿色身影和这茶山竹海连成了一片,裴怀英跟在她身后,面无表情,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让龙战吃的是什么药?” 冯桥桥唇角一勾,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离经叛道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裴怀英让龙战那么痛,她倒要看看,裴怀英是不是铁石心肠,平平的道:“我给他吃的东西,自然是对他有好处。” 龙战多年来身体很好,别说大病,连小病都没有,怎会需要吃药?但,裴怀英心思深沉,即便有些想法,也很少表露。 冯桥桥又道:“这药是我才配的,吃半个月看看有没有效果,没效果的话,再配别的给他。” 裴怀英皱眉,对她这种轻慢,又像是在用龙战试药的口气非常不以为然,“有病治病,没病吃什么药?” “是啊,”冯桥桥挖了一块竹笋,“他老这么说,不过每次都吃了,因为不得不吃啊,不吃后果很严重。”她故意说的模棱两可,果然揪起了裴怀英的心思,“什么后果?” 冯桥桥站起身来,看着裴怀英笑得很甜,一脸天真,“他不让我告诉别人,这件事情是我和他的秘密。”不过,这话也确实是真的,龙战失去味觉这件事情别人的确不知道。 裴怀英长眉紧皱,看着眼前的少女,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不对,正要开口,冯桥桥又道:“对了,裴阿姨今天找我什么事儿?” 裴怀英怔了一下,直接跳过裴阿姨那三个字,“听说你有些本事,闲来无事,便来看看。” 冯桥桥知她大概说的是瘟疫和梯田的事儿,也没接话,自我感觉裴怀英这种眼高于顶的家伙,绝对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儿眼巴巴的跑到山上来。 “不过是他们乱说的,哪有那么神?” 裴怀英站在山道上,不置可否,因为她本身也不过是找借口上山,看了半晌,道:“你们平日里就吃这些?”险些让这小丫头哄骗了去,看冯桥桥和龙战亲密的样子,分明关系匪浅,只怕刚才那些药不药的话,都是为了龙战找她的不自在,想着自己走马沙场这么多年,差点被一个小姑娘的几句话弄的心神不定,不由有些好笑。 这丫头,精着呢。 “也不一定,看心情。”冯桥桥随口答道。 裴怀英坐在山道边的大石头上,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凌然模样,“你采药是救人?医术怎么学的?”其实在她的意识里,女子并非不如男,她甚至是十分欣赏,有本事和有抱负的女人。 “龙战教的。” 裴怀英诧异的顿了一下,相处二十一年,她从未知道,龙战居然会医。 “裴阿姨,你要吃竹笋吗?我帮你挖一点,你带回去吧。”冯桥桥忽然道,裴怀英回过神来,昵着冯桥桥手中嫩绿色的竹笋,心中一动,忽然想尝尝这些年来,龙战吃过的东西,“可以。” “嗯,”冯桥桥应了一声,从篮子中找出一块花布,把自己和龙战要吃的放在布上包了起来,然后又挖了一些开始放在篮子里,“多挖一点吧,这竹笋很好吃,对身体也不错。”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裴怀英太精明,还是她狠不下心啊,虽然不知道裴怀英和龙战之间到底是为什么,但眼下裴怀英,即便脸色难看,但明显是冲着龙战来的,见她也不过是旁敲侧击。 “随便。”裴怀英道。 冯桥桥想着,这说随便的架势,和龙战说不知道的时候表情都一样,果然是母子。 前几天才下过雨,竹笋长的快,冯桥桥不一会儿就挖了不少,裴怀英也坐在看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在这时,熊震从山道之上奔了下来,看在裴怀英坐在石头上,吓了一大跳,立刻跪地拜服,“大将军!” “嗯。”裴怀英懒懒的应了一声。 看着还在挖竹笋的冯桥桥,熊震眼角一抽,不知道该说她白目还是佩服她的勇气,裴怀英看出他的顾虑,道:“有事便说。” 熊震松了口气,翻身起来,连忙跑到冯桥桥面前,低头说了几句话,冯桥桥面色忽然一变,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提亲?有没有搞错!” “没错,我上来的时候才看到媒婆进去呢。” 冯桥桥皱眉沉吟,提起篮子到裴怀英面前,递了过去,道:“裴阿姨,不能帮你挖竹笋了,家里有些事情,我回去了。” 裴怀英挑眉,看了眼前的篮子一眼,熊震倒抽一口气,赶紧接了过来,站在裴怀英身边,冯桥桥对熊震道:“你去告诉龙战,我一个时辰以后再去吃饭,叫他睡会。”说完,也不理会裴怀英转身就走,别说行礼了。 裴怀英眼神微眯,看着消失在山道上的少女背影,隔了半晌,开口道:“这丫头,跟在龙战身边多久了?” 熊震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有些日子了,属下到茶山的时候,就在少主身边。” 裴怀英微微蹙眉,倒是对熊震称呼龙战为少主,未曾反口,“什么提亲?” 她问的干脆,熊震从小陪着龙战长大,这母子的性情如出一辙,早已经习惯,立刻答道:“阮家公子遣了媒婆来向冯二姑娘,也就是方才那位冯姑娘的妹妹,提亲。” “是吗?”裴怀英微微挑眉,“娶妻还是娶妾?” “呃……听说是纳妾。” 裴怀英的眉毛不由挑的更高,唇角挂着些许玩味的笑容,不过她向来少笑,吓坏了熊震。 裴怀英道:“这丫头,精的很,即便不是自己,又怎么可能叫妹妹给人做妾?她根本没有礼教观念,就算是声名显赫的阮家,只怕也很难让她低头。” “呃……”看来大将军对冯姑娘还是颇多赞赏?熊震思考半晌,道:“冯姑娘的确很特别。”特别过了头。 “嗯。”接过熊震手中的竹笋篮子,裴怀英大步离去,留下护卫和熊震对看一眼,面面相觑。 * 简答大方的大堂内,除了冯海和四爷爷奶奶,白氏是不在的。 冯桥桥才跑进大堂,就看到一个浓妆艳抹,身段丰腴,十分符合媒婆形象的女人,坐在厅内嗑瓜子。 “吆,这就是冯姑娘吧,长的挺周正的,就是不太会打扮,大喜啊……”这媒婆没见过冯桥桥姐妹,当她是妹妹了。 冯海面色凝重,“这不是巧巧,这是我大闺女。” “啊!”媒婆惊叫一声,“原来这位是那神女啊,失敬失敬,奴家眼拙了。” 冯海道:“丫头,你回来的正好。”视线扫过屋内院内不少的红纸包裹下的礼盒,又道:“你看这事儿怎么办?”论权势,现在西京是县官,他们就算有点钱,也不过是个贫民,他一来不愿高攀,二来不想委屈闺女给人做妾。 一入侯门深似海啊。 那媒婆哪等冯桥桥说话,一直也不知道冯桥桥的重要,只当是冯桥桥接了龙战的光罢了,连忙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哪有父母问子女的说法?再说了,能嫁给阮风华公子做妾,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妾。 眉心动了动,冯桥桥没想到,第一次面临这种问题的,不是她,而是她妹妹,她也不知道阮家到底是打什么主意,若说为了一个流言就要包揽而去,成全女子清白,西京要娶的女人那得排成军队等着,一天一个也得耗个几年。 而且,这流言也不过才传了出去而已。 她不知道的是,阮夫人虽然貌美娇柔,其实却是个急性子,一看西京那副要死不活亦真亦假的样子,立刻找了媒婆来说亲,免得西京反口。 “纳妾?”冯桥桥丢给冯海一个安心的眼神,问。 媒婆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不是做妾,难不成还想当正妻吗?以阮家和你们家的情况,有个妾的名分已经算是不错了。”当然,她还是以为这妾的名分,还是阮家看龙战的面子给的,谁不知道阮家大小姐和龙战是未婚夫妻,这冯大姑娘到最后还是得给龙战做妾啊,哎,好好的一对姐妹,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这种男人呢? “是吗?”冯桥桥默默点头,像是很赞同,似乎认真想了一下,又道:“其实我们也不勉强的,不是非要嫁不可。” “什么?”媒婆惊讶了,“这情况,你不嫁等什么呢?” “我等八个字。” “八个字?什么八个字,八十个字我都能给你保证的了,说吧说吧。” 冯桥桥淡笑道:“你确定你做的了主吗?” “开玩笑,十里八乡我撮合了多少对儿?阮夫人可是给了我说亲的权利的,只要你提得出来,我保准儿答应!”媒婆心中暗笑,不就是钱和彩礼的事儿吗?这有什么不好答应的。 “那你可听好了。” “说说说,嬷嬷我听着呢!” 冯桥桥嘴角一弯,道:“我要的八个字,非常简单——三媒六证,明媒正娶。” “你……”媒婆呆了一下,“你疯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连冯海和四爷爷奶奶都诧异的站了起来,此时,院外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都听到了冯桥桥吓人的要求,面色诡异。 “你没听错,我已经说了,三媒六证,明媒正娶,如果他们做得到,我们便应了,如果做不到,那便拉倒,该干嘛干嘛。”至少,冯桥桥认为她妹妹,没有一定要嫁给西京的必要,留在茶山,以后遇到合适的男子,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并没什么不好的。 “你……你简直痴心妄想,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你啊……”媒婆吓坏了,还没见过这等异想天开的,冯桥桥冷笑道:“现在是他们求我把妹妹嫁给他,不是我死皮赖脸一定要跟着他,不乐意就慢走吧,忙着呢。” 媒婆脸色变幻,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冯海道:“冯师傅,我不和这疯丫头说,我要和你说。” 冯海也被冯桥桥的那要求吓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四爷爷拉了他一把,才回过神来。 冯海茫然的看向四爷爷,却见四爷爷摇了摇头。 “冯师傅——” “爹,您陪着客人待会,等巧巧醒来,我也该回来了,对了,我采了点药,要拾掇拾掇。”说完,冲爷爷奶奶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了。 门口围观的众人识时务的让开了位置,冯桥桥忽然觉得有些困,打了个哈欠,上山去了。 围观重任面面相觑。 冯海道:“我的想法和大闺女的一样,其实我们本来就是小户人家,实在高攀不了阮大人,还请媒婆帮个忙吧。” 媒婆愣了一下,彻底郁闷,“你……你这还拒绝了?”不是刚开始还是一直不说话迟疑考虑状态吗? “这……是我家小女配不上阮大人。” 媒婆深吸了口气,可算有点头绪了,这家,明里冯海是当家做主,但冯桥桥的意见也起了决定性作用,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只怕真是不行,她连发挥嘴巴说个天花乱坠都没机会,就被那丫头给顶回来了!做媒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事情,山野丫头配四方公子,怎么说这家都赚了,咋就非要做正房呢? 媒婆却不知道,冯桥桥本来就是故意出难题,不想让妹妹嫁到阮家去,门户差异太大,西京根本不是冯巧巧的良配,但,若是他真敢答应,只怕这件事情,又要另当别论了…… 客观来说。 西京除了脾气讨厌,外表风流,骨子里的文采风流诗风画气,又名满天下,也是这个世道少见的奇男子,但是冯巧巧…… 她并非看不起谁,只是很客观为妹妹考虑,婚姻,相互之间悬殊太大,就会出现卑微,尤其是冯巧巧的性子,到时候只怕会成为痛苦根源,除非…… 西京爱上她。 这倒不是不可能。 冯桥桥挑眉摸着下巴,龙战皱眉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道:“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啊?”冯桥桥回神,愣了一下,道:“我在想,裴阿姨那人挺好玩的。” 龙战忽然变了脸色,冯桥桥吐了吐舌头,拉着凳子坐到了他身边,“没有啦,想我妹妹和西京的事情呢,你说怎么就跑来提亲了呢?太诡异了。” “羡慕了?” 冯桥桥张了张嘴,“谁羡慕了,说正事儿呢!” 龙战眼眸一动,伸手将她抱上自己膝头:“不羡慕?”那声音低哑缠绵,贴着她白玉般的耳朵。 冯桥桥扯了下唇角,脸色微红,一把抵住他的肩膀,“别这样……在跟你说别的事情,你又来闹我。” “你不想嫁给我。”龙战肯定的道。 冯桥桥噎了一下,脸色红的更厉害,难道让她对着山坳大喊龙战我想嫁给你吗?不如杀了她还来的快点。 龙战是个别扭的家伙,尤其是今天裴怀英来过之后,心情更是深沉了,冯桥桥眼儿一眨,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额头蹭了蹭他的脸颊,“我——” 才说出一个字,龙战豁的低头吻了她,霸道坚定,轻咬着她的唇瓣,半晌,他放开了她,“你必须得嫁我。” 冯桥桥靠在他怀中喘着气,道:“我要是不呢?” 抱着她的手臂收紧,龙战哼了一声,“你不嫁我,也可以,谁敢娶你,我就杀谁!” 暴力霸道的宣示,让冯桥桥眼皮扯了一下,打了个哈欠,“我想睡会儿,今天不能去采药了,睡会起来家里还有事儿等着我回去呢。” 龙战深吸一口气,表达着拥着她的满足,刚毅的唇瓣碰了碰她的额头,起身抱着她,回到了软榻上,“我陪你。” “嗯。”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目安神,相拥而眠。 * 求亲一事,传的沸沸扬扬,却在冯桥桥的八字要求之下,静默了下来,连着两天,都没了声响,而冯巧巧,也乘着这两天的日子,养好了身子。 外面不少有人言传,冯桥桥真是脑袋出了大毛病,以为有龙战撑腰,阮家就会买她的面子,也有人说冯桥桥喜欢阮大公子,阮公子娶她妹妹,她气不过,才提出这种条件,还有人说,阮公子想娶冯巧巧为妾,不过是为了和龙战打好关系,期待龙战看在冯桥桥的面子上,娶了阮清嫣之后不要冷落她…… 各种各样的传言都有,阮风华没有出现过,冯桥桥也依然淡定自若,倒是秦云雅的屋内,碎了好些珍贵茶具,但是这次,战不屈倒是因为冯桥桥这突出奇招,佩服了她好一阵子,大喊爽快!就该不能让西京这么简单就过去。 这日,冯桥桥把脉结束。 “妹妹。”冯桥桥看着神色奇怪的妹子,问道:“你……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吗?” “什么?”冯巧巧回过神来,道:“怎么会呢?我知道,大姐都是为了我好,他们肯定不会答应,你才提这个要求的。” “嗯。”冯桥桥点了点头,眼珠一转,忽道:“万一他们答应了呢。” 冯巧巧吓了一跳,脸色忽红忽白,“这不可能……他们没有答应的理由,我……我只不过是个采茶女,怎么可能配得上……” 冯桥桥蹙眉,这个妹妹的确是自卑的厉害,不过也怪这个世道等级观念太重,西京成名多年,身份又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虽然很安静,但冯桥桥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如果他答应了,你要怎么办?” 冯巧巧的手下一僵,面色忽然变幻莫测,冯桥桥叹了口气,楚心弦之于冯巧巧,就像最美最纯的初恋,即便只是暗恋,从未真正接触过,依旧是惑人的甜蜜的存在,但正因为没有真正接触过,放弃的时候会痛,但不会痛彻心扉,那些懵懂最后都会慢慢散去,随着她的成长,锁在心底最深处。 可西京这家伙不一样,本身就是个骚包,时刻发挥自己的魅力到处勾人,冯巧巧这样的单纯少女要对他完全免疫是很难的,尤其,是因为百媚生的事情,经过了那么一夜,但西京没有对冯巧巧下手,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西京也对冯巧巧有点意思呢? 真是疯了。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翻了个白眼,“你好好休息,明天就可以下床了,我先走啦,别多想,车到山前必有路。” “嗯。” * 午后,清风阵阵。 冯桥桥背着竹篓,龙战提着小斧子,走在前面,一边探路,一边握着冯桥桥的手,“前天你又炼了什么药?看熊震见了你一副见鬼的样子。” “哪有,前天没炼药,自然不可能找他试。”大概是因为给裴怀英竹笋的事情,她这么想着,不过也知道龙战对裴怀英的排斥,自然不可能说出来。 龙战莫测的看了她一眼,“真的没有?” “我怎么骗得了你?他那家伙一天都在大惊小怪的。” 龙战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无奈,拇指摩挲了下她唇角的梨涡,很轻的动作,“要一直这么笑。” 冯桥桥怔了一下,握着脸颊边的大手,道:“我要是一直笑,别人肯定以为我是神经病,想笑时能笑就可以了。” 龙战呆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的也是。” 最近这两日,裴怀英也没出现过,平日里就是处理一些琐事,便陪着龙战一起采药炼药,生活的亲昵温馨,不在话下。 今日是在茶山神庙后面。 冯桥桥扯住龙战,“休息一会儿吧。” “好。” 冯桥桥和龙战坐在石头上,从篓子里拿出早上做的米糕,递了过去,“吃东西。” 龙战挑眉,“这又是什么名堂?” “米糕啊。”其实就是粽子里面包着的东西,现在用大叶子包起来而已,龙战接过她手中的食物,顺手捏起袖角,帮她抹掉额头的汗水,“累吗?” 冯桥桥一愣,他这样一本正经的亲昵很少,倒让她脸色微红,连忙退了两步,“没事,多活动对身子有好处。” “你想去哪里采药,我背你过去。”看她脸色白里透红,他忍不住皱着眉道。 冯桥桥站起,连忙走到他面前,“不用背,我身子好着呢,只是走点山路,你别担心。” “真的?” “真的真的。”她回答两遍,强调内容,免得龙战真要背着她上山下山,那还采什么药? 龙战垂下眼帘,看着大手中的白皙小手,忽然道:“我们成亲吧。” “啊?”冯桥桥彻底愣住,张大了嘴巴,“你怎么忽然提这个呢?我……”我愿意,我不愿意?她还没想到这个问题。 龙战将她耳边被汗湿的发丝编到了二后,道:“你不想吗?” 看着她的眼神深邃暗沉,充满别的意味,甚至握着她的手,都下意识的收紧了,每日相拥而眠,柳下惠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冯桥桥脸上一红,坐在石头上,枕着他的肩膀,“这件事情……我会跟爹娘提的。”她只是顺着自己以前的想法,下意识的开口,而龙战对于这些事情向来不上心,竟然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嗯。”龙战应,接过她手中的米糕,又伸了手,“给我。” 冯桥桥想着这要要吃药呢,不由欢欢喜喜的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奖励似的亲了亲他的唇角,“再吃十天,一定会有效果的。” “好。”龙战声音暗哑,心中叫苦不堪,想要转过身去无视眼前娇媚少女,又忍不住低头含住她的唇瓣,轻轻缱绻着。 “啊!你们两个好不知羞!” 冯桥桥原有些情动,闻声立马缩了回来,满脸大红,龙战则是一脸不耐烦,看向打扰自己好事的罪魁祸首。 小小稚子才从木屋里头跑了出来,穿的倒是十分精致,脸颊胖嘟嘟的,十分可爱,这小孩子,竟然是那日西京在后山遇到的哭泣的小男生,也是冯桥桥唱歌那日所谓“砍柴的少年郎”。 龙战瞪着那小男孩,显然记得那次唱歌事件和砍柴少年郎,陈年老醋又吃上了,冯桥桥回神,好笑的瞅着龙战的脾气,“这么气?” 龙战斜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站起身来。 小男孩看起来三四岁,说起话来倒是口齿伶俐,“你们居然玩亲亲不叫我,我也要玩!” 龙战眼角抽搐了。 冯桥桥呆了一下,忽然觉得这小家伙蛮好玩的,“谁教你的呀?”玩亲亲?还带上他一起。 “哼,奶娘教我的呗,我哭的时候她都亲亲亲亲,然后我就不哭了。”他说的奶声奶气,提到奶娘的时候神色亲近自然。 “你是谁家孩子,怎么总是一个人在山上乱跑?这可不安全。” “哼,我才不要告诉你们这两个羞羞脸的,奶娘都是在屋子里亲亲,还说叫人看到了是要打我屁股,你们这两个好大的人,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去叫奶娘来打你们屁股!” 说完,煞有介事的瞪了两人一眼,哒哒哒的跑走了。 冯桥桥面色先是一红,嗔了龙战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倒是耳后有些暗红,这少见的反应,让冯桥桥诧异连连,最后连声笑了起来,惹的龙战黑了一张脸,提起篓子往山下走去。 此时,熊震满头大汗,奔上前说了一句话,让冯桥桥的大笑僵在当场。 V34媚药始末,战家信物 他是个让人心疼的男人。 冯桥桥抱住他的腰:“哦,我知道了,现在可以吃早饭了么?” 龙战眼角一动,忽然伸手,勾住她的腿弯,将她横抱了起来,“你陪我吃。”冯桥桥翻了翻眼皮,嗔了他一眼,也发觉到了龙战今天有些奇怪,似乎更喜欢和她溺在一起,更喜欢做一些亲昵动作,或者说,从那对夫妇出现到今天,他一直是这样。 “好,你帮我取药,我陪你吃饭。” 龙战嘴角扯了一下,轻轻将她放了下来,黑的发亮的眼眸看着她,看的冯桥桥有些发毛,道:“吃饭吧,我自己取。” 听她这么说,龙战又看了她一眼,撩起袍子坐下,冯桥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坐到了一边去,算了算了,这家伙不知道怎么了,好在出来之前已经给冯巧巧吃了药,来这里抓药也不过是陪他吃饭和拿些别的补身的药材,虽然冯巧巧只是风寒,但是泡在冷水之中整整一晚,尤其由于那种药的缘故,似乎有些副作用。 * 秦府 秦云雅才从酒坊之中回来,坐在阁中看账本,秦云明最近因为茶季丰收,又得秦云雅送了不少飞凤酒,倒是没来找麻烦。 她端着上等玉屏芳溪茶,面色平静,眼波中的那一圈风暴,却让站在一旁的丫鬟浑身冷颤。 叮! 茶杯放回了桌面上,丫鬟也咚的一声跪伏在地,面色惨白:“小姐……我不知道会弄成这个样子!” “谁让你们对冯巧巧下手的!”秦云雅平静的道。 “是……是奴婢自作主张,和别人没关系,奴婢——” 哗啦。 精致的茶杯摔成碎片,蝶柔完全吓呆了,小姐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 “我早就说过,现在不是时候,谁让你们动的手!” “小姐——”蝶柔即便是吓坏了,也鼓起勇气抬头道:“您是说过女子清白重于一切,可冯巧巧和战不屈本来就是两情相悦,奴婢不过是顺水推舟,根本就是——” “闭嘴!”秦云雅厉声道。 蝶柔畏缩了一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云雅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好心眼,只是看惯了世间冷暖,感慨和想法比别人更多而已,她初时不那么做,的确因为女子清白重于一切,不论如何,她同为女人,下不去这样的手,可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背着她做了这件事情,更想不到,这件事居然扯进了西京,没有除去一个眼中钉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不起,小姐,但是,就算现在流言四处传播,说阮公子和那个战不屈同时喜欢冯巧巧,那也是不可能的,阮公子怎么可能看上她?定然是冯家的那个女人为了给自己造势,所以故意传出这样的事情来,尤其是现在战王夫妇来了茶山,这件事情就更有可能了。” 见她不说话,丫鬟又道:“我知道小姐对我做的事情很生气,但是我这也不算是做坏人,战不屈和冯巧巧本身就是一对,我只不过是帮他们的忙罢了……”话没说完,却看到秦云雅清冷的脸庞,豁然住嘴。 “别再随便下手了,不管是你,还是他。”秦云雅深吸一口气,西京和冯桥桥都不是傻子,龙战也不是傻子,上次“瘟疫”的事情,好多人看在眼里,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甚至有好些人在看她笑话,这次却不一样,只怕这事情没这么好解决,尤其,阮夫人又是那么一个恪守礼教的人,看阮清嫣就知道了,有其母必有其女。 * 陪龙战吃完早饭,准备了药送回家去,又再次看了下冯巧巧的脉,也让龙战亲自号过之后,两人才出了门。 龙战道:“应该去过我师弟那里。” 冯桥桥蹙眉:“那我们去看看,对了,最近几天怎么没见他出现过?”貌似自从那次龙飞尘跑到龙战那里说吃饭的事儿到现在,楚心弦也没了人影,前后不过三四天的事儿。 “逃了吧。”龙战若有似无的道。 “哦。”冯桥桥应了一声,想着估计是和龙飞尘有什么,便不再多问,两人一起到了楚心弦那药庐之中,门拴着,也没锁,一直以来楚心弦救治伤患无数,多数人对他敬畏崇拜,尤其是温和带笑的面孔收买了大量人心。 冯桥桥推开门走了进去,这药庐外的院子里,晒了好多药材,和龙战的花草有异曲同工之妙,龙战眼角一动,负手进了药庐。 屋内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有些药材散落一地,床榻也有些乱,龙战嗅觉灵敏,眉心一动,道:“西京也来过。” 冯桥桥一怔,蹲下身子看了看地面上的药材,西京和冯巧巧都不是莽撞的人,楚心弦作为医者,定然也不会这么浪费药材……这药材该是在情急之下打散在地上的。 她稍微帕拉着手下的药材,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一小截布带,这是—— 她皱起眉头,捡起那断了的布条一看,这分明是早上她帮冯巧巧换衣服的时候,冯巧巧兜儿上少了的一截,她和西京,他们—— 冯桥桥面色有些扭曲,龙战也发现她的不对,走上前来,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冯桥桥收起布条,看了龙战一眼,不知道怎么说。 龙战挑眉:“我已经让熊震去查了,至于你妹妹体内的药物,不会有什么大毛病,用我们上次采到的百日红果可以补回来。” “她……” “百媚生。” 冯桥桥面色忽然难看起来,这东西,光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学艺尚浅,的确没有诊出来,只是感觉有些不对,龙战诊的当然不可能会错,如果她的理解没有错误,这是春药,这兜儿上的短截,巧巧和西京的彻夜在一起,却又在冰凉的水中泡了一夜…… “冷泉对百媚生可以抑制吗?” “不知道。”龙战直接道。 冯桥桥眼角抽搐了一下,忽然想起某次她连问四个问题这家伙都是不知道,抬眼看他。 龙战皱眉:“我没中过,自然不知道。” 冯桥桥泄气的翻了个白眼,想着手中那点断布条,安慰自己道:现在没必要想这么多,等熊震查一查,冯巧巧醒了之后再看。 “那些百日红果,我已经做成了药丸,我们再去采一次吧。” “嗯。” 龙战一路轻功带她到了百日红果那处山崖,冯桥桥这人,做什么事情向来就是留多条后路,那百日红果如此珍贵,上次她也不过是采了一串,毕竟现在也不好保存。 “我带你上去。”龙战道。 冯桥桥忙按住他的手,“别,你帮我上去采就是了,我看你采。”没忘记上次因为采药,在他手腕上留下的伤痕。 龙战眸光一柔,“无事,有了果上姻缘,不会伤到手腕。” “啊?”冯桥桥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龙战已经握住她戴着银镯子的那只手,指尖一动,一道银线飞射而出,挂在了崖壁上,龙战抱着她,捏着她手腕果上姻缘的,用轻功稍微接力,其实还是他以轻功为主,这次却是那果上姻缘起了辅助作用,她并不觉得手腕有什么难受的感觉,两人已经来到了崖壁之上,龙战一手扣住崖壁上凸起的石头,一手抱着她,正好停在了那百日红果的一侧。 冯桥桥侧脸一看,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笑的很开心,没想到他们还可以如此合作无间,转身采了一串果子,龙战抱着她一个飞旋,便回了地面。 “轻功很好。”可惜我现在学不了了。冯桥桥叹息。 龙战揉了揉她的头,“有我在,你不用学。” 冯桥桥心中想涂了蜜一样甜,踮起脚尖,帮他拿掉肩膀和头发上的草,顺便碰了碰他的唇角,“我们回去吧,还要炼药呢。” “嗯。”龙战应了,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就回到了竹园。事有轻重缓急,她关心的事儿,他帮她关心。 有了百日红果,冯桥桥回到竹园,便自己动作了起来,最近这些日子,百花膏都是妹妹再做,她自己倒是每日里搞点乱七八糟的药什么的,对炼药制药有了心得,还做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吓得熊震现在一看到她,就退避三舍,怕被抓过来试药。 捣鼓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可算将百日红果和那些药材柔和起来,做成了药丸,龙战一直躺在软榻之上看着她动弹,眼眸半眯着,似乎在欣赏什么幸福画卷。 冯桥桥一抬头,正好看到,不由冲他一笑,“你又困了?让你跟我跑了一早上,嗯,等会送你件好东西,补偿你。” 龙战微微挑眉,“我倒不知,你每日总有好东西要送我。”这小习惯,也是自从烟花雨那天开始的,不知是为了什么。 冯桥桥走到他跟前,捏住他的大手,摩挲着有些扭曲畸形的骨节,一本正经的道:“每天都有点期待难道不好吗?” “你就不怕我厌了这样每日一礼?”龙战按住她的手,道。 冯桥桥哼了一声,抬眼看他,“我就乐意送你,你厌是你的事儿。”况且,我就不信你厌。 龙战怔了一下,“你这坏习惯跟谁学的?” “跟谁啊……”冯桥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龙战忽然有些不自在,想起以前自个儿那些霸道习惯,愣了一下,不由一阵好笑,恶声恶气的道:“好的不学,跟我学什么!” “不跟你学跟谁学?”冯桥桥轻哼了一声,坐上榻边,道:“你睡一会儿吧,我送了药回去,要是没什么事情,出去采采药。” “采药,我也去。” “嗯,可以,我走了。” * 回去的时候,战不屈站在门口,见冯桥桥来,问道:“巧丫头有什么不对的吗?” 冯桥桥斜眼看了他一下,战不屈忽然皱眉:“你看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不是你和龙战帮她看的吗?”他鲜少表情有些难看。 “没什么大问题,我帮她配点药就是了。” 战不屈浓眉紧皱,“你不用蒙我,她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不对?风寒你也不用让龙战跑来诊脉,那点小病你自己会看。” 冯桥桥挑眉,“不知道你这是看得起我,还是看不起我。” “别打哈哈,快说,我可当她是妹子!” “我以为她是妹子,不姓战。” 战不屈眼角抽搐了一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关心倒不是假的,冯桥桥顿了下,也没了笑话他的心情,四顾无人,上前,轻声道:“你行走江湖很多年,听过百媚生吗?” 闻言,战不屈全身僵硬。 冯桥桥又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晚还会在外面,和西京在一起又是为什么,只能确定一点,她中过百媚生。” 战不屈目光深邃,道:“她昨晚递过纸条给我,要我亥时在罗澜湖畔等她,结果……”顿了一下,又道:“昨晚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当时气昏了头,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冯桥桥怔了一下,忽然道:“不可能。” “我没必要骗你,就在我刚进茶山县城的时候,有个小乞丐追过来给我的。” 冯桥桥忽然笑了起来,指着战不屈道:“你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憨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跑那么远吗?茶山上什么地方不能说?况且以她的性子,她要有事跟你说早该跟你说了,怎么可能叫莫名其妙的小乞丐送信?把纸条拿给我看!” 战不屈本来还因为她说憨货这词气的不轻,但后面的话却如闷棍敲的他头昏脑涨,反应不过来,对啊,他当时怎么没想到! “那纸条我丢了!” 冯桥桥忍耐的闭了闭眼,“你知道就知道了,别再到处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我去看看她。” 战不屈一阵尴尬,见她走开几步,忽然道:“那个……你等一下,百媚生的解药我有!” 冯桥桥愣了一下,转过身来。 战不屈清了清喉咙,道:“百媚生,是我义妹的独门秘方,所以,我有解药。” 冯桥桥皱眉,事情似乎越来越麻烦了,他妹妹早死了,怎么这东西现在出现在这种地方? “你说,我写个方子,你去龙战那里拿药,我去看看巧巧。” “嗯。”战不屈回忆了一下,将解药配方说了出来,冯桥桥虽然已经制药,但还是怕有什么后遗症,便将方子写好了,交给战不屈带走。 战不屈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张,浓眉隆起,这臭丫头,写的字就跟她的脾气似的,飞扬跋扈的。 冯巧巧到底平日里身体很好,睡了一会儿之后,缓和了些精神,见大姐进来,还要坐起身来。 “别了,你躺着吧,风寒虽然是小病,不好好养着会烙下病根的。”冯桥桥坐上床边,习惯性的捏住她的手腕把脉。 冯巧巧还是要起来,“我……我怎么晕了?” “泡了一晚上,着凉了。” 冯巧巧微微一惊,“大姐,你……你是不是知道了?”这位大姐,一直是聪明的,很多事,只怕是都瞒不过她。 “你指的是什么事儿?”冯桥桥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模棱两可的说了这么一句,冯巧巧唇瓣紧抿,却说不出话来,与她来说,昨晚的一切都太过惊世骇俗,尤其是她竟然不知羞耻的,靠在西京怀里甚至…… 想到某事,脸上忽然爆红,眸中尽是不可置信和羞愤。 隔了一会儿,冯巧巧才道:“他……我是说阮大人,他还好吗?”她没忘记,阮风华被战不屈连打三掌。 冯桥桥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心中思量半刻,道:“龙战见过他,没说出事,那就是没事。”况且祸害遗千年,西京那种超级祸害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挂掉。 “哦。” “昨天晚上为什么那么晚出去?”冯桥桥放下手中的细腕,换了个话题。 冯巧巧这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儿,道:“是战大哥约我出去的,留了字条在我这里,我没想到等过了时间,战大哥还没去,反倒是……”反倒是西京去了。 “字条还在吗?” “我出去的时候带在身上了,但是昨晚掉在了水里……”冯巧巧回到,要是掉在了水里,只怕早就糊了,只是不知道大姐问这个做什么。 “你们……”冯桥桥试着开口,但忽然感觉有些难以启齿,冯巧巧总归是个十六岁少女,有些话还是不太好问,冯巧巧倒也不是傻瓜,脸上一红,摇了摇头。 “嗯。”冯桥桥说不上为什么,稍微松了口气,只是转念想到药庐之中发现的那半截肚兜带子,又觉得额角一阵抽疼。 按说,看这种情况,似乎好像西京是最大的受益者,只是这点益处放到西京身上,又根本微不足道,他没必要这么做,而且,他和巧巧也是什么都没发生,真不知道这局到底是谁设的,竟然搞成这幅德行,要是当时战不屈去了,中了百媚生他又有解药,哪里有这么多麻烦? 哎……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但是,这件事情肯定不像表面的这么简单,只是这次却是对着冯巧巧下的手,如果不是西京阴差阳错出现,或者战不屈有解药,后果不堪设想,毁人清白……下手太狠,看来以后要不得安生了。 “你睡会吧,等会我帮你熬药,喝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至于别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安心休息。” “姐姐……你别跟娘说我和他……”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但是要让白氏知道她和西京这么不清不楚,不知道要多伤心。 “我知道,你睡吧,我去帮你抓药。” “好。” 冯桥桥暗自沉吟,等会先找龙战去罗澜湖边看看,回来再去采药。 青天白日,战不屈依旧胆大包天。 虽然冯桥桥告诫过他不要轻举妄动,但他本就是个直脾气,怎么可能耐得住性子等待?才抓了药回去,就探进了阮府,循着近日来的记忆,不一会儿,找到了阮风华的居处。 这卧室,就和阮风华的人一样,精致贵气,风华独立,战不屈躲过门口守卫,就这么大刺刺的跳进了卧室之中,吓坏了正在伺候西京的索万管家。 “你……你不是那个战不屈吗?你大白天的居然跳窗户进来,来人——”他咋呼着喊侍卫进门。 战不屈斜了他一眼。 西京却道:“索叔,别喊了,战兄只是要话要和我说,没有恶意。” “还说没恶意?公子分明受了重伤!”想到早上看到公子回来时候那副脸色惨白的样子,他就后怕的厉害。 西京淡淡一笑,“偷香窃玉,总要付出点代价。” 索万眼角抽搐了一下,胡子抖了抖,被西京这幅欠揍的口气弄的差点背过气去,战不屈双拳紧握,骨节喀拉,开门见山的道:“懒得跟你废话,姓阮的,我要你对她负责!” 西京挑起一道浓眉:“不知道战兄说的她,是哪位?” “你还跟我装糊涂?你们孤男寡女在深山之中独处一夜,你毁了她的清白,难道不该负责吗?” 西京狭长的眸子微抬,道:“战兄弟今日还抱着她光天化日之下回去,这么说来,你也需要为她负责。” 战不屈一怔:“放屁!我当她是我妹妹,照顾妹妹怎么可能有男女之嫌?你当每个男人都是你这色痞子吗!” 长眸之中,闪过花火,西京唇角一勾,躺在榻上和战不屈对视的姿态,倒像是和老朋友闲话家常,“战兄弟既然知道我的习惯,如果只是这样就要我负责,那天下等我负责的女子还不得排成一只军队?况且她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充其量不过是个新鲜货色。” 战不屈大怒:“你根本就不能算是个男人!”话音落,正要上前揪住他的领口,连索万都吓了一大跳,也要招呼外面的守卫,战不屈却忽然顿住手势,凌空一跃,翻到了房梁之上,还狠狠瞪了索万一眼,提醒他不要随便乱说话。 索万张了张嘴,却见西京笑着摇头,登时郁闷的紧:看来真是老了,对年轻人玩的这些文字游戏他真心不懂,也不知道那冯巧巧是怎么得罪了公子啊,公子以前可是从不说这种伤女孩子心的话,他奸着呢,什么时候不是怜香惜玉的花言巧语?哎,真是老了。 门开了,两个梳着双环髻的小丫鬟先走了进来,眉目清秀,岁数不大,看着倒是很讨喜,接着,一妇人跨步而入,身后跟着两个绝色女子,那妇人衣衫轻舞,环佩宜人,一身绯衣绣着朵朵红莲,绝色雍容,正是阮风华的娘亲,而身后两名女子,自然是那对双生姐妹。 这三人一出现,登时让房中增色不少,房梁上战不屈扫到那白衣蒙面的阮清嫣,眼神稍愣,又看了同样一身红的阮瑶华一眼,忽然想起以前和冯桥桥聊过着女人可能和他义妹的死有关系,立刻没了好感,尽管,她有一种和阮清嫣一样的脸。 “大美人。”西京痞痞的唤了一声,惹来阮妇人一个轻嗔,她到底是出了名的美人,便是一个嗔怒,都美得摄人心魂。 “说话还是这么没大没小。”说话间,已经莲步轻移到了床边坐下,“大夫说这伤可不轻,跟着你爹这么多年,怎么没学到他一分沉稳冷静,每天尽是这样不让人省心?” “我要是跟他一样,哪里有美人儿肯靠近我半步。” 阮夫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你爹是古板一点,可你也太不古板了,滑溜的过了头,二十五岁了还没个定性,被人伤成这样你还笑得出来。” 她说话时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极其赏心悦目,肤色白皙滑嫩,即便上了年纪,依然美艳不减,倒是多了份成熟风韵,声音低低柔柔,责怪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倒是变了一番韵味。 阮瑶华嘻嘻哈哈:“爹爹古板不是有娘亲对他倾心相许吗?大哥是该多听娘亲的话,将你那些臭毛病改一改。” 阮夫人无奈的摇头,西京看了她一眼,表情未变,也没接话。 阮清嫣道:“是前几日烟花雨那位冯姑娘的妹妹吗?” 这话问的突兀,让屋中人都是一愣,还没说话,却听她又开了口:“冯姑娘是很好的,她妹妹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阮瑶华面色微变,西京但笑不语,靠着软榻,睫毛低垂,阮清嫣又道:“大哥没事,我这便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我也走了,不打扰大哥休息。”阮瑶华也是告辞,随着阮清嫣出去了。 轻微的略风之声响起,西京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房梁,疑惑一闪而逝。 阮夫人挥了挥手,身后的丫鬟们全部退下。 “风儿,是对人家上了心?”她从不这么叫这个儿子,也只有在两人私下独处,非常一本正经的时候,才会这么喊。 西京面色不变,深深的喘了口气,“是这么回事。” 他直白的承认,倒让阮夫人微愣。 因为她这儿子什么脾气,她最清楚,油嘴滑舌,心里越是在意,嘴上就越是不饶人,尽管名声风流,却从没有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风流不过是他的表象,这些年来身边女子来来去去,倒从未和好人家的女孩传出这等流言,因此她才上了心思,虽然西京在他们夫妇面前一直还算听话,可骨子里却桀骜的紧,那他现在承认了,到底是真,还是假? “哎……”西京捂着胸口,“为了她,我可是挨了三掌,差点丢掉半条命!” 阮夫人看着他似真似假的样子,眼脸一闪,忽然想到这小子肯定是也把她的心思吃的稳呢,知道自己明白他真亦假,假亦真,故意摆了她一道。 微微一笑,阮夫人靠上前来,“既然都为了人家丢掉半条命了,不把她收到身边来,好像有些亏本。” 西京眼神微闪,立刻恢复原状,“娘又说笑了,她那种身份,进不了阮家。” 这轻微的动作,没逃过母亲的眼睛。 阮夫人黛眉微蹙,阮家几代功臣,西京的父亲更是兵部尚书要职,这话倒是不假,只是好不容易能遇到一个让儿子稍微变脸的女子,哪怕只是稍微,她也不想放弃,她这儿子,脾气太硬了。 “身份低不是问题,纳在身边做个小妾也好,有个称你心的,也省得你每日里游手好闲,再去祸害别人。” 西京淡淡的昵了母亲一眼,“随便你怎么说,随你怎么做,这么多年来不都是这样吗?娘说怎样就怎样,我一向是不反对的。” 阮夫人蹙眉,忽然有点拿不准他到底是真对人家有心思,还是假。 * 阮清嫣和阮瑶华才出门就分了手,各自回房去了。 隔了一会儿,战不屈躲过守卫,轻松的跳进了阮清嫣的绣楼,瞪着踩在水红地毯上的那双脚,他真的很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脚。 为什么手脚不受控制,看到阮清嫣就跟着她出来,甚至于跳进了她的绣楼呢?现在是白天她不可能在洗澡。 猛然一醒过神,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真是混蛋!他现在满脑子,居然都是昨天晚上阮清嫣那副出水芙蓉的娇艳模样……甚至担心阮瑶华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她们是姐妹,能有什么不好的事儿? 啪的一声响,让看书的阮清嫣转了出来,她向来就不要人近身伺候,却没想到又看见了战不屈,他今日没蒙面,正瞪着自己的双脚发呆。 阮清嫣怔了一下,捏着书本的手掌微微收紧,“你……” 战不屈猛的抬头,以为她又要叫人,连忙上前,故技重施,将她钳制,扯到了屏风后面,“别喊!” 阮清嫣微愣,战不屈看了一眼绣楼外,松了口气,才回过神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连忙放开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阮清嫣倒退了两步,捏着书的手颤了下,今日戴着面纱,白纱下的脸颊有些潮红,她是天下第一美人,众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所在,居然被这个莽夫三番两次调戏搂抱,心中又是羞愤,又是怪异。 “你……我是看你总是一个人在楼中,这不安全,怎么不叫阮风华多派几个人手来守着?”猛然想起自己就是让她最不安全的那个,登时一阵尴尬。 “你就是打伤我大哥的那个人?”阮清嫣定下心思,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战不屈愣住,道:“他欠揍!”刚一说完,觉得有些不对,连忙又道:“那冯巧巧姑娘,我当她是妹妹,不是传言说的那种关系,那个……”解释了两句,又觉得自己似乎没这个立场解释,尴尬的搔了搔头。 阮清嫣唇角一动,从怀中掏出昨晚他留下的坠子,道:“这个还给你,我不会再寻死,更不会出家。”昨晚她想了一晚上,这五年来之所以这么执着,不过是因为心高气傲,被龙战所弃,想要问个为什么,且受制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次正好龙战在茶山,她便也来了茶山,如今她已经没有了向龙战质问的资格,却被眼前这莽夫的勇气,折服了,也许,她太注重有些东西,反而迷失了自我。 战不屈一听,大乐,不寻死不出家,这不是答应嫁给他了吗?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心中也不知道为什么乐呵的紧,上前一步抱住她的腰,“那坠子不用还,是我老姐给我定媳妇的,我马上修书回家要她来提亲!”话落,扯过阮清嫣手中坠子挂在她脖子上,不等她反应,从窗口跳了出去。 阮清嫣愣在当场,连手中的书本掉了都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头瞅了一眼胸前壶型坠子,黛眉微蹙,“怎么有这种呆子?”想着想着,忽然面色一红。 * 处理了些琐事,让冯巧巧睡下,再三和白氏保证她只是受了风寒之后,冯桥桥才道竹园中去。 龙战斜靠在软榻上假寐,冯桥桥才坐到跟前,他的双手就环住了她的腰。 “你睡好了吗?陪我出去一趟吧?”冯桥桥道。 龙战闻言,翻身坐起,“去哪?” “去罗澜湖畔,我想自己看看。”熊震是龙战的手下,有多少斤两她猜得到,可是有些东西还是自己去看看才安心。 “嗯,我带你去。”龙战应了,翻身下榻,才要动作,冯桥桥忽然按住他的手,“喏,给你带了件东西。” 龙战挑眉,等着她今天的东西。 冯桥桥拎着袋子在他眼前晃动,“是什么?”她一直不动,倒是龙战稍感到好奇,老实说,他这样的脾气,心思是很少晃动的,不过,这也要看对象是谁。 “没时间和你猜,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嗯。”他接过,打开一看,神色忽然变的很怪异。 “怎么了?”冯桥桥低头瞅着他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相处几个月,从未见过他这等神色。 “没事。”龙战回神,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眸之中的激动和振奋十分少见,“我很喜欢。” “哦,那就好。”冯桥桥松了口气,那袋子之中,是一双黑线纹绣苍鹰的靴子。 靴子。 他套上那双鞋,踩脚试了试,很舒服,这是她做给他的靴子,不是穿错的靴子,真的很舒服。 走了较为寂静的路到罗澜湖畔,冯桥桥站在昨日的亭子之中,要说她没有怀疑对象,自然不可能,秦云雅定然是首当其冲的,因为她最有理由这么做,可是眼下没有证据,不能拿她怎么样,再说了,要是将这事儿拿出来说,她妹妹的名声又怎么处理? 这个世道声名重于一切,她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不能代替她妹妹决定,只盼寻到一些蛛丝马迹,以后也更要小心防范。 “百媚生是一种熏香吗?”冯巧巧每日都在家中吃饭,如果家中被下了药,那问题可就大了。 “这种药,可以是很多存在的形态。”龙战答了,他一身黑衣,湖风吹拂着他的衣衫作响,若有似无的打量着附近的地形。 “原来是这样。”冯桥桥看着破败的木柱上的一处空隙,用指头扣出里面的香屑,“是有人先在这里做了准备,然后引他们两个人来这里。” “嗯。”龙战走到她跟前,忽然伸出一只手,指着蒲苇深处,“那里,很适合隐藏,应该有人潜伏过。” “哦。”冯桥桥点了点头,已经看的差不多,不用专门再去确定了什么了,龙战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冯桥桥一把按住他的手臂,“别,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多多注意就是了,眼下我估计她也不敢再有动作,你……龙将军夫妇在这里,我知道你不想和他们太多交集,所以这件事情,先放着吧。”秦云雅虽是独身一人,好歹和西京有些亲戚关系,在京城也有些人脉,龙战去动她,自然会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到时候指不定传出什么话来,人言可畏。 龙战深吸口气,扶着冯桥桥的肩膀,湖风将他们的发丝吹在了一起,“今日这东西,还没说叫什么名字呢。” “你就非要让我取名字吗?想这些东西要死好多脑细胞的。” “脑细胞是什么?” 冯桥桥嘴角一动,靠到了他胸前,龙战也自然而然的环住她的肩膀,冯桥桥道:“很费脑筋,会累。” “你最近都一直费脑筋,所以早让熊震买了很多猪脑,补一补。” 冯桥桥愣了一下,“怎么买猪脑?” “不是说吃哪补哪吗?你说的。” 冯桥桥眼角抽搐了两下,闷闷道:“猪那么蠢,我要吃了不是更蠢。”龙战蹙眉,认真思考猪脑是不是会把人补的很蠢这件事儿的真实性,隔了一会儿,道:“麻烦,回去吧,让熊震去吃!” 冯桥桥轻笑出声,没告诉他,其实核桃适合补脑,也不知道有没有,但最后还是决定不说,免得他又想出什么别的方儿来。 竹影清风。 两人才来到竹园外,却发现已经有一道人影,站在了竹屋之前,身着武士服,腰线笔挺,即便是一个背影,都让人望而生畏,身旁跟着一面无表情的护卫,双手环胸站在一边,对龙战和冯桥桥的出现视若无睹。 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V35好与不好 “媒婆又来了,说阮家答应这件事情了。”熊震气喘吁吁,冯桥桥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不应该的……”她喃喃道,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错误,怎么可能答应呢? 熊震咽了口口水,有些艰难的开了口,“这是真的,现在聘礼都抬到了,而且三媒六证现在都已经齐全,写了婚书——” 冯桥桥豁然转过头去,看向熊震,“你这么清楚?” 熊震畏缩了一下,冯桥桥暗暗思量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答应了这件事情,如果要答应,早几天就答应了,不可能闹到现在才来…… 不行,现在必须回家。 龙战已经走下山道好几大步,见着情况,也转身看了过来,浓眉紧皱,看向熊震,熊震打了一个寒噤,不敢看龙战,连忙追上冯桥桥,“冯姑娘,还有件事。” “快说。”冯桥桥丢给龙战一个眼神,边走边问。 “阮夫人答应了你的条件,会明媒正娶,但是同时会娶秦云雅小姐进门,不分大小。” 冯桥桥忽然止住脚步,看着熊震似乎在辨认他说出的话是真是假。 熊震吓了一跳,连忙止住脚步,才没撞上冯桥桥,神色怪异,“是真的,现在都已经传遍了。” * 不分大小? 冯桥桥看着堂中已经准备好的婚书六证,视线转到了那媒婆身上。 说什么不分大小,还不是三妻四妾,她初时提了这个为难的要求本是要他们放手,没想到居然换来这样的局面,难道是她低看了自家,还是高看了西京,或者说她一直就看错了西京? “呀!这不是冯姑娘吗?您看您看,这三媒六证都有了,就等过几日便可以迎娶,那自是明媒正娶,你看,你的八个字,这不都做到了吗?现在你没话说了吧?” 冯桥桥眼角微眯,胸腔之中怒潮翻涌,她要的不是这样的明媒正娶! 冯海走上前来,“丫头,你怎么了?” 深吸一口气,冯桥桥牵强的笑了起来,“媒婆,婚书我可以看吗?” “当然!”媒婆笑开了花,从怀中掏出一张红帖子。 冯桥桥上前接过,打开看了一遍,丢了回去,媒婆手忙脚乱的接好,还暗暗白了冯桥桥一眼,这丫头,太不识好歹了。 “我已做主答应了。”冯海看着面色怪异的冯桥桥,说出的话,将冯桥桥的心情又激的上了一层。 答应了? 不不不,她不能怪自己的父亲现在答应这件事情,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这婚事基本成了定局,三媒六证都有了,双方父母也答应了,她还能做什么?就这样让妹妹嫁给西京,然后一入侯门深似海?还是反抗? 反抗,又要怎么反抗?眼神微闪,冯桥桥道:“等我一等,不会很长时间,这件事情,我要问问清楚。” 厅中人都是一愣,但见她神情严肃慎重,竟然没有人多说一个字,连那絮絮叨叨的媒婆,都住了嘴。 冯桥桥转过身子,直直到了后院,进了妹妹的房间。 白氏和冯巧巧都在。 “丫头,你可算是回来了……”白氏喊了一声,却有些说不下去,冯巧巧面色苍白,嘴角颤抖,看这情况,是哭过了。 “你不想嫁?”这毕竟是她妹妹的婚事,即便再怎么,她也想知道冯巧巧的心思。 “我——”她依然是只说了一个字。 “那你这意思是想嫁了?” 冯巧巧怔了一下,闭嘴不语,冯桥桥又道:“你确定,要嫁给西京,以后都住在大宅院里,每日给他母亲晨昏定省,等着西京那风流的家伙想到你的时候,偶尔去看你一看,每日还要对着秦云雅虚伪的笑脸,和见缝插针的丫鬟?” 沉默。 一室的沉默。 冯巧巧没有说话,白氏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白氏才叹了口气,“不嫁,又怎么办?” 是啊,不嫁又怎么办? 冯巧巧抬头看了她一眼,道:“那夜的事情,我已经告诉娘了。” 冯桥桥心思一转,道:“娘,您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和她说。” “好!”白氏微愣,尚且处于今天这些事情的震惊之中,连忙出门去了。 冯桥桥上前,拉住妹妹的手腕,一起坐到了床边,她很少和冯巧巧谈心,大半的时间都是靠妹妹眼神之间的流转,去猜测她的心思,也知道,冯巧巧有些事情是瞒不住母亲的,只是没想到,她会选在这个时间,说出这件事情来。 白氏,定然是因为那百媚生的一夜,才对这婚事点了头,也让冯桥桥,多出了更多的无可奈何,这个时代的女人,一辈子所争的,不就是那个正妻的名分吗? “你现在还喜欢楚心弦吗?” 冯巧巧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冯桥桥扯了下嘴角,忽然狠下心来,道:“如果你一直忘不掉,那就嫁给西京吧,把楚心弦放在你的心底,偶尔回想一下,当成个念想便罢了。” “我……我不知道。”她呐呐的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到底喜欢不喜欢他,现在又怎么办。” “如果你忘掉了他,那你还可以喜欢别人,在这茶山之上,我虽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但也自然有法子让一家人过的富裕安生,等以后为你寻个你喜欢的,潇潇洒洒过一辈子,你可以采茶唱歌,也可以舞刀弄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去干涉你,我甚至可以保证,连那男人也干涉不了你的喜好。现在,告诉我,你想嫁给他吗?嫁给他,就意味着没了自由,放弃你以前的生活,重新开始另外一种生活方式,那也许不是你能适应的,不是你喜欢的,甚至会让你难受痛苦,你……还是要嫁吗?” 这些话是残忍的,却也已经是冯桥桥能做的唯一一点事情了。 冯巧巧低垂了眼帘,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已算是他的人,这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又是这肌肤之亲,清白论,她已经听腻味了,正要开口说出,却听冯巧巧又道:“况且,我……”奈何我了好几次,都我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耳后肌肤,却已然发红了。 冯桥桥张了张嘴,忽然感觉说不出话来。 阮风华那个骚包! 哎…… 自此,她浑身充满了无力感。 这的确是好事儿,全家人都应了,她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吗? 无力的叹了口气,冯桥桥认真的看着妹妹:“即便是和秦云雅一起嫁给他,你也不介意吗?” 冯巧巧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才道:“这些都是爹娘做主的事情,我……爹爹应了,那就没什么吧。” 谈话到了这里,冯桥桥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思想差异,就意味着看待事情的差异,其实若现在说不嫁,阮家那种有名望的大家族,怎么可能强迫他们?这事情也不是不能解决,只是没想到,他们都是同意的。 冯桥桥自嘲一笑,罢罢罢,他们同意也就罢了,龙战要是敢这样,她一定要阉了他。 走出院子,冲冯海交代一声,众人都是大喜过望,白氏虽有些伤心,只是想到阮家给了正妻的位置,那伤心,也便少了许多,才要出门找个地方宣泄自己心中郁闷的情绪,战不屈已经闻讯而来。 “听说家中有喜事?” 他眉开眼笑,看来是早就听说这件事情了,只是眉宇之间带着些轻愁,“也不算吧。” 战不屈哈哈大笑。“西京那小子有种,还以为打算不负责任,我还想着收拾他一顿呢。” “难道娶了秦云雅又来娶巧巧,你觉得很好吗?” 战不屈笑声敛住,神色有些复杂担忧,“秦云雅不是个好相处的,喜欢了西京很多年,只怕没那么好的心思能和巧巧共事一夫,巧巧的心思虽然机敏,但没有她心机深沉,若是别人也罢了,是她,我倒是很担心呢。” 原来,战不屈担心的是秦云雅对冯巧巧不好,而不是关心她和别人分享了丈夫,冯桥桥蹙眉,忽然道:“战不屈,如果你娶了阮清嫣,家里还要你娶别人,你会吗?” “啊?”战不屈没想到她忽然问这个,俊脸一红,结巴道:“那得看什么情况了。” “哦。”原来如此,连战不屈这种正直的男人,也是这么想的。 “对了,桥丫头,我要离开茶山几天,巧巧要成亲了,我当她是我妹子,去帮她治办些嫁妆!” 说完,战不屈见冯桥桥若有所思,随意的点了点头,当她心中失落,有些笨拙的拍了拍冯桥桥的头,“虽然你这家伙有些讨厌,经常欺负我,但我也是把你当了妹子,等你和龙战成亲的时候,我一定送一大份嫁妆!” 冯桥桥没好气的躲了过去,“你这哪是安慰人,下手这么狠,再教你拍几下,脑袋要掉了!” “啊?”战不屈又愣了一下,不行不行,他粗手粗脚惯了,原来一直下手比较重?那……阮清嫣一副陶瓷娃娃的样子,他这么粗手粗脚……他捏着阮清嫣好几次,是不是都把人弄伤了?想到这里,黝黑的脸上一红,暗暗又思考冯桥桥方才的话,想着,现在还没娶呢,别的女人已经都成了木头桩了,若是真娶了阮清嫣,别的女人哪里还能入得了他的眼?怎么可能还去娶别人呢?这问题,问题真是没水平,只是又想着虽然投了信出去,不知道大姐什么时候来提亲,又有些着急,那么美的人,又答应要嫁给他,还是早些娶回家的好,免得被西京那家伙教坏了。 亲事才一定下,家里立刻忙了起来。 秦家对这亲事虽然有些微词,但到了最后居然是同意了的,也不觉得和一个身份低微的采茶女平妻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阮家夫人寿辰之上更是热闹,有些茶商听说了这些事情,连带着冯家的生意也好了起来,包括柳嬷嬷那里,以及江岁宁和粉条厂,赚进了不少银两,不过也有人,说冯家接了龙战的光,要不是龙战和阮清嫣有婚约,阮家不会给这个面子。 冯桥桥连日来少言少语,安排着冯远他们,为妹妹准备嫁妆,画了图样儿,让冯巧巧自己绣喜服,同时也画样儿让柳嬷嬷做一套首饰准备着,龙战虽然觉得她心情不太好,但也实在理解不了她的心思,终日陪伴在旁。 午后刚过。 冯桥桥丢过账本,一边翻看着自己前几日画的那些图样和账目,龙战靠在软榻上看书。 这种相处模式,最近这段日子里,冯家人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习惯了。 冯桥桥点着额头皱了眉。 龙战放下书本,起身走到桌边,为她倒了一杯茶。 “睡会。”龙战道。 冯桥桥一笑,接过他手中的茶杯,道:“也不是很累,就是有些烦。”话才说完,龙战已经把她的身子提了起来,自己坐进椅子里,将她抱在怀中,轻轻的按压额头两侧。 “你对我真好。”冯桥桥嘟囔一声,闭上眼。 龙战手下没听,嘴角动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开了口:“你对你妹妹也很好。”口气一本正经之中,似乎还有些臭臭的。 “她以前对我很好,没让我饿死。”冯桥桥轻笑,脸埋进他怀中,又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我一直都是这样。” 抱着她的男人一顿,“我对你不好?” 莫名其妙。 冯桥桥撇嘴,也反问,“难道我对你不好?” 龙战哑口无言,除了没有恢复的味觉,她对他不是不好,是太好,好的他总觉得不真实,不知道要怎么对她,甚至,好的现在看到她对别人上心,他都不自在。 似乎越来越喜欢这样腻在他怀里了。 “你说,阮夫人为什么会答应这件事情?”沉吟半月,她终归没忍住,问了出来。 龙战身子一僵,“不知道。” 冯桥桥诧异的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若真是不知道,那一瞬间的僵硬又是为了什么? 她捏过他的大手,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你又不想说。” 龙战别过脸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这件事情和我们没关系。”冯桥桥皱眉,“她是我妹妹,不是别人,怎么没关系?” “她不是我妹妹。”龙战平平的道。 冯桥桥忽然感觉心头一缩,有些难抑的酸涩涌了上来,她静静的看着他,面无表情,龙战闭了闭眼,“我……我说错话了。”要知道他是什么脾气,能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 冯桥桥虽然心中难受缓和,但依旧面无表情,也没有退开他的怀抱。 龙战被她看的十分不自在,隔了半晌,口气有些沉痛,“我不想你绕进那些事情。”话才出口,忽然觉得自己这是不打自招了。 冯桥桥思维敏锐,他话都这么说了,她还会猜不到吗?只是这对母子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矛盾,能叫龙战对裴怀英的反感这么强烈。 她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腰,深深叹了口气,心中原本对裴怀英的那些印象现在又变了些。 “我知道,一直知道你就是个闷骚的。” “什么?”龙战皱眉,好像听到了什么骚之类的不好字眼。 冯桥桥翻了翻眼皮,“没什么,说你脾气要稍微改一改,老是这样藏着心思跟我说话,我要是猜不出来,误会你了怎么办?” “你一向猜得很准。”龙战帮她顺了顺头发,冯桥桥的心思敏感,这相处的半年时间以来,他有什么心情变化,她都拿捏的分毫不差。 “我这不是猜。”她嘟囔了一句,觉得自己的脑门似乎稍微清明了些,不是刚才那样一团浆糊。 龙战皱眉,“不是猜,是什么?” 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冯桥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当然也没说出这句来,安心的让他按压额角酸疼处,才一会儿,门口传来轻叩:“冯姑娘。” 原来是熊震,冯桥桥才要起身,龙战忽然压住她的肩头,“什么事儿?” 门外熊震一僵,这半月来他无数次的想要请冯姑娘去趟驿馆,也无数次因为龙战的缘故从未开口,今日只道主子不在,没想到不是不在,而是一直在。 “说吧。”龙战声音冷寒,凉的熊震头皮一麻。 冯桥桥起了心思,伸出一只小手,捏了捏他冷硬的嘴角,挂出一个牵强的笑意,龙战没力的瞪了冯桥桥一眼,心中浮起无奈,这丫头怎么就不害怕他呢? “这……阮夫人请冯姑娘去一趟,说是商讨婚事。” 哦? 冯桥桥挑眉,扯了扯龙战紧抱她的手臂,示意放开,龙战皱眉瞪了门板一眼,看来对于熊震这个时候出现非常不满意,打扰了他美人在抱的好心情,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是找我去,还是和我爹爹一起,或者是……” 冯桥桥没问完,熊震便道:“是专门请冯姑娘一起去。” “哦,那走吧。”冯桥桥站好,顺了顺衣服,龙战忽然起身,帮她捋顺头发,“我陪你去。” “你?”冯桥桥诧异,毕竟阮夫人请她也不知道什么事儿,龙战这些年可是从不下山的。 “嗯,我陪你去。”他又重复了一声,率先开门出去了。 门口的熊震面色扭曲,一直低着头,冯桥桥眼神一闪,笑着跟了上去。 阮府花厅 裴怀英坐在上首,一身白色长袍,依旧竖着英雄髻,身后站着那名护卫,端杯喝茶,气势不减。 阮夫人坐在下首,悠然品名,姿态曼妙。 “这就是请嫣?”指着站在阮夫人身边的白纱女子,裴怀英道:“怎么不坐?” 阮清嫣道:“裴将军面前,没有清嫣的座位,站着就是了。”她向来就知道,眼前这位巾帼女将军反感那些繁文缛节。 阮夫人轻轻摇头,“裴将军见笑了,她一直就是这般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话也习惯了循规蹈矩。” “无妨。”裴怀英抬起一手,相反的,她对这阮清嫣的看法,比六年前更好了一些,看来,时间真的是能磨练人的心智,现在的阮清嫣,看起来除了沉稳冷静,又多了份洒脱和直接。 “裴将军,这次是否顺便帮小女和龙战主持婚事?”阮夫人轻声问道,毕竟这事儿拖了好些年了,清嫣的岁数已经不小,等不起。 “这……”裴怀英怔住,却不知如何开口,她自有她的傲气,虽然她很想看到龙战成家立世,但她现在委实没有立场,主持婚事。 哪知阮清嫣却道:“娘,我不能嫁给龙战。” 阮夫人与裴怀英都是一愣。 阮夫人道:“这些年来,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为什么现在反倒不愿意了?” 阮清嫣看向裴怀英身后的护卫,忽然面色微红,有些尴尬的开口:“清嫣已经……没有资格嫁给龙将军。”她即便是冷清冷性,到底还是闺中千金,有些话自然是说不出来。 裴怀英微微蹙眉,“有什么你且说来,阿清只是护卫。” 阮清嫣低下头,平平的道:“我已不是清白之身,断不能嫁给龙战为妻。” 阮夫人大惊失色,站起身来:“你——你怎么可能——清嫣,你可知道不是清白之身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娘。”阮清嫣柔柔的唤了一声,“我自然是知道的,虽然非我所愿,但这也是事实。” “你……”阮夫人面色惨白,尤其是被她那个非我所愿,刺的脸色大变,因为寿辰而染上的喜庆消失无踪。 裴怀英只是微愣,投给阮清嫣一个赞许的目光,毕竟,不是任何女子都有这份胆魄的,道:“本将军依然可以为阮姑娘做媒,阮姑娘才情誉满天下,定然有命中注定的良配在等待。” 阮夫人还没反应过来,阮清嫣又道:“多谢裴将军赏识,清嫣不想妨碍旁人,这件事情,清嫣自己会处理。”清清淡淡,已没了那夜在战不屈面前的寻死求清白,却也让一直震惊的阮夫人回过神来,察觉到了某些细微东西,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清嫣,退下。” “是。”阮清嫣礼貌的福身行礼,转了出去,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却是一副见鬼的表情,完全搞不懂这失去清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一直陪伴着小姐,怎么从来不知道发生了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阮夫人深吸口气,缓解情绪,片刻又恢复成了淡雅模样,“裴将军……”开了口,却说不下去了,自家闺女坦诚失去清白不能嫁人,任是哪个母亲都说不出话来吧? “无事,今日是为风华的婚事而来。” 阮夫人松了口气,方才叫了阮清嫣来,也不过是让裴怀英看看,提醒她该旅行婚约,哪里知道裴怀英还没说话,阮清嫣居然爆出那样一句话,自绝后路,她这女儿一向执着认死理,怎么忽然转了性子,还有,那个所谓的“非我所愿”,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竟然敢对阮家的女儿……而以清嫣的性子,若是遭了那等事情,只怕早已经一死以全清白—— “夫人,冯姑娘到了。” 阮夫人回过神来,“快请她进来。” “是。”丫鬟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带了冯桥桥进来,龙战要说是陪,不过是陪她进了茶山县城,就直接跳进了一道围墙,据熊震透露,原来那是梦香楼的后院,龙战的据点。 视线扫过裴怀英和阮夫人,冯桥桥不由眼前一亮。 好美的女人。 阮夫人也打量着冯桥桥,站起身来:“按说,姐妹会有七分相像,冯姑娘这般清秀,令妹自然不在话下了。” 冯桥桥笑道:“阮夫人高看我了,我哪里有我妹妹半分好看?对这些好看不好看的事情,我是从来不在意的,我懒得紧,阮夫人有什么话,咱们快些说完,我好快些回去睡觉,我好些日子没好好歇息了。”没有行礼没有下跪,没有去看裴怀英一眼。 阮夫人眉毛一蹙,对这张狂的性子有些难以接受,“如果令妹——” “啊,我脾气坏,以前在茶山就是出了名的,阮夫人随便找个人问问都知道,至于我妹妹怎么样,阮夫人见了人就知道,还是不要拿我来比较的好。” 阮夫人被她这么一挡,有些话就说不下去了。 裴怀英眸中赞许更甚。 “既然裴将军也在这里,那有些话,我便直说了。”阮夫人转身,又道:“这门亲事,如果不是裴将军主动做媒,我是不会答应的,今日请冯姑娘来此,是有些细节要和冯姑娘说明。”她知道,冯家的这丫头,能做的了冯家两个长辈的主。 “是吗?”冯桥桥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裴怀英,裴怀英由着她看,面色不变,冯桥桥道:“在你说细节之前,我有要求。” 她说的是要求,而非商量。 阮夫人有些诧异,转头,却见裴怀英面无表情,但眼眸赞许,不由挑起纤细的眉毛:“冯姑娘但说无妨。” “我妹妹和秦云雅不一样,所以我妹妹嫁过来之后,要有出入自由的许可。” 阮夫人稍微沉吟,“可以。” “她可以随时回茶山,我家人也可以随时见她,她每天要做什么事情,阮家不能干涉过多。”既然裴怀英想利用她来缓解和龙战的关系,那她也没理由放着眼前的人不利用。 用裴怀英帮妹妹换最大限度的自由,有何不可? “这……”想到西京对冯巧巧的特别之处,阮夫人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也可以。”西京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以后怎么还都是未知数。 “还有吗?” “暂时就这些,想到再说。” 阮夫人一怔,便没了话,接下来,不过是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喜饼要准备多少的事儿,阮家是大户,自然麻烦的要死,一堆事情还叫了管事一起来商量吩咐,聘礼之类的礼单也送来冯桥桥过目。 当然,冯桥桥心黑的紧,下手不容情,尤其今儿个心情不好,这聘礼的礼单就填了又添,不过阮家高门大户不差钱,倒也不放在眼里,只有些丫鬟窃窃私语,说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这一番探讨,阮夫人是第一次主持这种事情,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冯桥桥也不懂这些啰嗦的东西,一个时辰才说了个差不多,冯桥桥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一转头,就看到裴怀英依旧坐在花厅上位,连姿势都没变。 阮夫人引着仆人们各忙各的去了,冯桥桥嘴角带笑,“告辞。” 咚! 裴怀英放下茶杯,“且慢。” 冯桥桥头也未转,道:“还有什么事儿呀?一次性说完了,我真累了。” 裴怀英皱起眉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你这次见我,好像十分排斥,甚至,怨怪我?” “我哪有那个胆子敢怨怪裴将军?是累坏了,所以懒得多说。” 裴怀英站起身,腰间佩剑撞上座椅,发出清脆响声。 “冯丫头,没有任何人能在我面前耍小性子,不要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得寸进尺。”在有些事情上,她还是很直接的。 冯桥桥蹙眉,转过身来,“我倒没看出您喜欢我。” “若不是你,我不必汤这趟婚事的浑水,欠下阮家人情。”这场婚事,如果不是裴怀英为冯巧巧做媒,没有这么顺利,但终究还是因为冯巧巧的身份太低,所以,才不得不一并娶了秦云雅,秦云雅也算是阮家远亲,多年来对西京痴心不改。 “我又何曾需要人来帮我这个忙?” 裴怀英面色微变,“不识好歹。”要知她为人做媒可是生平第一次,还利用自己身份,更是从来没有过。 不识好歹? 冯桥桥挤压了许久的怒气忽然不受控制,冷冷道:“你会让龙廷将军纳妾吗?” 裴怀英面色大变,“你什么意思?” 冯桥桥忽然冷笑一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懂吗?你不愿与人分享丈夫,难道别人就愿意分享吗?” 裴怀英面色巨变,她生来自傲,龙廷又只娶了她一个,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丈夫又何来分享之说?男人三妻四妾已经成为惯性,不是本该那样吗? “大胆!”身后护卫大喝一声,从未见过对裴怀英这等无礼的人,是个后辈,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少女,就要上前将她拿下。 冯桥桥眼眸一眯,忽然抬起右手,“别过来!” 护卫哪里听她的?伸手去扣她的胳膊,冯桥桥指尖一动,果上姻缘飞射出银线,嗖的一声缠住了护卫的脖子。 护卫愣了一下,没想到冯桥桥还有这一手,大怒。 冯桥桥却道:“你最好别动,这丝线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直守在门口的熊震连忙跑了进来,一见这种情况,立刻大惊:“清护卫别动!这线上,线上……”涂了奇怪的药,他就吃亏好多次了,虽然不是致命,但绝对会让人“映像深刻”。 “胡闹!”裴怀英皱眉低喝一声。 “属下知错。”护卫沉声道,冯桥桥哼了一声,手腕一抖,银线收了回去,“没什么事儿,我能走了吧?” 熊震支支吾吾:“冯姑娘,你……裴将军这样帮你……”冯桥桥淡淡的转头看了熊震一眼,把他的话,也淡淡的看了回去。 “帮我?是想利用我吧?” 静。 死寂一片,只有几人不断深沉的呼吸,刺耳的很。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冯桥桥也已不怕再多点麻烦,转身道:“你喜欢我?我在你眼里不过是有点小聪明的山野丫头,你会为了帮我拉下脸面给阮家压力?你只是喜欢龙战,爱屋及乌罢了,做这件事情也是为了让我缓和你和龙战之间的关系,说白一点,这不是利用是什么?” 裴怀英面色微白,“放肆!本将军又何须利用你来达成目的?” “放肆放五本来都不是重点,我在竹园见你的那次,就已经知道你的心思,甚至愿意将你当成一个做错了事情的母亲,帮你一把,可是你太过分了,甚至于我从我妹妹这件事情,就可以想到你到底对龙战做了些什么,你自以为是的安排别人的生活,改变别人的命运,殊不知你做的事情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你说我不识好歹?分明是你多管闲事!” 这一段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竟说的裴怀英无言以对,甚至于听到那句“自以为是的安排别人的生活,改变别人的命运”时,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滚出去!” 护卫和熊震都吓的目瞪口呆。 冯桥桥轻笑一声,“求之不得,后会无期。” 望着那远去的少女背影,裴怀英第一次出现深深的无力感,难道她真如冯桥桥所说,是这样一个盲目自大,不会为别人考虑的人吗? “阿清,我以前对龙战是不是太过分了?”第一次,她的眉心蹙了起来,像一个母亲一样的询问,而不是用她高高在上的将军身份。 护卫无言以对。 * 熊震神色莫测的瞪着冯桥桥的背影,尚不能从方才的震惊之中回过身来,才出了阮府,冯桥桥顺口问道:“西京伤的很重?”最近好像没见出现过。 “还好,不是很严重。” “嗯,我的衣服呢?” “什么衣服?”熊震愣住,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冯桥桥白了他一眼,“我总不能这样去青楼吧?” 熊震啊了一声,“走后门。” “哦。”虽然走后门实在不是个好词,不过冯桥桥走前门也没事儿,点了点头,随着熊震进了梦香楼的角门。 还不到傍晚,青楼生意没开始,一片安静。 熊震引着冯桥桥从角门过走廊,上了二楼,又从那条腾空的走廊直直往那处秀雅的楼阁走去。 上次来过,却是没去那座楼阁的。 冯桥桥左右看了下,才要踏上走廊,忽然身后窜上一道人影,不用转头,那熟悉的药香味,也让她知道是谁。 “你没睡觉?跑出去不会是为了看美女吧?”她转头,促狭的笑了。 “只对你感兴趣。”龙战脱口而出,熊震嘴角抽搐两下,自觉离开了。 冯桥桥笑着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种话了?”油嘴滑舌,甜言蜜语,不过,她是喜欢的。 龙战皱眉,显然也因为自己方才的话有些郁闷,冷血无情的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然而,有些话,并非生来不会,而是对象不对。 冯桥桥笑了笑,帮他整理了下腰带,道:“原来那间屋子看样子不是你设计的,身后这座小楼,才是你的窝。” “原来那间是龙飞尘设计的。”如果是他来设计,不会弄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到这里,脸色忽然一黑,显然是想到冯桥桥玩那些机关玩的不亦乐乎,伸手握住她的腰。 “腾空的走廊,是害怕了吗?”他才走上廊来,就见她站在走廊口不动弹。 她偏头看着他扶住自己腰间的大手,笑:“没有害怕,只是看看,有些好奇这是怎么建的。” 龙战皱眉,不相信,直接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她轻呼一声,连忙扶住他的肩膀,“动不动就来这招。” “我喜欢抱着你走。”他道,声音低沉沙哑。 前院的丝竹声隐约传了过来—— 夕阳,楼台,莲花舞。 软靴,腰带,墨玄衣。 她怔怔的看着他冷峻的眉目,夕阳撒在两人身上,拉下了长长的影子,冯桥桥突然生出无比的渴望,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个瞬间多好?那低头刹那的温柔,一眼万年。 她突然道:“我答应。” 龙战挑眉。 冯桥桥补充,“我们成亲,我答应。” 龙战一呆,回复笑意,一脚踹开了眼前的门,抱着她走了进去轻放在软榻上,人却也没有起身,而是俯在软榻之上,大手按着她的肩膀,“你答应?” 她想动,却起不来,也没时间去观察眼下屋中摆设,看着他这幅邪恶的模样,忽然有些心跳加速,真是的,什么时候不说,要在这时候说,这家伙,定然是想歪了去。 “我——” “我听见了。”他低头,靠在她耳边说出四个字,并带起一阵轻笑,轻咬着她的耳朵。 冯桥桥惊喘一声,连忙抓住他的手,“——龙战,” 话没说完,楼下响起一声娇柔喊声,“主子,红绡来送晚膳。” 冯桥桥心中松了口气。 V36吃软不吃硬 是红绡。 松了一口气的当口,冯桥桥蓦的想到那日红绡为龙战送日用品的事儿,脸色不自然的怪异起来。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敏锐的,而且对于自己喜欢的男人,更为精准。 龙战悬在她身上,黑眸一闪不闪的看着她精致的瓜子脸,头发垂落在她的肩头,发丝交缠,龙战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火花,半晌之后忽然起身。 冯桥桥出乎意料的勾抱住他的脖子,“去哪?” 龙战顿住,视线掠过她抱住自己脖子的手,难得诧异,“舍不得?” “不错。”她挑眉,嘴角带笑:“怎么,我不能舍不得?”她不是个大方的女人,尤其是知道红绡对龙战存了这种心思,更不会大方的任他们这样那样,尤其,红绡还在这个时候出现。 虽然她的出现的确解除了自己的危机,但是这个时间卡的太好,也太巧妙了。 龙战露出意味深长的淡笑,让他原本严酷的俊脸,俊朗英挺之中多了一份魅惑,“能。”一个字,从那双薄唇吐出,龙战勾抱着她的腿弯,一个转身,自己坐上了软榻,将她放在了自己腿上,这,也是他最喜欢的姿势。 “主子?”外面再次传来询问,不过,大概也是知道龙战的习惯,不经许可,不会轻易靠近。 “等着。”龙战下了命令,楼外的红绡一顿,嘴角微抿,果然站在楼下不动了。 “你饿了?”冯桥桥问。 “还好。” “那怎么要人送晚膳来?”好吧,她承认了,她就是这么一个吹毛求疵的女人,谁叫龙战搞什么据点不好,非要弄个青楼,经常来这里每日里那么多美女环绕,就算冷情冷心,她也不能接受那些女人心存觊觎的围绕在龙战身边。 “怕你饿。” 冯桥桥心中一暖,嗔了他一眼,头靠在他肩头晃着双腿,“不吃她准备的。” 龙战眼中的兴味更浓,十分认真的提醒,“丫头,你还没嫁给我,这么小心眼,已经犯了七出中的善妒。” 她轻哼了一声,“我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眼的女人,不喜欢你可以退货。”并作势下地。 龙战眉眼一皱,握着她腰的手也收紧,“可以。” 冯桥桥斜眼瞪他,“可以什么?” “你可以小心眼。”他抱她入怀,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喜欢你小心眼,也只让你小心眼。”也喜欢那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很喜欢。 她是第一个让他有这种感觉的女人,虽然,刚开始是他逼她,设计她主动接近自己,但是到了现在,他已经开始贪恋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了。 这种特殊的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从小蛇出现在她身上,开始侧目,她为他吸毒的时候,开始转变…… 冯桥桥笑了,自妹妹定亲那日以来,心里那股不舒服,终归淡了不少,她的额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下颌,伸手抱住他的腰,“我们自己去做吧,嗯,做点新东西吃,好不好?” “嗯。”他应,却有些不想松开抱着她腰的手。 “嘿!”冯桥桥伸出一只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放开,难不成你想这么抱着下楼?” 龙战浓眉一挑:“有何不可?” “呀!”她轻呼。 龙战是个行动派,果然直直站起身子,勾着她的手臂霸道不减,“我只喜欢抱着你。”他不笨,已然发现了冯桥桥的小心思。 冯桥桥脸色微红,一个“只”字,所能表达的东西很多很多,哪知这时候龙战又道:“女人,很麻烦。” 愣了一下,冯桥桥果断拧了一下他的肩膀,“没人叫你自己去找麻烦!” 龙战无力的翻了下眼皮,“你一个已经够麻烦了。” 冯桥桥大窘,想起以前和他耍小性子闹他的事儿,有些别扭,冲他皱了皱鼻子,“哼,我只麻烦你一个。” 龙战心中一荡,一脚踢开门边,看了一眼站在楼下的红绡,“退下吧,以后不用准备了。”说完,顺着走廊绕到了另外一边,抱着冯桥桥下楼去了。 冯桥桥的视线,透过龙战的肩背,看着红绡,红绡不曾抬头看过两人一眼,连端着餐盘的姿势都没有变过,一身淡粉色轻纱,站在莲池畔,微微晚风吹过,带起裙摆一阵涟漪。 这隔空的走廊之后,别有一番天地。 包括方才那个居室,转到后面,是小巧雅致的庭院,离前面有些远,丝竹声音也淡了不少,到他们进去庭院的时候,甚至已经听不到了,看龙战轻车熟路的样子,大概是经常来,不过,很难想象,龙战这样一个刚毅的男人,居然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才过了走廊,冯桥桥便跳下他的怀抱,捏着他的大手四顾,“这儿有厨房吗?厨房可以做东西吗?” “可以。”龙战给予肯定的回答,牵着她转进了院内厨房。 这厨房,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工具和材料都有,甚至以前冯桥桥突发奇想弄出的煎饼,砂锅,都是有的。 她心中喜欢的紧,左瞧瞧右看看,“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么多材料?” “不久前。” 冯桥桥点了点头,忽然道:“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龙战挑眉上前,“你打算自己做?” 冯桥桥啊了一声,道:“当然是我做,你给我打下手啊,烧烧火洗洗菜什么的,难不成你要吃现成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呢!” 龙战扬眉,冯桥桥嗔道:“怎么,烧火洗菜让龙将军很不齿吗?” “没有。”唇角微动,龙战最终沉默点头了。 “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 冯桥桥皱眉想了想,最近太长时间没有自己弄东西吃,好像有点生疏了,好一会儿,才道:“有肠子吗?” “什么?”龙战诧异。 “嗯……就是猪肠子,内脏啊,什么的。” 龙战一脸莫名其妙的瞪着她,显然对她要求的材料十分不以为然,还有些别扭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想要用那些东西做吃的。 在这时代,那些内脏之类的东西,都是十分不吉利和肮脏的东西,就比如大庆的节日要猪头羊头一样,那些家禽的头颅才是最吉利的东西,谁还会吃内脏?多数是丢了去的。 “你要做那个给我吃?”龙战挑眉,一脸莫测,将诧异发挥到了极致。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她头也不回的翻找材料,嗯,有姜有蒜有藿香,就是少了点孜然,自从发现那东西到现在,她就很喜欢用那种调料。 龙战皱眉,似乎在确定她是不是开玩笑,但见她半晌都未曾回头,沉声道:“来人,去市集买些……猪的内脏来,一样都不能少。” “是。”门外手下依然很郁闷,就要转身办事。 “对了——”冯桥桥转过头来,“要不我们回去做吧?反正也要用到山上的东西,这里有些麻烦。” 龙战道:“将东西交给熊震让他带回竹园。” “是。” 吩咐罢,冯桥桥从屋子中走了出来,扯住龙战的袖子:“我是不是很麻烦?” 龙战很给面子的顺着她的话道:“的确。” 冯桥桥心情大好,拉住他的手,往角门去了。 龙战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也由着她牵着他,走到夕阳下的山道上。 她背着身子倒着走路,似笑非笑的看着龙战缓和了表情的嘴角,“喂,龙战,你真的吃的下肠子吗?” “你吃的下我就吃的下。” “我当然吃的下。”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古板的家伙,她心里悄悄加了一句。 龙战剑眉一挑:“那我也吃的下。” “那就好,我做的东西,味道好的让人流口水哦,到时候保管你都吃不下去别人做的了。”话一说完,原来乐呵的情绪忽然有些停滞,她差点忘记,龙战是尝不到味道的。 “嗯。” 哪知,龙战只是很淡的应了一句,便没了多余的表情。 冯桥桥心中没来由的一痛,他不介意,可是她却难受的紧,脚下也没防备,这么倒着走路,脚跟踩到了一处不小的水洼,身子也失去平衡,发出一声低呼。 “小心。” “小心——” 异口同声的关心呼喊从两方传了过来,龙战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手臂一伸,扶住她的腰,将她揽进了怀中,“走神了?”说着,要蹲下身子去检查她脚腕是否扭伤。 “没事没事。”冯桥桥连忙阻止他的动作,往山道另外一边看去,却见远处山坡上,江岁宁和冯英英一前一后站在那里,对于龙战二人显然比较错愕。 江岁宁怔了一下之后,敛了眼神,微微一笑:“冯姑娘,多日不见。” “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冯桥桥笑着点头,却觉得腰间一紧,抬头看了一眼龙战,有些无奈。 龙战却瞪了她一眼,显然对于她那个笑容非常感冒。 冯英英瞪直了眼睛,倒是没去注意揽在冯桥桥腰间的那条霸道的手臂,反而一眨不眨的盯着龙战。 “罗大哥!”她欣喜的叫出声来,比起龙战和冯桥桥的相拥而立,她更高兴又见到了龙战,不过脾气使然,现在还不能接受罗烈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龙战的事实。 “下山了?”江岁宁的口气是十分礼貌温和的。 冯桥桥又不能当面拒绝回答或者转头就走,只得道:“下山办了点事儿,这才刚回来,江公子呢?”自那日冯亮回到冯家在自己弄的私塾读书开始,冯桥桥基本没见过江岁宁几次。 江岁宁微微一笑:“近日安安心情十分不好,胃口也差了很多,估计是想家了,所以我送她来这里暂住几日。” 哦,这么看来,冯英英这是要送人离开的样子。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江公子了,江公子慢走,我得回去做饭了。”冯桥桥礼貌道。 “冯巧巧姑娘不日将要嫁给阮公子,冯姑娘家大喜了,江某准备了薄礼,还请冯姑娘笑纳。” “嗯。”冯桥桥沉吟,道:“我妹妹的事儿,没什么喜不喜的,江公子费心了,嗯,我就不耽误江公子的时间了。” 说完,冲他微微颔首,拉着龙战上山去了,龙战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别人一眼。 冯英英懊恼的撅起嘴,“怎么罗大哥会看上她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冯桥桥那女人有点小聪明,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 “她很特别。”江岁宁的声音很淡,冯英英皱眉,对于他们这种思维有点接受不了,“得了,江公子,你的马车在哪里,我不送了,艾艾好久不回来了,我得多打点柴,明天做点好吃的给她,我走了。” “嗯,冯姑娘慢走。”江岁宁礼貌回答之后,目送着冯英英消失在山道之上,视线转到了冯桥桥和龙战离去的那条路,神色忽然有些悲凉。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似乎总是一个人,一直是这样,君子有成人之美?他成全别人,谁成全他? 第一次,他有些厌恶自己温吞的性格。 * 龙战的下属,办事速度倒是很快的。 冯桥桥前脚才回到竹园之中,那些材料后脚就送到了,除了肠子肚子,连心肝脏肾腰都没漏掉,让冯桥桥眼花了一下。 熊震默默的咽了口口水,不是嘴馋的口水,而是敬畏的口水。 “冯姑娘,这些东西,你要做给老大吃?”哦,太恐怖了,太血腥了,太肮脏了。 冯桥桥皱眉扒拉了下那一盆东西,也有些郁闷,“虽然看着有点不好,不过这东西做好了还是很好吃的,得了,别说废话了,熊震你去帮我把院子里晒的那些草拿过来,龙战去生火啊。” 熊震摸了摸鼻子,果断按照她的指示办事去了。 龙战姿态平静的看着她,“要我烧火?你确定你不嫌这些东西脏?” “不会不会。” 龙战挑眉,当然方才没错过冯桥桥一闪而逝的无奈,一把拉住她想要伸进木盆的手,“你教我,我来做。” “你行吗?”冯桥桥转脸看他,有些怀疑。 “我是男人。” 冯桥桥轻咳一声,话说这内脏之类的东西,看着是有点吓人,她吐了吐舌头,道,“好,叫熊震来烧火,我们端去外面收拾收拾。” “嗯。”龙战应,俯下身子,端着那盆有些吓人的猪内脏,到了院子里,熊震早已经听清楚了冯桥桥的安排,自发的进厨房烧火去了。 “要做之前,先得做点馅儿。”她倒是没想到还有心肝肾,那些东西就是煎炒煮炸,但是这肠子,她可是有别的想法。 “好,怎么做?”龙战多年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对这些事儿,不算多陌生,冯桥桥想了想,道:“有没有牢一点,韧性好一点的线?细一点的,要绑东西。” “有。”龙战点头,转身进了屋子,出来的时候拿着一盘细线,躲在厨房烧火探看的熊震眼角抽搐了一下,老大看来真是魔怔了,居然拿天蚕丝出来等冯姑娘做肠子? “这个看起来有点贵重,不浪费吗?”冯桥桥有些迟疑。 龙战道:“不会,这东西有很多的。” “哦,那放这里,我们先切点东西。” 灌肠子这事儿,还是很小的时候做过,记得不清楚了,不过她向来聪明,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买内脏的属下是很幸运的,因为内脏都没什么人要,那卖猪肉的屠户不但便宜卖给他,还送了不少排骨和一瓮猪血。 冯桥桥端起那瓮猪血,倒进了木盆之中,又翻出土豆和青菜,“切成很小的丁,你来还是我来?” 龙战微顿,道:“你来。” “那你可得好好学着,下次就是你做给我吃了。” “好。” 冯桥桥笑了,龙战顺手帮她洗菜,放到了菜板上,冯桥桥最近做饭次数多了,手下功夫也好了不少,切起菜来有模有样的,不一会儿就切出了一大堆菜丁,又过了水,才全部丢进了那盆猪血中。 龙战坐在她身边,不时抬起袖子,帮她擦拭额头的细汗,冯桥桥回看他一眼,歪着头把汗珠儿蹭到了他的肩膀上。 “你要给我洗衣服?” “我才不洗。”冯桥桥下颌一抬,“你这衣服是黑色的,脏了也看不到。”说到这里,冯桥桥忽然皱眉,凑到龙战胸前,十分认真的道:“你不会是真的没洗衣服吧?一直也没见你换过呀?我闻闻。” 龙战眼角抽搐了一下。 冯桥桥哈哈大笑,“是药草香味,很熟悉的味道,还好还好,要是有怪味,我可不和你坐在一起。” 无可奈何的看了冯桥桥一眼,龙战道:“有什么,你也是第一个闻到的。” 冯桥桥脸上微红,想着这话是对的,因为自己和龙战经常腻在一起,闻不到才怪,不过,也许是因为靠龙战很近,身边那些膻味倒是淡了不少,鼻息间是浓浓的药草香,也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说实在的,你都是什么时候洗衣服?”自从她做了这件衣服送他之后,真的没见他换过。 “晚上。” “哦。”他是亲力亲为的男人,冯桥桥一直是知道的,即便有了熊震,很多事情,龙战都是亲自动手,“最近闲了下来,我多帮你做几件。” “嗯……”龙战应了,只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皱眉道:“算了,不用做了。” 他很少这样反口,冯桥桥分神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又不要了?有了换洗的也方便一点。” “太麻烦。”尤其是想到那几夜她顾着做衣服,分给他的神色少了一些,不由更加确定,做衣服这件事情,肯定不行。 冯桥桥哪里猜得到这闷骚的家伙想什么?皱眉思考半晌,道:“不麻烦的,反正最近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就等日子到了。”想到妹妹的婚事,不由涌现深深无力感。 龙战皱眉,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抚平她微微皱起的眉,“我不喜欢你这样。” 她回过神,对他一笑:“没事没事,我又不会经常这样?只是偶尔有些烦闷,对他们的想法不能理解。” “你父母和妹妹?”龙战接口。 “嗯。”冯桥桥点头应了,忽然笑的有些自嘲,她倒是一直帮家人考虑的,奈何有些时候她的考虑未必是他们需要的,她向来够理智,自作多情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做,既然冯巧巧觉得这件事情没有不妥,那她也只能最大限度的为妹妹以后的生活考虑一些事情。 不过,谁也不能替谁活,谁的路,都要谁自己走的。 龙战蹲下身子,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上,不喜欢她分神太久,“天塌下来,我帮你顶着。” “哪有那么严重?”冯桥桥嘟囔一声,唇角轻碰嘴边皮肤,道:“怕我想太多,那给你做衣服好了。” 龙战沉吟,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不喜欢她费神,但是给他缝制衣服,却不会让她有时间想那些烦闷的事情,影响心情,这样也好。 冯桥桥抬起满是水渍的手,触了触龙战的脸,冰凉的触感让他回神,冯桥桥哈哈大笑,直惹的龙战转头瞪视,才稍微收敛,自己一边回想,一边教龙战灌肠子。 * 阮府西京卧室 才送走了点头哈腰的秦云明,西京难得面色严肃。 “京中密函,确定了那件事情,看来这六年来我们追查的方向没错。”索万收起了以前那副迷糊的模样,变的一本正经。 “嗯。”西京轻摇着折扇,靠在床榻上,“等了这几年,总算要扬眉吐气了,我心情可是很不错的。” “你的心情不是一直不错么?”悠悠哉哉的调侃声传来,一道瘦削的身子跳进了窗户。 西京手下折扇一停,微微挑眉:“你还没走?”听这口气,有些幸灾乐祸。 来人细长的眉毛一耸,狠狠的瞪了西京一眼,忽然笑道:“浪荡风流的西京公子娶妻,一次娶两个不分大小,其中一个还是乡野村姑,我当然得来看看他是什么表情?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戏,错过了会后悔终生的。” 西京打着扇子的手势未变,不甚在意道:“男大当婚,这有什么可看的?更何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这也是为了我家大美人。”语气一顿,轻笑道:“不像有些人,都追了五年了,人家还对你不屑一顾,一听你来了,跑的比什么都快!” 来人僵住。 西京犹然不知收敛,感兴趣的道:“如果龙家两位将军知道你不但没走人,还躲在青楼里逍遥快活,不知道会不会气的顶冒青烟?” “阮风华!”来人大喝一声,索万连忙跑到门边探看了下,见门外没人经过,才松了口气,“龙小姐!你小声一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让龙家那对夫妇知道他们收容了这个人,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 不错,这黄昏跳进西京卧室的白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南湘公子龙飞尘,女扮男装的龙舞。 龙飞尘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榻上人,“我怎么有你这种朋友?不帮我忙也就罢了,净干些出卖朋友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想想这几年来西京的德行,别说是两肋插刀了,关键时刻不插你两刀算是对得起你。 西京凉凉的道:“也比你专挑别人痛脚刺激的毛病好点。” 龙飞尘眼珠儿一转,哼道:“你承认你那是痛脚了?风流这么些年没有定性,这下可好,一次性买一送一给了你俩,洞房先和谁你想好了吗?” 西京微微挑眉,淡看着她。 “至少我还有洞房。” 龙飞尘倒抽了一口气,目瞪口呆,再次明白自己和这人斗嘴就是找不自在,“姓阮的,别以为你摆出这幅病怏怏的样子,我就不敢收拾你。” “我虽然姓阮,可是到底软不软,你可是一清二楚。” 龙飞尘被他一噎,果断住了口,西京这家伙的反复无常,她可是早就见识过的,深吸一口气,正要说点别的,却见西京眉梢一动,淡淡的看了房顶一眼。 龙飞尘一怔,她向来也是十分警惕的人,微一皱眉,果然听到屋顶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会是谁? 龙飞尘挑眉,以眼神询问。 西京敛下眸子,唇角挂上一抹浅笑,室内瞬间亮了不少,比点灯的效果还好啊……龙飞尘这么想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西京这幅老神在在的模样,看来是知道是谁的,“算了算了,你今儿个有事,我就先走了,明天我再来找你。” “你别来了,我不知道。”西京淡淡道,一句话,阻止了龙飞尘的动作,龙飞尘气的眼角抽搐,“姓西的,给你点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 索万轻咳一声,非常正经的提醒,“龙小姐,西京只是公子的代称,我家公子是姓阮的。” 龙飞尘狠狠瞪了索万一眼,张了好几次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实在忍不住的低咒了一声粗话,“我管你知不知道,姓阮的,你给我听好了,明儿个这时候我还来,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拆了你的院子!” 话落,不等西京废话,直接跳窗而去。 西京幽幽一叹,“又是一个泼妇一样的女人呢。” 又这个字,当真是用的很巧妙呢,话才出口,屋顶上的脚步声蓦的停住了,可以察觉气息微变。 西京摇了摇头,唰一声收起折扇,“索叔,你下去吧,我累了。” “啊?”索万愣了一下,转身,他准备收拾起桌上的茶点,自从被战不屈打伤之后,西京就不喜欢丫鬟小厮贴身照顾,每天什么事儿都麻烦他这老人家,哎,仆人不好当啊,尤其是这种贴身老仆,不但要照顾他的日常起居,还要应付他时不时冒出来的稀奇古怪的恶作剧,哎…… “不用收了。” “哦,是。” 索万弓着身子,不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月色阑珊。 西京靠在榻上,淡淡的看了一眼屋顶,看来,这人是不打算下来了。 思绪微转,西京咳了两声,然后,他清晰的感觉到屋顶上那人的不稳的气息,以及稍快的心跳。 一抹笑意升上西京的唇角,手中折扇一摆,小几上的茶杯哗一声掉了下去,摔成了碎片,与此同时,院内响起一声及其轻微的落地声。 然后,门被推开了。 “你——你伤的很重吗?”一身着孔雀蓝裙装的少女,面色焦急,站在门口,才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连忙关门,左右看了看,从桌上倒了一杯茶,端到西京榻前,面色有些复杂的递了过去,“你……喝点茶会好点。” 西京敛了眸中的似笑非笑,再抬头时,面色苍白,又咳嗽两声,“你?你怎么来了……” 一见他这幅虚弱的样子,孔雀蓝少女哪里还站得住,连忙坐了在榻边,想要扶起他的身子,但有碍于男女有别,尤其西京即便是病弱,也依然风华绝代,无端端让她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僵立当场。 “哎……”西京幽幽叹了口气,“算了,你将茶杯放下吧,我……我自己来。”说着,非常吃力的伸手想要接过少女手中的茶杯,才一动作,反射性的咳嗽两声,脸色更白了,一副快要见阎王的样子。 少女面色仓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转身坐在榻上,将他的身子扶起。 西京一阵无力,头颅自然而然的倒在了少女肩头。 少女看着靠在她肩头,面色苍白如玉,却俊美绝伦的男人,手中的茶杯有些迟疑的靠了上去,脸色微红,“我……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被战大哥打成重伤,那天……你帮了我,我却害了你,害得你现在都下不了床……” 西京垂下眼帘,并未开口。 没错,这乘着夜色跳进西京卧室的第二位娇客,正是西京要娶过门的茶山姑娘,冯巧巧。 “没事。”西京回道,保持了虚弱的随时会昏厥的口气,冯巧巧眉心一皱,就要站起身来,“我……我去找姐姐,找她请龙将军来帮你看病。” 说话间,就要站起。 西京伸出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不用了,我这是内伤,找他来也没用,我自己的伤势,我自己清楚,只能慢慢调理了。” “可是你这么虚弱……”她明显的不赞同,放他靠在软榻上,蹲下身子,道:“你这样多久了?” 西京轻轻叹了口气,冯巧巧立刻懊恼后悔起来。 如果当时她反应快一点,让战大哥不要对西京下手,也不会搞成这个样子,定了婚事到现在都快二十天了,外面流言,西京居然彻底卧病在床,嫁不嫁他都是其次的,但,不管怎么说,他前一日是帮了她的,甚至,在最后关头没有乘人之危,却因为她的缘故,被战不屈打成重伤,让她感觉到了深深的抱歉。 其实,若是按照她的脾气,是绝对不可能乘着夜色翻墙进到阮府之中的,但是,所谓的定亲之后,那些不安就像小蚂蚁,噬咬着她的心脏,让她好一段日子都开心不起来,她只是个寻常姑娘,他却是天之骄子,云泥之别,她从没想过和他会有什么交集,甚至一直十分讨厌他…… 他不是风流成性吗?那……为什么最后又放过她……现在又为什么会答应娶她?为了那夜的事情负责吗? 她不太相信,这个男人是为了负责,也从没想过他会同意大姐提的条件,所以那日,她猝不及防之下,将那夜的事情告诉了母亲,真的不是故意,但心底深处,却升起了让她十分讨厌自己的,期待感。 愧疚,担心,以及不知名的恐惧,一直折磨着她,连那潜意识里的自卑都冒了上来,让她日日不得安生,甚至忽视掉了他说的那些难听的话。 终于,在今儿个大姐不在的情况下,她悄悄摸到了阮家来一探究竟,却没想到会看到他这幅快要死了的样子,心脏微微紧缩,呼吸凝滞。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她下意识的重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要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我也是活该,谁要我一直戏弄你。”西京叹了口气,说的一本正经,顺便又咳嗽了两声,这次甚至嘴角渗出血迹。 冯巧巧忽然感觉眼眶微热,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我……你是不是很难受?我能帮你做什么?”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是多么卑微渺小,面对任何事情都是那样无能为力,不像大姐,永远能为家人遮风挡雨。 她的眼泪,不在西京的计划之内。 西京眸中闪过少许诧异,继而恢复了原状,“你扶我出去走走吧,每天这样躺着,身体快发霉了。” “这……”冯巧巧迟疑,声音哽咽,毕竟她是跳进阮家后院,可不是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再说,这么晚了,孤男寡女,要是被人看到,那还得了? 西京叹了口气,眉宇之间露出疲惫神色,撑着软榻,想要站起,“你快走吧,虽然这院子这段日子没什么人来,但保不齐有什么人忽然进来,要是让人看到你,那可就不好了。” 薄被掀开,他翻身下榻,才穿好鞋子站起,脸色一白,似乎又要晕了过去,冯巧巧连忙扶住他跌过去的身子,咬牙道,“我……我扶你出去。” “你……你不怕让人看到吗?” “不是说没什么人来吗?”因为两人过近的贴靠,冯巧巧心中升起羞涩,不但眼眶红了,连脸色也红了起来,但又不敢松手,免得他跌了过去,摔伤了自己,“你都这个样子,为什么还要出去走走?” 西京凝眉,似乎十分痛苦,“躺的时间太久了。”然后,手臂挂上了冯巧巧肩膀。 冯巧巧连忙抱住他的腰,将他大半的重量都依在自己身上,她自小练过拳脚功夫,虽然不是武林高手,但支持西京的重量,还是不在话下,但他的虚弱,却让她眼泪止不住。 “真爱哭。”西京叹息,心中却恶劣的想着,她哭起来的样子,倒是比以前那副不愿意理人的模样耐看不少。 “没有。”她连忙抹掉眼泪,一手握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手抱住他的腰,往门口走去,忽然一停,道:“你是不是走不动?要不你躺到床上去,我把软榻拿出去,然后背你出去吧?” 西京微怔,也只是一个闪神而已,他似乎十分艰难的抬起手臂,抹掉了冯巧巧颊边的一滴眼泪,“不想扶我出去,也不用这样哭给我看,我最怕女人的眼泪。”说完,还虚弱的笑了笑。 冯巧巧连忙道:“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乱猜,我不哭就是了。” 西京虚弱的点了点头,耳朵微动,西京眼眸之中闪过一抹玩味。 有人来了。 冯巧巧扶着他,才走了两步,西京忽然使出一招千斤坠。 冯巧巧即便是有些功夫底子,怎么可能是西京的对手,咬牙强忍,最终撑不到一刻,肩膀剧痛,跌了过去,连带着西京也往地面跌去。 “小心!” 冯巧巧面色微变,他本就受了重伤,如果再摔一次,岂不是伤上加伤?两次都是因为她,她怎么过意的去? 她动作迅速,顾不得自己有些发麻的肩膀,连忙抱住他的腰,借着巧劲儿翻滚了一下,自己以背部着地,让西京俯在了自己身上。 西京吃力的喘了口气,“抱歉,我太重了。” 其实冯巧巧并非愚蠢,而是西京太过聪明,若是他依旧流里流气,冯巧巧自然看得出蛛丝马迹,可他难得一本正经,却让冯巧巧乱了思绪,尤其是西京将冯巧巧的愧疚和担心刺激到了极致,竟然让冯巧巧忽视了西京眼眸中的某些东西,以及他倒地时,刻意减轻压在冯巧巧身上的重量,这些细节。 “不是,是我太没用了。”冯巧巧连连喘息,想要扶起他,奈何不知道为什么,西京脸色苍白的更是厉害。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冯巧巧僵住,连忙不管不顾,拉抱起他的身子,才要扶着他放回软榻上,然后借着月色跳窗离开,门边已经传来了轻叩,“风儿,娘来看看你。” 门内没有回应。 阮夫人皱起精致柳眉,双手一推,门开了。 V37领口刺绣 西京侧躺在床上,微闭着双眸,屋中没有点灯,月色照耀下,可以看得出他的脸颊莹白如玉,睫毛很长。 阮夫人叹气摇头,“掌灯。” “是。”丫鬟立刻动手,室内亮了起来。 阮夫人视线触及软榻边碎了的茶杯,道:“风儿,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西京幽幽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大美人,这么晚了,你还记得来看我,让我受宠若惊了。” 阮夫人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索叔说你不让人伺候,晚饭也没吃,娘来看看你又闹什么脾气。” 这本是他们母子的习惯性对话模式,可听在冯巧巧的耳中,却变了味道:原来他已经伤重的都不愿意吃饭了吗?这怎么可以!呼吸开始急促。 西京轻拍了下被子,笑道:“少吃一餐饿不死,让大美人担心,倒是我的不是。” 阮夫人无奈的走上前来,坐在床边,道:“怎么?二十天没出门,娇弱的连杯子都端不住了?竟然打碎在地上,以前还没见过你这样呢。” 西京唰一声打开折扇,百无聊赖道:“那不是失手吗?一个杯子而已,大美人又不是买不起,实在不行,从我月俸里面扣得了。” “你明知道娘说的不是这个!”阮夫人皱眉,最近这几日虽然想来见他,但是因为裴怀英插手婚事,本来纳个妾,弄到现在成了娥皇女英,这儿子虽然表面浪荡随行,但是脾气倔的厉害,谁知道他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啊,今晚月色不错。”西京摇着扇子感叹。 阮夫人皱起眉头,“算了,天气并不冷,你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平日里还是要好好管管衙门那些事儿,要不然,让你爹知道你游手好闲又该说了。”视线一转,道:“怎么铺着锦被,你不热吗?” 而此时锦被下躲着的冯巧巧,却因为阮夫人方才的几句话,愣在当场。恢复的差不多了?现在,到底是她眼睛有毛病,还是阮夫人嘴巴又毛病?不过,这不是什么难以判断的事儿,这个混账娘娘腔,又骗了她! 西京悠悠道:“晚上有些发冷,盖着免得得了风寒婚礼没新郎。” “你……”阮夫人有些无语,“我走了,你好好歇着吧。” “娘亲慢走。”西京终于有点正经的唤了一声,阮夫人又是一叹,摇头退了出去。 门刚关上。 冯巧巧立即从被子里翻了出来,一言不发的往外面走去。 “冯姑娘……”西京虚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让你躲在被子里,委屈你了……” 冯巧巧豁然转过身来,“你这个该死的狗官,你还装!?”想到自己被他哄的一愣一愣,还痛苦流涕,她就面红耳赤,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体是好的这个事实让她很开心,但他骗她的事情却让她更为生气。 “我——”他装似虚弱的上前两步,似乎想要走到她跟前来。 还装! 冯巧巧大怒,一掌冲他推了过去。 掌心击打在西京胸前,让西京反射性的倒退了好几步,甚至喷出一口鲜血来,让冯巧巧愕在当场。 这……这是什么回事? 看着摇摇欲坠的红衣人,冯巧巧面色巨变,难道他只是为了让阮夫人放心,所以才那副已经好了的样子吗?那她这次下手不轻,不是让他伤上加伤? “你……我……我不是故意的!”冯巧巧面色苍白的接住他倒下的身子,早已经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西京深深喘了口气,“没事,不是你的错,是我没说清楚。”似乎真的快挂了,说两个字就一阵咳嗽,吐出更多鲜血。 “你快别说话了,我现在就去找龙将军来帮你看!”说话间,将西京放上了床,西京虚弱的抓住她的手腕,开玩笑,找来龙战还玩的下去吗? “别去,如果让他们知道是你……我可是最怜香惜玉的……”说话间,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而他亦真亦假的话语,却让冯巧巧才收回去的泪水再次涟漪满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风流!”她没好气的骂道,为他这种要死不活的习惯快气死了。 “又哭……哎……” 冯巧巧本不是柔弱女子,只是被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给吓到,又是因为和自己有关系,而且现在自己还打伤了他,更是愧疚难当。 她心知自己多年来虽然没有什么内力,但如果真的动手,中招的人肯定是要受伤的,尤其她刚才还是用了全力—— “现在怎么办,你……你不会死吧?” “没事……死不了,就是要花很多时间去调理了。”西京暗暗松了口气,这要是死了,他也不用混了。 “那我能做点什么?”什么都好,总好过现在蹲在床前看他吐血。 “算了,现在这样我也不出去了,我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时日久了都是自己一个人,你就在这里陪陪我吧,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不行——”冯巧巧这一晚已经被吓坏了,但已经耽误了太久的时间在这里,如果现在还不回去,大姐知道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西京换上自嘲神色,“算了,你走吧。” 冯巧巧心中一着急,匆忙道:“我……我明天还来看你。”说完,立刻跳出窗去,又回头看了一眼闭目喘息的西京,眉心一蹙,抹掉泪水离开了。 等到声音彻底消失之后,西京才深深松了口气,抹掉自己嘴唇上的血迹,啧了一声,“原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 灌肠子还真是个技术活。 为了吃的干净舒服,冯桥桥把那些内脏整整洗了二十几遍,还是皱着眉头不满意,最后放了些自制的所谓消毒药粉,才勉强凑合灌了。 龙战第一次见这种做法,浓眉高挑,不时帮冯桥桥搭把手,擦着她额角渗出的细汗。 “好了?” “嗯。” 冯桥桥皱眉点头,看着煮好的猪肠子,道:“切成指头宽大小,炒一炒估计会很好吃,你说呢?” 龙战挑眉:“随便。” 冯桥桥大乐,凑上前去大大的香了一下他严峻的面颊,“我就知道你好养活,来来来,你切我去炒。” 龙战怔了一下,无奈的接过菜刀,认真的切着。 冯桥桥则冲进了厨房,熊震连忙给这位超级厨师让出位置,免得她一怒之下,再弄出什么不好吃的药叫他来试试。 竹园路口稍远。 龙廷和裴怀英并排而立。 “哪里有半分女儿模样?”裴怀英皱眉,已经将冯桥桥方才的动作看在眼里,事实上,这对夫妻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了。 “很特别。” “是吗?”裴怀英转脸看向龙廷。 龙廷是一位长相很普通的中年男子,如果丢在了人群之中,丝毫不起眼,但浑身散发凛凛正气,即便是此时站在裴怀英的身边,不但不会被掩了气势,反而一个张扬外露,一个内敛威严,及其相配。 “很清新,很自然,不矫揉造作,很纯粹。”龙廷给予肯定评价。 裴怀英眉皱的更厉害,就算是有那么一点,她也绝对不承认,谁叫这个丫头对她大呼小叫,不成体统。 龙廷又道:“她和战儿很协调,很配。” 裴怀英的视线深沉了起来,龙廷转身微笑:“走吧。”话落,率先离去,裴怀英又回头看了一眼,也转身离开了。 要是让人知道名满天下的战王夫妇,躲在草丛之中偷看他们的儿子,那还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冯桥桥动作了两下,哈欠连连。 她其实不能算是个勤快的,甚至是十分懒散的家伙,最近搞了这么多东西,早都累的四仰八叉了,偏偏又想做东西给龙战吃,才忍着困乏又坚持了两个时辰。 “切好了。”龙战端起木盆,无视熊震目瞪口呆,直直进了厨房,微愣,“困了吗?” “还好,拿过来,很快的,炒好了就行了。” 龙战沉吟,上前接过她手中锅铲,“你告诉我,我来,你坐下。” “你做?” “我做。” 冯桥桥大叹一声万岁,感激的上前抱住他的腰,将自己因为哈欠连连流出的眼泪擦在了他肩膀上。 龙战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一边。 “这么多,都炒了吧。” “吃不了。”龙战实事求是。 “吃不了我带回家去呀,我爹娘和妹妹弟弟还是可以吃。”冯桥桥阮阮的靠在软榻上,暗暗猜测龙战会不会比她做的好吃。 龙战动作一顿,头也不回:“不行!” 冯桥桥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小气鬼啊你,炒一盘也是炒,一盆也是炒,有什么两样?” “这是内脏。”龙战指出事实:“没人敢吃。” “我……”冯桥桥一噎,想着也是,免得他们又弄出什么大不敬啊之类的言辞来,她可累着呢,没时间解释去,“算了算了,你随便吧。” 一直被忽视的熊震举手:“其实我敢吃。” 两到视线,从事移到了他身上,一道冰冷,一道玩味。 熊震哆嗦了一下,嘴巴为什么在吃的这件事情上老是乱说呢? “我……我是说我其实内脏没什么好怕的,嗯,真的——”啊!越描越黑了。 “哦——”冯桥桥意味深长的叹息出声,上上下下看向他的视线,让他毛骨悚然,隔了半刻,冯桥桥终于不再打量,开了口:“我好困。” 熊震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次不等龙战叫他滚,已经自动滚走了。 “靠一会,我很快就好。”龙战视线温柔,看了冯桥桥一眼。 “好。”冯桥桥点头,又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靠了过去。 这软榻,是她有些犯困的时候,熊震从屋里搬出来的,没想到那家伙倒是很有眼色的,这么想着,冯桥桥闭上了眼,思绪混沌,耳边有轻微的炒菜声,很轻很脆,很有节奏,规律的就像某个男人,一样。 看来,她最近真的累坏了。 才把手中的活儿做完,龙战就发现原来靠在软榻上假寐的丫头睡着了,他轻轻走到了跟前,粗粝的指尖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部皮肤,眼神之中的温柔像是能腻死人。 “唔。”冯桥桥轻叹了一声,因为闻到熟悉的味道,追寻着靠了上去,龙战迅速伸出一只手,捧住那张从软榻上滑了下来的小脸,暗暗摇头叹气,明明狡黠的紧,怎么会有这么迷糊的时候呢? “嘿,龙战。”她意识模糊的低哼一声,如梦似幻之中,龙战在教她骑马,不过是她坐在马上,龙战黑着脸帮她牵马,好不自在。 睡梦之中,她笑着。 龙战心中一柔,蹲下身子将她抱了起来,她下意识的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肩窝,不见醒来的迹象。 走出厨房,熊震站在竹园门口,龙战看了下厨房,又看了下山下,熊震点头,于是,龙战抱着冯桥桥进了卧室。 他们相处二十余年,龙战的一个眼神,他都分辨的了是下达什么样的指示,往山下去了。 天将破晓。 冯桥桥醒了过来,灰蒙蒙的的窗外,灰蒙蒙的的意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中,不用抬头,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醒了?”在她有所动作的第一时间,龙战也醒了过来。 “嗯。”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胳膊,她坐起身来,“天亮了啊……”浅浅的呢喃过后,低头问道:“有没有让熊震告诉我爹娘?” “你说呢?”龙战挑眉翻身平躺,破晓晨光撒入,可以看到他微敞的中衣下结实的肌理。 冯桥桥眼前一亮,跪坐在他身边,伸手拉开他的中衣,“快快快,衣服脱下来。” 龙战挑眉,眼神暗沉,一簇火苗渐渐烧了起来。 暗哑道:“你帮我。” “嗯,你坐起来,等我一下。”她从龙战的身上跳了下去,拉开帘子,从柜子中翻出以前在这里做过东西的针线,跑到了床边,翻过小山,跪坐在原来的地方,“起来。” 龙战暗暗叹了口气,就是他是想多了,这丫头,鬼精灵的厉害,当下难得要死不活,“困了。”说完,翻身背对着她闭眼睡觉。 冯桥桥皱眉,但是想到自己都一觉睡的不省人事,他肯定也是累了的,想了想,再次翻过龙战这座山,拉过小板凳到床边,“你睡你的,我干我的。” 龙战闭眼不理。 冯桥桥笑了下,搬开他的胳膊搭在身上,然后拉开中衣领口,自己又靠近了些许,想要帮他把衣襟口的那处裂痕补好,不过这才有了动作,却发现他腰腹之处,似乎有些什么。 这里的不对,她在以前是见过一次的。 “这是什么?”知他定然没睡,冯桥桥的手伸了过去。 冰凉小手覆盖在他的身上,龙战没什么特别反应,“没什么。” “哦,看起来像是伤疤,你很能打仗?”不是她大惊小怪,是真的很好奇他的一切,以前是存了害怕的心思,现在是什么都想知道。 “还好。” 冯桥桥唏嘘了一声,又暗自摩挲了两下,感觉该是什么时候受了伤留下疤痕,又暗暗皱眉,最后收回手,“你睡,我帮你补一补。” 她道,然后自顾自的穿针引线,本是不用这么麻烦的缝缝补补的,但看天还并没有大亮,有些无聊,不过,借着晨光,倒是也不是那么暗。 她这刺绣的手艺,是跟白氏学了一些之后,自己研究的,手法倒是奇特,下手也快,不一会儿就将那一处裂口缝合,看看外面天色,忽然一个想法涌现心头,重新穿针引线,动作起来。 龙战与其说是沉睡,不如说是假寐,一直感受着她的呼吸轻微的喷洒在自己的脸颊,胸前,却也没有动。 半晌,冯桥桥啧了一声,听起来十分开心,“好了。” “嗯?” “我说好了啊。”冯桥桥重复,低下头去咬断线头。 眼前,是他纹理结实的肌理,冯桥桥才一抬头,有些微愣,视线一斜,见龙战没有什么多余反应,贼兮兮的一笑,嘴唇贴了上去。 温热的触感。 龙战身子猛然一僵,立即睁开眼睛。 冯桥桥放下针线,轻舔了一下唇边肌肉,龙战身子一颤,才要将她抓上来好好教育一番,冯桥桥已经抱住他的肩膀软趴趴的爬上了他的身子,“不行,我又有点困了,再睡会。” 香馥的身子贴靠,龙战着实愣了一下,本来这等挑逗之后抓她过来的把戏是他一直习惯了的,没想到现在这小丫头竟然这么不怕他,自己送上门来。 想要再吓吓她,却见她闭眼沉睡一副很乖的样子,狠不下心,不由无奈一笑,抱着她一个翻转,将她放在自己身边。 她似乎笑了一声。 龙战拉过被子盖好,才一转眼,发现自己中衣的领口,竟然多了一小块别致的刺绣—— 是鹦鹉摘桃。 好笑的拍了拍领口,他将她的头放好了位置,相拥。 * 这次睡的很舒坦,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洗漱之后,冯桥桥便回了家中。 晨光很暖。 冯桥桥才进屋,正好看到白氏走出屋子,“呀,桥桥,你回来了?熊震那孩子说你太累了,在山上睡着了。” “嗯,娘,是睡过头了,这不醒了就赶紧来了吗?你这么着急出门,是要去做什么事儿?” “柳嬷嬷前日送了单子来,等你画个样儿,给她送过去做刺绣,不过这会儿,是想着出去找巧巧回来呢,成亲的日子近了,得去茶山神庙求个平安符,还个愿。” 说到成亲这事儿,白氏神色有些不自在,心里知道冯桥桥对这事儿原是不赞成的,只是她总是想不通,这女儿为什么不同意。 “哦这样。”冯桥桥点头,“样儿的事情我是早就知道的,所以早弄好了,在我屋里,我这就拿给你。” 自从阮夫人寿辰那日穿着盘金仙鹤的寿袍出现之后,巧思独特,连带着翡翠阁也声名大噪,不过好些富贵人家都是冲着绣盘金仙鹤的绣娘去的,哪知柳嬷嬷却告知,那位绣娘早已经不再动手做细活了,不过可以按照各位贵妇人的喜好画图样儿。 富贵人家少不得攀比,虽说那人已经不做了,但有新鲜花样儿大家总是喜欢的,生意做成的同事,倒是给那位隐的暗处的绣娘取了个别名叫无双。 只绣了一件就销声匿迹,的确无双。 说话间,冯桥桥回屋把东西拿了出来递给白氏,“娘,给你了,交给来人就是了。” “嗯好,对了,你也和你妹妹一起去神庙……求个签吧……” 冯桥桥一诧,笑道:“好啊,我陪她去。” “她出去的早,等会儿也该回来了。” “那好,我先去学堂看看。”冯桥桥点头,前些日子一直忙,学堂改建好了之后,江岁宁就将冯亮送了回来,最近又因为龙战和冯巧巧的事情分了心思,也没顾得上去看看。 学堂请的居然还是那年轻的夫子林仲,冯桥桥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愿意来,当时还挺诧异的。 “冯小姐。”林仲斯文有礼,见冯桥桥来了,放下手中书本,走上前来。 学堂的孩子们听到这声招呼,都转头看了过来,想着要不是桥姐姐,只怕这辈子都认不了字了。 “别。”对于小姐这两个字,冯桥桥敬谢不敏,“该干嘛干嘛就是,我看看罢了。” 冯亮嗖的一声站了起来,“夫子你教你的,我大姐就是个凑热闹的,她经常这样。” 冯桥桥眼角抽搐了一下,一转头,却发现那江岁安,原来也是在这里的,江岁安吐了吐舌头,“桥姐姐,你别理他,他说话一直这样不好听。”说着,两步走上前来,拉住冯桥桥的手,“好几天都没见你了,最近我好想你们。” 冯桥桥一顿,蹲下身子,顺了顺她的头发,“小丫头,不想你大哥吗?” “我……”江岁安的神色有些怪异,嘴角耸动了好几下,“也不是不想,只是……我也不会说,感觉怪怪的。” “嗯。”冯桥桥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在这里认字开心吗?” “开心!”这下,她没有丝毫迟疑,大大的笑了出来。 “去吧。”冯桥桥捏着她的小脸蛋,道。 江岁安小跑步回去了,冯亮看了大姐一眼,表情明显有些小小不屑,认真的看书识字去了。 林仲冲冯桥桥点头示意,冯桥桥也礼貌的笑笑,这才一转头,就看到妹妹从山道上走了下来,背上背着篓子。 “这么早?” 冯巧巧微愣,“不早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说话间,直直进了屋子。 “刚才。” “嗯,吃早饭了吗?” “吃了。” “今天不忙了?”冯巧巧把篓子放下,先抱了一捆干草去喂了喂骡子,冯桥桥道:“还好,娘说让我们去神庙拜拜。” 冯巧巧手下一停:“那我去换身衣服。”说着,扫了冯桥桥一眼,“你也去换一身,拜神总是很严肃的事情。” 冯桥桥可有可无的点头,转身进屋,才想随便收拾收拾,不由记起上次上山去那么多人的尴尬,想了想,倒是将那身白色男装穿了起来。 冯巧巧依旧穿了大姐为她改好的蓝裙,对冯桥桥的装扮只有无奈叹息。 上午,这段路走的次数多了,也便熟悉了。 神佛鬼怪,冯桥桥向来是不怎么在意的,毕竟心中有鬼才是最该让人害怕的事情。 神庙巍峨,虽然这些年茶山的百姓日子一般,倒是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功夫,庙门口的石柱子保留着岁月痕迹,一小小稚子趴在门前玩石子儿。 “是你?”冯桥桥眼前一亮。 那小孩一听,转头看来,忽然横眉怒目,十分正经,“呀!你就是那个玩亲亲的坏姐姐!” 冯巧巧面色诡异的看了过来。 冯桥桥张了张嘴,这个不可爱的死小子!轻咳一声,她走上前去,蹲下身子,道:“你是谁叫小孩?” “哼!”小男孩转过脸去,“奶娘说了,不能和坏人说话!” 冯桥桥好笑:“你和我说话,那你现在在干吗?” “你——”男孩子气坏了,恨恨的瞪着她,小嘴嘟了起来。 “玩石子儿呀?” “哼!” 冯桥桥挑眉,“你这样拨拉来拨拉去又什么好玩的?我教你个玩法吧?” 小男孩看了她一眼,不过依旧很有骨气的撅起嘴巴。 冯桥桥也不生气,不嫌脏的盘腿坐了下来,“呐,你看着,我玩给你看?”这玩法,是很早很久的一种吃石子儿的玩法,很小的时候,和邻居家的小孩子一起玩,还因为玩这个磨破了手。 小男孩忍着好奇不去看她,不过,最终还是在冯桥桥新鲜的玩法下转了头,不情愿的道:“你是坏姐姐,你的法子有什么新鲜的,我也会!” “好啊,那你来。”冯桥桥大方的松手,把石子儿递给他。 男孩瞪了她一眼,丢起一个,却来不及抓起地面上的,抓起了地面上的,丢起来的那个早就掉了,到底岁数小,一时间弄的手忙脚乱。 冯巧巧摇了摇头,上前提醒这位玩疯了的大姐,这次来神庙不是玩石子儿。 “大姐!” “嗯?”她漫不经心的道,头也没抬。 “你别吵啦!”冯巧巧还要再说,那小男孩忽然大喊出声,弄的冯巧巧有些郁闷,转头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你这个爱哭鬼,现在怎么不哭了?脏死了,别玩了,我送你回去吧。” “是你?你是那个姐姐——”小男孩才反应过来,冯巧巧是那日唱歌抱他的少女,心中高兴。 这时候冯桥桥才反应过来,她一身男装,这小家伙居然认得出,眼力不错呀。 “好了,我送你去找你奶娘吧,一个人在这里多不安全?”再怎么说,这可都是山上。 冯桥桥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就是就是,送你回去吧,老是一个人乱跑,你家大人不担心吗?” “谁要你管?”男孩别过脸去,摆明了不理她。 冯巧巧失笑,“你叫什么名字?” “哼,我不想叫那个坏姐姐知道,我就告诉你。”说完,凑到冯巧巧耳边说了几个字。 冯桥桥一脸莫名其妙,臭小子,脾气还挺乖戾,想着,别过头去,这一个转头,就看到神庙正堂内,走出了一对主仆,冯桥桥不由挑眉。 “看来拜拜的太晚了……”她喃喃,讨厌什么来什么,绝对是见鬼了。 冯巧巧也反射性的转脸一看,面色微变。 秦云雅…… 冤家路窄。 不过,冯巧巧因为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可能是被秦云雅设计的,因此没有那么多的思量,只是觉得不好,尤其是西京婚事之下,更是别扭。 冯桥桥则是对这个女人没有半分好感,虽也觉得她有些智谋,不过手段过了。 秦云雅也看到了她们,本来还和庙中长老谈话,神色一变,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身后丫鬟送上了不少的香油钱,似乎要离开了。 途经门口。 秦云雅停下步子,仔细的打量了冯桥桥一下,面色又是一变,显然也认出来了,想到自己曾经派人搜寻好些天找不到这人,原来是冤家对头扮的,立刻有些烦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寻这人,并非为了别的,只是习惯性的结交权贵,如此而已。 小家伙巴巴的望着远去的一对主仆,拍了拍冯巧巧的肩膀,“喂,我要去找奶娘了。” “嗯,好,你奶娘离的远吗?我送你过去吧?”冯巧巧蹲下身子,问道。 “不用了,奶娘就在那里,她找不到我,会生气的。”指尖一指神庙一侧的木屋,冯桥桥暗道:看来那次和娘亲一起来这里,听到的哭声就是这小子的。 冯巧巧点头,拍了拍他的脑袋,小男孩便离开了。 求签,拜拜。 这些冯桥桥没跑去浪费时间,只是在外面等着妹妹做好了一切出来一起回家就是了,不过这流程似乎有些麻烦,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妹妹出来,顺手将一枚平安符塞在腰间。 “好了?” “嗯,好了。” “哦,那回吧,中午,我饿了。” “是该回去了。”冯巧巧点走,跟在大姐身后,走了几步,忽然道:“姐,嗯……受了重伤的人吃什么好?” “不好说,要看是什么伤了。” “哦……”冯巧巧闭嘴,思考了一下,又道:“如果不想吃饭,怎么办?” 冯桥桥皱眉转头,“你厌食了?这情况不好说,你把手伸出来,我帮你探脉。” “没有,我只是胡乱问问。”冯巧巧连忙道,面色有些奇怪,知道大姐的聪慧,再多问几句,只怕要露馅了。 这时候,冯桥桥眼睫闪动,道:“不喜欢吃饭的话,吃清淡的开开胃好点,姜汁红枣茶,或者是梅子排骨什么的,吃一吃就差不多了。” “哦,原来是这样,谢谢大姐。” “嗯。”冯桥桥点了点头,便率先走在了山路上。 夕阳西下,月色渐起。 才刚吃过晚饭,冯桥桥早早就回了屋中,因今日有些小事要探看,所以一直也在屋中,没有去见龙战。 隔壁响起清脆开门声,冯桥桥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缝隙,看到一抹孔雀蓝的影子,提着食盒,轻巧的出了院子。 她? 冯桥桥挑眉,等人走远了些,才从屋中出来,站在院子门口看了一会儿,没有跟上去,反倒上山去了。 为了等候那个小女人自投罗网,西京早已经打发了人离开,只等时间差不多了,往榻上一趟,果然,才趟下假寐一小会儿,院中已经响起轻微的落地声。 来了。 微垂下眼帘,今儿个的冯巧巧依旧是跳窗而入,才进屋,就看到桌台上放着的原封不动的食物,和昨天晚上一样。 “你睡着了吗?”她轻声问道,想起自己一直跳进他的卧室,脸上有些不自然,但又觉得做便做了,现在才来懊悔不好意思,有点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意思,当下也大方起来。 “没有。”薄唇轻启,西京说了两个字。 “你是不是还是不想吃东西?”冯巧巧顿住,提着篮子走到软榻边放下,“我……我知道你吃多了山珍海味,肯定见不惯这些乡间小菜,不过这些菜色对开胃有好处,你吃一点,可能会好些。” “好。”他的不拒绝,让冯巧巧诧异了一下,“你等一下,我先点灯。” 起身掌灯之后,冯巧巧回到了榻前,见他就这般躺着,不赞同的拉过被子,“受了伤,不该这样。” 西京挑眉,躺着没动,冯巧巧顺手帮他拉上被子,忽然停住动作,抬头看了西京一眼,见西京闭着眼,才稍微松了口气。 “你要吃点吗?”她试探道。 西京悠悠叹了口气,“我这几日来都不太舒服,有些无力,也不想吃东西。” 冯巧巧皱眉:“怎么没有仆人来伺候你?”在他面前,她还是有一份抹不掉的自卑,尽管她曾经告诉过很多次,他不过是个狗官,没什么可自卑的。 “我不喜欢太吵……” “嗯,我帮你拿出来,要不然凉了,你受了伤,凉的东西吃了不好,大姐说过,会坏了胃的。” 西京眼眸一眯,“你告诉你大姐……我的事?”那女人可是个敏感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就猜到个大概,想起上次见她和龙战高来高去的情景,立刻运功细听,片刻后疑惑挑眉。 没有? “没有。”冯巧巧答,她哪里敢跟大姐说这个?现在大姐指不定怎么想她,估计还觉得她是爱慕虚荣的女人…… “哦。”西京拉过袍袖,侧躺,病弱姿态依旧风华绝代。 冯巧巧刚从食盒之中拿出红枣茶来,立刻愣了一下,西京长眉一挑,眸中闪过些许促狭,道:“好看吗?” 冯巧巧脸色大红,连忙蹲跪在软榻前的软毯上,把姜汁红枣茶递了过去,“西京公子……这个是红枣茶。” “嗯。”西京轻声道,伸手去接,指尖碰触之下,冯巧巧连忙缩手,面色更烫,自己被碰触的指尖明明微凉,她却觉得仿佛被火烧。 而她这稍微的闪神没有逃过西京的眼。 西京刚接过茶杯,手下无力,茶杯翻倒下去,冯巧巧眼疾手快,连忙握住他修长白皙的手,连带着阻止那杯茶下落的势头。 “小心。”怕茶烫到他,她反射性的握住他的手,将他手中的茶杯接了过来,“我忘了你浑身没力气了。” 指尖碰触下,她自己的手上染着薄茧,而西京的手指,却滑腻细嫩,更是让她升起了浓浓怪异的感觉。 他和她,云泥之别。 “这茶……闻起来味道不错。” 一句话,引回来冯巧巧的心思,她觉得,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总有一种无力感,以前对他的恶劣无能为力,现在对他的虚弱无能为力。 “我喂你喝!”她冲动出口,然后有些尴尬的张了张嘴,“我是说,你总要吃些东西才好。” “我知道你的意思……”话说完,叹气,“你自然不可能是关心我,所以才这么说,只是因为觉得对我抱歉,所以……” 不只是这些。 冯巧巧皱眉,却没有接话,拉起被子盖好,咬了咬下唇,端过自己下午煮好的东西,她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他有这种亲密动作,动作有些笨拙。 西京低垂的眼帘下,闪过一抹恶意,他本就是及其邪魅俊秀的浪荡男子,当他下定决心要诱惑一个女人的心,几个表情足以。 * “他怎么可能弱成个小兔样,叫我妹妹给他喂饭吃?”开什么玩笑?冯桥桥早已经知道西京的本事,今日观察了一日,也是知道妹妹去找的是西京,怎么可能自己跑去跟?当然是上山找别人跑一趟了! “是这样。”龙战很肯定的重复。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你确定你没眼花?” “没有。” 见鬼!现在到底是要怎样啊!冯桥桥无力的抚额,事情怎么发展到这种地步?此时,熊震在外传话,“冯姑娘……裴将军找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冯桥桥转头看向龙战,见他表情已经比以前平静了很多,道:“知道了。”那个女战将,可不是随便能打发的。 “去吧,早去早回,早些睡。” 冯桥桥难得在这时候笑了,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吻,“我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龙战心中一柔,拍了拍她的头,送她出去了。 V38催吐 冯桥桥离开不到一刻,院内又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对龙战的修为来说,这轻微的足音,已经足够他辩驳来人是谁了。 “什么事?”冷冷的询问出口。 院中红绡脚步一停,道:“夏梦姐姐派我来为冯姑娘送东西。” “嗯。”龙战应了,并未有什么诧异,转身出屋。 红绡扯了下嘴角,怀中抱着一只小锦盒,“主子。” 龙战没说话,也并未上前,只是伸手一招,她怀中的盒子已经到了龙战手中,“下去吧。” 红绡微愣,纤细的柳眉蹙了一下,她本就长的极美,这柳眉轻蹙的姿态更是惹人心怜,而龙战却看都没看,直接转身进屋去了。 “主子……”红绡连忙开口,龙战转身道:“还有什么事?”他以为是夏梦有专门交代。 红绡咬了咬牙,道:“主子,我……主子从回来那日到昨天,都不再在楼中用膳……” “与你无关。”龙战皱眉,少见的回答了这位属下多余的问题。 他生性严酷冷峻,从不让人近身,不论男女,即便是熊震这样自小一起长大的属下,都未必真的能让他敞开心扉,冯桥桥,的确是个例外,而这个例外,不但让熊震看直了眼,让一众知道他脾性的人大大诧异之外,也让一直远看着他的红绡,起了心思。 对于龙战这样一个男人,冷酷孤绝,让她不对他起心思,实在太难,十年来她深知他的性格,只是远远的观望,不想原来也是有女人可以入的了他的眼的。 “红绡……红绡只想知道是不是属下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龙战转过身来,眸子犀利异常,淡淡的看了一眼红绡,后者心提到了嗓子眼,脸颊大红。 她今日穿了翠绿衣裙,长发随意打了一个辫子,垂在一侧,身上并无坠饰,这样的打扮,让龙战多看了一眼,也仅仅是一眼而已。 “我只吃她做的。”龙战一字字道,提到那个她,眼中温柔一闪而逝。 “我……我也可以——”红绡连忙道,话却是没说出来的,“走吧。”龙战冷冷道,这已经是他对于这个属下最大的让步,在看到她穿着的时候,他已经堪透了她的心思。 红绡张了张嘴,她想说为他煮食缝补弹琴唱歌,伴在他身侧,她也做得到,但是看到那一条黑衣凌厉的身影,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除了机缘之外,能做与做一字之差,又代表了多少勇气和付出,并非龙战不近人情,而是她不够资格,也只是间接说明了冯桥桥的独一无二罢了。 * 晚风吹过。 冯桥桥跟在熊震身后,多看了他两眼。 “我是和主子一起长大的。”熊震被她看的后背发毛,连忙找点话题,“裴将军其实派了马车过来的,就是山道下面,我们坐马车去。” “嗯。”应了一声,她的视线还是留在熊震的背上。 “那个……冯姑娘,你能不能别看了。” “山道太窄,你走在我前面,我不看前面难道要看地吗?走路摔跤很傻。” 熊震呛了一下,连忙道:“你走在我前面得了。” 冯桥桥高挑柳眉,“天这么黑,万一路上有什么东西,我没练过武,自然看不到,当然是你这个大男人在前面探路,怎么,你不乐意?” 熊震张了张嘴,泄气道:“您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 “这叫有理走遍天下。”冯桥桥哼了一声,熊震暗暗说了句歪理,却也没发出声音被她听到,免得又来一顿说道。 到底是没冯桥桥那份敏锐心思,又被她前段日子试药的事儿弄的后怕,虽然心中发毛,只得硬着头皮,等冯桥桥上了车,才终于松了口气。 “你好像很害怕我。”才松口气,噩梦又开始了。 冯桥桥从车厢之中爬了出来,坐在车辕上,哥俩好的拍着熊震的肩膀。 “我——”熊震被吓了一跳,轻咳一声,“没有。” “嗯。”冯桥桥点头,也不进车厢了,坐在车辕上,道:“你到底是龙战的属下,还是裴怀英的手下?” “你……你怎么直呼裴将军的名字!?”熊震面色大变,连连抽气,冯桥桥纳闷,“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吗?快说。” 熊震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暗叹直接就算跟的时间再长,也不能适应冯姑娘动不动吓你一跳的习惯。 “我当然是少主的手下。” “哦……”冯桥桥皱眉,尾音啦的很长,忽然道:“怎么感觉你比较像裴怀英的手下?她什么都让你来传。”婚事那次是熊震,这次也是。 熊震愣了一下,叹气道:“这话你可别在少主面前说。”顿了顿,又道:“我传话,是因为我与少主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少主平时沉默寡言,但多多少少念些旧情,知我心中向着他,所以对我和裴将军走的近视而不见罢了,如果是别人,只怕连少主的面都见不到。” 冯桥桥了解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你在他心中很有位置嘛……” “你乱说什么?”熊震结巴道:“我……只不过是我以前救过少主一次,所以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少主懒得理我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冯桥桥依然了解的点头。 熊震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就有这么一种人,思维方式和别人不一样,你说什么他都能给你衍生出别的意思来,和冯桥桥这种女人说话太累,还是直接闭嘴好了。 冯桥桥晃荡着吊在车辕上的腿,她当然知道龙战是什么人,表面冷清冷心,其实骨子里也是有血有肉的。 驿馆内,冯桥桥刚进来,便看到裴怀英躺在软榻上,不同于以往的独自接见,这次,连龙廷都在一侧读着竹简兵书,见冯桥桥进门,平静的点了点头。 冯桥桥微微一笑,颔首示意。 “来了。”裴怀英从软榻上翻身下来,灰色中衣上披着的头发微湿,口气很平静,似乎前几日冯桥桥并未在她面前放肆言语。 “嗯,来了。” “过来挑选吧。”裴怀英道。 冯桥桥一愕,挑眉道:“挑什么?” “为你妹妹新婚准备的礼物。”裴怀英一指窗边平台上摆的无数珍宝。 “我不喜欢你。”冯桥桥笑了,甚至没有丝毫转圜,果然见到裴怀英身子一怔,接着道:“并非故意出言不逊,我向来只说实话,我不喜欢你,不论你再做什么补偿,想来挽回一些什么,或者对龙战有什么想法,我都不喜欢你,你也可以因为我这句不喜欢,判我个大逆不道,甚至安别的罪名在我身上,我依然不会成为你和龙战之间的纽带。” 裴怀英双眼一眯,平静的看向面前少女,“你的胆子很大。” “还好。” 龙廷放下竹简,唇边升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我裴怀英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办不成的。” “是吗?”冯桥桥应的平静,抬手轻轻打了个哈欠,“如果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那我听到了。” 言下之意,差不多我就要走了。 裴怀英冷冷道:“不要以为我给你三分面子,你就当自己是一回事,今日请你来挑选礼物,只不过是为了我当初冒失决定做一些补偿而已,并没有任何别的特殊意味。” 冯桥桥没有忽略,她说的是补偿,并非歉意,很显然,这个女将军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既然是补偿,当然是越多越好,就算是要挑,也是我妹妹来挑,找我来,不是有点多此一举吗?好像没什么诚意。” 屋中气氛蓦然低了不少,冯桥桥却依然没有丝毫变色,甚至又打了个哈欠。 并非裴怀英气势不足,还是冯桥桥不畏生死,只是她几次与裴怀英接触,早已经对她有些了解,这位女将军,就算当场变脸,依然不会对她怎么样。 不错,她的确是有恃无恐,那又如何?就算不知道龙战与他们夫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现在状态,只怕也不是什么美好回忆,尤其是这个女将军的自作多情和多管闲事更让她反感。 裴怀英横眉怒目,半晌,忽然不怒反笑,“吾等女子,如你这般特立独行,不畏权贵,又能叫龙战青眼有加,的确难能可贵,不过——”话锋一转,气势立即凌厉异常,冰冷的视线像是刺穿了肌肤,“本将军欣赏你,不代表可以任你放肆毫不理会!” 冯桥桥蓦的感觉周身一颤,心中赞叹,这才是一朝战王该有的气势。 “不敢。”她回了两个字,面色没有丝毫改变,平静的看着裴怀英,裴怀英转过身去,“既然你说不用挑选,那便全都送去。” “是。”门外立刻有护卫领命,进屋收拾。 冯桥桥挑眉,“我累了,裴将军晚安。”说完,也不等裴怀英回应,直直转身出去了。 夜色下,裴怀英一步步踱到了窗口处,看着高挂的圆月,视线冷厉,可背影却苍凉起来,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她像你,又不像。” 龙廷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裴怀英身侧,对月坦言,“是吗?我是不是已然看不清了?”裴怀英轻轻的说。 是不是已然看不清,还是一直就没看清?或者从来不愿看清,那些过往,成不了云烟。 * 熊震尽责的把冯桥桥送回了家,最近常与龙战在一起,有些冷落家人,她心里这么想着,交代熊震一身,便进了屋。 亥时刚到,裴怀英的礼物也随着跟了过来,送东西的是那位清护卫,到底训练有素,这次对于冯桥桥直接视若无睹,放下礼物就走了。 “这是……”冯海坐在院子里,看来神色有些怪异。 “妹妹的礼物。” 冯桥桥随口答道,冯海眉毛皱的更是厉害,冯桥桥走进几步,甚至发现他身上有细微的酒味,这…… “爹,你怎么了?” 冯海淡淡的看了一眼女儿,上前拍着她的头,“没事,早些睡。”说完,转身进屋去了。 冯桥桥皱眉思考半晌,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是这幅表情,看见礼物的那一瞬间的眼神,很发人深思,才要转身进屋,冯巧巧从院外走了进来,神色怪异,手中还提着精致的食盒。 “大姐……”她没料到冯桥桥正在院内,仓皇的将食盒移到了身后。 “回来了?” “嗯……嗯……” “嗯,今日有人送了些礼物来给你,我让人拿到你屋子里去了,早些休息,明儿个你得帮我采点药去。” 冯巧巧松了口气,“是,大姐你也早点休息,早上我做早饭。” “嗯。”冯桥桥随意点头,也没再多看她,直接进屋睡去了。 第二日 天微微亮,冯巧巧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她向来是勤快的女子,有了冯桥桥那些奇怪的想法后,做出的东西也比以前花样多了很多。 “爹,娘,今儿个我带妹妹去采药,约莫着日子战不屈该回来了,见了他记得帮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晚上过来一趟。” 白氏有些疑惑:“桥桥,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战爷吗?还是让战爷帮你代办了什么事儿?”在她看来,战不屈可是他们家的恩人,不过冯桥桥可不是这么想的。 “是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他,本来打算今天要在家里等他回来的,不过想着妹妹不忙,正好陪我一起采药,他回来又不会跑掉。” 冯巧巧端着碗的手一顿,小心的抬头看了大姐一眼,觉得她这要求有些怪异,“大姐,你平时不都是和……龙将军一起采药的吗?” 冯桥桥睨着她:“他有事。” “哦,好,我等会就收拾好了和你一起去。” 冯海一直没说话,只是听到冯巧巧提到龙战的时候,握着碗的手紧了紧。 本以为,就要这样出门采药一整天的,没想到,战不屈倒是出乎意料的早回来了,众人才吃完早饭,他就兴冲冲的跑进了冯家。 “巧巧呢?” “刚回屋收拾要跟我去采药,还想着你的行程晚上才能到,正好,我有点事儿要跟你说说。”冯桥桥放下碗,走了出去。 战不屈愣了一下,皱眉思考自己和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远去了一对男女,冯海才放下手中的碗筷,碗中的粥,竟然是一口都没有喝下,四爷爷轻叹:“你啊……” 冯海也叹:“是我太介意了吗?”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们自己的路要她们自己走,你想的太多了。” “是吗?”冯海若有所思,等白氏回到桌前,他还是没想透这件事情。 院外大树下,同一个地方。 战不屈觉得他对这树的感觉真的很差,因为树带给他的回忆糟糕到了极点。 “你妹妹……我是说你义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冯桥桥难得一本正经,提起的人又是自己以前十分看好的妹妹,战不屈立刻表情振奋,“奇女子。” 平平的给了三个字。 冯桥桥暗道:战不屈虽然是个蠢货,好歹也走江湖多年,能被他说一声奇女子,只怕也是有她过人之处了。 “百媚生这种东西,是你妹妹的拿手好戏?” 战不屈皱眉,想了想,道:“应该说是我妹妹的看家本领,她虽然色艺双绝,也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但有些青楼总会有些肮脏的事情,百媚生是我妹妹炼成的奇药……” “等等!”冯桥桥打断他的话,“青楼内的肮脏事儿,无外乎逼良为娼,你妹妹这药算起来可是害人的东西,要说是她的看家本领,她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好人,和奇女子挂不上。” “这……”战不屈愣住,“我以前没想这么多,东西是我妹妹做的,我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知道,后来她也说过这东西不过是为情事助兴,绝对不可能帮助老鸨助纣为虐,甚至说因为她当时炼药的时候没想太多,弄出这种东西来,所以给了我解药配方,免得老鸨祸害别人的时候她察觉不到。” 冯桥桥微微沉吟,道:“虽然有点牵强,但是也算说得过去了,你怎么认识你妹妹的?” 战不屈搔了搔头,“说来也好笑,那年我初出江湖得罪了人,被人追的穷途末路了,跳到了她的画舫上,那艘画舫上正好有个身份很高的当朝权贵,将我的仇家给逼退了。” 美女救人啊…… “你妹妹,会炼药,难不成会医?” 战不屈道:“这她倒是没说,不过我当时受伤,她是请大夫帮我看的,估摸着不会吧,如果她会,怎么可能那么麻烦找大夫去?” “也是。” “你问这些干嘛?” 冯桥桥笑了,“你这个老粗,难道没想过,为什么百媚生会出现在茶山,我妹妹差点中了那种药吗?” 战不屈少见的皱眉不语,隔了一会儿,才道:“我也想知道这事儿,但是总想不出来,按说百媚生是害人的东西,她不应该让别人知道的。” 冯桥桥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世间有太多不应该不可能的事情,往往还是会发生。”这两句话,意味深长,话中有话。 战不屈长长的叹了口气,“可能是不小心泄露了配方,被别人给知道了,那天约我出去又约巧巧出去,下药的人不知道我能解这种药,定然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没想到是西京去了,只是怎么会有人设计我和巧巧呢?我向来没什么仇家,你们也不过是寻常家庭。” “嗯。”冯桥桥淡淡的道了一个字,“你往来一路肯定辛苦了,家中还有空房,你休息休息吧。” 战不屈受宠若惊,“叫我住到你家中?” “怎么,不愿意吗?”冯桥桥挑眉,“不是你说要保护我们姐妹安全的吗?怎么现在后怕了。” “怎么可能?我战不屈顶天立地,言而有信!” 冯桥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别说这些让人反胃的话,不是给巧巧准备嫁妆去了吗?怎么空着两只手回来了。” “嘿嘿……”战不屈干笑两声,“东西在路上,晚上就到。” “嗯,你看起来风尘仆仆的,累坏了的样子,去睡吧,我去采药了。” 战不屈少见冯桥桥这样礼貌谦和,愣了一下之后,转身进屋去了,暗暗嘟囔:这丫头是不是吃错药了啊?还是最近被龙战驯乖了? 和冯巧巧采药,和与龙战采药的情况到底是不一样的,不过也能更为认真的收集药材,顺便到以前老去的地方,收集琉璃草的籽,和孜然籽。 虽然是盛夏,也有些花草长熟结了果,收集起来种到后院开出的小空地上,总比每次用的时候都往山上跑的好。 冯巧巧在山中十多年,虽然不会采药,好歹也知道有些东西是有用的,姐妹二人一边说一边采,竟然兴致勃勃,吃了午饭之后,又往山上去了。 “大姐!那个豆子,看到了吗?也采过来。” “哪个?” “就你脚边的那个,开着小黄花的。”冯巧巧指着地面,连忙叫出声来,免得大姐一脚踩下去。 “这个是什么?”冯桥桥才蹲下身子,眼神有些好奇,“这东西味道很好闻,原来我们这一段路来一直很香就是它?” “嗯,小的时候吃不到饭曾经偷偷吃过这样的豆子,虽然填不饱肚子,不过这东西闻着很香,味道却很呛,一吃之后,就算原来再饿,也不想吃东西了,看你现在这么喜欢研究这些,我才告诉你。” “这么灵?”冯桥桥诧异,摘下一粒放到嘴中。 “大姐——”冯巧巧阻止不及,连忙跑了过去,“你……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怎么什么都尝?万一有毒怎么办!” “不是说你小时候吃过吗?你能活到现在那肯定证明没毒了。”冯桥桥好笑的看着她,不过,这豆子是真的味道很呛,吃下去之后舌头麻了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呢。 冯巧巧郁闷的瞪了她一眼,“别闹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是吗? 冯桥桥抬头看了一眼斜挂的夕阳,嗯,是该回去了。 背起篓子,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想到什么,从篓子中拿出那小豆子吃了一颗,不由轻轻的抽了一口气,这次舌头不然麻了,甚至还有些微疼。 龙战的味觉不知道是怎么没的,一直用药都不行,连百日红果都没效果,难道真的要试试这种刺激一点的东西? “这东西叫什么名字?”冯桥桥问,在医书上,她是没见过这种东西的,冯巧巧想了想,道:“没名字,只是知道很香,很远的地方都可以闻得到,大姐,你这么聪明,要不你给取个名字吧,看你好像很喜欢这东西。” “哦,这样……”冯桥桥点了点头,“就叫十里香好了。” 冯巧巧哈哈笑道:“大姐你真厉害,随口就能想到这么好的名字。” “不过是随口胡诌罢了。” “得了,别说了,真的晚了,快点回家做饭吧。” “嗯,好。” 姐妹二人一前一后,奔跑在山道上。 晚饭后,冯桥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屋睡觉,或者上山找龙战,而是留在了厨房里。 “大姐,你今天不忙吗?” “还好。”冯桥桥低头洗着采来的东西,唇角勾起一抹笑。 冯巧巧有些迟疑的道:“可是你今天一天都没去见龙将军了,万一龙将军生气怎么办?” “他那家伙一天都在生气,你理他干嘛?过来过来,帮我洗下药罐子,我要熬点出来尝尝。” “哦。”冯巧巧咬了咬下唇,看着天边晚霞淡去,月色渐起,今晚不知道他吃饭了没? “愣着做什么?快快快!” “哦!好。”冯巧巧回过神来,把药罐子洗好送了过去。 “你帮我熬药,看着点,我去翻翻书本,看看还要加点什么东西。”冯桥桥把药材放好,罐子一把递给了妹妹,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冯巧巧看着手中的罐子,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儿,最后,嘴角微微一动,蹲下身子熬药去了。 冯桥桥捧着书站在院内,视线扫过握着蒲扇的妹妹,笑的很淡,她不知道西京耍什么把戏,但那个男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战不屈三掌之下,就算受伤,也不可能弱的动不了,分明是在耍冯巧巧,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这样欺骗的行径,绝对不行。 月色才起。 因为冯桥桥交代这药要用文火熬煮一个时辰,虽然冯巧巧着急别的事情,但也不敢太明显,引来大姐怀疑,这一熬,真的熬制了一个时辰。 熊震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冯桥桥分神瞅了一眼:“怎么有时间来我这?” “呃……来看看你今天是不是很忙,没上山去。” “嗯,没什么特别的事儿,是去采药了,龙战他知道我为什么不去,你回去吧。”说着,进屋放书去了。 “哦。”熊震点头,才要转身,就看到冯巧巧端着药碗出来,诧异挑眉:“巧巧姑娘,你生病了?” “没有,是大姐采了些特别的东西,说刺激刺激她的舌头,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啊?”熊震瞪大眼,连忙往山上奔去。 才不过半刻,熊震已经回到了竹园之中,此时,龙战正靠在软榻之上假寐。 “主子!” “说。”龙战眼皮不动,懒洋洋的道。 “冯姑娘好像在喝药。” “什么?”龙战睁开眼,翻身坐起,“她吃什么药?”她的身子很好,他每日都在一旁没发现要吃药的事儿。 “桥桥姑娘说的刺激舌头的——” 眉心一皱,龙战几个大步从熊震面前走过,三两步消失在了山道上,熊震微愣,主子的轻功现在越来越好了。 冯桥桥站在院内,捧着碗,将最后一口汤药咽了下去,慢慢用舌尖感受些微的刺激,这十里香,似乎因为加入了别的药材,那种刺激稍微淡了一点,有没有效果呢? 她正在苦思冥想再加点什么药材才好,身后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她反射性的转身,对上一张铁青的酷脸。 “啊!”她低呼,手中的碗差点掉了下去,不过人反射退了两步。 一直结实的臂膀迅速伸出,挽救了她跌倒的态势,同时也挽救了那只要碎裂的碗。 冯桥桥狠狠瞪了他一眼,“没事站我后面干嘛?要吓死人啊!” 龙战也冷冷的瞪着她,视线从她转红的小脸,移动到那只碗里,凌厉不减,屋中冯海白氏以及冯巧巧都因为她的轻呼跑了出来,没想到会遇到这种状况,都嘴巴张开,愣在远处。 冯桥桥懊恼的去掰他的手腕,脸色怪异红晕。 “别动!”龙战冷声道,理也不理身后的观众,将她锁在怀中,拿起碗放到鼻尖嗅了嗅,“你到底喝了什么药?”为什么有的药材味道很怪异,他分辨不出来? 她没好气的拍打着他的胳膊:“随便的乱七八糟的一些,赶紧松手!快点!”奈何搂住她腰间的手臂如铁箍,不送反紧,比紧箍咒还灵。 她向来是知道他气势凌厉吓人,尤其是瞪人的时候,更是让人全身发寒,即便冯桥桥本身不怕他,现在也被他这种要把她拆吞入腹表情弄的有点发毛。 “你发什么神经,快放手啊!”分神看了一眼门口成为门柱的父母,她顿时欲哭无泪啊。 眯起眼,龙战说出三个字:“吐出来。” 冯桥桥愣的张开小嘴。 见鬼!他在说什么疯话? “我说——”他低沉危险的开口,停了片刻,才重复:“吐出来!” 冯桥桥张了张嘴,“你别发疯了,我没事,只是自己要炼药所以试了试,都是温吞的药材不会出问题的,你——” “吐出来,我不想听废话。” 现在是要怎样? 冯桥桥不服气的瞪着他,这么多人围观他居然这样对她?怒火曾噌的往上升,“放手,我不吐!” “你说什么?”他危险的询问。 冯桥桥被他一激,大声道:“干嘛?” “不吐?”他浓眉微挑,甚至声音都温柔的要命,但熟悉他脾气的冯桥桥知道,自己这两个“不”绝对火上浇油了,但现在又骑虎难下,瞪大眼睛看着他,道:“我不吐,你赶紧走。” 龙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角抽搐,抱着她腰间的手臂青筋抱起,充分表现已经频临忍耐极限。 冯桥桥哼了一声,抬起下颌,现在这世道没催吐的药,看你把我怎么办,“就是不吐!你能把我怎么样?” 豁的。 龙战箍住她的腰,一个翻身坐上院子中的石桌,将冯桥桥倒提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面上,背部朝上,臀部甚至对着……对着他的脸! 冯桥桥大惊失色,“放手啊!你这个粗鲁野蛮的男人,臭男人,放开我!”丢死人了,自己的爹娘妹妹不帮忙也就罢了,现在居然看得满脸莫名其妙加振奋。 不能怪他们,实在是冯桥桥被人整治成这幅样子,绝对是罕见到了极致啊。 她又踢又拍,还试图点他的穴,甚至企图用手腕上的东西教训他这么野蛮,但龙战都先一步制止她的动作。 “拿盆子来。” 冷着声,龙战吩咐了一声,冯巧巧连忙回过神来,一只木盆嗖的一声出现在了冯桥桥的面前。 妈的! 冯桥桥顿时慌了,这个混蛋,不会是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搞什么惊世骇俗吧?龙战这家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是知道的,可是,可是—— “姓龙的,你要是敢——恶!” 敢吗? 敢吗? 龙战当然敢! 按在她腰腹出的大手运出内劲,转到了她胃部,冯桥桥立刻酸水上冒,呕了一声,龙战右手空闲,指尖在她腹部一点,恶心感更胜! “呕——” 她连连呕吐,不但把刚喝下去的药吐了出来,连晚饭都吐了出来,甚至吐空了胃部,酸水直冒,连连喘息,呕到最后停不下反射性动作,连连恶心。 院中几人看得目瞪口呆,甚至连边上的邻居都跑出来看热闹。 冯亮瞪大了眼,喃喃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原来恶人自有恶人磨!” 冯桥桥分神瞪过去,有气无力:“你这个臭小子——恶——” 妈的! 冯桥桥经不住想爆粗口,这是要吐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看着木盆里的那些呕吐物,她恶心的感觉更厉害了。 “恶——” 终于吐够了,也吐不出东西了。 她瘫软在当场,面色涨红,早已经无力抵抗,看呆了的白氏虽然刚开始不明就里,但冯巧巧小声解释过之后总算放了心,只是对于眼前这位威猛的将军这样的做法,实在有些接受不了啊…… 脚步移转,冯巧巧端来姜汁红枣茶,放在了石桌上。 龙战一眼不发,皱眉将她翻了过来,抱在自己怀中。 如此,黑衣冷酷卓绝的男子,怀抱娇柔俏丽女子,在院中形成了一道风景线,没有人觉得他们不守礼教,倒是觉得十分和谐,连闻讯赶来的冯英英和战不屈,都嘴巴张开,目瞪口呆。 真难受! 她闭眼喘气,浑身无力的靠在他怀里,现在哪还顾得上有没有人围观? “混……混蛋……”她虚弱的骂了一声。 龙战听而不闻,端起红枣茶,放到她唇边,“喝一点。” 她虚弱的瞪着他,这次绝对不妥协。 龙战眉毛微挑,环视左右,然后微微低头,用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我觉得,用嘴巴喂你这个方法不错。” “你——”冯桥桥气的大怒,但绝对明白龙战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说得出做得到,这个时候挑战他的脾气就是找死,不恶心死也得羞死,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冯桥桥撅嘴道:“我喝不下去……”老想吐,她是真的不舒服啊。 龙战放下了手中杯子,那虚弱低哑的声音和稍白的脸色,让他动容,他捏起袖角,帮她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抱着她忽然拔地而起,足尖轻点,直接飞檐走壁,引起众人一阵惊呼。 冯桥桥没好气的道:“你搞什么?还嫌不够出名吗?”她敢发誓,经过今天的事儿,她又出名了一次。 “我喜欢抄近路。” 他眼也不眨的回答。 抄!抄什么抄! 冯桥桥有气无力的瞪了他一眼,缩到他怀中去了,哼,等明儿个我就把前段时间新弄的药在你身上试试,也好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免得动不动就做这种让我丢脸的事儿! 冯家 众人发了会呆,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干笑道:“这个……冯丫头嗯……嗯,很幸运呢。” “呃……罗兄弟也很特别,嗯……” “那个,时间很晚了……” “嗯是,那……都睡觉吧……” “……” 战不屈见大家散的差不多,看了看微雨的天色,拍着怀中的某物,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没事,下雨就下雨。 不过,他的念想绝对是对的,才翻进了阮清嫣的院子内,就噼里啪啦的下起了雨。 阮清嫣身边的丫鬟还是不多,时间很晚了,两人都在门口守着,屋内点着灯,战不屈皱眉,故技重施,点住了丫鬟,这次倒是没跳窗,从丫鬟身后大大方方的敲了门。 “谁?” 战不屈连连吸了好几口气,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加快。 “是我。” “你——”可以听的出来,屋内美人声音有些颤抖,战不屈以为她不舒服,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阮清嫣惊呼一声,看着发丝有些微湿的战不屈,道:“你……你怎么又来了?我将那链子还给你——” “有人来了!”此时,战不屈忽然大喊出声,那脚步离的尚远,战不屈连忙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只翠玉镯子,不由分说的套上阮清嫣的手,“我走了,我……过几天再来看你。”话落,从窗口窜了出去。 阮清嫣拒绝无门,已听到阮夫人上楼的声音。 阮清嫣吓了一跳,连忙拉下袖子,将镯子藏了起来,阮夫人站在走廊内皱着眉:“这是怎么回事,两个丫鬟站的跟木桩一样?” 然而,那丫鬟还是没动作,阮夫人凤眼微眯,几步走在丫鬟面前,那丫鬟依然站的很稳,没有丝毫表情。 砰! 门被推开了。 阮夫人带着满面的怒意,看着眼前自己最为满意的女儿,视线没有忽略女儿脚边地毯上过大的泥脚印。 “你……你这个逆女!”走上前去,阮夫人一巴掌挥了过去。 啪! 巴掌挥到了阮清嫣白皙的脸上,阮夫人面色铁青。 V39苦肉计 去而复返的战不屈听到这清脆的巴掌声,面色大变:糟糕!方才走的太着急,丫鬟穴道没解开,害了她了。 “本以为你说不是清白之身不想嫁给龙战,只是这几年来磨练,现在知道龙战和冯家丫头的事情,放弃了,哪里知道你居然私藏男人!”阮夫人闭了眼,“你这个逆女,给我说,你藏了哪个男人?!” 阮清嫣摔在地上,面色苍白,却说不出话来。 阮夫人神色沉痛,深吸了一口气,“不说?来人,把那两个丫鬟给我拖到地牢去!” “娘!”阮清嫣不敢置信惊呼出声,“您不能这么做,我没有!” “那丫鬟是谁点的穴,内室的脚印又是谁的,说!” “我——” 阮清嫣看着面色难看的母亲,却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无话可说!” 阮夫人大怒,这女儿的脾气她最是清楚,生气之余更是伤心难抑,“来人,把大小姐锁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放她出去。” 阮清嫣扯住阮夫人的裙摆,“娘,您不能囚禁我!” 阮夫人一把甩开她的拉扯,冷冷道:“我阮家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你给我在这里好好思过。” 香风阵阵。 阮夫人带着丫鬟离开了绣楼,几名丫鬟婆子把个闺房看了个严实,看着阮清嫣的神色奇怪,除了叹息之外,多了轻鄙。 阮清嫣抚着胸口,一直趴在地毯上,白色的衫裙红色的地毯,不但视觉效果明显,更显得她娇弱万分。 战不屈在屋顶看了半晌,心中大急,难道是方才阮夫人那一巴掌打的太重,受了伤?还是阮夫人的话说的太重心里难受了?他虽是个大老粗,但也知道女子名节重于一切,今日这一切也都是他害的,如果不是他—— 她的手怎么那么白? 战不屈浓眉紧皱,一刻也看不下去了,使了个巧计从窗口窜入,这些丫鬟到底是闺中女流,怎么防得住他? “你怎么了?”战不屈着急道。 阮清嫣白着一张俏脸,艰难的开口,“你走,以后都不要再出现……”话未说完,战不屈已经发现她的不对,一把横抱起她,放回床边。 “别……别碰我……”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战不屈只觉这声音,比胸前被人插了好几刀还让他难受。 “好,我不碰,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她的脸色苍白,说一个字就要用去好多力气,“我……休息一下就好,你赶紧……走!以后都不要再出现!”才说完,忽然捂住胸口,额头冷汗直冒。 “别怕,我帮你!”战不屈顾不得别的,连忙出手点了她两个穴道,掌心贴上她胸口,运气帮她互助心脉。 阮清嫣全身无力,虚弱的看了他一眼,昏了过去。 * 冯桥桥很生气。 气他霸道过了头,也气自己无能为力又贪恋温柔。 龙战轻功高绝,几个起落就回到了竹园,才刚一进门,就见熊震和红绡在院内对峙。 熊震愣住,“主子!冯姑娘这是……” “没事,去提好水。” “是。” 龙战径自抱着冯桥桥进了屋,放回床上,“要吃什么?” “吃吃吃,吃什么吃?我吃点东西都让你弄的吐了,现在还来问我,你故意的吧?我哪吃的下去!”冯桥桥蛮横不讲理的冲他吼道,只是声音虚弱的厉害。 龙战任她叫喊,捏起袖角,又擦拭了下她看不到脏东西的唇角,放低姿态,“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冯桥桥还想反驳,没想到一道声音比她的更高,压了过来。 “主子!这些事情红绡可以胜任,主子不必亲自动手。” 冯桥桥皱眉看了一眼窗外躬身的女子,她的神色稍微仓皇,没了以前那份淡定,穿着……和她有几分相似…… 眉儿一挑,她改口:“我要吃昨天做的东西。” “那些?”龙战皱眉,想起那些有些微凉的灌肠子,刚吐了就吃油腻,可以吗? “先喝点栀子粥再吃那些。”冯桥桥补充。 “好,你睡会。”说完,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以后不可以乱吃药。” 冯桥桥心中一动,嘴角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扯了一个了解的微笑,“你快点去吧,饿着呢。” “嗯。” 龙战应,起身出了卧室。 院内,红绡保持着不愈的姿态,冯桥桥即便是再怎么,也不过是个乡野村姑,如今竟然敢叫主子亲手为她做饭吃!? 龙战眉心一皱:“下去,以后不得传召,不准在出现。” “主子!”红绡面色大变,“属下做错什么了?” “滚!”龙战冷冷道,他可以原谅一次,不代表可以忍受她这样无休止的试探和挑衅,“守好你的本分,否则。” “……是。”红绡后心一颤,连忙退了出去。 冯桥桥歪着身子看了一会儿,倒回了龙战床榻上。 龙战的手艺是非常不错的,才一会儿时间,就端着做好的食物进了屋子。 冯桥桥瞪着房顶没睡着,闻到食物的香味,忽然一下子翻身坐起,可是猛然想到什么,又瞪他一眼翻身躺下了。 龙战走到床边,放下食物,一把扯过冯桥桥身上的被子。 冯桥桥依旧不理,闭眼睡觉。 “怎么,利用完了,就打算不理会我了?” “谁利用你了?鬼才利用你了呢。”冯桥桥闷声道:“再说了,你又什么可利用的。” 龙战挑眉,伸手探向她的腰间,轻轻一碰。 “呀!”冯桥桥惊呼一声,连忙转身往床内缩了过去,“干嘛!”她瞪着他,面露凶狠之色。 龙战老神在在,“怕你不舒服,帮你看看。” “还看!”冯桥桥柳眉倒竖,“我恶心着呢,你别靠近我。” 龙战危险的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我恶心,恶心!听到没有!”冯桥桥连连重复,他一碰触她就想到方才的事儿,气不打一处来。 他不打算听她废话,直接把她拎了过来,“恶心什么?” 处于弱势的冯桥桥被他抓到怀里,为防止他再次粗鲁虐待她这小身板,冯桥桥一把拍向他的手,“恶心就是想吐!” 龙战皱眉,扣住她的手腕把脉,冯桥桥哪里可能这么容易就范,扭来扭去,拍来拍去,就是不合作。 “别动!” 他低哑出声,并扣住她的手腕。 冯桥桥忽的僵在当场,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坐在他的怀中,他他他……某处的触感表明,要他坐怀不乱是多么难。 她脸色大红,结巴道:“那什么,你放开我,我就不动了。” 龙战深吸了一口气,没松手,反倒抱紧了起来。 “喂——”冯桥桥面色怪异,被顶的难受,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不能大发慈悲,现在她充分体会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再一会儿。”他沉声道,平日即便再怎么魅惑的嗓音都没有这时候的意味明显,冯桥桥颤了一下,不敢动弹,深怕火苗一触即发,她点的了火灭不了火,被生吞活剥了。 “哦。”她应,看着窗边小几上的食物,欲哭无泪,早知不乱蹦乱跳,早知不闹腾,早知先吃饭!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在冯桥桥自认为被他放开遥遥无期的时候,龙战终于松了手,冯桥桥跳了下去,这次也不上床了,直接跳到他几步远处,“那什么……”结巴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龙战深吸一口气,这次不去抓她,“过来吃东西吧。” 冯桥桥皱着眉看着面前的食物,热气腾腾的,看来就很好吃,可惜……“我还是很恶心。” 龙战看了她半晌,神色莫测,隔了一会儿之后,少见的叹了口气,“以后我需要吃什么药,你拿来给我就是,自己不要乱喝了。” 冯桥桥咬了下下唇。 “听清楚了吗?”龙战声音一沉。 “知道了知道了,真凶!”冯桥桥嘟囔了一声,坐到了小几前,但呕吐的后遗症果然是很厉害的,她只是看着眼前食物,咽了口口水,就觉得要惯性反胃,这男人…… 这下好了,以后都给家里省饭了,真是! 龙战皱眉,眸中闪过懊恼,起身也坐到了小几边上,“怎么?” 冯桥桥白了他一眼,皱眉道:“好像很想吃,又好像不能吃。”免得又吐,龙战这一手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真恐怖。 “我……我喂你。”迟疑出声,听得出龙战对今晚的事情稍感抱歉。 冯桥桥垂头又咽了口口水,感觉喉咙那块还是有些发酸,似乎随时要呕吐出来,很好,这个男人会抱歉了,但现在他喂不喂的根本起不到作用了…… “不想,好想吐……”她泄气的道,心中对他方才的霸道有气无力。 龙战皱眉,看向桌上的食物,又看了冯桥桥一眼,道:“我有法子,让你不吐。” “哦。”她随口应道,拍着胸口想缓和那股随意要翻上来的难受,没有看到龙战端起了粥碗。 叮! 瓷器碰上木制品的声响传来,冯桥桥皱眉转头,还没反应过来,龙战的唇已经压了上来,她面色微变,只觉得牙关被人撬开,清香的栀子粥,被人送进了口中,唇舌纠缠,缱绻旖旎,让她下意识的掩住了那份想要呕吐的心情,呆愣的吞咽着栀子粥,吞咽着他的呼吸,他的味道。 温柔霸气的喂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味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从凳子上跑到了他怀中,等到唇齿分开的时候,她坐在龙战的腿上,以他最喜欢的姿势,靠着他的肩膀微微喘息。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没那么生气的,或者在龙战的面前,更喜欢耍些小脾气。 “还想吐吗?”他低哑出声,关心的询问。 她红唇润润,抱着他的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唇舌间除了栀子香,米香,就是药香,“不想了……” 龙战轻笑一声,“原来,你喜欢这么吃。” 冯桥桥无力的哼了一声,“谁喜欢这样了?都是你害的你还笑的出来!”虽然他笑起来可谓魅力四射,但现在时机实在不适合他表达魅力。 “对不起。”薄唇开合,他生平首次道歉,却说的如此顺口,在她面前,似乎他的情绪更多一些。 “对不起有用?还要衙门干嘛?我杀了你再跟你道歉啊!”冯桥桥没好气的呛他,龙战不以为意,摸着她的头发,道:“好,你杀了我在跟我道歉,我也接受。” “你——”冯桥桥心中猛的一突,推着他的肩膀分开些许,明眸瞪着他,“你在说什么鬼话!” 龙战笑,冷硬的视线缓和不少,“没什么,吃吧,要不晚上该睡不着了。” 冯桥桥瞪了他一眼,“睡不着也是你害的啊,得了,放开我吧,真饿了。” “嗯。” 龙战松开钳制,冯桥桥坐回自己的位置,捧起栀子粥喝了起来。 这食物,她以前做过一次给龙战,没想到这家伙学习能力这么强,只是吃过东西,就知道怎么做。 看着盘子里炒好了的灌肠,看得出来是才弄的,还蛮新鲜,这么大热的天,怎么可能存得住?就算现做,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做的好! “你这儿有冰窖啊。”冯桥桥边吃边问。 “有。” “哦,那我改名和四爷爷一起弄点果酒,也放冰窖里存着。” “嗯。” “你都灌好了放在冰窖里的吧。” “嗯。” “你自己有没有吃一点?这东西很脆,对脾胃都有好处。” “有。” “对了,今天发现一种药材,应该对你的舌头有好处,我明天帮你写药单熬药。” 龙战伸出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不要随便喝,要试效果拿我来试,方便。” 冯桥桥叼着半截食物咀嚼,愣愣的点了点头。 开玩笑! 搞半天这个家伙是因为她试药才发这种神经吗?当然,嗯,她的确是试试那药有没有副作用,不过也是在炼药啊…… “挺清楚了吗!”龙战显然不信任她,口气有些沉。 “嗯,知道。”她咽下食物,连连点头,心中还在嘀咕,混蛋啊,她的信誉就这么差吗? “你慢慢吃,我出去下。” 冯桥桥扯住他的手,觉得他做的东西似乎比自己做的好吃万分,“出去干嘛?” “有人来了。” 冯桥桥皱眉:“谁啊!”不会又是那个红绡吧。 龙战平平的看了一眼她不愉的小脸,唇角再次露出笑意,“战不屈。” “哦。”她道,松开他的手腕,“那你去看吧,那家伙虽然蠢,不过一般也不会半夜打扰别人,可能是有事。” “你倒是理解的很。” “那当然,他是我朋友嘛!” “嗯。”龙战应了,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出去了。 冯桥桥加快进食的速度,心道:战不屈这家伙,半夜跑到这里来,只怕不是找龙战的呢。 果不其然。 龙战出去不到一刻,引着人进了竹园,少见的没把人赶走。 冯桥桥喝完最后一口粥,跑出了屋子,战不屈神色焦急,道:“冯姑娘,战不屈有事相求!” 冯桥桥挑眉,干脆道:“说。” “阮小姐她……她有些不对,我想请你帮她看看!” 冯桥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龙战则是面无表情。 “她怎么了?” 战不屈急道:“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胸口绞痛,脸色发白,她……她又愿意让人知道,我也是没办法了。” “现在怎么样了?” “我输了真气护住了她的心脉,但是她的样子像是老毛病,我不放心——” “现在吗?” “是。” 冯桥桥咬了咬下唇,道:“好。”说完,转头看向龙战。 龙战点头,嗯了一声。 战不屈连忙松了口气,就知道是这样,阮清嫣不让人碰,冯桥桥是姑娘,总行吧? “但是还有一点我要提前说。” “嗯,你说。”冯桥桥进屋拿了几样备用药材,交给龙战。 战不屈忽然尴尬,面红耳赤。 冯桥桥诧异的眉毛一掀,只听战不屈有些结巴的道:“我来的时候,阮小姐的绣楼加派了人手……” 阮夫人能当西京那种狐狸的母亲,精明不在话下,前脚离开,后脚就调了不少人手守在绣楼,里三层外三层,不是他跑的够快,早被当场困住。 “哦。知道了,走吧。”冯桥桥不甚感兴趣的道。 龙战上前,勾着她的腰,几个起落,就消失无踪。 战不屈愣了一下,连忙跟了上去。 而到了阮清嫣绣阁之后,战不屈再次对冯桥桥另眼相看。 他瞪着冯桥桥用手腕上的银镯子上银线弹出去的药粉,不能理解只是一点点粉末,为什么那些护卫,就能站着入睡,完全没有任何异状。 冯桥桥转头,笑的很开心,好心情的解释道:“这是上个月炼的药,叫做周公睡,还有一种仙人醉,效果差不多,不过能坚持的时间不久。” 虽然十分担心阮清嫣的情况,但战不屈还是没忍住眼角抽搐了两下,不知道现在该佩服她,还是无语。 “发什么呆,快点。”冯桥桥白了战不屈一眼,战不屈立即回神,直了直楼上。 “嗯。”冯桥桥点了下头,龙战已经拔身而起,一个纵跃上了楼台,“你去看。” “好的。” 冯桥桥知他一来从不出手为人诊病,二来也不愿入脂粉阁,伸手推门而入。 闺阁雅致,彩蝶屏风。 冯桥桥转过屏风来到床前,阮清嫣闭目沉睡,面色异常惨白。 冯桥桥坐在床前,捏住她的手腕把脉,她不是什么善心人士,如果不是因为战不屈,现在也不可能跳来跳去跑到这里看病,毕竟,她对阮家现在没什么好感。 脉息微弱! 她皱眉,从药袋之中拿出一粒药丸,塞进阮清嫣的口中,换了一只手把脉,这时候,战不屈也跟了进来。 “她没事吧?”战不屈慌忙上前。 “现在是没事了,也许你的真气有用吧。”内力真气这种东西,是很难解释的,但也十分有用,不过,这不是长远之计。 “那就好。” “你跟我说说,她当时是什么情况。” 战不屈首次见到冯桥桥这么认真的模样,愣了一下,等冯桥桥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才反应过来。 妈的!认真起来依旧是个母夜叉! “她似乎胸口很痛,一直咬着牙不出声,我原来没发现,也是觉得她的神色白的不对,才来看了一看。” “哦……”冯桥桥意味深长的叹了一下,道:“以后不能太激动,她心脏不好。” 战不屈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心就心,怎么就脏了呢。 轻咳一声,冯桥桥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心脉功能不足,动了吗?应该是自小就这样,体质比较差。” “那如果情绪激动会怎么样!”战不屈问的巨细无遗。 “你要听实话?”冯桥桥挑眉。 “废话,你爱听假话啊!”战不屈横眉怒目,大喝一声。 冯桥桥瞪了他一眼,“脾气见长啊你。” “我——”战不屈一噎,脸色扭曲了一下,道:“还请冯姑娘指教!”指教两个字,尤其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也没什么心情跟他斗嘴,道:“情绪一旦失控,最好的情况是痛昏过去,醒了之后体力大降,要修养和补充好一段日子。” “那最不好的情况呢?”战不屈的心提了起来。 冯桥桥看着他,认真的道:“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战不屈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全身血液全都集中到了脑部,被性命之忧这四个字击的连退三步,“你……你没有看错?” “信不信随你,她这病,生来就有。找多少神医都一样。”只怕,找来的神医未必比她知道的多。 阮清嫣,这是先天性的心脏病,完全出乎意料。 “你出去,我要帮她针灸。” 战不屈瞪着面前床榻上的娇柔人影,好半晌才迈开步子走出去,只是步子,却沉重了起来。 冯桥桥从怀中掏出银针,这还是她第二次帮人看病,没想到就是看这等绝症,至少,在这个世道,这是绝症中的绝症了。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冯桥桥出了屋。 “走吧。” “嗯。” 龙战随口应了一声,他本不是管闲事的性子,但冯桥桥想管,那他便带她过来,如此而已。 * 清晨,朝霞漫布。 冯桥桥起的很早,昨日和龙战回来之后就休息了,虽然也有思考战不屈和阮清嫣的事儿,不过倒是没多久就睡了,一夜安稳。 四爷爷正在院子里活动着腿脚,自从冯桥桥开始给他针灸,他的双腿也没那么痛了。 “爷爷,早安。” “丫头也早。”四爷爷走到跟前,道:“怎么今天不和龙战一起去采药吗?”四爷爷是唯一一个敢于只面龙战,以及称呼他名字的长辈。 冯桥桥猛然想起龙战那的冰窖,道:“爷爷,今儿个想跟你说说酿酒的事儿,走吧走吧,我们去你那小园子里看看?” “好好好,你这小丫头,鬼灵精怪的,想法太多,爷爷我都被你这到处乱飞的想法给弄糊涂了。” “嘿嘿,走吧。”她知道秦云雅以酒维持生计,声名大噪,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酿酒是长期学问,不能一蹴而就,冯桥桥原就聪慧异常,只是四爷爷一说,便有了心思,说到引山泉水之后,忽然想到了那处上游的冷泉。 中午吃了饭之后,冯巧巧的神色有些复杂。 冯桥桥敛了眉目,本要出门寻了龙战一起去,忽然改变了主意,“妹妹,今天下午有事吗?” “还好,都是些琐事,大多事儿爹爹去忙了。” “那你陪我上山去找找泉水,想跟四爷爷学酿酒。” “这……也好。” “嗯,那走吧。” 泉水以前两人就去过一次,倒是轻车熟路,一路之上随口谈着最近几日茶店的生意,以及柳嬷嬷又送了几个样子过来叫冯桥桥改花样。 沉默半刻之后,冯巧巧忽道:“大姐,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他们是姐妹,冯巧巧自然不是傻瓜,大姐亲近的有些过了。 “没有,只是每日和龙战来来去去,总免不了闲言碎语。” 是吗? 冯巧巧没问,但也知道大姐向来豁达洒脱,该是不注意这些的。 “行了,爹爹最近心情不好,我这也是让他舒服些,你知道的。” 冯巧巧点了点头,心道:这倒是对的,爹爹只怕因为我们姐妹的事儿难受着呢,大姐这么说,也都是为了家里好,哎。 这一日,弄了一瓮泉水之后,姐妹二人在四爷爷原来弄的小酒坊里,一待就是一下午,杨嫂子跑来找他们的时候,已经近黄昏了。 “你们快回去看看吧,不得了了!” “怎么回事?”冯桥桥翻下一直挽起的袖子。 “这……”杨嫂子有些着急,“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们去了就知道了,总之你们快点回家!” 冯桥桥皱眉:难道又是秦家来找麻烦? “那回吧,我和妹妹先回去,嫂子你扶着爷爷,慢点走。” “唉,好好,你们快回去吧!” 冯桥桥和妹妹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自己家中,看着停在家门外的素色马车,冯桥桥再次皱起了眉。 她记性向来不坏,这马车,她绝对认识,而且最近这两天一直拉着妹妹做这做那,都是为了躲避着马车的主人! “他……难道是他来了?”冯巧巧惊诧,神色怪异的看向屋内。 “进去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冯桥桥率先走了进去,就见西京主仆坐在院中石桌前,索万的胳膊上甚至夸张的挂着包袱。 冯桥桥皱眉,冯海现在还没回来,只有白氏有些局促,但终归因为西京是男客,站的微远。 “阮大人。” 西京虚弱不改,扶着石桌站了起来,“冯……冯姑娘。”三个字说的喘了两次,似乎一不小心就要背过气去。 冯桥桥弯弯的眉儿皱的更为厉害,敏感的发觉妹妹往前跨了一步。 她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挡住妹妹的步子,道:“不知阮大人这次来是有何贵干?” “我……”西京才说一个字,有脸色苍白要站不住了。 索万眼角抽搐了好几下,道:“我家少爷有好些日子没好好吃饭了,身子一直不好,听人说冯二姑娘手艺很好,所以希望少爷来这里将养几天,在成亲之前,多相处相处也好培养感情。” 冯桥桥才要开口,索万又道:“我家公子不请自来,的确有些失礼,但好歹公子和冯二姑娘已经有了婚约……” 他不提婚约还好,提到这个,冯桥桥气不打一出来。 “既然知道失礼还来做什么?明知故犯更让人厌恶。”冯桥桥直言不讳,索万张了张嘴,看了自己虚弱的公子一眼,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 “我……我知道冯姑娘不喜欢看到我……” “你说错了,我不是不喜欢看到你,我是对你厌恶的紧,你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万一在我家出了什么问题,我可赔不起你的千金贵体!”那千金贵体四字,说的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桥桥!” “大姐!” “冯姑娘——” 绕是众人早见惯了冯桥桥各种脾气,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不给人情面的说话,当即脸色微变,西京怔了一下,再次回复原状。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我今日命丧当场,我相信我娘也不会要冯姑娘赔偿些什么。”他悠悠道,口气虽然还是很喘,却带着些坚定,摆明了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没见过这等无赖,妹妹到底是心中记挂他受了伤,忽略了他眼底的狡狯,但刚回家的冯海,却没放过他那抹神色。 “你还敢来?!” 冯海即便性子耿直,却也是见过风浪的,怎么可能被西京的装模作样忽悠过去?况且因为白氏曾说过二女儿和他的那一夜,这几天来心情不爽,此时又见他耍弄女儿,立马抄起门口的扁担,也不管他是什么官,直接打了过去! “爹!” 冯巧巧惊叫一声,又不敢挡冯海的动作,连忙想要转到西京身前,替他受了那一扁担。 冯桥桥手腕微动,腕上银线飞射,顷刻间碰了妹妹的小腿一下。 冯巧巧反射性的脚步踉跄,软了下去,冯桥桥连忙上前扶住,“你怎么样?”白氏也吓了一跳,想要跑上前来,便看到那扁担直直的往西京打了过去。 冯海的这一扁担,此刻似乎成了分解中的慢动作。 冯桥桥冷笑一声,看着西京,冯海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了,他当过兵,下手如果不容情,这一扁担过去,不残废也得让西京好几日不得安生,不是要装吗?看你现在怎么装! 西京面色不变,眼眸却微眯,脚步反射性的一动,想要转过,却在看到冯桥桥那抹嘲笑的时候,神色微变,竟然站住不动了。 砰! 扁担打上了西京肩头,断成了两截,西京应声倒地,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哼,冯海和白氏愣在当场,冯桥桥和索万同时面色扭曲,眼角抽搐,说不出话来。 冯巧巧张了张嘴,连忙上前去查看,“阮大人……你、你怎么样?!” 这声阮大人,终于让冯海回了神,手中的半截扁担掉了下去。 …… 静默了半刻之后,西京喘息道:“没……没事……”冯巧巧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分,也顾不得家人再看,连忙扶起他,手才碰到他的肩膀,面色微变,“你肩膀好像脱臼了!” “让你爹爹出了气就好。”他虚弱的说着,无视索万快要抽筋的眼角。 冯海倒抽一口气,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怨怒这个县官,但是也没想到名满天下的西京居然不躲他的攻击…… “你……你别担心,我这就帮你找大夫——”话才说完,西京准确无误的晕倒在了冯巧巧的怀中,闭上眼睛之前,给了冯桥桥一记“我赢了”的笑意。 冯桥桥对天翻了个白眼,无语凝咽呀。 苦肉计。 这么烂俗的戏码,他还玩的这么起劲,脸皮之厚,可想而知。 因为那一扁担的缘故,西京顺理成章,自然是要住在冯家的空房之中了, 冯巧巧会正骨,同大姐找了伤药之后,将西京的胳膊推了回去,西京眼角微微带笑,道:“你会的东西很多,连这个都可以。” “你不痛吗?” “还好,有美人帮忙正骨,自然不痛。” 冯巧巧皱眉:“阮大人,我帮你正骨是因为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也希望你不要迁怒我爹爹,他不是故意的。” 西京一叹:“我自然不敢迁怒岳丈大人,免得他日没好日子过。” “你……”冯巧巧脸色一红,转过身去,“你歇会儿吧,我去帮你做晚饭。”说完,直接出了屋子。 索万摇头皱眉,口气十分不赞同,“少爷,你闹的有些夸张了吧?那汉子下手可不轻,你不找个大夫仔细看看吗?” “不用了,这丫头手法很准,养两天就好。”想到自己倒过去之后的那些清淡的青草味,西京抬起手凑到自己鼻尖,暗暗思考,这清淡的味道,比那些胭脂水粉好像舒服些。 * 冯海神色沉重的坐在窗边,隔了一小会儿,白氏领着冯桥桥进了屋。 “丫头,你看今天这……我也是气坏了,怎么办……” “嗯,我知道。”冯桥桥上前安慰了下冯海,“爹爹不要担心,阮风华如果想要躲开,即便是只有一口气,他也不可能被你打的到,他是故意的。” “可是……” “我知道爹的顾虑,我一直以来就不看好妹妹和他的事情,不过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我觉得这事情好像有些别的情况,已经成了这样,我们也没法可施了,就算我们阻止,只怕也晚了。”想起妹妹对西京的护卫,冯桥桥摇了摇头。 其实这几日来她早已经想好了办法可以阻止这场婚事的发生,现在看来,似乎没那必要,为今之计,只能让秦云雅滚远点了。 不论如何,她绝对不让妹妹与人分享男人。 一旦想明白了,冯桥桥也轻松不少,“爹,最近茶庄生意怎么样。” “还好,冯远看着呢,那小子机灵,做成了几笔生意,茶叶走的也很快。” “哦。”冯桥桥点了点头,道:“我总感觉下个茶季没那么简单,明儿个你去茶庄的时候,告诉堂哥留几百斤存货,免得到时候秦家又使坏。” “桥桥说的对,钱赚多赚少,都是其次,别让人家抓到把柄。”白氏皱眉,想到哪两个月的“瘟疫”,还有些心有余悸。 “好,明儿个我去说。” “对了,爹。”冯桥桥想了想,道:“三叔最近在干吗?好像最近少见冯英英和他们一家了。” “你二叔城里弄了处房子,有些忙,他们去帮忙了。” “哦。” * 梦香楼,秦云明多喝了两杯,躺在榻上神智不清。 红绡冷哼一声,扯过自己的轻纱衣裙,翩然出了雅阁,不时对着客人轻笑,不一会儿,转进了较为安静的厢房之内。 “夏姐姐。” “嗯,你来了,秦公子呢?” “喝多了。” “这次送来的那几坛飞凤酒,我已送去给少主。” “为什么!”红绡皱起眉头,第一次对夏梦的做法生出质疑,“主子从不喝酒,你是知道的!” 夏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红绡,你逾越了。” “夏姐姐,我并非逾越,我只是不服气!”凭什么她牺牲色相换来的千金难买的酒,要送去讨好那个丝毫不知道这为何物的乡野村姑?甚至是她的家人?全都是山野之人,有谁能品的出飞凤酒的好坏?! “红绡,做好你本分内的事情就是,其余的事情,不该你过问的,不要过问。”说完这句,夏梦姿态轻盈,转身出了厢房,往后堂去了。 红绡看着眼前桌上空了的锦盒,第一次,深深的不平,也不甘心。 她向来便不是什么善类,要不也不能跟在夏梦身边一跟就是十年,而一个非善类的人,只要尝过了嫉妒的滋味,只会变的更加狠毒。 V40难道有隐疾? 当晚,战不屈一夜都坐在冯桥桥家门前的大树上,连送了嫁妆过来之后,也是简单的交代一声,没有特别表情。 “真的治不好吗?” 冯桥桥摇头。 “哦。”战不屈嘴角动了下,道:“你治不好,别人也说不定,我……天下名医怎么多,总能找到一个治得了她的。” 冯桥桥没了话,本来打算等看到战不屈送的嫁妆之后要同战不屈说点别的事情,现在也开不了口了,眉心微隆,知道依照战不屈现在的心情,多说已经成了浪费。 生活依然在继续。 西京一赖就是三天。 第四天,冯桥桥才早起打算出门去,却见龙飞尘一路飞尘扑扑的来到了茶山山道口。 “啊呀呀呀呀,桥姐姐,快快快,冷死我了,让我到你家暖暖吧。!” 冯桥桥左看右看:“怎么冷?这大热的天还把你冷着了?” “呃——”龙飞尘自觉失言,嘻哈道:“哪有?我这不是表达见到你很激动的心情嘛?桥姐姐,你看我这狼狈样,快帮帮我吧,我可是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 看了一眼山上,冯桥桥道:“从你哥哥那里过来?” 龙飞尘干笑两声。 冯桥桥笑道:“我这儿可不是茶楼酒肆,什么人都招待。” “桥姐姐,帮帮我吧,我真的好几天没吃饭了,你看你看,我是不是比上次饿的更瘦了?” “瘦点好呀,瘦点苗条,漂亮。” 龙飞尘无言以对,哀怨的看着她,“你到底要不要帮忙啊,好歹我也是姓龙的,以后我们可是一家人,相互帮衬不是应该的吗?” “有没有听说过远亲不如近邻?到时候我肯定还是在茶山,你是要回京城的,有你没你都一样。” 龙飞尘张了张嘴,连连皱着鼻子,“喂,桥姐姐,你不能这样,我都一直喊你姐姐的,不看亲情,总得看看姐情吧?” 冯桥桥轻哼一声,白了她一眼,道:“偷溜进你大哥冰窖去了?活该这么冷。” “原来你知道啊!”龙飞尘瞪了她一眼,口气一转,颐指气使道:“知道还故意捉弄我,快点快点,我要吃饭,我要洗澡。” “想吃饭自己做,想洗澡自己烧水,或者使唤别人去烧,不准打扰我爹娘,其余随便你,不和你废话了,忙着呢!” 冯桥桥哪里理会她?背着篓子上山去了。 龙飞尘泄气的看着走远的背影,叹了一声,才转过脸,就见冯海要出门。 “冯大叔,早上好。” “嗯嗯……你也好,你也好。”冯海疑惑道:“公子是哪里人?以前没见过……” “啊?我啊,我是听说有个要死不活的家伙赖在你家不走,我找他帮他看病的啊,我是大夫!” “哦,你说的是阮大人,我这就带你过去。”原想当晚就找大夫的,可是阮大人却不让。 “不用不用,你指个方位我自己去就是了。” “这怎么可以?来者是客!” 龙飞尘道:“那大叔别当我是客人啊,我和桥姐姐关系很好很好的,你说吧,在哪在哪,我自己去?” “……” 撑起窗户,冯巧巧习惯性的端着木盆到了床边。 西京悠悠睁开了眼,经过冯巧巧几日照顾,他似乎好了不少。 “你洗洗脸。”对于西京这样虚弱的动不了的姿态,冯巧巧可以说现在已经深信不疑了。 “谢谢。”西京接过手巾,惯性微笑,果然看到眼前少女颊生红晕。 “啊,你这个娘娘腔,跑到这里来享受美人恩,都不管我们的死活啊!”龙飞尘气急败坏的冲进屋内,也不理会站在一侧的索万和冯巧巧,一把拉过凳子坐下。 西京慢条斯理的继续洗漱动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现在哪里还管得了别人的死活?” “你的死活都是小事,别人的死活才是关键问题,你这个用女人手帕的娘娘腔!”龙飞尘气坏了,她一个人忙了这么些天,这家伙居然还可以这么安生的吃饭睡觉,简直大逆不道! 冯巧巧面色微变,连忙拉过西京手中的手巾,端着木盆要离开。 “喂,妹妹,我还没吃早饭,不知道可不可以帮我做早饭吃!”龙飞尘翘首呼唤,冯巧巧道:“可以,不知道公子想吃什么?” 西京眉梢一动,道:“他喜欢吃糯米海棠粥,水晶煎包。” “知道了!” 砰! 门板轻响之声响起,龙飞尘莫名其妙的转脸看向西京,“你发疯呢?我才不喜欢吃海棠粥!” “我知道。” 西京摇着扇子,意味深长的看着从窗户边走过的身影,“那是我喜欢吃的东西。” “……”龙飞尘眼角抽搐了一下,一把抽过他的扇子,“摇什么摇?都快出事儿了你还摇!” 西京懒懒的道:“那不是有你吗,能出什么事儿?” “你这家伙,你来茶山可不是来放假的!装病就装病,装过了头误了事,我可饶不了你!” 西京斜了她一眼,“误了事,只怕你也吃不了兜着走,还不知道谁饶不了谁呢。” “你……”龙飞尘噎了一下,皱眉道:“我爹娘也在茶山,谅那些人不敢现在动手脚,跟了五年了,还没解决掉,简直有损我们四方名声。” 西京哼了一声,悠悠道:“是他们藏的太深,也是剑首一直不想剪了他们。” * 竹园内,冯桥桥坐在书桌边认真的翻着医书,虽然早就已经倒背如流,还是认真仔细的阅读。 龙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查看信笺,一会儿眉头轻皱,一会儿唇角微抿。 忽然,一阵扑棱的声音传来,一只海东青落在了龙战的肩头。 冯桥桥做着简单的眼保健操,分神昵了一眼,“龙战,这海东青也是传信的吗?” “嗯。”随口应了之后,龙战从海东青的脚上取下信笺,仔细阅读。 “以前没见过。” “以前不用它。” “哦。”冯桥桥想起以前有信鸽传信,都被龙飞尘烤着吃了,自然是要用海东青了。 “龙飞尘今儿个进了冰窖。” “嗯。” “不会去偷吃了吧。” “没有。” “哦,那还好,冰窖里我放了好多东西呢,那个馋鬼要是偷吃了,那可不得了。” 沉默。 “我饿了,我们午饭吃什么?” 沉默。 “喂……” “嗯。” 他看的太过认真,一直蹙着眉毛,冯桥桥皱眉,走到他身边捂住眼睛,“我饿了。” “嗯。”他应,拉下她的手继续看。 冯桥桥有些懊恼,一个侧身坐上他的腿,两手掰住他方正的脸颊挡在了信纸面前,龙战浓眉一挑,做询问状。 “我饿了啊。” “我知道。” “那做饭啊,你还看。” 眉毛轻皱含嗔,她嘴巴喂喂嘟起,看来有些赌气成分,不过,也只有在龙战面前,她才会有这幅样子。 龙战刚毅的脸庞一柔,俯首,唇瓣轻点她的鼻尖,“听话,就看这一封,就走。” “好吧好吧,你快看!” 龙战揉了揉她的头发,也不介意冯桥桥坐在怀中,不过,他向来是喜欢这个姿势的,也不松手,拿过信笺,也丝毫不避讳冯桥桥。 冯桥桥知他一直很忙,要处理好多事情,虽然知道不该看,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那个图形什么意思?” “铁卫。” “哦。”冯桥桥点头,听着像个组织? 龙战补充,“龙家铁卫。” “做什么的?”听龙战的口气,似乎不打算瞒着她,冯桥桥问道。 龙战稍微有些诧异,道:“你不知道吗?龙家铁卫,是天下大定之后成立的,遍布朝廷各地,为朝廷办事,也监视当权者。” “哦,”冯桥桥点头,听着和宋朝时候设的通判差不多,“你是他们的头?” “不是。” 冯桥桥挑眉,又偏头看了那封信一眼,道:“铁卫少主?” “嗯。”龙战批复之后放飞海东青,扶着她起身,“做饭吧,你饿了。” “你才知道我饿了?我饿好一会儿了,今天我不动弹,你去做饭。” 龙战闻言,脚步往前一跨,“我也饿。”身形相贴,脸颊相碰,冯桥桥眉眼剧笑,踮脚抱住他的脖子,鼻尖还蹭了蹭他的,“我知道啊……”她轻叹,唇瓣有意无意的碰着他的唇角,“我一直都知道……” 一抹火苗燃烧,龙战双手握住她的腰,“你知道?” 她很乖的点头,“嗯,我一直知道。” 龙战原本握住她腰的手收紧,“知道你还敢玩火?”口气低沉带着些许怒气。 “我哪有,是你自己想法多罢了,我们早上都没吃早饭,你当然饿了,我看一早上医书到现在,用脑过度,比你更饿。” 如同一盆凉水浇下,龙战下颌抽搐了一下,狠狠的瞪着她。 冯桥桥下巴一抬,不服输的瞪回去,摆明了不怕。 半晌,龙战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怀中,恶声恶气的道:“又耍小性子,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幼稚。” 冯桥桥轻哼一声,嘟囔道:“我本来就幼稚。” 下巴点了点她的发顶,龙战道:“铁卫的事儿,只是习惯,你不一样。” 不一样?有多不一样? 扁了扁嘴,冯桥桥去扯他的衣襟,“行了行了,大男人也这么婆婆妈妈的,搂搂抱抱到什么时候啊,我饿死了,快去快去!” 龙战浓眉高挑:“婆婆妈妈?” “你这么多废话不是婆婆妈妈是什么?废话一箩筐,我都饿坏了,算了,我自己去做。”说完,推开龙战往厨房方向去了。 害羞? 龙战皱眉,瞥了一眼医书,也去了厨房,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 正午刚到,西京还未吃饭,冯家倒是先来了一位稀客。 秦云雅提着裙角,身后丫头提着食盒,下了马车之后,引起一众邻里围观探看,诧异半刻之后,了解的点头。 秦家好歹算是这些茶农的佃户,冯海一听说这件事情,率先放下碗筷出来。 “秦小姐,今儿到我家,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秦云雅微笑,“哪里敢有什么事情吩咐冯大叔,我今天只是为了来看看阮哥哥,听说他身子不好,一直在这里将养,茶山风景清幽,空气宜人,想来阮哥哥的病也快好了。” “呃……”冯海微愣,“阮大人身子一直不怎么好,近日来也不怎么下地走路,午饭都是人送了进屋去的。”眼尖的看到丫鬟手中的食盒,冯海道。 其实他对秦云雅没什么好感,但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就算为女儿抱不平,也犯不着和一个小姑娘置气。 “多谢冯大叔。”秦云雅礼数周全,连那向来跋扈的丫鬟,安分不少。 “没事,应该的。”冯海转身,领着秦云雅进了院内,心中不由升起些许悲凉,这秦家大小姐,也是个可怜人。 西京的口味很特别,冯巧巧这几日虽然也忙碌,不过大部分日子都是在照顾西京起居,现在才做好了午饭端到门口,就看到秦云雅和丫鬟,提着精致食盒,对她微笑示意。 冯巧巧面色一僵,握住托盘的手指指尖僵了僵,“秦小姐来了。” “冯姑娘好。”秦云雅礼貌问候,微笑不减。 “既然秦小姐来了,那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出去了。” 秦云雅道:“这怎么好意思,这里是冯姑娘家中,我只是客人,虽说客随主便,但看冯姑娘的样子,像是还没吃午饭?我这里做了点拿手好菜,估摸着阮哥哥一个人也吃不了,如果冯姑娘不嫌弃,和我们一起用膳吧。” “不了,这些食物是帮索大叔做的,我早已经吃过了,秦小姐进去,记得帮我唤了索叔叔出来。”说完,点头转身。 “好。”秦云雅眉目低垂,闪过光华,转身进屋去了。 冯巧巧端着食物到了院中石桌边坐下,两手交握,轻轻的揉搓着。 我们。 这是多么讽刺的两个字。 冯巧巧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三妻四妾,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可是还没有真正成亲,只是在自己家中看到秦云雅,就对她那个“我们”二字,无法忍受…… “巧妹妹。”战不屈大步进了院中,见桌上食物,眼前微亮,“你还没吃饭?还是知道我要来,专门做给我吃?”说完,哈哈大笑,豪爽依旧,多了些无奈。 “战大哥没吃饭吗?那正好,你尝尝,这是大姐交教给我的菜色,很新奇,很好吃呢。” 说到冯桥桥,战不屈的神色微变,顿了一下,面色恢复,又道:“好,她那家伙一向古里古怪,做的东西也古怪,尝尝。”说着,端起桌上的汤汁,尝了一口用晾干的花瓣熬制的香汤。 汤一入口,战不屈神色大变,双眼瞪大看向冯巧巧:“这是她教你的?!这东西真好喝,叫什么名堂?” “战大哥喜欢就好,这是用海滩和栀子做的汤,我火候掌握的还不到家,没姐姐做的好,你凑合尝尝就行。” “已经很好了,还要怎么好?”战不屈不满意她这么贬低自己,道:“西京那小子真是有福气,能娶到你这么贤惠的妻子,每日里吃着这么舒服爽口的食物。” 冯巧巧面色微变。 战不屈愣了一下,也看到了那抹不自然,这家伙虽然蠢,但有的时候也很聪明,啪的一声放下碗,“你这是给他做的?” 不等冯巧巧回答,已经站起身来,“我刚才看到一个好像是秦家的马车在路边停着,当时没太注意,难道的秦家人来了?是秦小姐还是谁?” “哪有那回事?战大哥你快吃吧,吃个饭罢了,还能扯出这么多来!” 战不屈算是了解冯巧巧的,听她这么说话,立刻变了脸色,“他们两人在屋里,倒是把你赶了出来?” “不关他们的事,我本身就是在这里等索万叔叔来吃午饭的。” “你还要骗我!” 战不屈大怒,本身就对西京和秦家没什么好感,原来也只当自己是不在意的,哪里知道,有些事情,想是一回事,真正碰上,又是另一回事。 “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不是他家的丫鬟,何必要看他脸色!” 冯巧巧微愕,道:“战大哥说到哪里去了?我当然不是他家丫鬟。”自动忽略了未过门妻子那句。 “他到底是弱成什么样了?天天叫你照顾,端茶递水?我不相信——”战不屈越想越不对劲,西京少年成名,多年来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败绩,当时他虽然气坏了,但是下手依然留了分寸,怎么可能一病就二十几天还好不了? “是……我后来又对他动了手!”冯巧巧有些尴尬的道。 战不屈虎目圆瞪,张了张嘴,不是他看不起眼前的妹子,而是以西京的本事,不应该啊。 哪知冯巧巧又补充道:“那天晚上爹爹打了他一扁担,我以为你是知道的,那一下子不轻,手臂都脱臼了。” “他……他没躲?” 这次,冯巧巧没回答,倒是一道懒洋洋的男音传了过来。 “岳父大人的教导,我怎么敢躲呢?” 战不屈转过脸去,就看到西京抬着虚浮的脚步,从回廊之中出来,秦云雅扶在一边。 冯巧巧眼睫一动,道:“战大哥,你快坐下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秦云雅微笑:“原来冯姑娘的食物是为了战爷准备的,怎么又叫我请索叔叔出来呢?” 西京唇角微动,笑的很随性,“雅儿,扶我过去。” “阮哥哥慢点。”秦云雅面上一红,拖着他的手臂,一紫一红,金童玉女,冯巧巧直觉心中一颤,除了原来的那份自卑,似乎多出了一种意味不明的东西,卡的她喉咙有些难受。 战不屈皱眉:“阮风华,你这是什么样子,男女授受不亲,就算你们是未婚夫妻,你也不该这样没羞没臊。”这话,阮风华倒是没什么反应,秦云雅却面色微白。 “你也看到了,我全身乏力,走不了路,总得要人扶着吧?雅儿,扶我过去看看,战兄是吃的什么山珍海味。” “好。” 两人相互扶持,西京一半身子几乎都是倚靠在了秦云雅身上,战不屈怒气迸发,要不是碍于西京现在病的要死了,只怕早已经出手。 走到桌边,西京看着石桌上的汤和托盘之中的糯米海棠粥,唇角微勾,“战兄好歹也是塞上名门,这么粗糙的食物,又怎么配给战兄弟吃呢?” 不配? 是不配战不屈,还是根本不配他。 冯巧巧只觉胸口如被重锤击打,喘不上起来。 “姓阮的!你——” “雅儿,看来战兄腹中空空,心情也不是很好,还不把食物提过来给战兄用?” “这——”秦云雅微愕,但见西京的口气不像开玩笑,示意丫头提了过去。 砰! 战不屈是极其不给面子的,一掌挥过去,将那一篮子食物打翻在地,包括那瓶精心酿制的飞凤酒。 “阮风华,你不要得寸进尺!”战不屈大喝出声。 西京啧了一声,不掩失望,手中折扇一动一动,“战兄弟真是不懂得消受美人恩,秦小姐的手艺可不是谁都尝得到的,就这么打翻了?真是可惜可惜。” “阮风华——” “战大哥。”冯巧巧连忙上前,拉住了战不屈想要冲上去的势头,道:“秦小姐,对不起,我大哥最近心情不好脾气有些坏,弄翻了您的心意,我带他道歉。” “没关系。”秦云雅牵强一笑。 “战大哥,这饭凉了,我去厨房帮你做一份,我知道你找姐姐有事,她现在不在,你就等会儿吧。” 望着冯巧巧为难的眸子,战不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瞪向西京,“阮风华,今儿个看在我妹妹的份上,我就不和你一般见识。”说完,又对冯巧巧道:“不吃了,心情都被这群人坏了,我去别的县一趟,见了你姐姐,告诉他我的药别忘记了,她知道什么意思。” 话落,大步离去。 静默的气氛只是一瞬,西京忽然笑道:“真是,想要与他一起吃个饭,哪里知道弄成这幅样子,这可怎么办?肚中空空,难受的紧呢。” 冯巧巧收起桌上的食物,端着进了厨房。 秦云雅道:“阮哥哥,要不回县城去吧!我看你身子最近是有些不好,可能是调养不得当还是为了什么呢?正好,我出来的时候在天香楼定了一桌清淡温补的饭菜,这会怕是好了,你看……” “这样也好。”西京点头,看向从厨房之中走出的冯巧巧,笑道:“不知道冯姑娘赏不赏脸,陪我这未婚夫吃顿饭呢?” 冯巧巧双拳紧握,咬牙强忍,才没有叫骂出声,让他们这几个人都滚都滚,全部滚蛋! “作为主人家,送送客人,不为怪吧?” 闭了闭眼,冯巧巧忽然笑了,“西京公子等我半刻,我去换换衣服。”大姐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尊严是自己给自己的,输人不输阵,不就是吃顿饭,有什么了不起的? 西京微愣,继而笑出声来,“有趣。”说话间,手从秦云雅的手上收了回来,折扇轻摆,秦云雅美目低垂,伤痛满溢,只有她知道,方才西京只不过是虚扶,根本不像别人看到的那样…… 因这一段时间的耽搁,冯巧巧西京秦云雅,到了天香楼的时候,已经过午,不过,看来秦云雅的交代很周全,即便过午,端上来的饭菜,都是热的。 冯巧巧也不客气,席间话少,倒是多吃了一些,天香楼外围观的百姓都啧啧称奇,想着西京公子果然不愧风流之名,竟然大庭广众领着两位未婚妻招摇过市,那位据说很土气的冯姑娘,看起来也没那么差,倒是比秦小姐给人的感觉要好一点。 饭后,三人相携下楼。 天香楼前走过一灰衣术士,向三人看了一眼,捋着胡须微微摇头,“冤孽。” 西京少见的感了兴趣,上前道:“先生,是在说我吗?” * “吃饱了。” 冯桥桥坐在桌边,喝了一口鱼汤,有些不雅的拍了拍肚子,“你做的菜比我做的好吃,为什么?” “去洗碗。”龙战轻哼一声,起身往屋内去了。 “喂……刚吃完饭你就这么使唤我啊……”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不过手下倒是迅速收拾碗筷,没办法,谁叫自己刚才一个劲的催他催他,到最后站在一边当了观众,让人家做了饭。 “吃了饭就该动一动。” “你这不科学。”饭后半小时少运动才对身体好呢,这个男人哪里知道这些。 “那什么科学?” “我想的科学啊……” 龙战没了声音,冯桥桥端着碗盘到了厨房之中,忽然道:“龙战,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吧!” “好。” 龙战抱着那把骨雕飞天筝,到了院内石桌边坐下,“你想听什么?” “随便。” 洗衣服可以洗衣歌,洗碗不知道有没有歌?冯桥桥皱眉,手下加快了速度。 琴声起。 熟悉的调子,流水叮当,俨然是那日他们谈过的那首曲子。 曲子才一半,冯桥桥已经收拾好了厨房中的一切,小跑着走到了龙战面前,一把按住琴弦:“我不喜欢这个曲子!” 龙战挑眉,“那你说随便。” “反正就是不喜欢这个曲子。”这曲子的歌词太悲了,上次和冯巧巧哼了起来,也是因为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儿,有感而发,说起来现在的心境,不太适合。 “你来?”他问。 “不来了,还得炼药呢!”说完,竟然不再理会龙战,直接咚咚咚的跑进了屋中,在药柜上爬上爬下。 龙战看着被丢下的琴和直接,又皱眉瞪了一眼忙碌的冯桥桥,一言不发的走进屋子去了,将那名贵的骨雕飞天筝丢在了桌上。 冯桥桥挑了几种药材放在桌上,想了想,还差一种,刚要转头,龙战的身子已经靠到了跟前,面色莫测。 “那什么,让一下,我要取药材。” 他不说话,不让,还又上前一步。 冯桥桥退无可退,逼不得已臀部翻上了桌面,她还得小心提防药材洒落一地,“喂,你又要干嘛?别闹了,乖一点,我很忙。” 他眯起眼,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身子又上前一步,与她的身子向契合。 “你忙?找我弹琴?” “嗯,是啊,那不是洗碗无聊吗?有点音乐放松心情啊。” “所以——”所以你洗完了碗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告诉我你不喜欢那曲子? 龙战眯起眼,后面的话没出口,不过言下之意很明显,冯桥桥清了清喉咙,“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我弹的不好?” “我……”冯桥桥眼角抽搐,头皮发麻,“我们一定这样说话吗?”她看着自己无奈分开的双腿,和卡在中间精瘦的男人腰部。 “你不想跟我说话吗?” 什么跟什么?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你又搞什么飞机,八竿子打不着好不好,什么叫做我我不想跟你说话,我手上有点事情要做啊?”她气昏了头,说话都忘记注意,居然说出飞机这种词。 “做什么?我的药已经吃了,你还配药!” “我是帮战不屈配药给阮清嫣吃的!”她没好气的大喊出声。“呃——”话才说完,一只大手按住她的腰,强制往男人怀中扯去。 清晰的触感,冯桥桥脸色微红,“你……” “我很生气!”他恶声恶气的道。 冯桥桥嘴角抖了抖,瞪着两人零距离接触的部位:“你生气的时候都这样吗?” 龙战挑眉:“偶尔。” 冯桥桥脸色大红,没想到这家伙现在还开的了这样的玩笑,嗔了他一眼,“别闹了!我真的要帮战不屈配药!” “那是你的事情。” “什么意思?”冯桥桥皱眉瞪他。 “战不屈又不是你的谁!”他能带她去帮战不屈看病人就已经够给面子了,没想到这个女人为了配药还把他丢在一边。 “你……你让开点……”真切的触感,逼得她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完整了。 龙战倾身,又靠近了些许,“不让!”声音沙哑魅惑,与下腹处抵着的某物相互辉映。 “别这样……”她咬紧下唇,深怕自己一不小心清呼出声。 “我真的很生气……”他低低的喃语,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难以抑制的心跳加速。 “龙战……”她有些可怜兮兮的开头,祈求他能大发慈悲,毕竟就算前段日子两人再怎么,也没有这么真切的感触。 “别——”话没说完,他的唇舌已经霸气的贴了上来。 她锤了他两下,被他霸道的吻弄的有些头晕,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先背叛了意志,捶打他的小手慢慢的扣住了他的肩膀,脸色也因情动,染上了粉红。 这个吻,深情而缠绵,与以往的都不一样,冯桥桥觉得他似乎霸占了自己的全部,甚至每一个呼吸,都是那熟悉的药草香味。 摊在桌面上的药材撒了下去,却没人理会,她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有些笨拙青涩的含着他的唇瓣,舌尖,轻轻的啃咬,呼吸急促。 绵长缱绻的吻,从唇瓣移动到鼻尖,脸颊,辗转缠绵,再转到了白玉一般的小耳垂,轻砰。 冯桥桥轻哼一声,手臂收紧,将他抱的更近,也更为紧贴,一手捏着他的发尾,一手慢慢探着他的领口些微的清凉,指尖微动,试探着摩挲。 他双眸火热的看向她,克制着自己想要将她紧紧的嵌入怀中的欲念,“丫头——”他唤了一声。 冯桥桥听的迷糊,意识之中,他很少直接叫她的名字,除非被气过了头。 “嗯……”她轻应,如一尾羽毛滑过水面,也划破了龙战心中最后一片宁静。 这些试探和亲吻,早已经无法满足他,他拖抱起冯桥桥,几个大步,便来到了床边,行走间,亲吻不断,迷惑的冯桥桥的身子,更迷惑了她的心。 她贪着龙战身上的冰凉,虽然意识有些迷蒙,但是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不是那么排斥,也有一些些期待。 布衣散开,腰带轻解。 炙热的物事,虽然是隔着衣物抵着女儿香,依然让冯桥桥身子颤了一下,握住了手下粗壮的手臂。 “不怕。”龙战悬在她身上,轻哄着她,唇瓣轻碰着她的,耳鬓厮磨,大手游弋,处处点火。 冯桥桥咬着下唇,抱住了他的脖子,感受他身上的处处疤痕,忽然心疼了起来,他从来就是让她心疼的男人。 即便到了现在这一刻,都小心翼翼的那么让人心疼。 “不怕……”他低语,凑到她耳边,中衣半褪,肌肤微露,更是掩盖不了让人采拮的魔力。 “不怕……” 冯桥桥渐渐放松了身子,小心的探向他的后背,龙战唇角带起浓浓的笑意,温柔满满的像是要溢出。 忽然,他面色微变,扯过外衫包住两人的身子,手腕一抖,窗边的竹帘全部落了下来。 “龙……龙战……”她的声音微喘,十分沙哑,透着别样的魅惑,觉得他的动作有些奇怪,“怎么了?” 龙战皱眉闭眼,强自抑制那些澎湃的欲火和怒火,没有想到自己差一点点就要了她,更没想到熊震在这个时候居然回来,听他脚步急促,定然是有大事,否则,他也不敢打扰他们。 “没事。”他道,牢牢的抱着她,从她身上翻了下来,轻拍着她的背部,一边帮她系上衣带。 冯桥桥小嘴微张,愣了一下。 这……就这样?就……就没了? 他将她的头颅按在自己胸前,让她体会那乱了规律的心跳,慢慢平稳自己的呼吸。 “龙战……”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这个时候都停的下来,她……她现在…… 冯桥桥红了脸,暗暗鄙视自己一把,妈的!都看光光了,忽然踩刹车!这男人怎么回事啊! 龙战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这么抱着她。 半晌,他翻身而起,拉过地上凌乱的中衣外衫穿好。 冯桥桥坐起身来,神色莫测了一下,哪知龙战又捡起她的衣物走到床边,惹的她脸色大红,伸手要抢,“给我!” 龙战却不许,转身坐上床榻,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看的她面色酡红,心跳又再次加快,这种感觉,让她想到方才在龙战的怀中……那种…… “我帮你。”他道,拉过她的身子,却覆上她的唇,轻轻的安抚着那些红肿,两手却帮她穿衣系带。 须臾。 他放开她,看着她迷蒙的眼神,神色满意,“下次再继续。”说完,话锋一转,对着外面轻道:“给我爬进来。” 熊震头皮发麻,只听唰的一声,床榻和内室之间也吊下一道竹帘。 “我不进去,就在这里说吧。” 龙战声音冰冷,被打断这种事情,谁的心情能好起来?冯桥桥一听熊震声音,想到自己二人刚才那等情况,居然有人在外面,又羞又气,狠狠的瞪了龙战一眼。 “有屁快放!”睨了一眼尚且有些情动的女子,龙战冷声道。 熊震轻咳一声,“是冯二姑娘的事情……” 屋中二人对看一眼,冯桥桥冲龙战点头,龙战道:“继续。” “今日冯二姑娘和西京公子,秦云雅小姐一起去天香楼用午饭,出门的时候,遇到一个江湖术士,声称孽缘,西京公子便上前询问,那术士摇头晃脑,却说孽缘是指冯二姑娘。冯二姑娘天生孤绝命,克父克母,所以冯家多年贫困,姐姐疯癫,如今冯大姑娘逆天改命,才让家中生活好了起来,但改不了冯二姑娘的命,她命中带煞,十八岁前不可成亲,一旦成婚势必克夫毁家。” 冯桥桥面色大变! 混账,这本是她早已想好的计策,没想到被人先下手为强,那阮夫人是个姓命的,这种话要是传了出去…… “继续。”龙战道。 熊震仔细措辞之后,才道:“当时街上人众多,一传十十传百,这话就传了出去,如今阮家一品夫人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我来的时候正打算亲自上冯家一趟……只怕这婚事……” 果然狠毒,不但让冯巧巧不能嫁给西京,也让整个茶山的人对她敬谢不敏,她以后要怎么在这茶山立足? 她猛然翻身要下床,龙战扯住她的身子,道:“把人给我带来,立刻。” “是!” V41谁退谁的婚 午后,阳光正浓,茶山冯家却一片沉静的诡异,大厅内的绿色盆栽在青瓷花盆的装载下,此时也有些阴沉。 阮夫人面如寒霜,坐在首位,“冯老爷。” “是,阮夫人。”冯海站在一侧,头皮发麻。 “相信那些传言,你们家人也都听说了,我也就不废话了。” 阮夫人单刀直入,神情严肃道:“本身这门亲事是我主动提出,又有贵人为你家姑娘做媒,婚事可以说已经水到渠成,也正是因为贵人做媒,在合八字这件事情上,我也没那么吹毛求疵,但现在的情况和原来完全不同,命格过硬,是我阮家选儿媳妇的大忌。” “阮夫人!你不能因为一个江湖术士说我家闺女命中带克,就提到这样的要求,她才十六岁,你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吗?我绝对不信我女儿命中带克!” 阮夫人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件事情会对她造成伤害,阮家会负责她的余生,保她衣食无忧,但亲事必须作罢。” “笑话!”冯海神色一变,冷冷道:“保她衣食无忧?难道我们自家保不了衣食无忧吗?当初我们本就不同意这么亲事,提出要求也不过是以进为退,阮夫人是明白人,难道不清楚?是你们应承了下来,如今又来退亲,想定就定,想退就退,将我女儿当成了什么人!” 阮夫人只道冯海不过是个茶农,没想到为了女儿竟然敢同她据理力争,面色微变,“今时不同往日,并非我蓄意刁难,毁坏婚约,实在是冯巧巧命格过硬,不适合做我阮家儿媳。” “谁说她命格硬,她要是命格硬,早就将我们全家克死了,能轮到我站在这里同你说理吗?” “放肆!”阮夫人到底是一品诰命夫人,手下人哪里容得冯海这种乡野村夫对她大呼小叫? 冯海僵了一下,身份权贵,云泥之别,他的确是没资格同阮夫人大呼小叫,但是女儿后半辈子绝对不能毁在这件事情上! “阮夫人……”深吸一口气,冯海道:“不如我们请人再核对八字,之后再看,你说怎么样?” “不用了。”阮夫人站起身来,“这亲事必须要退,否则心中总是难以安宁,给冯家带来的不便,我会尽力补偿,不是说十八岁以后命格会变吗?甚至到时候我可以亲自为她做媒,找个好人家。” “阮夫人,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悔婚就对了,是吗?” “抱歉,这件事情,我必须要做。” 冯海大怒:“我虽然是个山野村夫,但好歹当过几年兵,吃了几年粮饷,尚且知道人无信不立,你们阮家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就退亲,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阮夫人闭了闭眼,“无信也罢,无理也好,阮家几代单传,只有风华一个儿子,所以,即便是为天下人耻笑,我今日也要退婚。” “你——”冯海气的气血上涌,这么多年来从未如此生气过,即便是以前大女儿再怎么,也不能让他这样。 白氏一直躲在内堂,此时也不由出来,“阮夫人……您……只是算命的随便那么一说,为什么你就这么相信呢?再找人来和一次八字都不可以吗?” 阮夫人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件事情,本身就不该发展到今天这个份上,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白氏面上露出沉痛颜色,“阮夫人,你也是当娘的,你怎么就能对这件事情这么坚决呢?再找人来和一次不会浪费多少时间的——” 阮夫人深深的看了白氏一眼,“说这些都已经没用了,婚书我已经拿来,来人。” 话落,身后丫鬟递上一张纸,阮夫人接过,冲白氏递了过去,“夫人也是有儿子的,如果你的儿子以后要娶的女子命中注定要克夫,你还会让他娶吗?” 白氏面色大变,沉吟半刻,忽然坚定的抬起头,道:“至少我会找人再和一次八字,确认清楚之后再考虑别的!” 阮夫人唇角动了动,递上婚书:“抱歉,我会补偿冯家的。” 冯海深吸一口气,这就是现实,官高一级压死人,即便阮夫人只不过是一品内眷,也不是他们得罪的起的,冯海本想叫冯桥桥来处理,但想到大女儿的脾气,也只得深深叹了口气,阮夫人不是秦家那些富户,他们冯家得罪不起。 “你们走吧,补偿不补偿的,我们也不要了,就算我女儿因为这件事情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也养着她!” 阮夫人嘴巴微开,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有些虚伪,抱歉一笑,放下婚书,打算离开。 “这婚,不能退!”然而,婚书还没放到桌面上,门外已经传来一道英气勃勃的嗓音,厅内众人同时转头往外看去,阮夫人的面色,稍有些为难,但却立刻更为坚定起来。 裴怀英一身灰色武士服,款步进了大厅,立即让厅中众人失色不少,只见她扫视一周,目光锐利,直直的看向阮夫人。 “阮夫人,道听途说不可尽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事情,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裴怀英撩袍,自顾坐上主位,身后护卫随行,也跟着立在了后方,“何必这么斤斤计较?不过是坊间传言罢了。” 阮夫人道:“理由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你能来,也是听到了风声,知道我的难处,何必现在又来插手这件事情,让大家脸上都难看?” “阮夫人言重了,说插手未免不妥,当初是我为冯姑娘做媒,今日就得为她的婚事负责到底,说到底,也是我的事儿,怎么能叫插手,何况,阮家高门大户,岂可言而无信?” 阮夫人面色稍变,裴家本就在朝中势力极大,又有战王龙廷一家做后盾,即便阮家也是三朝元老,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当初也是因为这点,所以她才点头答应了婚事,只是子嗣命格一事,事关家族后继香火,绝对不可儿戏,况且她本就因为阮清嫣的事情,对冯家的大姑娘心有芥蒂,今日裴怀英这话,分明是以权压人,更是激起了阮夫人心中那抹不忿。 “裴将军,这只是我阮家私事,即便是你做的媒,但是否退婚是我的事情,是否同意是冯家的事情,和你似乎关系不大。” 裴怀英蓦的将视线转回阮夫人身上,嘴角冷笑,“阮夫人是在提醒我不要多管闲事吗?” “不敢,妾身不过是无知女人,只懂得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没有裴将军的报复和胸襟,自然也没有裴将军手段和权势,但家族延续,事关重大,还请裴将军不要插手。” 厅堂之上争锋相对,一个貌若天仙,一个冷若冰霜,完全不同的气质引的无数茶山山民争相观看,也在这一刻,大家知道了为什么阮家后来又会答应那门婚事,原来是有人做了媒,而姓裴是女将军,千百年来,朝中也只有那一位,不用多说,连冯海也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她就是裴怀英,战王之妻,百万兵马大元帅。 砰! 轻拍了一下桌面,裴怀英站起身来,少了几分凌厉,倒是挂了几分笑意,只是这笑意,却比方才更是凌厉骇人几分,“如果我就是要插手,你待如何?” “裴将军,这是我的家事。”阮夫人面色冷了下来,一字字的提醒。 “阮家冯家,都和本将军有莫大的关系,这件事情,本将军非管不可,如果需要,本将军不介意请旨皇上,下令赐婚。”她裴怀英的本事,请皇帝卖她这样一个面子,也是绝对有可能的。 阮夫人大怒:“裴将军——” 裴怀英哼了一声,虽然她绝对不会承认,但是既然当初已经多管闲事撮合这门亲事,现在就绝对不能这么简单让阮家退婚,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欣赏冯桥桥那个丫头,也很想帮她的忙,即便没有龙战。 “纸笔。”两个字,从她口中吐了出来。 除了阮夫人面色大变之外,其他人都处在怔愣之中,还是四爷爷先回过身来,连忙推了白氏一把,白氏才去后堂拿了纸笔,端上前去。 裴怀英接过,放在桌上书写,眼角扫过白氏,神色微微一变,有些疑惑,不过立即书写结束,将信笺递给身后护卫。 “八百里急件递交皇上。” “是。”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阮夫人气急,忽然提高音量,“裴怀英,你这是在逼我!”竟是连名带姓喊了出来。 裴怀英冷笑道:“好说。” “婚期将近,八百里快递也解决不了问题,就算皇上亲自下圣旨,到时候风华已经成亲,难道皇上要坏人姻缘不成?” “阮风华本就是一次娶两位平妻,即便圣旨晚到几天,也不算坏人姻缘,说不定还是天作之合,毕竟,天子媒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得到的。” 阮夫人连连吸气,稳住过分激动的心情,道:“别忘了,这婚既然能成,也是能休的!” 裴怀英笑了:“无故休妻,违抗圣旨是大逆不道,株连九族,阮夫人,说话要小心。” 阮夫人愣住,继而大怒:“裴将军,你连你自己的家事都管不好,此时又有什么立场来管别人的家事?” 裴怀英面色微变,“那是本将军自己的事!” 阮夫人嘲讽道:“好啊,你自己的事就不许别人多提,别人家的事情,你就非参合一脚,我女儿与龙战婚约多年,你却放任龙战丢下我女儿不管,如今还要插手我儿子的婚事?你欺人太甚!” 悠悠的,裴怀英看了阮夫人一眼,“是令千金自己开口,与龙战的婚约无法生效。” 阮夫人面色大变,想起阮清嫣那句失去清白,和那晚发现的情况,痛心疾首,没想到此番退婚不成,竟然遭到这等奚落,她终归还是太过天真,阮大人又只有她一位夫人,身份高贵,哪比得上裴怀英身经百战,几句话就将她堵的哑口无言? 然而,此时厅中的别人,却是各有心思。 冯海一直皱着眉从头看到尾,忽然觉得这样的场面很累,已经这样了,到时候即便女儿嫁过去,又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呢?而敏感的白氏,也发觉阮夫人的退婚甚至是有些无理取闹,一听到这样的风声就迫不及待,也联系到了冯桥桥和龙战的事情上去,只有四爷爷,从头到尾拄着拐杖站在一边,对这件事情,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神情不变。 “阮夫人,此间事情已定,婚期将近,还是早些回去准备的好。”裴怀英道,视线从阮夫人的身上,转到了神色凝重的白氏身上,微微皱眉。 冯海上前一步,挡在白氏面前,道:“去看看巧巧。” “嗯。”白氏应了,冲厅中人点头,赶忙离去。 冯海到底是第一次见裴怀英,有些手足无措,包括围在冯家门口的这么多山民,也是翘首以盼,想看看这位女将军的风采。 “阮夫人请回。”裴怀英礼貌相送。 阮夫人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了裴怀英一眼,一挥袍袖,道:“阮家定然不会忘记裴将军的恩德,早日准备婚事,到时也会请裴将军亲临,做主婚人。” “没问题。”裴怀英也看着她,面色不变。 “爹——” 而正在这一幕退婚戏码落下的时候,清冷的女声响起,一个孔雀蓝少女走到了门边,“这件事情,我答应了。”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冯海激动的上前,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答应了你以后怎么办?” 冯巧巧丢给父亲一个安慰的笑容,跨过台阶,裙摆掀起涟漪,一字字道:“我答应退婚。” 交头接耳此起彼伏,围观的百姓怎么也没想到,在已成定局的现在,冯巧巧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裴怀英睨了冯巧巧一眼,带着少见的疑惑,“小丫头,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您是裴将军吧?我一直很佩服仰慕你的,没想到会有机会见到您。”冯巧巧岔开话题,走到阮夫人面前,神色镇定,再次开口:“阮夫人,麻烦你专门来冯家,是我的不是,这件婚事,本就有些不好,我和他也不合适,门户差别太大,当时我大姐劝过我,只是我没想那么多,不过,现在我想通了,我答应你的要求。”话落,唇角一动,自嘲的笑笑,道:“退婚。” 厅中人全部面色各异,冯海却隐约松了口气,现在退婚,总比以后受委屈要好的多。 阮夫人愣了一下,“你就是冯巧巧?”不得不说,这丫头名字有些土气,人倒是看着挺精神的,能亲自出面提出退婚,也算有些魄力,如果不是那些流言和清嫣的事儿,她会很欣赏眼前的少女,说不定以后还会和她相处融洽。 “是我。”冯巧巧应了,不卑不亢。 裴怀英皱眉:“婚姻大事,长辈做主,没有你说话的余地,现在已成定局,又何必多说?” 冯巧巧转身,对着裴怀英道:“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我相信爹娘也会为我着想,如果我不愿意,他们定然也不会逼我的。” 冯海重重的点头,“对,只要你不愿意,我们不会逼你去,况且我们只是平民百姓,实在配不上阮家,你既然同意,那我们现在就退婚。”说着,去接阮夫人手中婚书。 事情发展,当真大大出乎裴怀英预料,没想到他拦住了阮夫人退婚,此时冯家居然要主动退婚。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冯巧巧道:“谢谢裴将军的好意,如果一方退婚是悔婚,现在两方都要退婚,那自然不能相互勉强了,您说呢?” “这……”人家两边都同意了,难道一个外人还要在这里兴风作浪吗?裴怀英皱眉:“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旦退婚,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吗?”婚事成了,她命中带克的说法不攻自破,婚事不成,她一辈子都得背着这样的名声,不但嫁不出去,还要处处受人冷眼。 “我当然知道,并且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大姐早就说过,我们不是银子,做不到人人都喜欢,不要和猪狗吵架,那样不但弄脏自己,也让别人开心,何必呢,过我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别人说什么,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裴怀英怔住,这样的话,的确像那个丫头说的。 冯海道:“请夫人将婚书交还,我这就把我这分交给夫人,聘礼明日送还,从此我们两家也就两清了。” “这……”阮夫人忽然有些迟疑,这丫头即便没有学过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形貌气质,也不比那些千金闺秀差,尤其是阮风华似乎对这丫头…… “阮夫人?” “裴将军,这次,你总不能从中阻拦了吧?”阮夫人看了裴怀英一眼,伸手,身后仆人递上婚约。 “你们既然都赞同,那本将军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丫头看骨架子,似乎练过武,如果实在不行,把她带在自己身边,应该不错。 双方交换婚书,阮夫人面色有些复杂,“今日实在抱歉,对冯家的补偿依然算数,我明日就让管家送来。” 冯巧巧道:“不必了,我大姐很厉害,可以照顾家里,补偿还是免了吧,无功不受禄。” “那也好。”阮夫人有些词穷,点了点头,转身。 此时,门口忽然传来叽叽喳喳的嘈杂声响,不时传来谁谁谁来了的声音。 这方,阮夫人才下台阶,就看到门口众人让开位置,一俏丽少女从人群中走来,长发结成简单的发辫垂在一侧,身着绿色及膝罗裙,斜挂着一只翠绿色布包,眉目清秀,一双大眼灵动出神。 即便从未见过她,阮夫人依然猜出她的身份。 “这么漂亮,一定是阮夫人了?没想到阮夫人还在呢,我以为早回去了呢。”冯桥桥笑的自然,一步步从门口走来。 阮夫人也笑:“冯桥桥姑娘?” “嗯,臭名昭著了,阮夫人都知道我。” “哪里,冯姑娘很聪明,很特别。”阮夫人这话倒不是恭维,有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谢谢。”冯桥桥不害羞的应承了,转身对着人群外围招了招手,“喂喂喂,快进来进来,不是说今儿个算命的时候话没说完吗?来来来,我可是很关心着件事情的。” 众人循声望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高瘦青年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面目清俊,剑眉朗目,虽是一身布衣,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气,冯桥桥跑到他跟前,扯着他的衣袖走了进来,道:“快点吧,我想让你看相的人,就是这个。” 咚咚咚几步,将他拉到了冯巧巧面前。 那青年道士却没动,转到了裴怀英面前,仔细瞧了半刻,微微一笑,“巾帼奇女子,不让须眉。” 众人大奇,这青年道士有点水准,裴怀英的身份也是刚才才被大家知道的,不知这道士是听说了什么,还是真的慧眼如炬? 裴怀英挑眉不理,道士也不生气。 冯桥桥笑了笑,“师傅,请你来可不是帮别人看相的,我妹妹的命格到底怎么样,你快过来帮她看看。” 见大家都有些疑惑的看向她,冯桥桥道:“都看我做什么?你们都是相命师吗?我只不过是进了城偶然听说这事儿,就去找帮我妹妹看相的那个先生,问问怎么可以破解,谁知道那人没找到,倒是遇到这份先生,我看他样子算是周正,估计有些本事,就请他来家里了。” 原来如此。 阮夫人回过神来,竟然不走了,转身又进了大厅。 青年道士眼角抽搐了一下,走入大厅,认真的观察冯巧巧面相,隔了会儿,道:“请冯姑娘伸手。” 冯巧巧诧异的转向大姐,冯桥桥道:“给这位道长看看啊,要是命中带克,知道怎么破也是好的。” “嗯。” 她点头,将手伸了出去。 道士认真的研究手掌脉络,隔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这位姑娘,的确命中带克。” 众人哗然,再次肯定这件事情的心情和方才不一样,连厅中的冯海和阮夫人都面色微变。 冯桥桥道:“这个我知道啊,怎么破?” “我且算上一算。”道士掏出占卜用具,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随便写一个字。” 冯巧巧皱眉,提笔写了个“巧”字。 道士捏起纸张细看半刻,忽然微笑,“姑娘这字取心思灵敏,精妙的意思,本就是极好的字眼,虽然命格不好,倒不是不能改变。” 冯巧巧眼前一亮,道:“怎么才能改的了?” “只要姑娘在一月之内成婚,不但可以改变命格,甚至可以子孙满堂。” 冯巧巧诧异:“不是说我命中带克,成婚是要克夫的吗?” “利于人,谓之巧,姑娘夫妻缘深,非一般外力能拆散,一切早已经是命中注定,只需静静等待即可。” 那子孙满堂,让阮夫人心中一动,但有些事情总是先入为主,道:“先生铁口直断?” 道士微愣,转到阮夫人面前,上下一探,微微皱眉:“美满生活得来不易,夫人命数甚好,竟然一直有贵人相助。” 阮夫人面色微变,“何为贵人?” 道士一笑:“阮夫人心中所想,既是阮夫人的贵人。” 阮夫人皱眉:“什么叫美满生活,得来不易。” “真要说?” 阮夫人向来对这等奇门术数十分崇敬,见这人居然能说出几分来,当下大奇,道:“这……” 道士一笑,视线看到桌上的纸笔,转到桌前,提笔写了八个字,又转身,交给了阮夫人。 阮夫人看向四周,伸手接过一看,面色大变,她少年时候的事情少有人知,虽然明面上是大家闺秀,美名才名在外,其实过的日子却比丫鬟还不如,宫宴上认识阮卿,倾心相许,阮卿是士族公子,当朝大家,查到她的情况,暗中护卫她周全,一护,就是三年之久,后来阮卿入了朝,得中文武状元,请皇帝赐婚与他们,并且排除万难,才娶她为妻,别人只当他们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却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少辛酸苦泪。 “你……你怎么知道?” 道士但笑不语。 阮夫人深吸一口气,道:“不知先生能否为我和个八字?” “可以。” 阮夫人写下一个生辰,又转身看向冯海,面色稍微尴尬,“冯先生……”冯海微微皱眉。 冯桥桥道,“爹,你把妹妹的生辰给阮夫人和一和吧,和不到一起,她自然会离开啊。” 冯海看了她一眼,复杂的点了头,那方,白氏也将冯巧巧的生辰递了过去,道士接过一看,丢了铜钱占卜半刻,面露喜色,“百年难得的良配,多福多禄,难得难得。” 围观众人面色微变,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阮夫人脸色变的最是奇怪,想要不信,但这道士的本事摆在眼前,她本身又是个极其迷信的人,当下从怀中掏出另外一张红纸,递了过去,道:“请先生再和一次。” “这……” “神明保佑,知道今日的事情是先生不得已而为之,相信不会怨怪先生,还请先生一定要帮忙。” “贫道每日只能为三个人看卦,如今刚满三人,如果再多看多说,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道士十分为难,连连摇头。 “是这样吗……那是我为难先生了。” 冯桥桥皱眉,上前一把拍上道士肩头,道:“和八字又不是叫你算卦,不算泄露天机。” 道士下颚肌肉抽了一下,抬头对阮夫人一笑,“冯姑娘所言甚是,贫道这就为阮夫人和。” 阮夫人大喜,连忙把那张红贴递了上去,道士占卜片刻,露出疑惑神色,阮夫人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道士转头:“不急,贫道再和一次。” 阮夫人点头道:“请先生自便。” 道士于是又是仔细的将两张生辰看了个清楚,微微皱眉,半晌之后,叹了口气,“本也算是良配,奈何年岁不适……” “这又有什么说法?” “哎……这等事情,其实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总归是别人私隐……” 见他这么为难,阮夫人更是想要知道,皱眉:“先生可以略过私隐不提,就说着八字到底是成还是不成?” 冯桥桥道:“先生快说吧,阮夫人都急坏了。” “女方年过十八,已经失去最好的婚配时段,况且她是阳年阴月阳日阴时所生,阴阳之气太过均衡,只怕……” 阮夫人急道:“只怕什么?” 道士瞥了冯桥桥一眼,又转向阮夫人,嘴角抖了一下,道:“难以延续香火。” “什么!”阮夫人大惊,瞪着那张红贴,面色大变,没想到那媒人居然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哄骗于她,香火之事,重于一切。 冯桥桥皱眉:“你的意思是,我妹妹要在一个月内成亲,就可以破除命格?” “非如此不可,而且——”道士稍微停顿,将大家的耐心提到最高,才道:“冯姑娘的命格,虽是多福多禄,多子多孙,是世间少见的命格,但也要她的夫君终生不得再娶,才可能达成。” 众人再次哗然。 阮夫人忽然转头道:“冯先生,今日之事,是我误信传言,行为莽撞了,还请冯先生不要介意,婚事依旧。”只要能延续香火,娶她一个又何妨? “啊?”冯桥桥诧异皱眉,“爹,阮夫人在说什么?” 阮夫人面色尴尬,冯海冷声道:“阮夫人是来退婚的,而且巧巧和我们已经答应了。” “哦,这样啊……”冯桥桥皱着柳眉,尾音托的很长,道:“那我们赶紧为妹妹寻找合适的夫家,一月之内完婚吧,到时候多福多禄,多子多孙,多好?” 阮夫人面色白了一下,“冯姑娘,且慢!” 冯桥桥转头,“阮夫人还有什么事情?这婚也退了,挂也算了,生辰也合了,现在离晚饭还很晚,要不喝个下午茶?” “冯姑娘,你方才也听到先生说过,巧巧的命格和我儿是百年难得的良配,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抛却原来的嫌隙,直接为他们举办婚礼就是?况且原本他们的婚期就定在十二日之后,这也马上到了……” “可是,你坚持退婚,我妹妹也是答应了的。”冯桥桥面色为难,皱眉看向妹妹。 冯巧巧咬了咬下唇。 阮夫人连忙转到冯巧巧面前,尴尬道:“姑娘,你……我当时也是急坏了昏了头,才着急想要退了这门婚事,完全都是为了阮家着想,请你体会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冯巧巧沉默着,阮夫人说来也是位称职的母亲和主母,而这件事情对于冯海白氏来说,即便现在峰回路转,婚事有了转机,其实内心接受的成分还是大于反对。 毕竟,豁达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人言可畏,一月之内找寻一个称心的女婿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况且,这二人多多少少也是有些迷信,那百年难得的良配,触动的,又岂止是阮夫人一人的心? 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过的好呢? 若今日退了婚,一个被人退过婚的少女,又有哪条路可选?说退婚养女儿一辈子,不过是最坏的打算罢了。 这一场退婚戏码,最终是圆满谢幕,婚是退了,可退的,却不是冯巧巧的婚,而成了秦云雅的婚。 一时间,秦家小姐不能生育的流言传遍茶山,连三岁孩童都编了歌谣传唱起来。 * 竹园,处理完一切琐事,冯桥桥才上来。 “你这个女人真够狠的啊!”战不屈站在院子内,瞪着百无聊赖把玩花草的冯桥桥,心中将这个恶劣的女人骂了千万遍。 “我怎么狠了?”冯桥桥悠悠道。 “你怎么能想出这种主意?你脑子怎么长的?!” 冯桥桥转头,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我最擅长的招数,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战不屈愣住,“你的意思是,原来说巧巧命中带克的事儿,是秦云雅干的?” 冯桥桥沉吟了一会儿,道:“应该不是。” 战不屈倒抽口气,“不是人家做的,你还这么对人家?还说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看你分明是恩将仇报!” “战不屈。”冯桥桥轻轻道;“说话小心一点,我心情一个不好,说不定你要的东西就不给你了。” 战不屈回过神来,皱眉瞪眼,“姓冯的!你说话不算数啊,算什么男人大丈夫?我都听你的剃了胡子假扮道士,按你说的办了,你怎么能这样戏弄我?快将我要的药给我!” 冯桥桥切了一声,“我本来就不是男人大丈夫。” 战不屈一噎,瞪了她一眼,泄气道:“冯姑娘,冯大姐,冯姑奶奶,你还有什么要求才能把药丸给我?” “嗯……”冯桥桥端起一盆龙舌兰,坐在桌边,道:“叫的挺好听的,好吧,看在你为我妹妹促成姻缘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把药给你吧。” 他妈的! 战不屈暗暗低咒,每次和这个家伙打交道,就刺激的他想骂人,这个女人,拿阮清嫣的药威胁他把那个道士弄到别处也就罢了,还提了胡子装神弄鬼扮道士吓唬人,满口胡言乱语,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有这么一天,罢了罢了,男儿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 “快点,我很忙。”战不屈瞪着她伸出手。 冯桥桥偏头看向他的表情,一脸谁欠了他几百万的模样,“啧啧,没了胡子你倒能看了好多,就不知道巧巧要是知道那道士就是你,会怎么样?” “你——”战不屈气的四肢颤抖,完全理解冯巧巧要是知道他装神弄鬼之后,怀疑他的人品是小事儿,怀疑自己的命格是不是真的克夫,那就是大事儿了!但想到自己好歹戴了人皮面具,又松了口气。 嗖—— 竹屋之中飞出一只药袋子,果断的砸向战不屈的后脑,战不屈凌厉的闪过,接住袋子,道:“多谢。”话落,几个起落,消失在竹林深处。 龙战黑着一张脸,从竹屋之中走出。 冯桥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拨弄着手中的龙舌兰,道:“走不动了……” 沉默。 冯桥桥放下花,“我弹琴给你听?”说完,站起身去屋内拿骨雕飞天筝。 龙战忽然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不是说走不动?”冯桥桥吐了吐舌头,头靠在他的肩窝,“不是见你吃干醋,转移一下你的视线么。” 睨了一眼怀中少女,龙战有些无奈,将她抱到了院中软榻坐好,“为什么说不是秦云雅做的。” “嗯……”冯桥桥玩着他的衣襟,微笑道:“上次交茶叶的事儿,秦云雅已经知道我的习惯了,我这人,最爱将计就计,她如果用算命的来对付我妹妹,我自然把这招反用在她身上,她没那么蠢,这时候不会来招惹我,但是,我还是把这招反用在了她身上,没办法,这招是我想好了的,没想到别人先用了。”顿了顿,冯桥桥又道:“倒是没想到有人会来利用我,我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 “嗯。”龙战应了,微微皱眉:“我不喜欢你这样,其实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处理……” “别啊,你处理了,我玩什么?偶尔来个调剂其实不错,你忙你的,这些小事儿,我自己来就好了,嗯?”说着,她抬头碰了碰他的唇角。 “好。”他叹息,忽道:“不是说弹琴给我听?” “是啊,弹琴给你听。” “嗯。”龙战伸手一招,他们坐的这个位置,就在窗口,骨雕飞天筝,就放在窗边桌上。 筝到手,冯桥桥翻下了龙战的怀中,抱着筝盘膝做在软榻上,抬头看他,“想听什么?” “随便。” “没有随便这支曲子。” 龙战皱眉,指尖摩挲了下她飞扬的眉眼,道:“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弹吧。” “哦,这样啊……” 冯桥桥点头,想了想,指尖碰触琴弦,一首记忆之中较为模糊的曲子,响了起来,琴声悠扬,和落日竹海回响交错,倾诉衷肠。 V42名字很难听 龙战不是个会把感情挂在嘴上的男人。睍莼璩晓 冯桥桥弹了一首前段日子夏梦教过的古曲,忽然有些无聊,勾心斗角非她所愿,和这些官家扯上关系,更不是她想要的事情。 “哎……”她轻叹,抱着琴靠在龙战肩头,“你说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呀?” “天下这么大,男人这么多,不就一个西京嘛,也没感觉有什么好的,抢的头破血流,使出十八班武艺……” “西京只有一个。” 冯桥桥微怔,笑道:“说的也是,西京就一个。”顿了顿,又道:“你也就一个。” 龙战唇角一动,拉过琴,伸手一丢,道:“也只有一个你。” “肉麻兮兮……”冯桥桥撇了撇嘴,嘟囔一声。 龙战沉默,捋顺了她的头发,手指捋过头发的姿态,是温柔的弧度,忽然神色微冷,道:“以后不可以和战不屈走的太近。” “别乱吃飞醋了,好不容易有点时间,还要说哪些扫兴的话题,对了,你让熊震把那个算命的弄哪去了?” “丢出茶山了。” “嗯。”冯桥桥点头,“熊震查了之后怎么说的?” “你来看。”龙战递给她一张信笺,冯桥桥灵动的眸儿睨了他一眼,接过一看,神情诧异,看到最后,忽然笑倒在龙战怀中,“你这家伙,挺坏的!” 龙战哼了一声,指尖接过信笺打成粉末,冰冷的言辞激荡,“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 秦云雅避过百姓指指点点,戴着面纱来到了阮家,退婚已成为既定事实,事不过三,现在已经有两个道士出现,如果她再找出一个来,只怕很难让人信服。 “阮夫人。” “云雅……”阮夫人有些抱歉,“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有什么打算?” “我今日来,是跟您告辞的。” “你……我会尽量抑制茶山这边的流言,你回京城吧,你大哥在那里,肯定会护你周全的。” 秦云雅淡淡的笑了,“是非曲直,现在还不好说,既然冯姑娘的命格是可以改的,我的命也说不定呢?我自然是要去京城的,您知道,我大哥和国师关系不错,国师可知过去未来,看透生死缘法,肯定能帮我的。” “你能想的通最好。”阮夫人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等着你做我的儿媳妇,没想到你和风儿有缘无分……” 伸手招了招丫鬟,阮夫人递上礼物,“这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作为母亲,我知道不能生养的痛苦,你去吧,寻个方儿能改了命格,也好。” 秦云雅礼貌的接下,低头的那一瞬间,眼中却闪过利芒,能不能生养?又岂是山野道士随口胡说的? 第二日 继秦云雅不阴不阳不能生育的传闻之后,坊间居然传出阮家小姐阮瑶华对兄长有畸形爱恋,为兄长流连青楼假扮风尘女子,且心思恶毒,原来那些被西京赎身的女子都是她暗中搞鬼,迫害致死。 阮夫人闻言大怒,气急之下,将阮瑶华也锁在家中软禁起来,一边遏制流言,一边派人四处查询流言出处,和阮瑶华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发现这流言并非空穴来风,想到一对女儿如此不知检点,更是气急攻心,不过好在西京婚事准备在即,倒也算缓和了写情绪,只是已打算遣送两名女儿也回京城去。 冯家 冯桥桥才看了下柳嬷嬷送来的布帛绣线,阮家是高门大户,成亲礼仪繁复,也找翡翠阁定了吉服,虽然时间有些赶,不过好在钱给的够多,冯桥桥又何乐而不为呢? “妹妹,你过来,我帮你画好了,你看是要自己绣,还是拿去给翡翠阁那些嬷嬷们绣?” 白氏白了她一眼。 “你这个丫头,搞这么多事儿做什么?绣了还不是自己穿?非要等翡翠阁送料子和单子来,哎……” “话可不能这么说,阮家是阮家,我们家是我们家,我们可比不上人家那种富贵人家,所以啊,有钱能赚尽量多赚,套关系有什么用?秦云雅不是阮家的亲戚吗?照样一句话就否了。” 白氏叹了口气,“说的也对,那些富贵人家的人情,是淡薄了点,就是不知道裴怀英将军为什么忽然会跑来帮巧巧呢?” “娘!”冯巧巧嗔了白氏一眼,“您也真是的,裴怀英将军,肯定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来的啊,难不成还是看我们面子啊……” “嗯,看我,人没老,倒是糊涂了。” 冯桥桥睨了妹妹一眼,道:“她少帮点忙,我会很感激她的。” “可别这么说。”白氏连忙左右看了下,见没什么人,才道:“我觉得裴怀英将军是个好人,有种……嗯……怎么说呢,我没读过书,不太会说……”白氏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这时候,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 “正气凛然吗?” 白氏转过头去,惊喜道:“就是这个意思,四叔,你这些年倒是厉害了不少,懂得东西越来越多了。” 四爷爷摇头走了过来,道:“活的岁数大了,见的多了,也就会的多了,这不算什么。” 冯巧巧道:“爷爷说的对,裴将军给人的感觉是很特别,听说她很厉害。” 冯桥桥挑眉,看向四爷爷,“爷爷好像知道她的事儿?跟我们说一说吧,这女人当将军,朝廷得有多少男人不服啊?” “就是就是,说说吧!” “好好好,别扯……”四爷爷无奈的看向围坐的几个女子,冯巧巧已经递了一个软凳过来,接过坐下,“这位裴将军,说起来也是个传奇女子。” “裴家是开国功臣,几代武将都是守关大将,可惜到了裴将军这一代,裴家的长子,却生来就有隐疾,不能练武当兵,才七岁就夭折了,裴老将军多年来又没有儿子,裴将军为了承继父业,小小年纪就要练武强身,学习兵法,十五岁那年,为了陪父亲一起出征,女扮男装,还立下大功。” “本以为裴家从此无男丁,没想到裴将军凯旋归来的时候,娘亲为她生了一个弟弟,这可以说是天大的喜讯。” 冯巧巧道:“她有了弟弟,怎么现在自己还做了将军呢?”不过,裴怀英的样子很威风。 四爷爷叹了口气,“哎,这就又要说到另外一件事儿了。” 几个人都想知道裴怀英的故事,不由放下手中的活儿,连冯桥桥也不由自主的提起了好奇心。 “那年裴老将军回来的时候,已经在边关受了重伤,虽然打了胜仗。但是回来不久就去世了,夫人产后调理不当,又因为失去丈夫,也相继去世,留下一个不足月的孩子……裴家原来手握兵权,一下子坍塌了,好多朝廷势力虎视眈眈,裴将军扛起裴家责任,再次女扮男装领军打仗,虽然很多士兵很是不服,不过那个年月,战火连天的,算来也可能是家学渊源吧,裴将军的确是很有本事,边关五年平定叛乱,回京之后拜将,受了她爹的爵位……” “不过,事情哪里是这么顺利的?有些眼红裴家势力的当官的,也不知道怎么查到裴将军原来是个女的,军国大事何等重要,怎么可以让一个女人插手?裴将军即便巾帼不让须眉,也是翻了欺君大罪。”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聚拢了好些人,都听起了故事,虽然知道裴将军肯定是逢凶化吉了,不少人还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裴将军的弟弟裴华阳才五岁,裴将军无奈,比武校场上大败朝中武将,将那些找麻烦的全都打了回去,皇上无奈,相当为难,这个时候,战王世家的龙家少将军龙廷,居然出面力保裴将军,请旨赐婚,说他对裴将军倾心相许……” “事情发展当真是大大出乎百官的意料之中,连皇上都没想到,龙家是皇家一脉分支,世代忠良,册封为战王,在朝中是如日中天,势力及大,皇上当然不能博了龙廷的面子,竟然点头同意,甚至让裴怀英入朝为官。” “原来裴将军和战王是这么在一起的?我还以为是打仗认识的呢!”冯英英一脸惊喜,才插口,发现大家都冲她瞪了过来,连忙自己捂住嘴巴,看向四爷爷。 “裴怀英是个奇女子,当时不但没答应,反倒当场质问龙廷看上她什么,惊的一众男子目瞪口呆,龙廷也是愣住了,不过回神的快,实话说,看上的是她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 冯桥桥想着裴怀英估计不会说,你看上我什么我改这种话,要不也不会有龙战了。 “那裴怀英也是个干脆的,听了之后没多问,居然叫龙廷下场和她比试一场,让她心服口服,她才能下嫁。” 听众大大的惊呼出声,想着裴怀英怎么可能打的过龙廷将军?单是男女差异就已经够大了。 四爷爷继续道:“龙廷少将说起来长相,和那些官家子弟来比,是没那么俊秀,但本事不小,冲皇上请了旨意,竟然真的下场去比试了,两人从剑术布阵兵法到马上功夫,一斗斗了三个时辰,看的文武百官眼花缭乱,最后……”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了。 冯英英大急,“四爷爷,你快说快说,最后谁赢了?” “你们猜猜。” 冯英英哼了一声,“我说肯定是裴将军赢了,要不然听说这么多年,战王都对裴将军言听计从呢,谁厉害听谁的啊!” 冯巧巧白了她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好勇斗狠,用拳头说话吗?” “你——” “我猜是龙将军赢了,感觉他们有点像比武招亲,如果龙将军不赢,裴怀英将军不可能嫁给他。” 众人都是点头称是,这么猜测的确最合常理。 四爷爷笑的和蔼,看向冯桥桥,“丫头,你不猜猜?” “这有什么好猜的,”冯桥桥莫名其妙的道,众人不由大感兴趣,想知道她支持哪种说法,哪知顿了一下,她接着道:“反正他们成亲了就是了。” 呿—— 众人发出长吁短叹,对她这种砸场面的回答十分郁闷,四爷爷拍了拍她的头,“猜一猜,别让大家扫兴。” “不猜不猜,人家想什么,我哪里知道?” 白氏不依,坐到冯桥桥面前,道:“猜猜吧,就当是大家一起逗逗乐子,你要是猜中了,娘晚上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蹄髈。”说完,凑近冯桥桥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说真的。” “娘从不骗人。” 冯桥桥浓眉高挑,“我记住了,晚点我去找你。”说完,转向等待着的听众,微微皱眉,道:“我觉得吧,应该是不分胜负,如果一定要说谁赢了,那应该是皇上赢了。” “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是皇上赢了,皇上又没比武?”冯英英不可置信的大喊,“肯定是裴将军赢了!” 冯桥桥无语的摇头,懒得和她纠缠。 冯英英不服气,立刻看向四爷爷,“爷爷,你说说,到底是谁赢了?” 四爷爷微笑的抚着胡子,看了冯桥桥一眼,“这丫头倒是不笨,几场比试下来,的确是不分胜负,比不出高低,皇上看的眼花缭乱,觉得裴将军也当真是个人才,立即下至把两人分开,赐婚他们二人,保留裴家的爵位。” 众人哗然,没想到是冯桥桥猜对了,但想来她一直是非常聪明的,又觉得这很正常,冯桥桥倒是没觉得欣慰,毕竟,裴怀英那样的脾气,骄傲的紧,尤其是在那种情况下,即便被众人逼迫,也绝对不会随意受人可怜,除非确定龙廷真的有本事,也对她有心。 冯英英皱眉:“我一直很佩服裴将军啊,没听说裴家还有别的将军,爷爷,你是不是记错了?” “哎……说起这件事情,又要和柳家联系上了。” “啊,爷爷,快说快说,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冯英英大急,两步跑去,蹲在四爷爷脚边。 四爷爷和蔼的笑笑,道:“柳家,说起来也是名门望族,皇商人,织造坊的负责人,可惜了,和皇家打交道,又没有过硬的背景,最终还是衰败了下去。”说着,笑容微微有些苍凉,众人也都暗暗沉默点头,柳家当年的事情可是人尽皆知呢。 “爷爷,柳家和裴将军有关系吗?”冯桥桥问道。 四爷爷回神,笑,“柳家的大女儿,嫁给了裴将军的弟弟呢……” 众人大叹,原来如此。 冯桥桥道:“可是娘亲告诉过我,柳家只有一位嫡女,就是翡翠阁的柳兰心嬷嬷,怎么现在又说嫁给了裴将军的弟弟?难道就是柳嬷嬷?”按理说不太可能,有裴怀英那么厉害的大姐,怎么可能叫柳嬷嬷做起生意,还让柳家被抄家充军? “那些反对势力,怎么可能因为裴将军嫁给了龙廷就放过裴家呢?”四爷爷叹了口气,接着道:“那时候天下还没大定,到处在打仗,裴将军和龙将军成亲之后,四处征战,平定天下,这一打就是十二年,裴华阳和柳家大小姐成亲的那年,裴将军都在外征战,只送了份家书回乡,哪里知道,这封家书,竟然是她送回家的最后一封信了……” 众人的心思又再次被提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喘。 “腊月,柳家大小姐为皇太后设计了一套礼服,没想到触犯了皇太后的禁忌,太后大怒,要问柳家一个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罪,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虽然皇上左右权衡,柳家的确是翻了禁忌,无奈之下下令诛杀,但是碍于裴怀英和龙廷的关系,定罪较轻,这时候柳家大小姐为了不拖累家人,留书说是自己的设计,与家人无关,自尽了……” “这事儿一出,倒是堵了好多人的嘴,太后还要问罪,柳家的女婿,也就是裴华阳,居然自杀殉情了,可怜那小伙子才十八岁……哎!” 冯桥桥咬了咬下唇,道:“爷爷,那皇上又怎么处理柳家人的?”问完,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因为这件事情娘亲是说过的。 “因为裴华阳殉情这件事情,朝廷差点翻了天,再也不敢判柳家灭族大罪,草草的将柳家老爷斩首之后,其余人充军的充军,发配的发配,不了了之了。” 冯英英怒声道:“他们怎么这么草菅人命?” “别乱说话!”冯巧巧连忙阻止她发牢骚。 一件衣服能犯什么禁忌? 众人神色愤然,但从古至今皇权至上,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说什么犯了禁忌,也不过是有心人故意布的局罢了,裴华阳是裴怀英将军唯一的亲人,裴怀英二十年来南征北战,为朝廷打下半壁江山,又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弟弟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听到这消息的当时,立刻班师回朝,二十年的军旅历练,让她脾气更是硬气,不但不输男儿,甚至比男儿更英气凛然,回朝之后请旨以铁血手段斩杀谗臣奸佞,将那些曾经陷害柳家,害死她弟弟的人全部剪除干净,一个不留。” “好!真是大快人心!”冯英英大声道,其他人,却说不出话来。 四爷爷似乎沉静在故事中有些不能自拔,隔了半晌,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裴将军的功勋,不再龙廷之下,那时候,龙廷已经继承了战王爵位,可是朝中没有一个人敢轻看裴怀英,战王这个称号,俨然是他们夫妻共用了,可是,剪除再多的奸臣,获得再多的功勋,那些死去的人,也永远回不来了,天下大定,裴将军请旨陈兵边关六年,又回到了京城,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儿子龙战,居然辞官离开,从此销声匿迹,战王夫妇也留在了京城。”说完,白氏冯巧巧同时看向冯桥桥。 冯桥桥皱眉,想了想,道:“裴将军今年五十岁了?” “应该是。” “哦。” 半晌都是静默的,大家沉浸在故事中,有些无法自拔,也更对前日出现过的裴怀英将军,多了万分的赞叹和敬佩。 冯英英沉默了下,忽然觉得有些难受,冲大家点了点头,离开了。 大家见没有故事可听,刚听到的故事又太过震撼人心,都相继离去,到最后,只剩下冯家母女三人和四爷爷。 “真是没想到……”冯巧巧低喃,“大姐,你说裴将军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冯桥桥挑了挑眉,没有回答,裴怀英在这里绝对算的是巾帼英雄,英雄人物,总会有个悲凉故事。 白氏叹了口气,“不要想这些事情了,眼下婚期快近了,吉服都还没绣,我看不要送去给柳嬷嬷了,出嫁的衣服怎么可以让旁人绣?我们自己来吧。” 冯巧巧回过神,脸色微红,“娘说的是。” “不是吧。”冯桥桥瞪眼,“这可好多呢,我们三人绣,最少也得五天时间!” 白氏自信满满,“没事没事,晚上也绣绣,应该很快的,不行找她三婶来帮忙。”四爷爷道:“找你四奶奶来吧,她也会绣这个,倒还没到老眼昏花的份上呢。” “真要绣啊?”冯桥桥哀嚎出声。 “真的。”白氏给予肯定回答。 冯桥桥翻了翻眼皮,一把拿过妹妹手中图纸,道:“快快快,我跟你说说,说话了赶紧开工,别耽误了婚期,嗯。” 四爷爷看了会儿,道:“这丫头,倒是很会拾掇这些呢……” 白氏笑道:“就是说,比我会画多了。” “嗯,我去帮你们叫她。”四爷爷说完,起身拄着拐杖离开了,不一会儿,四奶奶也到了,四个人一起研究拾掇,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傍晚,白氏起身去厨房,打算给女儿做红烧蹄髈。 “娘,你说过你要告诉我的。”冯桥桥活动这臂膀和脖子,倒是很想知道母亲能说出什么来。 “什么?” “下午听故事的时候你说过的。” “哦,那个啊……”白氏恍然大悟,“我想跟你说的是,龙将军好像很喜欢吃鱼。” “就这样?”冯桥桥皱眉,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当然是这样。” 冯桥桥额角抽疼,那是你放到他面前的啊!哪知白氏又道:“你这丫头,定然是不相信我的。” 冯桥桥没说话,默认了,站在厨房,看着白氏忙前忙后洗菜切菜,想着自己第一次见白氏的样子,时间似乎过的很快。 “你这丫头,说你聪明,你有的时候却是极其粗枝大叶的,说你蠢吧,你又机灵的很,龙将军那天吃饭的时候,你都没仔细注意他吗?” 冯桥桥皱眉,“有啊,我一直想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东西,可是他手下说他没什么喜欢的,也没什么讨厌的。”尤其是鱼肉,更是只动了两下而已,真的,绝对只有两下。 白氏叹了口气,“他那天晚上自己没吃多少,可是把大部分的鱼都挑到了你碗中,有一种男人,他们的心意都在骨子里,不会说出来的,他这方面和你爹有些像,自己喜欢的东西,会分给自己在意的人,哪怕自己不吃。” 是吗? 冯桥桥低头沉吟,努力回想那天的事情,隔了一会儿,道:“娘,蹄髈不用做了,我去山上。”说完,转身离去。 * 竹园内,炊烟滚滚。 熊震站在院内劈着柴,只是闻着那味道,就口水直流,不知道冯姑娘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要是能吃上一口该多好? 龙战坐在院内翻书,神情没什么变化。 “好了好了,可以开饭了!”冯桥桥听得出来心情很好,端着整盘的菜放到了桌上,“闻闻,我放了什么材料!” 龙战放下书,扯过她的手臂,抱在怀中,低头凑上她的脖子,“我来闻闻。” 冯桥桥脸色大红,狠狠的瞪了发呆的熊震一眼,将他给瞪走了。 “侄子,海棠,铃兰,琉璃草,藿香。” “喂!说什么呢你。”冯桥桥瞪他,对于他总是这样指鹿为马,故意错解她的意思有些气恼,“我是叫你闻闻菜,我放了什么东西,不是叫你闻……”说道这里,却是有些说不出来。 “不是要我闻什么?嗯?” “你自己心里清楚。”冯桥桥恶声恶气的道,别过脸去。 龙战挑起一道浓眉,伸手要掰过她的脸,她拍掉他的手就是不看他,莞尔一笑,龙战道:“我更喜欢你的味道,而不是那些菜。” 冯桥桥脸色更红,虽然两人那次差点就……但龙战偶尔冒出的邪恶,还是叫她有些羞意,咬了咬下唇,她提高音量,“什么时候都没个正经,吃饭就吃饭,动手动脚要干嘛?”说着,拍掉他摸上她腰间的毛手。 “我只是动手,没动脚。”龙战很认真的回答。 冯桥桥狠狠瞪了他一眼,看着眼前带着笑意和温柔的眸子,心中一动,指尖下意识的摸上他脖子上的那处伤痕,龙战怔了一下,任她动作,“怎么,你现在要对我动手动脚了吗?” “是啊是啊,龙大将军,龙大公子,龙少主,龙哥哥,小女子对你觊觎已久,日日夜夜都想对你动手,分分秒秒都想对你动脚,我对你的思念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我这辈子就是为了对你动手动脚而生的,满意了?”冯桥桥没好气的道。 怎么样?肉麻死你。 她下颌微抬,灵动的眸子满是揶揄,慧黠之间,闪烁着狡诈。 龙战若有所思的挑眉,“刚才最后一个称呼是什么?” 冯桥桥淡定的表情僵了一下,暗暗思考刚才肯定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说出那个龙哥哥来,“没有!” 哪里知道龙战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道:“这称呼不错,我喜欢,以后都这么叫吧。” 开玩笑? 冯桥桥瞪大眼睛看他,“你不觉得有些别扭全身起鸡皮吗?”顿了下,又道:“你知不知道,我每次听到秦云雅喊西京阮哥哥,我真的浑身发软,就差倒地抽搐了,你还想我叫你这个?做梦!” “那今天估计可以美梦成真,叫一个试试。”龙战挑起浓眉,似乎充满期待的看她。 冯桥桥哪里有那好心情,早被他今天这一系列弄的莫名其妙,龙战很少开玩笑,即便经常逗弄她,但是,这个龙什么什么,她可是绝对不会喊的,要不会好几天掉鸡皮睡不着觉。 “不喊。” “真的不喊?” “打死不喊!” 冯桥桥瞪着他,很坚定的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次是绝对不妥协的。 “哦,这样啊……”龙战皱眉,想了想,道:“要不我叫你冯妹妹吧……” 冯桥桥双眼瞪大,人还坐在他腿上,嘴巴微张,怀疑这家伙的脸皮有多厚,但是也被他现在这样的说话方式弄的有些不自在,“喂,你是不是病了?来我帮你看看。”说着,伸手去按龙战手腕间的脉搏。 龙战由着她探脉,嘴角带笑,道:“我好得很。” 冯桥桥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好的很?我看是抽风了,冯妹妹个什么?这山上这么多姓冯的,你喊一声,能跑出一车来,我看你今天真是发疯了。” “发疯,也是为你发疯。”龙战悠悠道。 冯桥桥僵了一下,一把推开他跳到几步外,指着他的脸神色莫测,“你……你不会是西京易容假扮的吧?” 龙战眼角抽搐,“他要是敢这么对你,我废了他四肢。” “哦。”冯桥桥连忙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霸道的回来了,这才是龙战呀。 “过来。”龙战道,还对她伸出了手。 冯桥桥深深的吸了口气,“别闹了,赶紧吃鱼吧,要凉了味道就怪了。”说着,坐到了石桌另一边。 龙战瞪着她,见她低头扒拉着鱼汤和米饭,端起放到他面前,皱眉道:“你说的也对,姓冯的太多,叫冯妹妹不妥。” 咳—— 冯桥桥正要吞咽口水,被呛了个正着,“你还想呢?我可告诉你,不管是龙哥哥还是冯妹妹,我都不会接受的,你要敢叫我冯妹妹,我就不理你!”天知道她对哥哥妹妹什么的最敏感,听到这种称呼绝对全身打哆嗦。 “你敢。”龙战沉声道。 冯桥桥冷哼一声,碗当的一声放在石桌上,“要不咱们试试?看我敢不敢?” 龙战沉默,过了半晌,才一字字道:“你名字太难听了。” 冯桥桥眼角抽搐了一下,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暗暗怀疑这是不是这个家伙从不喊她名字的原因,轻咳一声,冯桥桥道:“没法子,爹娘给的,不是我能选择的。” 嗯,这个名字,是有点那什么。 “我不喊。” “嗯。”冯桥桥点头,“我知道,你从不叫我名字的,你一般都是喊丫头。”想起他两次直呼自己的名字,情况似乎都不是很好,看来这名字真是碍着他了。 龙战略微沉吟,道:“丫头和冯妹妹一样,喊一声一群答应的。” 冯桥桥没好气的道:“你这人真是麻烦,一个名字你还能弄出这么多四五六来,随便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只要不是什么妹妹的就可以。” “嗯……就叫君君吧。”两个字,从他薄唇中吐了出来,似有意若无意。 龙战伸手握住冯桥桥的手,叹道:“君君……我的君君……”口气低沉魅惑,眼神温柔的能溺死人。 冯桥桥感觉自己喉咙有些不舒服,咽了口口水,道:“那什么,随便你,吃饭吧。” “嗯,吃饭。”龙战回神一笑,说完,接过她手中的碗筷。 冯桥桥又抬头,细看他的动作,没什么不对,但冯桥桥心中忽然突了一下,皱眉又看向龙战。 不会狗血的他以前有个喜欢的人就叫君君吧,所以…… 视线太过诡异莫测,龙战头也不抬,丢过来一句话,“收起你那些胡思乱想,有空想想怎么治好我的舌头吧。” 被泼了一盆凉水,冯桥桥一僵,没好气的道:“那不是每天都在想法子么?”算了算了,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反正是个称呼。 龙战吃饭动作一顿,夹了一块腌制的胡萝卜给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药。” “有啊有啊,你大爷的话我敢不听吗?一天三顿没落下。”话说就算落下,龙战也监视她吃下去。 “嗯,很好。”话一说完,神色稍微变了下,“汤里放了什么药材?” “你尝到了吗?” “我……”龙战微微愣住,抬头看向冯桥桥,冯桥桥心中一喜,站起身来,“你是不是尝到什么了?还是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了!” 龙战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冯桥桥有些着急,两步跑到他跟前,握住他的手腕把脉,“不应该啊,难道是你的体质不能用这种药,你不舒服?” “没有。”平平的吐出两个字,龙战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将少女紧紧的抱在自己怀中,胸腔内有什么东西似乎一瞬间胀满,激动难抑,“我很好,没有不舒服。” “真的吗?”冯桥桥有些呐呐的道,“我以为是自己用错药了……”忽然想到龙战方才反应,喜不自禁,“你快说说,你刚才什么感觉?你是闻出来的,还是尝到了?” 龙战将她的头按回了自己胸前,“别动,就这样,别动,一会儿就好。” 冯桥桥感受到了他心中振奋,想到白日里听过的裴怀英的故事,和与龙战相识这半年来的一切,他的霸道,冷然,恶劣,他的黑衣,温柔,关怀,他身上的疤痕,他送她狼牙,他为她制药…… 甚至第一次秦云雅来找麻烦,也是他在暗中给西京施了压力,封山,包括近日阮瑶华的流言,她妹妹婚事的顺利,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她就是知道,明里是她操控所有,暗里,是这个男人编制了一张巨大的网,来保护着她,促成她乐见的一切。 他对她的护卫已经到了极致,甚至细到每月小日子吃的食物……甚至她所关心的人,她所关心的事…… 裴怀英没有错,可是有厉害的母亲,龙战的日子,只怕也是不好过的吧…… 她一直就知道,他是个让人心疼的男人。 他们相拥而立,微微加速的心跳,在冯桥桥的耳边渐渐变成了规律平稳,他深沉一笑,抱她做回石凳上,捏了捏她的鼻尖,“舌头感觉到的。” 冯桥桥回过神来,连忙揪住他的领口,“什么是感觉到的,不是尝到的吗?” 他低头,端起她的下颌,轻轻的吻了上去,舌尖碰触她的下唇,然后抬头,“你感觉到了什么?” 冯桥桥呆了一下,“有些麻,有点甜……”想了想,舌尖轻舔下唇,无意识间,造成了最青涩的魅惑。 “还有些酸……” 龙战静静的看着她皱眉思考的样子,俯身,牢牢的堵住了她的唇瓣,指尖摩挲,攀上额角,抚平了那些褶皱和焦急,诱惑着她的感官。 轻轻的,他抬起头来,道:“君君,我的舌头有感觉了。”顿了一下,抚摸着她还有些迷茫的眉眼,笑出声来,“以前是没有任何感觉的,现在,有感觉了。” 对于这个称呼,冯桥桥还是有些郁闷,但被舌头的事情引去了视线,道:“真的吗?那是我用对了药了?” “嗯。”龙战点头,少见的笑意盈盈,他本就极其俊朗,不笑的时候冷酷卓绝,微笑的时候已经是迷人的英气,此时,更是让他整个人都亮了起来,足见他的心情很好,连每日都偶尔见他笑脸的冯桥桥,也失神了一下。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笑意不减。 冯桥桥道:“你挺好看的。” 龙战愣住,仔细的看了她一眼,笑容就这样有些难看的僵硬在脸上。 冯桥桥认真的道:“我说真的,真的挺好看的,你应该多笑笑,以后你不笑,我就逗你笑,谁敢影响你的心情破坏你的笑容,我就用我练的那些药,给她好看!” 龙战扯了一下嘴角,僵硬的道:“男人不喜欢好看这两个字。” “是很好看啊。”冯桥桥皱眉,“好看就是好看,还分什么男人女人?可是,不笑的时候已经有天下第一美人千里追夫了,你要是经常笑,那不得桃花漫天飞吗?不行不行。” 龙战无奈的摇头,总算回神了,“对别人我也不会笑,不是不笑,是不会,根本笑不出来。” 这话是真的,不是不愿意,而是笑不出来,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下了什么蛊给他…… V43良宵剑舞 没有了碍眼的秦云雅,大家的心情似乎都好了不少,冯桥桥娘三儿和四奶奶一起刺绣拾掇,吉服倒是早两天就完成了。 县城闲言碎语多不胜数,茶山依然,不过由于那日裴怀英忽然出现,力挺冯家到底,即便有什么流言,谁敢摆在明面上说?婚礼到也一直顺利,冯家经由冯桥桥半年的经营,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贫困潦倒,钱的问题不在话下,三婶周海清对这些嫁娶礼仪最的在行,也帮起了忙,还数落冯英英,也不好好寻个好男人嫁了。 婚礼前夕,月夜。 阮清嫣才坐到床边准备就寝,就听到窗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响,这声音……她轻敛了眉目,起身,“是谁?” “是我。”一道清朗男音传来,一黑衣男子蒙面而入。 阮清嫣面色微变,“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黑衣人一呆:“你知道我是谁?” 深吸一口气,阮清嫣转过身子:“你走吧,我早就说过,不会再见你,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我……对不起,是我害你被软禁在这里,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身子的病有没有好转,有没有吃好喝好睡好,我……我真的……我的意思是说我很想见你……我也怕你心情不好……其实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叹了口气,战不屈啪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不懂为什么每次看到阮清嫣,就这样满口胡言。 “啊——你……你是谁?!”阮清嫣侧脸一看,惊呼出声。 战不屈连忙捂住下巴,“你别喊!别害怕,我是战不屈啊!” “大小姐,什么事儿?”门外守卫听到惊叫,循声问出,战不屈面色微变,想起自己上次害了她的事儿,更觉抱歉。 阮清嫣道:“没事,我做噩梦了。” “那大小姐早些休息。” “我知道了。” 话落,又安静了下去,战不屈稍微踌躇,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放到了桌上,低声道:“这是冯桥桥那女人配的,对你的病有好处,你记得每次不舒服的时候吃一颗,可以缓解。” “不用了,你的东西我也不会要的,你走吧。” “你……”战不屈有些纳闷,“你到底怎么了?”他本就是个莽夫,根本不晓得阮清嫣到底为了什么一直赶他走。 阮清嫣道:“我不会寻死,也不会出家,我与你互不相干,请战爷以后不要再出现了。” 战不屈大急:“我已经传了信给我大姐,可是她也没回信,所以才没有很快来提亲……” 阮清嫣皱眉:“我从未答应要嫁给你。”说完,想起上次他留下的那两件东西,回头去取。 战不屈皱起浓眉,终于确定阮清嫣真的是在为提亲迟了这件事情气坏了,因为大姐说过,女人说不要的时候,那就是想要,口气越是倔强的厉害,那就证明越生气,越是想要。 “我知道了,我晚点再传信给大姐一次,你按时吃药,我先走了。”叹了口气,战不屈觉得有些对不起她,自己看光了她的身子还一直拖着,不提亲也就罢了,居然害她被母亲误会,真是罪大恶极,也难怪她对他这样了……罢了罢了,不想见他他走就是了,等大姐来提亲了,估计她会想见他的。 思绪一转,从后窗跃了出去,也不捂住脸了。 阮清嫣从床头取来战不屈的东西,想要还给他,再次没来得及还,张口结舌在当面,额角隐隐抽疼:没见过这么呆的人!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再看看桌上的锦袋,她把东西都收在了一起,又放了回去。 总要找个机会还给人家的。 * 新婚大吉,红烛,双喜。 眨眼已是大喜之日。 这日,都起了个大早,鞭炮半个时辰就像一次,烟花更是准备了不少,可惜冯桥桥觉得白天看的不是很清楚,破晓之后,就没有再放了。 “真没想到,等了十几年,第一个出嫁的姑娘居然是巧巧。”白氏有些感慨,边说还有些无奈的看了冯桥桥一眼。 四奶奶道:“总会等的到的。”视线也是追着忙前忙后的冯桥桥。 “从巧巧和西京传出流言的时候,我心里就跳腾的厉害,一直一直,到了现在都安定不下来,阮家门槛太高了,就怕巧巧去了受苦啊……” 四奶奶道:“你也说了,从开始到现在你心里一直跳腾的厉害,可不都是没什么事情吗?现在巧巧的命格好,阮夫人是知道的,她以后也一定会对巧巧好的,你担心这些做什么?再说了,就算有什么,不是还有裴将军给咱们做后盾吗?” 白氏道:“说的也是,今儿个可是大喜,说这些不吉利的干嘛?” “你呀,人没多大岁数,先糊涂了。” 白氏呵呵笑出声来,连忙忙活去了。 喜房内,媒婆收拾好了一切,十全婆婆梳了头,都退了出去,只有姐妹二人对坐。 “大姐,谢谢你。”有很多话想说,却觉得多少话都有些苍白,不够表达她的想法,尽管,这个谢字依然苍白。 冯桥桥转头看向妹妹,道:“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你以后过的好了,就是最好的谢礼。” 脸上一红,冯巧巧低头:“我配不上他。” 冯桥桥皱眉:“你怎么现在还是这种想法?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操持家务,独当一面,坚强的面对困难,怎么如今该成亲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冯巧巧道:“你以前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 “以前不同意,只是因为不想让你和别人分享丈夫,也许现在觉得没什么如果一旦——”她本想说如果你一旦对西京产生男女之爱,又觉得说来也只怕迟了,接着道:“是因为那个,我才不同意的,现在既然你命中注定,娶了你只能娶你一个,不能娶其他女人,自然没有这个顾虑,我现在当然同意。” 冯巧巧道:“可是我配不上他,的确是事实,他很有名,我甚至只认识几个字……” “什么是配什么是不配?” “我……我也不知道,总感觉我和他差好多。” 冯桥桥一叹,心道:这种隔阂只怕是很难突破了,仔细一想,哎,冯巧巧的确是和他不太合适,倒不是配不上的问题,不过,既然已经有了心思萌动,想要相依相恋,只怕也不难,本想要把那幅竹笛图是西京绘制的事情,告诉她,又觉得这是他们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说清楚的好吧,外人能帮的了多少?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西京是什么人?谁能威胁的了他点头答应娶你?如果他不答应,只怕阮夫人定下婚事,婚礼上也会没新郎,他那种男人……哼,奸诈的厉害,这是他自己愿意的事情,没人逼他,你干嘛一副他很委屈的样子?” 冯巧巧道:“我只是有些自卑……” 冯桥桥微怔,道:“你干嘛要自卑?你比我年轻,比我漂亮,嫁的比我好,比我能干,会的事情又多,我没自卑,你还自卑,你是不是故意的!” “大姐!你说哪里去了,我不是故意的!”说完,忽然想到大姐说话的脾气,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现在还跟我开玩笑呢!” “那不是为了缓解你的情绪嘛……”冯桥桥嘴角微勾,坐到了床边。 这里的婚礼都是黄昏举行,现在等吉时的话,还差会儿。 “你饿不饿,我找点东西给你吃吧,免得晚上闹腾道半夜,你也吃不着。”冯桥桥转头,看着忙碌的窗外人影。 冯巧巧道:“不用了,我不饿。” “嗯。”冯桥桥视线掠过妹妹紧捏住吉服裙角的手,心道:你当然不饿,你紧张死了,哪里来的心情饿? 眼珠儿一转,冯桥桥上前,“对了,晚上的事情,娘跟你说了没?” 冯巧巧微愣,“什么事情?” “没说?”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啊,你别跟我打哑谜了。” “哦……”冯桥桥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道:“你等我会,我早帮你准备好了。” “嗯。” 冯桥桥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转了回来,怀中抱着一只小布包,道:“这个给你的,娘既然没说,你看这个也是一样的。” “是什么?” “自己看看就是了。” “嗯,谢谢大姐。”冯巧巧应了,顺手翻开布包,稍微有些疑惑,包中放的是几本书册,做工考究,还包了绣花边,“这是什么?大姐,我不认识几个字的……” “嗯,不是字,是图画。” “哦……啊!”冯巧巧惊叫一声,连忙用布巾按住怀中东西,面色大红,“大姐!你……你怎么送这种东西给我?” 冯桥桥挑起一道柳眉:“娘没说,我也不好意思跟你说,你自己看图自己学算了。” 冯巧巧结巴:“大姐……你……你……我不要!” 冯桥桥皱眉:“不过,看西京那样子,像是身经百战,估计……” 冯巧巧面色越来越红,想还回去,冯桥桥却跳到了门口,又不可能收起来,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鞭炮声,“新郎官来了——” “快快快,别错过了吉时!” “就是说呢,她婶子,快点拿东西!” “着急什么呢?我都准备好了!” “……” 才是眨眼的功夫,几位婶娘长辈就到了门口,冯巧巧来不及收拾,连忙揣进了怀中,好在吉服够宽大,也看不出来。 行礼送嫁是急急忙忙,茶山这么多年没办过这么热闹的婚礼,大家都兴奋的很,冯巧巧紧张上轿,忽然想到十几天没见过西京,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上次分手,可是走几步就累了,现在骑马可以吗? 然而,紧张的气氛容不得她猜测这些问题,花轿到了阮家,她都还是迷迷糊糊状态,等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坐在屋中床上了。 …… 冯巧巧瞅着面前的大红,遮住视线,也不知道屋内什么情况,才刚想要取出怀中的布包,身边忽然传来清脆女音。 “少夫人要什么吗?告诉奴婢一声,奴婢帮你取。” “没……没什么……”冯巧巧的动作卡在当场,连忙把东西收回怀中,就怕被人发现,不过,被人称做少夫人,多少还是有些怪异。 “奴婢双喜,少夫人别紧张,也别着急,少爷马上就该回来了。” 冯巧巧面上一红,道:“我没有在想那个。” 扑哧一声,双喜笑出声来,“是呢,我知道少夫人没有在想少爷,肯定没有在想。”声音俏皮讨喜,倒是口气稍微有些像大姐。 冯巧巧心中松了口气,又从未差遣过人,不好意思叫她退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冯巧巧本身也不是个善于聊天的人,说了一会儿,倒是因为这小丫头讨喜的话和笑声缓解了紧张情绪,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连小丫头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吱呀—— 门开了,一双锦绣红靴,蹋了进来,接着是绣了如意图样的红色袍角,轻盈的滑落垂悬,腰间竖着红色如意腰带,垂坠玉佩在侧,吉服下的身子颀长瘦削,下颌微低,烛光下的容貌,俊美的风华绝代。 “公……” 他竖起手背,阻止索万继续说下去,另一只脚也跨了进来,转身关门。 长发竖起,依旧只带了一只白玉簪子,他看着满室红烛双喜,微微有些愣神,顿了一下,神色奇怪,视线转到喜幛挂起的大床上,款步而去。 阮夫人体谅冯巧巧的情况,倒也没弄一堆人跑来闹腾,不过估摸着也是因为西京的性格问题,知道他这家伙有仇必报,或者恩将仇报都是常事儿,没人敢找他的不自在,只有冯桥桥跃跃欲试,不过最后也被龙战拎走了。 伸手,他欲揭开喜帕。 本来还打着瞌睡的冯巧巧神情一瞬间清晰,忽然出手扣向面前人的手腕,另一只手往前击出一掌,抬脚踹了过去,她完全是下意识反应,今日一切又恍若做梦,竟然忘了自己现在什么情况,怀中布包也掉了下去。 西京微愣,笑容浅浅,见招拆招,转身躲过她打过来的一掌,手腕一转,已经从她手中滑出,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扯一转,长腿压住她踢来的腿,将她反扣在怀中,压在床柱上。 “娘子,你倒是为为夫准备了一份大礼。” 冯巧巧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又被他压制成这种姿势,面色尴尬,“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哦?”西京挑眉,“这意思是在怨怪我回来的太晚,竟然让娘子苦等半夜吗?” “我没有!”冯巧巧急道,说完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太着急,连忙补充道:“也没等很久。” “哦……”西京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 冯巧巧觉得还是不太对,赶紧开口:“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在等,真的。” 无奈说再多都是越描越黑。 西京挑起一道眉毛,将她的身子转了个过,盖头还在。 “我……你放开我。”冯巧巧觉得心跳有些加快,脸色大红,每次她与西京相处,都会这样。 “好。”西京应了,果然松手,冯巧巧连忙后退一步,正襟危坐,只是宽袖下的手却不按的拽紧了布料。 “娘子,我要掀盖头了。”西京道。 冯巧巧心中又是一跳,不敢开口,只是点了点头,这两个娘子,刺激的她本就有些轻颤的心房更是剧烈颤抖,从未想到,有一天她成了他的娘子。 西京神色稍微收敛,停了一下,最终上前两步,伸出一手,将那鸳鸯戏水的盖头揭了起来。 盖头之下,少女梳着如意同心髻,发髻之上左右各簪了一只金步摇,微低着头,耳朵上带着金流苏穗的耳坠,额贴鸟型花钿,秀眉弯弯,鼻尖挺翘,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上了胭脂之后更显得艳若桃花,淡粉色的唇瓣,因为羞涩,轻抿着,睫毛很长,遮住了眼眸之中的神色,不过从她稍微急促的呼吸,可以看得出来,她十分不安和紧张。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西京眸光一闪,撩起袍角,坐到床边上。 冯巧巧连忙往边上移动了半寸。 西京挑眉,笑道:“娘子就对我这么避之唯恐不及吗?” 冯巧巧一僵,很快回道:“没有!” “那这又是拳头又是踢踹的,也就罢了,怎么到现在还是头也不抬?难道看我一眼很为难?还是娘子觉得我长的入不得娘子的眼?” 冯巧巧连忙抬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西京公子……”话到这里,忽然微愣,美人如玉,她向来就知道他是很好看的,现在还是结实的愣了一下。 西京一笑,伸手点在她的下颌上,合住了她微张的小嘴,冯巧巧回过神后,面色大红,窘的无处可躲。 “你饿吗?” 西京道:“还好,不是很饿,你饿了?” “有点。” 冯巧巧不知道他唱的哪一出,但是总觉得和他成亲是件很怪异的事情,似乎很期待,可是真的能成的时候,又觉得像是做梦,自己和他差太多,此时他如同闲话家常的口气,更是让她很不自在。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觉得是做什么都不对的。 西京点头:“嗯,那拆了发髻吃点东西再睡吧。” 冯巧巧差点跳了起来,紧咬下唇,眼睛很复杂的瞪着他,西京道:“我看着发髻有些重,也是为了娘子好,娘子不想拆,那就算了。” “哦。”冯巧巧松了口气,尴尬的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前,把头发上的东西全部拆了个干净,果然舒服不少。 拆完,头发垂在背上,她小心的看了一眼西京,见他已经转到了桌边,拿起酒杯,连忙上前接过,“你身体还没好,不能喝酒。” 西京挑眉,“这是交杯酒。” 冯巧巧一噎,接过了西京递给她的酒杯,西京道:“你不能喝酒的话,我帮你喝?” “我可以!”娘亲说过,交杯酒是一定要喝的。 她终归还是年岁太轻,即便生性冷沉,但这种时候还是少见的慌了手脚,勾住西京的手臂,两人接触很近,甚至他的袍子擦到了她的脸颊,连忙收敛心思,将那杯酒倒了进去。 然而,这杯酒入喉之后,她却猛然呛咳起来,扶着桌角,脸色通红。 “娘子——”西京走上前来,想要为她轻锤后背。 冯巧巧连忙忍下喉咙中的难受,冲他摇头,隔了会儿,才道:“没事,我没事。” 西京道:“你不会喝酒?” “嗯……以前喝过大姐弄的果酒,是很甜的,没想到这个是这种味道……”话才说完,忽然想到:他肯定会嫌我没什么见识,居然连酒都没喝过吧?原来的羞意淡去,稍微冷静了些。 “哦,娘子饿了,就随便吃点东西吧,我去沐浴。”西京道,说完,才转头走了两步,发现红色地毯上多了一只灰色小布包。 西京挑眉,蹲下身子。 冯巧巧连忙跑了过去,一把抢在西京面前,将那布包藏在背后。 西京长眉微微一皱,眸中也闪过细微风波,嘴角一勾,道:“娘子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让我看的?别人送的礼物?” 冯巧巧面色慌张,并未发现,道:“是送给我的礼物,我……我这就收起来。”言下之意不能看,话一说完,脸色还红了起来,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西京眸子一眯,上前一步:“是谁送给你的礼物?是你大哥战不屈送的,还是以前许大夫送的?或者是别人?” 冯巧巧微微一怔,后退一步,“不是他们送的!” “是吗?”西京又上前一步,“那为什么不能给我看呢?我们可是夫妻,不该有秘密的,你说呢?” 冯巧巧再次后退一步,“这个东西我真的不能给你看。”这东西坚决不能让他看到,不论如何。 西京再次上前一步,一把撑在桌面上。 冯巧巧退无可退,看着向自己伏低身子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加速的同时,周身忽然染上一股寒意。 西京挂着轻笑,看着她,道:“娘子,你真的不给我看吗?” 冯巧巧结巴:“是……是的!” “哦……”西京长长的说了一声,另外一只手忽然伸出,扣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中压了过去。 “啊!” 冯巧巧惊呼,全身僵硬,刚想伸手抵住他的肩膀,免得两人靠的太近,但想到手中的东西,如果伸手一定会掉出来,被他看到,面色有些窘迫,只得被他扣在怀中,却怎么也不敢看他那双魅惑人的眼睛。 “娘子,为什么不看我?” “你靠得太近了!”冯巧巧道,两人身高悬殊,她现在哪敢抬头,只要一个抬头,就要和他…… 拇指扫过手下笔直的腰线,冯巧巧颤了一下,觉得他的头越来越低,只得偏过脸去,颊生红晕。 他的脸,停在了她的脸侧,呼吸灼热,喷洒在她的皮肤上,烫红了她的脸和心,可那一抹奇怪的冰冷,却如影随形,冰火两重天。 半晌,西京一笑,放手退后两步,“我这人向来怜香惜玉,最爱听美人儿吩咐,娘子不让我看,那我不看就是了。” 冯巧巧僵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忽然感觉有些难受,咬了咬唇,道:“谢谢你了,西京公子。” 西京道:“不谢不谢,娘子慢慢吃,我去沐浴,对了,我已让人准备了浴桶送来,娘子吃完东西,也该洗漱沐浴了。”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冯巧巧愕然,“你要出去?”洞房花烛夜,他要出去? 西京道:“怎么?娘子希望我在房中沐浴吗?” 冯巧巧尴尬道:“没……”不等她话说完,西京道:“未免娘子尴尬,我还是出去一趟的好。”说完,自顾推门而出。 冯巧巧皱眉,在西京离开之后,脑袋似乎又回复了功能,想到西京方才手臂环过她的腰,脸色一红,连忙把身后那只布包藏了起来。 不一会儿,丫鬟送了浴桶进来,冯巧巧不习惯人看着,丫鬟们倒是了解,任她自己收拾,洗漱之后,吃了些东西,换上了轻便的长衫,冯巧巧不由看着红烛出神。 洞房花烛,是这样的吗?可是又似乎不该是这样,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不对劲,什么地方呢?她想不出来,这场婚姻与她来说,一直就如梦似幻,不曾真实过。 长衫是冯桥桥准备的陪嫁,一共七十二套,都是翡翠阁的成品,上身舒服,也大部分是按照冯桥桥原来的图形做的,分外漂亮别致。 冯巧巧坐了会儿,还不见西京回来,有些诧异,换上软靴,才走到门边,门却忽然开了。 西京穿着平日里一贯穿着的红色长衫,手中握着折扇,出现在门口,见她也换了一身孔雀蓝裙装,微笑道:“要出去?” “我……”想看看你去哪了。 可这样的话,她却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西京道,“晚了,安歇吧。” “嗯。”冯巧巧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想到姐姐送来的那些图画上的东西,脸如火烧,西京已经转到了床边,空气中有着很淡很淡的麝香味,他的发梢是湿的。 冯巧巧忽然道:“你怎么不擦干头发?你上次受的伤还没好,现在可不能得了风寒。” 西京一愣,道:“这没什么,前些日子你细心照顾,最近又修养了不少时日,好的差不多了。” “是吗?” “嗯。” “哦。”冯巧巧点头,走到床边,见西京站在那里,神色有些尴尬。 西京道:“请娘子为我宽衣。” “哦!”冯巧巧皱眉,咬了咬下唇,才硬着头皮上前,踮起脚尖,将外袍脱了下来。 又转到了身后,去解他的腰带,手颤巍巍的放上他的后腰,才要解开腰带,忽然咦了一声。 “娘子?” 冯巧巧道:“你……你腰带里面有东西!” 西京哦了一声,“是有东西。” 冯巧巧道:“腰带里面放东西,那不是很奇怪吗?你缠了什么在里面?” 西京微微一笑,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逃之夭夭灼灼其华,冯巧巧愣住,眼儿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笑脸,只觉得像是被他眼中的漩涡吸了进去,不能自拔。 西京抬起手,捏了捏她脂粉未施的脸颊,道,“你会武,会舞剑吗?” “不会……” “嗯,想学吗?”西京话是这么问的,人却已经拉住她的手腕,往院中去了。 院中安静的厉害,月光皎洁,洒落一地,照射着院内树影婆娑,一张软榻支在树荫下,软榻边上,是一张白玉桌。 西京拉她到桌边,抽出扇子,道:“我这腰间,缠着一柄软剑。” 冯巧巧回神,诧异道:“软剑缠在腰上?” “不信?” 冯巧巧微微皱眉,西京这家伙,实话没几句,即便现在两人成了亲,也感觉是怪怪的。 西京唰一声收起扇子,指尖微动,只觉面前青影一闪,一柄软剑出现在月光下,剑柄之上镶嵌着一枚红色宝石,灼灼生辉。 “真的有剑!”冯巧巧有些惊喜,看了剑一眼,视线又转向西京,“你为什么要把剑藏在腰里?” 西京叹了一口气,坐在桌边,“舞刀弄剑的,美人儿们都是不喜欢的,拿个扇子才招人爱,无奈我又太过风流潇洒,情敌不少,当然得准备武器防身,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好歹得死在美人儿手中,不是那些臭男人手里啊……” 冯巧巧眯起眼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神色瞬间沉了下去。 西京眼角一转,唇边的笑容亮了起来,道:“想学吗?我教你。” “很晚了,我不想学。”那些复杂的感情终于消失不见,冯巧巧冷下声来。 西京挑眉:“听说前段日子有一天,笛声响了一整晚,到了四更才停,现在离四更还早的很呢。” 冯巧巧忽然想起这个男人根本就是这种恶劣的角色,专门戳人痛脚接人伤疤,他这一晚根本一直在做戏,当初对他和颜悦色,也是因为自己失手伤了他,他现在这幅样子,分明是好了,那她也没必要了吧! “我吃了东西。困的很,而且,我也不喜欢舞剑。”说完,冯巧巧转头要进屋。 西京悠悠的道:“也是,*一刻值千金,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 冯巧巧的步子卡在当场,转头瞪向他,完全没了刚开始的娇羞和不安,西京站起身,折扇啪的一声丢在了玉桌上。 “舞剑?回房?” 冯巧巧大怒,但她也算聪明,这种时候绝对不可能说想洞房,但也不想舞剑,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西京上前道:“不进屋,就是想舞剑了,我教你。” 话落,手腕一转,软剑一道荧光起,冯巧巧甚至没看到他如何动作,已经炫起了阵阵剑影,这是冯巧巧第一次见他动武,从前不知道他有这等本事,只当他是个风流的世家公子,没想到动起手来,更是流光溢彩,光芒万丈。 月下剑舞,说是教,不过是他舞她看。 冯巧巧由刚开始的愤怒,慢慢的变成迟疑,再到后来,变成了惊诧。 青影一闪,西京收剑回身,轻轻的落在了冯巧巧面前,“怎么样?好久不练了,学吗?正好今天有点兴致。” 冯巧巧神色莫测的看向他,却没有说话。 西京一笑,道:“我们这四方公子,可不是你想的那种纨绔子弟。”说着,转到软榻前,翻身躺了上去。 冯巧巧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也许是知道冯巧巧真的不喜欢舞剑,西京手上的软剑,不知道何时收了回去,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话语,冯巧巧则是只做不知道,从不回话,只是站在院中,看着皎洁的圆月。 月华浓。 西京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说话了,沉默,让冯巧巧也有些不自在,她转脸看向这个面容无双的男人,却见他似乎睡了过去,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这门婚事,就因为毁了清白被他看了身子吗? 还是因为别的? 或者她骨子里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所以有了西京这样的男人和她求亲之后,她下意识的同意了呢?她讨厌西京,反感他时不时的调戏和魅惑,反感他的忽冷忽热,却更厌恶自己。 明明心底告诉自己配不上他,却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说不愿,大姐一定有办法的,可她却下意识的不曾反抗,甚至告诉了母亲那件事情,让父母都只得同意。 她……她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女人?这样一个不知廉耻又表里不一的女人呢!明知道这个男人的大部分动作都是习惯性反应,她却还是着迷了,如今被他揭了伤疤,也算活该吧。 可是,为什么他说她吹笛子的时候,她只是有些难受尴尬,进而恼羞成怒,在他说到带剑是为了对付情敌,即便可能是他胡言乱语,她还是胸口抽疼的厉害? 她皱眉瞪着软榻上的西京,足足站了半个时辰,微微的冷风吹来,让她醒过神来,她闭了闭眼,转身进了屋子,拿出一条锦被,想要丢到他身上,又怕吵醒他,最后,走到软榻边,轻手轻脚的盖了上去,才转身进屋去了。 她思绪乱飞,当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进屋之后,软榻上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 第二日,天气很好。 冯巧巧是合衣躺在床上的,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天就亮了。 醒来的时候,西京正在屋中换衣服,让冯巧巧愣了一下,不过也立即回过神来,翻身而起,自行洗漱和穿衣。 她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做事儿也习惯了自力更生,边上的丫鬟完全帮不上忙,一个婆子进屋收拾床被,看着干净的白巾一眼,忽然微愣,转头去看少夫人,却见西京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立即收敛心神,退下了。 西京道:“娘子,等会去拜见母亲大人吧。”西京的口气有些奇怪,冯巧巧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随便。” 西京一笑,上前抱住她的肩膀,道:“娘子是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吗?可不能这么小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这话,说的暧昧难当,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冯巧巧一把拍掉西京的手,停了一会儿,才道:“我懒得和你生气。” 伺候的丫鬟面面相觑,觉得这位少夫人当真是特别,还没有姑娘家会对少爷这么说话,更被说是一脸忍耐的表情了,不过,想到刚才嬷嬷拿出去的白绢,丫鬟们也心中了然,看来上次那流言是真的,公子果然是眼光独特,早就看上少夫人了。 西京道:“我就知道娘子不会生我的气……” 冯巧巧懒得理他,也没去穿他们所谓的正装,还是孔雀蓝的长裙,穿好之后,居然没等西京动作,找来丫鬟,自己问了路,去到大厅之中。 西京面色清淡的站在门口摇着扇子,一直也没跟上去。 大厅内,阮夫人早就等在那里。 冯巧巧也毫不扭捏,上前跪了下去,接过丫鬟手中的茶水,“婆婆。”阮夫人大喜,摸了摸她的头,上次没仔细看过,只是看了图画,没想到这丫头其实挺漂亮的,又识大体,可惜她这个儿子脾气太固执了。 “给。”阮夫人给了红包,冯巧巧起身,转身看向阮清嫣,因为昨天阮风华成亲的缘故,阮夫人也想通了,以阮清嫣的德行,只怕是另有隐情,将她放了出来。 阮清嫣起身,道:“大嫂。” 冯巧巧微顿,也不知道该回什么话,点了点头。 阮夫人注意到冯巧巧的装扮,刚要说点什么,忽然想起曾经和冯桥桥约法三章,不能过于干涉,最终没有开口。 “风儿呢?” “应该还在雅斋。”冯巧巧回道。 阮夫人皱眉:“这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新婚第一天居然不来请安!” 这话才说完,门外忽然响起一声轻笑,“大美人,你可别乱说话,我这不是来了吗?娘子昨晚上生了我的气,不愿意理我,我也是为了让娘子高兴些。” 西京摇着扇子,一派潇洒模样,站在门口。 冯巧巧头也不转,对阮夫人道:“婆婆,昨天太着急,东西又太多,我想回去收拾收拾。” 阮夫人道:“这些事情交给丫鬟就是了。” 冯巧巧道:“我自己可以,不用专门找别人来帮我做,我习惯了。” V44挖坑等你跳 她不擅于逢迎说话,也不知道该乖巧听话,才能博得长辈欢喜,不过阮夫人见多了那等千金闺秀,倒是觉得她也十分特别。 “既然这样,那你自己可以整理也好,双喜伺候着,有什么你做不了的,也可以帮你。” “嗯。”冯巧巧点了点头,道:“谢谢婆婆。”说完,对阮清嫣点头,想要离开。 这时,门口小厮忽然前来通报:“夫人,有人送了很多礼物来,说是要给大小姐的!” 几人相互对看。 阮清嫣起身道:“给我的?是谁送来的?” “据说是塞上苍梧战家少主送来的东西,全部都是给小姐的!” 阮夫人道:“我们和战家并没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他们送错了?” 小厮道:“没有,他们说的很清楚,是来送给我家大小姐的,还有礼单送上,有一封信是交给夫人的。” “嗯,拿给我。” “是。” 小厮领命,连忙将信递了过去,阮夫人看了阮清嫣一眼,拆开细看。 西京挑了挑眉,看屋内其他人也一阵莫名其妙的表情,沉默以对,须臾,阮夫人看完了信,秀逸的柳眉蹙了起来,神情怪异的看向阮清嫣:“嫣儿,你什么时候认识苍梧战家少主的?” 阮清嫣皱眉,“娘,我并不认识苍梧战家的少主,这个名头,也只是以前偶尔听过几次。” 阮夫人收起信,奇怪道:“战家在塞上是名门望族,朝中也有势力,可我们和他们从来没有过多接触,怎么可能……” “娘?信里说什么?” 阮夫人回神,收回了信,道:“这件事情,我传信告诉你们爹爹再说,行了,都各自去忙吧。” “是。” 厅中其他人都应声退了下去,冯巧巧自然也是回到了雅斋之中,收拾昨天忙碌之下的东西。 西京跟随其后,也进了雅斋。 “双喜,你不用跟着我,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是,少夫人。” 冯巧巧皱眉,经过昨晚之后,对于这个少夫人很是反感,西京道:“娘子,这才第一天,怎么就要收拾东西了?” “西京公子,你这么忙,能不能不要一直跟着我。” 西京无奈:“你是我娘子,我不跟你你我跟着谁?” 冯巧巧回头瞪了他一眼,继续收拾。 西京道:“回娘家?” 冯巧巧收拾的动作一停,她倒是很想回,可是现在回去不是让家人担心嘛?“没有。” “那你怎么只收拾你的,不帮我收拾?” “你有手有脚,干嘛要我帮你收拾!”冯巧巧头也不回的道,对于他这种无理赖皮的口气反感的厉害。 西京两手一摊,“昨晚睡的不好,现在还有些不舒服,也可能是因为昨日喝了酒,吹了风吧。” 冯巧巧转身,怀疑的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就去水晶,睡醒了自然会很舒服。”以前每天在家都是怎么过的?现在手底下的东西收拾好了,她还有什么可做的? “娘子……”西京轻笑一声,握住了她的手,“胃口不太好,想吃海棠粥了……” 手心一颤,冯巧巧一把扯了回来,转过身去,“别随便动手的脚,想吃让别人去做就是了。” 西京笑笑:“别人又怎么知道我的口味?我还是喜欢娘子做的,嗯,不过我觉得现在似乎真的很困,想来娘子昨晚也是没睡好的,来……”说着,西京拉住她的胳膊,往床榻走去。 “放手!要睡你自己睡!”她从来没有早上这个时间睡觉的习惯,一把去扯他手。 西京叹了口气,也不知使了什么动作,冯巧巧忽然脚下一软,直接跌倒了他怀中,还撞的他连退几步,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女上男下。 “啊!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奴婢这就下去!”双喜端着早膳进屋,吓了一跳,脸色通红的跑了出去。 “你……你故意的!” 西京抱着她的腰未见松手,一个翻身,将她的身子堵在里侧,一手支起头侧身看她,“我只是想睡觉,出嫁从夫,嗯?” 冯巧巧大怒,却又不能反驳,翻身背了过去,眼不见为净。 * 正午刚到,天香楼内来了贵宾。 “娘子,这东西据说是前段时间的新菜,你尝尝。”说着,西京将面前桌上的煎饼夹到冯巧巧碗中,又道:“今儿个本来咱们是不该出来吃饭的,不过这么多年来我随便惯了,我娘也知道,懒得理我,看你心情不好,我才带你来这里吃东西,难道饭菜不好,不和你的胃口吗?” 唰! 果断的,好几道目光往这张桌子瞟来。 冯巧巧咬着下唇,面色困窘,这个家伙,明显是故意的,有雅间不坐,非要坐在大堂上也就罢了,还时不时的卖弄风骚,对堂里的女客笑嘻嘻的,现在还对她这么亲密,她简直可以感觉得到堂里其他女人怨恨的眼神了。 “这东西很好,你吃你的,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西京道:“那怎么行?就算你自己能照顾自己,有些事情也必须是我来做,你知道,我最会怜香惜玉。” 一把端过碗,冯巧巧道:“你吃吧,我知道了。”这家伙,你现在反口他只会越做越过分,真是的! 西京一笑,帮冯巧巧把头发顺到后背去,立刻,冯巧巧感觉自己后背多了几道嫉妒的目光。 头皮发麻,冯巧巧坐的远了些,道:“你也快点吃吧,不是说还要去别的地方吗?”说完,赶紧低头吃东西,就怕自己不吃,他在作出什么事情来。 西京叹息一声,摇了摇手中折扇,“其实我不想吃这些,我想吃海棠粥的,娘子今天不愿意做,我就等着娘子愿意做给我的时候,我在吃东西吧。” 咳! 冯巧巧被呛到,难以想象他会说出这种耍赖讨好的话来,同时也听到大堂内倒抽口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都在说她居然这么不懂怜香惜玉。 西京一见她的样子,心疼的捏起红衣袖脚,帮她擦拭嘴角汤汁,惹的冯巧巧面色大红,大堂众人目瞪口呆。 “早知道在外面你也吃的不舒服,就在家里帮你做了,虽然厨艺低劣,好歹你会做的东西很多,我也算聪明,学起来也快,看看现在在外面吃,还弄的你呛到了……” 冯巧巧哪里还敢听他废话,一把扯住他的手腕,风一样下了楼,消失不见。 “那是西京公子?” “那个蓝衣服的女孩子是他新娶的妻子?” “看来西京公子也没那么风流啊,还为了妻子洗手作羹汤?” “那女孩子长相没西京公子好看啊……” 大堂里的人面面相觑。 怕西京再弄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儿来,冯巧巧出门就果断回了阮家,这次也不等西京再说什么废话,去厨房帮他做饭去了。 下人们看他俩的相处模式,也只是掩嘴偷笑,倒是没人想过别的,连阮夫人听了这些传言,都十分欣慰,只是想到早上战家的来信,和阮瑶华的事情,她就觉得额角抽疼。 冯巧巧虽是十分不愿,但是西京那副无赖样子,摆明了她不做饭他不吃饭,身子好不容易好,又怎么能这么折腾,到最后,倒是下意识的妥协了。 “谢谢娘子,帮我送到书房来吧。” 冯巧巧哼了一声,想着你也会上书房,只怕上书房也不是看公文就是了。 哪知,她做好了食物送去书房之后,却见西京坐在桌前,支着额头假寐。 冯巧巧皱眉:“吃饭了!” 西京醒过来,起身道:“娘子现在做饭越来越快了,才进屋,我就已经闻到粥香味了。” 冯巧巧不理会他的油嘴滑舌,将粥放在了书房桌上。 桌上摊放着一副丹青,是墨竹,笔法灵活生动,仿佛活的一样,冯巧巧虽然不会这些东西,也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西京眼角一闪,道:“娘子会画画吗?” 冯巧巧一僵,连忙收回视线,“你吃吧,我出去,不打扰你。” “别走!”西京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可以感觉到她掌心细细的茧子,“娘子帮我磨墨吧。” 冯巧巧回头看了西京一眼,神色复杂,跟他呆的越久,也只是越明白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罢了,更让她厌恶自己。 西京不容她收回手,巧劲一施展,已经将她扯了回来,他将砚台推到她面前,“画什么好呢?” 冯巧巧瞪着面前的砚台,却在考虑是要立刻转身就走,还是…… “娘子?”西京喊道,打断她的思绪,已转身到她身后站好:“我又做错了,怎么可以使唤美人为我磨墨?尤其是我娘子,自然是夫妻同心了,来。” 说话间,一手环住了她的腰,一手握住了她的手。 冯巧巧反射性的手肘往后顶去—— 哪知,才微碰到西京的腹部,西京忽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倒在了她身上,呼吸急促。 冯巧巧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了?” “没事……”西京叹息,“哎……看来娘子真的很讨厌我,我一直就知道,你是很讨厌我的……” “对不起,算了算了,磨墨吧。”冯巧巧硬着头皮,尴尬万分,实在受不了他这种口气说话。 他大方的抱住妻子香馥的身子,一手握住她的手一起磨墨。 冯巧巧僵了一下,却没敢再动弹。 西京暗暗敛了神色,眼眸之中的狡黠,快的让人捉摸不到,也再次肯定,吃软不吃硬,是这个小丫头的死穴,屡试不爽。 * 午后。 睡过午觉自然是舒服万分的,家里没什么大事,琐事都有杨嫂子照顾,弟弟每日都在学堂之中,只是前几天江岁宁不知道怎么,把安安接走了,别的事情,倒是都不算特别。 冯桥桥来到竹园之中,龙战正在桌边拾掇草药。 “今天没睡午觉吗?”她顺口问道。 “过来。”龙战看她见来,眼眸一柔,冲她伸出了手。 冯桥桥挑眉,“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不去不去,最近这几天每天都练药酿酒,都忙腻味了,我要过去你定然又是拉着我炼药,我可不干。” 龙战沉吟,道:“累?” “废话!当然累啊。”想起这几日妹妹成亲,前前后后忙的那些事情,她到现在脑袋还有些发晕,结婚就结婚,弄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干嘛? 她懒散惯了,能省则省,实在不习惯这些家伙弄这么多事情出来。 龙战道:“嗯,那睡觉去吧。” 冯桥桥皱眉:“喂,我睡觉,你干嘛?” “我要出去一趟。” 冯桥桥想了想,咚咚咚几步跑到龙战跟前,“你要去哪?是不是又去青楼?” 龙战没有回到,倒是放下手中的药材,往内室去了。 冯桥桥追了上去:“喂喂喂,你这家伙,要去哪里你倒是说啊,每次都这样,不行不行,我也要去——” “不是累了吗?”龙战头也不回的说话,径自换了件外衫。 这外衫,还是冯桥桥前几日晚上缝的,此时见他穿上,冯桥桥撇撇嘴,“带我去啊,出去玩,我就不困,昨晚想要闹洞房你不许,你出去玩也不带我啊……” 龙战冷冷道:“你觉得我像是去玩的?” “那我怎么知道?”冯桥桥瞪眼,“谁知道你是去干吗?你不想我说你去玩,就带我去啊,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龙战转过身来,眉毛皱的像小山。 冯桥桥几步跑到他身边,扯住他的胳膊,道:“去吧去吧,带我去,好久没出去了。” “这么想出去?” 冯桥桥连连点头,上前抱住他的腰:“不是想出去,是想和你一起出去,好久没和你单独在一起了。”说来,她就像道这半月多的忙碌,龙战倒是理解,居然也没来吵吵她,哎……这种感觉怪怪的。 “撒娇?”龙战挑眉。 冯桥桥哼了一声,一把扯住龙战的胸前衣襟,踮脚亲了他唇瓣一记,道:“不是撒娇,是色诱。” 龙战两道眉毛同时高挑,明摆着在说他这点福利是不够的。 冯桥桥无奈,又亲了一记。 龙战依旧不为所动,平静的看着她。 冯桥桥挫败的锤了他一下,抱住他的脖子啦下他的脑袋,亲碰着他的唇瓣,学着他以前的动作,舌尖扫过他紧闭的牙关,龙战别说是拥抱回应了,甚至牙关紧闭,摆明了不给面子。 冯桥桥一把推开她,脸上红晕闪现,转过身去。 “算了,你不带我去,我不去了,我以后都不去了。” 身后传来低沉笑意。 冯桥桥恼羞成怒,骂道:“笑笑笑,也不怕笑的多了化了你那张冰块脸,以后吓不住手下才好,你一个人笑吧,我走了。”说完,立刻抬步就要离开。 然而,脚步才动,腰间一紧,她只来得及看到腰带上的那抹金色的线,人就回到了龙战怀中。 轻旋慢转,他已经低下头,嗓音低哑魅惑:“你的色诱,不过关。”话音落,薄唇压下,轻轻的吻住。 她恼他动不动就戏弄,连连拍打着他的肩头,却被他搂的更紧。 半晌之后,他放开了她。 “我带你去。” * 冯桥桥被龙战抱下马,站在嫩绿的草地上,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一片绿意,水草丰茂,这里离茶山县城不到五里,从进来时候看到的栅栏大概猜的出来,这似乎是一处牧场。 “马场。” “哦。”冯桥桥愣愣的点头,暗暗思考自己猜的**不离十。“谁的马场啊?来马场做什么?” “你的马场。” “什么?”冯桥桥瞪大眼,“你说什么呢?这马场怎么可能是——”话没说完,她忽然反应过来,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带你来骑马。”龙战淡淡道,对于这件事情,似乎依然很平静。 冯桥桥看着他,心道:就刚才所看到的情景,这马场之中,少说也有几十匹马,她不会看好坏,但是龙战挑选的定然都不是差的,只是他怎么总是要这样来刺激她呢?只不过说过自己想要骑马而已啊…… 龙战道:“是要骑马,还是今天先看看?” 冯桥桥歪着头瞅着他,有些郁闷:“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个马场?”她虽然以前不爱出门,可对周边情况还是多多少少关心的。 “这不重要。” 冯桥桥皱眉,“对你是不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啊,快快快,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龙战沉吟半晌,才有些别扭的道:“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那不是她第一次说要骑马的时候吗? 咬了咬唇,冯桥桥觉得自己心里有些满溢的要涨了出来的暖流,她上前两步握住他的大手摇晃,“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龙战僵住。 冯桥桥拉着他的手,道:“我们去河边走走吧,今天不想骑马了。”其实她这种懒散的性格,说骑马,他带着她还可以,要她自己来,还是算了吧…… 坐在河边,龙战盘膝,冯桥桥则懒洋洋的枕着他的膝盖躺在草地上,“你这人有的时候奇怪的紧。” “怎么奇怪?”龙战问。 冯桥桥悠悠道:“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吧,你霸道的厉害,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决定和选择的权利,完全是被你牵着走,可是我又总觉得像你这么脾气臭的家伙,不可能莫名其妙对我好啊,结果你果然不是莫名其妙借书给我看,弄了半天还是为了奴役我,叫我帮你做饭吃,哎……” “你明明就是那种不会顾及别人想法的人,又偏偏对我这么好,好多时候我都觉得这份好来的那么不易。有些不真实。” 龙战手指轻轻的梳着她的头发,“没有。”没有莫名其妙,也不是不真实。 冯桥桥翻了个身,脸埋在他怀中,“可是有的时候,你又一脸别扭的样子,就像刚才,我只不过是问你做什么对我这么好而已,你就全身僵硬。”她嘟囔着,自然没有发现,龙战耳后升起的暗红。 用力的嗅着他身上的药香,冯桥桥道:“你对我太好,害得我老是觉得自己对你不够好。” 龙战拍着她的肩膀,道:“你对我也很好,非常好了。” 冯桥桥笑了笑,嘟囔道:“我好像又困了,你身上的味道还能催眠。” “困了我们回去吧。” “不要。”冯桥桥侧身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道:“不回去啊,在这里晒晒太阳再回去吧。” “好。”龙战应了,抬头看了一眼阳光,微微侧身挡住。 天气很好,龙战心情也不错,不过,这只能维持到看见西京之前。 冯桥桥才闭眼一小会儿,牧场就来了不速之客。 “啧啧啧,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西京连连叹息,看到龙战和冯桥桥那样子似乎惋惜的紧。 楚心弦站在一边,倒是没说话,冯巧巧则是跟在西京身边,回头间,看着大姐和龙战的样子,有少许羡慕。 冯桥桥翻了个身,没有醒来的迹象。 龙战狠狠的瞪了西京一眼,明示暗示他最好闭嘴,打扰了美人睡觉,有他好看。 西京轻笑一声,冯巧巧小声道:“我们别过去了,为了我的事情,大姐很累了,别吵她。” “哦?”西京挑眉,“既然是娘子说了,那我就不打扰了,不过,既然来了,不溜溜马,似乎不怎么舒坦,娘子,你陪我去骑马吧?” “我不会……”冯巧巧皱眉。 “没事,娘子不会,我会啊,我教你!” 冯巧巧看了一眼睡着的大姐,道:“那我们走吧,离这里远些。” “是,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西京作揖一礼,自然不理会楚心弦高挑的眉梢,和冯巧巧相携离去了。 龙战看向楚心弦,嘴唇微张,却没出声。 楚心弦静静的看着他的唇形,隔了一会儿,也嘴唇微张,没有声音。 两人就这样以唇语交谈半晌,最后,龙战微微皱眉,神色有些阴沉。 正在这时,冯桥桥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不行,中午睡太多了,现在好像不是很困,呀,许大夫什么时候来的?” 楚心弦一礼:“刚来不久,看你在睡觉,没敢大声喧哗。” “哦。”冯桥桥暗暗思考,这马场,好像不是秘密,今儿我才是第一次来,你倒是也跟来了。 才这么想着,忽然听到轻笑和马儿嘶鸣的声音。 转头一看,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西京怎么来了?看起来他不错。” 楚心弦微微一笑,虽然在笑,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他自然不错,别人忙的昏天暗地,他在这里成亲抱老婆。” 他很少这么说话。 冯桥桥诧异的看去,又转头看向龙战,“你和徐大夫不去骑马吗?不骑马,到牧场是不是有点浪费感情?” “没什么。” “嗯。”冯桥桥点头,心道:反正我也是不喜欢骑马的,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就是不知道许大夫这么多天不见,这次似乎是和西京一起来的。想到这儿,又自然的转头看向妹妹和西京。 只见冯巧巧坐在马上,西京坐在她身后,帮她扯着马缰,冯巧巧去掰他的手,西京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翻了下马。 冯巧巧惊呼一声,连忙飞身跳起,和西京一起滚到了草地上,面色还十分着急。 冯桥桥不可思议的皱眉。 这个死贱人!居然还在装柔弱糊弄她妹妹! 这时,龙战扶住她的手臂起身,道:“回去吧。” 冯桥桥若有所思的看了妹妹和妹夫一眼,对龙战道:“飞凤酒还多吗?我想找点尝尝看,它是怎么酿的。” “嗯。”他对着楚心弦一点头,牵着冯桥桥走了几步,已经有牧场小厮把马牵了过来。 那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脖子上挂着红色颈圈,十分漂亮好看。 冯桥桥脑袋贴在龙战的肩头蹭了蹭,表达她对这个惊喜的喜欢,龙战莞尔,翻身上马,也带了她上马,双腿一夹,扬长而去。 不过,他们倒是没回竹园,而是直接去了梦香楼。 还是那道长廊,还是那座阁楼,不过这次来送酒的,却换了个人。 冯桥桥试探道:“龙战,红绡怎么今天没来送酒?” “你不喜欢她。”龙战平平道。 冯桥桥噎了一下,轻咳一声道:“也没有那么夸张,还喜欢不喜欢呢,我和她本来就是几面之缘,没什么交情。” 龙战挑眉,“不知道是谁利用我来让她离开。” 冯桥桥皱了皱鼻子,别过脸去,知道龙战说的是那天晚上的事儿,“不会是你让她走了吧?” “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担心的。” 冯桥桥皱眉,“你这家伙,松口说一点能死啊?”她移到龙战身边坐下,道:“阮瑶华那流言是你散播的吧?” 龙战斜眼,继续沉默。 “我妹妹成亲,能那么顺利,也是你护的吧?”她想了想,又道:“还有我想做的生意,一直都这么顺利,包括家里开的店,是不是都是你暗中做了什么?” 龙战平静的看着她,依旧沉默。 “喂……”冯桥桥叹气,“真是闷骚……” 这次,龙战也只是微微皱眉,想到自己似乎以前也听过这个词,没有多追究,径自喝茶。 冯桥桥道:“对了对了,你的药有没有按时吃,舌头感觉怎么样?我来把把脉。”话一说完,握住他的手腕。 龙战终于开口:“还好。” 冯桥桥却不依,仔细的检查舌苔和脉象,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罢手。 * 三日回门。 西京倒是识时务,陪着冯巧巧一起回来。 爷爷奶奶爹娘都坐在堂上,稍微有些局促,西京站在棠下,端起茶杯,一撩袍子,跪下敬茶。 冯桥桥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岳父岳母,爷爷奶奶喝茶。”话是说的有木有样的,倒是冯巧巧有些吓坏,没想到他跪下敬茶。 四位老人都有些愣住,还是四爷爷反应快,连忙伸手将这俊美的小伙子扶了起来,道:“快起快起,要不受不住这礼了。” 西京轻笑:“爷爷说笑了,正所谓礼多人不怪。” 四爷爷哈哈大笑:“上次见你的时候,倒是没想到你会这样礼多,来来来,爷爷给你红包。” 西京不客气的收下,道:“爷爷原来这么好相处,我以为严肃的很,看不上我这个孙女婿。” 四爷爷讶然,连其他人都有些微愣,但气氛却一下子缓和了起来。 余下,无非是些相互客套话,冯家本来也没想到得到西京这份礼戴,都有些不自然,饭后,冯桥桥和妹妹一起散步。 “阮家好吗?” “还好,阮夫人对我很好,阮小姐也对我很好。” “嗯。”冯桥桥点头,道:“西京对你好不好啊?” “西京公子……”冯巧巧神情有些复杂,想起这几日来,他们同吃同睡,白日里有的时候一起磨墨作画,有的时候等他翻看公文,他们的相处模式是很怪的,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总觉得西京对她忽冷忽热。 冯桥桥连连瞪眼,“你搞什么?都现在了你怎么还叫他西京公子?” “大姐……”冯巧巧尴尬的皱眉,“我不叫他西京公子,叫他什么?” 冯桥桥挫败的翻了个白眼,“他是你夫君,你这个样子怎么行?难不成你和他说话都是先行礼问候,才开口的吗?” “相敬如宾,不对吗?”冯巧巧诧异,虽然他们也没多么相敬如宾。 冯桥桥张了张嘴,“你……难道你想跟他撒娇,还要问他要不要让你坐腿上?” 冯巧巧脸色大红:“大姐!你乱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冯桥桥上下看了妹妹好几眼,终于开口:“你们不会还没圆房吧?” 轰! 冯巧巧脸色大变,转过身去,“我回去了。” 望着急忙奔回家去的少女背影,冯桥桥挑起一道柳眉。 * “你说什么?”龙战不可思议的提高音量,看着冯桥桥的样子像是见了鬼。 “那么大声干嘛?你没听错,我就是那么说的。” 龙战眼角抽搐,冷声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又不是要干坏事,只不过是顺手玩玩而已,干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冯桥桥不以为意,拍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手还一直拾掇药材。 “你不干坏事已经够让人头疼了。”龙战下颚肌肉抽动,暗暗思考她要真的做起坏事来,只怕不知道谁要倒霉。 “什么话?”冯桥桥切了一声,拿起药材一边闻一边皱眉。 龙战一把按住她的手,“我说不准。” “懒得理你。” 冯桥桥抽回手,动作继续,龙战眼角抽搐,想要上前将她治住,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轻笑,“桥姐姐,我又来啦!” “呀,是你?”冯桥桥惊喜的跑了出来,“龙飞尘,你快来快来,有事儿找你。” 龙飞尘依旧是一袭白色男装,面色稍微有些憔悴,“桥姐姐,我怎么觉得你这个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呢?”因为龙战的眼神像是要杀人啊…… 冯桥桥也回头看了龙战一眼,“别理他,来来来,我跟你说……”连忙抓着龙飞尘咬耳朵。 龙飞尘越听越愣,最后表情从愣神变成惊喜,“你说真的?” “这种事情能做假吗?” “好,这件事情必须要做,我帮你!” 冯桥桥哥俩好的拍了拍龙飞尘的肩膀,道:“这才是好哥们。” “哼,西京那家伙,耍了我不是一次两次了,不报此仇非君子,我们当然必须好哥们!” “龙舞!”龙战冷冷道:“不想我把你丢出去,最好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龙飞尘畏缩了一下,冲龙战做了个鬼脸,“我就不滚,你有本事就把我丢出去,你以为我怕你啊,丢啊丢啊,你敢丢我出去,我就——啊,你真丢!” 话还没说完,龙战手指一动,原本还和冯桥桥搭在一起的少年身子,嗖的一声翻了出去,还好他功夫俊秀,轻功高绝,瞬间落在了院中,面色难看,“哥!有你这么对妹妹的吗?我算是见识了!” 冯桥桥嘴巴微张,想着这姑娘武功真是漂亮啊。 龙战道:“现在就给我离开我的视线,否则下次只怕不是这么简单了!”说完,对着竹帘打了一掌,阵法开启,无论龙飞尘怎么往前,走似乎走不进竹园了。 龙战一步步走到冯桥桥面前,冯桥桥退了一步,道:“干嘛?我又不是要对你那样,我是想收拾别人……” “这种方法不能用!” 冯桥桥低头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抬头道:“你过来。” 龙战皱眉,走到冯桥桥面前,冯桥桥拽着他的衣襟,将他拉了下来,自己踮脚靠在他的耳边,“如果你帮我,我就……”声音很小,小的几乎听不清楚,可是这微小的音量,却像一只只小蚂蚁一样,全部爬进了龙战的心头,麻痒难掩。 龙战额角抽动两下,狠狠的瞪着眼前少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拍拍他的前襟,冯桥桥笑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做,你帮我,我要做,你不帮,我也要做。” 挫败的翻了个白眼,龙战冷声道:“药粉交出来!”然后,不等冯桥桥反应,把她全身上下都搜了个遍。 他是要帮忙吗? 错了!他是没收!坚决不许。 * 晚饭,一大桌子人,气氛有些不对。 因为今日本来是冯巧巧的回门宴,没想到龙战和龙飞尘忽然参加,突兀又有些尴尬。 冯桥桥坐在妹妹身边,不时的帮妹妹夹菜,也不时的帮龙战夹菜。 龙战一言不发的看着殷勤的少女,眼角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 “吃鱼吃鱼,喝汤!”冯桥桥又夹起一份鱼肉,挑了刺才放到龙战碗中。 龙飞尘道:“桥姐姐,你差别对待啊,我也要吃鱼,你也帮我挑刺吧。” “你要吃你自己挑啊,干么让我帮你挑?” 龙飞尘道:“我哥哥你就帮他,我你就不帮?重男轻女还是重色轻友啊?” “你猜?”冯桥桥眨眼看她。 龙飞尘皱眉,“我不和你猜,猜不过你。” “哦。”冯桥桥尾音托的很长,然后一本正经的道:“我自然是重色轻友,尤其我们又算不上关系多铁的朋友,更是要轻到底啊。” 龙飞尘噎了一下,转头,正好看到西京面色含笑的也帮冯巧巧夹菜,气不打一处来,“姓阮的,你帮我挑鱼刺!” 西京斜眼看她,“你又不是我娘子,我为什么帮你挑?” 龙飞尘眼角抽了一下,啪一声放下筷子,轻笑出声,“你现在这么嚣张,我就看你嚣张到什么时候去。”想到她追了楚心弦半月,和寒江雪忙到死,西京居然在这里泡妞,她就呕的想吐血,差别待遇啊,剑首肯定是疯了,居然对西京这个家伙这么好! 西京神色微变,敏感的发现了什么,故作不知。 当! 冯巧巧头上的簪子,莫名其妙掉了下去,冯巧巧皱了皱眉,弯腰去捡。 然后,在她弯下身子的同时,冯桥桥从手腕上的果上姻缘暗扣之中,倒出药粉,探在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光明正大,不掩不藏。 龙战眼角抽搐,但人太多,来不及阻拦。 冯桥桥也无事,端起桌上的酒杯要喝。 龙战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敢喝?!” 冯桥桥道;“为什么不敢喝?又不是毒药,要不你帮我喝?” 龙战面色扭曲,握着她的手腕没松,却也没去接。 龙飞尘道:“桥姐姐,我大哥从不喝酒。”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不喝酒,冯桥桥翻了龙飞尘一眼,悠悠道:“可是那怎么办,你不让我喝,这杯酒是我妹妹倒的,回门宴,我怎么可以不喝?” 说着,又往嘴边凑去,一桌长辈看的莫名,但想起冯桥桥以前吃饭也曾经给龙战药过,她自己懂得轻重,遍也不多问。 这时,冯巧巧一把接过她手中的酒杯,道:“大姐,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也忙坏了,别喝了,我来吧,喝酒伤身。” “你喝也会伤身的。”冯桥桥道,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没事,你从小身子就不好,我从小身体一直不错的,我来吧。” “你?”冯桥桥挑眉,冯巧巧笑道:“大姐你是看不起我呢?一杯酒,我还不至于怎么样。” “哦……”冯巧巧尾音托的很长,忽然冲西京投去挑衅的一笑。 西京眸子一眯,一把拿过冯巧巧手中的杯子,道:“娘子不会喝酒,我帮你。”话音落,还不等众人反应,一饮而尽。 冯巧巧,冯桥桥,龙飞尘,龙战神色各异,而龙战的脸色最难看,冯桥桥的神色最自然,龙飞尘,则多了份幸灾乐祸。 V45所谓春药 回门宴,就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情况下结束了。 冯巧巧和西京二人一路回到县城,都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连西京都开始对那杯酒中,放进去的药开始怀疑。 “少爷,到了。” “嗯。” 西京率先下车,照例转身,姿态潇洒的伸手,“娘子,请下车。” 冯巧巧看着眼前这双修长雅致的手,又看向西京过度俊美的脸,哼了一声,自个儿跳了下去,直接进门了。 西京笑笑,无视门口数名下属的目瞪口呆,跟了上去。 西京的院落之中,向来是不需要什么人伺候的,今日回门,本该去阮夫人处报备一声,但西京向来也脾气臭的厉害,不理世俗,倒是冯巧巧独自去见过阮夫人,才回到院落。 西京躺在床上假寐,手中折扇轻摇,听得开门声,翻了起来。 “娘子,夜深了……” “你不是都在书房的吗?为什么今天来这里?”冯巧巧才关上门,握着门板的手微微一紧。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冯巧巧道:“那你睡吧,我去和双喜睡。” 西京俊秀的眉毛一挑,忽然脚步轻盈的转到了冯巧巧面前,轻功卓越,挡住了她想要开门离去的动作。 “去哪?” “我——”冯巧巧咽了口口水,瞪着他的下巴,“我去找双喜睡——”话没说完,已经倒抽了一口气。 西京轻轻低头,靠在她的脸侧,道:“你我夫妻同襟同寝,本来就该住在一起,你怎么可以去找双喜睡?那样的话,别人还以为我们夫妻有什么问题,你说呢?” 冯巧巧抬起双手挡住他的肩膀,深吸口气,道:“我们本来就问题不小,我们也根本就不合适——呃!” 清浅的女儿香,随着他的靠近传入呼吸之中,西京下意识的伸手将她扯进了怀中,“我们的问题有多不小?我们怎么不合适?” “我们……你是闻名天下的四方公子,我不过是个普通民间女子,我和你……云泥之别。” “哦?”西京挑眉,“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难怪……”话到这里,忽然皱眉,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对。 “嗯……你放开我吧,你睡你的,我睡的我,即便秦小姐不能生养,按你的身份,想要嫁给你的官家小姐也不少,我会找机会跟婆婆说,让她帮你物色的。” “大美人帮我物色,你又怎么办呢?” “我自然是该怎么就怎么,家中需要照顾,每天上山采茶什么的,都是可以的,也谢谢你今天在我家时,让我很有面子,没有当场让我爹娘难看,总之我是我,你是你,我与你没什么大的干系——” “没干系?”西京轻轻道,嘴角勾起危险弧度,身子更是越伏越低,“娘子,这话你可说错了,你和我三拜九叩,送入洞房,怎么能没干系呢?哦,肯定是在嫌弃我没有将这最后一道手续给办全……” 冯巧巧大惊,“你……你别闹了,放手!” 西京轻笑出声,一个转身,双手扣住她的手,压制在门板上,低头,“娘子……我错了……” “你喝多了!”脸色涨红,冯巧巧想要出手反制住他,又怕前几日滚下马去的旧伤复发,只得扭住他的手,不让他靠近分毫。 “我不是喝多了,是醉了,娘子,甚醉我心……” “西京公子——”最后一声惊呼,断在了夜色中。 西京低下头,因为这一声西京公子,感觉胸腔之中似乎有什么别的东西忽然爆裂,体内欲火忽然窜起,堵住了那张讨人厌的嘴。 冯巧巧吓坏了,被这样炙热又缠绵的动作,弄的僵硬当场,手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西京反拣到了身后。 * 竹园。 龙战的表情很怪异。 他一直盯着趴在药柜边上拾掇药材的少女,神色奇怪,而冯桥桥也由得他看,完全没什么表情。 须臾,等冯桥桥收拾够了,将药材挨个放好,挪到了他跟前坐下。 “喂,你看什么?” 这次,龙战不会魅惑的开口说看你,因为他被气坏了。 “我说话算数的,如果晚上我成了,答应你的事情自然是办到的,现在我成了。” 龙战疑惑的挑眉,不语。 冯桥桥不以为意,拉过他的手腕,道:“我帮你把脉吧,看看最近的这些药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冯桥桥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总觉得这样的平静十分异常,把脉结束,冯桥桥从腰间捏出一颗药丸。 “你给西京下了什么药?” 冯桥桥挑眉,笑的很平静,“春药。” 龙战额角抽了一下,“你不该给他下春药。” 冯桥桥微微皱眉,心道:按照龙战的性格,不可能关心西京那家伙是不是吃春药,按理说,就是吃了毒药,他也没反应的,这……有点奇怪。 “药在我妹妹的衣服上,酒里的药不过是印子。” “什么?”龙战诧异询问。 “春药洒在我妹妹的衣服上,酒中的药是引子,当时我妹妹或者我喝了,都不会有事,如果西京不要去挑逗戏弄她,不会出事,而酒中的药,有一味可以克制内力发生效用,如果西京欲火焚身,我妹妹不愿意,照样可以让西京动弹不得。” “你的意思是……” “不错。”冯桥桥起身,道:“我那妹妹死心眼的厉害,西京嘴巴又烂,肯定是说不到两句话,就气得我妹妹伤心难受,但看西京的样子,分明是早就对我妹妹有心,我是见他们这样太累了,所以才帮了一把,至于以后怎么样,就看个人造化了。” 龙战道:“你对别人的事情尚且这么关心,为什么不多想想我们的事情?” 冯桥桥看了他一眼,道:“我们的事情……总要等你忙完了再说,不是吗?” 龙战一凛,道:“很多事情,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 冯桥桥低头一笑,道:“我知道。” “秦家的事情你想怎么玩都可以,在茶山哪怕在别处,你想要什么都好,我护你万分周全,你想帮的事情我帮你办,你想护的人我也可以帮你护,但有些事情,太过肮脏麻烦,不想让你沾染,你是特别的,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是谁?”冯桥桥抬头一看,道。 龙战顿了顿,才道:“四方公子,秦家小姐。” “哦,知道了。” 冯桥桥抿了抿唇,心道:看来四方公子还有什么别的名堂,龙战在这茶山之上的六年,只怕也不是来休养生息的,西京作为四方公子中的西方公子,在这个时机来到茶山,又正好跟来了秦云雅,这些事情表面看来那么巧,但又巧的太过厉害,我一直猜测战不屈所找的那个凶手,不是阮瑶华就是秦云雅,但是前后行凶手段差太多,难道阮瑶华和秦云雅两人都差了手?或者…… “别想。” 冯桥桥咬了咬唇,道:“你不让我想,只怕我很难不想,我的好奇心是很重的,尤其是对于你的事情,从头至尾,你的事情我都很关心,也觉得非常扑朔迷离,战王夫妇来了之后本该过完寿就走的,现在留下了,我倒总觉得有些不对,你总说是为了我好,是怕我接触到那些肮脏的事情,可你又知不知道,比你所谓的肮脏更夸张的事情,我也是见过听过的,你那些,也许根本不算什么。” 龙战走上前来,轻轻揽抱住她,又道:“别想,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很快就好了。” “哎……”冯桥桥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这算是宠我,还是不信任我,如果按照你说的,秦家小姐有什么不对的,人家都找麻烦找到我头上了,我却还不知道为什么呢,原来一直觉得因为她识我妹妹为情敌,才来找我们家的麻烦,现在倒是觉得似乎另外有别的原因……” 龙战闭了闭眼,扶着冯桥桥坐下,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上,慢慢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有别的事情?” “你看信看书函从不避讳我,本就不想瞒我,不是吗?” 龙战噎了下,呐呐道:“当时没想太多……” 冯桥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当时没想太多,现在就想很多了吗?你这样让我自己觉得生活那么不真实,好像坐井观天一样,永远只看到了这一方天地的天蓝蓝,水幽幽,你这男人,压根就不相信我。” “阴谋诡计,不是你该涉入的范畴。” “你把我当泥娃娃啊?” 龙战肯定道:“不是。”顿了顿,又道:“只是不想让你涉入。” 而这一刻,让冯桥桥忘却很久的那些失落,再次翻了上来。 她是懒散,也不愿意动手动脑,除非必要,也真的很少动弹,每日里研究草药,画画图纸刺绣罢了,可是在龙战这件事情上,她却一点也懒散不起来,龙战对她的各种周全护卫,如今想来,都让她觉得无力失落,也难受。 她不想永远站在他的身后,也许她并非有权有势,并非财富通天,但她却有那个自信,如果她想,和他并肩不是什么难事,这么久以来,也是见他对于权势财富的念想很淡,甚至到了后期刻意不去想龙战的事情,可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小女人,不用一直站在男人身后,等待他们的保护。 他的怀抱很暖,他的臂膀够有力,他的肩背也够安全,可冯桥桥却觉得自己被排除在一些事情之外了。 “我在捉奸细。”仿佛是感应到了冯桥桥内心变化,龙战抱住她的双手忽然收紧,说出了这么五个字。 冯桥桥怔了一下,道:“危险吗?” “不。” 冯桥桥道:“这奸细,和四方公子,和秦云雅有关系?” “不错。” 冯桥桥又道:“哦,那好,我知道了。” 龙战叹了口气,“这些事情,本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但我又深知你这别扭的脾气,不告诉你,你恐怕要几个月不理我,这次我就算说点什么,你也不会那么简单就松口回头的。” 冯桥桥哼了一声,“你倒是够了解我。” “听说秦小姐的酒坊出的酒,都出了些问题?” 其实何止是出了问题,而是上百坛飞凤酒,全部成了白醋对白水,完全变了样,连带的数十户商家都找起了麻烦,尤其是秦云雅在茶山只是个酒坊老板,不像京城有官家做后台,退款找麻烦的人可是络绎不绝,一夕之间赔了个精光,名声受损也就罢了,连带着还坑了秦云明一笔钱帮她赔偿,若是不赔,自有县衙官差上门督促。 冯桥桥轻咳一声:“你干的?” 龙战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冯桥桥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才白了他一眼,恨恨道:“看什么看!” “我以为——”龙战捏住她的下颌抬起,一字字道:“那都是你干的!” “咳!”冯桥桥一把拍掉他的手,别过脸去,“那什么,干不干的多难听?我不就是换了个酒么,她以前找我麻烦还少了?我这不过是礼尚往来。” 冯桥桥没说的是,县衙官差为什么那么勤奋的跑去催款,自然跟龙战西京脱不了干系。 “以后不准和战不屈鬼混。”龙战皱眉道。 冯桥桥呿了一声,及其不情愿,“说那么难听,鬼混不鬼混的,那不是找他帮忙搬酒吗?” 只听冯桥桥又道,“找你,你死活不干,我没办法才找别人的,哎,战不屈那家伙虽然没什么头脑,好在动作够快,我很喜欢。” 龙战下颚抽搐了一下,有些忍无可忍的道:“你以为只有战不屈一个人能在半柱香之内搬走上百坛飞凤酒?” “承认了?” 龙战僵住,转过脸去。 冯桥桥啧了两声,“你这个家伙就这点不可爱,做就做了呗,还怕见不得人,装什么装?” 龙战耳后升起红晕,起身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说话间,“啪”的丢下一张纸在桌上,不等冯桥桥反驳,转身进了帐幕。 冯桥桥微微疑惑,上前拿起那张纸一看——飞凤酒配方? 看着黑色帐幕下的身影,她无奈的笑出了声,这个男人啊……她扯开帐幕走了进去,径自拖鞋爬上床,道:“让开点,你休息,我也得休息。” * 清晨。 冯巧巧向来便早睡早起,生物钟及其厉害,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才睁开眼,她下意识的按了按额角,忽然听到身边一声轻笑,“娘子,早安。” 喝! 冯巧巧吓了一大跳,立刻转头看向声音来源,也扯着手中的锦被连连后退,面色苍白。 西京斜躺在床边,肌理结实如玉,上半身光裸着,下身也仅仅是盖着一方被角,稍微一个不小心,就要当场…… 冯巧巧倒抽一口气,继而面色惨白:“你……你你你……我……我们……” “娘子……难道忘了?” 废话!她当然没忘。 冯巧巧死死的瞪着面前半裸的美男,双手握得死紧,就怕一个不小心就要上前一拳打掉他脸上的笑容,双腿间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痕迹,都在提醒着她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你出去!” “抱歉。”西京淡淡的笑出声来,对她现在的反应乐呵的厉害,一字字道:“这是我的房间。” 冯巧巧泄气的瞪他,满面通红,“那你穿上衣服,转过身去。” “好。” 说完这个字,西京作势站起身来,冯巧巧扯过被子连忙转身闭眼,脸色已经爆红,不敢相信自己昨天晚上居然…… 西京仿佛还觉得不够,扯过衣衫忽然倾身到冯巧巧面前,“娘子!” 冯巧巧才刚想睁开眼睛,被他这一声呼喊,吓得立刻往后缩了一下,“干……干什么?” 轻笑出声,西京唇角吻上了她轻颤的眼睫,道:“心动,还是心痛?” 冯巧巧僵了一下,猛然想起那次自己掉进壕沟之中,西京出现救她之时,也曾问过这样一句话,她其实对于这话似懂非懂,即便是如今,也是一样,只得沉默不语。 西京敛下眉目,直接就着被子,将她抱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连忙扶住西京的肩膀,下意识的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西京已经穿妥了红色中衣。 没了被子遮盖之后,床单上的那抹殷红显得那么扎眼刺目,冯巧巧咬住下唇,怎么也不敢再去看那被单一眼,少女的娇羞,让她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终究是消散个干净。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别,你不舒服,走不动的。” 那不舒服三个字,不知道是西京口气过重,还是冯巧巧听者有意,立刻听的说不出话来,只得由着西京抱到了屏风之后。 原来,那屏风之后,早已经有丫鬟送了大的浴桶进来,并且放了鲜花花瓣,水汽轻盈,看来温度正好,显然是扣着时间的。 见西京放她坐在凳子上,要伸手来扯她的被子,冯巧巧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后退了两步,“别……你出去!” 西京还没穿鞋,脚踩在大红色的软绵地毯之上,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道:“好。” 冯巧巧松了一口气,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她别说是做了,想都没想过! 梳洗罢。 也许是因为昨夜迟来的洞房花烛,西京和冯巧巧的相处模式变的有些怪异,少女多了份成熟风韵,心中一直以来的芥蒂似乎消退不少。 换衣出了内堂,丫鬟们已经等了一室,帮西京着装收拾。 冯巧巧面色微变,转过脸去。 西京道:“娘子来帮我吧,你们都下去。” “是。” 丫鬟们应声退了出去,冯巧巧道:“有他们帮你就成,我便不过去了。” 西京道:“哪能这么说?娘子不是老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吗?我是你相公,难道我的事情不是你的事情?你不帮我谁帮我?” 歪理! 冯巧巧皱眉,却还是走上前去,帮他整理衣冠,绑好腰带,想起昨夜之事,耳后泛红,停了半刻,连忙尴尬的弄好转身。 “昨天回门宴时曾经说过,今天要上山去一趟,你现在还要去吗?” 冯巧巧回过神来,道:“答应了大姐的事情,我必须要去的。” 西京挑眉:“你的身子行么?” 冯巧巧脸色大红,“没事,也没什么不对的,我等会就准备准备,晚上不回来了,现在去跟婆婆交代一声。” 西京道:“娘子晚上不回来了?” “可能。” “哦,那我陪娘子一起去吧,也看看娘子上山做些什么事情,反正闲来无聊。” 冯巧巧顿了顿,西京上前,握住她的手腕,“不用去告诉母亲了,丫鬟们自己会处理,这就走吧。” “等等!”冯巧巧僵硬道:“你等我一下,我……” 话未说完,西京了然一笑:“走吧,床单丫鬟们自然会去收拾洗干净……” 轰! 冯巧巧面色大红,敏感的发掘周围几个小丫鬟们各个嬉笑不已,更是窘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西京郎笑出声,看来心情十分不错,一路出了阮府。 西京弯身将她横抱,亲自放上了马车,周围看到的百姓下属无不唏嘘,冯巧巧早已经羞的没脸见人,赶紧钻入马车,再也不去看西京一眼,忽然又想起大姐曾经说过的一些话,那些明明灭灭,缠绵悱恻,也想起大姐说到喜欢龙战时的表情,喜欢,到底什么才能称之为喜欢呢? 她下意识的捏着手中的玉笛,而西京嘴角的笑意,却是微微一顿,继而恢复原状。 夏茶丰收的日子到了。 尽管现在有裴怀英做后盾,西京撑腰,日子还是要过的,茶树长的丰茂,这一季的茶叶,相当不错,冯巧巧本身也没太多的禁制,上山之后,便准备了去下田采茶。 “大姐。” “嗯。”冯桥桥转身,先看了西京一眼,又似笑非笑的看向妹妹,道:“昨晚睡的好吗?” 冯巧巧张了张嘴,刚才缓和的脸色再次烧红,道:“大姐,我去采茶了。”说完,一把提过篮子,扎起绑脚,下田去了。 西京道:“是你下的药。” 冯桥桥看也不看他,淡淡道:“屎盆子不要随便乱扣,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罢了。” “你的确下了药。” “你这样的男人,最讨厌。” “怎么?我这样的男人又怎么你了?没龙战会围着女人转,没战不屈会受你指使,还是没有冯远那么会听你的话。”顿了顿,西京又道:“或者,没江岁宁那么私底下为你着想?” 冯桥桥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他,“你若不是对她有心,也不会着了我的道,她若不是喜欢你,你们也成不了现在这样的局面,不过是你情我愿罢了,现在来恼羞成怒,言语讥讽我,难道能改变什么吗?你不喜欢她?你不是在为了她和许大夫的事情喝陈年老醋?” “我——”他才开口,冯桥桥便阻了他的话语。 “阮风华,你最好想好了再说话,我能促成你们,也能让你们分开,我昨日那么做,也只是看出你的心思,如此而已。” 西京沉默了。 他没有办法反口,但是被这样一个女人这么算计,着实不少什么好的经验,转头,他看向茶田之中笑意盈盈采茶的少女,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第一次没了笑容。 冯桥桥道:“你看她现在自卑吗?” 想了想,西京才开口:“说她自卑,似乎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她和丫鬟相处,甚至是和我母亲和我妹妹的相处,都看不出分毫自卑来。” 冯桥桥轻笑:“她自然不必和那些人去比较,也不必因为那些人去自卑,她本身的性格就是极其坚强内敛,心思藏的深沉,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些简单的事情就生出自卑的感情来呢?” “你的意思是她只是对我自卑?” “我并没有这么说,我不是你,也不能替你体会她的心情,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这样的男人最讨厌吗?” 西京转头,看向她,笑容浅浅:“我这样的男人怎么惹着你大小姐了?”说话间,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淡定。 冯桥桥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拿风流做借口去试探她,去刺激她,基本等于在伤害她,能说就说,不能说就不说,分明自己心中尚有保留余地,却要求别人百分百付出,这样自私的男人,不是讨厌是什么?” 西京微怔,笑道:“姐姐教训的是。” 冯桥桥眼角抽搐了两下,连连深呼吸几口,才缓和那股因为这个“姐姐”而升起的很多郁闷,“不要再去试探,如果你不蠢,你应该看得出来。”虽然知道,也许说了也基本没用,但是如果她分明知道却不去说,那心里又难受的紧,走到这一步,似乎她也插手不少。 西京摇了摇扇子。 这时,山下茶田之中的年轻男女们一时来了兴致,吆喝起了山歌,冯巧巧的嗓音婉转,一直在这一辈的少年中,就是极其出色的,侃侃唱出了那首冯桥桥曾经唱过的茶山情歌。 清新如出谷黄莺,西京和冯桥桥站在山坡之上,看着山下,好一会儿都没人开口说话。 冯巧巧唱完了,换了另一个少年接了过去。 冯桥桥道:“是不是很漂亮。” “嗯。”西京应了。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转身打算离开,毕竟和这个“妹夫”站在山坡上看人采茶唱歌实在有些怪异,然而,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步子,对西京道:“如果她自卑,只能证明你的怜惜不够。” 话落,转身离去。 西京站在山坡上,山风吹过,带起他的红衣舞出一抹花浪。 * 阮府 西京才离开不一会儿,就有一位年轻公子上门。 虽然他的长相俊朗,不过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看得出来是燕赵豪杰,北方人士。 阮夫人坐在堂上,神色清浅,笑容淡淡,她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论男女老少,看到她多多少少都有些微愣神,没想到这年轻公子,倒是淡定。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来阮家所为何事?” 公子道:“我叫战不屈,上次派人送了些礼物来,不知道阮小姐喜欢不喜欢,如果不喜欢,我今天亲自带她去挑选一些特别的,或者不喜欢陶瓷,喜欢别的,也可以。” 阮夫人恍然,原来这位就是塞上战家那位少主。 战不屈本就是江湖草莽,对礼教之事看的很淡薄,倒也不觉得这样直接来约人家闺女出去有什么不妥,当然,对阮夫人来说,若是前来的人是京城中的纨绔子弟,世家公子,倒是心里介意的紧,但来的是战不屈,却叫她眼前一亮,没想到战家少主原来是这个样子,洒脱爽朗不拘小节。 “战公子。” “不敢,夫人叫我战不屈就是了,公子公子的,有些不习惯。” 阮夫人眸中闪过赞许光芒,道:“为什么要送清嫣礼物?” “这个……”战不屈脸色尴尬,左看右看,这次就是再怎么男儿大丈夫,也不敢说自己看光人家女儿的身子! 好在,阮夫人看惯了风雨,什么事情没见过?立刻联系到阮清嫣那日说失去清白的事儿,又联系到女儿房门口的脚印,面色微沉。 “战公子,清嫣和你又没见过,无恩无义,怎么敢领受你的礼物?战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请战公子离开。” “阮夫人!”战不屈唰的一声站了起来,以为阮清嫣已经说了什么,面色焦急:“阮夫人,请你不要怪罪小姐,都是我的不好,当时也是意外,我本来自挖双目,或者自刎在当场谢罪,但实在是我有要事待办,您……您不要为难她!” 阮夫人挑眉:“战公子在说什么?” 战不屈愣住,心道:难道阮清嫣没说?那为什么阮夫人会是这个表情?罢了罢了,我坏她清白是事实,大丈夫顶天立地,又有什么好畏畏缩缩的! “阮夫人,其实我——” “母亲。” 厅中人闻声转头,阮清嫣一袭白纱出现在门口,脸上依旧挂了面纱,冲着阮夫人盈盈一礼,“母亲大人,听说有客人来找我,我便出来看看。” 阮夫人道:“是这位战公子找你。” “嗯。”阮清嫣走了进来,冲战不屈一礼,“战爷,日安。” 阮夫人眼眸之中闪过些许无奈,暗暗叹了口气,沉默了下去。 战不屈手足无措,结巴道:“阮姑娘,你好,我是来问问你喜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如果不喜欢——” “多谢战爷,清嫣很喜欢。” 战不屈更是无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大男人在这大厅之中,倒是显得万分尴尬不已。 阮夫人看了半晌,轻道:“清嫣,你就随战公子出去一趟吧。” “这……” 阮夫人又道:“去吧。” “是,母亲。”她对于阮夫人的话,向来也是唯命是从的。 战不屈大喜,冲阮夫人点了点头,想要去拉阮清嫣,又觉得这动作极其不和礼数,想要大步先走,又觉得自己不该走太快,离她太远也不自在,站在门口好一阵的别扭。 噗嗤! 阮夫人禁不住笑出声了,连连摇头:罢罢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哎,子女们的事儿,她是管不了了。 被阮夫人那么一笑,战不屈来了些理智,心道:他娘的,在未婚妻面前怎么可以这么失态?陪逛街而已至于么!这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倒是落落大方起来。 “清嫣姑娘,想去哪里转转?”战不屈道。 阮清嫣微愣,他们的组合在县城之中本身就是极其惹眼的,但阮清嫣自从来到茶山,也是极少出门的,哪里知道什么转不转的,也被战不屈这一声清嫣姑娘弄的微愣。 “不知道。”她平平道。 战不屈也愣住,想了想,道:“清嫣姑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我买给你……” 这次,不但阮清嫣愣住,连身后跟着的小丫鬟都不由皱眉,心道:好好一个英挺的男人,怎么是这样一个呆子?哪里有人会这么直接问姑娘话的! 当然,阮清嫣是早就知道战不屈是这么一个呆瓜,所以才在知道他来了之后,立刻去了前厅,免得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听说茶山有神女庙……” 战不屈大喜,“对了对了,那件事情忘记了,那个庙还有点意思,我带你上去转转吧。”说完,大步往前走去。 阮清嫣领着丫鬟跟在身后。 战不屈道:“你……你妹妹……”试探了两句,却开不了口,其实自从那流言传出来的时候,他便去找过冯桥桥那个女人,可惜冯桥桥怎么都不愿直说,他也觉得如果那个凶手真的是阮瑶华,这事情貌似有点不好。 “我妹妹怎么了?”阮清嫣问。 “你妹妹阮瑶华,这些年来没对你做过什么吧?” 阮清嫣微顿,道:“战爷多想了,她总是我妹妹的。” “哦。”战不屈松了口气,暗暗思考该多找点人手好好守在她身边才好啊,但是她一个闺中千金,这样似乎也是不可以的。 “清嫣姑娘,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在上山?” “还好。” “哦。”战不屈应了,走在前面,忽然觉得身后女子没有跟上来,一个转头,却看到阮清嫣站在路边,看着小贩手中的蜡人摊子侧目。 战不屈走上前去,道:“你喜欢哪个?我买了送给你!” 阮清嫣道:“没有。” 战不屈连忙挡住她离开的路,对那小贩道:“你这些蜡人我都买了!” “当”的一声放下一锭银子,战不屈拿起整版的蜡人,转到阮清嫣的面前,“清嫣姑娘,你看你现在喜欢哪个就可以拿哪个来看了,如果你不喜欢这些,我就去请那蜡人小贩去,看你喜欢什么图样,就让他做什么图样。”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侧目来看,战不屈不觉丢人,阮清嫣也淡然处之,她认真的看着他英武的面孔和扛着蜡人架子,极其突兀可笑的姿势,忽然道:“如果,我说我喜欢你自己学了自己做的呢?” “啊?”战不屈愣住,摸了摸头,道:“也不知道难不难,我这人向来笨的紧,你要是喜欢,我就去学罢!” 阮清嫣静静的看着他,转头道:“铃儿,把这一板蜡人送回家去,道茶山神庙来找我。” “是,小姐。” 丫鬟接过战不屈手上的东西,又上下看了战不屈好几眼,才转身离开。 战不屈道:“清嫣姑娘,你稍等我一下,我去叫那蜡人小贩。” “不用了。”然后,阮清嫣的话才落下,一匹奔驰的骏马忽然从街道上飞驰而过。 “小心!”战不屈呼喊一声,连忙拉住阮清嫣的手臂,悬身护住她,马上骑士也扯住马缰,马匹人立了起来,却也只是一个眨眼,打马而去。 战不屈皱眉:“裴将军?!她上茶山做什么?” 阮清嫣轻呼一声,推开战不屈站好,战不屈回过神来,转头一看,见她脸上面纱要掉了下来,当下大急,连忙上前挡住众人视线,径自将面纱挂好。 阮清嫣脸色微红,退后一步,道:“战爷,走吧。” “哦……”战不屈长长的哦了一声,看着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真的一点也不想收回来,不过还是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声登徒子,转身在前引路,这次,步子迈的小了很多。 而此时,茶山之上,采茶的事儿才进行了一半,冯桥桥便看到了上山来的裴怀英和护卫。 裴怀英依旧是武士服,几步走到冯桥桥面前,道:“今日来看看你。” 冯桥桥道:“我只是个升斗小民,怎么敢劳烦裴将军来看我,你这样说,我可不好意思的厉害。” “你这么说话,倒也在我意料之中。” 冯桥桥笑道:“我不这么说话怎么说话?难道要下跪磕头,请安问好吗?裴将军。” 裴怀英眯起眼,“丫头,你总是有本事能惹怒我。” “不敢。”冯桥桥转眼看向山岗,她自是心知肚明,裴怀英不会拿她怎么样,所以才敢这么放肆,而且裴怀英和龙战之间解不开的结,不是一天两天造就,这个女将军,太拗了。 一情义无双 “一起走走吧。 .” 裴怀英率先转身,往山上走去,冯桥桥嘴角一动,也跟了上去。 茶山竹海,风景宜人,尤其是在这夏末秋初,更有一番韵味。 冯桥桥望着走在前面,背脊挺直的女将军,微微蹙眉。 “小丫头,你似乎一点都不怕我?” 冯桥桥顿了下,“怕不怕的,你又根本不会在意,问这个不是浪费口水吗?” 裴怀英站在山石之间,头也未转,山风吹的她衣衫猎猎作响,“倒是有些个性。” 冯桥桥道:“多谢评论。” “你有些脾性和我很像,在这样的世道,我该是很喜欢你的,可惜偏偏,我的儿子喜欢上了你这样的丫头,我却对你喜欢不起来。” 冯桥桥皱眉,裴怀英又道:“我许你三个愿望。” “为什么?” “我想许便许,没有为什么。” 冯桥桥轻笑:“我和裴将军萍水相逢,最多也是几面之交,而且我们并不投契,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觉得这三个愿望,也是没必要的。” 裴怀英皱眉转头,“为何?要知天下有多少人,送上金银财帛,求我帮忙,我尚且未必肯出手。” 哪知,冯桥桥却道:“我不想要就不想要,没有理由。” 裴怀英沉默的看着她,山风吹拂,冯桥桥发丝飞散,翠绿色的衣衫和山间竹海连成了一片,眉目清淡不骄不躁。 半晌,裴怀英忽然道:“丫头,若我为你做主,要你嫁给江岁宁,你要如何选择?” 冯桥桥微怔,裴怀英又道:“你但要答应,我许你锦衣华服,良田万顷,公主身份,奴仆无数,出入前呼后拥,终生享尽荣华富贵。” “听起来不错。”冯桥桥笑道。 裴怀英长眉微拧,一字字道:“你刚才说什么?” 冯桥桥也一字字回道:“我说你的提议听起来很不错。” “你答应?!” “我为什么不答应,聪明点的人都会答应。” 裴怀英周身俱震,面色忽然阴沉万分,看着冯桥桥的视线虽然如平常一样,可那视线之中的愤怒和不可思议,却藏也藏不住。 “你钟意龙战,却为了钱权富贵答应嫁给别人?” 冯桥桥道:“这不就是你来找我,想达到的目的吗?” 裴怀英厉声道:“身为女子,当从一而终,你这种行径,说喜欢龙战?我倒觉得你是在侮辱他!” 沉默。 裴怀英早已不复当年年轻貌美,岁月,在她的眼角眉梢留下了细细的痕迹,但这位女将的凌厉,只怕不减当年,反而处处透露英雄迟暮的沧桑和孤绝,冯桥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半晌,才道:“你好像很生气?” 裴怀英瞬间周身僵硬,豁然转过身去,“放肆!” “和你老人家说话真是累,有什么也不直说,非要对我旁敲侧击,我又是这么一个爱放肆的,为了防止我言语无状将您气的脑充血,我建议我们还是少见的好。” 护卫皱眉:“冯姑娘!请你适可而止!” 冯桥桥道:“裴将军尚且无话可说,你又何必越俎代庖呢?” 护卫顿时被噎,转头看向主子,他跟随裴怀英多年,自然从未见过裴怀英对一个小辈村姑这么纵容。 “您要看风景就看吧,裴将军,我还事情要忙,不打扰您了,告辞!” 话已说的差不多,冯桥桥转身,打算离开,没想到,才走出几步,一道清冷女音,忽然传来, “你确定,要答应我的提议吗?” 冯桥桥皱眉,头也未转,“裴将军,你一而再的试探我,到底是要怎么样?你权倾天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又何必来询问我这个小丫头的想法?” “原来——” 裴怀英转身,淡淡道:“你是不同意的,我险些着了你这丫头的道。” “事不关己,关心则乱。”话落,冯桥桥往山下去了,良久,裴怀英轻轻叹道:“关心则乱吗?”她已分辨不清楚了。 江岁宁的要求,她不能漠视,龙战的感受,她也不能不考虑,万万没想到,决定一切的关节,竟然在这个丫头身上,真是千算万算,也想不到。 “白云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护卫道:“是孤儿,曾经去过京城,做过柳家的绣娘,绣技精湛。” “没了?”裴怀英问道。 “没了。” 微微蹙眉,裴怀英道:“去给我查冯四。” “是。” * 下山之后,冯桥桥的心情虽然没受到什么影响,但总觉得有些不安,估摸着和龙战说的那件奸细的事情有关,便想立刻上山去问问他。 茶山葱郁,山道众多。 才走了几步,忽然见远处山路上走来一位身材高壮的汉子,走到近前,冯桥桥才发现,原来那汉子,居然是三叔。 “丫头,这是去哪里?听说裴将军又上山来找你了?” 冯桥桥道:“三叔,你今儿个没喝酒?真是少见的清醒呢!” 三叔哈哈大笑,搔了搔头,“自从那几日跟着你嫁接弄茶田,到了现在也都没喝过酒,好像十几年一晃就被我醉了过去,醉生梦死的,浪费时间,与其这样,不如死了算了,好在我那婆娘没怪过我,这么多年来独自一人撑着一家,也够辛苦的。” “嗯,是辛苦。”想了想,冯桥桥又道:“现在三叔迷途知返,好好过日子了,他们也不会再怪你以前醉生梦死。” “是这么个理儿。”三叔上前,“丫头,裴将军不是一般人,你说话可别跟其他人说话那样没个节制,她生了气,只怕大家都不好过。” 冯桥桥道:“轻重缓急我还是知道的,三叔……”顿了下,冯桥桥道:“三叔,你怎么认识江岁宁的?” “江公子?”三叔沉吟,隔了一会儿,才道:“江公子是我在外乡遇到的,那年我刚卸甲归田,心气儿很高,想去外地做些生意,正好遇到江公子遭山贼迫害,其实我看江公子有些本事,可惜山贼太多,他一个人,也不是对手,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倒会点拳脚,当时就帮了一把,后来把山贼赶跑了,才知道江公子是被人下了药了,所以才被逼成那样。” “他护着艾艾,自己是受了伤,不过艾艾倒是好着呢,我原当艾艾是他女儿,没想到是他妹妹,后来我就带了艾艾回来,江公子自己离开了。” “哦。”冯桥桥点了点头,接道:“他受了伤,你怎么没救他?救小孩子,他也放心交给你呀。” “这个问题么……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叫做江岁宁,也不知道他就是天下首富的少主,不过看他情况像是着急什么事情。” “这样啊……” 冯桥桥想了想,笑道:“三叔还是个行侠仗义的呢,怪不得……” 三叔尴尬道:“英英那孩子,这些年来没少找你们姐俩的麻烦,我代她给你们道歉了,你比她小一岁,却比她懂事多了,哎……” 冯桥桥嘴角动了下,道:“性格使然罢了,我有事,不和三叔闲聊了。” “唉,好好好,丫头你去忙吧。” “嗯。”冯桥桥点了头,转身,往竹园去了。 今儿个是采茶的日子,龙战自然知道,早上送了早饭去之后,也没有再围绕在冯桥桥身边。才进竹园,冯桥桥就看到龙战放飞海东青。 眉梢一动,她进了屋。 “她找你说了什么?”龙战问道。 “我不想说。”她道。 龙战转过脸来,看向她,神色清淡,道:“不想说就不说了,吃午饭了吗?” 看看日头,是快正午了,冯桥桥摇了摇头。 龙战道:“我来做吧。”说完,将信笺塞进腰间,转身往外走去。 嗖! 冯桥桥腕上镯子飞出银线,准确无误的将那封信勾了出来,道:“我能看吗?” 龙战挑眉:“随便。” “哦。” 应了一声,冯桥桥打开信笺,手底下的触感,让她不由抬头看了龙战一眼,却见他神色未变的转身去了厨房之中。 皱眉看向手中所谓信笺,才发现,这信,是写在特别制作的一种丝绢上,这信笺内容,都是她几时起床,几时洗漱,一早上出门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包括早饭吃了几块糕点喝了几口汤,吃的是什么,谁做的,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全部详细分明,没有丝毫遗漏,丝绢的下端,绣着一副简单的鹦鹉摘桃图案,这图案十分熟悉,竟然就是那日,她绣在龙战领口的样子。 深吸一口气,冯桥桥收起丝绢,咚咚咚几步跑到厨房门口,指着龙战道:“你派人跟踪我!” “没错。”龙战老实承认。 冯桥桥张了张嘴,“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龙战转身道:“我是保护。” 冯桥桥皱眉:“保护需要写我喝汤挑了莲子出来吗?你这样监视我,我以后吃饭睡觉都被人盯着,我还怎么过日子!” “睡觉没人盯着你!”龙战一本正经道:“睡觉我自己去盯。” 冯桥桥眼皮抽了一下,“你别断章取义,我说的不是这个,就算是保护,需要这么滴水不漏吗?” 龙战道:“需要。” 冯桥桥闭了闭眼,深吸口气,道:“你不是说奸细没危险吗?我身上有药粉和小蛇可以防身,你不必这样紧迫盯人啊——”说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不是不是,不是你盯人太紧迫,我的意思是不要派人来盯着我,感觉怪怪的!” 龙战一步步走到冯桥桥面前,将她脸上的发丝编到了耳后,“关于你,我只能这样,如果允许,我宁愿时刻在你身边,而不是依靠别人去帮我保护你。” 冯桥桥心中一动,皱了皱鼻子,“不是说不危险吗?” 他上前,将她轻轻的揽在怀中,“多年来危险无数,对于我来说,早没了危险这个概念,但这次不一样,因为有了你,我承受不起任何万一,你当我喜欢让那么多人守在你周围打扰你的心情吗?我是最不愿意的,我想和你分享每一刻,任何可能和别人接触的机会我都不想分给别人,可惜事与愿违,那是不可能的,这件事情筹谋了六年,现在时机成熟,我必须要做……” 叹了口气,龙战道:“这六年来我考虑到了任何因素,就是没算到你。”世事无常,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冯桥桥咬着下唇,蹭了蹭龙战的胸前,“听你这么说,这件事情似乎很棘手啊……” “你来看看。”说完,拉着她的手腕,往屋中去了。 这件屋子,冯桥桥来过无数次,甚至也在这里过夜无数次,当然知道每个部分到底放了什么东西,见龙战领她到桌边坐下,从她的脖子里拿出那枚牙齿,对着牙齿吹了一下,居然发出尖锐的哨声。 冯桥桥当即傻眼。 她戴着这东西时间很久了,却从没认真研究过,只当这是龙战贴身的东西,从未想过,这东西似乎有别的用途。 随着哨音落,那只海东青扑棱棱的飞了进来,落在龙战的肩膀上,龙战从怀中取出空白纸张, 放在桌面上,从海东青的翅膀上,拔出一根羽毛,羽毛上带着一点点血迹,他将纸张放在水盆里,血迹滴了进去,纸张上立刻现出字迹。 冯桥桥张了张嘴,“这海东青,是你拿药材喂的?” “嗯,你过来。” 冯桥桥上前,低头仔细一看,信封抬头写着剑首,这当真是一个极其怪异的称呼,接着,她细细看了信中内容,神色奇怪的抬头看向龙战,“什么是剑首?” 龙战道:“剑首,是一个官名,没什么特别的。” 冯桥桥道:“你是剑首?” “是。” 冯桥桥点头,“奸细原来是原来被灭民族的奸细,天下一统已经很多年了,他们还潜进朝中兴风作浪,这么多年,难道你们都没办法把他们拔出吗?” “多年来,据点无数,都被我们拔出,但是有一个幕后组织,却怎么也剪除不掉,直到六年前……” 冯桥桥道:“你六年前,来这里,是为了铲除奸细?因为奸细在茶山,是为了让他们以为你真的辞官放手,不再追寻那些余族的下落,还是在那一年时间里去寻找线索?” 龙战挑眉,道:“在你看来,我是为了什么?” 冯桥桥狠狠的拧了龙战的腰一把,道:“你这家伙,当然是一箭双雕了,这两个目的都有,奸细在茶山?” 龙战道:“不错!” 冯桥桥深深的叹了口气,“得了,安稳日子又没了,这次还来了个大的,早知道我等你解决了奸细再来招惹你算了。” 龙战没有说话,低头,轻碰了下她的嘴角,她哪里知道,从来不是她招惹他,从一开始,就是他在招惹她…… “我饿了,快做饭去,说好的做饭的,说两句话又打岔,是不是想赖账?” 龙战轻笑:“你帮我,我们一起。” 冯桥桥道:“不去不去,我又没答应你要做饭,是你自己说的,我为什么要帮你?你说这件事儿害的我又要多想担心的,心里不舒服!” 龙战眸中戏谑一闪而逝,忽然伸手探向她腰间,轻轻一挠,冯桥桥连忙捉住他的手:“干嘛?说话不算数!” “不。”龙战回答了一个字,忽然双手齐出,搔向冯桥桥腰间腋窝,冯桥桥经受不住,又捏不住他乱动的大手,笑的前俯后仰。 “别闹别……哈哈哈哈……你这个无赖,放手……走开……我错了错了,别闹了!” 龙战怎么可能说放就放?等她笑够了,龙战才大发慈悲的松了手,将笑瘫了的少女扶靠在自己怀中,道:“去吗?” “去去去,你这家伙太不可爱了——”话音才落,忽然外面响起雷声,冯桥桥靠在他怀中,道:“看来又要变天了,我们快点吧,吃完了你去安排……”说道这里,忽然有些懊恼,咬着下唇道:“你要好好的,去云州的路上要小心。” 这时,龙战却道:“我不去云州。” 冯桥桥微微诧异了一下,没有闲话太多,只是道:“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嗯。”龙战想了想,又道:“这次的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 冯桥桥忽然沉默了下去,“很麻烦?” 龙战回过神来,皱起的眉头还没松开,他认真的看了会冯桥桥,忽然道:“本来一点都不想让你知道的,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是让你知道了。” “裴怀英知道你布局等奸细的事情吗?” 龙战微僵,“不知。” 冯桥桥道:“你要不让我知道,你不怕我生气吗?” 龙战沉默了,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我的女人,知道我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 “你现在倒是不害怕被我知道了。” “嗯。”龙战应了,在他的潜意识里,女子就该离朝堂或者战争远远的,尤其冯桥桥是他心系的女人,更要护卫到滴水不漏,分毫危险都不可以有,因此,她想做什么,他都帮她,她不要他插手秦云雅找麻烦的那件事情,他应了,却也在暗中让西京准备好了一切,然而,冯桥桥是聪明的,即便没有他的帮忙,这些事情也处理得当,只是方法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他多年来,即便是睡梦之中,也警戒万分,只有她在身边才睡的舒坦,昨晚,更是打破了长久以来一夜无梦的惯例,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看到裴怀英和龙廷携手并肩,纵横沙场,他自然不是想要冯桥桥也成为裴怀英那样,那太累,但那一幕却给了他很深的感触,冯桥桥这样特别的女子,只怕是不愿意站在男人身后的,如果她和别的女子一样,他们也走不到今天。 冯桥桥道:“没有布局好,就贸然出手,真的没问题吗?如果不是特别危险,其实可以等一切妥当,再下手。”这等政治事件,她前世是没有接触过的,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因为家族被灭试图颠覆朝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而且只多不少。 “不能再等了。”龙战道。 冯桥桥微微皱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那个奸细我认识?” 龙战再次沉默,不过,这次他闭眼之后,却点了点头。 冯桥桥迅速的过滤脑中的人物,以及曾经看过龙战手中信笺,不久,便挨个排除,可是怎么,都觉得还是有些不对。 龙战道:“不用费事思考,到底是谁,我们现在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能把他们揪出来,但明天,我离开茶山的消息放了出去,他们自然露出狐狸尾巴。” 冯桥桥嗯了一声,想着似乎和秦云雅有关系啊,接着道:“我相信你,好了,我们做饭吧。” 龙战点头,二人转身去了厨房。 鱼汤,莲子海棠清炒竹笋,一直是冯桥桥喜欢的食物,尤其是最近在龙战这院子里,也种了不少花草药材,随时摘来做菜,更是别有一番欢喜。 夏末秋初的天色,也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两人不过是做饭的功夫,就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院中竹帘上,声音很响,龙战撑着伞,两人将食物端到了中间屋中坐下,冯桥桥道:“天气不好,也不知道我妹妹他们采茶怎么样了。” “他们经验老道,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不必担心这些。” “哦,也是。”冯桥桥点了点头,才要低头吃东西,却见龙战将她原来接过去看的那张丝绢收了起来,指尖一动,打开书桌上的暗格,放了进去。 冯桥桥挑眉上前,道:“这里藏了宝贝?我看看。” “随便。”龙战应了,转身直接撩起竹帘,现在这天气,当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天色还是晴朗,却下着大雨。 冯桥桥撇嘴,坐到书桌前,想起以前在青楼之中的机关,想着龙战这家伙也算多才多艺了,不过眼下也不是研究机关的时间,然而,她才一个低头,不由微愣—— 暗格之中,放了同样的丝绢一叠又一叠,冯桥桥其实记得不是很清楚,在龙战的领口绣上鹦鹉摘桃是什么日子的,但是有着这个印记的丝绢不在少数,冯桥桥粗略看了一遍,发现每章丝绢之上,都记录着她的事情,多多少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竟然是比她自己都清楚的。 冯桥桥说不出心中到底什么想法,隔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你盯着我也就罢了,还写的这么清楚,想编成书册吗?” 龙战头也不回道:“看够了就来吃饭吧,我做的东西,一口都不能浪费!” 冯桥桥皱了皱眉,放下东西,暗格啪的一声和了起来,她走到桌边坐下,“你自己多吃点吧,我没多饿,剩下了你也别找我麻烦。” “嗯。” 冯桥桥看了一眼,从腰袋中拿了一颗药丸递过去,“喏,最近吃这个了,换药!” 龙战挑眉:“又换?” “你不敢?” 龙战道:“你给的,毒药也吃!” 冯桥桥笑着把药塞进了龙战口中,低下头喝着温度适中的鱼汤,才一口下肚, 龙战忽然道:“你要想把日常生活编成书册,我就帮你。” 咳! 冯桥桥被呛到,连咳了好几声,瞪他,道:“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那个习惯呢,把日常生活编成书册?那不是完全没吗?吃饭吃饭,真不明白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 龙战皱眉,想了想,才道:“只有我看,不算破坏你的。”说完,还顺手拍了拍冯桥桥的脊背。 冯桥桥连连摆手,“算我服了你,赶紧吃饭吧,再说下去,饭菜要凉了。” “嗯。”龙战应了一声,不过眉宇之间却闪过些许计量,似乎真的打算去办这件事情。 冯桥桥无奈的翻了翻眼皮,暗暗思考自己以后说话绝对要小心,只得不断的夹菜,来分散一些龙战的注意力。 两人早就是心有灵犀,吃饭也是相当和睦,说起来总算是互诉衷肠,恬淡相识之间,情意绵绵,然而,这个时候,院外忽然响起一道焦急的呼喊声。 “桥姑娘,你在不在?在的话出来一下,我有急事要找你!” 冯桥桥抬头看向龙战,“你下了阵法吗?” “嗯。”龙战果断回了一个单音,充分表现吃饭不喜欢被人打扰。 冯桥桥道:“听战不屈的意思,好像真的有急事,我们出去看看?” 龙战挑起一道浓眉,手中的碗当的一声放了下去。 冯桥桥道:“你可别莫名其妙的吃醋了,嗯?” “可以。”龙战大发慈悲,指尖一弹,窗边降下一道薄薄的帘子,战不屈的身影,也立刻出现在了竹园门口。 不是冯桥桥好管闲事,只是她太过清楚战不屈的性子,战不屈除非必要,是绝对不可能来找她,她自然也不喜欢自己和龙战一起吃饭被人打扰。 “桥姑娘,对不起,我知道我有点冒失,这个时间来打扰你——”他很识时务的主动承认错误。 冯桥桥放下碗走了出来,淡淡的昵了他一眼,道:“淋湿了,怎么不打伞?” 战不屈道:“我这是着急来找你,没时间去打伞!” 战不屈站在雨中,冯桥桥则是站在廊檐下,战不屈浑身半湿,有些狼狈,神色焦急,然而,这些都不是让冯桥桥开口问话的原因,真正让她侧目的,是战不屈难得礼数倍加。 “你居然还叫我桥姑娘,真是天要下刀子了!”冯桥桥悠悠道。 战不屈一阵尴尬,暗骂自己脑袋抽筋,“天要下什么都不是重点,我找你有事!” “我还没吃完饭呢,你说吧,这次你的清嫣姑娘又出了什么事儿了?昏倒了还是怎么了?” 战不屈噎住,登时说不出话来。 冯桥桥心中瞬间了然,想着也只有阮清嫣的事情,能叫战不屈这么着急忙慌了,“昏了给她吃药就是了,别的小病小痛别人都看的了,别让她心情太激动,一般也很少昏。” 这一段话,让战不屈连忙回过神来,“不是昏倒了,是我领着她去神庙看风景,忽然遇到暴雨,她扭着了,我……我本来想送她下山,但是又想起上次的事儿……” 冯桥桥自然明白他说的上次,是指他看光美人出浴的事儿。 “她的丫鬟呢!” 战不屈道:“她的丫鬟当时回家送东西去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姓战的,这种事情你找我做什么?她扭了,你难道不会治吗?” 战不屈结巴:“我……我粗手粗脚的,实在是怕……” 冯桥桥忍耐道:“你怕弄伤她,就送她下山啊!” 战不屈瞪眼:“怎么送!” 冯桥桥彻底无语,愣了好一会儿,屋中龙战忽然道:“脑袋抽筋就给我滚出去,跑到这里来浪费我的时间!” 说话间,一掌隔空袭来,战不屈连忙后退格挡,等再回过神,面前的竹园再次成为一片迷雾。 龙战别有深意的看了冯桥桥一眼。 冯桥桥轻咳一声,道:“我也没想到,他这个呆瓜遇到阮清嫣的事情完全变成这幅样子啊……” 龙战不理,手中多了一件外衣,披上冯桥桥肩膀,“吃饭吧。” 冯桥桥暗暗吐了下舌头,心中诅咒了战不屈不知道多少次,这家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因为阮清嫣扭到了,真不知道说他心思细腻,还是脑袋缺根筋。 * 而被龙战赶出去的战不屈,站在雨中半刻,忽然一拍脑门。 他妈的,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怎么没想到呢?送她下山找大夫来看就是了啊! 战不屈暗骂自己一声,连忙奔上了茶山神庙。 阮清嫣是个千金闺秀,从没走过这种山路,本来就因为一路走来十分不舒服,这一下雨,更是麻烦的紧,稍长的衣衫弄湿了,也染了些许泥泞,脚下一滑,就给扭伤了脚腕。 战不屈是个大老粗,总想着自己走的慢点就是了,哪里知道男女体力诧异过大,尤其是他和阮清嫣,更是天差地别,又害怕阮清嫣嫌他靠的太近,不敢碰她,只得说了一声失礼,把阮清嫣抱到了神庙的小亭子下。 此时,阮清嫣看着似乎不会停止的雨势,又看了自己肿起来的脚腕一眼。 “清嫣姑娘!” 战不屈冒着雨又跑了回来,身上衣衫已经湿了大半,阮清嫣微微皱眉,“你去了哪里?” “我去找大夫来帮你看看,一着急,就容易犯糊涂,我送你下山回家,到时候找大夫去家里看吧。” “谢谢。”阮清嫣道。 战不屈咧嘴笑道:“不用谢,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要带你上这里,你也不会受了伤,说起来我送你下山也是应该的。”转头,看了一眼雨势,战不屈道:“看着情况,你的丫鬟也不会上茶山来了,山路不好走,我……我抱你吧!” 阮清嫣面纱下的脸色有些迟疑,战不屈又道:“清嫣姑娘千万不要多想,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送你下山罢了,这次绝对不会再让别人看到……” 着急之下,越描越黑,阮清嫣也立刻想起以前两人多次交集,耳后发红,轻咬下唇,道:“我知道了。” 战不屈大喜,上前蹲在石凳边上,“我先帮你看看伤,我虽然是一介武夫,但是这跌打,倒是也算有些经验。”说完,想到冯桥桥说的话,登时觉得自己转头跑去找冯桥桥的行为真是犯傻。 “好。” 战不屈道:“权宜之计,还希望清嫣姑娘不要太过介意。” “我知道。” 阮清嫣敛眉低头,她本是性子极其冷淡,若不是战不屈那日刚猛无二,要自绝性命全她清白,不可能对战不屈如此另眼相看,战不屈则是认定她是他的责任,竟然也没思考为什么对她这么小心翼翼的理由。 阮清嫣向来习惯穿白裙,现在也因为泥水被弄脏了一圈,战不屈瞪着那一圈衣裙,道:“你很喜欢白色。” 阮清嫣道:“还好。” 战不屈点了点头,隔着衣裙,握住了纤细的足踝,上下摸索,暗暗皱了眉,阮清嫣面色忽然一白,额头冷汗流了下来,“战爷……很麻烦吗?” 战不屈连忙回过神,“很痛吗?我送你下去。” “还好。”阮清嫣点头,战不屈忽然道:“清嫣姑娘……得罪了!”说完,战不屈脱下自己已经湿了的外褂绑在腰间,伸手,横抱起了这位娇贵的天下第一美人。 阮清嫣倒吸了口气,有些吓住,稍一迟疑,才道:“战爷,你……雨很大,你这样,会生病……” 战不屈大喜,道:“没事,我身子好得很,淋这么点雨不会出事的,我这就送你回去,你不用担心。” 说话间,足尖一点,从竹海之中凌风而去。 阮清嫣吓了一跳,她以为战不屈是要这么抱着她下山去,有些不自然,没想到那份不自然还没来得及去想,战不屈就给了她这样一个惊吓,雨水打在他们的身上,娇贵的阮清嫣下意识的埋头在战不屈的怀中,任风雨飘摇,这一处胸怀,似乎安全无虞。 暴雨。 战不屈一路抱着阮清嫣回到了阮宅,这次学聪明了,直接越墙而入,回到了阮清嫣的小楼之内。 丫鬟着急忙慌,正要着人抬着轿子去等自家小姐,见到战不屈和阮清嫣回来,立刻松了口气,但看两人姿态,又有些震惊。 “快去请大夫!” 战不屈直带着阮清嫣进屋,他来的次数多了,轻车熟路。 “好……我知道了!”小丫鬟回过神来,连忙奔了出去。 “多谢战爷。”被放在床上,阮清嫣推开战不屈,退了两步,战不屈微愣,发上的雨水嘀嗒了下来,掉在了干净的床被上。 阮清嫣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干爽,而战不屈,却全身湿透了,嘴巴微张,她有些尴尬,从枕下拉过一条雪白绢帕,递了过去,道:“战爷,你擦擦干净。” 战不屈愣了一下子,才反应过来。 阮清嫣见他不接,道:“虽然……你身子好,也会着凉的。”这种关心人的话,她是很少开口的,尤其是现在对于战不屈这个,在她心里位置有些怪异的男人,更是觉得别扭,但又觉得开口是必要的。 战不屈连忙接过,咧嘴笑道:“没事没事,我出去等大夫进来,你……你躺着吧!”战不屈大步走了出去,顺手关门,女儿家的心思他不懂,但阮清嫣向来是不喜欢他靠太近的,要不是今天她扭伤了,他也不会…… 想着,战不屈站在廊下,雨水嘀嗒,看这样子是要停了,战不屈将那雪白的帕子塞到了怀中,等着丫鬟们请了大夫回来,准备好了浴桶送进去,并且确定扭伤没什么大碍,才往茶山上去了。 冯家 才送走了冯巧巧和西京,雨水把院子冲刷的十分干净漂亮。 冯桥桥拾掇着自己打理的药草和珍稀的花儿,战不屈就冲了进来。 “冯姑娘!我找你有点事儿!” 冯桥桥拿着小铲子松了土,淡淡道:“你找我向来都是有事的。” 战不屈尴尬的搔了搔头,“对不起啊,中午的时候我太着急了,所以才跑去打扰你和龙战,我不是故意的。” “嗯,你不是故意,你诚心的。” 战不屈大急:“你——”才一开口,想到以前这个女人那些整治人的习惯和法子,立刻闭了嘴,僵硬道:“巧巧怎么样?” “现在才来问?人都走了。” 冯桥桥淡淡的看了战不屈一眼,男人!果然,见色忘义,一个阮清嫣,就让你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这一眼,揶揄意味十分浓厚,战不屈忽然面色红了起来,“我……你上次不是说过,巧巧的事情叫我不要插手的吗?我也是顺着你的意思……” “嗯。”冯桥桥起身,又扒拉了另外一株花草,“你连你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再管别人的,肯定乱套!” 战不屈翻了翻眼皮,“冯姑娘,你是女孩子,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冯桥桥想也没想,道:“我喜欢钱,金山银山,好多钱,我也喜欢男人,俊男美男,谪仙男,我更喜欢安静,嗯,最好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因为我最爱睡觉,还有……” 战不屈当场傻眼,连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冯姑娘,我问的不是这个。” 冯桥桥道:“哦,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战不屈深吸一口气,“女孩子喜欢的……嗯,小玩意儿,你喜欢什么?” 冯桥桥挑眉:“你要送我吗?想送我直说就是,你本身就欠我一条命,做牛做马就是了不用专门送礼抵债。” 战不屈眼角抽搐,要紧咬牙关,才能不爆出粗口,顿了半刻,压低声音道:“不是送你,是……是送给……” 冯桥桥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战不屈忽然双眼圆瞪,火气上涌,“他妈的!看什么看,老子是要送给清嫣姑娘的!” “哦……是吗?”冯桥桥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怒颜,脸色从始至终未变,尾音还托的很长。 而此时,白氏和四奶奶正好进门,将战不屈最后那句话听了个清楚。 本来白氏还担心有人会说冯桥桥横刀夺爱之类的话,没想到战爷对清嫣姑娘有意,这倒是欢喜圆满的厉害呢,尤其是上次战不屈主动送了冯巧巧一大笔价值不菲的嫁妆之后,他的身份更是昭然若揭了,虽然大家不说,但心里都明白,他必不是一般人物。 白氏道:“你这孩子,送礼就送礼,怎么可以这么……”斟酌了一下用词,轻咳一声道:“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呢?女孩子都是不喜欢这样的。” 战不屈眼角狠狠抽搐了两下,七窍生烟,咬牙道:“冯夫人教训的是,是我粗鲁了……”心道:妈的!老子粗鲁老子知道啊!但这冯桥桥三天两头的挑衅他露出本来面目更可恶! 冯桥桥轻笑,上前扶住母亲手臂:“娘,他只是生气,拿捏不准要送什么礼物来讨心上人欢心,所以才这么暴躁的,本性虽然粗鲁,好在够坦白。” 白氏无奈叹气:“你这丫头啊,说话总是这么没大没小的,战爷好歹是我们冯家恩人,你帮他出出主意也就罢了,怎么去戏耍他?” 白氏倒是对自己这女儿的脾气摸的透彻。 冯桥桥笑道:“我就多看了他两眼,怎么是戏耍,分明是他自己沉不住气,恼羞成怒,不打自招!” 战不屈狠狠的瞪了冯桥桥一眼,干咳一声,“冯夫人想多了,她确实没有戏耍我!” 白氏道:“得了,不和你们玩绕口令了,战爷不知道送什么东西给喜欢的姑娘,可要好好问问桥桥,她这丫头,精灵着呢,说不定能想到一个帮战爷得到美人心的法子吆!” 战不屈尴尬异常,瞬间面色涨红,但想到男儿大丈夫,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就算是讨一个女人欢心,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当即点头道:“谢谢夫人的吉言。” 白氏点头,“四婶,我们进去吧。” 四奶奶道:“桥桥,你妹妹走的时候说要送阮大人去云州,估计阮大人这段日子都不在,你找个时间去寻她,接她到山上住些日子吧,我和你娘也好找个人说话。” 冯桥桥吐了下舌头,暗想自己每天跑来跑去,是没什么时间陪长辈们说话,“知道了,我明天就去办这件事情。” “嗯,天要放晴了,别整日就知道采药看书,要么就是去山上竹园玩,记得睡午觉,知道了吗?” “知道了,奶奶,您快去休息吧!” 白氏和四奶奶纷纷摇头浅笑,一起离开了。 等两位长辈走的远了,冯桥桥才转过脸去,看向战不屈,“瞪什么瞪?眼睛大啊?” 战不屈忍耐的闭了下眼,“你没的大,你不愿说,我走了。” “等等!” 战不屈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停住之后,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头也不转,“还有什么事儿?” “上次你不是问我你义妹,和阮瑶华的事情吗?” 战不屈终于来了兴致,转身道:“我是问过你,阮瑶华那个谣言是不是你散布的,你什么都没说,怎么,我义妹的事情,是阮瑶华做的吗?”如果真的是她,那他找她报仇,阮清嫣要多尴尬? 冯桥桥叹道:“无风不起浪,肯定和她有些关系,我又总觉得不是她,你最近在阮家出现的时间和机会比较多,我要你注意一下,或者说,从阮清嫣身上旁敲侧击,打听一些阮瑶华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她也只是知道阮瑶华化身舞姬,曾经在青楼之中出现过,而且和西京出现的时间一样,甚至于后来再茶山溪水中下过药,即便她对西京有了畸形爱恋,这对付她们姐妹的手段,怎么感觉有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比起秦云雅的一招又一招,似乎…… 还有,当时找来道士,说妹妹命格坏的人,应该是阮瑶华没错吧?战不屈皱眉:“听说她被软禁在府中,一个弱女子,不能再做什么了吧?用得着专门注意?” 冯桥桥道:“别忘了你义妹是怎么出事的,秦云雅和阮瑶华都是弱女子,但他们照样办到了很多事情。” 战不屈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你说的对,我以前是太大意了,跟了西京五年,都没跟出什么不对来。” “不是你大意,是他们太精明!”冯桥桥一字字道,眼神视线看着天边,忽然道:“龙战也已经去了云州,明天我不出去了,要帮四爷爷针灸,你到了阮家看过阮清嫣之后,顺便接巧巧上来,可以吗?” “可以!”战不屈见冯桥桥放下手中东西,似乎打算离开了,忽然焦急上前,“喂……别走,我的意思是,你还没告诉我呢,女孩子一般都喜欢什么?” 冯桥桥挑起一道纤细柳眉,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你怎么来问我?” 战不屈别扭了一下,咬牙道:“我又不认识几个女人,我那男人婆大姐远在塞外,冯英英……哎,她知道什么女儿家的事儿?巧巧现在嫁给西京了,别看那家伙风流的紧,上次挨了我三掌都没还手,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虽然笨些,也看出了一点蛛丝马迹,不好去让西京多想……” “你不好让西京多想,你就不怕让龙战多想?要知道,龙战可比西京更棘手,你还来问我?” “也就龙战消受的了你这样的女人!换我?杀了我来的快些,我宁愿一辈子做牛做马!” “我有那么恐怖吗?”冯桥桥翻了个白眼,“得了得了,哎……” 哪知,这时候,战不屈又道:“况且,我觉得你馊点子鬼主意虽然多,不过倒是好玩又有点意思,才来问你的。” 哦,原来是这样!? 冯桥桥道:“我的点子,可不是谁都要的起的。” “随便随便,你说一个,只要能让她笑一笑,要多少钱我都给!” 冯桥桥挑眉:“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什么都给?” 战不屈敏感的皱眉,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冯桥桥道:“原来什么为博红颜一笑,都是大话空话,哎……男人!前面说,后面忘!” 战不屈大怒:“你要说便说,我有什么不敢应的?”他虽然莽撞粗蛮,但心底却很清楚,冯桥桥这个女人,虽然恶劣,好在知道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冯桥桥道:“行,你去吧,等几天我想个好招,再告诉你。” “还要等几天?”战不屈皱眉。 冯桥桥道:“你好像很迫不及待?” 战不屈干咳一声,面色有些复杂,“也不是很着急,只是看她……”想到阮清嫣清淡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他就想看看,到底她笑起来能怎么样,不是说,京城的万家灯火,都比不上她会心一笑吗? 眼儿一转,冯桥桥清了清喉咙,“你怎么不问冯英英呢!” 战不屈回神,“她跟我大姐差不多,都是男人婆,知道什么?” 话音刚落,山路上传来一声怒喝:“好你个战不屈,我供你好吃好喝,你居然这么说我!?我是男人婆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了!” 不但是个男人婆,还是个泼妇! 战不屈无力看天,现在已经没什么心思再去瞪冯桥桥了,连忙转身,往山下去了,心道:哎,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就说她别人消受不起,就这么报复我,还有那个冯英英,脑袋缺跟筋…… * 接下来的一天,茶山一切如常,这次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龙战,也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在她身边露面。 不过冯桥桥还是可以敏感的察觉到,他就在自己身边的某处,暗暗护卫着她,不离不弃。 第二日。 战不屈才下山去探望阮清嫣的伤势,茶山之上忽然来了一队官兵。 捕头赵恒走在最前,在冯家门口站定,“请冯姑娘出来说话。” 冯桥桥早已经听到讯息,几步出门,“赵捕头,少见了,这次来我家,又是因为什么?” 她和赵恒的交际很少,只有几面之缘,印象中的赵恒,是一个冷面汉子,不过这次似乎有些什么不对? 赵恒道:“打扰冯姑娘家人了,请冯姑娘跟我走一趟。” 冯桥桥嘴角一扯:“为什么?” “冯姑娘去了,自然会知道。” 说话间,身后衙役上前,要将她押住。 冯桥桥双眼一眯,冷道:“凭什么?” 赵捕头也冷冷的看着她,一字字道:“京中密令。” 冯桥桥面色未变,心中却思绪万千,赵恒道:“请冯姑娘配合,否则,不要怪我下手无情。” 冯家人众较多,全部围在周围,表情震怒。 “你凭这一句话就要带她走,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密令在哪里,你至少让我们看看!” “就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乾朝还有没有王法了!” “桥丫头,不跟他们去,看他们到底能怎么样!” 山上人自然知道冯家二女儿嫁给了阮风华,阮风华虽然是个小小县令,但他爹却是一品大员,势力在朝廷之中只大不小,况且前些日子裴怀英出面声称为冯巧巧和阮风华做媒,俨然是冯家的后台,也有少数人,是知道龙战身份的,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找冯家的麻烦?! 冯桥桥面色未变,“你不说个理由,恕难从命。” 赵恒冷笑一声,“冯姑娘,你可不要不识抬举,我也是看在阮大人的面上,才来请你,别以为我是怕了你身上的那些旁门左道!” 冯桥桥眯起眼,视线所及,看到那些衙役,围在了白氏身后,忽然笑道:“何必动肝火,去就去,又不是没去过。”转头,对着四爷爷道:“爷爷,您和爹娘好好的,爹回来了,记得告诉他我没事……” 四爷爷面色奇怪的看了一眼赵恒,忽然转头,看向冯桥桥,“丫头,你放心,我知道。” “嗯。”冯桥桥点头,转身道:“娘,您也别担心,我去看看什么事儿,就回来。” 白氏怎么可能不担心,眼泪都续到了眼眶里,一个眨眼,就要流出泪水,但眼前这阵势,也把她吓坏了。 冯桥桥暗暗叹了口气,想着事情发展到她的身上,真是始料未及,不过还好,她早已经做了万全准备。 “走吧。” 赵恒冷眼,伸手一招,身后那些衙役立刻从老弱妇孺身后转了过来,“冯姑娘,请了!” 正在这时,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喊叫:“等一等!” 众人转头一看,居然是冯英英从山道之上跑了过来,两家本来离得不远,冯英英自然听到了风声跑了过来。 赵恒道:“妨碍公务,罪加一等!” 冯英英狠狠瞪了赵恒一眼,道:“我也要去!” 赵恒皱眉:“你去哪里?” 冯英英指向冯桥桥,道:“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众人哗然,连官兵也张口结舌,这年头,坐牢还有抢着上的? 冯桥桥玩味的看了一眼冯英英,却见她神色坚定,看来是一定要跟着去了,周氏跟在冯英英身后,喘息着不能言语,道:“英英,你这孩子疯了,你怎么能跟她去牢里呢!” 冯英英道:“娘,我一定要去,你别拦我,家里你和爹爹看着就是了,我倒要看看,冯桥桥到底是犯了什么大罪,这么多官兵来抓她。” 冯桥桥道:“你不必跟我去,我自己清楚该怎么办。” 冯英英冷哼一声,“爷爷说的对,我以前的确是是非不分,可我现在变明白了,你虽然手上有蛇防身,但打架你怎么行?你妹妹现在做了县令夫人,当然不能帮你打架,那我就帮你打架!” 冯桥桥哭笑不得,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当即道:“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回去吧,别让你娘担心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 冯英英却道:“这件事情,我也心里有数,赵捕头,废话少说,你走还是不走?” 冯桥桥有些郁闷的转头,周氏神色焦急,满面担忧,张了张嘴,也没说出话来,白氏似乎稍微松了口气,担忧不减,倒是更厉害了,四爷爷神色倒是平静 冯桥桥想着不让她去,不知道赵捕头还弄出什么事儿来呢,免得节外生枝,只得道:“算了算了,走吧。” 赵恒别有深意的看了冯英英一眼,伸手一招,衙役们分列两侧,带着两人往山下走去。 而正在这时候,山道上忽然响起了轰隆的马蹄声。 “且慢!” 随着一道凌厉女音,马蹄声如雷鸣,不过片刻,到了跟前。 裴怀英一马当先,扯着缰绳,身后跟着数十名黑甲骑士。 她视线凌厉的看向赵恒和一群捕头,又看向冯桥桥和冯英英。 赵恒皱眉,俯身跪下:“属下参见裴将军!” 裴怀英道:“赵捕头,你这是在做什么?” “京中密令,捉拿侵犯。”赵恒字字铿锵,吐出了来意。 “好!”裴怀英忽然冷声道:“皇上有旨,茶山之事,事关重大,特令龙廷裴怀英封山,山上百姓草木,不得有丝毫损伤,违令者,先斩后奏!” 众人再次哗然。 赵恒面色剧变,看向裴怀英,道:“裴将军!你这是什么时候的圣旨?” 裴怀英冷笑道:“怎么,赵捕头你在怀疑本王假传圣旨,欺君罔上?” 赵恒面无血色,却说不出话来,即便他心中知道,这圣旨,百分之九十九是假的,他也无法挑衅战王的权威,“属下遵命。”说话间,跪地叩首,领着一群衙役,下山去了。 直到那群官兵拉拉杂杂的全都消失无踪,裴怀英才翻身下马,看向冯桥桥和冯英英,伸手一招,身后黑甲骑士全部各就各位,顷刻间,将这山清水秀的茶山,再次围了起来。 “你的胆子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大。”裴怀英道,没有自称本王,站在了冯桥桥的面前。 冯桥桥道:“还行,比起裴将军的圣旨来,我只是九牛一毛。” 裴怀英面色不变,眼神不变,静静的看了冯桥桥一眼,“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过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冯桥桥挑眉,似笑非笑道:“看来你知道了什么?钦犯?让我想想,什么样的事情,才能称之为钦犯?” 裴怀英转身,“你不必担心,即便龙战不在,也没人动得了你分毫!” 冯桥桥扯了扯嘴角,本想说不用多关心,但看裴怀英沧桑背影,忽然觉得这话就有些说不出来了,“即便你不在,这件事情,我未必不能自己处理。” 裴怀英没有接话,也不再看她,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冯桥桥叹了口气,想着这些朝廷政治什么的,真心有些累,才要回头,身后长辈蜂拥而上。 白氏一把抱住冯桥桥,哭道:“你这丫头,总是让人放心不下来,你……怎么就成钦犯了呢?” 冯桥桥道:“娘,您别担心了,刚才裴将军不是说了吗?没事。” 四爷爷却道:“你也别想太多了,肯定是因为别的事情,他们想鸡蛋里挑骨头,做什么都是错。” “嗯,是啊,娘,现在不是没事吗?走吧走吧,咱们回家了!” 白氏急道:“可是现在封了山,你爹还在山下,能上来吗?” 冯桥桥皱眉,“封山不是什么好事儿,况且县城里的店面还要爹爹看着,现在妹妹和爹爹都在县城,没什么的。” 白氏稍微放心,大家一起扶持着离开,这时候,冯桥桥侧脸看了冯英英一眼,见她神色迷瞪,还看着裴怀英远去的山道目瞪口呆。 冯桥桥轻咳一声,“喂,看什么呢?人早都走了!” 冯英英喃喃道:“裴将军真的好特别,好厉害啊……”一句话,就让那些捕快全部走人了。 冯桥桥暗暗叹气,“她是挺厉害的。”心道:完了,冯英英的崇拜情结又来了! * 天降圣旨,再封茶山。 这件事情发生的离奇,上次封山是因为瘟疫,这次却是因为钦犯,事情可以说是一次比一次更严重,但封山的是战王夫妻,茶农们又无话可说,只得等待事情处理。 裴怀英在下午的时候派亲信送了粮食油盐上来,这次,冯桥桥不敢大意,尽管是裴怀英送的,也难免别人再做手脚,暗中将那些东西全部清查之后,才分到各家之中去。 这一日,人心惶惶,白氏即便嘴上说不担心,其实却着急的厉害,愁眉不展,冯桥桥心里想要安抚,却又无从开口。 夜晚,万籁俱寂。 只是,这沉睡的茶山,又有多少人是真正入睡了的? 冯桥桥轻手轻脚的起床,左右探看了下,从手腕上的镯子中抖出了药粉,放在窗口。 不一会儿,一只海东青飞了回来。 海东青一直盘桓在周围,而这药粉,是除了她脖子里的哨子之外,能引来它的第二个方法。 想到龙战现在不知道是在哪里,却依旧放了海东青过来传讯,冯桥桥心中一暖,从海东青的脚上拿下信笺,打开。 而当冯桥桥转到内室,点灯看了信笺上内容之后,面色转沉。 可恶! 她豁的起身,打开屋子走了出去,夜晚,山路不好走,而她也才是走出院子几步,一股暖意罩上她的肩头。 冯桥桥不用回头,都知道他是谁。 “龙战,你是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 龙战将斗篷披在她的肩头,又转身到她面前,系好了带子,道:“不多穿件衣服?晚上有些凉。” 冯桥桥皱眉道:“凉不凉的,现在也不是重点啊,我问的是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龙战道:“中午。” 中午? “也就是说,裴将军也是中午知道的,赵捕头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个消息?” 龙战道:“我有我的传信方式,不敢说最快,也差不多,裴将军自然有裴将军的方式,我们能知道,他就能知道。” 冯桥桥想了想,“上次瘟疫的事儿,赵恒送了大夫上山,我当时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倒是没点明,后来他也几乎是销声匿迹,他今天来山上的时机又那么巧,难道他也和那件事情有关系?” “夷族奸细,无处不在,否则,我也不会布局六年,来等一个一网打尽。” 龙战叹了口气,伸手抚平了她眉心褶皱,道:“你又皱眉了,我从来不喜欢看你皱眉。” 冯桥桥也叹气,回神道:“可是你如果不让我知道我以后每天皱的更厉害,再说了,还好你让我知道了,看吧,他们这次选我下手,居然说我是夷族奸细,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龙战捏了捏她的脸蛋,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 原来所谓的钦犯,是因为冯桥桥曾经为阮夫人做的寿袍上的盘金仙鹤,说那仙鹤是夷族供奉的神祗,冯桥桥弄出这等图画,分明是有谋逆之心。 这等荒谬绝伦的说法,也只有这时代的人才能想的起来。 皇权至尊,中国古代就有文字狱,因为这些荒谬的理由送命灭族的不在少数,没想到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冯桥桥自嘲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这一招真是高,夷族早就被灭了,现在也是死无对证,又因为有夷族奸细当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随便弄出点证据,就够冯家受的,这么一来还会牵扯到阮家,甚至牵连你,和战王夫妇,一不小心,动摇国之根本,看来这次真是来真的了,难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龙战微微挑眉,夜色下的眸子漆黑无比,“你懂的似乎比我多。” 冯桥桥打了个哈哈,“哪有,就懂点皮毛,在你面前说这个,那是班门弄斧了是吧?现在裴将军封了山,暂时不会有事。” 龙战点头,“有钦差大人连夜下江南,是秦家原来的当家少主,嫡长子,秦云扬。” “秦云扬?”冯桥桥喃喃,秦云扬,秦云扬……秦家,秦云雅……战不屈的义妹,西京……这些人,怎么感觉总有些什么别的东西在里面? 龙战道:“怎么了?你还记得他吗?” 冯桥桥摇了摇头,“我怎么记得他?只是老感觉有些什么绕在脑海里,我分辨不太清楚,要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之是有些不对。” 龙战将她按在自己胸前,“想不通,就别想了,我会护着你。” 冯桥桥轻笑一声,靠在他怀中,“怎么办,我被你惯坏了,一天见不到都感觉怪怪的,本来以为今天只能看信呢,没想到可以见到你。” 龙战神色温柔,“丫头,我也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分分秒秒见到你,等钦差到了,把这个网络连根拔起,我们就成亲。” 冯桥桥想着成亲好啊,看妹妹成亲虽然有些啰嗦,不过她倒是挺期待她和龙战的婚礼呢,但想到龙战又叫了她一声丫头,皱眉道:“你不是给我取了个小名叫君君吗?为什么从来没听你喊过呢?” “不想。”龙战吐出两个字。 冯桥桥没有接口,暗想你毛病真多,先是嫌我名字难听,现在又不想喊你自个儿想的,麻烦! 两人静静的相拥而立了一会儿,冯桥桥道:“西京去了云州,你不是说原来是要去云州的吗?他去云州做什么?” “他的死活,和你无关。” 冯桥桥泄气道:“他的死活我当然不担心,这不是怕我妹妹做寡妇吗……” 龙战皱眉,衡量半晌,“死不了,最多残废。” 冯桥桥心中白了他一眼,想着这家伙其实比西京更没良心,只不过对她好,所以她反而倒不觉得他冷酷了。 “说的是,残废了也好,残废了,不能到处乱跑招蜂引蝶的,我妹妹以后也能放心下来了。” “嗯。”龙战应了一个字,扯过滑下去的斗篷,忽然道:“如果我残废了,你怎么办?” 冯桥桥心中一突,冷声道:“你要残废了?我和你可没成亲,你要敢残废,我就找个男人嫁了,把你丢的远远的,懒得看你一眼。” 龙战低沉的笑出了声,靠在他胸前的冯桥桥感受到了他的心情,“笑吧笑吧,我可没吓唬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龙战道:“嗯,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所以,我决定,就算是丢了命,也绝对不能残废。” 冯桥桥忽然皱眉,“你要是敢死了,我绝对不会分一点心情给你的!” “我知道。”龙战的声音托的有些长,轻轻道:“所以我宁可是丢了命,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不想残废了,让你对我不理不睬。” 冯桥桥忽然觉得胸腔别的难受,一口气都喘的有些痛,她一把推开龙战,正色道:“你……你今天是故意找我的不自在吗?” 龙战微笑,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道:“没有,只是这么多年来,难得有今晚这份心境,很怪异,但是很圆满。” 冯桥桥一直皱着眉瞪他,心中虽然对于他说出的圆满大动,但还是因为原来龙战说的那句话,难受的厉害。 龙战笑道:“再说了,为了防止你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再去祸害整治别人,我可是不能残废也不能死的。” 宛如一盆凉水浇下,冯桥桥张了张嘴,心中那份窒息的难受少了一些,忽然道:“你又偷听我和战不屈讲话!”想到战不屈那句,只有龙战受得了你,她忽然有些不自在,龙战会不会觉得她闹腾了? 龙战道:“是你们声音太大了。” 冯桥桥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这个顺风耳,不和你说了,我去睡觉,你也早点回去吧!” “去吧。” 冯桥桥应了一声,才一个转头要走,龙战忽然伸手,将她扯了回去,她猝不及防,扶住他的手臂,想要瞪他一眼,哪知龙战却低了头,亲了她的颊边一记,声音魅惑,“晚安。” 冯桥桥脸上一红,点了点头,“明天……嗯,明天你要小心。” “我知道。” 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冯桥桥终于恋恋不舍的回家去了。 夜风吹拂。 冯桥桥才进院子转身关门,要回屋去睡,忽然,院中有人道:“桥儿,出去了?” 冯桥桥转头去看,却见是四爷爷,松了口气,上前道:“爷爷,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爷爷老了,虽然腿上的伤痛让你治好了,别处的不舒服倒是也不少,再说,今天发生这么一件事情,我也睡不着。” 冯桥桥道:“爷爷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四爷爷抬头看向夜空,笑了笑:“会不会有事,现在来说,还太早了些。” 冯桥桥想了想,道:“爷爷是专门在等我吧?” 四爷爷一怔,转头看向她,“丫头,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怪不得龙战会对你另眼相看,来坐下。” 月色。 冯桥桥两步上前去,坐在了石桌边,四爷爷捋着胡子,静静的看着月正当空。 “爷爷,有什么你就说吧。” 四爷爷笑了,“小丫头,你知不知道爷爷我这腿,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冯桥桥想了想,道:“看你的伤势,应该的年青的时候冻着了,伤了关节。”俗语就是现在说的老风湿,只是四爷爷的风湿貌似比平常的更为严重些,顿了下,又道:“还有些烧伤。” “眼力不错,看伤势,就能知道是怎么弄的。” 冯桥桥道:“每日看书研究,我想不知道也是很难的,爷爷,怎么忽然说这个?” 四爷爷道:“爷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上过战场,见过杀戮的,这些年来在茶山,即便是你奶奶身子不舒服,精神不好,比起那些战火连天你死我活,我在茶山的日子,倒也算过的安逸了……” 冯桥桥没有接话,知道还有别的没说。 四爷爷又道:“你从小就骄纵,性子脾气古怪,你爹娘也都包容着你,从来不打不骂,可你对爹娘,就没那么好了,我以为你就这样过去一辈子……哎……其实我倒是希望你这样过去一辈子,因为即便脾气品行差些,不去牵扯那些人,也最多为吃穿问题着急担心,不会像现在这样,卷进朝廷纷争。” 他叹了口气,转头,静静的看向冯桥桥,“小丫头,今天那么多官兵和裴将军都来了,你怕吗?” “其实还是有些怕的。”她如实道,想着如果不是早就对这件事情有心理准备,猛然知道这事儿,要说完全不怕,那也不可能。 四爷爷嘿嘿道:“你这性子,跟你娘一样,很诚实,也有担当。” 冯桥桥皱眉,没接。 “好闺女,不用怕,裴怀英将军既然今天会来,以后也会护着我们,没人能伤的了你,知道了吗?”说道这里,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却终归闭了嘴。 有些奇怪…… 不过冯桥桥还是顺着老人家的意思点了点头。 四爷爷和蔼的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进屋去了。 * 接下来十天时间,茶山之上依旧人心惶惶,但比刚开始官兵上门的那天要松了口气,裴怀英的黑甲卫不但没撤,反而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实,未免有人从中作梗,食物都是每天一送,由冯桥桥亲自检查,黑甲卫是裴怀英和龙廷的亲信,这茶山,如今真是彻底成了铜墙铁壁。 午后,冯桥桥才陪着母亲弟弟用过午饭。 “姐姐……这山要封多久?我好久没去看安安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冯桥桥道:“别担心,有江岁宁护着她,没人能把她怎么样,再说了,山上的事情不久也该解决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她,把她接到山上来住些日子,你看呢?” “姐姐……”冯亮皱眉,迟疑道:“姐姐,龙大哥怎么这段日子也不见了?要是他在就好了,可以带我出去,去看看她,看看爹爹和二姐……” 冯桥桥顿了以下,“亮亮陪娘亲和奶奶坐会,我去房间找点东西。” 冯亮以为自己说到龙战引起了姐姐的伤心事,毕竟龙战和大姐很久不见了,登时闭了嘴,连白氏和奶奶都无奈的白了他一眼。 冯桥桥转身进屋,纸笔齐备,然后写了封信,召唤海东青来送了出去。 战不屈和冯巧巧这段日子在外面急坏了,尤其冯巧巧的身份尴尬,那件寿袍,等于也间接牵连阮家到了这件事情之中,只怕是不好过的,尤其昨晚龙战传来的信笺上说,云州的事情非常棘手,西京似乎在云州受了伤…… 如果这样的话,龙战只怕也是要去的…… “姐姐姐姐——”思绪还没整理好,冯亮吆喝着敲门。 冯桥桥回过神连忙去开门,道:“怎么了?这么着急,是奶奶不舒服了还是怎么了?” “没有,大姐,我刚才出门想去前头转转,看到山下又来了好多官兵,他们……” 冯桥桥一凛,“走,带我出去看看。” “嗯,大姐,快!” 冯桥桥当然慢不下来,几个大步走出院落,就看到山道之上有人骑着马,身后领着一队人马,洋洋洒洒的到了跟前,与那些黑甲卫对峙。 “皇上有旨,拿冯家九族入狱!” 带头的人一身灰色官服,相貌俊秀,即便是对着冷厉如冰的黑甲卫,依旧气势不凡,只是神色却严肃。 黑甲卫首领道:“秦大人应该先去找战王夫妇,请他们来对我等下命令。” 秦云扬道:“是本官考虑不周了,黑甲卫是战王夫妇的亲兵,只听他们的命令本官早有耳闻,如今一见,果然如此。”说完,翻身上马,一扯缰绳离开了。 冯桥桥笑了笑。 冯亮道:“大姐,你笑什么?我都听到了,他们要去找裴将军,说什么要把我们九族都拿下,我……我有点怕。” “嗯,我听到了。”冯桥桥蹲下身子,捏了捏冯亮的鼻子,道:“你看这个官和裴将军去说,裴将军会答应吗?” 冯亮道:“裴将军那么厉害,肯定不会让我们都被拿到牢里去的啊……” 冯桥桥没有说话,心中却思量。 秦云扬有圣旨在手,战王夫妇即便是朝廷功臣,总不可能真的欺君吧?除非他们想造反,但目测战王造反的可能根本是负的。 这一日,再次人心惶惶。 一直到下午,那秦云扬都不曾再上过山,彻底没了声息。 直到傍晚,冯桥桥心中暗自感叹裴怀英果然胆大包天,连钦差大臣的账都不买的时候,一名黑甲卫来到了冯家。 “冯姑娘,裴将军有请。” “嗯。”冯桥桥起身,道:“娘,爷爷,你们不用担心,我这就去了。” “你……你说话要注意,千万不要冲撞了裴将军。”白氏面色微白,这些日子下来,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了。 冯桥桥道:“我知道了,娘,你们进去吧。” 黑甲卫,带着冯桥桥往山下走去。 “你们将军在山上?” 黑甲卫道:“将军刚上山。”本该沉默无语的黑甲卫,对冯桥桥,倒也算得上礼数有加,引着她,不一会儿,就到了封山路口。 裴怀英背着身子,坐在简陋的木桌边。 黑甲卫上前行礼退下。 冯桥桥道:“裴将军,今天这个时间上山,找我有事?” 她没有行礼,也从来没行过礼。 裴怀英转过身来,“你可知道,钦差大人已经到了,要立刻将冯家九族下狱?” “我知道,下午我看到了。” 裴怀英起身,道:“我护你不过是为了龙战,如今龙战离开茶山去了云州,人才刚走,钦差就上门,想必你也知道为什么,只要你答应嫁给江岁宁,写下文书声明和龙战一刀两断,从此不再见他,我就为你冯家洗刷冤屈,让皇上下旨还冯家清白。” 冯桥桥沉默了半刻,忽然笑道:“裴将军是在威胁我吗?” 裴怀英眼眸一眯,“我是给你机会,不让你成为冯家几百口人的催命符,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冯桥桥道:“搞了半天,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我不识抬举?我记得我上次就说过,并非我不识好歹,而是你……”多管闲事。 她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裴怀英忽然面色微变,一掌拍向桌面,道:“刁民,食古不化,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你却置若罔闻,这么嚣张,我忍你很久了。” 木桌在她掌力之下应声碎裂,引得黑甲卫首领微微侧目。 裴怀英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道:“冯桥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不再见龙战,我就出手帮你,否则……” “否则怎样?”她依旧是清淡的言语,没有丝毫声调变化。 裴怀英忽然转身,瞬间到了冯桥桥身前,握住她的一只手腕,表情凶狠,“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冯桥桥眼眸闪动了一下,唇角挂起冷笑,一字字的道:“凭什么?” 裴怀英忽然怒气暴涨,下手施力,只听咔的一声。 冯桥桥右臂忽然软软的垂了下去,她脸色惨白,额头掉下一滴冷汗,却立即翻动左手,手腕上的小蛇瞬间飞了出去,直取裴怀英的脖子。 裴怀英的反应很快,小蛇飞了出去,没咬到她的脖子,但却咬到了她的手臂,她足尖一点,撒下迷眼粉末。 黑甲卫反应过来,等那些粉末消散之后,待要追寻,哪里还有人影? 黑甲卫首领面色突变,上前道:“冯姑娘,你怎么样?!” 冯桥桥连连吸气,手臂上的疼痛却不减,喘息道:“没事,这手臂大概是被卸下来了,你……” 才说一个字,山坡上忽然传来焦急呼喊,“你怎么了?裴将军动手伤了你吗!?” 冯桥桥转眼一看,冯英英因为从那天见过裴怀英,就特别崇拜她,竟然一直 十分注意裴怀英的来去,躲在一边观察,没想到居然看到这一幕。 冯英英大步上前,道:“你……你的手……” 冯桥桥吃力道:“你来的正好,会接骨吧?”想到那次妹妹面不改色就把扭伤的手腕拧了回去,冯桥桥这次真心佩服妹妹了,这痛,痛死了…… 冯英英结巴:“你……你很痛吧?我会是会,可是我……要不我背你去我爹那吧,我爹也会接骨。” “嗯。”冯桥桥闭眼,点了下头。 冯英英道:“裴将军她为什么动手伤你?”想到自己崇拜的裴怀英居然是这么一个随便对不会武功的小女子动手的人,那份崇拜登时淡了不少。 冯桥桥道:“先别管这些了,我们走……”说着,转头看了黑甲卫首领一眼,道:“蛇毒,见血封喉。”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两只手腕上的东西,随便是哪个,都不但可以防身,甚至杀人于无形。 冯家,三叔皱着眉捏着冯桥桥的胳膊,冯桥桥则是面色惨白,脸上冷汗流下好多。 咔! 冯桥桥轻呼一声,连忙咬住下唇,才没喊出声来。 白氏吓坏了,“你到底是怎么了?说了不要跟裴将军顶嘴,你干嘛还要说那些惹她生气的话,看看,伤到自己了吧?我……你总是不听我的话。” 冯桥桥虚弱的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她用话激我,不就是等着我反口吗?没事没事,三叔给我接好了,娘你可别哭了。” 白氏眼泪定是止不住的,看着冯桥桥流汗的额头,上前手忙脚乱的擦着,“好好的,她怎么就把你弄成这样了呢?裴将军她……” 厅中几人面色怪异,甚至连四爷爷,也焦急凝重了起来。 冯桥桥道:“可能是我说对了吧,她恼羞成怒,所以才这样。” 当时什么情况大家都没看到,只有冯英英目睹,大家到底能了解多少内情?冯桥桥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次事情闹大了。 茶山脚下,黑甲卫亲兵面前呐,可以说是战王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假扮战王…… 然后,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就结束了。闻讯过来看望的几名亲友还没来得及进门,黑甲卫首领再次来到了冯家。 “冯姑娘,裴将军请冯姑娘换个地方住。” 冯桥桥深吸口气,道:“大牢里?” 黑甲卫首领微愣,“不错!” “那好,我去收拾点东西就走。” 黑甲卫首领道:“冯姑娘请随意。” 众人面面相觑,想着押人去坐牢,怎么说也不该是这么个态度吧?但看黑甲卫首领的表情,不是嘲讽,是真的“请”冯桥桥去慢慢准备…… 冯英英是嫉恶如仇,恨恨的瞪着黑甲卫首领,俨然是把他和伤了人的裴怀英当成一类人了。 冯桥桥叹道:“冯英英,你过来扶我一把,我胳膊疼的厉害!” “哦!”冯英英愣了一下,连忙几步上前扶住她,临出门,还不忘回瞪了黑甲卫首领一眼。 出了门,来到冯桥桥屋中,冯英英道:“你这样没事吧?”想到以前这家伙就是个娇弱的,不由眉头打了好几个结。 冯桥桥道:“没事,我现在跟你说,你帮我去柜子里,把药拿给我,药粉,药膏,药丸,都带上,衣橱第三层有个绿色小布包,你把药全部装进去就是了。” “这都是什么药?” 冯桥桥道:“别问那么多,快点,我们是去坐牢,不是去做客!” 冯英英道:“我看那人的态度就是请你去做客,居然有人抓人家坐牢还这么客气的!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绝对不相信,不过想来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有你,你闲的没事干,绣什么盘金仙鹤!冲撞了夷族的什么东西?对了——”冯英英叨叨着,神色诡异的看着她,“你不会真的是那什么夷族奸细吧!” 冯桥桥无力的翻了个白眼,“你杀了人会到处跟人说,我就是凶手吗?!” 冯英英张了张嘴,“会这么做肯定是白痴……” “废话这么多,赶紧把药全部收好了,拿件衣服挡着,我们出去,要是你拿不全,我怕我们就真的成了那什么奸细了,到时候黄泉路上几百口人估计不会太寂寞!” 冯英英脸色白了一下,按照她的吩咐,把东西都收拾了起来。 等他们两个人出去的时候,其他百姓已经被全部押解离开,只有冯桥桥家的几人,还站在山路口上。 黑甲卫首领道:“冯姑娘,您身子不合适,要不要我……” “不用了,囚犯就要有囚犯的样子,走吧。” 黑甲卫首领点头,伸手一招,黑甲卫押着这些人往山下走去。 而茶山县城的百姓,也口耳相传,冯家犯了欺君之罪,得罪圣上,罪连九族,尤其是下午的时候,冯家长女又用手腕上那条毒蛇,伤了战王之妻裴怀英将军,罪加一等,下了大狱。 * 茶山原本只是小县城,县衙的大牢里,上百人,并不是那么好容纳的,于是将衙役班房也全部空了出来,折腾了半晚,终于安定。 一半人囚在了牢狱中,一半人囚在了班房里,依旧由黑甲卫团团围困,这次,真的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冯桥桥吃了一粒药,坐在简陋的班房凳子上。 冯英英道:“你的伤没事吧?” “还好,吃了药,一两天就好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冯桥桥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我急有什么用?我急我们也出不去。” 冯英英张了张嘴,一拳打在墙上,“这群人,根本查都不查,就把我们关了起来,我原来还觉得裴将军是个大英雄,没想到她跟那些贪官污吏一样!” 其他人脸色都有些疲累的担忧,但今天下午到现在,随便哪一件事情,都有可能危及性命,到了现在,哪里来的心情去说谁谁谁的不好?只剩下了无尽的着急和恐惧。 冯桥桥道:“娘,你不是一直想见爹爹吗?我估计爹爹等会也该来了。” 白氏愣住,“他们这些人,连你爹爹都不放过吗?我……我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了?做个绣品也招来灭族的灾祸,这……这不是和以前柳家一样吗!” 冯桥桥道:“娘,即便我们不绣花,也会有别的毛病挑出来的,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冯英英精神一正,“对,就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们又怎么得罪朝廷里那些大官了呢?我们可是安稳过日子的良民百姓啊!” 周氏道:“估计是招惹了秦家了。” 冯英英猛然想到那次,冯桥桥受伤第一次在县城出现的时候,曾经传出来的话,忽然恨恨道:“那个秦云明,我早就想收拾他了,只是他没惹到我头上,我才一直这么的,不就是个地主,有个当官的大堂哥吗?这么嚣张……” 大家心中各自思量,冯桥桥也坐到了窗边,囚室,分了男女,这里只有白氏周氏冯英英和她,坐了一会儿,她果然看到黑甲卫领着冯海也到了跟前。 冯桥桥站起身,道:“等一下!” 黑甲卫首领冲那个属下使了个眼色,冯桥桥转到门口,道:“让我爹爹和三叔过来吧。” “嗯。” 不一会儿,就有人把冯海和三叔带了过来,连四爷爷和奶奶,都带了来。 白氏和冯海多日没见,现在免不得一阵嘘寒问暖,泪水连连。 这时候,囚室门口出现了一个孔雀蓝身影。 “爹娘!大姐!”冯巧巧跑到了门口,黑甲卫却拦住了她,不让她前进一分。 冯桥桥道:“可以放她过来说几句话吗?” 黑甲卫对视一眼,也没拦住她,却紧跟了过来,看来是对下午“裴怀英”出手伤人这件事情,心有余悸了。 冯桥桥心中一动,上下打量了冯巧巧几眼,道:“西京受伤了。”冯巧巧忽然面色一白,道:“大姐,我知道这件事情,山封了好多天,我每天都着急的要死,可是战大哥又不让我上去,他一天跑的不见人影……” “嗯。”冯桥桥点头,松了口气,“阮夫人对你怎么样?” “她……”冯巧巧僵了一下,才道:“她对我很好……” 冯桥桥扯了扯嘴角,好不好,从她的表情,已经看了个大概了,但想到见过阮夫人好几次,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只怕这不好的程度尚浅,对冯巧巧道:“你好好呆着,这件事情以后怎么样,我心里有打算,也不要担心,总之你要相信我就是了,快去吧,晚了,你一直在这也不好。” 冯巧巧嘴角动了动,看向白氏和冯海以及别的亲人,眉心一皱,忽然道:“大姐,我知道了,我先走了。” “嗯。” 冯桥桥应了一声,转过头来,却对着其他人,无话可说了,想了想今天这些前因后果,坐在桌边,开始静静思考。 大家见她的样子,只当她因为招惹了秦家自责的厉害,下午又被人扭了手臂,本来周氏还有些怨怼之气,在看着女儿愤愤然的面色时候,也说不出来了。 谁人不自私?被人无端端牵连成这样,只怕一不小心株连九族,怎么可能没有怨言? 但冯桥桥却没心思再去安慰他们的心情,今天那个“裴怀英”,让她想到很早以前的一件事情,总觉得脑子里面有点什么模糊不清的东西,却揪不住线头,只要有了一个线头,似乎好多事情都一下子可以解开,但是总差那么一点点,差的那一点是什么?是什么呢? 现在钦差出现,但看裴怀英的情况,明着收押,暗着保护,秦云雅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还有,傍晚的“裴怀英”……为什么只是出手伤了我,而不是动手要了我的命?如果她当时下手,也不是没有机会,只不过机会比较小…… 冯桥桥自嘲的笑了笑,心道:可能那人觉得我只是个小角色吧,要逼得裴怀英做点什么。 想了想,无奈的点了点太阳穴,想这些东西,真是有些累啊…… * 阮清嫣居处。 丫鬟领着阮清嫣出来的时候,战不屈背着手站在花厅门口,面色有些焦急。 阮清嫣行了一礼:“战爷,这么晚了,你还专门过来一趟。” 战不屈转身,想要伸手去扶,又缩了回来,“那个,清嫣姑娘,你的脚伤好的怎么样了?我……我是说我这几天本来是要来看你的,可是太忙了,晚上还要跟那个蜡人小贩去学习,所以我……” 丫鬟噗嗤笑了一声,战不屈神色尴尬的搔了搔头。 阮清嫣垂下眼脸,“铃儿,你下去吧。” “是,小姐!” 丫鬟掩着嘴下去了,出了花厅,还对着战不屈摇头。 战不屈咳嗽一声,“你的伤势好了吗?” “让战爷担心了,本来也不是很严重,已经好了。” 战不屈神色稍微有些缓和,“我一着急,就有些语无伦次,又让你笑话了。” “嗯,战爷,坐吧。”阮清嫣让出位置,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茶,放在战不屈面前。 印象中和传言里,阮清嫣几乎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从来不会对谁特别,包括父母兄妹,战不屈惊喜之下,一把握住阮清嫣的手,“你居然帮我倒茶!?” 啪啦!茶杯掉了下去,有些茶水还撒在了两人手上。 阮清嫣吓了一跳,嘴角轻抿着别过头去,耳后一片嫣红,“战爷,你捏痛我了。” 战不屈回过神来,赶紧放手,“茶水有点烫,你有没有烫到?”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冰肌玉肤,要是被这茶烫出了红痕,心里一阵不舒坦。 “没有。”阮清嫣把手背到了身后,脸上的窘迫还是挥之不去,战不屈最近这段日子,因为冯桥桥安排的事情而起的郁闷,奇迹般的消散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全身振奋, 哪怕只是因为她这一个表情。 战不屈两步上前,一把抓过她背着的手,“我看看,冯桥桥给了我好多药,我帮你……我帮你擦一点……” 阮清嫣哪里遇到过这等孟浪的男人?但自己心中排斥的心理又不是那么强烈,愣愣的看着战不屈方正的脸庞,回想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这个男人,看着有一股子草莽气,但心思直接,动作诚挚,虽说有些孟浪,却并不是轻浮的登徒子,甚至对她……照顾的十分小心翼翼。 战不屈立刻拿出药,涂在了阮清嫣的手掌中,药膏清凉,其实并没有烫到,战不屈懊恼自己每次遇到她都做蠢事,正要抬头道歉,却看到阮清嫣怔怔的看着自己,继而想起自己对她的那些承诺和责任,忽然心中大动,“好妹子,你等着,眼下这件事情处理了之后,我……我就娶你过门!” “啊!”阮清嫣轻呼一声,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深呼吸稳住自己的心神,“战爷……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战不屈愣了一下,赶紧道:“我知道西京受了伤,所以来看看你……想让你不要担心。” 阮清嫣轻轻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大哥很有本事,只有他伤别人,别人伤不了他,再说了,我现在担心也没什么用,我帮不了他什么,等他回来了,我自然就知道了……” 战不屈松了口气,“你大嫂……我是说冯巧巧姑娘,可能因为西京和冯家的事情,在阮家处境不太好,你……你多照顾她……” “她?”阮清嫣诧异的挑眉。 战不屈嗯了一声,忽然反应到什么,连忙道:“你别多想……我只当她是妹子。” 阮清嫣忍俊不禁,捂嘴轻笑一声,“我知道。我这就去看她。”说完,也没看战不屈一眼,转头出去了,丫鬟就守在门口,低声对着阮清嫣嘟囔道:“小姐,怎么会有这种呆子?真蠢!” “铃儿,闭嘴!” 丫鬟吐了吐舌头,真的闭了嘴,不过想到战不屈对小姐那份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然觉得,其实这样的男人也是不错的,小姐如果嫁给他,以后都是他掌中宝。 战不屈愣了半刻,总算回神,拍上自己额头,深吸了口气,暗暗思考自己到底是真的来拜托她照顾巧巧,还是专门来看她的…… * 阮清嫣领着丫鬟走在回廊上,不一会儿,就转到了西京的院落。 因为刺绣那件事情,阮夫人的确是对冯巧巧的热心劲儿低了很多,不过毕竟也没为难她,阮夫人是见过大世面的,从小虽然表面光鲜,其实是受尽姨娘姐妹的欺压,本身也有一副傲骨,在朝中时间久了,自然看出了点端倪,自己的儿子又对冯巧巧有心思,当然不会对她面子上多难看。 “大嫂?” 阮清嫣轻唤了一声,院内却没人应声。 铃儿道:“小姐,公子这里一向就不要什么人伺候的,我们站在门口,估摸着少夫人是听不到的,我进去看看吧?” “好。” 铃儿行了个礼,咚咚咚的跑了进去,但见院内暗沉,微微皱眉,“少夫人?您睡了吗?”她敲了敲门,没有人应,不由转脸,看向院门口的阮清嫣。 “再敲。” “嗯。” 铃儿转过身来,这次用了些力气。 “少夫人!小姐来看您了,你倒是出个声呀,双喜……” 哗—— 门居然开了,铃儿吓了一跳,透着月色照进屋中,铃儿惊呼一声,连忙捂住了嘴巴,“双喜!谁把你绑在这里的?” 阮清嫣听到声响,也迈步走了进来。 “铃儿,点灯。” 铃儿连忙应是,亮起了屋中烛火,又赶紧过去,把被绑着双手塞着嘴巴的铃儿扶了起来,道:“是谁把你绑在这儿的,少夫人呢?” 铃儿拿掉双喜嘴里的布团,双喜哭道:“是少夫人把我绑在这里的,她……她说要去找少爷,我不让去……” 阮清嫣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她走了多久了?” 双喜道:“走了有快一个时辰了!” 阮清嫣皱眉:“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跑出去,我……我去告诉母亲,她有没有留下信笺什么的?” 双喜连连点头,“有有有,我看到她有写了东西放在桌边,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阮清嫣转到桌前,拿起信纸一看,只见纸上工整的写着几个字:我去云州找西京。 “少夫人肯定是听说少爷受伤的事情,所以才赶着去了。” 阮清嫣放下纸张,“双喜,你快去马厩那里看看,大哥上次给大嫂带来的那匹马在不在了。”说完,想了想,又道:“算了,别去看了。再看,她现在也已经出了茶山县城了,你好好看着院子,我去告诉夫人。” “是,小姐!” 说话间,阮清嫣领着丫鬟往阮夫人那里去了。 她猜得不错。 冯巧巧虽说和西京在一起时老被戏耍,但那完全是西京太过精明狡诈,而不是冯巧巧蠢笨。本身昨天收到西京受伤的消息时,她已经焦急担心的厉害,却没想到,今天就看到大姐和亲人们都被关在那里,她本想问大姐,龙战怎么不见人影,但忽然想到龙战早已经辞官了,即便还有些部下,这种事情,只怕也管不了的吧,要不大姐他们怎么会被抓起来? 再说裴怀英,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冯巧巧自然知道怎么回事,钦差没来拿她,是看阮家面子,现在冯家成了这个样子,她又怎么能一个人躲在这里这里? 马蹄声哒哒哒的响个不停,冯巧巧背着包袱,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去到云州,找到西京,看在一场夫妻的份上,他会帮忙吧!? 夜风清浅,六名骑士,忽然出现在了冯巧巧前行的官道上,黑衣蒙面,背负大刀。 冯巧巧心中一凛,立刻拉马止住前行动作。 黑衣人道:“上。” 一个字落,几人立刻冲这冯巧巧攻了过来。 天色很暗,却有月光照射。 冯巧巧问:“你们是什么人?”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这些的!”说话间,五人全攻了上来。 慌乱之中,她掉下马来。 冯巧巧面色变了变,按住腰间包袱,她很少跟人动手,但也看得出来这几个人身法特别,武艺高强,硬碰硬,无疑双拳难敌四手,好在她应变灵敏,却也只能勉强维持了半刻时间,不敌。 砰! 一掌当胸,如果不是闪的快,只怕命丧当场,她连连后退好几步,嘴角有血迹流下。 这时候,那五名黑衣人再次袭了过来。 前有强敌,后无退路—— 冯巧巧抓紧了包袱,左右抵挡了几招之后,终究还是敌不过,黑衣人步步紧逼,忽然又是一掌! 冯巧巧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一脚踏进了江水之中,她眉宇间闪过愤恨颜色,电石火花间,纵身跳进了罗澜湖中,江水暗夜流的湍急,五人愣神之间,江面 已经回复平静,凌波微微。 * 班房门口,冯桥桥还在思考个中关节,和差了一点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是每次,都是要浮出水面的时候,又抓不住,总是少了一点东西。 阮清嫣交代了双喜不要乱说话,带着铃儿来到了班房外面。 “劳驾各位,我能不能看看冯姑娘?”阮清嫣道。 黑甲卫首领皱眉看向班房,“阮小姐,本人公务在身,还请阮小姐不要为难我,朝廷侵犯,不得随意探看!” 阮清嫣道:“既然这样,我手中有一张字条,劳烦您转交冯姑娘手上,谢谢了。”说完,从袖中拿出冯巧巧留下的那张纸,递了过去。 黑甲卫首领看了一会儿,却没接,“抱歉,阮小姐,私通朝廷侵犯是大罪,阮小姐请回。” 阮清嫣皱眉,明白这些人不过是公事公办,思索半晌,阮清嫣道:“多谢将军,我……我只是很担心西京,冯姑娘又牵扯太大,所以想来问问她……既然不能看,那我自己去云州找西京就是了。” “抱歉。” 阮清嫣摇了摇头,“没事,多谢。”说完,转身往阮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月光下,班房内的冯桥桥把这一幕看在眼中。 其实阮清嫣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暗夜宁静,倒显得突兀起来,离得也并不远,冯桥桥将阮清嫣的话听了个清楚。 冯桥桥心道:黑甲卫对我虽然礼貌,但是对外来看我的人,似乎防备的厉害,由于下午裴怀英那一下子,现在可以说是草木皆兵了,按照阮清嫣的习惯,不可能这么鸡婆专门来看我才是……难道是要告诉我什么事情吗?她今天的话,似乎有些怪…… 凝眉细细思考了一会儿,她忽然面色一变,站起身来。 大家都被她吓了一跳。 白氏道:“丫头,你胳膊上的伤口是不是痛了?” 闻言,其他几个人也全部转头来看她。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娘,我没事……”说着,转头看向和周氏紧坐的爷爷奶奶,心中做了决定。 “我要出去。” “什么!” 冯英英惊跳起来,“这么多人围着,你怎么出去?” 白氏急忙道:“就是,你这孩子,是不是急糊涂了?你这样怎么出的去?她们不会放我们出去的!我——” “没有。”冯桥桥看了看左右的黑甲卫,道:“小声一点。” 白氏立刻捂住了嘴,冯海上前来,神色奇怪的看着她:“丫头,这守卫森严,你怎么出的去?你不会武功,出去也走不了多远啊……” 三叔三婶附和:“就是……” “可是我不出去难道我们要等死?” 大家都被这一个等死噎了一下,但又觉得冯桥桥是在说梦话,叹了口气,不再接话。 四爷爷和蔼的对着冯桥桥招了招手,冯桥桥走上前去,蹲在老人家身边,“爷爷,你相信我的吧?” 四爷爷点头:“你去吧,我们的确不能这么等死。” 冯桥桥欣慰的笑了,“就知道爷爷最明白事理了,爷爷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把药丸留给你,每天记得吃,腿就不会难受,外面那些兵不会为难你们的,就算发现我不见了,也不会,你说对吧?” “嗯,爷爷知道,你快去吧,做你能做的事情,而不是一味的等待他们的处理,或者别人来解救。” 不知道为什么,冯桥桥忽然觉得眼角有些发酸,连忙站起身来,笑道:“那是自然的,我这就走了。” 说完转身对冯英英道:“把你帮我收拾的包袱给我。” 冯英英一直愣着,听她这么说,道:“我陪你去!” 冯桥桥愣住,“你……” 冯英英道:“我也姓冯,这怎么说当初也怪我,我要不是看你们姐妹的笑话,等着你们叫管家为难,也不可能惹到今天这样的事情,再说了,你手受了伤,要好几天才能拿东西,你也不会拳脚,我跟着,遇到不好的事情,总有个照应。” 冯桥桥心道:就算一只手,不会武,我也能横着走。口中却道:“好吧,你跟着吧。”总之,多个人多份力量,把冯英英放在这里,的确有点浪费。 周氏惊了一下:“桥桥……你们不是要打出去吧!” 周氏本来一直觉得她在说大话,但看眼前这样子,似乎真的打算要走,焦急的上前,“英英怎么是那些黑甲卫的对手?” 冯桥桥转头道:“把小包裹打开……来帮我一把!”说着,她活动左腕,十分有规律的转圈。 冯英英道:“怎么帮,你要做什么?” “我胳膊还不能动弹,右手手腕上的这个镯子……” 咔! 一声清脆的响动,银镯子掉落下来,冯英英一伸手,握住。 “怎么帮?” “算了算了,你拿给我就是了,我脑袋真是不够用了……”想想一只手真是难受。冯英英连忙把镯子递给她。 冯桥桥接过镯子,站起身走到门口。 白氏急忙道:“你……你要做什么?” 冯海连忙拉住她,从刚才女儿和四爷爷的那一番对话忽然有了了悟,冲她摇了摇头。 冯桥桥对冯英英道:“捂着鼻子。” 冯桥桥从银镯子里探出一点粉末,又咔的一声合上机关,自己也拿起袖子捂住口鼻。 冯英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她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捂住鼻子凝神戒备着,以为她要高什么突然袭击。 哪知,隔了好一会儿,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要问话,却发现身后的家人父母神情全部有些呆滞,张了张嘴。 冯桥桥道:“发什么呆,快走!”说完,也不等冯英英反应,大摇大摆的从这些黑甲卫眼前走过,这些黑甲卫也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完全没了平时的精明冷酷。 冯英英连忙跟了上去,“你放了什么药?” 冯桥桥深吸口气,“你总算还不是太笨,我们快走,这药效,也最多半盏茶的功夫,这些人都是千挑万选的战王亲兵,只怕清醒的更快,走!” 冯英英想着不错,几个大步跟在了身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见爹娘相互依靠,面色迷茫,心道:冯桥桥这个女人其实还是很有本事的。 夜晚,最适合隐藏,因为绣品涉嫌夷族奸细的事情,阮家几乎都被钦差大人监控了,但是碍于阮家在朝廷的势力,所以没有太过明显罢了。 冯桥桥两人躲在角门边上,冯桥桥冲冯英英使了个眼色。 冯英英皱眉,张嘴无声道:“你说什么?” 冯桥桥闭了闭眼,忍耐的向上指了指墙头。 冯英英恍然大悟,正要翻身上墙,忽然停住动作,转头看向她,继续无声:“你翻不上去吧?” 冯桥桥眼角抽搐了一下,学她无声道:“蠢货!你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冯英英张了张嘴,正想回骂过去,但想着自己两人现在的状况,忍气吞声的翻上了墙头。 冯英英向来力大无穷,身手算的上敏捷,虽不是什么高手,但对付普通的衙役手下,也已经足够了。 她在墙角向外看了看,直接跃了下来,冲冯桥桥点头,然后开了门。 冯桥桥四下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才和冯英英一起,向茶山方向去了。 此时,班房内的亲人和班房外的黑甲卫,全部回过神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白氏惊呼了一声,连忙捂住嘴巴。 那两个丫头真的走了! * 山上。 “现在上了山,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了吧?”冯英英看着仍然在四处仔细看的冯桥桥,道。 冯桥桥低声,“别说话,你想的太简单了。” 冯英英蹲下身子,压低声音道:“我们这是去哪?” “现在都被弄成了这个样子,药庐和龙战那里肯定都有人守着,我们去神女庙后面,战不屈明天早上会到那里去。” “你为什么今天要出来?前段日子有好几次,为什么不走?” 冯桥桥白了她一眼:“前些天封山,每天不时有人上山找我,我能走吗?我要走了,就真的成钦犯了,还是私逃的,罪名更大。” 冯英英莫名其妙,“你现在也是私逃的侵犯,不但你是,我也是。” 冯桥桥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前段日子之所以不跑,一来钦差不到,二来龙战还在山上,龙战离开,也不过是前一天的事情,第二天,就有假的裴怀英上山,看来那些人的消息网非常精准,连钦差什么时候到,都扣的这么准。 “喂,你刚才用的什么药粉?” “仙人醉。” “名字很好听,难道他们自己完事之后都不会发觉有什么不对吗?” 冯桥桥道:“高手会察觉到有不对的情况,但是他们抓不到证据,我这药粉无色无味,是那些日子在山上弄的。” “哦。”冯英英似懂非懂的道,“先不说了,我们快上山。” “嗯。” 冯英英在茶山住了那么多年,早对地形耳熟能详,专门挑以前不走的山坳小路走,倒也关心冯桥桥的手臂伤势,走的不快,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了茶山神女庙之后,青石板桥后,是一间木屋。 冯桥桥心道:以前见过那个孩子说住在这里,今天茶山抓嫌犯,不知道有没有妨碍到这里?神女庙说来只有一个老庙祝,和两个打扫的人…… “我们先进这件木屋。” “嗯。” 冯桥桥先在门口听了会儿,并没什么声响,让开位置,冯英英一脚踹开木门,门板忽闪了两下,屋中摆设简陋,透过月光,可以看到桌面上蒙着一层细细的灰尘,冯桥桥的眉毛挑了一下。 “现在怎么办?” 冯桥桥道:“你饿不饿?” “还行,下午吃了点东西。” “嗯,既然不饿,那就靠着休息一会儿吧,白天等战不屈来了再说。” 冯英英点了点头,把门对好了,屋中立刻暗了下去,但想到两人是偷偷上山,怎么能点灯?于是摸索着靠到了桌边。 冯桥桥从布包之中摸出一些药材沫,摸索了一个破碗放好,才靠在桌边坐了下来。 晚上风寒,两人靠了半晌,却怎么也睡不着。 “你没睡吧?” 冯桥桥嗯了一声,冯英英道:“你出来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巧巧可能去云州了。”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 冯桥桥沉默了一下,才道:“阮清嫣告诉我的。” 冯英英大奇:“她什么都没说啊,连巧巧都没提过,你怎么就知道了呢?” “阮清嫣最是冷淡,我见过她几次,每次见了我,都只称呼我冯姑娘,对西京虽然稍微好点,但是一直称呼他大哥,她的性子,不会把担心挂嘴上,更不可能说去云州找西京这样的话,而她又不是那种莫名其妙说废话的人,这话必定是要告诉我什么。” “自从她告诉裴怀英,自己失去清白开始,对龙战少了牵缠,和我更是没有丝毫牵连了,我和她又不熟悉,唯一能联系起来的,就是我妹妹做了她大嫂,这么推断的话,巧巧已经离开这里去了云州。” 冯英英连连赞叹,“这你都能分析出来……” 冯桥桥轻笑,“这也没什么,只是还有些事情想不通透,要等战不屈来了,我问问才知道。” “战不屈那个大老粗,他能知道什么?” 冯桥桥沉默了。 战不屈能知道什么?自然只有战不屈自己清楚,但这线头是不是在战不屈这里,她现在其实也拿捏不稳,只是总觉得跟战不屈的关联比较大。 龙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 第二日 风轻云淡。 可是笼罩在茶山的气氛,却显然不如这风这云,而是浓浓的闷郁,和阴沉。 天微微亮,县衙大牢门口,龙战到了。 黑甲卫首领道:“属下见过龙将军。” 龙战淡淡的睨他,道:“冯家收监怎么回事?” “属下只是奉命而行。” 龙战豁的往前走去,黑甲卫首领一个跨步,挡住了龙战的去势,龙战冷冷道:“你要拦我?” 龙家战功卓越多年,有龙甲铁卫数以万计,龙战虽是铁卫少主,但黑甲卫却是战王亲兵,只听龙廷裴怀英的命令。 然而,龙战凌厉的气势,还是让黑甲卫首领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口中却道:“属下不敢!” 龙战眯起了眼,道:“好,我不为难你。”话落,袍袖一挥,转身而去,熊震跟在身后,想要多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得和黑甲卫首领对看一眼,叹了口气。 片刻后。 龙战一身风尘的出现在了驿馆内,静静的看着龙廷,虽说不上剑拔弩张,却也极度怪异。 “我要见她!” 龙廷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儿子,道:“好。”伸手一挥,已有近身侍卫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一身劲装的裴怀英出现在了门口,看见那背对门口的背影,微微一怔。 “龙战?” 龙战转头,视线凌厉的刺向裴怀英,“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裴怀英嘴角动了一下,道:“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好!我就告诉你!”龙战嘴角扯动,面上是最冰冷的表情,一字字道:“你插手冯家的事情,动不动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只要她不反感见到你,我都可以不计较,你为了江岁宁三番两次的试探她的口风,我也可以不当回事,毕竟,那是她的立场,是你的立场,她的选择和你的选择,都和我无关,我只要她过的好,哪怕她点头答应你的要求嫁给江岁宁,我也没有丝毫怨言,你不是要她嫁给江岁宁吗?为什么还要出手伤她!” 裴怀英眯起眼,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魁伟男子,轻轻道:“你在为了那个丫头质问我?” “难道我说错了吗?” 裴怀英道:“龙战,不要忘记你姓什么,叫什么!” 龙战胸口忽然一滞,那些掩藏了六年的不忿和怨怼冲口而出:“我恨,我恨我自己姓龙,更恨我自己取名叫战,这是我这辈子最不想面对的事情!” 冲天的愤怒,如一把重锤,砸向了裴怀英的胸口,她面色一白,闭目,再睁眼时,已经是满满的无情和凌厉,“本王统领三军,想要如何对待一个小丫头是本王自己的事情,你,无权干涉。” 龙战道:“裴怀英——” 他竟然直呼她的名字! 裴怀英背在身后的手掌,握成了拳头,指节泛白,脸色,却未见丝毫改变,平平道:“大胆!” 龙战冷笑一声,再也没有看裴怀英一眼,拂袖而去。 直到那抹黑衣人影去远了,裴怀英双手依旧背负身后,紧咬的牙关和嵌入皮肉的指甲,却深深的招式了她此时的心情。 龙廷叹了口气。 “何必呢?” 裴怀英深吸了口气,面色回复平静,道:“恩断义绝而已。” 龙廷道:“我从来不曾干涉过你任何事情,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一向是最理智的,这件事情,我一样不会干涉。” 他一步步的走近裴怀英的身边,即便面貌平凡,但那份睿智沉稳的气势,如同多年前他一步步走进她心里一样,未有丝毫改变,站在她的身边,给她依靠和支持,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这一路走的到底有多苦,多累。 * 风清。 战不屈果然早上就到了,这是冯桥桥早就计算到的。 “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战不屈问。 冯桥桥道:“昨天半夜出来的,本来是要打算今天早上再出来,可是昨天晚上阮清嫣来了一趟,巧巧去了云州,所以我昨晚就出来了,免得早上再出现什么变故。” “嗯。”战不屈应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呐呐道:“清嫣姑娘告诉你的啊……” 冯桥桥无力的翻了眼皮,道:“是啊,是你的清嫣美人告诉我的。” 战不屈轻咳一声,面色有些怪异。 冯英英道:“什么美人不美人的,冯桥桥这个女人受了伤了,胳膊还不能动呢。” 战不屈回神:“我以为是你自己放出来的消息,怎么不能动了?她下手很重吗?” 冯桥桥摇了摇头,道:“这个不是重点,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战不屈道:“我按照你说的,仔细查了秦云雅,她这么多年来都是深居简出,在京城虽然做生意,但也算是个千金闺秀,品行非常不错,在京城大家千金里,也很有人缘,她大哥秦云扬算是对她不错,即便她是个庶女身份。” 冯桥桥皱眉:“我叫你查的不是这些!” 战不屈搔了搔头,“我知道,按照这个仔细查了查之后,我又派人查了查秦云雅的母亲,她是二十年前忽然在京城出现的,戏子出身,被当时在京城做客的秦老爷看中,所以带来了茶山,来了之后却开起了酒坊,即便生了女儿,也没进过秦家一步,秦老爷刚开始对她还有些兴趣,时间长了也就腻味了,不过倒是一直把女儿放在家里,也是爱理不理。” “嗯,阮瑶华呢?” 战不屈道:“阮瑶华,好像从小就喜欢粘着西京,性格活泼外向,和秦云雅是好朋友,不过倒是有很多流言,说两个人只是表面很好,暗中还不知道怎么样。” 冯桥桥咬着下唇道:“没别的情况?” 战不屈摇头:“她身边的丫鬟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我走的丫鬟这条线,不会出问题。” “嗯,这样就好。”冯桥桥点头,然后看向战不屈,道:“云州什么情况?” “西京受了点轻伤。” 冯桥桥又问:“龙战怎么样了?” 战不屈道:“我回来的时候,龙战应该刚到,我昨晚到了之后,按照你说的,守在秦云雅家四周,龙战的情况,我还不太清楚。” 冯桥桥揶揄道:“按照我的吩咐?没有私自去看看你的清嫣美人?” 战不屈被她呛的有些尴尬,道:“你别戏弄我了,你查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冯桥桥哼了一声,现在的确不是戏耍的时候,“西京受了伤,也就是他们的事情办得不顺利了。” “是这个意思。” “真麻烦啊……” 冯桥桥深吸了口气,道:“你手底下有人,派人去云州看看,派个亲信,去找巧巧,也给西京带个信儿,秦云雅你别盯着了,有别的事情要你做。” 战不屈愕然:“你不是觉得她有问题吗?现在怎么不盯着了?” 冯桥桥瞪了他一眼:“现在钦差都来了,你盯着她干什么?冯家有黑甲卫的人看着,没人会去找裴怀英的不自在,秦云雅在茶山名声臭了,基本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你帮我查一个人。” 战不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次要查谁?”这茶山上为数不多的人快都被她查遍了,还查? “嗯,去查赵恒捕头。” “他?”战不屈凝眉,“一个捕头,有什么可查的。” 冯桥桥道:“叫你查你就查,废话这么多干嘛。” 战不屈果断闭了嘴,想着自己当初的确是冲着保护她们的念头去的,没想到现在真的开始鞍前马后了,还真有些不习惯呢,不过好在冯桥桥似乎聪明的厉害,每一次让他动作,都想好了前面的好几步,不像他,办事总感觉没脉络。看着她垂下的右手,战不屈再次皱眉,“严重吗?” “还行,残废不了,过两三天就会好的,你去办你的事吧,我和冯英英进城去了。” 战不屈道:“现在你们可是逃犯,满城都在抓你们俩,你们还敢进去?” “逃犯?你确定吗?” 战不屈道:“我骗你们干嘛?上山的时候,正好看到士兵贴告示,现在整个县衙全被控制了,不但有战王的亲兵,还有钦差大人带来的官兵。” 冯桥桥皱眉,裴怀英这是唱的哪一出? 冯英英瞪了战不屈一眼:“逃犯怎么了?我们本来就是跑出来的,让你查你就赶紧去查,能不能进城桥桥自然有别的办法,赶紧滚!” 战不屈闭了闭眼,知道和冯英英没法说,对冯桥桥道:“你自己小心,山上没什么人,你们下山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我走了,战家的网络我很久不用了,但我想查一个捕头,一天时间足够了,明天黄昏,我还来这里等你。” 冯桥桥道:“不用了,到时候我会找你。” “这……”战不屈沉吟了下,道:“好,我走了。”说完,几个起落,消失在了竹海中。 等战不屈走后,冯桥桥道,“去翻翻柜子,看看有没有旧衣服。” 冯英英连忙到了橱柜之前,果然看到柜子里有些旧了的粗布衣服。 两人换了衣服,把头发也拾掇的十分奇怪,冯桥桥又在两人的脸上抹了些东西,才相互扶持着下山去了。 下山的路,依旧是只走平时不走的小道,这一下山,就是大早。 两人随便训了个小摊子吃早饭,因为被钦差官兵以及刺绣的事情闹的,街上并没什么人。 “你们听说没?昨天晚上牢里跑出来两个女囚犯,战王气的大怒,现在到处搜人呢!” “什么两个女囚犯?不就是冯姑娘他们姐妹俩吗?哎我跟你说,早上我听城外刚回来的老张说,在城外看到河边站着一匹马,估计那两人就是骑马逃跑的!” “听你在胡扯,骑马逃跑哪有人把马丢下自己走人的?” 前面那人愣了一下,道:“说不定是有人发现他们骑马了,所以把马丢下躲了起来!” “我看啊,根本是早就掉湖里去了,要不马怎么站在湖边,也可能是一匹别人的马,你们竟胡猜乱想。” “那冯姑娘不是听说和龙将军定情了吗?怎么还被九族打到大牢里去了?” “你知道什么?龙战几年前是将军,现在哪还有什么权利?没权没势的,能护的了什么?” “……” 两人听着这些讯息,冯桥桥心里忽然升起无数的不安,丢下了碎银子,和冯英英离开了。 冯桥桥不会什么易容之术,在脸上涂抹的东西,也是自己捣鼓的药材汁水,但涂在脸上的效果,却比易容的效果还要好。 茶山之上人心惶惶。 冯桥桥领着冯英英才出门走了不到十丈,周围忽然涌上大量官兵,将他们二人团团围困在小巷中。 裴怀英一身戎装,骑着马,站在一群官兵的身后,看到冯桥桥那副陌生的样子,稍微有些诧异,但那双眼睛,她绝对不会认错。 “小丫头,我倒是小看你的本事了,居然能从黑甲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跑。” 冯桥桥笑了笑,道:“好说。”但心中却涌起个中思量,为什么这次裴怀英的表情和以往的差了很多?虽然还是一份孤高冷傲的样子,却比以往更无情了很多…… 裴怀英道:“班房关不了你……”顿了下,忽然厉声道:“来人!把这两个钦犯,给我打入大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官兵立刻围了上去。 冯英英挡在冯桥桥面前,皱眉低声道:“怎么办?” 冯桥桥道:“让开,我们自己会走。” 冯英英迟疑的看了一眼冯桥桥,但看眼前阵势,不少百姓观看之下,数百名官兵围困,又有裴怀英亲自压阵,根本是插翅难飞。 裴怀英双眸微眯,忽然马鞭一挥,将那一包药粉全部卷了过去。 “带走!” 随着一声铿锵令下,官兵让出一条道路。 冯桥桥和冯英英二人,被带到了县衙大牢之中,连带着冯海,三叔三婶,爷爷奶奶,也都被关在了牢中。 而冯桥桥和冯英英,也被分开了。 冯桥桥单独关了一间。 她静静的坐在阴暗牢房内的石凳上,面色没什么变化,眼帘轻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咔的一声,锁开了。 裴怀英弯身走了进来,戎装不改,静静的看了眼前的少女两眼,才道:“你的确特别,也很有胆色,普天之下,你是第一个敢对我疾言厉色,说我多管闲事的人,还是个小小年纪的丫头。” 冯桥桥清哼了一声,笑道:“怎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现在想来找我的晦气吗?” 她脸上的那些药粉,已经擦了个干净,一身粗布旧衣,却恢复了自己本来面貌。 裴怀英道:“他喜欢你,本来没什么不应该的。” “你是说龙战?” “不错。” “哦。”冯桥桥笑了笑,“本来没什么,看来现在是有什么了,就像你,本来也不打算把冯家怎么样,现在却要对冯家出手了,对吧?” 裴怀英眯起眼,“你很聪明。” “谢谢。” 裴怀英却又道:“但我讨厌你这样的聪明!” “你很自负,也很直接。”冯桥桥转身看她,笑的灿烂,“但你的自以为是让人厌恶到了极点,也因为你的自以为是,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局面,我很佩服你,但更厌恶你!” 裴怀英面色不变,“是吗?” 冯桥桥静静的看了她一眼,道:“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是清楚,又何必问我?况且,你今儿个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不会是来和我谈这些有的没的吧?” 她的眉目清淡,没有因为在地牢之中有什么变化,反倒是若无其事。 裴怀英一字字道:“不错,本王找你来,的确是有事要和你商议。” 商议?威胁还差不多。 冯桥桥懒懒的道:“有话直说吧。” “本王要你嫁给江岁宁,就保冯家九族无事!” 乍一听到裴怀英这么说,冯桥桥本在意料之中,却忽然升起了一股愤怒,“你明知道我和龙战的情况,还对我说这句话?” “不错!” 冯桥桥认真的看着她,即便当初裴怀英对妹妹的婚事出手干预,她都没有太过生气,可是现在,她却气的不轻,一个母亲,到底能做到什么分上?而一个绝情的母亲,又能做到什么份上? 白氏那样柔弱的女子,可以说出,宁可自己泪流成河,也绝对不让子女流一滴眼泪的话,连周氏那样气量狭小的女人,都会为了自己的女儿计算伤心,四奶奶可以为了子女噩梦多年回不了神,连阮夫人也可以为了西京在她面前低头…… 为什么裴怀英会这样?明知道,还要这样!到了这一刻,她忽然能够体会龙战一直以来,对这件事情的沉默和无力,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母亲? 冯桥桥平静的道:“我真怀疑龙战不是你的亲儿子。” 裴怀英面色忽变,厉声道:“放肆!本王心平气和的和你说这句话,已经是给你面子,你切莫得了便宜卖乖,若不答应直说就是,钦差已到,到时候该怎样就怎样。” 冯桥桥笑道:“战王殿下,现在难道不是该怎样就怎样吗?你早就问过我,也早就知道我的选择,不是吗?” 裴怀英道:“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本王许你名利,荣华富贵,你却不要,本王不能逼你,如今冯家危在旦夕,本王伸出援手救你,更不是逼你,一切只在你自己的选择。” “算了,战王殿下还是走吧,我和你话不投机半句多。” 裴怀英说的不错,一直以来她都没逼过谁,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提出这样的条件,根本和落井下石没什么两样,怎么算得上伸出援手? 裴怀英冷冷的看着她,“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着急,以你一人,换冯家九族生,这个买卖,你不亏。” 冯桥桥没有在说话,看着裴怀英一步步跨出了地牢,然后一步步消失在走廊尽头,出了门。 她转过身子,坐在石凳上面对着墙,纤细的眉毛,不可抑制的蹙了起来。 而裴怀英离开之后,冯桥桥也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过,门口似乎有人来过,又似乎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一直没有动,等门口再次响起的时候,冯桥桥原本蹙起眉毛,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显出惊喜。 “龙战!”她转过头,不知道为什么在龙战出现的那一刻,她已经知道是他。 龙战穿着一身黑衣,出现在了地牢门口,面色阴沉,看向她的时候,紧蹙的眉稍微缓和了些许,但是看到那些被谅在地牢桌上的饭菜的时候,立刻变的吓人起来。 身后的下属退了出去,地牢的门,也咔的一声关了起来。 龙战迈着沉稳步伐,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往冯桥桥面前走去,本想狠狠的训她的不听话,却在看到她小脸上那些疲累和苍白的时候,说不出口。 地牢阴暗,没什么光亮。 冯桥桥撇了撇嘴,忽然觉得自己眼眶热了起来,忍也忍不住,只不过是几日分离,这几日里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尤其是裴怀英说的那些话,更让她难受,家人的性命她不顾吗?龙战的感受她不顾吗?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坚强,可以冷静的分析这些事情另有原因,包括奸细那件事情,包括罗澜湖边的马,不一定是妹妹留下的,她可以想别的办法,照样走的出去,但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她其实一直只想要一个肩膀,可以帮她撑着风挡着雨,她一直是个懒人…… 她的步子钉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龙战,却已经走到她面前。 “哭了。” 冯桥桥扯了扯嘴角,“想笑来着,笑不出来。” 龙战忽然觉得自己胸口如被重击,大手慢慢抬起,擦拭着她颊边的泪水,“为什么不吃饭?” 冯桥桥咬着下唇,道:“我不饿……” 龙战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揽入自己怀中:“你骗我。” “我没有,我真的不饿……” 叹了口气,龙战道:“你总是叫人放心不下,动起脑子来也不管不顾,你不是最机灵的吗?怎么这次坐在这里自怜自哀,还……”说到这里,顿了顿,才接着道:“两天不吃饭,你是想饿死自己吗?” 冯桥桥深深的吸了口气,感受着他身上特别的药香味,埋在龙战的怀中不想动弹,“我不知道……” 他忽然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从身上解下披风,铺在了木板床上,自己坐了上去,抱着她的姿势不变:“来人!” “是,少主!” 龙战吩咐道:“去准备些清粥,要淡一点。” “是。” 门又是咔的一声关了起来,冯桥桥躺在他的怀里,一点也不想动弹,这个姿势,他们以前有过无数次,可从来没有一次,让她感觉到这么舒心和安全,她又困了。 总是这样,似乎在这幅胸怀里,她就变的更懒了起来,她不想浪费时间问他怎么来了这里,也不想说她怎么到了这里。 龙战没有出声,小心的抹了抹她的右臂。 还好。 虽然这两天都没有吃药,但原本的药效是极好的,恢复的差不多,可是……想到她居然被人扭伤了手臂,眼神立刻变的幽深起来。 龙战没动,冯桥桥也没动。 等冯桥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和龙战还是维持着原来相拥的姿势,她睁眼,就看到了龙战领口那个鹦鹉摘桃的图样。 她沉默了一下,双手伸出,环住了龙战的脖子,“很喜欢你。” “嗯。” “很想你。” “嗯。” “有点难受。” 龙战皱眉:“哪里难受?”说话间,反射性的压住她手腕穴道,想要仔细探查。 冯桥桥缩在他的肩窝处,摇了摇头,“没有,你刚才不是要人准备吃的吗?我饿了。” 龙战伸手一招,原来放在桌上的白玉碗嗖的一声到了龙战手中,龙战运起内力,不一会儿,就看到碗中飘起热气。 冯桥桥笑道:“你这一手倒是好玩,危急的时候还可以热饭吃呢。” 龙战道:“嗯。”说着,一手捏着汤勺,一手环住她。 冯桥桥挑眉:“干嘛?想喂我啊?” “怎么?不行?” “行啊……就是怕人家知道飞龙神将居然给我这样的小女子喂饭吃,多么大材小用,是吧?” 龙战的表情没变,勺子却是递到了她嘴边。 冯桥桥不由想起第一次两人尴尬相处,龙战逼她吃饭,也基本是这种情况,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我自己可以,还没那么虚弱。” “嗯。” 龙战应了一声,把碗交给她,见她认真喝粥,手伸到她的颊边,将有些散乱的头发拨到了耳后。 “我睡了多久?” 龙战道:“不久,两个时辰。” “哦,现在什么时间,外面怎么样?你是怎么进来的?” 龙战皱眉:“先吃,吃完再说!” 冯桥桥没好气的道:“我这不是在吃吗,那么凶做什么?”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却没有再说废话,端起碗来咕噜咕噜喝了下去,连龙战都来不及阻止,只得无声的叹了口气。 “你都想什么呢?两天不吃饭,你自己都不知道?”龙战接过碗,捏起袖子帮她擦了擦嘴角。 冯桥桥道:“坐着坐着就忘记了,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外面什么情况,你是怎么进来的?战不屈你见过没?西京回来了吗?” 龙战眉毛皱的更厉害,“你问了很多问题。” “是有很多事情要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一坐两天。” 龙战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怎么不问我?” 冯桥桥皱了皱鼻子,有些气闷的闭了嘴,这时候,龙战却叹气了“外面没什么情况,还是和你进来以前一样,战不屈,我没见过,西京已经回来了。” 冯桥桥豁的站起身来:“他回来了,我妹妹呢?” “没见到。” 冯桥桥定了定神,神色严肃的道:“我妹妹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你告诉西京一声,让他去处理。” 龙战沉默的点了点头。 冯桥桥又道:“你从云州回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这次,他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了几步。 龙战道:“她来找过你?” “嗯。” “说什么了?” 冯桥桥闭了闭嘴,道:“我不想说。” “嗯。”龙战轻应,接着道:“不想说就不说,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冯桥桥一愣:“这就要走了?你……你不是来看我的吗?” “我是来看你的,听说你两天没吃饭。” 冯桥桥一个大步,转到龙战面前,认真的看着他,道:“你怎么了?” “没事。” 没事?真的是这么轻巧的两个字就能解释的?她和龙战太熟了,就算只是不到一年的相处,可也已经太熟悉了,整天腻在一起,什么表情什么口气是什么意思,她很清楚,这还叫没事儿? “你在瞒我,你说过你不屑说假话,可你现在要瞒我吗?” 龙战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平静没有波澜,不是以前任何一种眼神,但却震得冯桥桥心中忡了一下,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你说过不瞒我的。” 龙战沉默了片刻,一字字的道:“我是说过不瞒着你,的确没事。” 冯桥桥皱眉,“我不相信。” 沉默半晌,龙战叹了口气,道:“何苦为难自己?本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来看你,是听她说你两天没动过,所以……” “如果我没有两天不动,你是不是不会来看我?” 龙战面色微变,“我也会来。” 冯桥桥沉默的看了看他:“那好,你走吧。” 龙战忽然皱眉,视线也变的凌厉起来:“你在赶我?” 冯桥桥笑了笑:“你本来就要走,我只不过是顺着你的口气说罢了,你这么激动干嘛?我赶与不赶,你都是要走的,不是吗?” 龙战沉默了,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转身往外走去。 冯桥桥道:“我要见战不屈。” 龙战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顿了一下之后,又接着往外去了。 直到一直走出了地牢之中,他紧握的拳头一拳打响了厚重的石壁,骨节磨裂,流出血迹。 * 想了两天,到底想出了什么东西? 龙战即便方才没有答应什么,不过战不屈依然在最快的时间内出现了。 冯桥桥坐在石凳上,神色有些奇怪。 战不屈等了好一会儿,见她一直不说话,暗暗思考,这家伙是不是被关在这里关了几天出毛病了?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叫我陪你坐着发呆?” 冯桥桥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道:“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赵恒这个人,没什么可查的,一直在茶山做捕头。” 冯桥桥皱眉,喃喃道:“不可能啊……” 战不屈道:“你到底每天在想些什么东西?你见了龙战怎么不让龙战帮你查,反倒来使唤我?龙战的本事比我大多了,你找我根本就是浪费感情。” “他有他的事情要做,我不想麻烦他。” “哦。” 战不屈若有似无的哦了一声,然后看向冯桥桥,忽然皱眉道:“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说吧,干嘛这么吞吞吐吐,都快离死不远了,难道还有更不好的事情吗?” 战不屈被他一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西京受的伤不轻,我得到的消息有误,现在才回来,还昏迷不醒……秦云雅每天都在照顾着。” “昏迷不醒?”冯桥桥挑高眉毛,“现在关键问题已经不是西京昏迷不醒,谁在他身边照顾的事儿,而是巧巧的下落问题,你……” 说到这里,冯桥桥奇怪的看向战不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 战不屈别过脸去,“你不是很会猜?自己猜就是了,干嘛还来问我?” “哦……”冯桥桥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站起身来,“我必须得出去,确认一件事情。” 战不屈瞪眼:“你还要出去?这虽然是地牢,但是外面守卫森严,连龙战,都进不来,还是听说你两天没动,裴怀英才放他进来看你的,我也是借了龙战的面子,你还想出去?开什么玩笑!” “是吗?”冯桥桥轻哼了一声,出不出的去,看用什么法子见什么人,只是听到裴怀英居然真的只手遮天,让龙战两天都不能靠近地牢一步,冯桥桥忽然有种想法,那天晚上忽然出现的“裴怀英”,动手伤她,难道为的就是今天这个局面…… 她不会答应裴怀英的要求,就意味着要被诛九族,她答应了裴怀英的要求势必伤了龙战的心,但她答应不答应,都成了龙战和裴怀英之间的导火索,如果这件事情跟秦云雅有关系,除掉冯家除掉眼中钉,如果这些跟夷族奸细有关系,让龙战和裴怀英反目,的确是很好的计策…… 冯桥桥道:“战不屈,你也是高门子弟,我问你个问题。” 战不屈难的见她这个口气,登时吓坏,“我真是受宠若惊了,你还有问题来问我?问吧问吧,但愿我知道的东西比你多那么一点点。” 冯桥桥现在也没心情和他玩笑,道:“你知不知道,剑首,嗯……是什么官职?” 战不屈皱眉:“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官职,像是江湖组织的老大,又像是……总之感觉有些怪,怎么了?你听过这个?” 冯桥桥道:“没什么,你去帮我打听一下,私底下打听就是了,不要让人发现,嗯,你出去顺便帮我办件事。” “什么?” 冯桥桥伸手招了招,战不屈别扭了一下,低下头,冯桥桥悄悄的说了两句话给他。 战不屈忽然直起身子,道:“你真的要?” “嗯,必须,一定要是今天晚上。” 叹了口气,战不屈道:“好吧,谁叫我答应要做牛做马呢……哎……”他现在真心觉得做牛做马似乎更容易一点,这是真的。 战不屈转身出了地牢,地牢门口,照样里三层外三层由黑甲卫包围着。 龙战站在一边,知道他出来,背着身,淡淡道:“她最后说了什么?” 战不屈挑了挑眉,知道以龙战的本事,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并不出奇,但是冯桥桥怎么知道龙战在外面,最后一句话要悄悄的说,甚至手心写字? “我不能告诉你。” 龙战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她说的?” 战不屈双手一摊:“你知道她的脾气。” 龙战嗯了一声,果然不再多问,转身离开了驿馆。 身后那两个侍卫也紧紧的跟了上去,这一次,战不屈没有暗暗咒骂冯桥桥这个家伙总是找麻烦,却想着,也知道龙战这样的男人,和她站在一起,看起来才是匹配的。 * 夜幕降临。 地牢之中的冯桥桥捏着手腕上的镯子,沉默的等待。 咔! 牢门开了。 冯桥桥侧头一看,楼梯口上,站着一位蓝衫水秀的俊秀男子,他的眸子静静的看向冯桥桥,里面有几分思绪,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久不见!”冯桥桥轻快的打了个招呼。 江岁宁一步步走了下来,见她发上似乎有草屑,伸手去捡,冯桥桥退后一步,道:“这里可是脏的很,坐吧,我有话问你。” 江岁宁的手僵了一下,转身坐下,道:“你受苦了。” 冯桥桥轻哼了一声,“还好,就是黑了点,苦倒是说不上,安安最近好吗?” 江岁宁道:“安安很好。” 冯桥桥道:“你想娶我?” 江岁宁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问出口,但想道上次她生辰的时候,她曾经那么直接的问过自己是不是喜欢她,又觉得这样直接才是她的脾气,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抱歉。” 冯桥桥点了点头,若无其事的道:“嗯,没关系,我喜欢的是龙战,上次忘记告诉你了。” 江岁宁苦涩的笑了笑,“没关系?我和你似乎一直都没什么关系。” 她自然心里清楚裴怀英的脾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时试探的时候,自己也试探过她,她是很反感自己答应嫁给江岁宁这件事情的,那么现在反口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永远成不了情人,只怪当初阴差阳错产生了不该有的误会。” 江岁宁道:“是,我知道是误会,可是我依然很欣赏冯姑娘,冯姑娘性格飒爽又豁达,有什么说什么,不做作。” “这样女子不止我一个,如果你只是喜欢我这些,那未免太过浅显了。” 江岁宁站起身子,一袭蓝山衬托下他似乎更为忧郁,:“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不是吗?你只喜欢龙战,你已经告诉过我了。” 冯桥桥笑了笑,道:“是啊,我只喜欢他,怪得很,明明是个讨人厌的家伙。”说完,也站起身子,忽然脚下一软,跌了过去。 江岁宁听风辨位,连忙转身去扶她,冯桥桥却在他转身的这一个瞬间,出手如电,点住他腰间穴道。 顺着江岁宁跌过去的事态,冯桥桥将他放在了稻草堆上,“对不起了,江公子,我必须要出去。” 说话间,她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捏开江岁宁的嘴巴,丢了进去,在江岁宁微微震惊又有些平静的目光之下,直接将他的外衫全部脱了下来,换上了他的衣服,他的鞋子,然后从银镯子里倒出来药粉,借着微弱的光亮,在脸上涂涂抹抹之后,转身对江岁宁笑道:“谢谢你来看我。” 说话间,转身往门口走去。 门口全是黑甲卫,牢门一开,“江岁宁”神情萎靡的从地牢走了出来,一直没有抬过头,今夜月光太暗,连精明的黑甲卫,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冯桥桥轻轻的摇了摇头。 衙门里的路,她走过一次,想到上次自己出狱的时候,是江岁宁和冯亮来接的,登时心中又想到爹娘,脚步顿了顿,寻了个无人的地方,迅速把身上的蓝衫脱下,丢在了池塘之中。她坐了两天都没人去打扰她,不知道江岁宁又能在里面待几天呢? * 没有车马,没有人帮,自从她和冯英英再次被关到地牢里之后,茶山的封锁弱了不少,其实说是县城,也不过是一面环山一面是水。 冯桥桥如今倒是很感谢这种地形,如果没有这种地形,只怕她还走不出来呢。 站在马场门口,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只是不知道,龙战到底懂不懂她的想法? 她没有进去,下午并没有和战不屈约别的地方见面,几日来都没有梳洗,难受的厉害,想要进去,脚步却跨不过去,其实她也不懂为什么还要到马场来……或者,是对龙战下午的反应,心里不安的厉害吧。 她坐在草地上,两天只有下午喝了一点粥,现在胃里难受的厉害,她蜷着身子,按着腹部,微微咬着下唇,暗自咒骂:龙战这个混蛋,要不是他搞什么莫名其妙的,她现在也不可能跑出来,尤其是下午谈到妹妹的时候,战不屈那个表情,更是安了她的心。 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越来越响,冯桥桥深吸口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还好,算他有良心,还知道来找她的。 马蹄声,不一会儿,就到了跟前,龙战在几丈之外就飞身下马,落在了冯桥桥的面前,视线狠狠的瞪着她:“你本事大了?居然自己跑了这么远!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等着你走出来!” 冯桥桥虚弱的道:“反正你不期待我走出来就是了……” 龙战被她一堵,叹了口气,直接抱起她,往马场内去了。 这马场内只有两个伙计,也只养了十几匹马,马全是个中极品,而伙计,也全是龙战的亲信,她记得以前龙战有说过这件事情,所以才选择来这里。 “胃痛?” 冯桥桥道:“是有点不舒服。” 龙战额角隐隐抽疼,道:“你……”奈何一个你字之后,却怎么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冯桥桥道:“我要梳洗……”话才说完,门口传来敲门声,“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个国子脸的汉子,一言不发的抬着红木浴桶,放到了屋中。 马场的木屋十分宽大,摆设和龙战在竹林里的那处地方一样,相较于其他地方而言,这里现在显然更为隐秘,知道的人不过几个而已。 龙战起身,一言不发的解着她的腰带和外衣。 冯桥桥面色微变,赶紧按住他的手,道:“我自己来。” 龙战冷冷道:“你脱江岁宁衣服怎么不叫他自己来?”想到自己方才去看她,却发现江岁宁穿着中衣睡在那里,他就气的肺疼,天知道他根本舍不得她呆在那种鬼地方。 冯桥桥翻了他一眼,“谁叫你不带我走,你不带我走,我只能自己走!” 龙战哼了一声,七手八脚的将她外衣丢在了床下。 冯桥桥后退了两步,捏着中衣领口道:“给我滚出去,我自己会洗,不要你——啊!” 话没说完,只听嗤啦一声,脆弱的衣襟不堪龙战猛力拉扯,裂成两半,摇摇欲坠,露出了葱绿色的肚兜。 冯桥桥面色涨红:“你这个野蛮人!” 龙战直接无视她的反抗,把泥鳅一样滑溜的冯桥桥提在怀中,将碎裂的中衣丢到一边。 冯桥桥只穿着亵裤和兜儿,脸色大红:“讨厌鬼!混蛋!臭男人!”但凡想到的词语,她全骂了个便。 “臭?”龙战挑眉,竟然很认真的低头埋在她脖子里闻了闻,然后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你现在比我更臭!” 冯桥桥的脸被弄的差点成了紫色,龙战已经一把扯掉她身上的遮蔽物,将她丢进了浴桶里。 粗鲁的对待,让冯桥桥抽疼的胃又难受了两下,想着龙战的坏脾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稍微变一点! 龙战把干净的衣服丢在了浴桶边的屏风上,转身出了屋子,离去前,丢下一句话,道:“你家人我已经吩咐别人去照顾,别的事情,等一会儿再跟你说。” 冯桥桥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屋顶翻了翻眼皮,泡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开始洗澡,话说,她可不想龙战亲自动手给她洗…… 半个时辰后。 龙战一身黑衣,端着托盘出现在了门口,冯桥桥已经穿上了他准备的衣服,坐在床边拧着头发。 衣服的尺寸正好,冯桥桥没有看龙战一眼,因为方才的粗鲁对待还在生气。 当! 食物被放在了桌面上,“过来吃饭。” 冯桥桥呿了一声,“果然是母子,连发号施令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龙战眯起了眼。 怪异的表情,让冯桥桥侧目,哼了一声,她旧事重提:“不过看她今天对待我的样子,我倒是很怀疑你们的母子关系。” 龙战平静的看着她,半晌,道:“我的确不是她儿子。” 有那么一根弦,似乎铮的一声,绷断了。 她面色微白,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的好,昨天在地牢里,从裴怀英的种种反应中,其实已经看出了不少,但毕竟攸关龙战身份大事,她还是不敢贸然猜测,只是江岁宁又是什么人,能让裴怀英那么护卫,即便龙战不是她的亲儿子,也不至于是这样吧! “怎么?很意外?”龙战扯了下嘴角,那表情竟然和每次提到父母的时候如出一辙。 冯桥桥顿了下,“也不算意外。” 这样的回答,却让龙战意外了,他撩起衣袍落座。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支持维持着这么平静的表情,说出这么平静的话来?这六个字一句话,压了龙战的日子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可他…… 冯桥桥丢开擦拭头发的干布,一步步的走到了龙战面前,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道:“你有我。” 龙战蓦的一僵,抬头看向她的小脸。 她唇角挂着浅浅笑意,纤细的眉毛弯弯如月,那双慧黠的大眼睛最是明亮慑人,头发还滴答着水,挂在肩背上,染湿了后背的衣衫。 一笑,龙战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你就那么肯定我晚上会去见你?” 冯桥桥一把握住他帮她整理头发的大手,悠悠的瞪着他,“从很早以前开始你就很喜欢岔开话题,每次说到这件事情都要岔开话题,我由着你,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可是现在都讲明白了,大男人,有什么好别扭的,是她的儿子很了不起吗?” 龙战的大手再次拨拉着她没干的头发,表情不变,道:“这些都不重要。” 冯桥桥嘴角动了动,有些酸酸的嘟囔:“看来我的分量还是太轻了……” 龙战当做没听到,用手帮她梳理着头发,然后又问道:“你很肯定我晚上会去找你。”一边说话,一边解开衣带,手掌握住她纤细的肩膀,缓缓的再次探查,方才气过头了,虽然下意识的放轻力道,但是丢她进浴桶的时候,也不知道磕着了没有。 冯桥桥没阻止他的动作,“你将我一天十二个时辰监控,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儿说了什么话?” 龙战俊脸一转,“万一我有事去不了呢?” 冯桥桥似笑非笑的道:“你这家伙,爱喝醋的厉害,知道我找的是江岁宁,怎么可能不来?你又死要面子,当然不可能乘着江岁宁来的时候跑进来,也因为气我找江岁宁,更不可能在他来之前找我,只能是他走了之后,你再跑出来兴师问罪。” 龙战沉默了一会儿,意味深长的道:“竟是连我也算计进去了。” “我这是了解你的脾气,和你心有灵犀,怎么叫算计?再说了,是你自己愿意被我算计的。” 龙战大手摸上她的脸颊:“你说的不错,是我愿意被你算计的,可你还是有一句话说错了。” “哪一句?” “在他走了之后,我去兴师问罪这句。” 冯桥桥挑眉:“我哪里说错了?你不是每次都恶狠狠的不准我这个不准我那个吗?” 龙战深邃的眼光移转到了她的脸上,凝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没有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转换,而冯桥桥眼眸闪了一下,别了开去。 龙战低沉的笑出声来,“我从来不找你兴师问罪,说了很多不准,你又有哪次听过?” 龙战又道:“你要见谁,从来是你的意愿,你想和谁在一起,也从来是你的意愿,哪怕你答应她的要求,以你换冯家九族性命,也都是你的选择,与我无关。” 冯桥桥心里忽然闷了一下,他从来就不在乎她选什么,做什么吗?那这半年多来的耳鬓厮磨和霸道温柔,都算什么?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按揉着自己的肩膀,温柔对待是真实的,他出口的话也不是骗人,这一次,她真的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透过他,他也从不对她说喜欢说别的,不喜欢她的名字,取个君君,也是从来都没有唤过的…… “难受了?” 冯桥桥平静着心绪,没有说话。 龙战道:“你找江岁宁来刺激我的时候,你就没想过我是什么感觉?” 冯桥桥心头又是一跳,咬着牙齿,还是说不出话来。 “从来你想做什么,我都由着你的,从来都是,包括你今天找江岁宁为了什么,我也让着你,放你离开……你护卫的,我自当为你护卫,你却对我的信任不够,一定要亲自看着,才放心。” 归根究底,他还是因为她的不信任,生气了。 他的脾气向来就少变,而这冷静的怒气,也让冯桥桥的心情,彻底的沉了下去。 “真的我做什么,你都由着我吗?” 龙战却冷笑一声,缓缓道:“你的选择,我从来不干涉。” 冯桥桥压抑着自己心里翻江倒海的变换,一字字道:“就算我要嫁给江岁宁,你也没意见!?”如果他敢说是,她真的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龙战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不错。” 有一根心弦连连震动,冯桥桥抬头看他刚毅脸庞,他们的姿势可以说是情侣最爱的姿势,他的手还顺着她的发,她的手也握着他的手臂,可说出的话题,却是这么伤人难受。 她没急着推开他,他也没松手放开她。 半晌,他笑了,“知道什么是难受了?”说完,不等她开口,继续道:“知道你在试探我的心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吗?” 冯桥桥瞪着他,握着他手臂的那只手慢慢的收紧再收紧,所以她现在说这么多都是为了表达他很难受吗?是吗…… 泪水似乎开了闸,她从不以为自己是个爱哭的人,可是在这一刻,无可忍受,以为他是说真的,她以为自己曾经想要依靠的这片天原来一直就不是她的,她也以为那些霸道温柔都成了海市蜃楼,过了就散。 “又哭……” 他低低叹了一声,帮她抹着眼泪,英挺的容颜上笼罩了一丝朦胧,让冯桥桥分不清楚,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该吃饭了,要凉了。”龙战道,缓缓的拉好她的衣衫,转了过来,拿过白玉小碗,舀起一勺清粥,凑到了她的嘴边。 冯桥桥一直看着他的表情,盯着他俊朗的侧脸,张嘴,却不是喝下清粥,一字字的问道:“如果我要嫁给江岁宁,你也同意?” 龙战眉间褶皱,原来那些温柔旖旎瞬间消失了。 其实再去问这种话是很可笑的,但她就要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也只要他的答复,别人说什么她从来也不放在心上,这死心眼的厉害,也白痴的厉害,尤其是她已经从他的字里行间感觉到了什么,可是在这一刻,这些也是不够的! 缓缓的,龙战道:“随你。” 冯桥桥的心蓦的沉了下去,没错,她下午是知道龙战就在外面,所以才说要见江岁宁的话,也知道龙战肯定会知道这件事情,一切计量在她心中,可是谁叫他昨天来的时候那么欲言又止呢?分明是有心事又不告诉她!他这么一直瞒着她,现在又说话分毫不留情…… 龙战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裴怀英来了之后,他叹气的次数,似乎是越来越多了。 率先察觉她出手想要离开的动作,龙战先发制人,道:“你要嫁给她,是你的选择,可我要怎么做,却是我的选择,别人阻止不了。” 当她是什么了?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吗? 冯桥桥的动作越发强烈的想要离开这幅魅惑人的怀抱,龙战神色忽然一冷,点上她的肩井穴。 冯桥桥原来很剧烈的动作,立刻停止,倒进了龙战怀中,这次,她没有去看他,甚至顺着要倒过去的势头,打死也不靠在他身上。 龙战心里一紧,连忙扶着她的肩头,狠狠的瞪着她,“你再不驯,我就要了你,给你打上抹不掉的印记,让谁都不敢来肖想!” 冯桥桥愤怒的瞪向他,眸子中的火苗焚烧了她所有情绪,却让她恢复了些许理智。 要她?他们曾经有过很多次共枕而眠的经历,他却从未有过过分逾越,如果她现在真如他所说的不驯,他真的会?真想试试看呢……他到底能狠心到什么程度! 龙战提高音量,为她此时那种恼恨愤怒的表情难受:“不要用这幅表情看我!我早就说过,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冯桥桥懒得看他,直接闭起了眼。 龙战张口语言,却觉喉头难受的厉害,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可他就是太了解这个丫头,这个丫头却那么不信任他,他当然知道她不可能点头答应那件事情,她却不愿告诉他。 再次叹了口气,他将她抱紧,脸颊相互贴靠在一起,近的可以感觉到相互的吐纳和心跳,淡淡道:“你就是倔强的紧,明明懒得厉害,这次却勤快了,来来回回查了那么多事情,你知道什么了?” 冯桥桥不能说话,也不想和他说话,直接闭眼。 龙战额角抽了一下,想着这大概是自作自受,沉默和夜晚,似乎加剧了两人心情的变化,她不能动,他不想动。 油灯啪的一声,唤回龙战些许思绪。 桌上的清粥又凉了。 明明是该抱头亲昵的场景,却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龙战闭了闭眼,抱起冯桥桥一看,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唇上挂上些许无奈,龙战心道:罢了,知道妹妹没事,家人安全,心底没了挂碍,睡的应该也舒坦些。 这里的布置,是和竹园一样的。 龙战手指一弹竹帘,刷拉一声,落了下来,他一步步的走到床边,放下怀中少女,摸摸头发也已经干的差不多了,然后径自脱靴上床,先点了睡穴,喂了一颗药丸进去,才解开她的穴道,将她揽入怀中。 流火未央。 晨光乍泄。 冯桥桥睁开眼睛,昨夜的事情似乎离她很远了,她没什么表情的翻身坐起,看向床榻一边,有人睡过的痕迹,又转头看向屋中。 像是计算好她清醒的时间一样,她才坐起,门便开了。 龙战罕见长发以玉冠竖起,多了份威严沉冷的气势,少了以前的随性霸道。 身后的仆役垂首,将早饭送了进来,礼貌的退了出去,立刻又送了洗漱用具进来,东西齐备,有条不紊。 龙战在窗边按了一下,收起竹帘,室内大亮。 冯桥桥忍不住伸手在眼前挡了一下,适应了一会,才放下手,对龙战视若无睹,穿鞋下床。 洗漱的水是冯桥桥惯用的山泉,也准备了简单的发带,让她可以拾掇自己的长发,梳子,发饰,四叶草的簪子,都是她惯用的,像是从她家中拿来的东西,包括手巾和百花膏。 她梳洗结束,转到了桌边,静静的吃起了早饭,从头到尾没有看龙战一眼,也从来没有这么乖巧的按他指示吃饭。 龙战皱眉,阻止仆人想进去收拾的动作,走到桌边,撩起袍子坐下。 冯桥桥眼角闪了一下,他撩袍的动作十分潇洒自然,竟然不因为昨天晚上的恶劣行为有分毫愧疚的表现。 龙战拿起白玉筷子,稍显黝黑的大手,握着筷子有明显的视觉效果,从怀中拿出那块冯桥桥以前绣坏了的帕子,擦拭干净,放在她的面前,然后又拿起另一双,擦拭干净,夹起小菜,往她面前的小碟子里放。 她静静的吃着东西,龙战彻底成了空气,即便是想要吃小菜,却连他擦的筷子都不用,喝完了粥,将龙战没有夹过的盘子端到面前,小菜全部倒进了粥碗里,用勺子啪啦着吃了起来。 早饭做的十分精致,块也切的很小,用勺子吃,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龙战浓眉禁皱,道:“你是打定主意不打算理我了?” 冯桥桥沉默的吃着东西,然后掏出手巾擦嘴。 啪! 龙战手中的筷子放在了桌面上,他道:“不想和我有关系不打算理我,就不该吃这份早饭。” 冯桥桥沉默的起身,活动了下胫骨,打算往外走去。 龙战彻底莫名,也起身,两个大步就挡在了她面前。 冯桥桥终于掀起眼帘,分给他一个眼神,吐出两个字:“做什么?” 龙战松了口气,“为什么要跟我赌气?恼羞成怒,还是别的?” “谁和你赌气?让开。” 龙战忽然皱眉,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道:“你……”开了口,却在那双慧黠的眼睛注视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冯桥桥抽出自己的手腕,转过他的阻拦,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龙战僵了一下,几个大步挡在了她的面前,“你……你去哪里?” 冯桥桥道:“去牢里。” 龙战眉毛皱的更厉害,“你不用去那种地方。” 冯桥桥挑眉看他:“不用去?”声音疑惑万分,仿佛龙战说了什么别人听不懂的鸟语。 龙战肯定的点头:“是。” 冯桥桥道:“你昨天晚上说过的,我最是不爱你听的话,越是你不准的事情,我越是爱做,而你也从来都是由着我去做,现在又拦着我做什么?不是什么都任由我去选择吗?”这不是气话,是事实,龙战骗了她的眼泪。 龙战脸色微沉,他向来也不善于这种解释的事情,况且本身性格使然,话也很少,昨晚已经说了够多,现在冯桥桥还是这幅样子,立刻有些不舒坦。 冯桥桥看向他,忽然觉得自己和他在一晚到现在当真是全在无理取闹,然而爱情之中没有谁是谁非,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认为龙战有什么不对的,但是现在这个场合,实在无话可说。 天蓝蓝,水蓝蓝。 马场的草地绿葱葱的,让人看着很舒服,其实说不上喜不喜欢绿色,不过冯桥桥自来了就一直穿着葱绿,时间久了,自然而然成为习惯,这里空气舒服宜人,可她一个人在这里呆着,爹娘和别人要怎么办呢?一个晚上的嬉闹,知道他们平安,也该要做点什么了…… 龙战忽然开口道:“我承认,我昨夜是很过分,但归根究底也不过是一个信任问题——” 冯桥桥没有说话,本来想要跨出去的步子,却停住了。 龙战接着道:“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你是我的女人,不用去担心很多事情,也不用自己亲自做很多事情,我可以为你撑一片湛蓝天空,你想护卫的人,我帮你护卫,可是到了现在,你依然没有做到全心的信任,茶山发生的事情全在我的预料之中,除了你会受伤……”说到这里,调子忽然沉了下去,想来对她受伤的事情十分不愈。 “作为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还让你为了家人的事情四处奔走,是我考虑不周,总是模棱两可的把很多事情都没告诉你,你的聪慧在我意料之中,却也在我意料之外,但到了现在,我依然不后悔我昨天晚上做的事情,永远不会后悔。” 冯桥桥慢慢的转过身来,道:“你不后悔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龙战神色一僵,倒抽了一口冷气,恍然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凝聚到了一处,那一瞬间心空荡荡地无所依归。 冯桥桥咬了咬牙,心中一痛,却不再多说,然后转身往外走去,她当然清楚他的心,即便他朝她怒吼发脾气,她都可以接受,但是她终究还是个小心眼的女人,即便是为了刺探她的心,有些话也是不能轻易出口的。 而她才走了两步,忽然掠风之声一起,龙战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出手如电,按住她的领口处的物件,一字字道:“怎会与你无关?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用腰带束住了我一辈子,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不必稀罕裴怀英的感情,我是有你的,现在你要反口吗?” 平平的话语,却激起了冯桥桥心中涟漪,这个男人是个怎样的男人,她一直是一清二楚的,能把话说道什么份上,她也是清楚的,甚至知道,他从来最能容易挑起她的心思,其实她是个很冷情的人,除非别人主动对她好,她自己是很少主动对人好的,这也可能是她没有看上别人的缘故吧。 默默的。 她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脸颊靠在他的胸前,道:“不反口。” 龙战终于松了半口气,但想到她方才那句与你无关,却深觉自己昨晚混账过了头,但依然不曾后悔这么做。 冯桥桥道:“我不喜欢你说的那句话,与我无关。” 龙战彻底松了口气,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一字字道:“我也不喜欢,但你总是不记事,我才……” “我知道了。”她小声道,阻止他说出再多别的懊恼言语,他这个男人,生来就不该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唇舌的,尤其是在她还这么清楚他性子的情况下。 “我以后都信你,什么都信你,哪怕你说太阳打西边升起来,我也信你。” 龙战轻笑一声,心情甚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身后忽然响起不识相的嗓音。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清浅的音调,冯桥桥不陌生,没有看道他,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少了调笑和幸灾乐祸,多了沉定之态,自然是非楚心弦莫属。 却听龙飞尘道:“你永远这么不识相,明明看到人家小两口打的火热,还要开口打断人家的卿卿我我,当真是可恶的紧。” 楚心弦轻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龙飞尘有些僵硬的别过脸去,寒江雪笑道:“只是时机不太合适,要不然,北辰兄也不愿意开口打断情侣相会。”一句话,适时的打破了龙飞尘的尴尬。 龙飞尘哼了一声,“寒大哥何必接话,人家不想理我,我还懒得理他呢,大哥,时候不早了,事情打算怎么办?” 冯桥桥退开龙战的怀抱一看,才见楚心弦,寒江雪,和龙飞尘都到了,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却不见西京前来,心中一动,道:“阮风华呢?真的伤的很严重吗?” 三人对看一眼,全部看向龙战。 龙战皱眉,低头凑到冯桥桥耳边,说了一句话。 冯桥桥挑眉瞪了龙战一眼:“他怎么老干这种事情?不能来点新鲜的吗?” 龙飞尘道:“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德行,那种男人,随时随地准备插你两刀,一个不小心就被他算计,看到别人难受他就开心,啧!谁要嫁给他谁倒霉……”她这大嫂喊的顺溜,不过猛然想到冯巧巧已经嫁给西京了,登时又闭了嘴,为冯巧巧的日子默哀。 冯桥桥脸色泛红,飞快的看了龙战一眼,又转向别处,闭嘴不语。 龙战收起一切旖旎情绪,面目冷然,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龙飞尘叹了口气:“办得差不多了,就等那些人出现,来个瓮中捉鳖,可是秦云扬有些麻烦……” 龙战微微皱眉,道:“怎么麻烦?” 其他几人对看了一眼,寒江雪道:“听说请了尚方宝剑,秦云扬回来就住在秦家,这件事情我们以前是不知道的,也是昨天才发现……尚方宝剑,先斩后奏,如果他认定冯家涉嫌夷族奸细,怕是很难善了。” 二花前醉眠月下笙歌 龙飞尘也皱眉,道:“寒大哥说的是,只是秦云扬一向也是非常讲理的,在京城虽然说不上两袖清风,手段也算不错,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为什么他打定主意要说冯家和夷族有关系?难道他握有重要证据……还是……” 龙飞尘就是龙舞,只是没想到女子议政,倒是让她诧异了一下,接口道:“盘金仙鹤那副寿袍,包括鞋子,绝对不可能和夷族牵扯上,除非……”彗星撞地球了,她随便想的都能撞到,但是这种可能性大吗? 楚心弦沉吟,看了龙战一眼,“其实秦云扬这个人,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也不是没有势力可以牵制。 .” 龙飞尘道:“你说的是战王夫妇?话倒是不错,可是我娘前几天才假传圣旨,这事可大可小,如果秦云扬请出尚方宝剑,除非龙家想造反,否则,绝对不能违抗圣旨。” 寒江雪摇头轻笑,“北辰兄说的不错,秦云扬的禀性正直,只要我们找到证据,或者一直牵制他想法,死死盯紧冯家的原因,这件事情就好办多了,而且……那个人估计也快到了。” 龙飞尘叹气,“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儿,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神秘啊?难道长的太难看见不得人吗!” 楚心弦笑道:“能不能见人,我们见了就知道了,他总要出现的不是?” 龙战从头到尾,都微微皱眉,看来也被这件事情稍微困扰了一些。 说来说去都是他们在说,却还是没说到什么正点子上,转头看向龙战,冯桥桥道:“你追查奸细应该很多年了,留在茶山也有原因,想必你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了?” 其他人对于冯桥桥知道这件事情的内幕同时变色,更是看向的龙战,而看向龙战的表情更为夸张,显然是不可置信,只有楚心弦,似乎有些惋惜,冯桥桥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冯桥桥怔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毕竟以龙战和龙飞尘的关系,又能让他们见到自己这个本该在牢里的钦犯,关系定然非同寻常,也在讨论秦家的事情,秦云雅的娘有些不对劲,秦云雅本身更是不对劲,现在还在说奸细,这话题怎么会引起他们这么大的反应? 龙飞尘嘴巴张了好几次,吐出片段言语:“大哥……你……居然是你……” 寒江雪愣了一下之后,也回过神来,但是想到自己和龙战这二十年来的交际,以及西京,楚心弦……忽然转头看向楚心弦,道:“你早就知道,对吧?” 楚心弦笑了笑,“不错。” 冯桥桥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龙飞尘叹了口气,有些郁闷难受,转向冯桥桥,道:“大嫂,原来我以为西京那家伙够讨厌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大哥比他更讨厌,你也受苦了。” 冯桥桥挑起一道眉毛,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龙战依然是不开口,面色平静,似乎不打算为她解惑,但他不开口的态度,也表示不阻拦被人开口。 龙飞尘哒哒哒的跑到跟前,一把拉住冯桥桥的手腕,往一旁跨了几步,道:“我外号南湘,你是知道的。” “嗯,我知道。”冯桥桥顺着她的话答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外号和现在有什么关键联系。 龙飞尘又道:“我们这个四方公子,原是京城性格相投的四个男人相互结拜,划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算是京城里的一个小小组织,你也知道我是个女孩子,怎么能叫什么公子?都是我大哥,死活不肯去,我当时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儿,就去了,还得了个雅号南湘,可是到了后来我才知道,我真是误入贼窝了,什么四方公子,哪里好玩了!原来是要累死累活的劳碌命。” 冯桥桥挑眉,暗暗看向龙战,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和龙战关系匪浅,只得沉默下来。 “我们搞什么组织的那一年,我才十二岁,真是想傻的厉害,现在想想,要是知道怎么回事,打死我我也不去,把自己卖了,我还帮人家数钱,尤其是到了现在,我更是这么觉得,哎……” 她看来感慨颇深,龙战没有开口的打算,寒江雪接道:“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冯桥桥暗暗点了点头,现在的确不是听故事的时候,也许这个故事挺有意思的,到时候她可以问问龙战,不就知道了吗? 龙战道:“冯家的事情可以先放手,目前其他事情才是关键,梦香楼,秦云雅这两个人,我早就派人盯着了,一旦拿到可靠讯息,立刻动手。” “是。”龙飞尘几人竟然态度比方才散漫的样子变了很多,十分有礼的躬身行礼,完全判若两人。 冯桥桥皱眉看向龙战,龙战一个辞了官的人,即便是什么铁卫少主啊,什么的,这些人也不至于对他这样毕恭毕敬吧?而且前后差距似乎很大,是在她说了哪一句话的时候? 奸细,追查? 然而,来不及让她思考这些,楚心弦再次开了口:“你早有安排,为什么还折腾我们去云州又来这里?做样子的?” 龙战点了点头,没开口。 龙飞尘大大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被人当猴耍了,嘟囔道:“赶了一夜的路,我还没吃饭呢!”却看向龙战换了一身衣服,奇怪道:“大哥,你比我们走了不过早一天,也该昨晚半夜才到的,怎么现在还有时间换衣服?”他去接了冯桥桥,看他们两人刚才的情况,分明是闹别扭闹的厉害,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换衣服吗? 冯桥桥诧异的转头看向龙战,“你……你原本该是昨天半夜才到的?” 龙飞尘奇道:“怎么?他什么时候回的茶山?云州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好处理,追到了柳州去,结果我们当时手头都有事,西京那家伙又受了伤,柳州离茶山比较远,他带着一个伤患,最快也是昨晚子时前后才能回来的,你别告诉我他回来的比较早。” 冯桥桥看看那三人,又看看龙战,虽然知道此事此地十分不合时宜,心中却激动难以。 昨晚子时?她记不得昨天是什么时辰在地牢里面见到他的,但是睡了两个时辰,又等了一个时辰,江岁宁就到了,显然龙战差不多早上就到了,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回来? 冯桥桥立刻看向龙战,龙战微微有些窘迫的别过脸去,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有时候脸皮很厚,恶劣的厉害,在很寻常的时候,又会难得表现出别扭和尴尬来。 龙飞尘看着这两人的表情,用膝盖都猜出什么事儿了,嘟囔道:“怪不得西京昏迷不醒了,一个伤患你那么折腾他,他就是个铁打的,也必须昏迷不醒啊……” 冯桥桥轻咳一声,也不理会三人在场,伸手去握住了龙战手,欲言又止,他那么拼了命的赶回来,只因为知道她坐着两天没动弹,她却因为想出来查探情况,不信任他,找了江岁宁来,的确…… 其他三人心知肚明,纷纷别过头去,只当看不到,龙飞尘低敛的眉目,渲上少许的失落和自嘲,青梅竹马有很多种,而且,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能甜甜蜜蜜的在一起的。 “好了。”龙战道,握着冯桥桥的手没松开,转头看向楚心弦,“你去吧。” “嗯。” 楚心弦应声离开了,龙飞尘想了想,道:“大哥,我也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龙战不语,不过龙飞尘也是不需要他答应的,立刻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冯桥桥忽然想起龙战刚才说过,梦香楼,秦云雅……难道这家伙早就知道梦香楼有问题?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她质问出声。 龙战低下头,刮了下她的小鼻子,道:“没想到你会去那里等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太多不好的事情,所以没考虑到,而且每次传信都十分隐秘,你看到的信笺,其实都不是什么关键的信笺,有一大部分信笺看了就要毁掉,所以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 冯桥桥皱了皱鼻子,想着红绡不对也就罢了,没想到夏梦也有问题?看来龙战到茶山,包括西京下江南,都是有目的的。 “如果我不常去,又怎么能让他们相信我没有发觉呢?终归是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夏梦,才是我们要找的关键。” 冯桥桥想到裴怀英从小照顾他,却不是他的母亲,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属下闹了半天居然是奸细,立刻心中也有些怪异,指尖捏了捏他的手。 龙战回神,道:“你等我一下。”说完,转身往屋内去了。 寒江雪平静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冯桥桥垂了下眼,再看向他的时候,多了一丝询问。 寒江雪一笑,淡淡道:“有没有听说过剑首,这个称呼?” 冯桥桥点头。 寒江雪又道:“朝廷机密,天子近臣,有一句话,四方公子四方剑。” 冯桥桥沉默着,没有借口,心中感触却不必表面平静。 听寒江雪的口气,这俨然是个什么组织,而龙战就是那个组织的头目,老大。 隔了一小会儿,龙战又从马场之中走了出来。 “我先进城了。”寒江雪识时务的开口告退,龙战微一点头。 等到寒江雪走了之后,冯桥桥也抱着怀里的包裹深深的吸了口气,“原以为你是辞官的大将军,没想到是这样……” 龙战一时之间有些局促,不知如何开口,顿了半晌,才道:“我……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尤其知道你宁愿只分一半的利钱,也不愿意主动出面,而让柳嬷嬷带你疏通那些关系开始,我就知道你定然不会喜欢我这个身份。” “嗯,”冯桥桥点头,嘴角一动,道:“你告诉我你叫龙战,是因为龙战这个人早就辞官了,所以你告诉我了……”但是现在她怎么办?难不成说因为你是天子近臣,所以我们就算了吧,或者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处理?那未免有些犯傻自大了。 龙战沉默了。 而他们的想法还没实践,忽然传来讯息,冯家一族罪大恶极,先是盘金仙鹤刺绣怀疑是夷族奸细,后有女买通江湖术士,陷害清白女子身败名裂,甚至在山间唱飞出金凤凰,低贱民女,也敢自称凤凰,当真大逆不道,三日后,满门抄斩。 砰! 龙战一掌击像桌面,石桌上立刻现出一条裂痕。 “满门抄斩?”他轻轻问。 来报信的是熊震,看着主子的表情就知道,哎,他真是命苦,虽然明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报这种信,只怕还是会被主子揍到残废,丢出去暴尸荒野。 “是。” 深吸一口气,龙战道:“她到底想怎么样?” 熊震回的战战兢兢,“属下不知。” 龙战周身肃穆,怒气蓬勃爆发,冯桥桥率先站起身来,拉住他的胳膊,道 “别。” 龙战深吸一口气,看向冯桥桥,冯桥桥转向熊震,问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我是说地牢那里。” 熊震想了想,道:“现在地牢四面全是黑甲卫,还有秦大人带来的官兵,三天时间谁都不可以进去探视,连翡翠阁都牵连入内,一旦冯家获罪,翡翠阁全部绣娘就要送到……” 龙战被冯桥桥握住的那只手咔的响了一声,眼中射出的冷光,让熊震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她就算从不干预政事,也该清楚冯家根本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还要放任这件事情发生?” 冯桥桥使了个眼色,熊震悄悄地退了出去,冯桥桥扶着龙战的手臂,心中涌过万种思绪。 若说听到这样的消息,她还能淡定自若,那才真是骗人的,虽然和翡翠阁的柳嬷嬷并没什么深刻的关系,但好歹合作了不少日子,女子犯罪能被送到什么地方去? 再说冯家,就因为一件衣服一首歌,另外她找人假扮道士坏了秦云雅的名声所以要陪上这么多条人命吗?裴怀英是傻子吗?她当然不是,这次冯桥桥出来之后她并没有张贴通缉告示,显然是知道她和龙战在一起,她就这么想让自己离开龙战嫁给江岁宁吗?所以现在搞成这个局面? 悠悠的,冯桥桥道:“江岁宁,是他儿子吧。” 当。 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里碎裂了,她傻吗?她不傻,从龙战说出自己不是那个人的儿子,再根据前前后后,江岁宁的表现,龙战的表现,裴怀英的表现,想猜出这点并不难,只是她太过心疼龙战,所以一直不肯面对这件事情,也不敢去想,裴华阳和裴怀英岁数相差那么远,怎么可能生出和龙战一般大的儿子来!? 龙战冷冷道:“这和我们无关。” 说话间,往外走去。 冯桥桥道:“你去哪?” “去驿站!” “我也去!” 龙战忽然转身,“你不能去。”现在形势不明,裴怀英彻底疯了,为了自己的儿子,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马场隐秘,只有四方公子知道,只有呆在这里,她才是安全的。 “为什么?你去找裴怀英做什么?” 龙战静默了一下,道:“有一些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你乖乖的等着我,一个时辰,我就回来,晚上带你去秦家。” “不行!我一定要去。”不知道为什么,冯桥桥总觉得这一刻的龙战十分不对劲,她上前绊住龙战的胳膊,眼睛死死的瞪着他,像是一眨眼,他就要消失无踪了。 龙战定定的看着她,忽然出手如电,制住了她的穴道。 冯桥桥一惊:“你放开我,你要去做什么?” 龙战没有回答,大手摸索着她的脸颊,低头,亲了一下,温柔无以复加,却让冯桥桥更为担心,他到底什么意思? 望着渐渐跨出屋门的龙战,冯桥桥忽然感觉一股恐惧衍生,喊出声来,“龙战,你要是答应裴怀英什么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一辈子!” 而龙战,却是连脚步都没停,翻身上马离开了。 *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 茶山县城,一时间似乎来了很多大人物,龙战骑马,来到了驿馆门前,门前有裴怀英的侍卫在等待,显然是早就料到他会来。 引着两人进了驿馆之后,这次却是没去书房,而是直直转到了小校场。 裴怀英舞着长枪,时而斜挑,时而突刺,攻势凌厉不减,每一招每一式都力道拿捏分毫不差,完全看不出她是个五十岁的老人。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嗖—— 长枪从裴怀英手中脱飞出来,直直冲着龙战窜了过来。 龙战伸出一手,一格一挡,长枪叮的一声换了方向,插在了石板地面上。 “不错。” 裴怀英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却听龙战道:“你想怎么样?” 这五个字,问的平静没有波澜,不含任何心情,可却怔的裴怀英当场僵硬,他当她是陌生人,只当她是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女将军,所以才能这么平静的来询问她。 “你想怎么样?”龙战又问。 裴怀英闭了闭眼,“本王想怎样便怎样,与你何干?” 龙战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道:“是吗?你放任秦云扬办了冯家,难道忘记了原来柳家是怎么被冤枉的,裴华阳是怎么死的?” 平静的话语,却是入利剑刺入了裴怀英的心脏,一瞬间面色惨白。 “为了给你儿子找个喜欢的妻子,你可真是下了血本,假传圣旨不说,只手遮天,扣押朝廷侵犯,如今更是不辨是非,眼看着几百条人命在你面前死亡,你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吗?” 裴怀英喝道,“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 龙战接了过去,“难道不是吗?从开始到现在,你做过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儿子,你曾经问过我,记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叫龙战,我当然记得,这,曾经是我二十一年里唯一的信仰,我姓龙名战,龙家后代,为战而生,不是吗?” “从小我就知道,我有一对严厉的父母,他们是战功赫赫,天下无敌的战王夫妇,我曾经引以为荣,可他们严厉,他们铁血,哪怕我用尽所有的努力去学文学武,学习兵法,都换不来他们一个赞赏的眼神,从来没有,我每天都在想,我和那些兽营的孤儿到底有什么两样——” 他自嘲一笑,续道:“十二岁我离开兽营上了战场,我依然不明白那是为了什么,但想着父母都是铁血军人,亲情淡薄也是应该的,只是我做的不够吧,于是我战场沙敌,入朝拜将,可我还是得不到一个关心的眼神,哪怕一个都没有!二十岁那年,我居然不小心看到我那巾帼英雄的母亲,在房中黏针缝补,做了一双鞋。” “我的目力探测之后,忽然惊喜无比,这靴子的尺寸绝对不是给我父亲的,分明是我的尺寸,我二十岁将近,难道是生辰礼物?我即便是多年来被训练的冷静沉稳,还是高兴的好几晚没睡着……” “闭嘴!别说了!”裴怀英厉声喝道,龙战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钢钉,钉入了她的心里。 龙战果然闭嘴,隔了好一会儿,才道:“而到了现在,不管是被你丢掉的那双鞋,还是被你毁掉的那桩婚约,我全都不要了,我只要一个平静,你不要再插手,还我一个平静,还她一个平静,你留了阮清嫣。不就是为了给你儿子吗?现在又为什么来逼她?” 从她收养了龙战,这是第一次,龙战对她说了这么多话,却没想到物是人非好多东西都已经变了,她做这些到底为了什么?等的难道就是这一番话吗?不不不,她向来最懂得自己的心思,她要的不是这个。 深吸一口气,裴怀英压下心中那些翻江倒海的浪潮,冷冷:“她是朝廷钦犯!” 龙战静静的看着她,很平静,没有说话。裴怀英照样冷冷对着他,她是什么人,岂能因为这一番话就擅自改变初衷? 半晌,龙战道:“她是不是朝廷钦犯,我说了算。” 裴怀英道:“除非你想造反!” 龙战冷笑一声,没有接话,转身要离开。 裴怀英面色一变:“你去做什么?!” 他的沉默离去,让裴怀英心中平静的那些浪潮,再次翻腾,难道他当真宁死都不回头?回到龙家,再做她的儿子就这么难吗? 念头方起,她忽然听到校场外延一抹及轻及浅的喘息,思绪一转,喝道:“来人,把冯家这个漏网的逃犯给本王拿下!” 一令下,四周围上几十名护卫,都是战王亲兵,身手不凡。 龙战阴沉的看着这些人,他方才已经发现了冯桥桥的行迹,所以裴怀英喝斥他闭嘴,他便闭了嘴,要带她离开,但裴怀英还是发现了。 冯桥桥从墙边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脸恨不得自己不在的熊震,冯桥桥笑了笑,冲着裴怀英道:“好久不见,裴阿姨。”说完,又转头看向龙战,吐了吐舌头:“我又没听话,你要怎么罚我?” 一群黑甲卫一呆,完全没想到侵犯会是这个态度。 龙战锐利的视线扫向熊震,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熊震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他一步步的走到冯桥桥面前,仔细检查她全身上下,有没有因为着急追到这里,或者翻墙进来驿馆受伤。 冯桥桥按住他的手,道:“我没事。”声音有些沙哑,却笑的灿烂。 龙战想到自己以前的事情,只怕都被她听到了,神色有些不自然,但依旧握着她的手,很紧。 “冯桥桥,你胆子不小,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冯桥桥微微眯了眼,其实她一直就是不喜欢裴怀英的,到了现在,喜欢不起来,也许她的所作所为,都有她的想法。 “你搞这么大阵势,不就是想让我出现在你面前吗?我来了,你又说这些场面话。” 裴怀英面色微变:“你本就是朝廷侵犯,妄称凤凰,更是罪大恶极,我自然想让你出现在我面前。” “莫须有的罪名谁都会按,走在路上还会有坑让人跌倒,只是没想到裴将军,也会睁眼说瞎话,还说的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 “你——”裴怀英本就心绪不稳,此时被她这话激的更是血气上涌,“你这个刁钻女子!” “多谢夸奖。” 冯桥桥转向龙战,道:“还好你没答应她什么事情,要不然我可真的要一辈子不理你了。” “嗯。” 裴怀英见龙战那副表情,心中稍微缓和,但冯桥桥的话又让她气愤难平,“冯家谋逆,罪证确凿,来人,给我拿下!” “拿下拿下,你说的不烦,我听的都累了,我人就在这里,不跑,不用你拿下,我还想我爹娘了呢。” 裴怀英一噎,边上的黑甲卫也傻眼,现在什么情况? “唱个歌我挨着谁了?有的歌我还没唱,按照你的说法,唱个凤凰就是想要做公主,穿个黄色岂不是想要做皇帝?如果姓龙名廷,手握重兵,不是要谋逆造反?” “放肆!我龙家忠心不二,姓是祖宗所传,如何能用到此处做文章?!” “到你家,你就说姓是祖宗传的不关你的事情,我唱个歌怎么就关我的事情了?我也是听人唱了我才学的……” 熊震咳嗽一声,暗示冯姑娘有些话说的差不多就行了。 冯桥桥却续道:“按照你们这种挑麻烦的习惯,我能把全天下挑个遍,你要试试吗?别在说什么大胆放肆,我是钦犯,我是不是钦犯你心里清楚……嗯,不过我现在挺想做侵犯的,我想我爷爷奶奶了,你送我进去吧。” 熊震瞪眼,她真的想进去? 龙战道:“我不会再让你进去受委屈,我护的了你!” 本来裴怀英还有些松脱的心绪,听到这句话,幡然变色,“好!你既想做钦犯,我就成全你!”说话间,手一挥,黑甲卫蜂拥而上。 龙战冷笑一声,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支响箭,放上天去,裴怀英看到那个响箭边角的印记,面色一变。 眨眼间,三条人影窜入了驿站的小校场,这三人早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来,也一直守在附近,都和裴怀英算是见过的,当下眼神有些闪躲,尤其是龙飞尘,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看她。 裴怀英面色阴沉的看着面前几人,一字字道:“天子剑?” 龙飞尘轻咳一声,道:“那什么,娘您的眼力真是不错,嗯就是……” “龙、舞!” 裴怀英忽然愤怒的喝斥道,龙飞尘吓了一跳,“我不是故意要瞒着娘您的,我也是被骗上了贼船才知道的……” 朝廷机密,天子近臣,曾有一个惯例,每一代传位之时,会为下一代帝王选配天子剑,为当朝帝王巡视四方,代天巡寿,可以先斩后奏,为天子直属近臣,不上朝,不跪拜。 天子剑,只听天子号令,也可带天子发号施令,裴怀英即便是战王功在朝廷,却也绝对不能跟皇家对抗。 六年之前皇帝登基,龙战也一走就是六年,她原以为龙战是因为对父母伤心失望所以离开,如今知道这件事情,她忽然生出一些小心翼翼的期待,难道龙战离开龙家,只是因为他是天子剑?但是想到他居然用身份压她,脾气作祟,神色立刻冷厉起来。 一时间,死寂。 冯桥桥看向龙战,道:“别这样,我得去看看爹娘。” “你本就无罪——” 裴怀英冷笑一声,“有罪无罪,自有证据来定,即便你是天子剑,也不能罔顾朝廷律法!” 龙战面色一变,冯桥桥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她自信还算把眼前的情况看的分明,裴怀英是个及其骄傲,又别扭的人,若龙战现在带走她,绝非难事,但只会刺激的裴怀英更为生气罢了,他们如果窝里反,对那些真正的奸细来说,可谓正中下怀,闹的越大,他们越高兴,就算龙战和裴怀英心中知道被人利用,却不免还是会意气用事,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我会好好的。”冯桥桥保证。 龙战皱眉,这次不能这么轻易就把她丢到大牢去,虽然那里比较安全,但万一她又像上次那样一座两天不知道吃饭呢? 冯桥桥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男人,在该冷静的时候非常冷静,但是每次在她的事情上,就固执的要死。 揪着他的领口,她将龙战的头拉了下来,“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真的,我在外面会分你的神,这样你怎么能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呢?等你的事情办好了,我自然也没事了。” 龙战挑眉,摆明是不信,因为他离开几天,她自己就搞的受伤不吃饭。 环顾左右半刻,冯桥桥很慎重的惦着脚,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冯桥桥忘了,她跟前的这些全部都是高手,她的那几句话,怎么能逃过众人的耳朵?不过,裴怀英站的比较远,没听到。 龙战高深莫测的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胸前的少女,竟然也不顾众目睽睽,一把揽住她的腰,紧紧的抱了一下,才放开,深深的看了裴怀英一眼,转身离开了,再也没有分给裴怀英一个视线。 冯桥桥冲着熊震点头,道:“你也去吧,既然战不屈最近没来找我,可能是有别的事情去忙了,我跟你说过的方法不要忘记,那样可以联系到他。”也不顾裴怀英在场,冯桥桥继续说道:“叫他好好照顾……嗯,你说了他会知道的。” 熊震咳嗽一声,道,“知道了。” 哎,现在他真的成了丧家之犬了,先是报了那种信,逼得少主说出这等伤害主子的话来,今天又违背少主的命令,给冯姑娘解穴,还当着老主子的面,接冯姑娘的指派……哎! “行了,你去吧。” “是!”熊震恭敬的答应了一声,连看都不看裴怀英一眼,消失在了她的面前,而这半刻的时间,也让裴怀英,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她一步步走向冯桥桥,面色不变,“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我都不会轻易服输的,我早就说过,我裴怀英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 冯桥桥笑了笑,道:“裴华阳你就救不到。” 裴怀英面色一变,转过身去:“把她送到地牢里去,本将军等会亲自审问!” “是!” 冯桥桥转身自己往前走去,“别碰我,我全身都是毒粉,不想死就离我远点,不信就靠过来试试。” 黑甲卫面面相觑。 正在这时,冯桥桥手腕上的小蛇,忽然窜了出来,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黑甲卫,虽然不会见蛇色变,胆寒惊惧,但是还是因为这条剧毒的小蛇稍稍变脸,果然不再靠近。 如往常一般,这进牢房,倒像是一群人护送她一样。 地牢阴暗,冯桥桥第三次来这里,倒是感慨颇多的。 冯海白氏,包括四爷爷,都被关在地牢之中,因为半日的折腾,有些狼狈不堪,冯桥桥扯了扯嘴角,多少能理解裴怀英的想法,她派了自己的亲兵守着地牢,只怕也是不想自己的王牌被秦家的那几个糟践了。 “进去吧。”黑甲卫首领也是第三次押冯桥桥进牢房,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这样亦正亦邪,又胆大包天的少女,也亏得龙战受得了她。 “慢走不送了。” 冯桥桥才低头进来,就见白氏和冯海神色焦急的上前来,“丫头,你怎么被他们也弄到这里来了,是不是有转机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冯桥桥不及回答,角落忽然传来一声冷哼,“出去?没看到她自己都被赶到地牢里来了吗?都是她,要不是她绣什么鹤,唱什么歌,我们怎么能弄到现在这幅田地!” 三叔大喝一声,“你这个婆娘,闭嘴!这都什么份上了,你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周氏忽然撒起泼来,“老娘就是这幅德行,多少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本事你打啊?这些年来你喝的醉汹汹的,又几时关心过我的死活?我拉扯两个孩子从小到大,没见你尽过一份心力,现在我们都要被她害死了,难道我还不能说两句了吗?她就那么金贵!?” 三叔被这话一堵,僵了半刻,忽然叹道:“罢了罢了,这些年来是我对不起你,整日醉生梦死,没帮上什么忙,你要怨怪,就怨怪我吧,可是丫头没错,是那些人要来挑她的错——” 话没说完,周氏忽然大喊出声:“还说不是她的错?她不招惹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我们会闹到这份上吗?都快死了你还在护着她,这些年来你们全都护着她!英英喜欢个男人也喜欢她——”想到自己即将被杀头,登时心里的恐惧席卷全身,忽然哭了起来:“我这一辈子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养个闺女从来不为我着想一天,还有一个是给别人养的,我造的什么孽啊……” 本来就有无数怨怼的冯家人,都被这话,说的刺激到心底最深处,暗暗叹了口气,悲从中来,不时传来熙熙攘攘的抱怨声。 冯海转过头去,想要呵斥他们,和他们理论,冯桥桥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别说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爷爷呢?我找他。”想到地牢阴暗,皱眉道:“他的腿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还有冯英英呢?我找她有话问,你们先别太着急,这事儿,还没到板上钉钉的时候呢。” 白氏被周氏那些话弄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颤声道:“你这丫头,到了现在还在关心你爷爷的腿,人都要死了,还管腿好不好的……” 冯桥桥有些头疼,冯海倒是镇定,吼道:“别哭丧了,还没死呢!” 冯海及少说这种重话。白氏一吓,立刻闭了嘴,她本就是善良温顺的性子,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说了这等话,又是一阵难受,不管怎么说,冯桥桥总是她的女儿,宁可自己泪流成河,也不能让子女流一滴眼泪。 那些嘟嘟囔囔的亲戚们也被吓了一跳,但到底是本身就和冯桥桥不亲,基本没见过几次,尤其是大伯,更是郁闷的厉害,别过头去,谁也不理会,都要死了说那些废话有什么用呢? 周氏哭道:“这和死有什么两样?就等着三天上断头台了!” 冯桥桥烦躁的看了她一眼,喝道:“闭嘴!哭什么哭!?” 周氏吓了一跳,但反映过来呵斥她的是冯桥桥,立刻气的不轻,哭骂声更大了:“这是什么世道啊,害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冯桥桥彻底火了,这都什么情况了还闹这个?立即脸色一变,上前道:“我再警告你一次,再出一点声响,我就把你毒哑了!” 此言一出,周氏彻底被吓住。 冯桥桥一字字的补充:“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到了这里还有谁敢上前找不自在?到底是些朴实的乡民,立刻被冯桥桥给吓住,全都捂嘴安静。 冯英英黑着脸上前,道:“找我干嘛?”说话间,还扶着四爷爷从角落走了过来。 可算安静了。 冯桥桥抬头睨了她一眼,道:“就是问你有没有帮爷爷按摩腿骨,不过看着样子肯定是听话了,你去一边,爹娘,你们也去那边,我有些话要问爷爷。” 白氏和冯海对看了一眼,神色忽然有些怪异。 四爷爷笑了笑,道:“去吧。” 冯桥桥接手扶着四爷爷,道:“冯英英,你也坐过去吧。” 冯英英皱眉想了一下,无语的转身,到角落去了。 一群人,远远的看着冯桥桥扶着老人家坐下,检查了下他的腿,把脉,给他喂了一颗药之后,才坐稳,浅浅的笑着。 “爷爷。” 四爷爷和蔼的应了一声:“说吧,丫头,想跟我说什么?” “是爷爷有什么话没跟我说吧?” 老人一笑,捋了下自己的胡子,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不早,前几天吧,也不能说知道,只能说是猜到,并没有肯定的证据。” 四爷爷点了点头:“你这个丫头,难能可贵在聪明,又冷静,该活泼的时候够活泼,可惜太过直接,容易将人得罪光了。” 冯桥桥叹了口气,“我这毛病我早就知道,能做朋友就是能理解,做不了朋友就是理解不了,谁不喜欢听好话,偏生我不爱说好话。” 四爷爷摸了摸她的头,“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尤其是这半年多以来,虽然脾气还是那么坏,但是性子收敛了很多……” 冯桥桥眨了眨眼,“爷爷,你想岔开话题?”不等老人家接话,又道:“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爷爷似乎一点都不害怕?或者说从我们家出了事情到现在,爷爷的表情都是一样的,难道不怕死?还是笃定到了最后还是会没事。” 老人家白眉毛一挑,道:“怕死,谁能不怕死,我自然也是怕死的,只是以前上战场见多了生死,所以心里怕,脸上表现不出来而已。” 冯桥桥垂下眼帘,想着龙战定然也是见识过很多生死的。 “你既然猜到了,现在,我也不瞒你了,我就告诉你吧。” *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冯桥桥一直坐在一个位置没有动过,不过这次,没像上次一样,一坐两个时辰,因为刚刚坐下一会儿,黑甲卫带了一个蓝衫公子,入了地牢。 地牢之中有不少人,都是见过他的,但碍于冯桥桥要把人毒哑了这件事情,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他的脚步很轻盈,走到了冯桥桥的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才道:“冯姑娘,我来看你。” 冯桥桥没有转身,缓缓道:“看我做什么?我那么对待你,把你弄到地牢里困了一天,被人救出去的时候丢光了脸面,还有什么可看的,只怕是现在反感我到死了吧?” 江岁宁一怔,道:“冯姑娘……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还不至于对你生气,我这人就这样,你是知道的,不会说反话,不会说废话,我要生气我会直接告诉你我很生气,不会含沙射影。” 江岁宁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我连让你生气的资格都没有,是吗?”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他,道:“对待普通人,是不需要浪费情绪的。” 三次开口,三次打击,一次比一次重。 江岁宁觉得自己胸口有些疼的难受,面上虽平静,但微微蹙起的眉毛,却显示了他此时的心情,“我就这么让你看不顺眼?连分你一个情绪的资格都没有吗?” 冯桥桥一笑:“你觉得我怎么样就是看你顺眼了?答应裴怀英的要求,嫁给你,换得冯家九族的生命,就是看你顺眼吗?还是感恩戴德激动的告诉你,因为你看上了我,所以我荣幸之至,此生非你不嫁?” 江岁宁瞬间面色惨白:“原来你从头至尾,对我连一点心思都没有。” “你是十全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有能匹配你的女子出现,而我,不过是个山野村姑,无才无德,性子还不好,对你无恩无义,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貌,受不起江公子对我青眼有加。” 江岁宁怔了半刻,自嘲的笑了笑:“原来如此,不过是为了拒绝我,竟然自贬成山野村姑,看来你对我不但没有丝毫顺眼,还厌恶的厉害了……” 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道:“我又说错了,我只不过是普通人,怎么能分的到你的情绪呢,哪怕是一份厌恶。”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此时脸上却一片寂寥,惨白无比,冯桥桥静静的看着他,道:“别再来看我了,我的心意,你早就知道。”而有些话,她也不想多说。 江岁宁道:“你不应我,难道你不管冯家九族?不管你的父母爷爷奶奶的生命了吗?不管你的弟弟,甚至不管龙战?” 冯桥桥敏感的皱眉,一字字道:“我管不管,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或者你以为,你重要到,能让裴怀英举旗造反吗?!” 江岁宁心头巨震,倒退了一步:“原来,他什么都告诉你了……” “龙战什么都没说!” 江岁宁闭了闭眼,平静心头思绪,道:“这些事情,又和举旗造反有什么关系?裴将军不过是顺着秦大人的意思办事,只要你——” 他还要说什么,冯桥桥忽然站起身来,“你以为裴怀英封了地牢不让人接触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以为你能进得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我现在之所以还坐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你以为你对裴怀英来说到底有多重要?”有些话她是不想说的,可是他非要逼她说的那么难听! 强横的气势,让江岁宁张口结舌:“我……” “你计算了一切,甚至算到了裴怀英对你心有愧疚,所以去找她,让她出面来做这件事情,来试探我的心,来扣住冯家逼我就范,你也算到我对爹娘爷爷奶奶心有孝义,不会让他们这样冤枉致死,你更算到秦云雅会回京找了势力到茶山来找我的不自在——” 江岁宁面色大变。 冯桥桥笑了,很淡的笑容没有到达眼底,她一字字道:“你算准了裴怀英,算准了秦云雅,甚至知道龙战对裴怀英的无能为力,可你算漏了一点,你算错了裴怀英对龙战复杂的母子感情,她是觉得对不起你,欠了你几十年的母爱,但那二十一年陪在她身边的是龙战,不是你,生亲不如养亲,你以为她做的一切,包括弄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为了你吗?你错了!” 江岁宁连连退了两步,“你……你胡说!” 冯桥桥闭了闭眼,又道:“我本不想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但是我厌恶了视而不见,厌恶了裴怀英打着母爱的幌子去伤了龙战的心,你很难受吧?呵呵,在你难受的这一瞬间也许有人比你更难受,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也早就表明我对你没有那份心思,你非要步步紧逼,非要我将话都说白了吗!?” 稍高的音量,显示她此时心情激动,但江岁宁,却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好,那我便今天把话都说清楚了。”冯桥桥弹了下衣衫上的草芥,冷冷道:“秦云雅送油上山?你难道会不知道吗?当时连我这么一个略通医术的新手,都知道所谓十八反,十九畏,油有问题,一旦吃了之后会出大毛病,你不是十全公子吗?你不是精通医术吗?难道你就不知道这点吗?你知道!可你还是让那些油送上了山,如果不是我早就发现这些问题,你想怎么做?已抱歉的表情出现在我面前,还是继续温和的样子,帮我解决麻烦,让我对你感恩戴德!” 话说道此处,江岁宁面色已经白的不能再白,握着折扇的手一松,手中扇子掉了下去,他却似乎听不到那扇子落地的声音,就和他的心一样,“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怪不得……” 冯桥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嘲的扯了下嘴角,“我不过是个山野村姑,想不到还能劳动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来算计我,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们各位对我的关注?” 她是自私,那又如何? 她本不想揭别人的伤疤,裴怀英龙战江岁宁,这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不管是在谁的面前提,都是难以磨灭的痛,裴怀英愧疚对不起亲生儿子,更懊悔赶走了龙战,难道江岁宁就不憎恨将自己放弃了的父母吗? 江岁宁悠悠道:“你一直是聪明的,是我将你小看了去,所以才会在今天,被你骂的如此狗血淋头,说起来,也是我咎由自取……” 冯桥桥闭了闭眼,道:“该说的,都说清楚了,我不想和你在多话,你走吧。” “现在——”江岁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神,淡淡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冯桥桥笑了,“到了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可瞒着你的,你问吧。” 江岁宁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开了口:“我到底和龙战差在哪里?” 差? 冯桥桥扬眉,这种问题,不需要思考:“他够真,而你,差了。” 江岁宁周身巨震,忽然笑出声来,眼泪顺着眼角流窜:“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真,我虚伪,所以我注定失去亲情,注定失去最爱,原来竟然是这样……” 冯桥桥这次,却是闭了嘴,话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江岁宁平平的道:“原以为最无情的是裴怀英,却没想到,你才是最狠的那个人。” 话落,忽然身后传来啪啪啪的巴掌声。 “精彩!” 江岁宁冷笑了一声,直接转身,出了地牢。 冯桥桥抬眼一看,裴怀英面色平静的站在地牢口上,不知道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裴阿姨,你又来了,让他们给我开门吧,我要出去。” 裴怀英静静的看着她,心中的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半晌,才道:“开门,带她出来。” 黑甲卫上前开门,不由分神看了眼前少女一眼。 这个少女,明明知道裴将军的心结在哪里,居然还敢当面点了出来…… 冯桥桥拍了拍身上的稻草和土,弯身从栅栏门里钻了出去,冯家的众人离的元,刚才并没听到冯桥桥和江岁宁说了什么,只知道江岁宁来的平静,走的却十分颓废,现在又见裴怀英来看她,难道出狱有望?登时喜上心头。 囚室外楼梯上,尚有一处审讯室,冯桥桥被带了进去。 裴怀英步履沉稳的跨了进来,转身,坐上了堂前。 “刚才,你说的很精彩。” 冯桥桥依着平时跟她说话的口气,扯了扯嘴角,道:“谢谢。” 裴怀英扬眉看了她一眼,道:“你好像什么都算的到,什么都猜得到,什么都知道,那你猜得到,我来找你是为了做什么吗?” 冯桥桥笑了笑,道:“唉……你要做什么,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但是我眼下,倒是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呢。” 裴怀英皱眉,“你想说什么?” 冯桥桥道:“我说什么,你都能做得到吗?” “你且说说看。”裴怀英敏感的发掘她话中有话。 “我死,冯家九族生。” 裴怀英面色一变,忽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冯桥桥淡淡的笑了,道:“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以我一人一条命,换冯家九族活。” “你……”裴怀英全身的血液仿佛凝聚到了某一个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这个丫头到底是为了什么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冯桥桥一字字道:“你只手遮天,不就是想让龙战回头吗?只要我活着,江岁宁和龙战老死都不会原谅你,我要是死了,他们说不定还会回头认你这个母亲,归根究底,我才是那个源头,只要我一死,他们自然不会这么执着,你也自然有本事保全冯家几百条性命。”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龙战是天子剑,他又怎么可能让你死?”裴怀英厉声道。 冯桥桥呵了一声,道:“我就是为了让他舒心,让你不要再去逼他,打着为国为民的幌子,去伤害他!” “住口!本将军想要怎么做是本将军自己的事情,你给我滚回牢里去,来人,给我看好了这个丫头,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们全部给她殉葬!”裴怀英厉声呵斥一句,然后面如寒霜的出了地牢。 冯桥桥深深的呼了口气,笑着对上前的黑甲卫道:“不用盯着我,该干嘛干嘛去,对了,我饿了。” 黑甲卫士兵立刻派人去准备膳食,不懂这个丫头到底是和战王殿下说了什么,将她气成了那样。 舍身取义吗? 她没这么伟大。 坐在牢中稻草上,她想起了方才爷爷告诉她的事情。 恩恩怨怨,纠纠缠缠,闹到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来龙战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也早就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怪不得从不喊她,怪不得以前的许秋白,对他们家总是特别照顾,也怪不的龙战那种脾性的人,从不下山,偶尔却会来冯海的家中,原来如此…… 四爷爷和蔼的拍着她的头,道:“你和你娘很像,但比她更坚强,更聪明,你猜的不错,你的确是裴华阳和柳家大小姐,柳兰晴的女儿,裴家唯一的后人。” 冯桥桥面色没有什么惊喜可言,扯了扯嘴角,道:“我不是爹娘的女儿吗?” “不是。” 整理了下思虑,冯桥桥又道:“只怕你也不是我四爷爷吧。” 老人的视线一瞬间变的沧桑无比,看向虚空之中,隔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我是你外公。” “那奶奶是我外婆了……” “不错,她当时吓坏了,还被火烧的毁了容,所以……” 冯桥桥点了点头:“所以她忘了很多事情,所以她发了疯,脾气来的时候就会大喊还我女儿, 没了脾气也对你不理不睬,甚至有的时候又是打,又是骂的,你也逆来顺受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你们本来就是结发夫妻,原来是这样的,当时我就觉得爷爷的表现很奇怪呢……” 四爷爷若有似无的笑了笑,道:“你听到这样的消息,倒像是一点也不惊讶?” 冯桥桥暗暗翻了个白眼:我跨越千年来到这里已经够惊讶的了,难道还有比这个更让人惊讶的事情吗? “那爷爷又是怎么成了冯四的?”难道原来就一直在这里有个据点?又觉得不可能,却听爷爷笑道:“说来也巧了。” “白云,虽然不是你娘,却也是柳家的女儿,你的小姨,当时阴差阳错被人掉了包,你奶奶心里难受,但孩子总是无辜的,又因为是朝廷势力介入,所以没敢声张,将柳兰心养着,暗地里却派人到处寻找白云的下落,可巧了,那年在茶山找到你娘的时候,竟然发现这里有个人跟我长的很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我们不敢声张,暗中拖了人牙子,把你小姨带到京城之中来,送到柳家织造纺——” 冯桥桥点头:“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柳嬷嬷见过我娘的缘故吧?” 四爷爷道:“是这么个理儿,你娘心里知道那是自己的亲生闺女,哪里还控制得住心情?对白云就很好,对柳兰心反而疏远了,当时也惹的柳兰心找了白云不少麻烦,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茶山的老仆人忽然传来消息,说那个和我很像的冯四,在前线受了重伤,要死了。” “白云从小就是孤儿,那个冯四对她是很好的,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必定是要回去的,我那些年也因为被朝廷的势力盯的紧,早就装病很多年,在外面的山庄里调养,于是暗度陈仓,立刻来了这里,却得知冯四死了,正好又赶上冯海送冯四的尸体回来,他们一见我,登时吓了一跳。” 冯桥桥想了想,道:“难道爷爷跟三叔和爹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爷爷代替了冯四?” 四爷爷摇了摇头:“你爹那个愣头青,见我和冯四长的很像,岁数又相近,当你爷爷是冯四的双胞兄弟,非要拉我进村去,告诉他爷爷知道,让他爷爷失去一个儿子的同时,又得到一个儿子,我就跟他说,‘反正我也是会呆在茶山,你爷爷也快要死了,你怎么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爹想着是这么个理,当时白云也回来了,看到我好着,高兴的厉害,你爹就只好将错就错,后来丰收塌莎,你娘唱歌,被你爹给看上了……” 于是有了后来这些事情。 冯桥桥深吸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的身世还能编出故事来,淡淡道:“那我……我又是怎么回事?” 四爷爷微微停顿了半刻,才道:“裴家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也没必要多说,当时出了那事儿,我们本来也知道有人一直找家里的麻烦,早有准备,提前把你抱了出来,交给冯海和白云,也救到了你奶奶,但还是没拦住你娘……” 思绪到了这里,冯桥桥醒过神来,嘴角轻轻一扯,闹来闹去,她居然是个姓裴的,还是自己不喜欢的裴怀英的侄女,老天爷这个玩笑开大了,但也就是因她知道了这些,所以她也知道裴怀英心里最懊悔的事情是什么,最深的刺和疙瘩是什么。 所以,她才会说出那句,我死,冯家九族生。 冯桥桥自嘲的笑了一下,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圣人,这件事情,走到这一步,无非是裴怀英,接着江岁宁的要求,想要逼迫龙战回头罢了,龙战显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这么多年来都隐居在茶山,难道是为了给裴怀英报恩?那裴怀英到底又做了什么呢? 伤她,她是故意的。 白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冯桥桥的身边。 “又在想什么?” 冯桥桥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没什么,就想想,出去我成亲的时候衣服绣什么花,鞋子弄什么图样,龙战的衣服怎么做。” 白氏皱眉,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八字还没一撇,能不能出去还是个大问题,你还有心思说这种风凉话。” 冯桥桥忽然笑了,抱着白氏的胳膊摇了摇:“娘,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好?不管是我以前不听话,还是我现在变好了?” 白氏眨了眨眼,“做人父母的,宁可——” 冯桥桥伸出一手,捂住了白氏想要开口的话,道:“我知道了,别在说了。” 做人父母的,宁可自己泪流成河,也不能让子女流一滴眼泪,这一直是白氏表达出来的想法,她是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在照顾,而不是施舍给她同情,或者因为她是自己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可怜她。 白氏,一直就是一个性情温婉善良的人。 “娘,你说,我怎么命就这么好呢?” 白氏有些无语,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冯桥桥,自然也不需要她回答,只是头枕着白氏的肩头,道:“我睡一下,娘的肩膀借我靠靠。” 白氏沉默的顺了顺她的头发,闭口不语。 * 而在她们母子相拥的这一刻,外面已经翻了天了。 裴怀英调令黑甲卫直接扣住了钦差,抢了钦差的尚方宝剑,把秦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围困,软禁了起来。 “裴将军,本官敬你是有功之臣,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你,你居然如此不识好歹!你怎么向皇上交代?” “我裴怀英,想如何便如何,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秦云扬冷静了一下,才道:“你……你当真是狂妄到了极点,反复无常,是你亲自将冯家交给我的,现在怎么反过来扣住我?” 裴怀英道:“想要判了冯家灭族大罪,至少要有足够的证据,而你单凭道听途说,就想祸害百人性命,只是这样,我就能问你个渎职之罪!” “证据我早已经上陈朝廷,裴怀英,你不要太嚣张了!你不但假传圣旨,现在还对钦差无理,抢夺尚方宝剑,你是想造反吗?!” 裴怀英冷笑一声,“就算我想,你能怎么样?” * 而另一边,龙战听到这件事情,微微怔了一下。 熊震道:“少主,去接冯姑娘吧,她定然是能出来了,这次不是逃出来,是无罪释放呢。” 龙战冷冷的扫了一眼,对于他私自给冯桥桥解穴的事情还没打算原谅他,“多事!” 熊震最近被他凉水泼多了,也淡定了,“那你不去接她,万一江岁宁去接她,那怎么办?” 龙战斜了他一眼,转身往外去了。 他的心思,还停在裴怀英为什么要做这种造反举动上,即便裴怀英不出手,冯家也会没事,难道是…… 想到某事,他头疼的皱眉,翻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往县衙去了。 龙战很快来到了县衙门口,也正好冯家人,从县衙之中出来,冯桥桥和白氏走在一起,看到龙战出现,也不意外,笑道:“你来接我吗?刚才想吃东西来着,黑甲卫还没送来,我就出来了,现在还饿着。” 龙战眼角动了动,故技重施,手腕之中飞出金线,直接缠上了她的腰,一扯,冯桥桥不意外的坐在了他的马脖子上,落在了他怀中。 “又来这套。” 大街上的百姓和冯家不少人全部惊呼出声,龙战也不理会,直接带着她,拍马而去,将那些疑惑的目光和喊声,丢在了脑后。 才出大门的冯海皱眉看着远去的马匹,不慎赞同的道:“有点没礼貌啊……” 四爷爷淡笑:“有礼貌的只怕那丫头看不上……” 几个知道内情的不由面面相觑,忽然爆出了一阵笑声。 的确,有礼貌的只怕那个丫头看不上。 冯桥桥乖乖的窝在龙战怀中,抱着他的腰,很努力的汲取着他身上的药香味,风声从他们的身边呼呼的过去,马蹄声哒哒哒的在耳边响起,似乎都影响不了她现在的心情,哪怕是就这么一直下去,也是好的。 不过,这只能是想想。 因为路终究是有个尽头。 龙战翻身下马,把冯桥桥横抱了起来。 冯桥桥吐了吐舌头:“其实还蛮怀念你这幅样子的,不知不觉又是坐牢又是逃狱的,好些天了……” 龙战冷飕飕的看了她一眼,那副表情,恨不得将她丢出去,冯桥桥扬眉,一副,你有本事就把握丢出去的表情。 龙战自然不可能真的把她丢出去,站在竹园门口,停顿了半晌,就这么冷飕飕的看了她半晌,不进不退,也不放下她。 冯桥桥清了清喉咙,被他看的有些发毛,道:“那什么,我饿了,你不想做饭我自己回家去做,嗯……你要是想做,我去梳洗一下……” 龙战依旧沉默的瞪着她。 冯桥桥嘟囔一声闷骚男,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无可奈何的道:“喂,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打要骂都可以,这么吊着算怎么回事?要么你就把我丢出去,要么你就把我抱进去,在门口站什么桩,算了算了,我自己走。”说话间,推拒这他的肩膀,想要下来。 龙战手一紧,彻底将她纳入怀中,冷冰冰的道:“你又哭过了。” 冯桥桥一噎,莫名其妙的道:“谁哭了……”最多只是眼睛有些红罢了,续道:“再说了,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哭哭哭的,我又不是那种娇娇女,有点什么事情就眼泪汪汪的要死要活。” “你不是娇娇女,你是只狐狸!” 被他赌了一下,冯桥桥没好气的道:“那还不是你们逼的吗?你们要是不逼我,我能这样吗?一个个的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去?还说什么你名字真难听,就叫君君吧,毛病!” 龙战挑眉看向冯桥桥,淡淡道:“都知道了?” “废话,我不知道,我现在能在这里吗?还不知道得在牢里带多久呢!” 她这娇蛮的口气,龙战也确实有很多天不见了,胸腔之中似乎有些什么一瞬间圆满,忽然将她身子一抛。 “喂——”冯桥桥以为这家伙真的要把她丢出去,吓了一跳,却见龙战拖住了他的腰,像是抱孩子那样的抱住了她,两人面颊想贴,冯桥桥想到他的手正贴着她的……登时脸色红了起来, “你又想干嘛?” 龙战道:“抱你进去。” 冯桥桥扯了扯嘴角:“不打算把我丢出去了?” “你不是问了吗?丢你出去还是抱你进去,看你眼珠子一直转转转,不知道又有什么鬼主意,这次又要闹腾谁,我只能选择抱你进去,免得不知道情况的人,莫名其妙被你算计了去。” 冯桥桥顿时不依了了:“喂!说的我好像是个千年祸害一样,比起那些除了好事什么都干的人,我好多了好不好。” 龙战睨了她一眼,“你是好多了,别人除了好事什么都干,你就专干‘好事’,还干的让人无话可说。” 那好事二字,加重的语气,显然是一语双关,冯桥桥冲他皱了皱鼻子,道:“就算我只干‘好事’,你有本事把我丢出去试试?”要是敢丢,哼—— “以为我不敢?” 冯桥桥哼了一声,“你丢啊你丢啊,我等着你丢,丢吧丢吧!” 龙战眼一眯,忽然双手一送,真的丢了出去。 冯桥桥倒抽了一口冷气,彻底吓到了,身子还在半空之中,虽然知道龙战闹着玩的,但是没想到他真的敢丢,索性一狠心,也不喊救命了。 龙战微愣,她说没吃饭,难道是饿坏了又被自己一吓,晕了过去? “丫头!” 呼喊焦急,足尖一点,连忙揽住她的身子,一个转身,顺势坐在了竹屋的屋顶上,怀中人儿却已经闭上了眼。 “你……”龙战冷静的面具寸寸碎裂,连忙握住她的手腕把脉,他真是大意了,这个丫头不会武,他怎么可以…… 冯桥桥睁开一只眼睛,飞快的扫了一眼,连忙闭了起来。 咦? 龙战放下手中纤细的手腕,淡淡的看了怀中昏迷的少女一眼,忽然往她腰间一点,冯桥桥猛然颤了一下,龙战老神在在的看着她,扶着她的肩头,不让她掉下去,倒是要看她能忍多久。 须臾,冯桥桥果然忍不住了,死命笑了出来,笑的前俯后仰,指着龙战道 “你……你这个混蛋……快点帮我解穴……快……” “不骗人了?”龙战问。 冯桥桥断断续续的道:“不……了……我不骗你了……” 龙战挑眉:“不骗我,意思还要骗别人?” 冯桥桥快笑的岔气了,“你……你这个臭男人,不解穴……我以后都不理你!”尽管笑的两颊发酸,她也明白龙战口中的意思,坚决不妥协。 龙战脸色一黑,道:“你就是死不悔改?” 冯桥桥拳头捶在了龙战肩头,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关你屁事,我就是不改……哈哈哈哈……你这个混蛋,快点……我真的不理你!” 银铃般的笑声不断飘了出来,龙战瞪了一会儿,冯桥桥不时混蛋臭男人的编排他,真的笑到了全身无力的时候,龙战才大发慈悲的解开她的笑穴,冯桥桥喘着气,瞪着他,有些吃力的道:“要死啊?这么折腾我,我都说了我饿了,你还闹!” 龙战摸索着她颊边的笑弧,道:“以后都不准哭。” 冯桥桥忽然一怔,咬了咬下唇,道:“不想看?” “不想看。” 冯桥桥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死男人,闹了半天点穴就是为了看她笑?这种整人的法子都想的出来,登时一阵气虚,:“你以后不要随便点我穴道,说了多少次了,你总是记不住。” 龙战扬眉:“我想看你笑。” “那也用不着点我穴道让我笑啊,我都笑的眼前发黑了。” 龙战沉默了一下,抱着她跃下屋顶,忽然道:“我就是想看你笑。” 冯桥桥无力的翻了个白眼,“算了,我败给你了,龙大爷,我真的饿了,咱们不闹了?” “嗯。” 他抱着冯桥桥进了屋子,虽然几天没人住,竹屋依然收拾的很干净,他把怀中佳人放到了窗户边上的软榻上,顺手拉过薄被盖好,道:“想吃什么?我帮你弄。” 冯桥桥眨了眨眼,玩着他的手,道:“奸细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可以这么清闲的和我在这里?” “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处理,你好好的吃,好好的睡,嗯?” 冯桥桥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自己要小心,不要出事儿,嗯……我自己也会小心的,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龙战捏了捏她的脸颊,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够,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睡吧。” 冯桥桥忽然有些舍不得他走了,但是总是这么腻着,肚子饿了,是真的,想了想,翻了起来,握着他的手道:“其实我不是很困,我们一起去吧?看你最近好像瘦了很多,我得监督你吃饭。” 龙战挑眉:“不困?” 冯桥桥点头确定,道:“不困,精神着呢,笑成那样还困什么?走吧走吧。”说着,拉着龙战的胳膊,把他拖了出去,一路往厨房去了。 仔细想来,的确是有好些日子没一起做东西吃了,最近闹的不开心的事情很多,缓缓也好。洗菜劈材,两人分工合作,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东西,打算做点清粥,然后做了卤汁烫青菜,蛋面条。 冯桥桥是很喜欢吃面条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第一次面条是和龙战一起吃的吧? 灶上火烧,厨房外忽然响起了扑棱棱的声音,冯桥桥眼角一动,看到龙战从海东青的脚上,拿下了一封信笺。 冯桥桥走了出去,道:“怎么了?” 龙战顿了一下,递给她;“你看。” 冯桥桥笑了笑,“现在你是越来越懒了,自己不看信,还让我看。”她接了下来,翻开信笺一看,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实至名归,茶山城主 “怎么?”龙战问。 冯桥桥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出了个假的阮清嫣。” 龙战一怔,从她手中将信笺接了过来,一看,微微皱眉,“没事,我会处理。” 冯桥桥道:“怎么处理?她上次能扮成裴怀英偷袭我,这次就能扮成阮清嫣偷袭别人,可是我一直不懂,她为什么要扮成阮清嫣呢?” 龙战平静的看了她一眼,道:“扮成阮清嫣,也不是什么意外。” 不是意外? 冯桥桥蹙眉细思了一会儿,忽然道:“我知道了,战不屈!” 龙战投去赞赏的目光,淡淡道:“你既然知道战不屈的身份,就该知道战不屈的身份所代表的家族势力,战家这一辈只有战不屈一个男丁,虽然当家主事的是他姐姐,但是改变不了战不屈是战家少主的事实,只要战家信物在手,银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冯桥桥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战不屈那个什么义妹,定然是没死的……在秦云雅使出百媚生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战不屈那个义妹,只怕是有什么不对的,也在假的裴怀英出手伤我的时候,我彻底肯定了,那个义妹没死,可是前前后后有很多事情,又是断断续续的。” 龙战上前,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知道,为什么不对他说?” 冯桥桥白了他一眼,道:“战不屈那个死心眼的,看了姑娘的身子一眼,都要死要活挖眼谢罪了,对她妹妹肯定是恩义无双的,如今知道自己的妹妹一直在耍他,哪里肯信?免不得说我故意折腾他!” 龙战脸色微黑,道:“看不出来你挺关心他的?” 冯桥桥嗔道:“谁关心那个大块头了?那不是因为他对我妹妹好,所以我也懒得找他的不自在么?况且他那么蠢,告诉了他也没用,这不,义妹死了,又出个阮清嫣,还要娶人家呢,连真假都分不出来……哎……” 龙战斜了她一眼,道:“秦家的人被扣住了,你上次不是要去秦家,去秦家是为了什么?” “秦云雅既然有百媚生,想必和战不屈的义妹关系匪浅,我很想知道,那些年和西京走的近的女子,前后伤痕差距那么大,到底是怎么回事,阮瑶华有些小心眼,但是看不像是做这种事情的人,那就只能是秦云雅了。” 龙战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就什么都想知道?” 冯桥桥吐了吐舌头,想着我当然没那么多心思想知道这些废话,上前窝在他怀中,道:“只是因为妹妹是西京的妻子,所以才想知道这些。” 龙战悠悠叹了口气,道:“我不喜欢别人分走你太多心神,我也想要你……做我妻子。” 冯桥桥心中一动,她自然也是想的,可惜偏偏是这么棘手的时间,却也觉得想,似乎还是不够的,也自叹了口气,道:“等事情处理完了,我们……”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龙战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道:“好。” 冯桥桥静静的窝在了龙战怀中,心里知道,这样的平静,只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布局六年,就是为了现在。 她本是及其懒散的女子,但是她懒,不代表她蠢,相反,她是及其敏感的女子,对周边的很多事情看的也算透彻,可惜习惯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全牵扯了起来,不免还是觉得脑袋有些累,可这是龙战的事情,就冲着龙战为她护的天罗地网,她也甘心情愿,只希望这些累,不会持续很久,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可以有个安逸。 心思一动,冯桥桥忽然道:“如果……有人假扮成了我,你认得出吗?” 龙战一怔,指尖摸索着她的嘴角,低头吻了一下,道:“没人能假扮的了你。” 冯桥桥笑了,“这就好。”想了想,又道:“扮成裴怀英偷袭我的人,到底是夏梦,还是红绡?” 说到这个,龙战眸中闪过冷厉,道:“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周身空气似乎瞬间冷了下去,冯桥桥轻轻的笑了,道:“到时候一定记得给我报仇,胳膊脱臼的感觉好难受,尤其你又不在身边……” 龙战微顿,周身气势也淡去,道:“我以为你是个女强人了,什么都可以自己搞定,一点都不需要我。”包括裴怀英这件事情,其实龙战并不知道冯桥桥说了什么,但心中明白,冯桥桥定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和裴怀英之间有了什么交集,所以才让裴怀英那样。 冯桥桥嘟囔道:“我才不喜欢当女强人,有你给我织一张护卫的天罗地网,我每天吃吃睡睡的多好,谁喜欢那么累?” 龙战无奈轻笑,道:“好,我知道了,现在吃饭?” 冯桥桥笑道:“吃饭吃饭,来吧,等吃完了,我快点回家去看看,你要和我一起吗?” “不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嗯。” 冯桥桥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坐在了石桌边,心中明白,他定然是去处理那个假的阮清嫣那件事情了,但是想要连根拔起,似乎不是处理一个假货就能解决的吧? * 吃完了东西,冯桥桥回到家里时候,已经将近傍晚。 白氏和冯海知道了她的去处,心中也不着急,但是面色有些奇怪,见冯桥桥回来,白氏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丫头……你……” 冯桥桥眼神微闪,试探道:“有人来找我?” 白氏忽然红了眼眶,握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但一双眼眸,除却原本的温婉和慈爱,却多了一份恐惧,尽管那些恐惧之中的无奈多一点。 冯桥桥道:“忘记跟您说了,巧巧最近有些日子在外地,我已经派人把她安顿好了,你别担心,嗯……别的事情,也不用担心。” 白氏含泪点了点头,又紧紧的握了她的手一下,才松开。 冯桥桥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 转过前院,到了后院走廊边上的小亭子,冯桥桥远远的看到有一个人影背对着她,坐在亭中,夕阳将她的周身染上了一圈金色。 “过来吧。”裴怀英没有转身,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冯桥桥嘴角微动,却是没有说话,一步步的走到了小亭之中,坐在栏杆上,姿态不雅的一脚踏了上去,道:“说吧,裴阿姨找我什么事儿?” 裴怀英这次,没有对冯桥桥的不雅和没礼貌评判太多,也没有变了脸色,视线转了回来,看向她清淡的侧脸,道:“我是你姑姑。” 冯桥桥挑眉:“我知道。” 裴怀英有些自嘲:“你好像一点也不奇怪,一点也不惊讶,甚至于,好像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 冯桥桥暗忖本来就没关系,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淡淡道:“不论怎么样的关系,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没有什么大变化,所以没必要为了这些奇怪惊讶吧,难道要我抱着你痛哭流涕才是正常?” 裴怀英皱眉:“油腔滑调。” 冯桥桥笑出声来,“真是,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子,非要跑来说这句话,就该知道我是什么反应,等我说了你又嫌我油腔滑调,那你不来不就好了?” 对她的无礼,裴怀英也许真是习惯了,微怔了一下之后,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冯桥桥想着估计是近亲情怯吧,想了想,正要起身说累了要睡觉,裴怀英却开了口。 “战儿……” 冯桥桥想开口的念头堵了回去,他们之间,也许只有龙战能成为话题。 “他是我在战场上捡来的孩子。” 冯桥桥眼尾动了一下,没有开口。 裴怀英道:“那年我和龙廷出征北岭,在北岭山下看到的他,便将他带到了营中,我征战多年,却从未怀孕,以为自己此生怀孕无望,也曾劝过龙廷为了香火纳妾,他始终没给过我正面回应,这个孩子的出现,填补了我心里的空缺……” “我初次有为人母的喜悦,带着他征战沙场,无论走道哪里,就带到哪里,也不管他只是个才周岁的孩子,本以为平平稳稳就这样过一辈子——”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你却怀孕了,是吧?”冯桥桥轻声问了出来。 裴怀英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单手负后,面对着夕阳,道:“不错,这个时候,我却发现自己怀孕了,裴家向来子嗣单薄,我以为我也受了影响,没想到我还是怀孕了,十月怀胎,我生下了一个儿子,可却因为是早产,那孩子身子较弱,当时战事吃紧,我只得派人,将那孩子送回了京城,寄养在江家。” “江家是名门大户,欠了裴家恩情,便将那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养育,为他取名岁宁,岁岁安宁的意思,我与龙廷继续四处为朝廷开疆扩土,战儿也便一直随着我们在一起。” 冯桥桥忽然道:“你为什么不把龙战也送回京城,却让他跟着你呢?” 裴怀英一顿,道:“不知道,当时并没想这么多,可能也是因为我自小就对他的事情想的不多,所以才会导致那二十年的母子关系有名无实,直到他二十一岁那年,彻底决裂。” 冯桥桥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因为龙战那天的话语,心中其实明白了大半,笑道:“龙战脖子上的那道伤,是你弄的?” 裴怀英一震,背在身后的手收紧。 冯桥桥暗暗叹了口气,其实这么沉重的话题,她是不想多说的,尤其知道眼前这位,还是她姑姑的时候,不知为何浑身升起了无数的无力感,但她心里清楚 裴怀英是一定会来找她的。 冯桥桥道:“你给他定了亲,又反对婚事?” 裴怀英闭了闭眼,才道:“不错!” 冯桥桥嘴角动了动,沉吟了半刻,才道:“为什么?你是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儿子?所以对龙战不理不睬么?或者你其实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受你这样的苦,所以让龙战做了替身?” “你——” 裴怀英忽然转过身来,眯起了眼:“江岁宁说的不错,你的确是最无情的人,到了现在你居然还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分明知道我和龙战的关系为什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别人,我只想让他重回龙家,可他却为了你这个丫头一次次的伤我,居然不惜低声下气,让我给你一个安宁,在我不愿意的时候,甚至亮出自己的身份,以权来压我,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吗?” 冯桥桥扯了扯嘴角:“凡事自有因果,没有你以前种下的因,也不会有现在出现的果,你和他,即便是没有我,依然会因为别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裴怀英怔了一下,道:“不管如何,他是龙战,战王龙家和裴家栽培的心血,我裴怀英的儿子,怎么可以为了女人低头!?” 冯桥桥道:“你够骄傲,够狂妄,够嚣张,你也有你骄傲狂妄嚣张的资本,不可否认,你的确是巾帼奇女子,会在历史上留下绚烂的一笔,但你是个失败的母亲。” 一句话,戳中了裴怀英的软肋。 裴怀英面色变了一下,声音少见的沧桑:“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冯桥桥道:“如果你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去处理有些事情,你们母子三人,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欢龙战,还是喜欢江岁宁,或者你只是喜欢你自己,你只是为了成就裴家功勋,告诉世人裴家的人,即便是女子照样可以安邦定国。” 裴怀英冷笑一声,道:“你现在是在跟我说教?想要教训我吗?” 冯桥桥摇头。 裴怀英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我裴怀英这一生,纵横沙场数十年,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冯桥桥突然觉得周身肃穆,似乎看到了这位迟暮英雄当年风采,不雅的姿势也微微变了变。 “我这一生,经历无数的波折和风浪,从来不曾惧怕,也有过无数次的选择和决定,从来不曾后悔……我最厌后悔,更反感别人在我面前提后悔,可是,在龙战和江岁宁这件事情上,我是真的后悔了……” 让她承认自己后悔,到底是要有多困难?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了现在这个份上,才坦诚自己的后悔呢…… “我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建功立业上,分给他们的视线少之又少,直到龙战入了兽营,我依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一定要弄成最后不可收拾的地步。” 冯桥桥没有接话,忽然有些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从裴怀英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感有什么事情已经变了,也从龙战的一言一行,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冯桥桥看了一眼面前的巾帼女子,淡淡道:“说这么多,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裴怀英深吸了口气,一字字的道:“我要带你回京。” 冯桥桥挑眉:“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你是裴家后人,跟我回京,理所当然!” 她的心思,冯桥桥多少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我回了京,龙战怎么办?你想过这个问题么?” 裴怀英眉心一蹙,道:“那要看他自己如何选择!” 冯桥桥皱眉,瞪着眼前的女将军,现在她对裴怀英已经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尤其是自己曾经为了龙战,用那些言语刺激试探过她之后,反而对她十分无奈,可是裴怀英这种脾气还是让人很反感,偏偏她还是她的姑姑,偏偏她还是龙战的养母。 “我不回去。” 裴怀英冷冷的看着她,道:“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冯桥桥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就强行将我带走,看看龙战这辈子会不会原谅你!” 裴怀英一僵。 冯桥桥扬扬眉,道:“你既然承认后悔,又何妨跟他说清楚?何必又在这里打我的主意?如果你真的想要带我回去,早在你知道我身份的那一刻,你就该带我回去,而不是把我请进大牢。” 裴怀英彻底全身僵硬,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和想法,竟然瞒不住这个小丫头,死死的瞪了她半晌。 “怎么?这次要说我大胆还是放肆?还是要治我的罪,或者再次把我关进大牢里去?”顿了顿,冯桥桥叹了口气,“你一直就用错了法子。” 裴怀英依然瞪着她,半晌,忽然朗声笑了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小丫头,不愧是我裴家的后代,居然敢来威胁我!好!” 冯桥桥没力气的翻了个白眼:“谁稀罕当你裴家的后人来着,有你这样的姑姑,我还嫌累得慌。” 裴怀英喜形于色,上前一步道:“你承认我是你姑姑了?” 冯桥桥白了她一眼:“我不承认,你就不是了吗?我承认不承认都不是重点,这是既定事实。”如果她不是那么死心眼,也许他们的相处该是很愉快的。 裴怀英愣了一下,忽然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抬头道:“是吗?” 冯桥桥也愣,“不是,随便你怎么去想了。” 说完,也不等裴怀英醒过神来,回屋子里去了。 裴怀英在亭子里站了半刻,视线越过冯桥桥回去的背影,似乎想到了很多事情。 她本就是个铁血胆魄,无心无情的人,若不是当初龙廷力排众议,娶她为妻 她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成婚,也不会有子嗣,她不蠢,在查过冯四在军营里的一些卷宗之后,依然猜出冯桥桥的身世有些不对,尤其是当天在冯家,见过了白云之后—— 白云和柳兰晴,也就是她弟弟的妻子长的十分相似,结合手下递交上来的讯息,她几乎可以肯定,冯桥桥必然是和裴家有莫大的关系。 可即便是如此,她护卫冯桥桥是一方面,对龙战死不回头这件事情,却心中芥蒂颇深,所以在京中传来消息,派了钦差大臣下江南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封了茶山,将这山围了个水泄不通,明为围困,其实是保护。 却在这个时候,江岁宁出现了,声称自己喜欢上了冯家女子,她知道冯桥桥的身份,怎么可能不知道,冯桥桥和江岁宁是不可以的,可她依然应承了下来,以冯家九族的性命来要挟。 状似是为了江岁宁,可却只有她自己的私心里知道,这只不过是她下手的借口,她就是要让龙战回头,回到龙家来,继续做她的儿子,可惜她忘记了,龙战是她亲手调教,她宁死不悔,龙战也是宁折不弯,怎么可能因为她的要挟就回头? 而她更没想到的是,冯桥桥居然敢说出那句话,让她强硬的态度再也维持不了。 我死,冯家九族生。 这话,让她想到了很早以前柳兰晴一命换全族,也想到了她那个殉情而死的弟弟。 * 竹园,冯桥桥和龙战也吃了晚饭,把今日该吃的药丸监督龙战吃了,冯桥桥看着山路,挑了挑眉:“看来出事了。” “的确。”龙战道,话才说完,就听到有些细微的扑棱声,从很远的地方渐渐传来,不一会儿,海东青落在了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冯桥桥道:“既然知道会出事,你一直在这里陪我,真的没问题吗?” 龙战摇头:“别的事情再重要,都比不得你重要,能有假的阮清嫣,就可能有人假扮你,一旦有人假扮你,后果不堪设想。” 冯桥桥轻笑了一声,道:“好吧,我知道了。”说着,顺手取过海东青脚上的信一看,皱眉站起身来,道:“我们去秦家看看。” 龙战点头,道:“现在就走,晚了事儿更麻烦。” “好。”龙战上前,有些无奈的捏了捏冯桥桥的鼻尖,忽然揽住她的腰,几个起落,没了人影。 天色渐暗。 冯桥桥和龙战方才进入秦家,熊震和跟在他们身后。 由于裴怀英一气之下封了秦家扣了钦差,后来虽然把钦差押到了驿馆去,秦家的人还是被软禁着,不过守卫明显没那么严密了,只等裴怀英上述皇帝,得到回复之后,才会解除软禁。 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小院子,三人做短暂停留,冯桥桥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道:“你把这颗药丸带好,快去寻找战不屈,他不知道晕在哪个角落里了,找到他之后,把这东西给他吃了,他就会醒了,然后告诉他,让他立即去找阮清嫣,龙战已经派人去了,只是不知道找不找得到。” 熊震慎重的点了下头,道:“我现在直接去救她不是更好?” 冯桥桥无语道:“战不屈不知道晕在哪了,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你救了他和他一起去,多个人多分力。” “哦。”熊震明白的点头,然后翻了出去,搜寻战不屈的踪迹。 冯桥桥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其实这种事情不必要带她来的,但是龙战心里对那个能以假乱真的角色,看来很是介意,才走哪都带着她,而当她看了信笺,知道阮清嫣和丫鬟同时消失的时候,背脊也有些发凉,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她本想让战不屈把信物要了回来,然后转移那人的视线……哎,不过战不屈要不回来东西,也在她意料之中…… 龙战搂着她腰的手一紧,道:“抱好,有人来了。”冯桥桥立刻调稳了呼吸。 龙战抱着她一跃,翻到了屋顶之上,又是几个起落,来到了一处典雅阁楼院内的大树上。 冯桥桥窝在他怀里,其实两人这样高老高去的看热闹,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次和以往两次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心道:不管如何,等这件事情解决了,以后他们也可以放松了,再也不用每天思前想后,算计一切了。 而此时,一个黑衣人影,忽然窜进了院子,他似乎很迟疑,隔了半晌,才上前敲了敲门。 树上的冯桥桥和龙战,同时屏住了呼吸。 “谁?”秦云雅的声音,从屋中传了出来。 黑衣人顿了一下,才道:“是我。” 屋中静默了一阵,黑衣人有些着急:“我知道你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也是我, 可是我没别的意思,秦家现在被战王盯上了,现在无论是江岁宁,还是西京,都不可能出面护你,你大哥要是知道你捏造证据,害得他清廉名声尽毁,也不可能饶了你的!” 半晌之后,屋中秦云雅冷笑出声:“所以,你现在来又是为了什么?他们不想饶了我?不想饶我就不饶我,我也不稀罕别人来饶恕,你知道我痛恨你,就赶紧滚!” 黑衣人全身僵硬,停了一会儿,才道:“我……对不起,但是现在我可以带你走,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过生活,不用再被秦云明欺压,也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还可以带你躲过朝廷的追缉,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我——” 秦云雅忽然历喝出声:“住嘴!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当初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所做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黑衣人周身巨震,声音沉痛道:“不错,是我害了你,这么多年来,我只求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无论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给我一个让我赎罪的机会……” 秦云雅忽然笑了起来,吱呀一声开了门,一字字的道:“对不起?你对我做的事情,是一个对不起,就能抹的掉的吗?我恨不得杀了你,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也不足以发泄我心中的怨气!” 黑衣人怔了一下,道:“就算你想怎么对待我都可以,可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战王夫妇从不插手政事,但一旦插手,绝对不会虎头蛇尾,定然会追究到底,如果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秦云雅冷冷的看着他,不会放过她?从八年前她第一次下手对付那些青楼女子的时候,她就从来没有抱过什么好盼头,她只是喜欢阮风华而已,她只是喜欢阮风华而已啊,为什么却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只想陪在他身边而已,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来逼我?好啊,你现在道貌岸然做给谁看?五年前如果不是你把我毁了,我会一步步走到今天吗?!” 黑衣人静静的看着她,眼眸之中除了沉痛,还有浓浓的懊悔,“如果,当时我不暗地里帮你对付那些青楼女子,也许你……” 秦云雅忽然笑了,笑的放肆张狂,在寂静的夜里显然凄厉而悲伤:“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恨你,我恨你——”嘶喊结束,她忽然冲了上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冲黑衣人扎了过去。 黑衣人闭上了眼,不闪不避,仍有锋利的刀刃刺上了自己的身体,嘴角带了一抹无奈的自嘲:如果不是第一次他帮她处理能靠近西京的女人,也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也不会有后来反被算计的陷阱,也不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而自始至终,她却连西京的一个眼神都没分到,却一错再错,越走越远,直到如今,无法回头…… 小院之中的人在揪扯不清,冯桥桥皱眉,埋进了龙战怀中,她来秦家本是来查探秦云雅和战不屈的义妹,到底是有什么牵扯,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这样无力又厌烦的一幕,而有些话,看来也是不用问了。 龙战与她心有灵犀,抚着她的头发,不一会儿,便回了竹园。 放她在软榻上坐好,龙战坐在了一边,拉过薄被盖了她的双腿,冯桥桥道:“那男人的声音,我认得。” 龙战嗯了一声,将她揽入怀中,道:“她的事情,不用再管。” 冯桥桥动了动嘴,却没说出话来。是啊,的确不用再管了。 她让战不屈查的那些事儿,不是无的放矢,而龙战这里的资料和信笺,她也看了不少,只是方才看到秦云雅那副样子,忽然之中有些感慨,从头到尾做到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何必呢! 为了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花费了半生的时间,然而那个男人,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过,从来没有,可她自己却是什么都配进去了。 冯桥桥道:“那男人是赵恒吧?我以前就觉得赵恒有点不对的,可惜以前懒得去思考什么地方不对。” 龙战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现在不懒了?” 冯桥桥嘟囔道:“还不是怕太懒了成为你的累赘么……要是能躺着,我才不会坐着呢。”顿了下,又道:“谁去追阮清嫣了。” 龙战道:“西京自然会去管。” 冯桥桥轻笑一声,“他‘昏迷’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万一阮清嫣有点什么,某些人可是要发酸吃醋的!” 龙战白了她一眼:“谁喜欢发酸就发酸,和你没关系。” 冯桥桥吐了吐舌头,嗔了他一眼,道:“说说罢了,你又喝醋。” 龙战哼了一声,“自己的女人自己去救,他如果救不了,只能证明那女人瞎了眼,怨不得别人!” “那如果我出了事,你救不了,我不是瞎了眼?” 龙战道:“你不会出事。” “我是说万一啊……” 龙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字字道:“你不会出事,没有一万,也没有万一,只有万无一失。” 冯桥桥没好气的想着,你可够张狂的,顿了下,又道:“夏梦不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吗?那为什么会是奸细……” “她是进了兽营的唯一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当时人中年龄最小的人,从兽营出来之后,成了我的下属,从此十几年都跟在我的身边,按理说,我本不该怀疑她,只是六年前,却忽然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我无意之中发现,夏梦在外面有培植势力,手下基本都是女子。” “本身她作为女子,培植女子作为手下没什么不对,可我是铁卫少主,又是天子剑,下属无数,势力也算遍及朝廷内外,大江南北,在我意外发现之后,她对我坦诚,青楼酒肆,是消息汇聚地,作为据点正合适。” 冯桥桥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她从小就有二心?那为什么不直接对皇帝下手,要混到龙家去?” “皇宫又岂是那么好入的?”顿了顿,龙战续道:“也是在当时,我察觉有些不对,天子剑,巡视四方,自然对朝廷内外情况十分清楚。” 冯桥桥没有接话,如果是这样,那是六年前就开始怀疑夏梦了,“你辞官之后,有一年时间走遍大江南北,是为了找裴君君吧?” 龙战黑眸光华流转,淡淡道:“是,也不是。” “哦,这样就好。”如果龙战早就在寻找那个裴家后人,一开始对她很好很纵容,也是因为她是裴家人的缘故,那她要怎么反应呢? “你就是你,和旁人无关。”龙战看出她的小心情,淡淡的出言安慰。 冯桥桥心中一荡,道:“夏梦易容,变成了战不屈的妹妹,想要得到的不过是战不屈的战家信物,求的是财,没想到被秦云雅中间插了一手……”剩下的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了,这也让冯桥桥联想到,为什么江岁宁曾经会在茶山县周边的地方出了事儿,只怕也是求财吧? 秦云雅有百媚生,定然和战不屈义妹有莫大关系,她又不会武,那些被西京连累的女子,前后差异那么大,五年前是个契机,又正好是战不屈的妹子出事的时候,呵呵…… 她之所以对后面那些女子下手那么狠,只怕也是着了夏梦的道了,至于着了什么道…… “是,秦云雅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中了夏梦的百媚生,和赵恒发生苟且之事,还怀孕了。” 冯桥桥一怔。 龙战没有说话,他一直也不想让冯桥桥介入太多这些事情,毕竟,这些事情太脏了,可事情发展到了今天,有些事情,却已经摊在了明面上。 “所以,五年来的那些青楼女子,下场才那么惨。” 冯桥桥扯了扯嘴角,道:“不想听他们的事儿,我累了,我们休息吧……”刚要躺下睡觉,忽然想到一事,抬头道:“夏梦也知道你是天子剑吗?” “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冯桥桥点了点头,道:“睡觉吧,你也累了。” “嗯。” 龙战应了,抱着她来到床边,翻身躺了上去,揽着她的腰,道:“很快就会解决,不会让你累很久的,你还是可以懒,我护你。” 冯桥桥甜蜜的笑了笑,缩在她的怀中,入了梦。 又是傍晚,冯桥桥和龙战分开之后,回到了家中。 妹妹回来了。 她一直知道战不屈知道冯巧巧的消息,所以并不怎么担心,只是父母和爷爷奶奶关心的很,围着她问东问西。 熊震正好跟了上来,看冯桥桥要进屋子,连忙上前:“冯姑娘,事情处理好了。” 冯桥桥点了点头,道:“阮清嫣怎么样了?” “被战不屈带走了。” “嗯,她没事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现在不急,等你家主子安排好了,就可以解决了,现在他们拿了战家信物,只怕也办不了什么事儿了,战家当家主子战琼也在茶山附近。” 熊震微惊:“战琼来了?”这战琼,也算是个十分有名的人物了。 冯桥桥看了龙战哪里那么多的材料,自然也知道战琼是何须人也,道:“你去告诉龙战,最近我们不要见面了,我在家里照顾照顾父母,妹妹的伤才刚好,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 熊震愣住:“这……” “你去告诉他,他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是。” 冯桥桥想了想,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处理,道:“好了,你去吧。” “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他少有这种欲言又止的时候,冯桥桥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下思量,道:“说吧。”调子已经有些低沉了。 “是。”熊震想了想,小心的看着冯桥桥的表情,道:“秦云雅……死了。” 冯桥桥的手下一顿,昨日见过那一幕之后,其实已经能猜到她有什么下场,只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知道了。”冯桥桥闭了闭眼,似乎忽然听到了那么一句话—— 我娘亲不可能是坏人! 不可能是坏人—— “你让你主子找找那个小孩子吧,即便秦云雅做了那么多坏事,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很奇怪,只是她到了现在忽然希望,那个孩子只是知道奶娘,而不知道有秦云雅这么一个娘亲,要不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呢? 这个孩子是她耻辱的印记,她当初又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呢?人当真是很奇怪的动物,一念之差,造成的结果,却是天差地别。 熊震退了下去,冯桥桥低头,摩挲着手腕上的银镯子,一会儿之后,也回了屋中,夜色渐渐沉了下来。 * 第二天,一家人都起的很早,也许是因为牢狱之灾过去了,不但杀猪宰羊,还做了大扫除上香拜拜。 冯桥桥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能理解他们这种迷信做法。 白氏听到她的长吁短叹,白了她一眼:“这么懒,以后成了亲可怎么了得?不动作也便罢了,还对我们做的事情这么不喜欢?” 冯桥桥道:“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这件事情,好歹我也有帮忙动作啊,哪有你说的那么懒。” 白氏叹道:“嘴上还是这么不饶人,也不知道龙将军怎么受得了你的。” 冯桥桥皱了皱鼻子,惹的白氏好笑的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话了。 正在这时,山路上似乎传来了敲敲打打的声音,冯亮神色奇怪的冲了进来,“大姐,又来了个钦差大人,快点快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冯桥桥一愣,道:“不该吧。”说着,放下手中扫帚,转了出去。 一只马队披红挂彩,洋洋洒洒的走在大道上,看着不像是来找麻烦的,倒像是…… “姐姐姐姐,你快看呢,他们好像是往我们家这边来的,怎么办?” 冯桥桥拍了拍他的头,道:“别急,等他们到了,也就知道是来做什么的了。” 百姓争相观看,不过不少人都是惊惧的厉害,上次来的钦差,可是来株连九族的! 白氏和冯海也吓坏了,站在门口面色凝重,“丫头,你说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了吗?怎么又有人上了山呢?”冯桥桥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而正在这时,那马队也到了跟前,马上的男人翻身下马,白面无须,身着锦袍,咳嗽了两声,走到冯家宅院门口,尖细着嗓子道:“冯桥桥是哪个?接旨!” 接旨? 冯桥桥眨了眨眼,猜测来人的身份和地位,以及那所谓的旨,到底是个什么旨,直到白氏暗暗推了她一把,才走了出去。 男人道:“你就是冯桥桥?”说话间,还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 冯桥桥点了点头。 “跪下接旨吧。” 冯桥桥诧异的挑眉,要知道她虽然是个采茶女,但是这快一年了还没跪过呢,这些人的毛病真多的。 暗暗瞪了那男的一眼,她怀疑这男的估计是个公公,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跪了下去,地面上的小石子登时搁的她膝盖有些难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冯氏嫡长女冯桥桥开梯田治瘟疫,保茶山数千百姓安宁生活,朕心甚慰,封为茶山城主,掌管茶山一切事务,钦此。” 什么? 冯桥桥抬头瞪着宣旨的太监。 周围围观的百姓也面色惊诧的看着宣旨的太监,被这天外飞来的圣旨给吓到了。 太监挑眉,道:“冯姑娘,还不接旨?” “呃……”冯桥桥愣了一下,起身接过那道圣旨,清了清喉咙低声问道:“城主是多大的官?” 老太监一愣,道:“大到刑事诉讼,小道鸡毛蒜皮,都归你管。” 冯桥桥眼角抽了一下,“那要县令干嘛?” 老太监道:“不需要县令,以后茶山县城只设一个城主,冯姑娘便是了,战王和阮大人联名保举,皇上才破了例,冯姑娘可是我朝除了裴怀英将军之外,第二尊荣女子了!” 算算着太监来的速度,裴怀英早就上陈朝廷了,也早就知道她的身份,那还弄那么一堆事情来折腾她?当真是思维和别人不一样! 接下来还赏了不少金银财帛,绫罗绸缎,冯桥桥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倒是他乡亲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纷纷涌上前来恭贺。冯桥桥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圣旨,话说她真的不想成为这个尊荣女子啊…… 冯家一家上下有些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氏盯着那个圣旨,话音有些颤抖:“桥桥,这个圣旨,怎么办呢?” 冯海道:“接都接了,难不成不遵旨吗?抗旨是要杀头的。”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想着是这么个理,只是做城主?似乎挺麻烦也挺累的吧?刚从大牢出来,还不得消停,就遇到这种麻烦事儿,哎…… 四爷爷道:“小丫头,你先顾个几年,这是裴将军对你的补偿,等几年过去了,你弟弟长大一点,到时候把事情都交给他,你也可以轻松了下来。” 冯桥桥看了过去,外公苍老的脸上满是和蔼表情,微微点了点头,“好吧,他也八岁了,等过三四年,差不多也能主事儿了,到时候我就把什么都交给他,自个儿清闲去。” 白氏呐呐道:“如果你把这个城主的什么交给亮亮,会不会让皇上生气了,再来治我们家的罪?” 冯桥桥眉心一动,“不会的,娘亲不是说了吗?有裴将军护卫着,我们不会再出事的。” 也不知道当初冯海和四爷爷是怎么说的,白氏真的不知道她不是她的亲女儿,还是知道自己是她姐姐的女儿,所以才一直对她这么好,哪怕她以前是那个样子,依然对她那么好? 白氏顺了顺她的发,“说的也是,有裴将军护着,的确不能出事儿,巧儿的事儿办好了,就等你和龙战的事情了,现在娘就帮你准备着吧,也好来个双喜临门。” 冯桥桥歪着头想了想,道:“娘说的是,准备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好日子,可得好好挑挑。” “你这丫头,没羞没臊的,怎么自己说起这个来了?” 冯桥桥无奈:“这话怎么不能说啦?你说就可以,我说就不可以,哪有这种道理?” “我是长辈,我说你的婚事是理所当然,现在小小年纪的闺女,说起自个儿的婚事,哪个不是一脸害羞躲了起来?就你……别说躲了,还大刺刺的谈日子,真是……” 冯桥桥吐了下舌头,“我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爱矜持那一套,娘亲您就多担待吧,不是要晚饭了吗?快快快,吃饭去!” 白氏无奈的笑了笑,被她拉了进去。 冯海和冯四对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这一眼之中,却传达了很多东西。 晚饭后。 冯桥桥随意活动了下胫骨,站在门口呼吸着山风空气,却见远远的山道上,有一少女负手站在那里。 冯桥桥想了想,上前一看,果然是冯英英。 “你在等我?” 冯英英点了点头,“是在等你,等好一会儿了,看你们在吃饭,我不好进去打扰。” 冯桥桥道:“很少见你这么客气,我还有些不习惯,你等我做什么?” 沉默了一下,冯英英才道:“我找你……帮我跟裴将军说个情,可不可以?” 冯桥桥挑眉,静静的等她继续说明。 “我想当兵。” 怔了一下,冯桥桥道:“你是女儿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即便我想,裴怀英未必给这个面子,即便她给了这个面子,你爹娘未必同意。” “我知道。”冯英英道:“我知道爹娘未必同意,我也知道我们以前关系并不好,我现在来求你,你也不一定会帮我,我只是想做点别的事情,不是每天在茶山上好勇斗狠,无所事事,你可以做城主,你妹妹可以做县令夫人,我也可以做点别的。” 冯桥桥认真的看着她,道:“你是看我们姐妹有了现在的成果,所以羡慕了?才想去做别的?” 冯英英着急道:“你这话说的,我当然羡慕,可是我也不是眼红你们现在的情况,只是我很佩服裴将军,所以想跟她一样,哪怕不是跟她一样,至少也不要像现在这样窝在山里无所事事。” 冯桥桥点了点头,才道:“实话说吧,我不想欠了裴怀英人情,现在却似乎欠了很多,所以现在,我是不可能去找配怀英求情的,其实你不一定非要当兵才可以,你的想法,我多少能理解,有理想是好的,可是离你爹娘那么远,你舍得吗?” 冯英英僵住,“我……我自然舍不得……可我想不到大家都好的办法,我也不想这样……” 冯桥桥自然知道冯英英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只是她本性正直嫉恶如仇,想要做大事也符合她崇拜英雄的心理,想了想,道:“等我做了城主,找你帮忙,就可以了。” 冯英英愣住:“我能帮忙做什么?我……我什么都不会的……” 冯桥桥笑道:“你不是会打架吗?到时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打架了,教训那些干坏事的,还可以离你爹娘很近,照顾他们的生活,不用离开这里,也满足了你的想法,不好吗?” 冯英英左右想了想,登时大喜,道:“这个法子好,我可以做点别的事情,也可以不用离爹娘很远,我喜欢,谢谢你了,嗯……妹妹!我能这么叫你吧,我比你大半年,我是你堂姐呢……”说道这里,脸色有些尴尬。 冯桥桥愣了一下,好笑的回道:“自然可以,你快回家去吧,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你娘知道又该念叨你了。” “说的是,我这就回去了,你……你也早点回去吧!”对于这等关心人的话语,她还是说的不是很习惯,咚咚咚的跑了。 冯桥桥暗暗叹了口气,赵恒和秦云雅的事情,现在也只是内部几个人知道,消息封锁的厉害,只怕要等以后的事情全部处理清楚,才可以。 想了想,她转身,正要回家,却见冯巧巧站在几步远处,不知道看了多久了。“大姐,你真的要做城主。” 冯桥桥自嘲一笑:“怎么?你有更好的选择吗?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份上了,在这里至少我能自由自在,没人来寻我的晦气。” 冯巧巧道:“我知道大姐不喜欢管这些事儿,但是却对这个圣旨,好像没什么反感的样子,所以想问问。” 冯桥桥笑了笑,道:“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冯巧巧微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觉得你这次平静的有些过头了,你的脾气,不该是这样的。” 冯桥桥没有立即回答,转身看着夜色星辰,隔了一会儿,才道:“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不喜欢管,就不管的,城主,说来是个可笑的职位,不过,等到弟弟长大了,就可以把这个接过去,也不用读书考科举,金榜题名名扬天下,一直呆在茶山不是很好吗?说来也是为了以后经营,再说了,我也不想离开茶山……”最后这句话,音量有些小。 冯巧巧想了想,道:“大姐说的是,一家人都在一起,肯定是好的,谁喜欢分开呢?以前爹娘就一直想让弟弟长大了去考科举,但是家里穷,不能读书认字,现在状况虽然好了,只怕也因为这次事情的牵连,被吓着了,肯定不会让弟弟再去参与那些事情。” 冯桥桥一笑,道:“你也不想离开茶山吗?” 冯巧巧怔住,“大姐,你什么意思,我自然是不想离开茶山,离开父母的,你问这个话,不是多此一举吗?” “是真的多此一举吗?西京不是茶山人,来茶山不过是有事要办,他总要离开茶山回京城去的,而你,是他的妻子。” 冯巧巧蓦的一僵,说不出话来。 冯桥桥暗暗叹了口气,这对夫妻,看来这次是真的出了问题了,“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累了。”个人造业个人担,很多事情,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的。 冯巧巧抿了抿嘴,道:“大姐,我知道你对我好,也知道你一直为我着想,我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等我想清楚了,我再告诉你吧。” 冯桥桥点了点头,道:“晚了,我们回去吧,免得爹娘担心。” “嗯。” 说罢,姐妹二人相携一起,往家中而去。 而这才到门口,却见白氏站在门口左右探看,见两个女儿回来,大大的松了口气,道:“你这丫头,站在门口一直不动的,娘问你话呢,你说了半截怎么就给跑了呢?还以为你去干嘛了,原来是去找你妹妹。” 姐妹俩面面相觑。 冯巧巧才要开口,冯桥桥已先发制人,握住她的手臂,对白氏道:“是怕妹妹心情不好,所以找出去了。娘,您早些睡吧。” 白氏叹了口气,摇头看着女儿们,道:“互相关爱的是好事儿,可不能这么着了,大晚上的,山路坑坑洼洼的,走起来不方便,都回去睡吧。” “嗯。” 见女儿们应了,白氏才转身回了屋。 门口,冯巧巧瞪着大姐,刚才她明明就和大姐在一起,而且从大姐出门一直跟她她,为什么娘会说出那句话来?瞬间,只觉得毛骨悚然。 “大姐!” 冯桥桥也是背脊发凉,连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白氏,和那个‘冯桥桥’说了半天话,都没分清楚真假,可想而知这个人的伪装本事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定然是十分清楚她脾性的人,才可以做的到。 “什么都别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了。现在回屋去,。” 这山,虽然表面看上去没有分毫情况,但早就被龙战用自己的势力罩了起来,这些人出现一次,要出现第二次,只怕难了,但是如果他们不出现,那这件事情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看了一眼夜色,冯桥桥唇角一动:既然假扮了她,那她就顺便帮龙战一把算了。 * 午后。 冯家茶庄的门口,丫鬟双喜才把冯巧巧的东西全部放到了马车上,却见冯桥桥走上前来,笑道:“小丫头,事儿办好了,你就去吧。” “是,冯姑娘慢走。” “嗯。” 茶庄中的冯巧巧看到门口状况,转身出来,“大姐,这些东西是……” 冯桥桥道:“你的东西,帮你收了收,回家吧。” “好。”冯巧巧面色不变,平静的翻身上了马车,驾车离去,从头到尾,没有再问西京一句什么。 这趟马车离开之后,茶庄角落的小巷里,一个中年妇人平静的看着四周的行人,正要转身离去,忽然感觉身后有脚步声上前。 中年妇人瞬间全身戒备,来人脚步平平,淡淡道:“别着急,是我,” 妇人顿时卸去戒备,转身面色严肃:“你不是跟那个冯家丫头走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眼前,又是一个冯桥桥。 冯桥桥挂上愤怒颜色,“那两个丫头不好糊弄,我才要动作,却看到冯桥桥已经走过去了,立刻躲了起来,要是让人看到有两个冯桥桥,那不是要出大事儿吗?” 妇人点了点头,想着是这么回事,“既然扮不成她了,你还操着她的嗓音说话?” 冯桥桥眼神一闪,“我们现在还在街道上,万一被人看到了,也好解释,免得露馅了。” 妇人道:“他们防备的太严了,我看你提的这个计谋根本不行,虽然你扮的冯桥桥能骗过她家人,只怕骗不过龙战,骗不了龙战,也绝对骗不了裴怀英,还是没法子。” 冯桥桥淡淡的笑了起来:“也许我骗不了龙战,但我骗得了裴怀英。” 妇人眼中精光一闪,道:“你确定吗?” “要不我们试试?” 妇人急道:“这可使不得,万一被她发现你是假的,我们再有什么计策,也全部泡汤了。昨儿个晚上没把冯桥桥那个丫头拿下,已经打草惊蛇了。” 冯桥桥道:“他们应该没发现什么,不然也不会在今天出现在茶山县,现在茶山虽然表面平静,可是却早被龙战暗中控制,如果我们不能出奇制胜,那不是等死吗?” 妇人点了点头,却皱眉道:“我还是觉得你去试探裴怀英太难了,她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认错冯桥桥呢?” 冯桥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试,怎么知道我不行?如果我成功了,那我们就是破釜沉舟!” 妇人瞬间振奋了起来:“你说的是,不试就是等死,死的早晚罢了,但是试了就有一线生机,好,我们这就过去。” 冯桥桥点了点头,在转身的瞬间,扯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冯桥桥扶着老妇人,敏感的嗅觉,察觉了某些事儿,静静的等待着不发作,一步步的到了驿馆前,对着守卫道:“去告诉裴将军,我找她有事儿。” 守卫一愣,当即进门去通传。 不一会儿,守卫再次出来,道:“裴将军请冯姑娘进去。” 冯桥桥冲着老妇人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驿馆。 裴怀英坐在主位,翻看各部檄文,龙廷则坐在一侧看着兵书,两人相处融洽和谐。 裴怀英头也不抬,“说吧,找我什么事儿?是来抱怨我不经你的许可,就弄了个城主给你,还是来赶我走的。”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想着你倒是够聪明,但却没有出声。 “怎么,今儿个哑巴了?”裴怀英道。 然后,冯桥桥还是没回答。 裴怀英皱眉,抬头看去,却见冯桥桥嘴巴开开合合,没有发出声音。 裴怀英一怔,“继续。” 冯桥桥点了下头,继续无声了半晌,冲她眨了眨眼睛。 裴怀英立刻皱眉起身,道:“这绝对不行!” 冯桥桥无声的吐出几个字,让裴怀英的话也卡在了当场,神色变的有些奇怪,顿了好一会儿,才道:“算了,随你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冯桥桥挑起一道眉,没开口,转身离开了。 裴怀英看着那少女的背影,难得的叹了口气。 * 出了驿馆,那老妇人见冯桥桥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冯桥桥低声道:“看到了吗?如果裴怀英怀疑我是假的,我不可能出的来,快走。” “嗯。” 两人相互扶持着,冯桥桥现在也算小有名气,尤其是要做城主的圣旨传出来之后,大家对她更是注意,自然不能走大道,都是寻了小道,转转转的,绕到了城外,又从城外的密道之中,到了梦香楼的后门。 冯桥桥道:“行了。” “你现在模仿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居然连裴怀英都分不出你是真是假。” 冯桥桥可有可无的道:“上次香味的事儿,引来战不屈怀疑,所以我不敢大意,这次下足了功夫,自然可以瞒过众人的视线。”她不知道上次假扮阮请嫣的到底是自己这个人,还是面前的老妇人,拿捏不准,不敢乱说。 老妇人目露复杂神色,道:“上次是我不小心,把熏香这事儿给忘记了,但战不屈只是觉得不对,他并不知道我是假的。” 冯桥桥嘴角动了一下,“既然现在能证明我可以以假乱真,只有把真的藏起来,那我就成了真的了,只要裴怀英相信我,想做什么都很容易。” 妇人点头,“可是我们现在不能把真的弄出来,你就进不去,这样的话,还是不行。” 冯桥桥笑道:“我刚才和裴怀英说山上有奸细,裴怀英为了帮龙战,得到龙战的原谅,肯定会带兵上山,到时候,只要我们的人藏在暗处,把冯桥桥带走就可以了,只要我先出现在冯家,没有人会怀疑我的真假。” 妇人微微怔住,“你现在好像变聪明了。” 冯桥桥冷笑道:“不聪明就得死,我能不聪明点吗?” 妇人暗暗叹了口气,“从走上这一条路到现在,我就知道,死才是我们的归宿,反正别处的暗桩都已经被挑了,只有茶山这里,虽然暗中控制,但是我们高手大部分都在这里,你的想法是对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冯桥桥点头道:“那你自己看着安排吧,我得想想怎么对付裴怀英,就算是死,如果能让他们折损个一两个,也是有价值的。”说完,转身要走。 妇人忽然道:“红绡……你那么喜欢龙战,对他下得去手吗?” 原来是红绡? “我对裴怀英下手就是。” 妇人想了想,忽然拦住她的去路,道:“你有把握吗?” 冯桥桥摇头。 妇人认真的看着冯桥桥一会儿,道:“五年前,你对秦云雅下了百媚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暗中为我们办事,如今她死了,那个男人却下落不明,我们是不是该先找出那个男人,免得他背后捅我们一刀?” 冯桥桥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眼下是怀疑她了? 她的思绪,在电石火花之间转了无数,秦云雅死了赵恒死了,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这个妇人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五年前,到底是不是红绡假扮了战不屈的义妹,对秦云雅下的百媚生?秦云雅到底有没有暗中帮这些奸细的忙?这每一个关节,都是一个关键,一旦她开口说出的话不对,就会立刻招来危险,怎么办?! 须臾,冯桥桥道:“你问我对龙战下不下得的去手,其实是你自己想问吧? 妇人怔住。 冯桥桥续道:”就像你对战不屈下不了手,却找了人那么对阮清嫣一样,我对他下不了手,所以我只能对冯桥桥下手。“说完,转身离开,可袖子下的手,却扣紧了手腕上的银镯子。 她不会武,并不代表她会任人宰割,而这话,堵的是一个女人心中最隐秘柔弱的部分。 既然知道是眼前这个老妇人假扮了阮清嫣,而一个女人对另外一个男人悉心照顾的女人做那种事情,不是嫉妒,是为了什么呢?等她上了台阶,身后依然没有什么异状。 冯桥桥嘴角一动,坐在了廊台上。 看来,她是赌对了。 * 并未等到第二天。 裴怀英是在下午便开始点兵,整装上茶山的。 夜幕降临,裴怀英高坐马上,手势一挥,士兵将茶山村庄为了个水泄不通。 裴怀英道:”茶山之上,有真正的奸细藏匿,所以本将军带人来搜。“ 冯巧巧眼神微动,道:”可是我大姐脾气坏的很,我们倒是没什么,要是进去惹到她,她又该说不好的话了……“ 裴怀英冷笑道:”管她脾气如何?本将军前来执行公务,谁也不能阻拦,来人,给我进去搜!“ 一声令下,官兵蜂拥而上,各处搜山,引的百姓惊慌失措,火把似乎瞬间点亮了茶山各个角落。 ”冯家的小丫头呢?这个动作都吵不起她?“裴怀英道。 ”我大姐说她今儿个不太舒服,回来就进屋休息去了,晚饭也是我送过去了。“ 裴怀英若有所思的看了屋内一眼,”你去把她给我叫出来,既有圣旨赐封为城主,怎么不见她来驿馆谢恩?“ 白氏脸色微白,连忙上去握住了冯巧巧的手臂,冯巧巧道:”大姐不是故意惹裴将军生气的,我这就去叫她。,请裴将军稍等。“ 士兵搜山的吆喝之声不时传来,这一年之间,茶山上发生的众多事情,现在这桩也不算是最危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有些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因为能让战王出动,此时必定的十分不寻常的。 院中的冯巧巧还未出来,却听院外一道轻快女音道:”找我做什么?“ 大家闻声转头,却见冯巧巧声称在屋里睡着的女子,此时正俏生生的站在竹海山道之上,嘴角含笑,哪里有半分心情不好的样子? 火把明灭,照的她的脸颊发亮,裴怀英驱马上前,”小丫头。“ 冯桥桥淡淡点头,道:”裴将军,上山又是什么公干?这次是来抓我,还是来教训我?“ 裴怀英认真的看了她两眼一字字道:”这次上山与你无关,只是正好路过,所以来看你一看。“ ”嗯。“ 冯桥桥错过裴怀英的马,上前走到视线莫测的父母面前,白氏急忙道:”丫头,你什么时候出去的?不是身子不舒服一下午了吗?我们也一直不敢打扰你,你……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冯桥桥笑了笑,道:”本就该从外面回来,爹,娘,可别担心了,没什么事情,裴将军公干完了,自然会走,不会再出别的意外了。“ 白氏稍微安心,上上下下看了冯桥桥几眼,道:”现在看着果然是心情好了,精神也好了很多呢,不像下午,一阵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把我和你爹吓坏了呢。“ 冯桥桥顿了下,才道:”妹妹呢?“ ”她以为你还在屋子里呢,去叫你了!“ 冯桥桥面色一变,正在这时,屋中的冯巧巧忽然跑了出来,大声道:”不好了,大姐不见了——“ 白氏不赞同的转头,对冯巧巧道:”大呼小叫的,你大姐这不是在这呢么?看你……“ 冯巧巧愣了一下,仔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姐,她显然还是记得昨天晚上有人假冒大姐的事儿,定然是要认清楚的。 冯桥桥的视线,扫过妹妹的手腕,又扫过她的小腹,冯巧巧忽然大喜,上前道:”大姐,你可回来了,我吓坏了。“ 冯桥桥摇了摇头:”现在先不说这个。“ 白氏一阵莫名:”你大姐一直是在的,只是下午心情不好,你怎么说这个话呢?“ 冯巧巧道:”我的意思是,大姐心情很少不好,现在心情好的大姐回来了,我很开心。“ 白氏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话没头没脑的,都怀疑你是不是被裴将军吓坏了,得了,别妨碍裴将军他们了,进屋去吧。“ 冯桥桥道:”娘,您先进去吧,裴将军帮了我们的忙,我和妹妹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她的。 “那……你自己小心着,我去叫你爹爹也来帮裴将军的忙,这山里你爹爹最熟悉。” “好。” 白氏应声进了屋子,其实冯海已经在院子里,不等白氏交代,冲她点了点头,走了出来。 冯桥桥冲裴怀英转身,无声的开了口。 裴怀英皱眉细看了一下,忽然朝天放了一只响箭,瞬间茶山四周火把熊熊燃烧,龙廷带领着大队人马在龙战和裴怀英之后,把茶山团团围困。 裴怀英道:“得了,别打哑语了,现在你能开口说话了,假的那个哪去了?” 冯桥桥道:“和你用唇语,的确是为了分辨真假,也不想让别人听到我说的话,不过现在的确不用了,我已经哄了人去把那个假的绑走了。” “绑了去哪?” 冯桥桥沉吟了下,“去找龙战了。”绑了冯桥桥,威胁谁,最有用,自然用在谁哪里,而能威胁的人有很多,谁最在乎冯桥桥,自然用来威胁谁了。 裴怀英面色一变,“你既然知道她会用假的你去威胁龙战,你现在还站在这里说风凉话?” 冯桥桥笑道:“她威胁不了龙战。” 几句话听到冯巧巧和冯海一头雾水,冯巧巧还好点,少说知道一点,冯海是彻底一阵郁闷,但是明白了一件事情,有人要用自家女儿威胁龙将军! 却听冯桥桥又道:“龙战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 顷刻间,龙廷的人将那些假冒官兵混上茶山的奸细全部拿下,唯独原来假扮的老妇人无所踪迹,而这些所谓奸细,十五人竟然全部是岁数或大或小的女子,顿时,冯桥桥想到了曾经战不屈的话,西京流连青楼,各色花魁,凄惨下场。 西京流连青楼是假,这么多年来追寻奸细是真…… “裴阿姨,带我走一程吧。” 裴怀英看了她一眼,手中马鞭一甩,扯出了冯桥桥的腰,嗖的一声,就将她拉上了马背,坐在之后。 裴怀英一挥马鞭,胯下坐骑带着她和冯桥桥瞬间往山上去了。 夜色下,茶山上的点点火光明灭,万家灯火下的茶山在这一刻似乎庄严肃了起来。 他说。 我不会错认你。 他说。 只因为是你,所以我笑的出来。 是吗? 信吗? 风从她们耳边呼呼的刮过,冯桥桥忽然道:“裴阿姨,放我下去,我们走山路上去。” “嗯。” 这一刻,裴怀英也没什么心情再跟她去说别的,她已经变身成为那个开疆辟土的女战王。 黑甲卫通通下马,跟随裴怀英和冯桥桥两人的脚步,今天那些人的行动,本就是破釜沉舟,抱着必死决心,而让夏梦劫走那个假的自己,虽然不是冯桥桥亲自刺激夏梦做的,她自己的心中也已然是猜到了的,从封山到现在,龙战都没有出现,可想而知…… 裴怀英道:“你走不走得动?” “我没事,我们快点。” 裴怀英挑眉道:“现在倒是担心龙战的安危了?” “我哪里是担心他?我是担心那个假的我,把我名声给坏了,快走吧!”裴怀英冷厉的视线不变,淡淡的扫过茶山竹海的无数星星火把和万家灯火,神色严肃的往前走去。 她从不知道龙战在茶山是为了这个,他们夫妇也很少插手朝廷政务,老实说,在知道冯桥桥身份的那天开始,她的心情都是矛盾的,但是逼迫龙战回头的念头不减,可是当冯桥桥斥责她用错了方法的那个瞬间,她似乎是真的老了十几岁,往昔峥嵘不在,她不过是个年近花甲的女人,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回到自己的身边,可她却不知道,哪种方法才是最合适的。 走了片刻,裴怀英忽然道:“且慢!” 冯桥桥立刻止住步子,小声道:“你听到什么了吗?” 此时两人已经带着黑甲卫来到了茶山主峰,最高处,也是冯桥桥曾经发觉的那一处泉水后的崖壁顶上,离峰顶几十丈远处。 裴怀英道:“有人。” 冯桥桥心中立刻明白,夏梦那种在龙家多年的经历,眼下这情况,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夏梦又是个用药高手,自然知道冯桥桥手上防身东西众多,单是那条蛇,就不好对付,现在那个假货,只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冯桥桥脚步轻盈的上前两步,裴怀英立刻拉住她,道:“你不会武功,不会控制气息,万一被人发现,打扰了龙战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冯桥桥低声道:“你想太多了,我自己会控制。” 裴怀英一顿,却见冯桥桥已经又往前窜了两步,月色下,几人在山顶对峙。 冯桥桥以前从来没登上山顶过,即便是和龙战采药,也都是在平川或者山腰,晚风吹过,阵阵冷意,冯桥桥的心绪,却加快了跳动。 一个中年老妇,捏着‘冯桥桥’的脖子,而那个冯桥桥,也全身瘫软的倒在那妇人怀中,双目紧闭,阮风华龙飞尘,寒江雪,楚心弦几人,将那两人团团围住,龙战,则背对着冯桥桥,站在暗夜之中,黑衣凌厉,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 妇人道:“主子,没想到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龙战没有开口,倒是龙飞尘怒道:“谁是你主子,你可不要乱喊,你勾结叛党,结党营私,我们布置了六年都是为了这一刻,这六年来,东奔西跑,没过过一日安宁日子,现在可算是要清算干净了!” 妇人哼了一声,“你这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东西?我从生下来,就注定了要为夷族赴汤蹈火,随时准备献上性命,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批评我结党营私,你懂那种在死人堆里找食物的感觉吗?都是裴怀英,如果不是裴怀英发了疯的开疆辟土,灭我全族,我不可能成为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们龙家人逼我的!” 龙飞尘大怒:“我们龙家逼你?龙家养了你二十年,就养出你这样一个白眼狼?隐藏在我大哥的身边,现在又对冯姑娘下手……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妇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沧桑笑容,冷冷道:“龙飞尘,你是永远都不能理解我的做法的,从踏上这条路开始,这么多年来,我就知道,不成功便成仁,只是今儿个我有姓冯的贱女人陪我一起上路,我死也值了!” 楚心弦面色微变:“夏梦姑娘,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妇人忽然狂笑道:“慢慢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等什么吗?我告诉你,我给她下的是百日醉,就算你们现在救了她回去,照样是等死,我本来不想对她下这个狠手,都是你们逼我的!” 四方公子面色微变,全部转头看向龙战,却见龙战,依旧冷冷的看着那个妇人。 龙飞尘骂道:“你这个女人,死到临头,现在还要来祸害桥姐姐,你快将她放了,我就留你个全尸。” 妇人笑意张狂不减,一步步往崖边退去,几人面色大变,却听妇人道:“五马分尸凌迟处死,怎么死都是死,死了没有任何感觉,我还要全尸做什么?!”声音凄厉,在这暗夜之中显得异常诡谲骇人。 一边的阮风华手一动,妇人忽然呵道:“西京公子,我劝你不要随便动作,我手上可是涂了毒的,只要你们的冯桥桥姑娘,禁不住这毒药一刻的折磨,一旦沾染,一炷香之内容颜破败,苍老而死。” 阮风华怔了一下,笑道:“只是才动了一下,夏姑娘就出这种警告给我,当真是太泼辣了些,不过,夏姑娘有这个本事,也难怪能从战王和剑首的团团围困之下,还能上山掳走冯姑娘,佩服。”话虽说的轻快,但深邃的眼眸之中,却是阴翳和危险,显然已经跟踪围捕了六年之后,对这个女人没有半分耐心了。 龙飞尘怒道:“你到底是怎么样?” 一个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才是最无可畏惧的?她有惧怕就有弱点,但如今的夏梦,俨然是没有任何惧怕和弱点,执意要拖着冯桥桥一起去死了。 “大哥,你……你怎么了?” 龙战一直没说话,让龙飞尘不禁着急了一下。 而这个问题,龙战没回答,那妇人却接口了:“主子,属下跟随您二十年时间,从未见您对任何人起过心思,为什么要对这个贱女人那么好?你可以一直高高在上,一直不让任何人近身,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为什么要对她特别?” 龙战淡淡道:“她是她,所以我对她好。” 妇人忽然尖声道:“你们这群男人为什么都要变?为什么都要变!?战不屈曾说我是天下第一奇女子,却把战家的信物送了阮清嫣那个贱人!你本是我心里从头至尾唯一崇拜过的人物却也要为冯桥桥这样一个山野村姑改变,她有什么好?乱长相论才貌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为什么!” 说着,箍住冯桥桥脖子的手忽然收紧,莹白如玉的肌肤上,立刻显出一圈黑色,在月光下诡异万分。 四方公子倒抽了一口气,并非不能救人,只是现在出手,势必伤到了冯桥桥,而夏梦身手不凡,身后又是悬崖绝壁…… 龙战嘴角一扯,上前一步,“是你假扮裴怀英出手伤她的?” “是又怎么样?你现在就出绝招杀了我啊!” “怎么样,你会放了她?” 妇人明显一怔:“你在跟我谈条件?” “不错!” 妇人愣了一下,立刻恢复镇定,“你当我是白痴吗?放不放她我都得死,难道一个女人,可以让你这样的男人放弃自己的初衷,只为了她的一条命?况且她现在已经中了毒!” 龙战看着山下灯火,忽然想起自己和冯桥桥两人一起,坐在罗澜湖上湖心亭顶的时候,那些明灭的万家灯火,她的表情,眼神一柔,视线转换之间,已经变了颜色。 “她活着,我要她的人,她死了,我要她的鬼,这辈子我认定了她,生生世世我都只要她一个,不管是生是死,我的心永远不会改变……没有任何人,能命令我做任何事情,但是为了她,我可以……” 珍重分量的宣誓,让在场围观的四方公子面色一变。 妇人彻底愣住。 嗖—— 正在这时,龙战手腕上的金线射出,直接穿透了‘冯桥桥’的衣服,穿透了那妇人的心脏,错位射杀。 一切,不过是电石火花之间的事情,龙战冷冷的道:“前提是,她是真的。” 妇人不可置信的瞪着龙战,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眼前这个女人是假的,为什么龙战就这么确定她是假的?为什么为什么? 山风微冷,吹得她的长发飘飞,她依稀记起自己初次到龙家的情况,谁都不喜欢活的这么累,谁都不想活的这么累,可她从来没有选择,不管是假扮义妹去骗战不屈的信物,还是化身夏梦周旋青楼布置一切,她不想的,她其实很羡慕冯桥桥那样的女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四方公子对她恭恭敬敬,连战王都对她无可奈何…… “快快快,别让她跌下去,下面是山泉水,脏了水怎么酿酒啊!” 不合时宜的惊呼声传了出来,四方公子同时转头,就看到冯桥桥满面慌忙的站在巨石之后,经不住眼角有些抽搐。 龙战出手迅速,指尖一动,将那要倒下去的人扯了回来,丢在一边,然后手腕用力,将腕上的那一截金线斩断。 场面寂静的要命,龙飞尘看了大哥和冯桥桥一眼,提着两个人直直的往山下去了,寒江雪三人对看一眼,没什么可说的,也便转身离去,只是行走之间,西京的动作似乎不是很顺畅。 山风。 冯桥桥站在及不远处,看着龙战一步步的往自己走来,每走一步,她都感觉自己的心重重的跳了一次,从来不知道,他对她用情之深,到了如斯地步,而当她听到龙战说出那句,为了她,我可以的时候,她真的吓坏了,她以为龙战没有认出来,以为龙战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山风,将他的长发吹的微乱,打在了刚毅的脸颊上,面无表情还是面无表情,这几步的距离,成了沧海桑田,天荒地老,往事一幕幕,跃然眼前。 龙战伸出手,指尖摩挲着她的脸蛋,“来了?” 冯桥桥重重的点了点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你不来,泉水就要被弄脏了,到时候脏了水,怎么酿酒?” 冯桥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吸了吸鼻子,“你这个人,你明明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要说那么多废话,害我吓了一跳,直接杀了就是了,还弄出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儿来。” 龙战认真的道:“看着你的脸,我下不去手。” 冯桥桥一怔,静静的凝视着他的脸庞,伸出手,圈抱住了他的脖子,道:“终于忙完了,可是我也累了。” 龙战眸光璀璨,嘴角轻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容,低头,含住了她睫毛上的一滴泪水,温柔的辗转,轻轻道:“咸的。” 冯桥桥惊喜道:“你……你恢复了?你什么时候恢复的?” 龙战不语,弯身,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道:“回家。”话落,足尖一点,从竹海之上飞身而过,山风荡的竹海绿浪阵阵,不一会儿,他们便回到了竹园之中,还是那石桌,还是那花草,还是月色竹屋。 冯桥桥窝在龙战的怀中,心情不能平静,尚沉浸在他说的那些话和恢复味觉的刺激之中。 生生世世? 原来他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了吗?她以为…… “你……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 龙战淡淡道:“你很聪明,不可能被人抓到,而且,我就是看得出来她不是,没有原因。” 他抱着她,往屋内走去,冯桥桥觉得自己似乎又困了,眼睛有些乏累,但是又好像有好多事情 想要问他,有好多话想要跟他说。 “龙战,我饿了。” 龙战停住脚步,高深莫测的看着她,道:“我也饿了,很饿。” 意味很深的话语,这次没让冯桥桥羞的面红耳赤,大发娇嗔,反而惹来她轻轻一笑,低头想了想,勾着他的脖子,碰了下他的唇,“嗯……我们先吃点东西……再……” 龙战挑眉:“再什么?” 他是放下了她,却紧贴而上,用嘴堵住了她的唇瓣,轻柔慢捻,唇齿相依,将她的手反握在了她的身后,很久,才支起身子,道:“不要说那些。” 有型的薄唇,悬在了自己的面前,冯桥桥眼睫颤动了一下,抱着他脖子的手,缓缓的移动到了他的腰间,道:“好,不说就不说,我们做饭去。” 龙战揉了揉她的头,道:“你累了一夜,去泉水里泡一泡吧,东西我来准备。” 说着,抱起她转到了药泉那间屋子里,冯桥桥连忙推拒着他的动作,道:“你去,我自己泡。” 龙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冯桥桥松了口气,也许这一刻她其实已经等了很久,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却觉得全身都有些不舒服,感觉很奇怪。 摇了摇头,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全部抛开,迅速的下了药泉,缓解了下自己因为疲劳而过度紧张的神经,温热的泉水,冲击着她的感官,她忘了那些担心和眼泪,忘了纠结的裴怀英,忘了西京和妹妹,忘了很多事情,只记得龙战…… 他说生生世世,他的味觉恢复了。 他说这辈子只要她,生要人死要魂。 他说永远不会变心。 爱情…… 愿我如星君如月,生生世世永相随。 水汽缭绕,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人在龙战的怀中。 他盘膝而坐,身上是好闻的药香味,拿着干布帮她拧着长发,而她,却已经穿了柔软的绸罗衣衫,她竟睡的这么熟,连龙战什么时候帮她穿衣服偶不知道?微微一动,他俊毅的侧脸映入眼帘,黑亮如深潭的眸子,此时却灼灼生辉,顺着她长发的手动作温柔,一下又一下,烛光渲染着他的轮廓,让她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眉心动了一下,抬起手。 “别动。”他却已经先一步发现了她的动作,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摩挲,“头发还是湿的。” 冯桥桥真的没动,摸着他的袖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道:“夏梦好像也喜欢你。” 龙战没什么反应,温柔依旧:“她只喜欢她自己。” 冯桥桥顿了一下,想到夏梦临死前说的话,她好像喜欢战不屈,又好像喜欢龙战,或者说谁都不喜欢,只是怨恨自己的生命怨恨她的无法选择,怨恨认识的男人都有了选择,所以变成了那样,要对付阮清嫣,要对付她。 “你曾经问过我,我的弱点是什么,还想和他请教,我如今便也告诉了你,我的弱点是——” “别说!”冯桥桥捂住他的嘴巴,到了今天,她还能不清楚吗?因为她是他的弱点,所以被裴怀英拿来对付他。 暗暗叹了口气,冯桥桥扯了扯他的脸颊,道:“你去地窖拿我酿的酒,我把食物端到外面去,我累了,我们吃饭吧?” “嗯。”他点头,直接打横抱起她,走出屋子,将她放到了竹帘百花前,这一刻的安逸和宁静,等待许久。 龙战转身去了地窖之中,冯桥桥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胫骨,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夏末秋初,龙战培植的百花开的正旺,花蕊露珠似乎也在这一个瞬间变了味道,旖旎而美好。 冯桥桥将龙战做好的食物全部端了出来,他的手艺很好,冯桥桥一直是知道的,不过准备了食物之后,也把那把骨雕飞天筝抱了出来,拿到了花丛之中坐好,挑试琴弦。 须臾,龙战从冰窖之中走出,手上拿着一瓶前些日子冯桥桥酿好了的酒,一方竹园,一方天地,他唇角浅笑,走到了冯桥桥的面前,“弹琴?吃饭?” 冯桥桥指了指花丛边上的软垫:“你先坐下,我弹曲子给你听。” 龙战挑眉,手掌一推,酒到了桌面上,“先吃饭,凉了对你胃不好。” 冯桥桥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会儿,道:“也好,就先吃饭了。” 没有人跑来打扰他们,不管是裴怀英也好,别人也罢,冯桥桥坐了下来,忽然想起自己的衣服是龙战穿好的,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没说你的味觉是什么时候恢复的呢。” “在去地牢看你的那天。” 冯桥桥凝眉看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想我自己在牢里,你要怎么办,居然瞒着我到现在。” 龙战笑着,端起白玉小碗,盛了一碗汤给她,鱼羹,飘着碎小的葱花和栀子花瓣,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了。 她心下一喜,多喝了几口。 龙战静静的看着,一边夹菜,一边添汤,冯桥桥眼儿一眨,道:“你怎么不吃?” “我看你吃就是。” 冯桥桥垂下眼帘,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要不这么一直看着她,真的让她心里紧张的厉害,想了想,又道:“现在事情都处理清楚了,你要离开茶山吗?还是会一直留在这里?” 顿了下,龙战道:“离开。” 他甚至没有思考,说出这两个字。 冯桥桥的心跳漏了一拍,“你……” 龙战认真的看着她,道:“带你去浪迹天涯,跟我去吗?” 她眨了眨眼,很慎重的点头:“这里有父母家人,可是天涯有你。” 龙战嘴角一动,勾勒出一个纯粹的微笑。 “我们……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你觉得还陪的不够吗……”她低下头,很小声的道。 龙战笑着道:“远远不够,我要陪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要陪你漠北看雪,江南听雨,小湖泛舟,闲庭看花,细数流年,只和你在一起,也够,因为只有你能牵引我的情绪,只有你。” 冯桥桥咬着下唇,灵动的双眸凝视着他,此时的龙战,已然褪去了周身的肃穆和冷厉,不是战功赫赫的飞龙神将,不是权势遮天的天子剑,他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一个等待被肯定和心爱的人一起走马江湖,笑傲风月的男人。 “我吃饱了,好久不弹琴了,你可别笑我。”她说的轻快,起身咚咚咚的跑到了花丛古筝边,道:“吃东西吧,你吃完了我就弹给你听,我现在要先想想。” 龙战挑眉不语,优雅的进食,动作却很快的将桌上的食物扫荡,然后提着那瓶酒到了跟前软垫坐下,就着酒瓶,喝了一口。 “你不是不喝酒吗?”冯桥桥诧异道。 龙战眼眸一闪,有型的剑眉靠了上来,他堵住了她的唇瓣,将酒渡到了她口中,唇齿相依间,缱绻万分。 半晌,他放开了她,抵着她的唇瓣道:“喂你喝。” 冯桥桥脸颊如天边云霞,倾身碰了碰他的嘴角,道:“别闹,我想起来了。” 龙战敛眉,放下酒壶靠在软榻上,单手支着下颌,态度是少见的慵懒随性,月光洒落,照的满园华光。 冯桥桥怔了一下,从未见过他这等样子,连忙收敛心神,低头抱琴。 想到自己与他的初遇,这些经历,虽然说不上风风雨雨,但是每一次的交际都让她刻骨铭心,手下一动,曲调随之而起。 沧海尽头水深处 巨浪外面有蛟龙居住 一飞万丈冲天步 蜿蜒饮水四海和五湖 风云电闪击云雾 刹那清空风卷雨如柱 龙行见首不见尾 只见滋润尘土和草木 我爱神龙来去无拘束 带天涯为咫尺任意飞舞 我爱神龙过往多赐福 让心田千万年永不荒芜 我爱神龙来去无拘束 带天涯为咫尺任意飞舞 我爱神龙过往多赐福 让心田千万年永不荒芜 一曲终了,冯桥桥挪到了龙战的跟前,歪着头道:“这个你喜欢吗?” “不论是什么我都喜欢。” 她嬉笑着靠到了龙战的榻边,拎起他手中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直觉入口甘甜清香,比那飞凤酒,不知道好了多少,“酒很好喝,你要不要尝尝?” “方才喝过之后倒是没听到你说好喝。” 冯桥桥语塞了一下,嗔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没有尝到,只觉得灼热的呼吸和明灭的欲火。 龙战翻身,从榻上滚了下来,抱着她滚到了花丛之中,小心的撑起身子,没有压着她,“你喂我,我就喝。” 冯桥桥嘟囔一句麻烦,翻身趴在他胸口,拎高了酒瓶,酒水簌簌,从瓶口滑落,浇洒到了龙战的口中,他喝了两口,忽然揽住了冯桥桥的腰。 酒瓶不知道什么时候空的,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滚下台子去了,清冷的月光也挡不住这份炙热的感情,衣带渐宽,耳鬓厮磨。 他视线深沉的看着她,轻轻的道:“爱你,明月为证。” 似乎,再多的海誓山盟,也顶不住这一句的分量,她浅笑嫣然,有些颤抖的扶住了他的肩膀,将自己生嫩的身子贴了上去,在他耳边呢喃:“我不怕……” 虽然听说很痛,但是她不怕。 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每一个试探的轻触,都是温柔呵护,缠绵,旖旎,围绕着她的身心,不舍不弃。 下腹一沉,送了进去。 被填满的瞬间剧痛,让她白了脸,闷哼出声,他脸上带着抱歉的情绪,动作却未停,霸道温柔,将她彻底占有。 * 醒来,是半夜。 她浑身瘫软的靠在龙战的怀里,两人一起泡在温泉之中,甚至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道原本的花前醉眠,月下笙歌,为什么会变成眼前这幅样子,她全身都没有一点力气。 龙战光裸着上半身,纠结的肌肉横城在她眼前,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她有些发酸的腰,连下腹,也有着难以启齿的疼痛和酸麻。 她幽幽的睁开眼睛,看了龙战一眼。 龙战的脸色,少见局促和尴尬,“我……累着你了……” 原来她竟晕了?男人的果然猛如虎,尤其是禁欲许久的男人。 冯桥桥虚弱的扯出一抹笑意,摇了摇头。 龙战深吸了口气,抱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我陪你泡着,对身体好。” 冯桥桥静静的靠在他怀中,两人相拥无语,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温声道:“你什么时候走?我要交代些事情。” 龙战一顿,“我不走。” “你不是说要——”话才出口,冯桥桥猛然想到龙战的性子,咬着唇道:“你是不走的,对吧……” 龙战知道她心中关心家人,怎么可能真的要带她走天涯?只怕是他心中所想,想要避开裴怀英,避开龙廷,避开认识的一切,也不再愿意做那天子剑,只要和她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 她在他怀中转了个身,心灵相贴,肌肤相贴之后似乎没了那么多的羞涩和嗔怒,脸色微红之后,抱住他的脖子,“你能为我做的,我也可以为你做。” 龙战低头,和她额头相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丫头,我不要在看你为我涉险,你不知道,在我看到她提着你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尽管我分辨出那不是真的你,可是那副画面却一直绕在我的心头,我从来不曾怕过什么,可是在那个时候,我是很怕的,非常怕。” “以后不会了。” 她点着脚,接着浮力磨蹭着他的身子,唇瓣,从胸口,移动到脖子,移动到下颌,移动到嘴唇、鼻梁。 “别……你受不住。” 冯桥桥轻笑,“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受不住?” 龙战的脸色微微一黑,忽然下腹一沉,猝不及防的闯了进去,引起她一声惊讶的喘息。 “你……你怎么——”想着上次两人差点就真的发生关系,她还曾经怀疑过这个男人是不是有隐疾,现在也太矫枉过正了吧?居然在泉水里做这么刺激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龙战的嗓音醇厚魅惑,他扶着她的腿,每一次动作,都低头轻碰一下她的唇瓣,轻触,并不深入。 她频频喘息,刺耳的水声和他孟浪的动作,将这一场情爱激发的更为敏感和刺激,水汽缭绕在两人周围,她死死的扣住他的肩膀,想要一个彻底的吻,他却不给她。 他魅惑一笑:“我喜欢你的声音。” 冯桥桥小脸一红,瞪向他:“你分明是故意的!”他不答,磨人的动作刺激的她的感官更为难耐,以着几乎要将她揉入体内的力道搂紧她,深入浅出,密密实实地品尝她每一寸肌肤。 她轻呼一声,本能的抬头,与他唇齿相依,盈满的激情,荡漾你我。 颠狂的激情热度持续延烧,他流连于柔暖娇躯的包围及抚慰,一遍遍深尝她的甜蜜,每一回动作,便让他更加占有她一分,无止无尽的欢情,似要延续到地老天荒。 “永永远远的抱着你,再也不放手。”最后一回的动作后,他霸道宣誓,看着怀中神智已经有些迷失的小女人,一抹满足萦绕心头。 再次醒来是午后。 腹中空空,冯桥桥全身好像被肢解了一样,抗议着某人过度使用,才翻身坐起,她看着自己身着薄衫的身子上,青青紫紫密布,有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昨晚到底什么时候休息的她已经记不清楚了,花丛到温泉,温泉到床上,她醒过一次,但是龙战貌似还是神采奕奕…… 门吱呀一声开了,龙战出现在了门口,手中拎着包袱,走到了她床前,“我把你累坏了,来,穿了衣服带你去吃饭。” 冯桥桥暗暗嘟囔了一声,当时本是她主动安慰,没想到安慰变成勾引,勾引变成激情,再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自作自受,当下翻身下床,哪里知道双腿发软,根本站不稳,还好龙战离的近,连忙抱住了她。 “走不动?” 冯桥桥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有眼睛不会看吗?” 龙战挑眉,抱着她坐回了床边,道:“看到了,所以抱你了,还这么凶。” “我人坏,所以凶。” 龙战笑道:“你坏我也喜欢,吃东西吧。” 冯桥桥没好气的瞪他,“你拿的包袱是什么东西?” “你的东西,等你吃完了再看。” “哦。” 冯桥桥暗想这个霸道的家伙,不知道又弄了什么东西,就和龙战一起用了点东西,不过也是她吃龙战看着,等她吃完了,剩下的再由龙战解决。 当她吃完了东西打开那只包袱的时候,神色诡异的看了龙战一眼:“给我的?” “嗯。” 冯桥桥清了清喉咙,道:“这个……” 龙战站起身来:“你的衣柜里拿出来的,既然早就做好了,那就穿一穿吧,一直放着压箱子底,不好。” 冯桥桥眼角抽搐了一下:“谁让你碰我的东西的!我做了怎么了?还没答应要和你一起穿呢!” 龙战高深莫测的转脸看她:“我以为……连你这个人都是我的,你的东西又有什么例外?” 被堵,冯桥桥道:“我不穿。” “可以。”他道,从包袱里拿出红色喜服,转到了她的面前蹲下:“你不穿,我帮你穿。” 冯桥桥默默的多看了他一眼,“我就知道是这样,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说出点别的话来?” 他摩挲着她的脸颊,深情旖旎:“丫头,我们成亲。” 冯桥桥心中一动,抬手握住了自己颊边的大手,点了点头,“好。”或者还可以多生几个孩子,让他以后不是那么寂寞。 而所谓的成亲,说起来好像那么遥远,真的办起来,却紧锣密鼓。 第二天冯桥桥在下午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她彻底明白龙战那句我们成亲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她真的没睡醒,因为昨晚被人拉住运动。 而白氏等妇人似乎也不打算让她睡醒,在几声等等和不要之后,已经红妆素裹,穿戴整齐,奶奶更是一把将她按在了桌前,很认真的梳着如意同心髻,各种晃眼的金银首饰插满头,虽然也许大概可能真的很漂亮,但是她的脑袋快支撑不住了。 等她醒过神来,龙战一身红袍,出现在了门口。 这件喜服,是她亲口答应龙战成亲的时候开始,自己制成,不知道是龙战本身的气势凌然作祟,还是她情人眼里出西施,从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她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他很少穿别的色,一直是黑衣凌厉,如他本身的气势一样,而这一刻,多了一份婉约温柔,少了一份孤绝霸气。 其实她和龙战现在的情况,他们双方都已经相互认定了对方,成亲不过是个形式,想着初见时他的冷言冷语,和如今即便沉睡了之后,依然清爽的周身,很多事情不需要言明,他对她的好无以复加。 龙战走上前来,拎过龙凤呈祥的盖头,盖好。 “等拜堂之后再看,现在还不到时间。” 冯桥桥没好气的道:“说什么鬼话,早都见的不爱见了,还掩耳盗铃呢。” 龙战一把抱起她:“闭嘴,成亲就要有成亲的样子,有话等晚上再说。” 盖头下的冯桥桥撇了撇嘴,却没说话,因为感受到了抱着她的龙战结实的手臂似乎微微颤抖,双手一环,抱住了他的脖子。 苍天为证,竹海为媒。 龙战抱她出来,外面已经围成了人山人海,龙战将她放进了精致华贵的十六人抬的轿子里,退了出来,翻身上马。 冯桥桥坐在轿子里,拎开了一角轿帘,看着坐在马上姿态随意却霸气凌然的男人,唇角轻轻的勾了起来。 这一小段路,片刻就到。 龙战翻身下马,掀起轿帘,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冯桥桥推了一把,小声道 “我自己可以走。” “你确定你走得动?” 冯桥桥顿住,无语的拧了他一把,自暴自弃的窝到了他怀中去,懒得再动一下。 喜帕之外人声鼎沸,似乎人很多,茶山多数人虽然是土生土长,好歹也没有那么多迂腐规矩,只是看着龙战这幅样子,还是有不少人窃窃私语天作之合之类的话。 来的是冯家,冯桥桥认得这一小段路,也认得大厅的地毯。 顺着红色帕子的视线角落,她看到了一点点厅中情况,原来……裴怀英和龙廷是在的。 礼仪官高唱着三拜天地,她混混沌沌的随着龙战的姿势叩拜,身边扶着她的是妹妹,旁边站的是龙战,堂上坐的是爷爷奶奶父母亲人,身后围得是乡里乡亲盈盈喜气。 这一刻,万分圆满。 她不是她,她是谁? 他也不是他,他是谁? 很多事情似乎不那么重要,或者那些事情根本不重要。 她知道龙战抱起了她,周围是声声恭贺和祝福,那些似乎远了淡了,她下意识的勾紧了龙战的脖子,龙战心中微微一动,隔着喜帕,蹭了蹭她的额头,“好了,我带你走。” 他抱着她,翻身跨上了马,回头看了一眼端坐正位上的龙廷和裴怀英,以及那一群人面色的莫测,驱马回竹园去了。 裴怀英站起身来,出了院子,翻身上马,微微闭起了眼睛,这般的喧闹,似乎也是没入的了她的眼的,骄傲自负,似乎到了这一刻,也一文不值了…… 龙廷紧随着她的步伐出来,也翻身上马。 “回京吧,他的事情,他自己知道,我们再去插手,只是双方更难看,即便三扣还了恩情,他还是我们的儿子。” “不错。” 裴怀英幽幽道,在这山明水秀的茶山竹海之间,似乎看到了那少女璀璨明灭的眸光,轻若浮沉,淼若流云,却隐含着淡淡的鉴定。 你未忘记、我未放弃 大街上,战不屈走在前,带着面纱的阮清嫣跟在身后,时不时的左顾右盼着,看着身旁神色紧张的战不屈,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道:“战大哥,你走得太快,我跟不上了。” 茶山民风虽然说不上开放,但像是这样男女牵手而行,倒也不算是多么惊世骇俗的情形,不过因为战不屈和阮清嫣在人群之中比较扎眼,所以侧目的人较多一点。 战不屈全身一僵,瞪着自己被美人握住的大手,两眼发直,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阮清嫣就开始叫他战大哥了,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很兴奋,但是又觉得有些不真实。 “清……清嫣姑娘……” 阮清嫣轻笑一声,即便是带着面纱,依旧风华绝代,让战不屈再次愣神。 阮清嫣道:“你真是个傻子,人家喜欢你,所以亲近你而已,看你吓的那副样子!” 战不屈面色一变,有些怪异的感觉,抽出自己的手,退了两步,道:“清嫣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有好多人在看呢!”奇怪……到底是哪里不对…… 阮清嫣收敛了神色,低头,声音难以掩饰的落寞:“我……我就知道你说要娶我是假的……” 战不屈大急,道:“我战不屈顶天立地说一不二,怎么可能用假话了哄骗清嫣姑娘呢!”这话说的铿锵,声音也有些大,街道上不少人纷纷转头看了过去,或赞许,或艳羡,尤其是那声清嫣姑娘,这茶山,叫清嫣,出门又带面纱的女子,只有哪一个而已。 阮清嫣咬着唇,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靠近你,像我得了瘟疫一样的躲着我?” 战不屈嘴角动了动,“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意外。” “哦……”阮清嫣垂头往前走去。 战不屈一怔,心道:她若不是给我看了身子,不知道多少王侯将相的公子排队等着娶,哪里轮的到我这样的草莽匹夫?她离我远了我想她离我近点,她离我近了,我又开始嫌她……我当真是混账到家了! 于是,连忙追了上去,主动握住她的手,道:“我……其实我……我不是不喜欢你靠近,只是觉得有些惊喜,所以才……”他自然不会说,自己做梦,都喜欢她主动跟他亲近一点。 阮清嫣忽然扑哧一笑,指了指四周,道:“当真是个傻子呢,逗逗你而已,你就着急成这幅样子。” 战不屈一呆,果然发觉大家都在看他,脸上一红,拉着她的手道:“想看就看,这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就是着急你!” 阮清嫣笑了一下。 战不屈认真的看着她的笑脸,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阮清嫣是不爱笑的,现在的阮清嫣,似乎笑容多了些? “战大哥,你怎么了?” 战不屈回神,道:“没什么,只是想着你今天的心情肯定很好,笑了好多次了呢。” “是吗?”阮清嫣的神色一瞬间有些不自然,道:“是见着你了,所以才心情好呢。” “啊?”战不屈红着脸搔了搔头,隔了一会儿,道:“你上次说喜欢蜡人,我还没做给你呢,最近都被冯桥桥那个女人使唤来使唤去,也没时间,现在冯家的事情解决了,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做给你?” 阮清嫣微愣,眼神闪了一下,道:“随便,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对了,战大哥,我……我可不可以跟你要个礼物?” 战不屈哈哈大笑:“清嫣姑娘说就是了,只要是你说的,哪怕要了战不屈的命,我也给!” “真的?” 阮清嫣的声音略高,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人迹较少的小巷口,战不屈拍着胸脯道:“那是当然,我这条命,早就许给你了!” 阮清嫣神色莫测的看了战不屈一眼,忽然伸出了小手,轻轻的环住了战不屈的腰,叹道:“战大哥,你对我真好。” 战不屈浑身再次僵硬,吓得不敢呼吸了,最近这几天见到阮清嫣,似乎都有这种感觉,阮清嫣对他…… “战大哥?” 战不屈猛然回神,“我……我……”我了两声,一时间,甚至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 阮清嫣道:“我喜欢你那个葫芦形的坠子……送给我好不好?” “啊?”战不屈微微愣神,道:“那东西我早就给你了呀?难道你丢了吗?” 阮清嫣一怔,思绪飞转,立刻接道:“没有,看你的样子,像是被吓坏了,所以说这个让你回神……” “这样啊……”想着自己实在是有些狼狈,美人投怀送抱,他居然发傻,当即手也有些颤抖的放在了怀中佳人的肩膀上,“冯桥桥那女人说过,我是个蠢货……”不过自己是蠢货这种话,他也只会在阮清嫣面前说,想到哪个女人,战不屈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鼻息间的气味…… “你换了熏香吗?”战不屈问。 怀中阮清嫣微微一僵,退出他的怀抱,道:“是换了呢,你不喜欢吗?” 战不屈想到自己与她靠近过的两次,都是那种舒服的香味,虽然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是很好闻,眼下这味道,有些怪异,但她是自己心系的女子,换什么熏香他都喜欢,于是道:“没有,你熏什么都好闻。” 阮清嫣眸中光华一闪,道:“战大哥,我想回家去了,时间不早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战不屈立即道:“说的是,带你出来有些时辰了,我这就送你回去,对了,你今天出门怎么没带丫鬟?” 阮清嫣笑道:“带了丫鬟的话,有人盯着,我怎么可以和你……”说到了这里忽然转头。 战不屈心中疑惑更甚,却很快回神,道:“以后还是带个丫鬟的好,不是不是,是最好不要出门,现在茶山不安定,你好好呆在家里就是了,知道了吗?” 阮清嫣点了点头。 战不屈送了阮清嫣进了阮府之后,也便转身离去了。 几日来没去见过冯桥桥,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死是活,不过想着龙战把她护卫成个宝贝嘎达,估计也死不了,她让自己查的事情,也该是去跟她说一声的时候了。 大步来到了茶山冯家,难得见到冯桥桥在家中忙活。 战不屈上前道:“好不容易出来了,有没有去神庙拜拜,求个平安什么的?” 冯桥桥头也不抬,径自收拾着花花草草,淡淡道:“拜拜那种事情以前是我妹妹做,现在是娘和奶奶做,我是从来不去凑那个热闹的,怎么,你专门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战不屈挑眉,道:“上次让我查的事儿,我查好了。”说着,从怀中去掏信封,可伸手入怀之后,却发现怀中什么都没有。 “怎么没了?”战不屈疑惑的四下翻找,暗暗皱眉:“最近住客栈,可能是没带出来。” 冯桥桥凝眉,抬头看了战不屈一眼,道:“你是不是见过阮清嫣?” 战不屈忽然脸上一红,神色有些不自然:“是见过,最近她心情不好,我便多陪了陪她,才送了她回去。” 现在,冯桥桥没有心思去编排战不屈重色轻友,认真的想了想,道:“你有没有觉得……”斟酌了下用词,冯桥桥才续道:“阮清嫣有什么不对?” 战不屈一愣,下意识的道:“你怎么知道?” 冯桥桥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的话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是现在如果说阮清嫣是假的,这个大块头只怕不会信,冲去质问阮清嫣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没什么难猜的,她大哥卧病在床昏迷不醒,她心情不好也是应该的,你多陪陪她就是了。” 战不屈再愣,呐呐道:“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可能是你陪在她身边的缘故,所以她心情不错吧,对了,上次给她的药,估计吃光了,我出来的时候才做了一盒,你去交给她吧,免得发病的时候难受。” 战不屈登时喜上颜面,激动道:“你这丫头……我……我替她谢谢你啦,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给你办到。” “行了行了,你快去吧。!”冯桥桥有些无奈的道。 “你要的东西,我晚点找了给你送来!” 冯桥桥低头,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道:“我记得你送了阮清嫣一个茶壶形状的坠子?” 战不屈止住步子,道:“是有这么回事。”想到那时自己第一次见阮清嫣,她在沐浴,自己的莽撞行为,立时有些尴尬,道:“今天她还问我来着,能不能再送她一个。” 冯桥桥眯起眼,道:“我挺喜欢那个坠子的,想研究研究是什么材料,你能帮我要回来,我看看么?只是看看,留个图样儿,就还你。” “这……”战不屈有些迟疑的看着冯桥桥,想了想,才道:“虽然跟她开口要回来不太好,但你帮了我不少忙,可以。” 冯桥桥点头,道:“你快点去,我现在就要看。” 战不屈难得眼皮一翻,道:“你这个女人,说风就是雨,我这就去。”看在她主动为阮清嫣做药的份上,就帮她跑这一趟吧。 等到战不屈魁伟的身影离开了山道,龙战忽然从冯桥桥的屋子之中走了出来,上前道:“怎么样?” 冯桥桥摇了摇头:“想要知道的东西,只怕是被那个假的阮清嫣拿走了,眼下战不屈这个呆子还不知道,不过已经发现阮清嫣的不对劲,但他到底还是太直了,估计猜不出其中的关节。” “假的那个,跟战不屈要战家信物了?” 冯桥桥嗯了一声,转身看向龙战:“西京到底能不能行,万一护不住阮清嫣怎么办?那个假货,现在都在阮家来去自如了,战不屈亲自送她回家,阮家没一个人发现她是假的,足以证明她的装扮可以以假乱真……” 龙战摸了摸她的头,道:“你不是让战不屈现在立刻去保护她了吗?为什么还在想这个?” 冯桥桥一怔,“什么都瞒不过你。” 龙战笑了笑,道:“你做给战不屈的那盒药,放了什么东西?” “你猜!” 龙战想了想,道:“不猜,你做的,都是为了帮我,我知道,我和你,很多话不需要说的太白,就是你说过的那句话,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冯桥桥额头蹭了蹭他的肩膀,道:“知道就好。” 那药,自然还是对阮清嫣的身子有好处,不过加了点料罢了。 * 战不屈很快便来到了阮家,最近他来的次数比较多了,阮夫人也习惯了他的到来,尤其是听说丫鬟铃儿说了战不屈的呆傻之后,倒也对他和阮清嫣乐见其成,小厮直接引了他到阮清嫣的院子去了。 阮清嫣抱着琴坐在院子里的桌边,指尖一动,清婉悠扬的琴声飘了出来,让才进了院子的战不屈微微一愣。 丫鬟看到战不屈到来,上前引了他坐到了一边,上了简单的茶点,才退到了一边。 一曲终了,阮清嫣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道:“战爷。” 战不屈眉心微动,看着她清淡的眉目有些移不开视线。 “战爷?” 战不屈回神,道:“清嫣姑娘,上次给你留的药,还有吗?” 阮清嫣道:“多谢战爷关心,清嫣的药还有一些的。” 战不屈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了阮清嫣身边,道:“这里还有一盒,对你身子有好处,你且收下,还是按照以前的那种用量,嗯……好好照顾自己。” 阮清嫣一怔,面色微红,伸手接了过来,低头小声道:“谢谢战爷……我……我也有东西送给战爷。” 战不屈一呆,怀疑自己听错了,却见阮清嫣步履微急的往屋内走去,哪知心中紧张,脚下一个不小心,跌了过去。 “小心!” 战不屈连忙奔了过去,扶住她的身子,窜入鼻息的,还是那种清爽舒服的香味儿,战不屈不由自主的低头凑近闻了一下。 阮清嫣面色大红:“战爷——” 战不屈咳嗽了一声,他知道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可眼珠子就是不听话,死死的盯着面纱后面的那些嫣红,手也握住美人的腰不松手。 他发誓,他真的不想做登徒子! 铃儿笑了一声,露出艳羡神色,心道:虽然战不屈鲁莽一些,也没有那些京城公子们的风度翩翩和文采风流,但对小姐绝对是实心眼的好,也很不容易了,而且听说战爷家世不错。 须臾,阮清嫣从屋内走了出来。 因为前些日子战不屈的鲁莽行径,阮清嫣后来虽然被阮夫人解除软禁的命令,但府中下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听的话传出来,尤其是阮瑶华的那些流言出现之后,更是有人借题发挥,编排阮清嫣的不是,她一个人在这深宅大院,可想而知也是不好受的。 不过,好在她本身也是个清冷的性子,对那些传言视而不见。 “只是个小东西,还希望战爷不要嫌弃。”说话间,纤细玉手递上一块玉佩。 这玉佩,光泽莹白,玉质甚好,是她最喜欢的坠饰了,只是现在,玉佩的下面,缀着细心制作的流苏坠儿。 战不屈诧了一下,伸手接过,难掩激动,道:“不嫌弃,不管什么我都是不嫌弃的。” 顿了下,又道:“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阮清嫣道:“我知道,你刚才说过了。” 啊?说过了吗? 战不屈愣了一下,道:“对了,清嫣姑娘,你……能不能把那个壶形的坠子,嗯……”送出去的东西,再说要回来,好像有些不对,方才答应冯桥桥的时候应的那么干脆,是完全没思考在家面对阮清嫣时会是这个蠢样子。 阮清嫣想了一下,从衣领之中取出,道:“是要……拿回去吗?”拿回去,是否有其他别的意思? 战不屈结巴了一下,忽然道:“没事没事,我不是要要回来,只是冯桥桥那个女人要看个样子,和材料,这东西是家传的,我估计她也看不懂,我给姐姐传信,让大姐把图样和质料写了信给我吧。” 阮清嫣抬头,眸似一汪清潭,道:“真的不用吗?” “不用不用的!” 阮清嫣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上前两步,从战不屈的手中接过了那块玉佩,低头道:“我帮你带上。”然后又上前了一步,将玉佩的坠带,挂在了战不屈的腰侧,流苏从她的指尖滑落,垂在了战不屈的长袍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战不屈心中难掩激动,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手中肩头似乎轻颤,阮清嫣低着头,他看不到阮清嫣的表情。 阮清嫣咬了咬唇,挣扎半晌,轻轻的靠上前去,两手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腰侧,靠在了他怀中。 战不屈觉得自己胸前一个位置瞬间被填满,分明方才就已经抱过她,但是这两种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我……”战不屈有些词穷,丫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阮清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真的知道?”战不屈怀疑的问。 阮清嫣在他怀中点了点头,道:“真的。”他的心思,她又怎么会辨不清呢? 战不屈大喜,扶着她肩头的手滑到了后背,声音激动:“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一定会……” “我知道。” 夕阳将落,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这是阮清嫣第一次和一个男子如此贴近,不是身体的靠近,而是心灵。 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如果让别人看到知道,定会瓜田李下,惹人非议,但在这一刻,她又觉得这么做是应该的,很奇怪的感触。 丫鬟铃儿十分善解人意,在这二人静静相拥的时候,已经去厨房准备了二人份的饭菜,菜色虽然简单,但可能是因为心情好,竟然分外的好吃。 战不屈陪着阮清嫣一起用了晚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去,想着还要去找冯桥桥那个女人解释一下,免得说他重色轻友。 但是想着,如果为了阮清嫣轻了冯桥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不由心情大好。 出了阮府,他立刻上山。 其实这些事情,他未必要亲自去办,但是冯桥桥帮过他的忙,他亲自为他跑腿,似乎也是应该的,只是才要出城,居然发现有个很眼熟的人影,闪了过去。 那……那不是赵捕头吗? 战不屈蹙眉,心道:“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冯桥桥前段日子让我查他,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但他家不是在南城吗?这个时间,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思绪一转,当下跟了上去。 而才跳进秦家,却发现头晕目眩,倒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清醒了过来,熊震在他身边,急道:“快点,和我一起去找阮小姐,她可能出事了!” 战不屈一凛,连忙翻了起来,晕过去,和茶有关?阮清嫣也喝了茶…… 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暴雨。 熊震弄醒了战不屈,和他一起追上了山,却怎么也找不到阮清嫣和丫鬟的去处,而此时,阮家已经乱了套,传出大小姐被贼人掳去的说法。 阮夫人急的不停在大厅之中来来回回,当时因为阮清嫣自己承认,后来的闺阁脚印,派去伺候阮清嫣的丫鬟也少了,只是平日里守着院子,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哎! 阮瑶华还被软禁着,阮夫人看着廊上不停流下的雨水,暗暗的皱眉,今年,是个多事之秋。 战不屈早已经急坏了,和熊震冒着雨在茶山县城山上搜寻半刻,熊震忽然道“下午的时候, 冯姑娘是不是给了你一盒药,让你带给阮姑娘?” “是有这么回事,现在问这个做什么?!” 熊震恍然大悟,道:“别急,我走的时候,冯姑娘把她的蛇给了我,说这蛇认得阮姑娘的味道,会带我们去找她,我一时着急,给忘记了。” 战不屈大怒:“你还能记得什么?” 熊震本想吼他几句,又知道时机不对,连忙从怀中掏出小盒子,打开,那条小白蛇嗖的一声窜了出来。 战不屈皱眉道:“下了雨,这条蛇也能带我们找到吗?” 难道是下午吃的晚饭有问题吗?要不然,他为什么才追进秦家,就手脚发软晕了过去,如果不是熊震来找他,不一定出什么事儿,而且阮清嫣那种娇弱的身子,这种天气被人掳了上山…… 想到自己的义妹曾经遭受过的非人对待和凄惨下场,战不屈忽然觉得全身冰冷,手脚颤抖的厉害:“快!我们快去找她,快点!”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着急!”熊震试图安慰他,虽然和他没什么深交,但也知道他的禀性,这种铁骨铮铮的汉子,居然也会为了一个女子颤抖成这样! 给了阮清嫣的药本身味道奇特,这条蛇是认得的,但熊震和战不屈毕竟不是冯桥桥和龙战,没有办法让这条蛇按照他们的指示寻人,又因为下了雨,那种特殊的味道,就大打折扣。 战不屈等不急,这茶山之上沟沟坎坎那么多,现在又是晚上,所有的捕快衙役全部上了山—— “冯桥桥在哪里?!” 熊震因为他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道:“冯姑娘和主子在一起,原来是在秦家,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我们分开找吧,山上去了那么多人,我们去县城周边找找看……” “战……战爷……” 暗夜里,一道极小的声音响了起来,噼里啪啦的雨滴落地声很大,战不屈却还是敏感的听到了。 他立即转头,搜寻声音出现的地方,连忙奔上前去,却见一个浑身泥泞,满身伤口的少女,瘫软在草丛中,身后拉了一路血水。 战不屈面色大变,“你……铃儿?你家小姐呢!” 这少女正是铃儿,断断续续的道:“小姐……在神庙……” 战不屈闻言,立刻丢下少女,往茶山神庙奔了上去。 天这么冷,这么黑,她一个千金小姐,到底能不能忍受得了?她的身子还没好,还有病,在那种地方,她会不会害怕?丫鬟伤成了那样,她——她会不会有事? 无数的念头,像尖刀凌迟这他的心脏,他知道,如果他够聪明,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冯桥桥那个女人给的药都是有名堂的,为什么她就不能直接告诉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 短短的一段路程,此时似乎变成了万水千山。 战不屈冲进了神庙后的破屋,他看到阮清嫣面色惨白的被绑缚在柱子上,而两个形容猥琐的男子,不怀好意的看着她衣不蔽体。 浑身的气血,似乎都集中到了脑部,战不屈周身骨节喀拉作响,“你们找死!”不由分说,他冲那两个看守人用尽全力击出一掌,内劲一弹,将阮清嫣揽在怀中,挡住了她的视线,瞬间,变掌为爪,将那两个猥琐男子的眼珠统统挖了下来,惨绝人寰的叫声,似乎都不能安慰他的怒气。 他立即带着阮清嫣离开了那处破屋,暴雨还在继续,呼喊声和搜寻的人还在继续,他抱着她,跃到了神庙口的亭子下面。 阮清嫣全身颤抖,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襟不松手,连唇瓣也失了颜色。 战不屈沉默的脱下长袍,裹在了她的身上,感觉她的眼泪一滴滴的流在了他的胸前,明明雨水这么冷,可却烫的他的心如刀搅。 战不屈咬牙切齿,“他们……你……有没有……”要他怎么问?罢了罢了,就算有,她在他心里还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他早已打定主意非她不可。 阮清嫣颤着身子,却在他怀中摇了摇头,“没……” 战不屈顿时松了口气,可是想到方才那种情况,立刻觉得自己挖了他们眼珠子的处罚似乎太浅:“他们还是让你哭了!” 他妈的,真该杀了那两个混蛋! 阮清嫣浅浅的啜泣着,却也是第一次紧紧的抱着他不松手,不管是因为恐惧依靠还是因为别的,而这哭声,也像一只小猫一样,搔着战不屈的心脏,“别……别哭,你……你要是觉得不够,我……我就去杀了他们!” 血腥拙劣的安慰,意外的让阮清嫣的心暖了一些,她的哭声渐渐的小了下来,但还是被刚才那种情况吓坏了。 战不屈僵着身子,美人在怀,他不是柳下惠,却气的要发狂! 缓缓的,他伸手揽住了阮清嫣的肩膀,嘶哑道:“别哭,你……你哭的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事实是这哭声让他心里揪疼的难受。 其实他的衣服也是湿了的,但是现在深夜,实在不适合在这里抱着她哭……战不屈简单的想了想,才要打算下山离开。 熊震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神庙门口,看见两人情况,明显一呆。 阮清嫣被吓坏了,下意识的往战不屈怀中缩了缩,战不屈心中一痛,道:“你告诉阮夫人一趟,人我找到了,带她回战家在茶山城外的行馆,等她养好了,我再送她回去。”而那两个人怎么处理,只怕冯桥桥和龙战自然心里清楚。 说完,不等熊震反应,抱着佳人几个起落,消失在了雨中。 熊震瞪着那个亭子,抬头望了一眼黑蒙蒙的天色,想起上次战不屈跑去找冯姑娘帮阮小姐看脚,似乎也是在雨中,也是在这个地方。 大雨倒成了红娘。 * 一路抱着她,先是回了茶山客栈,本想留她在客栈,自己去吩咐小二,可这位娇贵的美人显然是被吓坏了,死活都不肯松手放他离去。 “清嫣姑娘……你全身都湿透了,要这么下去,肯定要生病,你身子不好,生了病也不容易好。”这些,冯桥桥以前都是交代过的。 阮清嫣脸色苍白,她也知道这么死死的拽着一个男人不合礼数,但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话间,松了手。 战不屈僵了一下,身子才一动作,阮清嫣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拉,彻底的阻了战不屈想要离开的动作。 叹了口气,战不屈压下胸腔的刺痛难受,坐在床边,从床头包袱之中拿出两件干衣裳,“ 外面的雨快停了,你换了衣服,我带你换个地方吧。”茶山太危险了,动心思居然动到了阮清嫣的身上。 阮清嫣的小手骨节泛白的捏着被子,全身湿透非常难受,“好……” “嗯,这里……都是我的衣服,你凑合穿,等到了地方,我找人帮你安排,你……你换吧。”说完,才要动作,阮清嫣忽然扯住了战不屈的胳膊,断断续续的道:“我……” 她自然还是心有余悸,不过终究是个千金小姐,现在回过些神智,自己方才吓得躲在他怀中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还可以去扯他?但不扯他,自己又害怕的紧。 战不屈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转身看向阮清嫣,“别怕,我背过身站着,你自己换,好吗?现在太晚了,找人也不实际,你……”本想说要不我送你回家,但潜意识里又决定了要带走她…… 阮清嫣深吸了口气,道:“谢谢……谢谢战爷……可是你送我的坠子丢了……” 战不屈一呆,道:“那东西丢了就丢了,我改明儿再送你别的东西,你快别想了,换了衣服,我带你走,或者你想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吗?” “我……”怯懦了半晌,她说不出话来。 战不屈想着她原来是多了冷静清婉的佳人,却被今儿个这事吓成这样,自己与她又定了婚约,当即握住她的手,道:“别担心,就在这里睡一晚吧,我……我就坐在床边坐着……” 阮清嫣忽然心中一暖,这半晚的惊吓似乎褪去不少,点了点头。 战不屈松了口气:“床榻也被弄湿了,我……我去拿一床干的被子,你不要害怕,就走开两步!” “嗯……” 战不屈转身开了橱柜拿被子。 这段时间他都在住在客栈之中,这客栈也是茶山较好的客栈了,准备的较为齐全,其实如果是个正人君子,他现在应该立刻送阮清嫣回阮家,让阮夫人照顾着,可他私心里却怎么也放心不下这样的阮清嫣,总觉得要把她带在身边才好…… 拿好了被子,战不屈一个转身,看到阮清嫣面色苍白的将自己破败的衣服褪下,手腕动作有些奇怪,心中一着急,立刻上前道:“他们……他们伤了你的手!?” 阮清嫣惊呼一声,连忙拉起被子挡住自己的外泄春光。 战不屈回过神来,张口结舌道:“我……我不是故意的……”说话间,啪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转过身去,“你的胳膊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有点疼。”看着战不屈魁伟的背影,想了想,道:“你……你的脸痛不痛,又一直浑身湿透,你也换了衣服吧,不然会生病……” 战不屈尴尬的嗯了一声,但又不敢离她太远,忽然脑中浮现曾经看过的美人出浴,登时有些气血翻涌,连忙压抑思绪。 战不屈艰难的应了一声,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声慢慢的停了下来,时不时传来抽气声,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回头去看她,但最终还是强自忍耐了下来。 半刻,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消失,战不屈呐呐道:“我……我去换身衣服,被子给你。”说着干被子放上了床边。 阮清嫣,也因为这片刻的时间,缓解了心中原有的恐惧,穿着战不屈过大的衣服,月光洒了下来,雨停了,战不屈在屏风后的换衣动作不期然撞入了阮清嫣的眼眸,她怔了一下,连忙低头转脸,拉好了被子。 战不屈本就只是穿了中衣,又怕阮清嫣心中害怕的紧,三两下动作换好了衣服,转了出来。 月光下,美人如玉,还穿着他过大的中衣。 战不屈喉头滚动了一下,上前道:“睡吧。” 清晨。 阮清嫣才醒了过来,就见战不屈靠着床柱闭目养神,她才一个动作,立刻睁开眼睛。 战不屈道:“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先吃点东西吧,我让小二准备了。” 阮清嫣的神色有些复杂,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微微用力。 战不屈连忙松开她的手,起身背对着她,道:“嗯……你现在要想回家也好,我就送你回去。” “我……” 战不屈猛然想到,家里那么危险,西京又还在昏迷中,没人保护的了她,送她回去还不定发生什么事情,当即道:“算了,我带你去别处,再写信通知阮夫人让她放心,你看行吗?” 顿了下,阮清嫣道:“我听战爷的。” 战不屈长长的舒了口气,经过昨晚那件事情,他们之间似乎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自己说不上来,不过很喜欢这种变化就是了。小二不一会儿,就送了一些清淡的食物过来,阮清嫣用饭的姿势动作十分文雅好看,战不屈愣了一会儿之后,更加肯定自己以后一定要对她很好很好,再也不能让她哭了。 早饭后。 战不屈拉过包袱,道:“你手上的伤,我看过了,没什么大碍,我们这就走吧,最近茶山有事儿,你留在这里不安全。” “我知道。” 战不屈嗯了一声,走到床前,清了清喉咙:“你的脚也受伤了,我……我抱你。”阮清嫣脸色一红,转了过去,“谢谢战爷。” 同样的对话,换在今时今日,似乎别有一番意味。 阮清嫣看着战不屈方正的下颌,接过了他手上的包袱,她比战不屈要聪明,被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抓到那种地方,强行拿走了战不屈的信物,已经猜到了三分,那些人定然是冲着那东西去的,现在他们东西到手,按说不该找她的麻烦了,但是昨晚上那两个流氓把她吓坏了。 任她再怎么冷静淡定,依旧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 战不屈倒也不算蠢的太厉害,阮清嫣昨夜被人掳走的事情虽然大家不清楚始末,但他现在要带着佳人出现,只怕立即引来闲言碎语,早起就吩咐小二准备了马车,给阮清嫣披了斗篷,才抱着她从后门上了马车。 他把阮清嫣放上了马车,早已准备好了一些简单的戏文本子,和精致的糕点,锦被。 阮清嫣随意翻了一下,轻轻撩起帘子,道:“这书……是战爷帮我准备的吗?” “啊?”战不屈空手搔了搔头,憨厚的笑道:“我想你肯定是喜欢看书的,但是我也不懂得你喜欢看什么书,就请小二找了些有意思的本子。” 阮清嫣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战不屈道:“怎么,这本子有些不对吗?” 阮清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和了起来,道:“还好……” 战不屈皱了皱眉,忽然伸手接过:“我还没看呢,看看他都找了些什么——”话未说完,卡在当场,忽然面红耳赤了一阵,唰的一声将那本子丢了出去。 “清嫣姑娘……我……这不是我找的……” 阮清嫣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战不屈手足无措,原来那小二想着战不屈这么一个大老爷们能看什么戏文本子,但出手又大方,以为是个有什么特殊癖好的汉子,找来的本子也都是些**,而且是黄段子比较多的书。 阮清嫣看着他手足无措,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一会儿,道:“我知道战爷不是轻薄无礼之人。” 战不屈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声道:“也不知道这书到底是怎么回事,早知道我看看再拿给你……我的意思不是我想看,而是……”战不屈觉得越说越乱,解释不清楚,面红耳赤了起来。 阮清嫣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战不屈一呆,顿时觉得自己在美人面前丢脸丢大了,呐呐的转过头去,耳后黝黑的肌肤有些泛红,叹了口气,“能博得清嫣姑娘一笑,也是我的荣幸。” 阮清嫣偏头看了他一眼,退回马车里去了。 * 战家行馆离的不远,战不屈和阮清嫣驾着马车,只不过是半日光景,就到了。 门口守卫是跟着战琼下江南的老手,自然是见过战不屈的,没想到自家主爷这次居然主动来行馆,立刻喜笑颜开,当他们看到战不屈小心翼翼的从车中抱了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走来的时候,个个瞪突了眼。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准备?找大夫来!” “是!” 两名守卫跟着战琼多年,训练有素,立刻下去准备了。 战不屈抱着阮清嫣跨步进了行馆。 阮清嫣看着周围布局简单又不失大气的行馆,轻声问:“这是?” “这是战家前几年在江南发展的据点,离茶山很近,不过我最近这几年都没关心过这些事情, 前段时间传信给我大姐,下江南来提亲,我才知道这里有个战家行馆。” 听到提亲二字,阮清嫣静默的闭了嘴,态度忽然奇怪了起来。 战不屈抱着她穿过前厅回廊,所有的下人们各个目瞪口呆,正要进入后堂厢房,回廊后的月洞门内走出一个孔雀蓝身影。 “战大哥!” 战不屈抬眸一看,道:“你的伤好了?” 阮清嫣也是下意识的一看,却见那少女赫然是自己离家去找寻西京的冯巧巧,又听两人说道伤势问题,微微着急:“她受了伤?” 冯巧巧并不知道战不屈和阮清嫣的事情,这么一看之下,当真吓了一跳:“阮小姐,你们怎么……” 阮清嫣面色不变,道:“我脚受了伤,所以战爷带我来这里修养。” 冯巧巧眉心一动,道:“你伤的严重吗?也是有人对你下了手?” 阮清嫣敏感的抓住了那个也字,“你的伤是怎么回事?现在好多了吗?” 战不屈连忙道:“不要站在这里聊了,我们先进屋再说,找了大夫来,帮她看看伤势。” 冯巧巧点了点头,忍不住揶揄道:“战大哥不会是抱不动阮小姐了吧?” “胡说!我怎么可能抱不动她?就是让我抱着她在走上十来天我也不可能抱不动!” 话音落,阮清嫣面色大红,冯巧巧哈哈笑了出来,战不屈呆了一下,发觉自己被这丫头耍了, 恨恨的道:“什么不学,学你大姐动不动接人痛脚找人麻烦。”说话间,抱着阮清嫣入了厢房。 大夫不一会儿就上了门,细细查探之后,开了药离去,倒是不知道现在当家做主的战家主子战琼去了哪,一直没出现过。 一切妥当。 战不屈坐在厢房内桌边,看着冯巧巧的脸色,道:“看来你的伤势是真的好了,原以为伤的有些重,要好些日子才能好。” 冯巧巧坐到床边,看了一眼战不屈,转向阮清嫣道:“我那天出来就遇到了坏人,又打不过他们,最后只得跳了江,本想着游上一段,等那些坏人走了,我再上岸,没想到还是不行,再水里晕了过去,却被战家姐姐南下的船给救了。” 阮清嫣点了点头,道:“还真是有惊无险,要不然,我们阮家不知道怎么跟冯姑娘家中交代,大哥也该伤心难受了。” 战不屈看他们有些话说,也不便打扰,退了出去。 听她说道西京,冯巧巧的脸色忽然有些不自在,隔了半晌,才道:“他……他好吗?” 阮清嫣微微一怔,“你不知道?” “我自从被救上来之后,就想回去,但是伤的不轻,不能走太远的路,战姐姐看到我手上的镯子,知道我认识战不屈大哥,就带着我走了一段,到了这里不过才是两天的事情,刚能下床。” “那你一定伤的很重了,为了找我大哥,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冯巧巧腼腆的低下头,道:“这压根也不算什么,嗯,对了,他怎么样了。” 阮清嫣斟酌了一下,才道:“他不太好,昏迷了好多天了。” “什么!” 冯巧巧大惊失色,站起身来,“他什么时候昏迷,什么时候回茶山的?我不过就病了十几天时间,怎么他就昏迷了?” 阮清嫣道:“茶山出了大事,不过冯家现在已经无罪释放了,我大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龙将军送他回来就是昏迷的。” 顿了一顿,冯巧巧思绪飞转,道:“我……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吧,我走了。” 龙战的侍卫送了消息来,说阮清嫣被他家主子和冯桥桥救了,也免去了不必要的流言和麻烦。 阮夫人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没想到这趟下江南,发生了很多事情,想到自家的儿女儿,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走吧,去看看二小姐。” “是。”丫鬟恭谨的应诺,跟在了她的身后,缓缓的行走在回廊之间。 自从那次流言之后,将阮瑶华软禁了起来,阮夫人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她了,一来是不愿面对她的畸形爱恋,而来是对她彻底寒了心。 在莲阁外的侍卫一见阮夫人来,让开了位置。 不可否认,阮瑶华很喜欢莲花,也不过是才到茶山几个月时间而已,就将整个院子都种了莲花。 “瑶华……” 阮夫人有些疲惫的唤了一声,站在二楼楼台前的阮瑶华,回头看着母亲,轻轻道:“娘,您来看我了。” 阮夫人叹了口气,上前道:“虽然天气不冷,你怎么还穿的这么单薄?着凉了,就不好了。” 阮瑶华轻笑:“着凉了,怎么不好?做了病人,大哥就会来看我了。” 阮夫人忽然觉得眼眶一湿,就要哭了出来,不可置信的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他是你大哥啊,你……你怎么可以对你大哥有那样的心思!?” 阮瑶华忽然尖声道:“你胡说,你胡说!他不是我大哥,他不是!” 阮夫人忍耐的闭了闭眼,“就算你再怎么否认,他也还是你大哥,你别再执迷不悟了!” “你在骗我,我明明亲耳听到他们说的,我和他不是亲生的,不是!” 阮夫人面色一变,提高音量:“你……你说你们不是亲生,不就是怀疑为娘不守妇道,背着老爷勾三搭四?!” 阮瑶华冷笑道:“是又怎么样?!你又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了亲生女儿?你从来都只待姐姐好,什么最好的都给了她,你又给过我什么?” 阮夫人面色苍白,道:“你……我对你们姐妹二人,一向都是一视同仁的——” “住嘴住嘴!什么一视同仁?什么我计较,难道我说错了吗?从小到大,都是姐姐有了我才有,大哥对她好,爹娘对她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哪样比她差了?可她是天下第一美人,我却什么都不是!” “你——你怎么这样想?!” 阮瑶华嗤笑了一声,“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想?我明明就长的和她一样,我们一母同胞,为什么她得到的永远比我多?她可以嫁给飞龙神将,即便嫁不成,也有塞上战家来提亲,我如今都已经二十岁了,你们谁关心过我的去留?发现她房中藏了男人,不守妇道,后来你却将她放了出来,不了了之,只是听人说了一些我的流言蜚语,你就将我软禁道现在,还说什么一视同仁!” 阮夫人倒退了两步:“原来……你竟然一直是这样想的?!怪不得你会相信那些道听途说,说你和你大哥不是亲生……” 阮夫人怔怔的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女儿,神情悲伤:“我们对你姐姐好,只是因为她从小身子不同旁人,看在你眼里,竟然成了这样,而且你的事情——”她还没说完,却被人截断。 阮瑶华忽然笑出声来:“是啊,姐姐身子不好,所以大家都对她好,我身子很好,所以活该被人无视!” “我们大家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是你自己想多了!” 阮瑶华转脸,看着阮夫人,一字字的道:“想多?是吗?是我真的想多了,还是你现在才觉得对不起我,说这些来安慰我?” 阮夫人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瑶华,听娘的话,不要再钻牛角尖了,是我们过往二十年分在你姐姐身上的视线过多,忽略了你的感受,娘以后都会好好对你的,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吗?” “你真的会好好对我?” 阮夫人慎重的点了点头。 阮瑶华道:“好!那你就答应我和大哥的婚事,我就相信你。” 阮夫人蓦的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孽障!都说了他是你的亲大哥,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呢?” “他不是我大哥,他们说了,我和他不是亲生的,不是!” 阮夫人彻底死心,沉默的看了歇斯底里的女儿一会儿,忽然道:“来人,把二小姐给我锁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来见她。” 说罢,转身往外走去。 阮瑶华愣了一下,忽然大声道:“你不能锁着我,你不能!你们为什么都对她那么好,对我就成了这样?为什么……” 尖利的叫声,响起在身后,阮夫人的步子,也渐渐沉重了起来,本是因为阮清嫣自小带了心疾,所以对阮清嫣过分关注,没想到会引来阮瑶华的嫉妒和不满,以及造成现在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 阁楼外面,龙飞尘和楚心弦来看西京,二人本就是练家子,即便离的稍微远,也把那些话听了进去。 两人对看一眼。 龙飞尘面色有些奇怪:“她……她听到的那句话,好像是你说的!” 楚心弦清了清喉咙,视线转向别处:“我当时说的是龙战和你,并不是她和阮风华……” 哎。 龙飞尘叹了口气,看着楚心弦俊秀的侧脸,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也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甚至连龙战都未怀疑到自己身上去,没想到阮瑶华,却把这件事情套到了自己身上,所以才会…… 冯巧巧诧异的开口:“你们在说什么?” 龙飞尘回神,道:“没什么,妹妹,你不是来看西京的吗?你们去就是了,我去找我大哥办点事。” 冯巧巧点了点头,方才骑马进城,就看到楚心弦和龙飞尘也往这里过来,顺便结伴而来,她现在也确实非常着急了。 龙飞尘转瞬就离开了阮府,留了楚心弦和冯巧巧,随着仆人引领,去了西京所居住的庭院之中。 庭院之中没什么特别变化,依旧是一株榕树,一方软榻,草地葱郁,阳光洒落。 索万一见冯巧巧来,手上的东西都掉了下去:“双喜,快点快点,少夫人回来了!” 屋中咚咚咚的脚步声传了出来,双喜面色激动,连忙上前道:“少夫人,您,您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儿。” 冯巧巧也连忙上前,道:“他好吗?不是说昏迷着吗?醒来吗?昏迷多久了?” 一时间,她有些语无伦次,却见索万和双喜神色都有点奇怪的看着她。 楚心弦大发慈悲的上前道:“他哪里是那么容易能昏——” “楚兄。” 懒洋洋的男音,从身后传来,成功堵住了楚心弦接下来的话,也让冯巧巧全身僵硬。 是他?他没昏迷吗!? 她立刻转过身来,果然看到西京靠在月洞门口,一身红衣,不是妖娆,胜似妖娆,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除了手中没有握着折扇,和以前没有丝毫不同。 她下意识的上前两步,道:“你没事了?” “不过是去了一趟云州游玩,看看美人,能有什么事儿?”西京的视线,转到了冯巧巧的少女发饰,又转到了楚心弦的青衫隐隐,嘴角一动。 冯巧巧的面色忽然一变,自己当初在那种情况下去找他,受了重伤落水,如果不是战家的船忽然救了她,她只怕生死未卜,这件事情她都没多少害怕,也并不怪他不闻不问,可是当她知道他的情况快马加鞭回到阮家之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西京神色不变,淡淡道:“楚兄,多谢你送我夫人回来。” 楚心弦看着这对夫妻诡异的相处模式,心思一转,对着西京点了点,离开了。 气氛尴尬异常,索万和双喜都被冯巧巧忽然变化的脸色吓住。 西京上前几步,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道:“娘子?” 冯巧巧后退了一步:“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西京微怔,又立刻恢复了淡笑的神情,“好,我这就去洗手,双喜,还不为本公子准备。” “是。”双喜畏畏缩缩的下去了,其实还是很不能接受西京和冯巧巧这种忽冷忽热的相处方式。 冯巧巧懒得理他,转身进了屋,简单的收了几件自己的衣服,放进了包袱里。 “你要去哪?” 冯巧巧头也不回的道:“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要回家去!” 西京淡淡道:“也是,楚心弦和战不屈都在山上,你不喜欢呆在这里也是应该的。” 冯巧巧忽然转过身来,如果她到现在还听不懂他这种夹枪带棒的话,那她未免也太傻了,她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西京扯唇一笑:“自然是字面意思了,况且我也没有乱说,楚心弦和战不屈——” 啪! 一计巴掌挥到了西京的脸上,打掉了他风华绝代的笑容,也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五个指引,刺眼的厉害。 半晌。 西京轻轻的抹着嘴角血迹一看,道:“恼羞成怒了?” 冯巧巧闭了闭眼,忽然高声道:“我喜欢的是你关他们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要一次次的来试探我?是不是我难受,你才舒坦?” 不等西京回过神来,她拉起了包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这一次,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抑自己奔腾的情绪,不能在他面前哭出来,却还是有那么一滴眼泪,窜出了眼眶,飞散在她和西京擦肩而过的瞬间。 西京静静的站在那里,并未伸手去拦她,可心里却觉得及其怪异,她又哭了,但他为什么一点雀跃的心情都没有呢? * 回家之后,冯巧巧不愿意让家人担心,只说遇到了战不屈的姐姐,并没说自己掉入江水中的事情,等和父母爷爷们说了会儿话,才单了下来。 冯桥桥在一边看着妹妹怪异的表情,隔了一会儿,上前问道:“怎么了?”冯巧巧强笑道:“没事,大姐,最近让你辛苦了,还让裴将军扭断了胳膊,如果当时我在的话,你是不会受那种伤的。” 冯桥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事情,你在战家养伤,是不是和西京为了这些事情闹了矛盾了?” 冯巧巧一僵,道:“没有,我哪里来的矛盾和他闹呢?只是最近家里出了大事,我好不容易回来了,肯定要在家里住些时日的。” “嗯。”冯桥桥点了点头,上前道,“我帮你把把脉,看看你伤势怎么样了。” 冯巧巧立刻站起身来,把手藏到了背后:“没事,大姐,我已经好了,战家姐姐找了大夫帮我看过,没什么大碍了。” 不给看? 冯桥桥疑惑的挑起一道柳眉,“那好吧,你受了伤才好,现在需要静养,我不打扰你了,你早些休息吧。” 冯巧巧点了点头,目送姐姐出了屋子。 而出了屋子的冯桥桥,却叹了口气,她以前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妹妹不让她诊脉,为什么? 第二日 吃过早饭之后,冯桥桥收到了龙战的海东青传信,淡淡的看完烧毁,又去找了妹妹。“今天没什么事情,我想上县城一趟,你陪我去吧。” 冯巧巧顿了下,道:“大姐,去县城做什么?昨晚上出了那种事情,你怎么现在还有心思出去?” 冯桥桥笑道:“你以为你能骗得我?怎么说你和西京这件事情,当时也是我插手了的,你们现在弄成这样,我总得知道为什么吧?你不愿意说,我只能去问西京了。” 冯巧巧急道:“大姐!我……我不是不愿意说,我只是不想见到他,免得又听他说那些话。” 冯桥桥敏感挑眉,道:“哪些话?” 怔了一下,冯巧巧道:“我不想说,但是我的确不想见到他。” “哦。”冯桥桥淡淡点了下头,忽然道:“可你怀孕了,不见他怎么行?” “大姐!” 冯巧巧面色大变,转过脸来,“你……我怎么可能怀孕了,你别胡说!” 冯桥桥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也是,我没把脉,自然是胡说,你现在伸手,我帮你看看,受了重伤,也不知道好了没有,总要确定一下,也是你昨晚不给我看,所以我才这么乱猜的。” 冯巧巧神色支吾,反射性的后退一步,道:“大姐,我不是不想给你看,只是觉得麻烦,我的身子真的好了,当时战家姐姐有找了大夫帮我看,而且还用了很多名贵药材,我——” “你的意思是,我比那些大夫不如了?或者是我没有名贵药材给你,所以——” 冯巧巧连忙摇头:“大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不必麻烦。” 冯桥桥冷冷道:“是真的不必麻烦,还是你想瞒着我什么?你这点道行,在我眼前还想瞒住什么?我从未对你说过任何重话,可我现在却不得不说!” 冯巧巧面色苍白:“大姐……我……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 “你什么都藏在自己心里,又有谁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对自己狠心,却对西京永远狠不下心,所以你才被他吃的死死的,我曾经多么不想你嫁给他,但我看到你对他的心思,还是狠心推了你一把,可到现在你们还是这个样子,却让我觉得彻头彻尾,我都在多管闲事,和裴怀英一样让人讨厌!” 冯巧巧白着脸,道:“大姐,我……”我什么?她说不出来,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的确错的离谱,可从小到大她早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受了伤,寒了心,独自一个人躲到角落去舔伤口,有了冯桥桥撑着家庭担子的这一年时间,又怎么能让她成型多年的性格变了呢? “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我还是要去县城,有事。” “别,大姐——你现在出门很危险!” 冯桥桥冷笑道:“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即便有人对我有什么别的动作,我自己也保护的了我自己,况且有龙战在茶山,没人伤的了我。” 冯巧巧一怔,隔了半晌,才道:“你……你就这么相信他?” “为什么不信?我信他,比信我自己都信。” 冯巧巧彻底怔住了,见冯桥桥转身要走,连忙追上前去,堵住她的道路,“我……我陪你去。” 冯桥桥叹了口气,道:“我是想阮家,你不想见他,就留在家里吧。” 冯巧巧急忙道:“我……我不是不想见他,我……” 看妹妹这么断断续续,说不清楚,冯桥桥皱眉,道:“他对你动了手?”可是看西京的样子,不该是个打女人的男人啊。 冯巧巧面色涨红,半晌才道:“我……我打了他一巴掌。” “啊?”冯桥桥情绪一变,下意识的多看了妹子一眼,“你甩了他一巴掌?真的吗?” 冯巧巧点了点头,面色更是复杂莫测。 冯桥桥忽然大笑:“好,打的好,果然是我妹子,那种男人,的确该甩他巴掌。” 冯巧巧微张着嘴诧异的看着大姐,道:“你还笑的出来,我早知道不能随便乱说了……” 冯桥桥深深的一叹,道:“我不笑难道哭吗?你能甩他巴掌,证明你自己心里清楚该怎么办了,有什么不敢见他的?他错了你才甩他巴掌,现在没理的是他,又不是你,干嘛不去见他?走吧。” 说罢,拉着冯巧巧的手,往前走去。 冯巧巧面色忽然仓皇,连忙握住大姐手腕:“大姐!真的要去吗?” “你见我什么时候拿这种事情开过玩笑?走了走了,婆婆妈妈的,快吧。”虽然没了战不屈在,不过冯巧巧是会驾车的,不一会儿,就进了县城。 百姓多都知道了昨儿个的圣旨,见冯家姐妹驾车去了阮家,登时怀疑,冯家姑娘只怕是来跟阮大人学习治理县城之道的,要不这个时间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到了。” “嗯。”冯桥桥跳下马车,左右看了看,嘴角一动,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厮连子听说他们二人来了,连忙奔了出来,“少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还以为您要在家里住好些天呢,夫人没把少爷骂个半死,怨怪他没把您留在家里,要不是刚才楚公子到了,只怕现在还挨骂呢!” 冯巧巧忽然面色奇怪的退了一步,“楚公子也在?” 连子道:“是呀,刚来,和我家少爷下棋呢,我这就去通禀一声。”话落,奔了进去。 冯桥桥睨了妹妹一眼,道:“怕什么?他在就在,又有什么关系?罢了,你要不想进去就算了。” 冯巧巧皱眉看着大姐进了大门的步伐,忽然追了上去,道:“没事,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该这么避着。” 冯桥桥淡淡的点了点头,为妹妹的表现稍稍松了一口气,如果她一直被西京吃的死死的,永远也迈不出这一步,只怕两个人的心结会更大,尤其是现在,她还怀孕了…… 冯巧巧是当家夫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去西京院子,也自然没人敢拦,只是大家见到冯桥桥也一起跟着来,多多少少叽叽喳喳了一会儿,冯桥桥向来也不爱搭理,这边一会儿到了内院。 两人还没进内院,忽然听到楚心弦淡淡道:“人家姑娘对你有了心,你怎么还是这幅死样子?” 冯桥桥眼眸一闪,握住了妹妹的手臂,摇头。 冯巧巧愣了一下,没有出声。 只听西京轻笑一声,道:“她以前也对你有心,没见你有什么好反应,如今才对我有心,我西京阅遍群芳,一个小小的采茶姑娘,只怕还不能让本公子驻足。” 楚心弦道:“我对她无心,自然不能让她浪费太多心思在我身上,倒是你,既对人家无心,为什么要娶她?别跟我说什么负责之后的鬼话,我听腻味了。” 隔了半晌,西京叹道:“还不是因为她是冯桥桥那个麻烦的妹子,我要是不娶,指不定龙战又弄出什么麻烦来折腾我,当然是早娶早消停了。” “看来你早就知道龙战是剑首,所以才这么平静。” “呵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下江南看到他,就猜到了,况且你还跟在他身边,不是明摆着告诉我么?” 楚心弦似乎无奈的笑了一声,又道:“你这脸,怎么回事?” “风流的代价。” 楚心弦挑眉:“有那个女子敢把巴掌甩到你的脸上?我当真要见识见识她了。” 西京道:“麻烦的妹妹,也是麻烦,姐妹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冯桥桥就去折腾龙战,不过我看龙战他是乐在其中,她妹子就来折腾我,我哪里来的精力让她折腾?一个巴掌换个消停不好吗?” 楚心弦摇了摇头,道:“你这种得了便宜卖乖的脾气,和你说话不顾后果的习惯,早晚害惨了你,你信不信?” “随便随便,懒得理你,找你是下棋,不是说我的事儿。” 楚心弦叹道:“你既然真的对她无心,当初又何必装病耍弄人家?” 月洞门外的冯巧巧,面色剧变。 冯桥桥心中叹了口气,但一直这么瞒下去,总归是不行的,如果妹妹认不清楚事实,或者西京不知道收敛,这个坎儿永远也过不去。 远处,连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少夫人,你怎么还不进去?”原来因为最近阮瑶华的事情,搞得阮夫人心情非常不好,所以知道西京没留住冯巧巧的时候,狠狠的数落了他一顿,所以他先是去回了阮夫人,才到了这里,却看到冯家姐妹站在门口,不进去。 院内,西京的表情有刹那的怪异,也仅仅是刹那而已。 冯巧巧跨出一步,站在月洞门口,一字字道:“你是装病骗我的?” 西京嘴角一动,笑道:“没错。” 冯巧巧平静的看着西京,不哭不闹,淡淡道:“好,我知道了。”说完,转身对冯桥桥道:“大姐,我去茶庄等你。” “嗯。” 冯桥桥应了一声,目送妹妹挺直着背脊离开了阮府,一步一脚印,再也没有回头。 冯桥桥扯了扯嘴角,道:“现在你舒服了?” 西京起身道:“还行。” 还是不知悔改?冯桥桥眯起眼睛扫了他一眼,忽然点头:“既然这样,那就写个休书吧,一了百了,也方便点,嗯,对了,去把我妹妹的东西收一收,你叫双喜是吧,去吧。” 双喜吓的僵在当场,昨儿个西京挨巴掌的时候,她并不在场,但此时看西京淡笑着,似乎没有阻止的意思,又见楚公子微微点头,连忙冲进屋中去了。 “想要休书,让她自己来要,你又怎么能替她做主?” 冯桥桥笑了,“你不写,我写!” 西京眉毛一蹙,道:“你要代我休了自己的妹妹吗?我还没听过有这样的休书。” 冯桥桥摇了摇头:“我是要代我妹妹休了你。” 在场几人面色大变,女子写休书,当真是匪夷所思,但由冯桥桥说出来,似乎又变的那么理所当然,“相信我,她肯定不会反对的,说不定还会感谢我,帮她做了这件事情。” 她从未帮妹妹做过任何决定,但是到了这一刻,她却要下狠手了。 西京面色一变:“笑话!你凭什么代她休了我?” 冯桥桥淡淡道:“我凭的是什么你心知肚明,废话我不想多说,你写是不写,你不写,那就要写了。” 西京死死的瞪着她,忽然一笑:“我本想写了给你,但你这幅张狂的样子,让我看着眼睛疼,所以我决定不写了,有本事你就代她休了我吧,来人,备笔墨。” 连子哆嗦着身子端着托盘上前,到了冯桥桥面前,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份上呢? 冯桥桥冷笑一声,提笔蘸墨,就要书写。 楚心弦站起身来,道:“冯姑娘且慢。” 冯桥桥挑起一道眉毛:“你想说什么?” “代妹休夫有悖伦常,即便是当朝公主,也只能和离,不能休夫——” “别跟我提什么伦常礼教,你们说的不烦,我听的烦透了,能过就过,过不了就散,西京公子风华无双,有无数女子等着他去垂青,我妹妹不过是个采茶姑娘,怎么敢让西京公子用了真心?既然是过不成,他又死皮赖脸不肯放手,我怎的写不得这个休书?” 楚心弦被她一堵,忽然也明白了她几分心思,当下转头,看向若无其事的西京,暗暗叹了口气。 只听冯桥桥又道:“反正这桩婚事我从头到尾不曾看好,如今断了正好,茶山城主,尊荣一家,为我妹妹选个夫婿也没多难,即便没有西京公子这份俊美无双,至少不会三心两意惹她难受。” 西京平平的看了她一眼,道:“随便。”然后放下棋子,转身进屋去了。 楚心弦看了冯桥桥一眼,视线扫过西京丢下的那枚棋子,指尖一动,却发现那枚棋子,竟然嵌进了石质的棋盘,深入寸许。 楚心弦静默了一下,上前道:“真的要这么做吗?” 冯桥桥边写边道:“我从不说假话,休就是休。” 楚心弦道:“也许他已经知道自己的错处,在悔改了,这样,是不是太狠了?” 冯桥桥哼了一声,将写好的休书交给一旁发抖的索万,一字字道:“有些人就是犯贱,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就看不到,只有等到失去了,他才会明白到底在他心底有多少分量,多说无益,我走了。” 楚心弦一怔。 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就看不到,只有等到失去了,他才会明白到底在他心底有多少分量…… * 冯桥桥接了城主的位置之后,西京便也闲了下来,从来,西京就是这么一个肆无忌惮把忙碌当好玩的人,所以现在她去忙,西京舒坦了。 瑶华喜欢他,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从开始到现在,所能做的太少,他对清嫣好,也只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妹妹身子不好,随时有可能夭折罢了,没想到看在别人的眼中,却成了另外一番光景,那种疼爱也似乎变了味道。 不过,最近这几日,倒是传来战家求亲的讯息,没想到战不屈到最后得了天下第一美人的青眼有加,成就好事。 战不屈到底有什么好?也只有天下第一美人知道了。 将一切打理妥当,连子小心翼翼的上前道:“少爷,我们过几天就要回京城去了,你真的不去看看少夫人吗?” “她想我了,自然会来看我,不想我,我跑去看她没得惹她不待见,还是算了。” 连子嗯了一生,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家主子翻书的手,忍不住又道:“可是我们要回京城了,难道把夫人留在这里一个人吗?” 西京淡淡一笑,合起书本道:“连子想念少夫人的话,可以去请她,看看她愿不愿意回来,如果她愿意回来,那便带着她一起回京,何况,她也不是一个人,有她姐姐陪着她,怎么会是一个人?” 连子皱眉:“少爷,你又胡说什么?少夫人是您的夫人,您得罪了她,怎么让我去请?”他自然在后来也知道了那件事情,少爷玩闹也就罢了,居然装病欺骗少夫人的感情,还说那些混账话…… 好吧,虽然他是少爷,但连子也觉得少爷对人家太过分了。 “退下吧。”西京淡淡道。 连子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摇头退了出去,他家少爷在想什么,他真的一点也不懂。 等下人退了出去之后,西京缓缓的放下手中书本,一双长眸淡淡的注视着书桌上的砚台,视线迷蒙了起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书房每晚上固定的甜点宵夜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下笔写字画画的时候会习惯性的去看这一方砚台,似乎透过它可以看到那欲言又止的一双眼眸闪烁,卧室的橱柜之中出现了一只灰色布包包裹的精致刺绣书册,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还有那一卷裱的精致的竹笛丹青…… 敛了神色,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一个月了,已经一个月了。 月光还是那抹月光,深沉皎洁,卧室还是那熟悉的居所,精致秀雅,她走了,不再回头,不曾多说一个字,甚至东西都是丫鬟收拾了拿走的。 她就这么不待见他? 一切都在提醒他的错认和误会,招示他的过分和该死,但他低不了这个头,不知道为什么。 西京公子,西京公子。 她成亲那么久,甚至都是这么叫他的,却可以亲切的喊着战不屈战大哥,或者偶尔投递给楚心弦一个眼神—— 原来他在吃醋。 可耻的,悲催的吃干醋,她分明是他的妻子不是吗? 我喜欢的是你关他们什么事? 这话偶尔会在耳边响起,他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每每想起愕然深叹。 你为什么要一次次的来试探我? 深切的质问,似乎又想起在了耳边,试探?那些忽冷忽热,算吧。他一步步上前,打着扇子,看着面前的床榻,眼前似乎出现了那张含羞带怯的小脸,青涩承欢。 是不是我难受,你才舒坦? 又是质问,印象中她从不这么对他说话,永远是礼数有加,保持距离的存在,即便后来圆房之后。 如果她自卑,只能证明你的怜惜不够。 冯桥桥的话,不其然闯进了脑海之中,西京微微蹙眉,却又想起查证的结果,原来那玉笛子是冯桥桥送给她的礼物,原来是这样……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不错。 好,我知道了。 然后转身,不再回头。 然后消失的干干净净,再也不看他一眼。 夏日。 树荫。 蓝衣少女。 红衣男子。 调戏,轻碰。 心动,还是心痛? 打着扇子的手微微停了下来,他抬起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快要抑制不住了,是什么? 可这一低头的瞬间,却发现手中是她走的时候掉落下来的四叶簪子,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他曾经一时兴起,将这东西收了起来的。 心念一动,他转到了桌边,提笔作画。 他成名已久,一手妙笔丹青不输画圣,只是甚少动笔,以前又为了奸细的事情作势荒唐无稽,只画花魁,这么多年来,落下了不少雅致风情,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下笔作画。 心里流转间,笔走龙蛇,心念所动跃然纸上,竟是一个少女提着篮子弯腰采茶,笑容甜美。 他下意识的一怔,他是骄傲又名满天下的西京公子,为什么要对心里曾经有过别人的女人这么在意,甚至她还是个没什么身份的采茶姑娘,并没什么倾国倾城之貌,也不是才德兼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恍惚间,他的笔掉了下去,墨迹污了画作,甚至有些墨水滴撒在了他的红衣之上,他似乎看到了她不断不断的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卑微的靠近他,却被他伤的体无完肤。 猛然,他醒过神来,扇子掉了下去也不知道,仓皇推门而出,绕过回廊,绕过前院,冲到了街道之上,却被眼前空荡荡的景象,刺激的心中失落更甚,什么都没有了。 他要找什么? 阮风华,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扪心自问,却压抑不住那股越来越浓的失落,刺的他胸口难受的厉害,从未有过的酸楚,和窒息的难受。 这一夜,他靠在院内的软榻上,一整夜,院子里不需要人照顾,没人进来,秋天,风景很好,晚风微凉,却少了一个能为他盖被的人。 她当真这么狠心,再也不回头吗? 难道她不回头,他就要这么静静的等待某一天她忽然想通了,回头看她一眼?还是—— 或者,她不回头,他可以主动往前走一步,也说不定。 清晨,连子端着早饭送入院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主子已经不见了人影,只有桌案上还摊着一副少女采茶图,只是墨迹被染坏了一半,倒不影响观看。 * 卷宗前段日子也托人搬到了茶山,冯桥桥那女人是个莫名其妙的,即便做了城主,也说不到县衙去,嫌他用过的地方不好。 一月时间,除了龙战和冯桥桥成婚那次,他没上过茶山,即便别人不知道他和冯巧巧闹了什么矛盾,但大多也是有人猜了出来的,这上山的路,就引起了无数莫测的目光。 西京只做不知,骑马一会儿,就转到了冯家门口。 门庭扫的干干净净,他翻身下马,动作之间,红衣妖娆,风华不减,上前进门。 冯巧巧帮着大姐拾掇那些花草,系着围裙,见门口有人影闪过,随口道:“林仲,你要的书册,我大姐帮你准备好了,就在厅里,你自己进去拿吧,我手头还有点事情要做。” 林仲? 谁? 西京微微挑眉,淡淡道:“看来一个月不见,你似乎日子过的不错。” 冯巧巧背脊一僵,起身看他一会儿,淡淡道:“你看起来瘦了很多,似乎过的不怎么样。” “没有娘子为我做饭,我食不下咽,自然瘦了不少。” “是吗?”冯巧巧挑眉,冷若冰霜的道:“想嫁给你的女人很多,随便招个手,你就有娘子了。” “你要去做什么?” 西京一怔,见冯巧巧从他面前走过,抬脚一跨挡住了她的步子。 冯巧巧手中端着簸箕,后退了一步:“我是农家女子,做什么也不好跟西京公子说,只怕说了您也听不懂,还是别靠的太近,您千金贵体,要是受了伤就不好了。” 说着,错过西京面前,端着簸箕把那些杂草端了出去。 西京没想到她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冯巧巧端着簸箕又回了院子,放在该放的位置上,然后就着围裙拍了拍手上的土,蹲下身子继续打理花草。 西京想了一会儿,缓慢的走进院内,蹲在了她身旁:“这是什么草?” 沉默。 “这些花草都很少见,你经常照顾这些东西吗?以前还不知道你喜欢这个……” “这些都是我姐姐种的东西,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你想知道的话,就去山上找我姐姐问吧。” 冯巧巧说罢,站起身来:“我很忙,没时间陪你赏花看景,帮你找人带你去看吧。” 西京眉稍一挑,上前握住她的手:“不急,我不是来赏花看景的。” “放手!”冯巧巧低呵一声,立即冲着他的肩头击了一掌,下手是毫不容情,西京猝不及防,竟然倒退了两步。 西京显然意外,看着自己被打中的肩膀,想要再次装作很难受骗她过来,但是看到她冷漠的表情,立刻打消了。 冯巧巧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要做什么随便吧。”说完,转身进了屋。 西京若有所思的站在院内,隔了一会儿,上前敲了敲门,也不等冯巧巧应,直接进门。 “你……” 才一开口,冯巧巧抱起桌上的一大摞书,错过他的身子往门外去了。 西京再次被无视,伸出去的手僵在当场,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放下伸着的手臂,转身,却见那孔雀蓝的身影早已经不见了。 他不由想起她方才的话语,林仲是谁? 可是他已经没时间想这些东西了,今天冯巧巧的反应太过出乎意料,他曾想过她的无数反应:或者用泪意连连的眼眸挂满伤痛的看他,或者直接转身走开不愿意看他,却没想到她恢复成了原来他们那种相处模式,或者说,比原来更为冷漠疏离。 如果她伤心生气,至少证明还在乎,如今是什么意思? 也许,他需要好好想想。 于是,午后,他骑马回了家,连子见他回来,连忙上前:“少爷,你去哪了?我们都收拾好了要回京城了,您怎么就忽然不见人了呢?” 西京嗯了一声,翻身下马进屋,却见阮夫人坐在大厅内,认真的翻看着仆役名册。 “大美人。”西京随口一唤。 阮夫人头也未抬的道:“去茶山了?怎么,媳妇找回来了吗?” 西京一顿,淡淡道:“你们回吧,本公子不走了。” 连子顿时瞪眼:“少爷你去找少夫人了?” 西京道:“不错,可惜人家不领我的情,好歹一夜夫妻百夜恩,从来只有本公子不理人,还没见过不理我的……” 阮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迟早有一天载了跟头。”或者现在已经载了跟头了还死不承认。 “载了跟头不是大美人最想看到的结果吗?” 阮夫人没好气的道:“栽了跟头是好,栽了跟头也免得其他闺女被你祸害,你怎么没早些栽跟头?” 西京不以为意的笑笑,手中扇子摇啊摇:“胡说……美人太多,都是她们祸害本公子,害的现在大家都认为我浪荡不堪,我不排斥人家说我风流倜傥,但浪荡这个词,着实不好听,行了,还没吃饭呢,不和你们废话,反正我是不走了。” 说罢,转身离去,丫鬟们立刻去准备食物,阮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这个鬼点子一身的小子,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饭后沐浴。 西京懒懒的躺在软榻上,连子伺候在侧:“少爷,你怎么还不去找少夫人?” “我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连子好奇,什么事情能难倒他聪明的公子呢?“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想,怎么让少夫人回来吧?” 西京不可置否,高深莫测的把玩着扇子。 连子径自道:“我娘说过,喜欢他就缠着他,一直缠着他他总会看得到你的好的,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如果公子对少夫人好,少夫人肯定也会对公子好啊……” 西京挑了挑眉,依旧没接话。 连子自觉失言,自家公子向来都是女人主动送上门讨好他,让他去讨好别人的可能性比较小,不过他也记得冯姑娘曾经说过他家公子这么一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也许他现在可以告诉公子? 呃……虽然公子是有些可恶,也有点……不要脸,但是要是真的说出来,只怕他后果堪虞…… “连子,去把少夫人留在家里的东西收一收,晚上我去看她,顺便把东西送回去。” 连子大惊失色:“公子,你不请夫人回来也就罢了,还要把她的东西全部送走?” 西京却道:“去吧。” “……是。” 算了,主子的决定他无从置喙,这么想着,连子垂头丧气的去找双喜收拾去了。 夜晚,月淡星疏。 茶山上亮起了百家灯火,冯巧巧坐在院内石桌边,认真的默字,她虽然以前也是认得字的,不过也是跟着冯桥桥学了一些,认的不全,现在冯桥桥整日都在山上,最近又怀孕了,那个所谓的城主,说来是个麻烦事儿,所以,管制茶山和引导大家一起采茶致富这件事情,基本就落在了冯巧巧的头上,虽然,她也…… 她的手按在了小腹处,眸中有些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冯姑娘不舒服?”林仲轻声问道。 “没有。”冯巧巧回过神来,道:“你看看吧,我写的怎么样?”说着,把写好了的一张纸递了过去给林仲。 林仲礼貌的接过细看了会儿,笑道:“冯姑娘很聪明,下笔有力,字形很漂亮,学的也很快。” “不让你笑话就是了,我这么大人了,才学习认字,说起来是有些丢人的。” 林仲摇了摇头:“俗话说得好,活到老,学到老,其实什么时候开始认字学习并不重要,只要认真尽力了就是好的。” 冯巧巧笑道:“说的也是,以前没这个条件,现在正好有了机会,多学点,就是得麻烦林夫子专门教我这么大的一个学生,有点不好意思。” “哪里,冯姑娘豁达直爽,能和冯姑娘一起习文识字,是我的荣幸——”话没说完,忽然门口传来一道男音。 “的确是荣幸。” 两人未动,冯巧巧微微蹙眉,然后恢复正常。 林仲起身,行了一礼,他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的。 “西京公子。” “嗯。”西京随意的点头,摇着扇子走上前来,道:“我家娘子聪慧漂亮,能教她识字,的确该是荣幸。” 林仲微怔,看了看西京,又看了看冯巧巧,一抹了然滑过眼底,“西京公子才满天下,自然不是林某可以比拟的,既然如此,那在下告辞。” 冯巧巧站起身来,“林夫子——” 林仲已经错步走开,西京微微一笑,上前两步挡住了他的背影,道:“娘子想学什么,我教你?” 冯巧巧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用了,小小采茶女,又怎么能劳烦西京公子专门教我?时间不早了,公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等等!”在她企图转身离开的瞬间,西京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这次下了巧劲,冯巧巧挣了好几次,都无法挣脱。 “放手——” 西京不单不放,还顺手一扯,把她扯到了近前,拿起那张她写字的纸,淡淡道:“娘子……写的不错。” “别再叫我娘子。” 西京眉毛一掀,“抱歉,我叫顺口了。” 冯巧巧大怒。 看到连子怀里的东西,她猜测西京是来送还她的东西,到了这一刻已经彻底对他死心,没想到他死性不改,还在耍弄她。 西京却视而不见,反倒叹了口气:“真的很顺口,不想改了。”低头凑近他的脸侧,嗅了嗅。 “你……你不要脸!”连子暗暗捂住了自己的嘴…… 冯巧巧一掌折向了西京握住她的手臂,西京手中折扇一勾一折,将她转了个圈,彻底转到了自己怀中,情况就和两人那次在青楼门口一样。 “说自己的夫君不要脸,这可不好。”他口气含笑,说的亦真亦假。 不过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冯巧巧也一点不想理会他,“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放手,这是我家。” 西京轻轻蹙眉:“是你先对我动手,我只是顺着你的思路配合你的行动,怎么又叫我放手。” “油嘴滑舌,我不想和你废话,我和你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做你的四方公子,我采我的茶,我们互不相干。” “你又说错了,四方公子有什么好做的?况且你现在可快成茶山城主了,这个位子比四方公子好多了,我自然要跟在你身边沾你的光了。” “你——”她自然是没有西京的能说会道,油嘴滑舌,道理说不过他,立刻胡乱扭动了起来。 “你喜欢怎么是你的事情,别来招惹我!” 西京摇头道:“你早上说过,我想做什么随便我,我现在正在随便。”说着低头再次嗅了嗅她发间清香,似乎觉得一直悬着的失落淡了不少,也从她稍稍发红的耳后,看出些许端倪。 冯巧巧不动了,闭了闭眼,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也跑不过他,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但这一刻她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和他的差距不是一心半点,而他当时回答的那一个是字,也彻底的寒透了她的心。 他和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来陪娘子,不想怎么样。” 冯巧巧吸了口气,平平的道:“以你的名声才气,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就有什么样的女子,何必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们不合适,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也不是在故意做戏,你曾经说过,对你来说我只是个新鲜货色,婚也成了,你也得到了,现在也已经不新鲜了,你就放过我吧。” 西京直起身子,璀璨双眸看着她:“我觉得还是很新鲜,怎么办?” 冯巧巧平静的看着他,一字字道:“可是西京公子对我来说不新鲜了。”她是真的觉得配不起他,也是真的想放手,那些欺骗和装模作样,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连最起码的自尊都没有了。 西京蓦地身子一僵,顷刻间恢复了正常,淡淡道:“是吗?夫妻如老酒,年成越长就越醇美,不新鲜也是好的。” “我跟你早就不是夫妻了!” “你是我三媒六证娶的娘子,怎么就不是夫妻了?” 她本想说大姐早已经写了休书给他,胆带妹休夫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儿,她不单说不出口,也无法认同,只是决计不想和他有交集。 “那我自请下堂,你休了我,我们自然不是夫妻!” 西京高深莫测的笑了:“这件事情,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巧巧?” 正在这时,白氏听到院内吵嚷,出现在了门口:“不是和林夫子在——西京公子?” “岳母大人,娘子身子不舒服,我扶着她。”未等白氏开头,他已经为自己的行为解释清楚了,手也放松了些许。 白氏自然不是傻子,这一个月来女儿的冷漠淡定和西京的无影无踪,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当初如果立场坚定一点,也不会弄成现在这幅样子,西京这浪荡的性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收敛的了?又怎么可能是女儿的良配呢?不过也是江湖术士胡言乱语罢了。 “我没事。” 冯巧巧道,顺手一把推开他,几步走到了母亲身边,“娘,吵着你了,林夫子有事离开了,您回去睡吧,时间不早了。” 白氏看了西京一眼,转头对女儿道:“认字也别不顾着自个儿的身子,这么晚了,外面凉,你早些歇息,知道了吗?” 冯巧巧慎重的点头。 白氏又对西京道:“西京公子,听说阮家要回京城了?那段日子谢谢你对我女儿的照顾,希望你们一路顺风。” 西京笑道:“岳母大人说笑了,母亲是要回去,不过我是不回去的,回去了也没什么大事儿,所以留在茶山陪娘子。” 白氏温柔的视线,从西京转到女儿身上,又掠向女儿腹部,认真的道:“你不想走?” 西京却没说话,只是笑容淡淡的看着白氏。 好一会儿之后,白氏点了点头:“晚了,你们都休息吧。” 话落,回屋去了。 西京不等冯巧巧反应,自动转向了原来他住过的客房,在遭到冯巧巧驱赶的时候,淡淡道:“其实我不喜欢住这里,我喜欢和你住一起。” 冯巧巧立刻闭嘴,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了。 然后,第二天。 教她认字的林夫子不知为何没有来了,而书房之中的人换成了西京,他依旧神色清淡,照着一个绣本仔细的画着图。 她懒得搭理他,想着等他无聊的时候,总会走了吧?这一天,她默默的写字看书一天,偶尔会觉得书房内的那个影子很碍眼,也只是偶尔而已。 第三天。 她依旧认真看书写字,茶田的事情有爹爹和冯远处理,她倒是帮大姐处理起了所谓城主该管的事儿,但是卷宗她不会看,甚至很多专用词汇都十分艰涩,她不懂。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无视她的闪避和瞪视,径自一一指正,并详细的教她看卷宗的方法。 她不领他的情,以为他以前定然是从不仔细看这些东西的,没想到对这些卷宗倒是别有一番心得,但云泥之别,她还是不想理他。 第四天。 她去了山上看大姐,回来的时候,连子在书房外伺候着,她进门,看到他坐在桌案前支着额头假寐,这时候她才发现,她前几天一直看到的他照着绣本绘图,原来就是她那段日子忘记拿回来的,大姐送给她的春宫图…… 她觉得很丢脸,抱着那些卷宗回了自个儿的屋子,再也没去书房。 第五天。 她早上去看弟弟在学堂上课,他出乎意料的起很早,然后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等在门口,硬是握着她的手不松口,从头到尾,搞的大家都在看她们,她甩不脱,也打不过他,给了他一阵冷脸之后,回了自己的屋子写字看书。 本以为不理他就没事,他却在晚饭之后翻窗进了她屋子,还说是跟她以前学的,理直气壮的点了她的穴道强迫她陪睡,自此,死皮赖脸的缠着她。 她无视他,他无所谓。 她看书写字,他就研磨画画。 她出门,他要跟。 她睡觉,他还跟。 家人对他的死皮赖脸似乎也比较无奈,只有冯海给了好几天的冷眼,白氏却是淡定了。 一个月后,她的肚子渐渐凸了起来,她知道瞒不住他,总是躲着闪着,没想到每次都被他逮个正着。 他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了她的屋子,阮夫人似乎也没回京城,倒是江岁宁走了,留了江岁安在茶山,冯英英也很高兴,除了每天打架练武之外,倒是也和林夫子开始认字了…… “娘子,在想什么?” 刚入夜,西京照例翻窗而入,冯巧巧哼了一声,没看他,翻身上床睡觉。 “在想我?”西京挑眉道,风华绝代的姿态不改,摇着扇子到了床边坐下,伸手覆上了她的小腹,道:“又一个月了……” 啪! 冯巧巧拍掉了他的手,拉过被子盖好,懒得理他,躲不过,她便不理会,看他还能怎么样。 身后没了声音。 按照以前的习惯,这个男人该是会翻身上榻,然后不理会她的意愿,强制搂着她入睡。 当然,刚开始几天他是直接点血制住她的。 他在想什么? 想他画的那些春宫图,还是想某个别处的美人,或者想京城的富贵荣华,灯红酒绿,还是在想什么别的法子来捉弄她? 寂静。 好一大阵,都没声响。 冯巧巧蹙眉,难道他累了? 她想了想,看在他这段日子跟前跟后,死皮赖脸帮她看卷宗的份上……她往床内侧躺了躺,让出了位置。 可是等了半晌,还是没感觉到身后有人躺下。 其实她也很矛盾。 记得上次去山上找过大姐,大姐说过,问你自己的心,问心?她也不懂要怎么办,赶他走?能赶得走吗?她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什么情况,只是无视了一段日子之后,似乎也懒得再去跟他斗气找麻烦,只要他不要随时随地的捉弄她。 “你……”她翻身坐起,视线平平的看向靠着床柱的男人,却发觉他脸色有些发白,额头冒着虚汗,柳眉微微皱起,“你生病了?” 他笑了笑,“是啊,你的态度,就让我生病。” “你——” 她面色微变,怒道:“随便你。” 练武之人身强体壮,他自然是在耍她,于是,她气过了头,一觉到天明。 清晨的空气很好,已经到了深秋入冬的时节。 她翻身坐了起来,视线一转,却看到男人靠在床柱上,脸色比昨晚还要白,额头的虚汗还要多。 “西京公子?” 他没回答。 她想了想,估摸着这个家伙肯定又耍什么心眼,当即拉起被子下床,可靠在床柱上的男人却完全没有反应。 她皱眉,推了他一把,“累就睡——”话没说完,床柱靠着的男人忽然往床下倒去。 她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这时候才发现,他全身烫的厉害,真的病了!居然还在拿这事儿耍弄她! “你……你生病了你自己不知道吗?”她手忙脚乱的把他的身子搬到了床上,扯过被子盖好,又从橱柜里找了锦被,盖在他身上,想着立刻出去找姐夫来帮他看看。 虚弱的躺着的男人,却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去哪?” “找大夫,你放手!” 他自然不放,手下使力,把她扯了回去,:“你在关心我。”他用的是肯定句。 她闭了闭眼,一字字道:“是谁我都关心,并不是因为病的人是你。” “是啊,我知道是,是谁你都会关心,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是我。”他虚弱的笑着,猛然让她想到了自己曾经见过他口吐鲜血,比这个更虚弱的时候,虽然那时候他骗了她,但此时心中还是一紧,坐上床边,道:“你放手,我去给你找大夫。”她很清楚这个人死缠烂打的功夫有多厉害,也很清楚他到底有多执着,说不放手就不放手。 “没事,这点小病,睡睡就好了。” 冯巧巧瞪着他,想起最近天气渐渐转冷,可他依旧还是那副衣装,很少变换,大前天就吃的很少,前天开始面色有些不好看,最近也瘦了好多—— 她居然在无聊的观察他? 她连忙收敛自己的思绪,道:“你想怎么都随便你,放手吧,我要出去了。” “不行,今天我起不了床,你也不能出去。” 什么歪理? “我有事,必须出去。” 他叹了口气,然后撩起被子,打算起身,她连忙按住他的动作:“你又要干嘛?” “你要出去,我自然跟着你去。” 她一阵无语,瞪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别过脸去,“你睡吧,我不出去了。”难道出去让他的病更厉害吗? 他笑了笑,伸手拢着她的头发,“我不喜欢你梳这个样子的发髻。” 她一把扯回自己的头发,她梳什么发髻,还碍着他了? “一个月了,你对我还是这么冷冰冰的,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别人不伤你的心,我从没拦着你过。” 西京笑意不减,“可我就爱跟着你,没办法,谁教你一直让我这么新鲜呢?” 冯巧巧大怒,现在他还在说新鲜的事儿?立即转头:“我冷冰冰?你怎么不想想你做了什么事儿?我凭什么不能对你冷冰冰?我向来就是这么冷冰冰的!” “生气,对孩子不好。” 她被堵,扯过被子盖道他的脖子处,“我不想和你多话,你要睡就睡,不睡就闭嘴。” “我不想闭嘴。” “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吗?以前就冷嘲热讽,现在还要找我的不自在?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是因为我不理会你,损害了你的骄傲吗?如果是这样,那你完全不必这样死赖在茶山,能满足你骄傲的女人在别处,我当初也被你哄的一愣一愣,泪水涟涟,你成功了,我没出息,我傻,我傻的居然信你会对我用真心,到了今天你还想怎么样?还在拿你自己的身体跟我开玩笑?我告诉你,就算你病死了我也不会心疼一下的!” 几个月来的怨怼,一股脑儿,全爆发了出来。 西京叹了一声,嘴角却挂着笑容:“这样挺好,有话就跟我说,嗯……也不用盖这么厚的被子了,就病死,看看你心疼不心疼。” 冯巧巧大怒,想起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纠结,忽然觉得不值得,她纠结来回有什么用,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死性不改,到了现在还在试探刺激她。 “你除了试探和刺激风凉话,再没别的话了吗?放手!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可我想看到你啊……”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知道我的习惯不好,可是谁让你在我怀里却要喊楚心弦的名字……” 她诧异的抬头看他,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你又和战不屈大哥长大哥短,还搂搂抱抱。” 她眼睛瞪大!这绝对是没有的事儿,只有那次她昏倒,战不屈送她回家一次而已。 “你出去找我那次,我担心坏了,你才回来,我就知道,可你还和楚心弦一起来,梳着闺中女子的发髻……” 她闭了闭眼,这件事情她绝对当时没想到会引起什么别的思量。 “可你说你喜欢的是我,我又雀跃又兴奋,那一巴掌似乎也不疼了……” 她咬着唇,怀疑的瞪着他,他……以前他不会说这么多话的,病糊涂了? “你未忘记,我未放弃,我们……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她愣住。 被子里的另外一只手伸了出来,他把穿着中衣的她扯上了床榻,扯进了被窝,“被子很冷,全身也很冷。” 她醒过神来,想要退出去,却被他抱紧,最后无奈的环住了他的腰,有很久,没有这样了。 “做病人真好。”他叹息了一声。 做了病人到底有什么好?只有他心里清楚。 ——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