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大姑娘》 2第一章 姚家盐商之富 扬州自古就是两淮盐商的聚集之地,经济繁荣。 扬州姚府,从早先姚老爷子发家开始,到现如今的姚志敏,整整三代人。经过三代人的经营和积累,姚家虽称不上盐商中的翘楚,也足以称得上根基深远,豪富之家。尤其是到了姚志敏这一代,凭借姚志敏高超的商业手段和与官家的迎来送往,姚家更是发展的顺风顺水,富不可挡。 姚府虽是商贾之家,但规矩却也是极大。不知姚家哪位先祖英明竟定下家业只传嫡长,嫡系旁支和庶子均须在弱冠之年,按例支取银两,开府单过。只不过银两数额不算小,而每年按其身份领取的股银,只要不是极其不务正业,荒淫无度,也足够他们生活的体体面面。除此之外,他们愿意另谋出路的另谋出路,愿意在家族生意里供职的供职,愿意坐吃山空的坐吃山空,家谱里什么身份几□股清清楚楚的,白纸黑字的记着,任谁也改不了。而家里的姑娘则是无论嫡庶均记在嫡母名下,由嫡母统一抚养教导。 这样家规的用意,很是明显,避免家族子嗣为了财产争夺,闹得家宅不宁,使家族走了下坡路,也保证了家族里嫡母的地位,毕竟是下一任大家长的亲生母亲,不管是叔伯兄弟,还是姨奶奶通房都得安分守己。 所以,但凡正房奶奶的嫡长子一出生,家里必是严格要求,自小就请名儒悉心教导,不为进身仕途,只为修身养性,学做人的道理,然后再由大家长言传身教带在身边教习经商,为继承家业打下坚实基础。 众所周知,扬州盐商大多是徽商,而徽商的外交公关能力无人能出其右。姚家祖辈也是徽商,后来到了扬州,慢慢发家。自是保留了徽商的传统,很是知道报效官府。自古士农工商业,经商是社会地位最低贱的。即使生意再大,也需要依托官府,能和达官贵人们联系密切,除了银子就是姻亲了。达官贵人不可能把家里的贵女下嫁商贾之家,商贾之家却可将自家女儿送给达官贵人做妾。可能嫡女舍不得送给人家做小,多是自小学习理家,将来嫁于同是商贾富足之家为正妻,用于联姻。而庶女则多是送给高官贵人们为妾,为家族生意铺路。所以家里得姑娘自小便都是由嫡母教养,无论嫡庶均是悉心栽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看账理家一样不差的。 姚志敏有一妻二妾,妻子姚乔氏是扬州盐商首富的嫡次女,无论是见识、看账还是理家均是一把好手,相貌算得上清秀,气质也称得上端庄。姚乔氏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姚立恒已经十五岁,继承了母亲清秀的眉眼,父亲儒雅的气质,堪称一个玉面小儿郎。女儿姚玉娇堪堪十一岁,明快活泼,娇俏可爱。二位姨奶奶,二姨奶奶姚黄氏是一个良妾,其父亲是个耿直潦倒却又有些书生酸气的秀才,走投无路下机缘巧合的做了姚志敏的启蒙老师,素知姚家治家之严,又看姚志敏年纪虽幼,却聪慧机智。本着报一饭之恩的心态,在孩子们都大些了,便把自己的闺女许给姚志敏做了良妾。姚黄氏育有一女,名唤姚玉娥,芳龄十二岁,样貌虽说平常一点,但贵在气质文雅。 三姨奶奶就很值得一提。 三姨奶奶姚文氏其实算是个苦命的人,三四岁就被人卖到扬州,年纪虽小,却也隐约可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人牙子瞧着是个能生钱赚利的主,就悉心□着。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百般淫巧。待到十一二岁,看着便越发标致,大大的丹凤眼,细细的柳叶眉,小口菱唇,细滑白腻的玉般肌肤,清秀中带着妩媚,妩媚中又有着些许端庄,端庄里却还有股子妖娆的味道,娇美的相貌再加上那股子特别的韵味,着实让看见的人就移不开步子,别说称得上扬州瘦马里一等一的美人,即是倾国倾城也莫过于此。 人牙子便就更加狠劲的调习,却又百般仔细的照顾着。待到可以出售之际,秦楼楚馆自是不考虑,来来往往的人均是大富之家,牙婆必是会扶着她袅袅行出,因要价之高,一时未脱手出去,不过名气却是越发响亮。基本任谁都知道这家出了个极品的扬州瘦马。 姚志敏当时只是订了亲,尚未娶妻,年轻气盛,精力充沛,听着姚文氏名声鼓噪,便也登门欲见上一见。随着姚文氏的走出,下拜,明立。姚志敏再是个根正苗红的大好儿郎,也禁不住如此美色当前,起了将美人纳为己有的心思。可受家族约束教育多年,知道不可胡来,只是当时掏出一百两银子做了定钱,不许姚文氏再见旁人,高价谈妥后便急急的回了家。进家就一头扎进母亲房里,约莫半个时辰才得以出来,当天就把姚文氏买了回来。 一个一等一的扬州瘦马当时最高价也就一千五百两银子,一千五百两银子已经算得上是天价。可姚文氏绝对算得上是扬州瘦马里极品中的极品,姚志敏胆大有魄力,当时是和牙公牙婆以两千一百两的高价谈妥的。买回来后先置于家中别院,然后去寻了当时的姚家大家长,也就是姚志敏的父亲,将此事先斩后奏的秉了。 要说姚志敏母亲会同意此事是禁不住儿子软磨硬泡,儿子长这么大,还真没求过自己什么事,想着不过是个姬妾,先收了,待成亲后再由儿媳打发了或是抬成姨奶奶都可,并不碍什么,也就答应了。可姚志敏的父亲同意此事,却是因为儿子的想法。姚志敏被作为家族生意接班人培养,见惯家族联姻之事,自是明白生在他们这样豪富之家的女儿将来是个什么路数,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将来也是拿来发展家业的筹码和助力。 遇见姚文氏,想将其纳为己有是真,但不是完全没有筹谋。想着这样姿色的女子,她的儿女也不会差到哪去。若将来真是有个同等姿色的女儿,将会是姚家一个多大的助力。便将他的想法恭恭敬敬的悉数秉了父亲,并严明目前只将其安置在别院,待到大婚过后,再挪回姚府大宅。姚府虽气儿子的先斩后奏,又对他小小年纪就知道耍手段,并且有这样的深思远虑感到欣慰,再看他安排得当,也就对他为美妾耍的小心思睁一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待到姚志敏大婚过后,因新婚,为了夫妻别离心,姚志敏也就一直未提此事,直到黄老秀才要将女儿许给自己为妾后,才和姚乔氏说了此事,并解释了一番。姚乔氏也是商女,自是通达变通不在话下,像姚府这样的人家,别说婚后抬几个姨娘,就是婚前房里也少不了安排美娇娘,看丈夫还知道给她讲解缘由,且丈夫婚前也就这么一个侍妾,便好事成双的,提了在姚黄氏进门后,将姚文氏也抬进府里的提议。当时姚文氏已怀有身孕,只比姚乔氏身子月份小了些。所以,偏偏三姨奶奶的女儿姚玉欣比二姨奶奶的女儿还要大些,反而是和嫡长子姚立恒差了六个多月,如今是十四岁。 话说这大女儿姚玉欣,确是颇得她生母遗传,活脱脱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连身上的韵味气质都极其相像,只不过姚玉欣的生长环境自不是她生母能够比拟的,再加上姚家骨血、家族传承和自小在嫡母姚乔氏和家里给请的各位名师的教习下生活,自比她生母聪慧、有见识,还多了些婉约悠然的气质。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作者有话要说: 3第二章 姚家姚大姑娘 “姑娘,你绣的这抹额真是好看。”梅香挑帘进来就看见兰雅低着头挨着姚玉欣低低的说着的话。阳光从窗棂里射进来,条条缕缕的跳跃着落在姚玉欣玉般的面容上,屋里镂空金丝鸟雀花纹的香炉里,袅袅起着轻烟,贵妃榻上的娇人身着一身白色纱衣,头上斜插一柄飞蝶墨雪镂宝髻翠簪子,淡扫娥眉,轻抹胭脂,面庞柔和雅淡,低垂的眼眸里似是有着江南烟雨朦胧般的灵气和隽秀。 整个人美丽悠然异常,直比九天嫡女不差。梅香深吸了口气,自小她就伺候大姑娘,几乎时时刻刻守着,看着,伴着大姑娘长大,可总觉得大姑娘有着千种样子,各种美丽,总是看不够看不厌。就像三姨奶奶也是好样貌,和姑娘相似的很,可许是她家姑娘的神态和韵味,竟真不是三姨奶奶能比的。 “打远就听见你叽喳。姑娘还做着绣活,你到好就袖着手真真的瞧着。赶明秉了奶奶,把你的月银分一半给我好了。” 兰雅跺跺脚,指着梅香嬉笑道:“偏你是个厉害的,姑娘还没说什么呢,你到不依了,这教训起人来,你倒是比姑娘还有姑娘的款儿呢。” “姑娘你瞧她,这小蹄子都说的什么?越发的胡吣了。” 姚玉欣抬起头,早就习惯二人的嬉闹,微微一笑,“你俩个就知道在屋里头掐给我当戏看,还挑着我出头。当我不知道,也不知是谁俩个在外面厉害的紧,又抱团抱得紧,前阵子玉娇就来我面前哭,说是她的大丫头珍珠被你俩合着闹得回去哭了好一阵。当我不理会,你俩个就越发的可劲儿折腾了?” 梅香闻言和兰雅对视了一眼,立刻噤声,乖乖的走过去接过姚玉欣手里的绣活。“就知道姑娘最是疼我们的。”低头一看,只见桃红底上娇开艳丽的几朵菊花,针脚密集,姿态各异,活灵活现的就像真的一样,一边还有两只大小不一的蝴蝶,一只落在花上,一只似是刚刚飞起,更显生动异常。“姑娘真是好手艺。这条和之前那条红底牡丹花的,竟绣的都这般像是活物一样,奶奶和三姨奶奶看到了不定怎样欢喜呢。” “恩,这阵子做什么都烦躁的很,正好绣些个东西磨磨性子。眼瞅着这就要绣完了。到时候连着之前给父亲纳的鞋子,一块送过去,也算全了我的一份孝心。” “这话要是让大爷听见,不得日日盼着姑娘烦躁,好多些个绣些东西,绣的多了,他就自然能分的一二了。”梅香说完,就捂嘴和兰雅笑作一团。 他家姑娘针线上那是顶好的手艺,原是请了教习师傅的。也怪姑娘爱琢磨个道理缘法的,自己总是瞎琢磨。不知为何教习师傅教了一二年后,就自动请辞了。原来是姑娘自己琢磨出了一些个新绣法,绣了几个小样给教习师傅瞧,没想到教习师傅看后沉吟半响,之后就请辞了。说是以姑娘的聪慧,她不敢妄为老师,实是没什么可教的了。 按说即有这样的天赋,就该好好利用才是,可他家姑娘却至此再甚少动针线。只记得那还是老爷三十寿辰,姚玉欣提前半年多起绣,直到快到寿辰的前几日,才堪堪绣好了个四开屏的梅兰竹菊的屏风,用上好的黄花梨木镶嵌了,双面都有秀活,立体逼真的很,不同角度瞧还能呈现不同的色泽,圆润润的色彩过渡和颜色变化,技惊四座,直把寿宴上各种珍玩异宝都比了下去,也由此让姚家大爷念念不忘,变着法的讨要姑娘的绣品,可就是连一两样小玩意都讨要不过来。 “姑娘,大爷身边的多禄姐姐来了。”外面的小丫头挑帘迎进一个乳粉色身影,爽利利的笑着开了口,“这是念叨什么呢?老远就听见你们笑了。” “看看,真是不能背后说人闲话,这不就被抓了个正着不是?”梅香亲热的伸手拉过多禄,“姐姐今天怎么过来了?” 多禄看了眼放在一旁的抹额,了然的笑了笑。“大爷前个不知从哪淘来这么个小玩意。说是有趣得紧,估摸着姑娘会喜欢,就巴巴的让我给送过来了。”说着递过来一个小物件。似是琉璃制品,又不大像。一个圆圆的栗色盒子,亮亮的质感,打开来就有很动听的音乐,叮叮咚咚的作响。里面还有个平滑的镜台,放上旁边匣盒里绢制的小人,小人就在镜台上跳起舞来。配着音乐可不有趣的紧,还真是寻常不多见的。 “还真是个稀罕玩意。让哥哥费心了。”姚玉欣手让兰雅收起来放在一边的多宝阁上。“哥哥交给你时可说了什么?” “还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妹。这都让姑娘猜到了?大爷早就交代了,说姑娘要是问起来,就让奴婢告诉姑娘,这玩意是西洋货,叫八音盒。很是稀罕,费了很大劲才弄来的。说余下就不用奴婢说什么了,姑娘自然晓得。” 姚玉欣闻言拿手绢捂嘴轻笑了起来,一时满屋生辉。“我就晓得了,你回去吧,就告诉大爷,这稀罕物我喜欢着呢,这次定不会让他失望了。” 多禄笑着告退,由兰雅陪着出了屋子。送走多禄,兰雅转回身就见姚玉欣接着绣那条快完成的抹额。“诶哟,我的姑娘,左右还有一点子就绣完了,何必急在一时,这都绣了大半个时辰了,好生歇一会子吧。” 姚玉欣还没开口,一旁的梅香到笑弯了腰。“你当姑娘不想歇着,这不大爷都催的这般紧了,姑娘这不是想抓紧绣完好交差么?”一边说一边拿眼神往八音盒的方向瞟。 兰雅顺着看了过去,八音盒、夜明珠、水晶瓶、珐琅彩绘盘、玉雕娃娃等等好些个物件,可不都是大爷巴巴的送来的吗?不由笑弯了眼。不敢再吵姚玉欣,轻手轻脚的续了杯酸梅汤放在矮几上,就坐回到梅香旁边,一起给姑娘做针线。要说他家姑娘基本上学什么都很快,还很会举一反三,变通的出些新花样。除了绣活,其他的也是样样精。就是一个字,懒。什么都是会了精了不做了。就说针线吧,明明是拔尖的手艺,她俩个打马也赶不上的。偏偏姑娘就是不愿动手,连自己的小衣都是她和梅香做的。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姚玉欣几个起落收了针线,“总算是完了,明天就可以开始给哥哥做绣活了。就做个荷包好了,既简单又省事。” 梅香闻言,忙放下手里的绣活,走过来给姚玉欣掐着肩。“能让姑娘做个绣活,已是顶顶不容易了我。奴婢猜着就算是个简单的荷包,也得够大爷美上好几天的。” 姚玉欣挑挑眉,“别当我听不出你再变着花样的编排我。不过我到乐意张聋做哑就当没听明白。既然你这般向着哥哥,不若我就做个主,等哥哥大婚之后把你指给他好了。想以你的姿色,哥哥定是会满意的。只怕到时候梅香你就要改个名字了。”梅香刚被姚玉欣说的臊了个大红脸,还没来得及反驳,听到后面就扑哧乐了出来。 大爷按说也是个雅人,读书做文章,她是不懂的,但总看见老爷满意的点头,和听见夫子的赞许,想着定是不差的。可偏偏大爷身边跟着的人,两个大丫头分别唤作多福、多禄。两个小厮则是唤作金多和银多。三姑娘曾嫌弃大爷起得名字俗不可耐,铜臭气十足。偏偏大爷还振振有词,本就是商贾人家,作甚花团锦簇的名字去附庸风雅。我这样的真性情才好。到时候让咱们姚家更赚个金银满盆满钵的不是更好?遂就没人再敢笑话这几个名字了。梅香这还没想完,就听姚玉欣接着说道,“按着这名字的顺序,该是叫多寿了。可多寿怎得也不像是个姑娘家的名字,不如我与你说情,越过多寿,直接叫多喜好了,怎得也算全了哥哥的意思。兰雅,你说呢?” 兰雅一双喜庆的小笑眼已经弯成了细细的月牙形,却没敢答话。 梅香又羞又气,急的跺了跺脚,“我的好姑娘,你这可让奴婢活与不活了?” 姚玉欣看着梅香是真有些急了,便收了玩笑的心思,“就是你想去,我还舍不得呢,将来我定是要给你们都选个好人家,做人正妻的。这做人妾侍的事情,即使衣食无忧,有人侍奉,看着面上风光,实际里的体会恐也只有自己个儿明白了。好了,说这些个还早,去给我取纸笔来,我看看给哥哥做个甚样子的才好?”要说姚家大爷也不是那么好想与的。姚家血脉哪个不是鬼精鬼精的,哪有会吃亏的?姚立恒之所以这般对待姚玉欣,一是姚玉欣确实技艺高超,带出姚玉欣制的小玩意,那是体面的紧的。二是因着姚玉欣聪慧体贴,年龄二人又最是相近,打小亲近,所以姚家大爷就很是对这个隔肚的妹妹爱护有加。 姚玉欣虽说懒一些,但心里也是记挂着这个哥哥的,早就想给绣个小玩意给姚立恒,只是拖着拖着,姚立恒就早已寻了好些个玩意给她。现在到好像是交换一样。也罢,拿人手短。既如此不如就拿出个认真劲好好给他做个别致点的玩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4第三章 姚家初遇难题 “如今恒儿十五岁,玉娥、欣儿也,大了,我琢磨着,他们的亲事也该说起来了,不知爷有什么想法没有?”姚乔氏替姚志敏换过家常衣服,亲手沏了杯武夷山大红袍递于姚志敏。转身坐在旁边紫檀木海水云龙雕刻的椅子上,温温和和的询问。立恒十五岁,她其实早就开始在周围合适的商家里相看,现下问问姚志敏的意思,差不多就也该定下来了。 姚志敏抬抬眼,“恒儿的亲事,你怎么想的?” “我倒是相看了两家。一个是我姐姐家的雪盼,如今十四岁。上会回娘家,遇见姐姐,她倒是有和咱们家亲上加亲的意思,我囫囵着推托没松口,雪盼倒是个好姑娘,长得也水灵,打小看着长大,倒是知根知底的,只是她家的那个情况,我还是心里有些放不下;一个是漕运李大帮主的嫡幺女,名唤淑然,如今快满十三岁了。说是自打五六岁就投她外祖母的缘,便抱过去养到现在。她外祖母家就是何家茶庄的东家。前阵子姑奶奶生辰,我见过的,长得也算标致,行为举止倒是还算稳妥。只是年纪小了些。” “雪盼是个好的,只是她那个当爹的拎不清。好好的一个家,弄得妻妾相争,家宅不宁的,带累的生意都受损。听说他那几家胭脂水粉的铺子都被哪个妾的娘家舅子倒腾的快空了。而且你姐姐的嫡子尚且年幼,将来怎样实在不好说,她若是再提起这事,我看不如你就直接推托了吧。” 雪盼的爹王贯才,他也是识得的,经商手段倒不是没有,当初也算家大业大,否则也不可能娶得了乔府嫡长女,只是颇爱风月之事,家里姬妾成群,不分妻妾尊卑,乱的不成样子,外面也养了三四个粉头妓子,时不时胡乱来上一回。家里后宅不宁,子嗣不旺,加上几个得宠的姬妾变着法的往家里生意上安插自己娘家的人。现如今王家看着还算风光体面,实在是料不准以后如何。 姚志敏就是相信乔府嫡长女教育出来的女儿是个好的,可那个混乱的家族环境或多或少也会对子女心性有些影响,何况将来要是王家真的倒了,不能彼此互助是小事,到时候再多了些打秋风的乱七八糟的亲戚,岂不是麻烦?姚家的未来主母不能儿戏,必是要慎重的。 “李帮主家的幺女倒是可以再看看,何老太太是个明白的,她养大的姑娘应该说得过去。何家生意近来也很是不错,他家借着女婿漕运的势,北边现在很多茶庄都用着他家的茶叶,和京里一些个贵族望族少不得也有些往来。如果能成了这桩姻亲,咱们家不仅和何家关系近了,和漕运的关系也就近了。那姑娘年纪小点倒是不碍,恒儿好歹不算大,如果可以,先定下,等个几年再成亲也是行的。” 说着看了眼姚乔氏,接着说道,“恒儿的妻子自是未来的当家主母,不仅要相貌好,品性好,见识和管家都得说得过去,我们这样的人家,主母娘家即使不是助力,最好也要安稳省些力的,以后一个内宅全是靠着她,后宅又和前面生意息息相关,自是马虎不得。当初母亲为我选你,也是这些个道理。”说完,慢慢的拍了拍姚乔氏的手。 姚乔氏拿眼嗔了一眼姚志敏,她虽是有些顾虑姐姐家乱七八糟的情况,可着实喜欢雪盼那个孩子,想着如果儿媳是自己的外甥女,那岂不是和自己要多亲近有多亲近。先头听着姚志敏直接回绝掉,虽说是这个理,但多少心里有些别扭。这就是让她选雪盼吧,她自己就有些不乐意,别人不让她选雪盼吧,她又觉得心里不舒服。姚乔氏叹口气,她自是明白个中道理的,只怕姐姐看着姚家是个规矩的大族,想着雪盼能有个好日子,才心心念念的,现下恐怕又要忧心忧神了。 遂开口道:“爷真是,我哪里是那不晓得道理的人?到时候好好宽慰一下姐姐也就是了。何必借着给儿子说亲的事情,明着暗着的夸奖我的?倒显得我似那等不分轻重的人了。等过些日子,我去何老太太家拜会拜会,先试探些个意思看看。” 姚志敏虽说从商,身上却没什么铜臭气,多于勤勉读书有些关系。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是怕你因不能亲上加亲,心里不舒服吗?少不得宽慰几句,你倒是还埋怨上了,只是我说的却也是实话,那些话你受得住。你去拜会何老太太后,倘若有些许意思,就瞅个机会,让恒儿悄悄的与李家幺女见上一见。怎么也要恒儿自己相中的了才好。将来未来家主和家母还是要琴瑟和鸣的为好。这些个事,你少不得要辛苦些了。等新妇进门,也还要好好看段时间,拉带一阵子,等能稍微放开些手了,恐你才能清闲一点。”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至于玉娥,年纪还不算大,我需慢慢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你也再多留意留意,尽量找一个既有助益又合适的。” 姚乔氏听着这话,似乎大姑娘姚玉欣的亲事已经有了眉目。眼前晃过那绝美的脸蛋,想着姚玉欣平常的体贴懂事,不由得站起身子,“爷放心。我都晓得了。那欣儿的婚事?” “现如今皇上日渐年迈,过不了几年很可能新皇登基,现在正是几位皇子争斗激烈的时候,免不得互相踩踏。听苑知府说,二皇子的门人涉嫌贪污挪用淮河的治河银子致使淮河水患,皇上震怒,已罚了二皇子禁足,派了五皇子调查此事,想是很快就会来两淮地区。咱们家和苑知府有着姻亲关系,他在任期间没少帮忙。前阵子妹妹下帖子邀我过府,透露了些许意思。苑知府多少算是二皇子的门人,二皇子和三皇子为一系,五皇子却和大皇子为一系。这次怕是不好善了。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有人领罪。好在苑知府牵扯不是很深,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倒是能够经营一下。思前想去,想把咱家欣儿找个合适的机会许给五皇子,说是既帮他缓了这急茬,又使咱家搭上了京里的勋贵,对以后生意必是助益多多,一举两得。” 京城政权争斗日益白热化,哪哪不是需要银子。两淮自古富庶有余,哪个皇子在这地方没个门人门路的。挪用河银去孝敬京里的各位爷,早就是官家常事。到时候及时补上缺口就是了。这档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补不上这亏空,这笔银子也不知道上头那位爷都做什么去了。苑知府还算好的,该他的孝敬,大部分都由自己这边出了,剩下的实在也不算多。 “欣儿?爷,以欣儿的才貌和秉性,我本是想把她许给合适的人家做正妻的。” “早些年家族里的姑娘用于和官宦联姻也是不得已。以咱们家现在的财势和多年经营的路数、累积下来的关系。实已不用再如此行事。欣儿的品貌和见识想是京城的贵女都难以有能相提并论的,又是记在你名下,自小养在身边的,别说许个富贵人家做正妻就是许个需要钱财助力的侯门望族为正妻都不为过。只是这事实是不好推托,如若我们对此事不予理会,苑知府却通过别的路径疏通了此事,先不说姑奶奶会难做,就是他在咱们这地方还尚有几年任期,恐就此毁了之前与咱家数年的交情;二是皇子身份贵重,真说起来,若是做了二皇子的良妾,以咱们家这样的身份也算是高攀了,而且对咱家的生意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只是,我却也是舍不得欣儿去为人妾室。” “就不能来个李代桃僵?咱们找个才貌双全的,认个义女顶替了欣儿?只要那二皇子相得中,一切不就成了?欣儿虽说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但是我也是把她当做亲儿不差,如爷说的,现在皇子们争斗的那般厉害,倘若,”姚乔氏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到那个时候欣儿真跟了他,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即使成了,有那般荣华,我也实在不敢冒这份险。”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拿着手帕沾了沾眼角。 一朝天子一朝臣,倘若五皇子顺利帮助大皇子登上大宝,姚玉欣一辈子雍容富贵必不在话下,但倘若夺嫡失败,新皇如何容得下有异心之人,到时候五皇子前途堪忧,玉欣也自必是飘零一生。 姚志敏有些动容,轻揽了下妻子的肩头,“知道你素是个宽厚纯善的。只是自欣儿大了早就跟在你身边在外走动,在扬州知道姚家大姑娘名号的多如过江之卿,找一个能堪比欣儿的着实不易,这事一个不好,在皇子面前就落下天大的不是了。我肩任姚家家族重任,实不敢以一己之私误了家族大业,真是这样,岂不愧对家族列祖列宗?” 其实只要推托说欣儿已经定亲,再找一个才貌双全的,只要能让五皇子动心,这事也说的过去,只是那样就和他姚家关系不大了。即使认为义女,可毕竟不是自己的骨肉,如何为家族使力?什么样的人也不能和亲生闺女相提并论,姚玉欣又是那般的国色天香,这样一个能拉拢住五皇子的大好机会摆在面前,姚志敏是无论如何不会错过的。 再说当今天子,共有五子。 大皇子是贤妃所生,贤妃父亲现任吏部侍郎,是当今宰相的门人,在众多文官中,以宰相为首自成一派。二皇子和三皇子一母所出,母亲是现今的皇后,亦是已故皇太后的亲侄女,背景深厚。 四皇子目前在边疆领军,任大将军一职,掌握实际兵权。母妃则是京城五门提督的亲妹子,只可惜现已身故。 五皇子生母便是当今宰相之女,可惜亦是天妒红颜,已经不在人世。按说当今宰相应该全力辅佐自己的亲外孙,助其登上大宝,可事实却是五皇子自幼养在贤妃身边,和大皇子相伴长大,感情深厚,据说五皇子无心天子之位,只是一心辅佐大皇子,致使其外祖亦是拥护大皇子。大皇子虽不占嫡,却占了个长,再加上有差不多一半的文官拥护,夺嫡大战中也不是没有胜算。 而二皇子虽占嫡,但皇太后毕竟已经身故,天子和皇后又向来不睦,即使有另一半文官支持,才将将和大皇子堪堪平手。四皇子则多是武将拥护,但其尚在边疆,京中朝局朝夕变换,远水无法解救近渴。富贵险中求,他在疼爱的女儿和家族利益面前,尽管有着对女儿的不舍与对女儿前途的堪忧,但依旧坚持自己的选择。只是这其中的取舍,不会让嫡妻知道罢了。 “这样说来,就只能苦了我的儿了 ……” 姚志敏抬头看着窗外的蓝天,微微眯了眯眼,神色颇有些凝重,“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此事就全看欣儿的造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5第四章 姚家兄弟姐妹 商贾之家本就不似官宦世家那般的规矩大,规矩什么的懂了知道了即可,没甚必要日日丝毫不差得严苛要求,这就是姚乔氏的想法,所以虽然她也给几位姑娘请了有名的教养嬷嬷,但也只是要求她们行为举止均要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切不可因自己是商女就任人小瞧了去,也没要求几个姑娘就必须得按教养嬷嬷所教的那样不许有任何的偏差。 除此之外,姚乔氏还甚是开明,家里的几个孩子,均都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最大的也不过是嫡长子姚立恒,堪堪十五岁,想着每日多睡会对孩子身体有助益,姚乔氏也就免了他们每日的晨昏定省。不过每日的晨昏定省可免,逢初一、十五的请安还是要有的。 这又逢一月初一,一大清早,姚玉欣就带着梅香早早的在柏松苑门口等候。 姚乔氏的大丫鬟珊瑚挑开帘子,就看见姚玉欣身着月白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素荷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腰身玲珑剔透,不足盈盈一握。再看在朝阳中的脸蛋,远山眉黛长,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头发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红珊瑚簪绾起,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然中透着股让人身心舒畅的味道,仅就这么站着不动,就颇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珊瑚按说是常见到大姑娘的,但每次见到几乎都还是会被慑住一阵心神,待缓过劲来忙往前走了几步,搭过姚雨欣的手,“大姑娘来了,怎的不进来?外面这么热的天,万一中了暑气,可怎么使得?” 姚玉欣朝珊瑚嫣然一笑,“母亲可起身了?” “起身了。刚还念叨姑娘们呢,说肯定还是大姑娘最早到。怕您又在外面候着,这不巴巴的催着奴婢出来看看呢。” “母亲体恤我们,一月不过只请安两次罢了。怎好还劳动母亲惦念?”话说着就进了屋,姚乔氏由着彩玉盘好发髻,便起身拉过姚玉欣的手,一起坐下,“你有心我知道的,不必每次都来的这样早。看看你两个妹妹,现在不是一个都没到?” “妹妹们还小,多睡会不碍的。” 姚乔氏笑意更深,“就知你是个护短的。她们小,多睡会不碍的。那你哥哥呢?数他年长,人也不是还没来?” 姚玉欣拿手帕掩嘴笑了起来,“母亲真是的,这是逼着玉欣得罪人呢。哥哥现在已经开始帮父亲管理生意,白日里辛苦,多睡些也不碍的。母亲是拿这样的话匡着我罢了。倘若哥哥真来这般早,怕是母亲第一个不乐意的。” 姚乔氏拿食指轻点了一下姚玉欣的额头,“你个鬼灵精哦。”话还没说完,就自己当先笑了起来,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门帘掀开,“就知道是妹妹在的时候,母亲最是开怀。欣妹妹,你可不能这般会讨母亲喜欢。这样倒显得我这个儿子木讷不知趣了。”姚立恒进来。只见他身着冰蓝色的直襟长袍,平整垂顺,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一个金线滚边藏蓝色荷包,简单大方。既英挺又儒雅。只是一头乌发仅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不过,倒平添了几分亲切之意。 按说一些世家大族,长到他们这般年纪,即使是兄妹也是要适当避嫌的。只不过姚府对此不甚在意,兄妹几个倒是可以常见到。姚玉欣和姚立恒熟稔,知道他在故意讨巧卖乖,便不理会。 偏偏姚立恒是个泼的出去的性子,看姚玉欣不理他,也不恼,笑嘻嘻的凑过来,“妹妹刚在和母亲说什么,哥哥讨教一二,回头也好能尽一份孝心,逗母亲一笑。” “哥哥这般的人物,玉欣如何比得了,玉欣需要变着花样的凑趣尽孝心才能搏母亲一笑,而哥哥即使什么都不做,母亲单瞧着心里毕也是极欢喜的。”说完,看了眼梅香。梅香会意,捧过一个锦袋。姚玉欣打开,取出里面的抹额,双手奉于姚乔氏。“近来闲暇无事,做了些个小玩意,母亲看看可还喜欢?” 姚乔氏原本只是笑着看兄妹俩个斗嘴,待看到姚玉欣手上的大红底案的抹额,不由眼前一亮,因素知大姑娘手巧却极其懒惰的性子,几年来得到的物件真是屈指可数。摸着活灵活现的大牡丹,姚乔氏心里极是欢喜。“还是欣儿手巧,这带了你绣的物件,别的通常都入不了眼了去。可是姑娘大了,终是留不住的,你这也眼瞅着最多还有一年就要行及笄之礼了,之后就可以嫁人,前些个日子,你父亲还和我提起过呢,说是有合适的人家。你说说待你嫁了人,需要侍奉照顾的人必是旁的一大家子,这边剩下我可如何是好?”说完,扭头看姚玉欣的反应,心里则是在低叹,如此灵慧的孩子也是要为人姬妾的。老爷让她先放个口风出去,也不知是甚意思,以她的想法还不如和姚玉欣说开了,大姑娘一向蕙质兰心,总是会想通的。 姚立恒原本想着姚玉欣的话,又看她送上绣品。明白这是说他平常不尽孝心,但仗着是母亲的亲生子,又独独他一个儿子,得的母亲的喜欢。正想回敬几句,又想着自己也还求着她要绣活,便收住了口。正巧听见姚乔氏的话,眉头不由一跳。母亲从不是个拿事说笑的人。何况儿女婚姻乃是大事,母亲当着欣儿的面这般说出来,欣儿的婚事恐怕不是有了眉目那样简单,照顾侍奉一大家子人,那到底是怎样的人家?自己怎得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由得把目光转向姚玉欣。 姚玉欣只是略低了头,貌似娇羞:“母亲就知道打趣玉欣。”像是没明白姚乔氏的暗示,对姚立恒的视线也不予以理会。姚立恒微微皱了皱眉。 就这档口,门帘再次掀开,原来是姚玉娇和姚玉娥相携而来。 只见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一个一双晶亮的眸子,面庞圆润如玉,梳着一个元宝髻,大红色祥云图案的对襟长裙,明艳艳的一股子欢快青春的气息。另一个身着浅黄色缎面长裙,眉眼浅淡,身子纤瘦,气质淡雅,书香气十足。不是姚玉娇和姚玉娥,还能是谁? “母亲。”一进屋,姚玉娇就撒开姚玉娥的手,飞奔着扑进姚乔氏的怀里撒娇。 姚乔氏笑着推开她,“没见你哥哥和姐姐都在这里,怎得这般没规矩,平时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姚玉娇嘟嘟嘴,站起身来给姚立恒和姚玉欣微微见了一礼,转过头便接着对姚乔氏说道,“母亲,人都到齐了,咱们摆饭好不好?玉娇饿了。” 姚乔氏顿时哭笑不得,还未接话,姚玉娇身边的大丫头珍珠笑嘻嘻的开了口,“奶奶所有不知。叫三姑娘起床可是苦煞了奴婢,从开始叫到真正个起床就足足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怕误了请安的时辰,急匆匆的收拾妥了过来,到姑娘起身也就不过片刻大的功夫罢了。瞧三姑娘这讨要的架势,还当早就起了,不知被饿了多久呢!” 一席话说得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姚玉娇也不恼,面不红气不喘的说道,“我还小,大姐姐常说我是长身体的时候,禁不得饿。”这话说的其实也是有缘故的,那还是姚玉欣他们的祖母过寿,大清早的起身、沐浴、更衣、拜寿、接待来往宾客,姚玉娇因为年纪小,早上觉得新鲜,就匆匆吃了半碗子的小米粥就撂了筷,哪里禁得住后面那么长时间的折腾,偏偏午饭宴席一时半刻还开不了,在花厅里,姚玉娇就一口一个的当着众多宾客吃着香酥小点心垫肚子。席间自然有人打趣她,怕小妹妹当着那么多人下不来台,姚玉欣便开口解围说了句“小孩子到底是长身体的时候,比不得我们,看看,真真是饿不得的。”一句话既圆了客人的打趣,又给姚玉娇找了台阶。谁想至此她倒是人小鬼大的记住这句话了。 可是姚玉娇说完这话还不算,走几步拉过姚玉娥,“二姐姐,咱俩个差不多大,你说你饿不饿?想不想摆饭的?”姚玉娥刚和众人见过礼,就被姚玉娇拉了过去,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偏偏一月两次的请安,她来的不算早也就罢了,哪里有一来还未说两句话,就要摆饭的?可是明知道姚玉娇撒娇打诨的在闹着,众人也都是个凑趣的心态,她要是直白的推拒了,又不合时宜,真是不知道如何应付了。 要说姚玉娥纠结也不是没有道理,姚玉娥是家里的第二个姑娘。生母是秀才之女,虽然外祖父家里之前潦倒,但自从做了姚志敏的启蒙老师之后,家里也日渐的好过起来。直到姚玉娥出世,至少在她记事时起,外祖父家是相当体面的。她没有姚黄氏经历的那样贫困的年幼时代,也就没有姚黄氏那么明显的衣食富贵来之不易的切身体会,她没觉得姚家的富贵怎样,也没有明白当初外祖父家依托于姚家是有筹谋的。反而是在衣食无忧,并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之后,愈发的不平衡起来。 和三姑娘姚玉娇她不能比,是因为身份,生母明明是读书人之女,按她说嫁于父亲作正妻都应该算是下嫁,却正妻没做成,反而做了个妾。她虽气虽恼,却没有办法,事情即成,她是无力回天的。现实是家里嫡母的地位真真不是生母可比的,纵是心里再不平衡三妹妹的身份,也不敢面上带出什么来。可论身份她却比姚玉欣要体面多了,真要按出身说,她生母是良妾,外祖父还是父亲的启蒙老师,可姚玉欣却是真真个贱妾生的,可在这姚府大院里,她却总有矮她一头的感觉。凭什么输给姚玉娇是因着身份,可她明明身份比姚玉欣高一头,却依旧处处俯就着姚玉欣?不就是长了个类似她生母般天仙的脸,又自小爱显摆她的聪明和伶俐罢了,偏偏深得了嫡母和父亲的喜爱。便就总觉得现如今姚玉欣所有的疼爱都是应该她得的。总是这样想着,性子上便难免有些别扭,有时候甚至恨恨的想,果然是贱妾生的小蹄子,那么的会讨人喜欢。 按说姚家家风甚好,姚乔氏待几个子女也未有很大的偏颇,颇是厚道。可姚玉娥却偏偏自己给长歪了。按分例,三个姑娘都是一样的。若说有点偏差,也是姚乔氏心爱自己的小闺女,拿自己的体己再锦上添花些罢了,再有就是姚玉欣讨喜,时不时给些小玩意。姚玉娥却因为看不起商人,很少亲近姚乔氏这个嫡母,还是姚乔氏偶尔想起,也会想着也给这个记名的二姑娘拿些新鲜瓜果、小玩意过去,只不过比着亲生的姚玉娇和讨人喜欢的姚玉欣要少些罢了。 针指、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看账理家,姚玉娇,率性而为,天真烂漫,凡事喜欢就做,不喜欢就不做,什么都不算精通,但还什么都说的过去。姚玉欣聪慧又机变,虽生就个懒惫的性子,但人前总是学得快,做得好,总能得了师傅的夸奖。而姚玉娥虽比姚玉娇强些,却几乎样样差着姚玉欣一截子。姚玉娥是不喜学针指、管家理事看账之类的,她嫌俗气,她喜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雅事,也每每爱在这上面动心思。可就是她自己顶用心的诗词才堪堪和姚玉欣能够比肩。这让姚玉娥很是恼火。 看着姚玉欣越发受人喜爱,越发出落得美丽,越发和自己差距大,姚玉娥就越发恼外祖父和生母当初的不济,恼父亲经商的身份,恼自己是个商女。每每被姚玉欣比下去或是对姚玉娇俯就了的时候,便黯然想着倘若出生在书香门第或者钟鸣鼎食之家,她岂会受这样的闲气?自己的家人岂会像现如今家人这样的不明事理?即是论身份的,就按身份排,先着姚玉娇,再后便该是她,最后才该是姚玉欣的。凭甚一会儿子论身份,一会儿子论才情了。于是便有些怪父亲和嫡母的偏颇。 姚玉娇率真可爱,虽说这么个性子的养成和她生母是姚乔氏有着些许关系,但也不全尽然,要按着身份,她怎就没有养成有骄横跋扈的性子?姚玉娇受人喜欢,嫡女身份关系不大,多是和她讨喜的欢快性子有关。而姚玉欣受人喜欢,则是因着她懂事明理,聪慧体贴。姚玉娥,众人也是喜欢她的,只是她自己心中郁结,无法做到和姚志敏或是姚乔氏亲热,就显得她似乎总是被独立于热络的氛围之外,越是这样,她就越发的哀怨自己的身份和家里人对她们姐几个的态度,却从未从自身找过缘由。 看着姚玉娥为难的样子,姚玉欣微微叹口气,姚玉娥的纠结,她能猜个七七八八。姚乔氏不是不宽厚的嫡母,对待她们姐妹三个,初衷都是一样的。姚玉娇对她和姚玉娥也是一样的姐姐,只不过分个亲近远疏,可那也是自己走的。二姑娘明明是庸人自扰的事情,想开了自是会越发的好,想不开,也就只能越发的糟。偏偏她这个做姐姐的没法子劝解,也只能由着她慢慢自己参透。像这样,她若是笑着也撒个娇叫嫡母摆饭,不是就过去了?或者拿起姐姐的款儿,佯训姚玉娇几句也行的,偏偏因着她自己的缘由,两边都做不来。怕僵着不好,她款款起身走到两个妹妹身边,笑着拉开姚玉娇,“你个小人精,合着自己饿了还得拉了二妹妹?当谁都和你一个样,竟是个饿不得的。”又扭头笑看了一眼姚乔氏,说道“依着我,母亲就让摆饭吧,再不摆饭,拉二妹妹不成,没准一会儿三妹妹会把我也拉上的。” 姚玉娇跺跺脚,嘟着嘴说道,“二姐姐真是,你早些应我,大姐姐也就不能打趣我了。” 姚玉娥本刚刚歇口气,听到姚玉娇的话,不免看了姚玉欣一眼,本就不念姚玉欣的人情,这下更觉得她有坏心。便开口道,“我还未还得及答你,大姐姐就开口了。现下倒是我落下你的埋怨了。” 合着自己费力不讨好了?姚玉欣明知道开口不会被领情,可谁叫她是做姐姐的,便也相帮了一把,可没想到被小妹妹一句无心之话,使得二妹妹非但不领情,反而有怪罪的意思了。无奈的看了眼小妹妹,姚玉欣拉起姚乔氏的手,也学着姚玉娇撒娇卖憨道,“都怪母亲,三妹妹饿了要摆饭,咱麻利的摆了就好了,现下可好,我和二妹妹都被牵连了。” 姚乔氏笑的不行,合着棒子又抡回来了?点点了姚玉欣的额头,佯瞪了姚玉娇一眼,安抚的看着姚玉娥,这才叫摆了饭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6第五章 玉欣婚事猜疑 “二姑娘也真是,明明是她嘴笨,姑娘帮她,到了却落下埋怨了。”梅香在屋里又加了些冰,一边给姚玉欣打扇一边抱怨道。 “好了,她又不是一日这样,也值得你这样气?就算我喜欢热闹,你和兰雅两个就总是在我面前念叨,虽知道你素是个在外有分寸的,在屋里这样说也只是为我不平,但也且莫说了。心里有数即可。”姚玉欣懒懒的倚在贵妃榻上,微微眯着眼,思索着早上嫡母的话,逐字逐句的嚼咽着。 梅香闻言咬了咬唇,知道自己一时言语过了,姑娘心里岂是不明白的,哪里需要自己提醒?刚那样嚼舌,无非增加姑娘烦愁罢了,想着遂就涨红了一张俏脸,“奴婢知错了,以后必会晓得。” 姚玉欣睁开眼,看着梅香的窘迫,便说道,“你和兰雅跟我这许久,你两个我是很放心的。我并未怪你,只是借着事情告诉你,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即可,面上切莫带出来。真有一时大意外露了去,恐就被有心之人做了文章。”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二妹妹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总归是亲姐妹的,我并未往心里去,你也不必心里不忿。现下在一起有些个小摩擦,等往后真分开了,就知道亲近了。”姚家惯来是用记名的嫡女铺关系的,她姐妹几个终是要出嫁的,到时候没准还是彼此的依傍,在家做姑娘时的摩擦没甚好计较的。 想着自己这些年自十一二岁就和姚乔氏出去走动,见了不少商贾之家或是官宦之家的女眷,一直未曾定亲,她不是不晓得父亲对她待价而沽的心态,推拒的提亲数不胜数,凭人踏破门槛也未应允。这回是什么样的人家使得父亲点了头?必不会是自己所知道所见过的,否则自己的亲事是早就能定下的。那就盐政司、扬州知府、两淮总督的家里都不是。姚玉欣在心里默默的盘点着人选,排除着人选。忽的心里一跳,嫡母说要侍奉一大家子人,莫不是有什么朝廷显贵要来扬州? “梅香,你去姑奶奶那走一趟。把上次哥哥为我寻的那匹桃红色山茶花冰丝缎给姑奶奶送去。记得她是最爱山茶花的。夏天穿着冰丝缎,身上也清凉。到了那,多听少说。尤其留意下最近姑奶奶那边都忙些什么,有没有什么贵人要来之类的。”倘若真有什么朝廷显贵要来,作为扬州知府三姨奶奶的姑奶奶,想必她那里会有些消息。 “是。”梅香见姚玉欣神色肃然,恭敬的应了,退身出去。 待梅香下去,姚玉欣闭目养神不提。 单说梅香到了扬州知府苑老爷府上。 姚志敏有个庶妹,当时嫁于比自己年长10岁的苑知府为三姨奶奶。要说这三姨奶奶,虽是做的别人的妾,但因为姚家的豪富,苑知府多少需要借助姚家的财力,姚家也需要苑知府在官场上的助力。两厢因为这位姨奶奶的关系,联系的颇是紧密。所以,在知府府上,这位姨奶奶过的还颇算舒心。因着在家做姑娘时,嫡母也未亏待,出嫁后,虽说是为人妾侍,但因为姚家丰厚的助力,也没过于伏低做小,日子基本算是顺遂,她自然知道自己的日子和姚家的兴衰与否息息相关,故很是知道对姚家的帮衬,和家里人也都很是亲近。 “姨奶奶,梅香姑娘来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着浅蓝色衣裙的小丫头迎进一个眉眼清亮的姑娘。只见来人身着杨妃色琵琶襟上衣,银纹度花裙,头上轻挽两个斜髻,插了一支梅英采胜簪。眼睛不大,但胜在眉目清晰,嘴角弯弯,整个人清秀干净,又很是利落。真真比有些人家的姑娘还要体面几分。 梅香落落大方的走进来,给苑姚氏行了礼,还未起身,就被苑姚氏亲自给扶了起来。“这大热的天,什么样的大事,竟让你跑一趟的?” 梅香心里诧异,赶忙笑着虚躲了一下,“姑奶奶说笑呢,这话真是折煞奴婢了。能给姑娘和姑奶奶跑腿可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家姑娘刚得了一匹山茶花冰丝缎,说是姑奶奶最爱山茶花,冰丝缎这个时节穿着也正应节气,便巴巴的催着我过来了。”说着让身后的小丫头把布匹呈了上来。 按说什么样的好绸缎,苑姚氏没有见过,只是这冰丝缎却是极难得的,因着冰丝纺织不易,即使是苏杭两地每年的总产量加起来也不过那么几百匹,基本上也都供了内廷。这外面能寻到的冰丝缎恐也是费着周折流出来的,寥寥无几,叫价颇高。再因着其颜色雅致、手感柔软且透气性好、夏日里穿着清凉,便更是千金难求。 苑姚氏摸着桃红色的锦缎,心里欢喜的不行。可还是开口道,“如此贵重,怎好要大姑娘破费?” 可终是舍不得这物件,便接着说道,“有劳大姑娘惦记了。叶荷,把锦缎收起来吧。另外,把前儿个老爷给我的那匣子南珠拿出来给大姑娘拿去。”说着,拉着梅香的手坐了下来,细细的说道,“也不是甚贵重的玩意,听我家老爷说,是甚劳什子南边过来的商人,想在扬州立户做营生,巴巴的给送过来的,瞧着还过得了眼,便给我拿了过来。刚得了没两天,可巧,今儿个你就来了。”言谈间,神色不由带了些得意之色,可见能得这匣子珠子在知府面前得是极有脸面的。正说着,叶荷捧着一个黄褐色的木匣子走了过来。 苑姚氏接过来打开,梅香低头一看,不由得暗吸了一口气,只见匣子里金黄色缎面锦上八个等大的约有小鸽子蛋大小的南珠,颗颗晶莹圆润,光泽柔亮。哪里是姑奶奶所说的不是甚贵重的玩意?冰丝缎再是稀少贵重也贵重不过这八颗南珠去。要说南珠在她们这样的人家着实不算稀罕玩意,可像这般大小,且颗颗等大,又有此等成色的,还真就稀罕起来。 知道梅香跟在大姑娘身边是见过些市面的,瞧着她眼下的神色,苑姚氏便颇为满意。“还要劳烦你给大姑娘拿去,大姑娘是个心思灵巧的,看着是合适做头冠头面,或是做簪子钗子的都好,摆放在我这里,到瞎了这几颗珠子。”说着给叶荷递了个颜色,叶荷忙递过一个蜜色荷包来,苑姚氏接过,塞在梅香手里,“大热的天巴巴的支使你,这个就拿去买些个瓜果解暑吧。” 梅香拿在手里,不着痕迹的一捏,忙推拒,“姑奶奶说的甚话,本就是顺脚的事情,这样哪敢要姑奶奶的赏?倘若大姑娘知道给姑奶奶送个物件还讨了赏,可是要罚的。” 一句话把苑姚氏说的笑起来,“就你家姑娘规矩大。这是姑奶奶赏你的,又不是甚不相干的外人需要留意着。你家姑娘还能为这个责罚了你?你这个小蹄子,越发会胡吣了。当我不知道你和兰雅在大姑娘跟前是最有脸面的人物。倘若你家姑娘真为这个责罚了你,你只管叫她来理会我。”说着,便咯咯笑起来。 梅香推脱不过,只好收下。苑姚氏看天快晌午,要留梅香吃饭再走,偏梅香说有事务在身,万不敢久留的,被姑奶奶又打趣了几句,便使身边的大丫头叶荷送将了出来。 “叶荷姐姐,还是大姑娘和姑奶奶亲厚,你瞧这两位主子,有甚好东西都互相惦记着彼此。只是我瞧着姑奶奶气色虽好,可眼底似有倦怠之色,不知是何缘故?待我回去姑娘若是问起姑奶奶,我也好秉了我家姑娘,免得姑娘惦记。”梅香和叶荷身后各一个小丫头跟着,两个人亲热的携着手在前面边走边说着话。 “劳烦大姑娘惦记了,”叶荷是跟苑姚氏一起从姚家大院出来的,对姚家的人一向亲厚。尽管她离府的时候大姑娘还小,但是对大姑娘印象却极是深刻,那是怎样个让人无法忘记的人物啊,犹记得那般小的年纪就极其稳重,可一双眸子却又灵动异常,近些年,大姑娘出落得越发水灵,姨奶奶对大姑娘也就越发熟络。“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近来要来个京里的贵客,这不,整府上下都忙着修整换新,姨奶奶在老爷面前是得脸的人,要帮着奶奶理事的,难免操劳了些。” “原是这样,好金贵的客人,连知府老爷府上都要如此繁复准备,到带累了姑奶奶了。” 叶荷轻笑道,“说的甚话。姑奶奶虽累着些,但这是挣体面的事情,再累也是甘愿的。你可知道来人有多金贵,是当今天子的五皇子,这不可真真是天下数得上的几个人了。能见上一面,侍奉一场,也是造化。可莫要那般说了。” 五皇子?梅香不知道姑娘为何要让她探问这些个,但明白姑娘必是有自己的筹谋。待听到叶荷这般回答,也情知不好再继续询问,便开口道,“即是如此,想必姐姐也是忙碌的,何必再送梅香,又不是外人,就此留步快回去吧。” 叶荷笑笑,“即是要送你,这便是我的差事,倘若未将你送到,回去如何向姨奶奶交代?怎么也就几步路就到二门上了,不差这点的。”叶荷又不是没有眉眼高低的,虽说姨奶奶一向待大姑娘亲厚,对大姑娘身边的两个大丫头也颇给体面。但从未像今个这般礼遇。连姨奶奶都如此般待梅香,她怎敢轻慢了去,任好说歹说,还是将梅香送到二门边上,才回转了。 话说,梅香回来,不敢耽搁,直接进了内室,向姚玉欣回事。 “回姑娘,姑奶奶挺好的。只是奴婢此次去,总觉得和以往不大一样。” 姚玉欣刚刚假寐一会,现在正端坐在桌前练大字,听见梅香的回话,头也未抬,而是接着写,直到慢慢一个提拉,收住最后一笔,才轻轻的把笔搁在笔架上,身子软软的靠在椅背里。“怎的不一样?” 梅香一直安静的候着,听见问话,接着说道,“按说以往奴婢前去,姑奶奶带奴婢也甚宽厚,只是此次又不同以往一般。奴婢行礼,一般都是叶荷她们扶起的,这次却是姑奶奶亲自虚扶奴婢一把。还有就是,往常姑奶奶给的赏,一般都是几钱银子。这次却给了奴婢五个金瓜子。”说着便把那蜜色荷包拿了出来。一般的赏,姑娘是许她们要的,只是这次的赏颇为丰厚,梅香怕是有什么事情,不敢自己收下,便拿了出来。 姚玉欣淡淡扫过一眼,扑哧乐了,“你个鬼灵精,心里小算盘倒是不少。即是姑奶奶给你的赏,你就收着吧。除此之外,姑奶奶说了什么没有?” “姑奶奶看见冰丝缎,欢喜得紧,让奴婢给姑娘拿回来一匣子南珠,奴婢看真真是个好物件。” 姚玉欣看了看,点了点头。“确实很是贵重了。先收起来吧,姑奶奶那边可还有事?” 梅香知道姚玉欣问的是什么。忙将和叶荷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看姚玉欣听闻后,眉头微蹙,不由得紧张到,“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也没什么。只是叶荷说的是五皇子,你确定你没听错?” “肯定没有的。叶荷姐姐还说,能侍奉一场是天大的体面。奴婢这一路走来,看见知府府上刷墙补漆的,好不热闹。” “恩,我知道了,兰雅给你留了饭,快去吃吧。” 姚玉欣屏退众人,屋里只留下自己,她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便自有一股风流娇媚之气。倘若真的是五皇子的话,一切都迎刃而解。自己的婚事迟迟未定,却毫无征兆的有了眉目。姑奶奶对梅香异常的亲热和拉拢。假若自己真的成了五皇子的妾侍,那么她及她身边的大丫头都是水涨船高的架势。任谁不拉拢的?何况是姑奶奶,倘若和自己亲近,除却姚府的钱财助力,恐是在朝廷上五皇子给知府大人的助力,也能使得她在苑府里更加体面风光,想起姑奶奶赠送的八颗价值连城的南珠,姚玉欣颇有一股郁气集结于胸,可又无可奈何。自小她便知自己以后大约会是种什么样的路,即使再不愿与人为妾,也清楚能够作他人的正妻对她来说是种奢求。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在吗? 7第六章 安抚三姨奶奶 淑华苑内。 红螺一脸喜气的掀开帘子,“姨奶奶,大姑娘过来了。” 姚文氏本弯着腰拉着身子,虽说已经孕育一女,而且女儿已到豆蔻年华。但岁月还真是厚爱她,几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整个人一如往昔般有着玉色的光泽,眼中清澈,未沾染任何世俗的浑浊。 她简单又俯了俯身,便慢慢直起身子。 “大姑娘来了。碧螺,去给大姑娘端小厨房用冰镇着的绿豆汤来。要不加糖的,姑娘不喜甜的。”一边说一边接过红螺递过来的湿帕子,细细的擦了脸、脖子和手,才接着说道,“这般热的天,不好好歇着,怎的就过来了?” “姨奶奶还不是在这么热的天里还不忘练身子?我只不过走了几步路,哪里就热到了?想着有几天没过来,心里惦记着,就过来看看,哪里在乎这热与不热的?”其实,姚玉欣情感上对姚乔氏和姚文氏几乎没过大的差别,因自己是姚乔氏悉心教导着长大的,并未亏待过,而姚文氏是自己的生母,也一直很是关心疼爱自己。对生母与嫡母也就几乎在情感上不分伯仲了。 闻言,姚文氏心里便如进了蜜般的甜,直说道,“知道大姑娘心里有我,便就够了,这样的伏天,姑娘万一中了暑气,可怎了得?”顿一顿,却又不放心道,“虽说是天热点,姑娘可还如我教的那般每日练练身子?”她按说没什么可教大姑娘的,她会的那些个玩意,姚府自是请了更高明的师傅来教导,唯一能给大姑娘的,就是让大姑娘能有个软和的身段。这些个还是当初牙公牙婆特意请了门道里的人物传授的。只要自小坚持着练习,身子骨自能如柳娇软。只是这娇软身段的用处她不好直接和大姑娘说个明白,便打着强身健体,驻颜益寿的幌子让大姑娘每日练着。 姚玉欣笑着点点头,“怎敢忘了姨奶奶的谆谆教诲,自是每日都做着,只是近日实在是太热,便偶尔偷个懒,把运动量减弱了些。” 知道大姑娘惫懒的性子,能这样已然不错,姚文氏便说道,“姑娘可切要坚持,对身体和以后真的有好处的,等姑娘大些了,自然就会有体会。” 姚玉欣咯咯笑起来,“姨奶奶放心,看姨奶奶这般的容光焕发,美丽动人,玉欣自是明白,为着能和姨奶奶一样永葆青春,玉欣也不会懈怠的。” 姚文氏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接过碧螺手里的绿豆汤递给了姚玉欣,“冰镇了有半个时辰,不是很凉,但也足够解暑了,你年纪尚幼,切莫过于贪凉,对身子不好……” 每次姑娘一来,姨奶奶就总是这样叮嘱,跟着的兰雅赶快接了话,“姨奶奶放心,姨奶奶说的奴婢们都记着的,姑娘奴婢们必会悉心照顾,如有什么差池,姨奶奶就问奴婢好了。” 姚玉欣微微一笑,喝了几口绿豆汤,只觉顿时清凉不少。“你把我给姨奶奶绣的抹额留下,跟碧螺下去也去讨要一碗汤喝喝。真真是清凉一些的。” 姚文氏看姚玉欣支走兰雅,便跟着说道,“红螺你们几个也一起下去都喝些个好了,免得到时候中了暑。” 几个丫头遂都福了一福身子,躬身退了出去。 待几个丫头都出去之后,姚玉欣拿起放在一旁的湿帕子,放在盆里绞了绞,又走回来,替姚文氏擦着身上又出来的细细汗珠。“姨奶奶最近可见到父亲了?” 姚文氏本想着让姚玉欣这样服侍可如何使得,刚想阻止就听见姚玉欣的问话,不由得一愣,随即面上有些微红。姚志敏精力一般都用在经商上,对男女之事并不是十分热衷。那样一个有分寸尺度,胸中有丘壑的男人,一向是敬重嫡妻的,每月里都要有个十来天去嫡妻那里。然后十多天来她这里,剩余个几天也会去二姨奶奶那里。真算起来,她和奶奶到差不离。想了想,这几天姚志敏到是总来她这边的,便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那姨奶奶可曾听父亲说过什么没有?” 姚文氏拉下姚玉欣的手,把她拉着坐下,问道,“姑娘指的是什么?” 闻言,姚玉欣就明白父亲必是和生母未曾提起自己的婚事,想必也只是和嫡母商讨过。也是,生母在父亲心里,只怕只是一个姨娘,家里得大事还是需要和嫡妻商量的,等有了定数,再给生母一个交代也就罢了,即使再宠爱生母,父亲也不会乱了自己行事原则。 “也没什么。只是姨奶奶,玉欣日渐年长,终是有一天要离开姚府的。姨奶奶养好身子,倘若能诞下一子。将来随子开府单过,再有了儿媳,便可成为正经婆母,好好的过舒心日子岂不是很好?”姚乔氏虽是宽厚,但终是妻妾有别,姚文氏在姚乔氏面前还是要执妾礼,立规矩的。遇到个事情,如何行事也得稍加掂量,日子就算顺心也是有些个忌讳的。倘若有了儿子就另当别论,等将来年老色衰,儿子也到了可开府单过的年纪,另开府院,做正经婆婆,上无婆母,嫡妻,下还有一个亲儿媳侍奉,岂不是生活美哉?这样的先例在姚府也不是没有,而且很多,年纪长了,只要大家长点头,便可随儿子开府单过,逢年过节的回姚府请安看望即可。 姚文氏闻言低低一叹,她自生姚玉欣之后,还怀过一胎,怀胎三月的时候恰逢冬天,好巧不巧的落了一场雪,她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摔了一跤,落了胎。自此就没在有过动静。大夫说是伤到了身子,须得调养。这一调养就是六七年。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现下已是想的明白了。姑娘是个聪慧懂事的,有姑娘就已经是我的福分了。这些个年都未有动静,想必是上次伤狠了身子,恐不能再有也是有的。这也都是我的命数,当年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怨不得旁人。” 姚玉欣知道姚文氏伤过身子,能有子嗣是最好,倘若没有,自己嫁的若真是五皇子,则是给家里添了天大的体面,父亲和哥哥都需要自己这份助力,想必即使等到生母年老色衰,疼爱不在,到那时无论还是父亲掌家或是哥哥,都不会亏待了生母去。只是姚玉欣不是三岁小儿,她自是晓得历代改朝换代都是暗潮激涌的。成王败寇,她不晓得五皇子将来是王是寇?但她知道能当差的皇子必是无法躲过皇权争斗的。倘若五皇子成王,她无须什么可担心的。可假若五皇子成寇,生母在姚府的日子可要如何过?思及此,姚玉欣也只觉颇为无奈,实在不行,便只有好好求一求哥哥了,希望哥哥能够念在年幼时的情谊,即使到时候她无法成为家族的助力,也能够对生母照拂一二。 “姨奶奶别再伤怀了,好在还年轻,将来没准有造化,还能给玉欣生育个小弟弟的。” 姚文氏闻言,轻轻一笑,看着眼前跟自己肖像,但又比自己还要动人的娇人,开口道,“今儿个怎得想起说这些个,还把丫头们都屏退了?可是有什么事不成?” 姚玉欣低低叹口气,她并不想隐瞒生母,只是现下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是与不是还未有定论,说出来也只能徒增姨奶奶烦忧罢了,不提也罢,便开口说道,“昨日做了一梦,梦见父亲生了玉欣好大的气,偏偏又责怪于姨奶奶。恐是有什么征兆,心里放不下,今就巴巴的过来看看。” “可吓到了?无非一个梦罢了,姑娘怎还真的放心上了?只要姑娘好,我自然就好。我说今儿个怎的这般热就跑了来,还一个劲问你父亲可曾说了什么没有,又叮嘱我几句的,原是如此,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说着,拍了拍姚玉欣的手,虽嘴上这般说着,到底眼眶微红,自己的女儿自己不能养育,对她是个多大的遗憾。好在奶奶宽厚,并未亏待大姑娘,也未疏离她们母女,不阻止她们母女多亲近。现如今大姑娘还能跟她有这般情谊,对她这般惦记,已是很知足的了,心里便对姚乔氏越发敬重。“大姑娘长这般大,我也未尽甚心意,大姑娘心里还这般的惦记……” 姚玉欣拿手绢给姚文氏轻展眼角,“姨奶奶说的甚话,毕竟我是姨奶奶肚子里出来的,十月怀胎岂是不辛苦的?再有,即便生了我,不能养在身边,也不是姨奶奶所愿的,何况姨奶奶哪里就不惦记玉欣了。往日里凡是姨奶奶得了的好物件,哪个不是想着玉欣?知道什么强身健体的好法子,不也是督着玉欣跟着做?就是针线,姨奶奶又给玉欣做了多少件了?怎的就是未尽甚心意了?”看姚文氏情绪略缓,怕继续说下去会又勾的哭起来,便转了话题,“姨奶奶,瞧我给你绣的抹额可还喜欢?玉欣就是惫懒些,要不少不得好好孝敬姨奶奶的。” 姚文氏止了泪,看着桃红色的抹额,说道,“到底是大姑娘手巧,这样的手艺,真真是旁人比不得的。” 正说着,兰雅挑帘进来,看见姚文氏略红的眼眶,抿了抿唇,开口道,“刚竹意过来,说大爷过来了,一直在欣园候着姑娘呢。” 姚玉欣闻言必知哥哥找自己是有事的,要不也不会在欣园候着自己,便开口道,“那姨奶奶沐个浴就早些休息,玉欣得空再来看你。” 姚文氏笑着起身拉着姚玉欣的手,送着她往外走,“我这里又没什么。你那里事情多,要跟着奶奶学理家,还有各样的功课,不必总想着往这里跑。得空我去瞧你也是一样的。别让大爷等久了,想着大爷找你必是有事的,快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8第七章 婚事猜疑成真 姚玉欣这就起身往自己的欣园走去,路上还暗自琢磨,怎得突然哥哥就造访了?按说以前兄妹没少一起玩耍,只是日渐的大了,哥哥跟着父亲学习经商,自己也要学着理家。空闲的时候越来越少,再加上即使姚府这方面的规矩不是很大,但多少也是要注意一些避嫌的,所以姚立恒很少来她们姐妹几个的园子,顶多是在给嫡母请安时见上一见,有事的时候也是由着几个大丫头来回的传递一下罢了。这回不知道怎的,居然登门造访了,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正想着,抬脚已经进了自己的园子。想着自己的园子还是哥哥给起得名字。当时是怎么说的?不用起甚劳什子的名字。欣妹妹住的园子,就叫欣园好了,既简单又明了。有谁能驳得了未来当家人的话,何况这个未来家主还霸气的很,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遂也就都点头称好。姚玉欣想着无外乎一个园子的名字,欣园听着到也还说得过去,就把自己想的“静好堂”抛到一边。于是欣园的牌匾就这样的挂了起来。 兰雅掀开帘子,姚玉欣一走进来,就看见姚立恒一袭青衣,风流倜傥的坐在自己的小花厅里慢条斯理的喝着冰镇酸梅汤。而她的大丫头梅香在一旁伺候着,未见姚立恒身边的多禄或是多福。想起自己之前对梅香的打趣,不由掩嘴轻笑。这一笑霎时让姚玉欣身上刚刚所带的水乡烟雨般的婉约哀愁统统消失不见,反而是转而让满屋生辉,如初莲绽放,甜蜜而娇美。 姚立恒一时呆愣,转过味来不由得对自己颇为恼火,每每总是被自己的这个妹妹惊艳到,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欣妹妹总是有着万般神情,千种姿态,每每总是新鲜的感觉,转而又一想,在妹妹面前失态也没甚伤体面的,这样也好,以后怕是任何的美人计对他均是无效了。 “妹妹回来了。我可侯了你有一阵子了,”说完看了眼梅香和兰雅,“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和妹妹说。” 梅香和兰雅闻言都看向了姚玉欣,见她轻轻颔首,便福了一福,躬身下去,却均未走远,而是在屋子外五六丈的地方停下说话,以防止有人不注意走进听到些个不宜听到的话。 “什么样的重要事?让哥哥这般的慎重?”姚玉欣净了净手,在姚立恒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旁早已摆好的酸梅汤,轻酌了一口后才慢悠悠的问道。 看着姚玉欣悠哉释然的样子,姚立恒忽觉一股郁气直往上涌,颇有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欣妹妹如今也十四岁了吧?” 闻言,姚玉欣便大约明白姚立恒的来意。“寻常人家,姑娘十二三岁定亲的比比皆是,待到十五六岁再予以完婚。妹妹这等天姿,却迟迟未有婚配的消息。前两日母亲趣言,我便留了心,着人四下打听了一下。 姚玉欣挑挑眉,“看来哥哥是打听到一些眉目了?” 姚立恒作为未来家主,身边除了父亲特意为他栽培的人以外,他自己还扶持了些能干的帮手,将来对他掌家后均是助力。此次为着不动声色的打听父母亲的意图,姚立恒便动用了这里面的人手。很快就有消息传来,说是五皇子近期要来两淮地区,扬州是必经之地。想着以父亲的眼界和手腕,再加上妹妹的年龄和姿色,五皇子必是此次父亲的人选。再加上,知府苑大人身边的幕僚告诉他,知府大人因着些官场上的瓜葛,也是这个意思,并通过姑奶奶给父亲递了话,两下里一合计,这事就□不离十了。今天前半晌刚得了消息,后半晌就来后院寻了姚玉欣,想先行告知,并探寻个些许意思,再作打算。 “父亲一直未将妹妹许配人家,我便猜着父亲必是有他的想法,”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或许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以欣妹妹的姿色和气派,以父亲商人利益最大化的习惯,想必会利用欣妹妹,为家族添一个极其有利的臂膀。现如今,家族生意越发蒸蒸日上,就是手臂还未伸到京里,倘若搭上五皇子这条线,便是靠着大树好乘凉,别说京里,就是旁的省份,恐也是能慢慢渗透开来的。如今家里除了盐业,还涉及了丝绸,慢慢的也许茶叶、典当行、酒楼等等都会涉及。父亲给他所讲的家族生意,未来可是宽广的很。假若五皇子夺嫡成功,姚家自然更加家大业大,即使将来夺嫡失败,想有那风光助益的几年,也足够姚家快速发展的,只是可惜了欣妹妹…… “我已有可靠消息,五皇子不日即将来扬州。我猜想父亲是想将妹妹许配给五皇子。这件事知府大人也牵扯其中,姑奶奶也是知道的。”虽说和未出嫁的姑娘说这个有些不合时宜,但此时事关他最疼爱的妹妹,却又不得不说。便将里面的瓜葛细细的说给姚玉欣知晓。 这些和姚玉欣猜测基本不差,如果没有苑知府的牵线搭桥,养在深闺的自己和贵为黄胄的皇子,如何拉扯到一起?只是她当初是认为父亲为了将她配给五皇子,而托姑奶奶走走知府大人这个门路,却不知道原是知府大人的提议,结果和父亲一拍即合,不过无论怎样,结果均是无差别的。“许配?哥哥用的词当真好听,不过是于人妾侍罢了。”姚玉欣没有一丝娇羞的自嘲道,对着疼爱自己的哥哥露出真性情,“正妻也罢,妾侍也好,只要能成为家族的助力即可,想必父亲在家族大利面前,是顾不得那甚多的。”别说是父亲,就是历代姚氏先祖不也是如此做的?姚家能如此迅速崛起,和这一点不无关联。 “即使父亲是这样想的,我却不是,妹妹却要信我。否则我又怎会巴巴的赶来。无非是想告知于你。以我妹妹如此容颜,想必那五皇子必是极其乐意的。倘若妹妹喜攀高门,哥哥就在此恭贺妹妹。倘若妹妹不愿为人妾侍,哥哥也会尽力助妹妹一臂之力,设法躲过这一场。毕竟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想了想,又咬牙说道,“也罢,便宜那小子了。南宫哲你可还记得?就是瓷器生意做的极大的那个南宫家的大少爷,小时候你们也见过的,他总是向我提起你,颇是仰慕。按说他也是过人之姿了,可我总觉得他配不上你,每每都将他打发了。可细想想现如今他却是个顶合适的人。如果你乐意,我们便合计一下,设法将你先与他订下,我们两家家世相当,你必是为他正妻,能得到心仪已久的你,那小子也会珍之惜之。五皇子那里,我自会找人顶替,保管安排的万无一失。大家都体面。” 能得到姚立恒这番话,姚玉欣已是十分动容,“大约有些个印象,好似是个皮肤黑黑的,剑眉星目的人。”说完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树木,耳中听着蝉儿的鸣叫,接着低低的说道,“只是无关是谁,这事还是罢了。哥哥能为玉欣说这番话,玉欣已知足了。生为姚家女,自我懂事那日起,便知道自己的命运。姚家姑娘哪个不是如此?就说姑奶奶,难道她愿意为人妾侍的?不过是在家族利益面前的无奈罢了。能做门当户对人家的正妻再好,也不是玉欣能够奢求的。” “妹妹。你莫要这样想,这个助力家里并不是十分需要的,待他日我接掌家族……” 话未说完,就被姚玉欣打断,“哥哥接掌家族之时想必玉欣已早为他人妇了,就替我谢了南宫家少爷的心意吧。联姻这样的事情,怎好别人使得,到了我这里就使不得了?父亲、母亲疼爱、栽培于我十四载,也是我该为家族出力的时候了。哥哥的心意,玉欣在此心领了。”她身上流着姚家的骨血,虽说父亲一向疼爱自己,但她却从未天真的以为可以成为特例。只是父亲如此行事,还是颇让她心寒。父亲通过母亲给她透漏口风,想必必是知道她会打听出那个可能得人选,父亲这样做,无非是想事先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以免一时接受不了。这样说来,这事便是不能更改,板上钉钉的了,疼爱自己的父亲到底连问问自己意愿的机会都没有给,就已经帮她做了决定。假若父亲能够光明磊落的和她说,让她知道他对此事的为难与对她的许多不舍,她又怎会推托自己的使命?却偏偏要如此行事,这终是让她意难平。 “哥哥说的那些个,就是真的成真了,也是有风险的,我不能为着一己之私,断了姚家几代人换来的富贵体面。这样的事,不是玉欣做得来的,也必是哥哥不乐见的。”她与别人设法定亲,五皇子那里找人顶替,这样的事情精明的父亲如何想不到,想到却不愿去做,父亲必是势必要用她来稳固这层关系的。既然父亲心意已决,那她又何必让父亲为难?姚玉欣忽的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姚立恒 ,“玉欣此意已决,哥哥莫要再说了,只是玉欣有一事相求。” 姚立恒被姚玉欣眼里还尚未退尽的哀愁和刚刚涌上的坚定震住了,怔怔的开了口,“妹妹你说,只要哥哥能够做到的。” “我要你答应我,倘若五皇子将来夺嫡失败,无论他是怎样的结局,你也不要去寻访我。我只求,只求在我无法对家里生意提供助益之后,哥哥也能善待姨奶奶,替我全一份孝心。” 姚立恒一愣,紧接着明白姚玉欣话中深意,心中钝钝一痛。“妹妹尽管放心,我必不负所托,倘若真的有那一日,我必会,会尽全力照顾好姨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 9第八章 父子意见不一 姚立恒有些心不在焉的回了自己的万宝斋。普一进门,多禄就迎了过来,“爷回来了,刚老爷叫人来传话,说是爷回来了,叫去前头书房一趟,有事相商。” 姚立恒虽说面对姚玉欣有些放不开,显得颇为被动,但是面对旁人,即使是自己的父亲,也是颇有章法的。闻言,他却不急,为了使自己显得更加平心静气,不叫那个精明父亲瞧出端倪,反而是叫多禄去取了衣裳,待换过衣裳后,又走到书桌旁,临起了《道德经》,待自己觉得已然恢复平常心态了,才起身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姚志敏刚送走了绸缎庄上的大掌柜,看着眼前的儿子,既觉欣慰又觉懊恼。欣慰是姚立恒情感真挚,秉性纯良,懊恼是毕竟还是年轻,分不清大势大利,取舍终是被感情影响。“去见过你欣妹妹了?” 闻言,恭敬垂手站在书桌前的姚立恒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惊异不已,虽知道瞒不过父亲,却没想父亲得知的这样快,是自己手里的人漏了消息?还是自己的人中有父亲埋下的人手?可现在不是纠结于此的时候,便惜字如金的答道,“是。” “既如此,欣儿什么反应?” 姚立恒依旧恭恭敬敬的回答,“欣妹妹很是想的通透明白,说为家族出力是她身为姚家女的使命,她悉数听从父亲的安排。” 闻言,姚志敏习惯性眯眯眼,这个女儿终是让自己小瞧了些。以他对姚玉欣的了解,应是不愿给人做小的,他本想着以大女儿的智慧和姚立恒对妹妹的异常呵护,倘若姚玉欣不乐意,必会为自己筹谋,而姚立恒既有一定的财力又有一定的关系和人手,就能成了姚玉欣的助力,这事还真可能向着别的方向发展。所以才叫嫡妻先透个口风,一是不想和儿女直接正面有了冲突和摩擦,致使父子离心。二是也看看姚玉欣的态度,再就是对姚立恒的试炼,看二人什么反应,到时候也好及时应对。却没想自己的大姑娘如此通达,倒是让自己小瞧了,而儿子却是感情用事,从下人回报中就可得知,他是选择心疼他妹妹,而至家族利益于不顾了。现如今,他的做法恐已经遭到大丫头的埋怨,而儿子这里却需要再好好锤打锤打。“你妹妹是个好的,分得清大局。” 虽说姚立恒仍需要磨炼,但也不是说他不成气候。就像他辖制人的手段就算还说的过去。姚志敏能得到消息如此之快,并不是姚立恒手里的人透露了消息,也不是姚志敏埋了人手在其中,他是在姚乔氏透露口风之后,以防有变,便专门着人盯着儿子和女儿,这才很快的得了消息。“作为未来家主,得知我的安排你便第一时间去寻了你妹妹,告诉为父,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姚立恒闻言细细思量,他知道自己的欣妹妹并不愿意与人做小,只是碍于父亲的安排和家族的荣衰,迫不得已罢了。那个在窗前向外望,满身镀在阳光中,背影却依旧颇显单薄孤寂的身影仿佛又出现在自己眼前,那里的孤单和苍茫使得心中不由又是一痛,那个人是他自小视为珍宝的妹妹。他明白在这件事上他和他父亲意见并不一致,这一点想必他父亲早已知晓,却偏偏明知而有此问。既如此遮掩不过,便下定决心。“父亲,欣妹妹确实天姿可堪父亲重任。可皇子夺嫡尚未有定数,这样做岂不是过于冒险?倘若五皇子夺嫡失败,成王败寇,到时候不单欣妹妹受苦,咱家的生意亦会受到影响。此事不周全之处颇多,还请父亲三思。不若在适龄的商贾中为欣妹妹择一门佳婿,虽不能像五皇子那样给家族提供助益,但也是开拓家族生意的另一渠道,亦是稳妥多了。” “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姚志敏微微颔首,“想我从你祖父那里接管家族生意,面临过多少次抉择,行差踏错,就是错之毫厘行至千里,相差甚远。可基本上每次为父都没有选择错,这也才有了姚家生意的今天。富贵必是险中求,平稳不是错,但过于平稳就是保守不进取。五皇子和普通家族对咱家的影响岂可相提并论?”略顿一顿,接着说道,“也许这就是你我父子的不同,不能说你不对,亦不能说我全对。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见解和处事的方式方法。也许是我激进,也许是你保守,不过是你我在生意场上判断舍取的不一致罢了。至于哪个对家族生意是最有助益的,最好的选择还要待时日来证明。” 其实其中道理,姚立恒怎会不明白?普通商贾之家,即使再大富大贵也不能和皇子相提并论,给姚家带来的影响更是天差地别。 不给姚立恒说话的机会,姚志敏接着说道,“知道你们兄妹感情深厚,你不舍你妹妹。为父思量过,四皇子远在边疆,如今尚未有召回的迹象,即使召回,再做筹谋亦是被动异常,不足为虑。五皇子乃是当今宰相的亲外孙,宰相门人遍布,朝中基本有一半的官员支持大皇子和五皇子。而能与大皇子争夺的也就是二皇子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不过是靠着皇太后余下的庇荫,也有着将近一半的官员支撑着,远不如大皇子和五皇子得力。大皇子和五皇子夺嫡颇有胜算。退一步讲,即使夺嫡失败,新皇登基,亦是要先稳固朝纲,五皇子外祖三朝元老,在朝中门人子弟无数,再加上五皇子无心问鼎皇位,为着这些个,新皇短期内也不会动五皇子的。五皇子倘若在韬光养晦几年,想必也不会没有出路。故才想着把你妹妹许给五皇子,为父并不是为你妹妹没有一点筹谋。以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和皇子搭上姻亲关系,即使只是为人姬妾,也得是几世修的福气,若不是你妹妹姿色过人,气质出众,且又聪慧,为父亦不敢有此大胆想法。” 话已至此,姚立恒明白多说无益,怪只怪目前的当家人是自己的父亲,不是自己。倘若现在的当家人是自己,自是另一番说辞。嘴唇几番动了动,终是没在言语。 “倘若你是因着家族利益,担心是否稳妥来质疑,为父为你解释过了。倘若你只是不舍你妹妹,才来游说,为父奉劝你,你将是未来的姚家家主,全族人的兴衰全在你一人身上,你切不可感情用事,因小失大。倘若那样,你则愧对姚家先祖,枉费我一番栽培。”姚志敏就像一个先知,不需要儿子表明什么,就洞悉一切的教导儿子,其实姚立恒这几年历练的很是可以,多方试炼亦是不错,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发现姚玉欣是儿子的一个软肋,思及此,姚志敏到更加坚定将姚玉欣远嫁的心思,他需要帮姚立恒斩断一切能波及他决策的可能因素,姚家的未来不能有丝毫的不稳定因素存在。 姚立恒于袖中握握拳,躬身答道,“父亲教诲的是,是儿子糊涂了。” “你能如此想,为父也放心了,罢了,下去吧。” “是。” 待姚立恒走后,姚志敏却未有一丝放松,反而深深疑虑,姚立恒的反应颇淡然平静了一些,竟没再争辩。他坐在黄花梨莲花雕刻的椅子上,越想越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那个已经在商场上基本能够独当一面,会自己筹谋策略钻营人际关系,并已经开始培养自己势力的儿子,怎会如此轻易的善罢甘休? “天福儿,”姚志敏把贴身小厮叫进来,“找几个利落的生面孔,最近盯着少爷些,连着他身边的丫头小厮一并给我盯紧了。”顿一顿,不放心接着说道,“大姑娘那边也着人盯着些,一有什么及时回禀我。” 作者有话要说: 10第九章 栖灵寺之上香(上) 日子很是风平浪静的过了一月有余,直到突然有一天,姚乔氏将姚玉欣叫了过去,屏退众人后,才算正式细细的说了此事。 “五皇子身份贵重。能嫁过去,即使是为人姬妾,也得是修来的福气。这样的福气倒不是谁家都能受得住的,按说以咱家这样的身份也是够不上的,如若能成就这份姻缘那可真是咱祖上庇佑了,这也是欣儿你的好福气。” 其实,这事能不能成,还得看五皇子是否相得中姚玉欣,姚家虽想将姚玉欣献于五皇子,但绝不是什么通房外室之类,是要真真正正收进府里做良妾的。 开始姚乔氏还说着嫡母应说的场面话,也把姚志敏的意思放在里面说了,可后来到底是没忍住,声音有些哽咽,“你父亲和我也是万般不舍的,咱这样的人家到今时今日其实已不需要靠自己的姑娘去铺设关系,只是此事又挂着知府大人那边,你父亲也是左右为难,可他肩挑重担,不敢掉以轻心,到底是要为了家族,牺牲你了。”说着拿着绢帕沾了沾眼角,“知道你心里是不愿做小的,可这样的事情却不容你有什么念想了,自小看你长大,虽你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可我到底把你当亲闺女不差,知道这事,我这心里真真的舍不得啊。” 姚玉欣知道嫡母说的是真话,心里不由得也唏嘘不已,想必母亲是不知晓父亲的全部盘算的,还当是因着知府大人的意图才迫不得已将她送人做妾,其实倘若父亲不愿,这事能筹谋回转的可能性大得很。只是父亲却为着家族利益,不愿去筹谋,反而更愿促成此事罢了。母亲到底是看不通透抑或是太信服父亲了。 “母亲不必难过,各人都有各人的路数,这也是欣儿自己的命份罢了。能为着父亲分忧,能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欣儿已是无憾了。”母亲已然如此难过,姚玉欣也早已从父亲的态度中得知此事的势在必行,便放弃争取的机会,反而转过来宽慰嫡母。 “素知你是个懂事的,只是……”到底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再怎样的人物,将来也是要伏低做小的,倘若一生荣华也就罢了,要是最后凄苦伶仃又如何是好?“在外和在家不一样,你今后要留心,更要注意分寸,切不可惹人耳目,偏你的样貌和气韵,恐你未做什么,便早就已惹人注意了……” 姚玉欣低叹,也难为嫡母了,“瞧母亲说的,好似欣儿这就要嫁人了一般,先不说那五皇子是否相得中欣儿,即使相中了,横竖欣儿还未及笄呢,怎得也会再留一年。这话不是说的忒早了些?” 闻言,姚乔氏也破涕为笑,“可不是,瞧瞧我说的都是甚话,到底是乱了心神了。” 只有在乎才会慌乱,姚玉欣压下心中感动,将头倚进姚乔氏怀里,“母亲放心,欣儿本是懒惰的性子,就想着淡然安宁的过小日子,自不会招惹是非的,但倘若真有一天,那般的日子有人叫我过不得,欣儿也不是任谁都能欺负了去的……假若不是欣儿能左右的事,且受着就是了,欣儿亦无所畏惧。”这话很是明白,她本惫懒,只愿舒坦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愿与人争斗去邀宠争宠的,可后宅里倘若有人招惹她,她亦不会忍气吞声,姚家骨血哪有懦弱的?只是若是朝廷争斗,五皇子败落,这就不是她一己之力能够影响的了,到时候且无论是什么,也只能是自己的路数。 姚乔氏听着明白,不由得又红了眼眶。姚玉欣怕姚乔氏继续伤心,好说歹说的,逗哄着说了好一阵子话,才告退出来。 至此,知道姚玉欣婚事安排的,还仅仅限于姚志敏夫妻,姚立恒和姚玉欣本人,任谁都未声张。姑奶奶那边亦是风平浪静,颇沉得住气。毕竟五皇子还未驾临,此事亦只是他们这边私下的合计,五皇子到底会不会接受,尽管众人颇有信心,但毕竟是皇室宗亲任谁也不敢确定。毕竟是儿女的婚姻大事,在未最终定下之前,众人都极有默契的心口不宣,以防真的五皇子未相中姚玉欣,再影响了大姑娘的闺誉。 又过了些日子,姚玉欣去给姚乔氏请安,一进屋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不是最早的那一个。姚立恒早已站在屋里,正在帮着姚乔氏盘髻,而珊瑚和彩玉几个丫头却都束着手站在周围,一边比划着一边抿嘴偷乐。 “大爷,这边还有一缕子头发丢下了。您得给梳上去。” “哎哎,大爷,这边的又掉下来了,这边,对,就是这的。”…… “大爷,那个翠玉簪子别在那里和这边的不对称,再往下一点,再低一点,呀,又太低了……” …… 几个小丫头看着大爷今天难得的好兴致,就都大着胆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指挥着,看着姚立恒手忙脚乱的样子,一屋子人笑得不行,却又怕惹恼了他不敢真的放出声来,看着众丫头想笑却又使劲憋着的模样,刚进门的姚玉欣颇为忍俊不禁,“我说着怎得今天柏松苑门口一个当差的都没有,合着都在屋里热闹呢。” 姚立恒转身,看见刚进门的姚玉欣,不由眼睛一亮,“珊瑚,你给来母亲梳髻,爷本梳得好好的,都叫你们几个小丫头给指挥的乱了。” 一屋子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姚立恒拿眼一扫,声音一素,“都还站在这干什么,不用当差的?母亲宽厚,你们就当柏松苑的差事是那么好当的?看你们谁误了事,就给爷仔细着。” 闻言,几个小丫头不禁身子一抖,到底是怕姚立恒十足十的气场,急急地行将出去,屋里转瞬就只剩下珊瑚和彩玉给姚乔氏梳着髻。 “作甚吓唬她们,左不过只是松泛一小会儿子罢了,碍不着什么的。” 给姚乔氏梳髻的珊瑚闻言,拿眼瞟了眼姚立恒的脸色,看着他并不是真的发怒,便打趣道,“奶奶有所不知,大爷这是被大姑娘瞧着了窘地,恼我们呢。” 姚立恒低低一笑,“本就是为着母亲开心,偏偏那几个丫头到先乐的不行,笑话爷倒也罢了,耽误了差事可怎么是好?” 姚乔氏闻言也不拆穿,只招手叫姚玉欣过来。“今儿个,你哥哥倒是赶在你前头了。” 姚玉欣嘴角还挂着笑意,“哥哥恐是特意起个早,上次抱怨说母亲的巧宗都让我得了去,这不变着法的,哄母亲高兴呢,势要做到比玉欣孝顺,走到玉欣前头才肯罢手呢。”边说着边走过去,在首饰盒里翻了翻,拣出一支赤金丝镂空裹南珠的发钗,对着姚乔氏的发髻比了比,插好,“母亲,瞧着这样可好?” “倒是瞧着极妥帖的,还是我的欣儿手巧。” 一旁的彩玉也赶快跟着说道,“到底是大姑娘,这眼光就是独到的很呢。” 刚一群人笑话他,这紧接着就同样的事捧着姚玉欣,立于另一侧的姚立恒闻言,微哼,“都是爷平时惯得你们,当着爷的面就敢不顾爷的脸面,这是踩着爷的头脸来抬你们大姑娘呢。” 彩玉闻言嬉笑,到底是姚乔氏身边的大丫头,自是知道大爷和大姑娘向来亲厚,别看这样说话,但只要是向着大姑娘的,在大爷这里就绝不会讨不了好。 “瞧哥哥这拈酸吃醋的劲儿。左不过这些个是我们姑娘家的玩意,自然精通熟悉些个,若是外头生意上的事情,这满屋子里的人自是无人能出哥哥之右的。看着妹妹得到夸奖,哥哥却在这里饶舌,玉欣可是不依的。” 姚立恒本就是为了凑趣,听姚玉欣这样讲,嘻嘻笑了几声,便凑到姚乔氏跟前,“母亲,最近瞧着似乎没前些个时候那么闷热了。挑个日子去栖灵寺上香可好?” 扬州西北郊,蜀冈如卧龙般蜿蜒绵亘。栖灵寺就坐落在蜀冈中峰之上。因着栖灵寺出过几名名扬四海的得道高僧,外地游方讲经的和尚也多将栖灵寺视为必经之地,山上便极是热闹。人们也都说栖灵寺神明高在,许愿礼佛具是灵验,香火自然也就极其旺盛。寺庙里的僧人,来游方的和尚,来往进香的信男信女,方圆百里内就没有能再比过栖灵寺的寺庙了。而自古经商哪有不信佛的,姚家每年捐给栖灵寺的香火钱就有个上千两的银子,家里就是没有甚么大事,每年也都是会去上香,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财源广进,若是遇逢大事就更会去趟栖灵寺了。 姚乔氏听姚立恒这般说,便想着据说五皇子再有个十来日可能也就到了,能在五皇子来之前去上个香,祈求佛祖保佑也是好的,便开口道,“我也正有此意,就后天去吧。不逢初一十五的,寺里也稍微清静些个。恒儿,你叫个人先去栖灵寺支会住持大师一声,就说府上女眷都去,烦请提前照料一二。”说完又扭转头,“毕竟天还是热的,你们带好消暑的瓜果,别到时候再热着了。一会儿子二姑娘和三姑娘若是来了,也提点着她们身边的丫头些,明日把该准备的都备齐整了,莫要忘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11第九章 栖灵寺之上香(中) 说是一家子女眷都去,二姨奶奶、三姨奶奶、姚玉娇、姚玉娥便是也要去的,再加上姚乔氏,姚立恒与姚玉欣,还有这七位主子的丫头、小厮、车夫、护卫,林林总总就有几十号人。姚立恒骑马,姚乔氏一辆马车,二姨奶奶姚黄氏和三姨奶奶姚文氏一辆马车,三位姑娘各一辆马车,还有一辆专门放随行行李用具的车马,一行人一大清早就浩浩荡荡往郊外行去。 因需要起早沐浴更衣,姚玉欣全然没有出行应有的兴奋劲儿,上了马车就昏昏欲睡,兰雅坐在姚玉欣身边,好让她家姑娘把头靠在自己身上,以让姚玉欣能舒服些,一时马车里安静无声。 而同一时刻,姚玉娥和姚玉娇都还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姚玉娥倒是刚刚开始和母亲出去走动,而姚玉娇则是一直养在深闺里。这次能够出去上香,对她们来说无非不是一次游玩,兴致便颇是高涨,一会儿偷偷掀开帘子往外偷瞧,一会儿和身边的大丫头兴奋的叽喳几句。姚玉娥倒是比姚玉娇稍稍乖巧一点子,姚玉娇则是兴奋了好一会儿后,干脆坐在车里哼起了扬州小调。 约莫半个多时辰,总算是到了栖灵寺的山脚下,马车不便上山,一行人弃车改为步行,往栖灵寺走去。刚登上数百级舒缓石阶,就见早已有个小僧弥候在那里,看见众人忙迎将上来,走到姚乔氏面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前儿个收到信,知道姚夫人今日前来,师傅本是要亲自过来的,只是今日凑巧,寺里有贵客到访,师傅脱不开身,特命我在此等候,还请姚夫人见谅。” 姚乔氏早已看出来人是住持方丈身边的净心小师傅,遂和气的说道,“小师傅客气,那就劳烦小师傅了。” 净心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便带着众人往里走去。 只见正前方便是栖灵寺的山门殿亦是天王殿,殿内供有弥勒像,背面是护法韦驮,两旁分立持国、增长、广目、多闻四位天王。众人虔诚逐一跪拜。过天王殿,便见庭院开阔,五十见方的青砖铺满庭院,庭院内古木参天,树荫满满。东有百年桧柏,西有百年黄杨,中有两尊宝鼎,正袅袅起着香烟。再走过一条细碎石子铺成的甬道,就到了大雄宝殿。大雄宝殿,面阔三间,前后回廊,檐高三重,漏空花脊。屋脊高处嵌有宝镜,阳有“国泰民安”四字,阴有“风调雨顺”四字。大雄宝殿内法相庄严,经幢肃穆,法器俱全。正中坐于莲花高台之上的释迦牟尼大佛,被尊称为“大雄”。大佛两侧是他的十大弟子中的迦叶和阿难,东首坐着药师佛,西首坐着阿弥陀佛。佛坛背后是“海岛观音”泥塑群像。两边是十八罗汉像。众佛像,金光焕彩,法相庄严,众人在净心小师傅的引领下,再次一一跪拜,虔心许愿,这时候就连平常活泼的姚玉娇都很是收敛,乖乖跟在姚乔氏身后,提裙、弯膝、下跪,做起来倒也颇像个样子。姚玉欣此时也早已双目清明,她跪在佛像前,默默祈祷,“佛祖在上,扬州人氏姚氏玉欣虔诚祈祷,希望佛祖庇佑姚家平安顺遂,保佑父亲、母亲、三姨奶奶身体安康。”顿了一顿,觉得没什么其他可求的,最后给自己加了一句,“不知此次在玉欣命中是福是祸,望佛祖垂怜,保佑玉欣一切安好。” 待到上完香,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姚乔氏按例让人奉上五百两的香油钱,便随净心小师傅往后面的客堂走去。正行进间,一个小沙弥行将过来,对净心小和尚微一颔首,双手合十道,“师兄,师傅命我前来告知,他在平山堂等候姚夫人。” 净心微微颔首,转过头对姚乔氏说道,“必是师傅已然得空,姚夫人请随我来。” 姚家一般来上香,都是一清早过来,上香结束后姚乔氏便会领着两个姨奶奶去听住持师傅讲经礼佛,其他女眷则在客堂吃些瓜果休息片刻,待到中午食了素斋,下午一行人才会回返。 姚玉娇听见净心小师傅这般说,赶快凑上前去,撒娇道“母亲,你和姨奶奶们去吧,趁着还有些个时候,我和哥哥姐姐们四处转转可好?” 早就知道小女儿呆不住,再出了大雄殿就看见她撒欢偷笑的样子,姚乔氏就知道这是按捺已久,想出去玩了,遂笑着说道,“偏你是个静不下来的。” 身边的姚黄氏也笑着说道,“小孩子家恐是和我们坐不住的,奶奶就且让他们几个去耍会子吧。” 姚乔氏点点头,“也罢,你们就都去耍会好了,只是不要误了晌午的素斋,及早食了素斋,也可早些个回返。”想了想又不放心道,“今日进香的人不算多,但你们也不可走得远了,身边的丫头要寸步不离的跟着,莫要出甚岔子……”见几个孩子悉数答应,便领着众人往平山堂行去。剩下的人也分为两路,一路跟着后来的小沙弥前往客堂,布置茶水、水果和一应的得用器皿,一路人便准备去栖灵寺后面的园林逛逛。 在平山堂之西有一座山林野趣十足的园林,名芳圃。园中古木参天,怪石嶙峋,池水潋滟,亭榭典雅,山中有湖,湖中有闻名遐迩的天下第五泉,来栖灵寺进香的香客们若是逗留,一般都是会选择到第五泉一览,这里泉水清澈,双峰耸秀,万株松栝,微风吹过,沙沙作响,似是涛声,风景之美绝不是家里亭台楼阁能比,意境之优绝对高过庭院竹石之胜。姚玉娇便是想去这第五泉玩耍,她看着姚乔氏走远,不由得开心道,“哥哥,我们去第五泉可好?” 姚立恒摇摇头,“每次来总是去第五泉,就是天境般的地界儿,也有腻烦的时候。我倒是想去栖灵塔看看,栖灵塔那边的放生池也有些个意思。” 栖灵塔姚玉娇也是去过的,在第五泉的正东面,两厢里差的挺远,左右就这些个时间,逛完第五泉是没时间再去栖灵塔的,两厢里也就只能则一处去瞧瞧。她听见姚立恒这般说,便瘪了瘪嘴,九层高的塔有什么好看的?就是后面的放生池,第五泉那里也是有的,还有好大的一片,那里的景致哪是栖灵塔那边可比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便不理会姚立恒的怪说辞,开口道,“我才不要去栖灵塔,那劳什子地方有甚好玩的?”扭转过头对着姚玉欣和姚玉娥说道,“姐姐,我们不要理会哥哥,我们去第五泉吧。” 还不等姚玉欣和姚玉娥答复,姚立恒便说道,“我自己去栖灵塔有甚意思?你不愿去,可不代表欣妹妹和玉娥妹妹也不愿去。” 姚玉娇气的跺跺脚,拉住离自己最近的姚玉娥,“二姐姐,你说你愿意跟哥哥去那劳什子的栖灵塔,还是愿意和我去第五泉?” 姚玉娥本就是想去第五泉的,听姚玉娇这样问,便开口道,“哪里都是一样的,既你想去第五泉,我便陪你去是了。”姚玉娇闻言开心的一笑,颇为得意的看了眼姚立恒,娇憨之气生动活泼,之后便又极是期待的看向姚玉欣。“大姐姐,你呢?和我和二姐姐一起去第五泉吧?” 姚玉欣跟着姚乔氏倒是来过几次栖灵寺,哪里都转过,便真心觉得去哪里都一样,刚想开口,便被姚立恒截了话,“欣妹妹,即是玉娥妹妹陪玉娇去了,你就陪我去栖灵塔好了,也好给我做个伴。” 姚玉欣看了姚立恒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姚玉娇,“那我就陪哥哥去栖灵塔那里转转,让二妹妹陪着你去第五泉吧,只是莫要走丢了,玩会儿子就回客堂。” 姚玉娇撅撅嘴,不甚高兴。姚立恒便说道,“还不快去?左右就不多的逛园子的时间,一会子素斋就开斋了,你要是误了,看母亲不说你的?” 姚玉娇闻言,颇是乖觉,若是母亲责怪,恐以后出来的机会就更少了。原本姚玉欣不能陪在身边的失望霎时一干二净,毕竟是小孩子心性,想着赶快去游玩才是正经,左不过还有二姐姐陪着,也就点点头,只是刚要走开却被姚立恒叫住。姚立恒指着跟在自己身后四五个家宅护卫,悉数拨给了姚玉娇,“都给爷仔细着点,得需寸步不离的跟着二姑娘和三姑娘,要是有什么差池,爷饶不了你们。” 众人悉数应下,施施然的一行人往第五泉走去。而这边,就只有姚立恒和小厮银多,姚玉欣和大丫头兰雅,本来梅香也是在的,只是这次出来,姚玉欣只带了她和兰雅,怕别的婆子不知道大姑娘的喜好,再胡乱动了大姑娘的东西,便跟着之前的一行人先去客堂伺候了。 栖灵塔的风景虽不如第五泉那里别致,但亭台湖水、竹林山石也具是有的,再加上层高九层的栖灵塔,到别有一番旷远悠然的味道。 姚玉欣和姚立恒站在放生池边的待月亭里,看着亭外水中树枝和栖灵塔的倒影在风吹起的涟漪中一漾一漾,仿佛都有心事,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约莫片刻,姚立恒忽然轻笑道,“虽不如第五泉那里景色优美,但胜在此处人际稀少,颇为清净。难得兴致,银多,去,找个管事僧人,给爷要些茶水点心来。爷和大姑娘在这歇会。” 银多应声退下,姚玉恒便跨出凉亭,凉亭外便是放生池边缘,池边泥土湿润松软,待略走了几步,姚立恒好似说了句什么。姚玉欣站在亭内,和姚立恒七八步之遥,未曾听清,便只好也上前几步,却没想土地湿软,一下子就脏了鞋袜。“瞧哥哥领的好路,这可怎生是好?” 姚立恒回头一看,便转向兰雅,“姑娘可带了多余的鞋袜?” 兰雅忙道,“倒是多带了一双,只是在客堂梅香那里,来回需要一会子才能取来。” “你取来就是。我陪欣妹妹就在这里喝茶赏景,说说话。” 兰雅没有应声,看了姚玉欣一眼,姚立恒便不满的叫嚷道,“你个丫头,爷支使不动你怎地?让你家姑娘这般呆着成什么样子?还不快去!” 姚玉欣微一抿嘴,对兰雅解围道,“你就去吧,这里有哥哥陪着,无碍的。” 兰雅遂点头退去。 看着兰雅离去的背影,估摸她不会听到这边的说话声,姚玉欣秀眉微皱,“哥哥这变着法的将人都支走,是有什么话要与玉欣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  苗青发烧了。确切的说是一家三口都感冒。所以可能有两至三天不能更新,特此请假 -_-# 看文的妹纸们,也要注意身体啊,最近貌似病的人很多。。。。'' 12第九章 栖灵寺之上香(下) “哥哥这变着法的将人都支走,是有什么话要与玉欣说吗?” 先是和玉娇她们意见不一,就略显有些刻意,姚立恒是何样的人物?岂会在何处游玩这样的小事上和小妹妹各执己见,起争执的?撇开疼爱的妹妹,叫着她独去一处也就罢了,却又是遣走小厮银多,又是遣走她的大丫头兰雅,人为的意图就越发明显,不得不让姚玉欣以为姚立恒是有意为之。 “妹妹果然聪慧。”姚立恒也没打算瞒姚玉欣,略一环顾四周看着没人便说道,“既如此,哥哥也不拐弯抹角,哥哥再问你一次,给五皇子做妾这件事,妹妹当真思量清楚了?” 闻言,姚玉欣只能轻叹,“哥哥还在纠结此事?玉欣都已然放下,哥哥怎得还如此不能释怀?” “妹妹是当事人,话说的真是轻巧。倘若你我掉个个儿,你明知我此一去,不是皇子府内宅阴私龌龊争斗不休,为人妾室去伏低做小,就是皇子夺嫡之争前途尚不明朗,你会如何做?是像现如今你这般坦然受之,还是像哥哥这般苦言相劝?” 姚玉欣闻言四下里看了看,确定确实无人,才说道,“哥哥慎言。”略顿了顿,还是说道,“哥哥待玉欣的情谊,玉欣怎会不知?只是此事玉欣即使不是心甘情愿,也必须为之。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是父亲已然决定,玉欣再做任何也是枉然。倘若真依哥哥所言,玉欣和你一同筹谋,逼迫父亲不得不顺了玉欣的心意。一则,玉欣不孝,已是天理不容,二则,既损了玉欣与父亲之前的父女之情,亦损了哥哥在父亲心中的得力形象,三则,若真的皇子夺嫡之争明朗化了,届时五皇子真是家族一天大的助力,因着玉欣今日的一己之私,与五皇子失之交臂,莫说玉欣无法面对父母,即是哥哥又怎面对姚家上下几百号人?再有,玉欣一旦出嫁,姚府必是玉欣娘家的助力,倘若上述所言未成真,一是父女之情,二是家族生意,父亲必会照佛玉欣一二,但若是上述所言成真,父亲必会怨怼玉欣,届时失了娘家的玉欣在婆家处境将如何?哥哥损了家族利益,在家族生意中又当如何?所以,无论出于为家族还是为自己,此事玉欣都不得不做。” “我知你必然有所思量。可咱家是做生意的,能最大限度的争取利益是商人本性,假若已成既定事实,你不能嫁于五皇子为妾,而是做了南宫家的嫡长媳妇,父亲必然会另作筹谋,去发展和南宫家的生意往来。父亲虽是商人,利大于天,但也不会全然不顾父女之情,加之南宫家亦是商家大户,对咱家生意也颇有助益,为着生意,父亲也会照拂于你。你所说的顾虑则不存在。”姚立恒看着姚玉欣平淡、不为所动的神情接着说道,“你亦不必为我担心,姚家祖训,生意只传嫡长,单凭这一点,只要我没有犯下动摇姚家生意根基的大错,任谁也动摇不了我的位置,待我执掌家族,一切就更稳妥了。” 姚玉欣摇摇头,“即使此次事情,任谁也不能撼动哥哥的位置,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哥哥接掌家族还有很长一段时日,倘若再有什么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到时族里真开了祠堂,哥哥的未来家主之位也是可以被取代的。姚氏旁支任谁不是虎视眈眈盯着这个位置?等着拿捏把柄?即使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届时父亲为保哥哥家主之位也会帮着隐瞒周旋,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真被一些个人抓住不放,待到合适的机会在全然抖露出来,来个致命一击,姚家家主的位置难道要因为玉欣在哥哥这一代换作他人?玉欣不能冒这个险。还有就是姨奶奶,真若哥哥所言,即使父亲不会亏待了玉欣,但姨奶奶只玉欣一个倚靠,姨奶奶尚在姚府,难免父亲不会怪罪厌弃于姨奶奶,姨奶奶现如今也无非是靠着父亲宠爱,母亲宽厚,倘若都失了,即使玉欣过得好,姨奶奶不好,玉欣也无法安眠。” 姚家家主之位虽规定只传嫡长,但也有倘若嫡长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或是撼动家族生意者可以由家族里的各房老人共推举一人取而代之的说法。这一点姚立恒也很明白。“我的家主之位,你不用担心,此事一了,我必更加谨慎言行,不要旁人抓了把柄,这样便会万无一失。至于姨奶奶那里有我,而且母亲自来疼爱你,必会在父亲面前周旋,亦不会亏待了姨奶奶。我实是不忍妹妹你陷于深宅大院那些阴私龌龊的算计里,也不想看妹妹你牵扯进储位之争的惶恐忧心之中。用妹妹换来的越加安稳富贵,你是非让哥哥寝食难安吗?如若现在姚家日渐败落,你不愿,我也会逼着你去,但现在你这样做不是雪中送炭,而是对家族的锦上添花,有与没有,又有甚大的区别?不瞒妹妹,我已找到一个姿色上乘的妙龄女子,虽比不得妹妹,但那五皇子未见过妹妹容色,想必见到那等妙人也会动心,届时你和南宫的事情即成,父亲也只好顺水推舟,认下那女子为义女,用以攀附五皇子这个关系。到时候皆大欢喜不是更好?” 姚玉欣摇摇头,情知和姚立恒无法说得明白,两人角度不一样,思量不一样,她知道哥哥是一心为她好,这般的情谊她即使再感激,也不会同意哥哥的提议,十四年来家族教养的观念已经深深印入她的血脉,这血脉迫使她做不来此等事情。“哥哥莫要说了,姚家骨血都是执拗的性子,认准的事情难以更改。这事情,就此莫要再提了。” 姚立恒闻言皱眉,“妹妹也说了,姚家骨血认准的事情难以更改。由此,哥哥在此得罪了,只要你记得哥哥是为你好就行,”略一顿,“即使不记哥哥为你的好,哥哥也甘愿。”说完,伸出一双手就要推姚玉欣入水。 姚玉欣此时已与姚立恒站在一起,两人之间略有两步间隔。前面就是水汪汪一片的放生池,满池的荷叶正在风中摇摇摆摆着,不肖多想只要姚立恒略一用力拉扯,她必会栽入前面的放生池内。 听得姚立恒如此一说,姚玉欣便知道姚立恒此次是蓄意为之,想必一切均已妥当安排。先得到两人独处的机会,欲意说服自己,倘若说服了,自己便可配合他的计划,倘若说服不了,就硬要实施计划了。怎得自己就没想到哥哥会一意孤行到如此行事?心下突然涌上更强烈的感动,哥哥毕竟是未来家主,却能够如此为自己筹谋,玉欣就是真的嫁给五皇子为妾又有何不可?这样想着便很是机警的略一偏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甬道那边传来一声疾呼,“大爷!” 姚立恒下意识一回头,手未完全伸出去,力道自然也就偏小,恰就让姚玉欣堪堪躲过了这一推。 甬道上,姚志敏的小厮天福儿、随顺儿,还有姚家盐场的大管事姚秉恩急急的行将过来。 姚立恒抿抿唇,他今日行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不然不会连自己的小厮银多也支使开,到现在要是只有天福儿和随喜儿,倒也罢了,无非是两个奴才,届时事成后不用他动手,父亲也会将此事做圆。可姚秉恩却是不同。姚秉恩早年受过姚立恒祖父大恩,这名字还是他祖父赐的名。此人担着姚家生意重者之重的盐场大管事一职,在姚立恒祖父还是当家人的时候便只是忠于他祖父一人,待他祖父年事已高,携妻回徽州祖宅定居后,便只忠于姚氏的家族生意及当家家主,再加上颇有经营头脑和管理手腕,在姚氏家族里位置极高,任姚志敏也要给几分颜面。即是姚立恒他日接掌生意后,也得多少有些倚靠。现下他一来,姚立恒倒不好动手了。 思及此,姚立恒只好放弃,遂改推为拍,远远望去倒好像似给姚玉欣拍开肩头的甚东西一般。这时,姚秉恩三人也到了近前,三人向姚立恒行礼后,姚立恒赶忙将姚秉恩扶将了起来,“秉恩叔,你怎的来了?” 姚秉恩目不斜视,“盐场有人闹事,我已将人都拘了起来,只是此事好像还牵扯了姚二老爷,便找家主商量,没想到家主身体不适,便遣了天福儿、随顺儿,陪我着来栖灵寺寻大爷,说此事由大爷定夺即可。” 哪里这样巧了?就偏偏赶在这个档口?姚立恒目光微闪,很快的想到了自己那个颇为精明的父亲,莫不是此次又被父亲料中,继而被算计其中?可就是现下猜到也早已于事无补,姚立恒情知此事已无回旋余地,只好将希望全然放在姚玉欣身上,“妹妹再好好思量思量,倘若反悔,即使哥哥不在,一切均已还来得及。”然后转身看向姚秉恩,“秉恩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界,你我这就回去,路上边走边说。” “是。”这便和天福儿、随顺儿,还有姚立恒往回走,姚立恒往回走之前还深深地看了姚玉欣一眼。那眼里饱含无奈、失望还有些许的期盼。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清。。。是我写的不好?。。。求安慰求鼓励。。。 13第十章 栖灵寺之巧遇(上) 姚玉欣如何不明白姚立恒的意思。姚立恒即是已经安排妥当,想必只要自己一入水便自会有人相救,那个救自己的人多半必会是南宫家的大少爷南宫哲了。届时自己衣衫尽湿,被男子救起,怀抱其中,这门姚家与南宫家的亲事便算是成了。 转念一想,哥哥这么个巧档儿被寻了去,必是父亲的授意。原来一切举动均在那个不动声色的父亲手中,她和哥哥岂不是就像那无论怎样折腾也无法逃脱佛祖掌心的孙猴子?不知道此时哥哥已走,倘若她真的如哥哥所言跳入水中,来救自己的是南宫家的大少爷还是父亲早就安排好的丫头或是婆子?今天这一出戏到底围观者几人?后又转念一想,既然她和哥哥的举动均在父亲眼中,那她试探姑奶奶,安抚三姨奶奶以及和母亲所说的话,想必父亲都知道,既如此,父亲必是知道她的真实心意的,那便应该放心自己才是,不放心的恐怕也就只有哥哥一人了,也许父亲就料着哥哥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必是会想法子破坏他的安排,才会着力派人盯着哥哥,而自己一个身在局中的棋子,父亲应该是不会再派人盯着的。 这样想着心下略定,姚玉欣退后几步,悠然落座于待月亭中,微一环顾四周,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只好略提高了声音,说道,“莫再藏着了,且出来吧。” 其实姚玉欣只猜对了一半,姚志敏虽然知道她的举动,但为保万全,也以防万一的派人盯着她了。只不过在得知姚玉欣那边确实和平常没甚区别,而姚立恒那边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后,便撤了盯着姚玉欣的人手,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防范姚立恒身上。对送姚玉欣给五皇子做妾这一事上,他是铁了心的志在必得,不容有失。 再说这边,姚玉欣话音刚落,便见那边山石后边走出一个人,只见此人身形颀长,穿着一袭绣暗色花纹的银灰色长袍,腰束一条襄玉的同色锦带,头发高高绾起,面色微黑,但是剑眉星目,五官轮廓明显,看着颇为俊朗,不是南宫哲还能是谁?而此时南宫哲那还蛮帅气的脸上正带着一抹温柔与窘意。 南宫哲行将了出来,站到姚玉欣略有五六步的地方停下,按捺住如鼓雷般震撼的心脏,尽量使自己声音正常,他微微一躬身,作揖道,“欣妹妹。” 姚玉欣已然站起身,微福了福身,姿势做的如教养嬷嬷教导那般,规范标准,丝毫不差,“南宫哥哥。” 南宫哲看着眼前九天玄女一般的美人,这哪里还是他所熟知的三四年前一起湖边垂钓、亭中烧烤的欣妹妹?面前的姚玉欣出落得越加楚楚动人,一双灵动的仿佛会勾人心魄的丹凤眼,黑色如墨的眼球正看着自己,南宫哲心中一慌,忙低下视线看着自己前面的几块青石砖,不敢再与姚玉欣对视,可是面色却越发窘迫,连耳朵根子都热*辣起来,若不是他肤色本就偏黑,恐怕此刻瞧着就如煮红的虾子一般了。 姚玉欣看着眼前这个明显面色已经绯红的男子,只好轻轻的开了口,“想必南宫哥哥已经从我哥哥处知道了详尽,刚才我与哥哥的对话,南宫哥哥亦都听到了吧。玉欣在此谢过哥哥情谊,还望哥哥莫要就此事介怀,怨怼于我哥哥,一切均是玉欣的主意罢了。” 与姚玉欣的泰然自若比起,南宫哲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现在由姚玉欣当面说起此事,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不好意思,颇为尴尬,也许只顾着自己的尴尬,也许是面对梦中人心中早已乱的失了分寸,南宫哲倒是一时忘了对面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再和他说这样的事情,也未觉得有何于理不合,他抬起头风速的看了一眼姚玉欣,又快速低下,声音轻而柔,“……欣妹妹哪里的话,我岂会……岂会怨怼于你……哦,你哥哥我亦不会怨怼,只恨南宫才疏浅薄,配不上……欣妹妹。” “南宫哥哥何必妄自菲薄,哥哥家瓷器生意做的有多大,即使养在深闺中的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此事不是以玉欣心意就可转移的,与哥哥没有甚大的关系。” “妹妹莫要宽慰我,若是我能……,也许姚伯伯便会考虑我的。还是我……”南宫哲停住话,像是鼓足勇气般的抬起头看向姚玉欣,眼睛异常晶亮,他极快的说道,“欣妹妹,你当真想明白了,那般的日子你可当真要过的?你再思量思量,倘若你愿意……你若是愿意的话,我南宫哲必一生不负妹妹,我现在就可指天发誓,此辈子只疼爱妹妹一人,一生不纳妾侍……以后妹妹说什么,我都听妹妹的。倘若如有违背……” “南宫哥哥!”姚玉欣情知实在是不能听下去了,忙出声打断,“南宫哥哥,你我现在这样孤男寡女单独相处已是不妥,切莫再胡言妄语了。玉欣只是感谢南宫哥哥的挂怀,肯与我哥哥一同筹谋,只是此事不成,玉欣亦不想你兄弟二人因此生隙,才出言唤出哥哥,想全和一二。倘若哥哥再如此说法,可叫玉欣如何自处?” 南宫哲也知自己过于孟浪了,只是他当初一听姚立恒的说法,便比姚立恒还要焦急,那是他心心念念很多年的人,自小时候就早已情根深种,遂才和姚立恒一拍即合,定下今天的局,原想着即使姚玉欣不愿意,姚立恒强推她入水,待自己救她上来,定了这门亲事,他再小意温柔的照顾呵护欣妹妹,时日一长,总有一天欣妹妹会不恼自己。只是没想到突发状况,姚立恒被人叫了去,剩下自己面对欣妹妹,真是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一时情急,想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现在后悔不已,可为时已晚,只急忙慌乱的说道,“我是一时糊涂,欣妹妹莫要生气,莫要生气,我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姚玉欣也觉得刚才的话似乎过了一点,遂缓和说道,“今日之事,还望哥哥能够忘怀,玉欣也会当做什么也未发生,但哥哥这份心意,玉欣仍是感激。”略一顿,看着南宫哲神色又有些微漾,想着这样僵着总归不妥,还是趁早熄了南宫少爷的心思才好,便又狠狠心接着说道,“玉欣并非哥哥心中所想,全是玉欣贪恋权贵才会一心想嫁于五皇子,哥哥还是尽早将心里所想的都熄了吧,何况玉欣即使感激哥哥情谊,亦也只是感激而已,未有其他。”抬头看看太阳,姚玉欣接着说道,“看日头已过了且有一阵,想必我的丫头快回返了,多说无益,还请南宫哥哥就此离开吧。” 南宫哲站着一时未动,张口想说个些什么,又不知能说些个什么,左右踌躇磨蹭了半响,呆愣愣的好似不知作何反应一般,等到最后却是深深一揖,“今日之事,原就是我甘愿为之,与立恒兄没甚关系,即使不是妹妹所托,我亦不会怨怼于他,”然后用留恋中带着自责的目光看了姚玉欣一眼,目光中柔情千丈,“是我和妹妹此生无缘,妹妹是何样的性情,我是知道的。妹妹又何必为了熄我的心思说那样子的话来折辱自己?许是我太过唐突,逼迫了妹妹。其实妹妹就是不那样子说,无论妹妹想怎样,我都会答应的,既妹妹想当今日之事未发生过,那就是没发生过。”说完又看了一眼姚玉欣,像是想把她刻画在心里一般,然后猛地转身,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 姚玉欣看着远去的银色身影,心中虽有些波动,但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南宫家在扬州也是颇数得上的富商,和姚家都是在一个人际圈子里转悠的人家,倘若两家未来的接班人交恶,徒添许多麻烦,必将对谁家影响都不好。刚刚她还真的有些担心,倘若劝不妥他,一时僵住,若是被人撞见可怎生是好。还好南宫哲虽情深但尚还知道分寸,想着他说的话中,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思,姚玉欣心神荡漾,想着那将会是怎样的美好。略一顿,怕自己真的有所希冀,急忙的停止了思绪,为转移注意力,便四下里看起景色来,不料这一看却撞进一双狭长若辰的眼眸里,不由一时怔愣。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删删减减好几次,总是觉得写得味道不对,先发上来。如果需要修改,后期再统一调整好了。 非常感谢O刁的留言,也特别感谢收藏文文的亲~也许你们不知道,在苗青写文初始,你们的评论或是收藏,对苗青来说是多么大的鼓励,再次感谢~~ 14第十章 栖灵寺之巧遇(下) 纪威将胳膊放在头下,嘴里叼着一根竹叶,晃荡着翘起的二郎腿,眼睛望着悠悠蓝天,状似极其悠闲的躲在山石后面的树荫中纳着凉,虽面上貌似悠闲,实则脑子却在飞速的过滤和梳理着刚才和方丈交谈得来的信息。扬州富商数得上的有乔家、姚家、何家、南宫家、王家、韩家……倘若这几家肯开粮仓救灾,那必是能够解一时燃眉之急的。 按说他还要有个几日才能到扬州的,只是在他看了淮河溃堤的地方后,便快马加鞭的先赶了来。这次淮河溃堤不可谓不严重,万顷良田被水淹没,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哀嚎遍野,他将随行的护卫、随从、太医还有携带的轻便粮草、药材均留在了受灾地,以让他们安排调度现有资源,尽量缓解灾情,可他也明白那不过是杯水车薪,总是要等到朝廷的赈灾钱粮到了才行,可接到确切消息说朝廷的赈灾物资最起码还要有尽十余天才能到,俗话说远水无法解救近渴,他们等得起,受苦的百姓可等不得。 他本次南下有两项任务,一项是及时赈灾、安抚灾民、帮助百姓家园重建,二则是查办本次淮河溃堤的原因,严惩私自挪用治河银子的官员。调查官员挪用河银一事可以缓一缓,当务之急是先赈灾,安抚灾民,以防灾后再出现大的疫情,他思量着扬州离水患之地不过千余里地,且富商云集、经济繁华,倘若能够让这些富商先开私家粮仓赈灾,那对安抚灾民、缓解灾情必是一大助力,为着能够知己知彼,顺利说服那些个富商,他今天才会来到栖灵寺。 栖灵寺主持方丈和他曾有一面之缘,方丈身为出家人,慈悲为怀,并怀有大智慧,乃是当今世上少数的几个影响深远的得道高僧。经商之人基本全都信佛,料想扬州富商没有不来栖灵寺上香拜佛的,他便先行来到栖灵寺,想通过方丈了解一下来往栖灵寺上香的富商,也了解一下扬州城内的各项情况。 从方丈室出来,看天色尚早,想着栖灵寺景色堪优,不若在这里沉淀一下思绪也好,便往芳圃行来,第五泉人多杂乱,他偏好喜静,便舍了第五泉,择了栖灵塔。 躺在石山后,周围绕着竹林,树荫斑斑,倒是个休息的好地方,纪威躺下来静静捋着方丈提供的名单和各大家族当家人的性格喜好,琢磨着看把哪个富商作为突破口最为合适,倘若扬州有一个富商肯先配合,那其余就全迎刃而解,若是他们抱成一个团开口漫天要价或是哪怕只是拖上个几日,那也足够麻烦了。 “……给五皇子做妾这件事,妹妹当真思量清楚了?” 按说他一直沉浸在思绪里,周围有些个什么人倒真没做甚理会,可任谁对自己的称谓都会比较敏感,在姚立恒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条件反射般的被吸引了过去。于是便从始至终到看了个全活。 听见姚府、盐场,纪威便已经猜到这两人的身份,想必便是扬州屈指可数的富商姚志敏的儿子和女儿了,没想到他人未到,他们就已经筹谋到他身上了,想着或许这便是个机会,既姚志敏想和他结亲,借他的身份和权势讨要以后的方便,那势必要姚志敏先拿出些诚意来,只是没想到风流倜傥的自己居然被人家儿子和姑娘嫌弃了,正一边恼火自己堂堂皇子纳一个商贾之女为妾,便是颇为抬举他家了居然被嫌弃,一边心里恨恨的想着看真纳了那名唤玉欣的姑娘为妾后,再怎么蹉跎她的时候,就听到那姑娘喊了声,“莫再藏着了,且出来吧”,这顿时唬了他一跳,还未有动作,就见另一侧山石后走出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瞬间他就反应过来,这就应该是那理应英雄救美的人物,便不由的多打量了一两眼,看后颇觉没自己俊美,便又有些难以言说的自得与不满。还以为是何样的人物,为着这么个人嫌弃自己?真是好没道理。 其实他并没看清楚姚玉欣的容颜,看那个侧面的剪影,倒是个秀美柔和的轮廓,瞧着身形到也隐约看着是个袅娜娉婷的娇人,听着他们的言论便想着应是个国色天香的美娇娥。本就想着能细瞧瞧这名唤玉欣的姑娘到底何般模样,使得她哥哥这般夸赞,还未寻得机会,就看到姚家嫡长子离去,便想着这姑娘想必也会匆匆离去,恐是没有机会了。哪想到她居然闲适的择凳而坐,不避嫌的唤出他哥哥为她安排的人物,坦言相告,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去,这么看着,倒是个有想法,为目的能够不拘泥于世俗,有礼有节的妙人,这样的女子可不多见,当下便觉得有趣的紧。这般想着就更加好奇她的样貌,可偏偏有竹叶碍着视线,便起身欲细瞧个究竟,哪想到刚一起身,一直侧身于自己的姚家姑娘居然也转过身来,这样一下子就四目相对,看见了。 他虽贵为皇子,但因着并未想有朝一日登上大宝,所以平日便多随性而为,不被世俗约束,但这样偷听偷窥被当事人抓个现行,还是颇觉尴尬,遂佯咳一声,踱了出来。 这样也就瞧见了姚玉欣的姿容,虽前面从姚氏兄妹的交谈和那南宫小子的失态中已然得知姚玉欣必是一个美人,但远不如亲见来的震撼,看清姚玉欣的那一刻,他霎时惊为天人,多年后他犹记得第一眼见到姚玉欣时所带给内心的震撼,那震撼是那般的清晰,只觉自己胸膛左腔的位置,是那样狠狠的一颤,余颤巍巍。 那是个怎样的女子啊。一袭白色纱衣,头发绾起,未带任何珠翠,只别着几朵桔色新鲜若滴的美人蕉,真真的出水如芙蓉般,天然去雕饰的美丽。她那么站着,就宛如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的一朵美丽妖娆之花,尽得天地之精华,将万千芳草均比了下去;又像是一块美玉,落于树木湖水之畔,散发着淡淡华彩,灼人眼目。那仿佛会说话的丹凤眼含笑含俏含妖又带着些错愕,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温柔甜美,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可能因惊讶而微张着,面前这个女子,清纯空灵又带着妩媚妖娆,端庄大气又带着娇俏灵动,是怎样的人才能集这所有的矛盾于一身,却又浑然天成般的自然。 这还真是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纪威一时呆愣,紧接着想起这将是自己的女人,心里便涌上一阵欢喜,到把刚刚想的还要好好蹉跎她的话丢在了脑后。 姚玉欣看着踱步出来的男人,心里也微微讶异了一下,料着此人恐怕非富即贵,只见来人身材挺拔秀雅,身穿一件玄纹云袖的冰紫色长袍,腰系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上面系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荧光圆润,白璧无瑕。头束紫金冠,眉若长柳,眼狭长璀璨似星辰,整个人俊美非凡,气质悠然随意,不同于哥哥的清秀儒雅,南宫哲的帅气俊朗,这个人是足可以用女子的美丽形容的,美丽中又带着些随性,通身气质高贵又闲适。 看着来人愈见走近,姚玉欣心中颇恼,今日真真是不该来栖灵寺的,哪里就这多的事情了。不由的目光中便带了些恼意。 纪威也暗自恼恨,怎的就两厢里撞见了呢?遂又咳一声,“姑娘,在下并非有意,只是一早在那边的山石后休息,没想到会这般巧撞见你兄妹二人,实属误会。” 合着是他们选的地方碍着了他休息?他是迫不得已才听的看的他们的事?即使误撞见了,不会及时回避吗? 姚玉欣抿抿唇,目光清澈,里面的怨怼和不喜之色明晃晃的映进纪威眼中。纪威心中微紧,莫名的有种情绪纠缠着自己,似乎是极不喜欢被姚玉欣恼恨,下意识的忙有些慌乱的开口重申,“在下确实是无意的,还望姑娘原谅。” 姚玉欣已经略定了心神,“看公子丰采高雅,一表人才,想必是读过圣贤书的。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既公子说非有意撞见,那就请公子权当未撞见好了。否则对公子,对旁人均是有害而无利的。” 纪威闻言挑眉,原本的慌乱也被自己强压了下来,思路逐渐清晰,眼前这女子不喜自己的权势和身份,乃是迫不得已才听从父命要嫁于自己,见到自己也没像寻常女子般流露出甚惊艳神色,倒不是个被权贵迷失眼、以貌取人的浅显女子,顿时心中颇满,对姚玉欣也是一片激赏之意,但一想到她不喜嫁自己,便又有些不快与失落。转念一想,倘若能让这样的女子真正的为自己动心,将是何等快事? 这意外撞见自己,没有过于慌乱,还能如此镇定,岂是刚才自己所想的为目的能够不拘小节,有礼有节那般简单?她片刻就有如此说辞,先扣顶高帽子,夸自己气度与风采,再拿圣人话训堵自己的口舌,然后便是陈述利害,威胁自己,倘若泄露了去,自己便违背圣人之言,乃是一小人而,想必看自己衣着气度,便知自己担不得那名号。由此可见此女镇定,遇事不慌,思维敏捷,观察细致且机变有余,不由得心中涟漪更胜,直叹扬州水土果然养人。 因心动,再想着眼前的妙人将会是自己的女人,心中便暖洋洋的溢着欣喜之意,便想着如果此时揭开自己身份,不晓得她会是何种反应?想想便觉得必会是有趣的紧的。自己倘若再调侃她两句,是否能看到美人慌乱或是娇艳绯红欲滴?或许他俩之间便是传说中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这样想着,就欲开口说话,可还没张口,就被一声急急的“姑娘”打断,闻言看去便见甬道上疾步走来一个圆圆的脸,很是喜庆,手拿包袱的小丫头。 姚玉欣回头见是兰雅,微点点头,让她放心,便又扭转回来,对着纪威微一福身,“就此别过。”扭身竟是极其嫌恶般不再给纪威说话的机会,寻她那丫头而去。 兰雅在路上就瞧见自家姑娘和一陌生男子单独站在一起,而大爷不见去向,便颇为焦急,上前迎了几步,还颇为恼恨的瞪了纪威一眼,便扶着姚玉欣快步离开了。徒留下纪威仍站在原地直直的看着姚玉欣主仆的背影,心下感触莫名难以言说。自己这还真真的头一遭被人如此忽视般的晾下,想着早先遭人嫌弃,现在被人如毒蛇般避弃,纪威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姚氏玉欣…… 是要给自己做妾的吗?纪威抬起手慢慢捂住自己的左胸口的位置…… 来日方长。 姚玉欣,爷要定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明,这是男二号,不要站错队哈~~~ 拍砖也好,肯定也好,亲们,让我知道你们在,好么? 15第十一章 盐场断事立威(上) 话说姚立恒与姚秉恩回到盐场的议事厅内,便看见十来个大的管事俱在,大厅内二十余个犯事的人分成阵垒分明的两拨,左一侧的有恃无恐的无谓站着,右一侧的则抬着头,满脸的愤愤之色,而所有人身上、头上或脸上都多或少的蹭的全是白色的盐渣子,有的人脸上、胳膊上、腿上还挂了彩。姚立恒几步走到正中的椅子上坐下,微点点头算是和几个管事打了个招呼,便沉着脸,不说话不言语,就单单拿一双不带任何感□彩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下面站着的二十几个人,四周的大管事们也安静不语,一时议事厅内鸦雀无声,连掉根针也听得见声响。过于寂静的氛围使得厅内气氛愈发沉重、紧张,下面站着的二十余人逐渐都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不管是右侧的还是左侧的,全都有所收敛,有的已经开始惴惴不安。 在路上姚立恒就听姚秉恩大致讲了下事情的经过。 姚家的盐场位于淮河以北,区域内他家盐场约占了方圆百余里之广。按说这时节太阳最足,日照最长,只要无雨是最出盐数的好时候,偏偏的有人寻隙闹事。 据姚秉恩说,事情起因还发生在数天之前,原本只是二胜子和李才旺二人之间矛盾。 二胜子和李才旺干的全是将摊晒好的盐粒收取起来的活计,二胜子人勤快肯干,手脚利索,而李才旺人懒惰散漫,两个人搭帮干活,一块晒好的盐田,往往是二胜子干得多,李才旺干得少,偏偏却是按盐田记工钱,两个人干活多寡不一样,却挣一样多的银钱,一回两回倒也罢了,时间久了二胜子心里便颇有不满,只是碍着李才旺是姚志敏的庶弟姚志祥奶娘的儿子,便一直隐忍着。偏偏数天前,李才旺喝酒上工,在盐田边上就打起鼾来,二胜子气不过,便叫他起身继续收盐,李才旺睁开睡眼惺忪的眼,一看是二胜子,便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自己是姚二老爷的奶弟弟,原想着能得个小管事或是什么轻便的体面活计,偏偏干起了这又晒又累的收盐工,心里本就窝火,活计也不好好干,仗着是姚二老爷的奶弟弟,便有恃无恐的有一天没一天的混着日子,挣着工钱,当天他也是刚和姚家二老爷的小厮栓柱一起喝了些个酒,才说到田里眯上一盹,就被搅了,心里当下就怒气直往上顶,借着酒劲儿起身来直接就是一搡,将二胜子推倒在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干不净。二胜子哪里肯干?平日里让着就够憋气的,现下里被人这样推搡,平日里压着的火气也直往上蹿,当下就和李才旺互掐了起来。周围一个盐田的人,平时都看李才旺不顺眼,看着两人打起来,便拉起了偏架,李才旺哪里讨得到便宜,便鼻青脸肿,又瘸又拐的连颠儿的跑着去寻了一起喝酒的栓柱。 栓柱一瞧,自己爷的奶弟弟这般的狼狈模样,顿时恼火的不行,自己的人何时受过这等闲气?直道那帮盐场的混小子们忒不懂人□故,这不看僧面看佛面,将李才旺打成这样,这不是再甩姚二老爷的脸吗?因着和李才旺私下里关系交好,便合计着,这事得寻这个巧宗说给姚二老爷,姚二老爷是个火爆脾气,倘若知道了必不会善了,能让姚二老爷逮住机会好好的治一治那帮混球子,也算给李才旺出了口气。 过了两日,姚志祥最宠爱的四姨奶奶过寿辰,姚志祥便想着要请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府上闹上一闹,结果遣了栓柱去,却是带回了个早被盐场的一个分管事给定下,说是给他儿子办满月来不了这边,姚志祥一听虽心里不大高兴觉得面子被拂了去,但也觉得尚说得过去,既然人家订戏在先,他在后那就罢了,可架不住栓柱逮着这个机会把李才旺在盐场被人打了一顿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姚志祥听了当下就大为光火,合着盐场就没把自己当爷当主子?先是在盐场上打了自己的奶弟弟,之后还没人来给他解释权和此事,后又有一个小小的分管事与自己拼抢戏班子,这还有没有规矩? 当下把李才旺叫来,看着一个大老爷们,脸上青紫未消的,在自己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那帮混球……们啊,原本就嫌奴才……是爷的人,什么……都防着奴才啊,喝酒甚的……没一次叫着我的,平日里……爱答不理的……倒也罢了,这次……十来个人……打我一个啊,……打奴才是小事,奴才……受着也没什么,可是爷这里……原本……也没想着……要爷知道的,怕爷……上火,气着了……身子啊……” 姚志祥的奶嬷嬷,早已得了恩典脱了奴籍,这会子她儿子李才旺一会儿一个奴才,一会儿一个我的乱叫着,姚志祥也没功夫理会,只顾得拼命压着心里不断上涌的火气,自己不是姚家家主,不管盐场的事务,也不是这任谁都能欺到头上去的!当下叫栓柱点了十来个家丁,和李才旺一起带着家伙往盐场行去。盐场上都是盐田,地广人稀,一行人大喇喇的到了李才旺收盐的这片盐田,二话不说的抄起家伙就直接往二柱子身上招呼,盐田上的人一看,哪里肯让外人这般的在自己的地界打自己人,便也拿起收拢盐粒的家伙什和他们厮打起来。等片盐的分管事得到信带人赶到的时候,晒好的盐田里二十来个人倒在地上还不断的撕扯着,周围一片狼藉,众人忙将这些人拉开,两边人早已打红了眼,犹自不忿着。 姚秉恩得到消息,到了盐场的议事厅,了解了来龙去脉,要是单是盐场的事情倒还罢了,这里还牵扯了姚家二老爷,这便不是他能权衡的,思量再三就去寻了姚志敏,哪想到姚志敏托病不理会,反而是将小厮指于他,一起去寻了姚家大爷。 再来议事厅的路上,姚立恒便嘱托了几句银多,叫他去请姚志祥,现在他坐在议事厅里,看着下面的人都显得老实起来,面上也多带出了不安的神色,便心下满意。想着时间也差不多,眼见着姚志祥快走到门口,便开口厉声说道,“在盐场正忙的时候,你们闹事耽误活计,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一声如震雷一般响在姚志祥耳边,就仿佛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不由得面上颜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 在路上,银多就在姚立恒的授意下,将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而且把这群蓄意闹事的人破坏了多少盐田、毁了多少用具,造成多坏的影响尽可能的夸大着说了,也严明此事姚志敏有多震怒,要姚立恒如何严办,银多看着姚志祥的脸色,还颇不怕事情闹大的说此事恐不好善了,还要姚二老爷有个心理准备。其实姚志祥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早已消了下来,想着自己也过于急躁,这般的沉不住气,原本就不是甚大的事情,一时火气迷了心窍,让人抄家伙砸了自己家的场子,听着银多的话,便已有些后悔了。这普一进门就听见姚立恒这般的话,便更觉讪讪,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下子。 静寂的厅内突然响起这浑厚的一嗓子,底下的人一时心惊,不由得身子一抖搂。 二柱子闻言则手慌脚乱的爬出来,说道,“姚爷,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早先就是李才旺动手在先,这次又是他带人闹事的啊。” 另一侧的李才旺也赶快说道,“前几日,你们一群人围打我一个,以多欺少,怎的不说?” 李才旺带来的家丁多是家奴,此事也是奉了姚家二老爷的话,现在便一顺的不吭声,而另一侧的盐场工人们则是不干了,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抢着说话讨说法,一时大厅内热闹非凡,人们倒是都没注意到姚家二老爷已然到了门口,姚志祥就是在这样的热闹中面色不善的走进议事厅的。 姚立恒直到姚志祥快走到跟前,才站起身微施了一礼,没有任何表情的叫了一声,“二叔。”全然没有平时有的亲热劲儿。姚二老爷心里一沉,轻点了下头,便在姚秉恩下首的位置坐了。因着姚志祥不是嫡系子女,只是个庶子,早已开府单过,在家族生意里也只是兼管着大食堂管事这一块,虽说在家里算是姚家二老爷,在生意里也不过是个管吃食的大管事,能安排他在姚秉恩下首落座,也不过是全个面子情罢了。 众人一看姚二老爷到了,便都停止了争论,面面相觑,颇有些心里不安,而李才旺则挺了挺胸,他现在是找到靠山了,有姚家二老爷给他撑腰,姚立恒应该也会给几分颜面,心里便有定心骨一般拿“知道老实了吧,现在你奈我何”的眼光扫着二柱子他们。 “这次的事情大致也已经清楚,既然二叔人也到了,秉恩叔,你说说你怎么看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调整了下标题,出现伪更了哈~ 16第十一章 盐场断事立威(中) 姚秉恩闻言站起来说,“此次事情说起来还是咱自家人砸自家的场子,”看了一眼姚志祥,“现在正是晒盐收盐的好时候,这档口闹事,事情不大,影响不好,咱家盐场方圆百余里,倘若这次不严办,要是其他片盐也出了类似的事情,到时候怕是不好料理,影响了整个盐场就不好了。” 姚秉恩何样的人物,在路上看姚志敏叮嘱银多,现在姚立恒又是这般的架势,便知道姚立恒这是打算严办的,其实姚家二老爷平时还说得过去,就是火气大些也爱端着姚家二老爷的款儿,任谁都需要给几分面子,一不如意便火气连天的架势,任谁也不敢随意招惹,这下连带着和他有些个关系瓜葛的亲戚或是下人,便有恃无恐,平日里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除了在姚志祥面前能够伏低做小,在其他地方都是爷的待遇,放在姚家生意里做事的也极其不好管理。如果能趁着今天的事情,杀一杀他们的威风,倒是一件好事。 “我和几位大管事合计,为着各个片盐以后都稳妥,不如就此严办,好也让咱盐场的人都知道咱姚家盐场是绝不许人闹事的。想着便是凡是盐场的人,参与此次闹事的全都辞退,至于二老爷那里的,还需请二老爷拿个主意。” 厅里站着的人闻言一阵唏嘘,这处罚不可谓不重,扬州盐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谁家盐工有人被开的,则其余几大盐场都不会再雇佣。这般年月,这样待遇丰厚的好活计哪里是那般好找的?而且扬州主要的活计就是当盐工,所以,一般盐场很少开人,有人犯了事顶多扣上几月的工钱,凡是被开的人一般不是犯了很大的事就是招了东家的忌,所以有人一经被开,所有的盐场就彼此颇给脸面的不会在雇佣那个人。底下的众人听着要这般处罚,想着在扬州这地界真没什么差事是他们能做的了,到时候失了这主要的经济来源,家里大大小小的几口子可怎么讨生活?便一时都难以承受,纷纷少了刚才争论的气势,放低身子哀哀乞求着能从轻处理。 姚二老爷也唬了一跳,他没想到一向宽厚的姚秉恩会处罚的这样厉害,这盐场处罚在先,力度颇大,他处罚在后,怎得也得比照着姚秉恩才行,可授意去打架的明明就是自己,当下便有些骑虎难下的为难。 姚立恒赞许的看了一眼姚秉恩,不愧是姚家盐场的总管事,既第一时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先发制人,又将事情的回旋余地留给了自己,话说,哪里能真的开了这十几号人?姚家盐场开了三代人,人际关系攀枝末节、错综复杂,这里面便有两三代人都在姚家盐场做工的,有的不知道和谁沾点亲带点故,也有自己本身就在姚家盐场里干了十几二十年的老盐工,如若因着这事这般全开了,未免不近人情,寒了人心。姚秉恩必然也是知道的,料着自己不会这般行事,便自己唱了黑脸,把红脸的角色让给了他,心下便十分满意。“二叔,你怎么看?” 姚志祥涨着一张脸看了一眼立于下面的栓柱。 栓柱机灵,便马上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哭道,“小的知错了。原是小的与李才旺关系好,听着他在自家盐场被一群人打了,便气不过,叫上府上家丁便想帮他出了这口气,哪里想到惹出这样的乱子?是小的见识浅,没甚思量,才惹出了事情,爷饶了小的吧,小的不敢了。” 一旁的李才旺顿时有些傻眼,这是怎么回事?合着二老爷来不是给自己撑腰的吗? “李才旺如何被一群人打了?”这边却听姚志祥四平八稳的开了口,神态间已没有了刚进门的时的窘迫,语气很算平稳,然姚志祥自己却晓得此时他心里是怎样的愤恨不已。想着幸亏自己醒悟及时,否则就真的着了姚立恒那小兔崽子的道,先是遣了银多来请自己,言谈话语间多有埋设,然后便是普一见面当面继续给自己施压,再就是那姚秉恩谄媚的巴结着帮着说话先发制人,若不是自己想着如果真的这般轻易的处置了自己的人,这样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后他还怎么的发号施令?突然想起李才旺说盐场众人合着打他一个,且又受了不算轻的伤,事情好没道理,这便是盐场管理失当,这才回转醒过闷儿来,否则还陷在里面,由着姚立恒那小崽子牵着走呢。虽也着实气李才旺的不省心,栓柱的煽风点火,让他处于这般被动的境地,但现下还不是计较这些个的时候,先料理了眼前,全和了颜面,旁的回头再算。 李才旺原本还傻眼呆愣着,听见姚二老爷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前面看架势还以为自己讨不了便宜,现在怎的突然好像又有机会了。待一边的栓柱拽了一下他的胳膊,才跟着跪了下来,“二老爷,您可要给我做主啊,那天我不过是贪喝了几杯,下午在盐田里说眯上一觉,谁想那二柱子看不过眼,便和我厮打了起来,要是二柱子一人倒还罢了,您看看我身上的伤,都是他们一帮人一起打我一个啊。谁都知道我是二老爷的奶弟弟,这明摆着是没给……” “够了!”看李才旺越说越没边沿,姚志祥忙出声打断,心里想着怎么就这么个没有眉眼高低的混玩意,什么话在这档口都说的出来!真是丢人现眼。“立恒,你看这话怎得说得?就算李才旺上工喝酒不对,也不至于动手打人,何况还是十来个人一起动手,这未免有些说不通,别是看李才旺是我的人,人们看人下菜碟,故意给我看的吧?莫不是有什么人的授意?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得查清楚了啊。” 还未等姚立恒答话,那边的二柱子已站了出来,脸上也挂着彩,他先对着姚立恒鞠了一躬,才说道,“姚爷,可容我说几句话?”得到姚立恒许可后,便对姚二老爷也鞠了一躬,说道,“二老爷,这当然说不通。平日里李才旺就懈怠不怎的干活。那天他喝了酒,躺在盐田边上大喇喇的睡起觉来,那盐田当天下午就要收完的,我看不过,便去叫他起身。谁想他一睁眼起来就给我一搡,害的我跌倒在地,这才厮打起来。若说大家伙一起动手那是没有的事,亦更不会是有谁授意的了。大家伙看着我俩掐架倒是上来拉架来着,李才旺,我问你,你既说我们一帮人打你一个,你就指指都谁打了你?” 李才旺拿眼看了看那边站着的十来个人,说不出话来,要说还真没人动他一个手指头,只是大家伙全都向着二柱子拉偏架,害的二柱子就一个劲往他身上脸上招呼,要不然也挂不了那么重的彩,无奈间又拿眼去瞟姚志祥。 姚志祥一瞧,怒道,“到底是怎样的,你直接回话,看我作甚!” 李才旺忙说道,“他们没动手,但是他们都拉偏架,任你一个使劲打我!” 二柱子闻言倒是笑了,“你一会子说我们一块动手打你,一会子又说他们拉偏架任我一个打你,你自个的前后话都对不上,让诸位爷如何信得了你?再说,咱俩个都是盐田上做工的,凭甚咱俩个掐架,他们要拉偏架向着我?” 这下李才旺就有些傻眼,他总不能当着这盐场的众多大管事们说是因着他平日仗着姚二爷的势,偷懒耍滑不做工,惹得众人都看不过眼吧,便一时支吾着说不上话来。 而这边姚立恒则微挑了挑眉,这样一个收盐工,思维清楚,口齿伶俐,哪里像是终日做粗活,笨嘴拙舌的汉子? 一旁的栓柱眼看着李才旺大势已去,便颇为恼恨他的愚笨,咬咬牙哭着说道,“爷,是小的糊涂,听了李才旺几句泄愤之话,未问个清楚明白,就叫了人来,才惹出今日的祸事,求爷看在小的一向尽心的份上,饶了小的吧。” 姚志祥这样一看,便也知道自己一时怒火攻心,随便就下了令,偏使得把自己陷了进来。李才旺这个蠢人不足为惜,但栓柱却是个机灵的,虽小主意不少,但自己很多事情还都需用得到他,此事虽有他煽风点火的过,但看在他将责任全揽了去,倒不是不可救药,便开口道,“你个蠢材!平日的机灵劲都哪里去了?”略一沉吟,接着说道,“李才旺在盐场上工,算是盐场的人,就按姚大管事的意思办,其余的人都是我府上的,既如此,栓柱罚月银三个月,其余的都是听令行事,就都罚月银一个月吧。” 李才旺一听便头嗡的一下子大了,连爬带滚的爬到姚志祥的脚边,一个劲磕头,“奴才是二老爷的奶弟弟啊,还望二老爷看在我娘的份上,饶了我吧。” 姚志祥皱皱眉,原就是念着他是奶娘的儿子才帮得手,哪想到这般的扶不起来,就是以后也不定给自己惹出怎样的祸事,为了尽快将自己摘出来,别折了自己的颜面,便就此撂开手,“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仗着我的势,才有恃无恐的偷奸耍滑?原本就念在你是奶娘的儿子,才给你在盐场上安排了个位置,你却不用心上工,丢我的脸面,要是我的人都像你这般,姚家的生意早就败了,这事我可不敢救你!”说完将人踹到一边,扭头对姚立恒说,“立恒,此事就这么办吧?” 作者有话要说:  通篇改了下格式,出现伪更哈 谢 =+= 的留评~~ 17第十一章 盐场断事立威(下) 姚立恒一直冷眼瞧着,到这会才开了口。 “这事其实说小也小,说大也大,说小,无非是一场打架而已,也没闹出甚大的伤害,说大,则是这起子架偏偏是在正忙的档口发生,影响了晒盐的进程,你不将盐田清出来,下批的卤水就放不进来,这影响的产量可就大了去了,而且若是这事处理不当,按着秉恩叔的话,其他片的盐田可也都瞧着呢。只不过,事情的经过我也都了解了,二柱子叫李才旺起身上工并未有错。” 拿眼深深的看了二柱子一眼,接着说道,“却错在李才旺起身先行动手后,他未及时制止或是报给盐田管事,而是以暴制暴,这才引起了事端。而李才旺一则上工时间喝酒,违反了盐场的规矩,二则是被叫醒后不思悔改却先动手打人,三则打不过后,居然夸大事实,引盐场以外的人来闹事,使这件事的影响范围扩大。至于盐场其他人及时劝架并寻了管事禀报此事,并没甚过错,”拉偏架这件事是肯定的,但既然李才旺说不出个所以然,姚立恒便也就顺水推舟,暂时先将这事放上一放,二叔手下的人素来眼高手低、不服管理,倒是个机会杀一儆百,待这事料理清楚了再好好和他们说道说道。 “依着我看,既然二叔也发话了,那李才旺就直接除名,我姚家生意不要这样懈怠又挑拨是非的人!二柱子有功有过,看在平日活计做的不错的份上,便扣一个月的工钱好了,至于其他人,”扭头对着姚二老爷说,“既然是二叔府上奴才没打听清楚原委,便叫人来惹出的事端,二叔看,这些人的伤药钱是不是……” 姚志祥此时接连被姚志敏精神逼迫,此事他又不占理,早已想尽快了结此事,闻言便佯瞪了栓柱一眼,冷哼一声,开口道,“即是我家奴才惹得过错,这伤药钱就算在我府上。” “好!既如此,其他人没甚过错便也无需处罚,到时候去我二叔府上领伤药钱治治伤吧。秉恩叔,你看这么着可使得?” “使得使得,还是姚爷赏罚分明。”姚秉恩连声附和,姚立恒闻言淡笑。一时厅内站着的众人均松了口气,连连感谢姚立恒的宽厚。 看着事情解决清楚,姚志祥在此犹如蒸煎想赶快离开,说道,“既然都解决清楚了,我便带着家下人先行告辞了。”说着抬腿就要走。 “二叔,权且留步。”姚立恒上前两步,继续说道,“原这话我是不该说的,毕竟是二叔的家事,但既然这次牵扯了盐场,让侄儿知道了,为着二叔好,侄儿思量再三觉得还是得说上两句。二叔,以侄儿的意思,这么个不经报主子便敢私下叫人带家伙寻隙闹事的奴才,理应发卖了,断不可留在身边的。” 此话一出,众人反应各异。 栓柱毕竟是姚志祥的贴身小厮,姚立恒这般说辞,姚志祥听着心里便是一堵。 栓柱则是唬了一跳,心如鼓跳,惴惴不安。原以为弃了李才旺,姚志祥保下自己不是难事,哪里想到姚立恒会揪着不放,看这架势姚爷是要杀鸡儆猴了,便灰头土脸情知自己那个火爆脾气直肠子的爷哪里是花花肠子一堆的姚爷的对手,便知这下是逃不掉了。 而姚秉恩则微挑了眉,面色一如往昔,心里却对姚立恒颇为赞许,只治了一个李才旺达到的警告效果实在有限,倘若连栓柱也惩治了,这平时姚二老爷的威风以及其他狗仗人势的喽喽们也就消停了。 二柱子还是一个姿势站着,没任何反应,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姚志祥压着火气,停住脚步,“这事即是我家事,立恒就不要挂心了,待回去后我自有定夺。” 姚立恒哪里肯依,“二叔说的是。只是侄儿想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个欺瞒主子,惹出事端的奴才,要是二叔到了却还留在身边,难保以后不会再惹出什么祸事。此次的事情好歹也是家里事,倘若是惹到了官府或是其他往来生意上,可就不是今日的结果了。为着二叔以后能少些啰嗦事,侄儿才多此一举。” 顿一顿,眼睛直直的看向姚志祥,接着说道,“而且侄儿思量着,栓柱毕竟是二叔的贴身小厮,倘若这次二叔轻饶了他,再让什么有心之人以为其实此事是二叔授意,栓柱只不过是传话听令行事的,现下里只是帮着顶了缸,岂不是污了二叔的声誉,徒增烦忧?或是即使人们不这样想,却看二叔轻纵了犯事的奴才,再觉着二叔是个不分是非、护短的浅显之人,怕是也不大好。” “胡说!哪个敢说是我的授意!”姚志祥又窘又气,像是被踩到痛脚,瞪圆眼睛爆喝道。 “侄儿也只是一种假设,有这样的担忧罢了。毕竟扬州这地界,经济繁荣,人员混杂,真被什么有心人,一知半解的胡诌了出去,再加上二叔确实宽待了这奴才,怕到时候百口莫辩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要是让扬州生意圈里的人知道了,真的这般以为了,还以为是二叔授意家下人砸自己家生意的场子呢。这怕是就不好看了,人们没准还会想着这必是二叔和我父亲不和,才会闹起事来,到时候满扬州都议论咱家的事情,这些都不是侄儿乐见的,还望二叔思量一二。” 姚志祥气不打一处来,一口一个有心人,他看姚立恒就是最大的有心人!居然还拿姚志敏来压自己。可是却又发不得火气,姚立恒奉的是家主之命代为处置此事,而且还一副我全为你好的口吻,那谦和的态度颇让他憋得难受。心里虽气,姚立恒的话却是听进了耳里,这事之前已经定性,是李才旺理亏在先,自己奴才带人闹事在后,倘若真的揪出自己,面上怕是确实不好看。加上姚家家主是姚志敏,真要是姚立恒有意这般在外宣扬,到时候人们不是以为他鲁莽粗浅,就是会以为他是故意寻衅闹事,那便是他和姚志敏不和,他一个庶出没甚实权的,怎得和姚志敏相提并论?他在外的脸面也无非是借着姚家的大旗,如果让外人以为他和家主不和,人们还不捧高踩低,到时候怕是连日子都难过起来,这事无论哪边说,自己都讨不好。 即使他这样处置了奴才,也损了自己的颜面,但和之前说的两种情况相比,两厢里,这便是轻的了。便也只好顺着姚立恒的意思,今日之事只要自己处置了栓柱,先把这事权和过去,自己再私下里贴补个一二,想来也说的过去。便开口道,“还是侄儿想的通透,既如此我回去便寻了这厮的身契,这便把他发卖了。”说完,不理会栓柱的告饶,着人带着他急急离开。 这事情没有姚志祥授意,栓柱哪里那么大的胆子擅自做主?只不过姚立恒也并未打算深究此事,毕竟那人是他的二叔,体面还是要留一些个的,只不过借着此次的事情,也得顺带着消一消姚志祥的跋扈样,也好让姚志祥周围的那起子人收敛一下子气焰。想必这事一传出去,人们必会知道姚家二老爷是个护不住人的,连自己奶娘弟弟和身边小厮都护不住,他们那些个倚靠着轻薄关系的亲戚或是奴才就会都掂量掂量自己。 而盐场这边,姚立恒面色一肃,“我二叔走了,剩下的都是咱盐场上的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你们别当我不知道李才旺那身子伤,若不是你们拉偏架有意为之,哪里会那般重了?二柱子那般的能打?你们十来个拉不住他一个?只不过是李才旺心里有鬼不敢与你们争辩罢了,可你们却逃不出一个拉偏架的事实。刚才二叔在,二叔府上对咱盐场上来说算是外人。李才旺也还未处置,我不能任外人在咱盐场闹事却没个说法,故刚才才没提,现下二叔走了,咱们就说道说道。” 众人一听,心里一紧,刚看着姚立恒看似留有情面,实则步步紧逼的样子犹自心惊着,想着这才多大的孩子就有这般的手腕和伎俩,现下里要和他们算账可怎生是好?却听姚立恒接着说道,“各位论年纪都我比年长,这也算是我第一次自己处理盐场上的事务,事情既已这般了了,就给各位留个体面,我亦不多追究了,只是各位以后凡事做之前都最好掂量掂量,不是甚事情都能遮瞒的过去的。你们就每人扣半个月的工钱,以示警告吧。”顿一下,接着说道,“而这块片盐的分管事也有失察之过,也罚半个月的工钱好了。秉恩叔,你看可好?” 姚秉恩之前看姚立恒单罚了二柱子和李才旺,却是对众人补偿伤药费,没过多追究,虽嘴上对姚立恒说使得,心里却想着,这人都是盐场上的老把式,谁不猴精的很,倘若这次被他们钻了空子,知道你是个可糊弄的,怕是以后就不好管了。哪里想到姚立恒还有后招,现在便真心诚服,说道,“如此甚好。” “那就如此般吧,”姚立恒看了一眼受罚的分管事,接着说道,“须你们都记得,在一个盐区,你们就是一个整体,不管谁出了事,独善其身的或是挑拨离间的亦或是跟着掺和闹事的,不管有无关联的,都一视同仁的得受罚,谁也脱不了干系。如果在外面,那咱姚家整个盐场就是一个整体,凡事都是绑在一起的,任谁也没有能逃开荣辱得失的。各位既进了我姚家盐场,那便是和我姚家盐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了。”环顾一下周围,看了各大管事一眼,“不知各位觉着我说的是这个理不?” 众人听了,心中微凛,忙都点头称是。而姚立恒说完这几句,因心里还有事,便让众人都散了。只留下二柱子单独说了几句话,便回了姚府。 再说众人这会子是真的心悦诚服,先是姚大管事要严惩他们,姚爷宽厚留了他们还给他们伤药费,便心里感激颇多,但也有侥幸心理,觉得姚爷也不过如此,心里感激但也有些轻视,现在虽被罚了,但却没一个人抱怨,心里也收起轻视之心,都觉得姚爷果然年轻有为,思维缜密,真真眼里不揉沙子的主,以后须得老老实实干活才行。 而盐场众管事看姚立恒此次行事,心中也颇为感慨和震撼,都想着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概和手段,将来可还了得。尤其是最后他那几句连敲带打的话,看则轻描淡写,实则却是说给他们听得,意思是他们自进了姚家便是和姚家拴在一起了,凡事均须多用心,只要盐场出了事,那他们没一个能跑得掉的。就算不说最后这几句话,单这半天的冷眼相看,看着姚立恒先施压再论事最后连带着威胁的逼迫姚二老爷就范,也不由得对姚立恒另眼相待。至此,无论下面盐工还是各大管事对这刚刚弱冠之年的少年郎都不敢轻视,而是打心里敬重起来。 不日,这影响便随着事情的散播覆盖了整个盐场。 而姚志祥这边。 姚志祥回府后大发了一顿脾气,他也知道此次事情颇丢自己的颜面,虽未揪出是他授意,算是姚立恒讲了情面,但这样逼迫自己发卖贴身小厮,无异是在给自己下提点。他到不能真发卖了自己的小厮,而是颇留情面的悄悄给了五十两银子,让他回乡下庄子干活去了,只是这事没旁的人知道罢了。 自此姚二老爷的跋扈样颇有所收敛,而唯他马首是瞻、须溜拍马的众人也都乖觉的很,这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终于写完了,真不容易。苗青实在是不适合写这样的场景。 下面的章节,不知道能不能日更,我还需要好好想想,也就是说有可能要断更一两天哈~~ 谢。。。的留评。 只是为什么给我留评的,好像名字里都带标点符号?? 呵呵~~ 18第十二章 定亲事成定局(上) 姚立恒解决完盐场的事情,已经是日头西斜。想着姚乔氏一行人应该已经上香回来,便直接回了姚府,刚到二门边上还未进去便被随顺儿寻着了,说是姚志敏要他去书房回话。 姚立恒情知是因着今日之事,少不得要去一趟父亲那里,便开口道,“你去回父亲,我换过衣裳便过去。”然后转头问二门上的看门婆子,“我母亲可回来了” 婆子连连的答道,“奶奶和姨奶奶们都回来了,这都约有一个时辰了。” “我几个妹妹呢?看着可累着了?” “二姑娘和三姑娘玩得满脸红扑扑的,进院子还兴奋的不行呢。倒是大姑娘看不出什么,几个姑娘难得出门,想是累着也不觉着。” 姚立恒闻言点点头,知道姚玉欣必是没有顺自己的安排跳下放生池,自己的一番心血就此付之东流了,否则家里不会是这般安然的样子。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确认后就更不再心急,回了自己的万宝斋换了家常衣服,便去前面书房寻了父亲。 面前的中年人,因日夜操劳,殚精竭虑的治家理生意,刚刚三十余岁,头发鬓角就隐约可见一两根华发。虽看着依旧硬朗,气色也很不错,但眼角的鱼尾纹还是泄露了他的劳累。 “父亲身子可大好了?” 姚志敏闻言微微一笑,虽为儿子今天在栖灵寺的做法颇为生气,但因着一直有心理准备且谨慎防范着未让他成功,便也实在没有多少怒气。这认准事情就非得做成功的韧劲到还值得表扬,只是终归和自己比还是嫩了些,想着以后再多历练历练也就是了。后又想到他今天在盐场处事的做法,心里便很是高兴。 “你不是留下二柱子了?为何还有此问?” “我原以为父亲是不会想让我知道这事是你筹划设计的。” 姚志敏哑然失笑,“你就是个那么笨的?还是你以为我会愚笨到以为你看不出来?” “儿子不敢。”姚立恒依旧不卑不亢,和原先刚一进书房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合着你还在为父破坏了你的计划而生气?” “儿子没有。事已至此,儿子不怨父亲,要怨也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如此千万小心,也着了父亲的道。”自上次他调查欣妹妹可能得定亲对象以及他前脚去欣妹妹那里,后脚父亲就知道了之后,他行事便更加小心,手里的人因着没时间滤过一遍,便都没在动用,且这事又担着欣妹妹的闺誉,他便凡事例例亲为,尽量做到不留痕迹。哪里想到还是被父亲料着了? “你莫要太过自责。所谓雁过留痕,你只要去做了,就总会留下痕迹,何况我着人不离身的盯着你,你的风吹草动皆瞒不过我的眼睛。只看你多见了几次南宫家的嫡长子后就撺掇你母亲去上香,我便留了个心眼。二柱子是我一早就埋下的人,本就是用于规诫你二叔的,只不过正好让你赶上了,也就拿来一用,也算是对你的试炼。” 姚志敏语气中并未有太多欣喜之意,他不想让姚立恒自满骄傲,但该给的赞许还是要有的,“这次事情你处理得很好,听说他们都极其信服,你二叔那里也应该会消停一阵子,虽今日栖灵寺之事你失了一筹,但盐场这里也算你夺回彩头了。”在姚志敏看来,这两件事都是儿子在担任家族重任之前的试炼,一个损害家族利益有些偏颇,一个却处理的很是不错。 “在儿子这里,这两件事完全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输给父亲一筹就是输了。盐场的事情处理的再好,也不能换过输过的这一场。”欣妹妹的事情错过这一场,已经不会再有机会了。 “哦?你倒是志气不小。” “就如父亲所言,儿子确实还缺乏试炼,终是有一天儿子会做到不会在输给父亲任何一场。”姚立恒掷地有声,要说就此失了让妹妹躲开做妾命运的机会他一点也不恼恨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事已至此,却已是定局,他虽有些恼火自己,但多年的磨炼也使他明白此时纠结已全无用处,事前充分筹谋,为着万无一失,倘若失了,事后总结经验教训才是最重要的。 姚志敏闻言倒是笑了,“到你真的做到能够不输给为父任何一场,这姚家家主之位,为父就可以让给你来做了。” 姚立恒却不敢这样认为,就像哪个皇帝不是一边在自己儿子中选择最能堪当大任的继承大统,一边又提防着所有儿子莫要窥觑了他的皇位。人恐怕都是不服老的,越到晚年越怕失权,那种从权力鼎盛到卸任后的悠闲之间的心里落差,恐就是为人所不喜的。即使父亲现在说的是真心实意的,那也可能是因着父亲尚还壮年,倘若真的年迈了恐就没有这份豁达,为避免以后父亲想起此事心里梗着根刺,当下便说道,“儿子还稚嫩的很,即使不输父亲任何一场了,也仍需要跟在父亲身边多开阔眼界。” 姚志敏闻言淡笑,撇开话题,说道,“来,莫要再纠结此事,你过来,”说着拿起桌子上一个烫金的帖子递于姚立恒,“苑知府着人来下的帖子,说是五皇子已然到了扬州,明日便邀我们几个去府上一座。你也准备一下吧。” 姚立恒看着精致的鎏金帖子,只觉两眼发热,就算料到此事已无回旋余地,哪里就想到这般的快了,可也只是没甚反应的点头说道,“是。”抬起头,却见父亲正以一种试探的目光看着自己,姚立恒便接着说道,“父亲尽管放心,儿子明白,此事既已如此,不能回转,儿子也不会再为此纠结,明日必当为着姚家也为着欣妹妹以后的日子好好应对,不会失了分寸。” 姚志敏自是知道儿子和大姑娘之间的兄妹之情情深意重,儿子能这样拿得起放得下实是让他颇为欣慰,为着儿子的审时度势、颇识时务,姚志敏特意走过来拍了拍姚立恒的肩,“不愧是我姚家儿郎,你能如此,甚好,甚好。” 同一时间,姚玉欣正坐在姚乔氏的柏松苑内。 “原本怕你们累着,说让你们早些个休息的,可偏偏你父亲刚着人来说,明儿个五皇子会在苑知府那里宴请他们几个,这才把你叫了来……明儿你便随着我去看望看望你姑奶奶吧。”姚乔氏拍拍姚玉欣的手,起身从黄花梨木的梳妆台上取过来一个木匣子,“你父亲说成败也就在明天一举了,让你好好梳妆打扮一下,我这里有些个新打的首饰,你瞧瞧可有用得上的?” 姚玉欣忙道,“今年按例给我打的首饰基本没怎么用过,都还是簇新的,已经足够了。” “那哪里成,我这首饰是前些个时候让翠玉行比照最新的样子打造的,为的就是给你梳妆用,也不用推,且挑挑,看还得用不?” 姚玉欣只好低头,看着匣子里有白玉梨花簪、含珠金步摇、累丝嵌宝石金凤簪……约有七八件之多,全是用料名贵、做工精美的时下最流行的样子,姚玉欣也就只是简单看了看便择了个红珊瑚珠排串赤金步摇便撂开了手,“这个我看就蛮精致的,只它就好了。” 姚乔氏看了眼便微微一笑,“这哪里够,”说着便又从里面拣出一副珊瑚珠挂坠耳铛,一副珊瑚珠镂空镶嵌的累丝赤金手镯,想了想起身又把自己梳妆的匣子拿过来,从里面挑出两个成对的珊瑚珠累丝簪,还有一个精致小巧的红珊瑚镂空赤金的项链子,“这是年前打的,我也就只用过一次,这次给了你正好,瞧着倒像是一套的。” 姚玉欣忙推拒,“这哪里使得?左右我那里也还有红珊瑚珠的首饰,和这个步摇也是搭配的,母亲切不可再给玉欣了。”她们姐妹几个每年几套裙衫,几套首饰,多少银子的出项那都是有定例的,一个珊瑚珠排串步摇倒还勉强说得过去,哪里就能要了这成套的?一下子可就真真的贵重了。 “如何使不得?你本就是为了咱姚家,你父亲也特意的叮嘱过了,要你仔细妆扮,让我看着该给你添置的就都添置了,一切费用公中来出,你就莫要管了。” 姚玉欣闻言便不再推辞,只说道,“那玉欣就收下了,我瞧着这一套首饰配着前儿个送来那套樱红色广袖对襟纱罗衫的裙子到正相宜,母亲你说我就穿那身子可好?” “我的儿天生丽质,穿什么自都是美的……” 正说到这,姚立恒掀帘子进来,“母亲再做什么,丫头婆子的在外面站了一廊子。”然后眼睛便看到了姚玉欣,以及散落在桌上的几件首饰,目光微闪,“原来是欣妹妹在这里,看来倒是我扰了母亲和妹妹说体己话了。” 姚乔氏心里微松一口气,明日就要带大姑娘去姑奶奶那里,说是看望姑奶奶,实际是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老爷一个男子不宜参合内院之事,这里面的传话、安排就都得她来做,可在明知道大姑娘性情、心意的情况下,因着到底和大姑娘有感情,要她当做欢喜般的对待,她还真有些应付起来吃力,这下立恒过来了,必是能让气氛松番些,想着这事情儿子也是知情的,便笑道,“你来的正好,说起明日去看望你姑奶奶,这不也有些个时日未去了,正和欣儿商量着怎样打扮才能不失了礼数呢!” 这边姚玉欣也婷婷站起,福了一福,神色如常的问道,“哥哥何时回来的?事情处理的还顺利么?” 姚立恒边往里走边嬉笑道,“你哥哥我玉树临风、天生聪敏,且还威震八方,现下倒还真少有什么事能难得倒我。”说完深看了姚玉欣一眼,便捡起矮桌上的红珊瑚珠累丝簪,“我料着妹妹必是选了这套红珊瑚珠的头面吧。” 姚玉欣意会了姚立恒的意思,这是再说便她的事情难倒他了,可却也不吭气。 姚乔氏指着姚立恒笑着,“怎得就你这么个泼皮性子托生在我肚子里,瞧瞧,这都是说的甚话?”又见姚立恒问起首饰,便顺口说道,“你既来了就给看看,这些个新打的首饰你妹妹择的这一套可说的过去? ” 姚立恒找了个矮墩坐了,“过得去,怎过不去?我欣妹妹何等人物?眼光准的很,这套珊瑚珠正好更衬出我妹妹玉肌凝脂,再说妹妹向来主意大的很,即使我说那白玉簪子好,想必欣妹妹也不会理会我的,不怨怼我瞎参合就阿弥陀佛了。” 姚乔氏哪里知道这兄妹间的道道,还当他们是平日里逗着玩,便说道,“不就一套头面,哪里那么多事情,就你,每次见到你妹妹都贫嘴滑舌的不行,直怕我不晓得你俩个熟稔呢。”转过头对着姚玉欣说道,“莫要理你哥哥,他哪里真知道咱妇人家的玩意哪个好坏?” 姚玉欣抿抿唇,她自是知道姚立恒指的不是这头面的事情,又思量姚立恒自进屋就围绕着今日栖灵寺发生的事和她说哑谜,看着要是不说开恐哥哥有心结,可碍着姚乔氏也不好直接说些什么,便说道,“哥哥眼光独到,那白玉梨花簪我瞧着也好,只是近来未做和它配套的裙衫,恐不好搭配,也是凑巧不逢时罢了。哥哥和我都是有主意的,想的为的都是好的,只是择的不一样罢了。” 姚立恒闻言便知道今日之事虽未成,但姚玉欣已领了他的心意,未埋怨于他的擅自主张,便略放下些心,说道,“母亲,你瞧瞧,刚你还说我,妹妹这不是也有十句等着我呢,你莫要怕口舌上她会在我这里吃亏,真较真起来,恐还得是我告饶呢。” 兄妹二人就都是笑,算是揭过今天这事了。 姚乔氏也笑,直说怎就生了这么个顽皮性子的混小子。想起刚刚姚志敏说起儿子满意的神色,便又问了几句,待姚立恒一一作答后,便颇是高兴,又直说儿子大了,确实办事妥帖了,之后又对姚玉欣谆谆嘱咐了几句,便留下二人吃饭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了哦~~但是真的有几天不能更了,苗青要利用这几天修改一下全文,也想想后面的情节。 谢 万事皆兴 的留评。 19第十二章 定亲既成定局(中) 为避免和五皇子宴请的其他些个人们遇见,翌日一早,姚乔氏便带着盛装打扮的姚玉欣到了苑知府府上,马车到了门口换了小轿直抬进了二门里才停下。 姚玉欣虚扶着姚乔氏刚进二门,便见叶荷与一个身材娇小的丫头早已站在那里候着了。 叶荷看见姚乔氏,忙行了一礼,“一大早我们姨奶奶就被奶奶请了去,怕您和大姑娘来了寻不到,特叫我在这候着呢。”说完指着旁边的丫头说道,“这是我们奶奶身边的大丫头,名唤玲珑。” 玲珑忙福身,“我们奶奶说了,要是姚夫人和姚姑娘到了,让直接去她的茗香居,茶水点心的都早已备好了,这不命我和叶荷妹妹一起在这候着呢。” 姚乔氏闻言,忙说道,“哪里能劳府台夫人这般费心,”说着给珊瑚使了个眼色,珊瑚会意塞给玲珑一个小荷包,“还要劳烦姐姐带路。” 玲珑甜甜一笑,“带路是奴婢的本分,又没做什么事情可不敢就此要了姚夫人的赏。”说着硬是要把荷包塞回去。 姚乔氏自是知道今日一进二门就有府台夫人的大丫头在此候着是因着什么,现下那名唤玲珑的不肯接那荷包想着也是因此,她看了眼美轮美奂的姚玉欣,便朝珊瑚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珊瑚将荷包收起,“那就劳烦姐姐了。” 玲珑笑嘻嘻的应下,将两人领过二门,穿过一片曲廊环绕的精致花园子,略走了几步便到了苑知府嫡妻的茗香居。茗香居门口早有婆子立在廊下候着,见着来人忙往里通报,话音刚落便见门帘子掀开,府台夫人和苑姚氏走了出来。 府台夫人约合四十余岁,体态丰腴,神态温和,身穿一件姜黄色对襟薄裙,插着满头珠翠,虽保养得宜,但年纪在那里,眼角、嘴角、额头便都是细纹斑斑。 她看见姚乔氏和姚玉欣,忙往前走了几步,止住了二人的行礼,对姚乔氏笑着说道,“刚还和妹妹说起,论时候差不多你们就该着到了,这正念叨呢,你们可就来了。”然后又转头看了眼姚玉欣,甚是亲热的牵过她的手,略打量了两眼,便扭头对着苑姚氏和姚乔氏说道,“瞧瞧这闺女长得,貌似一天美过一天,这才多一阵子没见,竟觉得又美艳了些个。别说咱扬州城,就是天子脚下我知道的士族望族里也再找不出有如此样貌气韵的。” 姚乔氏闻言忙谦和说道,“都是府台夫人谬赞,哪里就那么好了。” 苑姚氏倒是大咧咧的很,“嫂嫂何必这么谦虚,凡是见过玉欣的人,谁不说是天女下凡,独真真的头一份。”几人对姚玉欣来说都是长辈,这个时候她到不好说话,便也只是任几人说笑,只略微娇羞的低下头,跟着众人进了屋。 进屋便见中正一间堂屋,屋内正对着门口挂着一副唐代张萱的《宫廷仕女游春图》,左右各挂一副对联,上联为善夫明公理事,下联是贤妻惠媳持家。看字体到不像是哪位大家的手笔,但字体也颇遒劲有力,姚玉欣猜着极可能是知府大人与夫人题写的对联,这放在府台夫人的卧房的堂屋内里倒是也颇有一番情趣。目光向下,便见一水的红木家私摆设,简单镂空装饰的矮榻与案几,案几上一个紫铜的小香炉,正溢着檀香的味道。而矮榻旁边的墙角摆着个红木架子,上面放着个汝窑墨荷图案的大花囊,里面插了几支恐是才采摘下来的白兰花,顺着红木高架便是一排多宝阁,里面陈列着一些或名贵或是做工精巧的玩意儿,有白玉牡丹花摆件、雀鸟朝飞的漆盘、紫晶剔透的琉璃碗……。堂屋两边便是东西厢房,想是府台夫人的卧房,此时正有珠帘格挡着,里面瞧不真切。姚玉欣待府台夫人、苑姚氏和姚乔氏都落了座,才在下首的位置坐了,心里却想着这府台夫人室内虽也是精心布置,但简约大气过重,卧房应有的温和柔意却少,和姑奶奶那一屋子袅袅温馨却是井然不同的感觉。便觉得这府台夫人必是个利落干脆的性子。 众人刚分主次的落了座,就见一个和玲珑穿一样款式衣衫的大丫头走了进来,对着府台夫人一福身,说道,“奶奶,各处管事的婆子们都已到齐了,正在西耳房那边候着呢。” 府台夫人点点头,对着苑姚氏说道,“既如此,你就去吧,今天多有忙碌,你需精心些,我便不理会外面的事,只坐在这里陪着姚夫人说说话,如果有什么决断不了的,你再使人来问也就是了。”然后转头对姚乔氏说,“你这个妹妹实在是个能干的,这帮着我理家可是省了我的大事了。” 苑姚氏闻言起身,笑颜晏晏的说道,“嫂嫂莫听我们奶奶这般说,我也只不过是按着府上的旧例发发对牌子罢了,哪里费得了什么事情。我去去就来,嫂嫂和玉欣且先坐着和我们奶奶说说话吧。”说完便往外走了去。 府台夫人叫人把茶水果点的摆了上来,“这茶是今年新下来的菊花,我不喜那些个绿茶、红茶的,偏对花茶情有独钟,不晓得你们是否喝的惯,尝尝看看,不喜欢的话再叫丫头们撤换。” 无非是句客套话,客随主便,姚乔氏哪里能再让换茶,只说喝的也是甚好。两人聊了两三句旁的,府台夫人便转了话题,一脸温和的问姚玉欣,“早听着我们三姨奶奶说,姚家大姑娘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的,只是不晓得是否读了书?” 姚玉欣闻言忙微侧了身,恭敬的答道,“《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这四书都读过的。” “恩,这是需读的。”世家里有哪家的姑娘能不看这些个书?“可还读过别的什么?” “母亲给哥哥请了教书先生,为防着我们整日无事,便着我们姐妹也去旁听着,四书五经也都跟着哥哥学了一阵子,只是先生要求我们姐妹不如对哥哥那般严格,便也只是知道皮毛罢了。” 府台夫人闻言颇为赞许,“知道些就比那不知道的强,咱们女子还是读些书的好。”府台夫人原也是京城贵女,在家时也是读过些书的,因着和苑知府夫妻风雨二十余载,便觉得女子还是读些书眼界更能开阔,和自家老爷一些个事情上也能说道说道。姚家大姑娘样貌、举止、谈吐、气质那都是拔尖的,五皇子能看中便是□不离十,但相处久了,还是得靠气度和内涵得宠爱,倘若姚家大姑娘读过些书,遇事有见解,能够和五皇子秉烛夜谈、红袖添香、情深意切,那自己老爷这个媒人便也就会越发得脸与体面。想着便笑的越发可亲,“好像你快过十四的生辰了?” “恩,还有个五六天便是了。” “既如此,我便凑个礼吧,玲珑。” 玲珑应声,进屋取出一个精致的匣子,府台夫人接过打开,“这是我还未出阁时,我母亲送给我的,你瞧瞧是否喜欢?” 姚玉欣抬眼就见府台夫人手里拿着一只镶玉石的雕花五环金臂钏,雕花精细,玉石颗颗圆润光泽,通透莹绿,一看就是出自大家手笔,“既是夫人母亲所赠,玉欣如何受得?” “长者赐不可辞,这首饰也就你这样的年纪才能带出味道来。放在我这里却是用不到它了。莫要推辞,收下便是。”话虽是给姚玉欣说的,眼睛却看向了姚乔氏,“我也是着实喜欢玉欣这孩子,觉得甚是投缘,只是每次有机会见面,我这里都是一堆人要应酬,忙得也没怎么的好好说过话,今日这才算一起子坐会,凑巧,从三姨奶奶那里知道玉欣快生辰了,所谓无巧不成书,便添上一份礼吧。” 如若遇上知府大人过寿或是府台夫人、姑奶奶寿辰,不是甚特别正式的场合,因着姚家和苑知府走动的勤,便也常在受邀之内,姚玉欣那会子常跟着自己出来走动,说起来倒是也见过几次府台夫人,虽府台夫人确实是忙,但也不会完全抽不出空,每次里都是会说上两句的,但也没被府台夫人怎样过于重视过。此次却是全然不同,姚乔氏猜想着原她们不过是商贾人家的女眷,再就是姑奶奶的娘家人,人家府台夫人全了面子情也就罢了,可这次,假若姚玉欣能嫁于五皇子,哪怕只是个妾,将来又有谁说的准是不是会成为上了玉蝶的皇子侧妃,那身份便不可同日而语。苑知府又是为官的,能搭上五皇子这条线必也是助益多多,所以现下府台夫人才会这般与姚玉欣亲热。可无论如何,过于推托总是不合适的,便开口说道,“即是府台夫人的一片心意,玉欣你就收下吧。” 姚玉欣见姚乔氏发了话,便不再推辞,起身谢过后,便接过那匣子让兰雅收了起来。 三人用过些茶点,又说了些话,便有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奶奶,三姨奶奶说席面、器具都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席。老爷现下让宾客们都在花厅喝茶候着呢,自己却领着五皇子往二门这边走来,便着我来通报一声,看奶奶怎得安排,她已经带人先去花园子布置了。” 府台夫人连忙起身,“……既三姨奶奶去了花园子,那席面也需人照看着,我这便去看看……姚夫人……便让这丫头带着你和玉欣去花园子寻三姨奶奶吧。” 姚乔氏也知道这怕就是苑知府安排的五皇子与姚玉欣的邂逅机会,当下也不多说,着兰雅帮姚玉欣补了唇色,便辞了府台夫人,带着姚玉欣跟着来报信的小丫头往花园子行去。 府台夫人的茗香居离花园子很近,三人行将几步,便弃了来时的抄手回廊,入了姹紫千红之中。 姚玉欣再怎样性子稳、见识广也只是个将将十四岁的姑娘,此时不免也有些惴惴,便无心看周围的绿意葱葱、百花斗艳,只低着头沿着脚下鹅卵石铺砌的小径,跟着姚乔氏的脚跟往前走,大约片刻的功夫,便见小径前端出现一个凉亭,凉亭正中一个石桌,上面摆着点心瓜果,而姑奶奶正坐在石墩上,向她们微微笑着。 “嫂嫂、玉欣,时候刚刚好,快过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改动哦~~ 谢 玻璃珠 留评。 20第十二章 定亲既成定局(下) 纪威一派悠闲的和苑知府走在二门的甬道上,刚在前院的堂厅中和邀请来的各位掌家人说了淮河水患严重、朝廷救灾粮草暂时到不了,为缓解灾情、避免瘟疫需要他们资助一事,开始人们还颇为踌躇,兴许也在琢磨着如果此次出粮资助是否能要些减免税务之类的好处,可就和他预料的一样,姚当家的既然想和他搭关系,必然会有些表示。再看他未对资助一事说出什么章程缘法后,姚志敏便颇听琴音而知雅意的先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出粮出钱,帮助灾民渡过这次难关,有一人表态,其余各人倘若继续犹疑就会落了下乘,到时候再得罪了他可就得不偿失,于是便形成了人们纷纷表示愿意资助的局面。为了表彰这种行为,也为倘若再有类似需要商户出力的事情能循着这次的例,他便表示朝廷必会记得他们此次的义举,也表示会为各位当家的上折子,请旨要荣誉,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极其顺利的解决了。 因着事务紧急,他当场就让各位当家人写了条子加了印签,着人去办这事。刚想借苑知府府邸犒劳这些个当家人,一起去花厅饮宴,便被苑知府叫到一旁,说是在他的小书房内有一方极好的砚台,想邀他一同鉴赏一下。 他一向是想当个闲散皇子的,这喜好文房四宝、丝竹管乐的事人尽皆知。如果没有昨天与姚家兄妹的偶遇,恐这会子他当真会以为这苑知府是寻了方好砚要同他一同鉴赏,可现下他却知道这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苑知府无非是打着砚台的旗号,制造他与姚家姑娘见面的机会罢了,恐这方砚必然是块好砚,可此次的重点却是另一方好颜色才是。 于是,遵循自己确实很想见到那方身影的本心,也未推辞,便随苑知府往二门这边行来。 “数间茅屋闲临水,窄衫短帽垂杨里。 花是去年红,吹开一夜风。 梢梢新月偃,午醉醒来晚。 何物最关情,黄鹂三两声。” 刚进二门便听见歌声,纪威停住脚步,细细的听着随风飘过来的声音,清越空灵,婉转动听,不正是昨儿个那姚家姑娘?她唱的是王安石的《菩萨蛮数间茅屋闲临水》,莫非她是喜欢和王安石一样那种安然自适、淡泊宁静的生活?那倒是和自己志同道合了,只是明明是一首清俊娴静、洒脱放达的词,为何他却从里面听出了几许忧愁?怕是还是因着要嫁他为妾的事情吧?纪威微微蹙眉。 一旁的苑知府一直留心着纪威的神色,看他开始颇为专注,后却又变得略有些不悦,忙出声道,“你去看看前面何人歌唱?” 小厮忙跑几步,片刻折返。“回爷的话,是三姨奶奶的嫂子,姚老爷的家眷来了。这唱歌的是他家大姑娘。” 苑知府做恍然状,“我怎的忘了。”扭头对纪威说道,“之前她们倒是回过我这事,我原想着咱们是在前面待客,碍不着后宅什么事情,便准了。只是没想到她们会出了屋子在园子里取乐,倒是扰了五爷了,我这便着人叫她们散了。” 纪威挑眉,还当下真的想说“那你就叫她们散了吧”,他倒要看看这府台大人如何将这戏继续唱下去,可开口的却是,“哎,何必因着我,扰了你姬妾的雅兴?再说,俗话不是有相请不若偶遇一说吗?我倒是很想去看看是何人唱的这般出挑。” 这话倒是正中苑知府下怀,不着痕迹的心里暗美,“那五爷您这边走。听声音她们应该是在园子的凉亭里。” 几人正往那边走呢,歌声便停了,然后便听见有女声说道,“欣儿,再来一曲吧,我和你母亲这还意犹未尽呢。你怎的就停了?” 话音刚落,便有琵琶声响起,调子依旧是《菩萨蛮》,风格和乐点却已迥然不同。 “绿芜墙绕青苔院,中庭日淡芭蕉卷。蝴蝶上阶飞,烘帘自在垂。 玉钩双语燕,宝甃杨花转。几处簸钱声,绿窗春睡轻。”这次是陈克的《菩萨蛮绿芜墙绕青苔院》,纪威哑然失笑,这姚家姑娘就那么讨厌高墙围栏般的生活?居然又是一曲赋闲意趣的词。 听着那珠圆玉润的歌声、韵味隽永的琵琶曲,随着姚玉欣这边指法的几个起落,即使颇通乐理的纪威,也不得不暗赞一声。这姚家大姑娘果然有才情。 “啪、啪、啪,”纪威边鼓掌边踱了过去,“好曲、好歌、好意境。” 只见前方的八角亭中,两个丫头垂手站在亭外,亭内一方石桌,上面瓜果点心尽有,两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背对他们而坐,而那正对着他们的便是一袭樱红色衫裙,怀抱琵琶犹在吟唱的姚玉欣。 今日的姚玉欣又和昨日的不同,昨天她犹如林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瑶池仙子,不施粉黛,不着珠翠便空灵妖娆的摄人心魂,今天的她相较昨天明显刻意打扮过。 只见她身着一袭樱红色的广袖对襟衫裙,腰束藕荷色腰封系同色系蓝腰带,腰间还束着一根画龙点睛用的红色腰绳,因她怀抱着琵琶,那红色黄结的络子逶迤迤的快要垂到脚边。而拂动琴弦的手,因微微抬起,露出一小节肤质细滑的莹白藕臂。纪威挪开眼,看向姚玉欣的面庞,只见面前娇颜头上梳着垂发分肖髻,发髻上分别别着红珊瑚珠的华盛和簪子,配套的耳坠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灼灼的闪着光亮。脸上是精致的梅花妆,一个鲜艳的梅花花钿印在那柳叶弯弯的眉毛之间,朱唇似蜜,看起来润滑柔软,看向他的眼睛里面亮光潋滟,又似带着惊讶,就这样带着烟云氤氲之气直愣愣、未有任何回避和娇羞的看了过来,看着她错愣的神情,纪威心情突然大好,嘴角便挂了笑意。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到她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金色、银色、桃红色的光晕,整片整片的花树都像是她的背景,只为衬出她的娇艳而存在,奇葩争妍的花木,鸟雀纷飞、丝竹飘扬,这姚家姑娘不在像昨日那般空灵的如同瑶池仙子一样,而是美艳美幻到不真实,如果需要比喻,那便是百花仙子耀眼灼目到极致。 姚玉欣停止了弹琵琶,双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也未有其他反应就干坐在石墩上傻傻的看着越来越走近的人物,眼前这雅致淡然的人分明就是昨天听到她和哥哥说话的那个男子。 这人便是五皇子? “咳咳……”姚乔氏不知姚玉欣为何会如此坦然直接的望着这华衣贵服的男子,但却知自己姑娘这般的盯着一个男子看于理不合,便忙用手绢捂着嘴,装作咳嗽了两声。 姚玉欣猛然回神,忙垂下目光,敛神站起,站在姚乔氏身后。 姚乔氏和苑姚氏也都站了起来。苑姚氏迎了上去。“爷。” “恩。这是五皇子,我们正好路过,听见琴声就寻了过来,没想到是你们在这里。” 苑姚氏忙给五皇子请安,“给五皇子请安,这是我嫂嫂和我侄女,今日凑巧来我这里凑趣,没想到扰了五皇子。” 姚乔氏和姚玉欣也忙着福身。 “不必多礼,实也谈不上扰了我。如此精妙绝伦的琴声和歌喉,犹如天籁,是威之兴才得以聆听。”纪威这话虽是对着苑姚氏说的,眼睛却不错眼珠的看着低垂瞬目的姚玉欣。 听五皇子如此神态,话语又异常谦和,他身后的苑知府和一侧的苑姚氏互看了一眼,眼里的得意与共识不言而喻。 “《列子汤问》有‘古代伯牙善于弹琴,钟子期善于听琴,能从伯牙的琴声中听出他寄托的心意,子期死,伯牙绝弦,以无知音者。’威不敢说是姑娘知音,但却从姑娘琴声和歌声中听出几许惆怅,不知是何缘故?” 姚玉欣惊诧,自己只是些许心思波动他竟听了出?但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五皇子果然技艺精湛,玉欣不过些许女儿家心思波动,没想也被五皇子捕捉了去。” “这不就是知音了吗?”苑知府笑呵呵的往前走了两步。 纪威笑着看了眼苑知府,“承你夸赞了。”然后对姚乔氏说道,“你是姚志敏家的女眷?你外子是个好的,在这次救灾资助一事上得力的很,等爷回了,必是要为其请功的。” 姚乔氏听着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忙行礼。“谢五皇子。” “不知威可否邀姑娘再谈一曲?” 姚玉欣依旧低垂着眼,“玉欣本应却之不恭,可刚刚听府台夫人安排宴席,恐是为着五皇子准备的,看时候怕是已快至正午,玉欣恐误了五皇子的事。” 这便是婉转的拒绝了。 纪威自然知道,他原就是不按礼法、不循规蹈矩的人。自然爱随兴所至的按心意行事,想听姚玉欣抚琴是其一,想多与其相处一会子是其二,但是姚玉欣已然这般讲出,他倒是不好再坚持,虽有些遗憾,可还是说道,“是威虑得不周了,倘有机会,威再向姑娘讨教。” 待纪威和苑知府走远,苑姚氏便对姚玉欣说道,“欣儿,你怎的不抓住和五皇子相处的机会好好处一处?” “玉欣琢磨着,倘若是偶遇到说的过去,可长时间逗留,虽母亲和姑姑都在,我和他这样的外男似乎也不合礼法,”看苑姚氏要开口,便接着说道,“而且月满则亏,玉欣深知,既然势必要嫁于五皇子为妾,那就必须为自己筹谋,不用心思不计量如何把握住五皇子的心?如何在莺莺燕燕的后宅里讨生活?为着长久,就让他有些念想吧。” “呵呵,”苑姚氏掩嘴轻笑,“嫂嫂,你瞧瞧,这都谁教给我们大姑娘的?这还没出阁的姑娘呢,怎得就对这男女之事知道的这般清楚?倒还真叫我开眼界了呢。” “也不知羞,就这般说出来。”姚乔氏也笑,“就她肚子里那么多花花肠子,我也不晓得这都哪里来的?”忽略叹一口气。“她能这样为自己筹谋,我倒是放心些了。” 姚玉欣看着苑姚氏,俏皮的说道,“谁叫姑姑不爱看书的?不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么?这些个都是玉欣书里面看来的!”再看苑姚氏为着这个真的在思索是不是要多看些书的时候,又将头靠在姚乔氏肩上,“母亲放心,玉欣定会好好的。” 小书房内 “果然是方好砚。” 苑知府微微笑,五皇子面对其他人自称爷,到了姚家大姑娘那里就变成了威,在官场混迹二十余载,如何听不出区别?心下便觉得这牵线一事必能成,肯定会在五皇子这里得了好,届时送美是其一,协助救灾筹粮款是其二,自己这亏空一事就是将功补过也能过了。便很是放松的开了口,“这砚要是五爷看得过眼,下官便送于五爷。” “苑知府笔墨也很是了得,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就自己留着吧。” “既如此,这方砚台下官就收起来了,可五爷您砚台不要,那刚才那抹好颜色可愿意收的?” “哦?” “那抚琴之人是姚志敏的大姑娘,年方十四岁,还未说定人家,倘若五爷看得上,下官愿意做这个媒人。” 虽是你们设计在先,但我甘愿中计。 纪威笑眼眯眯,“既如此,有劳费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21第十三章 立恒亲事说定(上) 苑知府和五皇子纪威宴请各位当家的,瞅了空便把这事情告诉给了姚志敏,姚志敏大喜,但碍于席上人多,且这事若他当下便显露出来,未免会让五皇子觉得这事他们有些心急,再以为今天与姚玉欣的偶遇实则为有意安排就不好了,于是便给姚立恒使了个眼色,当下便收敛心神,心里美,面上却丝毫不再带出来。 而后宅这边。 府台夫人听完苑知府派来的丫头说了此事,心里也十分开心,听老爷的言辞,必是五皇子十分中意这姚家大姑娘。 既如此,想来自家不会折在此次的皇子争斗中了,自家老爷按出身多少算是二皇子的门人,此次事情又和五皇子挂了关系,这就是与二皇子、三皇子,还有五皇子、大皇子两边最有实力夺权的均有了关系,想着以后无论谁登上皇位,自家都是稳妥的,便更加和颜悦色,“这真是个好消息。”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就我们玉欣这样的人物,哪个见了还拔得开腿?”苑姚氏瞧着明显走神的姚玉欣,“我们大姑娘这是神游什么呢?莫非是听着消息美得呆住了?” 姚乔氏是知道姚玉欣性情的,瞥了自己小姑一眼,便关切的问道,“欣儿,怎得了?可是不舒服?” “没什么。母亲莫要担心,只是突然听到消息有些怔愣罢了。”他既知道他家和知府设计在先,方才偶遇其实是刻意为之,他既知道她实则并不愿嫁于他为妾,为何还会应了此事? 方才在园子里他还要她再弹奏一曲,那个时候自己一是觉着他既撞破这次的事情必会恼恨,恐这亲结不成,也就没必要逗留,二则确实是想着万一他还愿意结亲,那还是别一次便让他足了愿才好,可真的是这样,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究竟想做什么? “莫要怔愣了,确实是千真万确的。这灾情还未缓解,也不知五皇子会在咱扬州呆几日。我想,等老爷处理完今日之事,恐第一时间就会操持这事了。”府台夫人笑,“赶着玉欣生辰把这事定下来最好。” 姚乔氏想了想,“玉欣这亲事基本就定下来了,只是我儿立恒还长了玉欣一岁,到现在还未定亲……立恒的婚事必是要在玉欣前面才成的。” 立恒不成亲,玉欣就无法出嫁。 府台夫人自是明白,闻言忙道,“这自是当然……可有相中的人家?” “我瞧着何家茶庄何老太太的小外孙女,名唤淑然的,是个挺不错的,只是最近忙着欣儿的事,也未有机会去问问。” 府台夫人自然明白姚乔氏这档口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透露出想让姚玉欣嫁五皇子为妾到现在已有一月余,哪里是没甚时间,左不过是想借此事让姚家嫡长子身价更高些,加之要是以前可不见得能请到自己去说媒,现在这媒她却是当仁不让的。 姚家嫡长子的亲事由她来说媒,对她们商贾之家来说不就是极大的体面了? “既有相中的人家,这事就好办。少不得我跑一趟,为两孩子牵牵线。玲珑,叫人拿着我的帖子送到何府,就说我明日拜会何老太太。” “谢府台夫人。” “嫂嫂,既然奶奶去说亲,你就放心吧,这事情就差不离啦。快吃菜吧,这让事情一搅合,菜都快凉了。不行叫他们去热热?” “天还这般热,菜凉些也不碍的。”姚乔氏微笑,她早就料到为着姚玉欣,府台夫人也会当这个媒人,能让府台夫人做媒,对老爷,对儿子都是体面的紧的。扭头一看姚玉欣依旧不言语的样子,心又微疼了起来。 只是事已至此。 想着这消息一传出,恐会带来一系列变化吧。 何府 府台夫人略和何老太太寒暄几句,便笑颜晏晏开口道,“我此次来是受姚家主母所托,让我给她家嫡长子,姚立恒说个媒,说是相中老太太的小外孙女了,只是不知道那孩子定了人家没有?” 何老太太在二门迎了府台夫人进了自己的院落,几经谦让,最后还是推不过坐了上首。此时何老太太正倚着靠背,听见府台夫人的话,微微点点头。 姚家是盐商中数得上的人家,家里只会比自家富足,绝不会比自己差了,倒也算是门当户对。而且姚家家风严谨,姚家嫡长子她也略有耳闻,说是相貌、品行都很是不错,况且能说动府台夫人来说媒,可见面子颇大。 便开口道,“虽说家里子女不少,可我真正疼的也就是这闺女,便想着多留她两年,自是还没给说人家的。” “姚家生意不小,家风也严谨。这姚立恒是姚家嫡长子,将来是要做姚家家主的,知道老太太心疼外孙女,可淑然要是嫁过去,那就是未来的当家主母,只有享福不会受屈的。左右嫁了还在咱扬州城,姚家也不是那规矩森严的府邸,就是嫁了,也能常来看望不是?不知道老太太意下如何?” 真若是留上两年,那姚家大姑娘岂不是及笄后还得等一年? “有劳府台夫人跑这一趟。有您保媒那原是应该没得说的,我也很是中意这门亲事,只是我那外孙女自小被我惯得不成样子,一是年纪小些,刚十三岁,二是真的娇惯坏了,怕到时候不知分寸再惹了事。” 何老太太之所以这般说,是因着她素知自家这外孙女是个主意大的,又有自己在后面撑腰,胆子就越发大起来,自小便没少惹麻烦。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还是问问她的意见为好,免得一个不好,到时候再让她那个鬼灵精闹出什么幺蛾子。 府台夫人怔愣一下,之前倒是没问这李家幺女年方几何,哪里想到这般年纪?可话说到这步,也只好接下去,听何老太太的话,知道这症结应是在这姑娘身上。便接道,“老太太真是自谦了,姚夫人对我直夸你家姑娘,说是大方得体,举止稳妥,很是满意,” 略一顿,转了话,“不过姚夫人也说了,这毕竟是姚家未来主母,还是慎重的好,要是两个孩子能够琴瑟和鸣那是再好不过的,说是有意找个机会让两人相看一眼,要是都乐意,便定下。要是未相中,就悄悄的,左右知道的也就这几个人,也碍不着什么,不知道老太太怎么看?” 能这样是最好。 可这提前相看一事,还是仔细些的好。万一说出去,对姚家嫡长子没什么妨碍,对她的心尖子可是有损闺誉的。 “倒是个法子,可毕竟是姑娘家……” “老太太也别不放心,有我说项,还能有偏差了?就是真有什么,看着我,也没人能嚼了舌根子去。”府台夫人打断何老太太的话,“姚家不是有绸缎庄么?就让你家姑娘去挑绸缎,让姚家嫡长子候着,左右看一眼的事情,出不了事的。” 毕竟是府台夫人,几分面子还是要给的,加之何老太太也毕竟中意姚家,也就勉强点了点头,两人商量了些细节,这事就算是定下了。 府台夫人遣人去给姚府送话,把这事安排妥了不提。可又担心何家这外孙女年纪确实是小,到时候姚玉欣及笄了,再因着姚立恒无法完婚拖延了婚期,心里又有些着急,便急忙回府找苑知府商量此事去了。 单说当日姚玉欣和母亲回了府,不久姚志敏和姚立恒便也回来了。 两人没多停留便寻了姚乔氏,可巧,姚玉欣也在。 姚志敏看见自己的大姑娘,就打心里高兴,“宴席散了,苑知府就留下我俩细说了此事,玉欣,你算是为家族立了大功了。” 姚立恒则是表情淡淡,“听知府大人的意思,现下那五皇子应是极中意你的,想是将来只要你仔细着些,他应是亏待不了你。”这差不多是他在得知这事后,唯一放心的一点。 假如五皇子有意于欣妹妹,以妹妹才情品行专宠于前应该不在话下。想着席间那个风度翩翩、美丽俊美的少年,看着他谈笑自若的交际,无可挑剔的言谈,姚立恒也不得不感叹,和南宫比起来,他确实更配得上欣妹妹,只是这个身份,如果不是皇子就好了。 姚玉欣点点头,哥哥的话她明白,真的成亲了,即使现下五皇子中意她,她也是要经营的,否则在那争宠的后宅里,谁能保一世荣宠? 只是五皇子应下这亲事,当真是中意她这样简单?在知晓他们提前设局的前提下,还能毫无芥蒂?是自己小看了他的胸襟? 姚玉欣看了眼姚志敏和姚立恒,最终还是没开口说明此事,既五皇子已同意和姚家结亲,这就是父亲最想要的结果,不管他是出于什么,这亲事都不能更改,既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增加家人烦忧? “过几日是玉欣十四生辰,这算咱姚家的双喜临门,你可要好好准备准备。也着人给老太爷那边去封信,说下这事,让他开开心。姚家在我这代,终是要发展的更大了。”姚志敏心中澎湃,已经三十余岁的他,现在眼前满是一片火红的生意蓝图。 “到时候,我开疆,立恒发展,我孙子守业。我姚家至少又是三代安稳。” 姚乔氏抿抿唇,她自是明白自家老爷的高兴,又是在自己家里,难免一时高兴忘了孩子还在,便出声道,“欣儿生辰我自是要好好准备的,单子早就拟好了,老爷是否要看看?看是否需要增减一下的?” 姚玉欣现如今身份不同,自是要有变化。 因着有事,便让姚立恒与姚玉欣先回去,自己便也止了话题,和姚乔氏商量姚玉欣生辰的事情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扑倒~~~~苗青本都有些动了弃文的心思,实在是得到的反应太淡了,有些伤心~~ 可今天打开页面,看见收藏又多了一个,便犹如一剂强心剂。。。。于是,有了今天这章。。。 打滚。。。苗青果然是外表无限强悍内心无比脆弱的玻璃做的啊。。。。 掩面~~哭。。。~爬走。。。。 22第十三章 立恒亲事说定(下) 翌日一早,街上的商铺刚刚卸下门板开始营业,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姚家绸缎庄的门前。马车上的车徽正是何府的标记。 绸缎庄的小伙计早被通知说是今日有何府的姑娘来铺子里选料子,要好生招待,此时看见马车忙迎将出来。 “可是何府的姑娘?我们掌柜早就打过招呼,恐前院一会子人多,烦请您移步后院,我们着人抱着时新的料子让您去选可好?” 李淑然下了马车,抬眼看了看绸缎庄的招牌“锦绣庄”,便朝小伙计微点了下头,便带着丫头随着伙计往铺子里面走去。 过了前面铺面,就是个四方的小院,院里收拾的干净利落。恐经常有贵妇上门,为着方便体面,这院子里很是细心的搭起了棚架,上面爬满了绿莹莹,看着极是讨喜的葫芦,院子里的石砖地上也是斑斑驳驳的树荫,倒是平添了几许凉意。 小伙计将李淑然让进东边那间厢房。 “姑娘,您稍带片刻,我这就去给您准备茶水、瓜果。一会子会有专人给您送料子过来。” 李淑然点点头,这小伙计恐不知道自己这次来的实际目的,看样子到真把自己当成来挑布料的了,婚姻大事她确实是想来亲眼瞧瞧这姚家嫡长子,可也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会影响自己闺誉,现如今看姚家行事如此谨慎稳妥,心里便多了几分好感。 小伙计动作很快,不一会儿茶水、瓜果、糕点的就收拾妥了,唯一躬身很是恭敬的退了下去。 李淑然早上出来是用过早点的,这会子也吃不下什么,便只沾了沾水,尝出竟是苏州的碧螺春,不禁暗想这姚家是平常就用这茶招待宾客,还是因着自己特意为之?倘若一直是这样子的例,那姚家还真是家财万贯了。又看看自己坐的橡木椅子,虽不是什么黄花梨、红木的,但能用橡木家具放在店铺里,也十分了得了。 正这么想着,门口进来一个穿着鹅黄色对襟罗裙的小姑娘,看着约莫十一二岁,长得很是娇俏可爱,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朝气蓬勃的劲头,这小姑娘衣着打扮很是体面,怎得自行出现在这里?正想着,就见她身后进来个疑似是掌柜之类的人物,那人手上抱着好几匹布料缎子。 只见后面那人将布料放在桌子上,微一躬身对着李淑然说道,“何姑娘,这是我家三姑娘,可巧今日也来绸缎庄选料子,听着这么早就有贵客在,便不好独占着时新的料子让您久等,思寻着都是姑娘家,便着我抱着料子过来,说是和您一起挑选,这……怠慢之处还请您包含。” 这姚家三姑娘可爱娇蛮,又是撒娇又是威胁,软磨硬泡,振振有词的磨得他是实在没办法,这大掌柜没在,和三姑娘一起来的大姑娘不知怎得又没在三姑娘身边,这可苦了他这个刚提拔上来的二掌柜了,万一出了事,不晓得会不会再把他打回大伙计? 拿眼瞟了眼桌前何家姑娘的神情,这话他说得都心虚,哪有东家和客人一起挑料子的?怎得他就这般的倒霉,刚被提拔便撞见三姑娘了? 姚家三姑娘?这是何意? “这里没你的事,你下去吧。我们挑好了再叫你。” 李淑然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粉□孩,她到底想干什么? 谁知正这么想着,姚家三姑娘盯着她好一阵端详,然后说道,“你就是我未来的嫂嫂吗?” 李淑然平常就够大胆妄为的,当然那都是背地里,表面上她都是极其端庄得体的,可就是她再怎样大胆,也想不到眼前这小姑娘会比她还胆大,居然会这样问话,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条件反射般的,睁大眼睛错愕的瞧着姚玉娇,像是在看个小怪物一样。 “玉娇!”随着一声低喝,一个颀长的儒雅身影急步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姚立恒,原本的安排是李家姑娘选完料子出来,和刚进店铺的他正好遇见,互看一眼就算了。可他刚到铺子,二掌柜的就苦着个脸说了姚玉娇要和客人一起挑料子的事情,二掌柜不知内情,他还能不知道,这小妮子不定会干出什么,也顾不上想怎得姚玉娇能出得府来,便急急的杀到后院,刚跨进东厢房,便听见这天外之语。 当下什么也顾不得,急急的就闯了进来,这下到提前看见了李家姑娘。 只见一个着胭脂色水衫,月白色罗裙,眉目温和恬静的姑娘端坐在那里,听见自家妹妹的惊人之语,也未见有什么慌乱,只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虽看着貌似无辜惊讶,姚立恒却从里面看出好奇、狡黠和看好戏的神情。 当下便定论,这李家姑娘估计和他欣妹妹一样,是个面上功夫齐全,实际里却是个小九九极多的人物。心里便想着,如果和这姑娘成了亲,恐以后的日子既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又不会缺乏了情趣。 “哥哥,你怎来的这般早?我还没来得及和李姐姐说话呢。” 这还叫没说话?等真说上话了,不定闹出什么事端呢? “出去,听话。” “为什么?我还没和李姐姐一起挑料子呢?” 对着自己小妹妹,姚立恒只想一把拽过她就走,可碍着旁边还有一个一脸兴味十足的李家姑娘,此时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呢。 “玉娇,你怎得跑这里来了?”话说着姚玉欣行将了进来,她不过一个去方便的空当,谁知一出来西厢房就没人了?听着这边貌似有些声响就寻了过来,哪里想到会是这样个局面,瞧这架势,莫不是玉娇惹了什么事? 姚立恒一见姚玉欣,便知姚玉娇必是和她一起才出得府来的,顿时一阵无奈,“你怎的不看好她?她要在自家的绸缎庄里和客人一起挑料子。” 李家姑娘姚玉欣是识得的,因着两人一样都到了出来走动的年纪,之前倒是见过面。此时只好打圆场,“我小妹妹在家最是顽皮,恐是李妹妹投了她的缘,她才不知轻重的这般行事,还望李妹妹看在我的几分薄面上,不要计较才好。” 然后转头训斥姚玉娇,“我不过出去片刻大的功夫,你就到处惹事,看以后我还带你出来不?” 不理会姚玉娇委屈的神色,又安抚姚立恒,“本是母亲要我来选些料子的,不知道她为何非要跟着,母亲也磨不过,便准她随我出来,不过知她顽皮,到底嘱咐了她好些句,也让玉欣好好看着的,哪想到我不过去方便一下,她就没人影了。”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没事,哥哥必不会这般出现在李姑娘选料子的厢房里。阿弥陀佛,千万不要因这事毁了哥哥的姻缘才好啊。 姚立恒一听姚玉欣的话,当下就明白,这玉娇必是不知怎得得知今日相看一事,便吵闹着要来,母亲磨不过,便准她随欣妹妹一起过来。想是为了欣妹妹能看住玉娇的,哪里想到她这小妮子这般的不省心。 瞪了姚玉娇一眼,你想看,即来了,你就偷偷的看啊,哪有这样大喇喇跑到人家姑娘面前问话的? “李姑娘,我妹妹年幼不懂事,还望你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李淑然眨眨眼,看来是看不成什么好戏了。 于是,便装着有些受惊,但又颇大方的站起身,“三妹妹不愧是姚家姑娘,这待客之道颇为热情,恕淑然愚钝,刚才只顾着看料子,竟没听清三妹妹说的什么。可是推荐料子给我?” 这下姚玉娇倒是愣了,这真是个空口说瞎话不眨眼的人物啊,刚刚她的神情,明明是听清楚的。 姚立恒则是一愣后,心里失笑,真是个有趣的人。 看神情姚玉欣就猜出个七七八八,必是玉娇说了什么昏话,不过看李家姑娘这般反应,她倒是没怎么吃惊,早先她就看出这李家姑娘是个有着玲珑心肝的,倘若哥哥能娶了这一门亲,她是极其乐见其成的。 怕姚玉娇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她就一直留意着,这眼看着玉娇貌似又要张嘴,忙开口道,“李妹妹是客,理应先挑料子,我和玉娇左右不着急,先看别的也是一样,如此,那就不打扰了,玉娇,和姐姐去那边厢房。”说着拉着姚玉娇就要往外走。 姚玉娇哪里肯依,她刚刚发现个有趣得紧的姐姐,不似大姐姐那般懂事妥帖,不似二姐姐那般冷淡清高,这个姐姐极投她的缘,她喜欢的紧,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我喜欢这个姐姐,我不要走。” 姚立恒额上青筋直跳,真是让母亲把妹妹给惯坏了。正想开口,就听李家姑娘说了话,“我也喜欢妹妹的紧,只是一会子我还有事,选了料子就得走的。不过,已经收到姚姐姐生辰的帖子,左右我一定会去的,到时候再和妹妹好好聚聚,你瞧着可好?” 一席话滴水不漏,姚玉娇眨眨眼,愣愣的点点头。“好,姐姐你可一定要来。” 李淑然娇笑,笑嘻嘻的应下,送着姚玉欣和姚玉娇出了东厢房。 姚立恒一旁看着,觉着这样貌明显比不上欣妹妹的姑娘,此刻站在门口,阳光打在脸上,眉眼都生动起来。 眼见李家姑娘回转身,他忙移开目光,微微一躬身,“今日之事,实在是唐突了。” 李淑然微微笑,不理这茬,“姚少东家,你看哪匹料子合适我,着人一会子给我送去可好?” 姚立恒微愣,脸上慢慢红晕。 这给未出阁的姑娘挑缎子……他给她挑缎子…… 李家姑娘这算不算是调戏了他?这是她大胆的真性情呢,还是回敬他……今日的唐突呢? 李淑然也不管姚立恒的怔愣和害羞,微一福身,带着丫头就往外走,身影干净利落,徒留下姚立恒站在原地望着她纤细的身影出神。 过后姚立恒倒真是用心选了几匹时新的缎子,着金多送到了何府上,只是分文未取。 李淑然刚刚坐进马车,一旁的小丫头便问道,“姑娘瞧着定是满意了?” “啊?你瞧出什么了?” 小丫头撇撇嘴,看着自己姑娘翘起的嘴角,很是乖觉的选择没再开口。实在是太了解自己姑娘的性情了,倘若接着问下去,很可能自己又要拉肚子了。 李淑然这次却真的没有捉弄之心,想着刚刚那个看起来温润如玉,清秀儒雅,但却听表哥们说很是精明、有手段的少年,一颗芳心怦怦跳动。 即使妹妹惹了祸,不合礼法,也许也会搅黄自己的亲事,却依旧能够温和有礼的少年郎,应该是值得托付的吧? 而西厢房 姚玉欣站在窗前,一边细细瞧着李家姑娘嘴角带笑的离开,徒留下哥哥傻站在原地一边听着耳边小妹妹絮絮叨叨,颇为委屈的讲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心里好笑,这初次见面还真是奇特。 有玉娇这一顿搅合,还真成就了一段姻缘也说不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有新收藏,有新评论~~~~有新更新~~~~ 咚咚咚~~~预计十七章左右,男主就出现啦~~~当然苗青也可能写超了。。。。捂脸。。。 为感谢O刁和=+=的留评,苗青决定后面出场的人物里有两个人的名字用你们的名字(。。。当然得变通一下。。。)命名,不知道介意否?~~~ 23第十四章 玉欣生辰风波(上) 待姚立恒与李淑然都回到家后,自然是双方都比较中意这门亲事,于是又交换了庚帖,托人去合八字,合出来的结果恰恰是天作之合。于是双方都很高兴,这门亲事便算定下来了。 而苑知府也在拖了一天后,将姚家愿意将姚玉欣嫁给五皇子为妾一事告诉了纪威,纪威当下便解下腰间的羊脂玉让苑知府转交于姚玉欣,说算是定情信物,还特意隐晦的说了,看着姚立恒腰间的荷包不错,倘若能得个姚家大姑娘亲手绣制的物件作为信物,那便是顶顶不错的。 要说姚立恒腰间的荷包还确实是姚玉欣亲手绣制的。因着姚立恒整日的把赚银子当主要营生,姚玉欣便合着他的意思,玩笑性的用银线绣了些铜钱图案作为荷包的打底,灰底银纹的铜钱秀,铺了满满一荷包,竟是个满绣的物件,可因着颜色相近,不认真细瞧或是有光线偏打的时候,还不大易看出来,这便极其特别了,何况为着显得精致,姚玉欣又在荷包上绣了些个劲松,劲松的枝桠繁复,细瞧下去竟每每是个“欣”字。 原本纪威是正在宴请各位当家人的,只无意间看见姚立恒腰间的荷包在光亮下明明暗暗的变着图案,便不觉多看了几眼,便都瞧了个真切,当时一般人家携带的荷包很少有满绣的,都是直接在绢布上绣些图案、花样,而姚家嫡长子这荷包不但是个满绣,而且还颇有趣味的紧。想着那满满的银铜钱和一个个漂亮的绿色的“欣”字,再将自己的玉佩给了苑知府后,就很自然的把这事说了出来。 苑知府听见心里颇想笑,直道这五皇子也真是个不按章法行事的人,哪有这般讨要何种定情信物的?只是也不敢显露甚么,当下应了便去了姚府。 话说这五皇子即将纳姚家大姑娘为妾一事,就像长了翅膀,很快的就被扬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商贾知道了,一时有人鄙夷,有人神伤,有人欣羡,有人高兴。 在何家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何老太太正在和李淑然说着话,听闻这个消息,便对李淑然说,“姚家怕是要更加发达起来。倘若是你们成亲后还好,这消息偏偏在这档□了出来,到显得你这次的婚事不是门当户对,反而有些高嫁低娶的意思了。” “外祖母无需挂心,我与姚少东家定亲毕竟在这消息广为人知之前,别人怎看,到无所谓,只要姚家没有这样的心思就好了。”正说着,李淑然呵呵一笑,“想着姚家也不会这般,毕竟淑然过去是做嫡妻的,那可是未来的姚家主母呢。姚家越是发达,淑然越是体面才是。” 何老太太闻言,拿手戳戳李淑然的脑门子,“你呦,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我都替你臊得慌。”之后喟叹一声,“我原本是想将你许给你任一个表哥的,这样守着我还能近些,谁想让你随便挑,你都不乐意,这回相看了姚家小子,倒是松了口,可见真是女大不中留了。” “外祖母,淑然嫁给姚家也不远啊,到时候常回来看您,再说,以后淑然没准还能对何家,对表哥们有些助益呢,这样不也是很好。”话说着便扑进何老太太怀里蹭了又蹭,使劲的撒着娇,任何老太太一个劲儿笑着拍她的背。 此时何老太太哪里想到,这小外孙女虽嘴里甜腻腻的,心里却想着,“嫁给表哥可是近亲结婚的呦,即使是表哥再好,五代不得通婚 ,那也是绝对不能嫁的啊。” 而姚府 自大姑娘要嫁于五皇子为妾一事不胫而走之后,姚志敏每每外出均有相识的,不相识的向他道贺,一应打交道的官员,要说平常对他倒是也都说得过去,而现在却又多了几分客气和热络。 姚乔氏那边也颇是忙碌,一边要安排姚玉欣生辰的事情,一边还要应酬各府前来串门子、套近乎的女眷们,每每来人都要问上几句大姑娘,在得知姚家大姑娘就要过生辰的时候,便又都表示到时候一定要来祝贺,这盛情难却,原本一个不是很重要的生辰宴,因着姚玉欣的身份变化,这邀请宾客的名单便增了一遍又一遍。 而府里上下也都是喜气洋洋,除了府里看门的、采办的、跑腿的下人们,外出都带着股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之外,厨房的、管花草的、负责杂役的,无论是谁,只要是见了欣园的人,都是一脸巴结讨好的模样。 这眼瞅着大姑娘生辰即到,人们更是牟足了劲的要好好表现。 大姑娘将来出嫁,肯定要择一两房人家陪嫁的,这要是办好了差事入了奶奶或是大姑娘的眼,没准就会被带着去京城,那以后就是皇子府的人。即使都是奴仆,但奴仆也有个三六九等不是? 三姨奶奶这边,再得知这个消息,颇有些与有荣焉,虽说是做妾,可这也是无上荣耀的事情,就是京城里那些世家大族家的姑娘都未必有这份福气。便直念阿弥陀佛,上天保佑,连连的往着姚玉欣那里跑了好些趟,无非就是拉着姚玉欣的手,不知道怎么高兴才好。 弄得姚玉欣颇是无奈。 姚文氏其实也很是聪明,只是自小生长的环境让她毕竟见识有限,这哄男人撒娇、插科打诨还行,计谋筹划、大局把控就差得远了,加上姚乔氏宽厚,姚府后宅也没像有些个家族那般有着许多的阴私龌蹉,姚文氏便也未多加考虑思量姚玉欣将面临何样的生活,只一味的想着按商贾人家的身份,能嫁给皇子为妾实在是高攀,大姑娘能有这样的姻缘,必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因着太过高兴,便被蒙住了眼,也没问过姚玉欣的意愿,只以为这样的好事,任谁都会欢喜。 姚玉欣不好拂了姚文氏的兴,便也每次都笑言晏晏的作陪。到弄得梅香和兰雅看不过眼,可碍着那是姚玉欣的生母,且大姑娘也未说些个什么,她们不好插手罢了。但也瞒着大姑娘,利用姑娘午休未起、去姚乔氏那里请安未归、被三姑娘拉去玩耍等诸多理由挡了三姨奶奶几回。 ~~~~~~~~~~~~~~~~~~~~~~~~~~~~~~~~~~~~~~~~~~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要的燕窝麦片粥呢?”姚玉娥正坐在桌前画腊月梅花香海图,一抬眼看见自己的大丫头墨宝正在门口踌躇着不敢上前。 墨宝低着头,声音诺诺,“大厨房的人说,不是正经饭口,就只留了一个灶口,一会要给大姑娘熬温经汤,让……” 啪!姚玉娥将手里的笔扔到花了一半的画上,顿时猩红的朱砂溅了满纸。“一群捧高踩低的玩意!不就是给五皇子做妾吗?说到底也只是个妾罢了!”想想这些个时日,府里众人众星捧月般的对着姚玉欣,气便更不打一处来。 哗啦啦……姚玉娥将画纸揉搓成一团,掷于地上。“走,我倒要去瞧瞧,是哪起子人这般的势利眼?” 姚府里姑娘们每月的饮食花费,都是有定例的。姚玉欣平时想额外吃些个什么,都会叫丫头们拿着银钱到厨房讨要,每每都是会多给些个,不叫厨房的人亏着了,因此厨娘们都爱接大姑娘的差事,姚玉欣也颇有人缘。 这几日恰是姚玉欣的小日子,她素来有痛经的毛病,每逢小日子都会让丫头到厨房讨要温经的汤水,当归、赤芍、紫石英、五灵脂……十几种药材,总要三碗水大火烧开,小火熬成一碗才成。 今天其实负责厨房差事的菊姿因事耽误了,还未来的及给厨房说这事。 可姚玉欣因着平日里人缘好,且现在身份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即使菊姿一时未来,厨娘们看着时辰也早把火捅开了,准备给煎上药。哪想到这档口墨宝过来给二姑娘要燕窝粥吃,因都是废火的事情,想着马上要给大姑娘熬药,便三言两语的把墨宝打发走了。 哪里想到这样就踩到了二姑娘的痛脚? 姚玉娥带着墨宝走进厨房,正巧就看见李厨娘刚把煎药的药罐子架在火上。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也是当值的方厨娘看见了她,忙迎将了两步,“这烟熏火燎的地界,二姑娘怎得过来了?” 姚玉娥看了眼那边的药罐子,“我不过来恐连口粥都喝不上了。” 方厨娘和李厨娘对视一眼,便知道这二姑娘是因何而来了。 “二姑娘哪里的话。刚才墨宝姑娘过来说姑娘要喝燕窝麦片粥,您瞧,这时候不是饭口,厨房就留了这一个小炉子。因着大姑娘这两日正好小日子……您也知道大姑娘身子寒,每每这时候都要喝些温经汤才过得去的。奴才们便想着先给大姑娘熬好汤水,就给二姑娘熬粥,一会子熬好就会给您送去的。” 姚玉娥不理会方厨娘一脸的赔笑,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合着你的意思,大姑娘肚子疼比我饿的胃疼要重要了?也就是说大姑娘的身子比我身子贵重了?” “诶呦,我的二姑娘,奴才哪有那个意思啊?” 姚玉娥见厨房也没姚玉欣的丫头,便开口道,“那你是哪个意思?刚才墨宝过来的时候,炉子可占上了?你们可已经熬上药了?人家那里别还没知会,你们就扒着挤着往前凑,我这里都差人来了,你们倒是不理会。你倒是说说,你要我怎么想?” 方厨娘哪里想到二姑娘一向清高的样子,虽冷淡,平日也不爱和他们这些个人打交道,但多少说得过去。怎得突然变得这般牙尖嘴利,不饶人的,当下便继续解释道,“按说平日里菊姿姑娘就该过来了,今日不知怎得没来。奴才们怕误了事,看到了平日熬药的时候,就打算先给熬上,正洗药材的空,墨宝姑娘就过来了。” 姚玉娥一听更加窝火,怒道,“合着你们自己惦记着人家,到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了。” 李厨娘一瞧,这无论怎得都说不好,忙迎上前去,“二姑娘莫气,是我们没办好差事。想二姑娘和大姑娘是亲姐妹,原是比我们更知道互相关心的才是,自也不是真和我们计较。左右不过一碗子粥,奴才这便再烧一个炉子,给姑娘熬上可好?” “少拿姐妹情谊来压我!左右不过一碗子粥,合着倒是我小题大做了?”姚玉娥想着这几日姚玉欣的风光,满府奴才们巴结议论的样子,新仇旧恨的,便有些昏头,也不顾什么身份了,“你们这群捧高踩低,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当我不知道你们的龌蹉心思?不就是想巴着大姑娘好跟着提身价吗?她这还没出嫁呢,你们就见天的往上赶。你们以为你们捧着她,她就能带你们走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钱几两?” 李厨娘本就是个泼辣性子,听姚玉娥这般说辞,心里便老大不高兴,面上也就带出颜色来,全然没有了刚才说话的神色。“二姑娘这是什么话,也不怕辱了身份。奴才们本把姑娘们当一样主子看待,别说奴才们没这样的心思,就是有那也说的过去。人家大姑娘体恤我们,每每要些个什么吃食,都会送银钱过来,还总是打着我们的富裕,能跟这样的主子,那是福气。不像有些个人,每次可丁可卯的,就是食材也防贼似的盯着我们……呸……” 李厨娘也越说越气,平白招了一身是非,便往地上啐了一口。 姚玉娥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还是个厨房的婆子给的?当下一张脸涨的通红,哆哆嗦嗦的站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一旁的墨宝见状忙搭话,“都是府里的下人,主子们支使差事都是份内应当的,就是姑娘没给你们什么,你们就可以抱怨了?你们的月俸是白领的?” 李厨娘一听,倒是嘿嘿乐了,“二姑娘清高,不懂人情世故就也罢了,怎么墨宝姑娘也这样想?咱是府里下人,但也都拖家带口要生活的,谁也不容易。这哪个主子宽厚,哪个主子不好伺候,谁不是心知肚明的?谁不想捡好差事做?人心都是肉长的,平日看主子们行事,心里有个偏颇也是情理之中的。我到不知从哪听来的,说是墨宝姑娘很是羡慕梅香、兰雅呢。” 姚玉娥原本就气得不行,闻言忙瞪了墨宝一眼。她不过严苛了些,主子和奴婢本就身份上有着天壤之别,就像她管厨房要吃食,给你材料钱就够了,你领着府里的俸禄,这就是你的差事,我还该着再给你一份?厨房的人到也罢了,偏偏自己身边的人也…… “姑娘……” “闭嘴!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回去再和你算账,现在少给我丢人现眼!” 墨宝一下子红了眼圈,她不过是开玩笑的和梅香、兰雅说笑了一句,并不是真心要去大姑娘那里,虽二姑娘平常人是严苛些,但心还是好的,她从没想过什么越矩的。可这会子偏偏二姑娘连给自己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就这样色厉内荏的骂她,一时委屈,就嘤嘤的掉起眼泪来。 姚玉娥早被气昏头,哪里虑的这些,看墨宝一哭,更加窝火,再看李厨娘和方厨娘一脸看戏的神情,便恨不得打墨宝两巴掌。明明是自己到厨房问罪,怎得弄成这样子? 当下便颇为心烦,恼怒的再瞪一眼墨宝,想着继续在厨房呆下去,只能更加自取其辱,为着别在继续掉身价,也不理会正在委屈的墨宝,转身就走。墨宝一看,便知此次恐姑娘着实给气着了,因着担心也再顾不得委屈,忙试了泪,匆匆的跟了过去。 身后犹听见李厨娘和方厨娘的对话,“二姑娘还处处想和大姑娘比,别说大姑娘现在身份贵重了,就是以前,就这胸襟气度和待人接物的分寸,就不是她能比的……” “她不就是看大姑娘生母比她生母身份上差些个吗?光说这些个,也不瞧瞧其他的,这论样貌、才情她哪样比得过大姑娘?” “什么生母身份?几个姑娘都养在奶奶身边,那都是一样的,偏就她,心高的很,可惜心高命薄……” 墨宝听见这话,不由暗恨,看了眼前面的姚玉娥,心里求着但愿二姑娘没听见这话才好,万一听到了,以二姑娘高傲的性子,不定得上多大的火,这要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本文的亲,收藏这文的同时,顺便把苗青也打包了吧。以后苗青开什么新文,会第一时间知晓的~~~ 苗青专栏地址: 点击收藏作者就OK了~~~ 咳咳。。。开业大酬宾,收藏以后有惊喜哈。。。。收藏了给苗青留下言哦,以后好兑现承诺的惊喜哈。。。。 咳咳,好像促销哦。。。捂脸,遁走。。。 24第十四章 玉欣生辰风波(中) 厨娘的话,墨宝听得到,几步之遥的姚玉娥也一字不落的听了个真真。 原本就觉得很是憋屈,这下更加委屈和不堪,这些个话几乎都戳中姚玉娥的心里隐疾,她边跑边垂泪,自己堂堂姚府的二姑娘,竟会难堪到让两个厨房的婆子这般的嚼舌头根子,于是脚下更快,不理会旁人惊讶的目光,一头扎进自己的院落,扑在床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紧跟其后的墨宝见状担心的不行,直怕二姑娘哭坏了身子,也顾不得自己的委屈,忙上前去,“姑娘,别哭了,仔细身子,这要是哭坏了可怎么好?” “婆子们整日的没事做,就喜欢嚼舌根,她们知道些个什么……姑娘理她们作甚?咱可不能和她们一般计较……” “为着她们那起子人,不值当的……姑娘快别伤心了……” “姑娘……”墨宝见姚玉娥也不理她,只自哭自己的,只好一句接一句的宽慰。哪想到刚说到这,一直趴在床上的姚玉娥猛地坐起身子,一张脸上梨花带雨,好不悲切,“那起子人!那起子人!你呢?你走,你去大姑娘那里去!我是个严苛手紧的,那是个宽厚大度的!我这里使不起你……”说完又趴回床上。 墨宝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事,又见姚玉娥哭的难过,自己也伤心起来,“姑娘,你这是要墨宝不活了吗?”拿袖子展展泪,声音低低的,伴着抽噎声,“墨宝自六岁就在姑娘身边,伴着姑娘一起长大,墨宝的性子、墨宝对姑娘的心思,姑娘难道不晓得?怎听得别人三言两语就这般的埋汰墨宝?” “墨宝要是有那个心思就不得好死……呜呜……呜……” 听墨宝发这样的毒誓,姚玉娥微愣,莫非当真冤枉了她,想着方才自己似乎是气急攻心,一时未多加思量就恼了墨宝,怕到是真的,可凡事不会空穴来风,坐起身,“我自是知道你的,可她们怎得会那样说?” 墨宝见姚玉娥肯与她搭话,忙平稳下情绪,拿袖子擦干眼泪,深吸了好几口气,抽噎着起身倒了些水,拿帕子沾湿了,一边给姚玉娥擦脸一边说道,“姑娘可算不像刚才那般哭了……这左不过就是我们丫头一起聊天的时候,顺带说了几句场面话,哪里就想到让那有心人听了去?”怕姚玉娥犹不放心,接着说道,“墨宝心里只有姑娘一个,断不会再去别人处的。” 原来是这样,姚玉娥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一些个时候是要讲些场面话的,想着平时墨宝伺候自己尽心尽力,便心下歉意,嘴上却也不知道怎么道歉才好,“都是那起子黑心肠的,乱嚼人是非,到害的我白怨了你,叫你受了委屈。”说着,接过墨宝手里的绢子也给墨宝擦了擦泪。 墨宝一听,便知姑娘信了,心里一时百感交集。“我的好姑娘,你信墨宝,墨宝就很高兴了。你可断不要再那般撕心裂肺的哭,万一伤着身子了可怎么好?” 姚玉娥一听,刚止住的泪又掉下来,“我就是个苦命的,偏投在这户人家……” “姑娘……” “这是出了什么事?”姚黄氏急急行将进来。 姚玉娥哭着跑了这一路,可被不少丫头瞧见,其中便有姚黄氏的大丫头,当下便匆匆的往回走,连连的秉了姚黄氏此事。 姚黄氏一听,以为二姑娘出了怎样的大事,忙起身赶了过来,谁想一进门,就见主仆二人都两眼通红的坐在床头,姚玉娥还犹自哭的伤心着。 “二姑娘,这是怎得了?” 墨宝一见是姚黄氏,忙迎起身,“二姨奶奶,您来的正好,快劝劝姑娘吧。”当下便把事情简略的说了,她这边说,那边姚玉娥就哭得更伤心。 待墨宝把事情讲完,姚黄氏低低的叹口气,左不过还是这些个事情,为着这些个事二姑娘生了多少回气?哭了多少次鼻子?之后要是这个心结还打不开,恐还有的伤心呢。 “我的二姑娘,人家大姑娘现如今身份贵重了,府里下人迎逢着点也是人之常情,你何必和她争这些个来气自己的身子?” “我和她争?明明是她和我争。哪次我用心做了什么,不都被她比了去?明明我应得的喜爱夸赞,也都到了她那里!我哪里比她少用心思了?可每每我的心思都白费了……哪里是我和她争,是她事事与我争罢了……” 姚黄氏是断不敢现在夸姚玉欣聪慧灵巧的。只好说道,“二姑娘的心思,我们都知晓,前儿个,奶奶不是还说二姑娘比三姑娘有心吗?” “有心?有心有什么用?再有心我也不是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再怎么比三姑娘有心,也比过那嫡亲的血脉……” 话题又转到这里,和二姑娘每次说这事都是这些个话,姚黄氏也不知道宽慰多少次了,只不见成效,便只好把责任揽了过来,“都是怪我,要是二姑娘不是托生在我肚子里,也受不得这些个闲气。可姑娘已是长这般大了,还是想开些好,和大姑娘、三姑娘好好相处才是啊。” 本是宽慰的话,听在姚玉娥耳里却变了调,实在是积怨太深,单这样的宽慰实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二姨奶奶要嫁父亲为妾,嫁就嫁了。可二姨奶奶没有三姨奶奶那样会得父亲喜欢,又没有母亲那样的身份地位,这生了我,不想着帮我挣体面,还一味的要我谦和相让……我嫡母不喜我,生母不帮我,我……现在连下人都敢随意折辱我……” 好容易那会不哭了,只是谴责诉说,这会姚玉娥又伤心起来,嘤嘤的扑在床上,哭得比最初还要伤心。 姚黄氏微一怔愣,眼圈也有些泛红,“……事情还需二姑娘想开些,至于那两个下人,回头秉了奶奶,定会受罚的……二姑娘莫要为着那不相干的人生气……姑娘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哪里会不帮姑娘,实在是一直在帮姑娘的啊……我看着,不管是奶奶还是大姑娘、三姑娘待姑娘都情真意切的,断没有姑娘猜疑的那样……姑娘这样一直陷在自己的魔障里,早晚有一天会带累身子的……” 趴在床上的姚玉娥扭扭身子,拿手挡住耳朵,只觉得偏她自己这般可怜,连生母都不理解她,一口气连说了好几个“你走你走你走,我不要听,你给我走”。 一旁的墨宝没办法,只好劝了劝,“二姨奶奶切莫往心里去,姑娘是一时神伤才说了糊涂话,等姑娘心绪稳了,想通了,肯定要后悔死的。” 姚黄氏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我没事。你是个好的,好好劝劝二姑娘,总这样打不开心结,我是真怕她的身子……” 见姚黄氏渐有些情绪失控,墨宝忙说道,“奴婢晓得,不行二姨奶奶就先回去,姑娘现在正伤心着,什么也听不进去。等她发泄一会,奴婢再好好劝劝,您看可好?” 姚黄氏看看床上趴着哭泣的姚玉娥,只好点点头,“二姑娘,你切莫要一直这般哭,真哭坏了,你可要我怎么办?就算为着我,也保重自己啊。” 也不知道姚玉娥到底听进去多少,不过姚黄氏也深知正在这伤心的档口,无论说什么,姚玉娥也听不进去,这里面的委屈是非,压在她心里不知多深,恐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开解的,看着姚玉娥犹自哭着,怕自己继续在这只会勾得她更加伤怀,只好擦了擦泪,拍了拍墨宝的手,又叮嘱几句,才有些神伤的离开。 待姚黄氏走后,姚玉娥又且哭了阵子,待慢慢缓和了情绪,墨宝帮她净了脸,又取了些冰,拿布封了给她敷眼睛,一应的小心翼翼,只不敢再提刚才这档子事,怕好不容易这情绪守住了,一说又引逗起来。 想着还是来日方长,需慢慢开解才行。 哪里想到,此时这止了泪的姚玉娥,新仇旧恨的,把责任全推到了姚玉欣身上。心里厌弃,恨恨的想着,定要让她这人人紧张的生辰宴办砸了,使这人人夸赞的大姑娘丢了体面才好。 ﹌﹌﹌﹌﹌﹌﹌﹌﹌﹌﹌﹌﹌﹌﹌﹌﹌﹌﹌﹌﹌﹌﹌﹌﹌﹌﹌﹌﹌﹌﹌﹌﹌﹌﹌﹌﹌﹌﹌ 姚玉欣生辰自是要给做新衣裳的,菊姿去姚乔氏那里取,却发现衣裳领口有一处地方未缝合,听珊瑚说,霓裳坊的人刚离开片刻,便急急的追了过去,好歹赶上并叮嘱了明儿个定要把衣裳缝好才往回返。因着这事,便误了往日去厨房熬汤药的差事。 怕误了姚玉欣喝药汤,急急的往厨房行来,刚到厨房门口,就见姚玉娥和墨宝一前一后哭着跑开,也听到了李厨娘和方厨娘后面说的那些个话。 菊姿皱皱眉,想着这事情恐与大姑娘有关,便上前询问了些个。 李厨娘和方厨娘一见菊姿,忙将事情前后学了个通透,怎样见她没来,怎样怕误了大姑娘喝汤药,怎样说一会熬粥,见不成就说再点一个炉子,二姑娘怎么不依又说了些个什么云云,只是把后面和二姑娘的口舌之争略省了,只说是一时未说拢,惹恼了二姑娘。 她们不说,菊姿也知道,她常与这些个婆子们打交道,她们的吵架、嚼舌、撒泼的功力那哪里是一向清高、只爱读书、吟诗作画的二姑娘能比的?就是再和善的婆子,恐真折腾起来,也够二姑娘受的。 菊姿方才听她们的学话,自然晓得她们这言谈话语里有着向大姑娘讨好卖乖之意,只是这不是她能理会的,也就没表露什么,但想着平日里她们办事也还说得过去,对她也颇有照顾,这事怎得也是因着大姑娘,能给大姑娘尽量减少些个埋怨也好,便开口道,“我好似听到方才两位嬷嬷说了些个话,那些个话还是莫要再说了才好,二姑娘毕竟是主子,这私下妄论主子是非可是要受罚的,以我的意思,两位嬷嬷还是悄悄的给二姑娘陪个不是,抹过这事的好,免得捅到奶奶那里,真受了罚。菊姿也是看两位嬷嬷平日里没少照顾菊姿,才多嘴这一句,具体怎样,嬷嬷们见多识广,自拿主意就是。” 言辞恳切,只是,只字不提姚玉欣。 李厨娘和方厨娘原觉这事自己到没办错什么,明明是怎么也和二姑娘说不通才起了争执,只是后面那些个话要是真被二姑娘听到,到时候要是捅到奶奶那里,真没准就会受了罚,别的倒好,可别卸了这厨房的差事,毕竟这是油水颇厚的好活计,不定多少人眼热的盯着呢,当下连连的谢过菊姿不提。 菊姿提着汤药回了欣园,梅香早在门口颠颠的候着了。 “怎得这会子才回?” “遇上点事,耽搁了。”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梅香。 又是二姑娘,梅香皱眉,心里也埋怨了几句那婆子,嫌那婆子不肯忍一时之气,到又给姑娘惹事了,微叹一口气,“真是的,咱姑娘好好的心,偏偏的因着旁人,这事情总往上撞。你且歇会吧,我进去。”话说着接过汤药,往姚玉欣的卧房走去。 一进门就见自家姑娘在这依旧蛮热的天里,还用暖水袋敷着肚子。此时她正神色恹恹的斜倚在贵妃榻上,看见梅香进来,眼睛只抬了一下,便没再有甚动作。 梅香忙走了几步,将汤药倒出来,递于姚玉欣,然后打了温帕子帮她擦着额上也不知疼的还是热的出的汗。 待姚玉欣喝完汤药,收拾妥当,一回身见姚玉欣神色略好些,才将厨房的事情说了。 姚玉欣闻言,头疼的很。想着,这和二姑娘之间的梁子恐又结深了一层。 只是因着身体不适,也不愿多说话,只开口道,“菊姿嘱咐婆子的事办得好。"这样才能全了二妹妹的体面,减少对她的怨怼。"你吩咐下去,自今日起,凡咱欣园的人,只要见着二姑娘的人,都避让着些,就是吃些亏都无妨的。” 梅香抿抿唇,心里虽想着,就是再谦让也没用,二姑娘就是心魔,但是嘴上还是应道,“是。” 姚玉欣心烦,便闭上眼不再言语。 梅香看着闭目养神的姚玉欣,觉着大姑娘不会就此不理会此事,可实在猜不到姑娘心里再想些个什么,便只好不再打扰,悄悄的退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苗青最近很勤劳的有木有?原本今天没人给看娃,可能更不了的,可苗青还是排除万难,写一点写一点的凑够了~~字数貌似也很说的过去~~ 那个。。。。能要些个奖励么? 谢 独自去旅行 留评~~ 25第十四章 玉欣生辰风波(下) 很快到了姚玉欣生辰那天,因着小日子快结束,姚玉欣瞧着倒是精神了不少。这天一大早便起了身,由着梅香、兰雅给自己梳妆打扮。 不是及笄礼,只是个十四岁的生辰宴,原就是向父母亲请个安,吃个长寿圆顺的鸡蛋,再和兄弟姐妹们一起乐呵一下,收收生辰礼也就罢了,可今年因着实特殊,许多家里都主动要过来,姚乔氏抹不过面子情,便多下了许多帖子,邀了许多同龄的姑娘来家里。姚玉欣也只能一一招呼应对。 毕竟是小辈,长辈是不能来为姚玉欣过生辰的,一是不合礼法,二是也怕折了孩子的寿数,所以一般都是让家里和姚玉欣年龄差不多的姑娘或是媳妇携礼前来。 这与姚玉欣平日里走动、相识的姑娘几乎全到了;和姚玉欣不相熟的,因着家里不想错过这次攀交情的机会,毕竟姚玉欣是将来有很大可能能成为皇子侧妃的,便也都厚着脸皮让姑娘或是媳妇来了;实在没有相近年龄姑娘的人家,人来不了,到也着人送了份贺礼过来,尽管如此,这次姚玉欣生辰,林林总总的也开了三桌子。 推杯换盏间,姚乔氏瞧着这一群小辈的颇有些拘束,便只随意吃了几口,寻了个借口,带着二位姨奶奶离了席,把整个花厅让给了这一伐姑娘们。 待姚乔氏她们一走,这气氛就热络起来。 当先说话的不是主人家,却是苑知府的庶长女苑琴儿。她一见席间长辈都走了,便笑嘻嘻的开了口,“可算是姚夫人走了,要不恐我这差事是完不成了。”话说着便拿出一个长形的锦盒,“我们带的贺礼都留在外面,登记造册呢,姚妹妹,你可知我这里还有一份特殊的礼物,是不能随意放在外面的,一定要当面交给你才是。” 众人便都是好奇。 因着人数多,倘若贺礼都当面交给主人家,难免一个记不清楚,再混淆了。所以,一般她们的贺礼都是要留在主家设立的账房处,登记造册后,便于主家查证,以后还礼的。这独一份不能随意放在外面,一定要亲手交予姚玉欣的,是怎么回事? 姚玉欣心里一动,隐隐猜到是谁的贺礼,抬起眼睛望向那个盒子。 因着淮河水患,灾情亟待解决,五皇子早已连连的赶赴重灾地区,安排调度去了。管漏险情、滑坡和塌坝垮堤都有可能再次出现,流离失所的百姓需要抚慰安置,伤员和病患急需救治,洪水退去后可能还要实施一系列修补堤坝、鼓励耕种、重建家园的政策和措施……这需要解决安排的棘手事务恐早已连了天,他应该是焦头烂额,忙得脚不沾地才是,怎么还会有精力和心神为自己准备生辰礼? “大姐姐,我替你打开。”姚玉娇早就按捺不住,接过苑琴儿手里的锦盒打了开来。 只见锦盒内是一幅卷轴。随着姚玉娇徐徐展开,一副美女垂坐抚琴的丹青就跃然纸上。画上女子一袭樱红色衣裙,眉目艳丽却又脱俗,神情妖娆却又纯粹。背后大片大片的绿树繁花用点缀的手法一笔带过,只为衬托画中娇娥。可能时间仓促,画作笔墨不多,也未多加细致描绘和填色,但纸上人物神情样貌却灵动真实,神情姿态把握也异常精准,不是姚玉欣还能是谁? “大姐姐,这画的不是你吗?咦?这旁边还有一首诗。 晴空白云花色间,曲飞歌扬绕心弦,疑似仙子弹唱曲,却是姚家俏玉欣。”落款是纪威,然后皇家象征的一款小章端端正正的印于下方,皇家五子,纪威。 “……大姐姐,你和五皇子见过啊?” 姚玉欣被姚玉娇的问话拉回心神,“恩,上次陪母亲去看望姑奶奶,无意中撞见的。” “我说呢?怎得姐姐会和五皇子定亲了呢?原是见过的。”姚玉娇毕竟年纪还小,性子还多率真,“五皇子这画的真好,我一瞧就知道是姐姐呢。” 李淑然点点头,很是诚心的说,“五皇子不愧为天之骄子,看落墨就知必是时间仓促,可仓促间还能画的如此传神,可见这丹青技艺必是极其高超,手法也是极其娴熟的了。” 众人一听,不管懂的,还是不懂的,都随声附和,而心思也都异常活络起来。 这五皇子既见过姚玉欣,必是百般如意的,否则也不会在百忙之中还想着佳人生辰,巴巴的送来亲手绘制的丹青,那可是费力费神的事情,不比送些个古玩珠宝的要用心多了?可见姚玉欣在五皇子心里位置是极重的。眼前这位,不定哪日就凤凰高飞,玉蝶有名了呢?还是好好巴结的好。 五皇子对着这些个商贾之家的女儿来说,太是遥远和高不可攀,好奇心便满满当当的,这听见姚家大姑娘见过天之骄子,便不知是谁开了口,“姚家姐姐,不知道五皇子是个怎样的人物?厉不厉害?可不可怕?” 年幼的也好奇,巴巴的等着姚玉欣答案,年龄大点的就只是笑。“什么可不可怕?你以为是豺狼猛兽吗?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巴。” 姚玉欣笑,“恩,确实是和我们一样的。”想了一想,毕竟是皇子,又补了一句,“五皇子仪表堂堂,为人也态度谦和,只是玉欣与他也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众人就都是笑。“姚家姐姐,这是害羞呢。” “姚家姐姐,好谦虚呢。” …… 而旁边的姚玉娥一直看在眼里,心里微酸,想着姚玉欣真是好不知羞。又转念一想,这五皇子身份贵重,要是个纨绔子弟到也罢了,现如今瞧着却是个样貌出众,才高八斗的,这样的人物怎得就偏偏巧遇了姚玉欣?为何什么好事都被她遇了去? 众人还你一言我一语的调笑着,姚玉欣没法,只好悄悄的在姚玉娇耳边低语了几句。 就见姚玉娇很是高兴,她拍了拍手,说道,“众位姐姐,好不容易我母亲她们都走了,我们光这么干坐着有什么乐子?不如学击鼓传花可好?传到谁了,谁便吟诗一首或是即兴做个对子什么的,要是没节目就罚酒一杯,可好?” “玉娇表妹这话说得,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你才情多出众呢,这才巴巴的出了这样点子。”一旁的王雪盼笑了起来,“这知情的啊,谁不知道你那点子墨水是多少?这话要是玉娥表妹提的,我看还差不多,莫不是,你馋酒喝了?” 一席话把众人说的又都笑了起来。 姚玉娇哪里肯依,嘟着嘴,站起来就要去掐王雪盼,好歹被姚玉欣给拉住了,毕竟是她叫姚玉娇提议的,当下圆场道,“你还真恼了?看不出表姐是在逗你呢?”安抚的拍拍姚玉娇的手,“左不过是些个乐子,不如就操起来?”反正是不能让她们继续纠缠于五皇子和她的这个话题的,这要是一个没边,不定说到哪里去呢? 姚玉欣发了话自然没人再笑闹,一旁的兰雅见状忙招呼着安排妥了。 既是姚玉欣生辰,众人前来又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之前又亲眼瞧见五皇子对姚玉欣这般的上心,人们就都巴巴的希望那权充做绸花的络子球,能停在自己手里,也好有机会向姚家大姑娘示示好。 于是无论到谁了,这诗啊词的,就都是围着姚玉欣转悠。开始还好,都只是些吉利喜庆的,气氛也颇活跃。 什么“良辰美景喜言欢,推杯换盏歌连连,姚家姑娘生辰宴,开怀谈笑众人先。” 什么“红花绿树碧水塘,鸟雀纷飞喜填妆,健康万福忠心愿,开心顺遂必通常。” 可到后来,却越发的露骨和直白。 像“绿树阴浓繁花景,楼台倒影池塘中。击鼓传花诗词作,只为美人一笑浓。”这样的诗都做了出来。 姚玉欣没想到她想转移众人注意力,随意出的一个主意,会演变成这样,好好的一个让大家都有些乐子的击鼓传花倒成了众人争相向她示好的平台了?那这样,这击鼓传花就全然失了原来应有的乐趣。 其实是因为姚玉欣自己不喜五皇子的身份,也就没觉得做五皇子的侍妾是怎样了得的事情,虽接到五皇子的生辰礼,心里微动了一下,作为当事人却也没多想,也就不知道五皇子此举对别人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这众人本就有想法,再看五皇子如此行事,不就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于是直怕落了别人的后头,纷纷的使劲儿迎逢着姚玉欣。 同席的几个比较端重的姑娘也看出这越发的不像话,只是碍于客人身份不好开口。姚玉欣刚想扭转一下局面,同桌的二妹妹姚玉娥就先笑了起来。 好好的风雅被弄成这般的谄媚逢迎,真是叫人作呕,也不知姚玉欣这个提议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提及?“呵呵,我还自认为读书多,有才情呢,哪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众位姐姐做的这些个,玉娥是绞尽脑汁,也万万做不出来的,还真是自叹弗如呢。”扭头看着姚玉欣,笑的很是意味深长,“大姐姐,你生辰,大家这般的应景凑趣,你可高兴?” 听着这话面上是没什么,可刚刚那个情况,这些话说出来就是对众人的明嘲暗讽,对姚玉欣的夹枪带棒了。 这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回答。不高兴,折了大家的心意,失了你主人家的气度。高兴,全了别人的体面,亏了自己的德行。 “难为大家一片心意,玉欣心领了。原是想单吃饭饮酒枯闷了些,才有了这样的提议,哪里想到让大家这般费尽心思了?早知这样,不如咱们换个别的,如此倒显得玉欣故意的找夸奖呢。真真的羞煞我了。” 众人听了都笑。商贾之家的子女即使养在深闺,也比旁的人家敢言一些。刚几个作诗直白的人家此时听见姚玉欣这般说辞,便知姚玉欣顾了他们的体面,而自己做得也确过了些,自是笑着岔开话题,揭过这个不提。 姚玉娥暗自撇嘴,偏让姚玉欣这样巧言如簧的混了过去,但也情知在这样的场合,她刚做的已是极限,倘若再多说下去,恐就使自己落了下乘。毕竟这来的人里都是逢迎着姚玉欣的,真要有个什么,只会是她吃亏,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糟了,如果能悄悄不着痕迹的,不显露自己的就让姚玉欣失了体面,那才好。 于是只伏到姚玉欣耳边,小声说道,“姐姐你说,倘若你不是来年就要嫁五皇子为妾,倘若没有五皇子这份礼物,他们还会如此么?”这话很是明白,无非不是说这些人是因着五皇子的身份才这般如此,而不是为了你姚玉欣,你姚玉欣也没甚可了不起的。 姚玉欣低低一叹,深深的看了一眼姚玉娥,“她们看的谁才这般,又怎样,左不过是些个旁人罢了,对我来说,还是姐妹亲友来的珍重,重要。” 姚玉欣原只是想说姐妹亲友之情更重,也就需要好好珍惜才是。哪想到被姚玉娥想左了。 姚玉娥闻言一愣,这话明摆着是说她姚玉欣重姐妹情谊,而自己狭隘,不顾姐妹之情了。如此,倒显得她略差一筹,更是比不过姚玉欣才是,于是更是记恨。 既击鼓传花不能再玩下去,人们也颇知需要收敛分寸,想着方才的尴尬,便都有心活络氛围,一时宴席上笑语连珠,欢快的很。姚玉欣作为今天的主家也起身去逐桌敬酒。 姚玉娥早就一双眼睛不离身的盯着姚玉欣。她原本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所以特意寻了个外手位坐着,只要姚玉欣去敬酒,那她这里则是必经之地。 以姚玉娥清高的性子,能想到让姚玉欣失体面的事情也无非那么几种。想着这众家女眷都在,倘若姚玉欣在众人面前,在自己生辰之日,跌了跟头摔在地上,好不狼狈的话,那定是不日就要在扬州城内传开的。 五皇子未来的妾侍,在自己生辰宴上摔了跤,要多失体面有多失体面。这刚刚云端上的人,一下子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于是就在姚玉欣敬酒回来的时候,姚玉娥不着痕迹的伸出了脚。想着以姚玉欣顾大局,面上亲姐妹的性子,必是不会将她抖露了出去,到时候也只能吃个暗亏,心里便不由的得意。 而这时姚玉欣已经有些醉意。 可是哪里想到同桌坐的李淑然,在刚才她出声难为姚玉欣的时候就对她留了意。其实李淑然也未多想,只是想着这几个都是自己的未来小姑,听姚玉娥刚才说话,就知这是个有刺的,为着多熟悉一下她的性子,以后一起也好方便应对,便有意无意的多留心了一些,哪里想到就看到了姚玉娥的小动作? 当下忙笑嘻嘻的站起身,不动声色的几步上前拉住了姚玉欣,“我说姚姐姐,那边你都敬了,同桌的你却还没喝过,我可是不依的,来,我敬你一杯,祝愿你笑口常开。”说着拿起一盏酒就往姚玉欣这边推。 姚玉欣被李淑然拉扯着躲开了姚玉娥的脚,险险避开那必摔的一跤。“我刚不是一起敬了?你这是非要灌醉我啊?” “果子酒多喝些也不碍的,今个高兴,你理应多喝些才是。”李淑然依旧拿着酒,见姚玉欣不肯喝,就着手就要往她嘴里灌。打闹间,悄悄的把刚才所见给姚玉欣说了。 心里想着,虽不知这姚家姐妹是怎么回事,但姚玉欣她接触过几回,是个很好的性子,想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席面还有会子才会散,还是让姚玉欣自己留意的为好,倘若是她一直盯着,难免会漏了什么,在这样的日子,倘若姚家大姑娘失了脸面,那可就真真的不好了。 姚玉欣还在躲闪,听见李淑然耳语,微怔间,就被灌了酒。李淑然像没事人一样,笑着跳开,双手鼓着掌,“好好,可算是喝下去了。” 姚玉欣扶额,像是极其无奈般,“只此一次,可下不为例了,你瞧,我都醉了。” 仔细的回到座位上,自是留心以后的举动。姚玉娥也就再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而一旁的王雪盼看着姚玉欣和李淑然亲热熟悉的样子,双眸暗垂,想着那个儒雅温和的表哥,心下难过起来。 ﹌﹌﹌﹌﹌﹌﹌﹌﹌﹌﹌﹌﹌﹌﹌﹌﹌﹌﹌﹌﹌﹌﹌﹌﹌﹌﹌﹌﹌﹌﹌ 午后,姚玉欣醉眼微醺的躺在贵妃椅上歇晌。 这以前和二妹妹之间,顶多是些口舌之争,她不理会也就罢了,可现如今二妹妹心结已然更加严重。 想着之前兰雅给她说的话,不由得皱眉。 虽主子不合,但丫头们私底下相交还是不错的。墨宝也知道大姑娘为人秉性,便和兰雅念叨了几句,着实是担心二姑娘魔障了,再毁了自己的身子,这近来饮食就一直不大好之类的云云。这些个话,兰雅自是都说与了姚玉欣知晓。 姚玉欣叹了口气。 看来解开二妹妹心结的事情,不易再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实在是各种卡,(尤其再也不想写诗了)苗青在评论里请了假,不知道亲们看见没有? 今天5000+,少算一点,那就昨天今天算是都有了。 。。。所以,如果今天还卡。。。就权当已经更过了吧。。。 话说,苗青也进月榜了呢。。。呵呵 26第十五章 狠心设计解结(上) 说是歇晌,可因着喝了些酒,直到了晚间,姚玉欣才悠悠转醒。 梅香看姚玉欣醒了,忙叫小丫头去端晚饭,自己则是打了温水,帮姚玉欣净脸擦手。手下忙着,嘴里也不轻闲,“姑娘不胜酒力,就少喝些,这小日子又是刚过,哪里能这般不知顾忌?这都睡了多久了?害的我和兰雅直怕你睡沉过去,再颠倒了黑见白日的,可怎生是好?可又不敢扰你……” 姚玉欣头还有些微沉,听着梅香的絮絮叨叨,只说道,“原当只是些果子酒不碍事的,哪里想到会睡这般久?” 原当只是些果子酒不碍事的?梅香撇嘴,“姑娘少来这些个,哪次不是都这般说的?明明自己不胜酒力,偏又喜欢贪杯,真是叫人不知怎得说你才好。” “这回你可冤枉我了,我哪里贪杯了?这不还一个劲推酒呢,不信你问兰雅去,后来都是被李家姑娘硬灌的。” “那是后来,也不知是谁之前挨桌去敬酒的。意思意思就得了,偏姑娘就实打实的喝,我看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能明着喝酒了,就故意放纵自己的。” 当她没问兰雅?看大姑娘醉成这样,她便第一时间寻了兰雅去。兰雅委委屈屈的,一双小笑眼都盈着委屈。“我哪里拦得住?那场合也不是我能插得上话的。好歹姑娘还算有分寸,恐知道自己不行,就打住不喝了,哪里想到又被灌了一盅酒?” 梅香也是恨铁不成钢,这大姑娘惫懒贪杯的毛病就改不了了。听兰雅说话,就知道大姑娘必是又喝到实在不能再喝才回返的,谁知又被灌了酒。恐是实在没量,好不容易撑到宴席散了,这一回来就直接倚在榻上,不起了。 “诶呦,我的好梅香,你就饶了我这回,我下次不敢了。”这正说着,就见小丫头端着晚饭走了进来,是一碗热汤面,还有两碟子小菜,脑筋微微动了动,走哀兵政策,“睡了这般久,我都饿了。你要是再絮叨,饿坏了我,你岂不是要心疼的?” 梅香没办法,自己姑娘样样都好,事事也灵巧,莫非真是人们常说的“人无完人”?姑娘身上就这点子毛病,偏偏的就是改不了,心里叹气,怕真的饿着了姚玉欣,再怎么不甘也收住了嘴,“汤面烫得很,一时也吃不下。姑娘先喝了蜂蜜水,歇会子再吃饭吧。兴许这醉酒就好些呢。” 姚玉欣笑颜微微,接过梅香手里的温蜜水,喝下,故意撒娇道,“就知道梅香是疼我的。” 这边还没开饭,就见兰雅走了进来。“姑娘,你可知道咱们这回收了多少礼?”话音未落,就见十来个小丫头鱼贯而入,手里都捧着四五个锦盒子。 兰雅把誊抄的账册子打开,嘴里犹还在说着,“奴婢刚去了奶奶那里,奶奶正和老爷说这事呢,直说真是好大的体面,姑娘这次生辰共收礼四十九件。扬州城内数得上的人家基本都送礼过来了。连好几家官老爷府里也差人送了礼呢。” 所谓水涨船高,泥多佛大,就是这个道理,因着五皇子,她的身份也贵重起来。 姚玉欣揉揉额角。梅香见状忙走过去,接过姚玉欣的手,不轻不重的轻轻帮她揉按着太阳穴,好让她舒服一些。 兰雅瞧瞧姚玉欣的神色,便没把账册子交给她,而是自己在一旁唱册子,唱到一个,就会有一个小丫头打开一个锦盒子。 这账册子里记录的生辰礼,有按着她的喜好来的。 粉彩天球瓶,云山雾罩间隐见山水,瓷体光亮晶莹,颜色细腻,秀丽雅致,粉润柔和。 半透明状的青绿秘色瓷盘摆件、胎壁薄匀,表面光滑,器型规整,施釉均匀。堪堪可以称得上“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 也有时下最流行或是比较稀罕的物件。 李清照诗词原著的珍贵手抄本,保存仔细,页面齐整。 西施浣纱、貂蝉拜月、昭君出塞、贵妃醉酒,四个古代四美经典图样,做工精良的团扇子。 锦白底子红梅图案的冰丝缎。 玛瑙、翡翠、芙蓉石、珍珠,红、绿、粉、白四色打着精巧络子的腰封腰带子。 …… 还有比较贵重的。 隋朝山水画家,展子虔的《七仙女游春戏水图》,风景秀美,人物传神,画意生动。 四杯一壶成套的宋代汝窑产的“青瓷”,杯身小巧,边壁轻薄透亮,壶身圆润光泽。 …… 等兰雅唱完,正好小丫头把最后一个锦盒盖上盖子。 “姑娘,一件不少,整好是四十九件。” 姚玉欣点点头,这些个生辰礼不是用了心的,就是极贵重的。姚乔氏宽厚,从不会克扣子女们的用度或是节礼,这四十九件生辰礼一个不差的到了自己手里,可还礼却还是要公中出的。想着姚家也不缺这点子,便说道,“把这本副册连着这些个物件都放到小库房去吧。” “是。” “把我之前的那个私章封存了,用哥哥送的鸡血石的替换了。母亲送的那套小鹿根雕就摆到百宝阁上,三姨奶奶和二姨奶奶给的首饰先放到妆匣子里……有机会就戴上。三妹妹送的那个荷包……”姚玉欣掩嘴笑,“一看那针脚就知道她必是找了帮手,总是三妹妹的一片心意,我就拿着用好了。至于二妹妹……” 二妹妹姚玉娥送的是一副她自己写的字,抄录的是唐代王维的《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诗的意境倒是迎合她平时的喜好,悠然适闲,逍遥自在。 可这副字怎么处置呢?放在小库房?挂在堂屋里,还是摆在积案上? 怎么都不合适。 “姑娘先吃点饭,这会子温度正好,再等恐就凉了。”梅香端过汤面,“依奴婢看,不行就先把二姑娘送的字卷起来,插在书桌旁的大瓷瓶里可好?左右那里面全是姑娘的字画,也不算抹了二姑娘的情谊。” “也罢,就放那里面吧。” “那姑娘看,五皇子送的这幅画……” 姚玉欣慢条斯理的喝掉一口温汤,“五皇子的画也插在瓷瓶里好了。” 梅香和兰雅对视一眼。 五皇子身份贵重,应该找个明显的地方挂起来才是啊。 俩人神情自然落在姚玉欣眼里。“五皇子的心意,我已心领了。毕竟是我的闺房,这还未出嫁,就将定亲之人送的礼物悬于室内?你俩个是怎样想的?莫不是也像其他人一样,都被名分、权势迷住了眼?以至于该分的清的,也分不清了?” 梅香和兰雅心里一跳,近来府里众人对她们的态度热络亲切,丫头们也是姐姐长姐姐短的捧着,因着是大姑娘身边得脸的大丫头,连奶奶、姑奶奶都很是和善的对待她们。这才短短几日,自己竟不觉得都有些飘飘然了。别的都好,只要是和五皇子挂了钩的事情,难免都会把握不好分寸。 现下经姚玉欣一说,才都醒悟过来,顿时羞愧不已。 “梅香如今十六,兰雅也十四了。不像竹意和菊姿还是小丫头,凡事要沉得住气,记住自己的位置,万不可因着别人几句话就飘了起来。” 姚玉欣皱着眉,“现如今在自家还好,等明年真的嫁了,你两个必是要跟着我过去的。皇子府后宅是怎样的?有没有皇子妃?皇子妃好不好相处?五皇子的姬妾几何?都是什么性情?那里面有没有勾心斗角,互相算计?我们都不晓得。” “就算现下看着体面风光,别人又怎知我们的为难之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俩个好好想想。” 梅香和兰雅都咬着唇不说话。其实一直跟着大姑娘,她们两个办事已是很妥帖的了,只是从没遇到这样大的阵仗过,也没见过这么地位高贵的人物,于是办事就一时有些偏颇,经姚玉欣一点拨,便都明白过来,心里比之以前也更加沉着稳妥。 点到即可。姚玉欣见两人都明白过来,就转了话题。让几个小丫头都退下去后,将今日席间的事说了。 两美俾都气得不行。梅香也早已忘了之前对李家姑娘灌酒一事的不满。直道,幸亏李家姑娘反应及时,否则非出了乱子不可。 “二妹妹对我积怨过深,恐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我寻思既如此不如就下剂狠药,让她彻底明白了才好,也免得她郁结伤身。” 姚玉欣原本是很惫懒、喜清闲的性子。要不也不会任姚玉娥这般这么多年,原想着不过二妹妹一时想不通,姐妹间有些小摩擦,无非些口角之争,她不理会也就罢了。可是近来姚玉娥心结却越发的重,不但思虑过重碍着她自己的饮食起居,而且还真的开始动歪心思了。 既然二姨奶奶,丫头们怎么规劝都不行,那只好由来她狠狠心,想个计策,将二姑娘敲醒了才好。 假如姐妹和和睦睦的相处最好,总不能她还留在府里的这最后一年还要时时刻刻的防着二姑娘。那样也太累心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二妹妹,还是为了自己,她都得这么做。 一劳永逸。 “你们俩个过来,……如此如此。” 梅香和兰雅听了直点头,虽说苛狠了些,会对二姑娘造成些个惊吓,但不会有什么实际伤害,要是能让二姑娘醒悟,恐也只有如此了。 “此事不急,怎么也还有些个时日,利用这些个日子,你们好好约束约束咱欣园的人。莫不要因着别人敬着就自己都翘了尾巴。” 梅香、兰雅躬身退下,约束下人不提。不但如此,还依着自身的体会,恐怕人们真的不知分寸了,便好好的整顿了一把。 如此一番,欣园上下到比之前更加有规矩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苗青要签约了呢,以后苗青也是签约作者了哦。在此很是感谢亲们,谢谢你们见证苗青的成长。 。。。好像有亲收藏苗青了。。。脸红中。。。我的意思是包养了我,哈哈,就是收藏作者了,是哪位亲呢?新新吃饭多?独自去旅行?妮妮爱化妆?还是gy911990?或是其他妹纸?留个名给苗青哈~~如果有可能,以后真的有惊喜的哦~~ 苗青是个偏多愁善感的人,所以对留评或是收藏的人都心存感激,很真心的哦,赤红赤红的谢意!!是你们的收藏和留言在支撑着苗青不断前行,如果可能苗青很想能回报一二,再次谢谢大家,苗青会继续努力。 苗青老妈常说“技多不压身”,所以逼着苗青去报考会计证,咳咳,肯定很多人已经过了吧,可怜苗青一把年纪还要看书,可是看了一下午,晕晕沉沉的,也没记住多少。。。捂脸。。。哭。。。。 6月25日就要考试了,最近可能要好好看看,所以也许不能保证日更,在此请假,不过苗青会尽量日更的,请妹纸们谅解。 在此感谢 新新吃饭多 蓝田爱烟 gy911990 森森麻麻 zly1981 妮妮爱化妆 的留言打分~~~谢谢啦 27第十五章 狠心设计解结(中)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八月十五中秋节。 八月十五中秋节是与元宵节、端午节并列的重要传统佳节,每逢这一天,扬州的所有酒楼都要重新装饰门面,扎上绸彩的牌楼,出售新启封的好酒。铺子里也会堆满新鲜佳果,到了晚间,月亮出来,夜市上便会出现一年之中极其少见的热闹。 扬州城内一般的百姓人家会争先占住酒楼,以先睹月色为快,热闹的安排家宴,团圆子女。而显官和豪门之家,都会在自家的楼台亭榭中赏月,琴瑟铿锵,至晓不绝。 姚家,姚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在徽州老家,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易走动,而因着生意事务繁多,所以除了每年除夕姚志敏会携全家,举家回徽州老家祭祖,其余的节日一应是在扬州过的。好在老太爷身边也有庶幺子,也就是姚立恒的三叔及其他旁系叔伯兄弟陪着,林林总总也有好几十口子人,想来也很是放心,只是可惜了一个团圆节基本上每次都不能团圆的过。 姚乔氏宽厚,因着毕竟是团圆节,为了让府里下人也能回家过个团圆,便早就按着府里下人的人数,按定例发了双倍的月银,也放了一大部分人家去,只留了必须的当值婆子和丫头留在府里,所以府里的人到了这一天倒是比平常少得多,不过好在子女、叔伯的都在,也算是热闹了。 到了这一日晚间,按例是要举行拜月仪式的。姚乔氏作为当家主母,早就着人备好了香汤,让家里人沐浴更衣,换上深色的衣裳,等姚玉欣带着大丫头梅香和兰雅姗姗而来的时候,家里人几乎已经全到了。 姚乔氏主祭,两位姨奶奶、姚玉欣、姚玉娥、姚玉娇连着姚志祥的家眷们自然为从祭。男不拜月,姚志敏为赞礼,姚志祥、姚立恒为执事协助举行仪式,院子里的空地上早就设好了大香案,摆上了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芋头等祭品,在月下,姚乔氏将月亮神像放在月亮的那个方向,点燃红烛,全家人依次祭拜月神,说出心愿祈求月亮女神的保佑。 “八月十五祭月,其饼必圆,分瓜必牙错,瓣刻如莲花。”拜祭仪式结束,姚乔氏便将西瓜切成莲花状,再按姚家人数,包括在家的,在外的,全部算在一起,把桌上的大月饼切成等大的小块,分与众人,这是每个人都要吃点的。 月饼是苏式的,上面印着“银河夜月”精美的图案,因着大家普遍喜甜,馅便是包的红豆沙的,其实味道不错,外皮酥脆,内馅绵软,只是对姚玉欣来说过于甜香油润,所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她都只是拿起自己的那一小块,象征性的吃些也就罢了。 好在桌上也有单做的小月饼,五仁、椒盐、百果等等各式的,还有其他瓜果和菜蔬,最让姚玉欣喜欢的,还是用蒲包蒸好的螃蟹,螃蟹肉嫩,蟹黄鲜美,佐以酒醋,或是单吃都是顶好的味道。 因知道一会儿还有戏要演,这次姚玉欣很是乖巧的滴酒未沾,只吃着螃蟹,饮着果汁,与众人一起坐在庭院里,看月亮,听戏。前面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演的还是每年千篇一律的中秋神话戏曲,无非就是“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玉兔捣药”,轮轮回回的这几个,连唱戏的角,看着身段,听着腔调,都是往年那些个人。 姚志敏、姚志祥还有姚立恒都还好,左右生意上、人际交际上、与官府的联系上,可说的话题甚多,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戏,喝着酒,聊着天。而姚乔氏也和姚黄氏、姚文氏,连着姚志祥的家眷们说着闲话。 姚玉欣没喝酒,姚玉娥和姚玉娇因着年龄还小,姚乔氏是不准她们喝酒的。三个姑娘家这么干坐着实在是无聊。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姚玉娇,则更是难受。可街里是不许出去的,外面再是热闹,也和她们没有关系。 左晃晃右扭扭,实在坐不住了,便对姚玉欣说道,“大姐姐,不是之前家里做了些羊皮小冰灯吗?我们去后面的池子里放冰灯吧。” 姚玉欣早就料到三妹妹会坐不住,等的就是她开口,闻言遂说道,“咱们这一带,逢节都会放灯的,或是制成灯船,水里放灯,或是用瓦片叠塔,于塔上燃灯,以助月色。到时候天上月明如镜,地上灿如繁星,景色美得不行,观灯的也是人山人海,气氛热络。可惜你是没见过,我还是去年和哥哥溜出去,才瞧见的呢。” 姚玉欣一脸的向往和惋惜。 姚玉娇一听,心里好奇新鲜的不行,“玉娇也想去。既是姐姐去年溜出去过,那今年咱们再溜出去可好?我去与哥哥说说。” 姚玉娥也没见过,闻言也很是心动,“要是能出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现在外面正是热闹呢。” 姚玉欣笑。 去年她和姚立恒溜出去,那是等再晚点了,她借着肚子痛先回了欣园,姚立恒则是谎称有朋友在外面开宴要出去,实际上却是带着乔装后的她大摇大摆的走出的大门,好一顿玩耍。待回来的时候,家里人早就睡了,两人此事便做到了悄无声息,瞒天过海。 而这次,这举家团圆的日子,二叔一大家子也在,一个还好,可要是三个,姚立恒就是肯带她们出去,想做到悄无声息,那也是万万行不通的事情。姚玉欣想着就怕就连去后院的池子里放冰灯,母亲都不会答应,这平常还好,姚玉娇磨上一磨,母亲没准就会应允,可是这还有二叔一大家子人呢,二叔的那几个姨奶奶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玉娥和玉娇的亲事又都未定,在她们面前,母亲定是想让她们姐妹三个显得乖巧懂事的,再加上府里下人少了,后院子几乎没人,为着安全,母亲也不会应允的。 可这如果提出要出去玩耍的主意,那母亲退而求其次,让她们去后院池子耍会子的几率就会大些。 “我上次是和哥哥偷溜出去的,总共才我们两个,这回是咱们四个,怎么溜?就是哥哥有心,也是做不到的。”姚玉欣摇摇头,“不若你去央央母亲,假如母亲允了,哥哥就可以带着咱们去了。” 姚玉娇一琢磨姚玉欣开始的说辞,想着也确实如此,便很是失望,听见后面又高兴起来,“母亲最是疼我的,我去好好央告一回,定是会同意的。”看着姚玉欣和姚玉娥希冀的神情,小脸蛋在月色下都发起光来,“你们等着,我这就去。” 也不知姚玉娇跑到姚乔氏面前说了些什么,就见姚玉娇指了指姚玉欣她们的方向,姚乔氏摇了摇头,然后姚玉娇又是拉着姚乔氏的手左右的晃,又是嘟着小嘴巴一张一合的开着口。姚乔氏可能是磨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见姚玉娇不甘心的点点头,走了回来。 因着之前在姚玉欣和姚玉娥面前夸下了海口,小丫头现在还有些抹不开面子,“母亲说,今天是中秋节,外面人多杂乱,怕哥哥照看不过来,不许我们出去。”看着姚玉娥面色一暗,便又赶紧接着说道,“可是母亲允了我们去后院放冰灯。”拿眼小心的瞅着姚玉欣和姚玉娥的神色,又加了一句,“这就不错啦,二叔和婶婶都在,要是没哥哥帮腔,这个母亲都不会允的。” 看着姚玉娇一副委屈不甘,可又极力说服她们的小模样,姚玉欣微微一笑,“能不在这干耗着就好,去哪玩都一样的。” 已经这样了,还能怎样?去后院子放河灯,虽不如去外面玩耍好,但毕竟胜过在这枯坐着听戏。姚玉娥便也点点头,“那我们就去后院放冰灯吧。” 三个姑娘说着就起身。 梅香忙上前,一手扶着姚玉欣,一手去拿桌上的团扇。 珍珠恰巧也来搀扶姚玉娇,梅香回手间正好和她的手打在了一起,连带着把桌上的果汁也掀翻了。橙红色的鲜果汁几乎一整杯子的倒在了姚玉娇的烟色裙衫上。 “哎呀。”姚玉娇低头看着水滋滋的胸前,皱着眉头,样子看起来又无辜又可爱,“……这可是今天穿的新裙子呀……”,然后慢半拍的,“……都湿到里面了……不舒服……是,黏的。” “都是奴婢一时不小心,三姑娘没事吧?” “三姑娘没事吧?”梅香和珍珠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两人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擦着姚玉欣胸前衣服上的果汁。 姚玉娇依旧皱着她可爱的小眉头,看果汁吸的差不多了,便挥挥手,“大姐姐,二姐姐,你们先去,我得回去洗个澡,再换件衣裳,收拾好了就去寻你们。”刚想抬腿,犹自不放心的回头道,“我很快的,二位姐姐可要等我。” “不着急,左右还要去库房取冰灯,你慢慢来就是。如果灯取过来了,你还没到,我就和二妹妹先吃些瓜果,等你到了,再一起放灯,如此你可放心了?” 闻言,姚玉欣咧嘴笑开,大姐姐的话还是可信的,遂满意的点点头,扭身带着丫头离开了。 “兰雅,你去库房看是谁当值呢?取十几个冰灯来。” “姑娘,十几个那么多,奴婢一个人怕是拿不了,今天当值的人本就少,库房那边恐也离不开人,你看……”话虽是对着姚玉欣说的,眼睛却看向了二姑娘姚玉娥。 “砚香,你和兰雅一起去吧。” 六人分两路,砚香和兰雅去库房。而姚玉娥带着墨宝,姚玉欣带着梅香,则是往后园子的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苗青经过学习改了文案的字体,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说个题外话,今天苗青去H大学,下地道桥的时候,看见一个身体不方便的女孩坐在电动三轮车上,她的一个拐杖不知什么原因掉在地上了,苗青看见的时候,她正用脚把掉在地上的拐杖拨拉到三轮车底下,以使三轮车不下滑,另一只手准备拄着另一个拐杖起身,看样子是要去捡地上的那一个 很惭愧,苗青第一反应是去帮她,第二反应是“该不会被讹上吧”,后来想也没什么可讹我的,就上前问她需要帮忙么?那女孩明显一愣,之后说帮我捡一下拐杖吧,谢谢。我捡起给了她便走了。 试想是这样一个小姑娘,我最后帮忙了,可如果是一个老人家摔倒了,我敢去扶吗?犹记得之前吵得沸沸扬扬的做好事扶摔倒老人,被讹上的那起官司。。。 前阵子我手机没电,可在外面急需打个电话,向路人借手机,借了三次,最后一次是一个大学生借给我的。。其余的两个是三十岁左右的人,都没借给我。。。 唉。。。。苗青只是有些感慨,有些唏嘘。。。 谢 帆公主 偶遇的 留评~~~以前谢过的,苗青就不一一在此再谢了哦~~但留言那里,只要有时间,苗青都会回嗒~~~ 28 第十五章 狠心设计解结(下) 白天刚下了一场雨,大约是临近傍晚的时候停的。 现在空气清新,月光如洗,整个后园子都笼罩在朦胧的月光里,蛐蛐的叫声此起彼伏的响着,姚玉欣和姚玉娥在园子里的甬道上,并排的走着,梅香和墨宝跟在后面,毕竟地上多湿滑,四个人便走得很是小心。 可就是这样,在下台阶的时候,姚玉欣还是脚下一滑,踏空了,只听见一声低呼,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姚玉欣就已经跌坐在地上。 其实在姚玉欣身体往下栽的时候,她还试图往前伸手,想要努力的拉住姚玉娥的胳膊,以阻挡摔势,可惜事情太过突然,到底只摸着个边,姚玉娥还未反应过来,姚玉欣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身后的梅香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几步跑了过去,“姑娘,你怎样了?可摔着了哪里?” 坐在地上的姚玉欣眉头紧锁,好半响未说出话来,待抬起头看向梅香时,只见水盈盈的丹凤眼中盈满泪水,“别的到没什么……只是扭到了脚……疼的很。” 梅香忙蹲下身,小心翼翼的脱下姚玉欣的鞋袜,只见原本盈盈一握的脚踝,现在肿的像个小馒头,脚踝骨的地方还伴着些青紫。 当下顿时心中一阵心疼,“怎伤得这般重?姑娘可还站的起来?”地上湿凉,总这样坐在地上也是不行的。 姚玉欣在梅香的搀扶下,试着站起身子,一旁的墨宝也赶快上前帮忙。 姚玉欣活动活动脚腕,顿觉一阵疼痛,但好歹还能忍受,想是没伤到骨头。“二妹妹,想来我这般样子是不能和你与三妹妹一起放灯了,你去池子那等三妹妹吧,帮我知会一声,我得回去冰敷一下才行。” 姚玉娥依旧僵硬的站在原地,好像还未从这突发状况里反应过来,现在听见姚玉欣说话,便下意识的点点头。 姚玉欣在梅香的搀扶下,尝试着迈步,可到底伤脚不敢太用力,身体的重量几乎全倚在了梅香身上,两人颇是吃力,也未见走得几步。 姚玉娥虽心里对姚玉欣多有怨怼,但看她现在疼得眼泪汪汪,走路狼狈的样子,再想着到底是她刚才没拽住姚玉欣,才会使她摔得这般重,瞧着似乎整个脚腕都肿胀青紫起来,心里便也不是滋味。快意、担心还有隐隐的自责,莫名嘈杂的交织在一起,最后到底开了口,“墨宝你和梅香一起送大姐姐回去吧,我去池子那边等三妹妹,等你安顿好大姐姐,再来寻我就是。” 墨宝应声,便和梅香一起搀扶着姚玉欣往欣园走去。 ﹌﹌﹌﹌﹌﹌﹌﹌﹌﹌﹌﹌﹌﹌﹌﹌﹌﹌﹌﹌﹌﹌﹌﹌﹌﹌﹌﹌﹌﹌﹌﹌﹌﹌﹌﹌﹌﹌ 后园的水池子是修在花园子里的,面积不大不小,现在波光粼粼,水面在月光下淡淡的泛着光亮,一轮明月倒影在水中,和天上那一轮相互辉映,四周静悄悄的,入耳的只有蛐蛐的名叫,树木和花朵在月色中也有着白日里没有的另一种风情,总得说来,到算得上是一副极好的水塘月夜景。 姚玉娥站在亭子里,这亭子是修在水池边的,一侧的台阶还延伸至水里。姚玉欣姐妹三个原就是要在这亭子里放冰灯的。可现下姚玉欣崴了脚回了欣园,姚玉娇去沐浴更衣还未过来,就只剩姚玉娥一个人在这等着,好歹月色迷人,倒也不是很无聊。 姚玉娥周身镀着月光,专心的看着景色,心下也随着沉静起来。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背后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姚玉娥站立不稳,还来不及多想,人就已经一头扎进前面的水塘里。 姚玉娥哪里会水,惊慌失措中,只能手脚并用的在水中瞎扑腾,她奋力挣扎的想开口呼救,可刚张开嘴,池水就不住的往她口中、鼻中、耳中猛灌,发出的声音也只是不大的断断续续的声响,“……救……命”。 可能只是短短的片刻,姚玉娥就觉得自己在慢慢的往下沉,池水好像渐渐的就要没过头顶,呼吸都困难起来,巨大的恐惧感没顶而来,想活着的强烈愿望让她奋力的蹬着水,可却是徒劳。 自己就要死了吧…… ……是谁要害死自己? 待到最后,任怎么挣扎也没用,姚玉娥也许连恐惧都没有了,可朦朦胧胧、隐隐约约间,却好像看到有个身影跳下了水池子。可能就是片刻的功夫,便有一双手托住了自己,止住了自己不断下沉的身子。姚玉娥也许是反应过来,也许是下意识的求生动作,当下什么也顾不得,只是死死的抱住来人。 “二姑娘,莫怕莫怕,没事了。你放轻松,奴婢抱住你了,这就助你上去……不要这样紧勒奴婢的脖子,你这样勒着,奴婢游不动,到时候咱俩就都陷在这水里了。” 姚玉娥依稀辨声,知道来人是姚玉欣的大丫头,兰雅。 虽犹自慌乱害怕着,可耳中听见兰雅的说话,便知道要听她的,极力的稳了稳心神后,微微的松了松手,兰雅忙一鼓作气的拖拉着将姚玉娥弄上了岸。 上岸后的姚玉娥猛烈的一阵咳嗽,待气息微稳,便哭得像个泪人,“有人要害我……兰雅,有人要害我……呜呜……呜……” 兰雅抱住姚玉娥,轻轻的顺着她的背,嘴里安抚道,“没事了,二姑娘,已经没事了。” 姚玉娥不说话,只还是趴在兰雅的怀里,断断续续的哭。过度的惊吓已经震住了她的心神,濒临死亡的恐惧现在还笼罩在心间,挥之不去。 “二姑娘,别怕,已经没事了,别怕别怕。”兰雅依旧安抚着,“我先扶你回清芷榭,咱们洗个澡,换身干爽的衣服可好?” 见姚玉娥还是不说话,只一味的在自己怀里哭,兰雅便只好一边哄着一边尝试着扶她起身,还好,姚玉娥也算情绪渐稳一点,虽浑浑噩噩的,可基本上也无意识的顺着兰雅的动作,起了身,回了清芷榭。 清芷榭是二姑娘姚玉娥的住处,现下倒是有两个小丫头在值班看着院子,见姚玉娥和兰雅两人浑身湿漉漉的回来,都被唬了一跳。 “你们两个,一个去准备热水,一个去通知大姑娘,就说二姑娘出了事,让她速来一趟。” 两个小丫头哪里敢耽搁,忙听吩咐的办差事去了。 待姚玉欣赶到的时候,兰雅已经服侍着姚玉娥洗了澡,换了衣裳。 见姚玉欣来了,却是一瘸一拐的由梅香搀扶着,兰雅忙起身过去,和梅香一起扶着大姑娘坐在床边,怕她脚放在地上不舒服,便搬了个小杌子,垫上绵软的垫子,又把梅香带来的冰袋子放好,这才把姚玉欣的伤脚架在上面。 看着二妹妹眼睛空洞,没有任何焦距的盯着一个地方呆愣着,而脸上还犹挂着戚戚焉,未完全消退的恐惧,姚玉欣只觉心口发涨发疼。她皱着眉头,轻轻的握住了姚玉娥的手,“二妹妹。” 姚玉娥随着声音扭转视线,看见姚玉欣的时候,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一头扎进姚玉欣的怀里,“大姐姐……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 姚玉欣心中更痛,隐隐的有些后悔,可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是绝没有退缩的道理的。 她拍怕姚玉娥的后背,“乖,已经没事了,别怕。” 然后回头对梅香和兰雅说道,“兰雅你去寻墨宝,恐墨宝去水塘那边寻二妹妹,大家两下里走岔了。寻到她,让她给二姑娘煮碗压惊的汤过来,办妥这个就去给三妹妹也知会一声。梅香,你在外面候着,别让人进来,我和二妹妹说说话。” 两美俾应声退下。 “大姐姐,我是被推下水的……” 姚玉欣慢慢将姚玉娥扶起来,“不是,二妹妹,你是自己一时大意,自己跌进水塘的。” “不,不是,是有人推我,我是被人推下去的……”怕姚玉欣不信,姚月娥忙急声说道。 姚玉欣摇摇头,止住姚玉娥的话,“兰雅本是和砚香一起去库房给咱们拿冰灯的,可是半路上却发现手里还捏着梅香给三妹妹擦果汁时随手递给她的团扇子。怕我被蚊虫叮咬,便辞了砚香,急急的到水塘这边来寻我,亏着她不知道我因崴了脚未去水塘那边,要不就看不见你失足跌进池子里的那一幕。这要是没人看见……后果真真的让人不敢去想。” 床上的姚玉娥怔愣着,一时未反应过来,兰雅是和砚香一起离开的,她怎么会出现在水塘那边自己都不知道,姚玉欣又是怎么得知的? “是兰雅……不,是你!”姚玉娥猛然惊醒般,拿手指着姚玉欣,“是你要害我!是你指使兰雅把我推下水的!都是你设计好的!” 姚玉欣点点头,又摇摇头,“如果我要害你,你现在怎么还会好好的坐在这里?” 姚玉娥闻言也是糊涂,不是姚玉欣害自己,那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如果姚玉欣要害自己,那兰雅推了自己又为何会救自己? “我知道你对我怨怼已久,积怨颇深,或许对母亲对父亲,以至于对二姨奶奶和三妹妹都有不满,别人怎得劝你,你都听不进去,倘若任你这般发展下去,恐就拖累了你的身子。” 摸了摸姚玉娥已然有些清减的脸,趁她还没躲闪的时候姚玉欣就收回了手,“我生辰的当天,你是不是想给我下绊子,想我当众失了体面?”看姚玉娥明显一愣,接着说道,“你对我的积怨,已经使得你不满于口舌之争,而是要想法设计于我了吗?想设计我,你就只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姚玉欣摇摇头,“你也许认为我随时随地都为难于你,可我想告诉你,我从未难为过你,针对过你,算计过你。我当你是我亲妹妹,亲姐妹哪有怎样的深仇大恨,用得着使心眼耍手段,互相算计?这些年来,即使我们有口角摩擦,我哪次不是漠视不理会的态度?哪想到这样放任的态度却使你却越陷越深。” “这次的事情,你受了惊吓,但却没什么实际的损伤。我只是想借此告诉你,真正的算计是怎样的,倘若我真的针对你,不满于你,这十几年来,你还能如此好好的?一切不过是你自己庸人自扰罢了。你好好想想,我可对你做过什么?可设计过你什么?” 姚玉娥怔愣,好似姚玉欣并没有对自己直接做过什么。以前没想明白过,凡事都栽在姚玉欣的头上,认为全是她的过错,是她有意为之,可看今日之事,假如姚玉欣有意针对自己,又怎会是那般的不疼不痒?加之,这刚刚经历生死,往往都能大彻大悟,姚玉娥便也比平常能看开一些,往常里计较的在意的,现在到觉得是不怎么值得去计较的小事了。 姚玉欣见姚玉娥听了进去,想一想又接着说道,“也许我即将嫁于五皇子为妾,人们多有欣羡嫉妒。可又有谁知道里面会有多少阴私算计在等着我?也许要比今日我对你做的,狠辣阴险许多。” “二妹妹,我们是亲姐妹,这血缘亲情是任何事情也越不过去的。试想将来你我都出嫁了,父亲、哥哥纵然是我们的依傍,可难道我们就不是彼此的帮衬吗?也许你的夫家会因着我的关系更加敬重于你,也许五皇子也会因为你的夫家更加看重我,这都是可能的事情。你我这样的亲姐妹,即使真的以往有些个小摩擦,又算得上是什么?” 姚玉娥心神渐渐清晰,心里虽有些动摇,嘴上却说道,“无论你为着什么做下今日之事,就不怕我告诉母亲或是父亲吗?” 姚玉欣闻言笑了,“傻妹妹,我怕什么。谁会信你?三妹妹衣服湿了,我崴了脚,我们两人都不在。兰雅确实去了水塘,可她却是恰恰救你上来的人。那柄她忘了交给我的团扇子,现在恐怕还躺在水塘边呢。再说,平日里我待你的亲厚,你虽不领情,别人却都瞧在眼里,说我害你,恐没人会相信,到时候怕是人们还会以为此事是你失足落水,却因着对我素有怨怼,便想趁机栽在我身上的把戏。” 姚玉娥闻言,沉默不语。姚玉欣接着说道,“这是姐姐除了想借此告诉你,我并未为难过你之外的第二件事。” “在家尚好,咱家里没甚多的糟心事。可等你出了嫁,无论是妻是妾,倘若你一有不满就带到面上,只做口舌之争,明面上貌似没有吃亏,背地里真有谁捅你一刀,到时候你却无从分辨,就像这次一样。那不是得不偿失?或是没有这次这样的事情,但因着你面上与他人有争执,被有心之人设计利用,除了与你有间隙的人,却栽到你的身上,你因平时言行确实担着莫大的嫌疑,你当如何?” “姐姐今日之事确实狠心了些,吓到了你,但毕竟是出于好心,我实是不想看见你日渐憔悴,也不想日后要和你在互相猜忌与防备中过日子。你性子素来清高,二姨奶奶说不得你,母亲碍着你我不是她的亲骨肉,也不好多加说教,倘若任你这般下去,以后必是要吃亏的,倒不如由我这个做姐姐的教一教你。倘若你不记我这个人情,你愿意说是我害你,让兰雅推你入水的也好,愿意像我开始的那般说辞也好,都依着你。”说完这个便觉得该说的都已说完,便闭口不再说话,只看姚玉娥的反应。 姚玉娥思绪混混沌沌间,隐约有一丝即将破茧而出的清明。姚玉欣确实实打实的给她上了极其深刻的一课,而这些个都是书上学不来的,只是付出的代价大了些。 两人间正沉默着,就听外面梅香的声音,“三姑娘,你怎得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姚玉娇一溜烟般的跑了进来。一进来就扑在姚玉娥的身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道,“二姐姐,你落水了?可还好?吓死玉娇了……呜……呜呜。” 姚玉娥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哭得肝肠寸断,很是真心实意的小妹妹,心里突然充满柔情,看了对面的姚玉欣一眼,思量着恐姐妹之情一直都在,只是她一直想左了吧,遂伸出手摸着姚玉娇的头,“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哭这般伤心做什么?” 姚玉娇抬起满脸泪珠子的小脸,“我害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没事,快别哭了,你哭成这样,不知道还以为是你掉水里了呢。”看小妹妹哭得实在伤心,姚玉娥心里难受,便开口逗趣道。 姚玉娇闻言倒真是破涕为笑了,佯打了一下姚玉娥,扭头看了眼姚玉欣架起的脚,“大姐姐扭伤脚了?我们姐妹三个,一个湿了衣裳,一个崴了脚,一个却是落了水,这八月十五真真的太晦气了。” 姚玉欣瞧着姚玉娥的反应,心里微笑,看来自己的话二妹妹是听进去了,就算二妹妹一时还有想不通的,想来再过一阵子也就解开了。“恩,等过些日子,再去上上香,祈祈福才好。” 姚玉娥看了姚玉欣一眼,心里不满,但也未戳破,上什么香?祈什么福?伺候好大姑娘就万事大吉了。 三个姑娘正说话间,墨宝也红着眼眶端着压惊汤走了进来,一见姚玉娥便哭道,“左右姑娘没事,要是姑娘有事,墨宝也不活了。”将压惊汤递于姚玉娥,“多亏了兰雅姐姐,要不然……姑娘趁热喝了这压惊汤吧,可莫要身体没事再吓出病来。” 姚玉娥接过压惊汤,看着墨宝的红眼眶,心里微酸,“这些个日子也着实辛苦你了。” 慢慢喝下,心里却想着,我这平白的落了水,不能怪罪,还叫兰雅白捡了个功劳,拿眼暗自瞥了眼姚玉欣,见她那脚冰敷过却依旧肿胀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好受一些,这大姐姐别说对她下得去手,这对自己也狠辣的不行,想着,吐出心中一口浊气,便偷笑着把汤喝完了。 话说,姚玉娥自此确实心结解开不少,面色也越发红润,三个人姐妹情深的相处的很是不错。 姚玉娥也许对姚玉欣的手段还颇有些心有余悸,但也确实是受益匪浅。这些个受益,就是等她真的出嫁为人嫡妻后都有所体现,无论是管理后院,整治姬妾,还是笼络夫君。 不得不说这些个都是姚玉欣的功劳,只是这些都是后话。 因着姚志祥一家子在,姚玉欣姐妹三个便好好的约束下人,不许将这后园子的事情露到前面去,待等姚乔氏得知此事,已是第二天晌午了。 即使这样,姚乔氏也还是结结实实的被唬了一跳,连忙的派人给姚玉欣和姚玉娥请郎中,再得知大姑娘未伤到骨头,却伤到筋脉需要静养,而二姑娘也只是受了些惊吓后,连连的直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尽管如此,心里也是直犯嘀咕,这中秋节祭拜月神,月神娘娘是专司女子福寿的,可偏偏的这一天,家里的三位姑娘或多或少的都受了些损伤,便心神不宁了好几日。待到过了几天,等二姑娘姚玉娥心绪稍稳,便急急的带着全家去栖灵寺烧香祈福,只不过姚玉欣脚伤未愈,便留在了家中。 可巧,五皇子赈灾的差事也差不多办完,为着调查整治官吏贪污治河银子一事正好到了扬州,还没怎地,便听说了姚家大姑娘受伤一事,心里实在惦记,便身随心动,未有任何顾忌的来姚府探望姚玉欣。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苗青要出门,也要看书,今天多更一些,6000字,但是可能要有几天不能更新了。。。呜呜。。捂脸哭。。。可怜苗青还在冲月榜啊,看来成绩要受影响了。。。潜水的霸王们,冒个泡打个分,帮苗青把积分撑住吧~~~ 新来的妹纸们收藏了苗青吧~~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昨天写这章。。。各种压抑。。。苗青果然不适合太过狠辣的设计。。。有娃的孩纸实在内心脆弱,伤不起啊。。。不过好歹姚府的事情基本都已经交待解决完,很快就进入第二卷,然后我们的男主就要华丽丽的登场了。。。敬请期待~~~ 谢 123打老虎 的留评~~ 在此祝大家端午小假期快乐~~ 29第十六章 探伤隔屏叙话 约莫泡了有半炷香的时间,兰雅轻轻的抬起大姑娘的脚,竹意撤下热水,菊姿拿过郎中开的伤药。 “姑娘,你对自己也忒狠了些,瞧瞧,这都多少天了,还是这般的肿。”兰雅接过菊姿手里的伤药,拿着细软的刷子,轻轻的给姚玉欣上着药。 菊姿就势一看,也有些担心,“每日里热敷两回,每回也都按郎中说的换了药,可怎么瞧着踝骨处的青紫到像是更重了。” 姚玉欣摆摆手,“冰敷及时,我瞧着这肿消了不少,至于化瘀总要有个过程,慢慢的青紫就会消了。没事的,你们休要大惊小怪。”这不已经好了很多了嘛。 “当时姑娘给我和梅香说这事的时候,可没说会伤着自己,只说你负责把墨宝调开,哪想到是这么个调法。”兰雅撇嘴,“偏瞒着我俩个,让菊姿准备碎冰,她不知这里的安排,自也不会想到碎冰的用处。偏的就真个让你伤了自己了。” 姚玉欣笑,“让你们知道了,定是会拦着我的。” “就算是做了,姑娘又何必伤自己伤的这般重,做做样子也就是了。”兰雅无可奈何,上完药,轻轻的拿布缠了,“现下到好,二姑娘没甚事,姑娘却要有一阵子不能走路了。” “哪里那么夸张,说是静养,也没说不许活动的。现下只要不动脚腕,单是走路已不怎得疼了,你们也太精细了。”姚玉欣把脚放在榻上,眯眯眼,慢慢给兰雅解释,“二妹妹现下看着是没什么,濒临死亡的那种感受,对她心绪的影响恐一时半刻是消不了的,会在心里留下怎样的阴影任谁也不晓得,那不比我的皮肉伤要严重的多?她是因着我才有的那种体会,作为姐姐,我过不了自己这关,”略一顿,“现在我是受了些伤,也因着这些伤,像是陪了二妹妹一遭,我心里舒服。” “她因着姑娘才有的那种体会?姑娘还是太过心善心软了,这还不是为着她好?就是姑娘不受伤,她也说不出个什么来。这你伤了,也不晓得她领不领情。” 菊姿看兰雅因着姚玉欣的伤势,有些迁怒二姑娘,忙接道,“想是领的。前儿个二姑娘不还亲自送了活血化瘀的药来?” 姚玉欣听着兰雅和菊姿的说话,点点头,“二妹妹必是领情的,想着就是她对这回的行事有怨怼,看我伤成这样,也就不好再计较了,也就更好回转些,我不就是这个目的?”看了眼犹是不甘的兰雅,“知道你心疼我,放心,这也就是我妹妹,倘若是旁人,我断不会用这种损兵一千自伤八百的法子,自是自己损伤越小越好的。” 闻言,兰雅也就不再开口。 正这档口,竹意撩帘子进来,“刚小丫头来报,说五皇子来了,门政的不敢拦,已经请到堂厅坐下了。” 姚玉欣一呆。这姚志敏和姚立恒都去了盐场,一时半刻回不来。姚乔氏又携其他人去了栖灵寺。偌大的一个姚府,就她一个主子尚在。 因着没有外男探望未出阁的女子一说,姚玉欣也就没想到五皇子会这般不被世俗拘束,会专程来看望她,以为是有什么事情来寻父亲和哥哥的。当下便直接问道,“没给五皇子说,父亲和哥哥都不在家吗?” 问完又觉不对,倘若五皇子找父亲或是哥哥有事,叫人传一声,自是他们去,没有五皇子来的道理。正纳闷间,竹意已回道,“奴婢倒是问了。听那报信的小丫头说,好像五皇子是听到姑娘伤着的信才来的,倒是专门来看望姑娘的。” 姚玉欣眉毛一挑,来看望她?这于礼不合啊。可五皇子既已进了家门,也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兰雅,给我梳妆、更衣。竹意,你去叫人在堂厅摆上屏风,让当值的丫头们都在那候着……菊姿,你去叫上梅香……你们几个,都随我去。” ﹌﹌﹌﹌﹌﹌﹌﹌﹌﹌﹌﹌﹌﹌﹌﹌﹌﹌﹌﹌﹌﹌﹌﹌﹌﹌﹌﹌﹌ 纪威到扬州也就只有个几天。八月份淮河还出现了一次洪峰,又是疏散百姓,又是确定泄洪口,忙乱中好歹算是稳住了险情。 其实到真不用他亲力亲为什么事,皇子的身份,加上这地界他外祖父的门生也着实不少,那些个心里有鬼的官吏也想着戴罪立功,一些个事交待一声也就办妥了。可这官场上历来欺上瞒下的勾当他是知道的,断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了纰漏,看着哀嚎遍野、插草自卖的受难百姓,他心里酸苦的不行,凡事也就非盯着人回报了、查证落实了才肯罢手。百姓是落了福音,官员们却是哀怨四起,但也无可奈何,人都还道“不知这位好性子的爷,怎得这回像是转了性了”。 不管是发粮赈灾还是灾后荒地认领,一系列事情基本都有了模样,剩下的就是官吏贪污挪用治河银子的事情了,他这才动身来扬州。 扬州知府虽是二哥门下的,但见他此次出来也多有巴结之意。这些个人的心思他很是明白。无非是两边讨好,将来无论是哪边登上大宝,都不会失了势。天下哪有那般美事?你既想搭上我这条线,就得拿出些诚意来,单单一个姚玉欣,即使真的很投他的缘,也不能就此了事。于是连哄带吓的,倒是让扬州知府抖出些了内、幕。 其实,在京的时候他就所有耳闻,二哥新近在郊外置办了个院子,听说光定钱就要五十万两。这上面有个风吹草动,下面不就得鞍前马后?二哥就不用说什么,只要露了难处,或是就是一个表情、一个皱眉,这底下的人揣摩到了意思,也会巴巴的赶着给办了。这官员挪用治河银子,就是为了给他凑这笔款子,可没想到这回却是凑出了事。二哥被禁了足,自是收尾顾不得,他下来彻查此事,官员们听不到上面的风声,再看现下的形势,必是如坐针毡的。 这是个烫手的山芋。既得罪兄弟,又得罪一众的官员。 纪威喝了口茶,就算他想当个闲散皇子,却不代表他不忧国忧民。想着此次出来所见,必是不会瞒报的。自古以来吏治就是个难题。账好查,事情也摆在那里,只是这次事情彻查了,以后也难保不再出这样的事。不但二哥、三哥,就是大哥那里也是,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吏治还需从长计议。 想着已经掌握的情况,纪威轻叹一口气,他想兼顾兄弟情义,可天子未设储君,这时候还真不是兄弟情深的时候,二哥出了事,三哥必是要跟着受损的,此次如实上报,连消带打的,皇后那边的势力都会跟着削减。 二哥、三哥本来与大哥互成掎角之势,二哥、三哥受损,大哥自然就会得势,这次他出来办差,倘若差事办的好,也无异于一个给大哥添彩的助力,这样的机会是不能错过的。想着二哥那里是必要得罪的,可毕竟是亲兄弟,到时候在帮着说几句话全了面子情也就罢了,至于最终如何评判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一切还是交给皇上才是正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为山九仞,岂一日之功。时日长了,事情多了,局势自就顺理成章的清明了,到时候他就安心做他的悠闲王爷,携美眷游山玩水,吊古寻幽,赏月吟风,怡情遣兴,岂不快哉?像这样劳碌忧心的日子,真个是不想再过了。 正想着,便见堂厅鱼贯进来几人,为首的两个小厮抬着个单扇的座屏,纪威顿时不禁哑然。他这一听到姚玉欣受伤的消息,心里担心的紧,便巴巴的赶了来,真是可怜自己一番心意。看这架势,姚家大姑娘那么个妙人,居然是打算遵守礼法,不欲让他一睹芳颜了。 座屏是红木白绢的,朦胧的白绢绸上绣的是冬梅傲雪的景致。朝思夜想的娇人现在就坐在屏风后面。 “听说你脚伤了?如今怎样了?” “谢五爷挂念,已是不碍了。” “我此次带了御医出来,不行叫他们来给你瞧瞧?总是大内的,医术自是要好一些。” 姚玉欣笑,五皇子能这样挂念她,这算是一件好事,“五爷放心,真的不碍了,哪里需要惊动那么多人?” “不碍了就好,怎得那般不小心?”纪威看看周围站着的一圈丫头,不由蹙眉,心想不用这么大的阵仗吧,于是便起了促狭的心思,“今后你是我的人。万事皆要考虑周全,且不可再把自己伤了。” 姚玉欣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虽说商贾之家有很多不甚讲究礼法的,但想到将来她是要嫁进皇子府的,所以面上还是周全些个好,免得叫人说了闲话,小瞧了去。 这姑娘家按说是不能单独见外男的,于是才按着章法,叫了这许多人来,哪想到使她这般费心思的始作俑者,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顾身份的说出这般不知羞的话? 再怎样姚玉欣也是姑娘家,这当众类似*的话语,让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遂一张俏脸涨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纪威心里偷笑,给爷摆阵仗,爷什么样大的阵仗没见过。还治不了你?看着屏风后有些无措的姚玉欣,总算是出了一口姚玉欣摆出屏风,不肯让他得见的郁气。 这一段时日,他忙得焦头烂额,却也魂牵梦绕着佳人,姚玉欣的一颦一笑,总是晃在眼前,依着他,是恨不得立马将她带走。这知道她受了伤,也脚不沾地的,扔下事务赶了来,居然佳人给他来礼法伦常的一套,明明是个机变灵巧,不被纲常捆绑的妙人,却看着她这般行事,莫不是她并不像自己这般上心?想起姚玉欣原就是不愿嫁他为妾的,纪威哪里能不着恼? 可到底不敢做的太过,想着自己很快就要回京,便收了嬉闹的心思,放柔声音说道,“我此次出来,事情也已基本办清,不日就要启程回京了。”顿了一下,“你要好生照顾自己,一毛一发都护理仔细,我在京里等着你。” 说完,想着他说的这些个话,姚玉欣一个姑娘家当众是不好答的,便一笑,索性全说完了,“你给我的荷包,我甚喜欢,必是会随身带着,也好做个念想。我给你的玉佩,你也要留好。左不过就是一年,咱俩就能朝夕一块的了。” 说的好像谁巴望着要和你朝夕一块似的!姚玉欣耳边听着这臊人的话,面颊红润,拿眼一扫,发现身边的几个丫头也羞红了脸,不由得气上纪威来,怎得这般不知羞,当着众人也好把这些个话讲出来。 不知是不是知道她的想法,纪威接着说道,“我此次来看望你,一是知道你伤着了,不放心来看看。二是全做告别,想着日后是没时间再过来了。原想着有些心里话当面说与你听,也好让你知道我心意,哪想到你叫来这许多人。”略一顿,坏坏的一笑,“也是我想岔了,毕竟你还未出阁,不能乱了礼法。既是这样,我也就只好这般说了,虽不是很妥当,但好歹也算把话说清楚了,不枉我来着一趟。” 姚玉欣一听更恼,合着这是故意调治她呢?当下回道,“五爷放心,虽五爷一身洒脱,说这惊世之语,着实有些吓到玉欣了,但玉欣也会听话,珍重自己,五爷事忙,断不可为着玉欣挂心,再扰了正经差事。” 这明褒暗讽的,让纪威失笑,就知道这面上淡然的姚家大姑娘,在外实际是个不肯吃亏的。这冰雪聪明的人,必是料定自己疼爱她,才敢说出这样的话。不然依她的性情,必是滴水不漏的。 这样想着,虽被姚玉欣说了几句,但心情却是越发的好,想着临放下的事务,那边还有一屋子人等着,便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帮我的忙了。确是还有事,我不能久留,看过你,知晓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如此,便不扰你休息。” 姚玉欣此时是巴不得他快点走,连忙的说了几句场面话,恭送走了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爷,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正往回走,哪里想到偏偏的听见两个小丫头的对话。 “不愧是贵人啊,瞧五皇子那通身的气派,人长得也好看呢,比一般的女人还要漂亮。” “那又怎样,你没瞧见,他对咱家大姑娘多上心。那些个话真真的……”小丫头满脸桃花,下面的话倒是没说下去。 “大姑娘真是天生的富贵福气人哟……” 兰雅瞧着姚玉欣渐渐不好看的脸色,想上前喝止,却被姚玉欣扯住了。 这还不是全怪她?非弄那么大的阵仗,这下可好,不日全府的人必是都要知道了。 想来纪威必是故意说出那些个话的,为的就是要她明白,在他面前,或是他们俩之间是不需要讲究那些个礼法伦常的。 这是他再向她表明心迹。 虽依旧懊恼,但想着纪威的用意,姚玉欣的心里也是舒服的。 毕竟一个和自己有婚约的人,能这般的看重自己,那么将来皇子府后宅的生活要容易许多,想着他的生辰礼,想着他急匆匆的来看望自己,想着他刚刚说的那些个臊人的话,姚玉欣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遂就笑笑,不理会那两个小丫头,自回了欣园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连日降雨,苗青没能出行,但是最近也不能日更的,因为要考试。 这是过度章,下章正式进入第二卷。男主很快出场~~~ 已更改,不会再有伪更了哈~~ 谢 无字天书 留评。 30第十七章 及笄乘船北嫁(上) 时光如梭,转眼一年。 这一年,姚玉欣过得极其舒心,姚乔氏因知道还有一年她就要出嫁,便也不怎得拘她,到真的让她过上了那种无事悠闲的快意生活。 除了赶上换季,或是家里过节、宴请等大事,需要帮衬姚乔氏一二以外,平日里姚玉欣悠闲又自在。 取点种子,自己在欣园辟块地,松土,浇水,搭架子,种些个瓜果时蔬;闲暇无事,有一针没一针的做点子绣活;兴致来了,起个早,划着木筏子,带着梅香和兰雅,在自家水塘里收集荷叶上的露珠,再用露水烹茶,挨个的给家人送去;或是叫上姚玉娥、姚玉娇,姐妹三个亭边垂钓,再叫家里的匠人给打几个长条的木槽子,放上水,把钓的鱼放在槽子里,看哪条游得快,便兴致勃勃的,架上火,烤掉哪条吃掉,每每都觉得那滋味不是平常时候能比的;除此之外,有时候和哥哥一起对弈,有时候和二妹妹一起拼拼诗文、弹弹曲吟吟小调,或是惫懒了,不用请安的日子,就赖在床上一整日的时候,亦是有的。 一年的生活,让姚玉欣打心里往外的溢着舒服和喜欢。 可这样随心又随意的日子一晃即过,姚玉欣边走边叹气,昨个她刚满十五岁,已是行了及笄礼。十四岁生日家里给她办的就不算小,这及笄礼比之她十四岁生辰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府台夫人做的正宾,李淑然做的赞者,相熟的姑娘几乎一个不差的都很是做脸的来观了礼。虽说姚玉欣这及笄礼办的隆重又体面,可这也代表着她很快就要出嫁了。 按说虽然姚玉欣已行了及笄礼,但李家姑娘还小,说是到正月才堪堪十五岁,姚立恒要想成亲还需半年。自古长幼有序,必是要哥哥先成亲,妹妹才能出嫁的。 姚玉欣原想着等上半年也没甚大不了的,便以为自己还能在家多过阵逍遥日子,哪想到再过半年正好是隆冬季节,运河不宜出船,须再等到春暖花开才好动身,这一下便是将近一年的时间。 她等得了,有人等不了,也有人不想让等那么长时间。 这一年中,五皇子时不时的会让人捎来些新奇的洋玩意,想是宫里的贡品,像照人照得很清楚的圆镜子,全金丝工艺制作的桅杆高高的奇特小船,大内制造的新首饰,或是一些个有趣的小玩意,像会翻跟头的小人,从大到小、一个套一个的娃娃等等,虽未有只言片语,但这些个玩意无一不再传达着五皇子的心意。 于是事出权宜,府台夫人从中周旋,苑知府也多次隐晦的提点,姚志敏便着人与何家、李家商谈,敲定了姚立恒成亲的日子,也算是全了哥哥的婚事,都办妥之后,姚玉欣北嫁之事也就提上了日程。其实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余下的无非就是些琐事,姚乔氏想着姚玉欣毕竟是远嫁,便想凡事都细致周到了,也会事无巨细的都念给她听,于是这往母亲房里跑的次数就越发的多了起来。 兰雅走在姚玉欣身后,听着大姑娘的叹气声,抿了抿唇,姑娘这是不愿意嫁呢。最近总是听见姑娘叹气了,正想说些什么凑趣,恰巧看见姚玉娇的大丫头捧着个白瓷红梅花瓶迎面走来,里面还插着两支从园子里新折下来的百合花,有粉红有白,很是惹人喜爱,“姑娘,你瞧那百合开得多好?要是你喜欢,回头奴婢也折上两支插上可好?” 姚玉欣抬起眼,点点头,声音懒懒的,没甚精神,“是不错,可折下来插在瓶子里,也不过几天的鲜活,到不如长在园子里了。” 兰雅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憋着笑,只剩两只眼睛月牙弯弯。 也不知前些个时候是谁兴致起来了,拉着二姑娘、三姑娘,一起在园子里疯,看见哪枝好看,哪枝入了眼就叫人剪下来,比着看谁的眼光最好,叽叽喳喳、左挑右捡的,满园子都是姑娘们的笑声。 玩是玩的尽兴了,到后来看着一小堆鲜嫩的花枝,三姐妹都有些傻眼,看花圃的李老头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最后还是姚玉欣出了主意,死马当作活马医,总不能让这些个花白瞎了吧。 于是又是叫人拿瓶子,又是叫人拿剪子的,姐妹三个插起花来,各式各样的花拼凑着插在一个瓶子里,瞧着到是也新鲜有趣,便又挑着好的,叫人给老爷书房、奶奶、姨奶奶们、大爷的屋里都送去了一瓶,还记得奶奶见了这五颜六色的插花,着实的意外了一把,直问是谁的主意,竟有这般奇思妙想。哪里想到这是几个姑娘贪玩惹下的啰嗦事,只不过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那个时候糟蹋一堆花也没见大姑娘露出一丝一毫的心疼,现下不过两支花的事情,姑娘就这般悲风秋月的,兰雅真是哭笑不得,知道姑娘这是越临近出行,越发心情不好,便也就不去去揭姚玉欣的短,只心里想着,最近当差可要仔细了,免得城门失火,祸及池鱼。 两人正说话间,就到了姚乔氏的柏松苑。 一进屋,就见屋里立着一个婆子,姚乔氏端坐在榻上说着话。 姚乔氏见姚玉欣来了,忙叫近前坐了,指着立在下面的婆子说道,“我想着你毕竟是北嫁,若是有个吃不惯什么的也是难免,不如带上咱自己的人,你素爱花嬷嬷的手艺,就把花嬷嬷带去吧,就是不知皇子府有小厨房没有?” 姚玉欣一进柏松苑,就立马甩掉了刚才那种恹恹的神色,对着姚乔氏,颇有精神的说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母亲放心,玉欣想着皇子府各院应是有小厨房的,”那种地方防人胜于防川,倘若真是哪个姬妾有了身孕,还不得为着安全另行起灶?小厨房应是必备的。 但这些个话,姚玉欣没有明着讲,“就是没有,我吃不惯北方口味,秉了皇子妃,叫人在自己院落砌上一个,大不了一应的开支不走公中也就罢了,不碍什么的。”为着姚玉欣以后生活便利,姚志敏倒是托人打听了一下,五皇子现如今只有皇子正妃一名,侍妾一名,后院倒是还算清净。 “这样就好。”姚乔氏点点头,“既是花嬷嬷要去,索性依我的意思就让她一家子都给你陪嫁过去好了。花嬷嬷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咱盐场上做工,已经成家,他媳妇就是咱府上管洒扫的素娘子,人爽利泼辣,倒也是个能顶得起事的。二儿子和三儿子都在铺面上,均还未成家,我问过你父亲,却也都很是机灵肯干,正好不是在京里给你置办了几个铺面吗?让他们帮你相看着,也省你的事。你看看可如意?” 既是姚乔氏当着花嬷嬷的面这样对自己讲,想是已经调查安排,决定好了的,而且父亲也知此事,这些人必是不会差的,姚玉欣遂点点头,“但听母亲做主。” 姚乔氏闻言很是高兴,当下叫人拿来花嬷嬷一家子的身契,交予姚玉欣,然后对着仍规规矩矩立在下面的花嬷嬷说道,“按说这陪嫁人家,大姑娘的奶嬷嬷是最好的人选,只是玉欣的奶嬷嬷身子一向不爽利,我早些年就准了她回庄子休养,因着这个,这多少人托关系告到我面前,想跟着大姑娘北嫁。” 姚乔氏端起茶碗,细缀了一口,“无论是托谁的关系,我都没应,大姑娘是我心尖上的肉,我心疼她,这方她要远嫁,我得帮她尽可能的打点仔细了,你们都贯在咱府上当差,平日里的作为,我都看在眼里,那偷奸耍滑的定是不能要的,看你素来忠厚老实却又不憨傻,手艺又好,加上听老爷也说你三个儿子都挺得力,便让你捡了这个便宜吧。” 花嬷嬷忙低头谢了。 姚乔氏接着说,“这你家全部身契,我都交给了大姑娘,自此你们便不是我姚家的下人,主子也就只有大姑娘一个,这事你需拎得清些,凡事要以大姑娘为重,她没想到的,你要帮她想到了,她想到了的,你要想在她前头,万不可看大姑娘年纪还小,就欺瞒了她,如果大姑娘知道了要处置发卖了你,你也不要到我这里来求情,不管你多少年积累下来的体面,我自是都不会理会的。” “瞧奶奶说的,婆子我哪里是那样的人家,要不奶奶也不会挑中不是?这能跟着大姑娘北嫁是咱几世修来的福气,必是要珍惜的。奶奶放心,自此大姑娘就是婆子一家的主子,定是凡事都为大姑娘考虑的,万不敢做出甚欺主卖主的事情。”花嬷嬷忙不矢的回道。 这能做大姑娘的陪嫁,到时候进了皇子府,身份跟着往高拔了不知多少倍呢。要说她还真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毕竟姚府里沾亲带故、错综复杂的关系甚广,这多少人眼巴巴的盯着呢,怎么轮,也轮不着她这样只凭着多年在姚家踏实当差,没甚关系的啊,哪想到偏偏的就让她给赶上了。 即使这样,哪能还有不珍惜的去糟蹋的一说。想着若是进了京,三个儿子做了铺面的掌柜,那体面不就更大了,经年累月的踏实做活,万一大姑娘再给二儿子和小儿子指了婚配、放了奴籍,自己一家往后必是康庄大道了,如此想着心里就越发欢喜。 姚乔氏点点头,扭头看向姚玉欣。 姚玉欣看向花嬷嬷,“花嬷嬷是府里的老人,母亲将你一家指于我,必是极信任的,我也很是放心。玉欣甚么性情想来花嬷嬷也自是了解一二。”原想着讲讲自己的规矩,可转念一想一是这人并不齐,二是也不好当着姚乔氏的面立自己的规矩,便转了口,“以往花嬷嬷是听差于母亲,现下既是跟了玉欣,规矩习惯多少的有些个变化,好歹来日方长,慢慢的熟悉了也就好了。”略一顿,“如此,以后玉欣诸事还要劳烦嬷嬷一家费心了。” 花嬷嬷忙应不敢。姚乔氏笑,“好了,该说的也说了,你就下去准备吧。近来也就不用再当差,你媳妇和儿子那里我也会跟人说一声。这些个日子,好好梳拢一下东西,准备准备,不日就随大姑娘动身吧。” 花嬷嬷忙应声,躬身退下。 姚乔氏起身,拉着姚玉欣的手走进内屋,指着桌上的东西说道,“这都是之前给你置办的,你瞧瞧,可还缺什么?” 姚玉欣低头一看,桌上放的是自己的嫁妆单子与一些个田产、地契:姚府生意上的一厘身股,京里铺子三个,三进院落的房子一座,京郊庄子两个,连成片的上好良田二十顷,还外加了一个小山林,看地契有果树有泉水,怎么和一起也有个六七百亩的样子。除此之外,还有纹银十万两,绫罗绸缎、古董鼎瓷、珠宝首饰、贵重木料、名家画作等等,林林总总的,光嫁妆单子就有好几开折。 姚玉欣目瞪口呆,这也太多了,抬起头看向姚乔氏,“母亲,这好像超了家里的定例了吧。” 姚乔氏笑,“自是超了。你此次北嫁,路途颇远,再加上又是高攀,自是要丰厚一些,到了京里那贵地,这上下不定多少人和关系等着你使钱呢。咱府上别的没有,就钱这腌臜物多些。多于你一些,你行事也好便利,为此,你祖父还特意叫人捎了信来,叮嘱过的,你就莫要推辞了。” 姚玉欣点点头,一听老爷子发话了,她就明白了。怎得她也是为姚家出嫁的,这又不像是嫁给了平常的官宦之家,因着身份上差些,必是要金钱上弥补的,加上多给她一些,这些银子在姚家不算是天大的数,对她却是助益多多的,这她越是便利,越过得自在体面,姚家沾的光可能也就越多,遂也就不再说什么。 又听姚乔氏说道,确定她要北嫁之后,家里就一直留意京里的动静,赶上正好有罢免的官员抄家,这房子、庄子朝廷没收、变卖,就叫他家全收了来,要不哪里找这么齐整的嫁妆去,直念姚玉欣好福气的命份,连嫁妆都凑得顺利的很。还有什么房子里的人都清了,也帮着请好了几个负责看院落的、洒扫的杂役,庄子上的人未动,是连着庄子一起买来的,因着远,人也多,便也未叫他们过来认主,说等姚玉欣北上之后再见面,看是否得用,不得用再更换云云。 姚玉欣一一听了不提。 话说此事过后没几天,驿馆那里就传来消息,说是五皇子派的护卫队已到,不日就要登门拜访。 作者有话要说:  好几天没写,都快找不到感觉了。。。。_ 戳一下,苗青专栏的直通车哦~~打滚~~求包养~~求收藏作者哈~~~保证干净、听话、好喂养、易打理,不费事~~~~来嘛~~各位妹纸们~~万事大吉,只需戳一下~~么么哒~~ 32第十七章 及笄乘船北嫁(下) - - 水匪老大被姚玉欣的容颜狠狠的震了一下。 操!真他|娘的想立马把她压在身下啊! 可他不敢那么做。 能当上老大,并且把队伍带的成为这水上最有实力最强悍的一支,没点真材实料那是不行的。想将这天仙儿般的人据为己有的**越强烈,不安的感觉也就越清晰。 水匪老大握了握拳,他天生对危险就有种直觉。丰厚无比的财物、身怀功夫的护卫、天仙般的小娘们、有着官印的兵器…… 狠狠的一机灵,那双阴霾的眼也跟着一紧。 小心使得万年船,能劫的一分一毫不错过,不能劫的金山银山也不动,本着这条原则,他们这两船人才能没被官府缴了去,反而是在安然自在的基础上过得颇是活色生香。自古民不与官斗,惹不起的绝不惹,惹得起的绝不放过,既能取得银财,又能保得自身。 他们一向劫得都是惹得起的角色,劫了也没后顾之忧,只是这次莫不是劫了不能劫的?最近除了会过一艘礼部侍郎的船以外,没接到其他达官显贵有船只要过往的消息啊。 “老大,嘿嘿,你快点决定啊,兄弟们还等着呢。”那小个子的水贼又凑前两步,一双猥琐的小眼睛极其放肆的在梅香和兰雅身上来回转悠。 梅香和兰雅哪被人这般无礼的盯过,这赤|裸的眼神让人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遂都强忍着耻辱感,咬着下唇,把头扭向一边。 “滚开!”水匪老大大臂一挥,将小个子推开,“毛七、豆子你俩个过来。” 应声从人群里走出两个人,均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个皮肤很白,看起来很是干净清爽,另一个皮肤偏黄,满脸雀斑,迷糊似睁不开的眼睛到透着几分憨厚的感觉。 “你们俩个,把这三个小娘们给白六爷送去,就说是老子给他的厚礼,谢谢他以往对咱兄弟的照顾。” 既然此次这船劫得玄乎,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白六爷是桐城里黑白通吃的大主顾,上能达到京都的主子爷,下能低到和他们这些个刀口上舔舐的人称兄道弟。他们好些个劫来的财物都是白六爷帮着销的赃,兑的现银。 如果此次有惊无险,那就权当孝敬白六爷的,以后也少不了好处。如果此次倒霉真磕上块硬石头,头里有白六爷给顶着,天塌下来也砸不着他们,里外都不吃亏。 打定主意,水匪老大又极其不舍的瞟了一眼姚玉欣,生生的干咽了口吐沫。 刚才那个小个子又凑上来,两眼垂涎着不甘的光,可到底不敢反抗老大的话,只是谄媚的说道,“老大,毛七和豆子老实,俺跟着他们一块去吧,也好保个万全!” 人群一阵笑声。 “滚你个巴子的!当老子不晓得你这兔崽子满脑子的淫|虫!交给你,怕是到时候只剩下骨头渣子了!” 听老大这般说,人们又是一阵大笑。 “你俩个给老子好好照看着,丑话咱先说前头!别打不该打的主意,她们三个要是少了一根毛发,咱们就开堂会,上规矩,三刀六洞!” 之所以挑了毛七和豆子,还真是看他俩相对老实些个,可再老实,也没不爱腥的猫,亏着瘦猴提醒,这样的小娘们连他都有些把持不住,何况手下的人?还是约束一些个才是,别到时候真有个什么,再因这个坏了事! 毛七和豆子一凛,忙应声接下差事。 姚玉欣双肩微微一松,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得以缓解。 不着痕迹的,轻轻捏捏梅香和兰雅,如果方才真的被那阴沉的男人拖拉出去的话,她头上的锥子恐早已刺破了自己的喉咙。不单是为保自己的名节,倘若真的被辱,这等耻辱,五皇子如何会罢休,别说水贼,自己,乃至整个姚家兴许都会被牵连。 梅香和兰雅浑身也早已都被汗水浸湿,此刻都微微喘了口气。 姚玉欣将锥子插|进发髻里的动作,她们都瞧见了。如果大姑娘不堪受辱,以死明志。她们也绝不独活,咬舌也好,撞墙也罢,终是要舍了性命的。 感觉到姚玉欣的动作,两人忙紧紧的拉住她的胳膊。 三个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水匪头目看着眼前三个标致的小娘们,如此惊恐相偎的样子,心里颇是觉得有趣,亦觉得很是放心,不过三个手无寸铁的弱质女流,想是毛七和豆子两个大老爷们足可以应对。 ◇◆◇◆◇◆◇◆◇◆◇◆◇◆◇ 马车颠颠簸簸,已跑了大半天。 昨天夜里她们原来船上的箱笼、物什就被水匪们七七八八的搬了一空,而她们三个和花嬷嬷一家也被押到水匪的船上,闹水贼的时候已是后半夜,待到了水贼船上,等他们把东西都搬清后,没多久,天都有些蒙蒙亮了。 姚玉欣三个一夜又惊又吓,谁都没有休息好,可即使这样,现在三人也都没有丝毫睡意。 此刻她们的手脚都被束缚住,嘴也被堵着,三个人坐在简陋的马车里,随着马车的快速行进,不时的摇晃、颠簸着。 水匪的马车自是不能和家里的相提并论。 家里的马车宽敞舒适,除了毯子和绵软的坐垫,还有矮几和暗格,四五个人都可以围着矮几盘坐,喝茶吃点心。 而水贼的马车,空间狭小,姚玉欣三个坐在里面都稍显拥挤,屁股底下的坐垫那么薄薄的一层,还散着股霉味,不时的钻进呼吸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天刚亮,她们就被押上了马车,听意思是要今天天黑前到达桐城,如果到了桐城,真到了那甚白六爷的手中,恐还没有在水匪手里好过。 那么这段路上就是最好的逃走机会,如果错过,等着她们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可怎么逃?那叫做毛七和豆子的两人在外面驾着车,马车虽说简陋些个,但四周也都被挡的严严实实的,她们又都被束缚着。 刚才她们三个要方便,那白脸的叫毛七的,让她们一个个的去,回来一个再去一个,而必定有一个人跟着,另一个人守着剩下的两个,她们三个根本没机会一起逃跑,而且这四周都是庄稼地,一望到底,无处藏身。 就算她们逃了,跑不了多远也会被抓到。 姚玉欣稍微动了动身子,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总这样一个姿势坐着,浑身都僵硬起来。 正这档口,马车渐渐慢了,直到停了下来。 毛七挑起车帘子,手里拿着个水壶,另一只手拎着个包袱,探进身子。“跑了大半天都饿了吧。给老子都放乖点,一个一个的吃点子东西。记得别出甚幺蛾子,否则老子可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 “不过三个娘们!能作甚?你也忒小心!” 车厢外的豆子嗤笑起来,撩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就是枞阳县,照俺看,咱们也甭歇了。等她们垫吧垫吧肚子,就抓紧的赶路,头天黑,赶着城门未关到了桐城才好!嘿嘿,那白六爷一见这三个俏娘们,晚上还不定怎么打赏咱哥俩呢……这次也算捞着个肥差!” 毛七也笑了,一边拔出姚玉欣嘴里的布团,给她松着绑,一边回道,“听豆哥的!” “诺,快吃!”毛七说完也不离开,就在车厢另一边一坐。 姚玉欣哪里吃得下,可毕竟天热口渴,又想着若是想逃走,总是需要些体力的,何况假若自己不吃,估计梅香和兰雅也不会吃的,于是闭闭眼,尽量让自己不理会对面的人,打开刚才的包袱。 里面居然是她们船上带的芙蓉糕!便就着水,好歹的吃了两块。 正低头吃糕点,突然觉得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因一直警惕着,姚玉欣忙一闪身,堪堪躲过!“你干什么!” 毛七嘿嘿的淫|笑着,“干什么?你这么个美人,干看着心里怪痒得慌,不若咱俩人一起乐呵乐呵。” “毛七,你干甚!老大可是交代了的!俺可不想跟着你上堂会!”还未等姚玉欣有反应,外面的豆子听见声响便又撩开了帘子,露出一张极其不满的脸。 “豆哥,不过是乐呵乐呵,俺只要不破了她的身子不就行了?难得这么个绝色,你我下辈子也不见得能遇见,嘿嘿,这都跑了大半天了……你也来一起爽爽?” 姚玉欣握手成拳,车厢里闷热不堪,她脸上已经有了汗水,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马车窗户边框,木材还算结实,但也伤不到性命。 “咚!” 剩下的四人均骇了一跳。 梅香和兰雅忙往前挪动身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而毛七和豆子一时怔愣,姚玉欣这毫无征兆的一撞,还真是吓着他们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木头是撞不死人的。 姚玉欣皱着眉,睁开眼。 虽是知道死不了才撞的,可力道毕竟不能小了…… 好疼啊,姚玉欣吸吸气。额上已然微青了一块。 “叫你别存不该有的心思!你看看!出事了吧?”看着姚玉欣额上的微青,车外的豆子顿时火大,“幸亏是木头,死不了人!俺可不想后半辈子当个瘸子!” 之后又想起老大的原话,便接着嚷嚷道,“就是额上这块青都没法交代!你说,这怎么办?” 车里的毛七也有些傻眼,其实开始他没甚想法,只是这美女进食图着实惹眼,当下有些忍不住,这才起了淫|心,壮了贼胆,可哪里想到姚玉欣这般烈性!想着历来开堂会颇为壮观的场面,身上便是一阵哆嗦。 “啐!”毛七往地上啐了一口,“妈|的!还是个烈性子!不动就不动,老子还不稀罕了!”之后狠瞪了姚玉欣一眼,“没死就起来!妈|的,真他娘|的晦气!”说完,三两下拽起姚玉欣,将她捆好,又用布团堵上嘴巴。 一一的催促着让梅香和兰雅也吃了些东西,好歹是没敢再有其他动作,只是耷拉着个脸,不时的看一眼姚玉欣的额头,看一眼,面色就更加阴沉一分。 待她们好歹吃了点,就一脸不善的回了马车外面。 梅香和兰雅颇是心疼,想着姑娘这般作为不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着保了她们,心下就更是难过。姚玉欣看着她们担心自责的眼神,轻轻的示意,微微摇了摇头。 车外,毛七嬉笑的给豆子赔着不是,“豆哥,别气了……到时候就说是在船上撞得,是个烈性的……白六爷肯定不会刨根问底儿的……回头小弟在望春楼请你喝酒……嘿嘿……” 姚玉欣闭上了眼。 刚才的事情更是坚定她要尽快逃走的想法,这回是侥幸震慑住了这两人,也不过是借着水贼头目的淫威,和占个事出突然的便宜。 如果这两人淫|心大,转过弯想明白了,这招也必不管用了。 不想受辱,只能死路一条。 得尽快逃走,可怎么逃? 再有多半天的路程就到桐城了,再没办法可就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苗青是个说话算话滴人,说今天更就今天更~~~ 喂,说好的男主呢。。。。(⊙o⊙)?。。。咳咳,苗青是个说话不算话滴人~~~说好的男主,因为苗青一不小心写爆了,只能18章现身了~~抱头。。。遁走。。。 PS:苗青以往是在这里谢大家的评,可因为**是每章后面评论灌水,有时候因为苗青更新不及时,没上**,首页的留言就被冲掉了,想知道亲们是在哪章留评的。。。得一章章的找~~为此漏掉过感谢几个留评的妹纸,苗青觉得这样不好。。。以后干脆就不在这里谢过了~~免得又漏了哪个妹纸~~但是,还是谢谢妹纸们的留言哈~~ 咳咳,所有留言的妹纸,你们会越发滴美丽~~不留评的妹纸们。。。你们小心长皱纹,长黑眼圈哦~~~ 话说,新来的娃们,既然从第一章看到最后一章了,就把这文收藏了吧,能把苗青收藏了更好~~哈哈~~收藏的妹纸~~将来找得老公肯定又帅又有钱~~~飘走~~~~ 33第十八章 客栈遇贵得救(上) - - 姚玉欣正闭目沉思,忽觉肚子隐隐作痛,这样的疼痛她已经太过熟悉,只是这小日子一向不大准,哪里想到不偏不倚的赶在了这个档口? 正暗自懊恼,光电闪烁般一道灵光划过。 姚玉欣睁开眼,细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毛七已然给豆子赔完了不是。 那叫豆子的,只闷声闷气的说,之后要好生看着她们,将她们安然交给白六爷,速速了了差事才好,万不可再出什么岔子,让她们寻了短见云云。 然后便听毛七悻悻的应下。 想是会安稳一阵子,姚玉欣碰了碰身边的梅香。 梅香看向姚玉欣,见大姑娘晃着头,以为是她头痛,便用眼睛来回巡视,仔细的看着是不是破了,亦或是有没有肿。 姚玉欣没办法,只好俯下头,往梅香背后的手边凑过去。 梅香以为姚玉欣是想让她轻轻的帮着揉揉,忙尽可能的舒展开手,可是姚玉欣的额头并没放在她的手边,而是微微一侧……锥子! 梅香手指摸到的是姚玉欣插在发髻里的锥子! 不晓得姚玉欣到底想做什么,但惯在大姑娘身边伺候,多少有些心意相通,当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将锥子就拔了出来。 姚玉欣坐直身子,朝梅香点点头,之后又看向兰雅。 兰雅早就注意着她们的举动,知道大姑娘必是想到了什么主意,此刻见姚玉欣看向她,忙坐好身子等着指示。 姚玉欣将自己的身子往兰雅手边贴,兰雅会意,扭动身子,反坐了过来,姑娘让她碰的地方…… 手帕!姑娘袖子里的手帕。 见梅香手里攥着锥子,兰雅手里捏着手帕,姚玉欣点点头。然后对准梅香手里锥子的尖端将自己的手指送了上去。 一滴鲜红的血珠挂在莹白的手指上,姚玉欣心里苦笑,这一天之中自己受伤可是两回了。 兰雅见这般情形,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极力的将手里的绢帕铺平整,姚玉欣背坐着用没受伤的手摸到手帕的位置,梅香和兰雅一人一边摁住绢帕。 救命。两个殷红的字刺着主仆三人的眼睛。 能不能得救在此一举。姚玉示意兰雅将手帕塞回她的袖子里。 去桐城必是要过枞阳县的。刚才听那两个水贼的意思,是不打算在枞阳县停靠,直奔桐城的。要是之前恐她没有办法,可现如今,姚玉欣感受着肚子的隐隐作痛。 每次小日子,开始的那两天,她都是量极其的少,却疼的要命。在家的时候,姚乔氏帮她请过大夫,只说是身子寒,需调理,每到这几日的时候她都是要喝些温经汤,才能缓解。现下好巧不巧的赶在这个档口,也算是老天帮了一个忙。 疼痛越发的明显……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姚玉欣要等自己再疼一些,每次小日子一来,如果没有温经汤,都会疼得她满脸满身的冷汗,浑身像是虚脱了一样。 那样子是装也装不出来的,想那两个水贼如此的紧张她们性命,如果看到自己疼痛发作起来的样子,恐也会被唬一跳吧。 她症状严重,要看病抓药的话,必是要在枞阳县停靠的,只要一耽搁,今天就必然不可能进桐城,到时候,县城人多,她们再伺机求救,也许就能逃开魔掌。 姚玉欣闭闭眼。 肚子越来越疼,腰也开始泛酸,姚玉欣额上已经细细的渗着汗珠,浑身都有些无力起来。她慢慢的滑下身子,有气无力的,努力呈现虚弱的靠在兰雅的身上。 梅香和兰雅惯在姚玉欣身边,见她这般样子还有甚不明白的,必是姑娘小日子又来了,看姑娘之前的举动,必是想借着这机会逃走的。 接到大姑娘示意的眼神,梅香略站起,挪蹦着艰难的靠近车厢那头。 “你干什么?找死吗?”梅香恰好碰到毛七的后背,毛七觉察不对,撩开帘子就看见梅香挪靠到这边,顿时没有好脸色。 “呜呜……”梅香急忙摇着头,侧开身子。 车厢里面的场景,吓得毛七头发都险些竖了起来。 只见原来貌美似天仙的女子,此时极其狼狈。 莹白光润的皮肤此刻泛着苍白,面色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车厢里闷热,但也不会像她那般夸张,猜着可能是因为疼痛折磨弄散了发髻的缘故,原本黑亮乖顺的头发凌乱的披散了她一身,姚玉欣满脸汗水,几缕发丝还贴在额前,顺着发丝尖端,还有汗珠往下滴淌着,而额上的青斑被发丝遮挡着,若隐若现。 此刻她正蜷缩着身子半躺在地上,头靠在她一个婢女的身上,胸脯明显的一起一伏着,看样子,像是在忍着极大的痛苦。 这可是装不来的!毛七身上霎时也是一身冷汗,该别是刚才那一磕,磕坏了吧?想着自己老大的手段,毛七都有些哆嗦起来。 “……豆哥,豆哥!快停车快停车!” 豆子忙停下马车,很是诧异的随着毛七紧张的神情往里一看,也吓到了。 手忙脚乱的爬进去,一把扯掉姚玉欣嘴里的布团。“你怎么了?” 姚玉欣深深的吸口气,眼里微略湿润,“我有……旧疾,不时会发……作。”停住片刻,像是要积攒些气力,“得及时吃药……家里一般都常备着的……原来船舱……里也有,……” 他们都参与了搬姚玉欣舱房的东西,毛七隐约记得确实见到过几包药材,可见这小娘们现下没有撒谎。 虽得知不是刚才撞得,略松一口气,可当下也泛起愁来。 把这样子的她交给白六爷,恐在白六爷那里也讨不到好。再说看这样子,也不知道不吃药,能不能撑到桐城。 这完不成老大给的任务,开堂会,三刀六洞可就跑不了了。 豆子也着急,他哪里见过这样娇滴滴的女子,伏地哭求的情景。 姚玉欣即使此时,也是美的,一双水雾般的丹凤眼含苦含痛,直直的看着他俩,像是在哭诉又像是在责怪,眉毛紧紧的皱着,整个人因疼痛而微微发着抖,那样子颇有西子捧心之效,很容易让人起怜悯之心,让人既心疼的同时,又不得不感叹她的美丽。 毛七和豆子两个刀口混日子的粗老爷们单这么看着,心里也不自觉的柔软一大片。 柔软的同时,又有着烦躁,这小娘们可千万别在他们手里,出什么事情才好。犹记得有个兄弟就是突然发痛,满脸苍白,结果大夫还没请来,人就去了,莫不是是一种病症? “……喂,你还能忍忍吗?” 姚玉欣没有说话,只是一滴眼泪恰好掉了出来。 豆子烦躁的爬了爬头发,“不行就在枞阳县歇上一晚?”一但进了枞阳县,这一耽搁,今天必是到不了桐城的,只能在枞阳县住下。 看毛七点点头,接着问道,“喂,你有药方吗?” 只要有方子,不用看大夫,不让她们与其他人接触,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 姚玉欣艰难的点点头,“我两个丫头……都记得方子……” “呜呜呜。”梅香和兰雅一起发声,刚才不知道大姑娘打算怎么做,她们便都没吱声,现下基本明白了大姑娘的意图,忙出声示意。 即使是想借此在枞阳县落脚,但大姑娘此刻也是真的疼痛难忍。 毛七不耐烦的扯掉梅香嘴巴里的布团,“呜什么呜!干甚?说!”姥姥的!原以为是个好差事,哪想到这又是撞车又是发病的,别到头里,好处没捞到,再把他哥俩折进去。 梅香已经心疼的满脸是泪,“这位爷,你行行好,你看我家姑娘旧疾都发作了,你就给我们松了绑吧,我家姑娘病着,奴婢两个也好伺候一二,断跑不了的,要是姑娘有个一二……”之后话便说不下去,只是吧嗒吧嗒的掉着泪珠子。 姚玉欣身旁的兰雅也哭着,等毛七也把她嘴里的布团拿掉,忙开口,“还要劳烦二位爷加紧赶路,尽快赶到枞阳,好歹的抓了药,让我们姑娘服下,这拖不得啊!万一耽误了,就是疼也会疼死的……奴婢们都记得方子,也识得几个字,两位爷照单抓药就行,断不会惹麻烦的……” 毛七和豆子颇为恼火,可也无可奈何,看姚玉欣疼的样子,咬了咬牙,“别给老子耍什么花招,不然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三下五除二的解了姚玉欣三人的绳索,豆子继续外面赶车,而毛七怕她们耍什么花招,就坐在马车另一端,守着她们。 好在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也幸亏这两个水贼只顾担心她的性命,怕因着她交不了差事,再搭上自己。 她“病发”的极其突然,这前有撞车后有发病,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这两个水匪的神经,想着在这慌乱紧张间,已经没人去注意,她原来束发的发簪去向几何了。 姚玉欣看了眼梅香的袖子,微微的闭上了眼。 任由梅香把自己的头枕靠在她的腿上,给自己轻轻的拭着汗,而兰雅不敢帮她揉肚子,怕露出端倪,只拿袖子擦着眼泪,无声的哭泣着,间或,好似不着痕迹的瞟对面的毛七一两眼,将哀怨、恨意、不满等情绪清晰的传递了过去。 在毛七看来,就是这丫头极其怨恨他们,但又不敢明目的瞪视自己,传达怒意,只敢偷偷的瞟个一两眼,却一个不小心,流露出了怨怼的心思。 你要看就看,我们便把戏给你做全套了就是。 毛七看着对面忙活的两人,还有闭着眼睛、不知死活的姚玉欣,心里火着火燎的。 “豆哥,你再快些个,俺看这小娘们疼的快不行了!妈|的,千万别死在咱哥俩手里!” 实在在车里呆不下去,车里的景象和哭泣的声音,让他抓狂。 想着姚玉欣这般模样,量她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招,便眼不见心静的,撩帘子坐到了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下节出现!!! 。。。那个,苗青的作者收藏长了。。。果然有妹纸想嫁个好老公啊。。。 既然这样,妹纸们,来吧,收这文,收苗青~~保你好运连连~想钱来钱,想老公来老公,想情人来情人,想娃来娃~~~放心大胆的收吧~ 。。。不收滴,不留言滴!!看这里,看这里!苗青正在就地画圈,乃们要小心20滴看起来像25滴,25滴看起来像30滴,要小心将来嫁不出去呀~~~。。。对手指,果然恶毒,迅速。。遁了。。。 34 第十八章 客栈遇贵得救(中) - - 又约莫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她们才到了枞阳县。马车在一间客栈前停下,毛七撩起帘子,探进身。 姚玉欣还是一张苍白的脸,浑身有气无力的样子,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只是头发已经又重新绾了起来,看起来倒是貌似精神了些个。 点点头,这几个小娘们到还挺乖觉省心,知道她们不能披头散发的引人注意,再图惹出什么祸端,想着,遂语气也缓和了些个,“到地界了。扶你家姑娘下来。” 姚玉欣在梅香和兰雅的搀扶下起了身,堪堪的下了马车。毛七和豆子看她这般虚弱的样子,心里都着紧的不行,提着个心,吊着个胆的,忙引着她们往里走。 店伙计已经迎将了出来,一双机灵的小眼睛在这气质明显不同的五人身上打了个转,两个粗布衣裳,举止粗鄙不堪,一看就是市井混日子的汉子,与三个绫罗绸缎,娇弱貌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姑娘。 低下眼睛,掩饰住内心对这一行人的诧异,“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住店,快点给俺们准备……”毛七刚想说一间,眼睛滴溜咕噜的在姚玉欣三人身上过了个遍,心想着这要是说一间,不被人怀疑?便把到嘴边的话改成了“两间,两间房。” 店小二什么样子的人没见过?当下也不敢表露出什么,找人安排了马车,便一躬身,将一行人让到里面。 客栈布局很是简单,客房在二楼,一楼是食肆。毛七恐是害怕姚玉欣身体扛不住,一个劲儿的催着店伙计快一点,几人往楼梯口行去。 现在已经过了正经饭口,一楼食肆里只稀拉着坐着两三桌食客。 姚玉欣略拿目光一扫,低垂下眼。 先不说这两三桌食客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单看他们坐的位置,就知道不可能成为解救她们的人选,因为这两三桌食客坐的离楼梯都有些远,姚玉欣根本没有接触他们的机会。 一只手摸着袖子里的手帕……看样子,只能再找其他可能。 几人上楼,楼梯不甚宽,只堪两人并行通过。 “咚咚咚……”楼梯上传来下楼的声响,梅香和兰雅没法,只好松开姚玉欣,让她扶着楼梯自行上楼,而她俩则一前一后的护着。 顺着声响,姚玉欣抬眼望去。 打头里走着的是个看起来约莫十几岁,面色略黑,个子匀称,腰间别着把长剑的少年,若不是微黑的肤色,这少年到也说得上清秀俊俏,只是那通身的气质像是刀剑出鞘般的冷凛,加上满脸的寒霜,多少的折了些他的清秀气。 在他身后是个身形略长,穿月牙色衣裳,面色青白,手拿一把折扇的男子,那男子天然一条缝般笑眯眯的眼睛,略薄的唇边还有着两道很是明显的笑纹,整个人看着好似一直在淡笑着,可姚玉欣却觉得那风淡云轻般的笑意里,好似透着股狡猾奸诈的味道。 把视线调到最后,姚玉欣身子微微一震,那是个怎样的男子啊。 只见最后那人肤色古铜,身材伟岸,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人明明是刚毅俊朗的,可那通身森然冰寒的气息,只让人感到肃然、威严和一股无形的霸气。因都被他的气场震慑,反而是都忽略了他的容貌。这人虽只穿着件墨黑色的衣衫,身上也未有任何装饰,却在这迥异出众的三人中最为打眼。 因听到声响,那人低垂的眼睑抬起,乌木般的眼睛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面色波兰不惊,又继续垂下,可就是这一眼,让姚玉欣身体微震,那眸光中透着的是冷漠与寒凉!而那双狭长的眼睛,像是阅尽千帆,深邃的仿佛装着万千世界,是怎样的历练才能使一个人有这样的一双眼? 虽说这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傲视天下的王者之气,可太过薄凉、冷峻了。姚玉欣手尖微紧,他们并不是最佳人选,可没有办法,这三人也许是她们最后的机会。 如此气质特别的三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家,何况打头里走着的那个少年,腰间还别着刀剑。想是也只有身家不一般的人,才敢从水贼手里抢人。姚玉欣自行宽慰着,可是,又看了最后那满脸冷然、肃重的男子一眼,心里紧张起来。 没有把握,像这样的男子,自己根本摸不到,他丝毫的深浅。 继续虚弱的上楼。 先是那个气质尖锐的少年,姚玉欣和他擦肩而过,少年目不斜视。 再是那个狐狸一般感觉的男子,从那一条缝般的眼睛中,自是看不出他有什么惊艳或是诧异的神色。 状似面无表情的和姚玉欣擦肩而过,他嘴角的笑纹微微加深,动作很是轻微,但姚玉欣看见了,那是一种了然,有趣,看热闹般的笑意。姚玉欣心里微紧,没有任何动作。 剩下的就只有最后那个男子了。 依然是面色沉静、眼脸低垂。 三阶、二阶、一阶…… 姚玉欣脚下一软,人往下跌去,手下意识的往上一够。 一条坚实有力的臂膀抓住了自己,姚玉欣微微松口气,还好…… 抬起眼,看向拽住自己的男子,尽量忽略他眸中的寒霜,姚玉欣借着力量攀站了起来,“谢谢。” “姑娘……”梅香和兰雅忙跟着搀扶了一把。 豆子打前。毛七跟在最后,他看到姚玉欣摔倒,心脏差点跳出来,不由心里一阵暗骂,操他|娘的,这一路上够老子减寿十年的了。 之后见姚玉欣没事,刚松口气,又突觉不对,飞速的看了一下从楼梯上下来的这三人,紧跟着眼皮一阵乱跳,怕引起什么事端,忙急哄哄的嚷道,“有没有事?!” 听见毛七的叫嚷,姚玉欣摇摇头。 兰雅扭头,说道,“姑娘险些跌倒,没甚么事。” “没事就快点,还抓不抓药?!” 姚玉欣向最后那个男人,牵强的笑了一下,略一点头,便接着抬步向前。 而兰雅则是颇气愤的翻了翻白眼,忙两步和姚玉欣并行,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继续往上走。 好歹几人在毛七的催促下进了二楼的一间客房。 “劳烦小二哥,尽快帮我们准备一桶热水,再拿些笔墨过来。”梅香对着正要出门的店伙计说道。 梅香态度和善,店伙计手脚也颇麻利,片刻的功夫,笔墨就取了来,只是热水还需稍等个片刻。 毛七坐在凳子上,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撩起衣角大力的抹着脑门上的汗。姚玉欣在兰雅的搀扶下,半躺在床上,而梅香则去磨墨,照着记着的温经汤的方子,细细的默了出来,递于一直候着的豆子。 豆子接过,当下揣进怀里,这姚玉欣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和毛七就不是简单的三刀六洞的事儿了,看老大的意思,脑袋搬家都有可能。遂不敢耽搁,叮嘱了毛七几句,便急匆匆的跑外抓药去了。 姚玉欣闭着眼,额上汗水更密,梅香咬着唇,给自家姑娘擦着汗,而兰雅想着这一路的颠簸,再看姚玉欣受罪的样子,眼眶又红了起来。 原在凳子上骂骂咧咧的毛七也老实的不敢再出声响,只直直的盯着姚玉欣的脸,或是焦急的站起,来回的踱着步子,明知道豆子刚出去,不可能这么快回返,还是忍不住不时的往窗外张望一二。 谁都以为她是疼的,任谁也不知道,姚玉欣此刻闭着的眼睛下面所隐藏的紧张情绪。 手帕已经在摔倒,那个男人拉拽自己的时候,不着痕迹的递了出去,自己也很是努力的表达了情绪和哀求。 那个看起来漠然的男子,会出手救她们么? 自己貌似挑了个最是难缠的角色,将她们主仆三个的命运交出去了呢。这把自己的命运交付给他人的感觉,果然很糟糕。 姚玉欣第一次有这样的无力感,一只手伸进袖子,摸着刚才被那男子拉拽的地方。 方才抬臂,衣袖下滑,小臂上被那个男子拉拽过的地方……不知是因着和外男第一次有肌肤接触,还是那男子拉她的力度过大,那地方到现在居然还微微火辣着,那火辣的感觉,很是清晰的传到心底。 想着方才那略微粗糙的触感,姚玉欣面色微红,低头悄悄的看了一眼,只见白皙若脂的皮肤上,果然几个红印子,心里微松一口气,原是那人力道大的过…… 静下心神,不再为手臂传来的感觉分心。心里想着,既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便也只能等着。是否能够峰回路转……,就看今天了。 那样贵气的男子,手上却有老茧,应是舞刀弄枪的过吧,那应该不会惧怕两个水贼才是……可如果那人果然冷情,姚玉欣心里苦笑,那也只好再寻他路了。 看着面色有些潮红的姚玉欣,兰雅和梅香更是焦急,直念豆子快点回来才好。而不知所以的毛七,一身冷汗都下来了。 ……佛祖保佑,这该不是回光返照吧…… ☆★☆★☆★ 而这边厢。 除了刚才上去的一行人,下面就是刁鸥和徐盛,再无他人。纪厉摊开手里的绢帕,目光淡淡,只见绢帕上,两个猩红的字,“救命。” 不动声色的收起,放进袖子,若无其事的继续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特此请假~ 亲们,苗青这么费力的打滚,卖萌,求评论。。。咳咳,乃们也好意思坐得住? 35第十八章 客栈遇贵得救(下) - - 纪厉他们三人也是刚到客栈片刻,略微收拾,便下来准备吃些个东西,哪里想到刚出来便遇到这样一出。刁鸥眯眯眼,刚才那一幕,他可是都瞧见了,瞟了眼对面看不出任何异常的人一眼,刁鸥嘴角翘起,一条缝般的笑眼顿时更细了。 “爷,要不要去救人?”夹起个清炖蟹粉狮子头放进嘴里,刁鸥笑的很是真心实意,味道果然不是边境能比的,这能回京实在是太好了! “你想救?”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声音。 再吃口平桥豆腐,刁鸥更是美得直咂嘴,“爷不打算救?那是我想差了。来来,徐盛,别学爷,整日板着张脸,快尝尝,这平桥豆腐真是地道。” 徐盛不理他,权当没听见,犹冷着一张俊脸,看都不看刁鸥一眼,只不过筷子倒是伸向了盛着平桥豆腐的盘子。 刁鸥看着,很是高兴,便有些得意忘形,“爷,貌似你有轻微的洁癖吧?那帕子爷看后是怎么处理的?扔了没有?” 见纪厉眼睛不抬的只低头吃东西,便边夹狮子头,边接着说道,“这里不比咱边境民风开放,爷,你刚才是不是摸了人家姑娘的胳膊?按理说,爷是要娶她做婆娘的。说起来倒也算是赚了,那姑娘看样子,蛮有魄力和些小聪明的,模样也配得上爷你。” 顿了一顿,貌似很是困惑,“那个,爷,你说她怎么没摔在我跟前?为什么单挑了最煞气逼人的爷你了?明明我是那个看起来最好说话,最良善的啊!啧啧,再聪明眼神也不好,真是可惜了,那勾魂的小模样,还有那一身的细皮嫩肉,要是选了我,……哎呦……” 纪厉插起个狮子头扔了过去,声音冷得吓人。“小二,再拿双筷子。” 刁鸥丝毫没被纪厉的冷气压波及,他看看衣衫上的油渍,又看看经了衣裳滚到地上,已然沾了灰的狮子头,顿时苦了一张笑脸,连那自然上翘的嘴角都垂了下来,“我美味的狮子头啊……”紧接着,“我唯一一身干净的衣裳了啊……” 淡瞟还在聒噪的人一眼,纪厉接过小二拿来的筷子,接着面不改色的吃饭。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美味和衣裳,刁鸥很是乖觉的闭上了嘴。 这边店伙计送过笔墨纸砚,已从二楼退了出来。片刻后,一个看着样貌有些迷糊的汉子急匆匆的行将了出来。刁鸥舔舔筷子上的汤汁,边注意着那边动静,边是很惬意的哼哼着歌。 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饭,刚才光想着美味,也是太久不知食之味,一时狼吞虎咽,现下已经大饱了,颇破坏形象的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世外高人的形象霎时碎了一地,刁鸥还拎着个筷子,点点这个,戳戳那个,不舍得放下。 边戳边摇头,以后可不能这么吃了,边境果然不是人呆的地,主要是跟的这位爷不是个贪图享受的主,那床铺,那饮食……刁鸥颇是怨怼的看了眼仍旧慢条斯理吃饭的人,把自己刚才那般不养生吃饭的过错,全算在了对面人的身上。 同样几年的边境生活,为什么爷就可以吃得那般体面斯文?再看看徐盛,不由纳罕,为什么把控不住的只有他…… 咦?停止心里的腹诽。店伙计提着那一大桶水上二楼是作甚?刁鸥把视线对准纪厉,身子往椅背上一仰,嘴角上翘的很是厉害,如果要救人这会可是最好的时机。一个匪贼出去未归,客房里只剩一个歹人,如果借着店伙计送水,让他们开门,然后拿人,这必是能够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人拿下最省事,也最安全的办法。 纪厉拿眼睛扫了一眼刁鸥,神色不变,“徐盛,去看看。” “是。”徐盛利落的起身,几个快步跟上店伙计。 原来爷也一直留心着呢啊,完全看不来啊。刁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很是不知死活,“爷,你让徐盛干嘛去了?” ◇◆◇◆◇◆◇◆◇◆ “咚咚咚……” “谁?” “客官,您要的热水。” 之前一切都很是顺利,姚玉欣主仆三人也很是乖巧轻省,加上在这迎南送北的地方,有谁敢青天白日的劫人?毛七多少的也有些大意。这会听着外面确实是店伙计的声音,便懒洋洋的起身,拉门,哪想到,一柄长剑瞬间抵上他的喉咙。 屋里梅香和兰雅瞪大了眼,姚玉欣半坐起身。 毛七呆愣,后反应过来这人是上楼时遇到的那三人其中之一,他自是不知道姚玉欣已然利用摔倒的机会求救,只很是茫然的问道,“好汉,你这是作甚?” 徐盛压根不理他,扭头对店伙计说道,“拿根长绳过来。” 屋里的兰雅见状,忙出声,“我们来时的马车上就有。”可能因着声音有些急切,徐盛冷然清秀的面庞扭转向她,一双明亮的眸,两人直直相望。 兰雅一张圆脸瞬时红透,“……那个,是我们来时,……他们绑我们的。” 徐盛点点头,扭转视线,看向店伙计,“去拿来。” 早知道这屋里的五个人不是一路人,可哪里想到是这么个挟持的情况,店伙计还处于惊吓状态,没完全回过神来,这个英俊的小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头里的?刚刚叫门的时候明明还没人的啊? “去拿绳子来。”徐盛声音陡降了几度,寒气逼人,很是成功的把神游的店伙计拉拽回来。小伙计被盯的浑身一抖,忙跌跌撞撞的往外行去。 将目光虚盯屋内一点,“几位姑娘还请移步到别间客房,待我在这里料理了两个贼人才好。” 姚玉欣点点头,“有劳。”边说,边让梅香和兰雅扶着她往外走去。 再说豆子抓了药往回返,一推门,是虚掩的,当下暗忖道,莫非是自己走后他们没上门?一边犹疑一边推门,刚探进半个身子,喉咙上就被抵了一把剑。他哪里知道已经这般变故,云里雾里的被徐盛一拉拽,就看见房间里椅子上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的正是毛七,而姚玉欣主仆已不知去向。虽然不知道怎么个情况,但当下也已知不好了。 徐盛很是干净的捆绑了这两人,把房门一掩。 “爷,都好了。”恭恭敬敬的站在还犹在一楼的两人跟前,徐盛尽量忽略刁鸥一脸吃撑貌似便秘的表情,只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一抽。 纪厉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走,去看看。” ◇◆◇◆◇◆◇◆◇◆ 姚玉欣三人自被挟持的房间出来,便去了毛七订的另外一间房。 店伙计的热水已准备好,姚玉欣留下兰雅服侍着自己净身,着梅香带着银票去置办些必需的衣裳、物件甚的。 刚刚收拾妥当,便传来叩门声,三人均是一凛。 “谁?” “我,我们爷着我把药送来。” 听着是刚才那个冷面的俊脸小哥,兰雅一张圆脸又有些发烫,起身把门打开。 门外正是徐盛,他手里端着一碗汤汁,“是用那贼人抓的药煎熬的,刁爷说药材没问题,姑娘可以放心服下。”和刚才拿剑抵着毛七时的表情一样冷淡,徐盛将药碗递于兰雅,“待姑娘收拾妥善后,我们爷想请姑娘过去一趟。” 两个小贼已经全部交待,尽管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也得谨慎,还是核实一下身份才好,这样样貌的女子,别是谁安排的细作以借此机会来接近爷。 “应该的,玉欣自是要当面道谢。” 徐盛点点头,表示收到,任务完成,也没逗留的意义,扭身便往回返。 兰雅端着药碗,看着徐盛冷然峻拔的背影,想着刚才他长剑抵喉,帅气利落的样子,犹自出着神。 梅香低笑,整个人已经从被劫持的恐慌中脱离出来,她巧兮倩兮的接过兰雅手里的药碗,“你这小蹄子莫不是思春了?端着药碗不知给姑娘送过来,却巴巴的望着男人。”试了试温度,犹笑着嗔道,“不知姑娘还熬着疼呢?”将碗递于姚玉欣,“温度正好,姑娘趁热喝了吧。” 兰雅脸上的红晕还未退下,听梅香这般一打趣,更加臊起来。“只不过在府里见不到这样的人物罢了,一时被震住,新鲜而已,哪里就是你说的那般。”看了眼正在低头喝汤汁,没甚表情的姚玉欣,兰雅眼眶微红,“这好不容易才从狼窟里逃生,哪里就有那般闲心了?姑娘你莫听梅香胡诌一气,兰雅是要一直守着姑娘的。” “好了好了,都少说一句。”姚玉欣将空碗递于梅香,不理这茬,“你俩个也收拾一下,待我缓一缓,咱们还要去谢人家的救命之恩。” 梅香和兰雅不敢再说甚么,在闷热的马车里,两人也多少有些狼狈,听姚玉欣这般讲,也就忙各自梳洗去了。 兰雅的反常,姚玉欣自是看在眼里。梅香和兰雅自小伺候她,三人都是一直养在深闺的,见得无非是院宅里的三姑六婆、奶奶、姨奶奶的那些个事情,如何经过最近这些?更合况今天这样的场面?这在自己最发落寞危险、穷途末路之时,被英俊的侠义之士相救,想会春心荡漾也是情理之中。 姚玉欣暮的一惊,思绪到这,眼前浮现的居然是她摔倒站立时,看到的那双冷寒冰霜般的狭长眼睛。 摸摸被拉拽过的地方,小臂那里已经红印消退,可依稀好像还有些微热的感觉。三人中,她为何偏偏选了最后的那人?是因为他那双看似凉薄,实际好像装纳着万千繁星,深邃异常的眼吗? 对她们这样形同陌路的人,他都肯出手相救,其实,他并不像外表显现出来的那样冷漠寒凉吧? 作者有话要说:  苗青很郁闷,为什么男主女主性格设定是这样的。。。一个冷淡漠然,一个懂事内敛。。。怎么让他们自然的有火花啊=_=。。。有火花了,两个人怎么相处啊。。。各种纠结各种磨,看来有他们受的,也有苗青苦的了。话说,能重新改下人物性格设定该多好啊。 36第十九章 同路结伴上京(上) - - 哗啦啦…… 一只鸽子飞到窗边,来回的踱着步。徐盛上前,抓住鸽子,取下绑在它腿上的小信管。 看了信笺上的内容,徐盛嘴角扯出一个貌似很是蔑视的笑意,将纸条递给纪厉,“爷,洪武那边传来的。” 纪厉接过,冷眸淡扫一眼,嘴角微钩。 刁鸥很是好奇,但实在是太过撑得慌,不愿挪动步子,“徐盛,写的什么?” “洪武他们被袭。” “啊……”虽然在意料之中,刁鸥还是表露出了很是惊讶的神色,“死伤如何?” “全歼。” 揉揉肚子,“唉,洪武怎得还是那么暴虐嗜血的性子啊!不好,不好。” 徐盛懒得搭理他,不全歼,难道巴着让人去报信,说四爷没在他们那队里,泄露了四爷行踪就好了? 纪厉看一眼刁鸥,撕毁小纸条,说出的话很是霸气,“无妨,不用活口。” 扑哧,刁鸥笑出声来,戏谑的看着徐盛,“诶呀呀,还是那个大笨熊懂爷的心思。这天下恐也只有爷才会不计较到底是谁想要自己的命了吧。” 而徐盛听罢则是一凛,爷的意思是,不用知道谁是背后主使,因为无论是谁,那几人将来都是他们的对手,不满的瞪了一眼曲解爷意思,眯着眼揉肚子的刁鸥。 刁鸥哪里理会,只问道,“我说,徐盛,这两个小贼,你打算怎么处理?” 一旁被捆绑着的毛七和豆子早就被吓傻了。按说他们劫船打杀,刀口上讨生活,怎样血腥没见过,都是杀人不眨眼,也称得上硬汉的主,可被俘到现在,经了徐盛的一套手段,都有些心惊胆战,对这行人的怕劲儿犹胜过他们老大几许。这当下听见被问及自己,两人身子不由自主的都像筛糠般,抖了起来。 在边境,两国对持,探子细作比比皆是。纪厉他们自然有一套逼问的手段,连受过专业训练的细作都扛不住,何况两个半路出家的水贼?堪堪用过两招,这两个小贼就把怎样劫船、怎样以美送人、怎样发病求医等等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狼狈哭饶不说,那白脸的还吓得尿了裤子。 颇是看不上眼的皱了皱眉,“杀了,处理干净。”他们的行踪不宜暴露,自解救姚玉欣的时候,这两个贼人的命运就已然定了,何况他们还听见了不该听见的话。他原本不赞成救人,四爷安全才是当务之急,可四爷下令要救,他也无条件服从,可是既如此,就得把其他的啰嗦事处理干净了。何况,以爷的性情,如何容得世间有这样杀人越货的匪贼? “啧啧,我们小徐盛也这般狠辣了,怎么得,店伙计你也打算杀了?” 徐盛扭头看向纪厉。 终是一条无关性命。“既不能押送官府,这两个贼人,徐盛你去处理吧,”看眼刁鸥,“把你的药拿出一颗,喂了那店伙计。” “喂喂,我的药可是很辛苦才配出的,那药材都珍贵的很,这么个小角色也给使得?”那药折损嗓子,但好好将养,日后是还能说话的。 纪厉冷眸淡扫,刁鸥立马噤声。 那眼神里的寒光告诉刁鸥,这指令不容商榷,摸摸下巴,心里腹诽,不就是被调侃几句吗?这么快就报复回来,也太小肚鸡肠了。 ◇◆◇◆◇◆◇◆◇◆ 姚玉欣她们到的时候,徐盛已经带着两个贼人奔郊外去了。 对面那人还是一样的冷面孔,可姚玉欣却隐约觉得这人并不像表面那般冷情。“小女子姚玉欣,扬州人士。”姚玉欣盈盈一拜,“多谢恩公仗义相救,还请问恩公大名,以求他日相报。” 纪厉一袭黑袍,淡淡的打量了一眼姚玉欣。 之前白色的裙衫已换成了柔绿色,可能仓促间买的成衣铺的衣裳,多少的有些不太得体,腰身略肥一点,倒更显出些女子的娇弱。气色看起来倒是好了一些,不像在楼梯上时那般苍白无力,一双水雾缭绕的丹凤眼,此刻也明亮的如同水洗,再不见方才那般的哀求和凄苦,而额上特意梳下一部分头发,乖顺的伏贴于额前,恰恰挡住了那块微青的胎记,现下瞧着这女子,倒是比方才顺眼许多,点点头,“我姓纪,家里排行老四。” “四爷。”甜甜软软的声音。 “姑娘既已被救,不知有何打算?”刁鸥倚在床柱上,笑的一脸亲切。 如何打算?她嫁人的路上被劫,想很快五皇子和家里就都会接到消息。这被水匪劫走,虽说实际未有任何损伤,可名节已然受损,五皇子还会乐意纳她为妾吗? 回家,名不正言不顺,她已然算是出嫁的姑娘,断没有未到京都,自行回转的道理。报官,五皇子将纳娶的姬妾被水匪所劫,此举无异于在伤皇子体面,姚玉欣低叹一口气,无论五皇子还愿纳她与否,这京都无论是从姚家,还是从五皇子处,都是有必要走上一趟的。“玉欣原本是上京途中被水匪所劫,现承蒙各位脱离险境,自是还要上京的。” 和水匪交待的一致,路引也相符,这姑娘说话间,神色坦然自若,目光清澈。刁鸥笑,问题不大,他们三人的行程亦也只有核心的几个人知晓,京里的那几位爷还不至于有这样的神通,既培养出了这样出色的细作,还打听出了他们的行走路线。 如此,这样兼有貌美,聪慧又机变的姑娘……“哦?姑娘三个未出阁的弱女子,不知如何自行上京?” 尽量忽略那青白面孔上很是诡异的笑容,也尽量做到对他衣裳上油污的视而不见,姚玉欣暗自思量,也多亏得梅香和兰雅,这两人仓促间取来的银票,竟是各一万两。莫说上京,就是来回个几趟,银子也够使了。 只是她们三个姑娘家,确实多有不便。 “我们是镖局的,这是我们镖局少东家,纪四爷,我叫刁鸥,刚那个出手相救的少年是徐盛。此次,我们压着暗镖也是奔京城的。如若姑娘不弃,一路同行可好?”刁鸥边说边取出自家的路引和身份,让姚玉欣亲瞧,貌似怕姚家姑娘不答应,还补了一句,“或许关键时刻,姚姑娘还可替我们遮掩一下身份,打个掩护甚的,也就算报了恩了。” 姚玉欣抬眼,不明白为何总觉得这叫刁鸥的人,嘴边挂着的笑容颇有深意。略扫了眼路引,暗忖,人家救自己性命,打个掩护也不为过,无论怎么看,这个人的提议都是再好不过的了。 “如此,就有劳各位了。” 刁鸥笑眯眯的点点头,他们这一行,三个男子多少也有些不便,洪武那边是明路,大张旗鼓的奉旨回京,他们这边是暗路,四爷悄然单行。现在洪武一行已经被袭,可见京里的几位爷自有人不愿四爷回京,现下已然有人坐不住,开始动手了。 如果不知道他们早已兵分两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最好,如果真的知晓了,倘若派众人查访围截,终也是有些麻烦,四爷他们三个的身手再好,也抵不过对方人数众多。可假若他们一行中加了女眷,多少的便起了障眼法的作用。 量京里的那几位,怎得也不会料到冷面王会有女眷同行。 这样不用动手,安全抵京,如此省事多好。 在突发变故、非常不利于自己的局面下,能够稳住心神,筹谋准备,伺机求救;得救后,面对恩人,情绪稳定、不哭不闹、泰然自若,已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嘿嘿,这女子是和他们结伴同行的最好人选,既不会惹麻烦,又能帮上些忙,自己则是还得了个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的美名。 一箭三雕,互惠互利,刁鸥很是满意。 纪厉如何不晓得刁鸥那点花花肠子,看着他举止也未多加阻拦,只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毛。 ◇◆◇◆◇◆◇◆◇◆ 第二日天刚刚亮,一行人就准备启程。 在刁鸥看见客栈门口,姚玉欣仓促间找来的舒适马车时,就更加满意自己的决定了。 只见马车外表不甚华丽,但足够结实耐用。 马车边沿宽厚有槽,方便遇雨跑水,车轱辘敦厚、车轴结实,适合于长途跋涉。再看马车里面,宽敞明亮,坐垫簇新绵软,车厢壁上还有暗格几许,茶具、漆盘都有,甚至于连水果、糕点都准备妥当了。 哪里像长途上京,这分明是郊游踏青。果然是家里娇养的姐儿。嘿嘿,看丫头的办事效率,就知主子的性情几何,刁鸥一双眼睛已经笑得快看不见了,真好,自己这下这一路也可以占个光,不用光跟着那两个不知享受的男人受苦了。 “实在是不愿给各位添麻烦,只是仓促间马车好找,而拉车的马匹实在是……”姚玉欣赧然。 “无妨、无妨。”刁鸥笑,拍拍徐盛的肩,自己则翻身上马,然后整理帷帽……姚玉欣目瞪口呆。 “嘿嘿,日头太大,不戴帽子,会把我晒黑的。” 姚玉欣颇给颜面的点点头,而徐盛则是嗤之以鼻。 纪厉面无表情,看一眼马车,略一点头,便利落的上马,动作帅气异常。 徒剩下徐盛。 没办法只好将原马车折旧给了店家,徐盛安抚性的拍了拍自己的坐骑。 作者有话要说:  苗青要不要改个文名? 基友提议,妖娆“妲己”。。。。亲们觉得怎么样?或者还有更好的名字提议没? 这章更改好几遍,感觉还是差强人意啊。。。 37第十九章 同路结伴上京(下) - - 能结伴同行,真是太好了!自从结伴到现下约已有六七天的光景。这五六天来基本就没错过甚宿头,进不了大城镇,小县城,或是村子里的人家,总会有他们歇脚的地方,这可比只有她们三个姑娘家要方便、省心多了。 既不用担心路遇歹人,又不用计算脚程。 现下已经接近晌午,日头高高的挂在正中,为了散热通风,马车的窗帘子完全卷起,前面的盖帘也卷起半边,姚玉欣舒舒服服的半卧在马车里,亏得刁鸥精通医理,略帮她调了几味药,那历来难熬的小日子,这回没怎地难受,便颇顺利的就度过去了。 透过卷起的盖帘,从姚玉欣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恰恰能看见徐盛纤瘦但结实的背,再往远一点,便是刁鸥和纪四爷…… 看着那结实有力,帅气威武的骑马身影,姚玉欣不知为何心里突的一跳,慌乱间,下意识的错开眼,不想却恰好看见兰雅也正盯着外面出神,而她手里原本给自己打着的扇子也低垂着。 姚玉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兰雅视线矮低,能看到的只有多半截徐盛的背脊,再无其他,看来,这丫头果然春心萌动了。垂下眼,姚玉欣也不点破。 萍水相逢,这样的情愫不是说想成全就能成全的。 马车停下。 徐盛撩开帘子,姚玉欣注意到兰雅慌张的错开眼,再看徐盛,则是一脸淡然,“爷说现下日头大了,不着急赶路,怎得天黑前也到得了下个宿头,前面有片林子,让歇上一会再走。” 姚玉欣往外一看,可不,前面一大片树林,远望去只见枝桠茂密,影影绰绰的可真是不少阴凉。 最近这一两天的正午,总是可以歇歇的,不像前几日总是马不停蹄的赶路。姚玉欣没有多想,能歇歇自是最好的。虽然马车都卷着帘子,透着气,可能进来的风也着实弱了些,光在车上这样呆着,一坐就是多半天或是一整天,任谁都有些受不了,就是能下来活动活动,都是好的。 撩帘子,姚玉欣让徐盛帮着把矮桌、西瓜搬下马车,左右环顾看看,视线可及的未见任何村店,想着,恐晌午饭也要在这里将就,姚玉欣又着梅香把一早在城镇备下的一个大包袱也取了出来。 一旁的纪厉微眯着眼,静静的看着姚玉欣几人忙碌的身影。 这是一片核桃树林,现下每颗树上都挂着颗颗莹绿色的小核桃,果实不大,但一个个、一团团的,霎时可爱,姚玉欣能下来走走,又见这样一个个讨喜的圆球球,心情都跟着飞扬起来,嘴角不自觉的牵出个甜甜的笑容,那笑容在光影间,既朦胧又清晰。 挑了一片略平整的林荫地,让梅香和兰雅铺了一大块蓝底白碎花的厚布巾,布巾上面摆上矮几。西瓜、饼、肠、凉粉、咸鸭蛋、洗净了的黄瓜、藕、西红柿……还有一些个瓶瓶罐罐和一摞子盘子,她们一件件的从那个大包袱里往外拿着。 果然像是郊游的,日头很大,阳光像是照进心里,只觉暖洋洋的,纪厉嘴角微微翘起。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从第一天她们为六个人准备饮食、照顾起居就开始隐隐的有,只是不甚清晰,可近两天来这感觉却越发明显。以前身边都是肆狼环绕,人予你一分,必要讨要十分。这样不为权势、未有所求,单单纯纯的被人惦记、照顾的感觉让人很是舒服,这种感觉很轻柔,不着痕迹,像股温泉细细流过,然而几天的功夫,不知不觉间就攻城略地的,已然侵占了他心口的一席之地。 姚玉欣也不用指挥,梅香和兰雅就很是自觉地把黄瓜、藕、西红柿、咸鸭蛋、凉粉切成条、片或者是块,然后码放在盘子里。而姚玉欣则是打开那些个瓶瓶罐罐,这个放一点,那个放一点,间或拿起筷子沾沾,再送进自己嘴里尝尝味道。看着她或是皱皱眉,再加些个作料,或是淡笑着眯眯眼,冲她两个丫头点点头。 纪厉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是温馨,岁月静好。 “爷,真是救了个宝贝,嘿嘿,这一路有了她们,咱们可是舒坦不少。”虽说前几日,姚家姑娘可能是因着身体不适的过,有些恹恹的,饭食虽不像现在这般精致,但也不至于像以往那般,不是啃硬馒头,就是忍着饿,挨到村镇。不管怎样的饭食,多少的姚姑娘都会准备些个,让他们在饭口垫吧几口。也就为这,爷才会临近正午就让大家歇上一会,以往可哪里这样过? 纪厉看了刁鸥一眼,很是难得的略点了一下头。 刁鸥可是不会见好就收的主,难得见主子响应,忙见缝插针道,“爷,看来这身边是不能没个婆娘啊?”这边境五六年,四爷战功是立下了,成家也耽误了。皇子妃甚的,自要回京了等皇帝老儿定夺,可生理需要……军中自有军妓,可爷有轻微洁癖……如何肯…… 其他女子,也未见四爷受用过哪个。为这,军中都早已有了四爷不好女色的传闻……难保这样的说法不被传到京里,再被甚居心叵测的人加以利用夸大……刁鸥连摇头,这样下去终归不好,不喜女色、未有子嗣,这对夺嫡来说,可都是硬伤。 见刁鸥又扯的没了边,纪厉也不恼,只将视线调回到姚玉欣那边,看着貌似准备的差不多了,便招招手,让徐盛放任几匹马自去吃草,几人往姚玉欣那边行去。 一盘肠、一盘焖子,两个肉菜。西红柿白糖、麻酱黄瓜、醋拌藕片、蒜汁凉粉,还有切成角状的咸鸭蛋,五个凉菜。 看着纪厉瞄矮几上几个盘子的眼神,姚玉欣有些误会,“出门在外,日头又大,我便让梅香她们准备的都是好放不易坏的……是简单了一些,也只能这样了。” “不简单、不简单,能这样已经是再好不过了。”刁鸥眼泪都差点掉下来,这赶路还能吃上这些个,哪里简单了?又不是在饭馆食肆里,在野外路上能有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想想没有姚玉欣她们的那些个日子,可都是血泪史啊。 纪厉夹起个黄瓜,虽说只是个拌菜,可味道还很说的过去。 像姚玉欣这样娇养的姑娘家,会拌个凉菜甚的,已然很超出他的想象。他又哪里知道,姚乔氏是必要她们几个家里的姑娘会一点子厨艺的,不为其他,只为日后夫妻生活,能偶尔为夫君亲手做些个小菜,以稳固夫妻感情。说到底,也不过是些固宠的手段罢了。 看着纪厉这样一个冷峻、致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的人,坐在自己旁边如此优雅、贵气的进食,姚玉欣一时呆愣。这样近距离的瞧着,如果忽略他的气势,其实这人也蛮帅的,只是太过冷硬了。 感觉到姚玉欣的视线,纪厉抬起眼。这才发现今天的姚玉欣把头发都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怎么看怎么觉得今天的姚玉欣比以往要美丽些个,就像破茧而出的蝶,振翅飞舞的刹那,光彩无限,隐隐的还有些妩媚妖娆的意味,到真不是之前能堪比的,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可也只是觉得姚玉欣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他哪里知道,不过是淤青退了,小日子过了,姚玉欣恢复了昔日的光彩了而已。 见纪厉不错眼珠的看着自己,姚玉欣面颊绯红,可通过几天相处,心里也知晓,眼前这位爷不是甚孟浪的人物,当下便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举起手臂,抚了抚额头,又蹭了蹭脸。 额头?随着姚玉欣的动作,纪厉才恍然,原来姚玉欣额上有块胎记的。现下…… “你这里……”纪厉指着姚玉欣额头的位置。 刁鸥和徐盛很是惊诧,她额头怎么了?然后……爷什么时候关心起不相干的人事了?刁鸥撑大眼,原本一条缝的眼睛,有了绿豆粒般大小的宽度。 姚玉欣摸摸自己额头的位置,很是纳闷,没什么东西啊?转念一想,莫不是那块淤青?因撞得本身不是很重,只是微青了一块,这经过六七天的时间,今天早起,她见已然全退了,便着兰雅她们帮自己把头发都梳了上去。 “这里?”姚玉欣淡淡的扯出一个笑容,说的很是云淡风轻,“在马车上时,有个水贼欲图谋不轨,为脱身,我自己撞的。” 纪厉听闻,目光一沉,脸上寒霜遍布。 姚玉欣看见了,怕引起误会,忙宽解,“我提前看好了,死不了才撞的。” 纪厉薄唇紧抿,未再吭声,剩下几人都感觉到气压低沉,任谁也不吭气,连刁鸥看看纪厉的神色,都很是乖觉的闭上了嘴巴。而姚玉欣自小就被教导,食不言寝不语的,自然也就没再开口。 在沉寂中用完餐,纪厉目光转向西瓜,刚要去拿,却斜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臂,挪走了盘子。两人指尖堪堪相碰,转瞬错开。 “刚用完饭,不宜吃瓜的。”见纪厉目露疑惑,姚玉欣解释道,“早上从客栈出来,我向掌柜的要了些冰,在路上时,这瓜一直在冰水里镇着,现下还凉的很,四爷刚用过饭,还是稍等片刻再吃瓜的好。” “呵呵,不碍的,我们爷走南闯北的跑镖,饥一顿饱一顿的,胃都是铁打的……”刁鸥刚想说,我来切开它,却看见纪厉缩回了手,并未坚持要吃,当下不由有些讶异,若是他计较养生还正常些,爷什么时候也这般仔细了?可这般情状,嘿嘿讪笑几声,忙改口道,“嘿嘿,不过养生些总是好的。” 徐盛喝了口水,抬头看了眼自家主子,又看了眼姚玉欣,低下眼睑。 转移话题,“姚姑娘,怎样也是闲来无事,日头又盛,不若你给我们讲讲被水贼劫持是个怎样光景呗?刁某很是好奇,你如何脱身的呢?” 听水贼招供是一回事,从姚玉欣的视角聆听又是另一回事。 在这暴晒,却隐有微风刮过的午后,纪厉几人听着姚玉欣糯软的声音,从一开始,娓娓道来。 怎样夜里惊醒,如何害怕,如何防范准备,怎样乖巧听话,怎得急中生智,又怎得准备求救,最后这才利用身体不适,创造了和纪厉他们相遇的机会。 挂着小绿灯笼的核桃树,蓝色的布巾,三个英俊帅气的男子,和三个貌美秀气的姑娘,在阳光和树叶架构的斑驳光影间,构成了一幅很是恬淡舒适的画。 纪厉端坐在画里,或在听,或没在听,任谁也无法从他的面孔上探寻一二,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随着姚玉欣的讲述,心里那跟着变化的赞许、愤怒、心疼等复杂陌生的感觉。 刚才那纤细指尖的触感,早已稍纵即逝。 这方,目光沉沉;那方,明星璀璨。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最初喜欢的朦胧感,好难把握啊。。。 38第二十章 住黑店迸火花(上) - - 果然还是用冰水拔过的西瓜解暑热,这能在路上,如此酷热的三伏天里吃上几口凉西瓜,真是太好了,这种日子以前哪里敢想?刁鸥和徐盛都吃的很是惬意。 纪厉拿起一角西瓜,用余光淡淡的扫着姚玉欣,冰冷的眸光里微漾着淡淡的暖意。也许刁鸥是对的,如果身边能有个这样的女子相伴,看起来貌似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几人稍事休息,继续上路。约莫行进了两个时辰左右,原先艳阳高照的天空,现下居然开始有厚厚的云层压过,远处的天空黑沉的厉害,近处整片整片的墨云也逐渐聚拢起来。眼看着,就要有下雨的势头。 姚玉欣往外张望,叫徐盛喊住前面的刁鸥和纪四爷。 纪厉停住马,扭头。只见姚玉欣让丫头拿出三件蓑衣,看样子是早先就预备了的。 前面不远就是个村镇,看来要加快些速度赶路了。 他们三个大男人行军打仗、野外露营,什么没经过,这点子雨算不得什么,可姚玉欣…… 纪厉想着在自己看到姚玉欣准备马车时的意外,他原没觉得之前的马车有甚不妥当的,再看这一路行来她们的饮食起居,不用想,便知姚玉欣必是在家里娇养着的姑娘……这被雨淋到,如何使得? 没遇到他之前,既她的生活,锦衣玉食。那遇到他以后,她的生活,也只能锦上添花。 被心里突然涌起的念头吓了一跳,自己已然认定她了吗? ……如此这般,纪厉释然,这样一个才貌双全、聪慧果敢的女子,即使认定了又何妨? 那就收了她吧。以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总不会辱没了她。姚玉欣一介商女,皇子正妃他给不了,侧妃却是绰绰有余,只是这个……总归还需问得她的心意才是。 这里没有边境民风开放,虽说是事出权宜,可毕竟他碰触了她的手臂,这样说来,她对自己可有……甚想法? 如此想着,冷眸就不由自主的向姚玉欣望去。 姚玉欣正帮着梅香、兰雅,整理着蓑衣,隐隐觉得有人瞧着自己,下意识的抬起头,见是纪厉,很自然的漾出一个甜笑,向他挥挥手里的衣服。 纪厉看着在阴沉天地间,唯一亮色的女子,眼里点点笑意,在路上能有这样贴心细致的女子相伴,何等福气!调转马头,策了过去。 “坐好,前面不远便有村镇,咱们须得快些个。” 姚玉欣哪里会忽略纪厉眼中漾着笑意的星芒,这向来冷硬的人,能有这样的神色,就像千年冰川融化,异常难得。那化了的积雪一点点的滴在心里,引起阵阵涟漪。 ◇◆◇◆◇◆◇◆◇◆ 几人刚刚穿好蓑衣,天空就稀稀拉拉的起了风,眼瞅着大雨即将倾盆,几人加快速度。 好歹的,终是赶在雨前到了前头的村镇。可能因为要下雨的缘故,偌大的一片村镇死气沉沉的,家家关门闭户,黑黢黢的连灯火也极稀少,只远处偶尔一两声犬吠,略略给人一点子烟火气息。 纪厉让徐盛前去寻宿头。 徐盛下马车,连敲了几家门。里面倒是有人答应,但一听是外地人路过借宿,便立刻回说镇西边坝上有客栈,再问旁的,便没人搭话了。 “爷,说是镇子西头坝上有客栈。” “诶哟哟,真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这里的人还真是不热情啊!”刁鸥摇摇头,现下这世道! “不过是被打劫、绑票的吓得。既有客栈,就不必打扰人家。”纪厉调转马头,这在边境接到的抄送简报里,报的都是甚“国泰民安、家不闭户、路不拾遗”,这出来走一趟,才知那些个不过是哄圣上欢喜的谎话,双眼微眯,吏治已是当务之急。 几人到了镇子西边,果见坝上边有个宅院,黑漆的大门半敞着,一根高高的桅杆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上面两个黑色的大字,“客栈。” “老侯、老李!财神来了,快出来帮着卸装头!马掌柜来客啦!”一个麻脸的伙计早已迎将出来,满脸堆笑。 话音刚落,里面就出来两个人,一高一矮都在四十岁上下,“阿弥陀佛,小店已足有半个来月没来客人了。今儿一来就是六位,真是老天开了眼喽。” 此时姚玉欣主仆三人也下了马车,这一高一矮的两人,眼睛不受控制的都率先在姚玉欣三人身上打了个转,微一闪亮后,才又回到纪厉几个爷们身上,脸上均是笑得满是褶子,紧忙上前帮着牵牲口。 纪厉面色微冷,脱下蓑衣,率先迈开步子。 “三位爷住上房可好?上房两暗一明,正合适。这三位姑娘嘛,就在东厢房安置了?”马掌柜哈着个腰,也出来迎将几人。 徐盛早已当先几步帮着那叫老李、老侯的去卸马车上的用度,现下不在此处。纪厉本就肃冷萧杀,此时又冷了脸,气势上就更加骇人,马掌柜哪敢招惹。而原本最和善亲切的刁鸥此时也低着个头,没有像往常一样搭话。 没办法,马掌柜的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道,“这马上就要下雨,几位贵客先歇一会,呆会子弄点酒,算小人一点心意。只是不防今个有生意,没有准备肉,菲薄了点,几位贵客不要计较才好。” 兰雅在和徐盛卸车。梅香这边伴着姚玉欣,现下听见掌柜这般说辞,便接道,“我们自带了些腊肉,还有中午余下的些个肉肠,你们给料理了端上来就是。” 马掌柜的一听,忙笑嘻嘻的开口,“敢情好。几位贵客瞧好吧,老侯的手艺可是响当当的。” 一时众人安顿好。 徐盛听着了梅香的话,便把马车里的剩下的肉食往厨下送去。边将肉食递于老侯,边想着,这他们几人饭量再大,也不至于准备这些个食物吧,这晌午用过了饭,车上居然还有一整块的腊肉,和两三根肠子。莫不是把他们都当做饭桶了? 不就是第一次吃她们备下的食物,几人有些没吃饱吗?就至于这般了?他又哪里想到,姚玉欣她们这第一次准备的不够吃,刁鸥便私下对她们讲过,跑镖的历来都是劳力奔波,饭量大了些个,所以还是多多准备些个好,如此日后,姚玉欣她们才会多备下些个食材,否则今个,他们也就没了吃肉的口福。 徐盛撂下腊肉和肉肠,刚回身,便见刁鸥踱了进来,刁鸥瞟了一眼桌上的铜壶,慢慢走近,“呦,徐盛也在,我来看看是什么酒,这赶了一天的路,喝点子酒,解解乏,好好歇上一宿是最好不过了。” 那在厨下的老侯笑着掀开铜壶盖子,“店小。没甚好酒,不过是些烧刀子,几位别嫌弃才好。” 刁鸥笑嘻嘻的,“不嫌弃,这出门在外,能有就不错了,劳烦你忙着,我们先去歇会子。” 说着便拉拽着徐盛出去,两人行将了几步,刁鸥阴测测的笑道,“徐盛,你猜猜我们住到什么店里了?” 徐盛挑眉,什么店?不过是村镇里的小客栈,简陋些个必是有的。 见徐盛不答话,刁鸥自说道,“黑店哦,我闻得那壶酒里,可下着药呢。” 徐盛神情一素,刁鸥向来善医理、药理。几种药材鼻子一宿便知,向来灵光的很,从未出过差错,按说是假不了的,可是,“我进来时看过字号宅基,这也是个经了年头的老店了,你确定?” “啧啧,老店就不能是黑店了?这世上哪能有我看走眼的时候啊。”刁鸥笑,只是笑意未达到眼底,“我刚转了,这店后身就是黄河,人要是迷倒了,直接往黄河里一扔,转瞬就能不见人影,何其省事?”略一顿,看了徐盛一眼,“一会子我想法把酒换了。吃饭时,你厨下陪着店里的几个伙计,让他们自己个儿也尝尝被迷倒的滋味,嘿嘿。” “行!”徐盛声音里透着冷意。 刁鸥嘻嘻的笑着,“只爷咱们三个好说,这不咱还带着三个娇滴滴的姑娘呢吗?谁知道这起人有没有什么其他安排,咱还是精心些好,我刚看了,就咱上房,四爷床下边可是有机关的,东厢屋里也隐隐的有股子血腥味呢。” 徐盛一听,不禁冷然,他自小伴着爷,近来瞧爷的神色,怕是已经将那姚家姑娘放在心里了。 既这是黑店,已知的已有四个歹人,就怕还有暗处他们不知道的。如果对方人数多,他们三个自是不怕什么,可就怕有个万一顾不上,若有人挟持或是伤了那姚家姑娘…… 这许多年,何时见过爷惦记过女人?如果那姚家姑娘在爷眼皮底下被伤着了,可就不好了。 遂当下点点头。 正这档口,隐约听着人声,两人忙将身形隐到那边柴火堆的角落里。 来的是马掌柜和老李,只听马掌柜小声训斥道,“你个没见过世面的……那模样的小娘们能卖个多好的价钱!……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那样的姿色,你几个消受得起?给我少打她们的主意……待料理了那三个汉子,把那三个小娘们捆了,发卖了,再给你们买几个婆娘回来就是……” 那叫老李的忙应声,“晓得了。只是我看那三人都带着功夫,人也壮实,怕是不好收拾……” 马掌柜嘿嘿讪笑道,“怕什么。迷昏了,量他们也厉害不起来,再说……”后面的话,因着两人走远,到听不真切了。 刁鸥和徐盛对视一眼,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光亮中,两人眼中煞气闪现。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修改,出现伪更。另外,实在是太卡了啊。。。整整一天,才这些字。。。最近更新可能会间断,亲们见谅。 39第二十章 住黑店迸火花(中) - - 刁鸥和徐盛兵分两路,刁鸥去厨下,而徐盛则是回了上房。 老侯正专心的料理着腊肉,听着有人进来,抬起头,见是刚才那和善的青白脸汉子,便忙说道,“这位爷,怎得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刁鸥笑的很是亲切,“走了一路,忒乏,这眼瞅着就要下雨,一到阴天,我这膝盖便疼的慌,不晓得侯老哥能不能帮着给找找膏药,我好贴上一贴,拔拔凉气。” 老侯哪里知道,这他们还没动作,事情就早已穿了帮?听刁鸥这般说辞,当下擦擦手,“膏药都是常备的,爷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那劳烦老哥,我就在这里等。”说罢,那叫老侯的摆了摆手,这便出去。 刁鸥便趁着这个空挡,手脚麻利的,将铜壶里的酒全部倒了出来,又斟满。看了看装酒的坛子,刁鸥有些皱眉,自己倒是也带着几粒迷药,只是酒坛这般大,放进去,恐收效甚微。 想了想,把之前放了迷药的酒都倒回坛子里,又放上自家带的药粒子。算了,能有什么样的效果便什么样的效果吧。 刚忙活清,那叫老侯的便折返回来,手里拿着副膏药。“要不就在厨下给爷把膏药烤了?火都是现成的,没得在屋里再拢火,弄得屋子怪热的,到时候烤好了,我自请爷过来贴上就是。” 刁鸥笑眼眯眯,戏还挺全活,若不是自己鼻子灵于常人,这还真没准就被这些个看着热情厚道的家伙给蒙骗了去!等你给烤好膏药,嘿嘿,没准他几个早就被迷昏,扔下后面奔腾的黄河里了。虽这样想着,可还是开口道,“哎,还是老哥想的周到,如此甚好,甚好。” 换了酒,暂无他事,刁鸥便往东厢房去转了一圈,姚玉欣几人都早已到了上房,没在房内。确定东厢并未有甚机关,略放下心来。 踱回上房,只见房内纪厉、徐盛、姚玉欣主仆三人都在,马掌柜的,还有那麻脸伙计也在一旁伺候着。刁鸥看了眼徐盛,示意酒已换好,徐盛则是微一摇头。 看样子是还未寻得机会把这事告诉四爷啊,罢了,如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马掌柜见刁鸥进来,忙说道,“爷来了人就齐了。”扭头对那麻脸伙计说道,“方六儿,去看看,老侯那酒菜拾掇好了没?” 那方六儿应声下去。徐盛也站了起来。“爷,你们吃着,我下面去看看。” “哪里劳动得了爷,外面这刮着风,又轰着雷,雨点子眼看就要砸下来,小的们皮糙不怕甚的,爷们金贵,在这候着就好,用不了一会儿子保准就都弄好了。” 纪厉神色淡淡,也开口,“在外不比在家,没那甚多规矩,你就坐下吧。” “诶呀呀,他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刁鸥在一旁打哈哈,“爷,由他去。这守着你,没准还不如让他在厨下自在。” 纪厉看一眼刁鸥,目光微闪,便不再开口。马掌柜也不好强留,徐盛便紧跟着那方六儿往外行去。 厨下基本都拾掇的差不多了。 大葱炒腊肉,芥菜豆干、醋溜土豆丝,葱花鸡蛋,切好的肠,还有一碟子下酒的油炸花生米。方六儿说道,“都拾掇好了啊!上房可都等着呢,我给端过去。”边说边找了个托盘,把菜码好,又放上酒,往外行去。 徐盛目光在他托盘里的铜壶上打了个转,“方小哥,把酒菜送过去就回来,咱哥几个,在厨下也吃喝点子。” 方六儿略一愣,回头推辞,“上房就马掌柜一个,恐照看不过来,你们吃,不用管我。”说着,人已经走了出去。 徐盛低下眼睛,招呼老侯还有老李,“那咱几个吃,对,也喝上两口。”目光转了个圈,看见屋角处的酒坛子,舀了些许出来。 几人全都竖着耳朵听上房的动静,便谁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徐盛一边留意上房动静,一边把盏灌酒。 这外面有风声、有雷声的,雨点子也稀稀拉拉的掉了下来,哪里就听得清?好在徐盛经年的历练,耳朵灵光些个,打定主意只要上房一有动静,他就这里料理了这两个。 上房却一直风平浪静。 酒菜都端了上来。马掌柜殷勤的招呼大家吃饭用酒。 纪厉看了一眼刁鸥,只见他神色如常,便拿起筷子用起饭来。 这阎王样子的冷面爷们和那青白脸的笑面虎都喝了酒,那三个小娘们却是滴酒未沾,无妨,只要料理了这两个汉子,剩那一个也好对付。到时候这三个小娘们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马掌柜很是用心的留意几人的反应,一边招呼一边琢磨,怎得这回这酒起效的这么慢? 打个眼色给方六儿,方六儿会意,寻到厨下,却见老侯、老李都有些眼迷离,便知道必是哪里出了岔子,这酒给弄反了。当下连忙招呼几人,“上房都吃得差不多了,你几个怎得还在此处磨蹭呢,老侯、老李,别吃了,快招呼着。” 那老侯、老李也觉出不对,忙起身,舀起一旁缸里的凉水,灌了起来。这是想借凉水解药力。徐盛喝酒的时候都趁他们不注意,把酒洒在了一边,此刻见他们行状,也装模作样的舀着水喝,“老哥店里的烧刀子,真是厉害,这没喝多少,我都有些昏沉了。亏得小哥来通报,要不没准就误了我们爷的差事。” 方六儿几人讪笑,岔开话题。 一计不成,只能再生一计。 饭后收拾停当。徐盛也回了上房,姚玉欣她们还未离开。刁鸥打了个眼色,徐盛一脚踩上纪厉床边的一块砖头,只见床板弹开,里面果然如所料那般,紧窝着两人。这两人均被捂得满头大汗,手里握着长刀,白花花的刀刃直直的向前竖着。 这两人原本是打算如果他们几人不饮酒,或是出了其他状况,再行他计,直接埋伏的。哪承想这还没接到掌柜的信号,床板就被掀了开来。刁鸥嘬嘬牙花子,“怪不得不让我在上房拢火,这要是拢了火,还不热坏这两人?” 徐盛没那闲工夫,在刁鸥发牢骚的同时,手扬剑起,利落的料理这两人。事出突然,这两人倒是未来得及发生甚声响,就已然去见了阎王。可是,“啊!”紧连着两声尖叫响起。 徐盛皱着眉回头,只见梅香和兰雅均都惊恐的睁大着眼睛,紧捂着嘴巴。她们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见徐盛杀人,一时惊恐,纷纷惊叫出声,待反应过来,又忙用手捂住。 可已经晚了。徐盛看眼纪厉,事情已然败露。 看徐盛和刁鸥的举动,还有里面的情状,便知他们必是住进了黑店,未理会梅香和兰雅,纪厉扭转视线,只见姚玉欣惨白着一张脸,虽未向她两个丫头一般惊叫出声,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纪厉目光阴沉,“咱们住进黑店了。”淡淡的解释,略一顿,“别怕,有爷在。” 耳边好像响起纪厉略微低沉的声音,白着个脸,顺着声音,姚玉欣找到他的脸。 依旧是一副冷硬模样,只是面色更加阴沉些,而那双向来凉薄的眸子里,貌似有着丝丝关切,姚玉欣心里一暖,下意识的,就微微点头。 “现下知道!晚了!”门口闯进马掌柜,连带着老侯、老李,还有那方六儿,几人都手持长刀,“告诉你们,咱这店是绿林里有着名号的经年老店,‘只进不出黄河店’,打开店起,这进来的客儿,就没活着出去的!”马掌柜一脸狰狞,刚才听见那两声尖叫,就知不对,现下看见屋里床板掀开的情景,便知自家两个兄弟已然折了。 纪厉冷着个脸,压根不理会那叫嚷的声音,只扭头对姚玉欣略轻声安抚,“你几个站边上去,片刻就好。”姚玉欣的苍白直刺着眼底,“怕,就闭上眼。” 话音刚落,人就起身上前。 纪厉对马掌柜和老侯,刁鸥对老李,徐盛对方六儿。这几人又哪里是纪厉他们的对手,眼看情势就要不好,马掌柜发出一声哨响,只见从门口又涌进五六人,看样子像是之前埋伏在院子里,准备伺机动手的。 这几人一进来就立马加入了战斗,他们分别纠缠住纪厉,刁鸥,还有徐盛。 老侯见有人上手,略停住身,这三人武艺高强,自家根本奈何不了,这样下去,别说劫人钱财,怕到最后只能是折了他们自己,目光一扫,看见姚玉欣三人,便略过纪厉,往姚玉欣三人立身之处行来。 看刚才那头一样的汉子,细细叮嘱的样子。只要挟持了当中那个小娘们,就能逼剩下的那几人就范! 和纪厉争斗,老侯身上已然挂了不算轻的彩,喝的迷药,虽不至于昏睡,但多少脑子也有些昏沉,几个虚浮的快步掠身上前,对着姚玉欣就扬起手里白花花的利刃!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修改,出现伪更哈~ 亲们如果喜欢这文,多留言好不好哈~~就算帮苗青忙,努力冲季榜啊! 40第二十章 住黑店迸火花(下) - - 虽说纪厉叮嘱姚玉欣,怕就闭上眼,可这样的场景,如何闭得了眼睛? 歹人人数多、又做惯这勾当,这在人家地盘上,他们只有三个人,即使常年走镖,身上有武艺,就一定能抵挡得过? 片刻就好。让她别怕。 如何能不怕?如何能……不担心? 本就悬着颗心,留意着事态发展,见门外又涌进五六人,姚玉欣紧张的握手成拳,不错眼珠的直直盯着纪厉的身影,数他身边围着的人最多…… 不过,还好,即使围得人再多,他神色也依旧泰然自若,未见半分慌张,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虽不算帅气,但未有丝毫停滞的很是利落,砍、劈、踹,招数简单直接却又狠厉有效,渐渐不支的倒是另外那几人。 姚玉欣微微放心,可这刚放下心来,就见一个彪壮的中年汉子,自纪厉身边的战圈退了出来,他一双充血的眼往她身上一扫,便满面狰狞的举着长刀,向她们砍来! 事发突然,梅香和兰雅早就吓得动弹不得,姚玉欣也脑中一片空白。 纪厉正和三个人纠缠,余光扫到这边,一双眼猛的一紧。 说时迟那时快,一脚踢飞一个,一手拿一人的刀格挡住马掌柜的,纪厉边用腾出的那只手,夺下马掌柜的长刀,边踹了他一脚,紧接着连贯的动作,猛的将长刀挥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扎中老侯的后心! 几乎同一时刻,姚玉欣也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身体瞬间就起了求生的本能,手摸上头上的锥子,看那壮汉冲来,双手握持,闭着眼就扎了下去! 正巧一道闪电划过! “啊!”惊恐的尖叫声响起。 姚玉欣睁开眼。 只见那彪壮的汉子,一只眼睛被扎瞎,流着猩红的血,另一只眼睛还犹自瞪到老大,好似死不瞑目般,人还未明白过来,身体就已经直直的,在她们面前倒了下去。那张额头上、眼睛里都流着血水的扭曲面孔上,还犹自带着冲将过来时的狰狞。 刹那闪亮的惨厉白光下,那情景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凄凄兮兮的凉意霎时钻进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姚玉欣浑身一抖,几乎一时都忘记了呼吸,而梅香和兰雅还犹自在耳边尖叫着。 纪厉眼睛一直胶着在这边。老侯倒下,现出前面姚玉欣的身影来。 只见光亮中,姚玉欣一袭长发披散在身,巴掌大的脸被几缕头发挡住些许,在黑色发丝的映衬中,那脸白的几乎没有血色,她还保持着刺人的动作,那双紧握锥子的手,骨节铮铮的泛着点白,而锥子的尖端,血红一片,血珠子还顺着那极尖锐的尖尖往下滴淌着! 她正没有任何焦距的,直直望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原先那一双灵动会说话的眼睛里面,隐隐的有着些许的惊恐与惧意。 心猛的一揪。 紧接着下手又迅速又狠辣,很快的料理了纠缠的三人。纪厉向姚玉欣立身之处,大步的跨了过来。 不着痕迹的,用身体挡住姚玉欣的视线,纪厉握住她仍举着的双手,试图轻轻掰开,可根本纹丝未动,抬眼,定定的看着眼前惨白的小脸,哪里还有之前巧兮倩兮的娇美神色? 心下莫名涌起一股烦躁,手上稍稍用力,这才从她手里拿走了那扎人眼球的凶器,“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声音很是低沉黯哑,隐隐的还透着丝急切的味道。 姚玉欣被格挡住视线,顺着声音,抬起头,看着眼前俊朗刚毅的面孔,不自觉,没有任何原因的,眼泪就慢慢充盈,一点一点的蓄满眼眶,直到眼眶包纳不住,一滴、两滴,便顺着脸颊,流到小巧的下巴,再滴落到地上,摔成若干更小的碎滴,四溅开来,最后消失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纪厉随着目光所及,心里微微一疼。“哭什么?你做得很好。”好到出乎我的意料。 “我知道……”姚玉欣眼泪流的更凶,声音哽咽,“……不是我想哭的……,可我控制不住,……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流泪……” 难得见到姚玉欣这般娇弱的样子。 纪厉眼前浮现起第一次见到姚玉欣时的情景,很狼狈,头发汗津津的贴在脸上,浑身也绵软无力,需要旁人扶持。样貌虽说还过得去,但额上那一块明显的青色“胎记”却为她减分颇多,可即使这样,她那一双眼睛也是灵动的、镇定的。 在他面前假摔,往他手里塞手帕,那眼里虽是流露出哀求和期许,但是也是坚定、安然、有筹谋的。 哪里像现在?那双美丽的丹凤眼里蓄满泪水,晶莹的泪珠子不受控制的,往下噼里啪啦的掉着。 满眼的无助和恐慌映进眼底,纪厉心中酸软一片,那些泪珠子哪里是滴在地上,全都滴在了他的心尖里。 不自主的伸出手,将姚玉欣的头按压在自己肩头,纪厉顺着她柔软的头发,轻轻拍哄,“别怕,都过去了,”略一思量,还是把想说的话脱口而出,“只是下次记得,再有这样的事情,眼睛要睁着。”只有睁着眼,才能确定自己扎在要害,才能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 姚玉欣伏在纪厉肩头,男子特有的暖热气息萦绕耳鼻,心里莫名的就踏实了些许,听见纪厉的话,心里微愣一下,旋即明白,于是,便轻轻的点了点头,鼻腔里发出个很是模糊的,“恩”来。 感觉到姚玉欣轻微的动作,和听到那糯软,犹带着哭腔的声音,纪厉心中微暖,果然是聪慧、镇定的女子,这般时候还能明辨他的意思,“算了,以后有爷在,自是不会让你再遇到这样的事情。”顿住,这次他也在她身边,虽是有惊无险,但到底也吓到她了,“这次,怪爷了,”声音略略沉重,“断不会有下次了,相信爷。” “以后有爷在,自是不会让你再遇到这样的事情。” “断不会有下次了,相信爷。” 耳边想起类似保证,又似表白的话语,姚玉欣内心如擂鼓般。轻轻拉开距离,直直的望进那双狭长的黑眸里,自责、认真、坚定、还有期许…… 心中暖洋洋的,又酸软软的。姚玉欣面颊红润。 可是……想到五皇子,还有前路不知如何的姚玉欣,眸光瞬间暗了下来,她现如今的尴尬身份…… 纪四爷这番情意,恐她没有资格……去回应。猛然清醒,就是现下他们的举动也是不妥当的,不能够的。 内心涌上来的酸涩感如浩瀚烟波一般慢慢溢过头顶,姚玉欣强力压制,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还好,因为之前也哭着,所以现下,你并不知道我现在的眼泪为何而流。 站离两步,姚玉欣只看了纪厉一眼。眼里带泪,但却没有任何其他讯息,“……如何会怪到四爷身上?……反而是四爷……关键时刻又救了玉欣一命。” 艰难的说完一整句话,姚玉欣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撕扯着,零落了一地。 怀里佳人不在,姚玉欣又摆出一副恩公和落难小姐,单纯关系的模样,纪厉双眸一紧。 屋里横七竖八的十来具尸体。纪厉几人沙场征战,稀松平常。可姚玉欣三个姑娘家如何受得住?这上房必是不能呆了。 外面电闪雷鸣,大雨如注。 刁鸥和徐盛自是看到纪厉怀抱佳人的一幕,两人很是自觉地隐形到一边。而现下看着情形不对,刁鸥忙站将了出来,“爷,这屋子煞气重,夜还长,恐三位姑娘受不住,不若都去东厢可好?” 纪厉扭头,看了一眼刁鸥,点点头。 房里只有他们几人的蓑衣,和两把油纸伞,“爷。” 纪厉淡瞟一眼,未接徐盛递过来的蓑衣,而是自向屋角处拿起了一把油纸伞,便向姚玉欣走去。 姚玉欣还仍站在原地,满心为自己还未开花,就已经凋零的心意,黯然神伤,就见那心里的男子,迈着坚定的步子向自己走来。 雷雨轰然的天气,周围遍地的尸体,这样一个伟岸的身影,一步步的,就好像自天边慢慢走近自己心里,然后深深印记。 一时忘记哀伤,就这样愣愣的看着越发走近的人物,双眼逐渐迷离,这样的夜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 纪厉嘴角微钩,不理会姚玉欣的怔愣神色,拉着她就往外走去。 姚玉欣感受着腕间的灼热。 此刻,终于明白,原来上次带给内心的火热感觉,并不是用力过猛拉拽的过。现在手腕上那轻轻的碰触,也同样火辣的直达心底。 刁鸥看着消失在雨里的两人,抬起手,摩挲了摩挲下巴,神情有一点点匪夷所思的味道。 ◇◆◇◆◇◆◇◆◇◆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即使到了东厢,这一连儿的变故,血腥和恐怖的场面也总是萦绕着,挥之不去。 梅香和兰雅瑟瑟的还在发着抖,而姚玉欣倚在东厢的椅子上,看着对面的男子,想着方才在雨里,两人并肩相携的样子,心里渐渐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看文,要收藏的,好不好哈~~不要保存页面呀。。。否则,没动力码字呀。。。 41第二十一章 得消息雷霆怒(上) - - 纪厉三人陪姚玉欣主仆枯坐了一夜。 姚玉欣的心动、退缩,彷徨和纠结,纪厉都看在眼里。可究竟缘由几何,他原本是想利用这机会试探些个的。可看姚玉欣刚受了惊吓,再思量,现如今自家也隐瞒着身份……,罢了,还是待到了京,将身份坦然相告后再说吧。 想着,以自己的身份,无论姚玉欣有怎样的苦衷,也是能够迎刃而解的。 而姚玉欣这厢,也是清楚的看见了纪四爷对自己的情谊,自己的心动自也是明明白白的。可她终是要待到了京,见过了五皇子后,才知自己去路几何……做妾或是被退婚…… 到时候如果五皇子因她名节受损而退婚,纪四爷还乐意的话,想着父亲也不会过多为难吧?毕竟她已是个名节有损的姑娘了。 既如此,还是待到了京,见过五皇子后,再说吧。 夜还漫长,渐渐困意漫过恐慌,姚玉欣几人终是都眯上了一会。 第二日一早,几人打点行装,就要准备启程。 “爷,这店怎么处理?” 自是不能报官的,报官就泄露了自家行踪,纪厉看了看雨水过后,湛蓝的天空,“这等腌臜地,烧了吧。” 屋子刚淋过雨,屋檐的地方还往下滴着水,如何说烧就烧的起来的?徐盛自厨下找来油,在屋子里面涂抹上,打开火折子,掷了出去。 几人继续上路,待走出很远,那身后村镇的坝上才现出火光来。 约莫多半天光景,夕阳已然西晒,几人终是到达豫州。豫州位于河南境地,自古水陆交通都很是便利,来往客商众多,经济繁华。 纪厉看看天色,告诉几人今日这里歇脚,寻得客栈住下后,便孤身出去了一趟。 “咚咚咚……” “谁呀?”梅香正在整理行装,听着有人敲门,便起身应门。 “我。”外面响起纪厉浑厚低沉的声音。姚玉欣心里微微诧异,这一路同行数日以来,纪四爷可是从未来找过她,莫不是有什么事? 门外纪厉挺拔而站。 经过昨夜,算起来已是被救两次。梅香和兰雅对纪厉一行人,都是既信服又感激的。现下见纪四爷孤身而来,梅香扭头看姚玉欣一眼,姚玉欣点点头。于是梅香和兰雅,便很是知趣的,微福一福身,一前一后的退了出去。 姚玉欣正站在窗边,夕阳的余光镀在身上,她整个人在光晕中,发着柔和恬静的光芒。 纪厉双眼微眯,几步走近。 “给你的。”一个锦蓝色盒子。 姚玉欣打开,只见里面躺着的是个珍珠碧玉的蝴蝶侧翼流苏钗,碧玉通透细润,蝴蝶精巧灵动,珍珠流苏圆润光泽,看起来,便知应是价值不菲。抬起眼,目光定定的看着纪厉。 “替换了你那个锥子。”有爷在你身边,你断用不着如此自保。爷一言九鼎,说话算话。“豫州这地界还凑合,能找到个像样的发钗,也还算配得上你。” 岂止是配得上?姚玉欣摸着那精致的发钗,心里暖意融融。 ◇◆◇◆◇◆◇◆◇◆ “你说什么?”纪威抬眼,眼中有着风雨欲来的癫狂怒气,刚听报说邓家登回来了,他就觉得诧异。怎得这般快,人就接回来了? 眼前跪在地上的人,满脸、满身奔波的脏污痕迹,很显然易见,是一赶到京,未着家便来通报此事。 “爷,是奴才大意,才致使姚姑娘被水贼劫持,奴才千该万死……” 哐当!纪威随手抄起桌上的镇纸就咋将了过去。“你果真该死!” 邓家登躲也不敢躲,任那镇纸砸在肩头,纪威全力之下,力道哪里会轻了?遂闷哼一声,赶忙伏地,一个劲儿的连连磕头,“奴才拼着一条命才逃了出来,若不是为着报爷知晓……奴才,绝不偷生!” “你倒是还振振有词!”纪威一手握拳,骨节铮铮,一手气得颤巍巍的指着跪在地上求饶的人,“事发突然?不及应对?值夜的护卫呢!非水贼摸上船来你们才知晓!”一脚将邓家登踹翻在地。 “你们各个身怀武艺,就是水贼人数众多,你连发紧急求救信号的功夫也没有?!我问你!事发在桐城附近,事发后,你可携我的印签去桐城府台处求救,搬救兵了?!”倘若救援及时,邓家登又怎会这般情状? 邓家登忙爬起来,重新跪好,“奴才思量着,姚姑娘只是一个姬妾,到底大不过主子的脸面,去搬救兵救姚姑娘事小,主子体面是大……” 纪威又是一脚。“爷的体面还是你的体面?爷弄丢的人,还是你弄丢的人?爷的体面丢也是你弄丢的!休得推旁人身上!”略喘一口气,接着凶道,“你思量?谁给你的胆子!临行前,爷我怎得嘱咐你的?无论如何,要将姚玉欣给爷安然进京来,还特意给你私章,受你机动之权。你就是这样办差事的!” 纪威连踹几脚,他何时发过这般大的脾气。 “爷看你是诚心!爷先不追究你护卫失职之过。爷问你,既然事情出了,是你通过驿站传递消息快,还是你自己快马加鞭的回报快?是你回来通报重要,还是原地召集人手组织搭救重要?”如果及时施救,姚玉欣或还有机会……可这距事发已然有十来天之久,姚玉欣恐早已凶多吉少,那般惹人怜爱,让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现下不定怎样的境地,心中顿时一阵绞痛,憋得险些呼吸不上来。 “你护卫船只,不经心、不设防,致使水贼摸上船来,打你们个措手不及!事发后,不思及时补救,却只身一人,快马加鞭的回京!爷我未见你以前也这般糊涂当差!你居心几何?你是巴不得姚玉欣出事进不得京是不是?” 因着纪威连连狠踹,邓家登身上已然结痂的刀伤又迸裂开来,他倒在地上好一阵起不来身,“爷,恕怒才多嘴,自古红颜多祸水啊!这是上天不让她进京啊,爷顺了天意吧。皇子妃谦恭端庄,爷应该好好待皇子妃才是啊!” 皇子妃?纪威眯眯眼,果然如此。 看着地上又坚持着,艰难重新跪好的属下,纪威又急又怒,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这耿直的汉子,恐被人利用的还尤不自知!“天意?爷看是人为!说,皇子妃都给你说什么了!” 邓家登又磕了一个头,这壮实的汉子,已然憔悴的不行,看来为着阻止姚玉欣进京,他可是使了全力,“回爷的话,皇子妃未对奴才说什么,都是奴才自家的盘算和想法!” 纪威压压火气,“爷自是知道皇子妃,不会对你讲什么!你只需把原话说来!” 邓家登回想临行前,皇子妃对他的话。 皇子妃站在堂厅中,对他殷殷嘱托,“那姚家姑娘虽是一介商女,却极入得了爷的眼,想着必是有惊人之貌,否则爷在外办差短短时日,怎得就起了纳妾的心思?爷可是很久未有这样的心思了。起了也就罢了,看爷回京后还对那姚家姑娘如此念念不忘,终日惦记的不思茶饭,本皇子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皇子妃着人递上一个荷包,“这是本皇子妃的一点心意,邓护卫长在外办差辛苦了。为着爷的身体,也要请邓护卫长尽快将那姚家姑娘接回京里才好。” 本是他的差事,如何要得了皇子妃的赏,几经推辞,也未推辞的过,才堪堪收下,回家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小锭金子!果见皇子妃对爷事情的上心! 他到了扬州,见了那姚家姑娘,果然如同妖孽般的样貌,难怪皇子妃说爷念念不忘!恐说书的讲的红颜祸水就是这般! 这还未纳进府里,爷就魂牵梦绕的,这要是纳进府里,到时候再弄得宠妾灭妻、鸡飞狗跳的,府里还不终无宁日?皇子妃端庄大度,待人宽厚,凡事进退有度,口碑在府内外都是响当当的,这为着爷着想,断不会为难姬妾。可这姬妾却不见得省心!何况还是下三滥商人之女?能有怎样的见识和心境?! 遂自打见了姚玉欣就颇不待见。在船上也护卫的不是怎得尽心,以至于事发当晚,水贼都摸上了船,他们才后知后觉的知晓。要不然也不会是个这样的结果。 事发后,他想着莫不是天意,怎得就偏偏让他们遇上了水贼?便也未尽心设法营救,只逃脱了出来,快马加鞭的回京通报,想着以爷的身份地位,如何也不会纳一个名节受辱的女子为姬妾! 就是爷再盛怒,发顿脾气,即使是搭上自己性命,断也不能让爷误入了歧途!至于姚家那姑娘,各人有各人的命!这五皇子府就不该是她来的地方,她无福消受,得此报应也是应当的! 邓家登很是为自己的决定和担当折服,他愿意为着五皇子府日后的安然,牺牲自己,遂正义凌然的说道,“皇子妃宽厚,怕爷惦记,嘱托奴才定要好生护送那姚家姑娘进京。是奴才见那姚家姑娘样貌妖魅异常,这遇上水贼又是天意,奴才才自行下的决定,遵循天意。” “好!好!好!”纪威连说三个好字,“你果然是爷的好奴才!爷没白养你!你胆子果真大了。连爷的主也胆敢做!来人!将这胆大包天的奴才,给我压到顺天府衙去!” 纪威盯着邓家登,咬紧牙根,恶狠狠的说道,“你最好给我祈求姚玉欣福大命大,逃过一劫,不然,爷定要你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求作者收~~文章收~~~ 42第二十一章 得消息雷霆怒(中) - - 纪威颓然坐在椅子上,身体还犹自气得直发抖。蠢货!之前看他当差尽心尽力,忠义耿直,这才起了提拔他的心思,哪里想到是个如此灵顽不灵、自以为是的朽木疙瘩! 栖灵寺不拘常理,面对外男,进退有度的姚玉欣;不贪图权势,却遵从父命的姚玉欣;知州府内,怀抱琵笆,惊为天人的姚玉欣;琴艺精湛、曲歌优美、风情无限的姚玉欣;拉上屏风,执意要和他规矩往来的姚玉欣……手不自觉的又摸向腰间的荷包,心脏的位置传来的感觉犹如一块巨石沉在那上面。 无论怎样的姚玉欣,即使她再通透机变,也逃不过男子的力量,现如今可能已然被糟蹋、蹂躏了。那娇美的小模样现下不定是怎样的哀鸣、凄婉。 想到这,心就像被刀剜一样的,剧痛起来。 用手摁住胸口。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能因着他,让那般才貌双全的娇人从此过上不见天日的生活?无论如何,都要查访到姚玉欣的下落。 各城镇的城门、哨卡自然是要加强搜查、盘问的,纪威闭闭眼,压住心疼的感觉……烟花柳巷之地,也要派人手,看有无手续不全的……,想着那起子贼人必是要销赃的,自己因着无心朝政,也结识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这次姚玉欣落难,恐也要麻烦他们,帮着打听打听姚玉欣的下落,或是看有甚地方销赃了这批嫁妆,在顺藤摸瓜,也是一种方法,对,人牙子那里也得查查。姚家……纪威的笔顿了一下,也得知会一声。 匆匆的写了几封信,加盖上自己的印签,着人快马加鞭的送到驿站。 纪威起了身,来回踱了几步,大哥、二哥、三哥在江浙一带也有不少路子,此事也可以拜托一下他们,这还须得他自跑一趟。 想到这,匆匆的起了身,便往外行去。 ◇◆◇◆◇◆◇◆◇◆ 顾素贞手里拿着个小碗,用手捏着些饵料,正在喂食面前大瓷盆里来回游动的两条一尺来长的大锦鲤。 “那真是好大的动静……皇子妃不去劝劝五皇子?为着个姬妾整这般大的动静,这要是传出去成何体统。”王嬷嬷刚听说这事,便急匆匆的回报了自家主子,这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自家主子的神色,见皇子妃神色淡淡,便接着说道,“这不仅伤咱五皇子府的体面,也伤皇子妃您的颜面啊。” “这个时候去做什么?拦着爷?”顾素贞将手里的碗递给一旁的丫头百合,“非得坐实了我不愿姚家姑娘进门的事实?”将手净了净,顾素贞淡淡的笑,“嬷嬷莫急,爷是哪般人物?最是性情中人不过了,这姚家姑娘出了事,爷定是又急又怒,想着各种主意去营救的,我此时去拦着,让爷怎么想?没得就真个怀疑到我身上了。我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添堵呢吗?” “皇子府的体面,爷都不计较,我计较甚么,左不过爷多情风流的名号再响亮一些个罢了,就由着爷去吧,我顺道捡个宽厚大度的贤名……邓护卫长如何回的话,可打听清楚了?” “清楚了,两个人的声音那么大,书房周围伺候的都听到了。” “就是不清楚也无妨不是?我并没有说什么过分越距的话。左不过是叮嘱几句要好生护卫的话而已。”顾素贞低低的笑,眉骨的位置都漾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神色,“这事怎得怪也只能怪邓家登那个蠢货,当怨不到我的身上……也是天意,我原想着这蠢货顶多是护卫不尽心些,待到了府里,没准能隔三差五的找些姚玉欣的麻烦,亦或是以后有什么事能用得上他,哪想到就碰上水贼了?这可好,他本就不尽心当这差事,见这般情状便顺水推舟的坑陷了姚玉欣,呵呵,真是省了我不少的事。” “还是皇子妃识人的本事高明,就看得出邓护卫长是个直性憨愚的!”王嬷嬷见缝插针的恭维。 “直性憨愚?不过是没脑子,空有武力的蠢夫罢了。替爷拿主意?牺牲他,来阻止爷的堕落?挽救皇子府?一副忠言逆耳、舍生取义,高风亮节的模样!”顾素贞低头,轻轻的喝了口绿豆汤,满眼的讥笑,“笑话!爷是哪般人物,什么身份!要纳什么人,岂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看门狗来妄自做主!当我皇子府没人了吗?” 这话王嬷嬷是不敢接的,只陪着低笑。 “被送到顺天府了?” “回皇子妃,是。” “恩,你去看看他,仔细些,别让旁人知晓。到了那就帮我问问他,怎么可以做下这样的糊涂事,爷的事情岂可容旁人插手?就说我很心痛,没得折了他这样的一员干将,失了他,是皇子府的损失。让他莫急,就说他的良苦用心,我懂……我尽力设法搭救他……。” “皇子妃,这样的人,你还去笼络?”百合有些迟疑,皇子妃刚不是骂他骂得一文不值吗?这会子却还为这样的人费心思。 王嬷嬷笑,满脸的褶子都挤到了一起。“小姑娘家家的,就是看不透。什么样的人都有用处,就看你怎么用。” “嬷嬷这话不错。根着人的性格,只要用的得法,总是会有出人意料的结果。这人蠢是蠢些,这次的差事办的,还真挺令我满意。” 顾素贞眼里透着笑意,看着自己的大丫头,“他这样一根筋的人,我着人去看他,不更让他死心塌地?最后他要是没了,到死也还会认为自己是忠肝义胆,为着爷和皇子府牺牲了而已。而我,他自是更加铁定本心的认知,皇子妃大度明理、和善宽厚,呵呵,如此自是无论谁盘问些个什么,都不会牵扯出我来。而如果他真的出来了,无论以后办什么差事,都会对我更加忠心耿耿,肯定要好使唤的多。两厢里,对咱们都是好的。你呀,到底嫩些,没事多跟嬷嬷学学。以后用得着你的地方多了。” 百合低垂着眼,忙应下。 王嬷嬷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老奴也是跟在皇子妃身边长得见识。百合还年轻,多看看皇子妃行事,慢慢就好了。” 顾素贞点点头,“去忙吧。待过了这两天,等爷折腾得动静再大些,火气也没这般大了,我还真得去瞧瞧。” 王嬷嬷领了差事,自是要退下的。 顾素贞坐在椅子里,只觉浑身舒坦。 这距事发已然有十来天的功夫了,想着姚玉欣恐早已凶多吉少。爷这撒开网的找寻姬妾,没多久恐就满城皆知,呵呵,动静自是越大越好。 爷愿意寻人就寻人吧,寻不到自是没办法,倘若真的寻到了,左右不过是给个身份,和姚家商量商量,指个人嫁了的事情。 一个残花败柳之身,无论如何是入不了皇子府的。 到时候倘若爷真的被迷住了心窍,执意要给姚家姑娘一个名分,这么大的动静,不肖自己站出来,恐宫里那位和相爷都是不会答应的。 眼前浮现出,纪威这一年来时不时摩挲腰间荷包,兀自出神的情景,顾素贞只觉得浑身难受。一个低贱的商女而已,几日的功夫,怎得就如此放在心上了,就有那般的情深意重了?一个荷包而已,一整年的不带换的也就罢了,这有什么新奇物件也都巴巴的给送去,时不时的还发封信件,当她是眼瞎的吗? 顾素贞握紧拳头,不进府是最好。进的府来,自也不会给她好果子吃。想那姚玉欣应是真的姿色过人的,否则邓家登那蠢货也不会单凭自己的三两句话,就认定那姚家姑娘是个红颜祸水。无妨,你再是天人之姿,也与我无关,与五皇子府无关了。 左右已经处理干净了。 闭上眼,顾素贞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 很是顺利的,又是过了四五天,纪厉与姚玉欣几人到达相州。 远远的就见城门口处排着长队,过往客商均被城门守卫细细的盘查后,才可放行。 如此森严。这是之前过任何州府也未有过的景象。 刁鸥和徐盛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诧异。这应该不是针对四爷的吧。四爷奉旨回京,有人想阻止顶多是走暗路,哪里敢大张旗鼓的盘问? 莫不是他们兵分两路被识破,有人假借他名设立关卡,以查访四爷行踪,到时候再伺机派人围截阻拦? 可前儿个接到洪武那家伙的飞鸽传书,说是他们又遭到了二次伏击啊! 刁鸥看一眼纪厉,只见纪厉神色如常,未见半分异样。 罢了,通常都是自面上看不出爷是做哪般想法的。反正他们有路引,到时候再随机应变些个,应该无事。毕竟认识四爷的不多,京里那几位自是也不敢拿着四爷的画像到处盘查的。 “爷?” “无妨,走吧!” 话音刚落,几人打马上前。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不要总是刷文,也不用改地址,因为你们刷不出来。。。原因最大的可能不是**抽了,而是苗青根本没更。。。 43第二十一章 得消息雷霆怒(下) - - “马车上什么人?”看门的守卫翻着几人的路引。 徐盛扭头看看马车,刁鸥忙搭话,“差爷,车上都是女眷。” “女眷?查的就是女眷,撩开帘子。” “差爷,”刁鸥看着马车,笑的亲切无限,徐盛看着他那有些狗腿的样子,火气直往脑顶蹿,“车上是我们少夫人,这不和我们少东家一起回京探亲,这毕竟是女眷,您看……” 少夫人?纪厉目光瞟一眼刁鸥,然后落向马车,脸上神色不变。 “啰嗦什么!别碍着爷办差!撩开帘子!” 车内,姚玉欣咬牙。好个刁鸥!她今天梳得是垂发分肖髻,听着外面刁鸥的胡言乱语,只好慌忙的把头发散开,简单的绾成了个流云髻。 车帘掀开,现出里面的姚玉欣主仆三人。 “你是他们的少夫人?” 姚玉欣目光错过正在盘问的城门守卫,看向纪厉,纪厉也在直直的望着她,面色波澜不惊,目光却有着火热的温度。脸上一红,姚玉欣低下头,露出一小截白嫩的脖子,只见那颗黑脑袋轻轻的点了点。 随着发髻晃动的是自己前几日送她的发钗!纪厉眼里漾出笑意,看着姚玉欣娇羞的小模样,心里想着,果然还是刁鸥办事牢靠。 新妇?“旁边这两个呢?” “是我贴身丫头。”梅香和兰雅闻言,忙向外面盘问的城门守卫点头。 “恩,好了,没事了,走吧。”官差放行。 “这么大热的天,差爷们还这般辛劳,什么样的大事,值得如此森严设卡?”刁鸥笑眯眯的套着近乎,小声说道,“还望差爷指点一二,您瞧,我家少夫人面皮薄,这要是总是这么被盘查,怕是受不住啊。”边说边递上去一块碎银。 城门守卫笑笑,“新妇吧!唉,恐从这起盘查少不了。我们也不晓得具体甚么事,接到差事,就是说要留意盘查年轻的女眷,看有没有被挟持、强迫或是求救的!天晓得是上面哪家贵女出了事!咱听喝就是了。” 与爷无关。刁鸥笑笑,“谢小差哥了。” 姚玉欣听着车外的对话,心里蓦地一惊,垂下眼睑。 如此走了几天,倒是总是遇上关卡,而刁鸥每次都是这样的说辞。姚玉欣嫌麻烦,索性之后一早起就直接梳上流云髻或是坠马髻。 纪厉看着姚玉欣梳妇人发髻的样子,面色虽还是那般,刁鸥和徐盛,乃至梅香和兰雅都觉得纪四爷的神情要比以往柔和许多,而姚玉欣也总是一副羞答答的模样。 “姑娘?”梅香看着这些时日,自家姑娘和那纪四爷之间的往来,心里只觉心惊肉跳。这可如何使得?之前想着自己姑娘不会是那般没分寸的人,便未开口。可现下让这关卡闹得,越临近京城,越好像两人真的有什么了一样。“那纪四爷……还有五皇子……”梅香喏喏,这可如何开口? “我晓得。”姚玉欣自是知道梅香想说什么,“你不必担心。” 萍水相逢。又岂是在单单说兰雅? ◇◆◇◆◇◆◇◆◇◆ “爷,还没姚妹妹的消息?”顾素贞端着碗白莲山药粥,轻轻的搁在桌子上,“爷吃点子粥吧,最近这些个时日,瞧着爷憔悴了不少,这白莲山药粥,对睡眠和补气都有些个好处。” 纪威神色淡淡,微微摇了摇头。 已经十来天了,姚玉欣的消息半点也无。他如何吃得下? 看着眼前俊美非常的脸,处处显现出憔悴的影像,顾素贞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扣着,面上却只有关切之情,“爷也莫要太过担心了,姚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实在不行,我们就再多加派些人手,总会查到姚妹妹下落的。” 见纪威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顾素贞端起碗,拿勺子舀起一口,尝了尝,“不烫了,爷得保重身子才行,只有爷身体康健,才有力气继续查访姚妹妹的下落不是?” 纪威目光闪了闪,眼前是和自己相伴两载有余,孝贤宽厚、把家治理的井井有条的皇子妃,现下那张端庄秀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担心和丝丝的关切之情,“邓家登临走前,你见过他?” 终于问了吗? 顾素贞目光坦然,爷果然还是为了那个出身低贱的女人疑心了自己。“见了。知道姚妹妹得爷看中,我便叮嘱了他几句,爷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纪威留意着顾素贞面上的神色,却未发现任何端倪,莫非是自己多滤了?其实皇子妃并非有意为之?只是事有凑巧,恰好遇上邓家登那个蠢货?罢了,终是没有证据的事情。摆摆手,开口,“无事,那是个糊涂的。” “莫非姚妹妹出事,和我见他有关系?”顾素贞轻轻疑问,至此她才彻底放下心来,虽说不会有证据指出自己什么来,但爷若是疑心了自己,以后日子恐也不会好过,但现下爷既然开口问了,便是给自己机会,便是还信得过自己的。 “那是个蠢得!把姚玉欣当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孽,将爷看成了不分尊卑的色胚!自己还舍生取义,一副挽救五皇子府的高尚嘴脸!” “啊!”顾素贞低呼出声,“怎会?爷的品行,他在府里这些年来,难道就没看清?”略顿了顿,“如此说来,不是我的叮嘱反而更加适得其反了?”既你疑心,不若由我说出来。如此就能让爷你释怀了吧。 纪威接过顾素贞手里的碗与勺子,不愿再提,“罢了,任谁也想不到他糊涂至此。” “爷,姚家的信函到了。” “快,拿给我。”纪威正用勺子舀起一口粥,刚想往嘴里放,听闻来报,便忙将碗往桌上一推,因太过急切,碗未放平稳,一歪,里面的白莲山药撒了一桌子,那瓷白的勺子还因和桌面磕碰,发出叮叮的两声清脆的声响,便停住直直的,在桌上打着转。 纪威哪里顾得,连看一眼都不曾,只快步略过顾素贞,几步将信拿在手里,急切的撕开,目光略着里面的内容。 顾素贞扭头看着桌上倒了的碗,和一桌子的狼藉,只觉自己心涩难当。这就是她全心全意爱着的男子?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男子,为另外一个女人这般无视自己的心意…… 指甲深深的陷进手里,顾素贞也浑不觉痛。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 感谢五皇子的尽力找寻,姚家也开始派人手搜救。 纪威手一松,信笺掉在了地上。 姚玉欣并未回家。 这些天来,各处陆续都有消息传来。 各城门、勾栏院、各地的人牙子处,虽查到个把个被挟持或是手续不全的女子,但没一个是姚玉欣。 大皇子处的一个门人,也查到了那帮水贼的下落。姚玉欣的嫁妆倒是基本上都追了回来。连姚玉欣陪嫁的那一房人也安然无事。只是没有姚玉欣。 这话还得从白六爷说起。 白六爷原来靠着京里的主子不是别人,就是大皇子。纪威急匆匆的找了自家的三位哥哥。这样的事原本是要取笑几句的,可看纪威实在是着急,左不过风花雪月的事情,影响不到甚么,再卖个老五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那三位爷便都很是给颜面的,修书给了自家的门人。 白六爷接到大皇子纪祥书信的时候,恰恰那帮水匪的二当家也在白六爷处。 二当家的来访左不过两件事,一是带了些好物件,想找白六爷给相看一下,兑换些个银子,二是看看自家那两个兄弟怎得这么久还未回去。 白六爷一瞧,什么珐琅彩松竹梅纹瓶、仕女游春五彩双耳瓶……这些个,大皇子给自己的书信里均有提及过,而压根没有甚么人给自己送来三个貌美的女子。想着,那三个女子中,必有一个是大皇子要找的人。 为着能立功一件。白六爷当下忙稳住那二当家的。打起十二分精神和二当家的一起,按着毛七和豆子可能的大致行进路线,沿路查访,最终在枞阳县郊外的庄稼地里,找到两具面目全非的裸尸,虽未有任何特征说明这就是毛七和豆子,但看身形,那二当家的也确认十之八|九。 如此,那三个貌美的姑娘必是不见了,白六爷很是尽心,以枞阳县为中心,二百里以内的查找,也未寻到甚蛛丝马迹,连这两个水贼怎得被人诛杀,也无从知晓。 没办法,只得修书给大皇子报信。 如此,纪威盛怒之下,派人抄了水贼的老家,连带着基本未动的嫁妆和那在水贼老窝里做杂役的花嬷嬷一家子,都开始往京城运送。 姚玉欣是被旁人劫持了?还是被救了? 原想着也许姚玉欣已然安然到家了。可今日这接到姚家的回信。姚玉欣压根没回去过。这下纪威连最后的一点子希望之光都暗淡了。 姚玉欣,爷就那么的,和你有缘无分吗? 身后,顾素贞看着那挺拔的身姿,那比女子还要俊美的人物,心里只觉苦闷难言,这就是自自己十岁第一眼看见他,就爱上的男子,爱上他,百般经营嫁于他,和他相携与共两年有余,就是为了让他这般牵挂另外一个女人? 顾素贞面色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顾素贞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44第二十二章 到京黯然神伤(上) - - 纪厉一行人正走在路上,前面不远就是通县。按约定,洪武他们大队人马就等在那里。 正走着,迎面打马过来一个很是年轻的小将,那人远远的看见纪厉他们,就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元帅,末将曲歌奉洪将军之命,特在此地等候。” “洪将军几时到的?” 那小将头都不敢抬,只低头恭敬的答道,“回元帅的话,昨日傍晚到的。” 纪厉抬头看看天色,时值临近正午,与洪武他们汇合后,傍晚之前便可进城。“起来吧,你先回去,我们片刻就到。” 回头,只见姚玉欣一只手掀着帘子,露出一张充满疑惑的脸。 纪厉勾起嘴角,打马向前。 待到了京,爷便全部告知于你。届时,便是与你坦诚相见之时。 洪武是个身材短粗、面色黝黑,相貌很是普通的续着须的男子。他见纪厉一行人中带了女眷,露出颇是诧异的神情,连带着一起的,前来迎接纪厉的一些个将士也是一副惊诧万分,不可置信的表情。 洪武扭头看向刁鸥。 刁鸥回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更是弄得洪武二丈和尚摸不到脑袋。 姚玉欣刚下马车,就感受到了来自于周边,众人注视带来的灼热感。 远处是一脸好奇神色,想张望又不敢放肆的众兵士,近处七八个看起来都有些官衔的将士,也是面带惊诧,极想一窥究竟的神色。 哪里被这许多男子同时关注过,姚玉欣不禁面色有些发热,下意识的就抬起眼,寻找纪厉的身影。 像是有感应般,正在听洪武回事的纪厉,突然回过头来。没有错过姚玉欣面上带着的窘意,他环视了一下自己属下的众多表情,面色微沉。几步走到姚玉欣面前,微一侧身,帮她遮挡住还在窥望的众目光,声音低柔,“坐了多半天马车,可累着了?” “还好。”我还好,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姚玉欣抬起眼,直直的看着纪厉。 那双水盈盈的丹凤眼,像是会说话般,清清楚楚的把疑问传递了过去。 纪厉眼中微有笑意,声音也带出些喜意,想着等有时间了,和她好好说说,恐两人之间的喜事也就近了。“徐盛,带姚姑娘去我的屋子。”直视着姚玉欣的眼睛,“你先歇歇,等爷忙清了,必是要好好与你说说话的。” 姚玉欣点头。 说是纪厉的屋子,其实也不过是洪武他们到了后,临时租用的民居。普通的民居能舒适到哪里去?好在姚玉欣也没甚困意,只坐下稍歇片刻就好,她接过兰雅递过来的水杯,轻抿了一口。 有将士称他元帅,他自称是纪四爷。姚玉欣心口直跳,纪本就是国姓。开始她并未在意。可现下,这又是元帅,又是国姓的……在家时,原听哥哥讲过,皇帝的四儿子,四皇子就封为元帅,驻守边疆…… 如此,他便是四皇子吗?姚玉欣惊疑不定,如果真是四皇子,她这个五皇子即将纳娶的姬妾,却对他哥哥动了情了吗? 事有凑巧,虽内心明明知道八|九不离十了。可还是希望是自己想岔了。罢了,一会子四爷忙清了,必是什么都会清楚了。 可姚雨欣到底没等来纪厉。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徐盛提着个篮子进来,将里面的晌午饭一一摆在桌子上。“爷还忙着,叮嘱我把饭给姑娘端过来。” “四爷他还要忙到几时?” “不晓得。恐要忙上一阵子了。这刚回来,事情多。爷既说了,待忙清自会来寻姑娘。姑娘耐心等着就是。” 姚玉欣很想张口问问徐盛,四爷的真实身份,可想着恐问了也得不到答案,而她也更想听四爷亲口告诉她。 漫不经心的用了饭,约莫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纪厉依旧未踏进房门半步。反而是徐盛进来通知她,他们要启程了。 依旧是原来的马车,驾车的也依然是徐盛,可姚玉欣这次掀开车帘,能看见的只有长长的队伍,再也不见那个伟岸挺拔的身影。想着,恐纪四爷是要走在队伍最前端的吧。 不知是不是因着以往随时可以见着的身影,此时无论如何张望也瞧不见的缘故,姚玉欣隐隐心里不安起来。 队伍行进的并不快,他们进城的时候,已是临近傍晚。 “四皇子府”,姚玉欣下的马车,看着眼见青砖大瓦的院落,不由得浑身一震,看来真是应了自己的猜测,纪四爷,便是当今圣上的第四子。 这四皇子回府,携带了女眷一事,早有人提前通报,现下一顶绿呢小轿就在四皇子府正门口候着。 姚玉欣下了马车就有专人候着,等她改乘小轿。 姚玉欣抬眼张望,依旧是瞧不见纪厉的身影。也对,堂堂四皇子回府,恐要忙的事情多得很,哪里还顾得上她? 注意到姚玉欣找寻的视线,徐盛忙开口,“姚姑娘,许多官员在此都候着四爷多时了。想一时半会爷是脱不开身的。爷都交代好了,你先歇下,待忙过这两天。爷得了空,就去寻你。” 姚玉欣点点头,无妨了,既已然知晓四爷身份,见不见四爷到是无妨了。 浑浑噩噩,患得患失的任人扶着进了小轿,姚玉欣只觉心口酸胀得厉害。虽明明知道到京之日就是分开之时,可哪里想到会是这般情景? 可怜造化弄人。 罢了,无论四爷到底是谁,不是已然做好分开的准备了吗?怎得到现下反而不舍起来?待四爷忙清,便和四爷说清楚吧。 无论五皇子主意几何,她终是要去见五皇子一面的。 只是,既是五皇子不肯再纳娶她,恐四皇子也无法要自己了吧!不光是身份差异,就是这兄弟间姬妾之事说出去,恐也是有损皇家体面的。 心中酸涩难挡,姚玉欣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调整心态,原就是不该自己惦记的,这一路上,不是心里都是很清楚的吗?该舍下的就舍下吧。或许终归是他们有缘无分,她本不该存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就把这一路的相伴当做个回忆留在心里吧。 姚玉欣站在丝毫不输自己在扬州闺房的屋子里,默默的有着自己的心思。 自己难得心里花开,却还未逢雨露,便已然凋零。 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见四爷一面,既是和四爷说清楚,感谢四爷这一路以来的照顾,也是为着自己的心意做一个了断。一入侯门深似海,以后恐再也没有与四爷相见的机会了。 此时的姚玉欣还心痛的厉害,也满心想再见纪厉一面。此时的她又哪里想到,即使是想见一面也已然是种奢求。 ◆◇◆◇◆◇◆◇◆ 纪厉在到了的当天,早就有众多官员和门生在府外候着,说是来为四皇子接风。说是接风,也无非是打个逛,寒暄几句罢了。天朝有明令,不许官员私下结交皇子。任谁也不敢在这京城,皇帝的眼皮底下,顶风作案。看过了,请了安,便连连的都退了下去。 可官员们都走了,兄弟们却也都来了。 纪祥、纪宏、纪嵘、纪厉、纪威是天朝陛下的五个儿子,现下都是皇子身份,任谁也未被封王。 这纪厉前脚进城,后脚这些个兄弟就都得了信。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便都像踩着时辰一样,来了四皇子府。 “呦,五六年没见着老四,瞧瞧这都黑成什么色了?”大皇子纪祥很是亲热的拍拍纪厉肩膀,“黑了,但是也高了,也壮了。” 二皇子纪宏笑微微的,“五六年,岂能没个变化?老四在边疆戍守这些年真是辛苦了。也不知道父皇怎得想的?明明击退南蛮,就可以调老四回来的嘛,偏偏把他留在外面这么久。” “好了,二哥,既然四弟回来了,日后咱兄弟相处的时日还长着呐。”三皇子纪嵘看向纪厉,“你这回来了就好了。瞧瞧这些年,长得越发的像父皇,我兄弟几个竟是谁也比不过。待明日父皇见了你,心里还不定怎得欢喜。”纪嵘边说边留意着纪祥的脸色,见自己说完,果然纪祥面色微沉,心里便得意起来。 纪厉原本冷眼看着自家几个兄弟演戏,目光随着纪嵘瞥向纪祥,这才瞧见纪祥身后的纪威。只见纪威神色倦怠,瞧着不大好,不由眼眉一挑,老大、大二、老三,都不好说,但老五是他们几个人中最不被世俗捆绑,最顽皮、但心思也最纯净的一个。 犹记得小时候,老五最见不得他们几人争斗,每每他们掐架的时候,他因着人小力薄便都是站在一旁苦苦劝架;大哥和宫婢厮混,惹怒了父皇,年仅七八岁的他却争抢着帮着顶缸,弄得父皇哭笑不得,这事最后也不了了之;奴才不小心打碎了大哥喜爱的琉璃瓶,大哥怒极,要杖责致死那奴才,也是老五说情,将那奴才讨要到自家身边……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最让纪厉印象深刻的还是老五那段时期陪着自己的时光。 他自小与兄弟们就不是很近亲,尤其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就更加淡漠,可谁知晓他心里的苦楚,除了刁鸥和徐盛,其他兄弟幸灾乐祸,看笑话的居多,而也只有老五,总是时不时的来看看自己,安慰自己,有时候来了给带些他自认为他会喜欢的小玩意,有时候来了就在一旁玩,不说话的陪着他。恐也就只有他这样自小就没了生母,寄人篱下长大的孩子才能晓得他当时的心情。 这明明不喜朝堂,只爱山水,不喜纷争,只爱悠闲田园生活的人,却为着能报答贤妃的养育之恩,为着大哥能够登上大宝,心甘情愿的被套牢在这他最不喜欢的权势争斗之地。 所有兄弟中,恐也只有老五能让纪厉有些个情谊,看着眼前明明貌比潘安的弟弟,满脸的憔悴,不禁问道,“五弟怎么了?怎得如此没精神?”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最近码字没感觉,停了2天。。。 45第二十二章 到京黯然神伤(中) - - 纪威扯动嘴角,牵出一个苦笑,哀莫大于心死。现下这样被问及,纪威倒是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能有什么事情让老五为难成这样子?他这人一不求权,二不逐利。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情字罢了。你是不晓得,为个女子,老五快把大半个国土翻个个儿了。”纪祥见能扯开话题,忙接着纪厉的问话说道,“也不知他去年去江浙一带办差,怎得就相中了个商女,这本说纳了她,哪里想到偏偏的被剪径的水贼劫了去,至今还下落不明呢!” 纪嵘笑道,“能为个商女折腾那么大的动静,也就五弟这样的情种做得出来!” 商女?被水贼劫持?纪厉左眼突地一跳,世事怎会如此凑巧?不动声色的探寻道,“哪里被劫的?可去当地查访了?” “就在桐城附近。”纪祥拍拍纪威的后背,以示安慰,“恰巧我一个门人机缘巧合的得知了那帮水贼的下落。派人寻过去,财物甚的到没多少损失,单是不见那商女,说是押着去桐城了。这按路查访,商女到最后也没找到,倒是在枞阳县地界,找到了押送那商女的水贼尸体……”眼看着纪威神色凄惶起来,纪祥忙转口,“要我说,天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美人可是比比皆是。老五你就别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了。为个女子带累的自己这般憔悴,说出去也不嫌丢人?都已这般时日了,那商女不定经过几何呢。莫非,你还想找到她,纳了她不成?待哪天大哥给你送过去几个美姬,定不比那商女差了,如此不就行了?” 纪宏和纪嵘对视一眼,开口说道,“五弟可是因祸得福。谁不知大哥的天骄台,藏着不少俊俏的小倌和如花的美人?这平日里看守得要多严密有多严密,现下也就是为了五弟,肯难得的打开这金丝笼呀!” “对对,老五,你要珍之惜之啊。” 这话说得就过了些。虽是大皇子喜好男风,在兄弟间已不是什么秘密,可毕竟不能放在台面上挑开了说,以前纪厉没回来,他们兄弟间虽说也有剑拔弩张的时候,但至少颜面上还是给留着余地的。现下这老四刚回来,老二和老三就在他们势力有所受制的情况下这般放肆,莫不是有什么有恃无恐的事情,是自己不知晓的?难道老四已然和老二、老三挂上钩,被拉到他们的阵营去了? 这般思量着,纪祥的面色就黑沉起来。现下老五是个不顶用的,若不是看着自己需要倚靠老五外祖李相爷的势力,老五又是这般的花容月貌,他怎会由着老五为个女子闹成这般情状?罢了,既老五顶不上,也要派人手好好查查老二、老三。倘若真的老四站到老二、老三那边了,那对自己便不啻为一个坏消息。自家还需早作打算才是! 纪祥抬眼,恨恨的盯着纪宏。他哥俩这话,一是明摆着挑明了他喜好男风,囚养美姬,二是也暗指前阵子有人参奏自己奢靡淫|荡一事。想起皇帝的训斥,纪祥心里恨极,却也未轻易发作。 正此时就听纪威说道,“谢大哥美意,只是弟实在没那心思。玉欣不只是貌美,她本身对我来说就是个特别的女子。任谁也比不过的。” 玉欣,连他都还没未这般称呼过她,这个名字却被自家兄弟随口说来…… 纪厉眉毛蹭的一挑,压根没理会兄弟间的暗流涌动,亦不知是因着自己的到来,才使之前表面平静的制衡局面开始松动。 枞阳、尸体、玉欣,这五弟心心念念的人还能是谁?说来也只能是和自己相伴一路的那个人了。想着这一路以来,姚玉欣明显的心动和闪躲,不都是说明另有隐情吗?原想着以自家的身份,甚难题也算不得甚么,哪里想到会是这般?后半程那路上层层的关卡,就是老五为的姚玉欣才如此的吧?倘若是自己,能像老五无所顾忌的闹那么大动静,却只为一个女子么? “诶呀呀,几位爷,别在这话家常了,那边席面都摆好了,有什么话,边吃边讲不是更好?”刁鸥这眼见着自家爷面色沉了下来,旁的几位爷也好不到哪去,便忙打着哈哈,推劝着将几位爷引到花厅。 花厅酒席早已摆好。席间,五兄弟齐坐。刁鸥和洪武作陪。 “刁鸥你怎得没晒黑?瞧瞧老四和洪武,这都黑成什么样子了?”刚坐下,纪宏就看着这刁鸥怎得肤色还那般青白,虽是比出征之前略黑了些个,但有旁边的洪武映衬着,真心不是很明显。 “二爷,若是见天的不出门,一出门必是带上帏帽甚的,你说怎得会黑了?刁爷可是对自家仔细着呢!” 洪武瓮声瓮气的声音一落,几位爷便笑了起来。“我说洪武,你现下这般的说刁鸥,也不怕这笑面虎日后寻你麻烦?老三,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得罪过他,结果事情都过了快两月,任谁都忘了这码事。你却开始连着拉了一个来月的肚子吧。” 纪嵘笑,“这小子忒阴。时隔那么久才动手,害得我都不晓得是他在作怪,连连的闹了一个来月,还以为吃坏了甚东西,看太医吃得那么多药也不见好。到最后还是求到他门上,他给了粒药,讹走我一个大南珠,这才算作罢。” 刁鸥笑言嘻嘻,“这么久的事情,二位爷还记得呢!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么!” 几人笑骂。纪祥缀了口酒,漫不经心的问道,“诶,我说刁鸥,你们这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刁鸥看了自家爷一眼,“就是路上遭到伏击两次。嘿嘿,真是笑话,堂堂阎王的亲卫队,哪里是那般好伏击的?四爷的人都没让他们见到,便被我们逮到两个,这不押回来,还没顾得着审呐。” 纪厉眉目低垂,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不过好在众人也都习惯了。此时,他听刁鸥这般说辞,略抬起眼,看了一下自家几个哥哥的神情。 “还有这般事?”纪祥猛地将酒杯掷于桌上,满脸怒气,“堂堂皇子,奉旨回京,还有人胆敢伏击,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交给顺天府!必要责令他们好好审审!看是何人做下的,定不能轻饶姑息!” “交到顺天府做什么!要我说,就让老四他们自己审是最好的!免得进了顺天府,还未审出什么,便被人灭了口!我说的是不是,三弟?” “二弟什么话!顺天府毕竟是正经衙门,专司这块。人犯要是在他们那里出了事,他们岂能脱得干系!此事事关重大,他们必是会严加看管的。再说,你我均贵为皇子,哪里有自己府邸私设刑堂的?说出去岂不是掉咱皇家体面!越是尊贵,越要循规蹈矩,按着规矩办事,才不好被别人落下口舌!” “还是大哥虑的周祥!”纪嵘把话接过,“只是,我记得前阵子,貌似有御史参了大哥一本,说是大哥终日天骄台酒色度日。不知可有此事?” 这档口说出这话,无意是让纪祥自扇嘴巴,这刚说了身份越尊贵越要注意规矩,便被自家兄弟毫不留情面的扯出前面的那档子官司。虽是知道老二、老三必是不会放过这个奚落他的机会,可纪祥却无法辩解,尤其之前还刚刚说过送美给五弟。纪祥面色沉了下来,意有所指的,似笑不笑的盯着纪嵘,“那是有人捏造指使!不要让我知道幕后主使是谁!知道了,爷定不轻饶!” 纪宏不理纪祥,也不管自家弟弟,只对一旁的纪厉说道,“放在自家府邸确实也不好看,不若弟弟放到京外的军营里,怎得也是你门下。当做细作甚的办了,也无不妥当。”略顿一顿,笑的很是意味深长,“大哥,瞧着这般可是合规矩了?” 纪祥鼻腔里“哼”了一声,“如此,倒还说的过去。” 纪厉看一眼刁鸥,开口道,“刁鸥,安排一下,明日就押着那两人去京郊大营,无论如何,要查出是何人指使。” 刁鸥依然笑嘻嘻的,“是。” 几人各怀心思,略又用了一阵子。等散了,已过掌灯时分。 在门口送自家兄弟,纪厉醉意渐轻。 纪宏落后几步,对纪厉悄声说道,“那两个俘虏,四弟好好审审,没甚意外,大哥做下的可能性最大。呵呵,”拍拍纪厉的肩膀,“咱自家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四弟尽管吱声,日后我们兄弟必是会更加熟稔亲近的。” 纪厉闻言,心中诧异。他不明白纪宏此时的示意究竟为何?貌似有着铁定他就会站在他们那边的意思。当下不好说什么,只略一拱手,送走纪宏不提。 只剩下自己。纪厉醉醺醺的往回走,脑子里一会是席间兄弟间的剑拔弩张、含沙射影,一会是纪威神色倦怠的身影,姚玉欣一双似水的眸子也总是晃在眼前。 又走了几步,顿住脚步,纪厉抬眼,前面不远就是姚玉欣暂居的院落。怎得不自觉的便走到了这里? 瞧着眼前已然一片漆黑的屋脊,纪厉握手成拳。罢了。明日探探她的意思后,再做打算吧。 ◆◇◆◇◆◇◆◇◆ 宽敞明亮的南书房,外面骄阳似火,里面却因放着多处的冰盆,而凉意阵阵。 纪昀屏退众人,直直的看着跪在地上,长得越发和自己肖像的儿子,不由的感慨万千。 站起来,走过去,双手扶起自己的四儿子。“在外六年,战功赫赫。你没有让朕失望。想是就是你母妃看见你现在这般样子,必也是欣慰的。” 纪厉站起来,视线放低,声音却平静而清冷,“是父皇栽培。” 这孩子还在怨怼自己吧。也许连他母妃,他也是怨怼的。想着自己那最疼爱的妃子在自己眼前香消玉殒的情景,纪昀心中依旧还有隐痛,那就是一根刺横在那里,随着时间流逝,反而痛感越发清晰。 摇摇头,事情早已过去,无论眼前这孩子是否还怨怼自己,为着天朝江山,为着黎民百姓,亦也是为着自己的私心,总是要往前看的,“你这次回来,朕便决定留你在京。算起来你如今也二十了吧,该成家了。皇后的侄女,叶氏,年方二八,正是大好年华,人也秀美,才情品行亦都还说得过去。朕有意将她指给你做正妃,你意下如何?” 纪厉目光沉静如水。先太祖就是借着叶家的势,揭竿而起,打着清君侧铲奸佞的大旗,与各路英雄之间,脱颖而出,取得皇位。父皇也是娶了叶家女,坐稳江山,指挥千里。而现如今二哥、三哥都是皇后叶氏所出,父皇却要把叶家女许配给自己,意欲何为? 想着昨天二哥的示好,莫不是已然得了这个消息?这他只要应允了迎娶叶家女,无疑便是和二哥、三哥的关系,又亲近了一层。估摸着,是不是由此,二哥、三哥便认为自己会助他们登上大宝了? 见纪厉沉默不语,纪昀拍拍他的手,接着说道,“你二哥、三哥,倘若登上皇位,恐叶氏一门势力独大,到时候难免动摇我纪氏江山。这样会外戚独大,乃至改朝换代的事,朕是决不允许的。纪宏、纪嵘自托生在皇后肚子里,就注定与皇位失之交臂。而你大哥本就是个扶不起来的,”纪昀略一顿,目光隐有寒意,“他母妃也是个糊涂的,多年的沉珂,也快到了结的时候了。” 看了一眼自己最疼爱,却六年未见的四儿子,纪昀轻轻的吐出一句话,若不是纪厉耳目过人,恐也是不易听清的,“很快了。朕知道你一直再等这一天。” “事发的时候,朕也并不想息事宁人,只是在这个位置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任着自己的心意来。等你也到这个高度,你就有体会了。”事发当时,倘若伤了李宗一脉,叶氏势力就必然会独大,继而江山不稳。只有两方势力互相牵制,他们才能坐稳江山。“你现今战功赫赫,武官中威望甚高,我朝马背上打下天下,到你这才堪堪三代,你要想坐稳皇位,战功与你必不可少。只是,治国并不是只有武力支持就可。朕将叶家女许配给你,叶家在倾力支持你二哥、三哥的情况下,必也会考虑进你的因素。倘若你势力渐丰,到时弃纪宏而择你,也未尝不可。” 纪厉挑眉,他万没想到父皇打得是这样的盘算。虽是依旧面色不动,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他原以为父皇是因为愧疚,为着避免时时刻刻见到自己,想起那不堪的一幕,才眼不见为净,将他调去南疆…… 如果父皇所言为真,那父皇为自己铺路,六年前遣自己去平南蛮之乱就开始了……一切都是父皇的筹谋么?一筹谋就是六年,也许会是更久。 看着眼前已然白发苍苍,有些老态的男子,纪厉原先的记恨之心,微微有一点点松动。 “昨日,二哥他们为儿臣接风,私下里有过示意。” “哦?如此更好,他们必是以为朕将叶家女许给你,是为他们登位铺路。”纪昀微微一笑,“去年朕着纪威去江浙一带办差,差事办得漂亮。你五弟虽是个不喜朝权的,却是个实实在在能办事的,借纪威的折子,朕将江浙一带,你二哥、三哥的门人悉数该调的调,该撤的撤,打压了那富庶之地他们的势力,截断了他们的财路来源,提拔了一些个清流一派的纯臣顶替空下的位置。虽未换上你大哥的人手,但百官们见此也以为我是在为纪祥铺路。” 纪昀顿了一下,“纪祥本就是个不争气的。扶来何用?现下朕又将叶家女许你做正妃,恐那些个人就又要斟酌再三、徘徊不定了。这回必是要以为朕是在为纪宏树势力。两厢里,便会驻足观望。昔日貌似是你大哥势力略强,稍微压制过叶氏,待你迎娶了叶氏女,看着就貌似是纪宏势力略胜。如此,百官嘴脸尽显,你倒是可以借机看个清楚,究竟何人是哪般嘴脸,将来如何得用。” 看着纪厉听见这些个话,依旧没什么浮动的脸色,纪昀点点头,“不喜形于色,朕知你是个可以托付的。可朕知道,旁人哪里知道这最不被看好的你,却是朕最为属意的储君人选!厉儿,朕为你铺路已然谋划许多年了!” 纪厉心里微动,纪威去江浙之后朝堂的变化,他虽在南疆,自是也有耳目得知这些消息的。原以为这次回京要筹谋许多,哪想到父皇已为自己做到如此? “你在南疆立战功,朕为你在朝廷牵制两方势力,现下朕精力越发不济,终是要让位于你。”略一顿,“不管你相信与否,你母妃终是朕最爱的女子,自你一出生,朕便着意立你为储,只是朝堂各方势力混乱,那时立储,无异于将你送上权力争抢的顶端,必是会害了你。你之一系势力单薄,朕原本就是想让你先蛰伏于朝堂,之后待时机成熟再立你为储的,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那件事……也罢,朕终是将你不着痕迹的,推离了权力纷争之地。朕为你选的人手,你在外虽然辛苦,却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在外韬光养晦、历练这许多年,确实也未辜负朕的期许,是个能担起大任的,现下你羽翼渐丰,可以和你的兄弟们一挣天下了。” 时值朝堂,除靠纪厉打拼获得的武将们的拥戴,就是以李宗为首的文臣一系,和以叶氏为首的皇后一系,两方势力均衡,倘若纪厉在有武将的支持下,又获得叶氏一门的支撑,便要稳妥许多,只是相比纪厉,叶氏恐更愿意扶持纪宏。“厉儿,叶氏能不能弃纪宏而择你,还要看你实力,倘若你能获得李宗一脉的相助,想必叶氏也不会以卵击石,待你登上大宝,武将拥护,两系文臣均都臣服,必是要比朕当年顺遂许多,不像朕,当时太过受制于叶氏一族。” 纪厉抬眼,压住内心的激动,只回道,“谢父皇为儿臣所做的一切。亦是今日,儿臣才知道父皇的良苦用心。叶家女,父皇尽可安排,我定尊她为我四皇子府的皇子妃。只是,相爷一脉支持的是大哥。父皇的意思是将五弟拉拢到我这?以五弟的性子,岂是那般容易的? “威儿是个纯厚的孩子。只是,你以为当年受害的只有你母妃吗?朕疼爱你母妃是真,可你看威儿的样貌,便知他生母相貌几何,天妒红颜,说得轻巧,无非不是人心险恶。” 纪厉目光闪烁,“莫非五弟生母……” 纪昀略一点头,“只是现下还苦于没有证据,当年的宫婢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唯一一个找到的,也是个哑巴了,否则威儿知道真相,必是会舍弃你大哥的。届时,李宗的势力除了极小的一部分,其他的就都会随着威儿而动,即使不是虽威儿而动,李宗也不会再支持你大哥。”纪昀微微一笑,“不过,以威儿性情只怕不帮纪祥,便会撒手不管,当个闲散皇子。可是如果威儿能走到你身边,对你无疑不是一大助力,叶氏也会随之扶持于你,这要比你自己动手筹谋,长自己势力,拉拢叶氏或是李宗一系,要容易的多……威儿性子纯良,知恩图报,……前些个时日,威儿为着个商女,弄得满城风雨……厉儿,你可是带回了个女子?” 心口突的一跳,竟是什么也瞒不过父皇吗? 约莫有片刻的功夫,父子两人谁也未再开口说话,可也只是有短短的片刻,纪厉目光暗沉难辨,声音冰冷异常,“是,父皇圣明,那女子是儿臣凑巧在枞阳县救下的。” 看着儿子略微沉痛的脸,却这般没有回避坦然的回答,纪昀很是欣慰,放柔声音,“恩,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不会让朕失望的。”停住,细细的看着眼前一身冰冷肃杀之气的儿子,“你终是要成为帝王的,孰轻孰重,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肥,有木有?嘿嘿,看在这章肥的份上,苗青要请假。。。请假理由:出门旅游数日,周日回来,没意外的话周一恢复更新。。。 46第二十二章 到京黯然神伤(下) - - “姑娘,你再睡会吧,昨个夜里不是没睡好吗?”梅香进屋,原以为姚玉欣还会在睡觉,哪里想到这才半柱香的功夫,姑娘就坐起来了。 “不了,睡不着,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心神不宁的。”姚玉欣坐起来,眼神还有些迷离,怔怔的望着门外,像是在自言自语,“四爷去面圣,看时候……应该回来了吧?” 梅香闻言抿了下唇,虽是这样简单的一句问话,但跟着姑娘时日这般久,梅香自是知道这是自家姑娘心里惦记着那四皇子,看姑娘这两天魂不守舍的模样,恐四皇子在姑娘心里已然占了个不算轻的位置,可毕竟姑娘与五皇子有婚约呀。“……应该是回了,奴婢看见徐盛了。” 徐盛回来了,那四爷必是回来了。可回来了却没来见她,是因为还在忙着? 姚玉欣压下心慌的感觉,之前原想着既然知晓了纪四爷的身份,那其实对他俩来讲,见与不见都没什么意义了。可现下自己是怎么了?这么的期待能见他一面?明明知道见到了,就要摊牌,就将面临分别,却还这样念念不舍着。 想想这一路的时光,即使没有交谈,只是单单看着那个策马在前的背影,自己心里就觉得甜蜜和踏实,姚玉欣心里短叹一声,原来自己早已感情深陷至此,恐在见到纪四爷第一面的时候,为着他冷硬英俊的脸和通身肃然霸道的气质,自己就留了心吧,否则怎么在他们三人中,偏偏的就选择了向那看起来最严苛肃冷的人求救? 就是因为用情已深,所以才这般的拿不起放不下吧。姚玉欣心脏处微微一动,满腔的悲伤一点点的涌上,心口微微悲凉。 再是放不下,她与纪四爷,终也是有缘无分的。 “姑娘,徐盛过来了。”兰雅撩帘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一脸表情很是怪异的徐盛,“姚姑娘,四爷叫我来传话。说是让你们收拾一下行李,明儿个便送你们去五皇子府。” 食指蓦地一动,他都知道了? 他们回来这才短短不到一天,知晓她的事可能就是半天,或是半天不到的光景,他就如此轻便,未有任何犹豫,果断的就做了决定吗?虽说自己已然做好道别分开的准备,可这还未说出来,便被别人抢了先,姚玉欣不知何原因,听见徐盛的话,心里突的难受起来。 他叫徐盛来传话,便是不再打算见自己了。这一路的相伴,自己感受到的种种情谊,都是假的吗?姚玉欣抬眼,很是平静的说着场面话,“劳烦你跑一趟,不知四爷可还说什么了?” 徐盛直视着姚玉欣,面上多有些无奈神色,“四爷刚回来,事务繁多,叫奴才给姑娘转告一声珍重。” 转告一声珍重?一入侯门深似海。这日后恐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这两字明明白白自此不再相见的意思,果然心狠至此。 心口顿顿一痛。“我晓得了。”姚玉欣挥挥手,让兰雅去送过徐盛。 “姑娘……”梅香见姚玉欣双眼似乎没有焦距,一脸懵懂的怔愣模样,心下微疼,轻呼出声。 是他当真心狠凉薄至此,还是怨怼了自己对他的隐瞒? 不行,不能这样带着误会离开,即使两人终是有缘无分,她也不想这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人,自此怨怼了自己,带着对自己的误会。 她要见他一面,去解释也好,去见最后一面也好,总要见到他,心里才能踏实。姚玉欣心里自嘲了一下,不过是因着自己心里放不下,犹是牵挂,再为自己想见他最后一面,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罢了。 喟叹一声,让她就这样离开,终是不能甘心。 其实见一面又能怎样,既不能相守,便干脆的断了念想,对彼此都好,就像四爷做的这样,才是正经。可自己想做什么? 终是为了情,自己也有这样拖泥带水的一天。 姚玉欣抬眼,看向担心的梅香和已然折返的兰雅,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去见四爷一面,自此,便路归路,桥归桥,大陆通天各走一边……”略一顿,“我自己去,你们莫要跟了。” 刚出了自己住的那个院落,走过一条回廊,就看见一个穿着杏色襦裙的小丫头迎面走了过来,姚玉欣快走两步,问道,“知道四爷在哪吗?” 那小丫头一见是和爷一起回来的天仙儿般的姑娘,哪里敢怠慢,忙恭敬的答道,“这时候四爷应该在书房。”见姚玉欣露出疑惑的表情,小丫头露出甜甜的明显讨好意味的笑意,“奴婢名唤双儿,姑娘要去寻爷吗?双儿来带路吧。” 姚玉欣微微颔首,随着那小丫头往外行去。 那日到了四皇子府是乘着轿子的,一路抬到她暂居的院落,也没好好看看这四皇子府的景致,如今跟在双儿身后,便边走边打量起来。 不同于南方婉约轻巧的建筑风格,北方建筑多呈现出坚实大气的味道。而四皇子府的设计就与四皇子人一样,简单、厚重、严谨,不知为何,单这样看着这些硬山式屋脊的建筑,姚玉欣都觉得冷硬起来。 过了个小花园,穿过一条游廊,又转过两个院落,前面带路的小丫头停住了脚步,“姑娘,过了前面这片竹林就是爷的书房了。奴婢只能带到这了,前面是不许奴婢们过去的。姑娘自行过去就可。” 姚玉欣点点头,向那个小丫头致了谢,便给自己鼓了鼓劲,抬脚走了过去。 徐盛传完纪厉的话,便回到书房外当差。这眼看着姚玉欣距书房越发的临近,眉心不由的一跳。 今日果然不是个好日子。“姚姑娘,爷忙着,叮嘱了谁也不见。你回吧。” 在姚玉欣预料之内,果然纪四爷是不愿见到自己的,平静了下心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我来辞别四爷,感谢四爷一路的照料,劳烦徐盛你进去通报一声。” “奴才现在也不好进去。姑娘的意思待方便的时候,徐盛必会带到。” 看着徐盛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姚玉欣将视线调转,左右看了看,最终目光定在前面挂着竹帘的书房门口。 这书房附近当差的只有徐盛一个。 “四爷,姚玉欣求见。”绕过徐盛,姚玉欣略提高声音,向着书房说道,她这样的音量,里面必是能够听到的。 双眼紧盯着巍然不动的竹帘,半响,里面一丝声音也无。姚玉欣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姚姑娘,你何必为难徐盛,也这般为难与自己?”徐盛看着姚玉欣逐渐有些凄迷的神色,不禁开口劝道,“姑娘,回吧。爷不会见你的。在这里坚持,只会徒增难堪罢了。” 难堪?连徐盛都知道,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难堪,里面的人岂会不知道?可依旧这样沉寂无声……这就是那个一路口口声声会保护自己的纪四爷…… 那在自己危难之时,向自己伸出手臂的冷漠男子;那打马在前,会回眸关注自己的傲然男子;那在黑店满脸焦急走向自己的伟岸男子,那拉着自己并肩走在雨里的温暖男子……还有现在,冷硬拒绝,连最后一面也不肯给予的人,是同一个人…… 虽有树荫,但这午后的阳光依旧烈得很,姚玉欣站在被烘烤的反着热气的青砖地上,居然觉得手脚冰凉,那炽烈的阳光均匀散落,却偏偏的好像忘了她所站的这一方角落。 “四爷……”再开口,姚玉欣声音已然委屈的略不成声,尽管尽量压制,可不自觉的泪珠子还是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每掉落一颗,心就好像跟着熄了一小块地方,“四爷,你当真不见玉欣最后一面吗?”约莫片刻,竹帘依旧不动,姚玉欣深吸一口气,“也罢,玉欣原无意隐瞒……谢四爷相护一路……玉欣就此别过,望四爷日后珍重……” 玉欣原无意隐瞒,她自己也不知前路几何,更加没有机会提起这个话题,一路上纪厉虽流露出好感之意,可毕竟并未真的说明心意许下承诺,这要她一个姑娘家如何开这个口? 原本好想再见你一面,即使是沉着脸,满脸怒气、怨怼的你也好…… 可你的心意,还未来得及回应,便如此迅速了结…… 好果断,好心狠…… 当断则断,姚玉欣泪眼朦胧中,看着依旧没有半分变化的竹帘,心灰意冷、黯然神伤。身子转向徐盛,微微福了一福,再起身,便已然有了些决然的味道。 “给你添麻烦了。”姚玉欣的眼泪止住,她向徐盛扯出一个很是干脆的笑意,不待徐盛有何反应,便扭身往回走。 你怨怼也好,心狠也罢。 对玉欣依旧有情也好,对玉欣因情生恨也罢,自此便是形同路人。 一向骄傲矜持的姚玉欣,能在知晓纪厉决然心意的情况下,依然前来相见,就已然很是不易了,可却遭到这样的冷遇…… 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否则怎会不让梅香、兰雅相随。也许是自己有意为之的吧,这样,她便给了自己自此不再思念四爷、与四爷形同陌路的理由了吧。 终是要这般才能让自己彻底断了念想,才能开始新的生活,自己果然也是个心狠的人。姚玉欣边往回走,边冷却对纪厉的情谊。 心里刚刚建起来的梦幻水晶塔,已然轰然倒地。 身后,书房内,纪厉面色黑凝一片,双手一直紧扣着,而上面,隐隐血管暴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哈~ 47番外甜宠篇 - - 话说,已经是N年之后。。。 姚玉欣躺在龙床上,已然睡得香甜。 纪厉原先是在桌前批奏折的,可无意中抬眼,看见姚玉欣甜美娇憨的睡颜,便微微眯了眯眼。遂很是难得的,遵循本心,放下了手里的朱砂笔,起身走了过去。 眼前的娇人,双目紧闭,洁白无瑕的凝肌,又密又长的睫毛,微张的殷红小嘴,纪厉肃冷的脸柔和了许多,眼里也闪着笑意,他轻轻的在姚玉欣眼睛上落下一个吻,便似是怕扰到她一样,轻手轻脚的躺在了她的身边。 真好,终于雨过天晴,终于得以拥有。。。 可是。。。突然。。。“砰”一下! 正在犹自美着的纪厉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记封眼! 原来,姚玉欣睡梦中,一翻身,不小心一拳正好挥在纪厉的右眼上。。。 看着翻过身,睡得依旧香甜的肇事者,纪厉眼角微抽,“喂,你打着朕了!” 姚玉欣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问话,想着自己睡觉哪里能打人了?都在睡觉,既自己没打人,那必是他人的梦了。于是便下意识的哼哼着反驳道,“嗯~~~你做梦呢!” !!!“朕做梦?!朕还没睡呢!” 姚玉欣又翻个身子,睡得酣甜,意识不清,闻言便迷糊着思量着,自己明明没有打人,既不是皇上做梦,那就必是自己在做梦了。。于是接着哼唧道,“哦,知道了,原来是臣妾的梦~”之后便就再无声响。。。纪厉低眼看去,娇人呼吸匀称,显然是又睡了过去。。。 合着,她是觉着刚那一切必是梦境了?既不是朕在做梦,那便是她在做梦?无论如何。。。反正是抵死不认这伤君之罪了?! 看着眼前睡姿不雅的宠儿,纪厉心里暖和,却又哭笑不得,最后终是裂开嘴角,轻轻的将姚玉欣裹在怀里,轻轻的又紧紧地拥住~~ 温软在怀的感觉,果然充实、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甜宠有木有?? 48第二十三章 初入五皇子府(上) - - 李宗——相府 八角桌,檀木椅,沉香扇,一个满头珠翠的银发妇人,手持绢帕轻拭眼角。周围一圈的丫头婆子,大气也不敢出,全都屏息规规矩矩的站着。 “可怜我那孙儿呦,打出娘胎,他娘就辞了世,单丢下他孤零零一个在那糟心的皇城里长大……。” 她面前立着的银发男子,已经年过半百,但瞧着精神尚好,依稀还能瞧出其年轻时必是个美男子,他听闻自家妇人的话,双眉紧锁,“胡沁什么?这话要是流到外面,非落你个大不敬之罪不可!你看看他做的好事!为个下贱的商女,这般大的动静!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只要是能占上个边的,他都惊动了。我在江浙一带的门人,都明着暗着的问我的意思,还以为是怎样的大事!我的脸面都快让他丢尽了!这……都是你惯得!” “……你只知你颜面……威儿不单是你外孙儿,他还是个皇子!除了你,我可没见他受过别人的气!我苦命的威儿,我不惯他,为他想着,谁还会心疼他?也是我那闺女福薄……天妒红颜,那么早的就去了,单留下这么一个命根根……”老太太压根不理已然瞪眼的老相爷,犹自哭着,“……他媳妇是个识大体懂事的,可毕竟性子太过正经板紧,持家没问题,小意温柔上必是要差上些个……柳晴那丫头是个泼辣火热的直性子,威儿何样性情?她终是不能合了他的意。就是这样,威儿才会对那个商女如此在意,你说说……好不容易看上个可心的,还遭了那样的事,我的威儿怎就那么的不顺遂呀……” 老太太狠狠的捶了几下自己的胸,慌得周围的小丫头忙上前安抚。 鸡同鸭讲,老相爷拿眼角扫到自家夫人的举动,听着发妻的话,也想到自己那小小年纪便香消玉殒的小女儿,心里叹口气,“你不就是想把曼珠那丫头指给威儿吗?你也不想想,曼珠的身份嫁过去也只能是个妾。这样的名分,我如何给我堂叔一家交代?” 何曼珠是李宗堂叔的曾外孙女。因她母亲过早离世,父亲再娶,便在家里过得很是不如意。李宗的堂叔还在世时,心疼自家孙女的唯一骨血,便将年仅六岁的何曼珠接到家中抚养,可看着自己年事已高,担心自己去了,没人撑腰,孙女的夫家再来寻这丫头,让她回了自家去受气,便把这丫头托给了高官厚禄、门生子弟无数的侄儿李宗,想着她那从六品官职的爹,无论如何也不会拎不清的向相爷讨人。于是,何曼珠六岁之前是由生母疼爱抚养,生母去世后,便接到曾外祖家,待到八岁,便到了相府,成了寄养在相府的姑娘,由相爷与相爷妇人照看着直到现如今十六的年华。 因着怎么也看护了八年,相爷夫人瞧着这何曼珠模样可人,性子乖顺温柔,便早早的打起了她的主意,想指给自己的外孙,可相爷不肯点头,便一直拖着没给她相人家。这回偏偏的纪威为个商女闹出了这般的动静,老夫人思量着就是因为外孙身边没个可心的人才会如此,便哪里还肯相让,这几日就总是逼着想让相爷点头首肯。 “我相府照看她八年。没有生育之恩,也有养育之恩了。再说,在这八年里,她那个糟心的家来看过她几次?不外乎就是她那个爹借着她的名号来托你办事罢了。怎地?我给她指个婚还不能了?要说你堂叔家,都乱将成那般模样,谁还顾得了一个不是本家的外姓姑娘?”老夫人来了精神,坐直身子,“我威儿何样人物!就是做妾也不委屈了曼珠!只不过,毕竟是咱看着长大的,多少的有着情分,我自不会亏待了她,倘若她能给威儿生下个一男半女,我便许诺届时让威儿请旨,让她做皇子侧妃,这对她来说,便是极大的造化了!” 老相爷看着自家夫人较真的模样,颇为头疼,想着要是自家外孙身边真的有个贴心人,可能便不会再闹出什么荒唐事,毕竟亲疏远近不一样。老相爷松了口,“罢了,你问问曼珠那孩子的意见,如果她乐意,我便没意见。” 闻言,老夫人扑哧一下破涕为笑,蓝色抹额下的眼睛,历经沧桑,却有着一派精明,“我早就试探过。能嫁进皇子府,还是我家威儿那样的性情与样貌,她怎会不乐意,偏你这老头子不肯点这个头!既这样,我便着人叫威儿来一趟。把这事定下。” 对着身边的一个丫头说道,“去,把曼珠给我叫来。”又招了外面的人,去请纪威,之后看向自家老爷,“你莫要担心,堂叔家自将这丫头托给我们,便是彻底的撒了手,眼下堂叔早就辞世,恐那边都没人记着还有这么个丫头存在了。不过倒是要着人给曼珠本家递个话,若是不差,我猜着依她爹和她继母的品行,恐巴不得她嫁进皇子府邸呢!说起来,他闺女得我相中,也算他一家的造化!” ◆◇◆◇◆◇◆◇◆ 纪威兴冲冲的就要离府,这刚接到四哥的传话,说是在枞阳县救下三名女子。因着昨日人多、且不敢确定身份便没言声,今日问过姚玉欣,合过身份,便知自家救下的就是五弟费尽心思找寻的姑娘,便急急的让人来知会他一声。 这个消息不外乎是天降喜讯。明明已经不抱希望,上天却来了个这样的大转弯。纪威只觉浑身一震,近日来的晦气、压抑、悔恨、不甘、郁闷等等复杂的情绪全都不翼而飞,欣喜高兴之意溢于言表。 狠狠地打赏了前来报信的小厮,之前的事情现在想想,纪威依然还后怕着,他哪里还能等得,迫不及待的命人备了马,这就打算先一步去四哥府上,看望姚玉欣,已解多日的情思。这刚走出两步,没想到却被外祖母遣的小厮拦住了去路。 “孙儿知道外祖母最是疼我,可威儿真的不需要那么多的姬妾,这已然足以。”何曼珠他自是认识的,这总来相府里走动,哪会不相识,虽觉得是个相貌秀丽,性子婉约的娇人,可现下哪里抵得过姚玉欣?纪威在相爷夫人面前撒着娇,“外祖母,玉欣找到了,是四哥救下的。您知道威儿现在多高兴吗!威儿这里容不下旁人了。”纪威指着心口的位置,满脸的幸福,“何表妹,外祖母帮她另觅佳婿吧。” “你呦!”拿手作势轻点纪威的额头,这前些个日子还闹腾呢,今日就找到了?相爷夫人看着纪威幸福的都有些发光的脸,也漾出了些许笑意,“瞧你那点子出息!姚玉欣那商女能找到是最好,你高兴,我自然高兴。”喝了口茶,然后慢条斯理的接着说道,“曼珠那孩子,我瞧着是个宜室宜家的,你不妨也收了去,碍不着你心肝宝贝的什么事。” “外祖母,若不是威儿已然娶妻,姚玉欣,威儿宁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以前没遇到她,自是没办法,可现如今既然已经遇了,威儿怎好还纳妾?”纪威很是认真,“那岂不是瞎了我对她的一方心意?” 老夫人闻言轻叹,想她和相爷风雨相伴半辈子,自也是伉俪情深,可就这样,相爷也陆续的纳了两房妾侍,另还有两个没给名分的通房丫头伺候着。对己虽是希望一夫一妻,恩爱百年,可看着自家最疼爱的外孙子,便希望他能妻妾陪伴,舒心快活,想着现下纪威后院的情况,听闻着他说的话,便眯了眯眼,“我孙儿果然是个情深意重的,想那姚玉欣知晓你对她的这份心意,便够她感念一辈子的了。” 老夫人拉过纪威的手,很是语重心长,“你现下都已经快二十的人了,却还没有子嗣。你娘在天上肯定也是不放心的。曼珠是个好孩子,将她指给你,给你就个伴,我这老婆子心里踏实,真等哪一天我去见了你娘,我也好跟她交待。”看纪威似乎有话想说,老夫人摇了摇头,“你疼那个姚玉欣,就自去疼你的,没人拦着你。左右你身边多个伴也没甚说不过去的,那姚玉欣要真值得你这样待她,我想着必应该也是个识大体明事理的。” 纪威一顿,这要是就此辞了外祖母的好意,恐姚玉欣就要落下个不识大体、不明事理的名声。姚玉欣初嫁他只能是个姬妾,但他怎可委屈了她,可将来若是他想给姚玉欣请个侧妃之位,有着这样的名声在外,加上姚玉欣的身份,怕是就要费些周折。 见纪威不言语,老夫人了然的笑了笑,“等你有了子嗣,无论是曼珠,还是姚玉欣,到时侯上个折子,请侧妃之位,我这老婆子或许还可以出出力。” 外祖母贵为一品诰命,与皇后也多少的有些个交情。 “外祖母……” “嗯,外祖母知道你最是个性情人,和你娘一样。”相爷夫人沾沾眼角,“你既对那姚玉欣是真心的,必想日后能给她个名分。可她的身份又在那里,到时候少不了我老婆子去陈情个几句。她若是真个是懂事乖巧,合你心意的,我跑这一趟,倒是没什么。可若是她是个犯了妒心,容不得人的,那侧妃之位,即使外祖母我去说项,恐她也当不起那名号。” 纪威垂眼,自家外祖母这是铁了心要让他纳何表妹了。 老夫人看自家外孙神情,便知他听了进去,“外祖母也是为你好,想你身边能多个可心的人。那姚玉欣,我不了解。曼珠却是打小看着长大的,决计错不了。你那后院我瞧着就缺个知心的。。多纳一个,早些个生育子嗣,才好告慰你母亲在天之灵。”顿了一顿,“这事就这么办了,我问过曼珠,她是顶乐意的。你也就莫要推了,说起来,曼珠毕竟是官宦家的小姐,又自小在相府长大,你也不能亏了她,嫁妆甚的,我来置办。至于那姚玉欣又是你的心尖尖,外祖母也不要你为难,依我的意思,就她两个一起抬进府里罢,也莫要分先后了。” 闻言,纪威忙道,“可是,四哥说,明日便着人将玉欣抬过来……”不分先后,岂不是还要等等? “明日?”老夫人皱眉,“瞧你个没出息的模样!竟这般猴急!”略一思量,怎得也只是做妾,不需甚啰嗦步骤,便很是果断的说道,“罢了,好歹不过是些物件、首饰的,我都早先预备了些,就给曼珠做嫁妆吧。虽是仓促了些,好歹的不是外人,明日就一起给你抬进府里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五皇子府的女眷齐了~~ 49第二十三章 初入五皇子府(中) - - 姚玉欣失魂落魄的往自己的院落行去。一路上,蓝天、白云、绿树繁花,明明都是夏季很是娇艳的颜色,在她现下看来却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仿佛自己的世界再也没有什么色彩可言。 进了屋,梅香和兰雅正在收拾行装,她也只是像没看到的一样,径直走进里间。 忙碌的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却谁也未敢上前说些个什么。不知道在那四皇子处,姑娘到底经了什么,但瞧这情景,便知恐也不是什么贴心窝的好事。也对,这些个时日,四皇子和姑娘之间的情愫涌动,她俩人都是瞧在眼里的。虽说,姑娘也是打算着要见五皇子,再看情形决定自己的心意,可从始至终,都是对纪四爷留着念想,留着余地的,可姑娘这方念着情谊,四皇子那边却突然的来个措手不及,果断的要送她们过去,这般作为,多少的连着她们都有些凉了心,又何况自家姑娘? 遂眼瞧着姚玉欣行进里间,均未敢搭话,只是都放轻了动作,心不在焉的收拾着行李,一边收拾,一边时不时的拿着眼睛扫着里面,虽是不大精心,但好在也实在没有多少东西需要归置,略略的打了一个箱笼,把这一路上采买的衣服和日用的必需品装上,便算收拾停当了。 那边厢,即使梅香、兰雅动作再轻,还是有细微的声响传来,透过珠帘,隐约能看见她们两人忙碌的身影,可姚玉欣心底沉的厉害,这样冷眼看着,却觉得好似和她们没在同一个时空里,那两人自忙碌她们的,而她就像是一个置身之外的看客,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渐渐的心烦意乱,外间的一切无不是在彰显着明日她的离去。明明那个人已然决然至此,为何她还这般不舍?自己不是也下了决心了吗? 姚玉欣不愿再看,有些微恼的合上眼睛,她静静的倚在床上,一动不动,远看去依旧貌动天下的人,周身似是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受到了影响,一圈一圈的带着同样细微却浓厚的忧伤之意,以姚玉欣为中心,慢慢四散开去。 ◆◇◆◇◆◇◆◇◆ “爷面圣回来了?”刁鸥一派悠闲的,晃着他的扇子,往纪厉的书房走去,刚临近书房门口就看见徐盛一脸面瘫的杵在外面,便故意大惊小怪的叫嚷道,“你怎么摆着这么一张石头脸?谁惹到你了?” “爷吩咐了谁也不见。你最好换个时间再来。”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不理会刁鸥的叫嚷,姚玉欣方才的影响尚在,徐盛只脸色不甚好的说道。 看徐盛的样子,恐真是不大好呢。刁鸥抖了抖身子,放低声音问道,“爷自回来就把自己搁书房了?” 徐盛眼也不抬,“恩。别说我没劝你,这时候最好谁也别进去。” “诶呀呀,好吓人。”刁鸥眼睛眯成更加细窄的缝,颇有大无畏的精神,“我说徐盛,就是爷心情不好,也波及不到你吧,怎么好像去面圣的是你一样?”很是潇洒的挥了挥扇子,“我有事禀爷,后果自行承担,总可以进去了吧。” “你有事禀是你的事,我得了吩咐,是我的事。爷吩咐了,谁也不见。你还是回吧。”就没眼力见吗?不知道爷心情不好吗!罢了,这厮向来是个不怕死的。徐盛撇开脸,懒得搭理他。 “啧啧,真是不晓得变通,也不知道你这死脑筋,是怎么在爷身边混的!不进就不进。”刁鸥瘪瘪嘴,突然一抬头,看着徐盛身后,“呀,姚姑娘,你也来寻爷?” 姚姑娘又来了?! 刚才姚玉欣梨花带雨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人他虽是拦住了,但恐里面的爷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当下去而又返?真真是要他的命么? 徐盛闻言,顿时一个头两大,忙回头看去。 可是后面,哪里有人? 再回过头来,刁鸥已经侧身闪过,眼看着就要迈进书房门口了。 “你!”徐盛快步过去,可哪里还阻止的了,只看刁鸥冲他做了个鬼脸,人一闪,一脚已经踏进了书房。 爷交待任何人不得进书房一步的。徐盛暗自咬牙,却不敢再往前迈上一步。 书房内,袅袅的香炉起着轻烟,屋子里淡淡的散着烟草的味道,这普一进门,外面热浪滚滚,里面凉意阵阵,基本就是下意识的,刁鸥浑身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若说是因着温度差异,还不如说是因着自家爷阴沉的面目。 隔着起着的袅袅轻烟,自家爷的面目虽朦胧而不真切,可是那沉重晦涩之感却扑面而来,隐约有着风雨欲来前的磅礴压抑之感。 果然。 虽说在外面逗弄徐盛,刁鸥信手拈来,可现下见这般情状,连最是嘻哈如常的刁鸥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老实乖觉的走到一旁的红木椅子旁,轻手轻脚的坐下,一时没敢说话。 约莫沉寂片刻。 刁鸥耳边响起纪厉冰寒的声音,“回来了?” “是,爷。” 自打刁鸥进屋那一刻,纪厉就看见他做贼般,轻手轻脚的模样,懒得理他,便静等他的回话,谁想这人进门前和徐盛张牙舞爪,进门后却轻省的很。“说吧,到底何事?” 听着像是貌似他若是没甚大事,就擅自闯进书房,便要追究治罪的模样。 刁鸥站起身,虽说恭敬,但却依旧笑言嘻嘻的,“回爷的话。上午我押着人去京郊大营,果不其然,遇到有人劫囚。” 纪厉摸了摸右手上的扳指,神色晦暗难辨,“劫囚?你确定不是灭口?” “嘿嘿,他们自是想灭口的。可我事先把囚车改装了下,想不近身便取人性命,除非他们臂力惊人能拉弓射箭,直接射穿两寸来厚的木板!来人尝试了几下,徒劳无功罢了。” 纪厉点点头。 其实哪里有什么俘虏,洪武那家伙向来下手没个轻重,路上伏击他们的,早都已经尸首分离,去见了阎王。昨日席间,刁鸥临时起意的一席话,不过是要诈他几个兄弟,而他将计就计而已。 “囚车里是预先安排的咱们的人,只不过被蒙住了头脸。”刁鸥抖抖扇子,“囚车所过之地,亦是早就埋伏了咱们的人。他们原是打算远程取命的,这一瞧没法得手,恐来不及报给上面的那位爷,便自行拿了主意,近身搏杀,这一近身,便中了咱们预先设下的埋伏,以多胜少,虽是有自尽的,但好歹的还是生擒了三个。” 书桌前,纪厉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要是按现在的情形,老二、老三到不至于坑害他,毕竟他即将迎娶的叶氏,是他们的表妹,只要他不表露出争储之心,老二、老三便会认为他很有可能是他们阵营的一大助力,而老五那样的侠义性情则更是不可能,最大的嫌疑就是老大了。 知晓归知晓,但却苦于没有证据。旁的到没什么,只是他如何能容坑害过自己的人逍遥快活!“老大?”极轻极淡的声音。 每次爷用这样的声音,显然就是他震怒到极点的时候,刁鸥点了点头,看来老大日后有的惨了。 “他还真是不予余力的要除掉我呀。”刁鸥扯出个阴冷的笑,“把那几人给我看好了,日后用得到。” “是。”刁鸥恭恭敬敬的应下。 正事说完,刁鸥眼睛溜溜的转了一下。因着之前,和爷商量正事,现下,虽纪厉身上肃杀之气犹在,但好在阴寒冰冷之气略微淡去,知纪厉甚深的刁鸥,胆子也肥了起来。“爷,那皇帝老儿说了什么?” 纪厉眯眯眼,“你口里的老儿,是当今天子,亦是我的父皇。” 刁鸥闻言缩缩肩。还未开口,便听纪厉问道,“姚玉欣身体状况如何了?” 厄……,凡经他手的,必是药到病除的。爷不是不知道,却突然这样问起,究竟为的几何?刁鸥脑筋转了转,“姚姑娘身子虚寒,每到小日子,必是血虚伤寒,肚疼、气短无力,她以往的方子倒是对症,可用药到底保守了些,我帮她调了几位药,想是经过一段时日的调理,也就慢慢无碍了。” “身子虚寒?可影响子嗣?” 刁鸥闻言隐约有些想法,遂恭敬回道,“自是有影响的,只是我重新给她配的药,对改善她身子有好处,只要好好将养,假以时日,子嗣到不是问题。” 说完,纪厉那边便是沉寂无声。 良久。 “我此次面圣,父皇已主意将皇位传与我,只是为着平稳即位,国家安定,其中关系纠葛仍需一些时日去经营操作……,”微顿一下,“……姚玉欣就是五弟心心念念,费劲周折寻得那个人,你知道了?” 自是知道,昨晚那般情形怎会不知?可依着爷的性情,这虽是纠结些个,可真要是下了决心,也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是爷这般问话,莫不是要将姚玉欣送还给五皇子,用以拉拢李相一脉的势力,好让登基后朝廷平稳过渡?刁鸥压下心里疑虑,只回道,“知道。” 像是印证刁鸥所想,这会纪厉很是干脆的接道,“恩,既他们有婚约在先,明儿个,就由你送她去五弟府上。” “啊!”明显一愣,瞬间明白自家爷这般阴沉源自何处。可是送姚玉欣去五皇子府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用不到他呀?然而也只是片刻,刁鸥随即便反应过来,“是,知道了。” 略一顿,想着之前爷说的皇位之事,和爷明知他的本事,还这样细细问过姚玉欣的身体状况,这会偏偏又要他去送亲,给他和姚姑娘正面的接触机会…… 这书房里诡异的气氛,还有那些微的微妙感觉,刁鸥心里一个想法逐渐成形,爷,他莫不是…… 刁鸥试探的,轻问出声,“爷,既然姚姑娘要去五皇子府,那我这便去看看?一是看看明日还有什么需要的,二是再去给她号号脉,瞧瞧身体如何。毕竟经过这段时日,或许需要调调药也说不定。” 听刁鸥的语气,纪厉便知他已经领会自家的意思。 “……去吧。”纪厉坐在书桌那边,目光略闪,终是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今晚有《中国好声音》咩~~~ ~\\(≧▽≦)/~啦啦啦 请姑凉们看第46~苗青加了个甜宠小番外~~算是对断更几日的补偿~~ 50第二十三章 初入五皇子府(下) - - 翌日,两顶轿子约莫隔了半柱香的功夫,一前一后的抬进了五皇子府的侧门。 “皇子妃,姚玉欣和何曼珠都到了。” 顾素珍正由百合给她染着指甲,这新下来的凤仙花,花瓣厚实鲜艳,用来染指甲是最好了,这会她听见二门的周婆子来报,便抬起眼,笑微微的问道,“我知道了,爷在哪呢?” “爷在前院和四皇子府的刁爷,还有相爷府上的二爷喝酒呢!” 一个是寄住在相府,不过从六品官员的千金,一个则是扬州盐商的庶长女,居然劳动了相爷的嫡次子与四哥府上的当红人物来送嫁,顾素珍垂下眼,看着手上的指甲,温声提醒,“小心,别涂到外面了。”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婆子,“我知道了,原想着涂完指甲,差不多她们也就到了,哪里想到她们来得这样快?这指甲未涂完,没办法这就过去看望,到显得本皇子妃有些持着身份的意思了。” 周婆子忙躬身,“皇子妃哪里的话,这不是有事耽搁了吗?再说不就是两个姬妾吗?别说是有事,就是无事,皇子妃要她们等等也是无妨的。” 顾素珍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可不能这样说,通府传下去。都是爷身边的人,你们都要敬着,”顿了顿,犹笑得大了些,“别当我不知道你们底下的那些个手段,平日里我是顾着大家的体面,睁只眼闭只眼罢了。现下这府里,加上柳晴,爷身边的姬妾便是三个人了。虽说只是妾而已,但好歹对你们也算主子,切不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到时候若是爷发话了,我可是也袒护不了你们的。” 周婆子闻言忙陪着笑,“皇子妃宽厚,我们下面的人都知道。皇子妃放心,婆子必把话带到,都恭恭敬敬的。” 顾素珍笑着点了点头。 这要是有下面的丫头、婆子耍花腔,欺负这两个新来的妾侍,到时候要是让爷知道了,自己难免落个治家不严的说辞,周婆子为人好传个话,这事她来办,倒是可以放心的。“你下去吧,既爷忙着,待我收拾妥了,便去看看她们。” 周婆子笑着躬身退下,顾素珍脸上的笑意也冷了下来。 好好的事情,原以为姚玉欣早已香消玉殒或是落了个腌臜地,浑身清白不在,哪里想到,世事无巧不成书,偏偏的就让四皇子给搭救了下来,真真的阴魂不散。 其实,若说只她一个便也就够了,哪里想到那相府的老太太还给指了个妾侍过来。这下,不光良妾,府上因着老夫人的关系,还多了个贵妾,这可真是不能随便打杀、处置的。 顾素珍眉眼压低,“芍药,你去叫柳晴过来。一会子,让她和我一起去瞧瞧这新来的两人。” 自古,妾就是略比奴婢高一些的身份。柳晴原是她母亲的大丫头,因瞧着姿色尚可,且性子偏直,是个没什么歪脑筋,好拿捏的,便在她出嫁之日,连带着身契将柳晴指给了她,让她给五皇子做妾用。 大户人家妻妾成群必不可避,既早晚得有,就不如指个安分的,倘若将来府上再进旁人,自家也算多个帮手。 因本身就为着固宠,也为着彰显自己的大度,反正自家手里也捏着她的身契,于是在她嫁进一年后,也就是再得知爷在扬州许下要纳一个姬妾的时候,她便做主将柳晴抬成了妾侍,给了个身份。 ◆◇◆◇◆◇◆◇◆ 姚玉欣由梅香搀扶着下了轿,眼前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院落门口挂着“天娇居”三字的牌匾,看着那飘逸随性又不乏力道的熟悉字体,姚玉欣便知这必是五皇子为她亲自题的匾额了。 正抬头间,一个管事娘子模样打扮的人,带着两个小丫头,两个婆子,还有花嬷嬷和她儿媳妇素娘子自院子里迎了出来。 能看见花嬷嬷和素娘子,姚玉欣主仆三个都很是高兴。 “夫人万福,奴婢秦杨氏,原是在京郊庄子上管着给府上进选丫头小厮的差事,夫家秦海也是那庄子上的管事,这回夫人进府,奴婢因着夫家办差得力,得了恩典,便提上来,到这天娇居,给夫人做个管事娘子,以后夫人若是有什么差遣,尽可吩咐。”说话的这管事娘子,看着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中等,皮肤略黑,头上插一支金包银的发叉,发髻疏得一丝不乱,人这样瞧着倒是干净精神,她对着姚玉欣微微一福身,很是规矩的笑着说道。 说话爽利。姚玉欣微一点头,开口问道,“秦娘子何时自庄子提上来的?” “奴婢来府上约有四个来月了。之前因着一直在庄子上,虽说和府里多有走动,但还是粗鄙些个,怕惊扰了夫人,爷便让奴婢早些个进了府,跟着皇子妃、其他的管事娘子学些个规矩,涨些个经验。” 原来不是皇子妃,而是五皇子提上来的人吗?“娘子过谦了。想来众人中,偏娘子能得爷的提拔,自是有道理的。不知娘子家中还有什么人?都在哪里当差?” 得了姚玉欣的夸赞,秦娘子脸上略带了些得意神色,能从庄子上百户人家提上来,那是相当有脸面的事情,现下听见姚玉欣的问话,忙紧着答道,“奴婢家里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刚刚十岁,就在他爹身边呆着呢。” 姚玉欣点点头,目光越过秦娘子,看向她身后的其他几人,“日后和娘子相处的时日长了,到时候再话家常不迟……” 那秦杨氏很是机灵,听姚玉欣的意思,就忙笑笑,赶紧的侧了身子,指着身后的几人介绍起来。 “这是六月,今年十四,原是在针线房上做事的,因着手脚麻利,便被指了过来,领二等丫头的月俸。”应声一个白净的,梳双丫髻的小丫头福了福身子,“夫人万福。” “这个是芸香,今年也是十四岁,他娘在咱府上的大厨房当差,这回也算是得了体面,要了恩典,从家里提上来的,和奴婢是一起进的府,学的规矩,领二等月俸。”话音一落,芸香忙规矩的躬身行礼,“请夫人安”。 紧接着秦娘子指着那边的两个婆子,说道,“这个是略高点的是李婆子,这个略胖点的是王婆子,她们原先在府上管着些许的杂务,人也是老实能干的,这因着夫人的关系,现今便也调到咱院子当差。” 两人听着秦娘子的说辞,都笑了起来,忙行礼,“夫人万福。” 姚玉欣点点头,边悉心记下,边开了口,“劳烦大家久等,旁的倒是没什么,只是芸香。” 那叫芸香的忙抬头,还以为自己哪里不妥帖,一双眼睛略带惊慌。 姚玉欣安抚的笑了笑,毕竟是刚从庄子里提上来的,“莫慌,没别的事。只是我大丫头名叫梅香,和你的名字有些个冲突,都是一个院子做事的,重了总是不妥,你就此改名为云幽,可行的?” 芸香松口气,忙福身,恭敬的答道,“奴婢谢夫人赐名。” “夫人,奴婢能讨个恩典,也换个名字吗?”六月声音脆生生的插,进来。 姚玉欣闻言一笑,“你为什么想要改名字?” “府里得脸的丫头,像是百合姐姐,芍药姐姐,碧儿姐姐都是极好听的名字,就是现下梅香姐姐,和刚刚夫人赐名的云幽,都极其好听,偏就奴婢拿个月份当名字!” 娇憨讨好的语气,让姚玉欣笑了起来,“我身边的大丫头排的是梅兰竹菊四字,这次出嫁,因着按规制只可带两个大丫头,便带了梅香和兰雅出来。竹意和菊姿都留在家里。想着等秉了皇子妃,得了许可,便将她两人也带过来的。既刚刚芸香改了云幽,那排着她,你便叫雨净可好?” “夫人赐名,自是极好的。”小丫头很是高兴,喜洋洋的福了福身子。 姚玉欣笑,这小丫头到有些个三妹妹的影子,心里有些亲近起来。 提到规制,这边厢,秦娘子目光看向花嬷嬷两人,犹在素娘子身上打了个转,“夫人,咱府上,夫人们一般都是院子的管事娘子一个,一等丫头两个,二等丫头二个,粗使婆子两个,另灶台上两人的。原皇子妃是想连小厨房也给夫人指人过来,可花嬷嬷和素娘子比夫人略早到了些个,听着花嬷嬷原就是专司厨房这块的,便就没在指人,而夫人必是要带两个丫头陪嫁过来,便也就空着那两个一等丫头的位置。至于其他,皇子妃说是等夫人到了,看安排是否得当,不得当再调试……” 说道后面,秦娘子声音略有犹疑。虽说自己是爷提上来的,按说欣夫人不至于拂了爷的脸面,可皇子妃才是管着内院的正主,皇子妃既然交待了这话,之前那般动静,便知欣夫人必是极得爷的欢心的。这自己半路的管事娘子,论亲近,如何比得过夫人自家里带来的人?若是夫人主意她自己带来的人做这管事娘子,别说皇子妃支持,恐爷那里也是要顺着她的意思的。这花嬷嬷进厨下应是没差的……管事大嬷嬷给素娘子发的也是管事娘子才会穿的衣裳,那她的差事怎么安排?替换自己?放到厨下?总共这么几个差事…… 那会听秦娘子介绍人,再看几人装束,姚玉欣便知皇子府规矩极大,管事的娘子或是嬷嬷,都是土黄色衣衫,湛蓝色的腰带,目前秦娘子、花嬷嬷、连带着素娘子都是这样的装束,而二等丫头则都是梳双丫髻,着蓝白相间颜色的裙衫,再看管杂务的那两个婆子,便知着灰褐色的衣裳,黑色的腰带的一般做的都是粗重活计的人。 现下,姚玉欣看着秦娘子的举动,哪里会不懂得秦娘子的意思。 当下心里思量着,既花嬷嬷已到了厨下,那必是厨下的管事嬷嬷了,这样的着装自是没有问题,而素娘子的着装……也是管事的衣裳,按刚说的各职,院子里的差事已是满了的。最合适的,管事娘子的职,五皇子已经帮她指了人。 按说五皇子给她指的这人极好,因着以前担着给府里进人的差事,那必是和府里的丫头、小厮相熟的,和府上其他人也必是走动殷勤,毕竟谁家在庄子上没个根底亲戚的,这能让家里人进到府里当差,是很体面的差事,她以往的差事,虽没现|下|体面,但也是个被殷请巴结的肥差事,加上她自家夫婿和儿子都是在五皇子庄子上当差,那就势必和府上众人的瓜葛略少,没那么人情牵连,恐假以时日,便会真的对自己衷心,她用起来便会没甚后顾之忧。 再看这秦娘子本人,说话条理清楚,举止利落,像是个能办事的,加之比她们要了解这五皇子府许多,倘若一条心,必是要得以倚仗的,初来乍到,她们总是要有个知底细的自己人才好,但如果不是一条心,她担着整个院子的总体管事之职,她就是一个能要命的祸害了,只是无论什么现下还不好下定论。 再看素娘子,素娘子是自己带出来的,在家的时候就专司一块,断不能让她跟了自己出来,反而受了委屈,瞧着她的着装,断不知发给她衣裳的人是何等意思?既院子里位置就那些许,已经满额,却又单给素娘子发了这管事娘子的衣裳,是说因着是她的人才给了体面,还是有意要让着秦娘子,亦或是素娘子和自己分了心? 想到这,无论出于哪层,也只能先委屈自家人,日后再做安排,总归是自家人,也不是那么好离间的。姚玉欣便笑道,“劳烦爷和皇子妃费心了,现下这样就好。娘子以后还请多劳动些。” 秦娘子闻言顿时踏实不少,略舒一口气,这会笑得很是真心实意,“夫人,外头日头虽没前些个时候那般烈了,但多少还是晒的,不若快进屋看看,若是有不得当的,奴婢们也好再收拾。” 姚玉欣点点头,看了一眼梅香,梅香会意,忙上前,挨个的给众人塞了提前就准备好的荷包。 捏着手里,感觉应是很丰厚的赏钱,众人都很是高兴,姚玉欣跟着秦娘子就往里行去。路过花嬷嬷和素娘子的时候,停住脚步。 两人看样子,见到她很是激动,素娘子眼里闪着泪,而花嬷嬷已然用袖子抹着眼睛。尽管这样情绪不稳,也没乱没规矩的,在她们说话时上前,姚玉欣心里点头,对着花嬷嬷和素娘子说道,“嬷嬷和娘子,一路上受委屈了。” 一句话,让花嬷嬷和素娘子都哭了起来,“不委屈,不委屈,姑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姚玉欣主仆三个,眼圈也有些微红,秦娘子忙打着岔,“好好的日子,可不兴哭的,今天喜庆,来日再好好叙旧不迟,”秦娘子看着姚玉欣的神色,试探的问着,“夫人,咱们往里走吧。” 姚玉欣点头,经过素娘子的时候,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也算肥了吧。。。可能小修~~~ 51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一) - - “咚咚咚……”屋子里面隐隐传来凄厉的求饶声,隐隐还伴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以及断断续续的笑声,门外站立敲门的人,听着声响,想着里面的画面,立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按说,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扰了爷的,可这事又非报不可…… 硬着头皮,“咚咚咚……” 里面的声响还在持续传出,外面的人心里叹气,认命的又敲了一遍,并唤了声,“爷,有要事。” 渐渐声响低弱稀疏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 纪祥裸|露着上半身,下身只着一条亵裤,满面明显阴沉之色的问道,“什么事?” 透过半开着的门扉,隐约可见里面有一个白花花的身子被吊在床柱上,双腿大开着,而另一个白花花的身子正跪在那人身下噬咬着她的脚趾。慌慌忙忙的错开视线,“爷,出去的人只回来了一个。” 纪祥一愣,一时忘了被扰了兴致的不满,那般多的人,只为灭口,不为劫囚,却只回来一个?不过,回来几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任务完成了没有。 “如何,灭口了没有?” “不知道,那人是回来报信的,说是无法远程取命。他奉命回来请示爷。” 请示?京郊距这里的路程,再是快马加鞭的,恐打个来回的时间也够刁鸥他们将人押到大营里了。看看日头,这时间怕是几个来回的都有了。 看着纪祥更加晦涩阴沉的脸,敲门之人赶忙说道,“爷也知道,按着路程,请示必是来不及的,奴才听了报,未敢扰爷,便私自做主,快马加鞭的赶了过去,一路上直到京郊大营附近,才看见咱们的人,”顿了顿,留意着纪祥的面色,如实的说道,“都是尸体,无一幸存,而大营里的兵将正在处理着现场。奴才怕暴了身份,未敢靠的太近。但瞧着意思,奴才猜着怕是他们看着眼瞅着这京郊大营就要到了,却还未等到回复,便私自做主,上前截杀了。” “你确定无一幸存?” “奴才不能确定。奴才赶到的时候,兵营的人已经开始搬运尸体了,无法核对人数。” “这么说,或许非但没有截杀成人,反而可能咱们还又有几个人被俘了?” “奴才倒是看见有尸体被套着头脸、负着双手……” 那就是说,任务完成了? 不管死多少人,只要任务完成即可。 已有消息传出,父皇有意将叶氏女指给老四,他看不明白父皇此举何为?若说是为了将老四扯进老二阵营,也实在是说不通,毕竟老二、老三都是皇后所生,倘若父皇主意他们继承大统,外戚干政就必不可免。此条解释不通,但若说是为了扶持老四,一个只有兵权的皇子,即使娶了叶氏女,也没有皇后所生的老二、老三更有问鼎的实力,加上父皇一向不喜四弟,这条也说不通。 可不管怎样,老四娶了叶氏女,如果再加上自家派人刺杀他的事情,被他知悉了,那凭着这两点,老四站到老二、老三那边的可能性就会大起来,如此的话,自己这方好不容易略胜的局面就要打破了。 眯眯眼。 因着上一代的过节,料知老四不会站在他这边,便想着在他回京的路上,将他击杀在外,以免老四到京后,自家再无意中多了个对手。只是没想到刺杀不成,反而有人被俘,倒弄成自家如此被动的局面。 ……倘若老四真的站在老二、老三那边了,自家还是尽快想想其他辄才好,毕竟纪厉掌着兵权。 可假若事情并未败露,老四单独的实力不足以对夺嫡造成威胁,加之,以老四那样凉薄、自小就不轻易掺和他们兄弟间的事情来看,即使他娶了叶家女,或许也还是可以一争的。 为万全考虑,“把回来的那人,处理了。” “是,爷。”来人听闻,并未领命离开,反而接着说道,“还有一事,今盯着四皇子府的人来报,说是有一顶小轿自四皇子府抬到五皇子府了。奴才留了口讯,咱们在五皇子府的人回信,说是五爷心心念念的那商女正好被四爷搭救,核过身份后,四爷便给五爷抬过去了。” 老四自小就性子寡淡、冷漠,和他们兄弟谁也不亲近,虽说并不明显,可他总觉得老四对老五似乎有那么些个不一样,这会更是确定了这一点,那样一个天仙儿,竟好不犹豫的抬给了老五。纪祥嘴角勾起一抹笑,或许凭借着老五的关系,去拉拢拉拢老四的胜算又大了一些,即使拉不过来,老四能站个中立,亦是好的。 ◆◇◆◇◆◇◆◇◆ 姚玉欣往里行进。 院落并不大,一眼便望的到底,圆润的石子铺成的甬路,连通各房,雅致的同时,也把院落粗略的分成个大字型。 院子偏门口靠东一点的位置有口井,井边不远便是两棵石榴树,石榴树郁郁葱葱,已然过了花期,而绿色却仍是很讨喜,姚玉欣抬眼,这东边是绿的,南边却是黄色的,八月底正是桂花开得好时节,两棵桂花树的香气足以弥漫整个院落,姚玉欣深深的吸了口气,桂花花香浓。 扭转视线,目光看向西边角,西边角落两棵梅花树,枝桠光秃,但风姿犹美,而且配着俯首弄姿的梅花树还有几尊嶙峋怪异的假山石立于边上,眼前的这些个景致,到隐约有些个她在家时,自家院落的感觉。尤其在看见正房外面那种了一圈的白、粉红、紫红、橘色的重瓣木槿花,姚玉欣笑笑,这明显是挪搬的她在扬州时的小花圃嘛。 姚玉欣心里烫贴,又扫了院子一眼。 其他也罢了,只是这三种树的栽种不知是何人的主意? 虽说石榴和桂树都是枝桠茂密的样子,可看树下泥土,石榴树树下泥土结实,颜色和周围一致,应是院子里早先就有的,而桂树、梅花树树下周围的泥土颜色略浅,也略微松软,看着像是新近移栽的。 这石榴、桂树、梅花是依次开花的顺序,一个落了,没多久另一个便会开花,即使未开花时,也会有讨喜的果实点缀树间,总之,这院子是寥寂不了许多时日的,由此,可见安排这几棵树的人的用心。 秦娘子见姚玉欣留意院子里的几棵树,便笑着问道,“夫人瞧着可还顺眼?这院子是爷特意给夫人准备的,这院子格局正,坐北朝南,离爷的书房和卧房都不远,院子外面过了游廊便是花园,位置是顶顶好的,哪,这几棵树,除了石榴,像桂树和梅花,也是前些个时日爷命人移过来的。” 五皇子吗?姚玉欣依稀想起去年最后一次见五皇子的情形,连带着这一年间五皇子给自己稍带东西、惦念自己的小事件也一一浮现眼前,五皇子对自己,从始至终都是那般在意。 刚刚受伤的姚玉欣,任谁现下给予点滴,心里也是会暖和的,嘴角牵出一个真心的笑意,笑意还未消失,昨日的那些个伤心事便也牵带着涌了出来,心里顿时一痛,还未完成的一个笑,那笑就已然僵在嘴角,姚玉欣点点头,“喜欢,这院子我喜欢。” 原以为如此仓促的被抬进五皇子府,皇子府必是来不及收整的,想着皇子府对自己的安排,或虽说不上简易,但也绝对不会是现下,这个明显最起码要用数十日时间来收整的样子。 姚玉欣唏嘘,恐临近自己即将出嫁的时日,这皇子府就忙碌起来了吧。五皇子果然对自己颇为看重。 抬脚,迈过门槛,进得屋来,和外面精心拾掇过的院落一样,屋里也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 两间大房,中间堂屋连接,一边厢打着门框,挂着珠帘,珠帘那边隐约瞧着是卧房的样子,而另一边厢未有门框,只有个多宝隔断略挡着,多宝格并未填满,只略摆着几件瓷器,瞧着到不像是她的嫁妆,想着大约应是皇子府的公中之物。 目光略过多宝隔断,一眼就可以望到那边,只见对着堂间的是一个不大的书案子,案子上笔墨纸砚均无。而案子旁,是一个到地,超过案高的珐琅彩大瓷瓶,里面也是没插放任何东西,以后倒是方便随手插放临摹的字,或是描绘的画。姚玉欣嘴角微笑,这样的布置她很是喜欢。 再看屋子靠北的位置,北边墙山摆放的是供人坐卧皆可的坐榻、榻上有几,暖黄色的软垫和栗色案几上的两株芙蓉花,倒是营造出一股子温馨的味道,而南边墙山则是两把高背椅,一个高脚方桌,方桌正上方的墙上还挂着副画,现下倒是瞧不真切,不晓得是何人画作。 姚玉欣抬步,秦娘子快一步撩开珠帘。迎面铺面而来淡淡的茉莉花香,想来是她还临进府时,就提前熏好的,如此仔细,姚玉欣看一眼秦娘子,眼里有着赞许之意。 眼前的卧房,既舒心也熟悉,姚玉欣自是觉得亲近。 床是嫡母给她准备的金丝楠木雕花实木床,一旁的梳妆台、衣裳架子、四扇镂空的折叠屏风、圆桌、摆着花盆的几凳,亦都是配套的家私。床幔也是自己仍在家时,让梅香和兰雅帮衬着绣的妃色幔帐,床褥也瞧着很是眼熟。 不同的是,床两边挂着两个大大的红色中国结,屋子正中也吊着个红色的八角灯。这是唯一这闺房的两点红色,虽只是日常摆设,在这日子倒是也应了喜庆之意。 “夫人,您的嫁妆都在西边的耳房放着呢,奴婢做主将那耳房充了库房使用。因着夫人未来,奴婢不好开夫人的箱笼,所以这一应的物件,便都没安置妥当。”秦娘子细细的解释,一边说,一边掏着钥匙,“夫人的嫁妆真真的丰厚,直是要闪瞎奴婢的眼睛。这是钥匙,嫁妆单子奴婢就给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了。” 见姚玉欣看向梳妆台上摆着的两个做嬉戏状的瓷猫摆件,秦娘子便接着说道,“拾掇这院子的时候爷特别上心,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就摆件这样的细琐事,爷还叮嘱过奴婢,说夫人必是要按着自己的喜好装点屋子的,叫奴婢把地方都空下来,只是奴婢思量着太空荡,瞧着不舒服,便在公中库房支领了些个,按规制可领用的可不只限于这些个,夫人若是喜欢留下无妨的,不喜欢,等回头奴婢撤换了就是。” 示意梅香上前接过秦娘子递过来的钥匙,“始在扬州,机缘巧合,在府台大人府上,略和爷有过一面之缘,不想也就是片刻的功夫,爷便这样知我性情。在家时,就听说爷聪慧过人,如今娘子这样一说,可见果真如此,”姚玉欣笑笑,五皇子这般为她,她自是明白他的心意,可就怕旁人会认为她在家时便与五皇子相交过深,未出阁便与外男相交相知,日后岂不是很容易被人扣个不安分不规矩的帽子? 想着秦娘子这话应为了讨好她,才说的,并不是有意为之,便说道,“也要谢过娘子,这屋子若是除了家私,其余全是光秃秃的,恐就没了现下这样的温馨。”顿了一顿,“只是,公中之物只是支用,倘若不慎损了,怕是不好,等忙清了,我让梅香取些个物件,你们替换了,把这些个还给公中才好。” 秦娘子忙应下,这通常人家,能占用公中之物,都是巴不得越多越好,而这欣夫人却如此干脆,听着意思是要一件不留。没人嫌银子咬手,这欣夫人嫁妆再是丰厚,也没把财物往外推的道理,由此可见,这欣夫人应是个不贪钱财,不占小利、宽厚大方的主子。 “奴婢记下了,也就夫人能有这样的气度,难怪才见一面,爷便这样上心了。” 姚玉欣笑笑,五皇子钟情于她这样的事,看五皇子作为,想是想遮掩也遮掩不过的,不过姚玉欣也没想遮掩,她只是一个良妾,虽不同于府上另一个妾侍,但比之五皇子妃,身份上也要差了去了。 既五皇子妃有权,那她必是要有宠爱,才能在这五皇子府站住脚跟。 倘若五皇子妃真如外界所说的贤良是最好,倘若不是,那只有她有着五皇子的宠爱,才能让五皇子妃有所顾忌,她才能得以在这后院里讨一方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  苗青宝宝病了~苗青也被传上了。。。 52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二) - - 姚玉欣在床上坐下,脸上已然换了一种表情,“今日是我第一天进府,刚也和大家认识了,趁着今天人齐全,我说下我的规矩。” 一屋子的人闻言抬头一看,只见打下了轿就一直笑颜微微,很是和善的美人,此时神情肃穆,小小年纪竟不知何时自散着一股威慑之意,不说其他人,饶是底下两个年纪最大、最是油滑的婆子也都不由自主的浑身一凛,规矩站好。 “不管你们以前是在哪做得什么差事,是有过功劳还是有过错失的,今天只要进了我天娇居,以往的那些个就都过去了。今后各位何如,我只看我的规矩。” “既你们进了这门,便是我的人。自此必是要与我荣辱与共,我的规矩说起来严格,其实也很简单,一共就两条,第一,跟着我一条心,踏踏实实的办差事,辜心负主的人,只要犯了,不管事多小,我也断不能容你。第二,我交代的差事,不清楚的当面问清,倘若差事办走了样,我这里亦不会再给你们第二回机会。”姚玉欣逐个的看看下面的人,目光灼灼,“我的话,你们可都听清楚了,听明白了?” 几句话基本把所有事都囊括了,众人早就被姚玉欣的话震慑住,此时听闻问话,忙都恭敬的称明白了。 看着众人凛凛的表情,姚玉欣却突然柔柔一笑,“各位也不用担心,我赏罚分明,罚重赏也明,倘若各位差事办得好,我这里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大家。以后时日长了,我们又总一起处着,慢慢的,你们也就了解我的品行了。” 姚玉欣扭头看向梅香,“梅香,你带着李嬷嬷、王嬷嬷,还有云幽和雨净去库房取些个摆件,把这屋子充盈一下。” 梅香福身,转身拉开化妆台的抽屉,取出嫁妆单子。正想离开,却看见单子上,稀稀疏疏的有着些备注,便立时交给了姚玉欣。 姚玉欣低头,只见上面用红字的小楷注着已有的损失,银钱损了二万三千两,锦缎失了十匹,成套的定瓷茶具,被摔得只剩了两个茶碗…… 钱财自己拿走了两万两,加上哥哥给的不在单子上的五千两,实际只损了八千两,其余的损失也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少,可能是匪贼还未来得及销赃,便被抄了老家。 姚玉欣点点头,将单子递还给梅香。 屋子里只剩下兰雅、秦娘子,和花嬷嬷婆媳俩个。 秦娘子眼睛略微一动,方才姚玉欣一席恩威并重的话,让她心里受触动不小,原以为自家要跟着的这个夫人,年纪小、又是商贾家庭出身,恐见识、胆识都要差些个。自己原是报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来当这个差事的,哪里想到这夫人不单样貌惊人,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连带着她都折服起来,现下也自生出了要好好当差,跟着这个年纪不大的主子,好好营生的意思。 于是,当下福了下身,说道,“奴婢这里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娘子这是何话。有话就讲才是。” “夫人,是这样。皇子妃闺名顾素珍。素娘子这称呼里也带个素字,奴婢怕到时候冲撞了皇子妃,毕竟不好……” 姚玉欣点点头,“确实如此。谢娘子提醒。”素娘子本名素心柔,没出嫁的时候就在家里当差,嫁给花嬷嬷的长子后,换了差事,提了管事娘子,人们也未给她冠夫姓,而是依旧称呼她素娘子,虽说她没打算让素娘子继续留在府内,可毕竟是自己的陪嫁人家,与皇子妃名讳有冲突毕竟不妥,姚玉欣目光转向素娘子,“那以后娘子就换个称呼,自此就叫柔娘子吧。” “是,奴婢记下了。” 姚玉欣点点头,“秦娘子,你帮我去看看梅香她们。这里毕竟一些个地方,梅香还不熟悉,你去帮衬她一下。” 知道这是夫人有话要与她的陪嫁说,秦娘子忙躬身退下。 于是在花嬷嬷和柔娘子略微哽咽的声音中,姚玉欣了解了,在她们主仆三个被押走后,花嬷嬷一家都在哪里做了什么,后来怎得被救,又怎样跟着上了京进了这五皇子府,云云。 自家也简略的说了一下遭遇,花嬷嬷婆媳两人自是唏嘘不已,直叹上天保佑。 姚玉欣眼眶微湿,拿起手绢轻拭眼角,“花嬷嬷和柔娘子也莫要哭了,好在此次有惊无险,日后相信大家必都能否极泰来。不知花嬷嬷,你那三个儿子现在何处?” 花嬷嬷听见问话,忙拭干眼泪,“不知姑娘安然无事,婆子一家到了京,就婆子和儿媳留在了府里,婆子的三个小子寻思着怎得铺面也已经买了下来,终是需要有人照看,就先都去铺面上盯着了。” 姚玉欣点点头,“如此甚好。回头得了空,你叫他们三个过来一趟。” 花嬷嬷躬身应下。 姚玉欣看向柔娘子,目光温和,“娘子恐也知道这院子合适的差事都满了额,就剩下一个帮厨的空缺。” 柔娘子忙说道,“作甚差事都无妨,只要是跟在姑娘身边就可。” “娘子心意玉欣领了,只是娘子在家就专司一块,怎能跟了玉欣出来,反而受了委屈?”姚玉欣摇摇头,“我在京里还有一个宅子,宅子里的人是母亲着人买的,秉性如何,合不合用都不知道,娘子不行就先去宅子里,帮我照看着宅子,也帮我看看这些个人,不合用的,不安分的,就都清出去,家里毕竟远,这京里的宅子不失为我一个重要的落脚点,以后恐就是哥哥或是父亲来京办生意,亦是可以借那里歇歇脚的,所以,里面的人还是稳妥些的好,这些个就要娘子费心了。那宅子虽说暂没人住,一应的物件,娘子看着添置,需要什么来府里找梅香或是兰雅都可,把那宅子收拾出来,或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一整个宅子都交给她?柔娘子一愣,这虽说在家,她也是个管事娘子,可毕竟她专司的是洒扫这一块,清冷不说,还是个干巴巴的清水活。更何况,她在家时也没有和大姑娘有过多的交集,哪里想到这一出来,姑娘就给了她这样大的权力,这样好的差事? 当下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奴婢必不负姑娘所托。”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花嬷嬷一家能得父亲、母亲首肯,从家里众多人家里选出给她做陪嫁,也是有道理的。其中这柔娘子,为人泼辣利落,办事速度,且也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是个忠心护主的,这样就够了。 姚玉欣让兰雅将柔娘子扶起来,“娘子在外,耳聪目明,无论什么消息,时常进府给我说说,这府里深广,恐我以后出门不易,就当是个乐子也好。还有,娘子帮我物色个小丫头,要身家清白,手脚利落的,先在外帮我□好,这厨下是重要之地,还是都用自家人的好。” 柔娘子应下,姚玉欣将目光调向兰雅,“云幽和雨净这两个小丫头,你和梅香都留心些,看看品性如何,就先不要让她们靠近我的屋子了。我饮食起居的一应事情都还是你俩个来办,恐是要先辛苦你们一阵,待到竹意和菊姿到了,你们便可以松口气了。” 兰雅亦躬身应下。 几人正说话间,梅香也带着几人把屋子里里外外的添置的差不多了。正这时候,秦娘子撩帘子进来,“夫人,皇子妃和柳夫人来看夫人了。” 姚玉欣忙起身,略微整整衣衫,瞧着没甚不得体的地方,便带着兰雅往外行将出去。 将将在堂屋门口遇上顾素珍一行,姚玉欣抬眼一看,只见一个婆子,三个丫头簇拥着两个衣裳鲜亮的女子正在往里行进,而打头里走着的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着杏黄色对襟螺纹裙衫,梳飞仙髻,她面庞圆润如玉盘,眉目中规中矩,模样虽说中等偏上,但通身气派,隐约却有一股大家之气。猜着这就是五皇子妃顾素珍了,姚玉欣当下忙深深一福,规规矩矩的行礼,“玉欣给皇子妃请安。” 顾素珍上前两步,虚扶住姚玉欣,“一家人,妹妹快别多礼。”说完拉着姚玉欣的手,向姚玉欣脸面望去,这一望,一瞬间似是被姚玉欣摄住了心神,一时忘了呼吸,怎得就偏偏生了如此妖娆却又恬静的容貌?可不真真的天女一般? 五皇子妃目光灼热,姚玉欣被盯得不好意思,只好轻轻开口唤道,“皇子妃?” 顾素珍回神,她拍拍姚玉欣的手,笑意涌上,“瞧瞧这小模样长得,怪道爷那般的紧张,就是换成我,必也是会极舍不得的心尖尖。” 顾素珍身后跟着的人都笑起来,姚玉欣双颊红润。“来,这是柳晴,你们也认识一下。以后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 一直落后于顾素珍两步的一个女子上前,姚玉欣抬眼望去,只见这人,鹅蛋脸,杏眼红唇,梳单螺发髻,上穿一件橘红色芍药花纹的对襟衫,下着一件蓝色绣蝶样的百褶裙,人通身明艳艳的一股子张扬之气。 两人见了平礼。柳晴笑着,娇声说道,“阿弥陀佛,上天保佑,妹妹终是逢凶化吉。”扭头,看向顾素珍,“皇子妃在府上可没少念叨妹妹,祈求妹妹平安呢。” 姚玉欣又一行礼,“有劳皇子妃惦念。” 顾素珍摆摆手,“爷终日惦记妹妹,茶不思饭不想的。幸好妹妹福大命大,这眼瞧着爷日渐的憔悴,本皇子妃又怎能舒心,无不祈求上苍保佑,妹妹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这话,姚玉欣是不能接的,五皇子惦记她,为她茶饭不思,这话皇子妃说的,她却应不得。只当下思量着这皇子妃的话,其实柳晴有夸大讨好之嫌,而皇子妃却说得合情合理,毕竟她与皇子妃没甚交情,若说皇子妃为她惦记、操心费神的,那也忒逢场作戏了些,但顾素珍几句话道出原委,人家是因着五皇子的原因,才担心她,到就说得过去了。这皇子妃现下瞧着倒似是个实诚不花哨的人。 于是姚玉欣当下只是笑笑,侧身便忙将众人让进东厢房,并着人去安排茶水。 顾素珍在首位上坐了,环视姚玉欣的东厢房,书案子摆着成套的文房四宝,笔洗、砚台、乃至镇纸一看都知不是凡品,这些个也就罢了,姚玉欣本就出身在富庶的商贾之家,有些个好东西自是正常,然而在顾素珍目光落在南边墙山上的画作时,眼睛便微不可查的眯了一下。 墙上的画不是别人所做,而是出自五皇子手。 姚玉欣生辰,五皇子百忙之中匆匆画了一幅画,全当做贺礼送给了姚玉欣,再忙清后,总觉得那画略有欠缺,心里总是记挂着,便就又拿起笔,凭着记忆,一蹴而就,这便有了这幅南山墙上的画。 画中的姚玉欣怀抱琵笆,神情妖娆妩媚,脸庞明丽嫣然,活脱脱就是当日在知府大人府邸的模样,整幅画里面的思恋和爱慕之意,破纸而出,扑面而来。 姚玉欣顺着顾素珍的视线也看向那画,那画比她生辰收到的那副更加生动传神,神色不由得便有些凄迷,生辰日的一切都好像在昨日一般,可是如今却什么都已然变了。 顾素珍扭头,她也是官宦大家出身,自小各种教习师傅就悉心指导,哪里看不懂画中的眷恋意味,当下心中百感杂陈,实际虽说已然气急,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妹妹天姿,正好合了这天娇居的名,”微微一笑,“我来这里一是来看看妹妹,二是瞧瞧妹妹这里还有甚缺的没有,如果有尽可说来。” 姚玉欣忙站起来,“都挺妥当的,谢皇子妃关心。” 顾素珍点点头,“下人可都见了?你先用着,倘若不合心意,尽管秉了我,我自会打发了她们去!” 姚玉欣福身,“谢皇子妃,一切都好。只是皇子妃这样说起,玉欣正好有一事相求。玉欣初在家时共有四个自小一起长大,情如姐妹的丫头,因着府上规矩,此次便只带了两人前来。毕竟自小一起长大,这分开良久,心里记挂,倘若皇子妃允许,玉欣想能把家里的那两个丫头也带出来,一应用度天娇居自行开支,断不会乱了府上规矩。” “还当是怎样的大事,既如此情深,就去封信,让她们北上吧。” 姚玉欣谢过,便又将柔娘子的安排秉了皇子妃,并言说正好有一个会淮阳菜系的小丫头被人荐了过来,正好顶了柔娘子的缺。顾素珍也笑着说,这样的小事,以后姚玉欣自己做主就可,不必事事回她,毕竟姚玉欣是这天娇居的主人云云。 几人略坐了一会。顾素珍起身,“一见妹妹如故,原想多呆些个时候,可一是恐一会爷忙清,必是要第一时间来看妹妹的。二是……” 顾素珍微微一顿,拍拍姚玉欣的手,“妹妹莫要多想,和妹妹一同进门的,今天还有一个人,原爷是不想收的,可这人是相府,爷的亲外祖母指给的,说是和妹妹不分大小,一同抬进府里,爷没法,也就应了。不过,妹妹放心,爷的心自是在妹妹这里的。” 招呼柳晴,“无论如何,人既然进了府,我作为当家主母,自是要去看看的。妹妹你累了一天,我们就不扰你了。柳晴,我们去那院看看。” 姚玉欣恭送走皇子妃一行。 这边厢,兰雅看着四下无人,“姑娘,五皇子对姑娘那般在意,怎么还在姑娘进门的这天,同时抬进一个人来?”这姑娘先前才在四皇子那里受了委屈,原想着五皇子对姑娘情深意切,到了五皇子处必是宠爱有加的,哪里想到竟是这样的境遇? 姚玉欣不理会兰雅的问题,只眉目淡淡的问道。“兰雅你说说,你怎么看皇子妃的?” “大方得体、大度有礼。很是亲切,好说话呢。” 姚玉欣笑,“可不是大方得体,大度有礼吗?”只是明明一直宽厚大度的样子,之前,处处说五皇子对自己的在意,最后却又偏偏说了那么一席话,是真心劝说自己,还是想激起自己的醋意,让自己在进门第一天就与五皇子生隙或是与其他姬妾争风吃醋,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边厢,“皇子妃,为什么事事应那姚玉欣?” “如何能不应?先不说她如今是爷心尖上的人,就单是她说话,就没人能挑出错处的地界,只不过几个要求,若是在她进门的第一天我便驳了她,一是不给爷脸面,二是让我落了小气的说法。倒不如,好好相处,和和睦睦。”顾素珍想起墙上那副用心之作,神情黯淡,“你们都记下,想做什么大事,莫要事事都带出影儿来。治人不在朝夕,还是一招击沉来得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苗青昨天睡了一天,今天感觉好了很多~之前说日更的,也没实现,不过最近这几章都比较肥,按字数的话,这周差不多也有2万余字了,按一章3000,也能算是日更了吧。。。嘿嘿~~~ 洒洒妹纸的地雷,苗青收到了,谢谢亲,让乃破费了~~ 喜欢本文的亲,把文收了的同时,把苗青也打包了吧~~点击下面图片,进入苗青专栏,再点击收藏此作者就可以了哦~~ 53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三) - - 纪威原本就是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再见佳人,可偏偏的,不晓得刁鸥怎么回事,硬是要拉着他左叨叨右道道的,说起来没完没了,怎得也是应了四哥的人情,这刁鸥又是四哥跟前的红人,他就是再心急,也只好耐着性子的做陪着,好歹的是送走了那瘟神,他这便急匆匆的往天娇居行来。明明不远的一段路,此时走着,却觉得貌似比以往远了很多似的。 此时,已然接近傍晚,红彤彤的晚霞映红了整个半边天,纪威在晚霞中迈进天娇居,一路上的急切,眼看见天娇居就在眼前,他却有些情怯起来。略一顿身形,纪威低头闻闻身上的味道,还好,喝的并不多,没甚多重的酒气。再左右看看身上,亦是很是稳妥,这才微微的放下了些许担心。 “呵呵……”水井边有个小丫头正在打水,看见纪威的举动,一时没控制住轻笑出声,纪威抬眼看去,小丫头被吓了一跳,不敢再笑,忙低下头,乖乖打水。 纪威摇摇头,嘴角牵起一抹笑,怪道丫头笑他,又不是愣头青小子,第一次成亲,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家还有如此紧张、惶恐的一天。 抬步,向里走去。 此时的姚玉欣刚刚用过晚膳,正两眼略微涣散的,坐在西厢的卧房里对着铜镜发着呆。镜子里的人依旧是花容月貌,比之初见纪四爷时要美艳动人许多,可那风尘仆仆的一路,纪四爷对她呵护备至,到了京,她洗去疲劳,愈发动人,而他却也像换了个人一样,对她居然那般的冷情狠心。 姚玉欣放下手里纪厉送她的那个蝴蝶发簪,用手轻轻覆上自己的面颊,镜子中的人,一双水眸里尽是哀伤,桌上那侧翼蝴蝶依旧精致,可现实里所有人都已经物是人非。即使她心里再全是与纪四爷相携一路的点滴,身处的也是纪四爷弟弟的府邸。 因着神情恍惚,姚玉欣连纪威进来也未察觉。 正在一旁帮姚玉欣擦拭古筝的兰雅,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满眼惊讶,嘴瞬时张的足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这能如此光明正大走进姑娘院落的男子,除了五皇子本尊还能是谁?可这人明明是那日在栖灵寺的登徒子呀!视线转向自家姑娘,想着姑娘必是已知五皇子实为何人的。原来五皇子对自家姑娘缘深已久。 只是现下自家姑娘的悲切心绪,还是莫要让五皇子知晓才好,兰雅怕引发甚误会,就要开口去唤姚玉欣。 纪威自是也认出了这个圆脸的小丫头,他心情好,满眼笑意,挥挥手阻止,让她退下。 兰雅看了一眼犹自哀伤的姚玉欣,没有办法,只好低首敛目的退了出去。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姚玉欣背对自己而坐,从背后看去,那纤细的腰身不足盈盈一握,纪威放轻脚步,慢慢走上前去,从姚玉欣身后,慢慢靠近,然后张开双手轻轻的,自背后环住她。 姚玉欣被人扰了思绪,吓了一跳,浑身一抖,扭头看去。 毫无防备的,一脸惊讶略带哀伤的表情,尽落纪威眼底。纪威心中一痛,拥着姚玉欣起身,“这一路让欣儿受惊了。欣儿可怨怼于威?” 见是纪威,姚玉欣稳了心神,“爷吓妾身一跳,外面的人都在做什么?爷来也不知通报一声?” “是威想给欣儿一个惊喜,没想到却是吓到了。”纪威将姚玉欣的头压在自己的胸膛上,轻轻拍哄,“吓到欣儿,是威的不是。欣儿,以后没旁人,我不称爷,你不称妾,可好?”略一停顿,纪威满嘴苦涩,“这样的称谓,总是时刻提醒威,欣儿不是心甘情愿嫁于威的。” 姚玉欣闻言被唬了一跳,满脸惊诧神色,莫不是纪威知晓了什么?她脸贴着纪威的胸膛,纪威温暖有力的手就环在自己腰上,微微用力,撑开一点距离,姚玉欣抬脸,想看清纪威的表情,“爷此话怎讲?”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欣儿时的情景,”纪威轻叹,“你是那样的不甘愿,却又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委屈自己,这才嫁于我为妾。” 纪威腾出一只手,细细的摩挲着姚玉欣的脸,从眉毛到眼睛,再由眼睛到鼻子,来来回回,似是总也摸不够的一样,“威确实已娶有妻室,但威这里,”纪威指向自己的胸口,“只有欣儿一人。” 看着眼前精雕玉琢的容颜,纪威短叹一声,“皇子妃良善宽和,治家有道,威不能做不忠不义的负心之人,但威亦不想委屈自己的心意。”纪威双眼炯炯有神,直直的望进姚玉欣的一双水眸里,“威能许给欣儿的,除了一腔的真心实意,就是一个侧妃之位了。欣儿,你莫要觉得委屈才好。” 纪威初次见姚玉欣,因着嫌姚玉欣一介商女,居然还嫌弃,不愿做皇子姬妾一事,有过要好好蹉跎她一顿的想法,可随着时日愈长,愈发了解,再加上这回的失而复得,姚玉欣早已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前一遭的缘由也早已被抛到了脑后,他只一心觉着,一个侧妃之位都委屈了姚玉欣,都对不起自家对她的这份心意,只是这也是目前的他,唯一能许给姚玉欣的最高身份了。 眼前俊美非凡的脸上,一双真挚的眸子正紧张的盯着自己,姚玉欣呼出一口气,原是为这,“玉欣初在家时,是不愿与人为妾,但既已出嫁,那出嫁从夫,自是要与威郎一条心的,侧妃不侧妃的倒不重要了,”回视纪威,“难为威郎对玉欣的这一番心意了。” 威郎……糯软娇柔的声音直甜到心里,纪威心神随着姚玉欣的称呼,一漾一荡的。 他低头,只见那双正望着自己,有着烟雨水乡全部灵气的眸子里,有着自己的倒影,料想着自己眼中,必是也有姚玉欣的身影,如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纪威浑身一激灵,全身的血液都直涌脑顶,他再也按捺不住那发自内心的冲动,顺势就俯下身去,将姚玉欣带倒在床上,然后覆身在上。 身上的重力那样清楚直白的传来。下身隐约的坚硬触感也是那样的清晰。该来的终是要来,躲也躲不过去。 这一切,在纪厉作出决定,在她踏进这五皇子府的那一刻起,自己不是就已经做好迎接一切的准备了吗?那为什么现下还有如此心痛的感觉,如此哀悼、心碎的声音?姚玉欣隐隐知晓即将到来的一切,也不知是羞是急,只弄得满脸通红,可她没阻止也没出声,只是静静的闭上了眼,扭转了脸。 “我的好欣儿,你可知道,威想你想得紧,想得浑身都疼。”纪威在姚玉欣耳边喃喃,顺着姚玉欣的耳朵,耳尖、耳廓、耳垂,一路向下吻到她的脖颈,又在脖颈处反复亲吻着。 觉着姚玉欣没有反应,抬起头,只见佳人一双眼睛闭得死紧,便不由轻笑出声,“闭眼做什么?”纪威笑声里隐约有着喘息和压抑,他轻轻咬着姚玉欣的小嘴,低低诱哄,“睁开眼看着威,呵呵,傻丫头,你不看着威,怎知威是如何好好疼你的?” 姚玉欣被臊的不知要如何自处,她不理纪威,只微微摇着头,躲开纪威双唇的肆虐,而双眼依旧紧闭,双手也握拳在侧,像是在隐忍,又像是在害怕。 “傻丫头,”姚玉欣双唇柔软甘甜,纪威嗓音早已略有沙哑,他喉咙干涩,干咽了口唾液,眼睛盯着那嫣红小嘴片刻,便很是不甘心的,转战吻向她的眼睛,“欣儿莫怕,威会温柔待你。” 见姚玉欣怎样也不肯睁眼,纪威没法,只好接着说道,“既欣儿铁定主意不看威,那威便好好看看我的好欣儿吧。”话音刚落,纪威便一只手抚向姚玉欣胸前的浑圆,另一只手向下探去,摸索着姚玉欣腰间的绳索。 胸前的触感柔软而饱满,纪威的呼吸急促起来,“我的好欣儿,你的味道比威想象中的还好,威以后定会好好待你,现下就把你自己交给威吧。”纪威右手一松,姚玉欣的腰绳已然解开,腰带、腰封、蔽膝散落开来,抹胸处的凉意,以及纪威已然伸进抹胸里的手,让姚玉欣猛然的睁开了眼睛,微微挣扎起来,“不要……” 理智知道是一回事,亲身经历,情感承受是另一回事。这样的事情,姚玉欣真心觉得自己现下做不到,“威郎,……不要……”,话音刚落,不知是哀悼自己内心对纪厉的情谊,还是自己觉得委屈,眼泪毫无征兆的、不受控制的就流下脸庞。 纪威一愣,顿住,“这是怎么了?” 姚玉欣摇摇头,微敛紧衣裙,这话要她如何说起?说她因爱上自家夫君的哥哥,所以不能接受自己夫君的碰触吗? 纪威不知姚玉欣的心思,他见姚玉欣摇头不说话,想起姚玉欣毕竟曾被水贼劫持,便不由得神色一暗,莫不是……“欣儿莫怕,无论欣儿经历了什么,威都不怪你,只会加倍心疼于你……欣儿莫要有什么包袱,只要你在威身边,威可以什么都不在意……” 姚玉欣错愕抬眼,眼前的人比之去年明显憔悴许多,现下更是一脸的心痛,只是,他想到哪里去了?那样的事还是不要有什么误会才好。“不是,没有……威郎想到哪里去了?” “不是?”纪威虽口上说不在意,但也只是宽慰姚玉欣的话,既是宽慰姚玉欣,亦是自己不得不接受,毕竟实在太爱姚玉欣,即使是真,他又怎可因着那曾经非她所愿的龌龊事,而失了她一生。可现下听见姚玉欣的否认,内心便涌起一阵狂喜,“欣儿,不是、没有什么?” 姚玉欣被这样一打岔,到也忘了刚刚那突然涌起的苍凉情绪,她只目光流转,淡撇纪威一眼,霎时妩媚风流自成一气,“威郎说的什么,自是不是什么。”略一顿,便将这一路的事情简要的说了。 纪威听闻,又惊又怕,懊悔不已,他坐起身,将姚玉欣抱在怀里,“欣儿可怨怼于威,是威的人没有护好你。”感觉到怀里人轻轻的摇头动作,纪威将姚玉欣拥的更紧,“让我的欣儿受惊了,以后断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威在此起誓,日后,定会护全好你一生,无论何时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肉渣渣。。。 54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四) - - 窝在纪威胸口,听着他这样的誓言,姚玉欣觉得似曾相识,好像不久前也有一个人,这样对自己讲过,说要护好她。可是现在看来却是沙漠蜃楼,那么不堪一击,姚玉欣心中隐痛,双眼也朦胧起来,她揪紧纪威胸前的衣服,喃喃道,“你可要记得,莫要再忘了。” 这般言语,纪威以为姚玉欣还沉浸在那被劫持的回忆中,便低头在她头顶印下一吻,满眼怜惜,“傻丫头,还信不过威吗?你的事,威何时忘过?” 姚玉欣心中一凛,脑海中霎时一片清明,她竟思念、糊涂到将人都混淆了吗?在纪威的怀里动了动,姚玉欣没有再说话,只是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又伏了下去。 姚玉欣原本无心的动作,却撩拨得纪威又欲|火焚身起来。刚刚本就没有熄火,现在姚玉欣那样乖巧柔顺的模样,又在他身上挪动,难免会和他有所摩擦……纪威抬起姚玉欣的脸,眼中隐有两小簇火光闪烁,他声音沙哑,“欣儿……” 身体下方传来的坚硬触感,让姚玉欣再次的羞红了脸,她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却换来纪威更加严紧的钳制,“你个小妖精,不想威控制不住,就别动。”想起方才姚玉欣的眼泪,心疼、担心暂时压制过**,纪威轻轻问道,“欣儿,方才怎么哭了?” 姚玉欣一顿,脑中还未想出答案,身体却先一步起了反应……肚子痛……,那隐隐熟悉的丝丝拉拉的疼痛感……莫非是要来葵水? 可自从刁鸥给她调了药,她就很少再有肚子疼的情况了呀。对了,光电闪烁般,姚玉欣记起临行前,刁鸥又为她诊治过一回,停了以往她的汤药,而是给了她一瓶小药粒,叮嘱她每天一颗,按时服用,说是时日久了便能根除她体寒血虚之症,只是在服用之初再来葵水时会隐隐伴有腹痛。 姚玉欣抬眼,无论如何,这葵水来得终是解救了她一回。“威郎,”姚玉欣面红若桃,“玉欣好似小日子来了,刚肚子疼……” 纪威闻言一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姚玉欣小日子是很难熬的。他盯着姚玉欣的脸庞半响,最后,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好事多磨,威一年都等得,再等几天又何妨?”将姚玉欣抱下膝盖,“欣儿可要叫人进来服侍?” 姚玉欣低垂着头,小脑袋点了又点。 纪威无法,只好叫兰雅进来,自己则踱到东厢,慢慢压制自己的**。片刻,兰雅来请他回去,只见西厢的姚玉欣已然换过家常衣裳,一件水蓝色衣裙更加映得人,清水芙蓉般的光洁美丽。纪威刚刚压制住的**,又重新昂首挺胸起来。 “欣儿……”纪威揽住姚玉欣的肩头,低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口鼻间尽是少女芳甜的味道,“你这个小妖精,这是要折磨死威呢。” 姚玉欣自然知道纪威说的什么意思,她红着脸,声音诺诺,“威郎,今儿个不是和玉欣一起进府的还有个姑娘?” 纪威一愣,悄然留心着姚玉欣面上的神色,“是外祖母逼迫威的。欣儿,”纪威拉过姚玉欣的手,将她摁在怀里,“威想给欣儿侧妃之位,到时候免不了要劳动她老人家。所以,这才纳了何表妹……” 猜着便知必是有缘由的,姚玉欣点点头,“玉欣明白。” 这同一日纳娶两人,他又口口声声宣称他对姚玉欣的情谊,颇有自打嘴巴之意,即使姚玉欣因此怨怼与他,亦是有情可原,纪威推开姚玉欣些许,面色认真紧张,“欣儿信得过威?” “自然信得过,”绽开一个甜美的笑意,“玉欣眼不瞎,耳不聋,这天娇居的一切,玉欣都看在眼里。”看着纪威的眼睛,姚玉欣说的很是真心实意,“玉欣明白,威郎不必介怀,既然玉欣身上不爽利,那威郎便去何夫人处可好?” 仔细辨别着姚玉欣的神色,看她确实没有不喜之意,纪威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他轻叹一口气,“威对欣儿这样心心念念,欣儿却是真心要把威往外推吗?” “何夫人毕竟是和玉欣一日进的府,”姚玉欣轻轻的开了口,虽说这小子日,连着何夫人一同与她进府一事,确实解了她不想圆房的难题,但她却不想伤了纪威那样疼爱她的一片赤子之心,“倘若玉欣身上爽利,威郎在玉欣这里一夜自是无妨,可玉欣身上不方便,威郎还执意留在此处,明天这要是传出去,知情的知道是威郎心疼体恤玉欣,不知情的还道玉欣故意霸着威郎不放呢。” 姚玉欣轻笑,用手轻轻摁住纪威想要开口的薄唇,“威郎让皇子妃怎么看玉欣?让玉欣以后如何与何夫人相处?” 纪威看着姚玉欣的认真神色,心知她说的也是实情,他将姚玉欣抱在怀里,重新坐在床上,语气多有妥协与无奈,“那威在这再陪陪欣儿,总是无妨的。”目光一转,看见姚玉欣梳妆台上的嫁妆单子,“此次欣儿遭劫匪,嫁妆损失的不多,但多少也亏了些,”纪威摸着姚玉欣的头发,“欣儿莫要揪心,无论损了什么,威都给欣儿补上。” 哪有夫家给姬妾补嫁妆的?姚玉欣心下感动,纪威对她百般疼爱、照顾,那绵绵情意她自是感觉的出来,“无非就是些银钱罢了,父亲给玉欣的嫁妆也有一些个营生,慢慢赚回来也就是了。威郎不用这么挂心的。”想起自己日后出门不便,但倘若纪威作陪便是另一回事,姚玉欣甜甜一笑,“不若,威郎若是得了空,便陪着玉欣去巡视一下庄子或是去看看陪嫁的铺面吧,玉欣还一次都没有去过,不晓得什么样子呢!” “好,都依你,欣儿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威亦不敢给欣儿摘星星的。”看着房内陈设,纪威搂紧怀里娇人,“威毕竟亏待了欣儿,八抬花轿、祭拜天地、洞房花烛……威都不能给欣儿,”心中略微一酸,“日后,欣儿想要什么,便于威说,威都可以许给欣儿……” 姚玉欣心中一甜,再次心下感动。 ◆◇◆◇◆◇◆◇◆ 翌日,姚玉欣早早起身,由着梅香、兰雅给自己宽衣梳洗,因着毕竟是新嫁娘,虽不能着红,但也喜庆的穿了件桃色衣裙,梳了个利落的朝天髻,首饰选的亦是既不夸张也不过分低调的累丝金步摇,姚玉欣对看铜镜,觉着这样装扮分寸拿捏的刚刚好,便起身带着梅香往五皇子妃的居所行去。 刚刚步出天娇居,就迎面过来一个面生、着粉白相间的衣裙的一个一等丫头。那丫头瞧见姚玉欣,便忙福身行礼,“欣夫人,奴婢是何夫人的陪嫁丫头夏依,奉爷之名过来瞧瞧,看夫人起身了没有?爷和我家夫人就在前面廊子里等着欣夫人呢。” 夏依语气恭谨。昨夜,任姚玉欣好说歹说,纪威犹是直待到临近子时才堪堪离开天娇居,今日一早,她便着秦娘子向皇子妃秉了小日子一事。这明眼人,谁人不知具体怎么回事?想着这得脸的丫头,亦是个明白的,才会现下对姚玉欣这般态度。 姚玉欣点点头,“有劳夏依姑娘跑一趟,我这就过去。” 也就是穿过个花园子的事情,一拐弯,便看见站在廊下玉树临风的纪威,以及纪威身后,乖巧而立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一袭接近于正红的樱红裙衫,头梳飞仙髻,窄窄的眉毛、细细的眼睛,眉目干净秀气,肌肤白嫩光滑,这么瞧着,一身娇柔、婉约、钟秀的江南水乡女子的感觉,此时姚玉欣临近,她也似乎没有察觉,只是乖乖巧巧的立着,一双溢满娇羞与仰慕之意的眼睛,紧紧胶着在纪威背后。 “妾给爷请安。”姚玉欣刚福身行礼,纪威已经几个跨步行将了过来,一手把她拉起,“昨儿个,休息的可好?” 知道纪威是担心她的身子,姚玉欣心中微暖,两颊生辉,“回爷,睡得安好。” 姚玉欣的光彩,纪威自是没有错过,他眼中星芒一闪而过,拉着姚玉欣便往廊下行来。 何曼珠在纪威快步上前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姚玉欣。只见来人一袭桃色对襟芙蓉图案的纱裙,头梳朝天髻,面容空灵妩媚,气质华美灵动国人,整个人竟似有着淡淡的华彩,如此人物,让人一眼瞧了便沉沦其中,即使同为女子的何曼珠也一时挪不开眼。 姚玉欣被纪威携着走到何曼珠身前,与何曼珠见了平礼,何曼珠慢半拍的回了礼,她脸颊微烫,声音低柔,“曼珠实是被欣夫人的容颜摄住了心神,失礼之处,还望欣夫人不要介意。” 姚玉欣嘴角漾起一个笑意,一时光彩大盛,她客气的说道,“何夫人哪里话。” 纪威倒是被何曼珠说的很是开心,就如同他受了旁人的夸赞一般,他笑道,“你不知道,第一次见欣儿,……爷也是被狠狠地震了一下。”看见姚玉欣淡淡瞟过来的眼神,知道还有何曼珠在场,不好再往下说下去,便只低低的笑了两声。 何曼珠自是看见了两人之间的互动,她低垂着头,之前作为新嫁娘以及初为人妇的娇羞,霎时烟消云散。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多开一点情节的,可最近事多,病也没好全,就只能保证3000+了~~ 玉欣嫁进皇子府,小五又是个正常男人。。加上极其爱慕姚玉欣,苗青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他会放过女主。。。所以,吃掉只是早晚的事情。。姑娘们要自带吸氧机。。。 至于小日子的设定,一是老四的腹黑阴沉,刁鸥的狡诈使然,二是也给姚玉欣一个心理适应的接受过程,她毕竟爱的是老四。。可小五真心对她好,不顾一切的对她好,即使有考量也是为着她好为出发点。。。所以即使不爱,作为他人姬妾,总有接受那肌肤相亲的一天。。。咳咳,就怕姚玉欣都能接受了,妹纸们还接受不了呀。。。 55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五) - - 顾素珍的听雨轩离天娇居略有些远,中间要过小花园,还要绕过纪威的书房,再穿过一个游廊才能到达,姚玉欣边行进边思量,这要是每日都要早晚两次去请安立规矩,那也是个体力活计。 “欣儿,身体吃得消吗?”眼瞅着听雨轩就在眼前,想着姚玉欣还在小日子,纪威不由得心疼上来。 “无妨。也就是昨日一天……”碍着有何曼珠在场,姚玉欣没有接着说下去,“刁爷给我的药很是见效,现下身体比以往已经好许多了。” 想着姚玉欣能逃脱水贼魔掌,多少的也和她体虚有关,纪威说不上是心疼还是庆幸,只说道,“刁鸥的医术自是高明的。日后定期最好还是要劳动他跑上几回,给你看看脉。” 姚玉欣点头应下,几人步进听雨轩。 堂屋内,只见顾素珍一身黄黑相间大牡丹花纹的对襟宽袖纱裙,面色端庄持重的端坐于堂屋正中,侧面柳晴一袭烟色裙衫、手持团扇,正一边轻摇,一边不时的拿眼睛瞟着门口的方向,堂屋周围四五个小丫头则都恭敬的垂手立着。 纪威位于姚玉欣和何曼珠身前,从纪威身侧,姚玉欣就望见里面情形,当下身形略微一顿,瞧这架势,听雨轩倒像是已然久候她们多时的模样,难道这才第一天进门,就要给个下马威吗? 顾素珍自是在几人一进门时就看见了纪威的身影,她当下目光一闪,忙起身过来,微微一福身,“爷也过来了?” 这姚玉欣第一日进门,他陪着一同前来,自是告诉众人,他是来给要姚玉欣撑腰的,让顾素珍莫要为难于她,毕竟这府里的规矩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若是他没跟着来,顾素珍那事事讲规矩的秉性,再发难了姚玉欣,就是事后他亦是不好说话的,毕竟他亦不能在嫡妻无错的情况下,过度袒护姚玉欣。但是他跟着一起来,就是个态度表示,想着嫡妻见他如此,便不会不顾他的意思,事事刻板、严格要求了。 “嗯,今日事不多。”纪威落座在主位,拿眼睛淡睨柳晴一眼。这普一进门,柳晴那一脸瞧好戏的神色,他自是没有错过。柳晴浑身一凛,微一福身,乖乖坐好。 一旁早有两个小丫头拿了蒲垫铺在主位之下。顾素珍上前坐了。 姚玉欣和何曼珠因着同一日进门,又说了不分大小,便一同上前一步,行跪拜大礼。 位于主位之上的顾素珍,面色如常,她端坐着受了姚玉欣和何曼珠的行礼,说了几句“谦卑恭顺、姐妹和睦、开枝散叶”的场面话,便分别将一对的浑身通透水亮的玉镯子,给了姚玉欣和何曼珠。 何曼珠和姚玉欣又与柳晴分别见了礼。 纪威站起身,虽知姚玉欣的身份本身就是一个姬妾,刚刚那跪拜嫡妻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再看见姚玉欣躬身向顾素珍行跪拜大礼的时候,尽管姚玉欣动作并无卑微,只淡淡的、大方得体的行着礼,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手指微动,心下微疼,刚刚看着那动人的身影,他一边暗自叹息姚玉欣对他的影响,一边暗暗压下自己想要拉起她的冲动。 “既然礼成,那以后便是一家人,你们姐妹好好说说话,我还有事,先出去了。”他原本就是想陪着姚玉欣完礼,给她撑场面,才特意过来这一趟,现下见礼成,思量着大哥找他还有事,便打算离开。 几人恭送纪威出门。 这纪威前脚刚走,柳晴眼睛便略微一转。 这今早铺开的阵仗,因着爷的出现还未派上用场,现下爷走了,便也可以好戏开锣了,“欣夫人和何夫人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我来皇子妃这里可都喝了两盏茶了。” 终于开始了吗?这纪威陪她一同前来,恐也是有用意的吧,姚玉欣心中烫贴,略看一眼柳晴,这个空有颜色的女子,恐是还未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 她只对柳晴笑笑,并不想与她起什么争执,略一福身,姚玉欣对着顾素珍说道,“不知皇子妃何时方便?以后玉欣每日几时过来才好?” 其实,按说今日请安并不算晚,只是一家一规矩,这一进门看顾素珍的架势,便知是要告诉她们,她们来请安的时辰晚了,姚玉欣暗自思量,如果没有五皇子的陪伴,恐皇子妃不只为今日,怕是要借此机会,告诫她们规矩,定一下以后请安的章程,打算初次见面就要把她们几个都拿捏住。 顾素珍拿眼斜撇了柳晴一眼,心里暗忖柳晴的死认一、不变通,这爷陪着姚玉欣进门行礼,意思不言而喻,她若是连爷的脸面也不给,那就犯了大忌,偏偏柳晴却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顾素珍笑道,“莫要理会晴妹妹,她本就是个早上赖不住床的,每每早早的来我这里,讨我的茶喝。”拉过姚玉欣,上下看着,“气色还行,这早上听人来报,我还着实担心来着。身子既然虚寒,就要好好将养。”顿一下,“以后每日都这个时辰来就好。你和何妹妹都是新嫁进府里来,也不用那么早就来我这立规矩。虽说咱们府上门第在这摆着,规矩是一定要的,但怎么得你们也是新妇,恐嫁妆、下人什么的,需要休整的多,就好好松泛个七八日再说不迟。” 看向何曼珠,“何妹妹,不晓得你那院落可还住得惯?因着确实仓促了些,这临时收拾出来的屋子,难免有不妥当的地方,你先那么住着,有不合适的慢慢规整个几日也就好了。” 一句话把何曼珠羞红了脸,她和姚玉欣不一样,姚玉欣虽说也是仓促抬进府里,但府里为着这位欣夫人可是早早就忙活起来了。而她却真真的是突然间进的府,昨个,那院落倒是齐整,里面的用度也算安排妥当,可却处处有着仓促的痕迹。 她声音细微,诺诺道,“有劳皇子妃挂心,一切都还好。” 顾素珍略点一下头,神色偏淡。这姚玉欣是朝天髻、桃色裙衫,何曼珠却是着的樱红衣裙,梳的飞仙髻。樱红色本就极其接近大红色,而飞仙髻恰恰也是她昨日及今日梳的发型。这昨日明明去看何曼珠时,便是这个发髻,今儿个何曼珠却这般打扮,不知这是个无心如此,粗浅无知的女子,还是个故意如此,让人对她掉以轻心、心机颇深的人物? “何妹妹梳这飞仙髻,倒是别有一番风情,比本皇子妃要适合的多了,”将何曼珠耳边的一缕碎发弯在耳后,顾素珍掩嘴轻笑,“有妹妹比着,以后本皇子妃可不敢轻易梳这样的发髻了。” 何曼珠闻言,忙抬眼看去,只见顾素珍亦是这样的发型,想着皇子妃刚才那话,便知实际是怪罪之意,即使自己是贵妾,亦是不能和当家嫡妻一样的装扮的,当下忙福身,“曼珠不知皇子妃装束,冲撞之处,还请皇子妃见谅。” “何妹妹不知皇子妃装束?”柳晴摇摇的站起身,这前面明明是按着皇子妃的授意说的话,却不知为何惹了不快,现下见皇子妃发难何曼珠,便忙跟着话脚,弥补着方才的过错,“倘若只是发髻倒也罢了,”柳晴上下打量一眼何曼珠,“可是何妹妹连裙衫都是接近正红的樱红色,咱们这做妾的,进府是不能着红的,何妹妹却偏偏这样装扮……也是不知皇子妃装扮一句话就能解释的了?”略一顿,“莫不是这样的规矩,何妹妹亦是不知的?不是说妹妹自小就进了相府么?怎得还是以前的那种小户做派?”看一眼姚玉欣,“如此,倒是连欣妹妹都不如了。” 倘若没说上自己,姚玉欣是懒得说话的,可是柳晴这样的连消带打,虽是看似没说她什么,实际却借何曼珠的自小寄人篱下,借说其是披着相府门第的小户人家,讽刺了自己的商贾低贱出身。 姚玉欣眉眼低垂,人家欺到门上,她也不会置之不理,“何夫人怎得也是相府姻亲,又是爷的表妹,身份自不是玉欣能比的,何夫人装扮即使失当,玉欣亦不敢逾矩评断。皇子妃身份矜贵,品论、评断,无论怎样都是妥当的。”看向柳晴,“玉欣不敢评断的,晴夫人倒是说得头头是道呢,不知晴夫人是怎样的出身,竟比皇子妃言辞还要明白,比何夫人身份还要贵重?” 柳晴一时语塞,这说身份,她不过是一个贱妾罢了,在这皇子府全靠仰仗皇子妃度日,别说和何曼珠,就是和姚玉欣也是不能比的,当下很是呵呵的笑了几声,“欣夫人真是牙尖嘴利,柳晴只不过玩笑两句,欣夫人倒似是认了真。” “不知晴夫人日常都玩笑什么事,这样的事,玉欣自是不敢随意玩笑的,”姚玉欣压根不买账,她看向皇子妃,“嫡庶尊卑,怎可混淆?玉欣必是时刻谨记自己身份的。” 顾素珍闻言眉毛一挑,忙出来打圆场,“欣妹妹,年纪最小,却是最懂规矩的,你俩个都好好学学才是。”看向何曼珠,“晴妹妹虽言语失当,但意思倒是不差,何妹妹这样装束总是不合规矩,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要是让旁人看了去,还以为咱五皇子府是个尊卑不分、规矩混乱的府邸,那可就说不过去了。妹妹还是注意些个才好。” 目光看向姚玉欣,却是对着何曼珠和柳晴说得话,“相府事多,外祖母亦是许多事情要忙,对何妹妹,难免有遗漏的地方,而柳晴,本就是个缺规矩的。”笑一笑,“回头,我秉请了皇后母妃,不行便从宫里请个教养嬷嬷过来,好好教习一下你两个规矩。”略一顿,“欣妹妹若是得空也去旁听一下,亦是没什么坏处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卡文。。。。不擅长宅斗。。。 56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六) - - “倘若玉欣得空,必是也要去临听教诲的。”尽管最厌烦被管束、约制,可现下这样的情况,皇子妃说的又极其婉转,姚玉欣也只好应下。 顾素珍满意的点点头,“多懂些规矩总是没差的。” 几人正说话间,有小丫头来报,“禀皇子妃,王嬷嬷带着人侯在外面了。” 顾素贞看了一眼一旁的沙漏,点了点头,对着姚玉欣几人说道,“你们新进府,也不用立规矩伺候我用饭,就都各自回去吧。”扭头对那蓝白相间衣裳的小丫头说道,“让王嬷嬷他们进来。” 柳晴、何曼珠、姚玉欣依次福身退了出去。 临近门口,只见一个穿土黄色衣衫,头插一支玉簪,打扮很是体面的婆子带着个男子立于门外。因着是外男,柳晴、何曼珠都是略扫一眼,就低头往外走去。 姚玉欣亦是略看了一眼,刚想收回视线,却又硬生生的收住了。那立于王嬷嬷身后的男子,总觉得瞧着有些个脸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而立于王嬷嬷身后的那名男子,在看见姚玉欣时,也是微微一愣。 毕竟身后是外男。旁的人都是略扫一眼,就径直离开,而偏偏就姚玉欣一个缓下了脚步。王嬷嬷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略福一下身,“欣夫人。” 姚玉欣回缓过神,再抬眼,王嬷嬷已然略带不屑神色的,带着那男子往里行去。看着两人的背景,姚玉欣微耸眉头,却是怎得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这个男子,想着或许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便也就撩开手不再琢磨,带着兰雅往外行去。 “让夫人不要这样装扮,夫人非不听,这毕竟不是相府,没相爷的照拂,老夫人的体恤,夫人您再这样下去,必是要吃亏的。”听着声音像是何曼珠身边的夏依,姚玉欣离开听雨轩时略慢了一步,这刚步出听雨轩走到回廊便听见这样的言语。 听不清何曼珠诺诺的回了什么话,这样的主仆对话,外人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姚玉欣看一眼兰雅,示意两人从旁边略绕一下,悄无声息的过去。 “欣夫人……”和软轻柔的声音,何曼珠看见姚玉欣,轻柔柔的往前略迎了几步。 瞧着那意思,到像是在特意等她的一样,姚玉欣无法,只好停住脚步。何曼珠微微一福身,“曼珠在此等候欣夫人片刻了……方才多谢欣夫人为曼珠解围。” 眼前的人清纯柔弱、低低的说着感谢的话,姚玉欣笑笑,“何夫人客气了,玉欣只不过举手之劳,亦也是为自己,顺手相帮罢了。” 何曼珠抬眼,眼中看着似是略有湿润,“方才那般境况,若是没有欣夫人出言相助,曼珠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应付不来的……总之,要谢谢欣夫人。” 不知如何应对还那样装扮?这何夫人到底是真无知还是假示弱?毕竟即使是贵妾也不应在第一天就触及、挑战皇子妃的威严。姚玉欣看何曼珠的神色,瞧着不似作假,就更加不解这何曼珠此举的用意。 “欣夫人……”何曼珠声音低柔,她面带犹疑,略一停顿,最终还是开了口,“原本是想请欣夫人去我那紫竹轩小坐的,可想必欣夫人也知道,我那院落因着仓促很多地方还需要收拾,”抬眼,细细留意着姚玉欣的面上神色,“曼珠新进府……不像家里,这府里哪都还生分的很……想来欣夫人和曼珠一同进府,或许是一样的感觉……曼珠自小怯生,却和欣夫人一见如故,今天又得欣夫人相助……曼珠思量,或许人们常说的缘分也不过如此,”何曼珠声音越说越低,到后面竟怯怯的需要姚玉欣竖起耳朵才能勉强听清,“不知曼珠能不能去欣夫人那里略坐一坐?……曼珠,是不是冒昧了?” 姚玉欣心里一愣,如何不冒昧?连皇子妃刚刚都说了,恐两人新进府,院子里的事情多,免了她们的请安,偏偏这何夫人却当下提出要去她的院落小坐,……而且明明知道有可能冒昧,居然还是不见外的开了口。 姚玉欣认真的看向何曼珠。眼前的人娇柔的似是一阵风就能吹倒,那双清秀的眼睛正满含期待的看着自己。姚玉欣心里叹气,这何夫人也算得一个奇葩。就因为俩人一同进府,加之刚刚她亦是为了自己的顺道相帮,她竟就把自己引为知己,言谈举止间竟就如此不见外了。难道在这府里,因着生疏,就可以这样轻易的信任、依赖一个人? 不忍拒绝那双有着些许可怜意味的期盼眼神,姚玉欣点点头,“那就在我的天娇居用早餐吧,花嬷嬷的手艺很是不错,何夫人正好可以一道尝尝。” 姚玉欣精雕细琢过的天娇居如何是何曼珠的紫竹轩能堪比的?自进了院,院落上龙飞凤舞的牌匾,里面处处精心拾掇过得景致,看一点,何曼珠的脑袋就低垂一点,她的院落别说还未拾掇利落,就是收拾出来,恐也是无法和姚玉欣这个精致的院子相比拟的,何曼珠的脑袋在院门口到正屋的这一路,就低垂着,没再抬起来。 姚玉欣将何曼珠让进东厢。 只见东厢一个宽大的书案子,上面除了她所熟知的《女四书》,竟还有《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本本齐全的四书五经,除此之外,《名家游记》、《野史杂谈》等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些个书,竟也规整的一排溜的码放着,何曼珠惊讶的微张了嘴,姚玉欣不是商贾人家的姑娘吗?别说那些个游记杂谈,就是四书五经她都是没有涉及、从未看过的,而看姚玉欣这些书的磨损,便知这些书必不是摆设而是熟读的。 略带惊讶表情的看向姚玉欣,这天朝虽不是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也并未提倡女子读书进学,姚玉欣见何曼珠神情,只好浅笑,“不过无聊时,打发时间用的。” 回姚玉欣一个笑容,“欣夫人博学,”何曼珠让自己忽略掉桌上很是贵重的文房四宝及书案旁的名琴,尽量做到谈笑自如,“曼珠自叹不如。” 姚玉欣笑笑,请何曼珠坐下。 一直维系在面上的优雅神色,在看见东厢墙上,姚玉欣一袭樱红裙衫、怀抱琵琶的画像时,何曼珠便再也把持不住那等婉约颜色。 她怔望出神,渐渐双眼弥漫水雾,眼看就有晶莹泪滴划落。原本就是娇柔体弱的清秀佳人,此时梨花带雨,更平添几分怜意,让人看着,觉得好不心疼。 “何夫人……”姚玉欣顺着何曼珠的视线看去,声音略有迟疑,“你怎么了?” 何曼珠看向姚玉欣,嘴角牵起一个苦涩笑意,“欣夫人是不是也很纳闷今日曼珠装束?”扭转视线,盯着墙上的画,“这幅画看落款是去年做的呢!” 不知那画与何曼珠落泪、还有她今日的装束有什么直接关系,姚玉欣接口,“是,去年机缘巧合,我在我家姑奶奶府上巧遇的爷。” “怪不得……”何曼珠脸上浮现出一种凄迷、恍然、悲切的神色,“去年爷自江浙办差回京,去相府看望相爷和老夫人,当时我就是今天这样的一系装扮……” 她自幼就寄人篱下,说得好听是寄养的姑娘,锦衣玉食的伺候着,实际上也不过是需要仰仗旁人鼻息来讨生活而已。何曼珠自小就性子绵软、又因着身份,很是知道避让和妥协,便和相府的一众兄弟姐妹,相处的很是顺畅。时日久了,府里上下到都觉得她性子好,人和善,渐渐的连老夫人也觉得她温柔体贴。 其实,她一边性子绵软,一边又厌弃自己的绵软性子,在相府生活的各种卑微、心酸亦只有她自己明白。 犹记得去年那日,她穿了一袭这样的红衣在花园子里闲逛,正好五皇子来相府看望相爷和老夫人。远远的,五皇子便驻了步,呆呆的盯着她出神。那样俊逸非凡的美男子立于繁花之间盯着自己看,两人之间只有蓝天、白云、和整片整片的花树。何曼珠当下就羞红了一张脸。五皇子虽说相爷外孙,但却不在相府居住,只是常来走动罢了。小时候,性格狭义的五皇子还给正被其他兄妹欺负的何曼珠解过围。也许纪威早就不记得了,但却在何曼珠心里生了根,那样身份贵重的少年,却心思平和、淡然,那简简单单的解围之举,就像一道阳光照进何曼珠阴霾的天空。 渐渐两人大了,她便爱追逐五皇子的身影,原以为一直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当天五皇子那瞧着她痴痴望着的眼神,让何曼珠自心底都火热起来。 还记得五皇子在看见自己手足无措的站着时,说的那句话,“何表妹,你穿这样的衣裳,真是好看,名花倾国两相欢,想着可能也不过如此罢了。”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她在老夫人问她意见时,毫不犹豫的点了头,有什么比能和自己的心上人朝夕相处更加惬意的事?即使是仓促抬进府里她也没有怨言,只要五皇子心里有她,只要琴瑟和鸣,即使为妾,即使仓促进府又如何?她原在相府,过得体面,却实际心酸,嫁进皇子府,或许看着卑微,实际却幸福甜蜜,也说不定。 昨夜新婚,即使晚了,可五皇子依旧来了她的院落。何曼珠原是以为纪威此举是因着他的心在她这里,因为即使姚玉欣不方便,亦是可以留宿的,毕竟那是她们第一天进府的日子。满心欢喜的,为了响应纪威的心意,今日即使知道要拜皇子妃她亦是着了这样的装束,冲撞了皇子妃又怎样,她有五皇子的疼爱,还怕五皇子妃不成,在相府多年卑微的生活,终于可以得见天日,她现下有五皇子宠爱,再也不用活的那样小心翼翼。可哪里承想却是这般? 何曼珠看着墙上的那幅画,想着一早纪威和姚玉欣之间的互动,心里霎时一片清明,她轻轻喃喃,“当日,爷必是把我当做欣夫人了……”自嘲一笑,“可怜我还一直自作多情着……” 作者有话要说:  等 2号扔给苗青的地雷,苗青昨天才收到。。。**果然抽的厉害么? 在此谢谢 等 姑凉的地雷,咳咳,最近卡文厉害,在信心都有些丧失的时候能收到姑凉的地雷,对苗青真是一种鼓励~~~再次,谢谢了 57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七) - - “名花倾国两相欢……”何曼珠泪眼凄迷,独自喃喃,她抬起眼,看向姚玉欣,神情悲切,“恐那日爷说的不是曼珠,而是借人思人,想必那正角就是欣夫人了罢……” 姚玉欣怔愣,从何曼珠的话语和神态中,隐约猜出来龙去脉。何着就为五皇子的一句夸赞,何夫人为迎合五皇子心意,在这样的日子,就违了常理,着了那样不合时宜的裙衫,偏偏最终却又是惹了皇子妃的眼,会错了五皇子的意。 或许是觉着有五皇子的宠爱,才敢不把皇子妃放在眼里的……可现下竹篮打水,五皇子并未领情,亦没有因她的衣衫多看她一眼,而皇子妃那里恐也记下了她不懂规矩,不把正妻放在眼里的一笔,而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这何夫人也会落个不懂规矩的名声……不过,好在她出身来自相府,恐没人胆敢嚼这样的舌头,毕竟说何夫人不懂规矩,便是再说相府没有规矩,如是,顶多也就是今日之事今日止,没什么大的妨碍了。 姚玉欣心里短叹,即使如此,也是实在不敢恭维这何夫人的智商,之前轻易信于人,不管别人方便与否,唐突与否,自来熟的提出自家要求,是不懂分寸,之后糊里糊涂的办下这等糊涂事,是自己思量不清。 即使真有五皇子疼爱,也不应在这明面上冲撞皇子妃的,因为无论说到哪去,这都是没理的事情,到头来只会让纪威为难。 倘若因着宠爱,维护了一回,那下回,下下回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明显犯错,落人把柄,处处彰显自己的不懂事,即使一时因为专宠护住了。时日久了,恐就是再多疼爱也会消耗殆尽。毕竟,任何疼爱都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只看当事人是聪明的,会越发加深这份宠爱,让它长盛不衰,还是日渐消耗它,直到殆尽而已。 “何夫人……”姚玉欣现下到真不知要如何开解何曼珠,她既是症结所在,又与何曼珠不熟悉。这话说重了不是,说轻了亦不是。 何曼珠小意委屈的摇摇头,更加显得怜弱,“自此……曼珠还要谢过欣夫人,若不是欣夫人,想着爷昨日亦不会到曼珠房里……”顿了顿,眼泪掉得更加厉害,她蹲地福身,行了个完礼,“谢欣夫人的帮衬提携……” 姚玉欣一边忙上前搀扶,一边不禁头疼,这样的事,她不糊涂,能看明白自是好的,按说道个谢,日后彼此在这皇子府后院互相帮衬是最为正常不过的反应了。可偏偏的这何夫人却有如此这样过激的反应,当下对她行了如此大的礼,倒好像她做的是怎样的大事,对她有怎样的大恩一样。 姚玉欣有些哭笑不得,这般小意委屈、蹲地行礼的模样若是让外人看了去,还不定生出怎样的想法,到时候别都以为是她欺负了这等糯软人物,要人家来赔礼的才好,亦或是旁人生了什么其他想法,传扬出去都以为她是个为人凶恶、待人凉薄或是斤斤计较的,就不好了,毕竟众口铄金,这让府里众人怎得看她?这不平白给自己惹了是非、落了话茬不是? 心里短叹一声,这寄人篱下,有的人是早早就练就了钢身铁骨,有的人是灵活脱壳人面两张皮,而这何夫人,现下瞧着,却真真是个怯弱、退让、没甚主意的柔弱人。莫非就是因着她长久的寄居生活,才使得她如此不明事理、不会办事的?难道她不知道她如此作为,只会徒增她人烦忧么? 姚玉欣暗自懊恼,若是早知道这何夫人是个如此拎不清、不明事的,她宁可当日将纪威留在房里,也不愿被这样黏贴上,别最终没达到彼此帮衬,在这皇子府后院谋个帮手的想法,反而再给自己惹了一身是非才好。 拉起何曼珠,“何夫人这是做什么?如何使得?快起来,快起来。”拿起绢帕帮何曼珠拭着眼泪,将她拉到榻上坐下,“你我都在这府上,便是姐妹,自是要互相帮衬的,断不用行这样大的礼,一是显得生分,二是本就不是怎样大的事情……”想了想,姚玉欣最终还是隐晦的说道,“何夫人如此,都让玉欣不知如何是好了,想着就是旁人见了,亦会误会玉欣的。” 何曼珠哽咽着,细白的脸上,泪痕斑斑,犹是抽噎半天仍止不住委屈。她听闻姚玉欣的话,微微一愣,莫不是自己行礼致谢,反而落了错处?“欣夫人……此话怎讲?曼珠别无他意,是真心致谢的。” 她向来在他人屋檐下生活,小时候继母对她不好,到了外祖家、相爷家又都是寄人篱下。短短几年甜美的时光,也是在自己小时候,那记忆已经模糊得快要记不起来了。在别人家生活,都是这样的感谢、讨好,小意逢迎,从未有过差错。欣夫人明显话里有话,而她却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我知道,何夫人莫要多想,”姚玉欣略一思量,想着这何夫人的秉性,开口说道,“不晓得何夫人以前怎样,只是玉欣和夫人同是为妾,自是要在这府邸谨慎言行的,刚刚何夫人的举动,玉欣知是好意,但倘若传扬出去,怕是被有心人说道,再曲解了意思,误会了玉欣的为人那就不好了。” 想这何夫人以往也是这样生活,可以往让她委曲求全的对象不是当家的姑娘、爷们,就是当家的奶奶、少奶奶之类,自是没什么不妥当,亦不会有人说什么,可现下,一是她们的身份,本就怕落人把柄,二是这院子刚刚归了自己,人心所向还不知道,这何夫人此举,倒真是不恰当,一个不小心,可能要给自己添麻烦的。 似是而非的,貌似听懂了些。何曼珠点点头,转瞬想起自己早上的作为,以及对五皇子的会错意。顿时觉得自己的天与地瞬时崩塌,她委委屈屈的又掉了眼泪,这日后既没有五皇子的专宠,又得罪了皇子妃,如何才能在这府邸讨生活?当下拽住姚玉欣的手臂,急急的问道,“姐姐聪慧,是曼珠糊涂。姐姐救我……曼珠,今日得罪了皇子妃,爷那里又……今后曼珠可如何是好啊?” 姚玉欣头疼, “姐姐不敢当,貌似玉欣还小何夫人一岁。”轻叹口气,却也只能劝道,“何夫人,莫要再为此纠结了。想着皇子妃宽厚,自是不会与夫人一同计较,夫人日后再小心行事,处处守规矩,懂礼仪,也就是了。再说你我都在这皇子府,都是爷的姬妾,爷自是也要看护的。” 泪眼婆娑,何曼珠有些魂不守舍、心里戚惶惶的有些坐立不安。“欣妹妹……,虽是虚长妹妹一岁,可曼珠自小疏于被教导,这日后……恐还要妹妹多多提点……。” 这是把自己当做救命稻草了?倘若是个值得帮衬的自是无话可说,可这何夫人,帮衬到是可以,关键时刻亦是可以拉扯一把,只是莫要带累自己。可看着她犹疑怯弱的样子,想着可能确实是因为自小寄居,无人悉心教导的过,姚玉欣有些怜悯之心,当下只好先四两拨千斤的含糊说道,“何夫人又见外了。莫说何夫人,就是晴夫人或是皇子妃,大家同在一个府院,彼此照顾都是应该的。” 不晓得何曼珠是怎样理解其中意思的,她听见姚玉欣的回话只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正这时候,花嬷嬷的早餐也做好了,雨净和云幽端着饭菜上来。早饭是锅贴,清粥,以及酱菜和两小条红烧鱼。姚玉欣略松一口气,真真的是怕了这何夫人,她见饭菜摆放停当,忙谦让着,“何夫人快来尝尝,都是我家乡的口味,不晓得何夫人是否吃得惯。” 何曼珠款款落座,却是只动了几口,便吃不下了。“味道挺好的,谢妹妹款待,只是曼珠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待他日,曼珠的院子拾掇好,必是要请妹妹前去坐一坐的。” 听着是要告辞的意思,姚玉欣忙起身,将何曼珠主仆送将到门口,看着何曼珠懊恼、犯愁,有些扰乱心神的模样,不禁再次开口劝道,“何夫人莫要太过介怀,皇子妃口碑甚好,必是平常为人亲厚的过,不过是衣衫略有冲突,又不是怎样大事,想皇子妃今日既没有责难,他日亦不会再提起此事了。”略一顿,“何况夫人出身相府,怎得体面也在这里,旁人自是都会考量的,夫人就莫要庸扰了。” 最后一句话如同醍醐灌顶,何曼珠恍然般的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个释然的笑意,她目光看向姚玉欣,原是想道谢的,可不知为何,心中却想起眼前的花样容颜,就是自己心上人心里牵牵念念的娇人。当下心中悲戚,不由得刚放下一事,又忆起一事,何曼珠瞬时眼眶一红,她怕再待下去更加的落了分寸,便略一福身,什么也未说,忙忙的转身离开了。 她身后的夏依,咬咬下唇。在屋里,都是主子,自是没她开口说话的份,可事情她却都看在眼里,自家夫人向来如此,自是不用说了,而这欣夫人对自家夫人的开导、劝慰,以及隐晦的引导,她自是明明白白,能对初次见面的人做到如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夏依望向姚玉欣,满眼歉意,“我家夫人自幼便是如此,劳欣夫人包涵。”深深一福,“多谢欣夫人。”说完,便追何曼珠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算顺,但后面就又要卡了。。几个主要的宅斗情节,还没连通好。。头疼死了~~ 为保质量,暂时停更,想想思路,谢谢各位~~ 58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八) - - 姚玉欣这天很是忙碌,送走何曼珠,便着梅香带着两个婆子和两个小丫头收拾嫁妆,好歹的弄清了,下半晌小歇了一觉,花嬷嬷的三个儿子,花锁群、花锁帮、花锁柱便也来了。 听他们三人讲,家里给置办的那三个店铺,原先分别是做当铺、文墨和绸缎生意的,所处的位置也很不错,文墨店和绸缎店都在东市最热闹的街面上,当铺稍偏一点,但也很说得过去。 姚玉欣思量这家里原本就有涉及绸缎生意,花锁柱亦是一直在绸缎庄做工,操持起来想必也会轻车熟路些,那绸缎铺就不用改了,简单拾掇拾掇,换个牌匾也就是了。 至于文墨铺和当铺,想着家里未来小嫂嫂的娘家便是做茶叶的,不若就借个光,将其中一个店面改作茶叶铺,这京里贵人多,哪个府邸每年都需要置办不少的新茶,再加上一些个礼尚往来,总是不缺营生的,到时候让五皇子帮衬着些,想来生意也很能不错。 至于另一个,姚玉欣有些个小私心,她想开个专卖扬州特产的小店,也不指望它能挣钱,只要不赔本,或是不要赔得过多也就是了。她这样想实在是因为自离了家,就没再吃到扬州的酱菜、牛皮糖、或是藕粉之类的特产,这在家时总是守着,不觉得有多念想,可离了家,便总是记挂着的了。 其实原来她也置办了些个带上,可这一遭水贼,那些个吃食自是都不见了踪影,这打总算下来离家约莫快不到两个月了,每每吃粥的时候想小酱菜,偶尔闲着时想牛皮糖,或许与其说是想这些个吃食,不若说她想家好了,不管因着什么,总是个念想。 何况如果真开了个扬州特产的小店,想着也会和家里联络的勤紧、方便些,于是,姚玉欣便把这些个想法说给了花锁柱。 花锁柱听着亦觉得可行,毕竟开当铺需要懂眼的行家,自家没那个本事,而文墨店的营生又偏了些,不若特产店、茶叶店好经营,这两种左右和绸缎庄都是钻营买卖,一通百通的事情,想来应是都能照应的过来的,便没二话的应下,说这就着手操办。 姚玉欣点点头,她让花锁柱留在京里照看三个铺面,让花锁群和花锁帮去管着庄子。 其实生意上和庄子上的事情,她一个深宅里娇养的姑娘如何懂得。好在她实务只知皮毛,用人却是老到。花嬷嬷的三个儿子都很是能干,姚玉欣恩威并施的,只要保证他们的忠心、拢好了他们,生意、庄子上的所有营生便都不是难事。 好歹的忙清事情,姚玉欣看看一旁,还是去年五皇子托人带给她的洋钟,短的那个针已然指到了五的位置。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然过了这么久,虽说有刁鸥给调制的秘药,小日子不再难熬,可到底身子还是容易倦的,姚玉欣见凡事已了,略一歪,便歇在了榻上。 栗子色的榻面,鹅黄色的软垫,桃色衣衫的美女横陈榻间,只见那横在胸前的藕臂露出一小截白嫩,而另一只胳膊自然的垂了下来,姚玉欣双腿微蜷,小眠正甜。 纪威忙清,来天娇居寻姚玉欣,普一进门,瞧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副美女斜卧图。 他今日因着牵挂娇人,办事颇有些心不在焉,好歹的议完事往府里返,哪里想到让自己魂不守舍的人,此时却是睡意正酣,半点不见其有和自己一样的牵肠挂肚之意。瞧着那即使只是随意一歪,娇柔妩媚之姿就尽然展现的美人,纪威也只能当下哑然,没半点脾气的短叹一声,最终,还是怕惊着姚玉欣,放轻脚步慢慢的踱了过来。 怕扰了姚玉欣,也不敢坐在榻上,只搬了个小杌子放在榻前,细细的看着眼前那姣好的睡颜,纪威眼睛扫过姚玉欣的眉、眼、唇,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刻画着她的容颜,每刻画一遍便深爱一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姚玉欣睫毛微动,睁开眼,入目的就是纪威一张俊俏非常的脸。 迷糊糊的揉揉眼,瞟了一眼榻前的小杌子,堂堂五皇子为不扰自己竟坐了小杌子。姚玉欣不禁心下一疼,“威郎……你几时来的?怎得不唤醒我?” 纪威微微一笑,起身坐到姚玉欣身边,伸过一只修长却有力的大手,拉拽着姚玉欣起身,“不过一会罢了,看你睡得正香,就没扰你。”将姚玉欣睡得有些散乱的头发拢了拢,扶她入怀,“你这个时辰就眯了一觉,那到了晚间仔细要睡不着了。” “身子不爽利,总是贪睡。”头紧挨着纪威的胸膛,姚玉欣听着那怦然有力的心跳声,心渐渐安稳,想着早间何曼珠眼中的悲伤,自己竟更加能感受到纪威对她的情深意重,“威郎,你可吃过了?” “没,一忙清就来看你,哪想到你却睡着。”纪威眼底尽是笑意,“怎么?刚睡醒就饿了?” 听出纪威话中的取笑之意,“威郎笑我,”姚玉欣微微不依的挣了挣身子,“玉欣不过怕威郎饿着罢了。” 亲一亲姚玉欣的额头,以作安抚,纪威略紧了一紧环着姚玉欣的臂膀,以让她乖乖的坐着,“好欣儿,别瞎动,莫非你是要考验为夫的意志力不成?” 身下传来的触感让姚玉欣身子微微一僵,面色羞红,“威郎……” 低低的笑声传来,纪威又在姚玉欣额上落下一吻,“就喜欢你这样软哀哀的唤我,”见姚玉欣粉唇微撅,忙说道,“莫要恼,威知道你不方便,”颇为哀怨的蹭蹭姚玉欣,“好不容易盼了一年,可算盼到你,谁想到又是担惊受怕的,又是喜从天降的,这会子你就在我怀里,偏偏的好事多磨,见得着却碰不得。唉,这上天是要折磨死我!” 看着纪威那一脸的不满,姚玉欣轻笑出声,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冒出个,其实就这样一直被宠着也挺好的想法。 身形一愣,冥冥间哪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即使极轻微,但姚玉欣很清楚自己心里那个变化的点。 虽然有怨有委屈有不甘,但姚玉欣清楚,自己心里那最深的地方有着一个人的名字。只是那个名字却是她一辈子只能埋在心里的禁忌,不单身份上,就是情感上,那离别前的狠心和决然,都让她不愿再次想起。 而身边这个紧紧拥着自己的男人,在家的那一年,他时常的问候和寄来的小礼物;自己遭水贼,他的担心和紧张;进了府,那处处精心拾掇过得院子,南山墙上自己的画像,以及今日拜皇子妃时他的用心等等,无一不是再显露着他对自己的心意,这些个姚玉欣都看在眼里。 这个男子在用他的实际行动履行着他的诺言,要护全好她的一生。 姚玉欣将头倚在纪威的颈窝,靠的更近些。既她已然进了这五皇子的府邸,那自此她便就是五皇子的人了,自己的后半生必是都要在此度过,无论其他什么想法都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与其终日哀怨神伤的想那些天马行空的人或事,倒不如好好的守着、经营着自己的生活来得实际些,姚玉欣嘴角微弯,笑意里有些释然,有些苦涩,何况五皇子,这个注定要陪伴她一生,给予她一切的男子,如此极尽一切疼爱着她,想必以后在这府里的日子不会太过难熬,既如此,那就这样吧,既然木已成舟,不如坦然接受。 “我不在,欣儿一天都忙了些什么?”头顶传来纪威很富有磁性的声音。 姚玉欣微微一愣,思绪打断,慢慢的将自己这一天做的事都细细的道了出来。纪威轻笑,“威不过关心才有此一问,欣儿倒是仔细的连喝了几盏茶都要告诉于威了。”佯装生气的拍了下姚玉欣的屁股,“鬼灵精,你是故意取笑威呢,是不是?”亲亲姚玉欣的唇,“欣儿莫要取笑,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凡有关你的一切,威都想知道。” 姚玉欣心里一暖,收起玩笑之意,她轻轻推开还犹在亲吻自己的人,神色认真,“玉欣日后都会陪着威郎的。” “嗯。”没留意到姚玉欣的认真神色,纪威嘴里胡乱应着,只顾着拉下推开自己的小手,又欺身了上去。其实之前只是打算轻啄一下便离开的,可哪里想到一挨上便舍不得离开。纪威温温柔柔的亲吻着姚玉欣软嫩的小嘴巴,轻轻的撬开她的唇瓣,汲取着她的甜美。随着亲吻,感受着自己内心越发深厚的悸动,纪威恨不得当下便把姚玉欣揉进自己怀里。 “唔……”姚玉欣不自觉的呻|吟出声,这天色还亮着,就如此行事,万一被哪个丫头进来撞见了,可如何是好,姚玉欣手下微微用力,挣开些许距离,语气略急,“威郎……” 身下肿胀的厉害,纪威深深的喘了口气,“怎么了?” “天还亮着……”姚玉欣左右看看,“这是西厢房……” 低低的略带无奈的笑声传来,姚玉欣只见纪威松开她,扶了扶额头,“若不是你不方便,威管他是白间黑日,东厢西厢。”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晚上还有一更~ 59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九) - - 姚玉欣实则是多虑了。这前脚纪威进来,后脚梅香退了出去,便守着正房,不让旁人靠近,莫说亲吻,就是真做些个什么,亦是不会有人不识相的进来打扰。 姚玉欣和纪威起了身,叫人摆了饭。吃罢后,两人便坐在榻前说着话,聊着天,有一搭没一搭的下起棋来。 不自觉间,天色已晚,这姚玉欣身上不爽利,自是不好留纪威过夜。 磨磨蹭蹭的,即使不愿意走,可想着如果留下,怕是会被折磨的一夜无眠,纪威只好提步离开。 行将在外,路过何曼珠的紫竹轩时,纪威脚步一顿,略一犹豫,暗忖道,新婚夜他宿在紫竹轩也算是给了相府与何表妹体面,而他对姚玉欣的情谊,满府皆知,想着即使他没有夜宿天娇居,但白间总在天娇居呆着,这满府亦是也瞧得见的,断不会因着怀疑他的宠爱与否而为难于姚玉欣。而皇子妃那里,终是要也给些体面的,毕竟新妇进门,如果他终日不管不顾的守着姚玉欣,皇子妃再是大度宽厚,怕是一旦伤及了脸面或是情谊,难保不会给姚玉欣下些个难题,而他又不是总在府里,怕是真有什么,会有些顾忌不来。毕竟府里内宅之事,多还是皇子妃打点,想到这,为着姚玉欣在府里能好过些,纪威便提步向着皇子妃顾素珍的听雨轩走去。 ◆◇◆◇◆◇◆◇◆ “你这画的是什么?”纪威搁下自己手里的笔,往姚玉欣这边望来。 “荷包的图样。”姚玉欣拿眼睛淡扫纪威腰间的荷包,那荷包还是去年她绣给他的所谓定情信物,当时光鲜亮丽的绣线,现下因着长久佩戴或是浆洗,已然有些褪色,有的地方甚至起了些毛边。身份贵重的天家之子,浑身上下簇新的只有这样一个旧物,让旁人看了定会觉得这荷包是个承载着故事的,到时候不定要怎得言说。 姚玉欣既为纪威的心意感动,又不想成为被人言说的对象,毕竟被水贼劫持,并不是怎得好听的事情。 纪威顺着姚玉欣的视线摸索到腰间,将荷包解下,“这个我得收好了,既有新的,也不能把这个旧的扔了。” “不过一个荷包,又旧了,留着作甚。”姚玉欣嗤笑。 “你不在的这一年里,我时时看着它,那一个月尤甚。亏得这个念想了。”纪威认真的将荷包放在一旁的一个匣子里。“没这个念想,威都不知是如何度过那一个月的。”略微哀怨的看向姚玉欣,“你个狠心的,我在那么多城镇设了关卡搜寻你,四哥救了你,你竟不告知我一声,白害的我那样担心,直怕再也见不到你。” 想起那后半程的层层关卡,姚玉欣笑,笑里略有心酸,五皇子为着她不顾名声,如此劳师动众,“威郎也是,惊动府衙,弄那么大的动静却只为找寻玉欣,”略一顿,“他们并未持有画像,玉欣不知是威郎为着我,当时被纪四爷所救,只想着搭伴来京寻你,毕竟玉欣名声有损,实不知威郎会是何等想法,怎敢贸然送信?” 纪威一愣,他从未想过姚玉欣经了水贼那一劫,竟生了此等想法。将姚玉欣揽进怀,心中竟满满都是心疼,“不敢拿画像,毕竟你一个姑娘家,我总要顾忌你的名声,只让他们留意求助的或是被迫的女子……欣儿,你莫要瞎想,威对你的心意不是经不起考验的。” 姚玉欣眉目低垂,她想起当初初次被盘查时心里的猜想便是如此,可她找着各种理由和不确定,硬生生的压下那个想法,只为和纪四爷的每日相伴,姚玉欣继续手里的描样,轻轻吐道,“玉欣知道。” 如是四五天,白日纪威只要在府里,便和姚玉欣弹琴吟诗作画,琴瑟和鸣,红袖添香,享受志趣相投、棋逢对手的乐趣,到晚间则是顾素珍处多些,何曼珠处少些,轮着去歇了。 如此算下来,自进府到现在已是过了六七天的光景,按说该去给皇子妃请安了。 这日,姚玉欣还是按着新进府那天的时辰前往听雨轩请安,进得院子却并未见旁人,姚玉欣略一愣,收住脚步。就这时,皇子妃的大丫头百合迎了出来,“欣夫人来得这样早?”话刚说完,便想起这欣夫人进门的那天,就是这个时辰来请的安,而偏偏的皇子妃却摆出了极大的阵仗,看着貌似她们请安晚了一样,百合忙笑笑,收住了嘴,转口道,“昨个爷歇在皇子妃这里,起的略晚了些,皇子妃还在梳妆,劳夫人略等一会。” 姚玉欣点点头,“不忙。” 正说话间,何曼珠也到了,她看见姚玉欣,便走了过来,“妹妹也来了?”面上略有埋怨神色,“妹妹怎得没叫上我一起来?” 从姚玉欣的天娇居来皇子妃的听雨轩,是要经过何曼珠的紫竹轩的……,可是对着这样的人,姚玉欣真心不想和她走得过近,现下突然被这样问了一句,姚玉欣颇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当下只好笑笑,“路过你那里,因着没提前约好,既不知你是已然来请安了,还是正在梳妆,便没去扰你。” 不过一句搪塞的话,何曼珠听了到也没说什么,只点点头,“以后妹妹要是方便,便叫上我,我们一起来,好歹的就个伴。” 姚玉欣无法,只好点头答应。 “你们都到了?”高扬的语调,原是柳晴自门口走了进来,“没想到,今儿个竟是我晚了。” 姚玉欣低垂眉目,全然不理会她话里映射的意思,亦当她头一日进门那事不存在一样,“不晚,昨个爷歇在皇子妃这里,皇子妃还在梳妆。” 柳晴极其艳丽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今日才没早来。若不然定是第一个到的……,”缓缓放慢语速,“就像你们头一日来请安时一样。” 左右都是挑衅的话,姚玉欣懒得和她相争,只低头不再言语,旁边的何曼珠略走近几步,以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道,“妹妹有爷的宠爱,干嘛这样容忍于她?” 明显的挑拨之意,可按何曼珠的性情,还真不好说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说辞,姚玉欣笑,只敷衍道,“无所谓相争,一家人,姐妹和气更重要。” 这时,百合挑帘出来,“皇子妃请各位夫人进去。” 何曼珠撇撇嘴,不理解也没再发问,一行人径直走了进去。 皇子妃今日穿的是件紫色裙衫,端庄雍容之意下有着些许靓丽。姚玉欣这么瞧着,皇子妃的气色要比头两次见她时还要好上很多。 一行人依次行礼,顾素贞忙让大家坐下,她笑得婉约,话语里却是得意,“几位妹妹来得早,偏偏今日我起得略有些晚了。” 谁人不知,自姚玉欣进府后,这六七日以来,五皇子除了两日歇在何曼珠处,其他都是歇在皇子妃这里,五皇子竟是比以往来得还要勤紧,这顾素贞如何不得意?虽然明知姚玉欣身上不爽利才会如此,可纪威能几乎日日来她的听雨轩,无论什么原因,她都是很高兴的。 想着,这里面或许就有姚玉欣的功劳,若她真是个这么懂事的,那就暂且放着她也无妨,转念一想,就是再懂事,她在爷的心里位置恐也是最重的,而自己偏偏最看重的亦是爷的心意,当下不禁又推翻了之前的想法。终是让她在爷心里的位置动摇了,她才能舒坦。 心里想着,面色不改,顾素贞淡笑道,“欣妹妹,我有一事与你相商。” “玉欣不敢,皇子妃但说无妨。” 顾素贞点点头,“也不是甚大的事情,妹妹可还记得接你进京的邓护卫长?” “玉欣记得。” “恩,因着你被水贼劫持,爷雷霆震怒,因着邓护卫长的失职,叫人将邓护卫长押到顺天府衙去了。”喝了口茶,“如果妹妹真的出事,死一百个邓家登也是应该的,可现下妹妹有惊无险,我思量着既如此,不如妹妹说个人情,求爷将人放出来可好?” “昨个他家里的知晓你进了府,便托人来求我,我思量着,毕竟是拖家带口的,这邓家登在皇子府亦是干了几年的,没功劳也有苦劳,虽说此次办差失当,但怎得也正值壮年,如果就此毁在牢狱里,到是可惜了。如果妹妹求情,放出他来,想来他自是会感恩戴德、没齿难忘的。” 感恩戴德、没齿难忘?姚玉欣眼前浮现起对她有着明显厌弃神色的男子,当真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救他出狱,他就会对自己感恩报答。 加之,这皇子妃要救人,依着她的身份,又不是与五皇子说不得,为何却偏偏叫她来说,这明显的把她当枪使,是何用意?姚玉欣心下犹疑,绝对不会是单单的她出力,皇子妃落人情那样的简单,毕竟皇子妃在请安,众人都在时说这话,就不怕别人知晓。 那究竟是为的什么? 心中想不明白,姚玉欣只好应道,“皇子妃宽厚,这途遇水贼,又不是能预料的到的,何况玉欣最终无事,断没有让邓护卫长再受牢狱之灾的道理,若是见到爷了,玉欣必会试着说情的。” 顾素贞见姚玉欣应下,便笑着说道,“妹妹果然懂事。” 作者有话要说:苗青因为几天没更,数据掉了不少。。。海带泪。。。 拜倒,在此谢谢依旧看文,支持着苗青的各位菇凉们~~另,到底写不写肉??这个。。姚玉欣信期已经结束了。。。 60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十) - - “兰雅你去将秦娘子唤来。”姚玉欣回得自己的天娇居,就让兰雅将秦娘子叫到跟前。 “娘子可知邓护卫长这人?” 立于榻前的秦娘子是四月前进的府,对纪威因着姚玉欣被劫,在书房对邓家登大发脾气一事自是知道的,加之,这事件的中心人物和她今后生活息息相关,她便更加留心,事后还特意的去打听了一下详情,因着看书房的小厮是经她手进的皇子府,多少的有些个交情,那小厮亦知道这秦娘子是因着姚玉欣才进来的,想着无非是关心自己日后的去留,便也就很是详细的说给了她听。 现下听姚玉欣问及,秦娘子便将自己所知,甚为详细的说了一遍,其中内容到和当日情形相差无几。 姚玉欣听后略一沉吟,“娘子在庄子时日久,进府也有四个来月,娘子觉得邓护卫长为人如何?” “奴婢的身份到底和邓护卫长差着一截,平日里共事相处的机会少,也不怎得熟悉,仅有的几次交集,奴婢瞧着倒是个不讲人情,公事公办的人物,不过听人讲,说是邓护卫长虽是为人耿直,办差认真,但貌似太过板直,不知迂回了些。” 姚玉欣点点头,这样的人一般心中都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所谓大道,只是这样一个耿直,认真办差的人,按说既领了护送自己进京的差事,就应该尽心护卫才是,可听秦娘子说辞,这邓护卫长不但没有尽心护卫,反而还有些个玩忽职守,致使水贼摸上船才察觉,误了最好的战机以及转移她们的时机。 而且在自己被劫后,他侥幸逃脱,非但没有就地求援,反而是快马加鞭的回了京。姚玉欣略一挑眉,这是明摆着要致自己于死地,等他回了京,若是没有纪四爷的出手相救,她还不知现□在何处呢。 她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从未谋过面的护卫长?致使这人在初次见她时,便有着厌恶神色?甚至于深仇大恨到要置她于死地?姚玉欣秀眉微蹙,不对,他们从未有过交集,想来也只能是有人不想她进京,利用了邓护卫长愚直的性情,借刀杀人而已,那到底是什么人让他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是个妖媚惑主的人,以至于他如此甘愿的冒着性命之忧也要除掉自己? 听秦娘子说,当日两人谈话中,涉及到了皇子妃,“那……不知娘子如何看待皇子妃的?” 秦娘子暮然抬头,欣夫人这样问她,莫不是认为是皇子妃从中作梗?可按那小厮的话,皇子妃只是叮嘱了些个要好生看护的言辞,并未有甚偏颇的地方呀,“夫人……” 姚玉欣摆摆手,“娘子但说无妨,这话不会有第二个人听见。” “皇子妃为人宽厚,口碑在府里是极好的,”秦娘子犹豫着,“邓护卫长虽说板正些个,但以他谨直的性子和以往办差来看,按说不会这样糊涂,奴婢也觉得怕是有什么人从中做了手脚……可万不会是皇子妃……奴婢想着,怕是有旁人不想夫人进京……”语速渐缓,略有迟疑,“只是……奴婢愚钝,万料不着那个人是谁。” “我不过一问,并未怀疑皇子妃。”姚玉欣宽慰着秦娘子,“皇子妃宽厚,邓护卫长家里人昨个求到了她门上,今早请安时,皇子妃便让我去说项,看能不能放出邓护卫长呢。” “让夫人说项?”秦娘子略微一愣,无论如何,欣夫人确实因那邓护卫长受了极大委屈,经了极大的危险,“那夫人……如何打算?” 姚玉欣微微一笑,“既皇子妃开了口,我万没有驳回的道理,待见了爷,自是要帮着说一说的。” ◆◇◆◇◆◇◆◇◆ 顾素贞,果然手腕了得。 她是应了邓家登家人的请求,坐实了她的良善,而因着自己是事件的中心人物,也确实只是有惊无险,那出言劝说让自己去说项到也说得过去,可倘若因着之前瓜葛,自己不愿的话,虽说也在情理之中,可到底也会落个狠心凉薄的名声……姚玉欣拨弄着篮子里的绣线,颇有些心不在焉。她此次被劫或多或少和邓家登有着些许关系,之后邓家登又不及时设法营救,明显是故意为之。让她这样去说情,心里到底是不甘愿的……顾素贞在早上请安时对自己说这事,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她倒是算准这点,毁了她初入府的名声,自家却能借机博个好彩头。但倘若自己去说项了,那便是真真的窝火。 无论怎样,左右都不舒坦。 “给威绣个荷包,你就这么的犯愁?”纪威踱步进来,“来来回回的,一篮子的绣线都挑了个遍,也没见你相中哪个。” 姚玉欣抬眼睇了一眼纪威,将翠绿颜色的绣线自针线篮里提了出来。“一想事就忘了手里的活了。” “欣儿在想什么?”纪威撩起衣袍,坐在榻上,挤在姚玉欣身边,手一带,就将佳人搂进怀里。 这些时日,早已习惯这样的亲昵,姚玉欣顺势温顺的一靠,“威郎,护送玉欣进京的邓护卫长,现在何处?” 纪威面色一沉,“怎得突然问他?” “他家人求到皇子妃处,今个请安,皇子妃说与我,看我能不能在威郎这讨个人情。” 听着身后嗤笑一声,“皇子妃?我的欣儿果然大度,你这是要做说客了?” 姚玉欣摇摇头,“我原本就有些奇怪,怎得那么容易就被水贼攻上了船……哪里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曲折,”手里绕着绣线,姚玉欣神色有些戚戚然,“即使途遇水贼不可预料,可毕竟是因着邓护卫长的玩忽职守,玉欣才那般轻易的落入贼人之手,尤其事后他侥幸逃脱却不设法及时援救,若不是机缘巧合,玉欣得救,现下还不定怎样的境况,现在想想玉欣还后怕着。玉欣自问没有作甚不合礼法之事,亦和邓护卫长没甚血海深仇,却遭这样待遇,怎能轻易咽下这口气,”略微坐直身子,“可皇子妃既开了口,玉欣就不得不说说这事,也亏得皇子妃,玉欣才知晓,居然还有这样的因由,威郎,你怎么打算的?就一直把邓护卫长关在牢狱里吗?” “我还当欣儿如此大度呢!欣儿能如此对威坦言心中所想,威心里甚为高兴,”纪威面色一扫之前阴霾,他轻笑着似在说着旁人之事,“倘若欣儿真的遭遇不测,威定是要让他死无全尸的,而现下欣儿无事,威亦不打算轻易恕了他,”略一沉吟,“到底不能一直在牢里呆着,回头我给四哥说一声,就让他去南疆充军吧。倘若他是个争气的,能自闯出一番天下,那便是他的造化,倘若他命不好,那葬身南疆,亦也是威给过他活命的机会了。” 给纪四爷说一声?姚玉欣挑眉,这发配个充军的犯人,如何劳得动四皇子。不说她与四皇子之间,就单是四皇子救下她这件事,倘若四皇子知道了,特殊关照的话,别说邓家登三十来岁了去充军能否闯出名堂,就是能够不被蹉跎死就已经是万幸了。纪威这样的安排,到既圆了自己的说项,又没给邓家登好果子吃。不过,好歹也算是个活命的机会,她也算是不负皇子妃的所托,姚玉欣点点头,“随威郎安排”,略一顿,到底把后半句话换了个说法问了出来,“皇子妃没给威郎提过此事?”邓家登自作主张的糊涂办差,背后要是没人作梗实在是难以解释,她和秦娘子都有所猜想,纪威怎能没有怀疑,可他却是只字未提。他到底疑心的谁?姚玉欣从未疑心纪威对她的真心,她有此试探一问,也不过是想印证自己内心的猜测。 “未曾提过。”纪威看向姚玉欣,神色难辨,“怎得你一个说项就够分量了,还需再加一个?” 当日他们两人的对话中 ,提及的第三人只有皇子妃,而给邓家登说情,虽由她来说,把握更大些个,但到底皇子妃身份在那里,亦是可以说上两句的,可这事今日在她这里是第一次提。到底是什么缘由,皇子妃会对此事有所避忌?莫不是因着纪威已然对她疑了心,她才会如此避嫌,不直接出面的? “威郎笑我,”姚玉欣扭扭身子,撒着娇,“以皇子妃性情,玉欣以为她也会说上几句的。皇子妃到底比玉欣良善,皇子妃若是说项,必是真心实意的为邓护卫长求情,而玉欣不过应付差事,虽邓护卫长不至于殒命,但到底玉欣也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两厢里哪里能一样了?”顿了顿,“如果有皇子妃说项,没准威郎就从轻发落了。” “想皇子妃不会搀和的,就是搀和,威亦不会从轻发落。”纪威那堪比女子肌肤的脸上,一双狭长的眸子微有冷意,“任何人只要伤及欣儿,威都不会轻易放过。” 姚玉欣低敛眉目,将身子又倚进纪威怀里。他如此铁定皇子妃不会搀和这事,如果没差,那必是因着皇子妃要避嫌,能让皇子妃注意言行的,也就只有纪威的疑心。 可皇子妃毕竟是他的发妻,贤良淑德,口碑甚好,连着秦娘子都夸赞不绝,何况府里旁人?倘若没有真凭实据,恐任谁也无法撼动她的地位,就是这个深爱着自己的男子,恐就是疑心了,亦也只能是半信半疑,毕竟皇子妃在府里打下了甚为牢固的根基,这事又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罢了,倘若真有真凭实据,想着他必会保全自己,这也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苗青很想晚上加更一次,但只能说努力。。。下章会涉及滚床单,但到底要不要写肉,苗青还在斗争。。。 61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十一) - - “欣儿,”纪威蹭蹭姚玉欣的脸,两个绝美容颜凑在一起,姚玉欣更加妩媚妖娆,纪威更加风流倜傥,“要是威没听错,刚貌似有人带了很大的醋味。” 一句话将姚玉欣拉回心神,醋味?哪句话?姚玉欣略带疑惑神色的看向纪威。 “皇子妃到底比你良善?”纪威轻笑,眉眼都漾着笑意,“欣儿这是说给威听呢?”纪威拉起姚玉欣的手,放到嘴边细细的亲吻、摩挲,“放心,皇子妃再良善,也别不过欣儿的鬼灵精在威心里的位置重。何况,威喜欢欣儿对威展现最真实的一面,威喜欢和你这样如此亲昵的感觉。” 姚玉欣脸颊羞红,这两人间的**若是比对了第三个人,怎得都有些小得意与略微的不好意思。看着纪威发自内心的笑意,姚玉欣也不禁的想,莫非她并不是不想纪威怀疑她会突然问起皇子妃的动机才说的这话,而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吗?怕纪威也觉着皇子妃良善,怕皇子妃在纪威心里位置过重? 她是不是,已然慢慢接受了纪威这个夫君的存在?开始筹谋自己的未来了? 眼前的娇人面若粉桃,纪威原本就抗拒不了姚玉欣娇羞的小模样,现在更是受不得,“欣儿,”纪威心痒难耐,声音略微黯哑,“几日了?” 突然被这样问,姚玉欣愕然,“什么?” 纪威在手中白嫩的手臂上咬了一口,引来姚玉欣的娇呼,“小妖精,威是问你,信期几日了?可过了?” 入府已经第七日了,自是过了。姚玉欣面色更加红润,可这样被问及,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 半响得不到姚玉欣的回答,纪威略一挑眉,干脆自己直接动手,松开姚玉欣的手,顺着腰封就往下探去。 “别……”哪有上来便这样的?姚玉欣急忙拉拽住,她略微羞恼的看向纪威,只见纪威面色坚持,而下面,自己的手只要力道一松,恐他就会继续动作,姚玉欣无法,只好艰难的点了点头,“过了……”见纪威挑眉,明显的不满神色,忙补充道,“……刚过。” 低低的笑声自头顶传来,纪威打横抱起姚玉欣往东厢走去。 “天还没黑……” “等不及了。” “……一会丫头们就该摆饭了……” “谁敢不识相的进来,威就发卖了她!” “……” “……我紧张……” “你就找借口吧,威是无论如何也等不得了。”纪威脸上一直带着的笑意更加大了些,他将姚玉欣轻轻的放在床上,欺身上前,“放心,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没准威比你还紧张……”落下一吻,声音消失在两唇之间,“既紧张又期待……” 久旱逢雨露,纪威这压抑了七日或者更长时间的欲|火,越到跟前越赤烤的厉害,他几乎浑身冒烟的,边亲吻姚玉欣,边几下就拉扯掉那碍事的衣衫,欺霜赛雪的玉体横陈眼前,虽早就知道姚玉欣肤如凝脂,可真的看见那莹白光润、玲珑有致的娇躯时,纪威心里还是狠狠的震了一下,当下只觉喉咙一紧。 深红色的褥面,玉色光泽的白嫩,两厢反差,如此视觉上的盛宴让纪威双眼都似是要冒出光亮来。 看着纪威赤|裸的像是要把人吃掉的眼神,姚玉欣脸色酡红、星眸带露,这天色还亮,如此,好不羞人,胡乱的用手遮挡着,却是挡了上面,挡不住下面,姚玉欣无法,只好环住双臂挡住双峰,间或的加紧双腿,微侧了身子。 要说姚玉欣的身子生得实在是好,骨肉匀称,丰隆有致,既不会瘦得硌人,也不会丰满得让人觉得肥腻,偏偏是那种让你一见就恨不能抓上一手、紧抱着不离怀的圆润与恰到好处。 纪威如何肯放过眼前的甜美,他微眯眼睛,上前一下就拉开姚玉欣的手臂,掰正了她的身子,“挡什么?让威好好看看你。” 姚玉欣毕竟还是姑娘家,初经此事,脸皮上如何受得住?见纪威如此赤条条的瞧着自己,她如何肯依,当下就摸索着身边的衣衫,大有要起身,逃离下床之势。 纪威低笑,却也无可奈何,直怕真的惹恼了姚玉欣,只好将她拉回,附身上去,“现下威在欣儿上面,自是瞧不见什么了,这下欣儿可满意了?” 这样羞人的问话,姚玉欣自是不会理他。 好歹眼前盛宴空前,纪威也实在没有空闲等姚玉欣的回话。 一口含住那白茫茫一片,如脂似玉的雪峰,纪威只觉香甜酣畅,满口生津。这边舔舐,轻咬着,引得姚玉欣娇喘连连,纪威心里得意,刚想用手覆上另一个浑圆,却被姚玉欣打扰了。 姚玉欣到底是害羞的,她见纪威这样,下意识的就拿手推着纪威的头,纪威无法,只好将姚玉欣的双手拉拽到头顶,用一只手禁锢住,另一只手则是放弃了另一边的美好,顺着姚玉欣美丽的身体曲线,缓缓的滑过腰间,爬上了她圆润的翘臀,轻轻的揉捏着。 被固定双手的姚玉欣,身体微弓,曲线更加显露无疑,纪威嘴里饱满充盈,喉咙里不自觉的发出一声闷哼,松开嘴,纪威几下就褪下自己的衣裳。 肌肤相亲的那一刻,纪威颇为舒服的闭了闭眼。 腿间坚硬的触感让姚玉欣慌乱的扭动着身子,纪威安抚的亲吻着她的眼、鼻子、唇、耳朵,在亲到耳朵的时候,姚玉欣先是呻|吟出声,之后便更加惊乱的动了起来。“欣儿,你好敏感。”纪威哪里会错过姚玉欣的敏感点,当下更是变着法,使着浑身解数的挑逗着姚玉欣粉嫩的小耳朵,上面不停的轻吻宛转着,下面腾出一只手,慢慢向她两腿间伸去。 平滑光洁的小腹,幽深的暗谷,姚玉欣下意识的加紧双腿,不让纪威继续动作。纪威用腿压着姚玉欣,一手微一用力,便将那修长的双腿分将了开来。手指微微探入,轻轻撩动。 “呜……”身下的感觉既陌生又新奇,姚玉欣想夹腿又夹不上,只好轻吟出声,那声音如清泉入溅,纪威身形一震,手下动作温柔中又慢慢的略加快了些速度。 手下动着,纪威嘴也不闲着,弃了姚玉欣的耳朵,顺着脖颈,到了胸前,略一流连,便一路向下,到了姚玉欣的小腹,围着她那小巧可爱的脐眼,轻轻舔舐起来,但凡所过之地,均是留下一串粉红印记。 略微抬眼,只见姚玉欣双眼紧闭,神色也渐渐放松,隐有痴迷,撤出姚玉欣身下的手,上面光莹一片。 貌似差不多是时候了,纪威早已压抑的满头是汗,他当下便分开姚玉欣的双腿,很是果断的说道,“欣儿,我进去了。” 紧接着,就是挺身而入。 “啊……疼……”姚玉欣微挣。 艰难的停住身子,纪威低头,很是心疼的亲吻着姚玉欣眼角的晶莹,“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嘴上说着,可心里到底舍不得,纪威压制着**,忍受着身下肿胀的疼痛感,他就维持着刚进去的深度,一动不动的等姚玉欣适应他的存在。 约莫一会,姚玉欣神色略缓,纪威便尝试着律动起来。 身下的人,味道实在是美好,那小径极其紧致细滑,几乎是把他严丝合缝的紧密包裹着,纪威几乎几下就险些缴了枪,好歹的控制了下,纪威低笑,“你个小妖精,真是能要了我的命。”之后便奋力挞伐起来,就仿佛要将姚玉欣贯穿一样,恨不得将身下娇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姚玉欣肌肤光泽滑腻,在纪威的撞击中,浑身隐隐泛出淡粉色珍珠般的光彩来,瞧着更加动人。可毕竟初经人事,她何如经得起纪威如此的讨要,当下低低泣道,“威郎……轻些……不要……啊……” “……啊……威郎……不……别……” 纪威耳中听得呼唤,可憋得实在太久,刚那一下的停顿,□的疼痛直达心里深处,不单是身体上,就是心里,都炙疼的厉害。如此千盼万盼、心心念念的娇人终于至此属于自己,他哪里收的住。 当下只下意识的双手紧紧攥着姚玉欣的胯骨,身下动作毫不含糊,“欣儿,你是我的,终是我的了。” 又是几个回合,纪威终是略微一抖,趴在了姚玉欣身上。 “欣儿……欣儿……”,纪威满心充盈美好,似是有千言万语,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满当当的将还在低泣的姚玉欣轻拥入怀,激情略过,心疼涌上,“欣儿莫要哭了,是威太过着急了。” 姚玉欣粉拳擂着纪威的胸膛,不知是因着失了完璧之身,还是因着太过疼痛,哭声更加响亮起来。 “好了,好了,都是威的错,”轻轻拍着姚玉欣的后背,纪威低低的赔着不是,“下次必不会了,威一定好好疼惜欣儿。” 姚玉欣摇摇头,略止止眼泪,颇有些耍脾气的说道,“……再也不要下次了。” 纪威笑,“第一次总是疼的。以后,欣儿没准还会求着威疼你呢,”略一顿,语气多有无奈,“欣儿……”,拉拽着姚玉欣的手一路向下。 手间那粗硬滚烫的触感吓得姚玉欣急忙的将手缩了回来。 纪威心情甚好,轻轻在姚玉欣耳边说道,“威刚才就没吃饱,你还说不要下次,你是要憋坏为夫吗?你瞧……又硬了……欣儿……” 不理会纪威话里隐含的意思,姚玉欣的反应是直接拉过一旁的衣衫,胡乱的遮住身上,背过了身子。 纪威初次告捷,真心刚刚没有完全尽兴,可一是怕初经人事的姚玉欣,身体受不住,二是怕惹恼了娇人,日后真的再给他断了念想,当下便实在不敢再燃烽火,扭头看看耍着脾气,背冲自己的姚玉欣,纪威苦笑,他再是不舍,也只好起了身。 一般都是别人伺候他,哪有他伺候旁人的时候,可这时候的纪威却伺候的心甘情愿,他捡起地上的中衣,披在身上,略往外走了几步,唤来一直站在正房几步开外,已然羞红了脸的梅香与兰雅,让她们进来伺候姚玉欣净身。 作者有话要说:赧然。。。第一次写肉。。。各位看官将就的看吧。。。 那个。。。对手指。。如果还勉强入眼,能否给些鼓励,让鲜花来得更猛烈些? 。。。这么写。。不会被举报吧。。。 62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十二) - - 兰雅去厨下准备热水,梅香进屋帮着姚玉欣起身。 屋里还处处弥漫着刚刚欢爱过的味道,梅香十几岁的姑娘,即使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亦是面色羞红,她低垂着脑袋进得房门,略抬眼,一眼便看见姚玉欣白皙的肌肤上,红梅点点,那嫩红的颜色,沿着诱人的身体曲线一溜蜿蜒,直至……心里一慌,梅香到底不敢再看,当下忙低下视线,手足略显无措的站在原地。 而姚玉欣哪想到纪威这就出去唤人了?第一次,原就害羞,即使是面对从小相伴一起长大的梅香,她也赧然的很,此时她看梅香脸色绯红,不用想也知自己现在身上的样子,面上便也更加火辣辣起来。 两人一时僵住,姚玉欣拿衣衫略挡住身子,而梅香就傻傻的站着,任谁都有些不自然,好在恰在此时,秦娘子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她普一进门,就瞧见姚玉欣主仆两个这般样子,不自觉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梅香姑娘,你去厨下帮着兰雅姑娘提热水吧,夫人这里有我就好了。” 如蒙大赦,梅香忙连连的往门外走去。 秦娘子上前几步,拿起软巾轻轻的帮姚玉欣擦拭着身子,“这是好事。夫人莫要害羞,做姑娘的嫁了人,总要经过这一遭的。”掩嘴一笑,“夫人身子长得真好,”话音刚落,眉头便微微皱起,只见姚玉欣白皙皮肤上除了欢爱过后的嫩红印记,在胯骨和两腿间,隐约还有青紫,“爷也真是,夫人娇嫩,就是再把持不住,也要轻些个呀。” “娘子……”秦娘子是过来人,早把这事看得稀松平常,可姚玉欣哪里受得住这些个话,当下红着个脸,忙出声打断。 秦娘子一笑,这爷疼夫人,她是日日的瞧在眼里,夫人越好,她们做下人的也就越体面,想着恐爷实在疼爱,一时把控不住亦是有的,低头看向姚玉欣,只见自家夫人娇羞的一双雾眸正略带恳求意味的看着自己,秦娘子不由得收住了口。 她家夫人当真当得起经国绝色一词,眼前俏脸如若一夜承受雨露,清晨遇阳光后而绽放的花朵,美得那样勾人心魄,眉眼的位置这样瞧着,也比在以往那出尘脱俗之中平添了几分旖旎之色,要说明明样貌还是原来的样子,可到底觉着哪里不一样了,这种百般风情,饶是秦娘子也不由得,一时看得痴了。 正好梅香、兰雅把热水也准备好了,两人进屋,秦娘子回过神来,“奴婢服侍夫人沐浴。” 好在有秦娘子在,梅香和兰雅跟着秦娘子一起伺候着姚玉欣沐了浴。经此一遭,两人都略有适应,倘若无人领带,这要是两人以后每每娇羞,那可还真不是个办法。 纪威一身清爽进屋的时候,梅香正在帮姚玉欣绞着头发。挥挥手,遣退梅香,纪威接过软巾继续着动作。 此时的姚玉欣正望着手里的珍珠碧玉蝴蝶侧翼流苏钗出着神,一时竟没留意到身后已然换了人。 这珍珠碧玉蝴蝶侧翼流苏钗,还是经了那黑店惊心一夜后,纪四爷送给她的,现下她已然真真切切成了五皇子的人,这钗子就像个笑话摆在眼前,姚玉欣心里隐隐作痛,终是走到这一步,在五皇子府的每一天都是真实的,并非梦境,他们终是要路归路,桥归桥,自此虽同在京城,却天各一边。 姚玉欣甩手,将钗子摔在梳妆台上。虽两人之前都各有隐瞒,但最后他却是以那样绝情的方式将自己推将了出来,那,还想他作甚! “好大的火气,一个钗子哪里惹到你了?”身后传来纪威的轻笑,“莫不是把对威的怨艾都发到了钗子上?” 姚玉欣一惊,回头,只见纪威心情甚好的正给她绞着发,拿眼睇他一眼,满眼责怪神色,若不是他,刚刚自己也不会那样羞人。“你怎得那么快就叫人进来了?” “快?”纪威扔掉手里的帕子,走到姚玉欣面前,用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认真的说道,“刚明明是欣儿讨饶,威才放过你的,现下怎得你却恶人先告状,一副威没满足你的模样?” ……姚玉欣暗恨,嗔道,“我是说服侍沐浴。” 一句话让纪威笑的更加开怀,姚玉欣心里颇恼,恨不得上前捂住纪威的笑意,“欣儿的意思是要威来伺候你沐浴?”躲开姚玉欣伸过来的小手,一拉一拽,人已然在怀,“威乐意之至。” 明明是**的话,可姚玉欣刚刚失了完璧之身,正羞涩难当,间或之前又想起了那心中的隐痛,哪还有心情开这样的玩笑,当下面色便有些郁郁。 好在纪威是真的喜爱姚玉欣,倒也不以为杵,只收敛了笑意,说道,“欣儿这样耍小脾气的样子,倒是比以往更加讨喜的很。” 果然人是容易被宠得忘乎所以的,纪威一句话就将姚玉欣打回原形,找回神智,在皇子府,眼前的男子便是她的天,两人间偶尔增加些小情趣固是好的,但莫不能真的动了火气,伤了情谊,姚玉欣撇撇嘴,皱着鼻子,小意委屈道,“威郎……我饿了。” 纪威哑然失笑,拉着姚玉欣,两人便去西厢用饭。 今夜纪威是肯定要歇在姚玉欣处的,初尝美好,总是难以压制**,可他到底怕损了姚玉欣的身子,见她直说腰酸背疼,便强忍着,只单环着她,两人以极亲密的姿势,一夜好眠。 可能因着体力损耗,亦或是背后的怀抱过于温暖,姚玉欣自也是一夜香甜。可这香甜也就仅仅持续在天快亮时,便被硬生生的扰乱了。 身上传来的重物压迫感,胸前微痒以及下面……姚玉欣瞬时清醒,“威郎……”用手推着在自己身上作恶的人,“别……” 她那绵软的力气如何抵得过纪威的力量,纪威本就忍耐了一夜,这会哪还肯放过,半推半强迫间,两人又是一次翻云覆雨,虽说没有昨日那样的疼痛,但初尝滋味的姚玉欣也并未感觉舒坦了多少,等好歹的收拾清,便已然到了平日请安的时辰。 姚玉欣嗔怪了纪威些许,阻止了他要陪着一同前去的意思,自己气匆匆的赶到顾素贞的听雨轩,一屋子的人都已俱在。 “欣夫人往日来得都早,怎么偏偏就今日晚了?该不是有了宠爱,便不将皇子妃看在眼里了吧。”这屋子里的人都注意着纪威的动向,这纪威前脚歇在天娇居,后脚几人便都是知道了。按说纪威一般歇在何处,误点子请安时辰是很正常的事情,就是顾素贞亦是每到纪威歇在此处的时候,便会起身晚些,柳晴这样说道,明显是在找茬。 姚玉欣也不争辩,她忍着浑身酸痛,向坐在首位的顾素贞福了福身,“玉欣来迟了。” “不迟,”顾素贞面目和善,嘴角带笑,她似是没有看见姚玉欣脸上已然由少女蜕变成蝶的妩媚,“刚到时辰罢了,是妹妹往日来得早,”嗔柳晴一眼,“妹妹不要理她,晴妹妹亦不过是和妹妹玩笑罢了,在咱这府里,没什么比伺候好爷更重要。” 虽是给自己解围,但亦也点明她确实是因着五皇子才来晚的,“没什么比伺候好爷更重要”,明明一句很正常很真实的话,可姚玉欣却从里面听出了些许旁的味道,这话里的隐语,还是在说她确实是因着五皇子忽视她这个正妻了。 姚玉欣低眉敛目,佯装没有听懂顾素贞的话里深意,她款款落座,“玉欣昨日给邓护卫长说情,爷还是怒气未消。”看向顾素贞,即使微不可查,姚玉欣还是没有错过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得意神色。 顾素贞昨日给她说这事的时候,只大略的提了邓护卫长的办差失当,让她以为恐就是因为在邓护卫长的护卫中,自己被水贼劫持了,他才有的牢狱之灾,若是如此,以姚玉欣性情自是觉得去说说情也无妨的,而且皇子妃又是当众开了口,她自是要应下。 可皇子妃只字不提她也会去说情,两厢里一起说项的事,自是会引起自己的疑心,自己事后去了解内情想必也在皇子妃的意料之中吧。 如果之前她不晓得内情,满口应下,满屋子的人都知道,而之后她得知那邓护卫长不仅是简单的当差失职,而是故意玩忽职守,顺水推舟,要将她至于死地,便不愿在真心为其说项,如此敷衍了事的话,姚玉欣环视,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和昨日相比,竟是一个不差的同班人马,倘若她下面说出的话,是说项失败,邓护卫长依旧需要在那阴湿的牢狱里呆着,这屋子的人可不知道她昨日是不知详情的,这先后反悔,明显不一,如果再有人推波助澜,略一提点,那明日恐府里还不定传成什么样子。 光电闪烁间,姚玉欣脑中一片清明。 皇子妃恐也不是为博个好彩头,毁她名声那样简单,就是她不向纪威言说此事,恐也只是顺应实际,将计就计而已。 这明明就是个提前设好的局,皇子妃置身事外,定是以她是事件的中心人物,她不好插手为由,既巧妙的避了嫌,又将她很自然的推进这个局里来。先是误导她,让她应下差事,然后,再诱着她去了解事中曲直,她一定也会认为在自己知晓前因后果后,定是不会真心为邓家登求情的。 如此局成,她避了嫌,在府里又搏了好名声,而自己本就是被贯着一介商女,小家子气,见不得世面等说辞的姬妾,恐名声就此便更加不堪了。一箭三雕,不显山不露水的,将自己推到人们言辞可畏的风口浪尖之上。 不过,好在,邓家登一事解决的还颇如她的意。既免了继续牢狱之苦,又得到活命的机会,虽说是充军,但好歹的,面上似乎也是给了他晋升的机会。 这件事便算是棋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哦~~喜欢老四的妹纸们莫要伤心,风水总是轮流转的。。。何况他是苗青的亲儿子。。。 63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十三) - - “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难怪爷那般生气。”姚玉欣很是一副纳闷的样子,“玉欣也很是想不明白,从未谋面,他为何偏就认为我是个妖魅惑众之人?……幸好此次我是有惊无险,否则其中缘由,玉欣定是要和邓护卫长好好说道说道,”低低的叹了口气,姚玉欣接着说道,“不是说邓护卫长办差一向不错的吗?怎生这次便就如此糊涂?……罢了,好歹我也不是那样狭隘之人,上天都有好生之德,他不仁但我不能不义,何况皇子妃亦把这事托于了我……”略一顿,目光看向顾素贞,嘴角带着一缕笑意,“玉欣好说歹说,磨破嘴皮,爷终是松了口……” 顾素贞脸上神色微微一变,就听姚玉欣接着说道,“虽说此次邓护卫长犯下的错大了些,可爷念在他几年来在府上的辛劳,便决定让他去南疆充军,虽说是离家远了些,可好歹的也是离了那终日不见天日的牢笼,何况爷也准他晋升晋职的机会,这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以后际遇如何,便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话音一落,屋里有那么片刻的安静,最后还是顾素贞率先缓缓的开了口,“妹妹大度,单这份气量,便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想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才使邓护卫长一时想差了,办了糊涂事,好歹的妹妹不与他一般计较,这回妹妹救他出来,想必他是会明白的。” “经了这样的事,我也不指望他记我的情,只要莫再认为我是个祸害就好了。”姚玉欣莞尔一笑,“这回总算是不负皇子妃所托,还请皇子妃代为转告他的家人,玉欣还特意的向爷要了恩典,毕竟是一下去那么远的地方,便许他家人见上他一面,好生送一程。” 顾素贞眼神微闪,这救人是她的授意,可这一家人团聚,却是姚玉欣自发给讨要的,她这是要收买人心,给自己攒名声?万没想到,再知了实情后,这姚玉欣还能有这样的肚量,非但真的为邓家登说了情,还额外的要了恩典。一个商贾铜臭之家的姑娘,竟能有这样的胸襟,自己还真是小瞧了她。略看一眼屋里的众人,想着,这姚玉欣的品性,不日就会被传播出去,想坏她名声,没想到却让她如此轻易的捡了个便宜,顾素贞心里暗恨,面上却一直保持着微笑,“如此甚好,想他家人亦会感念妹妹的恩德。”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虽不知为何护卫长对玉欣存有误会,但时日长了,想着慢慢的,不单护卫长,就是旁人也会就明白玉欣的为人了。” 真是个会说话的女子,如此见缝插针的,把希望别人能够帮着传出去的话都说到了,顾素贞笑着,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妹妹放心,一定会的。” ◆◇◆◇◆◇◆◇◆ 自邓家登的事情解决完,已然过了一个月,这一月间,秦娘子也陆续的把府里人对她的说法和议论一一的学给了她听。 无非不是什么出人意料,大度、宽和之类的说辞,她原本在府上的口碑,因着出身以及人未到就得五皇子器重一事,并不甚好。可出了邓家登一事,现下人们一看,自己的行事方式和他们以前的猜想完全不同,两厢反差,必是更显得自己品行光辉,如此,这事情解决后的效果便好的出乎她的意料。 所以,每当秦娘子给她学舌,说着话的时候,姚玉欣便笑,想着,恐这方她笑着,那方必是有人要恼着了,毕竟是徒为他人做嫁衣裳,如果她也在这府里和皇子妃一样,落个良善的美名,那皇子妃亦或是旁人想要动她,恐就要多费费脑子。 如是几日,这天,姚玉欣按例去给皇子妃请安,她与何夫人一起,在临近听雨轩的回廊上,碰见了晴夫人。 “何妹妹真是和欣妹妹交好,这每每的来给皇子妃请安,总是能见你俩人一起,”柳晴娇笑着挥了挥手里的帕子,“我倒也还罢了,可既然何妹妹与欣妹妹如此交好,怎得我也没见欣妹妹你为何妹妹说上什么话呀。这一月来,爷几乎日日在你房里了吧,怎得是没说话的机会,还是压根就不想帮衬姐妹?” 自和纪威圆房以来的这一个月,几乎大半的时间纪威都歇在了姚玉欣的房里,知道这样下去恐生事端,好歹的劝着,顾素贞、晴夫人,亦或是何夫人那里,也都有去过那么几次。 现下姚玉欣听闻柳晴明显的挑唆,不由得向何曼珠瞧去,只见那温婉娇弱的人,正独自咬着下唇,她视线自下而上的略看了她一眼,再瞧见姚玉欣目光后,便又极快的低了下去,小模样瞧着便是满腹委屈,无处申诉的样子。姚玉欣头疼,她本也没指望这个时候何曼珠能够开口解围,但单是她这副明显如了柳晴意愿,委屈在意的模样,也颇够她无奈的。 想着无非也就她们三人在,顶多是再加上彼此的一个丫头,这处并没旁人,而且这柳晴三番五次的招惹她,她总是要回敬一回,姚玉欣笑笑,“晴夫人怎知我没有帮衬?大家都是一个府里的姐妹,莫说何姐姐,就是晴夫人,玉欣也多有劝爷,要不爷怎会去得夫人处了那么几回?”姚玉欣掩嘴一笑,“只是劝说规劝说,腿毕竟长在爷的身上,玉欣劝了,爷是走是留,走了又到底是去了何处,就不是玉欣能够左右的了。” 纪威夜宿哪里,是府里女眷每日都要留心的事。虽说他一月大半的时间是在姚玉欣处,但其余的时间,顾素贞多些,何曼珠次之,最后才是她柳晴。姚玉欣这话含沙射影的,就是在影射她柳晴是最不得纪威心意的姬妾,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姚玉欣话音一落,柳晴脸上便红一阵白一阵的,像是戏子的脸,好不热闹。 姚玉欣不理会她,转头对何曼珠说道,“姐姐好性情,但有时也莫要耳朵根子太软了,有时候有些人的话,并不一定就是表面的那个意思。”淡瞟柳晴一眼,“我总想着一个府里,大家都是姐妹,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却没想到有人不领情也就罢了,却还故意的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家和万事兴,总归都是爷的姬妾,咱们闹起来,爷面上好看吗?”再看回何曼珠,“姐姐,有人不顾爷的体面,总是想惹是生非,我们莫要理她,我们进去。” 女子争风吃醋很是正常,她不过只是挑拨几句,怎得就和五皇子体面扯上了关系。这样一顶大帽子,唯五皇子为天的府里的女人们,自是都不敢招惹的,何曼珠看看柳晴一时有些僵硬的脸,道了句“姐姐自重,”便跟着姚玉欣往听雨轩走去。 等姚玉欣、何曼珠落座好一会,柳晴才姗姗的走了进来,虽说暗恨,但到底不敢再像往常一样言语带刺,她向皇子妃请了安,便乖乖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今日的顾素贞瞧着精神格外的好,她没有理会柳晴的反常,而是环视几人一圈,笑语嫣嫣的开了口,“近来总是好事连连,这第一件,就是日前我向皇后母妃讨的教养嬷嬷,不日就要到咱们府上了。听皇后母妃说,这教养嬷嬷还是父皇听闻后,特意给指的,这可是天大的体面,父皇指派的时候,还夸了咱府上重礼仪懂规矩。” “府上能得皇上称赞,也都是皇子妃功劳,若不是皇子妃为了我们姐妹几个的修身养性,断没有去宫里请教养嬷嬷一事了。” 姚玉欣话音刚落,何曼珠、柳晴,连带着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开始称赞顾素贞。 顾素贞笑着听了,她满面放光的接着说道,“莫要说好听的哄我,这位教养嬷嬷我可听说是在御前呆过的,又调|教过数任家人子,现在许多个一宫主位都还经过她的手,你们能经她调|教,那也是修来的福气,等嬷嬷到了,你们都需打起精神,精心些,认真的跟着学些个规矩、礼仪,莫要在御前的人跟前丢了咱皇子府、爷与我的体面。若是真有谁,抹了这脸面上的事,到时候我定是不饶的。” 姚玉欣几人忙躬身应下。 顾素贞挥挥手,“这第二件好事,便是四皇子大婚,父皇已然下了旨,将皇后母妃的本族,叶氏累世望族的嫡女,叶明娅嫁于四皇子为妻,不日就要完婚,”她目光看向姚玉欣,隐约略有深意,“四哥经年在外,年纪将近二十,才得这一房妻室,不过那叶明娅我是知道的,样貌清丽不说,性子也温婉和善,加上叶氏嫡女、皇后嫡亲外甥女的身份,好歹也不算辱没了四哥。欣妹妹,你怎得和四哥也有一段渊源,这四哥大婚,少不得你要准备份厚礼,等回头我秉了爷,得了首肯,大婚那日,让你和我一起去凑凑热闹,沾沾喜气。” 姚玉欣一愣,顾素贞的话好像一直盘旋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她懵懵懂懂的站起身,隐约好像听着自己那清凉的声音带着笑意的回道,“是,救命之恩,玉欣定是要备份厚礼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数据好惨淡。。。莫非苗青写崩了么? 64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十四) - - 姚玉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天娇居,待她回缓过神,人已经坐在东厢房的梳妆台前了。 “夫人……”梅香很是担心,她正在弯着腰,小心翼翼的给姚玉欣清洗着膝盖上的擦伤。 姚玉欣自听雨轩出来,就神情恍惚。她原本在家时伤过脚腕,魂不守舍的没走几步,因为脚踝韧带松弛,便在下台阶时跌了一跤,不过好在梅香拉拽及时,脚踝并没什么事,膝盖却是跌破了皮,微微的还渗着些血丝。 “夫人……”,梅香的呼唤就在耳边,可姚玉欣却恍若未闻,刚刚顾素贞所说的消息似乎让她屏闭了六神,任什么声响也听不到了。“嘶……”,伤口碰水,膝盖处传来的疼痛感,让她呻|吟出声,一瞬间拉回了神智。 目光落在手里的蝴蝶发簪上,姚玉欣略微扯出个冰凉的笑意,皇子妃早上后来说的那些个话,犹若一记闷雷在她头顶轰轰作响着,总也徘徊不去。 原来他在回京面圣的第一天,便知晓了这桩亲事,那就是说,他是因为这桩亲事,才那样狠心绝情,连最后一面也吝啬给予的将她送还了五皇子府……他是怕她纠缠,怕她挡了他的前程吗?别说两人都守着礼法,只是略有些貌似模糊的郎有情妾有意,就是真的定了终身又如何?她姚玉欣在他眼里就是那样痴缠烂打的女子?就因为他的一句誓言,他就认为她会赖上他?什么日后有他,定会护她周全,那些全都是骗人的鬼话!手里这犹若那人誓言见证的发钗,便像一根刺,狠狠的插在心里,每想一下,便痛上一分。 姚玉欣左手抚胸,虽说心中揪绞的厉害,眼中却再也没有眼泪,自此以后,她连这一点念想也不必有了,日后她的生活里必不会再有他,而他要护周全的也早已换了人。 “梅香,你跑一趟四皇子府,”姚玉欣闭闭眼,将手里的簪子递给梅香,声音平淡异常,原是想当个念想的,可现下实在是连留着的必要都没有了,既如此,那不如原物归还。离别前是他纪四爷凉薄,那现在就让她来彻底的断了她们之间的过往,将一切做个了断,姚玉欣终是决定要彻底放下,“替我把这簪子还给纪四爷。” 听姚玉欣这样讲,梅香心里很是高兴,四皇子、五皇子谁对她家夫人更好,她们都看在眼里。如果夫人能断了对四皇子的念想,日后和五皇子在这府里,琴瑟和鸣比翼飞,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于是便很是干脆的应道,“是。” ◆◇◆◇◆◇◆◇◆ “夫人,刚皇子妃的人来传话,让你立马去一趟听雨轩。” “可有说什么事?”嫁进府里以来,除了早晚问安,顾素贞从未召唤过她们,这突然派人来传唤,莫不是有什么事? 兰雅略一迟疑,“奴婢问了,可来人什么也不肯说,但瞧着貌似神色不大好。” 瞧着神色不大好?姚玉欣皱眉,这早上请安明明还没什么事,顾素贞也心情甚好,怎得这到了后半晌,就突然有事了?“走,我们去瞧瞧。” 姚玉欣步入听雨轩,一屋子的人都在,却是半点不见平日的娇声笑语,单一片鸦雀无声,持重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堂厅正中一名男子背对着她跪着,首位的纪威和顾素贞一脸凝重,左边的柳晴似笑非笑的淡睨了她一眼,又极其掩饰的微侧了头,右边的何曼珠则是一直略带担忧神色的看着她。看着架势,像是针对自己的,姚玉欣心里一紧,目光又落在地上的那名男子身上,看背影,她并不觉得熟悉,想来应是不相识的。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心里隐约不安,这么大的阵仗,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姚玉欣下意识的找寻着纪威的视线,正好此时纪威也正略有深意的看着她,毫无意外的,两厢目光撞了个正着。 明明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此时看来竟如此陌生,姚玉欣心里一震,纪威投向她的目光里面晦暗难辨,面上的神色也极其复杂,自认识纪威以来,姚玉欣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这样的神情,记忆中,纪威一向是温柔、体贴、多情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无论如何,总不能自乱阵脚,姚玉欣略稳心神,上前福身行礼后,便对着顾素贞说道,“不知皇子妃唤玉欣前来,所谓何事?” “妹妹看看,跪着的这个人你可认识?”微睨了姚玉欣一眼,顾素贞神色淡淡的说道。 上前几步,低下视线,姚玉欣认出那人分明就是一个月前来给顾素贞请安时,在门外遇见的那名觉得面熟的男子,而她却未想起是在哪里见过,“瞧着似曾相识,但玉欣却想不起到底是哪里见过了。” 顾素贞略点点头,“这样说来,那就没差了,”扭头,对立于一旁的王嬷嬷说道,“你来给欣妹妹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王嬷嬷恭敬的应下,她视线便转向姚玉欣,“这人叫庞虎,是奴婢的侄子。他原先是在相州做城门守卫的,这相州毕竟远了些,因着家里就他一个独子,奴婢的兄嫂又日渐年迈,便托我来找皇子妃说个情,想能调他到京里当差。” 在相州做城门守卫?光电闪烁般,姚玉欣便想起是在哪里见过这名男子了,这人就是那日在相州城门口,拦住她与纪四爷他们的那名守卫。刚想到这,便听王嬷嬷接着说道,“皇子妃宽厚,准了奴婢的请求,上个月我便带着我这侄子来给皇子妃谢恩。来时没承想在屋外的廊子上,撞见了几位夫人们。” 王嬷嬷略一顿,目光在姚玉欣身上扫了一眼,“其他两位夫人都是略一颔首,便走了出去,而偏偏的就欣夫人顿住了脚,直盯着我这侄儿瞧,看两人当时情形,竟像是相识的,奴婢想着一个是扬州深闺里养的姑娘,一个是相州的城门护卫,怎得也不会有甚交集,便有些纳闷,等谢了皇子妃的恩,奴婢便问了问我这侄儿,”王嬷嬷看向地上跪着的人,唤道,“庞虎,你来说。” 庞虎一叩首,接着说道,“小的在城门当值,曾拦住过一辆马车,车里的人便是贵府的欣夫人,当时那一行中的一人,说车内是他们新婚的少夫人。” “来往那么多人,你如何就记得那样清楚?”顾素贞声音高高在上的传了过来,“你可要仔细认清楚,毕竟皇子府不是你任意瞎说、诽谤的地界,倘若认错了或是有半句虚假,到时候,你姑母可是保不住你的。” “是,小的不敢。”庞虎把头趴的低低的,“那一行人通身的气派都极其出众,各个看着都不似是一般的寻常百姓家,小的又与他们略说了几句话,加上……加上贵府的欣夫人确实姿色过人……所以小的便记得很是清楚……定是不会错的。” 顾素贞点点头,“既如此,旁人的样貌你可还记得?那少东家,是什么样子的人?” “时日长了,具体的小的记不大清了,只隐约记着当时自己的感觉,只记得那人浑身冰冷冷的,气势极强。” “恩,这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有事本皇子妃自会派人唤你。”扭头,顾素贞对着纪威说道,“恐庞虎嘴里的那位少东家就是四哥无疑了,四哥撇开大部队,独自伪装回京想是有缘由的,只是即使是救了欣妹妹,结伴一路同行,这遇到盘查,想隐匿身份的话,说是妹妹,亲戚,什么身份不行,偏偏的说是夫人……欣妹妹彼时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无论是从欣妹妹的名誉,还是从礼法伦常,貌似都有些说不过去……四哥也不是那么不会办事的人,这该不是有什么缘由在里头?欣妹妹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自想起庞虎是谁以后,姚玉欣就已然了解顾素贞今日摆这么大的阵仗所谓何事了。无非不是想给她和四皇子扣上个有私情的大帽子,只是这帽子却是她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的。先不说她未出阁,带着婚约和别的男子有了私情会怎样遭世人不容,惹他人非议,单是她现在,倘若因这事失了五皇子的宠爱,别说家里对她的那些个指望,就是她自己恐以后都难以在这府邸里生活下去了。 虽说当时她确实对四皇子动了情,可到底两人从始至终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发乎于情止乎于理,任何逾距也无,姚玉欣心里平静,“玉欣在被救当时,刁爷就给玉欣说过,他们是镖局的,保暗标进京,倘若路上遇到什么事,希望我能帮着遮掩一二。”姚玉欣扭转视线,直视纪威的眼睛,“到相州时,玉欣坐在车里,不知外面情形,只隐约听着刁爷说车里是他们的少夫人,想着以为是遇到关卡,需要玉欣帮忙,便急忙的盘了头发,应和他的说辞,”略一顿,“至于为何弃妹妹或是家人的说辞,而选妻室,玉欣猜着或许是因为这个身份最便于打掩护,遮人耳目才用的,毕竟是救命之恩,玉欣衔草回环的相报都是应该的,哪里还能计较是何样的身份。” “妹妹知恩图报,自是对的,只是,妹妹如何解释这个?”顾素贞嘴角略微挂起一点子笑意,显然是准备充分,势必要一下击垮姚玉欣在纪威心中的位置,只见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簪子。 那簪子不是旁物,正是四皇子赠给姚玉欣的那柄侧翼蝴蝶流苏钗,在看清顾素贞手里究竟是何物后,姚玉欣神色略微一僵。 顾素贞自然不会错过姚玉欣的面上神色,她淡然的挥了挥手,“把人带上来吧。” 屏风后,一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半推着梅香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还在码,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还有一更,苗青再努力,如果晚上10点前,还没更,菇凉们就不要等了。。。另,苗青最近会紧凑一下情节哒 65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十五) - - 姚玉欣在看见梅香的那一刹那,便知自己犯了极大的错,早上皇子妃对她说的每一句话,仿佛都是有意为之的,为的就是激起她,而她却真真的如了皇子妃的愿,让她攥住了自己的把柄,果真是遇到和他有关的事便会乱了分寸吗?姚玉欣略稳心神,她沉住气,看了一眼跪在身旁的梅香,便坦然的迎视顾素贞的目光,“不知皇子妃这是何意?” “这是何意?”顾素贞目光淡淡,好像一切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早上妹妹刚得知四哥大婚的消息,后半晌你的丫头就出现在四皇子府的门口,手里还拿着这柄簪子,看簪子的质地,想必是妹妹之物,我倒要问问妹妹,你这是何意?” 方才是一时被惊着了,现下冷静下来,姚玉欣暗忖,这推出的只有梅香一人,钗子也在顾素贞手里,想着必是梅香还未来得及交给四爷的人,便被带了回来,她微微一笑,说道,“玉欣是早上得知的四爷大婚的消息,这钗子也是玉欣的不假,只是玉欣不解,我的丫头会出现在四皇子府,不知皇子妃是如何得知的?是梅香出去前告知了谁?还是一直就有人在密切的盯着我天娇居的一举一动?” 顾素贞一凛,正色道,“欣妹妹,现如今,我们讨论的是你的丫头为何会拿着你的发钗出现在四皇子府,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梅香,”姚玉欣不理顾素贞,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向梅香确认道,“你此去四皇子府,可见到徐盛或是刁爷了?” “没有,梅香刚到四皇子府门口,便被人截住了。” 果然如此,姚玉欣心里彻底的送了一口气,“梅香出现在四皇子府自是有道理的,这事容玉欣一会言说,只是,敢问皇子妃,怎么梅香前脚刚到四皇子府,后脚便被人截住了?怎得这样的巧?是何人截住的梅香,何为要截?他去四皇子府有何贵干,又是奉了谁的命?” 姚玉欣神态淡然、思路清晰、言辞犀利,一连几问,问问针对顾素贞。 顾素贞微一怔愣,她断没想到姚玉欣在被抓住把柄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沉稳。 其实因着四皇子一行人过于打眼,加上姚玉欣世间少有的美貌,王嬷嬷的侄子很是清晰的记得两人间的那种暧昧感觉,当时姚玉欣娇羞嫣然的样子还一直像副画面定格在他的脑子里,上个月他在廊下只一眼便认出了姚玉欣,当时便纳闷这明明镖局少东家的夫人,怎得又成了五皇子的姬妾,后来在他姑母问他时,他便将自己所知的全都说了出来。 庞虎对王嬷嬷说的话,顾素贞自会一字不落,所以这她才敢断定姚玉欣与四皇子之间必有私情。倘若姚玉欣和四皇子的私情被自家爷知道,一方是自己的哥哥,一方是自己极其疼爱的心尖尖,想着爷必定会受不住,如此,姚玉欣在爷心里的位置便会动摇。 如此大好机会,顾素贞怎会放过,她自知晓此事后,便着人盯着天娇居的一举一动,无奈一晃一月已过,天娇居一直风平浪静,直到她此次进宫带来四皇子即将大婚的消息,这早上刚把消息告诉姚玉欣,后脚梅香便去了四皇子府,当她得知这个事的时候,天知道她是有多么的高兴,只是原以为会搜出什么信笺之类的纸条子,哪里承想却是一柄精致的钗子,不过不管是什么,这姚玉欣和四皇子私相授受,总是要坐实了的。 可现如今,看情形,怎得却貌似有扭转之势?明明应该心虚、小意委屈的人居然磊落的振振有词,而明明应该严厉质问的自己却有些力不可支? 顾素贞心里一慌,若是让爷知晓她设了局,知晓她着人盯着天娇居,恐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失了爷的心,她略稳心神,笑道,“欣妹妹果然一张利嘴,我倒是要问问,如果没人去四皇子府,没人截住梅香,是不是这柄簪子现下就已经在四哥的手上了?” “玉欣不懂皇子妃你的意思,”姚玉欣笑,“梅香确实是奉了我的命去的四皇子府,早上皇子妃告诉玉欣,四爷即将大婚,因着救命之恩,无论如何玉欣也要备份厚礼的,可四爷身份贵重,什么样的东西没有见过?玉欣左思右想,亦是没什么好主意。好在一月同行,好歹和徐盛、刁爷也都熟悉了,便着梅香去走个人情,问问四爷可有那么偏好,也算全了玉欣的一份心意。可没成想梅香连四皇子府都没进,便被皇子妃的人截回来了。” “放肆!”姚玉欣的话直接惹毛了顾素贞,她这话明明是在暗示所有人,方才她的种种质问都是她一人所为,她一直在派人盯着她,这才使她们天娇居一有动静,她便知晓了。旁的到也罢了,顾素贞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触碰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宽厚的形象,最担心的就是纪威的看法,如果纪威也认定了她的作为……那可如何是好?这两点,姚玉欣的言辞却是都触碰了。顾素贞又怒又急,“那这钗子你如何解释?不是你让梅香带给四哥的?” 看着顾素贞举起的钗子,姚玉欣点点头,“钗子之前是玉欣的,不过现今却是梅香的了,今日玉欣已经把她赏给梅香了,至于梅香为何带着它去了四皇子府,那玉欣就不得而知了,”看向跪在一旁,始终不言语的梅香,姚玉欣说道,“梅香,你来说,你为何把我赏给你的钗子带到四皇子府了?” “夫人把钗子赏给奴婢,奴婢因知道夫人心里着紧四皇子大婚的事,便没回屋直接的去了四皇子府,”梅香机灵,她抬起脸,一张脸上早已有了泪痕,虽说并不是因着委屈,而是因着担心才流的,但现在却着实的派上了用场,她哭得悲悲切切,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和惊吓,“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刚到四皇子府门口,还未来得及叩门,便被两个婆子架了回来,她们不说话,上来便是对奴婢好一阵查验,直到摸出夫人赏给奴婢的钗子才作罢……” 姚玉欣面上一惊,不可置信的看向顾素贞,“不知那两个婆子可在?玉欣想问问,她们怎么知道梅香要去四皇子府的?又怎么知道梅香身上有我的钗子的?她们这搜出我的钗子又是想做什么?”不等顾素贞答话,姚玉欣略一提裙角,人已经朝着纪威跪了下去,“请爷给玉欣做主,这明摆着是有人想栽赃玉欣,倘若真的不明不白,事关名誉,玉欣日后还如何做人?” 纪威身形一顿,他哪里受得住姚玉欣这样一拜,当下便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姚玉欣身边,将她拉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好好说的?”看一眼犹还跪着的梅香,“你也起来吧。” 扶着姚玉欣坐下,纪威这才转过头,“皇子妃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所谓抓贼抓赃,捉奸成双,她到底没抓着梅香把钗子交给四皇子府的人,可倘若当时梅香进了四皇子府,想必便更是什么也抓不到了。原以为会是信笺的,那便是铁证,可却是一柄钗子……,这钗子便活泛的多了,虽明明知道姚玉欣说的是谎话,世事哪会如此凑巧,可到底不敢把庞虎唤进来再重新对质一遍,她自己万不能坐实了那监视、狭隘之名,“王嬷嬷,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立于一旁的王嬷嬷“咚”的一下跪了下来,“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的侄子给奴婢说了那话后,奴婢怕真有个什么,再伤了咱府上爷和皇子妃的体面,便斗胆独自派人盯着天娇居,今儿个一早皇子妃刚说了四皇子大婚的事,后半晌天娇居就有人出去,奴婢便留了个心眼,奴婢以为……却没承想……冤枉了欣夫人,千错万错都在奴婢,请皇子妃责罚。” 顾素贞拍了一下椅子,“看看你办得糊涂差事!好好的,害我冤枉了欣妹妹!”略吐出一口气,顾素贞看向纪威,“爷,虽说王嬷嬷这事办得糊涂,可毕竟也是出自一片好心,加上她在我身边时日久了,没功劳亦是有苦劳的,此次不若就罚她三个月的月俸,再禁足两个月,以作惩戒,可好?” 纪威眼睛也未抬,便直接回道,“莫要问我,这事冤的不是我。” 顾素贞断没想到纪威此次会如此的不给她脸面,心里一疼,面上略微一僵,但因着人多,她很快的调整了过来,对着姚玉欣歉然的说道,“这次是委屈妹妹了,妹妹瞧着怎么办才好?” 姚玉欣抬起头,目光定定的看着顾素贞,“倘若此次玉欣洗不清冤屈,不知皇子妃打算如何处置玉欣?”在看见顾素贞面色一暗后,姚玉欣接着说道,“与人私通这样的事,就是浸猪笼也不为过,就算爷念着以往情谊,恐玉欣也逃不过一个终身紧闭,或是发到庄子上的结果,”略一顿,“王嬷嬷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玉欣怎么也是爷的姬妾,因王嬷嬷的擅自做主,差点就毁了玉欣的一生,玉欣的一生用王嬷嬷的罚月俸和禁足,就能两厢消抵了吗?” 听这话便知姚玉欣不打算善了,这事的主动权纪威又给了姚玉欣,顾素贞明知此次是她考虑不周让姚玉欣侥幸逃脱,现下却要搭上自己的奶嬷嬷,心里再恨却也无可奈何,“那依妹妹的意思,打算怎么办?” 姚玉欣淡淡一笑,“玉欣只是那样一说,王嬷嬷毕竟不是玉欣的人,怎么处置最终还要皇子妃来拿个主意。” 顾素贞一愣,心里直叹姚玉欣的好手段。先前她说了怎得处置,她不依,口口声声夸大事态的严重性,这要她拿主意了,却又偏偏的推回了她的手里,她倒是躲开了心狠的名声,让她来坐蜡。看向跪着的王嬷嬷,顾素贞心里直揪得慌,这处置轻了,前面有姚玉欣的话挡着,处置重了,这王嬷嬷本就是再帮自己挡事,加之一向又极得自己的心思,深深的看了姚玉欣一眼,顾素贞说道,“既如此,我便拿个主意,嬷嬷年纪也大了,自此便歇了差事,回家养老吧。” “皇子妃,求皇子妃,老奴做牛做马也要留在皇子妃身边啊,皇子妃罚老奴别的吧。”王嬷嬷跪在一旁不住的磕头。 顾素贞眼里湿润,见姚玉欣既没点头,亦没阻拦,只好接着说道,“嬷嬷莫要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应早发的,可苗青把昨晚码的又都删了。。 66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十六) - - “欣儿,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出得听雨轩,纪威便执过姚玉欣的手,轻轻的问道。 哪里不舒服?刚经了那样有惊无险的事,自是心里不舒服,可知道纪威问的必不是这个,姚玉欣看向纪威,眼里有着淡淡的疑问。 纪威嘴角挂起温柔的笑意,眼里隐约有些担心,“刚刚瞧着你跪下的样子有些不大自然,想着你可能是哪里不舒服。” 她只是在下跪的时候,略微有一瞬的停顿,没想到如此轻微的动作纪威却是瞧见了,姚玉欣心中微暖,她冲纪威露出一个安抚意味的笑容,“早上跌了一跤,膝盖有些破皮,没甚大事,不碍的……啊,爷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受伤了还动不动的就下跪,小心爷罚你,”不理会身边众人,纪威打横抱起姚玉欣,往天娇居走去,“乖乖的别动,一会让爷给你看看腿。” 姚玉欣的膝盖确实像她说的一样,并无大碍,纪威放下心来。他帮姚玉欣放下裙角,便怀抱着美人懒洋洋的倚在榻上,随手捏起矮几上的一粒葡萄,放进姚玉欣嘴里。 刚经了那样的事,夕阳中两人却亲密依偎,姚玉欣心中平静又美好。 可就在这时,她听见纪威用慵懒的语调,状似无意的说道,“好好的怎会突然摔跤,欣儿,你走路也忒不小心了些,好歹是没什么事,若是真的跌坏了,留了疤,可如何是好?以后走路莫要分神了,”略一顿,话题一转,“王嬷嬷今天做下此等事情,若不是欣儿机警,恐就此着了她的道。卸差事,回家养老,如此了事,我的欣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宽宏大度了?” 姚玉欣一凛,不知是不是心虚的原因,她总觉得纪威这话似有深意。心里暗忖,虽说方才的事因着没有真凭实据,让她巧言如簧的避了开去,却并不能代表纪威没起疑心。毕竟得知消息、摔倒受伤、赏赐发钗、梅香出府,几件事同时发生在一天里,怎得都有些太过巧合,而这样的巧合再加上之前庞虎的言辞,纪威就是起了疑心,也再正常不过。 只是即使纪威起了疑心,在方才众人都在的时候,他依旧念在情分上,站在了她这边,选择了维护她。姚玉欣苦笑,她刚决定要抛开过往一切,用心的去接受纪威,好好的在这府里生活,却偏偏的因着自己的一时大意,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想起方才因着膝盖受伤,被纪威抱在怀里,自己在他眼里所看见的那真心实意的心疼和着紧,姚玉欣垂下眼睑,现下纪威这样问她,是有意试探吗?还是他在给她坦白的机会? 如果他这样问,真的是在给自己机会,而自己却没有处理好的话,那以后,恐他两人间便是猜疑的种子深种,以前那种温馨恩爱的日子便再也不可能有了。姚玉欣懊恼的不行,她实在是不愿意过那种表面恩爱,实际却是互相猜忌提防的日子,倘若日后他两人间处处猜忌、时时防备那真是累心无趣极了。更何况在这样的府邸,无风都会刮起三尺浪,倘若她失了纪威的信任,那日后怎么在这府邸讨生活?捕风捉影的、嫁祸栽赃的事,一次、两次,纪威因着情谊护了她,那三次、四次呢?直到彻底的失了他的心吗? 姚玉欣咬紧牙关,这事无论如何不能随意胡乱遮掩,可到底要怎么说才好?毕竟任何男子谁也容不下自己的姬妾心里有的不是自己却是旁人这样的事,更何况纪威这样的天之骄子?加之,他对自己情深意重,只是这样的时候,怕是越情深,便越在乎。 想着既不能随意遮掩,可任何谎言都是越接近真实便越容易让人相信,姚玉欣没什么把握的斟酌着开了口,“王嬷嬷虽是出自好心,但却也是逾距办事,她派人盯着天娇居,伺机想置玉欣于不堪的境地,玉欣总是要回敬一二的,”姚玉欣动动身子,与纪威倚靠的更加亲密些,“只是王嬷嬷虽有错,却也不至于非要杖责、发卖,亦或是遣到庄子上去,因为毕竟她也不算完全冤枉了玉欣。” 纪威闻言,眼睛微微动了动,他捋着姚玉欣的一缕头发,轻声淡语的问道,“不算完全冤枉,此话怎讲?” “方才在听雨轩那样说法,玉欣也是迫不得已,毕竟玉欣不能平白背下那等不堪之名,只是那发钗确实是玉欣着梅香去还给四爷的,”姚玉欣坐起身子,坦然直视纪威的眼睛,将黑店那夜之事捡主要的说了,“所以,四爷才会赠玉欣发簪,以替换那柄沾了血的锥子。” “看来还是我的欣儿讨人喜欢,否则以四哥那冷然的个性,怎会平白送你发簪?”纪威脸上神色略有些僵硬,“送就送了,欣儿又是如何想的?偏偏的要在得知四哥大婚的消息后,将发簪还回去?” “原是不想说的,却没想会发生这样的事,”姚玉欣轻轻的叹了口气,“四爷这一路恪守礼法,玉欣实不敢因着他赠送发簪一事,便认为四爷对玉欣有情谊,”姚玉欣又重新将头靠近纪威怀里,“那晚过后,玉欣好怕,那沾了血的锥子真是万不敢再带了,可一时又无替换之物,好歹的四爷送了这柄发簪,便一直带着。待到了京,玉欣原是想还给四爷的,可不晓得怎么回事,四爷连玉欣一面都不肯见,便派人直接把玉欣送到了咱们府上。刚威郎那般讲,现下想来,恐四爷对玉欣确实略有情谊,但一知道玉欣是威郎的姬妾,便立时的断了念想,连见玉欣一面都不肯,便把玉欣送走了。” “今日早上,听了四爷即将大婚的消息,玉欣琢磨着,原这持有四爷所赠之物就不甚合适,偏将又适逢他大婚,不若就将这钗子还回去好了。” 头顶传来纪威的笑声,“四哥念及兄弟情义,顾兄弟之义而舍男女之情,这份情,威算是欠得大了,只是,四哥虽说面冷了些,却也是一表人才,又是欣儿的救命恩人,相伴一路,欣儿,你就一点旁的心意也未动吗?” 姚玉欣断没有想到纪威会如此的打破沙锅问到底,果然对自己疑心颇重了吗?她身子一僵,想着虽不能承认她曾动过情,但最好还是深说一层以打消纪威疑虑的好,“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自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威郎亦是一表人才,你我之前又有婚约,玉欣对四爷只不过是感恩、倾慕之情,断没有男女相爱之意,自是不会做出甚不合礼法之事,自嫁进府里来,玉欣对威郎是否一心一意,威郎还觉不出来吗?” “好了,”纪威微微笑起,“四哥就算真的对欣儿有意,但无论如何他将你归还给了我,加之,他确实又救下了你,这份人情,算威欠他的。”扶正姚玉欣的脸,纪威神色郑重而认真,“你个小妖精,嘴里的话真真假假。”略顿了顿,“不过威知道欣儿为何遮掩,威不追究。威只想你知道,无论你对四哥是出于怎样的情谊,这归还簪子又是出于怎样的心思,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至此,欣儿既然嫁于了我,便要真正的一心一意的待威,以往的事,威不想深究,威只看你以后。” 见姚玉欣怔愣的看着自己出神,纪威拍拍她的头顶,“你当就你是个聪明的?旁人都是傻的?以前你总是对着那个钗子发呆,你当威没瞧见吗?今儿个在听雨轩,一听这事的来龙去脉,威就猜了个大概,原本还替你捏了把汗,倘若真的当众坐实了那罪名,威少不得要惩治你做做样子,待风平浪静后,再想办法把你弄回身边,好在你自己机灵,”纪威笑,“只是我这边变着法的不拆穿你,保你,想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来说,你却一直在这给我打哑谜。” 姚玉欣抬眼,看着纪威虽在笑着,眼里却是明显的受伤神色,心里微微的一揪,“威郎……玉欣确实和四爷一直恪守礼法,未有任何逾距的事发生,就算玉欣真的对四爷曾微有动情,那也只是以前的事了。今日玉欣着梅香去归还发钗,便是想彻底的做个了断,日后定要全心全意的待威郎,我没明说,我是怕……” “怕我受不住?怕自此失了我的宠?”纪威接过话茬,虽笑里略有苦涩,但更多的是释然,“好歹的,你终是说了句实话。”纪威将姚玉欣搂进怀里,“你和四哥相伴一路,以欣儿品性,与四哥气魄,你们彼此略有好感,实是正常,威理解。只是欣儿,威想你明白,无论什么事,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对我说实话,威曾说过,威心里只有你,日后亦会护你周全,你可还记得?威对欣儿的心意,终有一天你会明白。” 纪威在姚玉欣头顶落下一吻,“就算欣儿现如今心里并不全是威,威不在意是假,能理解却是真,毕竟你我虽有婚约,但机缘巧合你和四哥却结救命之缘相处在前,”低低的叹了口气,“日后,威定十倍百倍的对你好,直到你心里满满当当全是威的身影,再也容不下旁人才好。威定要你对威,像威对你这般,只是,欣儿,那一天你莫要让我等得太久。” 姚玉欣心中一痛,听着纪威在头顶的话,心中对替他微微的疼了起来,这样侠义豁达的男子便是自己日后相伴一生的夫君,她何兴有之,“威郎……”一滴泪不自觉的自眼眶划落,姚玉欣的话隐匿在纪威轻轻的吻里,“傻丫头,待时日久了,你自会看见威对你的心意。威一片赤诚只为你。”慢慢加深这个吻,纪威在唇齿交错的空当,接着说道,“你能彻底舍弃对四哥的情谊,威真的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言语描写不大到位,可今天码字感觉不大对,怎么改都是这样。。。 67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十七) - - 虽说姚玉欣下定决心要斩断过往,可那情谊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因着怕姚玉欣见着了四哥大婚的场面会黯然神伤,在顾素贞向纪威请示的时候,纪威便四两拨千斤的回了她的话,“即使她和四哥有一定的情分,但我们兄弟的内眷都是皇子妃去,她一个不在玉蝶的姬妾,你让她到了那如何自处?” 顾素贞因着料定四皇子与姚玉欣之间必不是那么单纯,便很是想带上她一同去观礼,但纪威这样讲了,她也实在不好反驳,“本想着欣妹妹与四哥略有渊源,这四哥大婚,欣妹妹若是前去也算理所应当,加之,妹妹进府两个月了,还未出过一回门……” “她没出过门,回头有机会爷带着她出去转转也就罢了,这四哥大婚,她还是不必去了。” 顾素贞心里暗恨,没想到自己非但没有说服纪威同意姚玉欣去观礼,反而还给了姚玉欣出府的机会,只是话已至此,她也只好作罢,“到底是爷虑得周详,我只考虑那些个,却忘了以欣妹妹的身份,在那样的场合,恐确实不好自处些……那不去就不去吧。” 如此,姚玉欣自是没有见到四皇子大婚的场面。只是在柔娘子进府时的言谈中得知,那四皇子妃的嫁妆,堪称十里红妆,这头抬嫁妆进了四皇子府的门,末抬嫁妆却还未抬出叶府。不过,不管这婚礼怎样热闹,如何被百姓们津津乐道,都与她无关了。 原本是多少都会影响姚玉欣些许的事情,可姚玉欣却还未来得及为此心伤,就被接连的事情分了心神,先是柔娘子带着厨下的小丫头进了府,在后便是姚立恒带着菊姿和竹意进了京。 兄妹见面自是亲的,姚玉欣见到疼爱自己的哥哥,眼泪便不由自主的往下掉,好一阵子止都止不住。而姚立恒也是好一阵心疼,在他接到姚玉欣遭遇水贼,下落不明的消息后,便觉犹如晴天霹雳,好歹的强撑着安排人手打探消息,却是一直一无所获,原以为自家妹妹这次恐是不好了,他人足足的在几天之间就瘦了十几斤,每天都没有放弃找寻,可每过一天就希望渺茫一点,姚立恒煎熬的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直到接到姚玉欣平安到京的消息。 现下看着自家妹妹面色红润,美艳依旧,加之五皇子待妹妹甚好,便也就彻底放下心来,直说姚玉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幅,日后必会福泽深远的。 兄妹俩足足叙话了多半晌,姚立恒因着来京除了看望妹妹,还有姚家家业发展的大任,便辞了姚玉欣,寻纪威而去。 因着姚玉欣的关系,加上帮着姚家开铺子,也有利可图,纪威很是爽快,最终二人商定,他帮姚家铺关系,遍开铺子,而开的每个铺子均会有他的一分|身|股,双方互惠互利。 办妥事,姚立恒又在京城盘横几天,便起身回了扬州,也多亏姚立恒的到来,等他离开,这四皇子大婚的事已然过去了十来天,姚玉欣再回首想起,已然没有了像是刚得知他即将大婚时,来的那样心痛难耐的感觉了。 此时已经立秋,秋高气爽。 这日,姚玉欣刚给顾素贞请安回来,便见纪威一袭白衫的站在天娇居的石榴树下等着她。 石榴树上果实累累,一个个讨喜的小红灯笼随着风轻轻的晃着,而树下那云淡风轻、俊逸非凡的男子正嘴角带笑的注视着她。 姚玉欣看着那沐浴在晨光中,风流倜傥的身影,心神略有那么一瞬的荡漾,“威郎再等我?今日不用出去吗?” “早先你不是说想去你的陪嫁庄子瞧瞧吗?今日无事,天也好,威带你出去逛逛,”纪威走前几步,迎上姚玉欣,目光温润如玉,“你到京都两月有余了,还没好好的出去看看呢。” 之前姚玉欣是很想去庄子上看看的,可一直没有机会,好在花家兄弟很是能干,虽说她没去庄子上转过,但花家兄弟每月都会来府里汇报庄上的事情,现下这庄上的人也捋顺了,账也盘清了,其实她去不去到没甚大的关系。 只是她那两个庄子是连着的,庄子到还罢了,主要是那个小山林,如果能在这样心旷神怡的好天气里,去爬爬山,看看水,踏踏秋则是再好不过了。姚玉欣很是高兴,她断没想到纪威等着她会是这样的美事,当下便接道,“威郎等等,我这就叫梅香她们收拾东西,我们打着巡视庄子的幌子,去踏秋!” 拦住提起裙角就要往屋里走的人,纪威笑的都快直不起腰了,“和我出去,还需打什么幌子?就是明说是带你去踏秋的,又何妨?”拉着姚玉欣的手往外走,“你去请安的功夫,一应的东西,我都让菊姿她们备好了,走吧。” 姚玉欣的庄子就在京郊,并不甚远。 在姚玉欣和纪威到了庄上的时候,花家兄弟早就带着庄上的庄户们候着了。二十顷良田、七八百亩的山林,想要打理好,也需不少的人家。姚玉欣下了马车,看着那黑压压一片的人群,便不自觉的有些头疼,可毕竟是第一次来庄子,多少的也要应应场面,略叹一口气,不理会身边纪威的笑意,姚玉欣提步往前走去。 虽说庄上的人都知道这庄子是五皇子一个姬妾的陪嫁庄子,但任谁也没想到这东家来巡庄子,居然五皇子也会陪同。两人刚刚走进,人们便呼啦啦的跪了一片。 纪威让众人起身,便带着姚玉欣进了屋子。因着庄上事务花家兄弟打点的很是妥当,纪威帮着姚玉欣略看了些账目,便让他们带着庄上几个得脸的人进屋来简单的说了说话。 虽说庄子是姚玉欣的,可纪威既然跟着来了,他的身份又在那里摆着,姚玉欣也就乐得在后面躲着清闲,看着纪威一派主人模样的对着众人恩威并施的说着话。 刚开始还好,姚玉欣远不知一向温和柔情的纪威,也会有现下这样高高在上、雷厉风行的时候,不禁一时有些痴了,就那么呆呆的坐着,听着,心里偷笑着。可约莫有半个时辰,她便神色恹恹起来。纪威戏谑的看了她一眼,开了口,“各位都是这庄子上得力的人物,大家干得都很是不错,日后各位只要忠心、踏实、肯干,你们东家必不会亏待你们。”略一顿,“爷和你们东家去庄子上转转,你们各自散了吧。” 姚玉欣闻言眼睛一亮,两人辞了花家兄弟要陪同的美意,上了马车,直奔小山林而去。 虽说姚玉欣这次巡视庄子,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有纪威陪同撑腰,到也机缘巧合的起到了敲山震虎、狐假虎威的作用,庄上的庄户们无一不敬畏皇室,又以皇室为荣,自此好好当差种地,自不在话下。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少些,过渡章~下章争取四四和玉欣见上一面~~ 68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十八) - - 小山林只在山脚的地方略种了些果树,到了半山腰的位置便全是翠绿的松柏或是乔木。山上有石板铺路,想着应是前任的东家叫人铺设的,通幽的小径两边绿树葱葱,树荫浓郁,姚玉欣和纪威在山脚的时候就弃了马车,两人带着几名仆从往山上爬去。 秋高气爽的天气,阳光晒在身上是暖的,树荫下的风却是凉的,两人也不着急,只慢慢的走着,满眼的绿色,空气又极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这座山本就不高,两人刚行进了没多久,就隐约觉得有湿气扑面。 早就知道这山上是有泉水的,姚玉欣带着喜悦的得意神色与纪威对视了一眼,两人加快步伐往前走去。也就是转了个弯的事,一汪清澈的池水便出现在眼前。 眼前是一座山石堆砌的天然屏障,在山石的中端,晶莹的泉水汩汩而下,清澈的泉水在他们跟前汇聚成了一汪约有三四亩地的葫芦型水面,在葫芦的狭口处,一个石亭静静然的立在那里。 蓝天、白云、绿水,水中有山、有天、有绿树和石亭,水天一片,悄然无声,就像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静默而立,没有任何言语的悄悄的绽放着只属于她自己的美丽。恰,林中几只鸟雀飞起,打破一派宁静的同时又带来些许生机,如此景致,虽说没有高山浩瀚宏伟的壮观,江南水乡水波缭绕的灵秀,却也自有安然如处子般的宁静与恬然,别有一番风味在其中。 纪威和姚玉欣都不自觉的顿住了脚,哪怕是姚玉欣,即使花家兄弟曾有描述过,这景致还是精致的超乎了她的想象。这样的景致竟是属于她的,它就这样悄悄然的隐在京城之畔,无人知晓,姚玉欣按捺住心中的惊喜,屏住呼吸往石亭走去。 石亭周边的水很浅,竟隐约可以看见池底,姚玉欣顺着石阶往下略走两步,按自己所知的伸手入水,果然,“威郎,水是温的,这是温泉!” 看着眉眼都漾着喜气的姚玉欣,那天使般的容颜在如此美轮美奂景致的映衬下,更显得倾国倾城,撩人心弦。纪威不自觉的想起第一次见到姚玉欣时的情景,青山绿水之间只见一朵妖娆美丽之花,尽情绽放,是那样的空灵动人,他至今还记得当时姚玉欣带给他的震撼,右手又抚向心口的位置,纪威狭长的眼睛温和中又带着些许灼热的星芒。 他挥挥手,屏退众人。 上前略走几步,拉起姚玉欣,纪威自身后环住她,“还真是让你拾了个宝贝,也不知这之前是哪家的山林,竟还藏得这样的好景致。” 倚在纪威怀中,姚玉欣声音中还有着些许兴奋,“听我母亲说,是京里哪个官员被抄家后,朝廷变卖的,正好家里再给我攒嫁妆,就全买了来。” 京里官员哪个没有一些个私产,只是像有这样家私的人还真是不多,纪威回想起去年被抄家的那几个官员,无一不是牵扯进他所经手的那淮河水患一事,不过几品的官,竟有这样的资产,纪威眉目黯淡,他将头抵在姚玉欣的颈窝处,闻着她身上自己已然很熟悉的味道,渐渐心又宁静起来。“不管是哪个朝廷命官,他这明显的度假之地被伪装成种果树的平常山林,也真是难为他了。”抬眼,又看了看周围的景致,除了树木、泉水、山石和亭子,略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座和景色很是搭配的竹屋,纪威看向姚玉欣,忽的低低一笑,“亏得那官员机灵,不然这样的好景致哪还轮得到你家来买?” 虽说纪威为当今的吏治有些烦心,但毕竟吏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如此美景莫错过的想法,他伸手探向姚玉欣的裙带, “欣儿,如此美景,我们辜负了它,岂不可惜?” 听着纪威那低低的嗓音中所透着的诱惑之意,姚玉欣哪里会不懂的其中意思,可是这光天化日之下,以天为幔地为席,也着实太过于伤风害俗了些,“威郎,这可如何使得?”姚玉欣面颊红润,她四下环视,“你也忒风流不羁了些,这若是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不理会姚玉欣的说辞,纪威手指微动,一手掐住她的细腰,一手三下两下便解开了两人的束缚,“不会有人,我让他们都去转弯那边守着去了。”环过姚玉欣,吻上她的唇瓣,一踏足,将两人衣物往石亭上一甩,在姚玉欣的惊呼声中,两人双双入水。 方才姚玉欣是未来得及细看,纪威却瞧得分明,这狭口处水浅仅及腰线,而石亭旁还延伸出一个石榻入水,纪威边尽尝口中甜美,边暗忖,这原主人必是个颇会享受之人,不过,也亏得那原主人,这次才便宜了他。 温暖的泉水包裹着两人全身,姚玉欣躺在石榻之上,锁骨之下尽在水中,因着方才纪威突然间的动作,她现在还心悸犹在,微微的喘着气。 清澈见底的泉水,姚玉欣那白皙的肌肤在泉水之下,白嫩的近乎发着微光,而她那胸前红润的桃尖在水下竟越发红润诱人起来,不仅如此,水下那莹润如脂的浑圆随着她的微喘,还一起一伏的微晃着。 纪威只觉喉头悸动难忍,他深吸一口气,沉头入水,狠狠地含住那颗樱桃,吞吐起来,而一只手直接向下摩挲而去。 姚玉欣呻|吟出声,她眼前便是蓝天白云,耳中则是鸟雀纷飞,明明很是惬意的景色,现如今却是让她羞涩紧张的源泉,无论如何也放展不开,感觉到水下纪威的手,姚玉欣下意识的就加紧了双腿,阻止纪威的进程,不让他得逞。 感觉到姚玉欣的紧张与不自在,纪威抬头,灿若星辰的眼睛戏谑的望向姚玉欣,他将自己满头满脸的水尽数嬉闹的蹭在姚玉欣的脸颊上、脖颈上,“欣儿,莫紧张,你不觉得这样平添了许多情趣吗?”也不等姚玉欣回答,纪威便又低下头去,将自己蹭在姚玉欣身上的水珠一点点细细的吸允而去,酥酥麻麻的感觉自耳朵、脖子、锁骨逐渐席卷全身,姚玉欣身体缓软了下来。 纪威哪还会错过,一直在水下的手趁机而入,一只手在她那胸前的饱满上反复流连,“欣儿,你貌似胖了些,威一只手都快抓不住了。” 闻言,姚玉欣面色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也不想每每用饭的时候是谁总是不停的给她添菜。刚想颠怪几句,却被纪威挺身而入的动作中断的只剩一声惊呼。 清澈的水,蓝色的天,满天的白云,和层层叠叠的绿树。就在那清水之畔,石亭之边,两具白花花的身子交叠着,律动着。也许是景致太过美好,美好的足以迷惑人的心智,姚玉欣双手攀附上纪威的脖颈,轻轻的迎合着他的动作。 这是姚玉欣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主动,感受到她的动作,纪威心中狂喜,他微微撤身而出,换姿势改为半跪石榻之上,两手高高托起姚玉欣浑圆翘挺的小屁股,以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勇猛遒劲的力道,以似乎要完全贯穿娇人之势,一下又一下,用力的撞击着。 约合百十来下,姚玉欣浑身一僵,与此同时,纪威也微微一抖,趴在了姚玉欣的身上。“这真是个琅嬛福地,欣儿,你说是不是?”片刻,埋在姚玉欣颈间的人很是餍足的呢喃了一句。 不知是不是温泉水的作用,姚玉欣面红如霞,肤白似雪,她嗔了纪威一眼,刚想推开他,却又被他抱在怀里,两人在水下又是好一阵温存。 等他俩上了岸,略微整理,便招呼兰雅她们几人过来。早就熟悉了纪威和姚玉欣之间的亲昵,兰雅几人也见怪不怪,她们收拾了一下竹屋,几人略用了些带着的糕点和水果,便接着向山顶攀去。 山上有树有花有水,虽说景致也很是不错,却再也没有半山腰上那片泉水带给他们来得震撼。到得山顶,几人便往回返,又在半山腰那片泉水处逗留片刻之后,因看天色,想着回京的时间,便开始往山下走去。 到了庄上,辞别了花氏兄弟,纪威见姚玉欣看着那在门外候着的马车,所流出的不甘神色,心里偷笑,他牵过姚玉欣的手,“真是把你玩疯了。”可到底娇宠她,知她玩的尽兴,不忍一下就把她圈在马车里,纪威双目温柔,她牵过姚玉欣的手,“来,我教你骑马。” 话音刚落,一拉一推,便将姚玉欣送于马上,他自己也紧跟着翻身上去,姚玉欣第一次骑马,自是新鲜的不行,一行人溜溜达达的往回返,一路欢声笑语不断,直到临近黄昏,几人才进了城门。 也就是进了城门没多久的功夫,前面的路便被一群人堵住了,他们根本通行不过。 这里是进城后的主干道,再一拐弯才是市集,按说不应这样热闹的,纪威皱眉。他伸手一指身边的一名随从,“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 姚玉欣和纪威他们等在原地,那名随从很快回返,“回爷的话,前面是四爷和四皇子妃的车驾,好像马车被突然冲出来的疯妇惊着了,四皇子妃受了惊,前面正训话呢。” 纪威闻言便下意识的向怀里的娇人看去,感觉到头上关心的视线,姚玉欣略一抬头,回道,“我没事,威郎不必担心。” 纪威点点头,看着姚玉欣的神色不似作假,便轻轻的开了口,“怕你见他伤怀,可这路上既然巧遇了,你我这样躲过去也不妥当,咱们上前打个招呼就离开,你说可好?” “玉欣是威郎的姬妾,四爷是威郎的兄长,倘若有朝一日,玉欣真的上了玉蝶,那礼尚往来的亲戚走动又哪里躲得过,何况四爷是玉欣的救命恩人,终是要见面的,”姚玉欣亦是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回道,“威郎不必担心玉欣,玉欣既决定斩断过往,一心待你,就必须得迈过这一关,总是躲着,便会总是迈不过去。”虽说在纪威的关心下,她已好过很多,但还真是没有做好现下就见纪四爷的准备,可如此巧遇……姚玉欣心里短叹一声,“既躲不过,亦不能躲,我们就去看看吧。” 纪威搂紧怀里的娇人,心里被姚玉欣的话说得既烫贴又心疼,“既还没有完全放下,你这又是何苦?威不急,只不想委屈了你,”低头,看见姚玉欣的坚定神色,只好低低的叹了口气,“罢了,咱们去看看。” 几名护卫分开人群,纪威骑马带着姚玉欣走进人群中心。 只见人群中一辆马车停驻其间,马车上竹帘遮挡,里面看不真切。而马车外,纪厉青松一样挺拔的身姿傲然而立,他脚下一名约合三十余岁,瞧着蓬头垢面,很是邋遢的妇人正哆嗦嗦的跪着。 “哪里来的疯婆子,冲撞了四皇子妃,你有几条命赔?”徐盛一脸寒霜,冷驰驰的质问着。 那名跪着的女子头垂得很低,她不敢抬头只一味的叩着头,“四皇子妃饶命,民妇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随着她不住的叩头,自她怀里掉出两个浑白的包子,那女子一看,慌张的又忙将那掉出的包子揣进怀里,一边揣,一边悄悄的往后面瞥了一眼。 在她后面,两三名汉子正持着木棍站在那里,可看这架势,谁也不敢上前,“哥,不过几个包子,不行就算了吧。” 如果被四皇子和皇子妃知道,那疯婆子之所以冲撞了马车是因为他们的追赶,那岂不是惹祸上身?不过几个包子的事,被偷了就偷了吧,被问的那名男子点点头,他挥挥手,几人也不敢留下瞧热闹,瞬时遁了开去。 “四哥,出了什么事?”纪威跳下车,伸手,稳稳的将姚玉欣接了下来。 其实早在纪威和姚玉欣分开人群走进来时,纪厉就瞧见他们了,只是这时临近,又看得真切了些。 眼前的姚玉欣一袭暗紫色的对襟螺纹裙衫,人一眼望去瞧着既端庄又妩媚,可能是因着那衣裳的颜色偏暗,恰恰和姚玉欣肤如凝脂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雪白又嫩滑的脖颈,以及脖颈下方,因着浅紫色的宽束腰的原因,像雪峰一样耸翘的完美胸部,直勾勾的吸引着纪厉的视线。 两人又走近些,姚玉欣盈盈一拜,“四爷。” 两月有余不见,姚玉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更加尽显妖娆与娇柔之态,纪厉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只觉眼前娇人,脸庞比之以前圆润了些许,而气色也愈发红润,以前的姚玉欣本就是一块美玉,而现在这块美玉已经被雕琢、镶嵌的完全褪去了青涩之态,更加的美丽动人,也更加的魅惑人心。 只是,带给她这些变化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一直护在她身边的男子。 纪厉原地站着,牙齿咬紧,他貌似平静的看着她人自人群中婷婷而来,黄昏中,姚玉欣在他眼中都似有着朦胧的光彩,越走近,内心越嗡嗡轰响,他抑住内心的汹涌,以及两月来越发浓郁的思念,冲姚玉欣点了点头后,便用没甚波澜的声音回了纪威刚才的问话,“没甚大事,我去叶府接明娅回府路过此地,街里突然斜冲出一个婆子,惊了马车,好歹徐盛反应快,有惊无险,只是,明娅被吓着了。” 纪威冲着马车略一躬身,“四嫂可还好?” “劳五弟费心,没甚大事。”自车里传出娇柔的女声,隐约听着还有些受惊未稳的低喘。 “五弟你们这是自哪里来?”纪厉一早明明听报纪威携美出城,奔了京郊的庄子,他和刁鸥已然筹划了些许的时间,料着这是个机会,算好时辰去接的叶明娅,还提前让那婆子在纪威普进城门的时候去偷包子,惹人追赶,然后恰恰的惊了马车,在纪威这必经之路上引了人群,阻了道路,为的就是引他们一行过来。 可现在,他看着同样一袭紫袍,俨然一对璧人的两人,背后的手早已握紧成拳。 “我带着欣儿去巡视庄子,顺便……逛了逛。”纪威淡笑着回道,他虽是嘴里答着纪厉的问话,眼睛却看向姚玉欣,那眼睛里的爱意没有任何遮掩避讳的,直通通表露无遗。 听着纪威略有停顿的回答,想起上午两人放荡,有碍世俗的行为,姚玉欣面色立马羞红了起来,她略嗔一眼纪威,便娇羞的低下了头,而明明对面便是纪厉,她此刻便更是想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藏起来。 误会了姚玉欣的小女人娇态,纪厉只觉怒从心生,郁闷的感觉如同一块巨石,直压得他胸口憋闷的险些要喘不过气来。 姚玉欣和纪威的脸上都有着刚被阳光晒过的质感,两人的衣裳,如果细看,还都带着细微的褶皱和同样的土尘,加之,姚玉欣媚眼如丝、纪威神清气爽,两人间那种淡淡的暧昧牵扯,简直要直晃晃的刺瞎他的眼,如果只去庄子,哪会现在这般情态?不用想,也知这两人在京郊都做了些什么! 纪威倒也罢了,自小就是个肆意妄为的风流种子,可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她姚玉欣怎么可以坦然受之! 明明之前和他情绪涌动的娇人,仅仅两月有余,就已经和纪威有着不可言说的默契和暧昧,而他这两月来,日日都有想她,那思念无时不刻的不在噬咬着他,而他却只能忍,现在娇人在前,却是和他弟弟亲密异常,纪厉觉得头疼得都要炸起来,虽说这些是他一手造成的,可亲眼所见还是极大限度的挑战了他的承受力,纪厉忍着心里的惊涛骇浪,面色愈发沉郁黑凝起来。 “来人,把这疯婆子交给京衙尹,”纪厉的声音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好歹的这次是有惊无险,可要是万一拉拽不及时,马车冲撞了百姓,还不定惹出怎样的惨剧!让他们好好查查,连着这婆子,把京里的流浪乞儿都好好管管!这样下去成何体统!” 如果是因着冲撞了四皇子妃被送进京衙尹,那进去了,哪还能有好?跪着的那婆子听纪厉这样一说,忙调转方向,往前狠扑几步,抱住了纪威的腿脚。“他是四皇子,他称呼你是五弟,那你必是五皇子了,”那婆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五皇子救救奴婢,奴婢进了京衙尹必是不能活着出来了,求五皇子救救奴婢吧。” 纪威惊得几乎下意识的就把姚玉欣护到身后,刚护好就听见这样的言辞,不由的皱眉答道,“去京衙尹不过是管教一二,主要的还是为了给你们登记造册,这有了京衙尹插手,日后你们也好有个营生,四哥这是为你们好,怎得会没命,休得胡说!” 纪威这样的说辞非但没能安抚那婆子,反而惹得她更加惊慌,“不能造册,不能造册呀,”她不住的磕着头,声音悲切而凄迷,“奴婢明珠原先是在敬玉堂当差,伺候晏娘娘的宫娥啊,五皇子您刚出生的时候,奴婢还抱过您的……您一出生,晏娘娘她就薨了,敬玉堂的人都被悄悄的处置了,只单剩奴婢一个……不能造册啊,奴婢一旦被人知晓还活着,还能说话,也是死路一条了啊……” 断断续续的话,又是哭着哽咽着说出来的,纪威只听了个大概,但宫里那些个阴私,纪威自是熟悉的,这隐约的大概也足够他简单的勾出一个故事。 他母妃可能并不是因生他,气血不足而死!他母妃之死另有隐情,而这个宫娥知道其中的隐秘,纪威抬眼,眼中略有哀伤,“四哥,如此,弟弟要再向你讨个人情,这宫婢就交给弟弟吧。” “既如此,五弟就把她带走吧,”纪威面无表情的看看纪威,又转头看了看犹在地上磕头的婆子,“算你造化,好好的跟着五弟去,以后什么事你便都安稳,不必再担心了。” 明明安抚的话,却让那地上跪着的婆子身子略微一抖,她惊慌的向纪厉磕了个头,诺诺的应下。 纪威让人将那婆子架上马车,自扶了姚玉欣上马,冲纪厉略微一抱拳,扬鞭带着姚玉欣绝尘而去。 徒留下纪厉还站在原地,单看着他们的背影,附在身后的手,早被捏的青筋暴起,五指深陷。 “爷,五爷走远了,我们也回吧。”徐盛见纪厉在纪威他们身影已经看不见了,还站在原地,只好出声提醒着。 纪厉又抬眼看了看纪威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双眼中的痛楚隐去,只剩下坚定果敢的刚硬神色,“恩,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写H被会锁。。。被锁后得改,改文很痛苦,哭。。。为了更文,耽误了好声音,再哭。。 69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十九) - - “威郎……”纪威身上那细微的哀伤,从两人身体碰触的地方很是清晰的传递了过来,姚玉欣坐在纪威怀里,清楚的感受着周围弥漫的淡淡悲凉,“你还好吗?” “嗯……”纪威目光略扫过跟在身后的马车,他的声音听起来略带一丝空旷和悠远的味道,“欣儿,我给你说过吗?我一点也不喜欢皇宫那个地方,不喜欢皇宫,不喜欢朝堂,亦也不喜欢这个皇子的身份……如果有一天我能带着你,不顾世间繁琐,肆意的纵情山水,闲适而居……该有多好。” 恐越是巅顶,越有不为人知的无奈和辛劳。皇宫……那个集世间权力和荣宠于一处的地方,还不知有隐着多少的魑魅魍魉,姚玉欣默,她只是把身子往后又靠了靠,用实际行动表达着对纪威的安慰。 “欣儿,”又行进了几步,姚玉欣听见头顶上纪威的声音,在片刻的停顿后又再次响起,问的却是她,“你可还好?” 姚玉欣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纪威所问为何,在如此烦心的时候,纪威还担心着她,姚玉欣一时心里又暖又酸。 方才四爷是去接四皇子妃回府的,那两人必定恩爱,姚玉欣心口微庝,最终却也只是扯动嘴角,淡淡的应道,“还好,会越来越好。” ◆◇◆◇◆◇◆◇◆ 后宫之中嫔妃争宠,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也总会有几个交好的,彼此提携、互帮互助。纪威的生母晏娘娘,与大皇子的生母贤妃,便是后宫之中相携帮衬的好姐妹。晏娘娘花容月貌、国色天香,贤妃品貌端庄、性情爽朗,恰贤妃的父亲还是晏娘娘生父李相爷的门生,两人在那深宫之中走得近些,在旁人眼里便也很是理所应当。 毕竟后宫既是朝堂。 然则,贤妃与晏娘娘交好,却并不是因为她在朝堂上的父亲,亦不是为在后宫之中能有个帮手,互帮互助,她与晏娘娘如此交好,为的却是她的儿子,大皇子纪祥。 皇位,那个权力的巅峰,自古多少血汗为它而流,多少性命因它而逝。贤妃自是也想她的儿子有朝一日能够登上大宝,毕竟她是最早生育的嫔妃,纪祥虽不占嫡却占了个长。 可她背景太过单薄,她父亲不过吏部侍郎,就是与父亲政见相同的官员,亦也不过是以李相爷为首的一系官员罢了,她若是想助她的儿子登上皇位,不谋求更大的势力扶持,那便必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当时朝局,兵权握在皇上手里,剩下的两派势力,无非便是皇后的叶氏一门与两朝为相的李宗一系。叶氏自是皇后的支撑,贤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叶氏的主意,那唯一行得通的便是李相爷这一条路。 贤妃与晏娘娘交好,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让晏娘娘身后那庞大的势力为己所用。她在大皇子出生后就开始筹谋,与晏娘娘一交好便是六年。六年,足够宫里发生太多的事情,她用六年时间,用六年两人共同经历的那些个风雨,彻彻底底的取得了晏娘娘的信任,直到晏娘娘怀孕。 纪威的生母,虽貌美如花,可身子却孱弱单薄,否则也不会进宫六年才有身孕,也就是因为她的身孕,使得贤妃开始由筹谋转为动手,启用了她多年前便在敬玉堂植下的种子。假若晏妃生下了孩子,人却没了,那以贤妃和晏妃的情分,孩子必是要交给贤妃抚养的,如果她做了晏妃亲子的母妃,那其身后的势力,不言而喻便也会跟到她身边。 贤妃经年累月的筹谋和安插人手,只为这致命一击,晏妃又如何能够预知和防备?于是就在晏妃生子后气血虚弱的当天,便喝了下有夹竹桃的参汤,当天夜里,晏妃没有打扰任何人,静悄悄的就去了。晏妃薨,贤妃伤,她为晏妃守灵七天,又足足在佛堂诵经七七四十九天,皇上和李家都感念她这份情谊。 自此也确实如贤妃所料,纪威交她抚养,李宗一系的实力都倾倒在她这旁,而敬玉堂的宫婢、太监,则在几年之间陆续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单剩了一个因得病伤了嗓子的明珠还活着。 原以为天衣无缝,可谁又承想敬玉堂的宫人几年间悉数殒命或是失踪,终是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只不过可惜,唯一一个知情者已然不会开口说话了,好在刁鸥医术精湛,在纪厉回京后,皇上便把一直在浣衣局当差的明珠交给了纪厉。威逼、利诱在已经经过生死边缘的人面前,到底没什么作用,只不过纪厉早就多方查证,那明珠还有个不为人知的亲弟弟,以亲人安危相逼迫,恢复嗓子的明珠冒着可能殒命的危险,乖乖配合的,连同纪厉演了之前的那场戏,为的就是让纪威知道他母妃辞世的始终,好最终弃了纪祥。 纪威满目苍凉,近二十载他认贼为母,助纣为虐,是否他母妃在天之灵一直无法瞑目?原以为的慈母与善兄,近二十年的欢乐、幸福,全是在演戏,一切都是为了利用他身后的势力而已,失母之痛、欺骗之耻、利用之辱,狠狠地噬咬着他的心。纪威向来重情义,最终却被他一向尊重敬爱的贤母妃欺骗、利用至此,这样的情感刺激,一时差点要了他的命,纪威只觉眼前一黑,嘴里腥甜,紧接着身子就是一踉跄,好不容易的稳住,那脑海里不住闪现的二十年来的幸福回忆,却又都不断的挑着他刺痛的神经。 看着跪在地上仍哭得悲切的明珠,纪威用力的闭了闭眼睛,一个小小的宫婢自是不能阻止一场酝酿已久的阴谋算计,可她如此深知内情,即使没有参与其中,也必是清楚一切的旁观者。可到底最终没有一个人去提醒她的母妃,这些个胆小怕事的宫人或多或少,和他母妃的辞世都有些个瓜葛,只是在那终是阴霾雾重的后宫之中,明哲保身早已是众人心知肚明却不可言说的活命定律。 “晏娘娘宽厚,是奴婢一时糊涂,没敢多嘴……原以为这样可以保命……谁承想晏娘娘薨后,敬玉堂的宫人们悉数死的死,亡的亡,奴婢因嗓子害了哑病才最终躲过一劫……二十年了,奴婢一直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活着,就连嗓子慢慢能说话了,也一直张聋做哑……奴婢……奴婢怕……”明珠叩着首,嘴里说着纪厉之前教给她的言辞, “前阵子皇上大赦了一批宫人出宫,奴婢终是离开了那个噩梦萦绕的地方……五爷,奴婢有罪……奴婢知罪了,二十年了,奴婢一闭眼就全是晏娘娘……全是昔日姐妹们的哀嚎……这二十年,奴婢生不如死……奴婢真的……知罪了……”。虽明珠说的话半真半假,但那二十年来的担惊受怕,与对晏妃的愧疚却是真真实实的,她哭得发泄又悲恸,身子因着过度哭泣,都略有些痉挛起来。 胸中堆积的郁气快要把纪威压疯,他狠狠得往桌上锤了一拳,抬起眼,毫不意外的看见明珠浑身一哆嗦。母妃的仇终是要报的,多年的感情欺骗与利用也会让他们如一偿还,纪威深吸一口气,贤妃目的得逞后的狠辣到底惊了这些个宫人的心,这唯一一个借哑病活下来的,看着昔日和她一起当差的众人悉数殒命,不知要有多么的触目惊心。近二十载,她心惊胆战的留在宫里,留在贤妃的眼皮底下,也确实是过着生不如死,担惊受怕的日子,有多少罪孽,这二十载也还清了,罢了,事情终归过了这么久,母妃的账也实在不应算在一个小小的宫婢身上,纪威刚想开口,却听门外来报,“爷,大爷请你过府一趟。” 纪威眯眯眼,他这前脚带回个宫婢,后脚大哥便知道了,看着跪在地上的明珠,他挥挥手,“你走吧。爷我就当从未见过你。以后你自生自灭,好自为之。” ◆◇◆◇◆◇◆◇◆ 纪威到得大皇子府,纪祥并未在前院。一个小太监领着纪威向后院走去,刚踏上游廊,再往前几步便是纪祥素来休息的地方,纪威因心中有事,一不小心便和迎面而来的一个男子撞在了一起。 “哪个不长眼的?五爷也敢撞?”纪威身边的太监唐河斥道。 那被呵斥的男子抬起头来,眼中略带惊慌。 只见那人身材纤瘦,长发披散、白衣微拢,隐约还可见到那露出的胸膛上,隐约有着些许红痕,纪威皱眉,纪祥圈养男挛,在他们兄弟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不用想也知这人身份,可白天便在自己府邸做这样的事,到底也有些过于荒唐了。 看向那男子的脸,纪威身子狠狠一顿,眼前的男子,那白净秀气的脸竟和他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恶心、愤怒,连着之前知道内情后的所有情绪一下全冲向头顶,纪威无论如何不想再留在大皇子府,不想见到纪祥,他好歹的压住想吐的感觉,以及满目的金星,对着身边带路的小太监说道,“你告诉大哥,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先回去了,待忙清他日再来府上。”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这么看,好像良善、俊雅、可亲、洒脱、重情义的小五挺可怜的。。。而且以后还会更可怜。。。 70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二十) - - 纪威离了大皇子府,便直奔相府而去。 李宗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支持二皇子或是三皇子的,一是因为他与叶氏是多年政见不和的政敌,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二是因为他心里清楚,一旦二皇子掌权,叶氏外戚专权总有一天不可避免,那时候就更没有他李氏一系的立足之地了。 既大皇子纪祥不能扶持,二皇子纪宏、三皇子纪嵘也排除在外,剩下的便也只有四皇子纪厉与他的外孙纪威了。只是他的外孙纪威,志不在权势,只在山水、琴棋这些个雅事上,倘若不是之前贤妃的养育之恩,大皇子的兄弟之意,他必不会困在京城这权势聚集的弹丸之地。那就只剩纪厉,一个自小便被皇上发遣到南疆,一个最不被朝廷各系官员看好的皇子,可为着李氏一族的兴盛,他们必须择一位皇子扶植,那四皇子纪厉便是现下唯一的选择。 皇位之争,自古便是成王败寇的事情,李宗看着眼前的外孙,只觉得印象中永远风流倜傥、俊雅出尘的男儿郎,一下子变得苍凉、颓废许多,他仿佛都能看到许多悲恸与受伤的细小粒子在他身边不住的沉浮着。明明才二十来岁的年纪,他周身上下却有着和他类似的那种迟暮沧桑的味道。 李宗心里微抽,既为他心爱的小女儿,也为眼前双眼布满血丝、浑身狼狈的孙儿,以纪威的性子,恐远离朝堂对他才是最合适的选择,李宗忍着悲痛,沉稳着声音说道,“威儿,既如此,我李氏一系自没有在帮衬扶植纪祥的道理,你也可以放下你的包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你母妃的仇还有李氏一系日后的去向,外祖自会运作。” “孙儿无心皇位,外祖亦没有支持二哥、三哥的道理,剩下的便也只有四哥了,孙儿欠着四哥一个天大的人情,孙儿得还……,”纪威身上还略有着些许戾气与疲惫,他看看窗外格外好的天气,声音变得飘渺和轻薄起来,自由自在的日子对他来说,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母妃那……孙儿要亲手为她报了仇,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算给母妃一个迟去了二十载的孝心……贤妃,她害我生母在前,欺骗孙儿在后,满当当的利用孙儿还有外祖已有二十载,还有大哥……”想着方才在大皇子府的亲眼所见,纪威内心汹涌,恐大哥之前对他的兄弟之意不定参杂了多少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倘若大哥真的登上皇位,以他的那种乖戾个性,自己的生活还不定要怎样的龌蹉不齿,怎样的暗淡无光。 纪威看向李宗,神色刚毅,目光坚定,“孙儿此时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置身事外了……” ◆◇◆◇◆◇◆◇◆ 岁月如梭,转眼四五个月过去,恰值一年隆冬。 在这四五个月里,李宗的势力逐渐向四皇子纪厉倾斜,大皇子逐渐失势,而纪厉因四皇子妃的关系,之前一直与二皇子纪宏虚与委蛇,让纪宏、纪嵘一直以为他是他们有利的臂膀,而对他撤了防范之心,然而却在突然之间起了势,凭借着李宗势力的扶持以及他手里的兵权,势力猛然超越他们,隐隐已有了问鼎之势。 五皇子府 北方的冬天总是格外的冷,呼呼的北风干凛又刺骨,姚玉欣扬州长大,又如何受得住这样的寒冷,所以除了每日必须的晨昏定省,其他的只要能不走动,她必是窝在她的天娇居,哪也不去的。 这天姚玉欣照旧赖在屋里,却见兰雅撩帘进来,在她身后跟着的是听雨轩的小丫头。“欣夫人,皇子妃着我来报个喜、传个话,”小丫头声音干净脆生,几句话便把意思说了个清楚,“皇子妃和晴夫人都有喜了,皇子妃说,日后的晨昏定省便都免了。” 歪在榻上的姚玉欣一怔愣,随即笑开,“真是个好消息,可请过太医了?” “请了,晌午的时候皇子妃觉得不舒服,便着人去请了。太医号了脉,说是已有两个多月了呢,可巧那会晴夫人也在,便顺道让太医给号了个平安脉,哪想到也有喜一月有余了。” “好,我知道了,兰雅,去送送。”兰雅和那来报信的小丫头相继出了屋,独留下姚玉欣一人呆在西厢房里。 姚玉欣怕冷,屋里摆放着两三个炭盆,窗户也都用新纸厚厚的糊了一层,可现下她歪在榻上,还是觉不出丝毫的暖和,按说她嫁进皇子府已然多半年了,这多半年的时间,纪威留宿天娇居是最多的,可如今皇子妃和晴夫人都有了喜,她却迟迟没有动静。 纪威已然快二十的年纪,这样的年纪在通常的大家族里,早已有儿有女。姚玉欣自是清楚纪威想要个孩子的心,多少个晚上,两人温存过后,纪威都是一脸期盼的摸着她的小腹,念叨着想要一个属于他俩孩子的话,可属于他俩的孩子却迟迟未来。 现下他有孩子了,却不是他俩的,可即使如此,想着他也是欢喜的,毕竟都是他的骨血。 姚玉欣眼睛有些薄雾弥漫,明明皇子妃和晴夫人有喜是个好消息,她应该替纪威高兴的,可为何心里有的却是那么明显的欣羡和一丝淡淡的难过? 她亦是想要一个孩子的,不单是因为孩子是她以后的依靠,是她在皇子府日后立足的根本,她想要个孩子,更多的是为着纪威待她的那份情谊,她对孩子的期盼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纪威,也许还更甚之…… 可这都这么久了,她每月的小日子总是按时的来临,于是期盼每每落空,越期待便越是失望,她都如此,想着纪威也是如此吧,一次又一次的燃起希望,又到希望破灭,周而复始……可是他却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还和以往一样,那么从始至终的温柔呵护着她。 姚玉欣蹙眉,按说服着刁鸥的药,小日子早已不再难熬,腹痛之症也早已治愈,可却偏偏的一直没有消息。隔三差五,刁鸥的到访,每每都说她血虚体寒之症日渐痊愈,身体愈发康健,只是仍需调理…… 姚玉欣叹了口气,她抬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眼中多是不甘与无奈的神色。 兰雅回屋,便见到姚玉欣如此神色,当下抿了抿唇,说道,“夫人莫要多想,孩子是随缘的事情,该来的总会来的。说不定哪日,夫人便一举得男了呢。” 姚玉欣抬眼,见兰雅小小年纪,面上却一派认真神色,当下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个小蹄子,还没嫁人,这孩子、一举得男什么的便说的这般的顺口,也不怕日后嫁不出去。” 兰雅咬唇,神色多有些不自在,“不嫁就不嫁,奴婢伺候夫人一辈子也就是了。” 想着半年多前,兰雅对徐盛那若有若无的情谊,姚玉欣心疼上来,以她和四皇子现下的情形,恐兰雅就再是有心,她也是无法全了她这份心的,不能和自己心仪的男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苦楚,她曾受过,现下自己的丫头也要受一遍了,“总会再遇见更好的,到时候你没准还求着我早日把你许出去呢。” “夫人!”兰雅跺脚。 ◆◇◆◇◆◇◆◇◆ 纪威来天娇居,已是临近傍晚的时候。 他掀开厚重的棉帘子,就见暖气充足的屋里,姚玉欣依旧裹的像个棉球一样的歪在榻上,那懒洋洋的小模样,看起来就像外祖母养的那只京巴,除了尾巴以外,两个都是单眨着一双大眼睛,只望着来人却不动换,瞧着是那么的无辜又讨喜。“哪里有那么冷了?”看看屋里点着的两三个炭盆,纪威颇为无奈,“仔细捂坏了自己。” “京城的冬天也太冷了,干冷干冷的。”姚玉欣微微的挪了挪,给纪威腾出一块地方。 纪威脱去大麾,凑身过去,将姚玉欣一下搂在怀里,“欣儿身上真暖和。” 感受着怀抱着自己,满身凉气的纪威,姚玉欣一个劲的撇嘴,“你身上好冷,快起来,”可嘴上说着,身体到底没动,单任纪威那么抱着。 姚玉欣干说不动,纪威眉眼带着的喜气更加浓郁,他将自己冰凉的脸贴近姚玉欣那暖融融的脖颈,肆意胡闹的磨蹭着。姚玉欣不禁打了个哆嗦,“威郎,皇子妃和晴夫人都有喜了,你知道了吧?你说,你总来我这,为何我却迟迟没有动静?” 听着姚玉欣话语里明显的酸涩与失落,纪威抬起头,收起玩闹神色,面上也认真起来,他扶正姚玉欣,按着以往姚玉欣最舒服的姿势安置妥了她,才慢慢的开了口,“天知道我有多么的想要一个属于你我的孩子,欣儿,可孩子这事是随缘的,你别急,”略一顿,“皇子妃有孕,柳晴有孕,毕竟都是我的骨血,我自是高兴的,”手摸上姚玉欣的肚子,纪威安抚道,“可我更期盼这一个。我们慢慢努力可好?” 姚玉欣面色微赧,尽管因着她人有孕,让她略微心酸,可到底还是抛开了去,她将头埋进纪威怀里。 一夜温情无限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码得好不顺。。。这个梗结束,就要慢慢转入四四和姚玉欣的对手戏了。。。 71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廿一) - - 皇子妃和晴夫人双双有喜,姚玉欣自是要送贺礼的,只是有喜这事,当事人要小心提防,以免被人害了,外人也要避嫌,扯清楚,免得被人栽赃,姚玉欣打起精神,本着安全的宗旨,给顾素珍和柳晴分别挑了贺礼,按身份,她给顾素珍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观音,给柳晴的则是一串玉石佛珠,如此两件礼物,到很难让人做什么手脚,也避免真有什么不测,再把是非招惹到自己身上。 可这挑好了贺礼,姚玉欣犹不放心,自她嫁进府里以来,顾素珍可是找了她好几回的麻烦,而且至今却还顶着个良善宽厚的好名声,姚玉欣暗忖,虽说这有身孕是大事,顾素珍断不会拿着自己的身子与子嗣来作为扳倒她的筹码,可这府上有孕的却还有个晴夫人,晴夫人毕竟原来是顾素珍的婢女,没准现在她的身契还捏在顾素珍的手里,顾素珍舍不得自己,却不见得舍不得柳晴。 如果顾素珍真的是外间所传的那样良善,也就罢了,可姚玉欣明明知道她不是,而且顾素珍和柳晴先后双双有孕,假如顾素珍一举得男,到是万事大吉,可假若顾素珍生的是个千金,而柳晴却是一举得男,姚玉欣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顾素珍能够容忍在她还未生子之前,便有个庶长子挡在前头。如果既解决了柳晴有孕对她的威胁,又捎带着扳倒了她,想那顾素珍必是很乐见这样的结果。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姚玉欣不得不给自己留个心眼,她着秦娘子盯着二门,看准了,一旦太医进府给皇子妃和晴夫人诊脉,便把准备好的贺礼送过去,想着这要是当着太医的面把贺礼送出去,有太医把着关,以后无论是谁,真要有个什么,断也栽不到她的头上。 贺礼送后姚玉欣便也很是注意言行,她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呆在天娇居的一院之地,除此之外,她还严令她院里的众人安分守己,没事也莫要多走动,打定主意要远离是非,躲顾素珍与晴夫人远远的。 如此很是平顺的过了几天,很快便到了天朝一年一度的冬猎时节,五皇子按例是要陪着皇上去京郊狩猎的,以往都是皇子妃陪同,可这会顾素珍有孕,必是不能同去的,而无论是姚玉欣还是何曼珠,身份上都差了些个,便也只好留在府中。 这天,姚玉欣捧着她的小手炉,正坐在桌前看着花氏兄弟交上来的账册,就听外面有人疾呼,“欣夫人,欣夫人……”听着声音,像是何曼珠身边的夏依,姚玉欣抬起头,唤着兰雅,“去瞧瞧怎么回事。” 姚玉欣与兰雅起身的档口,夏依已奔到堂屋,她见得姚玉欣,哭花着一张脸,二话不说的扑通就跪了下来,“欣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吧。” 姚玉欣着兰雅拉拽起一直在不住磕头的夏依,问道,“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莫着急。” 夏依好歹的擦了下脸,便急忙略带哽咽的说道,“我家夫人去晴夫人那里送贺礼,临出门的时候,不知怎么得和晴夫人摔在了一起,晴夫人她……见红了。” 见红?姚玉欣被唬了一跳,“可传了太医?” “传了,立马的秉了皇子妃,去传了太医,”夏依满脸泪痕的脸上全是担心,爷近二十的年纪才有这两个子嗣,倘若出了事,恐谁也担待不起,“奴婢出来的时候,皇子妃正往晴夫人那里去呢,我家夫人吓得都没了魂,只一味的哭……这样的大事,奴婢担心我家夫人没个主意,便偷偷溜出来寻夫人。夫人,夏依素知你良善,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吧。”夏依说着就要接着跪下磕头,好歹的让兰雅给拉住了。 出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总是要过去看看的,可到底事情是怎样的,现在来说还为时过早,姚玉欣对着梅香说道,“快,去京郊找爷来。”扭头看向夏依,“你先莫急,我先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姚玉欣素来是怕冷的,可突遇这样的大事,事关子嗣,而纪威又不在府上,她当下也顾不得那许多,只披上件斗篷,便急匆匆的往暖晴阁走去。这会已然是立冬后又有三十来天的样子,三九严寒,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姚玉欣又轻易不出屋,普一出门,便直觉得寒风侵体,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又把暖炉抱得紧了些,便疾步行去。 晴暖阁离天娇居是最远的,姚玉欣脚步再快,等她走到的时候,基本上浑身也要冻僵了。可她却被思绪扰得浑不在意。 这怀孕头三个月需要最为小心,太医说这话的时候,恰逢她去送贺礼,自是听见的,那晴夫人自然也没有不知的道理。那她这一跤跌得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倘若是无意的话,那她也太粗心大意、拎不清轻重了些。可假若是有意,那孩子这么重的一个筹码就只为扳倒何曼珠? 姚玉欣蹙眉,偏偏的挑了纪威不在的时候出了事,抬头看看天色,一边想着纪威还是早些回来的好,一边撩帘子迈进晴暖阁里。 这是姚玉欣第二次来到晴暖阁,第一次自是来送贺礼的,那时候满屋子的喜气,丫头、婆子每个人都面带喜色,欢声笑语不断,可这次,那满屋子的喜气全被沉重和小心翼翼所取代,满屋子除了隐隐的哭声,竟是一丝旁的声音也没有。 姚玉欣迈步走进晴夫人的卧房,只见顾素珍一脸严肃神情的坐在椅子上,面上略带寒霜,而何曼珠则坐在一旁,悲悲切切的不住抽噎着,那单薄纤瘦的身子仿佛只要略有一阵风,便能将她刮倒,平常无论任谁看了也会顿生怜意,只是这会这样的哭泣到底不大是时候。 “别哭了,晴妹妹现下还不知如何你就哭哭啼啼的!”顾素珍烦心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何曼珠,扭头对侍立在旁的丫头说道,“快去看看,怎得太医还没有来!”转头间,自是也就看见了刚步进来的姚玉欣,她点了点头,略微平淡和疲惫的说道,“欣妹妹也来了?先坐下吧。” 说话的档,太医已经进了门。他向皇子妃略一行礼,便往床的方向走去,可刚走没两步,那太医便顿住了脚,他指着屋里矮几正起着烟的香炉说道,“皇子妃,可否把这香炉先移到外面?” 姚玉欣闻言,目光一凝,就见旁边的顾素珍同样微微一怔愣后,挥了挥手,叫人把香炉移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太医号脉后便对着顾素珍摇了摇头,“禀皇子妃,孩子没了。” 顾素珍听闻,面色略微僵硬,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一旁的何曼珠浑身一抖,人已经瘫软在椅子下面了,她以帕掩面,哭的好不真切,“……我不知道怎么和晴妹妹摔在一起的,明明她送我出门,我俩都走得好好的……只是轻轻的跌了一跤,我都没觉得痛……怎么孩子就没了……” “来人,扶起何夫人,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你们之前学的规矩都喂了狗了吗?”看一眼床上帷幔内看不真切的人,顾素珍接着说道,“晴夫人还需静养,李太医,我们外面说话。” “这位夫人先莫要哭了。”李太医走了几步,“老夫与五皇子莫逆之交,有些个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太医哪里话,府上众人大大小小的病,哪个不是经的你的手,爷信你,我们自然都信你。”顾素珍叫人看了茶,脸上气色犹不大好。 李太医点点头,“皇子妃也还在头三里,凡事保重身体,且容老夫看看方才那端出去的香炉,再说不迟。” 听见太医这样说,顾素珍、姚玉欣面色都有些沉重,而何曼珠则是渐渐止了哭泣,用帕子半遮挡着脸面,偷偷的往外瞧着。 太医先是闻了闻香,又看看了香灰,便对顾素珍开口说道,“如果不出老夫所料,这香里加了麝香,只不过用量不大,不熟知香料的人恐是闻不出来。”他弹掉手上的灰,“府上夫人刚刚有孕,时日尚浅,胎本身就尚未坐稳,而冬日又极少开窗,这日日闻着麝香,自是有滑胎的危险。”看了一眼何曼珠,“就是一时没有滑胎,但毕竟伤了胎,再有外力一撞,这胎也就难保了。” 接收到太医的视线,何曼珠一愣,便接着不得章法的哭了起来,可也只是反反复复的说道,“……我不知什么麝香呀,我……不知道怎么摔倒的啊……” “够了!”顾素珍谢过太医,叫人送将了出去,她呵斥住何曼珠,“你除了哭还会什么!来人,给我封了晴暖阁,任何人不得进出!百合,叫晴暖阁的人都给我到堂屋里来,芍药,你给我带上人好好的搜,我倒要看看这晴暖阁里哪还有麝香这害人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苗青实在讨厌宅斗,主要是苗青比较小白。。。好在这文也不是宅斗为主的文。。。最后一个宅斗的梗。。。把顾素珍、柳晴、何曼珠都牵扯进来,有个交代,便开始下面的情节吧~~ 72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廿二) - - 百合办事利落,很快晴暖阁里便跪满了丫头或是婆子。 因着人多,屋里也越发的暖和起来。姚玉欣本就顶着冷风疾走了一路,加之刚得知消息时,心里过于担心,她身上现下便一阵阵的泛着冷,头也渐渐昏沉和发懵起来,恐是一时情急,心绪不稳,加之太久不出屋,屋里暖和,外面严寒,两厢反差过大,她加衣又不及时,一时受了风寒,身子抵不住了。 姚玉欣强打起精神,看着这跪了一地的人。先是何曼珠与柳晴摔倒,再是查出麝香,柳晴的孩子到底是没了,这晴暖阁明摆着即将上演一场大戏,以何曼珠的心智断没有这样作为的可能,柳晴现下还躺在里间的床上,这屋里还隐隐有着她血的味道,而她,姚玉欣自是明白自家有没有动手,别说这是纪威的骨血,一个可怜的小生命,她不会动手,就是真的动手,也断不会用如此蹩脚的手法,那剩下的也就只有皇子妃顾素珍了。 姚玉欣看向顾素珍,只见她满面寒霜的端坐于正位之上,瞧那架势竟是恫心疾首、定要深究的模样。如果一切和她预料的一样,那顾素珍必是自编自导了这出戏,既让柳晴失了孩子,解了对她日后有可能造成的威胁,又牵扯进了何曼珠,而摔倒已然把何曼珠带了进来,那麝香必是针对自己的。如此一时三鸟,顾素珍用一个胎儿为筹码,获得了她认为应得的最大利益。 姚玉欣晃晃越发沉重的头,她明明没有做过,天娇居也稳妥的很,顾素珍究竟是打算如何把她牵扯进来。正思索间,便听顾素珍沉着声音说道,“你们日常是谁负责换香料的?” 话音刚落,便见柳晴的两个大丫头在人群中爬将了出来,“回皇子妃的话,晴夫人屋里的事都是奴婢两个照料。” “这炉里的麝香是怎么回事?”顾素珍眯眯眼,声音冰冷,“你们两个谁下的麝香?又是受谁的指使?” 柳晴的大丫头碧儿,连连的磕头,声音吓得都颤了,她哭着说道,“奴婢不敢,奴婢怎会害晴夫人呀,晴夫人有喜,奴婢们高兴还来不及。这香是奴婢去领的,怎么领回来的便怎么用了,断没有作甚手脚的,”略一顿,像是想起什么,她接着说道,“再说奴婢愚钝,断也不知这参杂的用量呀。” “放肆!还敢狡辩!”顾素珍铁青着脸,“自本皇子妃与晴夫人有孕以来,我便着人把全府的麝香都清了出去,库房更不会有!” “皇子妃冤枉,那领回来的香料还有些个剩余,奴婢不识得含不含麝香,待取来,请皇子妃明察。” “西厢房找到的,”正好这时,芍药走了进来,她递给顾素珍一个盒子,看样子恰是皇子府惯装香料的那种,芍药看了一眼犹跪在地上哭的碧儿,接着说道,“别的地方都没有。” 顾素珍点点头,虽说这香料里含的麝香并不算多,但量也不算少,不知情时可能不曾留意,便分辨不出,但知情后,细细辨认,还是可以分得出的。 顾素珍打开盒子,沉眉一看,又捻起一点细细的一闻,便直接的掩了口鼻,挥挥手,她让芍药拿着依次的让姚玉欣和何曼珠瞧了。 姚玉欣昏昏沉沉的一看,顿时有些心惊,这个量真是拿捏的恰到好处,可着燃起来让一般人不易察觉的那个边界,将将的下了最大的分量。府上的香料一般都是按月领取,这领来的料被人做了手脚,晴暖阁不知情的情况下,一贯的这么用下去,就是没有何曼珠与柳晴那一跤,恐假以时日,这孩子也是保不住的。 “果然是打总的香料有问题,”这若是碧儿她们做的手脚,必是每换一次香料,便要往里加上些许麝香的,那这晴暖阁里就应有她们藏匿起来的单香,可方才芍药带人搜了,只找到这么一盒配好了的复香,那就应该不是晴暖阁自己人做的手脚,“把看库房的婆子给我叫来!把库房的香盒都给我搬过来!” 片刻的功夫,七八个和方才看起来质地一样的小盒子被人自库房提了出来,连带着还有那看库房的婆子。 顾素珍喜好玫瑰、柳晴偏好晚香玉,何曼珠用茉莉多些,而姚玉欣则是鸢尾花,府上四位女眷喜好的香都不一样,皇子府为各位主子采买的香料便也都是按着她们的喜好,由京里最大的香料馆配好的。 一一查验,除了柳晴的晚香玉,连带着其他几人的香盒都没什么问题。 库房的香料也没问题,更是没找到什么麝香,那看库房的醪糟婆子自也不会是懂得用香之人。看库房的婆子颤巍巍的跪在一旁,顾素珍也不理她,只单问碧儿,“你去领香料的那天,路上可曾遇到什么人?” 碧儿蹙眉,细细回忆那天的始终,好半响,才再瞟了一眼姚玉欣后,诺诺的开了口,“奴婢取香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天娇居的雨净妹妹。” 姚玉欣闻言身子一顿,而屋里所有的人都摒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毕竟姚玉欣是爷最为得宠的姬妾,而晴夫人却一直不大得宠,可毕竟晴夫人怀的是爷的骨肉,两厢里,人们一时心中各有想法,屋里却是一片寂静无声。 不理会屋里众人的注视,姚玉欣一脸惊讶神色的看向顾素珍,只见顾素珍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对芍药和百合说道,“带上人,给我好好的搜搜天娇居!” 自姚玉欣进得府里以来,她的天娇居一向是最有规矩的,里面的丫头、婆子按姚玉欣给她们划好的规矩办事,各司其职,权责分明,有条不紊,加之梅香和兰雅素在姚玉欣身边,甜枣和棒子相结合,管个院子,约束些个丫头、婆子,都不在话下,又因着姚玉欣赏罚分明,院子里的人办差都是极尽忠尽职的,后来竹意、菊姿到了府,她院里也就更加稳妥。 何况天娇居的管事娘子秦娘子,虽说进府晚些,但在庄子上也兼着往府里荐人之职,多少的了解府上各人的性情,和那人背后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姚玉欣曾让她细细的说过天娇居各人的背景,除了云幽的娘是在大厨房当差以外,这李婆子、王婆子就是一般的粗使婆子,有些个关系,也无非都是府上洒扫或是管园子、看门子的之类,没甚需要注意的,而雨净就是个孤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走投无路下被买进府里做了个丫头。 厨房当差是个肥缺,能进大厨房的多少也有些个门路,这云幽的娘便是顾素珍身边大丫头芍药的亲婶娘。这个姚玉欣知晓,梅香她们几个大丫头自是也都知晓的,暗地里也都盯着云幽,谨防着她,按说要是出事也应是云幽坏了事,断不会是孤苦无依的雨净。 姚玉欣头疼欲裂,她犹记得第一次见雨净时,那个白净的小丫头所留给她的印象,天真、喜庆、还有那通身浑然天成的娇憨之气,与她的小妹妹姚玉娇都很是相似,也就因为她气质极像姚玉娇,她带雨净是极亲也极好的,连带着就是梅香、兰雅她们几个,待她也都相对特别些,要格外好上一些个。 姚玉欣皱眉,不应是雨净的。远说晴暖阁,雨净与晴暖阁并无甚交集,断不会无缘无故来坑害柳晴、谋害无辜孩子的性命,近说天娇居,自是无人与她结怨,而她与那个小丫头更是提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迈不过去的怨怼,让她来搭着自己陷害她才对。 可是尽管如此,这样的时候姚玉欣也是断不能阻止顾素珍她们去搜屋的,事关人命,还是纪威的子嗣,这样的事还是当下掰扯明白的好,否则日后必会牵扯不清。 姚玉欣忍着身上的阵阵寒意,犹在思量,这掺了麝香的香料,晴暖阁只还剩半盒,库房那边的都没被动手脚,可若是想以此至柳晴小产,那就还需要一些个时日,那下麝香之人,必是手上会屯有麝香,伺机再下在香料里的。如果这次没有何曼珠的莽撞,恐柳晴的孩子也还不至于出事,那这件事便也就还不会浮出水面。 姚玉欣扶额,她既相信不是雨净,那就要防备那些个去搜屋的人,如果那些搜屋的人随身带着麝香,再胡乱诬陷,说是雨净房里找到的,她人在这边,自是不好帮着辩驳,如此那就不好了。 姚玉欣看向兰雅,兰雅跟着她出了门,梅香去寻了纪威,天娇居现下剩下的便是竹意、菊姿、秦娘子,雨净、云幽,花嬷嬷连带着厨下的小丫头,并两个粗使婆子了。 既有秦娘子、竹意、菊姿在,就好。姚玉欣放下心来,倘若雨净只是和碧儿巧遇,并未做什么的话,那即使顾素珍派人去搜屋,也断不能随便栽赃。秦娘子她们这些个院子里得用的人,必会寸步不离的跟着顾素珍派去的人手,真有什么魑魅魍魉,必是不让她们得逞的。 如此,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头愈发昏沉,姚玉欣微微闭上眼睛养神,这个时候她可千万不能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因明天要三更,怕完不成任务,苗青现在开码,准备存稿,如此,还欠各位一直跟文的妹纸们一个免费章节,等文完结后,苗青在作者有话说里,奉上小剧场或是番外,作为补偿 苗青又大致看了下全文,第一次写文,有很多不足,姑凉们还这样不离不弃的,苗青在此谢过~~很真心很真心的谢谢~~~对不管是留言的还是一直潜水的妹纸们~~ 苗青以文交友,希望以后能写的越来越好,也希望妹纸们能见证和帮助苗青进步~~~爱你们~~ 73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廿三) - - 外面的声音嘈杂起来,百合和芍药相继的走了进来,她们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粗使婆子,那婆子手里拉拽着的便是一脸略有惊慌,但好歹还算平静的雨净。 “禀皇子妃,找到了。”百合手里拿着一个约有掌心般大小,被裹得严严密密,密封了好几层油纸包,碍于顾素珍也怀有身孕,百合并未拿到近前,她只是在略远的地方打开,让众人一看究竟。 尽管离得略远,但纯麝香的味道是极其浓郁的,随着百合打开的动作,那棕黄色略带黑色块状颗粒的粉末便呈现在众人眼前,相伴的便是极其浓郁的馨香。 顾素珍皱眉、掩鼻,她挥挥手,让百合把包裹撤了出去。而姚玉欣把视线从百合身上撤了下来,放到随着几人最后走进来的秦娘子身上,只见秦娘子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姚玉欣一愣,只觉头疼的更加厉害,既然不是顾素珍的人做的手脚,那这极纯,直接去了囊壳的麝香仁,便真是雨净所有,她不可思议的看向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神情的小丫头。 若真是雨净所为,那就只要两种情况,一是雨净和晴暖阁有仇怨,自行报仇,二便是应了她之前的推断,雨净被顾素珍收买了,要借柳晴失子来陷害她。姚玉欣更倾向第二种,可之前明明一点征兆也没有,再说这丫头小小的年纪,又如何懂得用香的? 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如此人赃并获,”顾素珍色厉内荏,她略微颤抖的指着跪在地上的雨净,“贱婢,说,你为何害晴夫人!” 雨净抬起头,她面上的惊慌神色已经逐渐平复,“奴婢知罪了,奴婢但凭皇子妃处置!” “你知罪?你可知你下的麝香,让晴夫人失了孩子,那是爷的骨血,就是用你十条命也换不回来,说,你到底为何害她?”顾素珍略一顿,声音都变得略轻飘起来,“亦或是你受了……谁的指使?” “没有人指使……”雨净淡瞟姚玉欣一眼,只见她咬了咬唇,接着说道,“是……奴婢自己……” “放肆,平原无故你会下麝香坑害晴夫人?来人,给我拖出去打,打到她招认为止!” 屋子外面响起霹雳巴拉的杖责声,还有雨净凄惨的低低哎哎的叫声,那叫声穿破门上厚厚的棉帘子,直直的传进屋里,听得是那么的分明。屋里的人都噤若寒蝉,每个人都有些心惊胆战,就仿佛那板子不是打的外面的雨净,而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姚玉欣浑身虚冷,身上愈发难受,方才雨净看她的那一眼,总让她有不好的预感。 也就是不大的功夫,负责杖责的婆子进了来,她略带不屑神色的看了眼姚玉欣,便对顾素珍说道,“招了,说是受得欣夫人的指使。” 果然是这个最坏的情况,在一屋子倒吸气的声音中,姚玉欣只觉头懵懵作响,浑身都有些摇晃起来。“欣夫人,你可有什么要说的?”耳边响起顾素珍毒蛇一般冰凉凉的声音。 “玉欣没有指使过任何人,望皇子妃明察。” 顾素珍皱眉,“那贱婢现在如何了?” 立在下首的婆子忙答道,“挨了十几板子,屁股虽说开花了,但人还算清醒。” “带上来!” 雨净被两个结实的婆子,架着双臂拖拉着带了上来。 冬天穿的厚,人们看不见她屁股上的血迹,可她那满头满脸的汗水、头发被完全浸湿贴在额前的样子,以及看起来丝毫无力,软绵绵任人拉拽,拖拉在地上的下盘,都在向人们昭示着她方才是经了怎样的酷刑。 “贱婢,你说你是受了欣夫人指使,才对晴夫人下的毒手?” 趴在地上的雨净努力的略撑起头,她看向姚玉欣,声音略喘,气息微弱,但好歹的人们也将将听清,“夫人……奴婢对不起你……奴婢撑不住了……” 姚玉欣闭上眼,特意挑在纪威不在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必是早就预谋好了的,是想借纪威不在,除掉她吗?人赃并获,现如今连苦肉计也用上了。想是如果雨净没挨这些个板子,恐还要找找她指使授权的证据,可现下,雨净被打成这样才招认,恐人们都已经认为这事是她做下的了吧。 姚玉欣只觉得痛心疾首,“雨净,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何时指使的你!我又为何要害晴夫人!” 雨净咬唇不语,半响,她半带愧疚半坚定的说道,“夫人……是雨净……对不起你……雨净愧对夫人……的照顾……夫人得爷……宠爱这般时日,都未有身孕,皇子妃和……晴夫人却双双有孕……爷本身就喜欢孩子……想要个孩子,皇子妃倒也罢了,可晴夫人平日里就尖酸刻薄……总是针对夫人,她这有了孕,再产下男孩……怕是夫人便会失了爷的宠爱……” “一派胡言!”姚玉欣强撑着精气神,“我得爷宠爱,无关子嗣!晴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又如何影响到我!何况那是爷的骨血,我怎会害之?雨净,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诬陷于我?” “夫人得爷宠爱……可侧妃之位只有两个……倘若晴夫人一举得男,没准爷便会给晴夫人请旨……何夫人又是相府的姑娘……到时候夫人便只能是一辈子的姬妾了……”虽说柳晴是个贱妾,但以往也有贱妾一举得男,借子上位的先例。 雨净的话那么的真实,把姚玉欣可能的动机都道了出来,无非一个是纪威的宠爱,一个是日后在府里的身份地位。动机、人证、物证,间或苦肉计,都用上了,纪威不在,她能做的也就只有拖延时间,撑到纪威回来。 可想拖延时间,这屋子里唯一能做主的只有顾素珍,尽管知道这一切多半是顾素珍捣的鬼,姚玉欣也无可奈何,她看向顾素珍,说道,“玉欣真的没有做过,事关子嗣,关系重大,这雨净为何诬陷于我,肯定另有隐情,皇子妃向来看宽厚、良善,断不会冤枉玉欣,玉欣恳请皇子妃查证。” “都是爷的骨血,本皇子妃亦知事关子嗣、关系重大,”顾素珍幽幽的开了口,“爷事务繁多,终日劳累,现下又因着冬猎、出门在外,府里本就是本皇子妃管家,倘若家事都开始劳烦爷了,那就是本皇子妃的失职,本皇子妃定要在爷回来之前,把事情查清楚,”停顿一下,顾素珍接着说道,“本皇子再宽厚,也要顾及爷的身体,皇子府的体面,更要对得起爷的血脉……方才雨净不是也不肯招认吗?几板子下去不是什么也都说了?”她抬起眼,冷冰冰的看向姚玉欣,眼里隐有兴奋、喜悦之意,“欣妹妹,莫要怪我狠心,一场姐妹,我亦不想对你用刑,只是现下人证、物证俱在,雨净也把动机说的分明,你若是再不肯招认,就怪不得我翻脸无情了。” “来人,把欣夫人杖责二十,看她招与不招!” 姚玉欣身形一晃,这杖责之事全看杖责之人,轻也是它,重也是它,轻的话,杖责二十,不过卧床几天修养的事,重的话,恐一条命就能交代了,就知有此机会,顾素珍不会轻易放过她,想那杖责之人必也是顾素珍的亲信,她很有可能一命就交代于此,而她人若是没了,就是纪威回来,到时候恐她坑害柳晴一事,也是坐实了的,无论如何翻不了盘了。 方才架着雨净进来的那两个婆子,满面狰狞的走向姚玉欣。 “皇子妃赎罪!”一直侍立在姚玉欣身边的兰雅跪了下来,“不关我们夫人的事,都是奴婢的主意……我们夫人什么也不知道,全是奴婢的主意……” “是奴婢给雨净说,担心晴夫人腹中胎儿影响爷对夫人的疼爱,是奴婢给雨净说,怕晴夫人一举得男,到时候占了侧妃之位……都是奴婢说的,是奴婢背着我家夫人,指使的雨净,下的麝香……”兰雅看向姚玉欣,满脸泪痕,“奴婢对不起夫人,奴婢擅自做主连累夫人了……” 突然出现这一幕,顾素珍皱紧眉头,她看向犹躺在地上的雨净,可雨净已然略有些昏迷,不知这屋里的状况。 正好这时,兰雅接着说道,“雨净她一个二等丫头哪里碰到的我家夫人,有差事也是奴婢几个大丫头传话的,是奴婢假借夫人之名,指使的雨净,奴婢该死,蒙了心窍,擅自做主,酿了大祸,还险些连累我家夫人……奴婢甘愿受罚!” 皇子府规矩大,兰雅说的也是实情,顾素珍满面阴霾,她双目几乎要闪着嗜血的光,“好个贱婢!既如此,来人,拖出去杖责致死!” 倘若一板子一板子的打死,将是怎样的折磨,“不用了,”兰雅向姚玉欣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便飞快的站起身,毫不犹豫的使着劲,撞向就在她不远的柱子! 血溅当场! 兰雅额前血流如柱,满面苍白,鲜明的对比直刺着姚玉欣的双眼。 姚玉欣只觉天旋地转,“不!”她猛地站立起身,眼前一黑,却是一下栽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74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廿四) - -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姚玉欣眼前一会儿是在家时,梅香、兰雅几个陪着她在院子里捉蝴蝶,一会儿是父亲、母亲、姚立恒,还有姚玉娇、姚玉娥一家子人说笑,一会儿眼前闪过纪厉的脸,可不知怎得又突然间变成了纪威的……不同的场景,从在家时的,到来京路上的,总是不停的交叠…… 姚玉欣明明知道她已经嫁进皇子府有半年多了,眼前晃得无非都是自己的梦境,而且冥冥间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迫不及待的需要她醒过来,可她百般挣扎,无论如何就是醒不过来。 迷迷糊糊的,隐约有个熟悉的声音,“她怎得还没醒?你不是说她只要出了汗,就没什么大碍了吗?” “是出汗了就没甚么大碍了,只是夫人一时急火攻心,又受了风寒……清醒过来总要有个过程,五爷,你不必担心,这都盯了一夜了,先去歇歇吧。” 挥挥手,阻止太医的好意,纪威屏退众人。屋里只留了惯常伺候姚玉欣的梅香以及秦娘子。 纪威面上焦急,脸色苍白,胡茬子也在下颚的位置青青的一片,他握住姚玉欣的手,放到嘴边,细细的亲吻着,“欣儿,快醒醒,你都睡了快一天一夜了,你不能有事……你是威全部的支撑……你出事了,威要怎么办……” “威生下来便没有母妃,在宫里没有母妃的皇子,注定被人欺负和歧视,原以为上天待威不薄,把威记在了贤良温柔的贤母妃名下……贤妃待威极好,大哥待威亦很好,可这些都是谎言,他们待威好,只为威身后的势力……他们筹谋二十余载,先害了威的母妃,又欺骗、利用了威近二十载……威不知道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可以相信的……” “威活到现在,生活里全是假的,这好不容易遇见了你,不能你又……欣儿,你醒醒,不要吓威……” 纪威的声音略带哭腔,可能是真的被吓坏了,姚玉欣自昏迷,身子就一直滚烫滚烫的,直到凌晨才发了汗,可发了汗却还是一直不醒。 印象中的纪威总是风流倜傥、俊逸非凡的,他心思纯净、重情义,有着侠义心肠,可就这样的一个人,这伴着他全部人生的二十载都经历了什么?姚玉欣听得纪威声音,心下酸绞的厉害,脑子里浮现出四五个月前,纪威那些个颓废异常的日子,他俩人是如何相伴相携,才慢慢走出来的?那会的纪威都没有哭,现下却为着她,声音都哽咽了…… 一滴泪自姚玉欣眼角滑落,她挣开了眼。 “欣儿,你醒了?渴不渴?” 姚玉欣看向坐在她床边,满脸狼狈却一脸喜色的纪威,安抚性的冲他笑了笑,抬起视线,纪威身边是双眼红肿的梅香,和一脸担心神色的秦娘子。 兰雅!看着双眼红肿的梅香,姚玉欣猛然想起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幕,“兰雅她……”太久未说话,姚玉欣刚一开口,吐出的便像是没震动声带一样的嘶哑声音。 梅香红着的眼眶又急速的蓄满了泪水,过多的泪水逾过眼眶,流了下来,“夫人……兰雅没了……” 姚玉欣一愣,那么多血,尽管早就知道兰雅恐凶多吉少,可听见梅香现下这么肯定的答复,她还是一时有些受不住,哀伤、悲恸,不住的涌上心头,姚玉欣泪眼模糊,浑身都微微的发着抖。 满脸的泪水,流的肆意又凶狠,姚玉欣却哭得一丝声音也没有,她紧咬着下唇,浑身因为压抑和哀伤直直的哆嗦着,纪威满眼心疼,他轻轻的将她扶起来,拥在怀里, “欣儿,你要哭出声来,别憋着,太医说你急火攻心,你现□子还没好,受不得这样的哭……” 纪威的话就响在姚玉欣耳边,可姚玉欣却充耳不闻。 兰雅和她相伴多年,情同姐妹,现下却为她而死。一幕幕想起昏迷前晴暖阁发生的事,姚玉欣下唇被咬的都渗出血来,她和兰雅相伴已有十余载,相知甚深,她断不会相信兰雅会背着她,指使雨净,坑害柳晴,兰雅最后的那些个话,无非是不想她受那杖责之刑,怕顾素珍借机伤她的性命! 顾素珍!姚玉欣双眼充血,满眼恨意,她狠狠发誓,定要所有牵扯进这件事的人给兰雅一个交代!兰雅人没了,她也决不能让她这样背着黑锅的赴那黄泉路! 略平复一下情绪,姚玉欣闭闭眼,但愿雨净那个关键人物还活着……“雨净呢?”姚玉欣的声音依旧嘶哑,可那嘶哑中却有着淡漠和丝丝哀凉。 梅香哭的答不上话,一旁的秦娘子忙答道,“兰雅姑娘撞柱、夫人昏倒,一屋子的人就乱了,皇子妃还没下决断,恰梅香姑娘带着爷就进来了……” “我急召了太医,听了皇子妃和秦娘子的讲述,”姚玉欣那满脸悲伤中,隐带着的坚决和厉色,以及那依旧虚弱和单薄的身体隐隐迸发出的力量,都让纪威心疼不已,“兰雅没救了,你一直高烧昏迷,威不信欣儿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信兰雅会做出这样的事?姚玉欣目光停顿。 纪威接到姚玉欣直接、受伤的目光,既觉心酸又有无奈,这是姚玉欣自她醒后第二次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还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着他说的话中涉及了兰雅。亏得他干守着她一天一夜,如此心焦担心受怕的,不过现下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纪威低低的叹了口气,“威信你,包括你约束管教下人的能力,”略一顿,“自也就信不是兰雅所为。” 一旁的秦娘子忙接道,“夫人,爷说的是实话。爷第一时间宣了太医,救治你和兰雅姑娘,也给雨净看了伤,爷知道其中必有内情,那雨净是其中关键,就回了皇子妃要处置雨净的意思,直接把雨净给关起来了。” 姚玉欣看向纪威,见他点头,面上才露出一丝安然和放心,人活着就好,“我要去见她。” 压住要起身的姚玉欣,纪威声音中有着不容反驳,“你身子尚虚,雨净现下安全的很,待你好些了,再去不迟。” 姚玉欣目光灼灼的回视纪威,眼中有泪,但眼里的坚定神色,丝毫不亚于纪威,“兰雅尸骨未寒,我现在就要去……”略一顿,“不单兰雅,还有威郎你的骨血……” 一向知晓其实姚玉欣温婉性子的底下是坚定、桀骜不驯的执拗,如果硬拦她,她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达到目的,纪威想起那个未谋面的孩子,心里略疼,让步,“既如此,那稍微吃点东西,再去。” 姚玉欣身子确实尚虚,她身子虚软,脚步虚浮,好歹的在梅香的搀扶下走到关着雨净的地方。 关着雨净的地方其实就是一间杂房,杂房外两个皇子府侍卫执剑而立,看样子是不许旁人随意进去。 姚玉欣心里点头,推门,迈进。 屋子里很干净,显然是被打扫过。屋里没什么摆设,只一桌一椅一床,一壶一茶碗。雨净就趴着躺在床上,而为着防止她自尽,她的一只脚还被铁索缚着。 虽她面色苍白,但神色还好,想着可能是因为杖伤被医治及时的过,姚玉欣心下感念纪威的心细。 趴在床上的雨净听见声响,抬头,再看见姚玉欣进来时,目光微闪,便又低下头去。 姚玉欣缓缓前行,在离雨净几步远的椅子上坐下,略一歇,幽幽开口,“我与你有何恩怨?你为何害我?” 床上的雨净微咬下唇,半响才出声,“奴婢不晓得夫人再说什么。” 原先天真烂漫的小丫头,现下像是被蒙了一层薄幕,满身的提防和决绝,姚玉欣仿佛都要不认识她一般,“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到底和我有何冤仇?”略一顿,泪眼已经凄迷,姚玉欣平复心神,可声音还是微哽的,“晴夫人腹中无辜胎儿没了……兰雅也没了……你和我到底怎样的深仇大恨,要让你搭上两条人命?” 梅香又恨又伤心,“兰雅我们姐妹待你多好,你怎么可以……” “我没想害兰雅姐姐!”雨净抬起脸,眼中也隐约有泪,“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那你想会是怎样?只陷害我一个?”姚玉欣厉声指责,可到底身子虚弱,再是厉声,气势不足,听起来便也有着些许软和,“事已至此,你无论如何也害不成我了!兰雅却因你无辜丧命,你想她死不瞑目吗!”略一顿,“我不信你小小年纪,便会懂得使苦肉计,到底是谁指使的你!” 看雨净低垂着头,只那么一味的沉着脑袋不吭声,姚玉欣想起兰雅死前的一幕,只觉一股郁气直顶脑门,她满眼伤心中带着决然和狠戾,知道恐不吓到这个死狞的小丫头,她是开不了口的,姚玉欣笑笑,用极轻极淡的声音说道,“你不说也罢,想着你年纪小,恐尚不知道这世间有许多可以让人开口的法子,比如将你剥光,将你浑身赤溜溜的吊着,用又薄又锋利的尖刀自你脊椎开始,一刀把你皮肤分成两扇,再慢慢沿着你背部的肋骨,像蝴蝶展翅一样一层层的拨开,你人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可那一刀刀分筋剥皮之痛,到时候恐会让你什么都肯说,只为一个痛快;或者找个大缸,里面注水,把你放进里面,就像我们煮水饺一样,用火烹烧,别说是你,就是比你再壮硕些的汉子也是耐不住的。” 姚玉欣原先因着雨净气质颇像姚玉娇,便对她很是亲切、照顾,加之只要下人尽心尽职,她平常都是温和、公允的,哪里又说过现下这样恐怖吓人的话语,她看着雨净逐渐害怕的神色,继续再接再厉,只一心想为兰雅洗清冤屈,揪出幕后真凶,她面色波澜不惊的一一赘述,“或许你是个例外?不怕疼的?那也好,我便着人把你剥光衣服,吊在京城的门楼上,让来往百姓都仔细的瞧瞧,看看这背叛主子的人都是怎样的下场,如此羞辱,你可受得?” 雨净毕竟年纪还小,她看着姚玉欣的认真神色,听着她轻飘飘的话语,浑身都竖起了鸡皮疙瘩,她浑身带刺,像是被人踩到痛脚,直接叫嚷了起来,“就知你是个披着和善外衣的歹毒之人!邓大爷就是被你这个蛇蝎女人给害的!”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苗青接着去码了。。 75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廿五) - - 邓大爷?姚玉欣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她所认识的、有过节的也只有一人姓邓,“邓家登?” 雨净眼中含泪,“邓爷都是因为你才被发配充军,也因着被发配充军才会在操练中失了双腿!” 时值天朝,国泰民安,并没有战事。邓家登被发配南疆去充军,那边疆兵营军事演练、战事操练,士兵受伤也是颇为正常的事。而假如邓家登得了四爷的特殊照顾,那伤个胳膊断个腿的也实属正常。 虽知道假如四爷知晓了邓家登在她遭遇水贼一事里,所担任的角色,恐邓家登得不了什么好,但姚玉欣也是抱着任他自生自灭的态度,未再加以理会。倘若他失在兵营将士的针对里,以他对她所做下的事,那是他罪有应得。倘若他在逆境中奋发,建功立业了,那也算他的造化和本事,姚玉欣亦不会加以干涉。 只是,先不说雨净何为会为邓家登的残疾找她报复,单说邓家登被发配充军的事情已经时隔多半年,他的现状她都不晓得,雨净一个比她还要闭塞的皇子府的二等丫头又是如何晓得的? 姚玉欣蹙眉,她身子多少的还有些发热,精神也不大好,“这么说,你是为了邓护卫长才报复的我?你为了邓护卫长失去的双腿便害了晴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和兰雅的一条命?如此一损两命,你小小年纪,好生恶毒的心肠!” 姚玉欣何样人物?雨净小小年纪又如何比得? 姚玉欣简简单单几句话就直接戳中雨净心里最软弱的地方,她之前精神已经被姚玉欣逼迫的有些激动,不再像之前那样壁垒森森,现下又直接被姚玉欣击中软肋,人的精神便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加之她本身年纪就不大,经的事也不多,这鼓着一口气办下事情,却闹成现下这样,一损两命不说,真正想设计陷害的正主,却还好好的坐在自己面前,她不免有些泄气、亦有些后怕,人已经失了心口顶着的那口劲,软了下来,她有些泣不成声,悔意呈现,“我不想的……” 本就不是什么心思歹毒之人,雨净以往的天真、娇憨应才是她的真性情。姚玉欣猜着雨净之所以犯下这事,很可能是遭人利用,迷了心智,她或许受过邓家登得恩惠? “我控制着麝香的量呢……那孩子原还不应失了的……” 原来雨净家里是贩香料的,可他父亲遭人坑陷,失了货不说,人也因为去拼抢说理,而被人打死,一命呜呼,她母亲为此一病不起,最后也双眼一闭,徒剩下当时年仅十岁的她。为母看病家里借了叔婶家一些个银钱,现下母亲没了,婶娘便要拿她来抵。 一个姑娘家又能被卖到哪去?小姑娘抵死挣扎,好歹在被两个龟公押着的路上,遇见了邓家登。邓家登为人耿直,当下便掏银钱救下了她。可他一个汉子,到底不好安置一个姑娘家,左思右想,经小姑娘同意后,便托在顾素珍处,收了她当了皇子府的一个丫头。 原来如此。 这就是雨净小小年纪为何会用香料,又如何会为邓家登陷害于她,无非不是为着解救之恩罢了,而这些过往,足足发生在三年前,时值秦娘子尚未进府,加之,邓家登又是直接托在的顾素珍门下,本就不是甚光彩的事,他们自是不会到处言说,所以,恐知晓其中各中情形的,便也就只有顾素珍、邓家登和雨净这有限的几个人了。 姚玉欣心里逐渐清明,她看了一眼还在哭泣的雨净,问道,“我都不知邓护卫长近况,你又如何得知的?” “百合姐姐和芍药姐姐闲聊时,不小心被我听到的。”雨净擦擦脸上的眼泪,“邓爷正值壮年,却双腿残疾,以后他便是废人一个了。他又被充军回不了京,一辈子孤苦无依的留在南疆,没亲人没营生……可怎么度日?他那么行侠仗义的人,却最终落了个这样的下场,都是因为你!” 果然如此,邓家登的近况恐是顾素珍特意让人放出来说给雨净知晓的。那前阵子府里请的戏班子,什么落难狐仙,折损自身千年修为只为报恩;什么三国赤壁,周瑜黄盖为了赢取曹操信任而巧施苦肉计;什么受人恩惠,忘恩负义,堕入十八层地狱的戏码,便也都是顾素珍特意安排的吧。 先是让雨净得知邓家登的近况,再请戏班子上演各种戏码,为的就是诱导雨净办下错事。这戏班子上演的戏码,除了诱引,连着如何陷害都面面俱到了。姚玉欣细细回忆,请戏班子进府,是在刚得知顾素珍和柳晴有孕之后的第二天,说是高兴庆贺,图个热闹喜庆,哪里想到还有这层深意?一步一步,原来一切都是顾素珍一手早就策划好了的。 “就算你为了邓护卫长要找我寻仇,怎得就舍得对一个还未成形的胎儿下手?” “我只想扳倒你,我没想害晴夫人小产的,”在雨净得知邓家登近况后没多久,便在府上听了顾素珍请来的大戏,而那个时候府上议论最多的便是皇子妃和晴夫人怀有身孕的事情,雨净又深知用香之道,便自然而然的把主意打到了这上边,雨净吸吸鼻子,眼里悔意渐深,“我留意了,太医一月进府一次来给皇子妃和晴夫人把脉,距上次把脉已过了数日,我算着的,可着能不被旁人察觉,既能伤了晴夫人的胎,又不至于短时间便让她滑了胎的量,加进的她的香料里,原想着等太医来诊脉,查知晴夫人胎像不稳,再嗅出麝香,便会追查,到时候查到我,我再供出你,便什么都了结了……那时候只要修养得宜,晴夫人的孩子不会没的。” “我只想拉下你,没想害别人,你死了,我便无憾了……” “可我没想到她会中途跌了跤,致使原本不稳的胎一下就没了……” “我也没想到兰雅姐姐会为了你挺身认罪……”小姑娘哭得声音越来越大,好像都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姚玉欣低叹,这顾素珍隐与幕后,层层设计,也得有人能够意会才行。果然皇子妃不能小觑,她总是借旁人之手,却自家不担任何风险。这真真是一个知人甚深,为人善用,又手段高明之人。“你也算是聪明了,你知晓利用你最擅长的,结合府里最近的情况,找陷害我的机会,你亦知晓从戏里获得你实施陷害的方法。爷的子嗣,多么敏感、重要……苦肉计……你使了苦肉计,人们才会轻易的信了你,才会让我一时失势……不好争辩……” 姚玉欣目光灼灼,“可你还是年纪小,人情世故知之甚少,你可知道为何邓护卫长会被发配南疆充军?他在龟公手里救下你,免你受人欺辱,你感恩戴德。那我险些被他送进狼窝饱受欺凌,我没要他的命,没让他一辈子困在牢笼里,而是给了他自由,给了他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如何说?别说是他自己在南疆失了双腿,那样的事,就算我不给他机会,而是直接要他性命也不算为过!”尽管邓护卫长发配南疆充军,当时并不止如此,但现如今这样的情况,姚玉欣说起话来却仿佛就是这般一样,如此气势十足,直让小丫头在床上一怔愣。 姚玉欣不理会雨净的怔愣,接着说道,“就如你说,邓护卫长行侠仗义,他办差也一向尽心,那为何他和我从未谋面,他便会对我有认知上的偏颇,要那样的置我于死地或是不堪的境地?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而我亦不过是念在他稀里糊涂被人利用的份上,没有跟他斤斤计较!” “南疆离京城不止千里,怎得邓护卫长一出事,百合和芍药就知晓了?她们知晓了,又怎得那么巧的让你听到?听雨轩和天娇居离得并不近,你们当得差事又没甚交集,你好好想想,你是在哪听见她们言说的?你前脚听见她们言说,后脚府上就请了戏班子,戏班子上演的戏码是什么,你从中得到什么灵感,还需要我说吗?” “你呢,一个针线房的丫头为何会直接分到我的院子里?”原先不觉得怎样的事,现下一出事,便一一浮出水面,“我进府的时候,邓护卫长已然进了监牢,若不是你和邓护卫长有渊源,你真以为是你办差得力,才进得我天娇居?一切不过是早就有人提前布下的局而已!” “有人在背后不出面,借着你和邓护卫长的过往,还有我的纠葛,便能借你的手,害了我,果然高明!你只以为你报仇,层层设计,隐蔽非常,能够不为人所知,却不知你的一切都在别人眼皮底下,一张大网早就张着,等着你钻进去,最好再把我带进去!” “你精通香料,算着用量,只想害我,不想坑害他人,那怎得晴夫人就突然会和何夫人摔在一起?” “恐前脚你置办了麝香,后脚就有人盯上了,等差不多时日,晴夫人损了胎,便将计就计让晴夫人与何夫人摔在一起,一箭双雕。你以为你聪明,却不知早就被人利用!你亦不过是她人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姚玉欣一连几问,问问逼人,小丫头雨净开始呆愣愣的,后来越发清明,事情这样讲便能穿成一个圆,而她也恰恰是按例出府给姚玉欣去她开的扬州特产店取吃食时,在府上的必经之路上遇见的百合和芍药…… 本就是极聪明的人,姚玉欣看着她逐渐清明的神色,也不欲再加多说,“我想你真正需要报复的人并不是我,而应是那利用邓护卫长和你的幕后之人。你好好想想,好自为之吧。” 一连说了这么多的话,姚玉欣身体本就没好,现下更是心神俱疲,她在梅香的搀扶下,缓缓的站起。 而身后,是雨净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不时还夹杂着一些个悔过的话语。 姚玉欣脚步略顿,到底还是闭了闭眼,径直的走了出去。 可是也就是刚到门口,她就看见一袭白衣的纪威站在门外,而他那张已然收拾过又恢复清爽俊逸的脸上,有着一些凝重,并略带哀伤。 他来了多久了?又听见了多少?姚玉欣略一犹疑,还是步了过去,“威郎……”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76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廿六) - - 晴暖阁 情暖阁的窗户紧闭,门帘厚重,屋里还弥漫着一股很浓重的中药味,而且就在那浓重的中药味之中貌似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沉重与哀伤。 一脸平和中略带怜悯与悲意的顾素珍坐在柳晴的床前,“好好养身子,别多想,好歹你还年轻,孩子总是会有的。”略一顿,她用一手轻拭眼角,用一手拍了拍柳晴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这回是委屈你了,我也没成想会是这样。” 柳晴眼眶有些微红的点了点头,她面色还是略有苍白,气色瞧着也不大好。怎么说也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在这皇子府倘若有了孩子,虽说不能养在身边,但到底也是个倚靠,可这说没就没了。“皇子妃,都是报应,我不该拿孩子当筹码的……就是想扳倒何曼珠,还有的是法子……太医说,如果没那一撞,这孩子不会没了的……” “你这是在怪我了?”柳晴的话明显让顾素珍的面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她方才念着柳晴刚失了孩子,好歹的安慰着他,却没想她如此的不上道,不就是自己手里的一个贱妾吗?何必顾忌?加之,这次的事一点也没达到她想要的效果,顾素贞当下便收起之前的温和,态度冷硬起来,“你是说,倘若不是我叫你故意和何曼珠摔在一起,你这孩子就还失不了了?” 顾素珍面色、声音都不大好,柳晴自然看得分明,也听得明白,她到底身份卑微,略带惊慌的抬起脸,忙诺诺的解释道,“柳晴不敢……柳晴知道还有麝香……” “罢了,也难怪你言语失分寸,毕竟是自己肚子里的肉,我也不与你计较,”见已有成效,顾素珍到底没有继续发怒,她轻叹一口气,接着说道,“谁承想有人会在你的香里做手脚?又是麝香、又是跌倒的,两厢里,孩子便失了……现下你不好受,我这心里也别扭着……” “你是当真别扭?还是在做戏?”纪威大跨步的行将了进来,他气势带怒,面色铁青,“你到当真是爷的好皇子妃!” “爷?”顾素贞和柳晴都被唬了一跳,这姚玉欣病着,爷怎么会来了晴暖阁?而且爷来了,外面的丫头为何也没通报一声?“爷你怎么这会过来了?” 纪威冷眼看着站起身子行礼的顾素贞,只觉一片寒心,这就是他一向认为的宽和、大度,持家有方的皇子妃! 上半晌姚玉欣清醒后,便执意要去见雨净,他劝不住也就只好依了她。可毕竟姚玉欣身子还没好,他因着担心,简单的收拾后,便也去了杂房,哪成想到了杂房外正好听见姚玉欣对着雨净的咄咄发问,便不由的住了脚,一来二去,倒是把姚玉欣的话听了个分明。 其实邓家登那回的事情,他就对顾素珍起了疑,只是一是没有实证,二是也不大相信一向良善的皇子妃会如此工于心计。可当时他听姚玉欣很是话语清晰,条理分明,推断有据的评说邓家登那件事,和柳晴失子、兰雅撞死这件事,便只觉眼前一道惊雷,心下便也信了七八分。 邓家登出行前,只见了顾素贞;邓家登和雨净之间的渊源,知道恐也只有顾素贞,而告诉雨净邓家登近况的偏偏还是顾素贞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再加上顾素贞管着家,这给各院挑选、安排婢女,请戏班子进府唱戏,乃至到底上演何种戏码,便也都是顺手就能很便宜做到的事情…… 如此还有什么好争辩的?可毕竟是自己的嫡妻,纪威本就是极重情义的多情种子,两年生活,他对顾素贞怎得也有着情分,他宁可相信一切只是误会。 姚玉欣对雨净说的话里,还有一个关键点,便是柳晴和何曼珠的摔倒,假若没有那么凑巧的摔倒,就像雨净那丫头说的,这件事怕也就是只能等太医进府,下麝香一事事发,陷害了姚玉欣,却不至于柳晴失了孩子。 想着柳晴虽说原先是顾素贞的婢女,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她也不至于置自己骨血于不顾,加之柳晴本就是个直性人,藏不住什么心事,即使真是有隐秘,他诈她几句,便也就能得了内情。 如此,在杂房外听了姚玉欣的话,他便不顾姚玉欣的劝阻,直接的来了情暖阁。哪想到,一到情暖阁便被告知顾素贞也在这里,如此正好,他阻止了要通报的小丫头,自行走进,没承想,倒是听了个真真。 如果这样的事,纪威并未直接从顾素贞口里得知,并未撞见方才一幕,想着也多少的会顾忌顾素贞的体面,毕竟她是皇子妃,如今还有着身孕。可这般巧的正好遇见,那样真真的话,就像一把刀戳进心里,顾素贞自己把姚玉欣的所有话都坐了实,纪威只觉一口血气直冲头顶,当下便大步的闯了进来。 “好一个如此良善、宽厚的皇子妃!”纪威被气的浑身都有些哆嗦,“爷我要是没这个时辰过来,恐就会一直认不清你的真面目!” 顾素贞一愣,满脸煞白,“爷你再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 “你不明白?好!好!”纪威上前一步扯住顾素贞的手,“爷好好问问你,邓家登临出行去接姚玉欣前,你见他都说了什么?你可是有误导他误会欣儿性情?” “爷我因着邓家登糊涂办差、处事失当,关了他,你可是着人去看望?爷我前脚关人,你后脚探望,你置爷的脸面于何处!” “邓家登因着欣儿说清,我罚他南疆充军,他双腿残疾,你的两个丫头是如何得知!又不是将军甚惹眼的人物,只一个因罪发配的低等兵士,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还有那雨净!她如何进的天娇居?如何得知的邓家登近况?她和邓家登的过往,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这前脚雨净知晓邓家登的事,后脚府上就请了戏班子!那戏班子上演的各种戏码又是谁定的板?” 纪威捉着顾素贞的手一连几问,问问声高。 顾素贞在纪威开口第一问的时候就顿住了身形,毕竟之前她知晓纪威有些疑她,但也只是试探的一问,这会旧题重弹,却已然换了种语气,而后面纪威的每一问,都足够让她面色更白上一分,她再开口时,眼里已有惊慌,“爷,你可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旁人乱嚼舌根的话,爷也信得?” 这个时候居然还用一副被委屈了的坦然模样争辩,纪威只觉越发恼怒,“旁人嚼舌根?好,好,那爷进屋前,亲耳听见你说,是你叫柳晴故意和何曼珠跌在一处的,你如何说?” “难道不是你已经知晓雨净早已下了麝香,柳晴腹中胎儿已然受了损,才故意为之的?一个未成形的孩子你都不放过!那是爷我的骨血!欣儿、何曼珠,还有爷那未曾谋面的孩子,你倒是好计谋,如此一箭三雕!这就是爷平日那宽和、良善的皇子妃!” 纪威眼中的愤怒、嫌弃、厌恶,直直的刺着顾素贞的神经,方才纪威咄咄逼问,问问她也解释不出,原本想直接处置了雨净的,可没成想被爷拦下,想着被拦下也就罢了,以她和姚玉欣的恩怨,定是不会说出什么,可到底还是她小瞧了姚玉欣,短短时日,她竟就让雨净那丫头开了口。 或许就是雨净开口了,也有的救,百合、芍药、管家的大娘子,就像王嬷嬷一样,抛出去顶了事也就罢了,可偏偏的让纪威撞见她和柳晴方才的一幕,顾素贞脸上汗水已经流了下来。 她做这么多,层层设计,无非不是想除掉姚玉欣,顺道解决几个碍眼碍事的人,无非不是想让纪威心里只有她,保住她在纪威心里的情分和在府上的地位,可现下纪威目光里的鄙夷与愤怒,让她心里疼绞的欲生欲死,“爷……” 纪威看着顾素贞的神色,便已经了然了一切,他失望、痛心的闭上了眼,甩开了一直紧拽着的顾素贞的手,“……别叫我爷,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你的爷……” “……别叫我爷,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你的爷……”这句话狠狠的戳进顾素贞的心,这是她自小就爱慕上的男子对她说的话,这是她自爱上后就努力百般要嫁于的人,可现下这个男子,这个她满心满意只为他,这个与她生活共处两载有余的男子,嘴里吐出的却是这样最无情冷血的话…… 顾素贞浑身发冷,只觉就要承受不住,她小腹隐隐作痛,右手下意识的就抚了上去,“爷……” 顾素贞的动作一点不差的落进纪威的眼里,纪威身上的怒气霎时就收住了一半,到底是他的子嗣,顾素贞再有错,孩子也是无辜的,“你怎么样?快躺下,”纪威扶住顾素贞,往外高声唤人,“来人,快来人,快去传太医!” 77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廿七) - - “夫人,总共也就这些个了。”梅香红着眼眶,将一包兰雅的遗物放在矮桌上。 姚玉欣步了过去。 包袱里东西不甚多,几件时令的衣裳、一些个珠钗首饰,还有几件正在做的针线活……,姚玉欣双眼一闪,她捡起其中的一件,那是双已经做好了的男子的鞋……左右翻看,鞋子鞋底厚实,针脚扎实,做工细密,可见是用了心的,兰雅一直跟着她,早已并无甚父兄的,那这双鞋子…… 姚玉欣心口微酸,短短一月,兰雅心里竟已经如此情根深种了吗?这双鞋子恐是给徐盛做的吧,看着样子,貌似已经做好了有些个时日,可私相授受是万万不能的,而碍着他们的身份,她或许永远也无法把兰雅许给徐盛,那这双鞋子或许便永远不可能送出去…… 心里疼的厉害,姚玉欣低头,除了鞋子,包袱里做好的,还有两个的荷包、一个剑套,没完成的是一条湛蓝色的腰带……这么多的东西,总是需要一些个时日才能做好的,可兰雅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却对她只字未提……想必她也知道这些个东西恐永远也送不出去吧,所以不给她提,不让她为难,只自己隐着心思一件件的做着,无关徐盛到底能不能收到……情至深,却止于前,以兰雅对徐盛那样单纯、美好的小心思,她做这些个物件的时候许是开心的吧,姚玉欣眼底微湿,“把这几件留下,其余的便都给兰雅陪葬了吧。” 兰雅,爷已经许了我,会为你洗清冤屈,会给你风光下葬,至于别的,我已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但这些个心意,无论如何,我会帮你带给徐盛,你九泉之下,便安息吧…… 姚玉欣这两天忧思过度,兰雅死了又对她的刺激过大了些,现如今简单的安排完兰雅的后事,到底身子还病着,撑着的那口气一歇,她人的精神就有些不济起来,身形一晃,身边的梅香连忙的扶住下她,让她歇在了床上。 喝了药,姚玉欣亦是想捂上被子好好发发汗的,可却又因着有心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爷去了晴暖阁后,紧接着就听说皇子妃动了胎气,其中各中情由不太清楚,不过现下太医倒是已经过去了。”秦娘子在一旁将浸好帕子递于梅香,再由梅香敷在姚玉欣的额头上。 姚玉欣闭上眼,轻叹一口气,兰雅的仇她势要向顾素珍讨个说法,只是现下顾素珍有着身孕,到底还不是时候,她原是想着来日方长,这事急不得,只能慢慢筹谋,可却万没想在杂房外,她与雨净的话,让纪威几乎一字不差的全都听了去。 想着先是他母妃被害的真相曝光,再是贤妃、大皇子近二十载的利用与欺骗,紧接着柳晴小产,还有他一向认为仁善宽厚的嫡妻,形象突然逆转,半年间已然发生太多的事,如果现下再加上顾素珍肚子里的子嗣出事,接连失掉两个孩子,再是铁打的汉子,姚玉欣也有些担心纪威会承受不住…… 而她也就是因着这个,才会在杂房外阻止纪威要去晴暖阁一探究竟的意思,可盛怒之下的纪威,她却丝毫阻拦不得…… 如此,为着纪威,也为着自己身上莫要无故便多了一份罪孽,但愿那个孩子没事吧…… ◆◇◆◇◆◇◆◇◆ 柳晴失子,顾素珍又动了胎气,这两个消息接连的传到相府,老夫人便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叫人备了车,急急的便到了纪威府上。 看着纪威满脸的疲惫,以及一脸的焦急与担心,老夫人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我苦命的孙儿呦,这都是什么事啊!素珍怎么样了?快带我去瞧瞧……” 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纪威怕她受不住,忙迎过去,将请她坐下,细细安慰,“外祖母,您别急,太医在里面,一会儿也就该出来了。” 正说话间,李太医自里间迈了出来,“无甚大碍,皇子妃只是动了胎气,我给她开两副养胎药,服用下应是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皇子妃毕竟身孕还没出头三,平时要注意静心养息,怡养性情,以安和气血,不得有惊恐、忧思、郁怒等刺激,才对胎儿有利呀。” “劳烦费心,她有着身子,这些自是应当的,百合,你去跟着李太医取方子。”老夫人直接应道,待他们走远,她便扭头小声问着纪威,“好端端的怎得就动了胎气?柳晴那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纪威轻叹一口气,亲自扶着老夫人步出听雨轩,将这两日来发生的种种一一讲述。 老夫人何样人物,见过的后宅阴私何其多?她平心静气的听完,只叹了句“作孽”,便扭头问纪威,“既如此,那你打算怎么办?” 纪威抬眼,眼里多是无奈,“顾素珍毕竟有着身孕……孙儿还需再想想。” “嗯,孩子总是要保住的。”老夫人看着眼前俊雅的孙儿,满眼心疼,明明玉树临风的人物,却这样命运多殆,如今又陷在后宅女人的争斗算计中,手心手背都是肉,“唉,你看着办吧……” “爷,何夫人的家里人在情暖阁闹起来了,您快去瞧瞧!”一个着蓝白相间衣裳的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自情暖阁的方向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呼喊着。 老夫人皱眉,“怎样的大事,值得你这样慌张!”扭头看向纪威,“曼珠的家人没个省心的,走,我和你一道去瞧瞧。” 在相爷夫人与纪威往情暖阁走的功夫,情暖阁已乱将成了一团。 原来,自何曼珠嫁进皇子府以来,她那个从六品的爹以及继母就没少从她身上捞好处,什么今天借五皇子的名号,捞个便宜,明日在上府托五皇子办个事情,林林总总的,自打攀了这门亲戚,他家的体面便都大了起来,来往的同僚士绅,任谁也会给个面子,说上几句客气话,其他的,想托他家搭上五皇子关系,办些个事情的,也无一不陪着笑脸,说着奉承话,一来二去,何曼珠的父亲和继母便也都托大起来,别看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却比县太爷还有体面,街坊邻里的,谁都高看他家一眼。 可这何曼珠和柳晴一起跌了跤,导致柳晴小产的事,一传到何曼珠家里,她全家就一下都慌了神,直怕因着此事,再使何曼珠被五皇子处置了或是直接失了宠爱,这万一要是何曼珠在皇子府不再有体面,那他全家的风光便也会消失不见。连连的套着车,一大早的就自京郊的县里出来,好歹的赶在后半晌城门关之前进了京,进京后就直奔五皇子府而去。 这到了五皇子府,见着了何曼珠,两厢里细细言说,才知晓那柳晴小产还有麝香一事,而何曼珠压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便和柳晴摔在一起的,只支支吾吾的说道,柳晴摔倒,不知怎么一拉拽,她便跟着跌在了一处。 这还了得?何曼珠的父亲、继母,连带着姑母和姨母,一共四人一下子就跳了脚。这样的事,有麝香便摘出自家姑娘一些,这跌倒倘若再能证明是那柳晴自己跌跤,反而带累了何曼珠的话,那这柳晴小产一事,不就没何曼珠什么事了吗? 只要这小产一事和何曼珠无关,那何曼珠就不会涉及失宠或是其他,而他家便也不会受到牵连,几人一合计,便也不管柳晴还做着小月子,一行人大喇喇的便往情暖阁评理去了。 而柳晴本就是个泼辣性子,这虽说做着小月子,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加之方才刚刚自纪威和顾素贞的谈话里得知她小产的始末,她本就一肚子的怨恨和委屈,这何曼珠的家人,连带着何曼珠一起找到门上,正好就撞到了枪口上,两厢里谁也不让吵了起来,间或都有动手的趋势。 其实何曼珠的家人来找柳晴也无非是想让柳晴认下是她跌跤,拉拽的何曼珠,她失孩子无关何曼珠的事情而已,哪成想一行人到了情暖阁,人家连门都没让他们进。 这半年多,因着何曼珠的关系,家里人在县城,无论走到哪都总是被人捧着,颇有一些被人捧得昏了头脑,不知天高地厚的架势,何况他们也知道柳晴不过一个婢女的出身,而他家何曼珠怎么也是相府里嫁出去的,便更加自恃高人一等,这到了情暖阁,原以为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可人家连门都没让进,一行人便都不干了。 进不去门也无妨,何氏泼妇一样的叉着腰,指着柳晴的屋门就嚷嚷着,“我们是何夫人的家人!你什么身份,我家姑娘什么身份,你怎得能和我家姑娘相提并论!我们来了,不过给你说说理的事情,你却连门都不让我们进!果然是贱婢的出身,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晓得!” “嫂嫂,这样的人能懂的什么人情世故!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你说你怀个孩子,不晓得要自己小心身子也就罢了,自己跌了跤,却还要拉上别人做垫背的!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么阴险龌蹉的心思!”何曼珠的小姑也不甘示弱,她提高音量,“你孩子没就没了,可莫要带累我家姑娘!” “母亲、姑母,莫要这般嚷了,晴姐姐毕竟刚失了孩子,身子还虚着……她心情不好,不愿见人,也是有的……” 何曼珠的继母何氏一听就不干了,她点着何曼珠的脑门子,“就你这个面和脾气,若不是你这个脾气,人家没准还欺不到你的头上!我们这来给你说理,你到扯自家人的后腿!在紫竹轩,我们要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拦着!你不是也想摘干净自己,好好的做你的何夫人,好好的享着五皇子的疼爱!”一瞪眼,“少往这添乱,一边站着去!” 何氏的妹妹忙上前两步,拉住何曼珠,“诶呦,我说姑奶奶,刚才是谁在屋里哭哭啼啼的,一个劲儿的担心会失了五皇子的宠爱,这家里人都来给你撑腰了,你却又开始往后爽了!你不想好好的在这皇子府过日子了?” 何曼珠诺诺,她抬眼,看看门扉紧闭的屋子,最终咬咬唇,乖乖的任这便宜小姨母将她拉在一边。 “要我说识相的,还是和五皇子说清的为好,到底你这跤是怎么摔得!你若是不识相,我家里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别以为我家姑娘人和软,她就可以随意任人捏扁是扁,捏圆是圆!我们可都在看着呢!” 柳晴躺在屋里,这前脚顾素贞刚走,后脚何曼珠便到,她还犹在怨恨,哪里受得这样的谩骂,当下就叫自己的大丫头接了盆水,撩开门帘子,直接往外泼去! 和冷水一起是柳晴冰冷冷的声音,“太医说了,若是没这一跤,我这孩子没不了,你家想摘干净何曼珠,告诉你,门都没有,你们就等着爷的处置吧!” 天寒地冻的严寒天气,遇水则冰,又有谁能受住一盆冷水!何曼珠的家人,连着何曼珠,或多或少的,身上都有些湿了,而且当众被泼水,他们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诶呦!果然是个跋扈模样的!也不晓得是你平日里招惹了谁,竟有人给你下麝香的!我看就是没这一跤,你那孩子也保不住多少的时日!这就叫现世报!平日多行不义必自毙!呸,真是活该!” 这些个话正好戳中柳晴的痛脚,她咬牙,唤住碧儿,恶狠狠的说道,“院子里的人都是聋的吗!叫上她们,管她什么何夫人,把他们都给我打将出去!” 纪威和老夫人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情暖阁的几个婆子,持着棍子,轰撵何曼珠家人,而何曼珠家人推推搡搡,不住谩骂的场景。 78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廿八) - - “都给我住手!”老夫人气的,一个劲的用拐杖点着地,“一群人乱将成这样,成何体统!” 推搡的两拨人听见声音,看见纪威一行,忙都住了手。 晴暖阁当差的婆子们扔下棍棒,乖乖立于一旁,而何曼珠的家人,面上也都起了拘谨的神色,颇有些不自在的束手而立,一点也看不见方才那种尖酸泼辣的模样。 在人群中的何曼珠压根没想到事情最终会弄成这样的局面,而且还被纪威撞了个正着,她看向纪威和相爷夫人,面颊滚烫,眼睛微红,声音诺诺的像是蚊子嗡嗡,“爷,老夫人……” 如此混乱,纪威皱眉,“怎么回事?”很是有着雷霆震怒之前的预兆。 纪威面色不好,又是这样带怒的问话,何曼珠压根心慌的不知要如何作答,她抬眼看看纪威,又看看相爷夫人,见两人都是盯着她要答案,霎时便更加手足无措,不由自主的便把目光投向立于她身后的父亲。 何曼珠的父亲方才在几个女人互相谩骂的时候,只是站于一旁,没有插嘴,而当柳晴派人捻赶她们的时候,他便也就上了手。这会他接到自家姑娘求救的目光,因着碍于五皇子身份的天威,以及他自家方才动了手的尴尬,却也只是吭吭哧哧的不敢上前。 “五爷,”何曼珠的继母何氏,虽说也有些个怯得慌,但看着何曼珠诺诺的模样,以及自家良人踌躇不前的窝囊样子,便也只好站将了出来,她忖思着这毕竟是柳晴的院子,她们出现在别人的院落,引起了事端,别到时候再让五皇子以为是他们故意来寻衅闹事的才好,她眼睛转了转,便已她认为的最标准的姿势给纪威行了一礼,很是装着娴静的样子开了口,“我们听说了府上晴夫人的事,都有些担心,便连连的套了车过来探望,哪成想晴夫人压根连门也不让我们进……五爷你给评评理,哪有别人登门看望,不给进门,还派人捻赶的?这晴夫人再是小产,心情不好,也不能这样为人不是……” 何曼珠的家人,一向是极势力、极不让人省心的,加之方才这晴暖阁的架势,纪威便知情形绝不可能像何氏说的那样简单。柳晴与何曼珠跌倒,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何曼珠不晓得,她家里自是也不会晓得,这柳晴失子多少的和她们跌的那一跤也有些关系,距柳晴小产还不过两天,这何曼珠的家人,便大批人马的进府,若说按他们的秉性,只为看望,纪威是绝不相信的,但何氏这样的一席话,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单一挑眉,淡漠不语的看向了何曼珠。 那目光里有责怪,亦有疑问,何曼珠压根受不住,纪威到底不是那么轻易便能糊弄的,如果继续让何氏说下去,还不定怎得颠倒黑白,瞎扯一气,到时候若是彻底惹恼了纪威,受罪的还只能是她自己罢了。何曼珠红着眼眶,上前两步,她拉了拉何氏的衣角,阻止了她继续想说下去的话,“母亲……莫要说了。” 她抬头看向纪威,委屈的略瘪着嘴,“爷,妾身没想到会弄成这样……”见纪威脸色依旧冷硬,没有任何反应,何曼珠心里略慌,她扭转头,看向相爷夫人,“老夫人,是曼珠的不是,曼珠不该这个时候来扰晴姐姐养身子……” “什么叫不该这个时候来!”何氏听见何曼珠这样便认下过错,只觉一股火气直顶脑门,真是个不中用的玩意!如此认下了,那还能有他们的好?她扯住何曼珠,自己上前两步,“五爷,我们来看望晴夫人是其一,其二是也想顺道问问晴夫人当日的情形,这我家曼珠说压根不晓得怎么回事,便被扯着跟晴夫人跌到了一处,这她失了孩子可是大事,我们可得问清楚,要不这其中关系可不是我们便能担待得起的!” 如此没有规矩,纪威皱眉。 这柳晴和何曼珠跌倒一事,虽说是顾素珍的指使,柳晴的故意,但现下顾素珍有着身孕,太医说不易再忧思过虑,受甚刺激,而柳晴毕竟已然有了报应,失了孩子……而且本就是府上内宅的事情,纪威压根不想弄得人尽皆知,现下何曼珠家人这样刨根问底的来闹事,无一不是时候,“怎么?你们的意思,是柳晴自己跌倒撞到的何曼珠了?”略一顿,声音低沉,自有一股威压在里面,“所以,便在柳晴还坐着小月子的时候来求证,以脱开你们承担不起的关系?” 纪威的话音一落,院子里的人们便连个大气也不敢出,虽说平日纪威性情和善,可到底身份气派在那里,这要是发起脾气来,任谁都得摒心静气的。 何曼珠一听,眼泪刷刷的往下掉,小意委屈的看看纪威,又一副做错事情的样子连忙的低了头。 何氏一行人也有些怔愣,她们是想好好理论理论,好把何曼珠摘将出来的,哪里承想纪威压根不管实际到底是怎么摔得,只问她们来得不是时候。 气氛略有一瞬的僵硬,最后还是何曼珠的继母何氏,咬咬牙站将了出来,她寻思这柳晴失子一事,说到底还得看五皇子怎么认为,怎么想的,只要五皇子认定何曼珠无辜,那何曼珠就是无辜的,于是她撑起一股“不知者无畏”的劲,开了口,“五爷,您别急,我们也是关心则乱,晴夫人失子不是说还有麝香的关系吗?她和我家曼珠一起跌了跤,或许就只是个引子……那麝香才是关键,而且这跤也跌得蹊跷,我家曼珠去送贺礼,晴夫人有着身子,自是要小心留意的,万没有撞跌她一说……曼珠性子绵软,不会说不会道的,我们怕她受了委屈,这才来了晴夫人的院子。” 这要是只知道跌倒一事也就罢了,可连着麝香一事,何曼珠居然也告诉了她那些个凡事拎不清的家人!纪威面色更加暗沉起来,这任谁也不想自家不光彩的事情被旁人得知,这两天发生太多的事,纪威本就心里窝火,何曼珠一家却又正好撞在了枪口上,“在爷的府上让你们家曼珠受了委屈?那好,哪不委屈领哪去!还有,爷府上的事爷自有论断,断用不着旁人指手画脚!唐河,送客!” 何氏自嫁进何家,一向是大小事全管,凡事都抓,管事管的习惯了,便以为旁人都不如她,只她是个明白的,这看见纪威,便也怕纪威是个不清不楚的,到时候再冤枉了何曼珠,带累了他们,便也习惯性的帮着分析起五皇子府的事情来。 纪威最近本就心里郁烦,加上这样的事也不想外人知道,更哪里受得旁人瞎掺和,当下话便说的重了些,他话一出口,别说何曼珠一行人傻了眼,就是老夫人也微微一怔愣,这是要休了何曼珠吗? 何曼珠傻傻的站在原地,一时连哭都忘了,她还未从事情的突然变化中反应过来,而她的家人已经被唐河连推带送的往大门走去。 老夫人叹口气,或许当初她就错了,这何曼珠是个小意温和的,却亦是个拎不清的,而她家也太过让人不省心了些,只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扭头,见纪威依旧面色铁青,她心下微疼,却是不好劝说,当下便唤了何曼珠身边的丫头,“夏依,还站着干嘛,快扶你家夫人回她的紫竹轩。”略一顿,看着被吓傻了的何曼珠,“以后还想好好在府上过日子,就给我断了和你家人的联系!否则我也再管不得你!” 何曼珠半痴半傻的被夏依带回了紫竹轩,纪威看看柳晴房门紧闭的屋子,微微皱眉,到底没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 姚玉欣睡醒一觉起来,已经觉得身上好了不少,而秦娘子便也将姚玉欣睡觉时发生的种种一一的说给了她听。 这次的事情,说起来,其实她和何曼珠都是被算计的受害者,只是明明占理的事情,如今被何曼珠的家人如此不合时宜的一闹,也变得不占理了。 按说纪威虽是个重情义的性子,但是,是非曲直,明辨是非,也不是个糊涂的,如果何曼珠不闹腾,纪威如何不会给她个说法?只是何曼珠太过拎不清,而她的家人亦有些太过不明理、不懂事了。姚玉欣叹口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自是管不得的。 将将的喝了点稀粥,略晚一点的时候纪威便来了。 虽说纪威满身的疲惫,可在他看见姚玉欣精神已经好很多的时候,还是挤出了个淡淡的笑意,“好多了?” “嗯,”姚玉欣心疼,她连连的起身,浸热了巾帕,给纪威擦了擦脸,“吃过了吗?” “还没,吃不下。” “今日事多,你莫要太往心里去,”姚玉欣让梅香把小厨房剩下的粥温上,“好歹的吃点,别到时候再垮了身子。” 纪威拥姚玉欣入怀,抱着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良久,“欣儿,对不起,”姚玉欣听见纪威嗡嗡的,略带歉意的声音,“皇子妃有着身孕,我现下……恐无法给你一个公道……我没有护好你……让你委屈了。” 尽管知道必将如此,尽管早先她也是这样打算的,可心里到底有些难过,既难过又理解,姚玉欣点点头,“没关系,威郎……我晓得……” 如是几天,兰雅被栽赃一事,冤屈洗净,风光厚葬;雨净因下麝香,至晴夫人小产,杖责致死;何曼珠因家人闹事,被罚月俸三个月、禁足半年,好好思过;至于柳晴,失子一事或多或少都与她自己有着些许关系,纪威恼恨不已,原是想把她逐到庄子上的,可到底念在她已然失了子,便让她继续留在府里,养老等死。而顾素珍,因着她怀有身孕,纪威并未捅破麝香一事是她挑拨、唆使,栽赃陷害,亦没有说出柳晴与何曼珠跌倒是她的授意,只借口她需安心养胎为由,将管家大权收回,交给了姚玉欣。 时光如梭,顾素珍虽心里郁结,可到底也知道孩子是她唯一的倚靠和希望,虽然纪威自柳晴失子一事后只每月的初一、十五踏足她的听雨轩,她尽管很是哀伤,亦也暗恨不已,但到底没有过多纠结,只一心的强迫自己好好吃、好好睡,将养身体,以靠孩子在重获宠爱,重得地位,也亏得顾素珍将养的好,如是七八个月,她顺利产生下一名男婴,足有六斤八两重,把全府上下高兴坏了。 而与此同时,皇宫传来消息,皇上身体不大好了,各皇子进宫侍疾。 又是一两个月,皇帝驾崩,传召四皇子纪厉即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YXJD81 姑凉的地雷~~ 79第二十五章 请侧妃位受阻(一) - - 四皇子纪厉韬光养晦数年,早已羽翼渐丰,他性情沉稳,手段铁血,处事果敢,手里又有着兵权和李宗一系的支持,顺利承袭皇位,早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朝廷上的派系叶氏,一见大局已定,而且叶氏嫡女叶明娅贵为当今皇后,便也就很干脆的弃纪宏,而改为支持新皇。至此,手握兵权的纪厉,兼有两大派系的支持,普一登位,自是朝纲稳固、顺利即位不提。 而就在纪厉登基的头一个月,宫里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先是大皇子纪祥因涉及派遣刺客刺杀纪厉一事被曝朝野,人证、物证俱在,满朝震惊,可因着毕竟是天家血脉,纪厉恩准保留他全尸,赐他服毒自尽,而就在纪祥服毒自尽的当晚,贤妃因受刺激过重,神志不清,据说人已是彻底的疯了。 再有就是三皇子纪嵘。先帝身体一直康健,却没由来的突然不好起来,每每用餐结束,总是上腹钝痛、有灼烧感,太医多方医治,总不见效,直至先帝呕血,刁鸥奉旨进宫,经多日细细诊治,才发现先皇得的不是甚肠胃不调或是肺部的病症,而是中毒。 当下有种很是稀少的毒药,名唤金刚石,金刚石具有疏水亲油的特性,当人服食下金刚石粉末后,金刚石粉末会粘在胃壁上,在长期的摩擦中,会让人得胃溃疡,不及时治疗便出现胃出血,进而人死亡,这是种很难以让人提防的慢性毒剂,中毒后的初期症状又往往让人以为是脾胃失调,进而延误医治的时机。先帝的表征和这种毒药中毒后的症状极其相似,而且被刁鸥发现时,先帝已经在频繁呕血了,此时无论如何医治,也已经为时已晚。 纪厉和刁鸥威为查出下毒之人,佯装对外宣称先帝已经逐渐好转,日渐康复,想着那下毒之人一次不成必会再行下毒。果不其然,没几日,纪嵘便送了一盆玉丁香来恭贺先帝身体康复,那玉丁香并无任何异样,有异样的却是先帝惯用的香料,先帝惯用的香料其中有一味紫荆花,紫荆花与玉丁香的香味混合,会对人的脾胃造成极大的伤害。先帝的胃已然受损,即使真的日渐恢复,乍一闻这样的香,也会造成病情反复,而且先帝已然中毒颇深,想那下毒之人亦是知之甚深,所以才选择送玉丁香*,这样只要略微一加重病情,便有可能直接要了先皇的命。 纪嵘之所以会想到毒害先帝,实是因为当时纪厉势力大涨,纪嵘见纪厉势头过猛,怕将来纪厉夺取皇位,便打算兵行险招,实行宫变,他们原计划先下毒毒害先帝,待先帝弥留之际,逼他留下遗诏,而他们的母妃在宫里行事方便,消息灵通,届时他们里应外合,便可以将大权在握,可哪里承想先帝身子竟越发的“好”了起来。 为此,纪厉和刁鸥不动声色,只暗中让纪厉的舅舅调遣兵将,护住养心殿及皇宫内外,封锁消息,严禁探望,而他们并其他重臣一直守在先帝床前直至先帝驾崩。于是纪嵘等人想实行的宫变压根没有实行的了。 这样的宫闱阴私,纪厉自是不会大张旗鼓的宣扬,他亦只是在他即位后,将在先帝驾崩前抓到的,在养心殿周边探听风声的几个太监的尸首,连同着他们的供词和那盆玉丁香,丢在了纪嵘的面前,也就是在收到东西的当晚,纪嵘便刎颈自尽了,也只有他的自尽,才保全了他的母妃,现如今的皇太后,和他的哥哥纪宏。 于是在纪厉登基的一月里,皇家血脉接连殒命,到现下仅剩了纪宏、纪威、纪厉兄弟三人。 ◆◇◆◇◆◇◆◇◆ 时间很快,转眼纪威的儿子齐哥儿,也快百天了。而近来纪威却有些心神不宁,因着顾素珍的事,他一直觉得愧对姚玉欣,这纪厉前脚刚完成登基大典,后脚他便瞒着众人,上了请封姚玉欣为皇子侧妃的折子,原想着一是他协助新皇登基有功,即使姚玉欣身份略低些,他也可不需假借他人之力,便可以有这个获封的体面,二是借新皇登基,普天同庆,喜上加喜,新皇必会很快准奏,他便可借齐哥儿百天,双喜临门,可谁承想,这已然过去了一个多月,宫里却是一点消息也无,皇上既不驳回,亦没准奏。 按说姚玉欣与皇上龙在潜邸时,曾有一月有余的相处时间,论情分自是要比旁人略微亲厚些,多少的,皇上也会了解姚玉欣的一些个性情,按说这请封侧妃一事,应该很是顺利才对,可哪成想却弄成现下这样不上不下的局面。 而就在齐哥儿百天已过,纪威苦闷,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宫里传来旨意,召五皇子与其姬妾姚氏进宫觐见。 要说召纪威进宫,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姚玉欣毕竟还未上玉蝶,其充其量不过一个妾侍而已,万没有召她进宫的道理。“皇上召玉欣进宫可说所为何事?”纪威拦住来前传旨的小太监。 “回五爷的话,传府上欣夫人进宫的不是皇上,却是皇太后,”小太监笑微微的接着说道,“奴才听着音,貌似皇上在皇太后那提了一两句五爷为欣夫人请封侧妃的事,皇太后便提了想见见欣夫人的意思,奴才想着,毕竟欣夫人出身略低了些,莫非是皇太后想瞧瞧她的品性?”略一顿,小太监笑得更加璀璨,“嘿嘿,五爷,依奴才的意思,没准这一去,府上就有大造化呢!” 时下二皇子纪宏修身养性,极其低调,放眼满朝也就五皇子纪威风生水起,赤手可热,任谁也都会认为皇上、皇太后召见是好事,到时候没准借着五皇子请封侧妃一事,什么封赐便都下来了。“奴才,先给五爷道喜了。”小太监就差摇着尾巴巴结这当今最得皇上宠信的弟弟了。 “快滚你的,少在爷面前来这花花!”纪威笑骂道,挥挥手屏退小太监,他暗自思量,当今皇太后毕竟不是皇上的生母,虽说也占着个嫡母的名声,但到底是隔着肚皮的,而且先皇驾崩一事,他们几个知情的都知道皇太后恐还有着把柄握在皇上手里,虽说抛头露面、策划整件事的是纪嵘,纪宏和皇太后可能知情、亦可能参与,总归不可能完全脱离干系,可皇上只处置了纪嵘,却未深究,而是放过了纪宏和皇太后,恐一是不想有人道他普一登位,便凉薄如斯,拿自己人开刀,毫不容情,再寒了众人的心,二是毕竟皇上刚刚即位,首先要以平稳过渡为前提,当今皇后也是叶氏子女,治国朝纲也仍需叶氏出力,皇上表面了事,也算给叶氏一族留了个体面,想必,自此叶氏一族必将更加衷心。 可也就因着这,按说他请旨侧妃一事,只要皇上点头,皇太后那里压根不会有什么意见,可现下却传旨,说是要瞧瞧姚玉欣,其中到底有什么门道?罢了,纪威放弃猜疑,反正也要去一趟,那进宫后,便也就知晓了。 现下的纪威再怎么有疑虑,也万没想有往皇上想要夺回姚玉欣的那个方面想过,所以直到他进了宫,才真正的被骇了一跳。 又过了大约三两日,一大清早,纪威便奉旨带着姚玉欣往皇宫行去。 一路上,姚玉欣满心忐忑,皇宫毕竟是个威严、高高在上的所在,即使之前受了教养嬷嬷的各种教导,姚玉欣对自身礼数亦是很有信心,可她还是有些个紧张。 “别怕,”纪威攥着姚玉欣的手,感觉到她满手心的湿意,便微微笑着,开口安慰道,“礼数到了,皇太后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做你自己就好,”略一顿,笑意更大,“我家欣儿如此聪慧绝伦,温文尔雅,只要做自己,就必能讨了皇太后的欢喜的。” 姚玉欣嗔纪威一眼,不言语,只暗暗的把嬷嬷教导的礼数在脑海里又细细的过了一遍。 五皇子府离皇宫并不远,很快马车进了宫门,一路行到中门。而到了中门,纪威和姚玉欣便也需要下马车,步行往前了。 此时天还未大亮,周围青蓝色一片,小太监掌着灯走在前面,略落后两步,纪威和姚玉欣跟在后面。 一路上,安静无声。 也就因为太过于安静,长长的甬道里却能清晰的听见几人极其轻微的脚步声,那扑扑的声音传至耳底,姚玉欣却听得分明,她略微低垂着头,看着脚下的青砖石板路,想着住在这里的那个天之骄子,那个有着至上权威的男子便是两年前救下自己的人,心下已然只剩一片平静。 略抬眼,脚下的甬道,青砖整齐的,逶迤迤的竟似是总也看不见头,而周围的红墙除了更高一些,其他和皇子府明明并无甚区别,姚玉欣却也觉着它隐隐的透着庄重和威严之意,没由来的,心里方才的平静之意,竟被慌乱代替,这周遭的一切仿佛压在她的心坎上,让她有些低微的喘不上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紫金花和玉丁香都有毒性,紫荆花花粉如与人接触过久,会诱发哮喘症或使咳嗽症状加重;玉丁香气味对人体的肠胃有刺激作用。本文只是适当改动,不具考据性。 晚上争取还有一更~文文进入第三卷啦~男主女主的对手戏哦。。咳咳,妹纸们久等了,苗青努力洗白四四。。。如果洗不白,那就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吧。。。遁。。。 苗青发现有的妹纸只订阅,却没收藏。。。咳咳,劳驾妹纸们把文收藏了吧~~最好连着把苗青也打包带走吧。。。下面是苗青专栏的直通车,点击穿越~~求包养,求收藏~~ 80第二十五章 请侧妃位受阻(二) - - 纪威前往勤政殿觐见皇上,姚玉欣继续跟着小太监,前往皇太后的慈宁宫。 勤政殿 纪威今日休沐,他到勤政殿的时候,纪厉刚刚下了朝,换了常服。“五弟来了,过来坐吧。”纪厉挥挥手阻止纪威的行礼,“姚玉欣去慈宁宫了?” “是。” “你请封侧妃的折子,朕看了,”纪厉在椅子上坐下,喝了口热茶,一双凤目里平静如常,他看着身边的纪威,缓缓的开了口,纪威身形一顿,略有忐忑的等着下文,却听纪厉在片刻的停顿后,换了话题,“你休沐,今日朝堂,臣工都进言说朕的后宫过于凋零了些,执意让朕今年大选秀女,充盈内廷。” 纪厉完婚是他们兄弟之中最晚的,时下也只有龙在潜邸时,所迎娶的叶氏嫡女,叶明娅一人而已,现居东宫的景仁宫,而其余各宫自然都空置着。 虽很想知道这请旨侧妃一事究竟如何了,纪威现下也只能顺着纪厉的意思说话,他淡笑道,“皇兄早该广纳秀女才是,这后宫只有皇嫂一人,委实单薄了些。” 看着表示同感,笑得颇有忍俊不禁之意的纪威,纪厉眼皮微垂,声音低沉,“朕已经驳了他们,”略一顿,“朕刚登基不久,实应把心思放在政务上,后宫选秀之事推一推也无妨。” “家室既是国事,”纪威正色道,“皇兄后宫充盈与否,有关子嗣兴旺,亦是为着江山社稷,还请皇兄三思。” 纪威如此言辞……纪厉看着眼前的弟弟,想着年少时他对自己的陪伴,颇有些纠结与踌躇,虽说是早已决定了的事情,可如何开口,对着这个对他来说最为特殊的弟弟,他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犯了难,纪厉站起身踱了两步,略一思量,缓缓开口,“后宫虽说和前朝息息相关,联姻无非一种巩固政治的手段,可朕以为,家室、门第固然重要,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却更加委实难得。” 皇兄莫不是看上了某个门户低贱人家的姑娘?想到清冷如纪厉也有动情的一天,纪威哑然失笑,他好奇的问道,“听皇兄的意思,莫不是皇兄已有意中人了?”他摆摆手,“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确实难得,皇兄既然中意于她,门户低些又有何难?让她认于某个高官显贵之家也就罢了。” 纪厉嘴角扯出一抹细微的笑意,“身份自然不是难题,真要她进宫,朕必然不会委屈了她,可难题是她已然有了良人。” “可难题是她已然有了良人。”纪威一愣,这到底是何样的人物?不单让凉薄寡情的四哥动了凡心,而且即使她已然嫁为人妇,四哥居然还如此念念不忘,想着纪厉难得动真情意,纪威蹙眉,略一思量,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兄若真是中意,那又有何难?”看着缓缓踱步的纪厉,他接着说道,“历代后宫女子入宫大致便有三种情形,一种是礼聘和采选,一种是进献,一种则是劫夺和藉没。想这女子便算是劫夺好了。劫夺后,再给她冠个显姓,让她冠的人家进献进来,如此身份、地位和美人在侧不都有了?” 纪威话音刚落,纪厉一双凤目仿佛便有一道流光闪过一般,他慢慢说道,“话是如此,如果是在南疆也就罢了,那里民风开放,弟妻兄再娶之,亦或是一女先后嫁于父子都是有的,可在中原,朕夺人|妻|妾,委实有碍观瞻了些。” “皇兄不是说那女子也中意皇兄吗?那想必她亦是愿意与皇兄双宿双飞的。嫁于皇兄、孕育龙嗣,其功劳不亚于领兵打仗,征战沙场,将那女子劫夺进宫,给予她良人一些个荣耀、官勋,亦或是银钱作为弥补也就是了。我看到时候这事情可以交给刁鸥来办,想必他会办的很漂亮,”纪威略一顿,笑开,“听皇兄这样讲,臣弟倒是很好奇的想知道,那女子究竟是何般人物了!” 纪威停住脚步,目光炯炯的看向纪威,那目光没由来的让纪威浑身一凛,只听纪厉说道,“你认识的,她便是你的欣夫人,姚玉欣。” 眼前犹如一道惊雷,纪威一愣,多半响都未回缓过神来。 皇兄口中心心念念的女子,竟是欣儿,而方才皇兄与他状似话家常一样的闲聊,竟全是试探!而他都说了什么? 让她认于某个高官显贵之家也就罢了…… 想这女子便算是劫夺好了…… 给予她良人一些个荣耀、官勋,亦或是银钱作为弥补也就是了…… 虽说历代确实多有劫夺或是籍没的情形,可他这样说辞,无非不是看在纪厉一向寡淡、难得动情的份上,纪厉自幼悲凉,他孤身一人独赴边疆,一去便是五六年,幼年的经历让他冷情孤寡了近二十年,就是皇后叶氏也不过是政治联姻而已,恐并不得他的心……现下好不容易有个女子走进他的心,他心疼他的兄长,担心他的孤零,即使那女子已然为人妇,他还是尽力的为纪厉排解心结、出谋划策……可换来的是什么? 是他兄长的步步算计和引君入瓮…… 如此不正应了一句话? 自作孽不可活…… 纪威抬眼,满眼惊诧和彷徨,“皇兄……” 纪厉上前两步,气势多有些咄咄逼人之意,“就依五弟的意思,倘若五弟把玉欣让与朕,朕即刻便封你为贤亲王*,享一等爵,食一等俸禄,世袭罔替。”略一顿,“朕还可赐你良田千顷、畜牧千匹,黄金千两。” “皇兄……臣弟……,欣儿对臣弟来说……”极其重要……,望皇兄念在兄弟之义,三思…… “五弟,这是最好的办法,你莫要轻易答复朕,你若是依了朕,你和姚玉欣的过往,朕既往不咎,你依然是朕的好弟弟,也依然是这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赤手可热的天家血脉。可你若是不依,”纪厉打断纪威的话,没有让纪威继续说下去,他话语略微一转,神色淡漠,“你洒脱不羁,不在乎权势和荣耀,朕知晓,可你已然不是孑然一身,你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你那刚百天的孩子想想,为李宗一系的前途想想,亦为你以后的子孙后代想想。” “朕与你言说,是念在与你兄弟一场,你是顺应大势,选择体面与风光,还是螳臂当车,选择破落与没败,都随你。只是无论如何,姚玉欣,朕势在必得。” ◇◆◇◆◇◆◇◆ 慈宁宫 小太监把姚玉欣引领到慈宁宫时,慈宁宫外已然站着个打扮很是体面的宫娥,那小太监向着那宫娥略一躬身,便恭顺的退了下去。 姚玉欣还在想着这宫娥必定是有品级的宫女,就听她开了口,“欣夫人可算来了,皇太后都问了好几遍了,这不让奴婢在外候着呢,”那宫女向姚玉欣一福身,“奴婢双紫,是皇太后近前伺候的,夫人快请,皇后娘娘也在里面。” 姚玉欣虽是五皇子姬妾,但到底不在玉蝶,没有名分和品级,她哪里敢当双紫这一福,连忙的侧身躲了,姚玉欣便略微低垂着头,恭顺的的随着双紫往里行进。 前头的双紫把姚玉欣的举动都看见眼里,心下点头,暗忖,是个懂事守礼,知分寸的。 慈宁宫里,皇太后叶氏正与皇后叶明娅话着家常,两人见双紫领着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进来,便知那就是五皇子纪威的姬妾姚玉欣了。 姚玉欣低垂着头,在双紫的引领下进了慈宁宫,她小心的走着,直怕出一点差错,待耳边听到双紫的声音,“皇太后、皇后,这就是姚玉欣。”时,便连忙的,按着记忆里教养嬷嬷教授的,行着叩拜稽首大礼。 好在也就是刚刚行完礼,便听一个略带笑意,很是和善的声音说道,“起来吧,双紫,赐座。” 双紫搬来个小杌子,姚玉欣侧着身子微坐了。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姚玉欣略抬了头,皇太后和皇后在看清姚玉欣容颜时,都和旁人无甚区别,亦是心里微微一震,姚玉欣不单容貌有沉鱼落雁之美,连着她的气质、神韵都是足以蛊惑人心的,她的样貌随着她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可以愈发的生动多姿起来。 “明娅,你瞧瞧,这姚玉欣真真是生了个好样貌。先帝在时,晏妃是哀家见过最美的女子,可哪成想有天之年,竟见到了比晏妃还要貌美的女子。” “姑母说的是,明娅方才也一时被蛊了心神。”轻轻婉婉的声音。 姚玉欣起身,“皇太后、皇后谬赞了。” 也就在姚玉欣起身行礼的功夫,她看清了前面的情形。 前面的正座,坐着个约莫四十余岁,体态大方、端庄得体的妇人,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现下不知为何正有着丝丝了然之意。而她身边坐着的则是一个看着约莫十八|九岁,眉目清丽婉约,着明黄色彩凤朝飞图案衣裳的女子,想着便是当今的皇后叶明娅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王是封建制度中的爵位名。在中国封建制度中,为王爵的第一等。 明天有事,可能无法更新。。 81第二十六章 始被困初入宫(一) - - 皇太后召见姚玉欣也无非话家常而已,多大了,平时读什么书,在家都做些什么之类。 慈宁宫里点着四五个炭盆,相比外面的严寒,自是很暖和,皇太后慈眉善目、皇后大方得体,一问一答间,气氛也没有预想那般的压抑,可姚玉欣却总觉得这样温馨、自然的氛围略有些怪异,皇太后和皇后偶尔和她交集的目光总是有着一种淡淡的深意,可其中深意,姚玉欣却百思不得其解。 也就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小太监进来,“皇太后,皇上已经和五爷叙完了话,着奴才来请姚氏过去。” 皇太后叶氏,目光微闪,她看向姚玉欣,深深浅浅的淡笑着说道,“既如此,你便去吧,以后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机会一起闲话。” 姚玉欣行礼,跟着小太监躬身退出。 而就在她走后,皇太后叶氏,捋了捋胸前的翡翠佛珠,半低垂着头说道,“如此的样貌,通身的气派也不俗,谈吐还风雅有趣,又懂理知分寸……”她看向皇后,神色扑朔,语气惆怅中有着了然,“也难怪皇上中意了……” 就如纪威的预料,如果纪厉同意封姚玉欣为五皇子侧妃,那压根不需要经过皇太后的首肯,皇太后因着先帝的事情,本就如履薄冰,根本不会那般不识趣的去给圣上添乱,加之她已经损了一个孩子,为着另一个孩子的性命与前途,她更需要与圣上一条心。 可明明不需要经她首肯的事,纪厉却在她面前念叨过两回,还曾有一回轻描淡写的略带过了他救下姚玉欣,一路相伴进京的过往,生活在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人精?皇太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猜出了皇上的用意,这才有召见姚玉欣一说,名义上说是瞧瞧她的品行,看当不当得起五皇子的侧妃,而实际也不过是见见姚玉欣,让她认认门路而已,毕竟姚玉欣真的进宫,即使冠了显姓,也亦是没有甚背景的白丁,可如果在她普进宫前,便得了皇太后和皇后的认可,那以后在这深宫里,便也算有了靠山。皇太后和皇上,两人当时互相对视一眼,彼此便都通晓了其中意思,两人达成默契,皇太后下旨召见,便也算对此事的默认与首肯了。 “纪威应该是对圣上来说,最为重要的一个弟弟,可即使这样,圣上还不辞周章的想要得到姚玉欣,可见她在圣上心中的地位,”皇太后的声音有着一些空远、哀伤的味道,无论如何,先是两个亲兄弟接连殒命,现下就连最为亲厚的小弟弟,纪厉亦没有放过,如此冷清,无论是谁,只要挡了他的路,那都是不留任何情面的铲除与弑杀,皇太后久经深宫,也有些心惊,她微眯着眼睛,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的侄女,神色认真,语气凝重的缓缓道来,“明娅,以圣上的性情,为着我叶氏一族的兴衰,我们还是善待姚玉欣的好。” 纪厉高瞻远瞩,身怀八斗之才、踔绝之能,治国有方,虽只登基短短一月,却接连出了鼓励耕种、开放贸易、减轻赋税等一系列惠国利民的政策,百官和百姓都对他的治国伟略津津乐道,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可能是一个极其称职的君主,却不见得是一个体贴的夫君,他有雄才大略、处事冷静果敢不假,可同时也倨傲、铁血、凉薄。 叶明娅看着姚玉欣消失的方向,心下酸楚,她眼睑低垂,想着既得不到圣上的心,总要保住皇后的身份,而依着圣上的性情,只要她做好她一国之母的本分,不触及圣上的底线,便应该能够永保皇后的宝座,而她只要保住了皇后的位置,便也就保住了叶氏一族的荣宠,叶明娅抬眼看向皇太后,嘴角微掀,扯出一抹淡淡坚定,却有些凄苦的笑意,“姑母放心,明娅晓得,断不会无故招惹她,来惹圣上不快的。” ◇◆◇◆◇◆◇◆ 话说姚玉欣跟随小太监去往的并不是勤政殿,而是承乾宫。 虽说姚玉欣是第一次进宫,对皇宫并不熟悉,而她也一直恭敬的低垂着头,可即使如此,她仍能隐隐知晓这并不是她来时的路,压住心中越发强烈的不安,姚玉欣边行边轻轻的唤住略在她前面半步的小太监,“敢问公公,这貌似不是来时的路?” 小太监犹疑,略微沉吟半响,还是恭敬答道,“宫内的路总是互相连通的。” 看那内侍面容情形,好像是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姚玉欣再是纳闷也只好闭口不言了。约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两人停在一个院落前,姚玉欣抬眼,高高的匾额上书“承乾宫”三字,刚要继续开口,却见那小太监躬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便退了下去。 姚玉欣无法,虽心情忐忑犹疑,却也只好迈门而进。 承乾宫是在东宫中仅次于皇后景仁宫的宫殿,里面风景秀美异常,树木俯仰生姿,山石盘曲嶙峋,建筑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而就在即使冬日景致也很是迷人的暗香浮动的梅花树下,站着的是一系锦服,身披大麾,裹得严严实实的刁鸥。 刁鸥青白的脸上挂着他惯常的招牌式笑容,嘴角翘起,眼睛笑眯眯的完成月牙形,却也仅仅只是一条缝而已,这明明是后宫,刁鸥如何进来?姚玉欣刚一纳闷,随即释然,刁鸥精通医术,想必以御医的身份出入后宫很是方便,可他这样一副已然貌似等了片刻,专候她的模样,又是何解?而纪威又在哪里? 姚玉欣暗自纳闷,可还是上前一福,“刁爷。” “不敢当、不敢当,”刁鸥摆摆手,夸张似的跺跺脚,搓了搓手,“外面天寒地冻的,咱们进屋叙话可好?” 略一迟疑,姚玉欣点了点头,边行进边问道,“刁爷,五爷不是已面了圣,他现在何处?” 将姚玉欣让进正屋,刁鸥脱了身上的大麾,轻描淡写的应道,“五爷已经回府了。” 纪威回府了?怎么可能?姚玉欣心下一愣,抬起一双疑惑的眼。 状似没有接到姚玉欣疑惑的眼神,刁鸥挑了个离炭盆最近的地方坐下,边寻思这真不是个好差事,边骂着这干冷干冷的天气,“这边坐,看你鼻子都冻红了,”把手放在炭盆上搓着,“天真冷。你们一早就出了府,想必也早冻坏了吧。” 姚玉欣不动不坐,只清目淡淡的看着纪威,菱唇微张,“你方才说五爷回府了?” “嗯,”刁鸥抬眼,一条窄窄的眼缝里略微有着抱歉的神色,“五爷回了,而你留下了。” 皇太后召见姚玉欣,打着看她品行的幌子,也无非是找个借口让她进宫,而她既然进来了,以纪厉的性情,又如何会再放她出去。 可纪厉万没想到,千方百计的设计诱导也好,威逼利诱、恐吓威胁也好,对纪威全然无效,他没想到纪威已然对姚玉欣用情如此之深,深到可以忘了君臣之别,忘了面对天子该有的谦卑与恭顺,就在他把话刚讲完,纪威便不顾他对面的是一国之君,而像失控了的一样反抗、向外奔跑起来。 纪厉皱眉,心中略有惊讶,可还是稳坐在龙椅上,神色疏淡,冷眼的微睨着。 很快,刚跑到殿门口的纪威,便被两个精壮结实的护卫押了进来。 纪厉微哼,面上惊讶神色收敛,亦也早已没了之前对着纪威还算和缓的神色,他满面都是一个男子非常不快的郁结之意,冰霜倨傲的看着被侍卫架着的弟弟,纪厉淡淡开口,一字一句的说着对纪威来说天下最冰冷的话语,“这事由不得你。即日起,姚玉欣冠洪姓,为洪家嫡长女,而你的欣夫人不日就会染病辞世,你最好回府给她办个风光的葬礼,既不冤你们相识相伴一场,亦也圆了朕与你的体面,”他站起身,绕过案几,以泰山压迫之势,缓缓逼近,“不日朕便会封洪玉欣为贵人,赐号媛,居承乾宫,自此她便是朕的媛贵人,你的皇嫂了。” “不……”纪威满眼冲红,隐有血泪,他不顾身后的两名孔武有力的护卫,拼死挣扎起来,“皇兄,你放过臣弟和欣儿吧,臣弟可以不要荣华富贵,不要权势威望,只求能和欣儿白首……臣弟求你了……欣儿是臣弟的全部啊……” 纪威声泪俱下,“皇兄你当日既把欣儿送还了我,哪有今日再行掠夺的道理?”他声音近似嘶吼,又似控诉,“皇兄,不要让臣弟以为你是用欣儿换了臣弟的感激与歉意,得到了外祖一系的扶持,待大权在握后便出尔反尔啊……” “皇兄,你这样至兄弟之义于何地?又至欣儿于何地啊?掠夺弟媳,你让天下人如何看你?” 纪厉冷眼瞧着已然快崩溃的弟弟,既不开口阻止,亦不出声惩罚,他只凤目微眯,轻轻的应道,“朕当日就是念在兄弟之情才会把心上人送还给你,只是没料到送还后,朕却心痛难抑,此事无关皇权,你不可再胡言乱语,现下朕不与你一般计较,也无非看在兄弟的情面上,但倘若你继续不知好歹,那不单姚玉欣朕要定了,就是你之一系,朕亦不会放过,”略一顿,声音陡然转冷,“你不是说两情相悦难得,孕育皇嗣亦也关系着江山社稷吗?怎得?旁人使得,到你身上便使不得了!” 纪威仰天长啸,他了解四哥的个性,认准的事情是势必要不择手段的达成的,所以方才他才会不言语的想直接冲出去见姚玉欣一面,否则,恐自此便是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再也不好相见了。可哪成想还未跑出殿门,便被束缚了进来,而现在,明知不可能他还是冒着触怒天威拼死一搏,把逆不可恕的话全说了,虽说原就是抱着极其渺茫的希望……如今却换来了更加糟糕的结果,纪威心灰意冷,不再多言,只是更加拼劲全身力气的不住挣扎着…… 他真的很想再见姚玉欣一面…… 心好痛,痛得仿佛要撕裂了他一般,又像是有人在他挖的心…… 他不要自此天各一方……没了姚玉欣,形同行尸走肉般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可他再怎样挣扎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纪厉从南疆带回来的亲信护卫队又哪里是那么好挣脱的,一切不过徒劳而已,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从最初的奋力到后来的虚软,纪威已是满身汗湿、身疲力竭……甚或有些知晓自己在做无用功的颓然和放弃之意……人虚虚软软的挂在两名侍卫手里,已然像是一具没了灵魂的布偶,头与双手都自然无力的低垂着…… 见纪威浑身瘫软的虚陷在两名护卫手里,纪厉一双冰眸瞧不出什么色彩,他皱着眉,挥了挥手,“送回五皇子府,”略一顿,还是轻轻的补充道,“轻着点,莫伤了他。” 此时的纪威已然听不清纪厉的言语,他精神、身体都已然快处于崩溃的边缘。两名护卫架着他,塞进轿子,押回了五皇子府,连着纪威一同到府的还有一道圣旨,即日封五皇子纪威为贤亲王,享一等爵,食一等俸禄,世袭罔替,封五皇子妃顾素珍为贤亲王王妃,一品诰命,另还赏赐无数,而姚玉欣则因着温恭淑慎深得皇太后喜爱,特留宫中多陪伴些个时日。如此,无论是册封、赏赐、还是皇太后留下姚玉欣,对五皇子府来说都是极大的体面和荣耀,一时满府欢庆,而就在那欢庆之中,唯一人神智还不清不楚着,仿佛满府的欢庆都与他无光。 徒留在勤政殿的纪厉蹙眉良久,终是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他叫来徐盛,“一会叫太医去五皇子府看看。” 与此同时,承乾宫内,“你今后再也不是甚五皇子的姬妾,你今后会被冠洪姓,是在幼时因着身体单薄,被洪家寄养在庙里的姑娘,是洪武嫡亲的妹子洪玉欣,也将是皇上新册封的洪贵人。” 哐当!姚玉欣先是怔愣,紧接着就身形微晃,脚步不稳的碰倒了一旁的小杌子。刁鸥细细慢慢、一字一句吐出的话语,她明明每一字都听得耳里,可连起来却仿佛无法明白其中的意思,她听到的,和刁鸥所说的是一个意思吗? 她自此便不再是纪威的姬妾,而是皇上的嫔妃? 眼前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姚玉欣头昏目眩、双耳发聩。 一双惊慌失措、难以相信的丹凤眼震惊万分的看着刁鸥,仿佛是在看一个怪物。 刁鸥收起方才一直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看着姚玉欣惊恐失措的娇俏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两年前,皇上救下你,护送你进京,便早已对你有了心意。”一顿,略一思量接着说道,“按五爷适闲、不羁、不喜权势的多情性子,恐就是真会为了你,舍了一身荣华与你四处周游、海阔天空,先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你们走到哪,只要皇上有心,必是会找到你们,就是说五爷的妻儿和尊长,亦会收到牵连,为着五爷一家上上下下百余口的性命和安康,为着李宗一系日后的前途和荣华,自此你也只能是洪贵人了。而几日之后,原先那个五爷的姬妾姚氏,就会因在宫中突染恶疾而辞世了。” 心钝钝一痛,在五皇子府和纪威恩爱相处的点滴不住浮现。 早晨为她细细深情描眉的纪威,两人手把手画画的纪威,一起湖边泛舟、一起吹萧弹琴、一起吟诗作赋、一起下棋对弈,一幕幕温馨甜蜜的画面不断的闪现在眼前,姚玉欣一行清泪滑过脸庞,她双手捂脸,身子缓缓的低了下去,“不……” 凄厉,近乎悲鸣的声音一时在屋梁上不停的环绕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月积分已经送完了哦~连着很多以前留言的妹纸,能送的,苗青都送了~~不过大部分都没在评后备注,姑凉们可以通过账务里面的积分记录查询。。苗青看很多妹纸已经用了~~ 不过姑凉们不要因为没积分了,就吝啬留言和打分啊。。求收藏。。。 82第二十六章 始被困初入宫(二) - - 在皇子府的两年时光,五皇子纪威待她极好,那样的细心爱护,就像早春的细雨,点点丝丝的慢慢侵染、渗透到每一寸土地一样的,慢慢的浸透了姚玉欣的一整颗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早已把纪威当做了自己后半生的良人,当成了为她撑起天空的脊梁,心里心心念念的也已经只有纪威这一个男人……虽说在某个午夜梦回她偶尔也会想起昔日那双冷峻狭长的凤目,想起那一月间甜蜜美好的情谊,可也仅仅只是南柯一梦,一晃即逝而已。 一女不侍二夫,一臣不事二主,她已然是五皇子的姬妾,又如何能再做皇上的嫔妃?莫说是否会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就是她自己这关亦也是过不去的…… 姚玉欣站起,目光定定的看向刁鸥,虽说眼里依然泪花晶莹,但神情却是无比坚定,“让玉欣做圣上的嫔妃,还不如直接要了玉欣的命……” 刁鸥皱眉,就知道这必是一个苦差事,他只好迂回的说道,“皇上昔日救下你,那相伴一路的情谊,刁某也看在眼里……” “相伴一路的情谊?”姚玉欣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意,“劳烦刁爷转告皇上,怎样的情谊,在玉欣向他辞行时,在玉欣迈进五皇子府的那天,便都断了……玉欣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人,不是他想要时就要,不想要时就不要的玩意儿……” “……”啧啧,刁鸥暗自嘬了嘬牙花子,那能在水贼手里寻机逃脱,能在黑店里毫不犹豫刺瞎歹人的女子,又岂能是个可以任人随意安排,一点性子没有的寻常人家?他吞了口吐沫,想着和姚玉欣这样的女子交涉,委实有些困难了点,眼睛不着痕迹的转了转,无论如何不能再任由姚玉欣这样说下去,这要是接着说下去还不定扯出怎样难听、不可收拾的话,既然提昔日旧情不起作用,便也只能再重申一下利弊了,刁鸥开口打岔, “你一向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事上犯了糊涂?你想想皇上贵为真龙天子,想要什么是得不到的?以你一己之力能够左右的了吗?你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五爷一脉想想,以圣上的性情,倘若你执意这样强硬,恐谁也得不了好。到时候你是一殒毙命,你身后的事恐也不能善了,你想五爷年纪轻轻便因着这样的事情赴了黄泉?何况五爷那还不满周岁的孩子?”见姚玉欣神色有些凄迷、动摇,刁鸥便再接再厉接着说道,“倒不如你就此进了宫,五爷也安好,你两人虽说分开了,但好歹也都活着……俗语不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 好死不如赖活着?姚玉欣拭干眼泪,“为了活着,玉欣就得任由皇上糟践?不光糟践我一个,还糟践五爷?” 哐当!正屋的门被人推开,门帘被掀了开来。刁鸥和姚玉欣不约而同的都向外看去。 只见外面灰蒙蒙的天际竟不知何时飘起了白皑皑的雪花,地上已经薄薄的晶莹一片,在宫门略远一点的地方,已然跪着一地的太监和宫婢,而就在宫门近前,那白色的大地上,徐盛面无表情的撑着伞,伞下站着的是头戴镶玉的皮貉帽,帽檐一圈明黄锦缎压边,身穿银灰色棉袍,袖口、领口的位置也都有明黄锦缎压边,满脸阴霾、脸色堪比天气还要冷上几分颜色的纪厉。 冷风夹着细碎的冰雪刮进屋里,姚玉欣瑟缩的同时,微眯了眯眼,看纪厉伞下那未被雪花覆盖的青砖地面,也知道方才她和刁鸥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可即使听去又何妨?即使当着他的面,她亦是这样的说辞。 纪厉寒着脸,迈步走进,刁鸥跪下行礼,而姚玉欣却直直的挺着身子,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 徐盛皱眉,就算两年前皇上与姚玉欣相处的点滴他都知晓,现下看见姚玉欣如此不顾礼数,他都微微替她捏着把汗,毕竟皇上已经不是昔日的四爷,而远处跪着的太监、宫婢,偶有抬起头的,隐约瞧见里面的情形,也都吓得心里“扑扑”直跳,慌乱中忙将头都低垂下去,不敢再看。 想着里面情形还是莫要外人知道的好,圣上的威严毕竟不是任谁都可以随意触犯的,徐盛关了宫门,自此不单是他放了心,就是外面的众人也才松了口气,只心里都嘀咕着,这承乾宫倘若以后都是这样一位敢于向圣上叫板的主子,那以后他们的日子还不知要怎样的担惊受怕,没准哪一天便受了那殃及池鱼的灾祸。 再说屋里,纪厉寒着脸,看向姚玉欣,竟一时僵着身子没动,自打上次路上一别,这是第一次再见姚玉欣。容颜还是那样的容颜,气韵还是那样的气韵,只是今日的姚玉欣因着进宫,打扮的格外庄重大方,不知是自己心里作怪,还是姚玉欣神情太过板紧,纪厉这么瞧着,竟觉得那明媚的脸上隐隐生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圣意。 “起来吧!”纪厉错开姚玉欣,将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刁鸥身上,声音淡的听不出喜怒,“已经半天了,却还是这样。” 刁鸥站起身子,心里暗自叫苦,皇上看起来早已在门外多时,想着姚玉欣之前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全落进了他的耳里,以他对圣上的了解,皇上现下虽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不定被气成什么样子了,而这些个对姚玉欣的怒气恐就要全撒在他的身上,明明是无妄之灾,刁鸥却也只能应道,“臣无能,皇上赎罪。” 虽然心里不悦,但却并不是针对刁鸥,方才姚玉欣说他留下她,封她为贵人是在作践她作践老五,是把她当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着实让他恼怒异常,他对她心心念念,却落了个如此的说法,可即使再恼怒,他也不想好不容易刚一见面,就和姚玉欣剑拔弩张,故借着与刁鸥说话好来平复一下情绪,也并不是真要责罚刁鸥,现下见刁鸥乖乖的认了罪,便也只是淡睨他一眼,就把一双凤目又调向了姚玉欣,此时他浑身上下的戾气已然尽数收敛,目光也不再冰冷慑人,“老五待你很好?” 门刚才普一打开的时候,纪厉满面寒霜,浑身煞气涌现,着实的有些惊到了姚玉欣,她心里没由来的打了突突,强自镇定的才迫着自己没有随刁鸥一同跪下,可现下站在她面前的男子,明明已经贵为一国之君,却为着她瞬间收敛、压制住了脾气,就在她刚刚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之后,看着眼前面色虽说还是一贯的冷着,但目光却有着些许温和之意的纪厉,姚玉欣仿佛回到了两年前那相伴一路的甜蜜回忆中,时空好像就此交叠,记忆中的冷然但体贴的四爷与眼前的君主完全重合,姚玉欣怔愣,面色现出迷茫和柔和的光芒,一时反倒没了言语。 没有忽略掉姚玉欣面上神色,纪厉心中渐慰,他放缓声音,尽量和缓的说道,“朕知道老五待你很好,可朕往后会待你更好!老五能给你的,朕都可以加倍给你。” 这样的一句话瞬间就把姚玉欣拉回现实,想着纪威和她相处的种种,想着以纪威待她的情谊,失了她,纪威现下还不定是怎样的生不如死,姚玉欣面上迷茫神色收敛,柔和被冷凛之色取代,“五爷待玉欣极好,五爷对玉欣言出必行,一诺千金,不像某些人出尔反尔。皇上现下对玉欣的许诺,恕玉欣担待不起。” 别说徐盛,姚玉欣这话就是刁鸥听了都倒吸了口冷气,方才不知晓圣上就在门外,说些过激的话也就罢了,现在却当着圣上的面,如此言语……当今圣上还龙在潜邸时就没人敢这样跟他讲话,何况现下已经贵为一国之君。 果然,纪厉双眼微眯,方才刚刚压制的戾气怒意瞬间乍现,他猛然上前两步,一把就拽住姚玉欣的手腕,高高的提了起来! 姚玉欣被纪厉提的略点着脚,那纤纤玉腕攥在宽厚粗糙的大手里,整整打了一圈有余,“老五言出必行、一诺千金?朕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纪厉心里泛起妒意,她竟如此看待他和老五!“你可知老五为着亲王爵位,为着他之一系的永世昌盛,早已选择了弃你而去!”纪厉周身怒气大盛,那薄怒云天、一触即发的威势,让刁鸥都缩了缩肩,已经多久没见过皇上这般大的火气了?圣上早就练就了喜行不言于色的本事,现下却接连被激出了脾气,也就姚玉欣能有轻易撩拨起圣上情绪的本事! 骗人的!姚玉欣下意识的,脑海里就闪现出这三个字,纪威待她情深意重,断不会如此,这些只不过是纪厉故意说给她的骗人的说辞,姚玉欣讥讽的吊了吊嘴角,“皇上为了得到玉欣,倒是谎言说的极其顺口!玉欣断不会相信威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威郎?”纪厉嘴里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语气放得很轻很淡,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越是这样的时候,便是他越发隐忍、怒不可遏的时候,他攥着姚玉欣手臂的那只手不自觉的用力,骨节铮铮,隐隐泛白,“叫的真是亲热……”咬牙切齿的,纪厉恨不得当下便狠狠得蹉跎姚玉欣一番,连带着狠狠得教训纪威一顿,他简直快被妒火焚烧尽理智,略微一顿,还待往下说,却见姚玉欣脸色泛着白,她贝齿噬咬着下唇,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可即使在痛苦,她却倔强的一声不吭,只单单的眼里噙着泪,泪眼婆娑,似控诉似委屈的那样望着他,让他顿时就要说的话卡在嗓子里,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了。 “皇上,”刁鸥咽了咽吐沫,这个时候插话,无异于自尽,“你快把她的手腕捏断了。” 纪厉猛然惊醒,他常年练武,手力别说姚玉欣,就是兵营里的汉子,也没几人能够敌得过,他瞬间像烫手一般的迅速甩开姚玉欣的手臂,可力道终是因为心急、因为关心而乱、因为自责,而失了力道,姚玉欣就着他的力道,跌倒在地。 哐当,姚玉欣顺着纪厉的力道,推翻的一旁的小杌子,人也跌倒在地上,她坐起身子,用手轻抚着受伤的手腕,只见那白皙的皮肤上几个血红的印子,铮铮入目,抬眼,眼里全是坚定与决然之意,眼前的男子,贵为一国之君,早已不再是昔日和她相伴相携的那个四爷,那个面上冷情的四爷,实则是个良善体贴的汉子,而现下这个君王却是个喜怒无常、暴戾残虐、欺男霸女的混帐!想着方才她以为两人是同一人,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真真是个笑话,姚玉欣目光里隐有恨意,“玉欣称呼五爷威郎有何不可?我倒是要问问,这样的称呼是触犯了国家的哪条律法了?”目光看向纪厉,满满指责之意,“不管你我之间曾有多少情谊,自我去书房辞行,你避而不见,自我含怨含屈进入五皇子府,自五爷掏心掏肺对我好的那天,便早已成了过眼云烟,我是五爷的女人,现在是,以后也会是,玉欣不是甚通晓大道理的天知,但玉欣也懂得作为女子要从一而终,断不能朝三暮四,皇上,如果你还念在以往的情分,便放过我们吧!欺男霸女的勾当,不是你一国之主该有的作为!” 姚玉欣眼里的指责、哀求以及淡淡的恨意狠狠得戳痛了纪厉的眼,那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汉子极少有的心里微微一颤,欺男霸女?姚玉欣的话像一只毒虫狠狠的噬咬着他的心,方才看见姚玉欣跌倒,看见姚玉欣白腕上的红痕,所有的的担心与歉意全被满腔的妒火取代,纪厉已然开始后悔册封纪威,给他那无尚荣耀,现下的纪厉恨不得直接把纪威圈进大牢,可到底他还是想姚玉欣心悦诚服的跟了他,遂开口道,“你们?你是他的王妃还是侧王妃?宗册玉蝶上可记载了你的名字?”看着依旧倒在地上的姚玉欣,纪厉压制住满心的酸疼,居高临下的接着说道,“朕已经下旨封他为贤亲王,爵位世袭罔替,现下贤亲王府定是一派欢庆景象,他舍了你,为了他的儿子,要了地位和荣华,你不信,朕可以带你去看!让你看看你满口的守信之人为着家族,为着子嗣,是怎么待你的,如何,你可敢去?” 姚玉欣摇头,皇上威逼利诱,又岂是纪威一己之力能够扭转的?“玉欣上不上的了玉蝶,皇上心里清楚到底怎样一回事,至于册封一事,玉欣不必去看,这样的事怎样说都由得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五爷待玉欣的好,又岂是皇上几句话就能改变得了的?就是现下五皇子府升平歌舞,玉欣也信得过,这必不是五爷本意。” “好,好,好,”纪厉连说三个好字,心中恨意更甚,他蹲□子,欺近姚玉欣,几乎和她鼻尖对着鼻尖,纪厉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意,那犹有雪花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姚玉欣,“你和老五果真情深意切,但朕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天下人如何评说,朕都要定你了,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妥协,朕有的是法子。”既然不能让姚玉欣心甘情愿,那他不介意通过其他手段,纪厉头也不回的对着徐盛说道,“把洪氏带进宫里的那两个丫头带到这里来,扒了她们的棉服,就让她们在这承乾宫外跪着,什么时候洪氏改变主意了,什么时候再让她们起来!” 目光定定的看向姚玉欣,纪厉的声音冷得像是在冰窖里,“这是第一步,假如你不心疼你的两个婢女,那下一个,朕就会收回册封纪威的成命,直接圈禁了他,或是每天割下他的一块肉,直到你同意为止,朕倒要看看,你到底骨头硬的撑到什么时候才肯妥协!” “你这个暴君!”姚玉欣满眼泪水,断不相信这便是她曾经以心相许、救她于水火的男子。 纪厉挑眉,“为你,朕就当一回暴君又何妨!”压制住心里的微疼,告诫自己忽视姚玉欣满眼凄迷的泪与那指责、充满恨意的目光,纪厉甩袖,人往外走去。 连走出好几步,身后姚玉欣悲恸的哭声越响越烈,脚步一顿,纪厉轻叹一口气,扭头看向刁鸥,“你留下,替朕好好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呼~~~可算码出来了。。。味道总觉得差点。。。果然驾驭文字的功底还需提高。。可能会修改~ 83第二十六章 始被困初入宫(三) - - 纪厉离去已有片刻的时间,姚玉欣内心逐渐平静,神识一片清明,她没想到纪厉对她是这样的势在必得,为得到她竟可以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也许他临离去的话语只不过是为逼她就范的恫吓,但姚玉欣却真心没那个胆量去试探它的真实性。 宫内别无一人,姚玉欣惆怅万分,她心烦意乱的走近窗边,微微撑起一角窗户,外面的雪花不知不觉间竟渐渐的大了起来,小颗粒的晶莹已然变成大片大片的雪瓣扑朔而下,外间世界已然银装素裹,白皑皑一片,而地上的积雪看着宫人们脚步留下的印子,约有一寸来厚了。 姚玉欣看着外面的积雪,与在雪地里依然尽忠职守当值的宫人们,心下只觉凄苦,昔日的四爷已然贵为帝王,那个集世间权势于一身的至高无上的所在,生杀掠夺全在他一念之间,世间还有什么是他想而不能的吗? 无论是纪威,还是她,都无法抵挡…… 心中揪痛,不晓得纪威现下究竟什么样子了。离了她,他可还好?他原先还说一旦帮助纪厉登上皇位,报了他母妃的愁,便带着她远离世间烦嚣,两人找个依山傍水的清静所在住下,心情好时就看看山水,周游各方,心情不好时便窝在家里,独享二人时光,可现下呢?纪厉已贵为君主,可她和他却天各一方,想着或许这一世恐是再也没有那样纵情山水的可能了…… 他为他念兄弟之意,他却不为他顾兄弟之情…… 姚玉欣心下黯然,而这始作俑者却全然是她…… 果然如邓家登当初所预料的,她就是个红颜祸水,这不已经害了纪威……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入皇子府…… 只是时光不能倒流,现下说什么都晚了,她既害了纪威一次,断不能再带累了他整个一生,既然最爱注定要近在咫尺远在天涯,那他有着荣华富贵,总比落魄潦倒要好上许多,好在还有齐哥儿…… 姚玉欣低低的叹了口气,幽幽的看着自己呼出的气,在冷空气中白雾一团的凝结,然后又轻飘飘的四散淡去。 纪厉在未登皇位前,把她拱手相让,登基后,把她强取豪夺,若是其中没有掺和政治的因素,姚玉欣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而且自古女子便要从一而终,倘若她随了纪厉,那不是冒了天下的大不为?何况纪威待她又是那样的好…… 姚玉欣有怨有气有怒,所以方才面对已然贵为帝王的纪厉才会毫不畏惧、寸步不让,声声斥责,句句央求,可她没成想君意已决,最终却弄成了那样糟糕的结果,纪厉已经是帝王,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所在,断不再是昔日的四爷,亦也不是可以对着随意说话的人了。 想着照方才的情形,倘若她一再坚持,恐后果便会不堪设想。刁鸥的话回旋脑际,姚玉欣再次眼眶里蓄满泪水,她清楚的明白现下的她已经没得可选,就像刁鸥说的,就算再不好,也比丢了性命的强。她不但要顾纪威的性命,要为五皇子府上下百余口的无辜负责,也要为姚家想想,姚家现下发展正是兴旺的时候,而姚立恒上次来信说,她的嫂嫂在月前平安的生下了一个哥儿,而她已然是做了姑母的人了。 窗外,一个小太监引领着梅香和竹意自宫门外进来,白洁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蜿蜒的脚印。 今日是梅香和竹意当值,她们俩陪着姚玉欣到了中门,便按着规矩不得再往前行进了,中门处专设有暖阁供各位贵人的随从歇息,梅香和竹意就在那里落脚,专等着五皇子与姚玉欣面圣完再一道回去。 约莫一个时辰,外面一震喧闹,梅香和竹意探身望去,却见两名身着铠甲的侍卫架着看起来不大好的五皇子自甬道行来。两人忙迎将了上去,五皇子精神萎顿,身子在这严冬里竟是浑身虚汗的样子,而在五皇子身后跟着的是拎着药箱的太医。两人不敢耽误,想着可能是五爷发了甚病症,这大冬天里再受了寒可就不好了,便急忙的自车上取了毯子将人裹好,而跟着五爷一起来的唐河便急急的跟着上了马车,往五皇子府行去。 五爷走了,却未来得及交代一句,她们没看见姚玉欣的身影,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回到暖阁里,心惶惶的总是无法安宁,五爷瞧着那样不好,她家夫人却没跟着一同回来,委实有些说不过去,又是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梅香和竹意却仿佛呆了好久,直到一个面色极其难看的宫人前来引领她们,问什么却都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只叫她们跟着走,梅香和竹意没法,只好亦步亦趋,满心忐忑的跟着。 蜿蜿蜒蜒不知迈了多少级台阶,过了多少个宫殿,总算到了地方,却未见姚玉欣的身影。“把棉服脱了,”那引领的小太监面无表情的指着一片雪白的地下说着,“你们主子惹怒了圣上,你们代为在这里受罚,跪下吧。” 哪成想冒雪一路走来,竟是这般。梅香和竹意望望周围高严广阔的宫殿,彼此对视一眼,虽有犹疑,还是依言的褪了棉袄,跪在了梅花树下,冰天雪地,穿着棉袄,人都要冻得瑟瑟发抖,何况仅着中衣?膝盖处传来的刺骨冰凉,让两人都是浑身一哆嗦,可尽管如此,心中也只有担心,“敢问公公,我家夫人可还好?” 那小太监淡睨梅香一眼,想着徐盛的交代,略一犹疑还是开了口,“比你们好。”别扭的答完话,便扭身站在一旁的廊下,单看着梅香和竹意受罚。 外面天寒地冻,姚玉欣仅掀开一角窗户便觉得冷风直往里灌,何况退了棉服跪在雪地中的梅香和竹意? 那仅仅一月的相处,纪厉便如此的了解她,姚玉欣看着跪在雪地上,情同姐妹的两人,心中酸绞的难受,他果然知道用怎样的手段最能逼她就范……兰雅已经没了,她如何能让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的、自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因着她受罚至此,外面深冬,冰寒侵体,再冻坏了身子、小小年纪落下病根可如何使得?何况梅香虽说已有十九岁,但是竹意却将将只有十五岁,正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姚玉欣深吸一口气,即使明知一女不侍二夫,即使明明割舍不下纪威,即使以往对纪厉所有的那些许情谊,现下都变成了怨恨,姚玉欣却不得不妥协,现如今的情形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转身向外,她已然是做好了迎接万般的准备,可刚往外迈了几步,却见门帘被掀了开来。 撩帘子走进的,却是去而复返的刁鸥。 刁鸥一直在偏殿等着,为的就是姚玉欣的婢女跪下后的这个时机,想着以姚玉欣的性情,这个时候应是她最为脆弱心软的时候,哪承想他普一进门,看见的便是姚玉欣要出去的样子,“你这是……” 姚玉欣淡瞟一眼刁鸥,边走边说,“去叫我的丫头起来,总不能真让她们一直跪着。” 圣上说,什么时候她想通了什么时候才能允许她的两个丫头起来,这样说来,姚玉欣是想通了? 如此最好,刁鸥又恢复了惯常嬉笑的模样,想着可以向纪厉交差了,终是不用再看两人僵持,亦也不用再受纪厉的冷气压,他很是狗腿的替姚玉欣打着帘子,“外面地滑着,你小心着点。” …… 梅香和竹意进得屋来,迎面暖风铺面,一时冷热交替,害得两人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姚玉欣让她们挨着炭盆坐了,也不顾一旁的刁鸥,把这一日来发生的种种与自己的决定捡主要的说了。 梅香和竹意怔愣,万没想到会是这样,梅香还好,好歹当初她跟着姚玉欣北上出嫁,自是见过纪厉的,亦也知晓当初姚玉欣与纪厉的情谊,竹意就差远了,她毕竟年纪还小,徒张着一张嘴,好半天也没闭上。 “夫人……”梅香看一眼坐在略远一点高椅上的刁鸥,微抿了抿唇,改口道,“姑娘,奴婢先前在中门的时候看见五爷了,他被侍卫架着……瞧着不大好,好似生了甚大病一样……” 姚玉欣的心瞬间一紧,皇上他把纪威如何了?不是说加官进爵,一切安好吗?姚玉欣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刁鸥,眼里有着疑问,亦有着指责。 “咳咳,这样的事……五爷又是性情中人,总会有些过激反应的……皇上也是怕五爷伤了自己,皇上还派了太医同去,想着应是无碍的……” 见梅香证实刁鸥所言非虚的点了点头,姚玉欣便不再言语,终是要经过这样一遭的,但愿纪威无事,亦但愿他不要想不开…… 既然这样……姚玉欣低下头去…… 外面雪花纷飞,姚玉欣又徒低着头,谁也不知她再想些什么,一时屋里寂静无声。 良久,“刁爷,玉欣有一事相托。”姚玉欣清朗娇柔的声音响起。 只要姚玉欣同意进宫,莫说一事,就是百事,刁鸥也应得,当下便很是利落的接口,“只要刁某能够做到。” 姚玉欣凄苦一笑,“不难,”她看向梅香,“梅香你也认得……梅香今年有十九了,如果我不进宫,差不多这一两年就该给她物色婚事了。现下既然进宫一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我便想着放她出去,她自幼和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不能因着我进宫便耽误她一辈子。” “姑娘……”自家夫人以这样的身份入宫,即使换了身份,亦是会有人知晓的,人言可畏,姚玉欣还不定要面临怎样的压力、尴尬和舆论,她如何能够离开?而且以五皇子府仅有四个女人,便闹得失了兰雅的一条命来看,这深宫之中,恐女人之间的争斗要比五皇子府来得还要凶猛和晦暗,叫人防不胜防,自家夫人没甚背景,身边多个自己人终是好的,梅香咬唇,满眼不依,“姑娘初进宫,正是用人的时候,奴婢不走。” 宫里宫女一般要到二十五至三十岁才可放出婚配,姚玉欣无论如何不想耽误梅香。她看向刁鸥,笑得妩媚异常,“你放心,在这后宫之中,想必我会安全的紧,任谁也钻不得空子置我于死地或是栽赃陷害我什么的,”她捋了一下头发,神情讥讽,“皇上如何会给旁人那样的机会?他必是会替我扫清一切障碍,就防着我借机、顺理成章的不要命呢。至于陷害,若是能被陷害的失了圣宠,对我来说倒是幸事一件了。” 刁鸥干咳两声,摸了摸鼻子,顺着姚玉欣的话,不置可否的在一旁点了点头。 断没想到刁鸥会响应她的话,姚玉欣一时莞尔,她略一顿,便接着说道,“兰雅没了,你们俩情同姐妹,你要带着兰雅的那份,在宫外好好的活着……我这里,你不用担心,菊姿和竹意都大了,也都得用的很,想来不会有什么妨碍……” “花家我瞧着都是忠厚可靠的,花嬷嬷的老二花锁帮,我瞧着人勤奋踏实,年纪也和你相当,便把你指给他吧。年前,我便放了她一家的奴籍,这我一进宫,以往的姚玉欣便是已经死了。你们脱了奴藉,可继续待在五皇子府,也可另寻地方住下,庄子和生意想着五爷会让你们接着照看,自此你们就好好的过你们的小日子,五爷不会亏待你们,想着应是会越发红火的……” “你出去,一是替我换进菊姿来,二是悄悄的告诉家里实情,莫要他们伤了心,”姚玉欣闭眼,脸上痛苦神色一晃而过,她抿着唇,略一犹疑还是说道,“再有就是替我传话给五爷,就说我对不起他,愧对他两年以来的百般爱护……我对皇上旧情难忘,希望他看在真心待我的份上,成全了我与圣上……我对他万分感激,所有恩情下辈子再衔草还报……”姚玉欣睁眼,已是满眼晶莹,“让他好好安生的过日子,就此忘了我这个负心人吧……” “姑娘……”这两年来,姚玉欣与五皇子琴瑟和鸣、如胶似漆的点滴,她都看在眼里,实情又岂是像姚玉欣说的这样,她家夫人这样说,无非不是想五爷断了念想,莫要再过激的做出甚以卵击石的事情来,她是为着五爷日后的安好……知道她家夫人心中的凄苦,梅香掉泪,她跪下给姚玉欣磕了个头,“梅香晓得了,五爷就是不信,梅香也势必让五爷信个七八成,姑娘你放心……”她是姚玉欣的大丫头,惯在姚玉欣身边,又陪着姚玉欣出嫁,见过她与圣上,与五爷的全部过往,由她来传话,再适当添些个或真或假的细琐事节,想着五爷就是开始不信,后来也会信个几分,略一顿,又想着姚玉欣在宫内必是也需要银钱的,宫外也必须有个应手的人,她便又磕了个头,“梅香在宫外定给姑娘守好家,做姑娘在宫内的照应……” 姚玉欣眼里的晶莹这才掉了下来,她扶起梅香,帮她拭了泪,拔下头上的一支金步摇塞在梅香手里,“这个金步摇算做我给你添妆,待你回了府,再自己拿三百两银票吧,跟我这许久,多少的就权当我一份心意。”说完,姚玉欣扭头看向刁鸥,神色略僵,“刁爷,如此一事,可使得?” 刁鸥唏嘘,姚玉欣这样的气魄,尤其是对五爷的那一番话,看着狠心,实则用心良苦,他收起玩笑神色,点点头,“刁鸥定会安排好这事,洪姑娘放心。” ◇◆◇◆◇◆◇◆ 有刁鸥的安排,自是一切顺利。梅香出宫,菊姿进宫,让姚玉欣没想到的是除了菊姿进宫,连带着她一应最为喜欢的用具器皿、瓷器摆件,还有一些银票、契据都被菊姿带了进来。 “正好大爷来京办货,他已经知晓此事了,他让奴婢带话给姑娘,让姑娘想开些,凡事顺其自然……”菊姿换了宫女的衣裳,她见姚玉欣一直盯着她带来的一并物件,接着开口道,“那天五爷回来,便大病了一场,人也清瘦了一圈。奴婢进宫时他还病在床上,梅香姐姐把姑娘的话带到了,五爷当下便嗑了血……五爷说他不信姑娘说的,就是姑娘说的是真的,他也不怨,他能陪着姑娘两年,便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如果可能,五爷说,他还是想能和姑娘厮守白头……” “五爷还说这些个都是姑娘爱用的,怕姑娘在宫里住不惯,便叫奴婢都带进来了,”菊姿尽管刻意控制,想着临行前五爷强撑着身子的谆谆叮嘱,还是红了眼眶,“五爷说,他无能,莫要姑娘说对不起他,实是他对不起姑娘,让姑娘受委屈了。”菊姿吸吸鼻子,“不光这些个,五爷知道姑娘放了梅香姐姐奴藉,怕姑娘在宫里缺用度,便把姑娘的嫁妆都给了梅香姐姐,也让她们住在姑娘在京的宅子里了,说让她在外给姑娘照看着一应的资产,以备不时之需。” 按说她的嫁妆已经算是五皇子府的财产了,事情至此,纪威满心居然想得还是她,尤其在她说了那番极其伤人的话之后,姚玉欣早已泪眼凄迷,她那样说,他竟还愿与她白首,声音哽咽,“五爷身子怎样了?” “太医天天都去,说是气机郁结、经络不畅、邪气入体,需要五爷放宽心,慢慢调理才可。” 姚玉欣点点头,菊姿接着说道,“梅香姐姐过两日便大婚,大爷说他会安排妥当一切,定要梅香姐姐嫁得风光,让姑娘放心……” 摆摆手,姚玉欣打断菊姿的话,她已经心力交瘁的身子虚软,双耳轰鸣的撑不住再听菊姿说什么了,“你刚进宫,想来累了,先去歇着吧,有什么话,我们下来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tantan (梨子)姑凉的地雷~~另,明天去修笔记本,周四再更新~ 84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一) - - 勤政殿内 纪厉手持朱砂笔,正在批阅奏折,刁鸥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能够不用通报便进来的无非那么几个人,纪厉头也没抬的问道,“她怎么样了?” 即使纪厉看不见,刁鸥还是行了礼,所问非所答道,“她让她的两个婢女起身了。” 闻言纪厉手里的朱砂笔略微一顿,一点猩红的朱砂跃然纸上,他抬起头,眼里霎时冰霜尽褪,一时似有隐隐霞光一闪即逝,“哦?她想通了?”挥挥手,叫刁鸥起身,随手一指旁边的椅子,“瞧着情绪可还好?” 毕竟和纪厉一起出生入死多年,在纪厉盛怒之下,刁鸥不敢迎其怒峰,但现下纪厉明显的和缓神色,刁鸥便又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撇撇嘴,“让姚玉欣想通恐一时还有些困难,但皇上方才都那般雷霆震怒,她不妥协亦是不大可能,”略一顿,看着纪厉听了他的话,神色波澜不惊,便接着说道,“情绪已是稳了。” 纪厉点点头,冷目微凝,他纠正道,“洪玉欣,”然后起身,边像是回忆,边缓缓开口,“她看着是一副百媚娇柔的样子……你可还记得她握簪刺瞎黄河店歹人的情形?那时朕就知道这骨子里必是个刚强的女子……她能从水贼手里逃脱,是机敏聪慧,敢刺瞎歹人眼睛,是勇敢机变,相伴一路,她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是品性端正,恪守规矩,咱们安插在老五府里的人不是禀过她在皇子府的生活吗?她识大体、谦和、知何可为何不为……朕身边需要这样的一朵解语花……” 纪厉走近刁鸥,“她是不是为了劝老五,诋毁了她自己?她是不是没让她的婢女跪多久的雪地?朕了解她,如果朕不那样威慑、震怒,把她逼到绝路上,恐她现下还在撩拨着朕的脾气,还在和朕打着太极……”略一顿,想着姚玉欣已然把他们之间的过往全都抛开,而他却是一直在惦记着她,不由得恨由心中来,“不过,她也着实气人了些……朕也是一时没控制住脾气……” 能让纪厉说出这番话已经实属不易,这也是殿内没甚旁人,纪厉才对昔日肝胆相照的兄弟坦然相告,“她确实轻易的就影响了朕……”纪厉看着窗外的雪地,面上神色略有哀伤,亦有着坚定,“太医去瞧了老五,也不大好,说是急火攻心,你若是得空,便也去看看,顺便告诉贤亲王妃,没事把孩子往老五床前抱抱,想是会好得快些……” ◇◆◇◆◇◆◇◆ 如是十来日,宫中传出消息,姚玉欣突染恶疾,太医医治无效,最终香消玉殒。 同时,因姚玉欣“谦和恭顺、宽厚贤德”深得皇太后喜爱,特追封为平宁郡主,准以郡主规制葬之,追封诏书下到贤亲王府,却是只字未提之前五皇子请封侧妃一事。 虽说在贤亲王府,姚玉欣只是个姬妾的身份,后事必是不能大办的,可既然已封为郡主,身份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姚玉欣的后事便也需要另当别论,于是,就在贤亲王纪威身子还不大好的时候,贤亲王妃操办了平宁郡主的丧事。 贤亲王府为一个身为郡主的姬妾,批白,满府举哀,此事一时在京也被人津津乐道,只是其中缘由,有人知晓,有人糊涂罢了。 又是数日,百官对纪厉后宫凋零一事又多加进言,纪厉终于批复。 往常充盈后宫,大选秀女,一般是官宦人家,家有年龄在十三至十七岁的适龄少女都必须参选,可这次以“为江山社稷后继有人,内廷主位虚位以待,秀女年龄不易过幼”及“朕初登基,当以国事为重”为由,纪厉下旨,取消大选,仅着几大世家家有年龄在十五至十七岁,尚未婚配的女子,择优推荐入宫。 百官为后宫凋零一事,已经多方请奏,却总是被圣上驳回,这次虽说旨意仍是差强人意,但好歹的已是肯充盈后宫了,加之旨意上又明说要几大世家推荐秀女,故势力较大,又想通过与皇上联姻达到稳固自家地位为目的的几大世家、朝廷显贵,便也就心满意足,不再进言了,至于其他想借自家女儿获得荣宠的官员,因着势单力薄,便也不好再多加声张。 于是,各符合标准的朝廷显贵,纷纷荐女。经过一个月的筛选、引看、册封,最终共有一十二位佳丽获得册封,入主后宫,纪厉这回虽是天朝有史以来,最为单薄,人数最少的选秀,但好歹的也算是尘埃落定。 李婉婷,李宗孙女,年方十五,端庄秀丽,赐号婉,封贵人,居永寿宫。 顾素宁,大学士之女,顾素珍嫡亲的妹子,年方十五,谦恭柔顺,赐号宁,封常在,居景阳宫。 洪玉欣,累世将门,洪武的妹子,年方十七,贤良淑德,赐号媛,封贵人,居承乾宫。 叶明珠,叶氏之女,叶明娅的庶妹,年方十六,温柔娇美,赐号琪,封答应,居长春宫。 范锦娘,尚书之女,年方十六,聪慧娴雅,赐号娴,封常在,居钟粹宫。 …… ◇◆◇◆◇◆◇◆ 姚玉欣裹得严严实实的,外面披着斗篷,手里持着手炉,站在殿门前,单单的看着宫里的太监们唰唰的扫着地,尽管在她看来,地上明明干净的很…… 进宫已快两个月了,她还犹记得新册封的秀女们初次去拜见皇后的情景,皇后叶明娅见到她没有丝毫的意外,对她就如同对待其他秀女一般亲切和善的问话,想着不止皇后,就是皇太后应都是明白其中缘由的,可她们却也只是漠视不理,任皇上作为……姚玉欣拢了拢身上的狐狸毛斗篷,一月多前皇太后的那次召见,恐就是这次事件的开端,皇太后及皇后莫说阻拦皇上,就连她们自己也参与其中了……是该说皇上权势滔天,一手翻云一手便可覆雨吗? 可到底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子妃,不,现在已经是贤亲王妃了,贤亲王妃顾素珍的嫡亲妹子顾素宁,在她还是五皇子姬妾的时候,两人曾在听雨轩里有过一面之缘。犹记得以媛贵人的身份第一次去向皇后请安,偏偏顾素宁坐了她的下首位。 当初她是皇子妃的娘家人,是五皇子府的贵宾,而她只是个没甚地位的姬妾,现下两人同为皇上的嫔妃,却是她位高于她了。就是不说位份,单是在后宫内廷看见她,都足够顾素宁吃惊的了吧。小姑娘毕竟只有十五岁,当下便惊讶的瞪大了眼,好歹的是没有惊呼出声。 虽说宫内嫔妃见家人要有层层规制,但谁没个通消息的渠道,想着至此,宁常在往外一说,贤亲王妃在一推敲,那便会都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了。 如此也好,贤亲王妃知道实情了,或许宽慰纪威便能够得法,不是说身子一向不大好吗?如果开解得当,想是也许会好得快些,姚玉欣心口现下想起还会微微的犯疼,那样一个俊雅、与世无争的男子现下不定是怎样的憔悴不堪…… “媛贵人,外面冷,您进屋歇着多好,要是觉得闷,奴才给你撑开一角窗子,这冰天雪地的,您总站在外面,再冻坏了可怎生是好?” 姚玉欣扭头,说话的是新配给她的小太监,名唤周生生,听刁鸥说是纪厉精挑细选,亲自指派的。不管如何,却是个机灵鬼透亮辈儿的性子,除了他,按着贵人的规制,还一应的又派了两个宫女,三个太监,供她差使。 叹口气,她宫后的生活这是要真正的开始了。 姚玉欣抚上自己的左腕,那里的红肿早已不在,可记忆里的疼痛却还那么的明显,纪厉在她心中的印象,虽说是冷然,不苟言笑的,但也是体贴、温和的,她何时见过他如此震怒的模样? 实在想不明白纪厉在想什么,不顾常伦理法,费劲波折、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囚在宫里,可眼看已是快两个月了,她却再未见过他一面,总不会是他对她的情谊,是既不许旁的男子得到,但自家又不染指的那种别扭情结吧? 婉贵人、宁常在等已有五人得过恩宠了。姚玉欣抚上发髻,她发里插着的金钗尖端是用白铜包裹着的尖锐,其实她也不晓得自己想做什么……刺伤皇上是万万不能的,自裁恐亦是不能的,或许只是一种安慰,一种手段,现下的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承宠的…… “媛贵人……”周生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姚玉欣点点头,回身走进。 徐盛,那个冷面的玉儿郎竟和五皇子身边的唐河一样,是一样的身份,姚玉欣边行进,边神色黯然,兰雅做的秀活现下都在她的手里,不管徐盛是怎样的身份,总是兰雅的一片痴情,想着找个机会,把那些给了徐盛,也不枉兰雅一片心意吧…… 也就是刚刚进殿坐下,姚玉欣还未来得及喝一盏热茶驱驱寒,便听见外面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后宫嫔妃等级,参照清朝:皇后一名,皇贵妃一名,贵妃两名,妃四名,嫔六名,等级比较低的有贵人、常在、答应,名额没有限制,一般秀女都是册封为后面的贵人、常在、答应的。 谢nothing2730姑凉的打赏~~~ 85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二) - - 姚玉欣听见通报声略微一愣,之后便起身迎到殿门口。 天寒,纪厉亦是裹着裘皮衣裳,穿得暖和,他眉目清清淡淡的往里行进,一边迈进殿来,一边脱着外面的裘袍,递于身边跟着的徐盛。 姚玉欣恭恭敬敬的施礼。 纪厉微不可查的轻轻一挑眉,“起来吧。”然后,走向姚玉欣。 眼前的娇人,峨眉淡扫微颦,颊面不笑却媚,人瞧着虽比两月前略微清瘦,但气质神韵却也少了之前那种少妇独有的绰约风姿,多了些以往的空灵超脱之美,纪厉没由来的心情微好,他撩起袍子,盘腿坐在了榻上。“宫里可还住的惯?” 纪威还病着,她又是情非所愿的留在宫里的,何况宫里还有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事情,又如何能惯?“左不过吃饭睡觉的地方,还好。” 已经算是忤逆的话了,姚玉欣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周生生瞬时便被激出了一身冷汗。虽知道自己伺候的主子有那么些个与众不同,可当今圣上杀伐决断、雷厉风行,自打还是皇子时就有冷面王的称号,这当了天子,便更是没人敢在他面前有一丁点的放肆,可现下媛贵人这般讲话,他着实怕惹恼了这位普一登基,便功绩累累的帝王,到时可还了得?“回皇上,”周生生忙跟在姚玉欣的话后面说道,“奴才刚来时,我家主子只能喝下半碗稀饭,或是压根就不吃了,但是现下有的时候已经能吃掉一小碗的白饭了。奴才想着主子必是在慢慢适应。” 这话答得婉转,亦是实情,姚玉欣抿抿唇没有说话。 纪厉看向周生生,淡漠的声音里有些个舒心的意思,“你差当的好,若是你家贵人每顿都能吃下一小碗的白饭了,朕便赏你。” 周生生叩头谢恩,纪厉挥挥手,指着身边,对姚玉欣说,“坐,”然后端起竹意给上的热茶,轻啜了一口,“知道朕为什么近两月未来看你吗?” 方才一直站在殿门口,姚玉欣身上的寒气还未缓过来,她端起桌上竹意已经给她换过的茶,亦是喝了一口,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莫不是怕落人口舌?” 姚玉欣的态度依旧是不敬的,可纪厉就像没察觉一样,或许他压根就不希望姚玉欣把他当皇上,虽明知她是故意的,他却真心希望她在他面前就做她自己。只是断没想到姚玉欣会这样回答,他身为帝王有何可怕的?纪厉一愣,问道,“朕为何要怕落人口舌?” 强占弟媳,还不怕落人口舍吗?姚玉欣默,但好歹的没这样答话,之前纪厉的雷霆震怒还历历在目,上次他虽只是出言恐吓、佛袖而去,但若是她一再撩拨,那就指不定是什么结果了,姚玉欣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接着前面的答道,“那是怕把玉欣更推到那风口浪尖上?” 更?纪厉拿眼扫到周生生,问的却是姚玉欣,“怎得?你听到了什么?” “无非一些有关玉欣身份的说法罢了。”姚玉欣淡哂,顺着话无意的应道,“后宫本就是是非之地,有些个议论也委实正常的很。” “朕未曾听到什么,”纪厉蹙眉,“周生生?” “奴才在,皇上日理万机,自是没人敢在皇上面前嚼舌头根子,而下面……,主子进宫那天,毕竟当值的宫人也不少,私底下就有些个长舌头的搬弄是非……” 宫人搬弄是非,难保就没有哪个嫔妃的背后指使,即使没有人背后指使、煽风点火,怕是真有人议论起来,那因着姚玉欣的身份,也有些个嫔妃轻视她或是给她添堵,纪厉面色微沉,“你怎得不早报我?” 纪厉在南疆沙场,南征北战数年,将士尸首里摸爬滚打,见惯了血腥和杀戮,他平时便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煞气,待一旦微有脾气,气势便会更加骇人,何况现下他又贵为了九五之尊。 周生生原本侍立一旁,他刚才刚得了夸奖,现下却又是脑袋拴在了裤腰上,主子语气不善,他便忙将跪了下来,“回皇上,这宫里捕风捉影的事多了,奴才也没个真凭实据,不敢轻易造次。” 周生生说的也是实话,后宫是非多、闲话亦多,议论姚玉欣的事,不过众多事情中的一件,只不过因着是新近的事情,便被人们多提及些,想着过阵子也就过去了。本就不是怎闹得不可开交、或是有损颜面的大事,怎好直接惊动皇上?这媛贵人虽说可能对圣上特殊些个,但又有谁能有把握媛贵人就特殊到这样的小事,也能让皇上上心在意?这万一要是禀了,再讨了没趣,岂不是自作聪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到时候被再落了罚。还不如就这么由着他们说去,除了心烦些,实际到也真的碍不着什么事,等真碍着事了再去禀告亦也是来得及的,周生生这么想着,用着宫里自有的规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便也就没有理睬这件事。 “一会去慎刑司自领二十杖责。”纪厉面色更加黑凝,他沉着声音说道,“朕让你来伺候媛贵人,一是因着你是宫里的老人,见多识广、办事有分寸,二是你底细,朕放心。可你怎么当得差事?这样的事竟不报给朕!”纪厉微扯嘴角,“把你那点小心思给朕都收起来!你不用借着这事来探朕的心意!朕的心意不是你能探得的!”微舒一口气,纪厉接着说道,“朕既亲点你来伺候她,她自是重要的,日后你需打起十二分精神,给朕护好她,有什么事,事无巨细直接禀朕,不要因着旁的心思,误了事,委屈了你的主子,倘若她受半分委屈,朕就要你十分来赔,你可记着了?” “是,”圣上这样说话,由此可见媛贵人的贵重,周生生自是知道日后当差的分寸,他擦擦脑门上的汗,“奴才谨记,奴才知罪了。” 纪厉点点头,神色稍缓,他用略微低沉温和的声音着对姚玉欣说道,“朕不知这事,近两个月,委屈你了。朕近两月未来看你,不是怕你得个圣宠的名声,更站在那风口浪尖上,再遭了什么人的嫉。那些个,你不用理会,也不用烦心,万事有朕。” 纪厉看着姚玉欣长长密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层的淡影,单听着他说话,却面上波澜不惊,顿时略有些烦闷,他接着说道,“在这后宫之中,有着朕的宠爱,才能活得更好,只要你愿意,朕就是把你宠上天亦是无妨,自也不用理会他人什么的。而朕一直想来,却没来的原因,是单因着之前和你不欢而散,朕知道你还堵着气,朕不想一和你见面,两人便剑拔弩张、唇枪舌剑的,”微微讥讽的扯个嘴角,“那样朕会很烦心,甚至夜不能寐……朕想着,让你静静,或许时间长些了,你能想通些个,亦或是心情好一些个,这才耽搁了……” 姚玉欣面色依旧不动,她垂下眼脸,未做声,心里却是想着纪厉和纪威虽为兄弟,却终是不同的。 纪威纯善,顾忌也会多些,他会考虑她在皇子府的生活,让她尽量减少树敌,而尽量均衡的去顾素珍或是柳晴、何曼珠屋里;也会在明明顾素珍坑害她未果,却证据不足时,尽量的给顾素珍留些个颜面,免得在他不备时,她在利用她正妻的身份给她穿小鞋…… 而纪厉却是专|制霸道的,他压根不会考虑旁人如何,只单按着他的心意行事,想宠就宠、想多宠就多宠,毫不顾忌,既不考虑其他嫔妃的想法,也不管他那样做,会让其他嫔妃对她有怎样的妒忌、报复,亦或是也许还会牵连到前朝的势力……这些个好像在他面前,和他那些个心意来比,都不值得一提。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让她不用忧心在后宫的生活,不用管他那些个嫔妃间的尔虞我诈,但是她却莫名的相信他能摆平一切…… 自在两年前上京的路上,她就对他有着这样莫名的信任,而现下,就在他刚刚对她强取豪夺后,她居然又有了这样的想法。 可她毕竟已经不是完璧,也早已为了人|妻……姚玉欣抬头,“皇上想怎样就怎样,何曾考虑过玉欣的想法。” “两个月,你还这样大的气性……不过,没关系,朕有的是时间等你回心转意,朕不信你对朕就当真一点情谊也没了。”听出姚玉欣话里的意有所指,纪厉面上却无丝毫怒气,他转了话头,说道,“朕听太医说,老五的身子好了很多,你也不必太过挂心。” 面上是说老五的身子好了很多,实际却是再说什么样的事情都会过去。纪厉看了眼姚玉欣,原本就是想来看看姚玉欣现下态度几何的,虽明知不会有怎样大的转变,可看姚玉欣如此,到底还是有些烦心的,他站起身,“来日方长,朕过些个日子再来看你,你若是闷了,就四处走走、转转。” 之前那样暴怒,现下却换了态度,是因为她到底选择了留在宫里?姚玉欣起身,“等等,”她迎视纪厉略微疑惑的神色,既然已经留下了,总要生活,“还望皇上能够收回责罚周生生的成命。”她的奴才她得护着,能不能护住是一回事,但倘若她的奴才,在要受责罚时,她做主子的连一句话都不维护,那会寒了奴才的心,以后又如何能让她的奴才对她忠心?何况周生生的差事确实一直当的不错。 看着姚玉欣的认真神色,纪厉嘴角扯出个淡笑,她还肯用心思就好,看向周生生,轻轻开口,“既媛贵人为你求情,那就免了。” 周生生谢恩,心里对姚玉欣感念不已。 恭送纪厉出去,姚玉欣坐回榻上,她原以为今日之事就此已了,她又哪里想到以她对纪厉的重要,以她已为人|妻,纪厉也会不离不弃的掠夺回身边的作为,又何如会轻易放过今日无意闲聊时说的事? 不几日,纪厉就以她万想不到的方式,给了宫里众人一个杀威棒,既解决了宫人亦或是其他嫔妃议论她的事,亦也给了后宫众人狠狠一击,让她们都看到了这位新帝王狠辣的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呃~~不知这样四四的印象分有没有拉回一点点。。。不过就算真的拉回一点点,后面也会被苗青接着打回去。。。 苗青腰还是不大好,不能坐太久,尽量码字。。。谢各位~~~ 86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三) - - 日子又是几日,风平浪静,任谁都没想到那风平浪静之后紧跟着的就是波涛汹涌。 这一日,姚玉欣正在整理兰雅的遗物,想着找个机会把这些个东西送给徐盛,就听外面一阵喧闹。 放下手里的鞋子,姚玉欣蹙眉,还没人敢在承乾宫喧哗的,“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周生生便一脸紧张神色的从外行将了进来,“主子,皇上要在北广场行刑,传口谕要各宫主子连带奴才一同前去观刑。” 姚玉欣一愣,行刑?阖宫上下去观刑,这是在闹哪出?“可说了是出了什么事?” “奴才不知,”周生生八岁进宫,现下已经十八岁了,十年他在宫里从没像这次这样心慌过,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天上掉根头发下来都能砸死人、需要人们消息灵通、百般机灵才能讨生活的地界,按说他也算是八面玲珑的人了,可这次却是之前一点信也没听到。突然的,就这样大的动静,真不知是谁家门上又要倒霉了,“奴才在宫里十年了,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遭……奴才从没听过在北广场行刑,还要主子、奴才去观刑的……” 无论如何有圣上口谕,总是要去的。“菊姿,给我拿衣裳。”扭头看向周生生,“走,我们也去瞧瞧。” 待姚玉欣领着她一宫的人到了北广场,那里已经黑压压人群一片了,虽说黑压压人群一片,可却是寂静无声,人们全摒神宁息的,灰暗厚重的天幕,加上过于安静的氛围,气氛也就尤为的显得压抑与凝重。 姚玉欣按着份位站定,拿眼略扫过众人,只见人们无论是嫔妃还是宫人都是一副微凛的神色,便知这里面恐是没人知道纪厉这次如此大的动静,到底所为何事,于是便也就挪开眼,看向广场中间。 广场正中,临时用砖架了个空的锅台,下面是码放堆砌好了的木柴,旁边则是一个三层,每层足有两米见方,看上去颇为壮观的蒸笼……说是让她们来观刑的,那是说,这是要刑蒸刑?姚玉欣只觉浑身一僵,再看去,只见围着灶台、全身武装的禁卫军以及周边忙碌的小太监们,面上全是寒气森森的样子,想着如此酷刑,心里不自觉的就有些难受起来。 她能猜到,自是旁人也能猜到。 “姐姐,”姚玉欣右手边便是顾素宁,她自是知晓姚玉欣的身份,也知道恐圣上最为疼宠的也就是这位尊神了,如此骇人的阵仗,不知姚玉欣是不是知晓什么,她压着声音,轻声轻语,又略带颤音的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顾素宁可能来了已经有一阵子了,她鼻头被冻得都犯了红,可面色却是惨白一片,毕竟还是小姑娘,现下她满眼的惊慌与害怕,虽说和顾素珍有着天大的过节,但毕竟一码归一码,姚玉欣心里叹气,若是知晓她会告诉她的,可是她不知道,于是也就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算是作为了回复。 这样的时候,前路不明,任谁也是不愿多话的,见姚玉欣虽说略微安然一些个,但也是一脸的惊恐,顾素宁低下头、掩住心慌,不再言语,而姚玉欣则是强顶着精神,四处环顾。 人们几乎都到了,却不见纪厉,也对,这样的场合压根用不着他出面。 徐盛冷冷的站在广场的高台上,面上寒霜弥漫,严肃异常,他见皇后也到了,便清了清喉咙,开了口,“传圣上口谕,近来宫内总有散布谣言、秽乱宫闱的行径,后宫乃朕之家,平稳和睦是首之纲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朕贵为一国之君,倘若治家不严,如何治国,更如何安邦。今日朕将那心术不正、不务正业之人严惩,望尔等日后能够引以为戒,倘若日后再发现扰乱宫闱、无事生非、妄传言论之人,朕当严惩不贷。” 徐盛的声音每百步就有一个太监一字一句的重复,此起彼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逐渐传遍北广场的每一个角落。那冰凉的声音,让站在广场上的众人只觉得更加渗人,或许身上、面上,北风吹刮的寒意,已经敌不过那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而台阶上的徐盛已经开始唱名字了。 “景仁宫,李茂才……” 两个精壮结实的禁卫军出列,面色极其平淡的行进皇后叶明娅所在的位置,从她身后的奴才里拉拽出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太监。那两个禁卫军不顾皇后苍白的脸色,和小太监的拼死挣扎与告饶,直接拿绳索绑了他的手脚,然后就扔到了那打开的蒸屉上…… 与此同时,徐盛已经又接连唱了几个名字。 “中门殿,万全、于奇……” “景阳宫,田蜜儿……” 每当徐盛唱完一个名字,他身前的禁卫军便会有两人出列,直奔那宫人所在之地,将人捆了扔在蒸屉上。 北广场上,任谁也没想到第一个便会是拿皇后的人开刀,也没人想到会是以这么个方式来实施严惩,就是不说这样的手段是否残忍,就是单站在北广场上,等待徐盛唱人名都足以要了人们的命,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这在宫里生存,谁没做错过一两件事?难保这次徐盛手里的名单,便有着自己的名字…… 明明已是深冬,明明已是干凛刺骨的天气,人们却站在北风下好似毫无知觉一般,有的人甚至额头都微微的冒了汗。不论是谁,此刻都战战兢兢的,又强打着精神仔细的聆听着那仿佛自十八层地狱里传来的幽幽声音…… 北广场每百米站着的太监,清晰的重复着徐盛刚刚说过的人的名字,每念一个,身边亦或是再远一点的距离,就有一个人哀嚎着、或是心如死灰般低垂着被人绑了,直接扔到那被禁卫军守得极其严密的蒸屉上……有太监、有宫婢,亦也有上了年纪、已经有了一些体面的嬷嬷……人们浑身微颤,手脚冰冷,大气也不敢出的等着黑白无常的降临,亦或是与自己擦肩而过,死亡,如此凄厉的死亡方式,就这样毫无间隙,零距离的,离自己如此之近…… 等待仿佛那样的漫长,时间过得又是如此之慢,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已经凝住了,就在徐盛唱名字的同时,已经接连有人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整个广场上,一个个人名还在不断的回响着,而那蒸屉之上还不住的传来人们哀嚎、求饶的声音……有的人想挪靠着爬将出来,刚到蒸屉边缘,便被禁卫军的长刀拦住,又给逼了回去;有的人不住的哭喊、求着主子、求着皇上,发着誓,说着再也不敢了的话,禁卫军却面无表情的充耳不闻,而北广场上的其他人却面有凄色,但又噤若寒蝉;还有的人躺在蒸屉上一动不动,仿佛任命般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而有的,已经小便失禁了…… 一共二十五个人。 徐盛手一挥,几名禁卫军把再最下面的铁板上注了水,把蒸屉一个个的摞起来,盖上盖子,然后抬着架在了灶台上。 下面便是泼油、点火。 火势很旺,很快蒸屉上人们凄厉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的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刺着每一个人的耳膜,或是也许压根不是通过耳朵,那渗人脾肺的声音好似是直接透过皮肤到达了心脏,然后狠狠一击……好不容易挨到徐盛唱完名字,那些个未被叫到名字的,还未来得及庆幸自己幸免于难,便狐死兔悲的哀伤起来,既悲伤、又庆幸、还深深的害怕着…… 蒸屉上慢慢的冒了白烟,那蒸腾的气,在严寒的冬天是那样的明显,北广场上的人们背后、亦或是心里寒凉着,面上却被冲天的火光与热腾腾的雾气熏的又红又暖……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已经听不到人们的哀嚎了…… 徐盛叫人灭了火。 禁卫军们带着厚重的皮手套,将蒸笼抬了下来。一具具的被蒸气熏的发白的尸体被接连的抬了出来…… 不理会北广场上或闭眼不敢看,或瘫倒在地,或小便失禁,或泣不成声、或呕吐不止的众人,徐盛凉凉的开了口,“再有搬弄是非者,参照此例,请各位主子约束好下人。”挥挥手,指着那一地并排的二十五具方才还很是鲜活生命的尸体,徐盛对着禁卫军头目说道,“劳烦把他们用席子裹了吧。”抬眼看向众人,“刑罚完毕,各位可以散了。” 一张破席子,了了一生,乱坟岗,野狗无数,死无全尸是最后的下场…… 虽徐盛说众人可以散了,可人们却一时腿脚酸软的没一人能够挪动地方,广场上,禁卫军接连的忙着包裹尸体,而其他的人们,哭声一片…… 姚玉欣浑身冰凉,方才那残忍、狠戾的一幕刺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就因为她一时脱口而出的话,便失了二十五条人命,还是以这样血腥的方式……她满脸惨白,若不是身边的周生生一直在用力的搀扶着她,恐她现下也早已瘫软在地……回头看向竹意和菊姿,两个小丫头已经吓得跪倒在了地上,两人瑟缩的抱在一起正呜呜的哭着,发泄着心里的恐惧……强撑起精神看了眼四周,无一不是这样的情形,几个年龄尚小的嫔妃也哭得满脸是泪,就更不要说其他宫人了。 纪厉先拿皇后的人开刀,想着一是因为她初次进宫便去了景仁宫,那里恐真有宫人见过她,搬弄她的是非,二恐就是警告皇后了,毕竟皇后治理六宫,却放任漠视,对四起的流言蜚语不加理会,纪厉如何能够容得?这样做也就无非是给她提个醒。而其他嫔妃,虽然此次没有任何嫔妃受刑,但除了她的承乾宫和李婉婷的永寿宫,几乎其他的每个宫中都有人伏了刑,奴才受刑,主子无光,想是不管此次有关她的流言有没有嫔妃插手干预,都起到了震慑的作用…… 不止嫔妃,就是宫人们,日后行事也都会谨慎慎行些,不单她的事,就是其他嫔妃的事,亦或是纪厉的事,无论私事还是政事,都不会有人敢轻易传播自己听见的,看见的了,这对后宫风气是好事…… 可就算是为了后宫安宁,这也确实是一个最行之有效、一劳永逸的方式,那也太过残虐了些…… 杀鸡儆猴,事半功倍,此等手段,姚玉欣扯动嘴角,她终是知晓为何在纪厉去了南疆之后,以往南蛮子百般骚扰、不断侵犯他们天朝的行径就再也没有发生过,有这样一位狠辣的皇子将军镇守南疆,自是没人敢与其争锋,可在这后宫之中,一应的妇孺,不是他的妻妾,就是他的奴才,他还是选择了最直接、最便捷的方法,尽管那是血腥的、残忍的…… 这就是纪厉的帝王之路,这就是自登位后既能让百姓们拍手称赞,又让贪官污吏谨小慎微的君主;这就是注重农业发展、将贵族与百姓利益完美结合,促进经济贸易、推办国学、奖励新兴技术,但也杀伐果断、接连罢黜官员、抄家、充军、连坐、酷刑连连的帝王…… 方才的事情让姚玉欣觉得害怕,这样看来,他对她对纪威还算好的了,她认为他不顾伦理,不顾她的意愿,不念兄弟情义的独霸了她,但又哪里知晓,放在他的身上,其实他这样做,已经算是顾了兄弟之义,至少已经贵为帝王的他,掌握生杀大权的他,为着自己心愿达成的他,没对纪威赶尽杀绝…… 心中又酸又苦,姚玉欣拉回心智,看着广场上,一片悲凉的情形,心下黯然,二十五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的没了。或许纪厉是想借此整顿后宫风气,但却不能排除里面多少的有着她的因素,事因她而起,不管众人会不会猜测到事情与她有关,她都觉得心里难受的紧,自责快将她淹没,那些人罪并不致死。 “媛贵人,”徐盛不知何时走到姚玉欣的身边,“圣上让奴才请你过去。” 面色几乎毫无血色的看了眼徐盛,姚玉欣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是血腥了点哈~~其实四四还是个好皇帝的,就是手腕铁血了一点,实在码不动了,下章略说一下他这么做的原因啊。。希望妹纸们不要因为他的残酷而嫌弃他。。。 另,村姑 姑凉你给的小费,苗青收到啦,谢妹纸的地雷~~ 87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四) - - 姚玉欣跟着徐盛到达勤政殿的时候,纪厉正在看各地心腹呈上来的密折。 先太祖登基,时值天下混乱、民不聊生、百废待兴,先太祖自是要先忙着稳固江山、恢复生产,而到了先帝,农业发展、经济复兴,两朝的官员在其中的推动作用,功不可没,于是先帝念在情分上,吏治便多少的有些心慈手软,以致造成吏治不严的各种弊端与陋习,而现在他即位了,朝堂稳固,经济繁荣,吏治便是当务之急。虽说自他即位后,已经初步推行了一些措施,但吏治问题毕竟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解决的,纪厉上手的折子,写的全是他派往各地的心腹,所调查的吏治情况,受贿的、造成冤假错案的,数不胜数…… 纪厉蹙眉,他之前用着雷霆手段,打压了几个证据确凿的纨绔污吏,可也只能说是给众人敲了个警钟而已。 孟子曾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他知道凡事不易操之过急,否则一不小心事情就会办坏。商鞅、王安石都是旧例,朝中重臣、权臣、累世的贵族,他们的利益要顾忌,但也要约束,任贤臣摒小人,关键还是要在官吏晋升、考教和机制相互制约上下功夫…… 事情无论多棘手,也要一步步的来…… “皇上……媛贵人到了。” 纪厉撂开手里的折子,抬眼,便看见跟在徐盛身后,面色不大好的姚玉欣。 今日的姚玉欣,上身穿着的是琵琶襟桔色绒绣宫装,□是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外披银灰色织锦皮毛斗篷,娇俏的小脸在桔色衣裳的印衬下,更显苍白。 姚玉欣低头行礼。 “免了,”不动声色的看着姚玉欣,纪厉心下微疼,他扯动嘴角,“这点阵仗就把你吓得脸都白了,真不知你之前哪里来的魄力和勇气,那样无所顾忌的撩拨朕的脾气……”停住话头,纪厉到底轻叹一口气,他指着桌子上放着的茶碗说道,“压惊汤,朕让人熬的,趁热喝了。” 刚刚经了那样的阵仗,姚玉欣还对纪厉的狠辣、残忍心有余悸着,可眼前的人却用着如此平和,以及隐隐有着宠溺的声音关心着她…… 如此反差,毕竟是自己真心实意、倾心爱慕过的男子,姚玉欣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撩拨了一下,那因着撩拨泛起的涟漪一点点的,自心脏扩散到全身,顿时全身都似是有了一瞬酥软的感觉。 盘腿坐在榻前一身常服、身姿挺拔的九五之尊,正用带着淡淡的无奈和隐隐的心疼的目光看着自己,姚玉欣心里一顿,方才那隐隐的酥软之感退去,紧接着涌来的是一股错综复杂的情绪,她心里有暖有软,也有着无奈和心伤,姚玉欣一时分不清明…… 走近桌前,端起茶碗,姚玉欣将压惊汤慢慢的一口口喝下。 姚玉欣这边喝着压惊汤,那边徐盛简要的汇报了北广场的事,收效不错,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纪厉点头,他耳朵听着徐盛的简报,眼睛却从始至终都没离开姚玉欣的一举一动,姚玉欣端起茶碗,默不作声的喝着压惊汤,可能是因着徐盛的话,让她又想起了广场上方才凄惨的一幕幕,姚玉欣那小刷子一样低垂着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纪厉挥挥手,打断徐盛的话,“真吓坏了?” 姚玉欣放下茶碗,没有说话。 不用想也知道当时的情形,看着姚玉欣心有戚戚焉的样子,就知她还未从方才的惊恐里回缓过神来,“坐到这里来,”纪厉指着身边的位置,他虽心疼着,嘴角却是扯起一抹淡笑,“你都吓成这样,可想别人了,如此甚好。”拉起姚玉欣冰凉的手,“皇宫是朕的家,朕的家,你还有什么可怕的!”纪厉通过手传递给姚玉欣安慰和力量,“莫要怕,没什么可怕的。” 惊慌与害怕还在席卷着全身,但现下天下最为贵重的人却在温言安慰着她,姚玉欣抬起眼,一时怔愣,眼里似是有薄暮弥漫,竟隐隐有着脆弱、乖巧之意。 尽管明知是因着方才观刑造成的,但到底难得见到姚玉欣如此平和温顺的时候,如此机会,纪厉怎会错过,将姚玉欣的手裹在自己的大手里,给她温着,纪厉便把早就想说的话,一股脑的道了出来,“朕知晓两年时间,恐你已经和老五有了感情,现下在宫里你亦是不情愿的,这次是朕自私了,可朕控制不住这里,”纪厉指了指心口的位置,“当初你和老五有婚约,朕就是再钟情于你,也得顾兄弟之意,原想着把你送还给他,时日久了,朕便能忘怀了,可哪成想,自你走之后,朕才知道朕根本放不下你……天下女子何其多,朕却独独想要你一个,想要的,每每夜不成寐,心如蚁噬,所以朕登基后,便想你能回到朕的身边来……朕已经尽量弥补老五了,这次算朕对不起他……”略一顿,想起姚玉欣之前指责的话,纪厉接着说道,“朕也是对你食言过一会,但绝不会有第二回……你要信朕。” 姚玉欣面上神色已经有些恍惚的意味,她听纪厉的声音接着说道,“那日你向朕辞行,朕本就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让刁鸥送你去五皇子府的,如何还敢见你?朕怕朕舍不得……玉欣,你换个位置为朕想想,可好?” 勤政殿内,龙涎香袅袅,温暖如春。 姚玉欣刚刚见识了已经贵为帝王的纪厉的手段,他是那样的狠辣、残酷,他仅仅一道指令,便可以让阖宫上下的人如惊弓之鸟,噤如寒蝉,而现下,明明是同一个人,竟在为他的作为向她解释着,求着谅解…… 他终是对她不同的。 恐别人任谁也无法轻易看见他面上近似温柔的神情,而她却屡屡瞧见,刚劲男子的柔情恐最为弥足珍贵,想着纪厉说的话,姚玉欣心里一动,她垂下眉目,可到底还是转了话题,“那些人……总罪不至死……,我这心里有些难受……” 纪厉盯着姚玉欣的面庞,明明似乎都看见了那冰霜逐渐消融的痕迹,竟一瞬又没了,他默了有静静的一瞬之后,才有了动作,“怎么罪不至死?”嘴角浮出一个极浅淡的笑意,“你不是说朕是暴君吗?朕让谁死谁就得死,没有至不至于的,”看着姚玉欣面色明显的一白,想着她或许真把他当做了暴君,纪厉嘴角的笑意扩大了些许,他随手翻了翻案几上的折子,扯出一个,递给姚玉欣,“看看,看完你心里就舒坦了。” 折子上记得都是些人名以及现下的职务,还有他们的履历,都办过哪些个差事。不单今日服刑的二十五人,还有旁的,其他一些个人的。 “看见了吗?不单是为着他们散布你的事,这里面记得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掺和了宫里的腌臜事。” 景仁宫的李茂才,惯爱搬弄、散播是非。他恐就是因着自己,此次才没了命,而中门殿的万全,按折子上记得,却是因为涉及了当年丽妃投井一事,景阳宫的田蜜儿,则是因着在几年前涉及了下药毒害瑜嫔不孕一事。 ……林林总总,大大小小,名字上圈了红圈的就是刚刚服刑的二十五人,而没被圈红的,也多多少少的办了些不应该的错事。 姚玉欣一愣,短短几天,这累年的阴私,竟就被纪厉查到了,那还有什么他查不到的吗? “朕一直就知道这后宫风气不好,那些个见不得光的龌龊朕是容不得的,只是普一登基,事情太多,一时还未腾出手来理会这事。那天你提及,朕这才想起,便着人好好的查了查,这都是这几日查出来的,”纪厉指着折子上的人名,“罪不至死的,朕都留下了,那二十五个是必须严惩的,由此也能杀一儆百,想着自此,那起子有着魑魅魍魉心思的小人们在办什么事前,也都会掂掂自己的斤两,禁不禁得起那炙热的蒸气……虽不能彻底根除,但应该也能让他们安宁老实些个日子,想着自此,后宫的不正之风应是会好上一阵子,咱们也都能清静一些个。” “就算他们罪该万死,可方才……” “不用极端的手段,都是油惯了的猢狲们,如何震慑的住?何况还有新进宫的嫔妃,总也要她们知道些个规矩,”纪厉一哂,“朕要的便是震慑的作用,既要震慑,就要一震到底,有个效果,否则还不如漠视不理。” 知晓纪厉说的是实情,姚玉欣低下头来,看着手里的折子,想着那些个人并不只是因着她那一日的无心之语便丧命的,而纪厉也不是她之前所想的那般荒淫暴虐,姚玉欣心下略微好受些,面色神色便跟着舒缓起来。 姚玉欣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如何能逃过纪厉的眼,纪厉低笑,“怎么,知道朕不是你嘴里口口声声的暴君了?” 姚玉欣抬头,正好纪厉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两厢里,一下就撞进了那略带促狭明亮的凤目里,她好像隐约听见纪厉微带笑意的声音接着说道,“知晓朕不是暴君,好像你很舒心的样子?” 姚玉欣一愣,面色微红。 纪厉心情大好,他还待说些什么,就听见一声遒劲有力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臣洪武给皇上请安。” 洪武进殿是享有不用通报之权的,纪厉敛了脸上轻微的笑意,他来得还真是会挑时候,淡瞟一眼侍立在旁,也很是无奈神色的徐盛,纪厉面色不大好,“起来吧。什么事让你这个时辰过来了?” 那直通通的汉子,哪里会顾及姚玉欣在不在场,也自己美得听不出纪厉语气里的不悦,他当下便起了身,很是畅快的笑着,“圣上有所不知,臣收了南疆的折子,嘿嘿,”洪武犹自笑着,“圣上天威,圣上在南疆时威名赫赫,吓破了那起子南蛮子的胆!现下他们知晓圣上即了位,便着使者上了咱的边城,说是愿意向咱天朝俯首称臣,每年进贡,还说想献上他们的公主,以作和亲,来和咱天朝结秦晋之好。” 洪武话音刚落,纪厉便下意识的看了眼姚玉欣,而徐盛则是掩嘴轻咳,出声提醒。 洪武征战沙场自是不在话下,察言观色却是差了些个。他哪里理会的了,仗着以往和纪厉的情分,便接着说道,“圣上,那南蛮子虽是粗蛮了些,但听说他们的奇拉公主可是貌美如花,身娇百媚,人像一团火一样的热情火辣,嘿嘿,艳福深远,必将**……” 军队里的荤段子还能少了?洪武、刁鸥又与纪厉有着生死过硬的交情,说话一向是随意惯了的,可这个时候毕竟太过不合适了些。 “咳咳。”徐盛咳的更加厉害了,而纪厉却略微无奈的有些个哭笑不得。 “皇上政务繁忙,玉欣先退下了。”姚玉欣起身,行礼,往外行去。 这时,洪武好像才看见殿内还有个活生生、娇俏俏的美人,而那人他也认得,知晓她在纪厉心里的位置,当下便张大了嘴。 徐盛接到纪厉的目光,往外追姚玉欣而去,路过洪武的时候,还递给他一个自救多福的眼神,这好不容易看着姚玉欣略微有些个缓和,天知道皇上到底用了多大的劲,可就被这个笨熊给搅和了,皇上能饶了他才怪。 徐盛加快脚步,去追姚玉欣,身后隐隐传来洪武的告饶声,“皇上,这不用打仗了,臣高兴的过了头,一时没留意……” “嗯,朕晓得。”依旧是平常那样平淡不怎有波澜的声音,只是这次略微带着些许凉意,“既折子是你接的,那你就收拾一下,别耽搁,依朕看明日便起身去南疆接奇拉公主吧。” 洪武已回京两年了,又因是功臣、权臣,日子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按说接奇拉公主,护送她进京,无论如何也用不到他,可就因为他这次没眼力见的扰了皇上的事,便被一竿子支到极远的南疆去了。 徐盛偷笑,扬声,“媛贵人,你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让他们关系稍微缓和个几章,就要虐上一点点了。。。男主最渣的一次也要出来。。。姑凉们自带避雷针。。。 88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五) - - 徐盛几步赶上姚玉欣,“媛贵人,事关天朝边境安定,皇上他也有不得已的时候,还请你能够体谅。” 姚玉欣停住脚步,看着追出自己,特地来为纪厉解释的人,居然淡然的笑了,“我知道。” 徐盛微一怔愣。 他压根没想到他按着皇上的授意,特地出来解释,姚玉欣竟是这样的反应,她不怒不急不抱怨,只微笑着说着“我知道”这样云淡风轻的话。 按说这样的回话,无可挑剔,放在别人身上必是识大体,知轻重的评语,可不知为什么,放在姚玉欣身上,徐盛偏偏就会觉得很是别扭,这就好比他一拳出去却打在棉花上的那种无力感。 悄悄打量姚玉欣面上的神色,只见姚玉欣面色确实是一副淡然平静的样子,徐盛心里只好低叹,这媛贵人是真的压根就不介意皇上纳妃还是在和皇上赌气?如果是真的不在意皇上纳妃,也不在意皇上到底宠幸哪位嫔妃。她只是还在记恨着皇上对她的作为,并未把她自己放在贵人的身份上,如此,圣上的路岂不是还有很长? 方才在殿内姚玉欣明明有了羞赧的神色,哪成想被洪武一打岔,这就立马消失不见了。如此好不容易往前迈的一小步,现下又回去了。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还不知又要平添多少的烦心。 徐盛凡事必是要为纪厉设身处地的考虑的,想着为着南蛮奇拉公主一事,圣上还特地让他追出来解释,略一犹疑,明知就连皇上都拿姚玉欣没辙,他更是没有斤两,可还是开了口,“媛贵人,奴才是惯常跟在皇上身边的,其实皇上他也有难处,只是他的性子让他不会说及而已……你对他而言,终是不同的,奴才都看在眼里,这原不该是奴才说的话,可看着皇上日夜操劳,还总是因为贵人闷闷不乐的,奴才这心里不好受……” 纪厉贵为帝王,所作所为不管有没有原因,都无需她的谅解,他不是照常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囚在宫中了吗?之前毫无顾忌的作为,现下居然知晓解释了……若是凡事都是不管不顾的去作为,事后在寻求谅解,怎么都有一种卖羊肉挂狗头的感觉,姚玉欣看着眼前的人,听着徐盛诚恳的话,思绪却飘得远了。 徐盛肤色看起来比两年前已经白皙了很多,之前的黑黝想着应是在南疆风吹日晒的缘故,他本就是清秀的,加之现下一白,便显得更加隽永。 如此气派的男儿郎…… 可惜兰雅已经不在了。不过兰雅见不到现在的徐盛也好,毕竟以徐盛的身份,怕是兰雅知道,又是一回心伤……“徐盛,你来的正好,我有东西给你。” 姚玉欣压根不理会徐盛的说辞,说完话便扭身独自向前走去。 徐盛微微一顿,提步跟上。 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到了承乾殿,姚玉欣便将鞋子、荷包等一应的物件递给了徐盛。 徐盛瞪大眼,却是不敢接,这要是姚玉欣做给皇上的,貌似不大可能,做给他的,更是没边的事,可这些个一看就明显用了心的秀活到底怎么回事? 姚玉欣心下黯然,“这些都是兰雅做的,自从相识,兰雅便对你动了心思……我在她的遗物里找到这些个,猜着应是给你的,现下她人不在了,我想着总是她的一番心意,就把东西都留了下来,想着日后有机会便给你。” 徐盛一愣,以他的身份,自是从未考虑过这样的事。 眼前浮现出一副脸庞圆润,一笑起来便月牙弯弯,很是喜庆的娇俏样貌。 兰雅在黄河黑店,一脸红晕、不言不语的和自己一起卸车,相伴一路时,不时借掀起的帘脚偷瞄自己的样子,有时两人无意间目光交汇,一瞬间便会满脸绯红的小女人娇态,一一浮现眼前。 他当下无心,不觉得怎样,现在想起来,兰雅的音容样貌不自觉的就丰富立体起来,原来,兰雅的心意早就已经那么的明显了。而他却因为从未想过那方面的事而忽略了,徐盛心里一酸,虽他身子不完整,但心却是完整的,明知不可能,可多少的也向往那男女之情,略一闭眼,很少见的,脸色略微的泛起了苍白。他接过姚玉欣手上的物件,略一扫量,只见那鞋子的大小竟是和自己的脚相差无几,心便更酸楚了。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过花开花落。 ◇◆◇◆◇◆◇◆ 约莫五六日后,徐盛在勤政殿当差。 纪厉批阅完奏折的间隙,无意间抬眼扫见徐盛腰间的荷包,因知晓徐盛是惯常不爱带这些个玩意的,便略微留意多看了一眼。 只见那绛紫色荷包上绣着几棵翠竹,边角的花纹如波浪般既别致又熟悉,瞧着竟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徐盛,你腰间的荷包怎么回事?” 宫人是不许私相授受的,徐盛一五一十的把兰雅的心意,和姚玉欣的转赠说了。 怪不得眼熟,老五腰间荷包上的花纹隐约也是这样的味道,只不过老五腰间的要更别致精细些,想着应是兰雅惯在姚玉欣身边,多少的学了些手艺…… 端起桌边的茶碗,纪厉的目光不自觉的又落在了那一片绛紫之上,双目微微一闪。 茶没了,自有小太监前来续茶。 纪厉打开新的奏折,只见上面禀了山西乱狱滋丰,贿赂并行的官场现状,不由怒从心中来,刚提笔批复了几个字,便被小太监续茶溅起的茶渍污湿了折子。 纪厉本就心情不好,看着折子上自己刚刚批复的朱砂字在纸上泛起红晕,当下眼也未抬的冷然说道,“拖出去,罚。” 时下宫人犯错,一般的惩罚便是抽篾条,又细又窄的竹片沾了水,抽在身上,一抽一道血红的印子,悠起来的细竹片在风里嗡嗡做声,即使冬天穿衣服多,那抽在身上也是极疼的。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被架了出去,而不被人注意的一角,有人向承乾宫跑去。 承乾宫内 姚玉欣正百无聊赖的应付着钟粹宫的娴常在。 虽说她并未侍寝过,但这几天纪厉日日的到访承乾殿,还是惹尽了宫里众人的眼球。见风使舵,捧高踩低,谁不是揣摩着皇帝的心意办差。 于是,衣食住行,只要是用的着的,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工六局便使尽浑身解数的,尽捡着好的往承乾宫里送,而承乾宫的宫人出去办差,各局亦是尽开方便之门,阿谀奉承不在话下,除此之外,就是其他嫔妃,也是惯爱往承乾宫里走动的,因着毕竟去的次数多了,指不定哪次就能碰见皇上。 娴常在已经是这几日的第三回到访了,想着她进宫已有两月有余,纪厉却是一回也未翻过她的牌子。这在后宫之中,没有皇帝的宠爱自是寸步难行,孤老一生的也比比皆是。姚玉欣看着自己宫前门庭若市的样子,就能想象出娴常在钟粹宫门可罗雀的情形。 只是五六日中,她能到访三次也委实的多了些。 明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姚玉欣却也不得不应付着。 “妹妹既想绣个帕子,我这里倒是有些个花样子,就是不晓得合不合妹妹心意了。” “姐姐人聪慧手巧,想着必是好的,如此倒真是要谢谢姐姐了。” 这回是借绣样,上回是送蜜饯,再上回是来做什么,姚玉欣已经记不清了。记得皇上册封的诏书上,对范锦娘写着的是聪慧娴雅,赐号为娴的批语,可眼前的女子一袭妃色裙衫,明明是外向爱动的性子,怎么也和娴雅挂不上边的,真不知纪厉在甄选秀女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用心思。 “贵人主子,”周生生略带焦急的声音插了进来,他跪在地上,“求主子恩典,救救奴才的堂弟。” “怎么了?” 周生生磕了个头,“奴才堂弟名唤周大福,刚调到勤政殿当差,”周生生的声音里明显带着颤音,“他毕竟刚到勤政殿,恐是面对皇上有些个紧张,方才再给皇上斟茶的时候,不小心的溅了水,污了皇上的奏折,皇上叫人拖出去抽篾条呢,”略微一顿,“皇上也没说抽到什么时候……奴才因着人缘还行,勤政殿便有人知会了奴才一声,当初一同自家里出来时,奴才叔叔是千叮咛万嘱咐,兄弟间要好生照顾的,奴才在宫里也就只有这堂弟一个亲人了……奴才求主子恩典……救救奴才堂弟……” 姚玉欣蹙眉,没说抽到什么时候,那在这深宫之中,恐那些个宫人没有得到准话,必是不敢停手的,而待纪厉想起,恐那小太监便早已被抽的没了命,或许纪厉压根就不会再想起也说不定。 周生生当差一向得当,他这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叩求着,姚玉欣当真有些受不住,正好也疲于应付娴常在,她坐在这里已经快有半个时辰了,抱歉的看向还未有起身意思的娴常在,“没想到遇见这样的事,终是我的得力奴才,能不能求下来的,我也要去看看,妹妹在这稍坐一会,容我去去就来。” 姚玉欣这一去,恐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范锦娘起身,“姐姐有事就去忙,花样子不急,来日妹妹再来就是。” 姚玉欣眼睛微微一抽,“也好。”话这样说着,便起身提步和范锦娘一道往外走去。 别人都能看出姚玉欣的炙手可热,跟在她身边的周生生又岂会不知,圣上对姚玉欣绝对是极其特别的,这姚玉欣肯出面,他堂弟自是十有八|九能够逃过这一劫,千恩万谢的,擦了眼泪,周生生忙跟在姚玉欣往勤政殿走去。 承乾宫与勤政殿并不算远,两人走得又急,也就是片刻的功夫便也到了。 远远的,姚玉欣就瞧见勤政殿外,一个小太监正被另一个太监用篾条抽着,干凛的空气因着篾条的挥动,嗡嗡的发着声响,而那被抽的小太监疼得满地打滚,却是咬着牙,一声也不敢吭。 也不知被抽了多久,自勤政殿报出消息,周生生再求了自己,两人就算紧着往这里赶,恐是也有一阵的功夫了,那挥着篾条的人已经在干冷的天里,生出了一头的汗,纪厉狠决的作风,他的指令定是没人敢去打折扣的,姚玉欣于心不忍,提步走得又快了些。 而她身后的周生生更是着急,他紧跟着姚玉欣,在经过周大福的时候,脚步略顿,“大福,你再挨一挨,这便得救了。” 周大福被篾条抽得又滚了一下,声音已是委屈、疼痛的发了颤,“哥……,”话未说完,眼泪便已是流了下来。 周生生不敢耽搁,递给行刑人一个手下留情的眼神,便赶快追姚玉欣而去。 值守在勤政殿外的宫人早就瞧见了跟在姚玉欣身后的周生生,便也知姚玉欣所来何事了。因着之前都得了口谕,媛贵人进殿是不需通禀的,当值的太监便把姚玉欣和周生生直接放了进去。 说起来,这还是姚玉欣第一次主动到勤政殿,也是第一次行使纪厉所赋予她的特权。 “外面是怎么回事?”姚玉欣边行进边开口,就再是篾条,可一直的抽下去,任谁也是受不住的。 听见姚玉欣的声音,纪厉微微诧异,他从一堆的奏折里抬起头,姚玉欣的气息还有些微喘着,而跟在她后面的周生生明显有些魂不守舍,微微抿唇,纪厉用着略微讥讽的冰冷语气问道,“怎么?偶来一次朕的勤政殿还是来说项的?” 姚玉欣一僵,这几日纪厉去她的承乾殿,她可是没给什么样的好脸色,可毕竟有求于人,略微一顿,便还是四两拨千斤的开了口,“那小太监被抽得满地打滚,都一声也不敢吭,瞧着怪可怜的。” 纪厉微哼一声,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的眸子看向徐盛,“没听见媛贵人说什么?叫外面停手。” 如此峰回路转,事情这边便了了,姚玉欣和周生生一时都有些想不到,但诧异的同时也都微微的松了口气。 “对着别人你倒是心软的紧,对着朕,偏偏你就那么的狠心。”纪厉放下手里的朱砂笔,因着见着姚玉欣,心里之前的不快也一扫而光,想着他近几日去承乾殿,收效甚微,她却为个奴才颠颠地送上门来,心里便多少的有些个不大舒坦。 既来了,自是不能事情一解决完便走,姚玉欣看出周生生的焦急,使了个眼色,便让他悄无声息的溜出去,看望他的堂弟了,而周生生前脚刚走,后脚便听见纪厉这样的言辞,姚玉欣不由得一愣,这话她倒是不知如何去接才好了。 好在纪厉也不计较,他嘴角微勾,“朕瞧着徐盛腰间的荷包不错,你的丫头都能有那样的针法,朕很是期待你的。” 虽然明明是平常那种略冷的声音,可姚玉欣还是听出了里面隐约有着讨要的意思。 这是再和她谈条件? 贵为九五之尊的帝王,居然像个要糖的孩子,而且还说的那样的理所当然。这样子的纪厉是姚玉欣从未见过的,之前的僵持不在,姚玉欣不禁一时莞尔,霎时华彩大盛。 因着姚玉欣的微笑,好像那边的空气都带了颜色,纪厉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如何?”极轻的声音中隐有温柔。 姚玉欣并未察觉纪厉话中的不同寻常,她只还在想着纪厉难得一见的傲娇孩子气,“那便绣个明黄色的吧。” “再有一个月便是朕的寿辰,或许可以和朕的衣裳配上套。”纪厉目光灼灼的盯着姚玉欣明显温和的脸色,不愿错过那上面丝毫的微变化。 这是再给她定期限?姚玉欣嘴角的笑意略微的大了些,“嗯,回去我便上司服局要样子。” 有多久没有见过姚玉欣的笑了?记忆里姚玉欣如此甜美的笑容还是停顿在两年前的时候,纪厉心下略微跳得快了那么几秒,他不动声色,只慢慢说道,“要知这样,朕早就罚他了。” 听着纪厉似是而非的话,姚玉欣抬眼,恰巧撞进他晦暗不明的眸子里,都是经过男女之情的人,如何不懂? 纪厉眸光温柔如水,隐有情谊汩汩波动,姚玉欣不禁一时面色红润如霞。 宽敞明亮的勤政殿,前几日两人的关系便是在这有的些许的缓和,只不过那时是因着姚玉欣刚经历过凄惨渗人的场面,所以面对纪厉的关怀,心防脆弱了些个。 而现下,明明心防还在,明明情绪未受任何影响,姚玉欣还是听到了自己心房处有了冰裂的声音。 他们两人曾几何时,再没有过这样的温馨了? 勤政殿温暖如春,坐在书案后的帝王一如两年前那个雨夜与自己相携的伟岸身影,姚玉欣心里一动。 原来她一直爱他,只是被深藏而已,所以只要一有机会,那爱意便会如春草一般的滋生,漫过心迹。 姚玉欣心下一暗,只是,即使这样,她终是迈不过世俗伦常,终是做不到对不起贤亲王,那也就只有辜负纪厉了。 对不起,不是不爱你,只是已经不能接受你。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全部补齐。。。从昨天8点码到11点 ,然后从凌晨3点到现在,咳咳。。。苗青儿子快醒了,有些个地方还需要修改~~~亲们,节日快乐~~ 89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六) - - 再有一月才是纪厉的寿辰,而那个时候应已是初春时节了。 司服局此次专为纪厉寿辰设计的吉服,选的是青白色、黄缂丝面儿的锦缎,再配上金线绣的繁复龙纹和十二徽章的图案,整体感觉既庄重沉稳又大气恢弘。 皇帝的衣服左不过也就是那几个样子,本着荷包既不会夸张的夺了衣服的彩头,又能够别致出彩的做了点缀的想法,姚玉欣便决定绣一个湛青色的来配衬。 说是湛青色,却又着实的费了功夫。 自那天,姚玉欣明了了自己的心意,可也亦知自己这一生可能注定无法回应这份感情,便将全部情谊都倾注在了这个荷包上。她脑海里已然有了荷包的样子,她原是想着用湛蓝色锦缎做底,上面再绣个造型古朴大方的腾龙的。可毕竟是纪厉的寿辰,又是她第一次给纪厉做东西,便想能够别致些个。 当时时下并未有将金线织进锦缎里的技术,姚玉欣想着若是能将金线织进锦缎里,让整个荷包随着光线变化,潋滟泛着珠光必将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而恰恰正因没这样的技术,那如果真织好那样的缎面,自也必是珍贵异常,甚或可以一鸣惊人的。 也多亏了姚玉欣刺绣的高超技艺,若是旁人这恐是很难达到的,而姚玉欣用着穿插和挑刺的手法,破开普通的湛蓝色锦缎,用着金线几针一隐几针一现的改造着荷包底面,实实虚虚实实,果然不负所望,等荷包底面都改造完,便确实是姚玉欣想要的那样的效果,只见湛青色的锦缎上隐有金光闪点,随着光线明暗的变化,远远的看去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极度的奢华与贵重,却悄然隐在湛蓝色看似简单的低调之内。姚玉欣看着改造好的锦缎,只觉里面盛盈的全是她不能言说的情谊。 而绣好锦缎,再往上面绣图案对姚玉欣来说便是极其简单的了,一条造型古朴的腾龙图案跃然荷包之上,姚玉欣看着成形了的荷包,想着纪厉强势的个性,便觉得再适合他不过了。 时光飞逝,荷包绣好,已是将近一月了,转眼便是纪厉寿辰。 这虽是纪厉登基后的第一个寿辰,但因着和先皇驾崩是在同一个年份,纪厉便并不准备大办,而是决定象征性的办个家宴也就算了。 说是家宴,贤亲王纪威自也是要到的。 原以为纪厉必要大办的,众朝臣在外,嫔妃在内,保和殿宽广,便不会和贤亲王有什么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而若只是办家宴的话,那必是不用保和殿而用乾和宫的,乾和宫不如保和殿宽敞,而又是家宴,自也有就没那许多的讲究,必是家人同席而坐……姚玉欣蹙眉,之前没想到的问题出现在眼前。 皇亲国戚同席而坐,纪厉的生辰宴,将是她和纪威自分离后第一次见面的机会。 可是以她现在的身份,她既挂念纪威的近况,却又怕见到他。 既期待又胆怯…… 可再怎样犹豫彷徨,时间却总是这样的过,如是几天,便到了纪厉生辰的正日子。 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富丽堂皇的乾和宫,皇亲国戚大装而至,嫔妃间自也是特意装扮,婀娜美艳,互相较量。 别说姚玉欣没有和其他嫔妃斗艳的意义,就是有,在这样的日子她也没有那样的心思,只简单的按照她的份位,挑了件司服局送来的簇新的春装,姚玉欣便带着菊姿往乾和宫行来。 几经磨蹭,等她到的时候,除了帝后还没来,乾和宫的众人几乎都到了。 因着纪厉除了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的份位都还空着,李婉婷,也就是婉贵人和姚玉欣便是这次新进嫔妃中位份最高的了,座位便也就最为靠前,自是要紧挨着帝后,毗邻而坐的。 负责引领的小太监早就得了叮嘱,特意将李婉婷的位置放在了皇后的下首位,而姚玉欣自是纪厉的下首位。 堪堪落座,姚玉欣便感觉到斜对面有一道炙热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那样熟悉却又那样急切…… 不用想,也知那视线的主人是纪威。 只是这样的场合,纪威怎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用着如此炽烈的目光盯着她瞧…… 怎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盯着皇上的媛贵人…… 难道他不知道他这样做,是相当于在昭告天下皇上夺人|妻|媳吗? 按着纪厉的性子,他现下包容轻放了纪威,却难保以后……本就是如履薄冰,如鲠在喉的事情,他却还这样不注意言行……已经三个月了,他对她还是那样万年不变的情谊,姚玉欣心酸的同时,却又有着担心,他现下这样情深似海的爱恋只会害了他…… 低垂下视线,姚玉欣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故意嫣然淡笑着和身边的娴常在说起话来,“妹妹怎得自那日后便没在去我那里?不要花样子了?” 范锦娘看了眼姚玉欣,微微抿了抿唇,便压低声音说道,“媛姐姐有所不知,皇上最不喜嫔妃间没事瞎走动了,我这才没敢去你那里。” 怎么回事?纪厉不喜嫔妃间互相走动,姚玉欣却是一点风声也没听到,“皇上不喜嫔妃间走动?我怎么不知道?” 到底也往承乾宫走动过几回,和姚玉欣也算熟稔,范锦娘略微翻了下白眼,“姐姐怎么会知晓,姐姐那天被皇太后叫去了,没去给皇后请安,皇后说给我们的”,娴常在像是说个秘密一样的接着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也多亏皇后提醒,要不都不知怎么的便讨了皇上的嫌……” 后宫嫔妃以皇上的喜好作为风向标,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只是纪厉不喜嫔妃间互相走动未免言过其实了些,他新皇登基,不定有多少国家大事等着他去处理,又怎的会在意这样的事情?而就是嫔妃间走动些个,也未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只是这话若是叶明娅当众说出来的,那必是不会有假了。可以她对纪厉的了解,他真不像是在意这样细枝末节小事的人…… 那天她是在去给皇后请安的路上,被皇太后叫去的,而皇太后那也并未有什么事……当时她还有些纳闷,现下却豁然开朗了。 恐纪厉知晓她疲于应付其他嫔妃的多次拜访,才故意让皇后放出的这样的话,而因着知晓如果她听见皇后这样的说辞,必会以着对他的了解,猜出其中原始,而将她调了开来。 姚玉欣默。 他为她着想,却并不打算让她知道,算起来,那天恰恰是她答应为他绣制荷包的第二天。而因着她只忙着绣荷包,却忽略了这一月以来,除了娴常在,就是其他人也没人再来过她的承乾宫。 …… 与此同时,就在姚玉欣和范锦娘说话的空当,纪威神情黯淡,姚玉欣看起来略微清瘦了些,但气色还好,她和别的宫嫔聊天,巧兮倩兮的样子,像是已经完全融入了后宫的生活……难道就果真如她讲的,她一直未对四哥忘情?而在她在进宫之初就已然投入了四哥的怀抱? 心拧得疼得像是在滴血,三个月了,只要一想起曾经在怀的佳人可能正在躺在另一个男子的怀里,嘤咛娇喘,他就像是要窒息一样的喘不过气来…… 他不信,他和姚玉欣相濡以沫整整两载,他不信姚玉欣对他一丝一毫的情谊也没有,他不信纪厉以那样的方式分开他们,他痛不欲生,而她就可以在短短几天旧情复燃,投怀送抱…… 可就是真的又怎样? 纪威双拳紧攥,就是真的,只要她过得开心,过得好,他便放心了不是吗?这三个月,他不是日日夜夜的担心姚玉欣放不下,吃不好睡不安吗?他不是一直想着,只要姚玉欣真的爱纪厉,和纪厉在一起真心快乐,而纪厉亦是能够真心待她,他便无憾而甘愿放手的吗? 可为什么现下见到她安然的样子,他反而心又疼了起来? 心口传来的剧痛,比以往更加凶狠,纪威双眼赤红,隐约要滴出血来。 坐在纪威身旁的顾素珍觉察出纪威的异样,她轻轻拉拽。 纪威扭头,只见顾素珍满脸担心神色的看着他,“爷,玉欣已经没了,那是皇上的媛贵人……” 玉欣已经没了,那是皇上的媛贵人…… ……他也知那已经是皇上的媛贵人,纪威终是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坐在她斜对面的姚玉欣,然后垂下了眼。 三个月的日日夜夜,无数的思念,现在终于有机会再见佳人,却是近在迟尺远在天涯。 相见不如不见,这样的相见比不见面还要噬咬他的心,折磨他的神经…… 姚玉欣原本还在想着纪厉此举的心意,隐约感觉到对面灼热视线的消失,便下意识的悄然用余光看去,哪成想这样一看,一下子便突觉心里顿顿一痛。 纪威瘦了,瘦得很多,俨然像是大病一场,那清减、明显大病初愈的样子无不在章示着这三月以来他是怎么过来的。 姚玉欣微抿紧唇,原先纪威那风流倜傥、绝代风华的样子早已消失不见,他垂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尽管隔着中间大殿,她还是清楚的感受到了纪威身上那浓郁的哀伤之意…… 压住眼眶的酸涩之意,姚玉欣撇过头去。 请你好好的,只有你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摸到电脑,苗青悲催的又卡文了。。。先这些~~苗青尽量码好~~ 咳咳,其实可能之前文的安排有些不妥,毕竟是苗青第一个文,欠缺的地方多了些,苗青想着或许让姚玉欣晚些对纪厉动情,最好放在和纪威见面之后,好像更好些。。。 90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七) - - 虽说纪厉之前以那样的方式将她送走,可就像他说的,她和纪威有婚约在前。 虽说纪厉意识到她的重要,在登上皇位后,以那样强势的手段,不顾她的意愿将她禁锢在红墙之内,可除了最初为把她留在宫里,他出言恫吓以外,这三个月来,他对旁人是冷漠残酷的,但对她却是细腻包容的。 想着方才娴常在的话,这三个月来,纪厉百忙之中,恐一直分神留意着她,他为她恐已然做了许多他以前压根就不会做的事。而她又有多少次拂了他的意? 可是即使自己不怪他,还对他再次轻易的动了心,纪威却是着实的因着这件事,伤了元气,看着斜对面已然清减的身影,姚玉欣咬紧下唇,纪威待她是那样的情深似海,情比金坚。无论她现下对纪厉的情感是怎样的,她都不能不顾世俗伦常,不管不顾纪威的感受去接受纪厉,背叛纪威,她过不了她自己这关……毕竟纪厉强权霸道,而他对她,对纪威来讲,终是夺妻之恨…… 心下揪的厉害,两个性格迥异,却都很出色的男子,对她都是那般的好,而一个是她爱的,一个是她欠的,姚玉欣完全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皇上、皇后驾到!”外面太监高扬的通报声响在耳边。姚玉欣魂不守舍的,随着殿里众人一起跪了下来,“恭请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 纪厉大步的走了进来,他不着痕迹的视线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姚玉欣,然后又状似漫不经心的往纪威那边瞟去。 姚玉欣神情恍惚,纪威脸色凄迷。 纪厉眸光略闪,他撩袍子坐下,淡淡的开了口,“都起来吧,今天是家宴,大家不用那么拘礼。” 席面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纪厉和叶明娅一坐下,司膳房便接连把一盘盘的珍馐佳肴端了上来。 本就是纪厉寿辰,宴席上的人确实又都是皇亲国戚,彼此自是熟稔的,可即使皇上发了话,说不用拘礼,人们也不敢随意放开,不过好在无酒不成宴,共举杯三次后,人们见着纪厉果真一副随意的模样,便也都渐渐的放了开来。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歌舞婀娜。 人们一一向纪厉敬酒,气氛热络异常。 纪威也起身,“臣弟恭祝皇兄福缘安康。” 波澜不惊的看着下面的弟弟,说起来,这也是纪厉自那天后第一次见到纪威。想着纪威三个月不上朝不进宫,这次他寿辰却是早巴巴的便来了,就知这次恐他是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那边美人畔。 纪厉微不可查的轻挑了眉毛,刻意忽略掉纪威脸上的微讽之意,举杯、一饮而尽,“贤亲王身子可大好了?” 方才就在众人敬酒的时候,纪威的眼神总是不时的看向姚玉欣,而姚玉欣都故意避嫌的错开了,而现下纪威看着纪厉,姚玉欣才敢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纪威面上明显的不羁神情,让她心里一紧,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后面就听纪威接着说道,“托皇兄的福,已经大好了。为感念皇兄的照拂,这样大好的日子,恳请皇兄允许臣弟讲个笑话来助兴。” 纪威对姚玉欣的关注,和姚玉欣的有意回避,纪厉坐在上位一览无余,听着纪威明显来者不善的话,不用想也知道他恐是想闹将一场的。 这样的场合总不能阻拦他,纪厉淡淡的扯出一个笑意,成王败寇,他已经将姚玉欣留在了宫里,纪威这样的举动就像是个要不到糖的孩子,再故意的耍着脾气,纪厉只觉可笑,“贤亲王肯助兴,自是好的。”就在纪威话音一落的同时,纪厉便没有任何犹豫的挥了挥手,叫停了歌舞。 殿内的人,谁人不知这兄弟俩的过往?只不过因着纪厉雷霆、狠辣的手段,没人敢议论而已,现下见兄弟二人如此,便也都各怀心思的,禀神宁息的等着看事态发展。 一时满堂寂静无声。 不理会殿内众人的百般心思,纪威嘴角扯出个自嘲的笑意,“说是笑话,其实也不妨碍真事。话说一个糊涂县令开堂审案,告状的是个青年男子,那男子称他貌美如花的婆娘被豪绅恶霸强占了去,他不依,击鼓鸣冤,势要将他婆娘讨要回来。人犯拘到,供认不讳。那县令看着堂下的豪绅,竟说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人家夫妻好好的,你为何将人家婆娘霸占,让这男子成了鳏夫?本官公正,这就把你婆娘判给这汉子为妻,让你也尝尝鳏夫的滋味。” 纪威讲完,殿内气氛便陡然一僵,他是说了个笑话,可这个笑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却明摆着是在影射纪厉夺取姚玉欣一事。 纪厉食指微动,凤目微眯。 说实话,除了姚玉欣以外,他倒是真不介意将他的任何一个嫔妃赠给纪威。只是他知道纪威这个时候说出这话,只是想借由这个笑话讥讽一下他的作为,而不是当真为着要讨一个他的嫔妃。 一向知晓他这个弟弟是个自由散漫惯了的洒脱性子,可毕竟他已经贵为九五之尊,而他亦也自认待他不薄了,可他却依旧一直在逆他的的龙鳞,撩拨他的脾气。 纪厉抚上手上的玉扳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在思量事情时候的惯有动作。 纪厉的动作,刁鸥离得虽远些,却瞧得分明,当下不敢耽搁,连忙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贤亲王这个笑话好,皇上,你可记得前几年咱们还在南疆时,将士们讲的荤段子?”他上前几步,混不吝的摇着手里的酒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和这个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踱了两步,绕着殿内环视了一圈,“哦,对了,是这么讲的,说是有个员外郎睡了自己的儿媳妇,他儿子夜里便直往他母亲房里跑。被员外郎抓住,质问,大半夜的,你往你娘的屋子里钻什么?岂料,他那儿子梗着脖子说道,你睡俺媳妇,俺就得睡你媳妇!” 都是糊涂造成的笑话,纪威讲来夹枪带棒,刁鸥讲来却是当真在当个乐子来讲,氛围不同,语气不同,神态不同,本就好笑,刁鸥又一副活灵活现的样子,殿内众人不由自主的便哄堂大笑起来,连带着就连纪威之前讲的笑话,也被人们简单视之,貌似方才纪威讲的那个笑话也只单单的仅是一个笑话而已。 一场眼看就要拉开序幕,一方注定完胜,一方注定惨败的战争,瞬间消失弥散。 刁鸥巧妙地化解了这场危机。他与皇上亲近,在别人眼里,他的态度一般情况下就能代表皇上的态度。别说笑话可笑,就是不可笑,在刁鸥站起来解围的那一刻,人们也注定是要捧场的。 纪厉在众人的笑声中,微微掀了一点唇角,他目光轻撇一眼刁鸥,算是默许了他的作为,虽方才他真的有些动了念头,可纪威毕竟是他最为看重的弟弟,他亦也不想就这样废了他,好歹的便再饶他一回,“好,两个都好,把朕的陈酿取来,赐酒!” 纪威殊不知他曾因这个举动真的惹恼了纪厉,而与悲惨的命运擦肩而过。 小太监端过酒来,他接过,“皇兄的好酒,弟弟自是不能错过。”豪迈的一饮而尽,纪威嘴角漾起一抹悲凉的笑意,他回身准备坐下,而就在他回身时,无意中却撞上了姚玉欣一时还未来得及撤开的眼神。 那眼神有着浓浓的担心和些许的责怪之意。 喜悦霎时迎上心头,这是今晚他和姚玉欣第一次眼神上有所交集,刚想回应,姚玉欣却又低下头去。 纪威瞬间的惊喜消失殆尽,他惶惶然的落了座,却是对什么事都再也提不起兴致了。本就是为着能见姚玉欣一面他才来的这次宴席,可哪成想,姚玉欣却是一直在回避,从开席到现在,他们却是一点眼神交集也没有,就连方才那无意中对视的一眼,姚玉欣也是急速的逃了开去。 余光扫到纪威落座,姚玉欣心神不宁,纪威还是那样不顾天高地厚,随意洒脱的性子,可纪厉已经贵为帝王,生杀掠夺只在一念之间。 想着方才的剑拔弩张,姚玉欣只觉胸口积压的像是喘不上气来,手心传来刺痛,姚玉欣低头一看,原来因着紧张,她的指甲已经掐进手掌里,刚才浑然不觉,现下却疼得厉害。深吸一口气,姚玉欣抬起头,无意中却撞见纪厉看向她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心里一顿,头更轰轰作响,纪厉一直在留意着她的举动,她自是知道的。纪威恨,却无可奈何,纪厉暂时放过纪威,却难保以后。本就已经注定日后水火不容的两人,姚玉欣实是不想给雪上加霜。 可这两个男子无形间给她的压力,如同巨浪磅礴而来,几乎轰打得她头疼欲裂,她无心宴席,这乾和宫让她如坐针毡,实在呆不下去,而方才喝下的三杯酒,也不合时宜的上了头,姚玉欣本就不胜酒力,她微晃着站起身,“我头昏,菊姿,扶我出去走走。” 虽说是初春时节,但殿内和殿外还是有着明显的温差的,菊姿扶着姚玉欣走出殿门,外面清凉的冷空气吹进心肺,姚玉欣才觉得精神略好一些。 殿内气氛压抑,而她就是那压抑的根源,姚玉欣不想这么快回去,她由菊姿搀扶她向花园子那边行去。 早春的天气还是冷的,而姚玉欣却只穿了件时下的春装,若是在外片刻倒是不碍的,而要一直在外呆着,恐会着凉,菊姿服侍着姚玉欣在亭子里坐下,便起身回承乾殿给她取衣裳。 也就在菊姿刚离开片刻的功夫,突然有人从背后环抱住了姚玉欣。 作者有话要说:苗青最近码文实在没感觉,码偏了,或是亲们看着觉得不对味,可要及时留言告诉苗青啊。。。 91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八) - - 姚玉欣脑袋昏昏沉沉,菊姿搀扶着她好不容易才走进花园子。 时下也就是刚刚入春不久,别的花也没开什么,园子里开了的也无非就是迎春花和玉兰花。 聊胜于无。 刚经过酷寒的冬季,能看见鲜艳的花朵,总是赏心悦目的。何况姚玉欣她压根就不想回那足以让她窒息的乾和宫,便也就坐了下来。 将头倚在柱子上,姚玉欣迷蒙蒙的睁着眼,怔愣着看着面前不远处的一支玉兰花,脑子一片空白,既似在想些什么,又似什么也没想的那么干坐着。 菊姿好似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姚玉欣精神恍惚迟钝,她看向玉兰花的目光半点未有错开,听着貌似有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也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如是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自身后环住了她。 那怀抱既温暖又熟悉,“欣儿……” 饱含太多情感的声音略带哽咽和沙哑,姚玉欣立时浑身一僵,想着殿上那个清减的身影,眼眶不由自由的就犯了红。 可也就是短短的片刻,姚玉欣便警醒过来,酒意亦也散了几分。 对姚玉欣来说,乾和宫表面气氛热络,实际却硝烟弥漫,她不想留在殿内,可宴席又刚开始不久,她亦也不能提早这许多的回宫,借着散酒气,下意识的就选择了出来走走。 可她只顾着她自己的情绪,却忘了以纪威的性情,看见她出来,又怎会错过这个与她见面的机会? 而纪威留意到她的离开,纪厉又怎么会没注意到?她出来了,继她之后,纪威亦出来了,那么仍留在殿内的纪厉会怎么想? 何况菊姿又不在,她方才精神恍惚,竟是一时心不在焉的同意菊姿去给她取衣裳了。 现下这花园子,只有她和纪威,如果这样的事让纪厉知晓了,想着纪厉可能有的想法和作为,姚玉欣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以纪厉惯有的作风,即使他念着情分,不会对她做什么,却难保纪威…… 思量到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姚玉欣就毫不犹豫的,挣脱了纪威的怀抱。 她站起扭身,看着身前的人。 在殿上距离远,姚玉欣只大概的看出纪威的清减,可现下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对面的男子,姚玉欣只觉得心里狠狠的一揪。 纪威的相貌是能够赛过潘安的。可现在却已然憔悴的不成样子。只见那清瘦的面庞,颧骨略微凸出着,原先明亮狭长的眸子也变得浑浊黯淡,而那眼睑下面,明显的暗青一片。整个人看起来既憔悴又萎顿,哪里还有之前那玉面公子的倜傥模样? 姚玉欣压住心酸和心里微微的疼意,按着位份,她端正的给贤亲王行了个礼,“贤亲王安。” 魂牵梦绕的娇人就在眼前,只是早已物是人非,纪威没有忽略掉姚玉欣微红的眼眶,心里狠狠一揪,“欣儿,你可还好?” “自是好的,贤亲王还请多保重身体。”姚玉欣控制住情绪,为了纪威的稳妥,僵硬着语气提醒道,“恐贤亲王有所不知,玉欣已经被封为贵人,赐号为媛了。” “欣儿,是威无能,”要说纪威之前有过怀疑、亦对姚玉欣的心意产生过动摇,但现下看到姚玉欣微红的眼眶,心下早已一片清明,“欣儿放心,只要你不愿,威就是拼了一己之命,也定会将你带出皇宫,还记得我们向往的那种乡间易趣的生活吗?威带着你隐居起来可好?” 他不顾自家安慰,还想着营救自己,而她虽心怀感念和愧疚,却早已变了心…… 纪威就像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姚玉欣正色了神情,认真的回视着纪威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玉欣让梅香带的话是真的,玉欣对圣上再次的动了情,是玉欣对不起你了,还请贤亲王忘了玉欣,好好的生活吧。” 看着姚玉欣郑重的神情不似说谎,纪威心里一顿,嘴上却说道,“威不信。你是担心威一意孤行,圣上会治罪于威……欣儿,你可知就是皇上知罪又如何,爵位财富威向来就没看在眼里过,没有你,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无论她变心与否,这样下去,按着纪厉的性子,纪威都只有死路一条,姚玉欣忍着心痛说着既是事实又不真实的话,“贤亲王莫要这样,玉欣是真的变心了,就是进宫之初没有变心,进宫后这三个月与皇上朝夕相处,玉欣也早已再度芳心暗许。玉欣感念贤亲王对玉欣的好,贤亲王对玉欣的情谊,玉欣终身难忘,可事已至此,还请贤亲王保重,玉欣会在宫里过得很好,也请贤亲王能够过得好。” “欣儿当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那种煎熬般的疼痛或许在皇上硬生生拆散他们的那一刻便已经受尽了,纪威亲耳听见姚玉欣这般说辞,心里微痛又微麻着,他自认是了解姚玉欣的,就算姚玉欣初一进宫是被逼无奈,恐日后朝夕的对着皇兄,便真的再次动了心,“自梅香传话,威便不信,威了解你,那两年的相濡以沫、真情实意,威有血有肉,心里分明,”纪威扯起一抹淡笑,“时至今日,威依旧不信你的说辞,你这样说无非不是担心威的安危而已……” 纪威伸出一只手,摸向姚玉欣的脸庞,说着其实他心里已经很是清楚的话,“欣儿,就是你真的变心了,又何妨?他本身就是你爱的人。如果你再度爱上他,也在情理之中……威不怪你,威只想你过得好,只要你过得好,威便放心了,”姚玉欣没有躲开纪威的手,纪威手指轻蹭着心中的爱人,“只是,之前那些过往,威担心他不是你的良人,威今日把话放这,威等着你,如果有一日他负了你,伤了你,你想离开这深宫之中了,威随时都可以来接你。你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威在等着你。” 姚玉欣眼泪扑朔而下。 看着眼前伤心欲绝的娇颜,纪威心中凄苦,“这三个月,威便想着定要将你带出皇宫,也想过多种措施,可皇兄像铜墙铁壁一样的看护着你,威不得其法,无门而入。现下好不容易见到你,不管你那样的说辞,是真的,还是假的,威都不会改变心意。威懂你的为人,亦知你的品性和心意,”纪威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意,可最终却是徒劳,“威不怪你,要怪只怪月老没有将威的红线系在你的身上,你既确定了心意,就好好的,莫要再挂怀威了,”轻轻的用手指,帮姚玉欣拭去越来越凶的眼泪,纪威放轻声音轻哄道,“莫要哭了,你一哭,威的心就疼揪的厉害,何况一会儿还要回殿呢。” 姚玉欣哽咽着点头,泪水却是止也止不住。 纪威轻叹一声,“我的傻欣儿。”手一伸,揽住姚玉欣的肩头,将她环进怀里,“有什么好哭的。现下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我们还能这样说话,已经是很不错了。乖,别哭了。” 这样纯善、至情至性的男子,能得他一世深情,这一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姚玉欣伏在纪威肩头,只觉心中酸楚,之前为保纪威安全,而建立起的铜墙壁垒也瞬时塌溃,“威郎,对不起,是玉欣对不起你……你要好好的,只有你好好的,玉欣才能好好的……” 纪威抚着姚玉欣头,长抒一口气,还未待说话,便听到几声咳嗽声。纪威和姚玉欣几乎同时循声望去。只见徐盛面无表情的站在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甬路上。 姚玉欣忙推开纪威,自他怀抱里离了身。纪威低头看看空空如也,方才还有着姚玉欣体温和余香的怀抱,只觉心头一震失落。 “媛贵人,”徐盛看向满脸泪水的姚玉欣,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皇上看贵人出来了些许时候都未回返,担心贵人受了春寒,特叫奴才出来看看。” 姚玉欣看向徐盛,平静的试了眼泪,既徐盛撞见方才一幕,那恐也不会瞒过纪厉,她担心的看向纪威,却只看见了淡淡的安慰之意,“威没事,只是担心你。” 眼泪又有要冲破眼眶之势,姚玉欣看向自甬道上往这边疾步赶着的菊姿,对着纪威说道,“贤亲王必会安好,”然后,扭头看向徐盛,也不知她的话是否会起作用的说道,“春寒,我再等菊姿给我取衣裳回来,故坐的久了些,刚遇到贤亲王,恰巧公公就来了。” 徐盛眸光微闪,“恐皇上担心,贵人要是酒意散了,便回殿吧。” 姚玉欣点点头,看了纪威一眼,便迎上菊姿,披上斗篷,往乾和宫行去。 这边,徐盛波澜不惊的回转了身,“奴才先行告退,贤亲王还是略微逗留一会再回去的好。” 看着徐盛的背影,纪威微微挑眉。 ◇◆◇◆◇◆◇◆ 乾和宫 宫内依旧推杯换盏、热络异常。 姚玉欣极其低调的坐回了座位。略抬眼,只见徐盛在纪厉耳边低语了几句,纪厉便把目光调向了她。 那目光淡的看不清里面神色,姚玉欣双手微攥,只担心纪厉知晓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好在他也只是淡扫了她一眼,便扭头和叶明娅说话去了。 约莫过了一时半刻,纪威进殿,只是纪威进殿后却再也没有挑衅纪厉,亦没有再找寻姚玉欣的身影。 姚玉欣一会吃吃菜,一会看看歌舞,间或的和旁边的娴常在说说话,而纪厉坐在正中也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一副平常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暴风雨就要来了哦~~~下章或者下下章,可能口味略重,慎入,不喜者勿买。 间或这么多天才更新,不好意思了。。。嫁了人,家里事情就各种多。。。当然,苗青的懈怠也是原因之一。。。 92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九) - - 纪厉生辰第二日,承乾宫 姚玉欣坐在窗前,自昨日从乾和宫回来,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在殿内虽纪厉未表示什么,但毕竟让徐盛撞见的是她和纪威抱在一起的一幕,如果徐盛将亲眼所见告诉了纪厉,以纪厉的性情,她真无法想象纪厉究竟会办出什么事情来。 喝了口菊姿递过来的茶,姚玉欣轻抚眉心,无论纪厉对她做什么,总是会念在对她的情谊,不会太出格的,可却难保纪威……想起那个温润如玉、对她一片真情的男子,姚玉欣心口便会微痛…… 这一世注定是要欠他的了…… 所以无论如何总是想他能够安好…… “在想什么?皱着眉头?”纪厉浑厚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姚玉欣瞬时一个激灵。 抬眼,周生生一脸恭敬神色的站在纪厉身后。 不用想,也知是纪厉不让人通报的,姚玉欣稳住心神,她把目光调向了站在她面前的纪厉,试图不着痕迹从纪厉的脸色上看出他的心情。 可是却是徒劳,纪厉一身常服,面色淡的,看不出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可这个时候通常他应该是在勤政殿看奏折的,姚玉欣敛了心神,按着惯常的模样起身,行礼,“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事情不多,便过来看看,”纪厉单手一扶,止住姚玉欣的行礼,“又没外人,不用多礼了。”他扶起姚玉欣,带着她几步走到榻边,坐下,细细的看着姚玉欣的眉目,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昨儿个喝多了?” “嗯,玉欣一向不胜酒力,几杯就会醉。”纪厉的话让姚玉欣心里一顿,她不知他到底是试探还是关心,好歹的压着心里的惊慌,应着纪厉的问话。 “不胜酒力就不要喝,又没人逼你。以后若是再有宴席,你的酒都换成果子酿。”纪厉还是那副冰冷的样子,只是那张薄唇吐出的却是关心人的话,“免得又喝多了,你难受。” 姚玉欣看着纪厉刚硬的脸上确实隐有着关切之意,心里微微一动,可毕竟有些做贼心虚,她怕说多错多,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也只淡淡的接到,“知道了。” 午后,是一天之中最为暖和的时候,姚玉欣又一直坐在窗前,身上都淡淡的染了些暖意,纪厉看着面前的娇人,如此的温婉顺遂,心情便好了起来,他轻挑嘴角,自怀里掏出一个簪子,“给。” 姚玉欣低头一看,纪厉手里拿的竟是那日她着梅香,想着去四皇子府还给他的蝴蝶侧翼流苏簪,当时就因着她一时被情所逼,乱了分寸、犯了糊涂,才会险些被顾素珍抓了把柄,而就是那次也是她初次知晓纪威对她的情谊究竟深到几何,让她更加了解了纪威的品性。 只是这簪子当日因着将错就错她已经赏给了梅香,今日怎么又出现了纪厉的手里,接过纪厉手里的簪子,姚玉欣满脸疑惑,“这簪子……” 纪厉看着姚玉欣脸上惊讶疑惑的表情,嘴角现出一个略微带着嘲讽意味的笑意,“朕送人的东西,还真没见过有谁会转赠或是赏人的。” 皇帝赏赐的东西再转赠也不是不可,但是她却是赏给了下人,“皇上那个时候还没贵为天子呢!”姚玉欣直视着纪厉的眼,“昔日的四爷将簪子赠给了我,那便是我的物件。既是我的物件,我想给谁,还不能给谁吗?” 并没有责怪或是降罪的意思,却召来姚玉欣的辩解,好在纪厉也未计较,他只听着姚玉欣状似指责,实在解释的话语,嘴角的笑意略微大了些个,“朕又没有责怪的意思,”话语一顿,定定的看着姚玉欣,“朕就是龙在潜邸时,也不轻易赠人物件,更不曾见过谁把朕赠的物件再转赠他人的,这个,你算头一个。” 从姚玉欣手里拿回发簪,纪厉接着说道,“现下朕取回这簪子,你要好好保管,可莫要再赠人了,这说起来还是朕给你的定情信物,它承载了朕对你的心意。” 看着纪厉手上的簪子,那上面通透细润的碧玉在细微的阳光中,隐有着光亮,姚玉欣精神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她因着纪厉的话思绪早已回到那相伴一路的温馨上,如果从那赠簪一日,他俩人便相伴一生了该有多好,那样便也就没有这许多的波折和纠结了,可也就仅仅是想想而已,姚玉欣思绪光电闪烁间,想着这簪子应是在梅香手里,现下却到了纪厉手里,心里不免担心,嘴里便接道,“梅香她……” “嗯,”纪厉轻哼一声,“她有你照拂,自是好的很,朕也犯不着和一个婢女计较。”抬眼看向姚玉欣的发髻,语气已经放得轻柔,隐约还有些个笑意,“再说,朕也知当日你赠簪的实际情形,便更不会计较。来,朕给你插上。” 听出纪厉话里隐约高兴的意味,姚玉欣微一怔愣,纪厉今天在平常断不会过来的时间到了她的承乾殿,本就加重了她的担心,可打他进了这屋已然有了半盏茶的功夫,两人间的氛围却是如此的温馨,这确实让她有些意外。他现下语气里透着的高兴意味,是因为知晓她赠簪的前因后果吗?因为她为他大婚乱了分寸,为着他大婚要将发簪归还给他的举动而高兴? 姚玉欣低下眉目,就算是纪厉是为着他对她的影响力而高兴,可她将发簪赠给梅香的前因后果,纪厉是从何得知的?应该不会是梅香告诉的,那也就是说,必是有旁人,纪威不可能,贤亲王府的其他女眷也不可能,除非是纪厉安插在五皇子府的线人,那么,她昔日在五皇子府的种种可能都在纪厉眼里,这样想着,心下一时便五味杂陈,不知具体什么滋味。 而就在姚玉欣暗自琢磨的时候,却没发现纪厉一双黑眸猛然一紧。 原来姚玉欣发髻已然插好了珠翠,纪厉不知将蝴蝶发簪插在哪里合适,便随手取下了她头上的一个钗子,想和蝴蝶簪做个替换,可也就是因为这,纪厉便瞬间动了怒。 左手狠狠的攥住姚玉欣的手腕。 “疼!”姚玉欣呼痛的同时,手已经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拉了起来!她看向纪厉,却在看见纪厉一双布满阴霾的眼睛时,身子微微一顿,这情形太像她刚进宫的那天了,可明明之前氛围那样温馨,怎得一瞬间便如此天翻地覆,姚玉欣纳闷,“你干嘛?!” “干嘛?”纪厉的声音微微的发着颤,显然是在忍着极大的怒气,他扬起右手,“哐当”,将手里的簪子掷在地上,“这个怎么说?你把朕当做什么了?霸王硬上弓的贼子?你竟如此的防着朕!” 叮罄罄…… 姚玉欣忍着手腕传来的痛意,顺着纪厉的动作往地上看去,只见因着受力过大,那触着地面还略有几下弹动的簪子,不是他物,竟是之前她下意识便准备好的金钗,那金钗的尖端还裹着她特意镶裹好的白铜。 那白晃晃的尖锐直刺入眼,姚玉欣愕然抬头。 纪厉双眼充血,额间隐隐有青筋爆出。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的怒火。听刁鸥说,纪厉一向很少动怒,即使动怒,情绪也是波澜不惊的,他坐镇南疆,杀伐决断,英明神武,就是被人背叛,险些丧命也仅仅是微微的皱了皱眉,而在她入宫这短短几月间,纪厉已经是第二回如此震怒了。 果真如刁鸥所说,只有她才能轻易撩拨起他的情绪,她是他最为在意的吗? “说话!怎么?哑巴了?”纪厉左手用力,将姚玉欣拉扯到近前,近乎贴着她的鼻尖,恶狠狠的说道,“朕这几月来的真心相待,你看不见吗!朕会对你用强?!” 那锋利的钗子是姚玉欣普一进宫时便费尽周折置办的,当时带在头上,无非不是不想遂了纪厉的愿,她终是不能做对不起纪威的事情。其实也就是进宫之初她有过担心纪厉会对她用强,但几月相处下来,那样的想法便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至于后来还一直带着,一是习惯了的缘故,二是总是为保万一,她即使现下对纪厉动了情,可也过不了她自己那关,接受不了和纪厉欢爱的那种事。 想开口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如何解释。 腕间的刺痛直达心扉,姚玉欣哪里受得了纪厉这样常年练武的人的臂力,当时便吸着气,红着眼眶,好不容易才挤出个“疼”字。 “疼?”纪厉讥讽至极,“你这样没心肺的,也知晓什么叫疼!”他用右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朕这里才是真的疼。” 纪厉只觉心口嗡嗡的堵得慌,怒火也直顶脑门,想起昨日小太监给他报的话,便更是怒极攻心,他原是想着好不容易才和姚玉欣有所缓和,虽未明说,但他却有感觉,姚玉欣对他的态度多少的已经有所松动,即使刚得知消息时很是生气,却也不想为着那事,影响了他好不容易才和姚玉欣缓和了的关系。 一直确信姚玉欣不是对他没有情谊,即使一时割舍不下老五,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本就是人之常情,何况也有他之前的因素在里面,他原是不想追究的,可现下看见姚玉欣随时别在头上,用来防范他的金钗,联想起小太监报给他的事,便情绪失控了。 原来是他一厢情愿,原来她并未对他余情未了,她心心念念,满心想的还是为老五守身如玉,她的心还是在老五身上,想着这几月来,他时时派人关注承乾殿,关注姚玉欣,帮她解决潜在的、无形的种种麻烦,让她过得舒心自在,想着他处处为她考虑,照顾她的情绪来行事,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心里便痛得像是有无数根尖刺再狠狠的扎他,即使在战场上负伤,他也没觉得像现下这样无法忍受。 心口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头也疼得轰轰直响,纪厉右手狠狠的攥拳,想借着手上的疼痛,缓解他心口来的灼热感。 有多久没有这样痛过了?最后一次这样的痛彻心扉依稀貌似还是他十四岁那年。 那是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他母妃辞世当着他的面自尽…… 眼前仿佛又现出那晚他母妃英气美丽,却伤心绝然的脸庞……纪厉双眼赤红,他压住心里滔天的痛意,沉着声音问道,“怎么?你想为老五守身如玉?!”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久才更新。。。啥也不说了。。。鞠躬~~~没有意外,下章重口一点。。。妹纸们,不喜勿入啊~~ 93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十) - - 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纪厉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自不理会作为弟弟纪威的感受,也不顾众人的反对,他千方百计的将姚玉欣留在皇宫后,这几个月来,他自认已经很是掏心肺的照顾她,对她好,可哪承想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冷遇、欺骗与防范? “昨儿个在花园子里的事情,你以为徐盛帮你遮掩,朕便会不知道?”纪厉一手攥着姚玉欣的手腕,一手掐着她的腰,声音压得极低极淡,姚玉欣听着那仿佛自地底传来的声音,身上都隐隐的泛起了寒意,心知恐这次纪厉是真的动了怒,“朕还以为你对朕是有情谊的,想着你就是一时不能忘记老五亦也是有情可原,朕本想不予以理会,可哪成想你们是彻彻底底的把朕当成了傻子!你压根心里没朕,你态度缓和都是假象,一切都只是为给你和老五提供方便!朕真心待你,你却这样待朕!你这边与朕虚与委蛇,老五在宫外却是多方打探与联系!然后,你俩人就商量好在朕的生辰宴,在朕的花园子里私会偷情,给朕实打实的扣绿帽子!姚玉欣你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倒是真真的做的出来!” 看着纪厉明显受伤的神色,姚玉欣心里微痛,隐隐着急,“……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骗你,贤亲王也不会干出私会于我这样的事,昨天那是意外……” “不是朕想的这样,没有骗朕?”纪厉嘴角笑起,眼里有着怒极之后的狂乱,他淡撇了一眼地上的金钗,“这时候,你以为朕还会信你?”看着姚玉欣清澈明净的眼,纪厉只觉讽刺,而且这个时候,姚玉欣居然还在试图为纪威开脱,他便更加恼怒,纪厉看着姚玉欣的眼,恶毒又凉薄的淡淡一哂,“一副纯净天女的模样,却如此多的花花心肠……贤亲王干不出私会于你的事?……哦,既贤亲王干不出来,那就是你干出来的了?……你不说,朕都快忘了……好像你在家时就干过私会情郎这样的事?也对,只有你干惯了这样的龌龊事,才会觉不出有什么不妥!……许给老五,你私会南宫哲!跟了朕,你便又心痒难耐,操起旧品性,勾搭起老五来,是不是!” 南宫哲? 姚玉欣一愣,她在家时除了小时候和哥哥、南宫哲一起嬉耍过,长大后便都避了嫌,最近的一次联系也就是在她父亲要将她许给纪威后,她哥哥设计的那一次了。可是这些纪厉又是怎么知道的?纪厉的话明显刺伤了她,“你调查我?”姚玉欣声音略有提高,“你不尊重我!你竟这样看我!” “不尊重?”看见姚玉欣眼里的指责,怒气中的纪厉忽视了那伴随指责而来的委屈与受伤的神色,他挑了挑眉,“朕过问你过去是想更加了解你,到了你这里便不识好歹的成了不尊重……好,好,好,”纪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好字,他眯着眼睛看着近前白嫩细腻的脸,“既然你不知道为何不尊重,朕现在就教给你!” 话音刚落,纪厉就用原先放在姚玉欣腰上的手,狠狠扯掉了她的腰封。 时下已经初春,午后的屋子里暖和,姚玉欣着的是一系青蓝色宫装,腰封一掉,那春装的对襟便四散了开,露出里面的青白色肚兜来,而那青白肚兜里面的雪白和细腻,呼之欲出,若隐若现。 纪厉眸光一紧,伸手便要去扯那方碍眼的青白。 “啊!”姚玉欣感觉胸前一阵凉意,她忙惊慌的用手去拉扯衣裳以试图遮掩身上露出的肌肤,“你干嘛?!你不能这样!” “不能?这世上还没朕不能的事!”姚玉欣的话更是激怒了纪厉,他丝毫不理会姚玉欣的阻拦,只用单只右手便轻而易举的制住了姚玉欣捣乱的双手,他用极快的带着怒气的声音,低低的恐吓着,“朕到要让你好好看看,朕到底能与不能!” 随着话音,便是纪厉的伸手一挥,狠狠一扯,姚玉欣胸前的那方青白肚兜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就被掷于地下。 “不……”哪里想到事情这样突然转换,姚玉欣一时有些接不上档,她想要挣扎,可因着双手被困,也只能是不住的摇晃着身体,而眼睛里的屈辱和惊慌的泪花也扑朔而下,“……不,别这样,别……” 因着纪厉用一只手控制着姚玉欣的双手,另一只手把着她纤细的腰身,而一双有力修长的腿,则是将姚玉欣困在他和床榻之间,紧紧的,让她动弹不得。 姚玉欣费劲力气无论怎样挣扎都是徒劳,而她胸前没有肚兜遮挡的玉|乳,本就傲挺圆润,现下随着她的挣扎,还晃动着,随着午后的光晕,微微的有着粉嫩的光彩,便显得更加圆挺诱人。 看着眼前欢动跳弹的白团子,纪厉眸色暗沉似海。 生理上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纪厉低头,姚玉欣满脸惊恐与害怕,她那泪眼凄迷的脸直直刺进他的视线。 她竟这样不愿与他肌肤相亲!想起方才那柄包了白铜、足以说明一切的发簪,纪厉心里猛然一顿,都是因为纪威!她心里全是纪威的影子! 也罢!既赤诚相待换不来一片真心,那便不如直截了当来得便宜! 这样想着,纪厉便不在耽搁,他用腿更加紧的锁紧姚玉欣,挪开把着姚玉欣腰间的手,直接撩开她的裙摆,向那里面的亵裤伸去。 “撕拉……”金帛撕裂的声音直刺入耳膜。 纪厉制住挣扎得更加厉害的姚玉欣,快速的扯掉了自己的腰带,褪下亵裤,他看向哭得拼命摇头,不住恳求着的娇人,低下头,轻轻说道,“既你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朕便成全你。” 话音刚落,纪厉便再次撩起姚玉欣的裙摆,用腿很是有力的隔开姚玉欣加紧的双腿,然后便提起早已肿胀不堪、迫不及待的坚硬,没有任何前戏和预示的,毫不停顿的,直挺挺的一捅而进,整根没入。 “啊……不……”□传来的疼痛和精神上的崩溃,双重袭击着姚玉欣。之前她又哪里能想到,因着她自己一时未卸去的发钗,竟会引发纪厉如此大的怒意,发钗和花园子里的事,两厢作用,竟使事态在转瞬间发展到现下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姚玉欣压根没想到纪厉真的会这样待她。 不知是纪厉太过粗壮,还是因为突然姚玉欣一时无法适应,身体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折磨,使姚玉欣脸上霎时汗水、泪水交织一片,眼泪刚流下眼眶,便又急速的被重新填满。她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可再怎么挣扎又如何抵得过纪厉的力气。 纪厉丝毫不理会不住挣扎的姚玉欣。普一进入的快感几乎要将他淹没,当下他便毫不停顿的紧贴着姚玉欣,也就是几乎在他进入她的那一瞬间,他便将姚玉欣拦腰往床榻上一托,人自然的便立在她的两腿之间,快速的抽动起来。 这时候的姚玉欣情绪上的无法接受也直接抵过了身体上干涩的疼痛,她不住的推搡纪厉精壮的身子,可却纹丝不动、哭泣、拍打、噬咬、踢趟、无所不用…… 纪厉眸色晦涩深沉,他压根不理会姚玉欣的哭喊和打击,像毫无知觉般,只自顾自的一下接着一下,整根没入,整根退出,节奏快速又有力。 低头含住随着姚玉欣动作不住晃动、摩擦着他的身体,诱惑着他的**,饱满富有弹性的雪白盈了满口,他不住的吸允和噬咬着,□的舒爽和嘴里的腻滑,舒服的他喉咙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呻|吟。 “不……你不能这样……” “别……你出去,出去!” “……” “呜呜呜……出去,求你!” “唔……出……去……恩……啊……” “……” 干涩逐渐退去,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润滑和舒服,姚玉欣并不是未经过人事的黄花大姑娘,纪厉十数个来回,她□便湿润起来。 啪啪的水声随着纪厉的撞击清晰可闻。 纪厉嘴角挂出一抹邪笑,他腾出一手,身子微微后撤,一指没入,取出,食指上便是晶莹粘腻一片,将手伸到姚玉欣眼前,“还不要?你身子可比你诚实多了,”贴近姚玉欣的耳边,再插身而入的同时,他凉薄的唇几乎是咬着姚玉欣的耳廓,“朕的技术是不是比老五要好得多?你享不享受?” 轻巧、淡漠却又带着怒气和轻蔑的声音。 姚玉欣的身子随着纪厉的撞击接着摇晃起来。 虽说精神上不能接受和纪厉欢好,可身体上传来的真实的生理感受,就是像沉了水的人,拼命的想要抓住点什么一样,姚玉欣知道那是来自她身体深处最为原始的渴望,而就在她天人交织着,拼命抵抗着来自身体反应的时候,却看见纪厉伸在眼前的手,一滴眼泪滑落,姚玉欣屈辱的闭上了眼,她本想眼不见为净,已经是一副认命了的态度,可耳边却接着响起纪厉那轻蔑嘲讽的声音,“给朕睁着眼,朕要你好好的看着,现在和你欢好的到底是谁!不是不要吗?现在是不是想要了?恩?” 本就无法接受,想起现在自己居然被强到这样的境地,姚玉欣心里一股怨气便顶了上来,“就是看见又何如!我的身子早已是贤亲王的!你现在碰过的每一处他都碰过!” 正在沉浸在舒畅里,不住发泄怒火的纪厉,闻言身子猛然有明显的一顿,紧接着的便是满脸阴霾。 他像墨一样的眸子里面漆黑一片,如毒蛇吐信一般的轻柔声音,却足以让所有听了的人,浑身起满鸡皮疙瘩,“你当他妾侍了两年,自然是都碰过了……不过没有关系,朕今日便可以抹掉他两年以来所有的痕迹,从今以后,你的身子只会有,也只能有朕的一个男人的气息。” 话音刚落,纪厉抽身,他双手一推一抱便将姚玉欣放倒在床榻之上,然后单手摁住姚玉欣,快速的去了身上的袍子,翻身覆了上去,两人赤|裸相待。 刚一覆到姚玉欣身上,纪厉便逮到了姚玉欣的红唇,和温柔的语气不同,他毫不怜惜的吻得激烈而凶悍,就在姚玉欣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离开了已经有些肿胀痕迹的唇瓣,一路向下,“这里他碰过是不是?那他还碰过哪里?这里?”纪厉单手握上姚玉欣胸前的饱满,低头反复吸允舔舐,五指揉捏,动作绝对称不上温柔,“老五没这样对待过你吧?有没有觉得很刺激?恩?” 姚玉欣呼痛,纪厉笑,他也不耽搁,直接用之前流连姚玉欣胸部的手一直向下,沿过平滑的小腹,到达谷底,两指探入,抽|插,“这样呢?老五也做过?” 纪厉的声音随着他的问话,越问声音越淡越低沉,他咬着姚玉欣的肚脐,眼睛里晦暗一片,但凡纪厉嘴、手经过的地方,便是一片青紫。 而那姚玉欣身体内的手,动作快速而又有序。 …… 纪厉嘴里的话语羞得姚玉欣无以复加,而手指毕竟不是标配,纪厉手段高超,他按压、抽动、触摸,足足给够诱惑,却又总是在临界点时撤开,姚玉欣哪里受得住?那种空落落、如同浮萍的感觉一次次的袭来,每次都足以要了她的命,可她这个时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抽噎的不住的哭着,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快要让她窒息了,她微弓着身子,只恨不得将纪厉作怪的手指|拔|出来才甘愿。 看着姚玉欣异常潮红的脸,还有她不断哭泣的摇着头,纪厉嘴角微掀,“很难受是不是?很想要?朕的技术是不是老五比不得?” □传来的空虚感和腰际的酸软,差点就让姚玉欣告了饶,可她想着这样的屈辱,实在不甘愿就此折服,何况她又如何能开口说出个“要”字,于是便硬是挺着一口气,把头扭到一边。 “呵呵,”耳边传来纪厉的低笑,可那笑意却未传达至他的眼底,“好骨气,朕喜欢,朕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随手从榻上取了姚玉欣的腰绳,将她双手缚住,纪厉用腾出的手摁住姚玉欣狭窄幽径上的玉珠,不住摁捏、点逗,另一只手则是更加的快速抽动,“这样你还受得住不?受不住了就求朕,你求朕,朕就饶了你!” 纪厉手段老道,姚玉欣即使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也早已经承受不住,加之之前坐在床榻上,纪厉的进攻,就险些让她酸软成泥,可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撤身而出,现下又是这般折腾,姚玉欣就是再坚|挺,身体上也早已像缺了水的鱼,顶扛不住了,身体上的不堪之后,紧跟着的便是精神上的溃不成军,“求你……呜呜……我求你……” 纪厉也一直在忍受,他见姚玉欣已经告饶,便抽出手指,再次附身而上,“朕的心肝儿,早这样不就得了!”挺身而入,也就是十来下,纪厉就感到姚玉欣一阵紧缩,浑身抖动起来。 “就这点本事?”纪厉低笑,他举起姚玉欣的双腿,架到肩上,又托起姚玉欣的翘臀,“来,让你看看朕的本事。” 大力的撞击,纪厉抱着姚玉欣的圆臀不住的拉向自己又推出去……整根没入,整个退出,每一下几乎都达到姚玉欣的最深处…… 十数下。 姚玉欣早已化成了水,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像个布偶一样的被任由纪厉摆布着,感受着姚玉欣的娇软,“纪威也就这点本事?连你的潜力都没发掘出来?” 纪厉一阵低笑,又是一个来回,他便翻转过姚玉欣的身体,让她趴在床榻上,自己则是跪在她身后,继续更加大力的撞击起来,“朕还早的很。朕是不是比他勇猛得多?” 再也无力理会纪厉挑衅、发泄怒意的话语,姚玉欣知道她不能再触怒纪厉了,现下的纪厉就像个被妒意激怒的发了狂的狮子,不能再有一丁点刺激,她匍匐在地上,只不住的哭着,求着,告着饶,催着纪厉快点,她已然承受不住这样的欢爱了。 又是约合十数下,“看来朕得好好调|教调|教你,否则,以你这样的体质,如何伺候得了朕?!”纪厉低头,看姚玉欣面上果然多是忍耐和委屈,人也低低迷迷的,小嘴一开一合,不知在小声嘟囔着什么求饶的话,而那一头盘好的发髻也因着多次蹉跎,凌乱的散了一床榻,有的还因着汗水、泪水黏贴在姚玉欣的俏脸上,看着姚玉欣过于透支的样子,纪厉心里一疼,知晓姚玉欣真的快要受不住了,便加快了节奏,十来下,他便只觉□一紧,接连的便是紧忙的退了出来,将一片乳白喷洒在姚玉欣的后腰上。 “现在这样三心二意的你不配拥有朕的子嗣!”翻转过姚玉欣,纪厉细细的把姚玉欣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他便擦姚玉欣脸上的汗水和眼泪,边低下头,几乎是贴着姚玉欣的脸,闻着姚玉欣的呼吸,“但终有一天,朕会让你求朕给你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迟缓的原因,主要是苗青对写男女主对手戏有些没底,男主女主和男配的心理把握一旦偏了,文就崩了。。。幸好,今天苗青朋友看了文,肯定了苗青,遂果断发上来。。。 94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十一) - - 屋里空无一人,周生生能被纪厉挑到承乾宫当差,自是有缘由的。就在纪厉发现姚玉欣的金钗,雷霆大怒的时候,他见情势不好,便自作主张的挥退了屋里所有的人。 而菊姿和竹意在纪厉黑沉着一张脸离开后,便赶忙的进了屋。 屋内一片狼藉,床榻附近七零八落的衣衫铺洒了一地,浓郁的哀伤夹杂着欢爱过后的靡靡气息扑面而来。 菊姿和竹意瞬间便因着眼前的景象,红了眼圈。 只见姚玉欣头发凌乱不堪,满脸汗湿,额间几缕发丝竟还滴着汗滴,她双手被缚,浑身赤|裸,一动不动的就以一种蜷缩的姿态缩躺在杏黄色锦面的床榻上,而那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处处可见斑驳的青紫痕迹,蜿蜒着几乎布满全身。 看着姚玉欣凄惶的俏脸上苍白一片,那一双原本晶亮水润的丹凤眼,此时虽未流泪,却干涸呆滞的没有任何焦点。菊姿心里一痛,她连忙的上前,用绢帕清理着姚玉欣腰上的狼藉,然后拿起一旁的锦被,连连的裹住了姚玉欣。 姚玉欣安静乖巧的坐躺在菊姿怀里,面上一行清泪滑过。 “菊姿,” 姚玉欣的声音听起来飘渺凄楚得足以让旁人落泪,“自此,我便是个不贞不洁之人了……” ◇◆◇◆◇◆◇◆ 哐当…… “好,真是有不怕掉脑袋的!”纪厉面色阴沉得厉害,他将手里的折子摔在地上! 皇上自后半晌从外面回来,便黑着一张脸,现下看折子又发了这样大的脾气,那原本就黑沉的脸上现下更是狰狞阴寒的厉害。勤政殿的小太监们便都大气也不敢出的屏气凝神的站着,“朕如此狠抓吏治,居然还有人敢顶风作案!” 刁鸥自地上捡起奏折。 通过科举选拔人才是朝廷用人的根基所在,自也是重中之重。时下,纪厉狠抓吏治,科举便也是极其看重的一方面。可哪成想,朝廷如此重视的事情,居然还有人敢顶风作案,刁鸥手上的折子,参的便是这样的事。 事有大小,总要先急着要紧的着手。朝廷官员结党营私的旧习还未来得及整治,因着纪厉的雷霆手段,罢免了一些个官员,致使朝廷一些权贵的势力有所受到影响,为了尽快恢复自己势力,能在朝廷上站稳脚跟,竟有人选择铤而走险,在京考上帮带自己的门生,致使考题泄露,明码标价,一题千两。 “来人!”纪厉冷眉一拧,他指着刁鸥手上的折子,“按着折子上的人名,给朕全押进顺天府!” 禁卫军领命退下。 刁鸥挑眉,这皇帝亲口下的旨意,又是禁卫军越过顺天府直接去拿的人,这事上牵连至三公九卿,下涉及到尚无任何官职的考生,总人数约合二十余人,虽说治二十余人的罪不是不可,但这样不问青红皂白,不分罪责大小,一竿子全下了大牢的做法,他跟在纪厉身边多年,以纪厉英明果敢,凡事周详的性子,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草率行事。 想着左不过也只是先关进牢里而已,刁鸥便没有出声阻拦,何况这些个人胆敢这样放肆,也确实需要给个教训,无论这事最终什么样的结果,恐都够杀鸡儆猴,让朝廷众人心惶不安的。 只是这平日位高权重的朝廷官员,一时落了牢狱之灾,这老师和门生同关在一间号子里,将是件多么有趣的事,刁鸥想着那样的场景便想偷笑,可嘴角也就是刚刚裂开一个缝,就见纪厉犹黑着一张脸,正带着一脸要寻晦气的神情盯着他瞧,便立马硬生生的止了笑意,一时险些憋出内伤来。 刁鸥悻悻的转了脸,目光投向徐盛,这样的情形他几乎能够不做他想,想必肯定是姚玉欣又惹到皇上了。可之前不是已经有所好转了吗? 因着包庇袒护姚玉欣一事,徐盛现下既愧疚又不安,哪里还理会得了刁鸥的质询?两人正大眼瞪小眼之际,门外周生生求见。 “皇上,这已是傍黑了,可媛贵人却是滴水未进。奴才求了半天也不见效,奴才怕再有个闪失,便特来禀报。” “不吃就不吃,”刁鸥“啪”的把朱砂笔拍在桌子上,“朕倒要看她能撑到几时!” 刁鸥、徐盛,连带着周生生都微微的瞠大了眼,纪厉向来对姚玉欣关心备至,凡事不分大小,只有紧张在意的,又哪里有过这般样子? 刁鸥、徐盛自是知道姚玉欣在纪厉心中的位置,知晓恐这次是真被触怒了,否则也不会如此。想着纪厉的说法,自不是当真不管姚玉欣,而是还在气头上的缘故,便也只是微微讶异了一下。而徐盛,他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因不知金钗一事,只知花园子一事,便以为纪厉是单纯因着花园子一事发的这样的脾气,心里便更加不好受起来。 刁鸥和徐盛知晓内情,周生生却不是惯跟在纪厉身边的,他是宫里的老人,见惯了嫔妃间的得失与升降,有时候就是一件小事便可能失了圣宠。而后半晌在承乾殿发生的事,除却后来的那些个,之前纪厉动怒的缘由他可是在殿里看得一清二楚的。 这天下的男子有几个能容得了那样的事?何况还是贵为君主的帝王?周生生正暗自忖着,别因着这次媛贵人便失了宠,而他这次特来报信,便更是惹了皇上的不快才好时,就听纪厉接着说道,“你来报的好,以后她有什么动静,你便都来报朕。在承乾宫,你便是朕的眼,朕的耳朵!” 一句话解了周生生的困,让他悬着的小心肝回落肚子,这位新君的手段他自是见过,方才纪厉阴霾的脸色和脱口而出的话,着实让他捏了一把汗,直怕牵连自己。好在现下,听纪厉的意思,应还是很把媛贵人放在心上,而自己来报自也是有功劳的,如此便好,他暗自嘘了一口气,恭敬的叩头退下。 勤政殿一时寂静无声,任谁也没有言语。 约莫半刻,纪厉看向徐盛,“你可有什么说的?” 徐盛身子一顿,他好不耽搁的,忙自纪厉身后几步走出,他冷着一张俊脸,二话不说的跪在地上,“奴才没有,但凭皇上处置。” “好个没有!”纪厉随手抄起桌子上的几个折子狠狠的砸到徐盛的身上,“处置?!这就是你给朕的交待?!不过几双鞋子,你为了个已经不在的人,便丢了与朕多年肝胆相照的兄弟情义!好!你好得很!” 一句话既热了徐盛的心肠,又险些催红他的双眼,他在花园子撞见姚玉欣和贤亲王抱在一起的场景,没有回禀纪厉,一是担心这样的事一旦被纪厉知晓,以纪厉对姚玉欣的看重,还不定掀起怎样的波澜,想着怎得贤亲王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浪,后宫安宁、皇上心情舒畅更为重要,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瞒了下来,二来,多少的也有些念在兰雅对他的情份上,可纪厉还是知道了,而且还动了这样大的怒,“回皇上,奴才去的时候是撞见贤亲王和媛贵人在一起,但以媛贵人性情,奴才想着其中定是有缘由的,何况气大伤身,奴才为着龙体安康,便斗胆的做了主,瞒了下来。” 若是平常,徐盛的话,可能纪厉还能听进耳里,可这会子他的话,一下子让纪厉又想起了后半晌他亲自拔下来的那柄金钗,顿时便是火冒三丈,“定是有缘由的?!能有什么缘由!你这话倒是还是为了朕好了?!你到底食谁的俸禄!和谁一起相伴长大!竟替外人瞒朕!朕看你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徐盛白着一张脸,也不再分辩,只又磕了个头,“奴才但凭皇上处置!” “你当朕舍不得处置你?!”纪厉声音微微提高了一度。 这话其实就是皇上原本压根就没有处置徐盛的意思,可徐盛这么个直肠子如何转的过来,这档口一个话没说对,便更加的惹怒了纪厉。纪厉本就在气头上,徐盛又是个不会说话的闷嘴葫芦,这样下去没准就真的领了罚,刁鸥这样想着,忙站将出来,“皇上,你和徐盛置什么气?他就是这么个捅火棒槌的性子,这不,要不能心是好的,事却没办好呢。念在他多年尽职尽责的份上,皇上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纪厉看了眼徐盛,有刁鸥出来打圆场,多少的他面色略微缓和些。 刁鸥怎样的火眼金睛,他瞧见纪厉神色的变化,连忙的推搡了徐盛一把,“快起来,没见皇上的茶都凉了?快去后面斟杯热的来。” 这无疑不是在解救徐盛,这一离开,耽搁个一时半刻再进来,这事便也算是过了,可徐盛那直性情却是分毫不买账,他依旧那么利利落落的跪着,等着纪厉的发话。 纪厉额筋微挑,多少的心里既安慰又有些哭笑不得,“罢了,起来吧,”纪厉挥挥手,他依然面有愠色,“这件事姑且暂给你记下,日后将功折罪吧。” “谢皇上。”徐盛起身。 纪厉不再理会徐盛,他扭头看向刁鸥,“在朕的生辰宴上,老五不是给朕讲了个笑话?”想着在乾和宫发生的一幕,纪厉嘴角掀起个讥讽的笑意,“现下朕既然已坐实了他的说法,那便不如彻底如了他的意,按着他的意思办,”他语气淡漠凉薄,似是在说着旁人的事,“朕还没碰过宁常在,现下更好,朕这就下旨,将大学士之女,顾素宁赐给贤亲王为侧王妃。” 刁鸥一愣,知晓这是纪厉在迁怒贤亲王。 他们在贤亲王府自是有耳目的,当年顾素贞妒忌心重,表面宽和,实际却是容不下人的种种,无一没有错过他们的眼球,现下皇上将顾素贞的嫡亲妹妹赐给贤亲王做侧王妃,想着一个屋檐下生活,亲姐妹共侍一夫,一个娘肚子里托生的,一个为嫡妻,一个却是御赐,这日子久了,姐妹间难免不会因着男女之情,而毁了亲人情谊,到时候后院不安稳,势必也要惹得那温和性情的贤亲王,一个头两个大。 何况,顾素宁又是以这样的理由进的贤亲王府,虽说纪厉的生辰宴上参加的只有皇亲国戚,但天下自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倘若大学士一家知晓了其中的缘由,这样的耻辱必是会迁怒贤亲王的,由此还不定衍生怎样的事端。 刁鸥砸了砸嘴巴,这怕也就只是个开头,自此贤亲王的好日子恐便是快要到头了。 95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十二) - - 第二天 “皇上,媛贵人今儿个早上还是滴水未进。”周生生跪在地上,看了一眼纪厉因听了他的话,瞬间变得黑沉的脸色,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本就是不威而怒的人,现下板起面孔,气势自是更加骇人,明明是按着圣意来禀报姚玉欣的近况,这时候的周生生却还是心怀忐忑。 片刻,就在周生生的身子都微微的有些发抖起来的时候,头顶响起纪厉低沉的声音,而那声音听起来已经平静得没有任何感□彩,“膳食可是特意找的那扬州厨子做的?” “回皇上,自您下旨后,媛贵人的膳食便都是由那扬州厨子在料理。” “好,”现下这个厨子还是特意挖的扬州有名酒楼的大厨,姚玉欣未出阁时,偏爱的就是他家的饭菜, “叫人把那厨子押到承乾宫,就在媛贵人屋子外面,杖刑二十。”纪厉声音清淡的接着说道,“媛贵人每不吃一顿,便杖责一次,一天三顿饭都不吃,就杖责三次,直到她肯开口吃饭为止。” 淡漠如斯的声音,直让周生生浑身起冷战,这若是一天三次,每次二十杖,别说还要起来做膳食,就是一直躺着养伤都不见得能够养好,这打上几天,不就活活要了一条人命吗?可周生生不是刁鸥,亦不是徐盛,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进言,当下便磕了头,“奴才这就去办。” “恩,顺道告诉内务府,就说是朕的旨意,让他们再找几个好的扬州厨子备用!”纪厉唤住要起身离开的周生生,“媛贵人若是一直不进食,那就一个一个的打,一个一个的换,直换到媛贵人肯进食为止。” “是。”只仅仅在南书房一小会儿的功夫,周生生便全身是汗,他承蒙媛贵人的恩德,不能见媛贵人糟践自己,却无动于衷,可将姚玉欣情况报给纪厉,却更大的是为了赢得帝心,毕竟这皇宫还是纪厉说了算的,只是现下,他却不确定了。 姚玉欣待人宽厚,只要他真心服侍,想必日后也能够换得回护,而纪厉,狠辣冰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不,一转瞬间,可能就是几条人命的事情,周生生一边想着心事,断着自己的前程,一边稳住心神,退了出来。 ◇◆◇◆◇◆◇◆ “媛贵人,你好歹的吃点子,从昨个后半晌,到现下,你可是一点东西也未吃了。” 姚玉欣看着桌上精致的饭食,却是丝毫也吃不下,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把目光又调到了窗外。 周生生叹了口气,这已经是晌午了,要是姚玉欣不吃这顿饭,那扬州来的厨子,屁股就必须开花,“贵人,皇上有口谕,若是你再不吃饭,就要治罪那厨子了。” 一句话将姚玉欣视线拉回,她略微瞠大了眼的看着周生生,“贵人主子,好歹的吃两口吧,总不吃,你身子也吃不消啊。” 经了那样的事,姚玉欣如何能够吃下,纪厉总是拿别人逼迫她,可现下的她又如何顾得了旁人,也就是短短的一瞬,姚玉欣便面色波澜不惊的,又把视线调转了开。 自昨日,就很少见媛贵人开口讲话了,周生生没法,只好挥挥手,叫小太监将饭食撤走。 也就是饭食刚被撤走半盏茶的功夫,窗外便响起了霹雳啪啦的杖责声,以及隐约的闷哼声。 姚玉欣正望着窗外出神,透过敞开的窗子,恰恰能看见这一幕,一个厨子服侍模样的人,被人放在长条椅上,两个小太监一边一个的在挥动着厚板子。 贵人,皇上有口谕,若是你再不吃饭,就要治罪那厨子了。 周生生的话回想耳边,姚玉欣压根没想到,这治罪厨子居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就这样的在她眼皮子底下行刑。 噼啪……板子一下接一下的落在厨子身上,而那板子每落下一次,姚玉欣耳边便将那厨子的闷哼声听得分明。 心里恨将上来,仿佛小太监那挥舞的板子,没有打在那厨子身上,而是打在了她的心坎上。 姚玉欣双手攥拳,纪厉欺人太甚了! 他总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么的强加于人。 回想起两人间的过往,竟已经是心酸难过大于快乐幸福。 他不给她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就因着兄弟情谊,将她拱手让人;他不顾世俗礼法,不管她的意愿,便将她强虏进宫,册封为妃……更可恨的是,昨儿个,他居然还对她用了强……而现下,明明是他的过错,他却再拿旁人的性命,逼她就范…… 姚玉欣硬起心肠,旁人的性命与她何干?她凭什么要为了旁人的死活,逼迫自己,然后如了他的愿? 暗恨着纪厉总能捏中她的软肋,可这次偏偏的就要让他的算计落了空,姚玉欣略起身落下了窗户。 视线所及一片安宁,可那噼啪的声响却还是钻入了耳际,果然,要当着她的面行刑……姚玉欣指甲快要掐进手心里……,她微微闭了闭眼。 好在,二十杖时间并没有多长,很快耳边便清净了。 可事情哪里是这样便能解决的,时间很快,不知何时,竟是晚饭的时候了。 平日晚膳,按着份额,一般都是六菜两主食一汤品的,可今日桌子上却是十来个菜品,五六种小吃,三四种主食,两样汤品……看着明显换了花样,种类也多了的精致饭菜,姚玉欣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侍立在一旁的周生生。 接收到姚玉欣质询的目光,周生生忙弯了腰,“这是那扬州厨子自己掏月俸给贵人置办的……” 三丁包子、千层油糕、双麻酥饼、翡翠烧卖、干菜包子…… 都是扬州的招牌名吃,姚玉欣垂了眼,晌午被那杖刑的厨子拖着受了伤的身子,还给她置办了这么许多的菜肴,为的就是能让她吃上一点,以免再受杖刑,是不是只要她一直不吃,那厨子就要一直被打下去?直到打死为止? 那厨子受杖刑时的情景仿佛展现眼前,姚玉欣看着桌上的菜肴,想着那厨子现下不定是怎样的惴惴不安着,姚玉欣闭了闭眼,她后半晌建立起的心防轰然倒塌,人命关天,她到底做不到铁石心肠,没有犹豫,她伸手拿起一边的筷子,夹起一个翡翠烧卖吃了,又喝了小半碗的汤,便撂了筷,抬眼,她看向周生生,眼里有着讥讽和冷然,“这样那厨子就不用再挨板子了吧?” 看着桌上其他完全没动的饭菜,周生生犯难的低了头,“奴才不知,或许是不用了。” “你去替我转告他一句话,就说有什么直接冲着我来,别拿不相干的人逼我就范。”姚玉欣凄婉、自嘲的一笑,“不过,想他也做不出什么其他更过分的事了!” 周生生忙不迭的跪下,“主子,您饶了奴才,这话奴才是万不敢说的!” 姚玉欣看也不看周生生,她站起身,走到桌边,提笔写下几个字,便将纸条一折,扔在地上,“话不敢带,纸条总敢给了吧。” “是。”周生生不敢起身,他跪着上前爬了几步,“奴才定会带到。”略一顿,便接着说道,“主子,你莫要生气,奴才总不能见主子整日的滴水不进,这才……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周生生并不知前因后果,姚玉欣也不想迁怒旁人,她挥挥手,不想理会周生生的辩解,便将他斥退了。 而一直站在一边的菊姿微微的蹙了眉。 自小她们几个便和姚玉欣一起长大,姚玉欣宽厚纯良不假,但因着她凡事也爱动个脑子,想个筹谋,从小到大便也没吃过什么亏,可熟知姚玉欣的人,都知道她那婉约宽和的性子里其实是死硬硬的执拗脾气,菊姿担心,假若姚玉欣那倔强的脾气一上来,恐便是油盐不进的时候了,可这和帝王硬顶着来,吃亏的便要是自家姑娘了。 ◇◆◇◆◇◆◇◆ 无论如何,好歹的肯开口吃东西就是好事,至于吃多少,来日方长,纪厉听了周生生的报,心里一直略提着的心,安稳了下来,可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他只低低的“恩”了一声,便算是做了答。 看情形,那厨子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周生生自怀里掏出纸条,“皇上,媛贵人有信笺让奴才代为转达。” 徐盛走出几步,取了那纸条,返身,双手递给纪厉。 纪厉轻轻展开,一行隽秀的小楷映入眼帘,“自此形同陌路,两不相干。” 就算强要了她,可她说到底也是他的嫔妃,而她背着他私会纪威,防备着他偷带着利器,这两点,每一项都足以要了她的命,而他还没有治她的罪,她却先给他耍上了脾气,纪厉的凤眼随着字迹的展开,微微一眯,他挥挥手,不动声色的将纸条撕了,“继续伺候好你家贵人,有事禀告,下去吧。” 周生生退下。 纪厉扭头看向徐盛,“把朕之前交待给你,关照姚玉欣的所有事,都撤回来。”起身,走至窗前,纪厉看着已然挂在空中的新月,心里既沉寂又苦涩,“之前是朕太纵容她了,所以,她才被朕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形同陌路?好,这回朕便如了她的意,朕倒要看看,在这后宫之中,没了朕的照拂,她怎样讨生活!” 转身,一双近来总是布满阴霾的眼看向徐盛,“传旨,洪氏玉欣,有失德之嫌,暂保留其品级,禁足一月。”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十三) - - 纪厉的旨意一下,宫里顿时掀起波澜。 自姚玉欣入宫后,虽说起居注上没有任何姚玉欣侍寝的记录,但是纪厉每日必然到访承乾殿的举动还是足够牵扯人们的视线,也足以说明姚玉欣是有多么的得圣心,获圣宠。 姚玉欣入宫入的蹊跷,入宫后,未有侍寝便圣眷兴隆,其中缘由自是有不少知情人,只是碍着纪厉的天威,不敢议论姚玉欣的是非罢了。 可是,一向得冷面皇帝纪厉另眼相待的姚玉欣,突然间便被禁了足。人们这前脚得知了姚玉欣被罚的消息,后脚便心思各异的活络起来。 按说姚玉欣自进宫后就一向低调,凡事也循规蹈矩、本本分分的。可毕竟皇宫不比旁处。这皇宫之中,嫔妃众多,皇帝却只有一个,何况每个嫔妃后面都有着一定的势力背景,任谁都担着自家一系的兴旺昌盛,于是,无论是为着自身的荣宠,还是为着家族的繁荣,与嫔妃相争,获得帝宠是她们脚下唯一的路。 可姚玉欣自进宫后便是一个特殊的所在,她出身低贱,又有那样的过往,却集皇帝万般荣宠于一身,任谁恐心里都或多或少的有些个不甘和妒忌,凭什么以她那样只有姿色,却是破落身子的低贱女子,就可以长宠不衰? 姚玉欣得宠时,尚好。毕竟纪厉天威,不是任个人就敢去触碰、撩拨的。可现下一道旨意,一石千层浪,后宫各主心思各异,有观望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借机想要上位得宠的,有想取而代之的,更有甚者,还有在巴着等着机会落井下石的…… 就在姚玉欣闭门禁足的这一月,她静心独处,悄悄的躲在安静的一隅,细细的收拾着一身的伤痕时,外面却是春意盎然,百花争艳着…… “姐姐,”叶明珠坐在坤宁宫里,她眉目清秀、气质婉约,样貌其实在众多嫔妃里算是极其出挑的,“承乾宫的那位被罚禁足了,姐姐可知道是为着什么?” “皇上的旨意里不是说着有失德之嫌么?”叶明娅往嘴里放了颗草莓,状似随口的应道。 叶明珠暗自在叶明娅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撇了撇嘴,“妹妹是想看姐姐是不是知道些旁的?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一直好端端的,就突然的被禁了足?” “既是皇上的旨意,必是有缘由的,想那媛贵人必有不妥当之处,否则又怎会受罚?”叶明娅微微笑起,这阵子向她探口风的还真不止叶明珠一人,但像她这么直接了当的,却还是头一个,“不过,好在未降级,封号也还在,不过是小以惩戒,禁足一月罢了。” “禁足一月还算小以惩戒吗?”叶明珠不以为然的,娇俏的笑了起来,屋里一时有了些花开的感觉,“虽说皇上性情淡漠些,可到底也不是……”这样说着,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竟是脸色微微一红,霎时情窦初开的小女人娇态展露无疑,可她却转了话头,接着说道,“皇上除了将宁常在赐给贤亲王为侧王妃以外,对旁人虽说是冰冷了些,但到底还没罚过谁,这媛贵人可是第一个……” 叶明娅看着坐在下首,明显春心荡漾的庶妹,眼里一闪而过一丝讥讽意味,面上却是略略的掀起了一点嘴角,“本宫查看了起居注,皇上近来传侍的都是你?” 面上红晕更重,“恩,最近接连的,已经有三四天了。” 纪厉多忙于政务,于宫幸一事上,其实是很淡的了。一月里他初一、十五必是到坤宁宫,然后有四五回宠幸其他嫔妃,其他的便大多是歇在南书房了,而现下,姚玉欣已经禁足了约有小半个月,这十来天里,纪厉竟是接连的传侍了叶明珠三四次,这委实的有些个不同寻常。 叶明娅看向正一脸娇美中略带自得的妹妹。 别说叶明珠自己高兴,就是宫里众人中,也都多有议论,毕竟除了姚玉欣,论姿色,叶明珠是最为出挑的,姚玉欣禁了足,失了宠,总会有人取而代之,那现下这个势头,可能这个新宠就要是叶明珠了。 叶明娅双手微微握紧。 在她贵为皇后以后,这次皇上选秀,叶家还是将这个姿色过人的庶妹送进宫来,她怎会不晓得家里那帮老家伙们是打得怎样的主意。 她虽身份贵重,但到底姿色只能说是清丽,假如她一直只是一个不得宠单有皇后位份的叶家嫡女,恐无法安了那帮老家伙的心,所以,年轻娇美的庶妹便成了最好的人选。假如她身份贵重,她庶妹圣宠兴隆,那叶家势力便会更加固若金汤了,而日后倘若谁再生下个一男半女,倘若她的子嗣就像姑母的一样,没有能登上皇位,那还有个叶明珠的可以扶植。 叶明娅将目光看向下方。 叶明珠坐在下首,她正在用纤细白嫩的玉手捏起一粒草莓放进嘴里,那白嫩的玉手在鲜红草莓的映衬下,竟是微微有着玉一样的光泽,而充盈了草莓的樱桃小口,随着她的嚼动,一鼓一鼓的,在她原本就娇美妩媚的气韵里,平添了一丝娇憨。 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虽为庶出,但到底是叶家的子女,又生得这样的姿色,想着那姚玉欣一直受宠,宫里众人多少的都有些妒忌,而她这个妹妹心里应是最为不平和不甘的吧。 叶明娅用手微扶一下发髻,叶明珠生得极其像她生母,那个原先享誉京城的当家花旦,就连那勾人的身段和气韵都如出一辙,可也就是因为她的生母,她的母亲才会被她的父亲冷待了那许多年,让她那原本出身高贵,温文尔雅的母亲一直以来都郁郁寡欢着…… 她母亲夺了她父亲对她母亲的宠爱,而现下她又来和她共侍一夫…… 叶明娅笑了起来。叶明珠出生后,她母亲小意温柔,委屈低泣,多般哄说她父亲,只为将自己的女儿养在身边。而她母亲出身高贵,又儿女双全,见她父亲略有为难,便点头顺了她的意,落了个她的满心欢喜,她父亲的宽慰舒心。当时她小,不晓得她母亲为何让步求全,而现下她看着下首位,明显有着沾沾自喜神色的庶妹,心里一下便明白了她母亲的良苦用心。 养在庶母身边的庶出孩子,要比养在嫡母身边的庶出孩子,身份略低上一些个。就算现下她进了宫,这个可以略微放下,但是还有一点,却绝对影响深重的,那就是就算家里统一给请了师傅,可到底也都惯常跟在自己母亲身边生活受教,可她母亲是个名角出身,除了唱腔厉害和哄男人高兴略有手段外,教育子女能好得到哪里去,常日里的看着她母亲的做派,耳读目染的,再加上她母亲那些个偏颇的教导,恐叶明珠早就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而多了不入流的一些个小家子做派…… 如此,也好…… 叶明娅面上笑得温和亲切,“妹妹的家世、学识都在这里,姿色、气派也是上乘,圣上眷顾妹妹自是在正常不过的了,”看着嫣然倩然的庶妹,叶明娅也不得不真心的承认,她这个妹妹确实很是出众,“本宫还没见过圣上像待妹妹一样待过哪位妃嫔,这样下去,想着妹妹不日就会宠冠六宫的。” 叶明珠闻言先是微微笑起,后面却突然的略微转了脸色,她慌忙站起,跪下,“姐姐休要这样折煞妹妹了,妹妹绝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她略微抬眼,瞧着上首叶明娅的神色,“普进宫前,父亲便细细叮嘱,进宫后凡事以姐姐为尊,按姐姐意思行事,辅佐姐姐,当姐姐的左膀右臂,妹妹断没有越过姐姐的半点心思。” 你就是想越过也得有那个匹配的身份和足够的能耐。叶明娅面上笑得更加温婉,她起身,略走两步,亲手扶起了叶明珠,“妹妹惊慌什么。这深宫之中,除了姑母,也就你我姐妹二人最为亲切。”拉着叶明珠的手坐下,“本宫贵为皇后,妹妹再获得圣宠,你我姐妹二人在这后宫之中相互照应、彼此帮扶,不是更好?不单对你我姐妹好,对叶家也是助益多多。妹妹方才又何必行如此大礼。” 叶明珠抬头,眸光中星光一闪,她微微低头,嘴角笑起,“妹妹定不负姐姐辜负,亦不忘家里长辈的教导。” 叶明娅眸光微垂,暗忖着,她父亲对叶明珠的教导恐是真的,毕竟她现下在皇后这个尊位上,而真的一旦她失了这个位置,凭着叶明珠一个庶女不知要费多大的劲才能爬上来,间或,更有可能落了别人家。可是,以叶家的做风,恐他父亲后面还有其他交待的话,是她这个妹妹不敢对她言说的。 不过,无妨,不管叶家这回打得是怎样双赢的算盘,恐都要落空了。想必这次,皇上会给叶明珠一个极深的教训。 而姐妹相亲相爱,对她们来说是怎样的笑话,在家时她们又有哪次是真心相互扶持,彼此照应的?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进宫便转了性? 想着这些年,她父亲对她母亲的冷落,以及她这个妹妹的事事争抢,叶明娅心里越发恨极。 可毕竟不用她亲自动手了,既然皇上已经开始有了动作,那她乐得落个清净,这样既得了她想要的结果,又脱开了关系,岂不是美哉? 拍拍叶明珠的手,叶明娅明眸璀璨,“好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错了个地方,宁常在,纪厉是宠幸过的~~可前面写成了他没宠幸,赐给老五,现下我改了回来。。。特此说明。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十四) - - 禁足一月的旨意不管在承乾宫外,掀起了怎样的波澜,在承乾宫内,却是如同春天来临的脚步,是那样的悄无声息。 来传旨的不是徐盛,倒是个姚玉欣并不熟识的小太监,旨意说她有失德之嫌,保留封号和品级,禁足一月。姚玉欣微微讥讽,倒不如直接降了她的品级,夺了她的封号,最好是卸掉现如今这个后宫嫔妃的头衔,她才能心里好受些,也才能真正落得一身轻松……可到底知道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姚玉欣接了旨意,波澜不惊,她只淡然的叩头谢了恩,便命人关起承乾宫的大门,安安静静的过起自己的日子来。 一个月的时间,承乾宫的日子并不难过,宫里主子态度平和,宫人们多少的都跟着有些心安,然后便是圣意不明,内务府也不敢随意招惹承乾宫这个特殊的所在,一度的供应便也并未克扣,所以承乾宫的日子除了门可罗雀外,倒是与以往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用请安、不用面圣、不用挂着面具应付其他嫔妃的往来,对现如今已经身心俱疲、心如止水的姚玉欣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如此安宁、平静的日子,如果可以,她愿意一直这样避世下去……可好景总是不会太长,就在姚玉欣的身心还没来得及在这样的日子里完全痊愈的时候,一月时间,竟是转眼就过去了。 一月的禁足已过,按例是要去给皇后请安的。这一日早晨,姚玉欣按着规制换了衣裳,便带着菊姿和周生生往坤宁宫行去。 恭敬的给皇后请了安,按着位份落了座,姚玉欣垂着眼睛,一副不愿多说话,与世隔绝的样子。 她只是没有心力,疲于应付罢了,可落在其他人眼里却是一派落寞、孤寂的神情。 看着姚玉欣的神色,宫里众人一时神色各异,即使姚玉欣的失宠,叶明珠的得宠,和她们都没什么关系,可人们还是或多或少的有着些心照不宣的得意,毕竟姚玉欣出身低贱,过往不堪,而她们则多少都是名门之后,如何肯久居在姚玉欣这样的人之下?虽然得宠的不是自己,可昔日的公敌如今陨落,怎么得都有些大快人心。 “可是好久没有见到媛贵人了,”叶明珠一身樱粉色裙衫,在明媚的春日里,竟是鲜嫩欲滴的样子,“媛贵人这一月的足不出户,竟是养出了比以往还要好的气色,这么瞧着竟是比我等更加光鲜水灵了。” 明着是再夸她的气色,暗着还不是再指她被禁足一事? 姚玉欣略微抬眼,叶明珠虽是当今皇后的妹妹,但在这后宫之中,位份毕竟还不过是个答应,可她竟敢如此直接的暗讽高她两个位份的自己,而不见旁人的置喙,由此可见,她禁足的这一个月里,叶明珠应是极其得宠的。 无意于当着众人的面,和她上演什么新欢旧爱的戏码,姚玉欣只淡淡的扯出一个笑意,算是做了回答。 一拳挥出,却落了空,这样的无力感,让叶明珠觉得她就如同一个粉墨登场的戏子,刚上台却忘了戏词一样的,又尴尬又自讨没趣。 “想必媛贵人还有所不知吧,宁常在,哦,不,”叶明珠心里因着姚玉欣的态度恼怒不已,眼睛略微一转,便想起什么的掩嘴轻笑起来,“现如今她应已经是贤亲王的侧王妃了,就在媛贵人禁足的第二日,皇上便把顾素宁赐给了贤亲王。不晓得,这个和皇上生辰宴上,贤亲王讲的笑话有没有关系。” 话音略微一顿,叶明珠直视着姚玉欣的眼睛,神色嘲笑中有着些许的轻视,“只是不知道,皇上把昔日的宁常在赐给了贤亲王,那作为交换,我们姐妹之中,又有谁是曾属于贤亲王的呢?” 姚玉欣的来历早已是众人心知肚明,却不能言说的“秘密”,这回被叶明珠这般挑开了说出来,伴着嗡嗡的议论声,人们便把目光不由自主的都投向了姚玉欣,隐隐的自几个嫔妃落座的地方,还传来了明显的娇笑声。 早知会如此,捧高踩低这样的事在后宫之中是最为常见的,纪厉的一举一动,就如同一个风向标,任谁不是猜着帝王的心思,跟着帝王的旨意转悠?她被禁足一月,无非不是在向众人宣告,纪厉不再宠爱于她,加之叶明珠的如日中天、炙手可热,便更是说明这一点,而宫里人或许早就看不惯她,即使她一向谨慎言行,恐还是树大招风,落了旁人的忌。现下眼看她失宠,自是有人要落井下石的。 想必纪厉也早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她说了要与他“形同陌路,两不相干”之后,他便以这样的方式待她。这样下去,恐先是嫔妃间明着暗着的刁难,不肖几日,就会再加上内务府的各种克扣,然后承乾宫的宫人再有个吃里扒外、见风使舵的……他这样做,无非不是想让她知晓,在后宫之中,少了他的庇护,她寸步难行。 不理会周边那些个意有所指、不怀好意的目光,姚玉欣将目光投放到先前宁常在的坐席上,现下那座位已被后面位份的嫔妃取而代之了。 姚玉欣心里难过,他不光刁难她,连带着还刁难贤亲王,甚至牵连了原本无辜的宁常在…… 在花园子里的事情,本就是个误会。那个温润宽和的男子,为着她的幸福,已经准备放手,而她包了金钗,不肯接受纪厉,并不是纪威的阻挠,亦不是心里还有他,她只不过是碍于世俗礼法过不了自己那关罢了。 不放过她也就算了,贤亲王承受着失妻之痛,却为着她的幸福,不计前嫌,愿意独自守候,这样温和纯善的人,纪厉却也不肯放过。 将宁常在赐给贤亲王……这无异于在揭贤亲王的伤疤,在打他的耳光…… 姚玉欣恨将上来。 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她原本想与世无争的,就是纪厉故意陷她于失宠、落魄的境地,她也可以无所畏惧的去承担,可现下,看着明明因为误会,却致使贤亲王又牵连的进来,姚玉欣顶着一口气,不肯就此如了纪厉的意…… 他想她知道在这宫中,没了他,她寸步难行;他想让她走到山穷水尽的那天,再到他面前无奈求乞…… 那天午后的耻辱仿佛又浮现在眼前,姚玉欣咬牙,她在众人暧昧不明的目光中起了身,提裙,恭敬的跪在了叶明娅的身前,“一月前,圣上传旨,嫔妾因有失德之嫌,被罚禁足一月。”姚玉欣抬眼,她目光纯澈,态度认真,“圣上教诲的是,嫔妾亦自知自身品性尚有缺失之处,嫔妾现下自请出家,愿从今以后,常灯相伴,带发修行,以修磨历练,完善品格,望皇后成全。” 恭恭敬敬的磕下一个头,姚玉欣静等回复。 而听了姚玉欣的话,不止宫里众人,就是叶明娅都微微的一愣。 就在姚玉欣受罚的当日,徐盛特意的到访了一次坤宁宫,那话里话外的暗示,无非不是纪厉要撤掉之前特意叮嘱的对姚玉欣的各种照顾。 叶明娅心思明净,在纪厉还龙在潜邸时,她就已然是纪厉的皇子妃了。纪厉心思深远,她猜不透,可朝夕相处的,隐隐的她便一直知道纪厉心中貌似有个人占据了他心里极大的位置,而就在纪厉登上皇位后,他千方百计的设法将姚玉欣弄进宫里,进宫后又一反常态的多加照顾,不肖多想,对纪厉至关重要的这个人,便是姚玉欣无疑了。旁人或许不晓得姚玉欣对纪厉的意义,她却是清清楚楚的。 纪厉下旨禁了姚玉欣一月的足,徐盛的特意到访,还有之后纪厉接连的宠幸叶明珠,就在宫里众人都以为姚玉欣沦为旧爱,叶明珠成为新欢之际,她却知晓这一切无非都不过是纪厉要调制姚玉欣的手段而已。 宫中众人,包括她在内,对纪厉来说,或许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她们无非不是因着政治的因素才进的这个深宫之中,而姚玉欣则是真真切切的,和纪厉只有感情纠葛而已,爱之深,责之切,无论如何,纪厉都不可能真的放弃姚玉欣……因着以往过节,在叶明珠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将姚玉欣取而代之的时候,她没有出言相劝,她再等纪厉收手的那天……再等着看叶明珠的笑话……她再有得天独厚的容颜,也不过是纪厉棋局中的一个牺牲品而已。 可现下,纪厉的手段还未见到效果,姚玉欣却是要带发出家……她这是破釜沉舟,以退为进,还是真的看破红尘,要皈依佛门? 这要是前者,那就是纪厉搭好了戏台,请好了戏子,这前脚他刚刚挥了旗子,准备开戏,后脚姚玉欣便跟着击了鼓点,改了戏名。台上两人旗鼓相当,你来我往,而她们这一干的戏子却是云里雾里的,还未开唱,便已经谢幕了。叶明娅暗自神伤,纪厉和姚玉欣之间竟是已经丝毫没有旁人插手的任何机会了…… 她认真的端详起姚玉欣的神色,倘若是后者,那可就真够纪厉头疼的……而到时候还不知有多少的人要受那鱼池之殃……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计划是要好好虐虐玉欣的,可有妹纸说该虐老四了,苗青不知道能不能虐成老四,但一时心软,免了姚玉欣的虐戏。。。 估计今晚只能一章了,明天争取两更~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十五) - - 姚玉欣自请出家,这是宫里众人万想不到的结果。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后宫嫔妃谁人不是巴望着帝王的宠爱,就是即使一时失宠,也是千方百计的,想着再次获得皇上的青睐。而姚玉欣一时失宠,非但没有想方设法的重获帝心,反而是后退着要求自请出家,这无论如何都有些让她们百思不得其解。 后宫嫔妃众多,就是纪厉的后宫委实的单薄了些,但还是不缺温婉美貌的佳丽的,别说姚玉欣禁足消失了一月,就是一个星期,都可能自此沉没于深宫之中,悄无声息的被人遗忘。旁人最怕的就是从此不再入帝王的眼,可姚玉欣却反其道而行之……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之前叶明珠刻意刁难,众人看好戏一样的袖手旁观,现下却是都一脸惊讶的看着跪在地上,一脸认真神色的姚玉欣…… “媛贵人快起来,这般的话莫要再讲了。”叶明娅和煦的声音响了起来,“媛贵人就算之前略有失德,圣上也已经酌情做了最为恰当的裁断,本宫亦也认为这禁足的一月时间,已足够媛贵人感悟……依本宫的意思,这出家一事就休要再提了。” 姚玉欣要出家,不管到底是怎样的初衷,在她这里都不能有半个首肯的意思,最近的纪厉就如同一只久困的雄狮,一个不小心,就极可能遭到吞噬。纪厉的怒火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魄力去承受的,叶明娅这边劝着姚玉欣,那边微微的用了个眼色递给一旁的双紫。 “谢皇后的宽厚仁德,”姚玉欣跪着并不起身,她平静的接道,“恕嫔妾资质愚钝,佛理经书,讳莫高深,嫔妾需细细研读,才能参透其中一二,嫔妾品性缺失,需静心养性,还望皇后成全。” 品性缺失,略有失德,静心养性…… 姚玉欣句句围着纪厉的旨意说事,针对、借势之意如此明显,皇上与姚玉欣之间的爱恨纠葛,却把她牵连其中,叶明娅心里无奈,想起这件事的导火索,无非不是叶明珠先前的明朝暗讽、寻衅滋事,叶明娅便多少的有些迁怒,她心里埋怨,略微淡扫叶明珠一眼,开口道,“媛贵人心思豁达,态度诚恳,你这样的自省、自善已实属难得,出家一事毕竟不是儿戏,还请贵人三思,何况静心养性并不是非要出家不可,贵人也莫要太过拘泥于形式了。” 开始不过是气愤纪厉的作为,要还纪厉一巴掌而已,可几句话说下来,现下姚玉欣心里豁然开朗,一片清明,倒是真真的动了出家的心思,“皇后教诲得是,可嫔妾心思淡然,早已看破红尘,”倘若她出家了,那些个烦事纷扰或许也就通通不见了,不用整日的受伦常礼法的侵扰,不用在意旁人的异样眼光,不用在面对纪厉,亦也不用再背负对纪威的内疚和自责,而且或许她出家了,没了她这个起因,时间久了纪厉便也会放过纪威,这样想着,姚玉欣又恭敬诚恳的磕了个头,“嫔妾心意已决,望皇后成全。” 姚玉欣态度这般坚决,竟是毫无回转的余地,叶明娅怔愣,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服,而下面的人,看着情势这般,却早已坐不住了。 “姐姐,既她自己想出家,你就开恩准了又何妨?”这后宫之中,姚玉欣是姿色最为出挑的,虽说她现下失宠,但却难保哪天就又复了宠,出家是个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叶明珠圣宠在身,这个机会是断不会错过的,她语气讥讽,“常伴青灯对媛贵人这样的女子,想必会益处多多的,既她现下自己有这个心思,姐姐你就成全了她吧。” 果然是不入流的戏子教养的,如此蠢材,叶明娅淡睨了一眼叶明珠,神色淡漠的挪开眼,没有搭话。 “妹妹何必这么想不开?”娴常在是惯与姚玉欣走动的,多少的有些个情分在里面,“就算皇上一时恼了妹妹,可总会有心意回转的那天,”她实在不明白姚玉欣一向得宠,到底是怎样的事,一下就变成这般了,“以妹妹天姿,想必那天很快就会到的,妹妹还是想开些好,好日子都还在后面呢。” “好日子?”叶明珠嬉笑,她站起身子,走到姚玉欣身边,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扬高了语调,“一个破落身子而已,再是狐媚功夫了得,皇上英明,又能被迷惑住几日?” 在叶明珠心里,就算姚玉欣有天人之貌,但毕竟早已不是完璧之身,她必是故意魅惑、勾引纪厉,才使得离了贤亲王,换了身份留在宫中,叶明珠围着姚玉欣略走一圈,嘴里啧啧称叹,“确实好样貌,好身段,想必也有几分娇媚的本事……可皇上又怎会为着这样不贞不洁的人动了真心思?不过是一时贪图新鲜罢了,新鲜一过,她还能有什么好日子?依我看,还是出家得好,这还真是最识时务的做法,最起码保了名节,落了清净,免得到了最后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貌似想到了什么,她娇声笑了起来,“媛贵人好样貌,想必很多人垂涎着,万一日后,有谁打了个胜仗,亦或是邻国有人求肯……就像宁常在一样,圣上再把贵人给赏赐了出去……呵呵,几番多次的,如果贵人朕到了那般不堪的境地,岂不是遭人唾弃?” 叶明珠母亲就是仗着她父亲的宠爱,不把当家主母放在眼里的,从小打大,她只见她母亲过得舒服滋润,却未见一丝不情不愿,亦也没见他父亲为着那个吃斋念佛,不理凡物的嫡母为难过她的母亲,潜移默化的,她也以为只要有宠爱便可以无法无天,现下纪厉疼宠得她厉害,而姚玉欣不过一个失宠了的嫔妃而已,仗着宠爱她便口无遮拦起来。 叶明珠的话音一落,殿上便乱哄哄的乱作一团,而因着她的话直接触碰了姚玉欣心里最不可示人的伤疤。姚玉欣只略微颤了一□子,便继续波澜不惊的垂着眼。 “放肆!琪答应,注意你的言辞!”这些个话叶明珠说的实在是太过了。叶明珠厉声制住,一时殿内鸦雀无声。 “都在说什么?”纪厉大步的跨进殿来,他面目冰冷异常,如同结霜,“朕在殿外,就听到里面好一阵热闹,怎得朕一进来,便这般的鸦雀无声了?” 原本是叶明娅坐着,姚玉欣跪着,叶明珠指手画脚的站在一旁,而现下人们哗啦啦的跪了一地,纪厉淡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在划过姚玉欣时,略微顿了一下,已是一月没有见过她了,纪厉收回流连的视线,掀袍坐下,“都起来吧。” 叶明娅起身,她将目光投向随在纪厉身后进来的双紫身上,只见双紫微微的点了点头,便微微松了口气,“皇上,媛贵人因之前略有失德,想要静心养性,完善自身,正恳请自请出家,臣妾已经开解她多时了。” “恩,”纪厉淡淡的应和了一声,便将目光又投在姚玉欣身上。 一月未见,姚玉欣显得更加清减了,前阵子好不容易养上来的一点肉,现下又都消了回去,看着姚玉欣单薄的身子,纪厉心里微疼。 算着日子,他知晓今天是姚玉欣禁足结束的日子,亦也知道按例她是要去给皇后请安的。今天便特意早早的散了早朝,往坤宁宫行来,无非不是想见上她一面,可哪成想走到半路,却碰上一路疾行的坤宁宫宫婢双紫。 双紫简要的把殿上的事情讲了,他听了,心里当下便是一突。 他因着气愤受伤,对姚玉欣用了强,姚玉欣身心受伤,他又哪里好过,或许更甚之姚玉欣也毫不夸张。这用强的事情还未平息,姚玉欣又是绝食又是一纸从此陌路的信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本就焦躁,现下又火上浇油的要闹出家,他哪里能够受得? 看着地上跪着的姚玉欣,纪厉冷眉一挑,声音清淡如雾,“……想要出家吗?” 知道这样的声音,是纪厉已然动怒的征兆,姚玉欣却一点也不胆怯,她直视着纪厉的眼睛,面上没有丝毫的赌气神色,反而亦也是用着平淡如斯的语气回道,“皇上教诲的是,嫔妾品性略有缺失,故才有失德失宜之过,嫔妾愿从今以后带发修行,常伴青灯,以完善品格,望皇上成全。” 依旧是那样堪比天仙的容貌,即使清减了,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气韵,看着那国色天香、让他魂牵梦绕的人,纪厉心里难过,姚玉欣神色认真,态度平和,语气淡然,她不似是在赌气,到像是真的动了出家的心思,她竟如此不想留在他身边吗? 纪厉心口一窒,他倒宁愿是她再和他赌气了…… 无论怎样闹,只要别真的心灰意冷了就好…… 见纪厉不动声色,只淡淡的注视着她,姚玉欣不疾不徐的接着说道,“谢皇上对臣妾的厚爱,可臣妾命薄福浅,无福承受,望皇上成全,臣妾必当诚心礼佛,在修身养性的同时,亦为我朝安定繁荣祈福,为帝后身体安康祈福。”话音一落,姚玉欣又认真的磕了个头。 纪厉一手紧握,心里五味杂陈,是为着那天的事,她铁了心的要出家,退出红尘?他千方百计的把她弄进宫来,可不是要她出家的,他怎能如了她的意? 纪厉面色不显,心里却沉郁得厉害,“出家到是不错……”打住话头,略微一顿。 姚玉欣断没想到纪厉这关会如此轻松的过,她愕然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纪厉。 看着听了他的话,一脸疑惑神色的姚玉欣,纪厉嘴角微微掀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为江山、为帝后祈福,可见也算你有心了……”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十六) - - “为江山、为帝后祈福,可见也算你有心了……” 纪厉貌似认可、赞同的话让叶明娅微微一愣,却是让叶明珠精神微微一振,她顿时勇气暴增,“皇上,”叶明珠扭转了身子,婀娜的一福身,“之前臣妾也是这般说的,难得媛贵人有这份心思,不若就成全了她一片赤诚之心吧。” 莺声浅语就在耳边,纪厉终于把视线从姚玉欣处,慢慢的挪到了叶明珠的身上。 普进殿前,叶明珠那番夹枪带棒的讥讽话语,纪厉一字不差的全听进了耳里。他淡睨着叶明珠,凤目微微眯起。 “在进殿之前,你的话,朕大致都听到了。”淡得不能再淡的声音,纪厉嘴角略带出一点弧度,他轻轻的问道,“媛贵人使着百般手段使朕偏爱于她,你怕朕弥足深陷,所以赞成她出家,以免得朕继续被迷惑,是不是?” 先前皇上不在,殿内最为尊贵的就是皇后,而皇后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叶明珠作为皇上的新宠,在那样的情况下,面对一个失了宠的嫔妃,还会有什么顾忌的?所以她才敢那般毫无顾忌的大放厥词,而现下,纪厉来了,他即使问的云淡风轻,她还是霎时就没了方才的胆量。 “皇上恕罪,”叶明珠跪了下来,她方才张牙舞爪的样子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委屈的小女人娇态,“臣妾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纪厉嘴角的笑意略大了些,“自古妖媚惑主,致使江山不保的例子还少吗?商纣王宠爱妲己,结果被西周王朝取而代之;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致使镐京被破;唐玄宗因着杨贵妃,导致后来发生了安史之乱……这些,朕都深以为戒,作为帝王当以国家社稷为重,以黎民百姓为先,忠言逆耳,这一点,你没什么错。” 叶明珠一愣,纪厉这是在夸赞她? 她那般诋毁侮辱姚玉欣,竟还搏得了彩头? 果然姚玉欣失宠,而她取而代之了。 后宫之中,如果她真的取代了姚玉欣,那便是一时无人能比了,叶明珠想着自己越发如日中天的宠爱,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忘形起来,“皇上圣明,”她娇媚一笑,俯身磕头,抬头,眉眼处都带着喜气,略拿眼留意着纪厉的神色,她开口说着宽和仁善的话,“皇上,姚玉欣为着权势富贵,不贞不洁,妖媚惑主,以她的罪孽,将她处死都不为过,可念在她一心向佛,皇上又英明至极,臣妾恳请皇上饶她死罪,成全她一份心意吧。” “你倒是良善淳厚……”纪厉略扫一眼跪在叶明珠身边的姚玉欣,看着无论他们说什么,她都那么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只单那么垂着头跪着,心里的火气便一下子暴涨了许多。 “朕的话还未说完,”压着火气,纪厉扭转视线,双目再次定焦在叶明珠的身上,只是方才里面的一片平静早已被万千冰霜取代,他声音冰冷慑人,“作为嫔妃,你心怀社稷,是没什么错,可你却错在了旁处。” 虽然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语调,纪厉也并还未说什么治罪的话,叶明珠却从那冰冷异常的视线和话语里,隐约猜到,这次恐是不好了。 方才还是喜上眉梢,一转眼,便是如同置身冰窖,情势转变的太快,叶明珠一时回缓不过来,身子顿时便是一僵,半天没有丝毫的动弹。 而纪厉在看见叶明珠霎时变白的脸色,嘴角再次微微掀起。 宫里的女子,除了姚玉欣,其他对他来说,都不过是政治的牺牲品。 他是接连的宠幸了叶明珠一段日子,可那也不过是为着调治姚玉欣而故意为之的。 宫里本就是个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的地方,有了新欢,姚玉欣就必然成了旧爱,那墙倒众人推,姚玉欣本在宫里就没什么根基,自是也不会再有什么好日子过。 他原想,嫔妃失宠,后宫中惯有的那些个伎俩,他都可以接受,为难姚玉欣的,争风吃醋也好,言语讽刺也罢,就是出谋算计也行,只单让她知晓,在这宫里没了他的庇护,她过得只会糟糕便好,那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可一切也仅限于此,绝不包括除此之外的其他伤害,姚玉欣的来历、过往,叶明珠先前对姚玉欣做的人身攻击和侮辱谩骂,显然都超出了纪厉可以容忍的范围。 纪厉心里微讽,或许就是旁人做了,先前他认为他能够接受的事,事后他也会翻转的寻回麻烦。毕竟,姚玉欣是他都舍不得轻易触碰委屈的人,又怎么会舍得让她在旁人那里受气? 为着自己的认知,纪厉心里微苦,他耐着性子对叶明珠接着说道,“首先,你疑错了朕,莫非你认为,朕是会因着女色误了江山的昏君?” 叶明珠诚惶诚恐的跪下磕头,“臣妾不敢。” 不理会叶明珠,纪厉凉薄的声音再次响起,“再次,你疑错了媛贵人。媛贵人并没有千方百计的魅惑朕,是朕费尽心思的想要得到她的心。” 话音刚落,殿内众人哗然。就连姚玉欣也吃惊的抬起眼,眼中疑惑、惊讶交织一片。 纪厉这是要做什么? 感受到姚玉欣的视线,纪厉看了过去。 这是自他进殿后,姚玉欣第二次打破那波澜不惊、与世无争的平静面孔,好歹姚玉欣总算有了反应,纪厉心情随着也没由来的略好了些个,在将近一月的时间里,他的脸上第一次真心实意的露出了一个极其轻薄的笑意,“朕今日当众为你洗脱了冤屈,你可高兴?” 他突然对着姚玉欣冒出这样的一句。姚玉欣一时怔愣,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什么滋味。 而纪厉已经不再对她说话了,只听他接着对叶明珠说道,“还有就是你犯了朕的大忌。朕最不喜人搬弄是非,秽乱宫闱,朕万想不到,在朕如此严抓后宫风纪的档口,你却胆敢冒大不为,公然的在大殿之上,大放厥词,诋毁、谩骂洪家嫡长女。洪家三代将门,忠心赤胆,沙场征战,战功无数,这样的累世名门之后又岂是你可以随意辱没的?” 纪厉声音轻淡,他看着身子已经微微有些抖起来的叶明珠,接着说道,“你说媛贵人不贞不洁、过往不堪,可有证据?空口无凭,红齿白牙,叶家就是这么教育女儿的?不知礼法伦常,不知尊卑有序,媛贵人高你两个位份,你却能如此讥讽、诋毁于她,叶家累世的名门望族,如今这名声便全毁在你的手里了。” 姚玉欣进宫当日的事,很多宫人得见,但后来因着纪厉的雷霆手段,便再也没人胆敢提那一事了。没人提,却不代表没人知晓,叶明珠多少的有所耳闻,而方才因着左右没有旁人,她便仗着宠爱,旧事重提的,揭起姚玉欣的伤疤,而现下纪厉问起,她又哪里来得证据?不得已,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叶明娅。 就算叶明娅知晓实情,也不可能蠢得这个时候帮叶明珠的忙。姚玉欣是怎样的过往,纪厉应是最为清楚的,而纪厉都不在乎,她们又何必提及?何况没有纪厉的安排筹措,姚玉欣又如何能换得了身份,进得了宫来。 一切不过都是纪厉一手操办的,只是叶明珠太过蠢笨了。 “皇上恕罪,”无论帮不帮叶明珠,纪厉言谈话语间涉及叶家,叶明娅也不能独善其身,她跪了下来,“琪答应自幼便被臣妾父亲骄纵坏了,一时言语失了分寸也是有的,望皇上看在她年少无知,饶了她一回。” “年少无知?她有十五了吧?自古女子十五及笄,她又何来年少一说?”纪厉淡哂,他没有理会叶明娅,只接着对叶明珠说道,“为着后宫的和睦安宁,朕本想直接赐你死罪的,你这样不贤良不善德,满肚子魑魅魍魉的女子,留着只会增加后宫的乌烟瘴气。可好在,你良心还未完全泯灭,先前竟知道为媛贵人求情,免其死罪。自食因果,既如此,朕便也不要你的命了,”他看着已经瘫软在地上的叶明珠,嘴角微动,“你心思不正,随意妄言,扰乱后宫,自今日起,便褫夺封号,降为宫婢,浣衣局当差去吧。” 叶明珠哭跪求饶,叶明娅也连连求情。 “饶她一命已经是朕开恩了。”纪厉算是回了叶明娅,他极其不耐的挥了挥手,两个小太监急忙上前,把哭闹不止的叶明珠拉拽走了。 叶明珠一走,殿内霎时陷入空前的寂静中。 其实殿内众人从始至终,便噤若寒蝉着。她们胆战心惊的看着,除却叶明娅,再没一人敢上前求情,而现下叶明珠落了罪,兔死狐悲,她们也都有些惶恐和凄然,尤其是之前那些个准备看好戏的,想寻姚玉欣晦气的,现下都收敛了气焰,夹起了尾巴,心里直打鼓的不敢抬眼。 纪厉略微环视一圈,“朕再重申一遍,倘若日后再有无事生非,秽乱宫闱的,参照此例。” 众人慌忙跪下,齐呼“臣妾不敢。” “起来吧。”纪厉依旧是那样凉薄的声音,他看向跪在身边的叶明娅,叶明娅的作为他都看在眼里,可现下众人都起来了,唯独叶明娅和姚玉欣还在跪着。 想着先前他对叶家的迁怒,纪厉搀扶起叶明娅,“叶家也不是完全不会教育子女,你便是个极好的,你待人宽和,对朕也算用心,朕都知晓,快起来吧。” “谢皇上不怪之恩。”叶明娅起身。 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最难的却还在那里。纪厉目光落在依旧跪着的姚玉欣身上,心里微微一揪。 姚玉欣自被他强了后,先是绝食,之后是要和他自此陌路的信笺,紧接着便是他禁足一月的旨意,可这样她都没有要出家的想法,而禁足一消,她来坤宁宫请安,遭到叶明珠的诋毁和侮辱,她便动了那淡出红尘的念头。 这样想着,纪厉暗忖,可他已经处置了叶明珠,她却还这样跪着,是还未改变心意? 根本不可能接受姚玉欣出家的,姚玉欣淡然出尘的脸,直直的刺进他的心里,纪厉心里微疼着,姚玉欣这样置身事外的态度,着实有些惊住他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强迫姚玉欣入宫,和后来一连的事端,恐他已然伤了她的心。 略一犹疑,纪厉还是试探性的,轻声开了口,“叶氏出言不逊,中伤于你,朕已处置了她,亦也替你洗清了冤枉,现下你可有改变心意,还要带发出家吗?”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十七) - - “叶氏出言不逊,中伤于你,朕已处置了她,亦也替你洗清了冤枉,现下你可有改变心意,还要带发出家吗?” 纪厉的话回想在耳边,姚玉欣清清明明的抬起头。只见那空灵绝俗的面孔上,一双眼睛沉静如水。 叮……看着姚玉欣平静的面容,纪厉只觉心弦一惊,位于身侧的右手不自觉的微微成拳。 果然,他听见姚玉欣的朱唇缓缓吐出他最不想听见的话,“谢皇上抬爱,只是臣妾已不再留恋红尘,望皇上成全。” 随着话音,姚玉欣缓缓跪拜。 叶氏是出言中伤了她,被人揭疮疤的滋味当然不好受,方才她也确实有一段时间都极其的尴尬和不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作为始作俑者的纪厉,没有他的故意和姑息,方才的局面也不会那般不可收拾,不过这一切也已经不重要了…… 姚玉欣垂下眼睛,心里一片轻松与安宁。 此刻的她终于得以长舒一口气。 花园子里与纪威那个安抚意义的拥抱,承乾殿里那极其尖锐的钗子……纪厉因着这些,所受的伤害、对她产生的误会,以及愤怒和受伤中对她的侮辱和强|暴……似乎也没有再像以前那般的困扰了。 她一女二嫁,先弟后兄,有碍世俗。道德伦理的帽子早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还有她进宫后的再次轻易动情,对纪威的愧疚,以及整日面对纪厉,感受着他对她的关心和那不经意间的温柔,而她却只能逃避,不能面对的种种,也都似过眼云烟一样,云淡风轻了起来。 遁入空门,所有的一切便都解脱了…… 再也没有有碍世俗、不贞不洁的帽子,再也不用对纪威愧疚,再也不用面对一个自己之前明明爱着,却不能接受的纪厉了…… 无心插柳,叶明珠帮着她选出了一条最适合她走的路,尤其在那个午后之后,这是她唯一能选择的路了。 自此,远离挣扎、矛盾、内疚和伤害…… 姚玉欣抬头,嘴角随着她心里的释然,绽放出一抹极其绚丽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安抚人心的婉然,有蛊惑人心的璀璨,亦也有着豁然开朗、彻底放下的意味…… 看着姚玉欣脸上的笑容,纪厉不自觉的摸上手上的扳指,面上沉静一片。 铁了心的要出家吗? 无心红尘吗? 他要了她,就那么的让她无所忍受?是因为还爱着纪威吧? …… 坤宁宫众嫔妃俱在,话已然说到这个份上,想着纪厉骑虎难下,被迫同意她出家的可能要大了许多,看着一直不表态的纪厉,姚玉欣不肯放过机会,她一字一句的认真重复道,“臣妾心意已决,望皇上成全。” 成全吗? “恩……”纪厉漫不经心的轻声应着…… 他略微环视殿上一圈,因着方才刚处置了叶明珠,坤宁宫殿上的氛围还略微压抑着,无论是嫔妃还是宫人,都小心凝神的耳观鼻鼻观心着。纪厉视线略微一晃,周生生和菊姿就在殿侧姚玉欣的座次后,静静的侍立着。 他一双凤目微微一眯。 “朕可以准你出家,”纪厉一字一句的慢慢应着,“只要你是真的无心了红尘……” 君无戏言…… 姚玉欣释然、喜悦,以及还有着淡淡的不可置信。 纪厉嘴角微挑,他扭转过头,面色却是陡然间便寒厉了起来,“来人!把周生生和菊姿给朕捆了!”略一顿,眼尾扫过姚玉欣,手略在殿中央一指,“就在这里,给朕重重杖刑二十!” 情势突然逆转,殿上众人均是一愣,姚玉欣也是一僵,“皇上!” “恩?”纪厉微微挑眉。 “臣妾敢问为何要杖刑他们?” “为何杖责?”纪厉微拧双目,一脸正色,“自先帝驾崩,朕亲政以来,朕不敢有半分懈怠,日夜勤政。现今政通人和,国泰民安,除却朕尚无子嗣以外,朕自问上对得起天地祖宗,下对得起官员百姓。寻常百姓人家,都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朕贵为天子,身担天下社稷之重,子嗣于朕便更不是不孝这么简单,”纪厉看向姚玉欣已然有些苍白的脸色,接着说道,“而你贵为后宫嫔妃,不思为朕开枝散叶,却整日的想着了却红尘,堕入空门,朕罚你的宫人有何不可?主子事务繁多,一时想差了想左了的时候也是常有的,而身边的宫人们倘若不知及时劝说、阻拦,只知一味的顺从、丛恿,那要那样的宫人还有何用?” 说话间,周生生和菊姿已经被押到了殿中间,纪厉面色冰寒冷酷,“你有这样的想法,而朕没要他们的命,就已然不错了。” 小太监们动作很麻利,周生生和菊姿已经被押到了长条椅上。 姚玉欣心里暗恨,嘴唇咬紧。 果然,纪厉费尽周折把她弄进宫,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如了她的愿? 姚玉欣向殿中央看去,周生生和菊姿趴在长条椅上,既没有求饶,亦没有挣扎,只脸色瞧着略微有些个紧张和苍白…… 两人强忍着的坚强和倔强,让姚玉欣心里微微一痛。 重重杖责二十…… 周生生倒也罢了,好歹也是男儿身,左右咬牙扛一扛便也过来了。 可菊姿却是自小跟着她的,从没干过什么粗重活计,一应的开销用度就是说比别人家的姑娘还要体面几分也不过分,这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娇嫩身子,又怎得扛得住二十大板的重刑? 皇上亲自下旨,亲自监刑……那掌刑的太监就是往死里打都是可能的…… 兰雅死前的那一幕重新浮在眼前,姚玉欣的手捂上心口……情同姐妹的几人,现下已经失了一个,无论如何,不能让菊姿步兰雅的后尘…… “皇上,此事与他们无关,臣妾从未向他们提及过此事,他们无从知晓,又如何劝说?”姚玉欣急急开口。 “作为奴才,不适时地关注主子的情绪,了解主子的想法,凡事只单靠主子告知,亦也是不称职的,”纪厉微哼,“就像现在,这般的不可收拾,他们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是无论如何也要行刑吗? 姚玉欣闭闭眼,为着能逼迫她放弃出家的念头,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即使是失了菊姿的一条命,他也不会有一点的犹豫。 看着明显是在迁怒,亦也是在警告她的纪厉,姚玉欣心里苦笑,“臣妾的脾气皇上是最为清楚的,出家一事是臣妾的主意,皇上非但不责罚臣妾,却拿臣妾的两个宫人问罪,是不是有些个本末倒置了?难道皇上认为一两个宫人便可以左右得了臣妾不成?” 姚玉欣的话分明是在说纪厉权责不分,责罚不当,大不敬之意溢于言表。 殿上众人均倒吸一口凉气。纪厉冷硬狠厉,她们向来只有小意侍奉的,又哪里敢有顶撞违逆的? 而听了姚玉欣的话,纪厉不怒反笑,他略钩唇角,“听着你的意思,是想替他们担下责罚了?不是不留恋红尘了吗?怎得这身外之事,你还如此的放不下?” 姚玉欣微微一窒,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听见纪厉轻淡的声音再次响起,隐约那话里竟有了些轻快之意,“既放不下红尘,就给朕熄了你那要出家的心思。”纪厉几步走下,他轻捏起姚玉欣的下颚,居高临下的淡睨着她,“何时,你真的放下红尘了,再给朕提吧。” 纪厉温暖的呼吸喷吐在姚玉欣的脸上,姚玉欣只觉心里冰凉一片,她瞬时便觉得又掉回了那不断挣扎,却越挣扎越束缚的深渊里,无法自拔。 混混沌沌间,只觉纪厉松开了她,“既媛贵人想开了,你们的杖责便先记下。记住了,以后主子再有偏颇,做奴才的,要及时提醒才好,”纪厉挥挥手,“都跪安了吧。” 殿里众人纷纷跪拜。 纪厉看着仍僵在地上的姚玉欣,心里略微轻松的同时,亦是一片冰冷。 他只是留住了她的人而已,她的心终是不在他的身上…… 自那日午后,相隔一月,与姚玉欣的头次相见,竟是这样的局面。 眼前浮起那柄尖锐的钗子,想起小太监报给他的花园子里的一幕,看着现下跪在他眼前,一脸落寞神色的姚玉欣,纪厉心口钝痛,隐约就要呼吸不上来。 深吸一口气,纪厉压住心里翻覆难耐的情绪,“菊姿,扶你家主子起来,地上凉,她这都跪了多久了……” 扭身,看向叶明娅,“朕乏了,先回去了。今儿个,你也辛苦了。” 姚玉欣这样忤逆皇上,竟却是这样的收场,天下恐再也找不出能让纪厉这般对待的第二个人,叶明娅心里酸苦,她恭敬福身,“臣妾不敢,臣妾恭送皇上。” 纪厉略看一眼姚玉欣,只见姚玉欣因跪得久了,在菊姿的搀扶下起身,竟是一时腿一酸软,无法直接起来的样子,他微微蹙眉,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提步离开。 姚玉欣神情落寞,叶明娅心里难过,任谁也没留意纪厉离开前,面上那一闪而过的凄惶和绝然般的狠厉神色。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十八) - - 贤亲王府,刁鸥求见。 听到刁鸥来访,纪威一愣,刁鸥是皇上面前真真正正的红人,而他和他一向没什么交集,这样的突然到访应是皇上找他有事,可什么样的事是不能召他进宫去说的?压住心中不好的预感,纪威将刁鸥请进书房,“皇上叫你来的?可有何事?” 刁鸥一脸笑微微的样子,“贤亲王,勿急,刁某确实是奉旨前来,”话音落,略一顿,刁鸥面南而立,“奉旨,有问纪威的话。” 纪威一愣,掀袍跪地。 “皇上问你,科举之前,你是否有见过此次科考的主考官康贤?” 科考舞弊一事已是一月多前的事情了,从上到下约牵连二十余人锒铛入狱。这事到现在还没定论,但怎么又扯到了他的身上? “见过。” “为什么见的?都说了什么?” “回奏皇上,康贤是臣弟幼时的伴读,臣弟与康贤时常相见,并不是特意在科举之前见面的。”纪威平心静气的解释,“也并未多说什么,不过是和平常一样家常话而已。” “只字未提科举之事?” “只说了科举在即,事务繁忙,万事秉公而已……”纪威略微皱眉,回忆,“也对这届极其出色的几个举子略微评定了几句,但只字未提索要考题,携带考生之类的话题。” “嗯,”刁鸥听了微微皱眉,按说评定几句赶考的举子,实属正常,可问题却是这个评定是和科举主考官谈论的,而恰恰此次科举又出了这样的事端。评定举子,必是有看好和不看好的,如此有褒有贬,无非闲聊的几句话而已,恐也就成了被人构陷的把柄,毕竟狱里头的,任谁不是巴不得抱住棵救命稻草,以解了自身的牢狱之灾? 贤亲王身份贵重,又与康贤向来交好。 或许,对康贤来说,“贤亲王看好的人。”如此一句,也就够了。怪道,有人会揭连出贤亲王了。 贤亲王身份贵重、地位卓越,根基深远,假若有人抱着携带着贤亲王便可躲过一劫的想法,恐这次的算盘要打错了。但若是为着迎合圣上的心思,故意揭带出贤亲王,那倒是走了一步好棋。毕竟因着屡屡在姚玉欣处碰壁,总是闹得一身不快的圣上,现如今是巴不得要抓住贤亲王的错处呢。 到底刁鸥只是奉旨问话,他没多说什么,只淡淡的应下,便接着问道,“科考舞弊一案事发后,你是不是还去顺天府探望过康贤?你为什么去探望?又都说了些什么?” 想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全在纪厉的眼里,纪威心惊的同时,只平静的答道,“因和康贤关系匪浅,他身陷牢狱之灾,臣弟必是要去探望一二的,也未多说什么,只说他糊涂,怎可以办下舞弊这样的糊涂事,并开解了他几句。” “你可说了,定会保他?叫他安心的话?” 纪威一愣,“臣弟是说了叫他安心的话,但臣弟的意思是,叫他安心在狱里。皇上重视吏治,看重科举,既然事情出了,他就不要有太多顾虑,担太多干系,凡事据实以告,这样到时候,臣弟也可以向皇上陈情,争取对他的从轻发落。” 科举舞弊一事,必是关系错综复杂的案子,几大世家、贵族到底在里面担了怎样的角色,起了怎样的作用,又抱着怎样的目的,对一个小小的科考主考官来说,确实是莫大的压力,他不管出于怎样的动机,办下了这样的事情,都必是有着利益关系或者极大的顾虑的,而贤亲王和康贤关系匪浅,劝导他这样的几句话,也是在常理之中。 只是,极可能这样劝导的话,也被旁人弄左了意思。 康贤身为主考官为贤亲王提带门生,培养势力,而出事后,贤亲王狱中探视,担保无事……这样说来,罪责便重了,毕竟圣上与贤亲王,实际已经是不容之势。纪厉必是要防备于纪威的…… “嗯,”刁鸥点点头,话问完了,他终是长舒一口气,看着在这样逼问下,依旧一身淡然适从模样的纪威,他心里隐隐有着些许敬佩和怜惜之意,毕竟他都知晓贤亲王是遭人构陷,纪厉又怎会不知?可纪厉到底会怎么评判,就不好言说了,可到底不是一派嫡系,刁鸥对纪威的些许同情也仅限于此,“贤亲王请起,”刁鸥又恢复了惯常那种嘴角带笑的模样,“皇上要刁某问的也就这些了。” 纪威起身,“刁鸥,时值一月有余,现今这科举舞弊一案到底进展如何了?皇上叫你来问话,可是狱中有人诬告本王?” 有关科举舞弊一案,后来纪厉已然下了旨,任何人等均不得探视狱中众犯,顺天府直接向他禀报调查审问的结果,这事旁人是插不得手的,“回贤亲王的话,这事刁某也不清楚,刁某只是代为皇上问话而已。这事皇上极为重视,已然下了旨意,是要亲自过问的。刁鸥只知道现如今顺天府里头关的还是那二十余人,但到底还牵扯出了多少人,刁某便不知道了,”看着纪威已经有些不大好看的脸色,刁鸥心里一叹,这两兄弟之间早已因着姚玉欣的缘故而结了节,否则断也不用他跑这一趟代为问话的,纪厉既让他前来,必是在心里已经疏远了他这个弟弟,对他心存芥蒂,起了疑心,甚或是借机整治纪威也是有可能的,但他也只能说道,“贤亲王也不用过于忧虑,清者自清,皇上圣明,断不会轻易人人以罪的,刁鸥回去定当把贤亲王的回奏据实以告,想必很快便会查清楚了。” 纪威点点头,这舞弊一案一月有余,狱里面的周日受苦,狱外面的稍微有点干系的,也是担惊受怕,好歹他确实一身干净,怕只怕有人陷害诬告,到时候众口铄金,他百口莫辩,可到底别无他法,皇上连亲见他,给他当面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也只能说道,“如此便有劳了。” 刁鸥回宫复旨,据实以告,纪厉听了,只沉吟半响,没有说话。 科举舞弊一事,现如今在牢狱里的,涉及名门望族的就有四五个人,其余的门生、官员、考生十余人,人数不多,但涉及却广,名门望族,中流砥柱,底层小吏,新晋的举子……上上下下都有了。纪厉亲抓的案子,顺天府自是不敢掉以轻心,就在一月的抓紧审问、调查,狱里头的众人能供出来,牵出来的人便也全都牵扯了出来。 有的是为着将功折罪,尽数告知,有的是为给自己脱罪,欲盖弥彰,胡乱诬陷,有的以邻为壑,嫁祸于人,里里外外,又牵扯出十余个人…… 纪厉眯缝着眼,斜歪在榻上,他想着案件里涉及的众多官员,想着这些官员的背景、关系,怎样处置更为合适,处置后有可能产生的后续影响,等等……然后,他又想起了纪威,想着年少时的情谊,想着他帮着自己夺位中的出力,亦还有因着姚玉欣的关系,他给他添的那些个无法吞咽下去的郁气…… 好半响,他终是拿起案头的朱砂笔,唰唰唰,快速的几笔,便把笔又搁在了桌上。 翌日,除顺天府关押的大小官员以外,又有四五个人锒铛入狱,并依次都有了相应的处置,科举主考官康贤被判砍头,其余的,罢官的,充军的,降职的,抄家的……都有。 一时,满朝嗟叹,虽说这次事件人数不多,但因着上下牵连颇广,处罚又如此之重,朝中众人便都如同头上被敲了记警钟,任谁也不敢在像以往那般玩忽职守,贪赃枉法了。但因着好歹公正,几大世家亦也是迫于手握兵权的纪厉的厌威,默默吞下此次的严果,往后行事亦也收敛了许多。 一切尘埃落定,而贤亲王府也再次接到了旨意。 来传旨的依旧是刁鸥,“现已查清,贤亲王纪威于科举舞弊一事上实为遭人构陷,但贤亲王位于要位,之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其科举之前,不知避嫌,频见主考官,发表意见,案发之后,入狱探视,讲述不清,扰乱调查,均属不当。贤亲王身份贵重,却因自身行为不当,影响科举公正,毁坏社稷朝纲之根本,按例应当重责,但念在其并无主观故意,便从轻处置,即日起,着其闭门思过,省过自身,无诏不得进宫,钦此。” 这样的旨意,对贤亲王这样的贵胄来说,其实已经很重了。皇家之人,限制人身自由,已是极大的惩处,刁鸥心里唏嘘,也只能说道,“贤亲王,接旨吧。 闭门思过,却未提闭门思过的时间,这就相当于变相的禁足和软禁,他是科举前后均见了主考官,但事已查清,与他无关,就因着未避嫌,那莫须有的,影响了科举公正或是调查顺畅,便要受这样的处罚? 纪威心里微惊,在姚玉欣被抢之后,他早已对他那个四哥失望之极,凉透了心,但万想不到,那恐只是个开始,他看向刁鸥,眼里有着不甘。无召不得进宫,他人都在软禁中,又如何会进宫? 纪厉旨意里却特意的加了这样的一句,分明是在指向姚玉欣,分明是在告诫他,这次的处罚到底因何而起,纪厉待他如此,那么待姚玉欣呢?纪威不担心自身,反倒更加担心姚玉欣的近况,“刁鸥,玉欣近来可好?”自上次纪厉生辰,姚玉欣向他述说心事,便是最后一次见到姚玉欣了,只是当时两人一起在花园子里相拥,却正巧被徐盛撞了个正着。 被贤亲王这样问及,刁鸥惯有的笑容略僵,纪厉在说对贤亲王的处置之前,还有几句话。 “朕的女人岂容他人觊觎?因着纪威,姚玉欣已经频频的给朕出状况了。这次,朕便禁了他的足,也算给他个警告。倘若在因着他而影响了姚玉欣,便绝不会是禁足这样的简单了。” “这次也是他罪有应得,他身在要位,身份又贵重,却不知避嫌,就说他影响了康贤的公正性,也不算冤枉了他。本应更加重刑,念在以往情谊,朕便也就只给他这样的教训罢。” 无妄之灾,贤亲王的作为确实不当,但就算真的有些影响,也不至于影响到康贤的公正性,这次事件更多的还是几大世家为争夺人脉,巩固自家势力而种下的因果,可到底贤亲王的作为有所偏颇,而被人抓了把柄,何况纪厉也已经那样说了,刁鸥便也只能劝道,“有些话刁某不当讲的,但既然贤亲王问起,刁鸥便也多嘴几句。媛贵人是好,还是不好,不是刁某该操心的事,也不是贤亲王该担心挂念的事了。为着大家都好,自此,还请贤亲王珍重吧。” ◇◆◇◆◇◆◇◆ 而就在纪厉忙着借科举舞弊一事,寻纪威麻烦的时候,承乾宫亦是忙做一团。 姚玉欣急火攻心,郁结窒闷,竟是病倒了。 “皇上,媛贵人刚刚歇下。”纪厉刚下朝,便得了姚玉欣病倒的消息,当下朝服也未换,便往承乾宫行来。 这已是距坤宁宫出家一事的三天后了,纪厉皱眉,“怎么这个时辰刚歇下?” “回皇上的话,”菊姿恭敬行礼,“贵人早上刚吃了药,要捂着被子发汗,便歇下了。这会也就刚刚睡着。” “嗯,”听着菊姿话里隐含的不要打扰姚玉欣休息的意思,纪厉心里点头,他看了菊姿一眼,“你差当的好,一会儿去内务府多领一个月的月俸,就说是朕赏的,”纪厉边说边往里行进,“朕不扰她,朕看看她便走,”略一顿,“既吃了药,烧可退了?” “昨儿个后半晌开始烧的,吃药发了汗,就退烧,之后还会烧上来,时有反复。” “太医怎么说?” “说是肝火旺盛,郁气凝结所致,需调理休养,平心静气。” “嗯,”已经步进了姚玉欣的寝室,纪厉看着床上侧躺着的娇人,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知道了,”他挥挥手,“你下去吧,朕陪她待会。” 看看床上一脸安然,睡的正香的姚玉欣,又看看脸上有着明显心疼神色的纪厉,想着纪厉断不会为难病中的主子,菊姿终是略福一□,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4000多字,4000多。。。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十九) - - 姚玉欣心如止水,一心想要出家,却迫于纪厉的威胁,最终而不了了之。自她进宫后的那许多的事端,一个接着一个的就从未中断过……世俗伦常的庞大压力和她内心深处的不断挣扎与纠结,已经快压得她无力喘息了。 而这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突破口,还未实施,却又夭折了。 原以为前面光明一片,自此便可以逃避的躲开一切烦扰,没想到,顷刻间却是希望瞬间泯灭殆尽。希望破灭回归深渊,其对心力的影响,要远胜过一直在绝望中挣扎。姚玉欣无处发泄,心结郁积,就在她自坤宁宫回来的第二日,便彻底的一下子病倒了。 高烧、喝药,出汗,身体流失水分过多,她又因着心闷而不大能吃下饭,这仅仅一两天的时间,眼瞅着,人便是又瘦了一圈。 自进宫后,姚玉欣便一直在不停的瘦,好不容易后来略长了些,因着那日午后发生的事,便又急速的掉了回去,现如今,因着得病,本就已经很是清瘦的姚玉欣,便显得更加单薄。 纪厉轻手轻脚的走近,驻足。 眼前的姚玉欣正平躺在床上,她身上紧紧的裹着锦被,显然还是极冷的样子,那柔软纤细的长发凌乱的披散着,满满的铺了整整一个枕头,隐约头发间露出半个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这样睡着哪里能舒服了?纪厉轻轻用手拨开姚玉欣的发,顿时心里明显一痛。 只见姚玉欣巴掌大的脸上,眼窝略微凹陷着,眼睑处青黑一片。而面上的颧骨,也因着过瘦的原因,很是清晰可见…… 姚玉欣这般憔悴,哪里还有一丝一毫昔日那光芒四射、夺人眼球的光彩模样? 可是在坤宁宫那日,还未如此,怎得也就两三日没见的功夫,便成了这样? 纪厉两根硬挺的眉毛很少见的几乎要皱到了一起,他视线略微环视,再看见桌上的水杯时,便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轻轻的倒了一小杯水,纪厉走回,他撩起袍角,尽量轻慢的,挨着姚玉欣的身子,坐在了床边。 姚玉欣的嘴唇也因着病了的缘故,没有了昔日粉嫩水润的模样,那两个娇嫩的唇瓣,现如今干涸的泛着白,起着唇皮。纪厉将水杯放在床边,略挽起袖口,用手沾了些许的水,细细的轻柔的点着姚玉欣的唇。 他向来是被旁人伺候的,又几时伺候过旁人?就是在南疆,条件再艰苦时,他身边也是跟着徐盛的。于是,这样简单的一个润唇的动作,在他做起来,便是既笨拙,又真实的让人足以难过。 刚点触滋润好的双唇,不一会儿便又是一片干涸,纪厉撩起袖口,便又是一遍悉心涂抹,一次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那认真而专注的样子,堪比以往在南疆对抗敌兵、研究地形图时一般的模样…… 向来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就这样第一次俯低身子,伺候人伺候得那么的心甘情愿,理所当然…… 不晓得是不是纪厉动作太过蛮重了,睡梦中的姚玉欣微微的动了□子。纪厉慌乱中忙住了手,却是险些打翻水杯子,手忙脚乱的扶住杯子,纪厉抬眼,只见姚玉欣还是一副睡梦中的样子,并未被吵醒,这才略微的松了一口气。可到底不敢再给她润唇了,纪厉轻手轻脚的将水杯子放回桌上,便又坐了回去。 看着姚玉欣依旧干裂的唇,想着方才那么多次的润唇,那唇瓣触手依旧还有着些许的粗糙质感,纪厉低叹,“你这是何苦为难自己?有什么是不能冲着朕来的?”略一顿,纪厉的声音里有着浓重的受伤之意,“只一点,朕不许你逃离朕的身边,只要你在朕的身边,以后无论你怎样气,都可以冲着朕来,朕都受得,可好?” 想起姚玉欣前两日一脸看破红尘、势要出家的样子,纪厉的心口依旧还有那样窒息般的感觉,“你就那么的想出家?想逃离朕的身边?”他声音嘶哑,显然近来的日子他也是很不好过,“无论如何,朕不会放手的,你最好给朕断了那个心思,”纪厉微微一顿,声音里的受伤、难过之意,更加明显,“……放你出家,朕……如何舍得?……玉欣,朕到底如何做,你才能放下过去,重新接受朕?” 心口随着他的话,微微的揪着疼着,那心口的窒闷感,自当初他将姚玉欣送还给老五后,便总是伴在他的身边,如今已经很是熟悉,看着姚玉欣的睡颜,难得见到她在他面前这般的安静、乖巧,纪厉不自觉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摩挲着姚玉欣的脸蛋。 “你瘦了……”怕扰到姚玉欣,纪厉声音放到极轻,手上动作也极其温柔,“……在朕的身边,你就那么的度日如年?……你就那么的割舍不下他吗?” 纪厉的手将一缕姚玉欣的头发,从面颊处捡到一边,“朕知道他待你好,朕会待你更好,可你总是不给朕机会……你总是和朕硬顶着来……” 回想起自姚玉欣进宫后的一幕幕,纪厉低叹,“朕给你解释过,当初为何把你送出去,亦也解释过为何会强掳你进宫,朕放不下你,不顾你意愿,把你困在了宫里,是朕做的差了些,但事已至此,断没有再回头的道理,凡事总是往前看的,你怎么就一直困在了原地?朕一直在等你……朕等你等的,也很煎熬难过,你可知晓?” 姚玉欣即使病中,那肌肤也是如凝乳般的润滑,纪厉的手流连几度她的脸颊,人便到底按捺不住心中澎湃的爱意,他略一犹疑,最终还是缓缓俯身、低头,在姚玉欣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凉薄的唇瓣触及姚玉欣还略微有些烫的额头,他竟是一时舍不得起身,怕压到姚玉欣,纪厉就那么的悬空着俯着身子,静静的保持着那个姿势,感受着来自姚玉欣额头的温度……姚玉欣额间温温热热的,她人虽在睡着,却也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从两人接触的唇瓣那些许的地方,姚玉欣带给纪厉的温暖,沿着心脉慢慢延伸,直至他的心间,一点,一点,逐渐慢慢的烫平了那在纪厉心间汹涌、肆虐,不断噬咬、折磨他的爱意……而那已经越久越宽广的空虚感也得到了些许的慰藉…… 良久,纪厉才缓缓抬起,“玉欣,朕怎样才能让你知晓朕到底有多爱你……朕怎样才能打破现在的僵局……” 面对强悍善战的敌人也从未犯过难,面对棘手的朝政,他也是淡然应对,现如今却独独的陷在了姚玉欣这里,他百般无法,两人竟这样僵持着…… 两人僵局的加剧是自那个狂暴的午后开始的。盛怒、极度伤心之下的他,最后终还是对姚玉欣用了强。眼前浮现出姚玉欣的泪眼,和绝望一样的神情,纪厉声音黯哑,多有一种无力感, “你可知道那日朕听说你和他在花园子里的事情,朕是怎样的难过和生气,可朕想,终是时日太短,朕要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来……朕等得了。”手再次抚向姚玉欣的脸颊,纪厉反复摩挲,“朕说过,朕有足够的时间,等你回心转意……朕本没想追究……可再见你,你却在发髻藏了那样的金钗,你叫朕情何以堪?” “朕尊重你、爱护你,费尽心思,竭尽所能的对你好,却换来你如此的提防与戒备……你暂不能接受朕,倒也罢了,可你竟和他,在朕的生辰日幽会……你藏金钗,朕在你眼里就那么的不堪吗……”纪厉终是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朕一时急火攻心,那日才会那般对你,朕那样待了你,朕也不好过……” “朕后来禁你的足,是想你能知难而退,能温顺些,并不想真的给你难堪……可谁承想,你竟刚硬到要出家的地步……明明是想与你破镜重圆、重修旧好的,可谁想一步步的,竟和你走到如今这样的局面……玉欣,你可明白朕的心,明白朕的无力感……”收回手,重新替姚玉欣掩了掩被子,“……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你对朕来说是如同朕本身一样的重要,朕爱你如同爱朕自己一般,”纪厉到后来,已经是轻轻呢喃,“朕爱你,朕虽有后宫佳丽,可在朕心里,你就是朕的唯一……” 姚玉欣又是一个翻身。 纪厉忙停在了呢喃,一时,姚玉欣卧房里只剩一片寂静无声。 临近正午的阳光照进屋子,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久坐床畔,神情既专注又宁静。时间好像静止一样,隐约只能听见两人交织的呼吸声,慢慢融合在一起…… 争执、争吵、冷战了一月有余,现如今,在春日已经有些暖融的阳光里,一切都似乎淡漠、遥远了起来,两人间只剩了轻轻淡淡的暖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纪厉看着姚玉欣,觉着她好似又睡得安稳了。 轻轻的抚上她的额头,触手是一片微湿的感觉,温度也比之前略微低了一些个,想着应是药效起了作用,纪厉略微放下心来。 可吃了药就退烧,药效过,又会烧上来,总这样反复终不是办法,纪厉蹙眉,还是让刁鸥来给姚玉欣好好看看才好。他起身,扭头,终是又恋恋不舍的看了姚玉欣一眼,再次落下一个吻后,他才为姚玉欣放下床幔,提步离去。 而就在纪厉转身离开的瞬间,姚玉欣的眼角流下了一行清泪,她缓缓的睁开了眼。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二十) - - 姚玉欣早上醒了,略用了点粥,吃了药,依旧觉着昏沉,亦也觉得有些冷,便接着又躺下了,虽说难受,可毕竟刚刚睡醒,又如何睡得实? 所以就在纪厉给她润唇的时候,她便完全的醒过来了。 感受着纪厉给她润唇的小心翼翼和极其用心,那丝丝点点滴滴的就如同她看见一样的清晰…… 纪厉向来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独断专行的存在,又如何这样悉心的照顾过人,温柔的伺候过人? 姚玉欣即使闭着眼睛,亦也感受得分明,那蜻蜓点水一般的温柔触碰,和炙热异常的凝目注视,那样身在高处的人,如此俯就于她,这样大的反差变化,她如何承受得住?而一次又一次的,还不知纪厉会坚持到何时,姚玉欣只好略微不安的动了动身子。 不知是不是因着她的动作,好歹的纪厉终是不再继续了,可紧接着他的话,便一字不差的全听进了耳里。 姚玉欣因着庞大的压力和矛盾纠结,只一心想要逃离,可到底不是不爱纪厉的,就在姚玉欣因着纪厉难得的柔情,心中而略起涟漪的时候,她却感觉到额头一个轻淡又极其深情的吻,当下心里顿时微微一惊,可纪厉也只是维持着这个动作了片刻,便又退了开去。 纪厉的感受,她似乎感同身受一般。姚玉欣心里踏实的同时,又略带一点心酸,一点淡淡的难过…… 紧接着,便是纪厉的轻声呢喃,听着纪厉的话,姚玉欣躺在床上,尽量让自己做到平静和淡然,俨然一副睡着的样子,她哪里知晓以纪厉的性子,在刚得知她和纪威抱在一起的事情后,竟并未打算追究……再是专横的他,终还是多少的知晓要为她想的…… 那日午后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姚玉欣亦知纪厉是在盛怒和极度伤心之下,才那般对待的她……事出有因,她可以原谅纪厉的强迫与粗暴,但却无法接受自己已然不贞不洁的事实……那日午后发生的事,足以让她坐实了她一女二嫁,先弟后兄的不伦行径…… 从始至终,她从没有分辨不清自己的心意,只是碍于世俗和对纪威的愧疚,她无法面对自己,亦也无法接受他而已,可是一来二去的,没想到,两人竟是走到了这般的田地…… 他被她逼得要禁她的足,而她被他迫的要从此出家…… “你对朕来说是如同朕本身一样的重要,朕爱你如同爱朕自己一般” “朕爱你,朕虽有后宫佳丽,可在朕心里,你就是朕的唯一……” 耳边响着纪厉难过、痛苦、纠结的柔软话语……姚玉欣终是再也忍受不住,眼泪眼见就要破眶而出,她佯装翻身,以抵住越发汹涌的泪意。 好在,纪厉不再说什么了。一时,室内只有两人轻淡的呼吸声。 姚玉欣渐渐平静,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是响起纪厉离开的声音,姚玉欣微微睁开了眼。 她心里难过、酸涩,又带着五味杂陈,万种交织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而那双因着得病而略显暗淡的丹凤眼里,早已润湿一片。 ◇◆◇◆◇◆◇◆ 姚玉欣的病始于心结,就是纪厉看望,让姚玉欣于情之一字上略微好些,可到底那些个结还依旧存在着,心结不开,病便总是反复,就是刁鸥来诊治,亦也只是调了几位药,说她的病并无大碍,但想尽快痊愈,还是万事看开,静心休息才是。 于是,拖拖拉拉的大约十多天,姚玉欣的病才算是好得差不多了。 而自那天纪厉来过,这十多天的时间以来,不知是出于情怯,还是别的原因,纪厉却是再也未踏进过承乾宫。 纪厉没踏足过承乾宫,姚玉欣既没向旁人问起过他的动向,亦也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提,毕竟在众人眼里,她与纪厉的关系已经那般的僵冷了,又怎么会有人冒着惹她不快的危险,告知她,极可能她本就不想见到的人的去向…… 可又有谁知晓,这十多天未见纪厉,姚玉欣便总是想起那天他在她床边的低语,而从心底也渐渐泛起淡淡的思念来…… 以前纪厉是日日都要到她的承乾宫里坐坐的,只除了她始进宫时的那次,还有她禁足的那次,可当时一次是在她极不情愿留在宫内,还未再次动情时,一次是刚发生了那样粗暴以对、无法接受的事情以后…… 可这次,却是在纪厉待她那般温柔之后…… 或许纪厉并不知晓她已然知道那日床畔间他的举动和低语,而悄然起了变化……虽说心结还在,可姚玉欣清楚,和当时一心想要出家的她来比,到底心境还是不一样了…… 只是,对纪厉来说,她应该还是那个当日在坤宁宫里,漠然而决绝的她吧?是因着这个,他才之所以这阵子没来,以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来慢慢沉淀的吗? 姚玉欣看着外面澄净至极的天空,只见蔚蓝的天空中,白云丝丝片片。如今已临近谷雨,眼瞅着没多久就要立夏了,此时的天已是真真正正的开始暖和起来,姚玉欣抚住心口的位置,不置可否,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开始想念起纪厉,而且这几日愈演愈凶……“菊姿,准备一下,陪我出去走走。” 这样大好的天气,与其困在宫里瞎想,还不如外面走走,也好活络一下多日来缠绵床榻的身骨。 姚玉欣带着菊姿往承乾宫外走去。 其实她一向是喜欢花园子的,只因着那里的景致最好,可进宫后,因着人多,以及她并不想多见人的心思,便疏远了那里。只是今日却又略有些不同,她因病,久未出来走动,常困宫里不见外间的日子,到底难过了些,想着晚春里现下花园子定是一片好景致,姚玉欣没有犹疑,便往那边行去。 花园子果不负她所望,能开的花已经全然开了。百合、海棠、玉兰、牡丹、郁金香、马蹄莲、金盏菊,竞相开放,姚玉欣刚步进花园子,就闻到一股自然的馨香,人也渐渐的放松和舒畅起来。 一步一景,慢慢的往里走,这还是姚玉欣自进宫后,第一次真正的逛宫里的花园子。宫里的匠师自不是旁处能比的,这花园子的景致便也要比旁处的精致许多了。 天空疏朗,空气馨香,姚玉欣嘴角带笑的慢慢踩着脚下的石子路,移步换景,越行越深,眼前的景致逐渐略微熟悉,姚玉欣依稀辨认,再深一点的地方,应该就是纪厉生辰,她醉酒出来,而歇在的那个亭子了,也就是在那个地方,她遇见了纪威,然后有了后来的不快。 “我记得前面有个亭子的吧?”到底身子初愈,还略微虚弱一些个,姚玉欣招呼菊姿,“我们先去那个亭子里歇歇再逛。” 两人沿着甬路,往里走去,也就是绕过几块山石的事情,还未达到石亭,便隐约听到一阵极其畅快,如同银铃般悦耳的女子的笑声。 宫里众妃嫔都是打小在家里娇养的,自小便有名师调|教坐行与举止,又几时能有人敢这样肆意、畅快的笑?姚玉欣下意识的打眼望去。 只见略远一点的地方,一个一身红装,衣着服饰与她们明显不同的女子,倚亭而立,而她身后,便是十多天未见过的纪厉,亭边环坐的,还有刁鸥与洪武,徐盛则是侍立一旁。 距离并不算远,姚玉欣在这边山石恰好能看见亭中的景致。 那奇装异服的女子,一身极其鲜艳的大红衣裳,袖口不像她们的那般宽广,而是束在了一起,就像她们的布口袋一样,是束紧的模样。红衣红鞋,连头上的发饰都是火红的颜色,如此简单的装束,却让她整个人极显出挑与利落,她那样简单而随意的倚在亭边,便周身一股明艳妩媚至极的气场。 想必这就是南蛮的奇拉公主了吧。 “听说他们的奇拉公主可是貌美如花,身娇百媚,人像一团火一样的热情火辣……”洪武瓮声瓮气的声音响在耳边,姚玉欣细细看去,果然洪武所说一点不假,那奇拉公主的容颜和通身的气派当真可以用鲜艳妍媚、袅娜风流来形容。就连姚玉欣这样的好颜色,也不得不感叹她的热情四射,和柔媚娇俏。 “皇上,当真?”奇拉公主雀儿一样的声音响起,“当初你就是这样赢得炙边之战?就这样一个计谋,就用一万余人赢了我禾南国三万精兵猛将?” 不晓得是不是奇拉的态度取悦了纪厉,纪厉嘴角带着薄笑,微微点头。 “怪不得,”奇拉公主一点也没有因着眼前人就是大败她们禾南国的元帅,而有半分的不满,她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敬佩之意,“奇拉曾随军出战过,远远的,曾在军队里见过皇上,原以为皇上只是个勇士,哪里想到还是个智者,”略一顿,奇拉的声音高扬着她的欣喜之意,“智勇双全!我禾南国最敬佩勇士,但更敬佩智者!” 姚玉欣微微一顿,奇拉看向纪厉的目光,是那样的露骨和直白,“何况皇上这样智勇双全的人!我禾南国最优秀的女子才配得上皇上这样的盖世英雄!” 奇拉的话音一落,除了洪武,刁鸥和徐盛都略微的笑了起来,只为奇拉的坦直与率真。不晓得是不是他们禾南国的文化如此,不管有没有国恨家仇,只问是否勇猛精湛,便能使得美人倾慕相爱。不过,这也正好如了南蛮子想要和亲的意图。 纪厉一时没有说话,但被一个如此明媚姣好的女子,这样毫不避讳的大声夸赞着,总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他嘴角的笑意略微大了一些,半响才说道,“论智,恐朕敌不过刁鸥,论武,比着洪武,朕也略微差上一些个。” 奇拉的视线,随着纪厉的话,分别转向了刁鸥和洪武,她一点也不避忌的努了努嘴,“智谋再厉害,武艺再高强,还不是甘心居于你之下,为你所用?”她依旧把视线调回纪厉身上,再也舍不得错开一丝一毫,“奇拉爱的就是皇上这样,不动分毫,便指挥千里的人!” 中原哪有这样直接的女子,亭里的众人都笑了起来,就连纪厉也微微的眯了眼。 姚玉欣心中略痛,她微低了一下头,“那人便是南蛮的奇拉公主吧?她几时进得宫?” 姚玉欣走到山石这边便驻了脚,现下突然这样问起,菊姿看向石亭那边,轻声回答,“大约进宫约有七八日了,就在主子你刚病了没多久之后。” “恩,”纪厉自那日后再未来过她的承乾宫,其实并不是因着为了给她时间,而是忙着陪奇拉公主,而分|身乏术吧?“她好像很讨喜的样子……” 不明白为什么姚玉欣会这样问,自家主子一向是极少关心不相干的人与事的,菊姿略有疑惑,却还是恭敬的答道,“是,自这公主来了后,刁大人、洪大人,便几乎一直陪着,皇上得空了,也会去她那里坐坐。听宫人们说,这奇拉公主没什么架子,极好相处的样子,人也热情,人们都很喜欢她,”菊姿留意着姚玉欣的神色,“宫人们还说……” “说什么?” “说……说奇拉公主是奉和亲之命来的,她又那般的好样貌,圣上也喜欢,恐不日就要纳为皇妃,成为皇上的新宠了。” 菊姿的话落在耳边,姚玉欣再次打眼看去,亭子里奇拉不知低声的再说着什么,只一会,纪厉、刁鸥几人便又再次的笑了起来。 尽管轻淡,但姚玉欣知晓那是纪厉发自内心的笑意,而她已经有多久没见过纪厉这般纯然的笑了? 现下她好不容易见到了,那笑容却不是因她而起。 就在他屡屡在她这碰壁,就在他刚刚不久前,才在她耳边低语之后,就来了个这般堪比她的样貌,却比她放得开,比她热情,也比她会讨人喜爱的,火一样的率真女子,是个男子都会心动的吧?何况她方才看得分明,那奇拉公主对着纪厉,满眼里盈满的都是浓浓的爱慕之意…… 他会对她动情吗?会取代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吗? 心里微微一痛。 终是他上赶着她的时候,她满身纠结,冰冷对待。现下,来个了极可能取代她的娇人,而她依旧还为那些个纠结泛着难,心里却还是不可抑制的起了酸意。 是因为终是来了个,能让她也有危机感的人物吗?是因为看见纪厉难得的放松模样,她才如此难过的吗? 事多有机缘巧合,终是在让纪厉难过、生气的亭子里,也让姚玉欣遇了神伤之事。 一阵风吹来,姚玉欣不禁的打了个寒颤。“贵人,出来的时候不短了,你大病初愈,咱们回去吧。” 再次往凉亭处看了一眼,姚玉欣点点头,回身,“走吧,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呼~~好不容易码完了,苗青太困了。。。先发上来,明天上午微修,不会有大的妨碍~~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甘一) - - 自那日从花园子回来,已经又是过了两三天,纪厉还是一次也未来过姚玉欣的承乾宫。 放下手里头一直没看下去的诗集,姚玉欣的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菊姿,最近有什么朝政要事,你可有听说了的?” 姚玉欣一向是淡然的,不论她心思是怎样的,她表现出来的也永远是不骄不躁的样子。可菊姿自小就几乎终日的跟在姚玉欣身边,姚玉欣身上即使是一些个极其细微的变化,她也都能够有所感觉。 初进宫,姚玉欣淡然平静的外表下,是气愤和不甘,再然后便是纠结与挣扎,而现下更多的则是烦躁和期许…… 她家姑娘对皇上,明明已经很是惦记,却又纠结着止步不前…… 如此矛盾,终是纠缠万般的累着她的身心,菊姿心中略叹一口气,她走上前,自顾收拾了姚玉欣自一开始就是这页,现下还是这页的诗集,“奴婢没听见过近期有什么棘手的朝政要事……贵人,既看不下去,不如我们去娴常在那里坐坐?你病得时候,她可是来过好几趟的。” 自进宫后,她除了必要的请安,几乎就没串过门子,当时是没心情,现下却是想着往外走一走,或许出去走走转移一下注意力要比她现在这样的患得患失要好上许多。“嗯,”姚玉欣任菊姿收拾了诗集,“就去她那里转转。” 范锦娘的钟粹宫和姚玉欣的承乾宫离得并不算远,姚玉欣和菊姿挑了条最近的永巷,不一会儿便也就到了。 “这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娴常在迎出殿门口,她很是亲热的挽过姚玉欣的手臂,往殿里行去,“病可好利落了?” 后宫之中,可能也就和娴常在还走动的略微勤近些,姚玉欣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多了,这不上你这来了。” 娴常在的居所,总体也算别致,但到底也只是按着常在的位份布置的,无论如何比不过姚玉欣的承乾宫,两人边说着话边坐下。 “瞧着气色倒是比病着的那些天略好了些,可到底还是比不过你从前,”范锦娘左右端详着姚玉欣,“还需好好养养才行……” 后面明明好像还有话要说,她却是一脸犹豫未觉的样子,娴常在向来是个爱说话的,姚玉欣笑,“想说什么,还这般的犹豫?你何时对着我,也学会藏着话了?” “咳,哪里有藏着话,”听姚玉欣追问,范锦娘便随意的摆了摆手,“早晚的也瞒不过你……你身子近来不爽利,也没去给皇后请安,自是不知道的,”翘着兰花指,端起宫娥刚端上来的柚子茶,范锦娘低啜了一口,“南蛮子前些个日子送来了个要和亲的公主,初来的时候去给皇后请安,便瞧见了一面。”像是再回忆当时的情景,范锦娘一脸赞叹与不甘交织的神色,“你是没瞧见,她那勾人的小模样长得真真的叫个水灵……原以为天下也就你这么个得天眷顾的,想着世间应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没想到这竟还有着一个……”,范锦娘看向姚玉欣,“你没病得时候,你俩人到可说的上是各有千秋,不分伯仲,可现下你大病初愈,气韵上瞧着竟好似还略差了她一筹一样……” 那个红衣曼妙的身影,性格火热大胆的言辞和举动……无论是样貌、身段,还是气韵,确实是鲜明的很,直让人过目不忘。 想起两天前自己在花园子里撞见的一幕,姚玉欣不禁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范锦娘说完话,便一直在留意着姚玉欣的神色,现下见她蹙眉便忙接着说道,“你也莫要瞎想,自你进宫后,圣上待你是怎样的,任谁都看在眼里。就是前阵子禁了你的足,你又在坤宁宫闹了那样的一出,以圣上那向来果断的性情,最终也没把你怎么样,可足见你的特殊……只是,和你亲近,我才这么劝你……天下男子有哪个不喜欢柔情似水的女子,为了圣上的心,你还是软和些的好,免得时日久了,你再凉了圣上的心……”范锦娘略略放低声音,像是怕刺激到姚玉欣一样的轻声说道,“……圣上是不是有好几日未去你那里了?” 后宫之中还有什么事是瞒得住的?何况是众人眼睛都盯着的皇上?想着纪厉自那日后,已经小半个月未来过承乾宫,姚玉欣一顿,没有接话。 “要我说,你适当的服个软,去寻寻圣上才好,”见姚玉欣没接话,范锦娘便接着说道,“以往倒还罢了,只是现如今却来了个足能比堪你的人物……你可知就头两日她进宫是穿着我们的汉服,早起傍黑的和我们一起去请安,后来可能是给皇上抱怨过我们的衣裳不爽利,繁文缛节也太多,圣上竟是准了她着南蛮的衣裳,自此也不用再请安了……这可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她只是刚进宫便如此,这要是日后真的册封了,那还了得?” 娴常在的话响在耳边,原是想出来寻清静的,现下却听了更多会让她心烦的话,姚玉欣心里不舒服的同时,略点了点头,“嗯,如此说来,她倒是算极得圣心了。” “能得圣心也算正常,人家模样好,身段也软,性子又和咱们中原女子大相径庭,皇上就是一时新鲜也是有的……”范锦娘唏嘘了几句,“要不我说你定要好好休养呢,毕竟圣上对你有情,想着他就是一时新鲜陷了进去,你一软和,他便会回心转意了。” 范锦娘说着,神色便略认真了起来,“咱们和南蛮打仗那些多年,现下迫于圣上天威,说是要和亲,和亲也就罢了,可到底不能真的让她宠冠了后宫……毕竟圣上还没子嗣,这要是让她拔了头筹,莫非将来还真要一个有着蛮国血统的皇子,登了咱天朝的皇位?我爹以前就常说南蛮人性子野蛮,教养不化,是和咱礼仪之邦比不得的……” 范锦娘的爹是兵部尚书,历久的对战,使得对禾南国有所偏颇,他在家时常带出来的言语,恐也就影响了范锦娘,姚玉欣略微笑起,“你倒是有很强的民族气概……” “和你说认真的,你竟笑话起我来,”范锦娘嘟着嘴,“说实在的,以前是羡慕过你,嫉妒过你,甚至想借着你,得到圣上的青睐,可和你相处的久了,便真心的诚服于你……我确实有太多地方是比不过你的……可你现下这般模样,我却看不过你,你怎得就没一点血性?”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姚玉欣心思烦乱,却面上带笑,“我好不容易身子爽利,想要出来走走,透透气,你就一直在我耳边叽喳个不停……你是要扰死我不成?” 一句话成功堵了范锦娘的嘴,她略微赧然,“一时激动,到忘了你是大病初愈的人了……” 姚玉欣安抚性的笑笑,“无妨,我病着这十多天,消息也是闭塞,你能给我说这些,我自知你是没把我当外人的……” 范锦娘笑起。到底姚玉欣开口,不好再接着方才的话题,她便拿出自己的花样子,让姚玉欣给端详个一二,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姚玉欣便起身告辞。 虽在范锦娘面前不表,实际姚玉欣却是心里烦乱的很,纪厉竟会特准了那奇拉公主不着汉服,不早晚请安…… 纪厉一向是极其看淡女色的,也向来不太注重后宫诸事,毕竟身为一国之君,他要烦心累心的事情太多了。只是以前是为着她多有破例,现下却又多了一个人…… 那个在花园子里,桃夭柳媚、惊鸿艳影一般的异域女子,当真已经走进他的心了吗? 姚玉欣心烦意乱,脑海间又再次浮现出当日在花园子,纪厉嘴角那发自真心的薄笑,“菊姿,暂不回宫,我们随便走走。” 脚下是青砖石的永巷,姚玉欣漫无目的的随意逛着,直到不知何时走到浅水湖,才微微驻足。 说是浅水湖,其实不过是个经人工精心堆砌的大池子而已,池边山石嶙峋,垂柳弯弯,阳光温暖又不刺眼的将一片白黄色散满池面,粼粼的水光泛着光亮,姚玉欣走近几步,池水并不深,隐约到膝的样子,而池水清澈足可见底,水里成群的锦鲤清晰可见。 看着成群的锦鲤弯弯游弋的样子,姚玉欣心情渐渐平稳。 可平稳也就是短短的片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听到略远一点的地方有悦耳娇俏的女声响起。 “快点,快点,本公主瞧着,就这边地势最合适。” 那般熟悉的声音,这几日总是回响脑际,姚玉欣抬眼看去,只见依旧是一袭红衣的奇拉公主,正兴致高涨的带着四五个同样着禾南国服饰、宫娥模样的年轻女子,快速走近。 “快点!这边鱼好多!”奇拉公主毫不忌讳形象、举止的微跳了起来,她热情的回身挥舞着手臂,招呼着略落后她几步的宫娥们。 而她身后的宫娥,有的手拿着鱼网子,有的提着藤编的鱼篓子,有的提着篮子,里面备着帕子、水等一应需要的物件……这么瞧着,显然是要捞鱼的架势。 “公主,这边有人。” “有人又怎样?”奇拉抬眼略扫一眼姚玉欣的所在,便又满不在乎的扭转了头,“这池子本就是供大家消遣用的,谁还能霸占着不成?人家看人家的风景,咱们啊捞咱们的鱼!两不相碍!” 作者有话要说:求作者收藏~~ 只需戳一下,就能进苗青的专栏~~~ 把苗青收养了吧~~~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甘二) - - 池里鱼群游弋,红的、黄的、花的,各色都有,几只凑在一起,或是十几只扎了个堆,还有的成群的再追逐着,一下游到这边,又一下游到那边…… 或许因着如此可爱、好看的鱼儿在奇拉眼里都是极好的美味,她看得开心的高声娇笑了起来,“你们有口福,今儿个晚上咱们就吃全鱼宴!”她不管不顾的挽起袖口,“对,本公主再亲自烤上个两条,到时候把皇上也请过来,让他尝尝我的好手艺!” 一群小丫头欢呼着笑了起来,“太好了!” “真好!” “公主烤鱼的手艺在咱禾南国可是数得上的!” “嗯,既然请皇上来,自然要让他赞不绝口才行!””奇拉逮鱼的兴致更高些,“都小声点,别把鱼给本公主吓跑了!”她挽起腿脚,“拿网子来!” 春日里,午后的阳光并不热烈,照在人的身上只有暖绒般的感觉。姚玉欣站在外围一点的位置,静静的看着这一群如花般的女子们嬉笑着……十来米,如此近的距离,让她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奇拉公主的容貌。 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奇拉公主面容确实如粉雕玉琢的一般,此刻她正一脚踩在一块大石头上,一手拿着鱼网子,神情专注的盯着水面,一动也不动……片刻,猛地一下鱼网……再抬起时,竟是捞空了。 “好狡猾的鱼儿!”奇拉叫嚷了起来,她把鱼网掷于一边,自己率性的坐在了石头上,只见她没有半分迟疑的褪掉了鞋袜,将裙角撩起,然后毫不在意的系在腰间……露出了膝盖以下一截白嫩的**来…… 如此这般,让姚玉欣惊讶的略微长大了嘴巴……是地域区别,才使得这奇拉公主如此不在乎行为举止,亦也认为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露体,没甚大碍的吧,想着自己曾看过的游历杂记,确实南疆那边民风开放的很…… 姚玉欣这边嗟叹着,那边奇拉已经是利落的翻身跃起,拾起了地上的鱼网子,“本公主就不信捞不到你!” 话说着,人便是略扶着池边的石头,慢慢探进池水里。 “公主,小心……” “……慢一点,公主……” 岸边的小丫头们纷纷叮嘱,却未有一人上前阻止她的举动,只嬉笑着指挥着,“那边鱼多,公主,那边……” 池水波光粼粼,阳光暖意融融的照在池水里,也照在了奇拉的面容上,从姚玉欣这个角度看去,奇拉整个略微偏黑一些的面容上都似覆了一层金色的薄光,她一手高举鱼网,一手挥舞着制止着小丫头们的叫嚷,神情专注,整个人在阳光与池水的映衬下,让原本就光鲜夺目的娇人上,更加生动诱人起来。 姚玉欣一时怔忪。 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毫无顾忌的嬉笑玩耍,曾几何时,她也这般的无忧无虑……可先前那个淡然闲适,不理会众人眼光的自己却不知何时再也寻找不见了…… 姚玉欣站在垂柳之下,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那方红颜,也不自觉的拿着自己与她做起比较来。 她与她,说一个是沉鱼落雁,那另一个就是闭月羞花,可那单是容貌而已,气韵上她偏妩媚、沉静,而她则是明艳、妖娆…… 范锦娘说她俩各有千秋,不分伯仲,只因着她病了才瞧着似乎略逊一筹……可姚玉欣心里却分外分明,岂止是她因着大病初愈而略逊一筹……即使没病时的她,单是她这份洒脱与不羁,便是她比不得的。 “啊!太好了!太好了!本公主抓到了!” 那边传来的声音打断姚玉欣的思路,只见奇拉兜着一条鱼往岸边一脚一脚的慢慢淌来,满身上下都是活力四射般的气息!“快放进鱼篓里,待本公主再去抓来!” 这样的率直、天然去雕饰的女子,就是纪厉喜欢也太正常不过了!姚玉欣突然感觉眼里涩的厉害,她低头揉眼,而也就是在她低头揉眼的功夫,便听到那边似乎有人哗啦啦的跪了一地,“皇上万福!” 心里一急,姚玉欣抬眼,纪厉一袭明黄色衣衫,腰间系得还是她送他的那个荷包袋子,他就在消失了半个来月的一个午后,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池边,出现在她的眼前,“水凉不凉,你就这样下水捞鱼了?” 奇拉站在水里,也不行礼,也不管纪厉问的她什么,自顾自的兴奋的答着,“皇上,我刚才逮到了一条!”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准备回身往岸上踏来。 纪厉略上前一两步,很自然的搭住她的手,轻轻一提,便将人轻松的提上了岸。 两人双手交握的一幕直直刺进姚玉欣的眼,她一时怔愣,就那么的站在原地没动。 “皇上,”奇拉了了的做了个万福的姿势,“晚上去我那吃鱼吧,我烤鱼的本事可厉害了!” 纪厉原本是自那边岔路口过来的,岔路口正好对着的便是奇拉所在的位置,他一时没有看见姚玉欣,而就在上前两步拉拽奇拉的同时,一侧身,便也就瞧见了略微几步开外的姚玉欣主仆。 他微微一愣,略一挑眉,便没有理会奇拉,径直向姚玉欣的方向走来。 略差两步的地方,他站住了脚,微微低着头细细的看着姚玉欣还有些病态的容颜。 被纪厉这样的注视,姚玉欣压住心里的波动,躬身行礼。 “皇上万福。”姚玉欣的礼仪举止,在未进宫前,便在五皇子府由来自宫里的嬷嬷,悉心调|教过,做起来自是既标准又优雅的,奇拉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带着一脸的好奇神色,微微的撇了撇嘴。 近在迟尺,纪厉却并未阻拦姚玉欣的行礼,他只是待她行完礼后,依旧没甚特殊表情的,认真的看着她的脸色,“病都好了?” “恩,”眼前的人面色沉静,惯常的冰冷神情,一点也没有方才面对奇拉时的轻松、畅快,方才姚玉欣看得分明,这近来总是扰她心绪的人,嘴角是挂着一丝笑意的,可待瞧见了她,那丝笑意,却是没了,“好了。”她听见自己亦是很沉声的回答。 “好了?”纪厉微微重复了一遍,他双眉微蹙,“朕瞧着你脸色还是苍白的很,身子也这样单薄。” “皇上,”姚玉欣还未来得及答话,奇拉的声音便穿插了进来,“这人是谁?” 纪厉没有回头,他依旧看着姚玉欣的脸,只淡淡的答道,“这是朕的媛贵人。” 姚玉欣已经站在这看奇拉逮鱼多时了,奇拉的视线却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片刻,而现下,却因着纪厉的关注,她也细细的看起姚玉欣来。 “她长得真好看,比奇拉还好看。可惜就是一副病怏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奇拉皱着眉,说道,“她也太瘦了,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这要是在我们禾南国,就是再美也没人敢要的。”这么说着,她便拉了拉纪厉的衣袖,“奇拉从没见过皇上特意关注过哪个妃嫔,她却让皇上自奇拉身边走开了,皇上,你喜欢这个调调的?你不嫌她瘦吗?” 中原哪有这样的女子?这般的当着人面便评头论足起来,姚玉欣说不上讨厌奇拉,她没有理会,只是把目光调向纪厉,她是瘦了很多,他嫌弃了吗? “她病刚好,自是要瘦些的,”没有嫌弃、指责奇拉言语中的不敬,纪厉虽回答了奇拉的问题,目光却是几乎没有在姚玉欣脸上错开过分毫,他依旧耸着眉毛,淡漠着声音,好似不大高兴的说道,“多休养些时日,养养气色,你确实太瘦了。” 如此语气,说着这样的话,“是。”姚玉欣心里一凉,恭敬的应道。 又是那副既恭敬又疏远的样子,她果然还记恨于他,还一心想要出家吗? 纪厉心里微痛,他之所以这许多天未去看姚玉欣,就是不想再看见她这副置身事外、不动情鈡的样子。 他已经对姚玉欣是一种极其无力的感觉,温柔以待不行,暴怒制裁亦也不行,他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让她接受他,只怕一个分寸不好,又逼迫得她有了旁的心思……一动不如一静,天下万般皆能的帝王,第一次有了无从下手的颓败感。 纪厉的面色更加不大好看。 “皇上,”奇拉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晚上我烤鱼,你来吗?” 面前的姚玉欣一脸波澜不惊的神色,纪厉心里更是一凉,她压根不在乎他的去向。纪厉这次没有犹豫的,终是扭转了头,看向奇拉明艳动人的脸,“好。”他淡淡的应道。 “朕还有事,你先捕鱼,注意水凉。”纪厉只是路过,他说完后,看了眼奇拉,又看了眼姚玉欣,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奇拉站在原地睨着姚玉欣,她没有立刻去捕鱼,而是高傲的开口宣了战,“你是这皇宫里最得宠的妃子吗?自我进宫后,便没见过皇上对谁这般特殊过,你是第一个,”她从头到脚的看了遍姚玉欣,想着方才自她进宫以来被纪厉的第一次忽视,心里便很不是滋味,天朝皇帝方才可是几乎一眼也没有看她,“你是很漂亮,但奇拉也不差。奇拉爱皇上这样的英才,奇拉要向你宣战,总有一天,奇拉会取代你的!” 纪厉待她特殊吗?以前是的,可自从这禾南国的奇拉公主进宫后,好似特殊的便不止她一人了。姚玉欣抑制住心里的酸涩,只微笑了一下,便提步走开。 终于彻头彻尾的尝到了心中酸涩的滋味…… 在五皇子府,五皇子除她之外,也有其他姬妾,她却从未拈酸吃醋过…… 而进宫后,纷扰重重,加之纪厉又淡漠女色,只专心政务,她便也没多大的感觉……而现如今,这般的酸楚,竟是如此清晰的映射进心里。 她不是不拈酸吃醋,她只是没遇见那个人,或是一时被旁物蒙住了心绪,未看清而已……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甘三) - - 傍晚很快降临。 菊姿让几个宫娥将晚膳端上桌,“贵人,奴婢看今晚的膳食做得倒比平常还要精致些,你要多用些才好。” “嗯,”姚玉欣把目光调至桌上,桌上的膳食不过还是平常的样子而已,又哪里来得更为精致一说?可心里到底明白菊姿的意思,说起来也不过是她久病初愈,想让她多用些,尽快恢复气色罢了,不好辜负菊姿的美意,姚玉欣顺意的点了点头,她接过菊姿给她盛的一小碗饭,夹起一个笋片就着吃了。 慢慢咀嚼完嘴里的米饭粒子,姚玉欣微微一顿,她不知想起什么一样的,静默了约有片刻的时间。片刻之后,她抬起一双水雾灵动的丹凤眼,对着菊姿说道,“把周生生给我唤来。” 周生生很快进得屋来,“主子,你找奴才?” “嗯,”姚玉欣看向跪在地上的周生生,如此机灵的人,自是万般灵通的,她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平常这个时候皇上可用过膳了?” 自家主子自进宫后就从未关注过圣上的衣食住行,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周生生心里诧异,却还是恭敬的答道,“圣上政务繁忙,惯常这个时候大约是还不会用的。” 指指桌上的笋片,姚玉欣说道,“我吃着今日这笋做的味道极好,不若便叫司膳房也给圣上做一份送去?” 周生生抬眼看向桌面,不过一道素烧笋片,看着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的样子,可这却不是重点,难得的是自家主子的这份心思,说到底也不过是想借着个甚由头,向皇上服软示好罢了。而皇上那般看重自家主子,只要自己主子有这份心,又怎么会真的在意到底是什么,恐就是份咸菜也是好的……想着两人自此终于可以冰释前嫌,他们做下人的也会跟着受益匪浅,周生生心里高兴,当下便忙应道,“好嘞,奴才这就去办!” 周生生去办差事,姚玉欣看着和平常一般模样的、慢条斯理的用着膳,而也就在她刚吃完一小碗白饭,准备喝汤的时候,周生生回来复命了。 “回来了?”姚玉欣问道,“圣上吃着可还可口?” 跪在地上的周生生一脸纠结的模样,左右一犹豫,还是开口说道,“奴才办事不利,奴才去司膳房传主子的旨,可司膳房却说勤政殿那边之前就给了话,说是今日不用给圣上准备膳食了。” “不用准备?”果然是真的,姚玉欣心里一顿,面上却是淡淡的疑问着。 “是,”圣上和自己主子的关系已然那般僵冷,这好不容易自家主子有了回表示,却单单的撞上了这样的巧事,周生生暗自嗟叹,“奴才去打听了,说是圣上今儿个晚上会去奇拉公主那里用膳……” 周生生的声音越说越低,姚玉欣喝掉最后一口汤,放下了碗筷,她满不在意的略挥了挥手,“这样……,那就算了,你下去吧。” 周生生退下,姚玉欣看着菊姿,嘴角微微掀起一抹苦笑,“你都听见了?他后半晌并不是特意说给我听的……他是真的要去奇拉公主那里用膳……” 原以为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不同的,再怎样他也不会当着她的面,去赴旁人的约……原以为在水池边他应下来,不过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可她最终还是高看了自己,亦或是那奇拉公主原本就也是个特殊的…… 姚玉欣心里微苦。 “贵人……”后半晌池边的那幕,菊姿跟在姚玉欣身边,自是也全都瞧见的,皇上待那公主确实不是一般的好,只是毕竟是帝王,就是他家姑娘再得皇上喜爱,皇上也不可能只爱她一人的,“毕竟那是万人之上的皇上……” “嗯,我知道。”姚玉欣点点头,她回身躺在榻上,便不再说话了。 ◇◆◇◆◇◆◇◆ 乾东五所,撷芳殿 乾东五所和乾西五所分别位于内廷东西两路,乾西五所是皇子、公主的居所,但因着纪厉还尚无子嗣,便一直闲置着。而与乾西五所相对应的乾东五所,在纪厉登基后便进行了改造,里面分别建了重华宫、撷芳殿、戏楼、花园子等。 禾南国奇拉公主进宫后,便被安排在乾东五所里的撷芳殿。撷芳殿位于五所之首,千婴门以北,毗邻御花园,既区别于了皇子、公主们所住的乾西五所,又不同于嫔妃们所居的三宫六院,对还尚无名分,但又身份贵重的奇拉公主,倒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地方。 傍晚已至,精致典雅中又充满异域气息的撷芳殿里一派温馨、趣味盎然的气息。 奇拉早在纪厉要来之前,便将殿内庭院的烛火都熄了,只在门口处的地方远远的挂了几盏灯笼。她命人在庭院正中架起了一个火堆,此时那火堆正燃燃的起着极旺的火焰,映得满个院子都红彤彤、暖洋洋的。 奇拉一身艳丽的大红衣裳,席地坐在火堆的外围,她正神情专注的烤制着后半晌才在池子里捞出的锦鲤,而在她的身后,那纯正的红色裙裾迤逦逦的围绕着她铺了一地。 纪厉步进撷芳殿,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深色天际漫天星斗之下,火红色光亮之中,一系大红衣裳的奇拉带着她所特有的异国调调,极尽妖娆的那样跪坐着,虽略隔着火光,奇拉的面容看得不大真切,但那骨子里的媚意与女子特有的娇软却还是那样清晰的映在脑海里。 对纪厉来说,经年在外,露营扎寨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但近两年自他回京后便是再也没有了,奇拉这样在宫里点起篝火,倒是别出心裁,再加上这样疏朗的夜晚中,明亮跳跃的篝火周围,不再是几人凑群围坐的汉子们嘻哈的说笑,而是明艳妖娆的俏人,乖巧的侍奉一旁,如此差异,让纪厉微一挑眉,他提步走近。 “皇上,你来了!”奇拉看见纪厉,嘴角漾开极绚丽的笑容,她向雀儿一样的飞扑了过来,“来得正好!鱼刚刚烤好!” 奇拉本是极欢快的速度,她却在临近纪厉的时候,猛地停住了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她妩媚至极,媚眼如丝的淡睨着纪厉片刻。 然后,便见她学着后半晌姚玉欣的样子,按着中原宫廷的礼仪,躬身行礼,“皇上万福!” 火光跳进奇拉的眸子里,整个水盈一般的狭长媚眼都闪着晶亮的光,尽管动作依旧不算优雅,且做得有些不伦不类,纪厉嘴角微微钩起,“起来吧,”提步上前,“去尝尝你的手艺。” 南疆多爱用烤制的手法烹制食物。早先纪厉在南疆时,便惯吃当地的饮食,每每的在吃腻了自己从京城带去的厨子所做的菜肴,便会出来寻些个当地的小吃。 烤羊腿、烤鱼、烤海鲜,木炭烧烤,再配以秘制的酱料,吃的时候略撒上些个辣椒粉或是孜然,那都是极其美味的。 走到火堆前,徐盛自屋里拿出个蒲团,“皇上,地上凉。” 奇拉拿眼略带挑衅意味的淡眺着纪厉,纪厉打眼一扫,只见先前奇拉是席地而坐的,他面上一点声色不动,挥手,“奇拉一个娇娥都可以做到的事,朕一个汉子反倒金贵了?”话说着,便在奇拉对面坐下。 纪厉自是要比奇拉金贵的多,可徐盛到底也只是略微动了动嘴唇,他看了奇拉一眼,终是没有说话。 奇拉烤制的手法很地道,酱料用的也好,纪厉自回京后就没有在吃过南疆的特色饮食,他拿起穿着鱼的烤架,咬了一口。 入口醇香,酱汁鲜厚,奇拉的手艺比他想象的还要好,想是有禾南国的宫廷秘制,纪厉吃着竟比他先前在南疆吃到的味道还要地道些许,他的眼睛略微眯了一眯,看向奇拉,眼里有着些许的赞赏之意,“还不错。” 纪厉眼里的赞赏之意尽管淡薄,也足够奇拉高兴雀跃的,她极尽妖娆的微勾起嘴角,慢慢的拉着长调、托着声音说道,“为皇上烧制,奇拉自是要拿出看家本事的。” 尽管淡漠女色,可到底也是有着十几个妃嫔的帝王,纪厉又怎会不懂得奇拉眼里的星芒,以及那撒娇的语调和讨好的意味,但他也只是仅仅勾了勾唇角而已,没再有其他的表示。 又是打听纪厉的喜好,又是亲自捕鱼、烤鱼,投其所好的营造这样的氛围,娇声软语的哄着、撒着娇……如此讨好,纪厉却是这样略微淡漠的态度,想着自进宫后,纪厉虽待她甚好,却一直并未有一丝一毫其他的意图,亦也没有要给她分位的意思表示,向来无往不利,被众人簇拥爱慕的奇拉公主,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她对纪厉的爱慕之意反而越发浓烈,而她自己也越发的心急和迫切,她觉得她整个人都好像要燃烧起来,恨不得当下便能被纪厉所拥有。 能被纪厉这样的旷世君主所拥有,和这样俊逸又强健的男子极尽欢爱,单是想想都足以让她高兴得微微颤栗起来。 南疆人多粗犷,看着对面隽永中带着刚毅的英俊面庞,如此气宇轩昂的坐在她的面前,极尽邪魅的淡钩唇角,奇拉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如此俊朗的盖世英雄,而她注定就是属于他的……压制住心里蓬勃的爱意和急切,奇拉执起身旁的酒壶,为纪厉斟上,尽量稳着情绪,娇声软语的说道,“皇上,禾南国的国酒,皇家珍藏,你尝尝。” 纪厉一饮而尽。 辣极,极辣的味道过后,却是极醇厚的酒香,纪厉微微眯了眼睛。 “好喝吧?”看着纪厉的表情,奇拉像得到糖果的孩子,她笑着执起酒杯,“好喝就多喝点,你喝酒,奇拉为你跳舞助兴!” 早就侍立在一旁的宫娥们执起手鼓和串铃,奇拉像只美丽妖艳的红蝴蝶,就在悦耳的伴奏声中,翩然起舞。 火焰曳曳,舞姿翩翩,奇拉的腰身像是蛇一样的柔软,她婀娜的跳着极其艳情的请宾舞,用舞蹈将自己的意图表现的淋漓尽致。 禾南国民风开放,人们可以大胆自由的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请宾舞便是未婚女子对着心仪的男子所跳的邀请之舞。如果两厢情愿,情投意合,在请宾舞跳后,便可行周公之礼,共赴**之巅去。 奇拉贵为一国公主,有着姣好的容貌,和上天独赐的身段,原本就是表达男女之情的邀请之舞,在她跳来便更显妖娆和魅惑人心之意。 诲盗诲淫…… 纪厉身在南疆多年,对禾南国的请宾舞早有耳闻,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火辣、直白的邀请之舞,看着翩然如蝶一样起舞的奇拉,看着那火红妖娆武动不停的身段,以及随着奇拉的双手,他的目光也不自觉的滑向她那饱满傲挺的胸脯、那娇软蜿蜒的腰身,还有翘挺晃着的美臀…… 禾南国著名的男女欢爱的求爱之舞,果然名不虚传。 火光中,纪厉只觉自他下腹升起一阵火热,而奇拉旋转的身影,也越发的模糊、诱人起来……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甘四) - - 纪厉看奇拉跳舞的空当已经一条鱼进肚,几杯酒喝了下去。 看着纪厉有些浑浊的眼,奇拉心里轻笑,她几个晃身,欺身上前,在纪厉面前略晃动几下腰肢,便一下偎进了他的怀里,“皇上……”奇拉坐在纪厉的腿上,一手略抚着纪厉的脸,一手抵着他的肩,略抬着脸,与纪厉呼吸相闻的磨蹭在一起,“奇拉跳得好不好?你瞧着可欢喜?” 气若幽兰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纪厉只觉浑身更加燥热,柔香软玉在前,他略微眯着眼睛,压制着身体里越发肆意张狂的**,用着和以往一样淡漠如厮,现下却又伴着略微黯哑的声音,肯定的问道,“你在酒里下了药?” “恩,”奇拉双手灵活的解开纪厉领间的盘扣,她一点也不推托的应了下来,“皇上现下是不是难受的紧?……没关系……一会儿便会畅快了,奇拉会好好服侍皇上的……”她在纪厉的领间吐着气,手摸向纪厉的胸间,轻轻的打着圈,“皇上,你要了奇拉吧,奇拉奉父命来天朝,为的就是把自己进献给皇上,已结两国的秦晋之好……美女配英雄,奇拉爱慕皇上,奇拉想成为皇上的……” 禾南国民风开放,其有两宝,一是禾南国热情缠绵的女子,一个便是享誉四海的情药,他们那的女子多以热情奔放、惯会伺候人著称,而其盛产的情药自也是药力凶猛至极的。 “皇上,”奇拉亲吻着纪厉的脖子、喉结、下巴,边吻边说道,“你要奇拉吧,我禾南国的情药本就霸道之极,为着你,奇拉可是下了足够的分量……” 在禾南国,纪厉是个不败的神话。而奇拉多在宫里走动,早已久仰纪厉威名。曾几何时,纪厉以少胜多,大败他们禾南国骁勇的战士,便彻底的俘虏了这位艳名四播的公主的心,为着一睹纪厉丰采,她还曾混在军中,出过战。 远远地,如同天神一样的伟岸身姿,或在城墙上指挥千里,或亲自上阵,以一敌四,对抗她们禾南国的勇猛将士,俊逸、挺拔、强干的四皇子自此便总是萦绕在美丽公主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而当纪厉登了皇位,碍于纪厉的骁勇,禾南国想着以和亲来固国安邦,奇拉作为禾南国最为得宠的公主,便自动请缨,愿远嫁天朝。她本就是抱着美好的愿望,为着和亲才远道而来的,可自她进宫以来,纪厉虽对她很好,却从未有过纳了她的意思表示。 朝朝暮暮,魂牵梦绕的英雄就在眼前,他伟岸、睿智、果敢、武艺高强,奇拉使出浑身解数,也未能使这位帝王在待她好的基础上,再进一步。 一天复一天,已然半月,向来以闪电快速定情著称的禾南国,他们国家的公主又岂能这样的等下去,等得不能再等,奇拉决定生米煮成熟饭,她断不信天下有男子能舍得放下她这一等一的美娇娥,何况还是吃了情药、受情药煎熬的男子。 紧贴着纪厉,想着即将上演的极致欢爱,奇拉满面都期待的像是染了一层妃色,“皇上……”,奇拉攀附着纪厉的脖颈,跨坐在他的双腿上,她感受着来自她身下的坚硬触感,直接吻上了纪厉的薄唇,“……让奇拉来服侍你吧……” 庭院凉风习习,宫人们早在奇拉倚身纪厉身畔的时候,便都识相的退了出去。毕竟如此现实版的春宫图,还是回避得好,徐盛亦也是微微皱眉于奇拉的胆大引诱,而退于殿外守候。 没人知晓奇拉给纪厉下了情药,其实就是知道又有何妨? 纪厉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妖娆女子,周身都涨的发着疼,他就是忍耐力再过于常人,身体与奇拉接触的地方,也在不断叫嚣着挑战着他的意志力。 奇拉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鼻翼,馨香的蜜唇紧贴着他的,不住的磨蹭着,那丁香小舌也适时的滑进他的嘴里…… 纪厉喉头发出一声闷哼。 奇拉解开自己的衣衫,宽大的艳红色裙子滑身而下,现出里面赤|裸的姣好身子来。奇拉浑身赤|裸的抱着纪厉,用她胸前的傲挺蹭着纪厉坚硬结实的胸膛,然后她便听见了纪厉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妩媚至极的一笑,奇拉用手探向纪厉的腰间,“皇上,奇拉好好侍奉你……” 禾南国情药确实非同寻可,纪厉的意志力已然薄弱的很,就在奇拉握向他坚|挺的同时,他的意志力终于功亏一篑,可是奇拉却不肯停止,她感受着纪厉的身体变化,待时机合适时,便俯身向下,用她的红唇紧紧的包裹住纪厉的**。 纪厉一声低吼,他终于坚持不住,伸手猛地拽起奇拉,一个翻身便将奇拉压在身下,掌握了主动权。 不同于姚玉欣玉一样白皙细腻的皮肤,奇拉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在火光的映衬下,微微的还发着薄光,如此美色……纪厉与奇拉赤|裸的肌肤接触,那不住叫嚣的**便更加急切,他的凤目都略微的发着赤红的颜色,额间也隐约有着青筋暴起。 纪厉略微狰狞的神情有些吓到奇拉,这样的凶猛,像是足以可以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是不是药吓得过重了?心里虽怕着,奇拉却又极其渴望着与纪厉的欢爱,她在纪厉身下娇笑着,“呵呵,皇上……” 从未有人膜拜过的美丽酮体,毫无遮拦的陈在眼前,纪厉身下肿胀难耐,精神也快到崩溃的边缘,他挑起衣袍,眼看就要压制不住的样子。 向来自制力极强的纪厉,这次也着了她人的道,他略微咬牙,眼里已是一片浑浊,毫无前戏,便要直接挺进…… 微微探进,几乎就要进去了,奇拉已经攀着纪厉的身子,微微的弓起,准备迎接着……那接触的一点点,让她欢愉激动的略微倒吸了口气。 而纪厉也随着发出一声低吼。 可是猛然间,奇拉艳丽妖娆的脸不知为何却突然变成了姚玉欣那淡然蹙眉,一脸苍白的样子,庞大的**顷刻间便生生的像卡壳一样,停顿住了。虽然只仅仅是一瞬间,也足够纪厉清醒片刻的。 姚玉欣…… 纪厉思绪强拉回被情药迷惑的瞬间,他怎会如此轻易的便着了她人的道,按着她人的意思行进? 姚玉欣气色依旧不大好,后半晌在水边她眼里略微的挣扎神色回放般的慢慢略过眼前,虽说仅仅只有一瞬间……当时疏忽了,现下却在混沌里的脑子里分外清明起来……纪厉瞬时便猛的停住已然进军的身子,翻身跃起,不理会犹在地上赤|裸躺着的奇拉,踉踉跄跄的便往殿外行去。 看着纪厉离去的身影,奇拉赤|裸的起身坐起,她满眼凄楚与不可置信,“不可能……皇上……” 而守在殿外的徐盛看见纪厉不大正常的样子行将出来,亦也被吓了一跳,“皇上……” 纪厉哪里顾得上理会,只踉跄着憋着一口气,下意识的便往自己最想去的方向快速的奔去。 ◇◆◇◆◇◆◇◆ 已然这般晚了。 姚玉欣已经睡下,却听见殿门被拍得砰砰直响,她坐起身,略微疑惑的看向门外的方向。 门外一阵喧哗,值夜的宫人开了殿门,紧接着便是众人跪地叩拜的声音。 姚玉欣蹙眉,这般时候,纪厉怎得来了? 可也就只是在她疑惑的空当,屋门已经被大力的撞了开来,纪厉带着一身凉风,满眼赤红的站在门口,他一手扶着门框,身子略撑着,就在那里呼呼的喘着粗气。 紧跟在纪厉身后的菊姿,身上披着衣裳,一脸的惺忪早已被紧张取代,“贵人,听徐盛说,圣上吃了奇拉公主下的情药……” 情药?姚玉欣一顿,她眼前再度浮现起奇拉看向纪厉的那种痴迷眼神,毫不犹豫的起了身,快步走到纪厉身前,用手搀扶着他,姚玉欣担心的问道,“你觉得可还好?” 姚玉欣温暖的手挨上纪厉炽热的皮肤,纪厉只觉那凉意透过衣料,一直沁进心里,他红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猛然间打横抱起姚玉欣,没有半分迟疑的,便往床榻间行去。 菊姿和徐盛对视一眼,两人眼里多有无奈与了然,默默关好房门,便退了出去,但好歹怕出事,两人便都在外面的廊下候着,任谁也不敢离去。 纪厉将姚玉欣横放床上,动作粗蛮,姚玉欣吃痛,刚略微起身,便又被纪厉压了回来。 滚烫的身体紧压着她的,看着纪厉浑浊的眼睛,和已然压抑的极其痛苦的神色,姚玉欣担心的问道,“你怎么样?” 纪厉浑身难受、滚烫的厉害,他□的肿胀已然让他到了无法忍受的边缘,他未来得及回答姚玉欣,便几下扯掉姚玉欣的中衣,挑起自己的衣袍,便要挺身进入。 想着那次撕裂般的疼痛,姚玉欣紧闭着眼,咬紧牙关,等着那剧痛的传来。片刻,却是毫无声息,睁眼,只见纪厉一脸痛苦神色的看着他,极尽压抑,很是吃力的问道,“……你可愿意?” 这般情况下,他居然还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压抑住自己的**,问她的意愿。情药恐早已逼得他无力承受了…… 想着恐是上次用强的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姚玉欣心里一暖,一滴清泪便滑下脸庞,她用两条玉璧攀上纪厉的脖颈,将他轻轻拉下,没有任何言语。 即使姚玉欣没有说话,可她的动作却给了纪厉莫大的鼓励,就如同泄洪口刚开闸一般,那叫嚣的**便如同咆哮的洪水一般,将他的理智淹没殆尽。 纪厉毫不犹豫的挺身进入,姚玉欣微哼,却是更加的抱紧了他。 一时,一屋**。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甘五) - - 禾南国的情药,药劲非比寻常,纪厉又是行伍出身,身体底子自是结实的很,于是整整一夜,欢爱无数。 直至凌晨,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两人才堪堪睡下。而当再次醒来时,便已然是日上三竿了。 “醒了?”昨夜到底有多狂暴,即使是受着情药的影响,纪厉脑子里也记得分外分明,尤其是到了后来,那欢爱的情景便更加清晰。 他身强体壮,姚玉欣娇嫩异常,又如何承受得住极度索求的他?于是,他睁开眼,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姚玉欣的身子是否有受伤。 看着青紫痕迹蜿蜒的布满姚玉欣全身,纪厉满眼都是心疼的神色,“可累着了?” 视线所及都是这样的触目惊心,可想而知,那最为娇嫩的幽谧,还不知是怎样的糟糕,纪厉担心,他边说便边挪动身子,作势就要往姚玉欣的身下看去。 姚玉欣普一睁眼,看见的就是一手掀被,认真审视着她每一寸肌肤的纪厉,纪厉的目光专注而火热,直烫的她当下便羞红了脸,而这还不算,他竟还要去看她的那里!姚玉欣如何肯依,她下意识的便忙夺过纪厉手中的薄被,紧紧的包裹住自己,阻止纪厉的下一步动作。 姚玉欣动作极快,纪厉看了看空了的右手,又看了看已经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姚玉欣,当下喉头里便发出一阵低笑,“还羞个什么?”他无奈的扶上额头,狭长的眼里略有流光闪过,竟比别时那略显清冷凉薄的他,更添了丝人气,自是俊逸的很。 姚玉欣一时看得痴了,原来纪厉也是这样隽永的男子,只不过平时因着太过冷硬,周身又都布着骇人的气场,便反倒让人忽略了他本有的过人风姿。 “你有哪里是朕没瞧过的?”纪厉的话响在耳边,姚玉欣一时回神,面色更加赧然,她抿了抿唇,好半响才红着脸,小声的嘟囔道,“就算都瞧过……那,那里也不行。” 如此害羞、可爱的姚玉欣,是纪厉从未见过的,他看着一整张脸红得像煮熟虾子一般的姚玉欣,心情都略微飞扬了起来,他促狭着,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既然都瞧过,为什么那,又不行了?” 窘迫的在被子里略微挪了挪身子,却浑身酸痛的姚玉欣直“唉”了一声,身体的抗议直让她又想起昨夜的疯狂,遂借机开口转移话题,“那奇拉公主为何会对你下药?” 到底是被人算计了。纪厉原本带着喜色的脸,因着姚玉欣的话,瞬时便带了郁色,“她奉和亲之命前来,自是想成为朕的嫔妃的,可自她进宫已然半个月左右,朕还未下旨,想着必是她已等不及了。” “不止和亲那般简单,臣妾瞧着,那奇拉公主对皇上倒是倾心相许的意思,否则又怎会那样的心焦,就等不得了?”想着不过一个公主,纪厉贵为天子,纳了她又何妨?姚玉欣便接着问道,“皇上为何不下旨纳她为妃?而逼她到要对你下药的地步?” “你又是自此陌路,又是出家的,和朕闹着脾气,朕又怎么会有心情再纳旁人?再说,虽说她热情、率真,很讨朕的欢喜,但却不适合在宫里做一宫主位,朕兄弟五人,无甚姊妹,原想着正好她填补了这个缺,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纪厉蹙着眉,脸色已然不大好看,“近来朕瞧着洪武似是对她很是中意,原还想着找个日子给他们指了婚的。” 是因着这个,所以即使中了情药,纪厉也把持住了自己,未要了奇拉?姚玉欣看着纪厉的脸色,纪厉面色已经沉了下来,也对,纪厉是何样人物,竟险些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的道,他心里如何能够痛快? 姚玉欣低低笑道,“如此艳福,你反倒是像受了屈一样的神色。” 纪厉狭长的眸子淡撇姚玉欣一眼。 姚玉欣便紧忙着改了口,“禾南国国风如此么,又不像咱们中原这样的礼仪之邦……” 姚玉欣何时对着他,这般的识时务过,虽说她那般着急改口的神态,明摆着是故意的,可那讨巧撒娇的小模样,还是直接烫贴到纪厉的心窝子里。 “不过,这奇拉公主也够胆大的,”耳边响起姚玉欣接着说的话,只见她僵着身子,皱着眉头,认真的说道,“这般烈性的药,竟毫不犹豫的便用了,她到当真能够受得?” 姚玉欣现下浑身酸痛,而身下更是酥麻的微疼着,恐那里要是红肿一片了,等纪厉走了,届时还得唤女医过来瞧瞧才行。 姚玉欣自醒了便没动过一下,纪厉已然略微阴沉的面色,因着姚玉欣的问话,瞬时便变了颜色,他嘴角带笑,显然心情极好的样子,“你不说,朕到忘了,其实她歪打正着的,倒也算做了件好事。” 这边说着,纪厉便把手滑下被子,摩挲着姚玉欣光滑的肌肤,“你得多吃些,”他微蹙着眉,“昨儿个欢爱,又有药力撑着,到没觉得什么,可现下想起来,你着实硌着朕了。”在姚玉欣眼睛上落下一个吻,“你这样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往后朕的索要?” 餍足过度的姚玉欣现下只想自己躺着,任谁也别碰她,觉着纪厉的手在被下不住的摩挲来去,姚玉欣只不敢动身体的,自顾的喊叫着,“唉,你别摸了……” “唉,你现下别碰我,一点也别碰着我……” ◇◆◇◆◇◆◇◆ 纪厉误了一日早朝,歇在姚玉欣处的消息,第二日便像被风载着一样,吹遍了整个三宫六院。 不管其中缘由几何,众人都是唏嘘的唏嘘,扼腕的扼腕,而紧接着便是晋姚玉欣为贵嫔,连晋两级的旨意。 就在众人欣羡的同时,第二道旨意便也紧跟着颁了下来。托姚玉欣的福气,宫里众人也都跟着晋了一级的位份。 不管是被宠幸过的,还是未宠幸过的,这是众人进宫后的第一次晋位份,而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借着姚玉欣的这个东风,沾了福气而已。 既晋了位份,又修养了一天,姚玉欣自是要去给皇后请安的,坤宁宫里众嫔妃都在,因着有晋位份这样的喜事,众人间自是一派亲和,互相说着热乎话不提。 而就在姚玉欣请完安往回走的时候,却在永巷里,狭路遇上了奇拉。 奇拉依旧是那样的一身极正的红色,也依旧是往常那样热情、妖娆的色彩,可近距离的看着她,在她的眼底还是可见一丝隐约的没落。 宫里众人都知晓纪厉前儿个歇在了姚玉欣的承乾殿,奇拉又怎会不知,纪厉弃她而去,却偏偏的歇在了承乾殿,万般用心,却是给她人做了嫁衣裳,奇拉一早便寻了洪武,把承乾宫里的媛贵人,打听了个周全。不过女人间的琐事,怎得也无关朝政,对着奇拉毫无招架的洪武,便也就大咧咧的全都倒了出去。 于是此时的奇拉见到姚玉欣,便也就只傲娇的挑了挑她性感的眉毛,也未行礼,只几步走近,略微高傲的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如此神色和语气……姚玉欣微微挑眉,不动声色。 “你这样的女人根本配不上皇上!”奇拉面色带着指责之意,她万没想到姚玉欣会如此淡然处之,当下便更加火大,“你朝三暮四,得陇望川,用情不专!你已经贵为皇上的嫔妃,却不能一心待他!你这样不安分的女人凭什么得到圣上的另眼相待!” 奇拉要说的便是这个?姚玉欣微微诧异,她原以为奇拉和叶明珠一样,是要来抨击她的身份的,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说法。 奇拉是极其直白、热情的,她就像一团火焰一样,足以将她的光彩影响到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即使就是她先前对纪厉用了药,也不过是初于她爱慕纪厉,想要得到他的心而已,她并没什么坏的心思,她只单单的做着她自己,想要得到她所喜欢的。 纪厉先前待她好,想必也是因为她率直的性子,和她在一起会觉得很是轻松自在的缘故吧。 看着眼前为纪厉鸣不平的奇拉,姚玉欣没由来的心里不大舒服。 原本只打算默然的,可现下姚玉欣却动了说话的心思,想要为自己做个辩解,“本宫不管你是从哪里知晓的,可你却只知皮毛,不知始末……本宫从未用情不专过,本宫只是觉得毕竟不容于世俗,毕竟愧对贤亲王,而止步不前而已。” 奇拉一愣,她似是不大能理解姚玉欣的话,“你是说你是爱着皇上的?”微微一顿,像是消化了姚玉欣话里的意思,“那你就更配不上皇上,皇上是何样的人物,你竟爱着他还折磨着他!你这样有所保留和顾忌的爱,根本就比不上皇上待你的心!” 奇拉跺着脚,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在我们禾南国,爱就是爱了,弟媳兄娶、儿媳公娶的事情多得是,只要真是两人相爱,又有何妨!那才是真爱,才叫人生死相许!皇上不顾世俗纳了你,皇上待你是真心,你待他却是假意!你这样碍着你们中原所谓的世俗,顾虑重重,止步不前的,你苦了你自己,也苦了皇上,甚至还会带苦了贤亲王!你这样糊涂的女人,根本不配……” 越说,奇拉越是伤心,纪厉弃她而去的一幕总是闪在眼前,她满脸泪痕,“为什么奇拉一心都系在皇上身上,皇上却这般的待奇拉……” 看着奇拉的泪脸,姚玉欣心里微微一震,她碍于世俗裹足不前,到底没准是真的带累了他们三个…… 这样想着,姚玉欣心里便多有释然,她略微感激的看了一眼奇拉,却见奇拉极其伤心着,便投桃报李的淡淡开解道,“就像你说的,两人真心相爱……你是爱皇上的,可皇上的心却不在你的身上,到底是缺失的一厢情愿而已……而本宫就算像你说的,确实多有不该,却还是得到了皇上的心,是谁的终是谁的,你也莫要纠结了。就算你百般的好,本宫百般的不是,在情爱一词面前,也都做不得数……” 毕竟和奇拉没什么过深的交情,言尽于此。姚玉欣说完,便清清然的提步向前,大约是久困她的心事,因着奇拉的话而释然,她即使现如今略微清瘦着,却也丝毫不影响她天人般的风姿和气度。 略超过几步奇拉,姚玉欣顿住脚步,回身,她冲着奇拉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你今日对本宫说的话,原本因你肆意妄为、不顾圣上身体安康,便给圣上下药,是要受重罚的,可现如今……本宫愿为你陈情,求皇上对你宽厚处理,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话一说完,姚玉欣便再次扭转回身,接着往回走去。 暖意融融的晨光里,姚玉欣一袭青白色的宫装,飘然若仙的走在清冷的永巷里。 奇拉一时怔忡,她向来是热情的、火辣的、艳极的,又曾几何时见过姚玉欣这样的人物?原先仅仅只是觉得她貌美而已,而现下,看着姚玉欣清丽动人的背景,奇拉竟隐约生出她就像凡间肆意盛开的红牡丹,而姚玉欣便是天界瑶池里的一抹慵懒、内敛、肆意美着,却不灼人的睡莲…… 之前,她以为她俩人是平分秋色,各有千秋,现下却生出了她到底不如她的心思…… 本就一凡一仙……又如何能比?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甘六) - - 勤政殿 殿内鸦雀无声,静寂异常,氛围空前压抑着,而洪武跪在地上已经有了片刻的时间,迫于纪厉威压,他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 他不该为奇拉求情的,奇拉是奉着和亲之命才来的中原,他又怎会不知?一个顶着未来皇上嫔妃头衔的公主,再有何错,也不该他来求情。 可他把控不住,他明知不可为,却还是在第一时间知道的时候,便起身进了宫。 护送禾南国公主进京,朝夕相处一月有余,洪武一直谨遵礼法,半分逾距也没有。 可情爱一事,哪里是可控的?洪武彻底的行伍出身,整天的和一群大男人厮混,头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异性,何况还是个艳丽至极、热情奔放,又不大讲男女之防的妖娆人物?……而奇拉那火热、豪放的性子,偏偏还很对他那直性肠的脾气……于是,见天的见着,就再是铁打的汉子,这回也动了春心。 可到底奇拉是为和亲而来的,一路上她又对着纪厉多加仰慕,洪武便早早的熄了那份心思……可谁承想,这进宫还未满一月,竟就出了这样的事端…… 就在奇拉找他打听姚玉欣的始末,并向他和盘托出那天晚上的事情后,他便心神不宁的,为奇拉捏着一把汗……纪厉毕竟贵为帝王,他又一向是恩怨分明的性子,这会奇拉做下的事,还不定会惹出他怎样的脾气……于是当下不敢耽搁,便直接的进了宫。 勤政殿气氛压抑,洪武却还径直的跪着。 看着跪在地上为奇拉说情的洪武,纪厉微微的眯了眯眼…… “来人,”纪厉不管已经在地上跪了好一阵子的洪武,只径自吩咐着宫人,“把奇拉给朕带来!” 撷芳殿和勤政殿并不算远,奇拉之前又并未被受到任何限制,当她奉旨一身火红,风风火火的步进殿里来时,看见的却是洪武跪在地上,而满殿众人均是屏息凝气的样子,便不禁微微一愣,当下就顿住了脚步。 早上姚玉欣就说过,她的行为会受到重罚,看情形,现下她就要受到责罚了吗?虽不大明白,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她有何错竟要受得责罚,却还是迫于殿上沉重、压抑的氛围,而紧挨着洪武跪了下来。 奇拉进殿,纪厉看都没看她一眼,却只脸色更加不善。“洪武,现在奇拉来了,你把你对朕说的话,再说一遍,你当真要为奇拉说项?即使冒着触怒朕的危险?” 纪厉虽和他们有着出生入死的情谊,但到底也是帝王,洪武叩首,沉着声音,却是真心实意的说道,“触怒天威,臣罪该万死,臣不敢为奇拉公主说项,但臣愿代奇拉公主受刑。” “代为受刑?好,好一个和朕出生入死过的兄弟!”纪厉沉着脸,他这会才看向奇拉,“奇拉你可知罪?” 纪厉在奇拉心中一直是伟岸的、骁勇的,但却也是极为和煦的,她又曾几何时见过纪厉这样阴沉、煞冷的样子,这自小便被宠着长大的公主,霎时就愣住了,可她依旧强忍着惧意,说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奇拉想得到奇拉爱慕的,有何不对?就是皇上不要奇拉,断也不用治奇拉的罪!” 纪厉眼也不抬,“刁鸥。” 刁鸥自洪武进殿,便一直在一旁看着热闹,这一时被纪厉叫住名字,便也只好应声,一板一眼的严肃答道,“按律,盗大祀神御之物、乘舆服御物;盗及伪造御宝;合和御药,误不如本方及封题误;若造御膳,误犯食禁;御幸舟船,误不牢固;指斥乘舆,情理切害及对捍制使,而无人臣之礼,这几项,都属于大不敬之罪。” 刁鸥看向奇拉,只见她一脸的懵懂,便只好解释道,“你可能不懂,这合和御药,误不如本方及封题误,说的便是调制御用的药物,因过失与原方不同,或是服用说法书写有误的,均属于大不敬之罪。而你不顾圣体安康,擅自对圣上用药,更是委实犯了这一条。” 看着洪武越发惨白的脸色,刁鸥便幸灾乐祸的接着说道,“《律例》对可处死刑的记载又有十恶,分别是谋反,谋大逆,谋叛,谋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这大不敬占其第六条,”他微微一顿,放慢语速,“奇拉公主犯得是死罪。” 奇拉一愣,她只是爱慕纪厉,并想得到他,怎么就是犯了死罪?正怔愣间,便听身边的洪武说道,“奇拉公主来自异域,禾南国民风与咱们天朝不同,不知者不罪,还望皇上开恩。”纪厉杀伐决断,毫不手软的性子,他跟在他身边多年,又怎会不知,看着纪厉并不打算轻饶的架势,他便俯身又磕了个头,用着已是极尽恳求的语气说道,“望皇上看在奇拉公主身系两国邦交的份上,饶她一命。” “她有错在先,”纪厉淡然接口,“朕将她的罪状和我朝律例一并往禾南国一送,想必那禾南国储君也说不出朕半个不是来。”他看向已浑身是汗的洪武,接着说道,“你和朕毕竟交情甚深,你之前说愿替她受刑,现下奇拉犯得是死罪,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当真愿意为她而死?” 洪武微微一震,他看向奇拉也已经苍白至极的脸,心下一痛,沉声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断没有反悔的道理。只是臣身为洪家长子,洪家累世将门,却一直一脉单传,臣不孝,臣至今尚未成亲,亦也尚无子嗣,臣恳请皇上看在洪家累世功德的份上,准臣给洪家留下一条血脉。” 洪武掷地有声的声音一落,在她身边的奇拉,便是身子微微一震,如此血性、又有担当的男儿郎……她看向自进京这一路就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洪武,瞬时便红了眼眶。 多年习武,马上生活,洪武的身子便很是壮硕,性格也铁性铮铮……如此的汉子,却为她这样萍水相逢的人,弯了膝盖,跪地求饶,甘愿舍命着。 不知为何,她偷偷随军出战时,洪武对抗敌军的英姿也浮现在眼前,而纪厉的挺拔隽永的身影却好似淡然了许多,奇拉抬眼,只见高高在上的纪厉,一脸阴沉的模样,竟是真的要治她的罪,取了她的命…… 早上姚玉欣清淡如仙的身姿掠过眼前,奇拉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纪厉到底不是她能肖想的,是谁的终是谁的……奇拉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请皇上宽恕奇拉的的莽撞,饶恕奇拉的不知之罪……奇拉不要洪江军代奇拉受死……” “臣愿代奇拉公主受死,望皇上成全。”奇拉向来是火热至极的,又何时有过哭得跟个泪人一般的样子,当下洪武一颗铁心都要化了。 纪厉和刁鸥略微对视一眼,“奇拉,假若洪武肯代你去死,你可愿意为他传宗接代,了却他唯一的心事?” 如此铮铮男儿…… “奇拉愿意……”奇拉下意识的就答道,紧接着却又忙接道,“不,不……奇拉不要洪将军代奇拉去死……” “恩……”纪厉微应,这般还差不多,他神色已多有缓和,“行了,洪武,起来吧,既奇拉愿意,朕这就下旨,将她赐给你做将军夫人,不日完婚。” 是完婚后受死?洪武和奇拉都僵着身子不动。 刁鸥嬉笑道,“还愣着干什么,既免了死罪,还落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你还不赶快谢恩?” 如此转折,洪武和奇拉,均是一怔愣。 话说着,纪厉已经步了下来,他扶起洪武,“你跟朕出生入死多年,情同兄弟,朕怎会轻易就要了你的命。”又拉拽起奇拉,“你对奇拉的心意,自奇拉初进宫时,朕与刁鸥便都有察觉,你这样的直性人,又何如藏得住自己的心思,朕原就想着,要把奇拉赐给你,你是天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就是禾南国的公主,亦也是配得上的。” 刁鸥摇摇扇子,“你这个莽夫,可得好好谢谢皇上,任谁都看得出奇拉公主一心心系皇上,要不是方才那出,让奇拉公主知晓了你的心意,看见你的伟岸,又何如让她自此真心跟你?”他坏坏的唏嘘着,“别按着她们的性子,因着不真心,到时候再到处给你扣绿帽子。” 洪武黑脸一红,倒是也不大看得出来颜色变化。 纪厉瞟了一眼刁鸥,他对着洪武说道,“你说的对,就是朕有理有据的处置了奇拉,恐禾南国储君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禾南国虽小,但国民却是彪悍至极,虽说不至于惧怕他们,但朕也要为边境的子民着想,终日里战乱不断,到底会害了他们的民生……何况奇拉的性子,除了太过胆大妄为些,也还算讨朕的喜欢,说到底朕也未受何损伤,倒还捡了个便宜……”他像是想什么,嘴角微微挂起,“加上又有媛贵嫔求情在先,朕还如何追究?罢了,罢了。” 尽管纪厉这般说,洪武却心下明白,恐奇拉是纪厉一直准备留给他的,所以当时即使中了情药,也在关键时刻刹住了闸,这对血性男儿是怎样的万般艰难,洪武也不是三岁儿郎,自是心下明白。 而他武夫一个,更不会谈情说爱,纪厉念在兄弟情谊,既不占他的心头好,又帮他追上了心上人,如此情谊,直让他恨不得将整条性命都交付了他,于是,他当下便跪地磕头,咚咚作响,“臣谢主隆恩。” 作者有话要说:啊喂,洪武,你忘了么?姚玉欣也是纪厉亲兄弟的心头好。。。他还不是照样说抢就抢?之所以没抢你的,最终还要归到他压根没对奇拉动情才是。。。根本不是你们什么兄弟之意啊。。。今天只一更。。。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甘七) - - 自姚玉欣解开心结,气色和身子便恢复的快了起来,看着姚玉欣见天的,一天一个样,纪厉也心情舒畅的很。美人在怀,又越发滋润得宜的样子,直让他比之以往要亲和、面善上许多。 于是,不管是朝中的文武百官,还是宫里御前伺候的人,都觉得近来的日子很是好过。甚至有的事情,向来是要严惩的,可能求求情也只会办个从轻处置,或是有的想求个恩典的,只要不是太过,纪厉略微抬抬手便也会准了,如此这般的事情自这冷面霸权的皇子登了皇位后,便极为少见。所以,难得的一时宫里、宫外,都一派祥和。 “你就这样给洪武和奇拉公主指了婚?”姚玉欣剥了一粒南边新晋来的葡萄,又把籽去了,才递到纪厉的嘴边。 纪厉也不放下手里的朱砂笔,他略一低头,便就着姚玉欣的手,吃了,“要不怎样?若是朕硬给他们指了婚,就凭奇拉那奔放的性子,是铁定会给洪武扣绿帽子的。” “绿帽子?”姚玉欣径自剥了一个,“人家奇拉公主也不是任谁都愿意的,这肯跟了洪武还不是着了你的计?”将葡萄放进嘴里,姚玉欣直被甜的眯了眯眼,她慢条斯理的接着说道,“依臣妾看,只要皇上你不松口,想必洪武的这个绿帽子,还真不大好扣。” 如此淡然态度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辞……恐整个后宫也就姚玉欣敢这样泰然自若的和纪厉说着这样的话了,其他人任谁不是小心翼翼、恭恭敬敬、肆意温柔的模样? 纪厉抬起了眼,他眼里带着浅笑,“怎么?还耿耿于怀呢?” 姚玉欣撇撇嘴,“臣妾犯得着么?” 看着姚玉欣一脸很是不屑的小模样,纪厉失笑,也不知是谁前阵子因着奇拉略有些魂不守舍的,他也不戳破姚玉欣的话,只抬手,将她略显甜腻的葡萄挪远了些,又把自己身边的桃子往她那边送了送, “进宫这些时日,想不想家里人?”纪厉略微留意着姚玉欣的脸色,“宣他们进宫,和你聚聚?” 能够见到家人,那可是莫大的恩典,姚玉欣捡起一个桃子,尽管知道纪厉一直留意着她的神色,她还是开心得眉眼都弯了起来,“恩,好。” 出乎姚玉欣的预料,前半晌纪厉才跟她提了见家人的事,后半晌徐盛便来通知她准备一下,姚立恒和梅香已然进宫了。 姚玉欣微微一愣,原以为还要等上些时候呢,没想到竟这般的快,想着,恐是纪厉一早就知晓姚立恒身在京城,而提早安排下的,前半晌那样问她,也不过是要给她个惊喜罢了。 嘴边漾起一抹极绚丽的笑意,姚玉欣心里一暖,而徐盛后面的话便更是烫贴到了她的心里。“皇上说了,姚大爷既在京就先见见,以解贵嫔的思乡之情,待有机会,再带着贵嫔回扬州省亲。” 不是不顾他父母的身体和舟车劳顿,宣见她的父母进宫,而是放下朝政,陪她回扬州省亲……如此体贴,姚玉欣只觉心里铮铮作响。 外男是不能进后宫的,只是纪厉性子霸道,有着他的旨意,自是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好歹的,纪厉做的也不算太过,他将姚立恒和梅香宣在勤政殿,而姚玉欣就可以在勤政殿后面的暖阁里见家人,如此,到底也还说得过去。 当姚玉欣收拾停当,赶到勤政殿的时候,纪厉正在外间看着折子,“皇上……”姚玉欣满脸喜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抬眼,姚玉欣的反应直接取悦了他,纪厉眉毛略带张狂的一挑,“还磨蹭什么?你兄长就在里面,”挥挥手,“快去,朕在外面替你把风。” 知晓得见哥哥是宫中特例,可如此强悍冷硬的皇帝,又有谁敢来触他的晦气?姚玉欣微微一笑,不理会纪厉难得的说笑,她微微一福身,便往殿后的暖阁行去。 姚立恒和梅香一见姚玉欣进来,就忙行了国礼。 自小两人就情谊深厚,姚玉欣见姚立恒行了大礼,哪里肯受,当下的眼圈一红便将姚立恒扶了起来,“哥哥……”一语未必,眼泪已是掉了下来。 “好好的,哭什么?”姚立恒还是原先那般清雅的样子,只是这般瞧着人已是更加的沉稳了,“没想到你进宫了,还有机会得见你……自知晓你进了宫,家人便极是惦记……现下见着皇上那般疼爱你,你也过得自在如意,想着便也都能放心了。” 一进的波折,到了现下总是不容易。姚玉欣看着姚立恒也略微红些的眼眶,到犹自先破涕为笑了,“哥哥不让我哭,自己到先红了眼……家里人可都好?” “都好。父亲、母亲身体都好,三姨奶奶也不错。父亲本就喜爱三姨奶奶,母亲人也宽厚,这因着你的关系,三姨奶奶在家里便更自在了。”姚立恒说着家里的事,“生意也兴旺,现下家里的生意大江南北都有,涉及的买卖也广,恐你不知,自你进宫后没多久,就有人寻上我,说是奉了皇上的旨,要从我这里采买东西……现如今,咱家已是皇商了。” 姚玉欣一愣,这些个当真是她不知道的,原来纪厉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已然为她做了许多,“我当时就想,皇上派人寻到我,必是因着你的缘故,皇上政务繁忙,却还肯这样下功夫想着咱们,必是真心实意待你的,要不何必为讨你的欢心,做这些个事?一直以来,我就担心你的性子……万一你回转不过来……” “哥哥,”姚玉欣打断姚立恒的话,以前她做的那些个事是万不能让姚立恒知晓的,万一让姚立恒知晓了,那还不得把他吓死?毕竟她所做的每一件,都足够死上一回的,“现下不是好好的?”姚玉欣转了话题,“玉娥和玉娇怎么样?” 姚玉娥在姚玉欣还在五皇子府的时候,便已然嫁了人。做媒的还是府台夫人,也还是借的姚玉欣的光,因着姚玉欣在五皇子府极为得宠,她两个妹妹的行情便也是水涨船高。 姚玉娥嫁的是扬州府台苑大人的侄子,当时虽说只是一个秀才,但满腹经纶,很是有几分才能的样子,想着不日参加了乡试,中了举,即使不能参加会试,借着五皇子的光,到个好地方谋个县令当当也不是甚难事。 所以虽说是读书官宦人家的儿子,也谋了姚家的二姑娘为妻,好歹的,姚玉娥的嫁妆也算丰厚,直填补了那家人的库银子。 只没想到,那姚玉娥的相公也算是个争气的,竟过了乡试,来京参加会试了,只是没成想到了京,因着扬州府台的关系,托着人,买到了考题,陷在了科举舞弊的事端里。 纪厉手段强硬、严抓狠打的亲自督查这次事件,有牵连的都入了狱,姚玉娥的相公便也未能幸免。而因着风声太紧,苑家人干着急也不敢托人帮带的捞出苑启明来,何况就是他们敢四处求人,亦也没人敢应这个差事。 而姚家能通到的最大的地界,也就是五皇子纪威了,可科举舞弊一事发生时,姚玉欣已然入了宫,自是断不能去求到贤亲王府的,而想求姚玉欣,又是无门而入。 所以一拖再拖,便到了这个时候。 现如今科举舞弊一案已经尘埃落定,而姚玉娥的相公苑启明已被放回了家中,只是罢了他举人的身份,免了他往后赶考的资格,从此,白丁一个。 按说白丁也没什么,到底可以借着姚家的买卖做生意就是了。可那苑家向来是走仕途的,除了读书、做官,别的出路向来不大精通,何况让一个一心想走仕途的人去经商,他们也委实的放不下那个体面。 自家官人不得志,姚玉娥的日子便过得也不会有多么的好。 原以为这事也只能如此的,却没想到没多久后,他便进了宫,见到了自家妹子,姚立恒见姚玉欣问起,便一一的把这些个给姚玉欣说了。 姚玉欣蹙眉,她不知晓也就罢了,可既知晓了,毕竟是她的姊妹,断没有不帮带一把的道理,只是纪厉是极为疼宠她,但却办事其有原则和分寸,这事她到还真没有把握能够应下来,便也只好说道,“我知道了,这事我会试着去说说,具体怎样我也没个把握,就先别告诉玉娥妹妹了,若是成了,便是个惊喜,不成,也不会失望就是了。” 后宫嫔妃不得干政。姚立恒今日也是面过圣的人,即使纪厉对着他已然尽量和善,那天生的贵气和威严,也足够震慑于人的,姚玉欣已然这般说,姚立恒自是知道难处和轻重,当下便应了。“除了玉娥的事,便是玉娇了,小丫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家里想着你在宫里,就还一直没给她定亲……” 想起小妹妹,姚玉欣掩嘴轻笑,“自是要好好挑挑的,”略一顿,“家里是个什么意思?” “以前是想就在扬州给她寻个合适的,现下既你进了宫,”姚立恒略有犹疑,还是说道,“……父亲的性子你也晓得,现下自是想她能进京寻个好归宿的……” 她也好,姚玉娥也罢,现下因着她的关系,就是小妹妹也要成为姚家铺路的垫脚石了……姚玉欣叹气,“我的意思,还是想玉娇能够寻个自己喜欢的……我在宫里,家里也已经是皇商了,断不用再为难玉娇……” 话一顿,姚玉欣转念一想,也对,先前是怕姚玉娇吃亏,才想着门当户对的在家里给她定亲的,可现下既她进了宫,妹妹们的身价也今日不同于往日,恐那扬州地界,再也没有门当户对一说的,亦没有父亲能够瞧得上的了。 何况既她还在五皇子府的时候,姚玉娥都嫁了读书人,那现今她已然进了宫,那姚玉娇自是更加没问题。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能嫁入上进的官宦之家做正妻,自是要好过在商贾之家当主母的,猜着她父亲也是这个意思,姚玉欣便接着说道,“罢了,既父亲觉得家里寻不到如意的,就找个机会让她进京吧,左不过都是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亲……既因着我的缘故,她涨了身价,我就在这里帮她相看相看,若是有合适的,她亦也愿意的话,就给她定了。” “这样最好。”姚立恒点头,然后又说起旁的话,什么孩子调皮的不行,都捣了什么蛋之类的,直把姚玉欣笑得不行,直到差不多了,一直候在一旁的梅香才跟姚玉欣说上了话,什么庄子、铺子的,营生怎么样,姚玉欣又哪还在乎这些,左不过她也用不到什么,便又拉起梅香问起旁的话。 而就在姚玉欣和梅香说话的空当,姚立恒看了看一旁的沙漏,时间已经过了,即使没人来催,可九五之尊就在外间批着折子,实在不好再呆,便要起身告退,姚玉欣又哪里能够舍得,当下便又红了眼眶。好歹的姚立恒劝着,怎么的也还有机会,才堪堪收住。 于是,姚玉欣陪着姚立恒到外间叩谢了皇恩,纪厉淡瞟一眼姚玉欣微红的眼眶,不动声色的微微皱了皱眉,但到底碍着姚立恒也没多说什么,只赏赐了一堆的物件,而姚玉欣亦也送了些东西,就让他们告退了。 “大爷,你为什么没把贤亲王被禁足、幽禁的事告诉贵嫔?” “告诉她作甚?以她的性子,若是知晓了又怎会坐视不理?到时候还不定和圣上闹出怎样的事端!”姚立恒回身看了眼巍峨的宫殿,一入侯门深似海,又何况这深宫之中?而姚玉欣没甚背景只单靠皇上的宠爱在后宫立足,本就不易,若是再失了宠爱,恐就更加不堪,“好不容易她想开了,就让她好好的过日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时间刚码完,苗青很勤奋,有木有? 那个。。。看评论,有人嫌虐,有人嫌木虐。。。(纠结脸)乃们到底要哪样嘛。。。 最后,苗青下个文,打算还码架空的古言,会比较虐,也会比较重口。。喜欢的妹纸就把苗青收藏了吧。。。新文早知道~~受不了的妹纸,就等苗青下下个文吧,不要忘了我哦。。。记得来看看。。。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甘八) - - 姚立恒和梅香离开,姚玉欣的情绪一时还不大能够回缓过来。 “让你见家人是想讨你的高兴,”纪厉蹙着眉,说道,“若是见次家人你就要哭回鼻子,那还不如不见了。” 略撇纪厉一眼,姚玉欣嗔道,“进宫后见家人一面是何等艰难,自是会情不自禁掉眼泪的。” “何着,你是在埋怨朕让你见家人见得少了?”听了姚玉欣的话,纪厉也不恼,他站起身,离开案桌,“以前你和朕闹着,又如何提让你见家人的事?”他走近姚玉欣,将她拥在怀里,并不大擅长的安慰道,“朕贵为一国之君,让你多见见家人还能难了不成?以后机会有的是,这有什么好哭的。” “嗯,”姚玉欣将头埋进纪厉宽厚的胸膛里,心都微微的暖着,纪厉贵为帝王,以后万事有他,自是没什么可难的,想着方才姚立恒给她说的家事,略一犹豫,便把姚玉娥官人的事说了。 思量着本就是严抓严打的案子,纪厉为了吏治已然下了不少的功夫,这次又是他亲自定的案,对人的处置前后矛盾了终归不好。姚玉欣抬起头,仰着脸看着纪厉,多少的有些赧然,“这事,可还能回缓?会不会惹来御史的谏言?” 这样的角度,姚玉欣原本就水灵的大眼睛,便显得更加晶亮,而那珠圆玉润的下巴自也是更显精巧,纪厉只觉心里一动,“以前明明不觉得你是个多么美的,怎么近来越发觉着你美得不可方物?” 她在问询他正事,他却在和她**,姚玉欣在纪厉怀里不依的挣了挣身子。 如此乖巧如小兔一样在怀里蹭着的感觉直接取悦了纪厉,他心情大好,嘴角微微翘起,“羞什么?”略一顿,看着等他答复的姚玉欣,便接着说道,“苑家的事朕知道了,这不是甚难事,他也不过是只买了考题、做了弊而已,没担太大的干系。只这一条贪图捷径的心思,要不得。不过,到底是过了乡试的,应该有些个文墨才是。回头朕找人试试他的学问,看看他的见识,再跟着他的水平,给他封个官也就是了。” 本也没想替苑启明讨多大的恩典。毕竟是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按着纪厉的性子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姚玉欣便开口道,“这样就好。想着他们应该已然很知足了。”略一顿,又说了自家小妹妹的事。 纪厉一听便笑着说道,“这有何难?这满京城的勋贵子弟、文人墨客,朕随她挑,到时候朕来给她指婚就是。” ◇◆◇◆◇◆◇◆ 见姚立恒让姚玉欣挂记的也无非就是这两件事而已,现下既已都得了答复,殿外又有官员求见,姚玉欣便回了自己的承乾宫。可也就是刚刚坐下的事情,门口便传来通报,说是御前宫婢奉旨来给姚玉欣送果子。 姚玉欣微微诧异,这她前脚才离了勤政殿,纪厉处理着政务,又怎么会后脚便派人来给她送果子?略一犹疑,到底还是让人把那奉旨而来的宫婢让了进来。 只见来人身量很高,一袭宫装穿在她身上略微紧些的样子,举止也让人感觉不大舒服,姚玉欣蹙眉,单看着那宫婢提着个篮子,低着头小步的进了殿来。 正在想着这宫婢哪里不对的时候,那宫婢已然行了礼,抬起了头来。 只见那宫女,黛眉杏眼、唇红齿白,虽只画着极淡的妆,也丝毫不影响她那极为标致的俏模样!可也就是这样的俏模样,让姚玉欣微微一怔,怔愣片刻之后,她便挥了挥手,屏退了众人。 四下无人,姚玉欣才半张着樱唇,既惊讶又迟疑的问道,“……贤亲王吗?” 那宫婢放下篮子,冲姚玉欣露出一个极温和的笑意,“可不是威么?”低头看看自家身上的行头,纪威苦笑,“现下威想见你,还真得费劲周折才行。” 未能完全理解纪威话里的意思,他俩人本就是不大好相见的,以为纪威着宫装只是避纪厉的耳目,姚玉欣便没深究,只担心的问道,“费这么大的劲才得以进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纪厉拿眼细细的瞧着姚玉欣,看着她人虽说又瘦了些个,可到底气色瞧着还蛮滋润的样子,便略有迟疑的说道,“威听说你被罚了禁足,解禁后,又是要出家又是久病的,便着实放心不下,”他看着姚玉欣近在迟尺的容颜,狠命才控制住想要将她纳入怀里的冲动,“还记得那日在花园子,威对你说过的话吗?若是你过得不好,只要有需要,不管怎样,威也会想方设法把你带出宫去。” 纪威看向姚玉欣的眼,依旧如之前一样的爱怜,“出了那么多的事端,威想着恐他待你不好,怕你受了屈,这才想方设法的进来看看……” 贤亲王还是那般温润、体贴的模样…… 姚玉欣心下感念,他担心她过得好不好,即使是在深宫之中,贤亲王也在通过一定的渠道,关注着她的消息…… 有这样一个人在默默的关心自己,姚玉欣既感动,又心疼,她看着对面的纪威,想着毕竟是有着天朝第一爵位的王爷,为着她竟乔扮成了宫婢,着起了女装……“贤亲王……玉欣何德何能……劳你这般的挂记……”姚玉欣眼睛微红,在放心纪威寻她来,并不是有什么大事的同时,又一下想起他此举所担的风险,“你担心玉欣进得宫来,玉欣感激,可这事若是万一被皇上知晓了,玉欣倒是没什么,只怕是你……”。 姚玉欣眼含泪花的样子直让纪威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好了,威来这里可不是想惹你伤心的……威既然来了自是不怕……”可到底姚玉欣的话也提醒了他,毕竟以他现在的处境,别说出现在这里实是不该,就是出得贤亲王府也是不能的,终是时间紧迫,便又紧忙的问道,“……他待你可还好?威留了渠道,假若你想走,威现下便能带你出去。” “皇上待玉欣蛮好……劳贤亲王挂记了,”姚玉欣情绪已稳了许多,她嘴边绽起一抹笑意,“之前是又禁足,又出家的,最后确实也还闹了病,可总算是现下都过去了。” 看着姚玉欣嘴边那真心实意的笑容,纪威微微一僵。 他被幽禁在自家府内,除了他自己无诏不得出行,除了必要的生活所需,外人自也是无旨不得进入的。纪威困在方寸之地,不通外面消息,不知具体情形,这早先有关姚玉欣被禁足一月、坤宁宫要出家,以至于后来的久病不愈的消息,一道接着一道,接二连三的按着之前他留下的渠道,辗转的传到贤亲王府时,事情却都已是事发以后的许多日以后了。 随着一个个越发不好的消息,纪威日日的悬挂于心,放心不下,知晓消息本就延误,怕再耽搁下去姚玉欣这里还不定生出怎样的事端,便想进宫来看看。 可是纪厉的耳目恐早已植进了府里,而府外自是也有专人监视的,纪威想要出府又哪里容易?好不容易,费尽周折的最终乔装出了府,按着渠道进了宫,避人耳目,几经周折的得见姚玉欣时,才知晓原来一切都早已过去…… 原来姚玉欣已然与纪厉冰释前嫌,而他消息闭塞迟缓,消息还未到,他便已然冒险的进了宫来。之前费尽心思、颇为困难的种种都还历历在目,可那促使他冒着抗旨不尊的罪名而出府进宫的初衷,却早已不在了…… 其实,他之所以来,实在担心姚玉欣是其一,其二就是说到底他还是放不下她。虽说那日在花园子他知晓了姚玉欣的心意,可假若她在宫里过得不好,他俩人总是有旧情在的,她在纪厉这里伤了心,假以时日,或许他两人还有重修旧好的可能,抱着这两个想法,他冒着死罪、担着危险的进了宫,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终日的担心,日久的谋划,好不容易见着了人,却一切都变了模样,突然间的两厢反差,再加上幽禁于府的种种,直让纪威一时面上神色略微复杂了起来。 他微微一僵,好半响,才说出个,“都过去了就好……” 纪威的神色到底不大正常,就是她已为宫妃,而他贵为王爷,两人不应在后宫无故相见,可这些个,以往纪威是浑不在意的。姚玉欣暗暗思量,那就是他对她还余情未了,想重续前缘,结果却落了空吗?可按着纪威以前的性情,他总是以她为重的,就是心伤,断也不至于露出这样略微凄然没落的神色…… 那是出了什么事?姚玉欣蹙眉,她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话音刚落,殿门便被大力的推了开来。 “自是不妥。”纪厉一脸冰霜的立于门外,而门外的宫人们早已跪了一地。 万没想到纪厉这个时候会过来,纪威面色一僵,俯身就跪了下来,而姚玉欣微微一愣,便也紧忙的跟着行了常礼。 两人行礼间,纪厉已是一脸不善的缓步,步了进来。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甘九) - - 没有平身的旨意,纪威也就只能那么的跪在地上,而纪厉路过他的时候,脚步顿也未顿一下,就径直越了过去,直到走到姚玉欣处,他才淡淡的抬起了眼。 把手伸出手去,纪厉拉拽起姚玉欣,略微一提,便想拉着她往主位那边走去。 纪威还跪着,姚玉欣又哪里肯和纪厉一起到居高临下的主位处?她微微的挣了挣,选择了仍站在了原地。 手中落空,纪厉淡睨了姚玉欣一眼,那眼中依旧还有着先前尚未完全退尽的冰霜以及刚刚衍生出来的微微不满,他蹙起眉头,好歹的终是未说什么,便扭转过身,留下姚玉欣,径自的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大殿之上,纪厉坐着,姚玉欣站着,纪威跪着,而宫人们则都是屏气凝神的站在殿外,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殿上氛围压抑,纪厉不动声色的就那么瞧着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纪威,有那么片刻的时间都未曾开口。 好半响,他才用着平常那惯有的,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问道,“是贤亲王吧?” 如此明知顾问,无非不是在讽刺纪威着了女装,纪威只觉一股难堪之意涌上,却也只能恭敬的答道,“回皇上的话,是臣弟。” “嗯,既是你……”纪威微微的眯了眯眼,依旧平和的说道,“朕记着你应是尚在禁足中……朕可曾有给过你旨意,说你可以出府了?” 原以为纪厉发现他私自进宫,约见姚玉欣会勃然大怒的,可现下这样看似不疼不痒的问着话,却更加让他心惊,纪威微微一凛,沉声道,“是,臣弟是还在禁足中……皇上并未给过臣弟解禁的旨意。” 禁足?解禁?姚玉欣一愣,纪威这次出府进宫来见她,已不是不合时宜那样简单了吗?他竟是冒着抗旨的危险?想着纪威这回是既抗了旨又犯了纪厉的忌,那他如何还能好得了?姚玉欣眼里有着波光闪动,她将目光调向跪在地上的纪威。耳边只听纪厉说道,“那朕若说你违旨、抗旨不尊,你可有异议?” “回皇上的话,臣弟……不敢有异议。” “嗯,既无异议,那你贵为亲王自是熟知律例的……”纪厉摸着他大拇指上的扳指,声音依旧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可说出的话却也足以让人不寒而栗,“朕问你,按着律例,违旨、抗旨不尊,该当何罪?” 这是要治罪了吗?纪威浑身一僵,略微停顿一下后,才缓缓的说道,“……抗旨不尊按律当斩。” “你既知晓,却明知顾犯……这么说你是不怕砍头了?”纪厉眯了眯眼,他站起身,缓缓踱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无诏私自出府,抗旨不尊是一宗罪,你乔装宫婢,混入宫中,私见宫妃,秽乱宫闱,是二宗罪,朕问你,你可知罪?” “……臣弟……知罪……” 看着纪厉不住摩挲手上扳指的动作,姚玉欣心惊不已,这是纪厉遇事而反复琢磨的习惯性动作。难道这两兄弟真的要相残了吗?明知晓自己是这两兄弟心有芥蒂的根源,姚玉欣忙上前解释,“皇上……贤亲王是担心臣妾,才冒着大不为乔装进宫的,他并不是有心抗旨……”略略一顿,“毕竟臣妾来自贤亲王府……贤亲王对臣妾略有关心也是人之常情,还望皇上理解……” 这样说其实也是犯了纪厉的忌讳,怕触怒纪厉,姚玉欣便只好皱着眉头接着说道,“……之前那些都过去了,现今……臣妾和贤亲王之间早已并无私情……还望皇上明察。” “你和他无私,朕信。可他与你也无私吗?”看着为纪威求情的姚玉欣,纪厉眉毛微挑,“他不是还想带你出宫,再续前缘吗?”看了一眼纪威,纪厉接着说道,“就算你是出自贤亲王府,可现下你已经贵为朕的媛贵嫔,自不是他再能关心的了,他这点还分不清吗?” 纪威的作为确实逾矩颇多,亦也太莽撞了,知晓这样的解释很是苍白无力,姚玉欣抿了抿唇。然后就听纪厉用着凉薄的声音,接着说道,“贤亲王收起你对媛贵嫔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朕容不得自己的女人被旁人惦记。”他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有时间,你还是多把心思放在自家后院吧,不知顾家姐妹相处的如何?朕听说,前阵子齐哥儿中了毒?可有大碍?” 齐哥儿中毒?纪厉不提,姚玉欣到快忘了顾素宁……那昔日的宁常在现下已经是纪威的侧王妃了。 按说,贤亲王府的后院自她离开时已基本太平,顾素珍也知晓了收敛,按理不应再生出甚太大的事端……可现下却伤及了子嗣……想起那个胖嘟嘟很是可爱的孩子,姚玉欣蹙眉,想着顾素珍和顾素宁一母同胞,或许,手段心境也是如出一辙的……可会有这样多的糟心事,还不是因着她这个源头,纪厉把人弄在了一处而造成的? 终于解开心结,好不容易获得幸福。而那突然而至的幸福太过甜蜜,竟让她忘了因着她,贤亲王到底都承受了什么? 到底亏欠贤亲王,姚玉欣心里难过,她咬着唇,微微垂下了眼睛。 自己府里果然埋了皇上的人……这样想着,那个已经会拉着他的手,咯咯笑的儿子,嘴唇泛紫、浑身哆嗦的样子却浮现在眼前,纪威心里狠狠一疼,“……劳皇上惦记,齐哥儿已无大碍了……” “无碍了就好,毕竟是皇家血脉,总是金贵的……”纪威的神色自是没有逃过纪厉的眼睛,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齐哥儿会出事,你是怎么处理的?就你那温吞、和软、犹豫不决,谁都想照顾周全的性子,这次恐是又没处理利落吧?就你这样,如何管得住自家后院?恐自己的女人还没调|教好,子嗣骨血就早已出了事……”看向纪威,纪厉接着说道,“你自家都顾不得,你到还能惦记朕的媛贵嫔……朕倒是小瞧了你……” 纪厉的声音极淡又极轻,而这样的声音,已然是他动了真怒的前兆,“朕很是好奇,你怎得就有胆量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朕的威严,挑战朕的底线……”纪厉将目光自姚玉欣身上移至纪威那边,眼睛微微眯起,“既然来了自是不怕吗?……你是不怕朕,还是不怕掉脑袋?” 纪威的身子一顿,姚玉欣则是猛然间抬起了眼。 纪厉已是皱着眉,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慢慢的说道,“国不可一日无法,有法不依更是有害于江山社稷,”看着纪威,纪厉心里也有着些许的不舒服,“五弟,朕已然给过你太多的机会……是你一次次的都没有珍惜……来人!”纪厉看向殿门口,“把贤亲王押至顺天府,传朕旨意,就……按律处置吧。” “皇上!”姚玉欣猛地跪了下来,“贤亲王确实莽撞行事,犯了律法,可法不外乎人情,请皇上念在兄弟情义,念在贤亲王昔日的功劳上,饶他一命吧。” “朕已经看在兄弟情义和他昔日的功劳上,给过他机会了,”看着跪在地上的姚玉欣,纪厉皱眉,“否则你以为他可以活到今时今日吗?” 贤亲王已经因她受了太多的委屈,蒙了太多的耻辱……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贤亲王因她而丧命…… “皇上,臣妾恳请皇上开恩,”见恳请无效,姚玉欣眼里已有了决然的神色,她磕了个头,“贤亲王无论如何罪不至死……” “抗旨不尊,还罪不至死吗?”纪厉摆了摆手,“莫再求情了,”看向在殿内进退都不合适,而僵站在殿上的禁卫军侍卫,纪厉说道,“带下去吧……” “皇上!”姚玉欣站了起来,她眼里有着凄然的颜色。 本是兄弟情义深厚的兄弟,曾纪厉为着纪威将她拱手相让,曾纪威为着纪厉助他登上皇位……又如何能让他们因着她的缘故,结成现下这样的冰霜……竟就要兄弟相残了? 贤亲王终是待她不薄,而她愧对贤亲王在先,又何如能让他再在她的身上失了命?而又如何能让已经有着铁血冷酷称谓的纪厉,再因着她背上因色弑杀兄弟的罪名? 姚玉欣眼里已是一片决然,一步步的,悄悄然间,竟事已至此了吗? 看着纪厉冷然的眼,一切居然已经这样无法回转了吗? “这一切都不过是起因于臣妾罢了……皇上是要臣妾坐实了红颜祸水吗?”姚玉欣脸上一行清泪滑下,她看向纪厉的眼睛,有着不舍,亦也有着难过,“如果因着臣妾,致使皇上和贤亲王兄弟相残的话,臣妾愿以死明志……已换取你们的和睦相处……” 话音刚落,姚玉欣几步上前,抽取下禁卫军侍卫腰间的长剑,作势就要抹上自己的脖间…… “不!”两声急厉中伴着疼意的呼声,分别来自跪在地上的纪威,和站在主位前的纪厉…… 作者有话要说:让她死吗?让她死了吧。。。这样再写几个番外,文就可以结束了。。只是 ,会被骂吗?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三十) - - 看着姚玉欣面上的凄然与不舍,纪厉只觉得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 以死明志…… 竟又是要以死明志吗?对他至关重要的人,竟都要舍他而去…… 他母妃是,现下姚玉欣居然也是…… 仿佛又回到七八年前那凄厉的一晚,纪厉双目因着心痛微微的闭了一闭…… 可也就是这一瞬间的事情,姚玉欣便已然拔下了侍卫腰间的长剑,眼看着就要抹上脖间! “不!”尽管心伤,尽管怨怼,可几乎下意识的,纪厉便本能的抄起桌上的茶杯,未有半分犹豫的掷了过去! 几乎伴着“不”字的尾音,那注了力的茶杯便撞击在临近刀柄的位置。 纪厉经年的在战场上厮杀,就是登了皇位,亦也没有把功夫落下半分,这使了力掷出去的茶杯自是力道极大的。而姚玉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娥又如何抵挡的住? 只觉得右手一麻,姚玉欣便条件反射的松了手,“哐当”,长剑掉地。求死不能,方才顶着一口气的姚玉欣一下瘫倒在地。 “你竟为着他,舍得下命!也……舍得下朕……”不知是怕的还是刚才用力过猛,纪厉现下的手都有些微微的抖着,他看着姚玉欣的眼,满眼的指责与心痛神色。 姚玉欣方才是当真想要求死的,而就在他救下姚玉欣的瞬间,他才意识到,姚玉欣对他到底有多么的重要,纪厉微嗤,他自嘲的抿了下唇角,向来无所顾忌的他,竟也有这样的一天,方才他明明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心脏再次跳动的声音……刚刚他竟一时停止了心跳…… 看了一眼地上瘫坐着的姚玉欣,纪厉心中涌来一种复杂至极的情绪……庆幸、心伤、怨怼…… 现下的他愿拿皇位换取姚玉欣,大仇已报,他愿只要美人不要江山,他愿给姚玉欣他的全部……而姚玉欣却要为着旁人而死……或许还夹杂着年少时对他母妃抛下他而自尽的不满……总之,那纠结、庞大的情绪几乎将纪厉淹没窒息…… 纪厉再次微微闭了闭他那狭长的凤目,以平复心里翻涌的复杂情绪。这是既他母妃薨后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看着纪厉明显受伤的神色,姚玉欣只觉更加难过,眼泪便扑朔而下,“……臣妾如何舍得皇上……可如果一定要处死贤亲王的话,臣妾便没得可选……”她一边哭,一边诉说着,“贤亲王待臣妾不薄……可臣妾进宫后却再次轻易的对皇上动了情……臣妾本就已然对不起贤亲王了,若再让贤亲王因着臣妾丢了命……臣妾还有何面目过活?”抬起泪眼凄迷的眼,“让臣妾背负着对贤亲王的愧疚,与皇上畅快的活在这世上……臣妾做不到……” 可臣妾进宫后却再次轻易的对皇上动了情…… 这是姚玉欣自进宫后第一次对着纪厉述说自己的心意……虽说是在这么个情况下,却还是让纪厉微微一震。 原来她早已对他动了情,原来她早已对纪威只有感激和愧疚,再也没有男女间的情谊了…… 恋爱中的人总是这样,就是贵为帝王的纪厉也未能幸免。姚玉欣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让纪厉方才那汹涌的情绪逐渐缓解,让他那已然有些受了伤的心,也得以平复了许多,就是看着姚玉欣的眸子,那愈见浓厚的冰霜也现出了消融的迹象。 “皇上……放过贤亲王吧,臣妾恳请皇上,放过贤亲王吧……”姚玉欣低低哀哀的哭求着,“只有贤亲王过得顺畅,臣妾心里才能减少对贤亲王的愧疚……才能真正放开自己和皇上在一起……皇上,就算为了臣妾……就只当为了臣妾……” 何时见过姚玉欣这样悲切的模样?就是硬将她留在宫里,也没见她落过这许多的泪…… 纪厉心里轻叹一口气,既然她早已对他动情,却僵持着这许多的时日也未接纳他,还和他生出了那许多的事端,想必就是因着对老五的愧疚吧……既如此,倘若他真处置了老五,那以姚玉欣的性子,日后还如何和他在一起? 现下的日子得来的已然不易,无论如何不能毁之一炬,纪厉想着既姚玉欣早已放下了纪威,那纪威就是再有何想法也只能是徒劳,便上前走了几步,他扶起地上的姚玉欣,用手略显笨拙的为她拭了泪,“莫再哭了,既你已然真的放下了他,朕不处置他就是,”看着姚玉欣那眼里一闪而过的怔愣与惊喜,纪厉无奈的说道,“难道还要你为着旁人,接着和朕怄气不成?”略一顿,“不过,你放下了他,他却从始至终未放下过你……何况他违背朕的旨意,私自出府、乔装进宫,也确实是犯了律法……” 姚玉欣身子微微一顿,纪厉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既然纪威是姚玉欣的心病,那不如就彻底的根除了它。也只有根除了它,自此他与姚玉欣才能真的畅快起来。 纪厉扭转身子,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自方才听见姚玉欣哭诉着求情,就一脸哀然的纪威,“老五,朕饶你一命……贤亲王的爵位朕也可以给你保留着,你依旧可以世袭罔替、万世荣宠……只是你今后再也不能留在京城了。以后没朕的旨意,你终身不得踏进京城疆一步。” 不丢命,亦也还有荣华和地位,只是不能进京而已,却也解决了他的心病,这样的处置,想必姚玉欣也能够释然了吧……纪厉看向姚玉欣,“这下,你可放心了?恐能释怀了?” 贤亲王一向不喜京城的,若不是一直有事困住他的手脚,恐他早就远离了这个权利争斗、关系纷扰之地,去四处周游了。现如今他既保留了爵位,又能得偿夙愿,终是一件好事…… 他们三人间最后是这样的一个结局,想着或许应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恩,臣妾谢皇上恩典。”一直悬在心中的不安,此时此刻才终于落地了。自此,再也不用担心贤亲王,亦也不用再背负那许多的内疚……姚玉欣看向跪在地上的纪威,原本还有许多话想讲,可到底碍于纪厉就在身旁,便也只是说道,“贤亲王,玉欣感念你的情谊,自此天涯,望你保重。” ◇◆◇◆◇◆◇◆ 贤亲王离京已经一月有余,偌大个贤亲王府整个的搬离京城,就是单收拾箱笼也差不多要半个来月的功夫,算起来,这就已然是快两个月的时间了,而姚玉欣的小妹妹,姚玉娇也欣欣然的进了京。 “大姐姐!”姚玉娇虽说有快三年的时间未见到过姚玉欣,却是一点生疏之感也没有,她刚进承乾宫,就看见在宫门口翘首等着她的姚玉欣,当下毫不犹豫的便丢□后的小太监,像个雀儿一样的张着双臂扑了过去,“大姐姐,玉娇好想你。”在姚玉欣的怀里蹭了又蹭,姚玉娇像以往在家时一样的撒着娇。 “不得无礼!”侍立在旁的周生生出言微斥,这时姚玉娇身后的小太监也已经赶了过来,他看向那两个小太监,“怎么给姑娘教的规矩?见得贵嫔娘娘,都不知道行礼的吗?” 宫人自是有教规矩的,就是临出门前,家里也是反复交代,一路上姚立恒也是多加赘述,可一见姚玉欣,昔日的大姐姐,还是在家时那般甜蜜温和的模样,丝毫没有半分娘娘的架子,便瞬时把众人的教诲给忘了个精干,而此时窝在姚玉欣怀里,听着旁人的训斥,姚玉娇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种种,她微微的瘪了瘪嘴,却还是知晓自己做得差了,作势就要挣开姚玉欣的怀抱,去行礼。 而跟着她来的两个小太监早已慌忙跪下,“贵嫔娘娘恕罪。” 安抚的拍拍姚玉娇的后背,阻止她想要行礼的动作,姚玉欣轻笑,她挥了挥手手,让那两个小太监起了身,“罢了,本宫自家的亲妹妹,又哪来得那么多虚礼,你们起来吧,”看向周生生,微斥,“你再吓到她!” 周生生躬身应下,便告退着,指挥小太监去给姚玉娇安置行礼去了。 看着小妹妹,姚玉欣只觉得打心里亲切,“你高了,也更加漂亮了,”轻笑,“就是性子还是老样子,竟一点也没变,”挽住姚玉娇的手,想着她已然变了很多,若是能最大限度的留住姚玉娇的这份纯真,让她一直这样无忧无虑那才是最好的,便说道,“来,姐姐带你四处去看看,以后就把这当家,你想怎样都行,万事有姐姐在。” 姚玉娇俏皮的一笑,“恩,”她略微蹦了一下,尽量的挨近姚玉欣耳边,“姐姐放心,家里该叮嘱的都叮嘱尽了,玉娇也不再是小孩子,自是懂得分寸也知轻重的,决不会给姐姐惹麻烦就是了。” “好。”姚玉欣笑,当下烫贴的带着姚玉娇浏览承乾宫不提。 第二十七皇章 皇宫生活记录(卅一) - - 姚玉娇进宫的消息,纪厉自是知道的。毕竟是姚玉欣的妹妹,当天处理清了政务,他便到了承乾宫。于是,姚家最小的姑娘在进宫的第一天,就见到了即使进宫半年多的一些个嫔妃也未曾怎么见过的帝王。 有着晌午见姚玉欣的教训,姚玉娇自是不会再忘了规矩,何况纪厉对着她再是和善,那惯有的凉薄冷硬之气却还是在的,恭恭敬敬的给纪厉行了大礼,纪厉让她起了身。 眼前这个堪堪十四岁的豆蔻少女,面庞圆润、眸子晶亮,通身都有着一股青春、纯真的气息。虽说比不得姚玉欣的姿色,却也算得上清秀可爱。纪厉冲她招了招手,问得很是和善,“今日进了宫,可觉着习惯?” “宫里的规矩大,”姚玉娇皱了皱她的小鼻子,略微拘谨的答道,“玉娇得总想着,才能不犯一丁点的错。” 纪厉一愣,断没想到第一句问话便得到这样的答复,他看向姚玉欣。姚玉欣笑,“不过是见了臣妾忘了行礼,被周生生说了一句而已,谁承想这都已经一天了,她居然还记着!”她睨了眼绞着衣摆的姚玉娇,“还说规矩大呢?这就是见到皇上才乖巧起来,这一天的时间她可没闲着,臣妾到没看出她有半分不适应,怕规矩的。” 姚玉娇嘟起小嘴,“在姐姐这里自是无妨么……” 到底是知晓姚玉欣性格的,她这样说着,却并无半分恼意,想必是极疼她这个妹妹的,纪厉淡睨了一眼姚玉欣,嘴角勾起,顺着她的心意说道,“朕看着你也就是嘴上给朕说说,哪真半分的嫌弃了?”略一顿,“你喜欢,朕看着也挺好,玉娇这样的性子就难得一个纯真,这得留住了,护好了,”他看向姚玉娇,“在宫里莫拘着自己,喜欢怎样就怎样……朕给你撑腰就是了。” 听着纪厉的话,姚玉欣微微一笑,未有言语。 而姚玉娇却如同第一次下山的小和尚,见到了貌美如花的姑娘,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一直都以为皇上是高高在上的,可现下眼前这个看着感觉有些冷的帝王,却对姐姐那样温和,对她也是这样和善的说着家常话,好半响, “……你这不是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可怕么……” 一句话成功的让纪厉的嘴角又大了些个,“可不是么!朕也不比你多一个脑袋不是?”看向姚玉欣,这回倒不大是爱屋及乌的关系了,姚玉娇天真烂漫的性子确实很讨他的喜欢,“你这个妹妹,朕越看着越好,这宫里的人,在朕面前带着面具过活的,委实太多了些,朕喜爱这样的,”他指了指姚玉娇,“得给她好好的相看相看人家,既得有本事,知道心疼她,又不能嫁得远了,这样朕和你想她的时候,还可以随时叫她进宫来坐坐。” 方才因着姚玉娇的话,姚玉欣早已笑得不行,“快去谢恩吧,这是皇上要给你指婚呢。” 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听着纪厉与姚玉欣这样不避讳的当着她的面,说着她的婚事,又哪里能够受得,姚玉娇当下跺了跺脚,也不屑恩,只说道,“姐姐和皇上都好坏,玉娇不理你们了。”扭身便跑了出去。 直把屋子里的纪厉和姚玉欣又笑了个不行。 ◇◆◇◆◇◆◇◆ 进宫后的第二日,姚玉欣带着姚玉娇去给皇后请了安,自此便也算彻底的在宫里安顿了下来。 这日,姚玉欣在宫里小憩,姚玉娇无所事事,又想着毕竟不熟悉宫里,不若出去走走,到处转转,便只带了个宫婢出了承乾宫的大门。 她也就进宫才三日而已,按说万事应还是一抹黑的状态,别说宫里的布局还不熟悉,就是宫里的人也没见个周全,其实凡事有姚玉欣带着慢慢的熟悉也就是了,可她偏偏的等不得,加之又有纪厉给她说的那句“朕给你撑腰”,她便更加胆大心肥起来,而家里反复叮嘱的那些个需要谨小慎微的话,也早抛到脑后去了。 不过到也得亏了这次她的出行,一下到当真撞着了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说是出宫转转,可满处的宫殿和永无止境的永巷又有什么好转的?姚玉娇极好的兴致在不停的走永巷中,便消磨殆尽了。 看出姚玉娇那明显的低落,跟着她的宫婢建议道,“姑娘不如去御花园转转,那里的景致却是最好的。” 姚家财力雄厚,家里的花园子自是不错的,可到底也不可能能够比过皇上的,姚玉娇欣然同意,高兴的哼着小调,便顺着宫婢指的方向转了身。 可也就是转身太突然了,一不小心撞上了刚给皇后诊过脉的刁鸥。 刁鸥到底习过武,自是略微一晃,便稳住了身形,可为着拉拽姚玉娇,手上皇后刚赐的玉如意便掉在了地上,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将将稳住身形,姚玉娇就瞧见了一地的碎玉片,当下便急忙的回道,“公公,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公公?他有哪里像太监吗?看着眼前极其明快的小姑娘,一脸歉然神色的样子,刁鸥微微的挑了挑眉,却并不是因着心痛那价值贵重的玉如意,他轻轻的辩解道,“我不是公公……” 不是?方才只晃了一眼,隐约的觉着扶住自己的应是个男子的身形,便下意识的认为是太监了,姚玉娇懵懂的抬起脸,这宫里除了太监以外,还能有别的男子吗? ……眼前的男人,青白的面孔,一双细细的眼睛微微的眯着,弯弯的样子,像极了前阵子姚立恒自山区给她带回来的小狐狸……口随心动,当下姚玉娇便吐出心里想的,“狐狸……” 刁鸥一愣,以前在南疆时,也就熟稔的几个人在嬉笑的时候,有说他长得像狐狸的,而旁人就是也这么觉得,却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过……姑娘家可本都应是娇羞、回避、拘谨的,可眼前这个,不但未有半分娇羞、拘谨的神色,第一见面竟就敢这样直接的说出他像狐狸…… 先说他是太监,再说他是狐狸…… 微微的挑了挑眉,刁鸥笑得略微奸诈了些,略一指地上的碎玉片,“小姑娘,你碰碎我的那个如意,可是皇后赐的……皇后万一怪罪下来,你可怎么办?” 本想是吓唬一下姚玉娇的,以报方才之仇,可原以为一句话便能震慑住的人,却并未有半分胆怯的神色。 只见眼前这个青春洋溢的小丫头的,头一抬,很是气势,一本正经的说道,“皇后没有皇上大吧,皇上不会怪罪玉娇,那皇后应该也不会的。”略一顿,想着到底是她撞得人,才毁了东西,便接着说道,“可无关责罚不责罚,毁人财物是要赔的,刚才是玉娇不小心了……玉娇有一个差不多的,就送给你做赔礼,可好?” 晶亮晶亮的眼睛透着真心实意的歉意,说着认认真真的话……一时有理非常,一时不可理喻,刁鸥顿时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 他咂了咂嘴巴…… 玉娇……那想必她就是姚玉欣的那个妹子无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苗青有事,少发些~~打发完玉欣妹纸,咱就上重头戏了。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十(卅二) - - 姚玉娇回了承乾宫自是会把路上的事学给姚玉欣知晓,当听到姚玉娇说道,“长得很像狐狸”的时候,姚玉欣便笑着确信那人定是刁鸥无疑了。 而至于皇后怪罪一说,既是刁鸥说出来的,恐也无非是逗弄姚玉娇的玩笑话,可到底破了人家的玉如意,即使可能刁鸥这个新一代的帝王新宠并不会真的在意,姚玉欣琢磨着也还是去道个歉才好。 想着这个时间刁鸥应是在勤政殿的,姚玉欣便对姚玉娇说道,“去把你的玉如意拿来,姐姐带着你去给人家赔礼。” 就在姚玉欣和姚玉娇往勤政殿来的路上,纪厉也在看着书案前的各家各户的名帖。 刚进殿没多久的刁鸥,凑上前几步,随手捡起一个名帖,“卢明远,卢大学士的嫡长子,年十五,相貌堂堂,性格儒雅,饱读诗书,已过乡试……” 换了一个,“齐磊冉,齐将军之子,年十四,样貌中上,性格耿直,擅使刀枪……” 略拿眼一扫,桌上十余张名帖都是如此……刁鸥摸着下巴,一脸的纳罕,“这满桌的后生底细,皇上是要做什么?” “自是为了玉欣的妹子,”纪厉放下手里的帖子,“姚玉娇性格率真,玉欣极疼她,朕也喜欢,朕琢磨着在京里给他寻个优秀的后生,”又捡起一个名帖,“除了家世要显赫以外,那后生还得明事理、能担当、有作为,这才能护住姚玉娇那天真烂漫的性子,玉欣也才能放心……”抬眼,看见刁鸥一脸暧昧不明的笑意,便误会了刁鸥的意思,他微微一撇嘴角,却还是解释道,“玉欣终日的在宫里,不像普通妇人那般能经常的串门子来往走动,她了解不了哪家哪户有适龄的优秀后生,朕自是要帮着相看一二的。” 想起方才那个清秀纯真的花样少女,在低头看看满桌的名帖,刁鸥突然心里不大舒服。精明睿智的刁鸥眼前白光一现,他自是知晓他是动了什么样的心思。 想着那样纯真可爱的女孩子,倘若娶回家当了媳妇,那往后的日子必将不会无聊,而在他的呵护下,保留下她那一份娇憨,想想都是让人心潮澎拜的事,没有丝毫犹豫的,刁鸥开了口,“臣倒是觉得,臣也算家世显赫了,而论明事理,能担当、有作为,恐这京里的后生还没人能比得过臣,可这桌上为何没臣的名帖?” 纪厉一愣,随即笑开,原来方才刁鸥那莫测的神情,并不是取笑他,而是为着他自家的情怀,他低低沉沉的笑了好一阵,在看到刁鸥的眼睛越眯越细的时候,才堪堪的开了口,“这么说,你肯定是见过姚玉娇了?” “方才偶遇过。” “方才?那是一见钟情了?” 很干脆的回答,“一见钟情。” 刁鸥确实家世显赫,论功绩,这满朝百官的子弟里,更是没人能越得过他去。加之他才智双全,胸有丘壑,已然二十有余的年纪,却从未动过成家的念头,这回却是头一次开了口,想必是认真的,纪厉嘴角翘起,却还是逗弄道,“你可知这满桌为何没你的名帖?”纪厉笑出了声来,“姚玉娇十四岁,朕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有二十三了吧?你这个年纪还能被称为后生?” “臣多面嫩,就是说才十七八,亦是有人信的,”刁鸥带着惯有的表情,用着惯有的语调调,“就因为太过年轻,方才才会被人家小姑娘误会为太监。” 把刁鸥当成了太监?纪厉拍案笑了起来。 果然姚家这个小姑娘有趣的紧,这下歪打正着的给她自家寻了份好姻缘。 就在纪厉不禁大笑的时候,殿外的姚玉欣亦也带着好笑的神色,嗔怪的看了一眼在她身旁早已满面绯红的姚玉娇,姚玉娇绞着手里的帕子,扭捏得不好意思的晃了晃身子。 姚玉欣是有不用通报的特权的,当姐妹两人行至勤政殿时,恰恰是刁鸥毛寸自荐的时候,事关姚玉娇的婚姻大事,姚玉欣自是不好直接带着姚玉娇进去,而又好奇的想听听后续发展,便在殿外顿住了脚。 而这时,殿内纪厉已经止住笑意,他上下打量刁鸥一遍,嘴角挂起,“恩,你面色青白,以前也没觉得,现下看来,确实少了些阳刚之气,”看见刁鸥眯起了眼睛,便接着说道,“你这事,朕可做不得准,得看玉欣的意思,想必最终还得落在玉娇自己身上,若是姚玉娇愿意,朕就为你赐婚。” 略一顿姚玉欣便听纪厉接着说道,“难得你也动了成家的念头,要是玉娇肯,你倒是个极好的归宿。朕会试着帮你说说,你莫心急。” 门外,随着纪厉话音一落,姚玉欣也微微笑起,刁鸥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只除了年纪稍长一些,可年纪略大一些,毕竟也会更知道疼人,回头问问玉娇的意思再说,想着话既已说到这,她们也没再听下去的必要,便轻轻的拉了拉姚玉娇的袖子,示意离开。 可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里面接着说道,“臣先行谢过皇上,”略一顿,“另外,臣要给皇上道喜,方才臣去给皇后诊脉,确定皇后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了。” 皇后有孕?姚玉欣身形一顿,止住就要离开的步子。 纪厉对女色一事上可以说是极淡的,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会固定的去皇后那里,其他时间不是忙于政务,就是歇在她的承乾宫。虽说别的嫔妃,偶也有宠幸,但却真的是屈指可数了。 本就临幸的少,临幸的日子还要躲开小日子,这嫔妃受孕的几率自是就更少了。按说最有怀孕可能的应该是她,其次才应该是皇后的…… 姚玉欣不自觉的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神色黯淡,连得到宠爱没她多的皇后都已有了身孕,可她却还迟迟未有消息……想着在五皇子两载有余,她也是一直没有动静的,姚玉欣不得不对自己的身子,有了怀疑,而下面纪厉和刁鸥的对话,却让她解开了疑虑,明白了一切。 “果然是个好消息,近来你多费心些,毕竟是朕的第一个孩子,定要看护周全了,”纪厉的声音响起,只听他略微一顿,接着说道,“玉欣的身子怎么样?可能受孕了?” “自媛贵嫔进宫,臣就停了她的药,”刁鸥的声音传来,“没有药物的干扰,加上之前的调理,媛贵嫔的身子早就可以受孕了。” 姚玉欣一愣,她有好半响未能消化纪厉与刁鸥对话的意思,而里面,纪厉已然接着说道,“这两日,你去给玉欣诊个脉,要是身子无碍,或许没准她已有了动静也说不定。” “是,倒是也该给贵嫔去号个脉了。皇上等臣的好消息吧。” 姚玉欣心里咯噔一下,就是她再不愿承认,她也慢慢的消化了纪厉与刁鸥对话的意思。 在五皇子府两载有余,她的肚子却是一直未有动静,她已经隐隐的开始怀疑是她的身子有问题,可哪成想却是刁鸥给她调理身子的药里,加了妨碍受孕的药物…… 当初是纪厉将她送还给纪威的,他是怎么说的?姚玉欣细细回忆进宫后,纪厉第一次对她所做的解释……他说即使他对她动了情,可因着她与纪威有婚约在前,他们又有兄弟之意,他不得不把她送还回去……他说他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肯,是因着好不容易才狠下了心,怕见到她后把持不住自己…… 谎言! 原来一切都是骗人的! 他再送她去五皇子府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日后要将她夺回身边了……所以,他让刁鸥在给她调理身子的药里做了手脚,让她在五皇子府生活两年也足可以不孕…… 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日后将她掳进宫,让她没有子嗣的牵挂,让她尽量和纪威之间少有牵连么……回想起临去五皇子府的前一天,刁鸥的突然到访……姚玉欣闭了闭眼睛,一时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在纪厉还是皇子的时候,他手里只有兵权,而朝中百官分成两派,分别支持大皇子和二皇子,支持他这个四皇子的却也只有武将而已……势单力薄,假若纪厉想当皇帝,就得聚拢势力,可二皇子是叶氏的外甥,血缘姻亲自是不好更改,最大的可能便是李宗相爷一脉了…… 姚玉欣心里逐渐清明,纪威是李相爷的外孙……,要拉拢纪威,得到李相爷一脉的支持,她就成了最好的筹码…… 纪厉是极其了解纪威性情的,他将她送还给纪威,以纪威的性子,必是会记着他的这份情谊,那想必,后来她与纪威在路上遇到那一幕应也是纪厉一手安排的吧……否则昔日晏妃的宫婢,一直隐藏的很好,又怎会突然的现在市井,又那么巧合的冲撞了当时的四皇子妃,还偏偏的让他们遇到了…… 先是把她送还给纪威,落了人情,再离间了纪威与大皇子的关系,那李宗一系总是要有归属的,纪厉变成了如此的不二人选……他就这样顺利的登了皇位! 登了皇位之后没多久就是強掳了她,然后便是处置了纪威…… 姚玉欣仿佛听见心碎的声音,眼前自己认为的一切瞬时轰然坍塌,她面上一行清泪划过,忘了姚玉娇的存在,姚玉欣只觉心口的恶心之意不住上涌,她捂着嘴,扭身往殿外跑去…… 姚玉娇不知事情始末,明明刚刚好好的,自家姐姐却一瞬间换了神情,看着姚玉欣貌似不大舒服的跑了出去,便连忙的提裙跟上,“姐姐,你怎么了?等等我……” 殿外转瞬两人不见身影,而殿内,纪厉满脸阴郁和刁鸥对看一眼,便忙起身往外走去。 殿外空无一人。 招来值班的小太监,“方才可是谁来过?”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回着话,“回皇上,媛贵嫔带着玉娇姑娘来了一阵子,方才刚走。” 纪厉眼睛微微一眯,脸色已是不大好看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娇花大人的雷~~ 第二十七皇章 皇宫生活记录(卅三) - - 姚玉欣跌跌撞撞的往外奔去,姚玉娇虽是心里担心纳罕,却是半分不敢懈怠的,跟在她的身后。 周围宫墙的掠影闪过眼前,眼泪模糊了姚玉欣的眼,她压住胃里不住的翻涌,往承乾宫的地方奔去。 在五皇子府,纪威抱着她,说最喜爱她为他生孩子的那一幕…… 转瞬一晃,眼前又浮现出前不久,纪威一身孑然、卑微的跪在地上,等候处置的样子…… 一切都是纪厉一手策划的……从把她送到五皇子府,再到夺回来…… 而那原本无辜,温如如玉的纪威却从始至终都被利用着,被抛弃着,最后亦也被牵连着…… 姚玉欣心下难过,她既心疼纪威的同时,又恨着纪厉的绝情,这就是帝王口口声声的爱,再怎样的爱,也抵不过那至高权力的所在…… 住黑店,纪厉向她走来的伟岸身姿…… 临出四皇子府,书房外纪厉的决然态度…… 还有她病了,纪厉来看望她,床前的深情告白…… 过往的一幕幕不住的晃在眼前,姚玉欣揪住领口,终是抵不住胃里不住翻涌的恶心,趴在墙边吐了起来…… 眼泪和胃里的污秽混在一起,溅了青砖石板的永巷一地…… “姐姐,你怎么样?”姚玉娇就在姚玉欣呕吐的空档赶了上来,看着姚玉欣满眼的泪痕以及一地的污秽,便喘着气,担心的问道,“很不舒服吗?我去唤太医来。” “没事……”姚玉欣直起身子,她拿出绢帕拭了拭眼睛,擦了擦唇角,阻止了姚玉娇要找太医的举动,“不碍的……我们回去。” 吐出来已然舒服多了,姚玉欣心绪经过那一阵难受的呕吐,也平静了起来,看着小妹妹担心的眉眼,她尽量向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意,便两人相携着往承乾宫走去。 也就是两人刚到承乾宫,姚玉欣刚刚歇下的功夫,门外便有人通报皇上来了。 菊姿听见通报,略看了眼已经歇下没有半分起身意思的姚玉欣,便忙快走几步,迎至到殿门口。 姚玉娇是姚乔氏的嫡亲闺女,又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女儿,姚乔氏疼她,家里人也多宠着她,自是养成了她天真烂漫的率真性子,可毕竟姚乔氏不是个糊涂的,就是多为宠爱小女儿,亦也悉心教养着,所以,姚玉娇在天真的同时,亦也明着事理,懂着道理。 方才在勤政殿,明明开始还是好好的,可一说到子嗣上,自家姐姐就突然的反了常,若说是因着皇后怀孕,姚玉欣才会突然那么大情绪波动的,无论如何,姚玉娇是不会信的,自家姐姐的性情她多少的还有些了解,按姚玉欣的性情就是为着旁人有子嗣略微有些个想法,也断不会像方才那样的失控,何况她进宫时日虽短,但皇上和姐姐之间那浓厚的情谊,以及彼此间的默契,却是那么的明显,断不会因着姐姐还未有子嗣而疏远姐姐,致使姐姐失宠的,那到底是因着什么,才会让姚玉欣有那么大的反应? 带着担心,想着必是有什么旁的事情是她不知道,她回了殿,服侍着姚玉欣歇下,就寻了菊姿,把勤政殿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菊姿听。 虽说菊姿也是后来才进的京,但好歹的跟着姚玉欣在五皇子府生活了一些个时日,又有梅香在前头牵领着,大致便也算知道事情的始末的。这姚玉娇一和她说勤政殿发生了的事,她略微一琢磨,便也就差不多知道了个大概。 而就在还未来得及解决三姑娘的疑虑的时候,便听见通报说是皇上来了。 刚经了那样的事,知道了始末,想必自家主子这个时候是不会想见皇上的,菊姿略拿眼看了一眼姚玉欣的方向,便忙起身迎了出去。 “皇上,”菊姿行礼,“贵嫔身子不适,刚刚歇下……” 菊姿到殿门口的时候,纪厉已经进了殿,看见菊姿急匆匆的迎出来,行礼,说出这样的话,明摆着就是要阻拦他的意思,思量着这极可能是姚玉欣的意思,纪厉便顿住脚步,问道,“你家主子可还好?” “不是很好……一回来便躺下了,”纪厉尽管冰冷有威严,但毕竟常来承乾宫,对着姚玉欣又是一副温和的样子,菊姿几个姚玉欣近前的,便也不像旁人那般,很是害怕这个帝王,连话也不敢回的样子,这会纪厉问着,菊姿便也实话实说着,“贵嫔娘娘还特意交代了莫要被打扰,就是奴婢几人也被轰出来了。” 纪厉皱眉,想着这个时候姚玉欣还在气头上,恐说什么她也是听不进去的,便开口说道,“看护好你家主子,待她醒了便着人告诉朕一声,朕再来看她。” 纪厉转身走了,他又哪里想得到他这会一走,未及时去见姚玉欣,再见姚玉欣时却是另一番局面了。 ◇◆◇◆◇◆◇◆ 姚玉欣躺在床上又哪里睡得着,她听着外间的动静,心里愈发的平静。 还来做什么呢?她对他来说,不过是登上皇位的筹码,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江山美人,她是该高兴在纪厉这,她不是红颜祸水吗?既没有吴三桂对陈圆圆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亦也没有周幽王对褒姒的“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 只是,即使她不足以让他迷了心智做下失掉江山的糊涂事,他也不能把她当做可以议价的筹码,来用她换取他皇位的宝座…… 外间,听着菊姿拦下了纪厉,没多久纪厉便走了。姚玉欣便也紧跟着起了身。 方才不觉得,现□体那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姚玉欣想起纪厉和刁鸥的对话,“要是身子无碍,或许没准她已有了动静也说不定”,姚玉欣伸手抚上小腹,想着她这个月的信期确实迟迟未来,那或许真如纪厉所言,她没准已经有了身孕也说不一定。 没有到还罢了,假如真是有了,那这个一直被她期盼的孩子,却是在她知晓了那样不堪的真相后才来的,到真让她不知该怎么办了。 矛盾纠结的情绪。 既高兴又难过,既爱这个孩子,却又极其不齿他父皇的作为。 只是,无论如何还是先去确诊一下才好。 姚玉欣的身子向来是刁鸥在调理的,倘若真的有孕了,此时的姚玉欣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纪厉知晓的,那就不能让刁鸥来给她瞧脉。 思量着纪威之前有告诉过她,有个太医是值得信赖的,姚玉欣便想召那个太医来给她诊脉,可毕竟刁鸥医术高明,常人一般都不大能够请得动他,而她却突然传召换了人,那也太过招人耳目了些。略微思量,姚玉欣叫上菊姿,两人往殿外行去。 既不适合传太医,那不若她出去寻一寻,避开人的视线才好。 说是出去寻太医,太医馆也不是姚玉欣这样身份的人适宜进的,也就在离太医馆还有些许距离的地方,姚玉欣顿住了脚,“菊姿,你去太医馆,看看万太医可在?”她略指旁边的游廊上的扶凳,“本宫在这里坐着等你,倘若万太医在,你就说本宫途径这里,突感不适,着他前来瞧瞧。倘若万太医不在,你略打一眼,给本宫要来一些个野菊花,就说是本宫要用来泡水喝的也就是了。” 菊姿躬身应下,自是前往太医院不提。 通往太医馆的永巷大约有三条,而姚玉欣为避人耳目,自是选了条最为僻静的,这条永巷一般都是太医馆的馆员才会走动,它通向外殿较近,而通向嫔妃的三宫六院却是有些绕远的,旁人一般自是不会走到这里,而现下又不是太医馆换班的时间,于是,自是四下寂静,一个人也没有。 姚玉欣一个人坐在扶凳上,却也是思绪万千。 没有身孕她倒是可以自请冷宫,再也不见纪厉,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可假若这有了孩子,她如何真的去了冷宫,那自己的骨血必是要自小便在宫人的白眼下生活…… 姚玉欣蹙眉,还是等菊姿带着万太医来后再说吧…… 可也就是在她走神的空档,在她毫不知情的背后,正有人在慢慢的,蹑手蹑脚的朝她走近着。 一步,一步…… 那人轻手轻脚的,已然悄悄地快走到了姚玉欣的身后。 只见那人边小心的行进着,便将一只惨白干瘦的手,伸进另一只手宽大的袖笼里,略微一抻,便取出来一个约有小臂长短,一寸多厚的厚木板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轻轻的将木板举起,对准姚玉欣的后脑,然后,没有迟疑的,飞快的,用力砸了下去。 姚玉欣只觉眼前一黑,连回身的机会都没有,便身体往旁边一歪,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卅四) - - 菊姿带着万太医,到了方才姚玉欣所在的地方,却是不见姚玉欣的身影。 菊姿心下一愣,顿住脚步。 按说姚玉欣既然交代了来这里寻她,那定是不会走远的,这边的游廊就连着那边的永巷,一望便能到头,这小花园不见姚玉欣的身影,那永巷便更加没有。 这不符合常理啊! 菊姿素知姚玉欣秉性,这边明明还有着事情,按姚玉欣的性子,应是不会离开的,就是真的要离开,也会事先知会她一声,这悄无声息的就不见了人,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如此反常,菊姿有些担心起来,她琢磨着实在不行,就先回宫看看再另作打算。 扭身,姚玉欣不在,万太医也断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而亦也是不能和她一起回承乾宫的,否则姚玉欣也不会打着途径这里,突感不适的旗号,将万太医叫出来。菊姿略微一福身,对着万太医说道,“有劳太医白跑一趟,贵嫔娘娘可能是突然有事离开了,奴婢还需回去看看。” 贤亲王对万太医有恩,而姚玉欣又是贤亲王特意叮嘱过的,这菊姿作为姚玉欣跟前的首席婢女,又有品级在身,那万太医如何肯受她这一拜,当下便忙微侧了身,“姑姑客气了,有事但凭吩咐就是。” 辞别万太医,菊姿匆匆的回到承乾宫,可想而知,必是扑了个空的,她召过竹意询问姚玉欣是否有回来过,自是得到姚玉欣自与她一同出去,就没再回来过的答复。 忐忑不安的,不敢轻易有所动作,菊姿便在宫里又等了约有半个时辰左右,却还是未见姚玉欣回来,亦也没有收到什么口讯。 宫里太平,按说断不会有什么事端的,可姚玉欣带她去太医馆是有事的,无论怎样的事,也不会致使她离开,而她回来已经这么久了,却一直未见姚玉欣,这怎么说都有些没有道理。菊姿越想越不安,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 想着那条永巷僻静,姚玉欣又一直圣宠不倦,别是那个不得宠的嫔妃背后出阴招才好,而且倘若姚玉欣真的有了身孕,却偏偏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那就真的糟糕了。 想着无论姚玉欣与皇上有着怎样的间隙矛盾,自姚玉欣进宫,皇上待姚玉欣种种,菊姿几人也是看在眼里的……其实,圣上带自家主子,也是真的好……这样思量着,菊姿便再也坐不住,她召过承乾宫几个信得过的宫人,命他们四处找找,而她自己则是奔了勤政殿寻纪厉而去。 在勤政殿得知始末的纪厉哪里还坐得住? 未打招呼便找不到姚玉欣人,这委实有些不像她的惯常作法。 召来禁卫军统领,别说姚玉欣现下是否怀着龙裔,就是姚玉欣自己受点损伤,也是他所不能承受的,宁可是一场误会,也不能有丝毫的大意,纪厉没有任何犹豫的下了旨,命禁卫军阖宫搜查,定是要找到姚玉欣才行。 而就在纪厉下旨让禁卫军阖宫搜查的时候,就在宫里偏僻的一角,姚玉欣也缓缓醒来。 眼前是一间寝室,寝室里物件摆放凌乱。 只见屋子里,梳子、珠花满地都是,笔墨纸张,也是随处都有,而古玩瓷瓶则是有的倒在地上,有的摆放在多宝格里,有碎了的,亦也有完好无损的,除了姚玉欣所在的床铺位置略微平整、干净一些个以外,这间屋子里哪哪都是凌乱不堪的。 姚玉欣蹙眉,就是这略微平整的床铺,亦也有着一股浓重的尿骚味。 略微动了动身子,姚玉欣的手脚也被捆得有些发了麻。 思绪回到之前,她那会是在永巷里等着菊姿的,后来,后脑吃痛,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里应该还是宫里才对,毕竟带着她这样的一个大活人想要出宫是何等的艰难。何况这寝室看着规模应也是正经宫殿才会有的规制,可哪个宫殿的寝室会是这样的脏乱不堪? 姚玉欣细细整理着大脑里的信息,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哪里?究竟是谁要掳掠她?她和什么人结下了仇怨,却是她所不知道的吗? 吱呀…… 就在姚玉欣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时候,一直紧闭的门被打开了。 姚玉欣定睛看去。 只见一个三十余岁,面容憔悴,很是干瘦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看见姚玉欣醒了,便低低哀哀的轻笑了起来,“你醒了?”走近两步,抬起姚玉欣的脸,“啧啧,果然花容月貌,难怪会迷得那个一向冰冷心肠的皇帝,为着你大动干戈的,阖宫搜查了。”略一顿,那妇人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许,“……呵呵,如此正和我意……” 眼前的妇人一身的绫罗绸缎,虽说已被洗得发了白,显了旧,亦也不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但大抵还可以看出那料子是有着极好的品质的……而那妇人已有些皱纹,处处透着股沧桑憔悴劲的脸上,也依稀的可以分辨出昔日姣好的面容…… 这样的人物,和如此的环境……姚玉欣脑海里掠过宫里众多人的名字,却是未有一人能够和她对的上号,略一犹疑,姚玉欣开口问道,“你是谁?” “你问我是谁?你的位份是贵嫔吧?”那人再次轻轻的笑了,“……无论如何,本宫的位份并未被罢黜,那按说你若是见了本宫,还得给本宫行礼的,”她略微打量着姚玉欣,眼里略微闪过几丝激赏,“这样未知的不好境况,你倒是不哭不闹,不喊不叫……如此胆量和气魄……啧啧,真是可惜了……”扶起地上的一把椅子,那人自地上捡起一柄梳子,开始重新打理头发,“其实告诉你本宫是谁也无妨,自一开始,本宫就没打算隐瞒着,”略一顿,她看着姚玉欣的眼睛,说道,“本宫是先帝的贤妃……” 姚玉欣自醒来,就发现自己手脚被缚,而嘴却是没有被堵上的,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掠掳她的人不怕她的喊叫求救。这里或许是个极偏僻的所在,亦或是阖宫上下都是她的人,即使她怎么叫喊,恐也是徒劳的。 就因为有这样的考量,再加上本就不知情况几何,想着贸然喊叫再惹恼了掳掠她的人,终是不好,姚玉欣才会选择了静默,而现下当眼前这个三十余岁的妇人说出自己是何人的时候,姚玉欣却还是微微一愣。 看出姚玉欣的怔愣,贤妃自嘲的勾起了唇角,“看来你不知晓本宫嘛……也对……现如今这后宫之中,谁人还会提起本宫呢?”她嘴角绽出一抹笑意,隐约可见当年的风华,“本宫曾也是叱咤后宫多年的人物,既有先皇的宠爱,亦有大皇子那样的优秀儿郎……本宫策划经营多年,原本本宫是可以坐上那皇太后的位置的,可谁承想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现下却连你这样后来进宫的嫔妃竟都不知晓本宫的存在了……” 贤妃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凄厉起来,“这些都是纪厉那个凉薄可恶的混小儿一手造成的!他害死了本宫的儿子!亦也害得本宫不得不装疯卖傻以求保命,”她毫无顾忌的,放肆的笑了起来,“那个谨慎狠毒的卑鄙小人!他竟怀疑本宫是假疯,而派人盯着本宫,呵呵,不就是随地大小便,喝尿吃|屎,不计形象礼仪,什么样的事情都敢做么……为着能有一天报仇雪恨,还有什么是本宫做不来的吗!” 一双阴霾的眼看向姚玉欣,“日复一日,你可知本宫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呵呵,时日已然这么久了,任谁都以为本宫是真的疯了,就连那龌龊小儿派来的探子,亦也觉得盯着本宫是件极其无聊的事情,而不再向纪厉汇报了,”贤妃梳好头发,又捡起地上的几朵珠翠,极其妩媚的对着镜子细细的给自己插上,“怎么样?就在大家都以为本宫是真的疯了,掉以轻心的时候,本宫却把皇上最为宠爱的妃子绑到了手……” 估计是想象出纪厉现如今抓狂的样子,贤妃很是高兴般,享受似的眯起了眼睛,“本宫整日的装疯卖傻,却一点也没敢落下宫里的消息,纪厉那小儿冷血暴戾,却竟是防人防的极其周全,让人毫无一丁点的可乘之机,只是可惜啊,他再无弱点,也架不住情之一字,天长日久的,本宫看得分明,你就是他的弱点,你是这后宫之中最为得宠的,亦也是最让纪厉另眼相待的……” 贤妃看向虽然震惊,却未见什么惊慌神色的姚玉欣,接着说道,“啧啧,其实你倒是很投本宫的缘,如此倒是真的可惜了……你莫要怪本宫,你要怪就怪那个宠爱你的人吧……纪厉再怎么不济,也身手了得,本宫手无缚鸡之力,自是奈他不得,可他让本宫的儿子死在了本宫的面前,本宫如何能够轻易的放过他?本宫要胁迫着你,逼迫着他就范……本宫亦也要让他最心爱的人死在他的面前,让他尝尝那至亲就在自己眼前逝去,而无能为力的痛苦……” “贤妃娘娘,”姚玉欣为不刺激眼前人,而姑且这么称呼着她,其实就真像她所说的,她是先帝的贤妃,在先帝驾崩后,她亦也不能再用这个封号了,毕竟先帝的妃嫔都早已加持封号,住进了慈宁宫里。而纪厉的四妃之位还空缺着,又哪里来的贤妃一说?可如此已然情绪偏激的妇人,自是不能再刺激她,姚玉欣接着说道,“只怕这回,恐你是要打错算盘了。”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卅五) - - “就像娘娘所说,玉欣可能是这后宫之中最为得宠的,亦也是最让皇上能够另眼相待的,”姚玉欣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她看向已经梳妆打扮完毕的贤妃,已经梳妆过后的贤妃,虽然看起来气色依旧不好,但好歹的也算利落庄重了些,“娘娘可否知晓玉欣是从哪里进宫的?” “这你难不倒本宫,本宫毕竟在这宫里生活多年,又有什么是没见过的?”贤妃对着镜子瞧了瞧,可能是太久没有打扮过,她很是满意今天利落的样子,“虽这明面上说的是,你是洪家的嫡长女,自小养在庙里,是为着这回选秀才召进宫里来的……呵呵,本宫却知晓这一切不过幌子罢了。”她略有得意神色的看向姚玉欣,“你是因着纪厉相中,硬从纪威那里抢夺过来的……本宫说的可对?” “娘娘深陷困境,却还能了解到此,确实超出玉欣所料,”没有忽略掉贤妃面上越发明显的得意神色,姚玉欣接着说道,“可这些却不是全部,娘娘再是能通,亦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玉欣确实是皇上从贤亲王府上抢掠进宫的,那娘娘可知道,玉欣早在进贤亲王府前,便认识皇上了?还和皇上相处相伴一月有余,互动了情谊?” 看见贤妃面上的讶异神色一闪而过,姚玉欣接着说道,“很惊讶是吧?玉欣与皇上早有情谊,可皇上却亲自派人将玉欣送到了贤亲王府……”姚玉欣面上的痛苦神色一闪即过,“这就是娘娘所说的玉欣最为得宠,最能让皇上另眼相待……再怎样的喜爱、疼宠,也比不过权势……连权势都比不过,那又如何胜过皇上自身的贵重?” 一行清泪滑过,姚玉欣面上凄苦,“所以,玉欣说,娘娘想通过玉欣逼皇上就范,这回恐是打错算盘了……假若玉欣和权势,和皇上自身安全没冲突,或许玉欣是最重要的,可一旦有了冲突,那玉欣便不值一提了……” 姚玉欣面上神色不似作假,贤妃微微一愣,“好一个纪厉,本宫原以为他只是强横专断,哪里想到,竟还如此的狠心无情……如此,倒也难怪皇位让他夺了去……” “贤妃娘娘,玉欣明白你与皇上之间的杀子之仇,夺权之恨,玉欣又何尝不是?皇上先与玉欣有了情谊,却为了皇位,拉拢势力,不顾玉欣感受,像个物件一样,将玉欣拱手送人……贤亲王宽厚,玉欣与贤亲王日久生了情,皇上却又再次不顾玉欣感受,将玉欣掠夺进宫,他霸占玉欣,处置贤亲王,如此这些,昔日的情谊早就消磨殆尽……玉欣对他又何尝不恨?只不过他毕竟是皇上,权势滔天,为着活命,玉欣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罢了。” 看向贤妃在认真听着她说话,姚玉欣便接着说道,“既玉欣与娘娘都深受其中苦楚,又何必相害于彼此,不若联手才好……”略一顿,“娘娘今日作为,恐玉欣命没了,皇上却依旧好好的,而玉欣没了,之后娘娘的命又能几何?玉欣与娘娘一失两命,最终对皇上却是不疼不痒的,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不若娘娘放了玉欣,有着娘娘智慧,玉欣又几乎终日的在皇上身边,总有能够得手的一天……” 贤妃已经有了思索和犹豫的神色,可这时,门却是吱呀一声再次的开了。 一个宫婢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娘娘,他们快到这里来了。” 贤妃冲那宫婢点点头,她看向姚玉欣,“可惜啊,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现下也已晚了……本宫今日本就是孤注一掷,出了今天便没有打算再苟活下去……既纪厉就要到这里了,本宫便也只有走下去,”示意那宫婢给姚玉欣松了脚上的绳索,她接着说道,“本宫原本是想逼纪厉那小儿就范的,可现下看来有些行不通了,不过无妨,假若他不肯就范,本宫就要你死在他的面前……”贤妃脸上有着明显的不甘神色,“虽说在他心里,恐你没他的皇位和命金贵,但至少也应是有着一席之地的……就是不能怎样,能让他好好痛一痛,也不枉本宫的一条命了……” 毕竟可能肚子里已经有了生命,姚玉欣原本还想着为了那可能的孩子,努力的争取一下性命的。可现今却是徒劳了。 脸上一行清泪滑过,想着纪厉对她做得种种,姚玉欣心里当真没有把握…… 如此,是不是她的命便可能真的要交待在这里了…… ◇◆◇◆◇◆◇◆ 贤妃也不过一个婢女帮忙,两人要在这宫里人不知鬼不觉的把一个大活人藏匿起来,不被人知晓总是一件困难的事。 虽说原本也没想着能够天衣无缝,她劫持姚玉欣,也不过是想要挟纪厉罢了,既然纪厉自己寻到这里,倒省了她再找人通知他这样的麻烦事,可毕竟这会距事发也没多久,纪厉到底来得也太快了。 匆忙忙的松了姚玉欣脚上的绳索,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剪刀和削水果的刀子,贤妃主仆两个,架起姚玉欣便往屋外走去。 贤妃是个大家公认了已疯的人,她和宫婢嘻哈胡闹的抱着、扛着个布袋,走走停停的玩闹着,走的又是原本就偏僻一点的永巷,虽人们不会过于理会,但多少的还是会有人瞧见的。这前脚禁卫军阖宫搜人,后脚就有人通报了纪厉自己的见闻。 贤妃?纪厉双目一眯,心里便有了个大概,想起他的母妃,新仇旧恨的,面色便极其的阴郁了起来,当下也不耽搁,带着人便来了贤妃的居所。 自贤妃疯了,她便被安排在宫里极偏僻的一角。纪厉原还担心那女人是假疯,还特意着人盯着她,可一日日的,终日的疯癫,不是趴到茅厕去喝尿,就是黑白颠倒的不睡觉,一天两天倒也罢了,可月月如此,任谁也以为她是真的疯了。 纪厉便也就信了贤妃已疯的事实,想着一个曾经宠冠后宫,步步为营,差一点就能当上皇太后的女人,一下子鸡飞蛋打,儿子没了,自己也要成为阶下囚,如此境况的变化,疯了也是有可能的,便也就没在多加理会。毕竟一个已疯的女人,让她活着倒比让她死了,对纪厉来说,可能更有价值亦也觉着更快意一些。 可谁承想这女人的城府及承受力竟如此异于常人,她竟能装疯卖傻将近一年之久……也就因着她的过人之处,和自己的大意,才使得这回让她得了逞,让姚玉欣深陷了险境…… 眼前再次浮现出他母妃自尽时的那一幕,怀着恨意、怒意、自责,和对姚玉欣浓浓的担心,纪厉一脸煞气的迈进贤妃居住的院落,可院里面的景象,却让他霎时顿住了脚,微一挥手,阻止了后面紧跟着人的脚步。 院子里,贤妃和一个宫婢分别手握一把尖刀和一把剪刀对着姚玉欣的脖颈,而姚玉欣被她两人挟持着就那样的站着。 虽然姚玉欣脸色略微惨白,精神却还算不错,亦也不像受了伤的样子,却还是让纪厉心里微微一紧。 “纪厉,”贤妃看着跟在纪厉后面的众人扬高了声音,“让他们都退出去,本宫只与你一个说话。” 未理会叫嚷的贤妃,纪厉目光一直焦灼在姚玉欣的身上,“受伤没?” 纪厉目光里的担心那么的明显,姚玉欣心里微微一疼,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而这边见纪厉不理睬她,贤妃便将手里的尖刀往姚玉欣的脖颈略微递了一些。 双目一紧,纪厉不理会众人的反对,他挥手,将人们都斥退,“你们都退到门外。”一双阴霾的眼睛看向贤妃,“邱氏,这里早已被禁卫军包围,你插翅难飞!现在只要你肯放了媛贵嫔,朕便准你个全尸。” “呵呵,”贤妃发出一阵冷笑,“本宫本就没打算活过今天,反正都是一死,命都没了,还在乎什么全不全尸?”她狠戾的看着纪厉,“何况本宫还要拉着这么貌美如花的圣宠妃子,来给本宫陪葬,便更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你想怎样?”纪厉身上的煞气足够吓破人胆,但贤妃忍常人之不能忍的,已经长达快一年之久,处心积虑,她一直等的就是报仇的这一天,她又如何会怕? “本宫想怎样?”贤妃高傲的笑了起来,虽说有姚玉欣前话在先,她却还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开了口,“想救她可以,本宫要你拿命来换!” 身后的禁卫军侍卫已经退到大门以外,纪厉和姚玉欣三人之间又约有着四五丈之远,贤妃很会找地方,她站立的地方离院墙约有二十余丈之远,因着姚玉欣与她离得很近,禁卫军即使想在外登高射箭,亦也怕着准头伤及姚玉欣,而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环视在外的禁卫军无从下手,而四五丈的距离即使是纪厉拿捏算计好的,既能一纵身提气,便能赶过去,又能不触及贤妃安全线的最适宜的距离,可到底他过去救人,即使片刻,也足够贤妃割破姚玉欣喉咙的,如此,纪厉又如何敢有动作? 局面这样被动……看着姚玉欣凄美的面庞,纪厉一脸刚毅,他没有半分犹豫的应道,“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苗青第一次写文,不足之处有很多~~各位却一直不离不弃的相伴苗青到现在,苗青很是感激~ 苗青喜欢码字,亦也会为着梦想努力的一直写下去~在此谢谢姑凉们的支持和对文的探讨,以及各种意见~ 苗青下个文会好好构思一下,整理好大纲再开,届时希望苗青文的质量能够有个质的飞跃~ 再次很诚心的谢谢各位~~ 最后,希望各位能够进苗青专栏,收藏苗青,给苗青多多提意见,帮助苗青成长~ 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卅六) - - 纪厉没有半分犹豫,很是干脆的应允,使得贤妃与姚玉欣都是微微一愣。 看着那俊逸、向来冷然的伟岸男子,如此气概的,满身冰霜的立在几丈开外,却只为救她……姚玉欣觉着自己的心都快要化了…… 他竟这样干脆的要以自身性命,与她一命换一命…… 他是高高在上,身份贵重的帝王啊……而她只是一个嫔妃而已…… 她死了,一了百了,除了亲人会有难过,却不碍旁人些许,可纪厉一旦殒命,却事关江山社稷、百姓福祉……届时天下还不定会起怎样的祸端?引起怎样的混乱…… 那许多需要考虑的、顾及的他竟连犹豫都没有便这么痛快的应下了? 他比她金贵许多的命,竟就这样说不要就不要了? “不要……”先前的伤心、难过消失殆尽,现下的姚玉欣只有着浓浓的担心,脑海里不住翻涌的也是势必不能让纪厉与她换命的想法,她挣动着身子,在纪厉话音一落,便紧忙的开口阻止着。 没想到一向凉薄的纪厉会有如此的反应,随着姚玉欣的挣动,贤妃也从怔愣中回缓过神来,她低低的笑开,俯在姚玉欣的耳边说道,“原来你对他这么的重要,到委实超出本宫所料,这些个你是本就知晓,方才只是为着脱身才戏耍本宫的,还是你也是刚刚才知道?”想着姚玉欣方才的神色,应和她一般无二是刚刚知晓的,贤妃便接着说道,“呵呵,如此倒是有意思的很了!” 贤妃将刀子递进,威胁着阻止姚玉欣的挣动,锋利的刀锋抵在姚玉欣的玉劲上,一滴鲜红自那刀的尖端渗了出来。 鲜亮的红色与姚玉欣的白皙形成鲜明对比,姚玉欣微微吃痛,不敢再挣动,而纪厉则是瞬间额间青筋微爆,“邱氏!朕已然应允你!你怎能出尔反尔!” “出尔反尔?”贤妃讥讽,“本宫只说不要她的命,可没说不伤她!”略一顿,贤妃的表情已然狰狞起来,“本宫的儿子就死在本宫面前,看着至亲在自己面前逝去,你可知本宫是怎样的心情!” 纪厉已然到了暴怒的边缘,却为着姚玉欣的安全而不得不压抑着,贤妃看着纪厉怒不可遏的样子,心里没由来的觉得极是快意,“本宫要你亲眼看着你深爱的人受苦!本宫要你也尝尝那爱莫能助的凄苦滋味!” 话音刚落,贤妃便举起刀子,很是解气的在姚玉欣的脸上划下一刀,鲜红的血液顺着刀锋划过的痕迹氤了出来!。 自姚玉欣颧骨一直到临近唇角,约莫两寸来长的殷红血痕,在姚玉欣天仙般的脸上,这么瞧去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姚玉欣吃痛,却怕真的让纪厉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她强忍着,也只是微微哼了一声。 即使姚玉欣强忍着疼,没有叫喊,可那殷红的血痕依旧像是划在纪厉的心尖上,他只觉心脏蓦地一疼。 看着有一滴血红自那刀痕的尾端,滴流了下来,纪厉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邱氏!”像是要生吞活剥贤妃一样,纪厉双眼似乎隐约有火光闪现,“朕的母妃不是因着你死在朕的面前?亲人逝去,爱莫能助的滋味,朕早就尝过!八年前的账朕还未与你清算,你却又添新仇!朕把话放这!你若是胆敢再碰媛贵嫔一下,朕势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纪厉母妃当时是四妃之一,封号为敏,敏妃出身将门,是京城五门提督的亲妹子,累世将门教养出来的女儿,自是飒爽、利落的英气女子。可就这样的女子,却遭贤妃诬陷,说其与太医有染。 当时人证、物证俱在,纪厉的父王其实是极其喜爱敏妃的,本伉俪情深的两人,却突听这样的消息,还证据确凿,作为九五之尊的皇上如何能够受得?他当下带着人便到了敏妃的寝宫,质问原委。 敏妃听着宫婢的信口雌黄,听着太医的连连求饶,看着自己为皇上绣的荷包,不知为何的出现在了大殿之上,再看到一脸怒气,昨日还柔情蜜语的皇上,现下满目怀疑和受伤神色的紧瞪着自己,她只嘴角绽出一抹嫣然的笑意来。 原来自己心爱的男子如此的不信任自己……原来平日里再怎样的情深义厚也抵不过别人精心所设的局…… 向来刚强的敏妃如何能受下与人通奸这样的奇耻大辱? “人证物证俱在……单凭臣妾一人自是百口莫辩,此事只能看皇上是怎么想的……”敏妃看了一眼怀疑神色浓重的先帝,又淡略一眼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贤妃,接着说道,“臣妾是怎样的人,皇上不信……臣妾寒心……而即使皇上现下信了,怀疑的种子也种下了,那臣妾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活?” “臣妾不能让人如此构陷,臣妾亦也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日后在这宫中抬不起头来,臣妾愿以死明志……”敏妃看了一眼十五岁的纪厉,在纪厉的惊呼中便一头撞柱自尽了。 敏妃自是性子刚烈的,纪厉的父皇就在敏妃撞柱的那一刹那才彻底相信了敏妃,可为时已晚,敏妃已香消玉殒。 毕竟因着人证物证俱在,没有贤妃诬陷的真凭实据,即使知道是贤妃做的手脚,纪厉的父皇也不能毫无根据的便处置了贤妃,这事便是一再耽搁了下来。而纪厉在这件事后便被先帝派到了南疆,一去五六载,不知情者以为是圣上迁怒,眼不见为净的调开了他这个儿子,也只有先帝自己知道,他无非不是在保护着这个儿子,再为这个儿子日后登上皇位铺路,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纪厉的话让贤妃陷入回忆,她嘴角绽出一抹真心的笑意,“原来你知晓是本宫做下的……你母妃其实是最得先帝喜爱的,本宫如何能够让有儿子的她长宠不衰,日后再成为本宫最大的对手?”她看了一眼纪厉,得意神色很是明显,“你十五岁,你母妃便死在你面前,你是不是很心痛?你父皇将你调至南疆那偏远之地,你是不是很寒心?如果知晓日后你会登上皇位,会赐死纪祥,本宫会早早的就设计,要了你的命,又岂会让你活到今天!” “纪厉,”可能是又再次想到自己儿子饮毒酒给死的一幕,贤妃声音猛地一提,“本宫给你一次机会,本宫可以不再伤害你的宠妃,但你要做到让本宫满意为止……”示意一旁的宫婢将剪刀掷给纪厉,“本宫要你用这把剪刀,一刀刀搁下你的皮肉……本宫要你比纪祥承受更多的痛!” 挟持着姚玉欣另一边的宫婢将剪刀扔给了纪厉,纪厉一脸寒霜的接住剪刀,而贤妃已经把刀子放到姚玉欣另外一边没有受伤的脸上,她示威似地用刀拍了拍姚玉欣白净的那半边脸,“做不做随你!” 姚玉欣另一边被划伤的脸上,血液还未凝固,而贤妃的尖刀已然就要划伤她另外一边面颊,纪厉微微皱眉,却是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 左臂上便立马显出一道一尺来长的刀口来!鲜红的血顺着划破的衣衫阴湿了一大片。 纪厉今天穿的是件玄色衣衫,那血融进衣服里,却不是鲜红的颜色,而是黑暗暗一片。 姚玉欣心里一疼,“不!”她不管不顾的再次挣动起来,“不要……” “好!好极!纪厉你也有今天!”贤妃仰天笑了起来,“接着,接着划,本宫可还等着你呢!” 纪厉双眼一眯,眼看就要划下第二刀…… 就在这时,姚玉欣光电闪烁般的灵光一现,贤妃的手臂还横在她的脸下,她没有迟疑的低下了头,用着全身的力气,狠狠的咬上了贤妃的小臂! 贤妃一时吃痛,手里的尖刀便掉了下去。 尽管只是片刻,也足够纪厉反应的。 一直留意姚玉欣的他,就在姚玉欣低头的一瞬间便改变了已经扬起的剪刀的方向,他用力将剪刀掷了出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情势完全逆转,剪刀的尖端已经狠狠的没入贤妃的眉心,一标中的! 而就在剪刀掷出去的瞬间,纪厉也纵身向前,在那宫婢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掌便将她劈死了。 姚玉欣脸上有伤,嘴里有血,满满凄苦渗人的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可她却丝毫顾不得,只视线紧紧胶着在纪厉的左臂上,“你这是何必……”一行清泪滑下,“你怎么可以为着臣妾伤了你自己……” 抱住姚玉欣,不理会她的言语,纪厉只顾着一边给她松绑,一边着紧的对外面喊道,“刁鸥!” 外面禁卫军早就涌入,刁鸥也忙在第一时间进了来。 纪厉的胳膊已然阴湿一片,血几乎蔓延了他整个手臂,不敢耽搁,刁鸥几步上前就要检查纪厉的伤口。 “朕没事,”纪厉微一侧身,阻止刁鸥动作,“你先给玉欣看看。” 第119章 完结 - - 经年在外征战,纪厉受过的伤又岂止这一次,何况身边又一直有个医术高明的军师总是跟着,纪厉便多少的也知道些经脉、筋骨之事,虽说为着安抚贤妃,为着让她一时快意,能够掉以轻心,能够不再伤害姚玉欣,纪厉略微的下了些重手,但也不会傻到真的伤了自己的筋骨。 所以,那胳膊的伤虽是看着吓人了些,多流了些血,但到底没什么大碍,休养了一些个时日养好了皮肉伤,便也就无事了。 而姚玉欣却是伤及脸面,虽说贤妃当时不至划下多深,但好歹的也是破了相毁了容,即使刁鸥医术高明,姚玉欣那九天玄女一般的容颜却还是留下了一条极浅淡的肉粉色痕迹。 ◇◆◇◆◇◆◇◆ 三个月后,姚玉欣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这日,她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一手轻撩脸庞,坐在镜子前细细端详。 已经三个月了,纪厉的胳膊早已好了,就是疤痕也因着刁鸥的细心调制而本就不大明显,加之纪厉肤色古铜,现下不仔细看,已经基本看不出来什么了。 而自己……姚玉欣对着镜子再次摩挲了一遍脸上的疤痕,她肤色白皙,即使那疤痕极是浅淡,却是稍一留意,便能瞧见的…… “怎得还在纠结那条痕迹?”纪厉不知何时站在姚玉欣的身后,“女为悦己者容,朕不在意,你又何必在意?” 姚玉欣扭身,作势就要行礼。 纪厉忙阻止,“不是说了?没旁人的时候,你与朕之间不用这些个。”让姚玉欣再次坐下,女子有几个是不爱惜自己容颜的,纪厉宽慰道,“以前你美得都让人觉得不敢直视,现下脸上多了这么一条细痕,朕到觉得是好事,”纪厉用手指略微摩挲着姚玉欣的脸,“你这样,朕才觉得真实,也才觉得你是真的属于朕的。” 即使知道是纪厉宽慰她的,可如此患得患失的言语还是让姚玉欣嘴角翘起。 她靠在纪厉的怀里,“臣妾可不就是属于皇上的?”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凶险,姚玉欣便接着说道,“臣妾是属于皇上的,可皇上却不是属于臣妾一人的……皇上身担社稷之重,为着黎民百姓,就是再怎样,也不可因着臣妾,伤了自身……” 这样的话,让纪厉心里一暖,他低头,用下巴蹭着姚玉欣的头顶,“朕知晓你的心意……”回想起往事,纪厉微微的眯了眯眼,“就在朕要处置纪威,你要撞柱以死明志之时,朕便知道你对朕的重要……江山、社稷又哪里抵得过你对朕的意义……为着你,朕可以不要江山,只要美人……” 略一叹,“朕现下倒是理解周幽王那些个帝王的作为了……”看着姚玉欣似是有话要说,纪厉轻轻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先前在勤政殿,你是不是听到朕与刁鸥的对话了?” 不待姚玉欣回答,纪厉便接着说道,“确实如你所想,朕是有计划把你送出去的,亦也是再送出你之时便想着,日后定要将你夺回来的……”感觉到姚玉欣身子的微震,纪厉便接着说道,“事出有因,朕不得不那么做……那日你也听见了,因着贤妃构陷,害朕母妃含冤而亡……当时纪嵘有叶氏支持,可怕外戚专权,父皇是不会把皇位传给他的,而纪威却又无心皇位,剩下能问鼎皇位的也就只有朕与纪祥了,纪祥有李宗一系支持,问鼎皇位的机会要比朕大上许多。朕本就与纪祥母妃之间有着弑母之仇,如果让他登上皇位,朕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为朕的母妃报仇……”纪厉微微一哂,“其实就是别的兄弟登上皇位,恐朕也没有报仇的机会,所以只要朕想为母妃报仇,这个皇位,朕就必须势在必得。所以,为着得到李宗一系的支持,朕把你送给了老五……” 像是想起昔日送出姚玉欣,自己的痛,纪厉微微一顿,“……可你还没踏出朕的府邸,朕便后悔了,朕知晓朕舍不得,所以朕便让刁鸥调了药,为的就是日后夺回你能够便利一些个……玉欣,朕的不得已,是伤害了你,现下朕请你原谅朕,可还来得及?” 十五岁时的纪厉,母妃眼睁睁的死在他的面前……他母妃为着自己的刚强,为着不被别人蒙上奇耻大辱,不顾儿子的感受,就那么的死在他的面前,对当时的纪厉来说,将是怎样的刺激? 而之后他父皇非但没给他一个说法,而是不明不白的将他送到偏远、战乱的南疆……就算事后知晓先帝是有安排的,可当时的纪厉恐是并不知晓的。 这前有母妃的薨世,后有他父皇的遗弃,对当时的纪厉来说,又是怎样的打击? 姚玉欣心疼上来,即使这样他还是历尽磨难,登上了皇位,还是为他母妃报了仇…… 轻抚自己的小腹,“都过去了,”姚玉欣神色安然轻柔,她轻轻的说道,“无论什么原因让你那么行事,在你舍身相救的那一刻,对臣妾来说便都不重要了,臣妾不怪皇上,臣妾与皇上往后的日子还长着,臣妾没道理总是往后看。” 臣妾与皇上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直接烫贴到纪厉心里,“玉欣,朕母妃性子烈,她抛弃了朕,选择以那样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其实对先帝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遗弃?先帝恐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余生……”牵起姚玉欣的手,“答应朕,无论以后遇见什么,你都要与朕不离不弃可好?” 不离不弃……姚玉欣眼睛微湿,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嗯,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如是如此,又是六个月 皇后叶明娅顺利产下一名男婴,就在众人欢喜之余,姚玉欣也要生了。 自开始阵痛,稳婆七八个的便都守在姚玉欣床前,纪厉则是一把椅子端坐于正屋之外。 “怎么进去这些个时候还没生?”已有四五个时辰之久,里面姚玉欣低低哎哎的叫声不断的传出来,却就是听不到孩子的哭声,纪厉已然有些心焦,“会不会有危险?” “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子,头胎更是如此,没十来个时辰一般是生不出来的。”刁鸥摇着扇子,气定神闲的回着话。 像是不满刁鸥那样慢条斯理,很是无所谓的态度,纪厉淡瞟他一眼,“回头你当爹了,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是这副安稳自若的样子!” 又是几个时辰,姚玉欣叫得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纪厉已经坐不住身子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起来,就在他不知围着正屋走了几圈之后,终于一声孩子的啼哭声响起。 纪厉猛地顿住身形,一个稳婆自屋里跑了出来,她跪在地上,满脸喜气,“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皇子,母子平安。” “赏!都有赏!”纪厉嘴角微起,任谁也能感受他的喜悦之意,“传旨,媛贵嫔晋妃位! 姚玉欣生产顺利自是皆大欢喜,又因着与纪厉解除误会,两人情投意合下,自是日后生活恩爱非常。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之前有说赠小番外的,放在下面 赠送番外 玉欣和老四 “玉欣,你看纪彤长得像不像朕?” 姚玉欣看着已经满了一岁半,在庭院里蹒跚的跑着,和菊姿一起追蝴蝶的小身影,微微笑起,明明那么大的丹凤眼与她如出一辙,又哪里像他了?可嘴上还是说道,“臣妾看,像极了。” 听得姚玉欣的话,纪厉嘴角翘起,“朕也这么觉着!”纪厉对纪彤的爱简直溢于言表,“朕一定要把江山、朝纲打结实,到时候等纪彤登位了,他就能省心的多。” 登位?姚玉欣蹙眉,“臣妾到没想过让他当皇帝,开开心心的做个亲王也就是了。纪廷不是挺好?臣妾听娴贵人说,纪廷能够认识的动物和形状已经很多了,那孩子必定是早慧的。” “纪廷毕竟是皇后所生,”纪厉一顿,想着他已经开始削弱叶氏的权力,将来外戚专权的可能不大,便接着说道,“罢了,这事容后再定,倘若等他们长大了,你还不想纪彤当皇帝,朕便传为纪廷亦也来得及。” 虽说话里的意思还是想传位给纪彤的,但好歹的不是没有商量,加之又是很久以后才会考虑的事情,姚玉欣便没在争辩。 远处,追着蝴蝶的纪彤一不小心跌倒了,菊姿慌忙上去要去扶他,小家伙却是推开了她的手,倔强的不哭不闹,自己慢慢的爬了起来。 “好!”纪厉拍手称赞,“有血性!像朕!” 姚玉欣则是快步的走过去,亲了亲纪彤的额头,“跌得痛不痛?下次小心些。” 只能听懂还不大会说话的纪彤,嘴里发出“嗯”的声音,他伸手胖乎乎的小手,朝着姚玉欣不停的晃着,那明显着是要姚玉欣抱的意思。 姚玉欣俯身,将孩子抱起,小纪彤便趴在姚玉欣肩上微微的笑开了。 纪厉站在远处,看着姚玉欣和纪彤,嘴角掀起。 最为贵重的帝王,此时亦也觉得有妻有儿一辈子足以。 岁月静好。 第120章 刁鸥和姚玉娇小番外 - - 经姚玉欣和纪厉做媒,刁鸥与姚玉娇的亲事自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日,刁鸥好不容易等到出了承乾宫的姚玉娇,他几步上前,“你到底是应允刁某,还是不应允,你给刁某个准话可行?” 向来除了一脸奸笑,没旁的表情的刁鸥难得脸上有了略微心焦的神色,自姚玉欣和圣上给姚玉娇传了话,那小姑娘却是既不说不行,也不说行,应是拖了已然快三个月之久,就是最能忍的刁鸥,这回也是坐不住了。他哪里还顾得礼数,当下便几乎日日的守在承乾宫外,只为见姚玉娇一面,好当面问问。 这样被当面问婚,直羞得姚玉娇满面绯红,可她却是高抬着头,很是气势的说道,“刁大人久在朝堂当官,竟不知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能定下婚事的吗?你这样突然冒出来的拦住我,是想与我私定终身?据玉娇所知,私定终身是不合礼法的!” “有皇上和媛妃娘娘做媒,还怎会不合礼法!”这小妮子直能让人急死,刁鸥慌忙的解释着。 看着刁鸥着急的样子,姚玉娇红着脸说道,“既如此,我便给你个准话。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条件!” 刁鸥一脸只要你开价码我都答应的神色,不住的点着头,只听姚玉娇说道,“我也要你给我姐姐开的那种药,我也要吃那种药两年才行!你欺负了我姐姐,我要替我姐姐讨要回来,如此才公平!” 一句话彻底黑了刁鸥的脸,姚玉娇虽说还小,可毕竟刁鸥已经二十出头的年纪了,他自是希望能够早日抱得大胖儿子的,他眼睛略微转了转,不怀好意的说道,“那事不怪刁某,要怪你得怪皇上,刁鸥是奉皇上之命,不得不为!” 于是,翌日,就在勤政殿,姚玉娇特意挑了个刁鸥在的时候,求见。 “皇上,刁大人说给我姐姐下药一事是你的意思,他不得不从才做下的,他说要玉娇算账找你算,莫要找他算,你可认账?” 刁鸥一脸黑线,纪厉则是眯了眯眼,他淡看刁鸥一眼,开口说道,“朕当时可是一字未提下药之事,朕只是关心了一下你姐姐的身体情况,”纪厉嘴角微掀,“是刁大人自己随意揣测,胡乱的误会了朕的意思,朕没找他算账就是好事,又如何替他认账?” 听了纪厉的话,姚玉娇一脸不满的看向刁鸥。 而刁鸥细细回忆,貌似纪厉确实是只字未提下药一事。于是这个从来只阴人未被别人阴过的智囊,头一次栽在了别人的手里。 如是周折很多次,等他抱得美人归的时候,便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又是两年左右。 “好疼!我不要生了!叫爷进来!让爷生吧,我不要生了!”产房里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 姚玉娇从阵痛开始,到现下也就一个时辰,而里外都已经焦灼一片了。刁鸥极其不耐的在外逗着圈子,丝毫不见姚玉欣生产时他的气定神闲,他听见姚玉娇的喊叫,便忙安抚道,“乖,再坚持一会,一会就好了!” “爷你骗我,你说不疼,我才同意不吃药的!你骗我,我不要生了!”姚玉娇的叫声又传了出来。 刁鸥只觉一头黑线,“生出来就不疼了,真的,生出来你就舒服了!” “刁鸥!”里面的姚玉娇已经忍无可忍,“你等我出去的!我和你没完……呜呜呜,没完……” 姚玉娇的哭声直接让刁鸥心疼了起来,他哪里还顾得,当下便回道,“我答应你,就这一个,咱就要这一个,再也不生了可好?再也不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却是一个千金落地。 刁鸥喜气洋洋,他看着满脸汗水的姚玉娇,很是心疼,“娇儿,咱就要这一个,咱不要了。” 姚玉娇看看乳母抱着的小娃娃,撇了撇嘴,“要,必须要,我得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于是,悲剧发生了,姚玉娇一直生,直到生到了第五个,才得了个大胖小子。 而四个姑娘很像她们的娘亲,都是很会撒娇和粘人的脾气,我们向来所向披靡,无往不利的智多星,便被陨殁在妻女的蹂躏里,一辈子也休想能够逃离得开了。 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说得也就是我们这位智谋军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