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夙孽》 第一章 取恨 天色恍然才朦朦亮,无忧已经有些睡不安稳了。 外面雨风扑打得窗棂乱响,自己贴身小婢竹儿一夜未归,这样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 蝶儿察觉七姑娘有些辗转,悄悄下地,用手摁住那快被风吹起的窗纸。止住那风。 无忧鼻子热了热。蝶儿在候府中无论是人样子还是手里的活都是数一数二的,却跟着自己受着这样的委屈。无忧伏在床上唤她,“蝶儿,上床来吧。” “小姐,别动被子,会进风。时辰还早着呢,小姐再眯一会儿。” “竹儿她……” “这丫头,兴许调皮在跟小姐捉迷藏,明儿个天一亮就打哪儿冒出来了。昨儿个风雨大,也许是哪一处留了她。” 无忧心上空了空,自打外祖父获罪,还有谁会对她这个庶出的丫头上心。 她与娘亲得了天子的法外开恩不用配去苦寒之地,想来想去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娘亲被关在佛堂里自己见不到她,日子过得不知如何了。 从前,她母亲虽是庶出,却是太师独女,那样的日子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在这院子里会有谁肯留自己身边的丫头一夜。 还是秋天,就已经觉得冷成这样,一床的被子似不禁风,想来是心上觉得寒了,如何暖不起来了。 蝶儿将自己的被子取来也铺在她身上。 那是一条旧被子,看着它,忽然就想起,从前屋子里用的香,一丝幽袅,细细密密地泌到被子里面去,睡出一身的香气来。那时分不出这些季节来,竟然爱极了冬天。而那一切来去如梦,现在想起,总觉得连自己都不敢信了。 而现在,纵只是深秋,便已经是冷得不行。 这样辛苦的时候也会想到弟弟,弟弟生下来便有不足之症,并不及常人聪慧,是以得免于诛被充军去了边关。那时升为大学士的爹爹,为了保全自己,竟然未敢向皇上求情。 其实也并不是不敢,爹爹一意向皇上恳请严办。得了新帝不少的赞许。 如今,大太太生的三哥哥都已经领了四品的职位,而年幼失能的弟弟还不知道三餐是否饱食,这样的境地,让人再不敢想及其它。 娘亲从前得宠。真的是伤透了大太太。如今,母亲被禁着,大太太便来难为她。每天到佛堂晨诵之前都要看到她在扫台阶。 大太太从不会正眼瞧她一眼。从前,她过得好的时候也是。她听奶娘说过,娘亲是太师的独女这样的身份,本来是不会嫁给家道中落的爹爹,可是娘亲偏偏看上了二爷,那时爹爹一手好文采,人又风流倜傥,唯一不好的,是早早就娶了妻。 爹爹是文安候府的二房,到了他们这一辈上,早比不得从前开国元勋时的阔绰,便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强撑着。 先帝崩去,三朝元老秦太师获罪。这一年爹爹的地位却风声水起,竟然帮新帝成了一桩大事,就是放倒了把持朝权多年的外祖父。 无忧想不出这样的事情怎么发生在爹爹身上,从前他那般深爱的女子,他到底要如何面对。 小眯了一会儿,就得起来收拾了。现在少了倚恃,她更不能犯错。偶尔会想到从前疼惜自己的祖母,那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罪臣余孽,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会想靠近了。 风比夜里还大一些,吹得落叶拂拂,无忧握紧扫帚一下紧似一下,可是落叶仍是很快打成堆。持续一个动作太久,感觉手指都没有了知觉。 远处已经照过来隐隐光亮,现下天亮得晚了,大太太又来得早,无忧敛身行礼,从前那人不看她一眼,今儿那双绣鞋却停在了她面前,“奴才的性子也与主人一般,孤情冷意,走失了人口,都不去找的么?让外人知了,还以为我们候府是什么地方,也是那等吃人食骨的所在么?”又对左右道,“让她去好好瞧瞧,倒是平日里不积些德行,脏了好端端的一口井。” 无忧抬头,这般意思里提的是竹儿?大太太也知竹儿昨儿一夜未归么,这样的事情,从前她可是从来都不管的。 被冷冷地“哼”了一声,无忧才反应过来,大太太已经走了过去。 她看着那月白色流云锦拖裙的背影,想去问个究竟。已然瞧见队伍中有人停了下来,正在等她。她急急走上前去,叫了一声,“米嬷嬷。” 早就听人说的,主子多大,奴才多大,便是这般。 她也是这候府中正经的主子,那米嬷嬷听她唤也只由着她拜礼。 半晌,上下看了她一眼,道,“七姑娘跟奴婢去看看吧,竹儿那丫头投了井了。” 提了一夜的心,忽然就掉进了万丈悬崖。该跳井的是她,竹儿怎么会如此的想不开。 不知道是怎么移动到那口井前面,已然围了不少的人。 无忧扑过去,心里祈着那不是真的。竹儿知道她怕黑,总是伴在她身边,昨个白日里还劝着她宽心。 只是几个时辰之隔,竟然已经天人永隔。 嬷嬷比了比手,两旁等着的人翻过尸身来。 面目已经泡得模糊。可身上的衣服,与手上的镯子无忧早就认了出来。 无忧觉得是下雨了,伸出手抚了一把脸,原来全是泪水。全身的骨骼都似松散,那支撑的力量就像是被谁抽走。有人要抬走竹儿,被她扑上去打开。她从不知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竹儿的手真的被她夺回来,握得紧紧的。 人群呼啦一下涌过来拉她。 嬷嬷不冷不热的声音就响在耳畔,她听得那样的真切,就像是字字都穿骨而过一般,“七姑娘,长日无事,怎么地不教好奴婢。如今出了这般的事,讲说出去,好说不好听,便是姑娘脾气不端,也不必拿我们奴才出这样的气。竹儿这丫头也是,怎么还跟你这主子认起了死理。” 不管她说什么,无忧就是紧抓着那早凉了又泡得发肿的手指。 比之前更多的人上来要拉开她。 她仍是死死地抓住不放。嬷嬷的声音那样凄厉清亮,亦因捂着鼻子发声,显得阴阳怪气,“大家都是瞧见的,这样子下去,七姑娘可要出事,我们都是担待不起的,要不然奴婢也就擅自做个主,将七姑娘敲晕了送回去。” 第二章 取怜于时 那样迷茫的时刻,万事都变得混沌,有一个念头却变得突兀清醒。 无忧忽然就松了手。她还要报仇。 上天竟然这样残忍的捉弄,她也不想再蜷在哪一个角落里面了。她只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快明白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哪一个角落是能让她安安全全蜷缩的。也想不明白,竹儿到底碍着她们什么了。 蝶儿将她扶回去。 她到底大病了一场。 病中听到有人在床前不冷不热地打着调子,“大太太体恤七姑娘,身子单薄,从前助大太太理佛的活计也免了,如今又缺了得力的丫头,便打发自己屋中用着顺意的丫头芝儿过来。只是姑娘莫不可再任兴为之。奴婢身份虽卑,但这个家却是比七姑娘呆得时间要长上许多,主子对奴婢也是高看一眼的。如今这些个闲话,大太太都着意压着,万一有一日为外人道,那可是于七姑娘大大的不利。” 那声音,如同一道狰狞的伤口撕扯在耳目之间又疯狂生长。 然后,那痛那热就通通不见了。要是落败也不是这么个法子,便是以卵击石,也总要溅那奸人一身的腥。 慢慢给蝶儿扶着坐得起来时,就瞧见了屋子里多出来的姑娘。比自己还大上一两岁的样子,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无忧向她点手,“你过来。长得这般好看。是叫什么名字,十几了。” 芝儿一一应答。无忧觉得自己渐渐生出了力气,将她拉过来身边。 芝儿虽然还装着笑脸,可是看到无忧拉住她的手指骨节泛白,眸间有一闪而过的惶恐。 无忧挣扎出更多的力气,“日间还不觉得,到了晚上就显得院子格外的清寥,接下来让你受苦了。” 芝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进府时,管事的嬷嬷教导姑娘们虽年幼,也是奴婢们的天,姑娘们好,奴婢才能好,奴婢这一生便是跟定姑娘,不敢有违的。” 无忧见她说话的时候微微有些抖,心上反而亮堂了一些。笑着拉起她。 蝶儿想起自己的帕子还在妹妹那儿,笑着使了芝儿去拿。 蝶儿的妹妹是新近的候府,被配在了大太太房里做洒扫的丫头。因蝶儿在姨太太面前说得上话,又想着妹妹年幼怕有不济处,还打算着过几日便将她要过来,姐妹相伴。 谁知,偏偏是行将要来的几日里,姨太太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连自家姑娘都变得无依无靠,那样的想法也不敢再生。 恍然间几月开将出去,如今已不大敢想姐妹们还会翻身之日。好在,因妹妹做的是洒扫,自己总能偷偷溜出去见一下,知道她过得还行,心才稍稍落下一些。昨日里偷偷去瞧时,将帕子落在了妹妹那儿。 芝儿出了七姑娘的屋子,并没有直接去蝶儿妹妹常做洒扫的院子,而是转向了大太太那一向的石子路去了。 她知道大太太的意思,是要让她看着七姑娘。 但是,这件事她也有自己的打算。眼下虽瞧着七姑娘失意,可是府上谁不知道二爷从前最疼的也是这个丫头,多年的父女之情到底能断成什么样,谁也说得不准。 现在对七姑不搭不理,不过是要做给皇上与天下人看的。日后若是想起来,这般的过错,就要全堆在自己身上。 大太太那边比这个还甚,乃是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 自己需得在这个中间做个玲珑的差事。况且,听说七姑娘的娘亲从前是太师的独女,家产丰厚。她早打好了自己的算盘。 蝶儿出去跟了一小段,见芝儿拐向大太太那一向,知道事情便是那样。直接向回转。 出来的路不长,想起自己差点忘了重点,还要给姑娘取些药又拐向另一边。姑娘这一病倒是拔出了水深火热,当官的还不踩病人,大太太就是再借佛之名,也越不过明眼人的肝肠去。最让蝶儿牵肠的是自家姑娘的身子,先时的伤还积着,就又添了新的。 她年岁虽比她家姑娘长些到底还小,这般出来,有时候还是有些害怕,尤其是最近少了竹儿。 想到竹儿,她眼圈更红了一遭,可这样的情绪又万不敢在姑娘面前现出来…… 看见前面有一列人过来,急忙敛身在树下行礼,人群里杂着笑声走过。 侍得走得稍微远了一些,才敢回头打量,原来是大姑娘,还伴着一位公子。如此形状,看不得大姑娘那张俊俏的脸,倒是看着新制的宫装艳艳浮动光色。自家七姑娘生得肌肤泌雪,若是穿上这般光璀的华服,定然是美极的。想想,自己的七姑娘也到了该制新衣的时候。 可到了如今,那样的事情也只得想想,回去就该给姑娘改改从前的衣服了。 姑娘先时的衣服料子与样子都还是不错的,就只是姑娘一天一天地长大,衣服全都小了。 她还想着如何能将这样的事情,私下里做了,不让姑娘瞧着伤心。譬如那件银红的衫子与罩衣合在一起改成一件。 转念时,又想到有那个芝儿在,就知道这样想悄悄掩下的事,是不成了。 又向行了一段路,遇到了六姑房里的萱儿,萱儿年纪小又跟芝儿是同乡,是以对她不比别人那般势力,仍是恭恭敬敬叫她姐姐与她结了伴同去管事那里。 到了管事那里,一前一后都报了姑娘的药单,管事的老李支使着小的们给抓好了药,便递给萱儿,又稍留了她一下。 转而再给蝶儿抓药,递了她。蝶儿知道三爷家的六姑娘是老太太眼前的红人,管事的必定还有什么讨好,便不再等她,自己先提了药包走了出去。 从前,老太太是最疼自家姑娘的。可是出了这般事,老太太便再未过问过一句。自家姑娘心里明白老太太的想法,但凡是与家族利益有关的事情,就不只会事关亲情这么简单。 蝶儿最后只能轻轻叹一口气。虽知老太太心里罩念的是合族上下,但也知道姑娘还是会暗地里伤心。 这些事,在姑娘面前也是从不肯提的。 等转出了药局,再回头时便看到轻轻的几副药,正有老李的徒弟帮萱儿提了,有说有笑向另一边去。 这样的事,在她们身上已经算不得什么,便是七姑娘从前在府上的风评极好,大家私心里并不讨厌七姑娘,可是也都是知晰大太太的喜好,自然再不敢靠近自家姑娘半分的。 其实,这里面,也有一位姑娘是个例外,就是三爷家的那位六姑娘。 府上的大爷早年去了,太太也跟着逝得早,七姑娘的爹爹二爷袭了爵,府上现在管事的大多没有见过那位大太太,又都是势利之人想着叫二爷做候爷,叫二太太终究不体面些,私底下便总是唤大太太的。 一来二去,二太太便成了真正的大太太,这样的称谓也跟着叫开了。连老太太也都没有挑什么。 候爷家里虽是开国功勋,但其实大贤朝到他们这儿,也一共就换过三个皇上。那些声誉也为新帝记着。太师逼宫,候爷择机而动,护驾有功,文安候府几乎是在一转换之间便重回巅峰。 二爷祖上家里本是布衣而并非显族,家里处事的风格便是个内圆外方。外面是显族的制备,内里还是维持着自家多年的习惯。礼制极少,自家风俗习惯不合帝都风制,倒也一直未曾有弃。 如今蝶儿心里想到六姑娘,可巧六姑娘也来了。 大约先她一步,来看自家姑娘的。 蝶儿步进屋中,将药包放在外间,走进里面矮身向六姑娘行礼,六姑娘向她招手,“蝶儿,快来瞧瞧,我七妹妹穿上这衣服好不好看。” 蝶儿快走了几步,到得近前,瞧着自家姑娘换了新衣,正是帝都时下兴起的那般款制,前个儿也曾瞧过四姑娘与三姑娘穿过的,不觉眼前一亮。 自家姑娘本来就生得好看,如今到了十八般变化越发出众的时候,更是出挑以极,就只是反倒没有衬得起她的衣服了,又经了这事,心绪上挂碍,笑容也少了许多。 到底是出挑的美人,稍加打扮就出众以极,不由得点头连道,“姑娘穿上这个极美,六姑娘真的是好眼光,挑得这般颜色,这般款制,再没的登对我家姑娘。” 说起来,六姑娘对自家姑娘,现如今,反比那时得二爷疼爱时候还要更好了。 六姑娘瞧着她,脸上有一个笑,却不肯笑出来,又抿了唇,“蝶儿这张巧嘴啊,七妹妹在病中,怎么还做这个。”六姑娘看到放在针线笸箩里放着的络子,边拿出来看边说。 候府里几家的姑娘排成了七个,其实年纪都没差上多少,只是一、二岁的事,就是月份不同,六姑娘与七姑娘也只差了四个月。 无忧脸上气色好转了不少,眼睛盯着那络子,“闲得无聊了,与她们学着做的,让姐姐见笑了。” 六姑娘看了看左右,“妹妹这般手艺,没得再好。大姐姐前个儿回家里来了,带来了我们那小外甥,皮粉细肉的真是好看。” 六姑娘说的大姑娘,是二爷家里大太太的长女,早在几年前就与户部尚书刘家的儿子结了亲。六姑娘口中的小外甥,无忧其实并没有见过他。大姑娘早年间在家的时候,无忧的娘亲的爹爹正在劲时,是以那时两位姐妹的冲突说不上多,见面的次数也往往是在阖家的会面上。那位姐姐很是温文,除了这些都记不得了。 无忧一笑,“姐姐归家了么,带病的身子,不好出去见客。” 六姑娘其实知道七姑娘不能去见大姑娘的原因,但也并不能说透,于是也跟着续道,“哪里用真的见了,最是姐妹间的情谊,哪里是用表面上来说的呢。倒是妹妹要操心自己才是。” 第三章 取物于时 米嬷嬷抖抖手,让守在大太太门口的两个丫头退开,自己缓缓挑帘进去,大太太生性喜静,府上的人在她面前行事都是轻手轻脚。大姑娘回来,大太太也是照旧要将佛经诵过三遍的,是以,大姑娘正带着哥儿到几个姐妹院子里串门子去了。 米嬷嬷候在大太太身边,算计着大太太诵经的时间。 大太太跪在佛像前,米嬷嬷沉淀着呼吸,刚刚听说的,老太太也在给无忧物色得宜的门户,这样的事不得不禀给大太太知道的。 大太太虽然生得不是殊姿,倒是一直注重保养,近四十的年纪仍然肌肤莹水,只是那一双目色里,早已经少了当年的清澈温柔,整个人韵调也沉重了几分。 饶是只对着她的背影,米嬷嬷也不敢丝毫的松懈。 屋子里熏着安息香,挂着静字,一溜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佛经,候爷不常过来是实事,连无忧她娘出事后也一如从前,米嬷嬷对这样的事清清楚楚,但她也清楚,候爷是离不开大太太的。 本来,大太太并不合候爷的意,也并不是候爷的最爱,可是当候爷赶大太太回家时,候府却出了大事,大太太转身就来帮了候爷,而且就像是托了大太太的福,候爷从那之后就一直风声水起。 可是候爷只是敬着大太太,却说不上是亲近,如今冷着的那位七姑娘也只是一时做给外人看的,连着米嬷嬷也看得出,候爷心里还坠着那位姨太太。 若然姨太太还能与候爷重修旧好,这一分的连带,便是她七姑娘。这个时候,她们若能及时指给七姑娘一个去处,裂了那位姨娘心里的伤,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见大太太放落了经卷,正在叩首。 米嬷嬷又将要说的话重新想了一遍。 等到大太太要起身,她上前连忙扶稳,大太太微一扶腰,米嬷嬷便用手捶了捶。将大太太扶到榻上歇稳,才向外面唤了一声,丫头们立即去备了茶。 这才轻着声音,回了一遍老太太那边的意思。 大太太闭目半晌不语,挑眸时看向米嬷嬷,“这样的事情就全由嬷嬷主张。我一个念佛之人还有什么他求。” 米嬷嬷自然懂得大太太的意思。这样的事情从不会从嘴巴里说出来,但也是要听她的办法的。 大太太接过小丫头手里的香茶,米嬷嬷给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小丫头动作麻利地退了出去。 米嬷嬷心中早有了主意,便道,“大姑娘回来的正是时候,现在能与七姑娘争候爷心意的,也只有大姑娘家的哥儿了。这样一击且中、再无后患。” 大太太露出放落茶盏的意思,米嬷嬷连忙接了过来,轻轻放在一边的嵌云石的圆桌上。 本来还想着,这样于大姑娘哥儿不利的事情,大太太多少会有些踌躇,没想到会答应得这么的痛快。 大太太又重新闭起了目,米嬷嬷知趣地退了出去。出了院子便让人寻大姑娘去了。其实,她早想得清楚,比起大太太,大姑娘似乎更加不好说服。 *********** 蝶儿放下手中的绣样,“姑娘真的要去么,可是这个时候,总觉得大太太是有什么打算的。明明是要小姐去见那小哥儿,却打着是要见老太太的旗号,这事本来就有些可疑。” 无忧静了半晌,淡淡地,“她们做事又何曾有心虚过,如此不过是让我骑虎难下。可是早就已经骑在虎上了,又有什么难下的。去看看便是。” 蝶儿道,“可小姐要穿什么呢,六姑娘送来的衣服华贵之极,大太太又会不欢喜了。” 无忧想了想,“就挑之前祖母给的那件吧。” 蝶儿有些忐忑,“姑娘新近长高了许多,那件衣服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无忧伸长自己的胳膊看了看,“啊,是好像长了许多,倒是它还没有忘了流年偷换。病了许久,还以为人也跟着滞住了呢。” 看着蝶儿懊恼的样子,又将目光转向箱笼,“昔年母亲的一件衣服,留在这里瞧花样子来着,便将那件改一改来穿吧。” 蝶儿清醒了一样,马上去翻箱笼。 无忧抓住衣料子的手指蜷了蜷,“时间有点晚了,能牵的地方就先牵一下。” 蝶儿抓住衣料,看了一下自家姑娘的眼色,见姑娘点了头,便向外间里叫了芝儿来帮忙。 即使这般,也难免挑灯熬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头上,米嬷嬷却领着人一大早上登门,送来了新料子。 那般多的料子,一径铺在桌子上,倒显得七姑娘的闺阁小了许多。 蝶儿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无忧还忖着要说些什么,蝶儿已经回复了笑意,双手接过料子来,“怎地亲自劳动嬷嬷,这般事情让小的们传个话来,蝶儿跑腿便是。哪里就要嬷嬷亲为了,嬷嬷每天伺候着大太太安康,那便是姑娘们的福气呢。” 米嬷嬷向无忧拜过了礼便道,“老奴该打,送料子这事,可是大太太多早前儿就传下的话来,只是老奴上了年纪,便将如此了不得的事也给忘了。这才误了时日。” 无忧温和一笑,“前些时日,病中也是,现在也是,都让大太太惦记,是无忧的不是。年纪轻轻便染恙在身,是为不孝,无忧惭愧不已。” 米嬷嬷展了一个笑,“奴婢也劝过大太太,可大太太到底惦记着,又嘱人送了药材与食材来。” 无忧又重新谢过,点了点手唤蝶儿看座,让米嬷嬷坐下歇腿。 不过是客套,米嬷嬷竟真的坐了下来,无忧知道她是有话要说,便笑等着。 米嬷嬷自起了话头,“自打姑娘生病,老太太那边并不叫人过来看,到了今日饮宴,才格外关照下来,那样的事情,乃是因着并未告知给老太太只是劝说老太太几位姑娘学业紧,一统地不过来瞧了,老太太愿意姑娘识得几个字,多念话本子给她听,是以并没什么特别的怀疑。姑娘且不要说漏了嘴,扰得老太太多操心。” 无忧也只是笑应,“母亲想得周到。”那时,米嬷嬷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在七姑娘脸上看到什么想要的,悻悻而去。 蝶儿将将料子点了点,交给芝儿入了院子里的小库。看芝儿走开了些,才道,“都到了这时候,何苦又来送这苦人情。” 无忧轻笑一下,“苦人情送在这个时候才最是得宜。你我也得接着不是。到了这一时,便是送我的是个什么,也要双手接过来,只有道谢的份。就只是大太太从今往后都要将那好物送到这里来呢。” 小心翼翼托起改制的新衣,心里又想到了娘亲。从前,娘亲穿上这身衣服的样子,她还记得清楚,那样的温柔好看。 蝶儿见小姐出神,知是又想起了太太,为转姑娘心意便说,“姑娘如今的针线真是让蝶儿望尘莫及,当年教给姑娘的时候,姑娘还曾淘气,不愿意学得很,只是我家姑娘就是聪明,这才多长的时间啊,就让蝶儿自叹弗如了。” 无忧敛下目光,柔道,“从前爹爹也如此夸过娘亲,物是人非了呢。” 蝶儿脸色一变,暗暗在心下掌嘴,道,又说错了话。只是抬目时发现,自家小姐已经转了笑意,那笑意如春风拂绿,轻轻窈窈,那样的生动明快。 自病后,小姐就有许多的转变。太太从前教养小姐只望她活得简单顺意,从不曾令攻于心计之谈。可这世事,又何曾如人心意,便是出生在这候府之中,身世瞩目,却也有活不下去的难处。 自今而后,便是步步也不能走错的。 这不是奢求,只是为了谋生。 第四章 来者是客 今日大姑娘归家,阖府饮宴,自家七姑娘居然受了大太太的叮嘱一定要到。蝶儿难免犯起了思量。 席上大家互相见礼,大姑娘瞧着七姑娘一味着夸着好看,蝶儿数了一共夸了五次。又瞧着,大姑娘将娇嫩的哥儿往自家姑娘手里放,一定要她抱抱,吓得不得了,这样的事,若是动得什么手脚…… 无忧也略有迟疑,可终究,还是伸手抱了过去。 大太太虽恨自己娘亲,连带着恨自己,可也必不至于拿骨肉致亲来做这桩事。 况且古今上下,那样办法都很多。大太太上了些年岁,若要打定主意动用一桩,必定是精致无比的选用。 再况着,几位姐妹均未出嫁,见了这粉团儿,人人都稀罕得不得了,一味地争相要抱在手中,无忧想,经了群手,这样又怎可能会挑出错处来。 老太太在上面瞧了,笑得前仰后合,又道,“这群小妖,可千万不要让你们日后的夫家看了去,那便是一个也嫁不出去的。” 五姑娘无非一向嘴甜,扑到老太太身上,“不嫁不嫁,谁要嫁那劳什子劳什子婿的,我们都要陪着祖母当神仙,过神仙日子呢。” 老太太又笑了起来,五姑娘跑下去,将粉团抱在怀中,又跑上台阶,交给歪在榻上的老太太瞧,老太太将小粉团抱在怀中,上下左右的细看,不住地点头,“嗯,像他娘亲,这眉眼又生得格外好上几分,日后福份要超过他娘亲去。便是老身也阻挡不住,挡不住的啊。” 大太太坐在老太太下垂首,笑道,“能得母亲喜欢,已是他的福气,偏偏又经了母亲仙口亲允,这哥儿日后的福泽便是定下来一般的准成儿了。” 今日里的大太太只着了一件银红百合团瑞,凤鸣吉祥的罩衫下配同色襦裙,端庄雅致,一双眼睛自幽深之上轻轻笼起一层和悦,微微侧着身,笑意欣欣。讨着老太太喜欢的神情,做得再认真不过。 老太太笑着拍手,对五姑娘道,“你娘亲将老身说成了仙了,可是要我保着她,你娘亲从来就会讨巧。这一出里面,她是最合适的。” 大太太害羞一般地低下了头,静笑着。 无忧脸上坠着一个大大的笑意,心上却空空,从前诸多幻彩一般的憧憬,好似给下在这一生中的雨水给洗净了,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老太太目光转过无忧这边,看了看,“无忧长高了许多,可让你母亲裁制新衣?” 无忧起身笑向祖母揖礼,“母亲早早就送过了衣服料子来,正在裁制当中。” 老太太点点头,“我昨日,影忽儿地瞧见大理寺家的丫头,穿得一身别致衣裳,那料子水葱质地,可让丫头们多裁几身,老身也跟着借借目泽。我就偏爱她们穿得水灵些,到了这秋天人都干巴巴的,见了她们才觉得心上爽快。” 大太太眸间绾住一个笑意,避过老太太目力所及的地方,已转得冰冷,只是厉厉地扫了无忧一眼。 无忧仍是欣笑,回话,“母亲送过来的,正是祖母说的那样的料子。这府上是独独让人备给姝儿的,母亲一直很是爱怜珠儿。” 大太太最懂老太太的心思,先时顾忌太师之事,对无忧不闻不问。可到底是从小捧在手心里的丫头,撂开手几日,又觉得心上不大敞亮,如此这般再疼爱起来,只恐比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心思,她扭不得,就只有日日在老太太面前做出最心疼无忧的样子才是上策。唯一不好的,少不得要将好一些的东西真的拿给无忧。 无忧从小就很讨老太太的喜欢,打着出了事,才消弭几日,而眼下的情形任是谁都瞧得清楚,骨血之事,谈何容易一笔购销。老太太上了年纪,难免不只重利也重起情来。 无忧只是在心下冷笑,如此,大太太这贤惠,还需得是来日方长啊。 老太太瞧大太太如此,果然就一直称道她贤惠,是三个儿媳中最出众的,料理得家事很得条理,待这几个姑娘,也是脑袋上的夜明珠一般让她放心。 无忧认准这个时机,也就着祖母对大太太的疼惜之意,向大太太也拜了拜,“母亲心疼孩儿,比对五姐姐还要好上许多,祖母没瞧到的还有更多。” 大太太这临时抱佛脚抱得好。无忧觉得,于自己来说,这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如今这般,将事情讲说在明面之上,大太太就再不能暗地里将自己亏待,她喜欢半掩着脸害人,也就只能真的使出一半的力气。 今后恐怕无忧的吃穿用度都要一应提升,如果想要翻身,女孩子家最要争的也是这个。 大太太用手中绢帕略掩了掩唇,“无忧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大家都喜欢多疼她一点。” 老太太饮了一口茶,点了点头,“说来,几个孩子都到了要出阁的年纪,她们那爹爹们也不知道多留意这个,老身便要插手,我这几个孙女可是一定要嫁到京中的,时时回来瞧我才行。” 大太太点头,应是,又道,“候门贵女,前来巴望的人,如过江之鲫,最后还是要合母亲的意,才是正宗。” 一轮笑闹刚刚结束,大姑娘便站起来说,自己归家带来了一位哥儿是自己的小叔子,这会儿上给大家瞧瞧。 此次,大姑娘便是借着送这位公子来京城科举的机会,前来省亲。当年的大姑娘,也是嫁给京官家的长子的,哪知道,这位尚书大人不到一年便改任到了苏杭,大姑娘随着夫家合族移府去了南方,老太太为了这件事,还上了很大的火。 无忧想,这些都是别人的热闹,而需要自己做的,只是脸上仍不弃了那欣欣笑意罢了。 大姑娘向外面唤了一声,走进来一位翩翩公子。 无忧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 只那一眼。 便觉得有所领悟,书上说的俊逸出尘,原来是这般。 先时听先生讲,总觉得模糊,寥寥的空词,摆在那里的,现下见了这人,一下子就觉得心里就像是给谁寻指引目,指点得清亮。 “刘合周给老祖宗大太太请安。给各位姐姐妹妹问好!”翩翩公子做了个揖,堂上才兴起点动静。 “这位周哥儿跟那位小哥儿长得真像啊。”五妹妹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无忧淡淡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粉青釉杯。听着祖母极感兴趣地问合周读了什么书,几岁了,又练了什么功夫。祖母果然是好眼力,合周悠然一笑,说是练了几年的功夫又自谦道不过是花拳绣腿,让老祖宗见笑。 祖母也似乎很喜欢他,还说,他像极了自己的长孙。祖母一直很疼三爷家的大兄长,现在说合周像他,就是很喜欢他的意思。 果然,祖母将合周安排在自己身边坐,这样就离无忧很近了。 他转过头来冲着无忧一笑,无忧见他冲自己笑,忙还了一礼。 可这样似乎是做错了,他收起了笑容,有些意味颇深地打量起静珠。 无忧还只是维持着笑意的端正,如是而已。 第五章 世态 又用了一点鲜食,才上了正食,盥洗结束,老太太打了一个哈欠,众人便按序告退了。 蝶儿也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可蝶儿看自家姑娘脸上,并没有褪下庄重神色,似乎还沉浸在什么情绪之中。想想,自己也跟着变得黯然。 眼下,到了姑娘们选婿的时候,大太太自不必在小事上起什么争端,只要在那着紧处下一下手,自家姑娘的前路便是坎坷。 姑娘家穷其一生的所望,不过是得遇一位良人,而这件事情俨然把持在大太太手中。想想就不能让人安心。 蝶儿有时候都在想,不如将这样的事情,直接说给老太太,毕竟老太太是真的喜欢自家小姐的,请老太太给姑娘作个主。 刚刚姑娘却在老太太面前称道了大太太,蝶儿忽然就觉得有些不懂了。那样好的机会,说给老太太听,虽然不能有十分上的把握,可也总是个机会。 等回到了屋里,蝶儿才终于忍不住问起。 无忧细细将手上的脂膏打开,滑滑的涂匀,“你看,这样上好的东西,这么快就跟进了,只因多说几句好话。从前,娘亲只说说必要的话,可珠儿已经注定无法活得那么随心了。如果不做些什么,下一个出现在井中的就是你、就是我。那剔透的人生,到底是怎么个活法,这一世注定是不能知了。” “可姑娘真的不打算将这些告诉给老太太了么?” “小儿顽皮的话,老太太能信上几分,况且这名面上的东西,又何曾独独少了我的。若是现在就掀开一切,只怕更厉害的也会早些到。”说着推开窗,已到了秋时,叶木知秋,已现萧索,扶苏韵致终会被漫天秋风吹得不见踪影,根植在心中的好,又有谁瞧得见。 自己的这院子,其实要比大太太生的大姑娘与五姑娘的都要好,那时是大太太据理力争要让她住的。 这里的每一块瓦片上都雕了画,花鸟鱼虫不一而足。只在一檐一拱间,都细腻了心思,儿时只觉得那是美轮美奂,现时只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仿佛是在沉恨细思。就像这世事的渊源早就藏在了里面。 有多么绮丽的开头,就会有与之匹配的落寞。是谁说的,一语中的。 上好脂膏的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屋子,蝶儿小心翼翼地说,“这个,要比之前用的七****好了许多。” 是要好得许多,新来的料子也很不错,这样打扮一下出去,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走在廊上,只觉得一切都浮华得苍白,也都不及娘亲在身边温柔抚过自己发顶。 再转过一个弯子,忽然见到带着一个小厮,正面而来的那位合周公子。 这一片儿不常有人来的。 无忧只是想随便走走。 想了想,便远远的福一下,打算别向另一个方向。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渐次加快,有些奇怪,下意识回头,正看到合周追了上来。 “七姑娘似乎有很多的心事。” “公子何出此言,无忧堂皇。”无忧退后了一步,又向他行礼。 “那种眼神,我一看就能看出来。”他神色微微有些自得。 “公子与无忧是第一次见面。眼神之说,恐怕也还要时日累成,才能看出个中。” “七姑娘说的,是寻常之地的看法,首善之地当然会有些许的不同。” 无忧抬头看了他一下,只做听不懂他的话,“公子初来首善之地,肯定还有许多去处,无忧就不打扰了。” 时间与万物好像是在这一霎时静到了极致处。 “七姑娘请便。” 没有想像中的纠缠,那人转身很快消失在廊柱之后。 无忧眸珠不动,紧紧地盯着那人好一阵,才慢慢转身领着蝶儿行向另一个方向。 “姑娘,这会不会是什么试探。”无忧转过头来看了看蝶儿,蝶儿见她目色有些疑问,提醒到,“他毕竟是大姑娘的人。” 无忧动了动眸珠,却没有回答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对他并没有什么反感。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所有的人与所有的事,就都视得平淡了吧。 太多的事情,她已经没有那样的心思。爹爹不是母亲的良人,自己也一样遇不到,这一生遭的苦,担的任,熬的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样的重,那些梦一瞬就散尽,连睡梦中都再也勾不出一笔。 到了第二天,一切也一如从前,倒是大姑娘家的哥儿,听说昨个日间发起了烧,连不怎么去外面转的蝶儿也听了一嘴回来。 进门就说了起来,“昨天见着那哥儿,还是活泼可爱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烧起来了。” “姑娘,不知是不是蝶儿多虑,总觉得这里面像是有些什么蹊跷。一看到大太太镇定以极的样子,就会觉得心上毛毛的。” 无忧一直都只是默着。提起的笔蕴饱了墨,继续写字了。 到了下午,老太太觉得闷,便找姑娘们去读话本子,无忧还是同从前一般,虽然是坐在老太太身边,却只是笑听着大家说话,几个姐妹们都抢着给老太太读书。她倒是静如处子一般,只是静看着。 姑娘们一进来,这空荡荡的厅室就如春暖花开一般,老太太成天念叨的乏,也瞬间消失不见,半倚着榻抚着五姑娘的头,听她讲着书生与狐仙相遇。 姑娘们的表情也最是有看头的,一个个都睁大的眼睛,深深浸到故事里,倒比那书上写的更有韵致,到了情致处,还会发出叹语。 今日不同的,是大姑娘抱来了哥儿,并着那位合周公子是一同来的。 无忧向大姑娘行礼,也向合周揖礼。他还礼,目光挑起,很是自然地看了无忧一眼,便回到了座位。 仿佛是一夜之间无忧已经长大,这些幼齿时,爱极也相信极了的东西,像是被世态炎凉轻呵了一口气,呵成了心上的一片荒芜再也拾那不到一分的快慰。 不是不羡慕这些姐妹,只是自己再无那样的心境。 世人目光的喜厌深淡,身边人来去近远,她都只觉得正常无比。 大家笑闹了一场,合周公子也站了起来,双手向老太太揖礼,要求自己也讲一个故事给老祖宗听。 老太太一听就乐了,让人给他搬了个凳子,就坐到自己面前来。 无忧抬起头,琢磨着,他会讲什么样的故事讨祖母欢欣。 他似乎也在看过来,察看无忧的反应。 无忧将目光掠过,投向了祖母一边。祖母拉过她摸了摸发顶,指给她听合周公子的故事。 无忧只得转过头,一时与合周公子目色相对。无忧低下头,却感觉到,那目光仍留在自己这个方向。 合周到底聪明,选了一个祖母最爱听的蓬莱仙阁求长生的故事,祖母听得一直都没合上嘴。 末了,还让人给他抓果子。简直将他待成了小孩子,他也一点不嫌弃,做出惦记着老太太的果子的样子来,很得祖母的喜欢。 无忧与蝶儿对视一眼,都在想,从昨天到现在,是不是真的多心,大姑娘抱着哥儿,一直好好地坐在一边,也未见哥儿哭闹。 只是,放下那般担心不到一刻,大姑娘便说哥儿又烧了起来,众人看时,都是面现骇色,这才多大的功夫,小孩子脸颊已经烧得红扑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刚刚到家时,会讲几个字的哥儿,在众人围过来瞧时,却忽然念叨起了“婵栖”,这二字,大家一时都没有听清楚。 只有大太太身边的米嬷嬷变了脸色,提醒道,“哥儿说的是婵栖,听着倒熟。”顿了一顿,恍然大悟一般,“姨娘的闺名是叫做婵栖啊。” 大姑娘在慌乱中抬头,目光漫过无忧,又转过来对上老太太,“可这样的事,是从未对哥儿讲的。哥儿又是如何知道的?”语到末句,已现出大大的惶恐来。 三姑娘惊呼一声,“难道是通灵。”说完之后,捂起了嘴巴,如此已经涉及到了灵犀之事。众人脸上纷纷变色。 第六章 脏水 大姑娘在慌乱中抬头,目光漫过无忧,又转过来对上老太太,“可这样的事,是从未对哥儿讲的。哥儿又是如何知道的?”语到末句,已现出大大的惶恐来。 三姑娘惊呼一声,“难道是通灵。”说完之后,捂起了嘴巴,如此已经涉及到了灵犀之事。众人脸上纷纷变色。 老太太默默沉吟。 米嬷嬷找准了机会,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老太太,这样的事情,做奴婢的本不应该说,可小哥儿的病情如此反复,又说出了这样古怪的话来,想来是沾了什么邪气。” 无忧看着那好戏敷在眼前,又给米嬷嬷等人细致铺开,反倒觉得心里面落实了许多。从前,只要想起娘亲与外祖父家的事情,便会觉得心血上涌,而今,也能淡然处之。 一说起邪气,姑娘们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五姑娘的目光就看了过来,在无忧脸上剜了剜。身边的四姑娘,也悄悄将衣襟向一边拉了拉与无忧隔开些距离。 门外传来脚步声,原来是三太太得知了消息赶来,几个婆婆等在了外面,三太太只领了个小婢进来。姑娘们起身拜礼,又都愁云惨淡地坐下,小哥儿又叫了两声“婵栖“,三太太也听得正着。面上恍过一阵阴霾。 如果在她们指证自己之前,还来得及的话,无忧甚至想要睡上一觉了,缓解一下疲乏心力。 看遍了各色的惊慌与嫌弃的笃定,无忧的目光转向了合周,他目光炯炯状似不经意与她对视,那眸中的光色,恍然让人觉得是自己看错,似乎轻轻安慰自己。 冥冥之中,传递出的感觉错乱至此,无忧低下头缓了缓心境,此时此刻还能真正平然,一定是自己在骗自己,太想得到一点依靠了,才会错生出如斯的感觉来。 她终究是太孤单了! 敛下目光,重新抬起头时,重又做出淡然无信的模样来。在这世上,再没有可以轻易相信的人。这感觉并不好,但也别无它法。 老太太道,“我堂堂正正的候府之内,哪来的得邪气之说,便是候爷的正气,也压得住世间万邪,找大夫来,我要听他说个什么才是正经。” 米嬷嬷吓得再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去请大太太的示下,大太太点头,她便亲自去请大夫。 无忧知道,一会儿被唤来就是皇宫中的御医,当初,也是他下的定论说自己的娘亲疯了,与常人一般居在府内,只会扰人忧乱,生不可测之事,请老太太将自己的娘亲关进了庵堂之内的。 而那一切,全都是大太太与他的串通,这一次,这一次,心血翻涌的两遭,终于平复,不过是故伎重演。 但,这也没有什么可悲伤的。每一件事都会有利弊,她已经算清大太太会得到什么,而自己又会失去什么。 张御医候得太近,来得确实有些快了。 无忧微动了动唇角,垂眸不语。 张御医为哥儿把了脉又看了看舌象,才向老太太行礼,言之凿凿道,“小儿热惊风之症,主邪气外盛。惊吓所致。医书也有一说是过袭阴邪之气,这种邪气也不只是在小孩子之间过袭,有的大人也会因此发昏,胡言乱语,若与那等邪晦之气相处日久,恐会更加的不利。医书上这样的事例再多不过。” 因张御医曾愈宫中贵人顽疾无数,老太太也不得不动问,“果真有邪气之说,这是风邪,还当真是人因所致。” 张御医目色鲜活,双眸当中立时生出肯定气力来,“确有此事,于大人而论,尚需时日久久方可显相,可是小孩子天灵未满,灵魂在天灵盖处游走进出,是以最易感受外邪。过袭病气等等。”然后,他顿了顿提醒道,“府上可有新丧在身之人与哥儿近身,纵然没有直接靠近的,若是在命星定位之上,都是不吉之潜在隐患。或者,哥儿唤出这几个字可是什么人的名字么?” 他如此说的邪气,便是再没有旁个,在这候府之中,无忧便是首席的地位。 大太太对她娘亲着实上心,连多年前,娘亲还在闺阁之中的一个孩提乳名都被她获知。 如果米嬷嬷不提点出来,连无忧都要忘了,这是自己娘亲的乳名。 五姑娘已经忍不住指了无忧,“一定是五妹妹的关系,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恶意,只不过,五妹妹在此间非常时刻里,并不应该出来行走,也不可抱了哥儿,这样的事,妹妹应当是有自知之明才是的,娘亲她最疼你不过,你却不肯为她着想。” 无忧只是静着,过了一会儿又站起来道,“无忧从前不知有此等讲法。无忧也是同样并无恶意,只是不知道这卑贱之躯不只是自己不济,还会连累了哥儿,如此这便回去深居简出,只望哥儿早日大安,无忧愿抄经为哥儿祈安赎罪。”无忧身着薄绡,说出如此可怜不识见的话来,老太太一时险些落下泪来。又指了张御医,“太医,医术精湛,即知此等不足,必当是有法可破的。也想出一、二办法来救救我这可怜的孙儿。” 张太医有一瞬踌躇,“办法不是没有,可是与没有也没有什么分别,只要隔开足够的时日来,散开了邪滞方无事。” 老太太倾身道,“那足够的时日,是到几时啊。” 张太医,端然捻须,“三年是为最低的。” 几个妹妹窃窃私语起来,若是三年最低,可就是错过了最好的出嫁年龄了,这且不说,如果一意不出门,帝都之中又不知会传如何的口舌。候府在这帝都端然门庭,任一的差池都会为人持柄,到时那些嫉恨于候府的人,不知会如何拿这个大做文章,好好的闺阁名声可沾了灰。 这样的结果,一时让众人无语。 坐在一边,一直默默无声的合周站了起来,“老祖宗,合周忽然想到这里面似乎有一个误会,生我哥哥时有僧人前来,说哥哥是天上的善财童子,降生人间,需得瞒过众天神才得保此生无虞,是以要娶一个女孩子的乳名来唤,就是叫做婵栖的。我那侄儿,想来一定是平日里听得多了,娘亲抱他的时候,也会在他面前叫的,兄长是断不肯将这样的名字告诉给长嫂的,是以才瞒到了今日。” 六姑娘听了眨眨眼,“原来是小孩子早学了爹爹的乳名呢,真的是聪明的哥儿。”大家循着她的目光看时,哥儿好好地抱着果桃,向嘴巴里送呢,已然全无了发热的征兆。给六姑娘伸指撩了撩,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 此等情况,大家都是看得出的,已然不用太医再行探脉,便知已是退热。 第七章 转机 无忧心下一动,若不是合周,自己显然是撑不到哥儿转好这一刻,本来也觉得,为娘亲的心,能够狠到如何的地步,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是个临界时刻,不想中途跳出了合周,更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可是再向他投过目光时,合周又觉得,自己对他生出了明亮的疑心来。 那样的目色温暖,仍消不退自己从指尖升到心间的犀利寒意。 从何种角度来说,合周相助自己这件事,都让人觉得荒唐以极。 难道,他们想得到的是更大的好处。偷偷向大太太目去,没有半分的失落之色,反倒同着老太太一起笑靥欣欣。 心上似乎已经生起飞沙,将一切蒙蔽,然后是沓迭杂乱的黑手,这一生再不能简约清澈。连从前偷偷想到的良人,现在,也只能是自己想要借其助力、向上攀爬的一架人梯而已。 大姑娘抱起哥儿,贴住自己的脸,一时没忍住哭了起来。 太医扁了扁嘴向老太太告辞而出。 无忧记着是这次之后,自己的祖母一直就说张太医是个跳大神的,同当年老太太年纪还轻时见过的跳大神的一样一样的。所以,七姑娘再不记得,自己有再见过这位太医出现在候府之中。 五姑娘撇了撇嘴,“七妹妹莫怨五姐姐说话直肠,只因哥儿年纪太小,诸事上不得不谨慎,我们做大人的不比婴孩,难免要苛责一些自己。” 五姑娘读书甚多,说起话来,从来都是要透出自己的道理来,七姑娘当然不能在老太太和大太太面前强接,不仅不能用强,还要婉转认同,当即点头,“姐姐即是用心良纯,自不必负累心债,妹妹也并不会存续异念。一切不过是人心。”语调轻绵,目意流盼,可是那中间的意思,五姑娘自有说不出的体会。 米嬷嬷指尖隐有些抽搐,这样的事情,自己办得不利,大太太自然不会满意。 近日内、若再想故伎重演也会被老太太看出纰漏来,当时脸上已经有些不自然。目光更是向那位合周哥儿瞧了瞧。似乎是看不懂,这位本应该与大姑娘相近的合周哥儿的做法。 倒是大太太那壁厢,已经流利对起了老太太的问语,说到姑娘们的衣料上去了。 又隔了一盏茶的功夫,老太太让人引着大姑娘送哥儿回去,又嘱她放宽心肠,莫听些有的没的,教养小孩子也是,虽不能衣食窘迫,倒是怀些饥寒,少生高热琐碎之症。皇家里遵的多是这个风格的,平常人家不知的。哥儿生在候门之家,福禄之事还在长远打算,可莫在儿时便浓蓄了爱意,扰得他锁碎不断。 大姑娘一一点头应下,众姑娘们起身为礼相送。 大姑娘抱着胖乎乎肉嘟嘟的哥儿给老太太行礼,小粉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看向老太太那边,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老太太稍微一逗他,小粉团肉肉的小拳头又挥起来,扑腾几下,欢实得不得了。 这下,老太太是真的放心了,大姑娘也心满意足地笑。才抱着哥儿退了下去。 姑娘们平常都是热闹惯了的,刚刚给那一出吓得不轻。 这会儿上,已经又开始笑闹。 四姑娘是出了名的胆小,大喝了一顿茶,才褪了褪脸上的白,有些怯怯地望向七姑娘。 倒是无忧显得坦然无比。由着各色目光打量。 现下厅中目光的集中处,其实也非是无忧这一厢里,姑娘们与各房婆婆、嬷嬷们,一统儿地看向的那位叫合周的公子哥儿。 都说是长嫂如母,合周能同嫂嫂一同来京,自然是与大姑娘极是亲近的,但是,恐怕几位知书达理的姑娘也看出了,刚刚这位哥儿真的是帮了无忧一把。 合周就像完全没有看出,这堂上人目色里的猜量一般,就只是规规矩矩对着老祖宗坐定,教养极好地听了老太太的话,留在堂上娴静吃茶。 渡地了这一遭难关,无忧却忽觉得心上那痛楚丛生,就像是那些深压在心底的痛,反倒在这一刻得到生长力量,疯狂长起。 不久之前,那些都还不敢想起,甚至就是在睡梦之中,也是禁着自己。每每揽镜自照,都会觉得这张姣好面容之下,深深隐藏的那颗心早已垂垂老矣。 那是怎样的一日,新帝颁下诏书来,整个候府的动作是最快的,要将母亲送往庵堂。 那一切,爹爹早就已经算计好了的,并不是临时起意。无忧紧紧抓住娘亲的手,不肯放开,娘亲也在用力气可却是想将她放开,又想将她推得远远的,不要带她一同受苦。 无忧狠狠地扑打着那些上来要拉走母亲的人。她抬起泪眼,看向文安候,那样爱着娘亲的爹爹只是漠然,抬手让人将她拉开。 模糊的视线里,是娘亲含泪的回望。 她们的指尖一点点被拉开距离,终而触不到母亲的指温。 无忧被好几个嬷嬷用身体拥开了距离,纷乱入耳的声音,都在叫着七姑娘小心,她不想听、不想听。 那天晚上,她不肯吃饭,爹爹温温地讲给她听,唯有用外祖父一家的命去换她们母女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拉住爹爹袖子的手,像是烫了一样地猛然放开,那是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一切忽然就全明白了,她眼睁睁地眼看着娘亲被带走了,整颗心都在大动干戈,可是,爹爹还是这样的平静。 怅然走在回廊之上。因为知道今后步步皆是凶险,所以,这一天也并不是什么不同的一天。 大太太给小婢捶着腿,听着米嬷嬷述着刚刚的事,哥儿正在学话要紧时,就教给了他“婵栖”这个名字,哪知道闹出来这一桩正巧。哥儿那热,不过是稍稍给荷包让大姑娘配了散寒的药来嗅给哥儿的。并不碍的。 大太太闭目沉吟良久。 等到大太太终于出声时,米嬷嬷简直是觉得过了半世的光荫。自己在大太太身边这样久,深知大太太的脾气属性,这一次的事情办得糟糕透顶,而且还无异于扫草惊蛇。 最怕的,是一直看中大太太贤惠的老太太,品相出什么味道来,对大太太转了心思。 可奇怪的是大太太声音里沉静平和,不见一丝的怒意,伸出手来,示意米嬷嬷起来回话。 大太太似乎是打量着什么心思。 米嬷嬷经了刚刚的一遭也乱了分寸,一时间有点摸不透大太太的心思。 大太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米嬷嬷知道大太太是要说什么,不想让佛爷听到,便赶紧落了帘。 大太太道,“此事恐怕老太太已经动疑,面上的功夫绝对不能错,便是七姑娘那边,也要卖一个好过去才是。” 米嬷嬷一直低头应是,闻听此言,忽然有些不解地看向大太太。方看到大太太保养得宜的饱满额头时,就被大太太回视过来,米嬷嬷忙垂下目光。 第八章 借花献佛 大太太道,“只是,这人情也要做得深刻。小姑娘家的,不是爱忘恩负义,只是太多时,识不得那般事情罢了。” 米嬷嬷这一次并没有弄懂大太太的意思,抬起袖子拭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惶恐道,“太太的意思是……”说到一半,想到大太太的禁忌忙说,“那都是奴婢的章程。”然后,伏身过去,倾耳听大太太的吩咐。连连点头。 出了门细思,原来候爷向庵堂送了几大篓银炭的事,大太太早就得到了消息。 ******** 秋日已近,无忧看了看大太太给配来的一应使唤奴婢,再看了一眼芝儿,既然担了这般的名分,总要有些用处才是,平日里在眼前晃得自己头晕,又要诸事禁忌,只觉得是些累赘。今天倒觉得是个正好。从轩窗望出去,眸目挑了挑。 扣落茶盏,使让蝶儿唤得芝儿来自己面前。 又慢慢饮下那半盏茶。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才抬起头来,赞了她一番,终而绕向今日的正题,命她领着几个新人,将院子里四处收拾齐整了,那些娇花挪盆的挪盆,留根的留根。 这么些时日里,无忧是第一次唤芝儿到面前来。略为郑重,又简直是耳提面命一般,道,“近日里,才觉得精神好上了许多,便想做些事情。你们看,天气到了这个时候,若然是旧宅深院,已然要烧些碳火取暖了。是该当向佛堂里供奉些碳料的时候了呢。” 芝儿好奇地抬起头,想要问什么,又给无忧身后的小轩窗上折回的日光晃了一下眼,慢慢垂下,细声慢语地应了一个,“是。” 心下默默犯起了思量,这样的事说来是供奉佛门,不过是记挂着庵堂里的姨太太,不知是不是应该偷偷报给大太太知晓,七姑娘年纪虽幼,且不得势,可这样明晃晃向自己望来的眼睛里面薄笼起的一层轻笑,似乎是含藏着无尽的深意。 又恍了恍神,觉得自己真的想多了。七姑娘还只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姑娘而已,并比不上大太太手段通天。 如今,虽做些送碳的大动作,可往事儿里面想,只怕还是七姑娘还只是小孩品性,当不得大事。 倒是米嬷嬷每见自己一次,都叮嘱得厉害,端地白担了许多心。 转念又想到,上一次米嬷嬷白闹了一场,才头皮一颤,这位姑娘似乎果真有些不简单。 无忧低下头,去看自己的绣布了,芝儿不得姑娘的意思,仍旧在边上陪着,好半晌,七姑娘绣合了牡丹,才抬头,看向她,“这样的事情,终究是要问一问大太太的意思。” 见七姑娘起来似乎是要去大太太那儿,芝儿想去外面叫蝶儿。 无忧止了她道,“大太太操心着整个候府,这样的事,先向米嬷嬷通风过气才好。” “姑娘说得是。”芝儿向无忧福福身,轻着声音道,“奴婢这就去问。” 无忧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芝儿出了院子,向大太太院子里去。 米嬷嬷正听着几位采买报帐,屋子里算盘珠子拨得噼噼啪啪响,芝儿挑帘子进去,只觉得一阵热风扑脸。 见米嬷嬷手上不停,便默声在一边候着。 看到采买们过了一波,米嬷嬷抬起头来饮了些水,才上前万福。 米嬷嬷朝两厢挥了挥手,顷刻,眼前只剩下芝儿一个人。 “她让来的么?”米嬷嬷早告诉芝儿没事不要向这里跑的。 芝儿道,“是七姑娘让来问,能不能向庵堂中供奉些银碳。” 米嬷嬷,“今儿,大太太也提了银碳的事,你先回了七姑娘府上的难处,看着事小,恐怕一时也做不到。” 见芝儿福身要告退,米嬷嬷又道,“你且慢着,这是头里,你要说的,若是你家姑娘要去找大太太就再不用多说什么,若是你家姑娘不去找,你是要提的,让她去找。” 芝儿不太明白米嬷嬷的意,又不敢多问,也只得应了。 一路上,芝儿都没有想到好的提法,总觉得有小小的破绽。只是好在,七姑娘本就是强了心要去问大太太要的。倒也没用得上她提什么。 看姑娘的意思,像是本就知道米嬷嬷会不准的。 无忧看蝶儿手上还绣着东西,便带着芝儿过去的。 到了大太太院子,大太太的经课还未结,无忧很是懂事地等在廊下,米嬷嬷按礼让她进屋,她将中指竖在唇前,对着米嬷嬷做出噓声的动作来,并不再言语别的。 米嬷嬷只她垂手陪在一侧。 大太太院子中一向布置得别有禅意,而其中最最引人注目的是从泰山请来的一方巨石,这么多年,无忧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向这块巨石,石峰走向并不是如何的陡峭,只是奇大,那样的峰石缓角,从某一个角度看去,就像是可以掩住整个天空,遮蔽云日。 室内佛香满满,等到大太太念过了经,才叫人卷起垂帘,放出奇南香气来。那香气缭如团雾,先时齐齐被垂帘掩在室中,不得脱迹,一放出中庭来,便煞时变幻形状如舞如蹈,浸清人身,透人心脾。 微微有些呛人,无忧只是努力掩下那喉间的痒,轻移莲步拾阶而上。 日光转了西照,窗棂上太平有象的剪纸形状,投进室中虽然拉得有些变形,却再清楚不过。无忧一瞬想起,儿时自己在室中的大柜上,用小手指描的也是这样的图案。 彼时,大太太袭着富贵无顶的团富字水纹云长裙,正打佛像之前转过身来,岁月在她脸上打磨下的痕迹,还并不如何的明显。那眉目原本是视着水磨的地面,忽然打起目光来时,只觉得明亮刺目。 心中那些回忆的温馨,一瞬被这光亮淹没,渺入层层飞沙之中。 无忧儿时,就一直不敢看大太太的眼睛的。那时奶娘也曾说过的,她一看到大太太就会啼哭不止。现在却忽然觉得,这样的目光之下那一躯之中,却必定有着残破不堪的一颗心。 想想,那笑就盈在心上,所以,也就真的能对着这目光,生出回对的笑意来。 福下身子,轻唤着母亲,仪态与音调,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大太太顿了半晌,方道,“无忧身上才大好了,老太太早免了你来拜礼,怎么又出来吹风?”说完,让人给她抬了椅子来。 无忧在座位边上向大太太又施了一礼,“无忧见近日天气转了寒凉,想要在庵堂上供奉些银炭,不知是否有不合规矩的地方,特地来询问母亲!” 米嬷嬷见大太太要起身,忙去搀扶,大太太走下座位来,拉过无忧的手,那目光如瀑直泻,汹涌澎湃,出了门的无忧也只觉得那样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流淌,“你身上才见好,怎么又操心起了这个。” “无忧想着,最近身上琐碎事情不断,原是该向佛祖请愿的。便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芝儿只是低头听着,想这等事,大太太没得为难,况且那庵堂之中住的是谁也一清二楚,便是如何拒绝也是说得通的。 大太太那边却已经应声,“无忧有心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能落下,便是那庵堂之中,也早差了人,送了上好的几篓银炭过去的。老太太是早说过的,要你们都做喜欢做的事情,我们虽然是这京中华贵之家,内里却只如平常百姓一般,不愿拘着你们形迹。大体还在便可。” 米嬷嬷从旁添语道,“大太太可是苦口劝过了候爷才送去的呢,为这件事,差点引得候爷生气。” 大太太当即止了米嬷嬷,“嬷嬷不可多说!候爷是行大事的人,此事原该如此。” 无忧明白米嬷嬷著意从旁添补的意思,起身行礼道,“母亲操持家务一向辛苦,这件事又劳母亲费心,都是做女儿的愚钝帮不上忙。” 大太太似乎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无忧行礼后退下。 第九章 游园知心意 出来的时候,遇到正六姑娘、五姑娘、四姑娘陪合周游园。 无忧目光越过廊柱,见那边新架了灯笼,才想起来,这两日府上正在造进贡给皇上的年礼。到了年下,府上不知会如何热闹,可自己最怕那样的时刻。只怕自己在人前那点脆弱的支撑,会一瞬倾垮下来, 六姑娘手里还掐着一段绢花,瞧见了她,便喊,“妹妹。” 无忧缓了缓心境,扭过头来时,已是笑意欣欣,打量着几位姐姐身边,都退了婢女的陪伴,也打发芝儿离开,迎步上去,给几位姐姐并着那位合周公子请安,笑问,“姐姐们与公子何往啊?” 六姑娘指了指灯笼的方向,“去瞧那个,七妹妹一同去吧。” 五姑娘脸上仍只是摆着那个笑,静静地看着无忧。 找不出拒绝的合适理由,无忧只好随往,期间也曾将目光瞥向合周,他倒是淡淡地在赏着廊柱上的木雕,一眼也没有瞧向这边。 无忧一路上并不多言,只是静静地随着。 园中的管事,见着几位姑娘并着哥儿过来,连忙打点着几个花匠与工人仔细着手上的活计,又挑出一条路来让姑娘们畅行。 四姑娘道,“今次这里灯笼格外的多啊,听说,也会有出彩的置备,倒不知道是什么?” 六姑娘将手中绢花摇了摇,“嗯嗯,听说,今年的准备像是比往年早了一些呢,也更著心意,这些可都是表哥哥想出来的呢。” 一抬眼,瞧到管事的已经候在一边,正向几位姑娘行礼,又要说什么,一阵笑声先了管事一步从洞窗另一边传来,“早就听到枝头喜鹊叫呢,原来是几位妹妹驾临。”伴着语音,月亮门处转出了三位华服的公子,当先出步的人还是笑意浓浓,一双桃花眼睛,泛起惊鸿沙润,水波潋滟,后面跟的两个也是油头粉面。 几位姑娘立即福身。 唯只六姑娘一听这声音,便拍手嬉笑,也不行礼,扁了扁唇,乐呵呵地正要说什么,忽看到从假山后面转出来的大兄长,立即噤声,福礼道,“给大兄长、表兄长们请安。”旋即仪态端方,深似换过了一个人般。几位姑娘不禁也肃整起来。 看到大兄长也在,几位姑娘又重新福了一次礼。 无忧抬起头,目光独独留在几位公子中央,一身白衣简致却是贵气中来的大兄长身上。他的目光是望向自己身边的六姐姐的,视线沉沉。一线下挑到她手中的绢花。 无忧余光中,六姐姐就着大兄长那道目光,慢慢将绢花挪到了身后,低下了头。 大兄长是候府三爷家的长子,亦是老太太长孙,在姐妹兄弟之中一直起的也是表率作用,为人颇为正直,京中多有颂扬。 就连爹爹也是称道,这么年轻,便是这么勤勉的贵家公子,怕是不多了。比起大太太生的三公子深荫,更是高下立现。 但,无忧毕竟年幼,见他的次数终是不多,自以为,并不是很了解他,也称不上有多亲近,晰知的,只有他是六姑娘的亲哥哥,自幼便对他自己和妹妹要求严厉。 这样的地方,想来,不喜六姑娘来的。 那样的理由,无忧也知道一、二,不过是因为大兄长一直想让六姐姐无殒进宫陪王伴驾,那般志向,自是与姐妹们薄志许良人,不可同日而语的。 六姐姐无殒与无忧亲近,从前,曾经在无忧欠过这样的牙缝,说哥哥要她去选秀。可六姐姐却一直觉得云飞不碍空,自己一则没有那样的福气,二则也不需要那样的福气,只想选个她中意的良人。那时,六姐姐说到良人二字脸上红红的,倒像是她已经在心中藏了某人一般。 彼时,无忧年幼,尚觉得进宫是一件体面无比的事,所以也曾拍手叫好。 可观察六姐姐,觉得她很是不喜,便有些觉得奇怪。等长大了一点儿才知道,进宫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不知道能不能得圣眷的情况之下,更是瑟瑟不禁。 纵然有得宠之机,若然是色衰爱驰,也是一般的晚景堪忧。 但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大哥哥可不是这么想的,一直督着六姑娘学习繁杂的宫廷礼仪。 看那架势,是一定要六姑娘超过京城的贵女去的,自己更是以精进为训,听说,夜夜都会挑灯而读。 当今新帝,还在年少时,大兄长便已经是他的陪读,很是得太子之师的称赞。 是以,无忧其实很少见到他。 大兄长应该是想跟六姑娘说什么的,但,见着众位妹妹都在不好开口教训,也只是颌首,稍稍向六姑娘掠眼,便又看向几位表兄,道,“进奉的事情近在即日,不可耽搁,我们这就去见大伯吧。” 几位表兄立即点头应承,脚步之间动作不停,面上却仍是舍不得离开的表情。 大表兄是一向与四姐姐亲近的。而六姑娘就是与二表兄很是说得开话。 倒是五姑娘一向眼高于顶,这两位只能倚着候爷府混饭的败家子根本就看不上眼。平时也只是爱搭不理,今日却有这样的兴致将这些人一一介绍给合周,不过是觉得合周有几分贵气,不同于俗流。 五姑娘望着几位公子的背影一一点指给合周公子,“当中那个衣服最最华贵的是荣表哥,姑母家的大儿子,还有那个小的是二儿子瑞表哥,之后的是表姑姑家的儿子,南表哥。那个那个最最严肃的就是我们三叔家的大兄长,也是今上的伴读呢。”说到大兄长时,脸上才露出一点点掩饰不住的赞赏之色。 六姑娘见大兄长走得远了一些,才慢慢拿出藏在身后的绢花,面上愁云顿生,也不那么乐呵了。 合周抬起头,向几位兄长远去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向五姐姐颌首,“谢五姐姐教导,合周记下了。”直起身子来时,似乎已经从这些浮华之中脱得身来,周身上下自盈一种卓落风范,如此的与众不同。 无忧想,他年纪虽小,却不像是与那帮哥哥们一般,必不是喜欢终日嬉戏的纨绔子弟。 下一刻,觉得自己真是走眼,那人没有一分嫌弃游园的感觉。兴致上,虽说不上是激烈,倒也一直未曾让人品味出他有半分不耐来。 无忧微微冷笑。富贵家的公子就是富贵之家的公子,又有几人能不被这温柔富贵乱了胸襟。 第十章 转心意 倒是这园子,让无忧开了几分眼界,早年给娘亲禁着,做个乖小姐,并不曾从这园中舒舒坦坦地逛过,后来又遭了这样的变故,再无此般心思。 可不幸的是,能踏出来的这一步,走的是血路。 候门之深,深似血海。 心上已然觉得倦到了极处,忽听到六姐姐叫了起来,声音里满满溢出来的惊喜诧异,一听就是在园子里瞧见了什么新鲜东西,“你们快看,那个传说的新鲜玩意是不是那个。” 几个姑娘匆忙上眼,但见前面不远处,一只八角飞亭之侧,彩绸逶迤,层层漫漫攒成一束巨大的鲜花。在这秋时,如焰欲引燃人双眸一般,欲焚欲烈的焰焰烧空。两侧用绿柱做的花枝,反而成了那万红之间,渺渺遥遥的一点翠快点缀。 几个姐妹绕到那后面去,才发现大花中间竟是中空的。 五姑娘,左右思量似乎仍然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仍一直支着下巴不肯放弃。 几位姑娘也都出这个是要用来做什么的,无忧注意到,只有合周公子淡淡笑了一下。 合周如何会不知这东西的用意,他随父兄远离帝都,所见所闻定会比首善之地更为开化,也更奇巧。当下只觉得,当着几个女孩子不便说透。所以略上了一眼,便已经别开目光,径自打量这园中的步步景致了。 无忧虽一时还猜不出这东西的用意,心里却只觉得恹恹的,表哥们聚在一起,怎么会不想到好点子来讨皇上的欢心,这样的事只怕在这候门当中从来稀松平常。 而且,就在这个转念之间,她心中似乎也已经想到了什么。可是又是自己最不想明白,最不想清楚的。 自己只要记着诸什之下,不要透露出形迹来,如此便可在这府中安生无事就好。 脚下一滑时,给一只手稳稳扶了一下,无忧心下道着好险,回头时正对合周静静的眉眼,心下还念着这人的好,可是一对上的他的目光,又觉得有丛生的危险。 他似乎总是看得到自己的心意。本与他这样相忌无因,偏偏又平生许多奇怪的感觉。 从他手中几乎是夺出手来,于是又打了一个趔趄,终于站好,转身向他道谢。 他也还礼。却还是还定定地瞧无忧。 终于将无忧给盯毛了。觉得一直这样对视不好,移开也是不好的。 六姑娘那边忽然笑了一声,他似被惊醒一般转过头。 无忧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也转头看向六姐姐那一边,原来是六姐姐发现了那花绸中的机关‘消息儿’会自动开放或是闭合。 退后一步,转过身,远远地离开他。向六姐姐那边儿走去。 六姑娘看向无忧,“这里面可是有消息儿埋伏的。七妹妹快来瞧瞧。” 无忧顺着六姐姐手指的方向看去,大大的绸花已经缩合成很小的一株花苞了。六姑娘向她眨眼,“这个可是我弄的。大家都在想办法打开呢。不过好像没有那么容易哟。” 无忧抿唇微笑,“六姐姐一向聪明,这些雕虫小技才难不倒姐姐,看得多了,倒没法惊奇了呢。” 六姐姐一瞬又变得颓然,“七妹妹才最适合做皇上的妃子呢,温柔和美,也会得宠。如果我是皇上,就一定会喜欢上你。封你做宠妃。” 无忧刚松下去的那口气,一下子提了起来,六姐姐说者无心,可是无忧却忽然动起了心思,一时凝定了,给六姐姐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六姐姐一边伸手在无忧眼前摇来摇去,一边说,“七妹妹也想不出来吧。我是不是太狡黠了。” 无忧已经听不到六姐姐下面说的是什么,心内暗涌层叠,从前千头万绪的拿不准一个方法,现下却有什么峥嵘闪闪。 这几日里想法的主意有很多,可一掰开一揉碎,便觉得太不济,也曾想到过放弃…… 最后,只接住六姐姐的话尾巴说,“姐姐头疼的女官之选,是在冬月日里么?” “是啊,我正在愁着这个,看了今日里哥哥气结的情形,怕是从今而后再不肯放我出来胡混的了” 无忧转过头道,“姐姐可求老太太!” “兄长只需要几句话,就会将祖母哄转了。现在,无论是祖母还是爹爹,都是与兄长一般的看法。” 无忧不知如何接话,只有低着头,陪着六姐姐默默无语。 古语说候门深似海,再向上便是宫门。 几个姑娘转了好大的圈,都有点累,无忧一直与合周隔着几个人,眼神再也没有望过他一眼。 如果能去选妃……这样的想法轻轻的脑海中的氤开,心跳就已经渐次加快。眼前假山层叠,分明棱角仿佛着意探伸出来,蓄着锋利刺向碧华清亮的天空,心下就像是簌簌地在落着一重雪花,那寒刺向肌里,一分一分地凉遍了全身。 她想起,她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只能给人好生生地推下陷阱,所以得有一个机会…… 静静坐在铜镜前好久,蝶儿亦默了好久才说,“大太太那边这是怎么了,要是放在平时,小姐便真的是只做寻常事情,大太太也会当成是要命的事,明里暗里地使绊,这一次竟然只要小姐绕个小圈。不会还想着要小姐戴了她的德吧。”蝶儿说的是银炭的事。 无忧仍旧轻轻出手循着衣服料子上的花纹,慢慢走指,图画,一边道,“从前是暗处的绊,现在可是明里的恩。” 蝶儿道,“小姐万不可生急。像六姑娘一样去宫中的事情也是。或许会有转机也不一定。”出了园子,无忧将自己的心思,大致说给蝶儿听了。 听蝶儿此时语气带愁,无忧冲她眨了眨眼,只做出无事一般的神色,心下却在叹气,那些人,能给自己的时间又会有多少呢。蝶儿是明白的,她不想让自己伤心说得委婉,可是世事待她早已经不那么婉转。若说还有一分的盼头,就是那至高无上的地方。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会想开的,只是想着多一条路也总是好的,并不会执著于此,蝶儿你也不用担心。”蝶儿勉强笑了笑,在无忧转过头时,极快地看了她一眼。 那些事情,无论是蝶儿还是自己都是心痛得不敢提起的。 蝶儿紧紧交合自己的双手,用尽心力说道,“蝶儿虽然没有小姐读书读得多,可也看到了一些,她们做了那样的事,是会遭到天谴的。” 天谴之事,无忧已经不是十分地相信了。坏人都活得很是快活也是真的。 却仍然点头,道,“这的确是老天爷会做的事。”没有说出的后半句,“只可惜,我怕自己会等不到那个时候。有些事,还是要趁早,哪怕是坏事呢。” 最后,无忧就开始望向窗处出神,这时的景象,似乎从前都没有怎么注意过。也许那样的希冀过后,会是一生之中长长的后悔也不一定。可自己终究已经别无选择,收回目光时,对蝶儿说,“昨日间我们远远的瞧见的尚书家的小姐,穿的那件衣服不错,我也裁一身吧。” 蝶儿愣了一会儿,“可姑娘从前从不喜欢那样的艳色……”语半,见无忧回过头来瞧她,终又咽下了后面的话,看着姑娘又将目色投到窗的景致上去,也只得静静随着看着窗外,窗外是几个小丫头在角落里斗草。 自家姑娘离开那样的日子,真的好像很短。可是那样的笑容早已找寻不到。 第十一章 探路 早上的时候,蝶儿思忖着七姑娘要过去看六姑娘的事情。 自打那件事情发生后,自家姑娘是很少出门的,自己也曾劝自家姑娘出去走走,可是姑娘一直说,觉得累,不愿到世情里面去。 昨个晚上就让她备下了一应的衣装,早早起来,梳洗得了,便向六姑娘院子里去。蝶儿觉得自家姑娘还是在进宫的事情上活动了心思。 可这也是姑娘能坚强活下去的一点盼望。 想到这儿,一时心酸,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进六姑娘屋子的时候,六姑娘正在练习倒茶,一桌子上一应的杯盘罗列,只当中有一只小盏。 看时,只那么简简单单倒茶的动作,便是个反复精磨细作,要完美地避开眼前的一切干扰,在众杯盏之中穿行,仍能画出水弧优美,以适合的高度,使得茶香能够完美晕开。 这世上的一切,如果想做到极致,就都不是简单事。 小婢见到七姑娘,忙从内间走出上前行礼,又扭头有些忐忑地看向七姑娘。 无忧明白她的意思,是不想让自己冲了六姐姐练习的兴头,于是很理解地点头,又将中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小婢感激地向七姑娘一揖。 七姑娘向她扬了扬手,要她这就回去快伴着六姑娘,再指指外间的座位,随意走了过去坐下,候着,目光却不曾离开六姑娘的手上。 小婢拜了拜,又匆忙走回六姑娘身边陪着。 六姑娘一开始还练得好好的,至了一半,终究还是烦了,扔了杯盏,将宫装衣领松了松,喘着气直接坐了下来,又将两只手一摊,撅起嘴巴不满地嚷嚷,“不练了不练了,这个是要磨煞人的。若然是天子,人中之龙,九五之尊,眼前的席面怎么会乱成这个样子。” 婢子听了,唬得什么是的,赶紧去捂六姑娘的嘴,“姑娘可别乱说,若是让大世子听到又是一桩官司。” 六姑娘一张小嘴在婢子手下仍旧翕动,且狡黠地眨眼,“今个头晌,兄长已经往表哥家里去了。你不用诳我,这个,我是早就知道的。” 婢子悻悻拿开手。垂头无语。 无殒,举起双手向上挽了挽袖子,舒了舒身子骨。婢子知她是真的要撂下,吓得暗暗叫苦,又知道自家姑娘给这些事情烦得,早就要恼了,也不敢深劝,只是担心地瞧向门外。 见六姑娘果真罢了心思,无忧知道这便是谁也劝不回的,这才悠悠上前给六姐姐行礼。 六姑娘听了她的声音转头,果真见是她,一怔,“七妹妹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进来,站在外面又吹了风可怎么办。”语罢回头向婢子狠狠瞪眼。 婢子连忙垂头,有些支唔着,不知道要如何说才是。 无忧拉了六姐姐的手,看了婢子一眼,又转向六姑娘,笑道,“哪里还要怪这个伶俐人儿了,是妹妹自己不要她告诉姐姐的,刚刚看姐姐如此手法,当真是不得了的。便是在这帝都又有几人能得如此。” “耀州窑,青泉瓷,豇豆红,封门青,”一只只杯盏被点出名字又被她随手抛在一边的榻上,“整天看这些,看得我脑袋都大了。” 一转眼看到静珠做出的疑问神色,抿唇解释道,“兄长说,皇上是极喜欢这些的,都要我一一背下来,最后熟练到一眼认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像哥哥说的那样的程度,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现在才觉得我哥哥是个官迷。”叹息一声,“这才应了那句话,先有非常之人,才有非常之事。” 静珠想了想,“姐姐要先挑几样要紧的款式学才是!否则也确实太多了。” “只挑几样要紧,对啊几挑几样要紧的”六姑娘兴奋到一半,神色转得黯淡,开始不以为然地说,“六妹妹哪里知道,要紧的几样也够人头疼的。” “那也比临场时一个不识,只是抓头来得好啊!” 六姑娘再叹一口气,“一开始,我还在庆幸,皇上不爱读书的女子,要不然,哥哥非让我生吃了他书房里的书。现在看来,还不如吃书呢,整日辨识这个,才是更加的枯燥无味。” 无忧一笑,“我说六姐姐这样的性格,那帝禁之中肯定是没有的,皇上一看就会喜欢上的。不会这些也罢。只是要会一样平常人不常会的,又与这些瓷器有关的东西才好。” 六姑娘的眼睛亮了亮。拍着脑袋,“这样的事,我真的是要好好想想了。”语罢,又开始点指七姑娘的额头,“你来了,就陪我说些别个,总是提这个,闹得我脑瓜仁都疼。”然后,拉起七姑娘的手向自己太阳穴位上拉,“你摸摸,你摸摸这跳得是有多快了。” 向回走的时候,蝶儿压低了声音问自家姑娘,“六姑娘属实是要进宫的么,府上的小姐们都在怕着这个。前两天,节度使的女儿在宫中遭后妃构陷,开罪于现下的新帝后,失了圣宠,过得日子,还不如草民之流,想要自戕又怕带累了家人。最后直到薨了,才好歹托了可信之人带出消息来,说是自己活活饿死自己的。奴婢也是前几天听得一个姐妹讲的,便是那般的事情,在宫中也是司空见惯的。帝心无常,宠爱之事,又有几人能说于一定。” 给蝶儿不知叫了几声,无忧才反应过来,自己立在那株花前不知已有多久,稳了稳心神,慢慢向前出步时,话题已经转换,“六姐姐这样的冰雪聪明是一定会得宠的,可是我们要帮帮她。”眸意深深定在脚下的青石路面,一颗心,只为这几句话,便是山呼海啸了一般。 果然不出所料,这句话倒是将蝶儿给说得愣住了。 是啊,如此自顾不暇的时刻,说出这样话,也当真是难以取信于人,所以刚刚在六姑娘面前,无忧什么都没有说。 静珠想,现在自己能做的,应该就是隐忍。人生总要有些变化,她想自己的变化,不过是有些剧烈。那也没有什么,至少还是逼出来了一些变化。 静珠轻轻语着,“总会想出那样的办法的,至于是在什么时候就要听凭于天意了。一切不过是天意。这一生、这一世,总归不过是人算不如天算的活法。” 第十二章 指点 蝶儿是服侍过娘亲的,是以,从前跟着娘亲见过京城之中的许多巨门贵女的,现下由她仔细想来,光是凭着人样子,六姐姐是一定会胜出的,只是那贵女当中,也不乏闻名遐迩的才女。 然后,蝶儿边回忆着边说,“光靠着人样子似乎并无绝对胜算,大世子想得不错,总要有些别的才好稳妥,”再皱眉,“这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姑娘身上不大好,还是静养为宜。” “总会有用处的。”看看时辰,也快到了传烛的时候,便随便拣过一块点心来吃,心思却总不在上面。皇上虽不是戎马生涯,但先帝开国那一辈上,却是靠戎马格杀得来天下未久,想必,会有那般情结。便纵然是书生公子,偶然也会有戎马之心,这个,想来是一定不会有错的。 可是,对那般情结,又要配合着六姐姐的喜好才能得行。 到底要做些什么呢?掐指算算,时间已然并不充裕,其中,还要包含说动六姐姐的所用的时间。当然,那也并不会简单。六姐姐本身就拗着呢。 上了灯之后,无忧静静在灯下看书,蝶儿在一边仔细做着针线,不时站起身,在自家姑娘身上比比身长,如今,求人都是看脸色的,因着老太太惦念,向大家表了表自己爱惜孙女的心意,大家手下才溜出一点缝来,自家姑娘在吃穿上终于不被屈着了。 但也都到底懂得人情事故,终是不像先时那般有好脸色瞧。 是以,蝶儿便自己动手给姑娘裁制衣服。 手里是水亮亮的翠绿料子,一边沉思,一边抚着那水灵俏色纹理。自家姑娘真的是变了不少,这般的色调,从前是绝对不喜的,现下却自己提了出来要穿,行动上明显素气了很多,看颜色的风格反而是亮堂了不少。可自己的心上却隐隐觉得有些发沉。 整个晚上,自家姑娘一直很安静,蝶儿不敢问小姐有没有想出那个办法,直到姑娘上床,也没有多说什么。 无忧听蝶儿睡得实了,方有些辗转,到底是要如何呢,到底是要如何呢,夜里是死一般的的凝静。 在几月之前,她一定不会这样形容每一个这样的夜晚。 她曾天真地以为,这世上的一切人都会像娘亲一样待自己,甚至真的就像娘亲说的那样,有一天还会有一个人比娘亲更爱自己。可那幻梦破碎得太快了,成了尴尬。 只因她还不知道,在这一切之外还有一个人,坐在禁城中的那个人,他在掌控着一切。他可以让一切长,春华秋实,也可以让一切灭,荡然无存。 而现在,自己却想要紧紧抓住他的喜好,用尽全身的解数想让一个女子去讨他的欢喜。这种感觉如同被冰层冻住,却要一意帮助它不会破碎,将自己冻得更严,亦如饮鸩止渴。 无忧知道自己更可怕的想法还在后面,自己在设法通过任何一种可能靠近这个人,她并不是要自己荣耀,她只是想救出娘亲,救回哥哥。如果说,还有唯一的可能做到这些,就只有走这一条路。 想到这条,又不由越发地想要逼自己想出一个办法来。昨个日间见了六姐姐那般情形,便知道入宫的路,大兄长与三叔父都是为她走通了的,可接下来,能不能得宠不仅系于她一身,还系于整个候府。 无忧想这样的想法,不能由自己想出来,得让个聪明人去想,比如说大兄长自己去想。 这么许久,也是蝶儿第一次见自家姑娘想去外面走走。不光是走走,还要穿上新制的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蝶儿就是觉得心上酸酸的,因为她知道自家姑娘还没有舔拭好伤口,那些伤不过是紧紧地深掩,可罩上这一层明快之后,自己反而是看出了鲜明的伤痛来。 默默地为姑娘尚衣,努了几次嘴,都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能假装用全部的神识是在为姑娘尚衣,才说不出话,而不是无话可说。 无忧一直在动那袖子,复又低头看那上面蝶儿连夜绣出的纹样,却不出一声,主仆两个都只是默然,屋子里只有衣料轻微磨动的声音。 蝶儿拉过绦带,细细地为姑娘打精美的结式。 姑娘生得俊俏,穿上这样的华服自然是美得晃眼,净瓷一般的肌肤在晃进的天光之下,又染了一层薄光,漫然莹神沁心。 从前,祖母并不喜欢她这个孙女,只因她娘亲是太师之女,太师在帝都权力虽炙,风评却不好,市井之家的小儿都会唱,‘皇帝瘦,太师肥’那样的儿歌。可待她大了一点,长得粉嫩可爱时,祖母还是被她给融化得无可无不可。 太师家满门获罪的时候,老太太也想着不再理她了,那般讨好皇帝也是为了合族的永袭,可最要命的,还是只是几个月的不理不睬,又禁不住要爱她,想她。 祖母却依旧不喜欢娘亲,那让她失望,是祖母一意让娘亲入庵堂,不是不知道不得已的原由,可那真的无法让人原谅。 她想这世上,她只剩下了一个人。像这样艳帜的衣服料子一般,连这生动艳丽也是死的。 真的只能赌一次,将这样的办法交给六姐姐。 回廊上,那抹艳丽身影色明如花。 秋风落在身后,荡起浅绿深霞。秋时已深入骨。 六姑娘让人送了七姑娘出去,坐在榻上想着七妹妹说的话,看似无心,又仿似有意。 温凉的瓷片就握在掌中,微微蜷指便有一点点刺手的感觉。如果像这样在哥哥面前狠狠握下去……六姑娘不禁望了望院中的桂树,风枝扶摇,手上的感觉一出,枯枝上就像是疯狂生长了血色桂叶,一瞬晃得自己眼晕。 兄长见到七姑娘手里的瓷片一时哑然,心上唬了一下,脸下却还是平静自持,悠悠道,“你侍如何?” “我不要再认这些瓷器。” “吾妹,该懂事了。”那嗓音浸着轻和字音,更多的确是漫不经心的情绪。 六姑娘的手抖了抖,“我以为兄长到底是爱我的。” “世人皆以为爱便是纵溺么?吾妹也想错否?” “然。我的确想错多时。”合握手心时,六姑娘甚为平静地微笑着。 殷红的血滴从莹白指尖流溢,白的愈白,红的越红,两者都是恁地刺目耀眼。一滴接着一滴坠下,像是点燃了一直徘在空中的细小尘屑 大世子脸色一白,仿佛已自耳间,听到锐利瓷片边缘割破血肉时发出极是细小的声音。六姑娘脸上的笑意并不坠去,不仅不坠去,还变得更加的浓愈。大世子愣了半晌,方才想起冲上去,去夺六姑娘手里的瓷片。 血涌得更多,六姑娘的贴身小婢也连忙向外面唤人进来,要一齐来夺姑娘手中的瓷片。慌乱异常之中不知是谁,借得巧力掰开了六姑娘的手指,拿出瓷片,叫来的太医早已候在外间,一见瓷片取出便过来包扎伤口。 六姑娘一动不动地任人摆布着。 大世子一边扶膝喘着气,一边抬头再看向六姑娘,六姑娘仍然只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无殒,痛苦的感觉只是你一时的情绪,而不是一生。” “兄长为什么从来都会将简单的事情说得这么难呢,想将现在的情形用一生那么长来解释,不是犯规么?” “滤过心尘一切都是好。” 六姑娘一笑,接口道,“先说出口的就是对的么。如果这一句是妹妹先说的,哥哥可否滤去心尘。” 大世子微微凝眉。 六姑娘道,“好了,我知道了,兄长快被惹恼了。我要小心了。”顿了半晌,“兄长似乎要换一个办法,有别于别的贵女向皇上求取悦念的办法。”看向不动声色的兄长,“这已然很是公平。” 对着哥哥的目光,无移。 大世子终于点头,起身离开。 六姑娘看了看已经给快包成粽子的手,“竟然一点儿也不痛。”说完,唇边噙着一抹笑意看向两边的婢子们。婢子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则声。 第十三章 心机 大世子出了妹妹的院子,悠悠凭立半晌,回望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疑问神色。 远远立在阁上的正在打量着他的七姑娘,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之前乖巧的妹妹怎么突然改变了风格。让他不得不想知道在她身后那人在打什么主意。 蝶儿有些担心,伏向自己姑娘耳边,“这样,大世子会生气的,会不会暗地里跟大太太他们转了一伙。小姐明明只是告诉六姑娘小小威胁大公子换个东西学,可是六姑娘发了狠的不想进宫呢。” “他,会来找我的。”七姑娘转身走下阁楼,回屋里饮茶去了。 蝶儿最后望了一眼六姑娘院子方向,刚刚凭立着大世子的地方,早已经是空空如野了。 至于自己给六姐姐想出的办法,还有延伸的用意,她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也许,六姐姐的绝决才正是自己所以希望的呢。 大世子身边的得福,弯身伏在桌边,仔细为自家世子研墨,手上动作不停“世子,这样的事,会不会是大太太所为。” “大太太对无殒的好,虽是旨在用小恩大惠收买小儿女性情的女孩子家,但是,无殒若是进宫对她也极有好外,我倒是在想,这样的事可能是出于一个小人物之口。”大世子语毕,将目光变变转向东南角落。 得福撩了一眼,心底大概有数,转眼又升起疑虑,那个方向上住的是七姑娘,七姑娘年岁还小,应该不懂得这些事情的。 转念时也想到一桩,七姑娘与自家世子的妹妹过从甚密,也是几位姐妹中最亲的,或者会偶然说些体己话,只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接到大公子让得福带过来要见的口信,蝶儿微微有些咂舌,一切都让自家姑娘说中。 “世子何在?”从月亮门中踏出的无忧,笑向两边的小厮。 大世子身边的得福忙哈腰迎出,引手向花厅中请入七姑娘。 得福见七姑娘的机会不在少数,从前只觉得是个冰雪可爱的小姑娘,现在的感觉却同从前大大的不同。便是在步履之间,也觉得这位七姑娘都是在笃定着什么的。 望着七姑娘的背影,得福忽然觉得出了秋意,今日里好像穿得有些少了。 见七姑娘进屋,大世子少有的让人看座。 “这是七妹妹想见兄长的请贴么?”动了动自己的袖口,大世子抬眸问道。 七姑娘知道他想出了那件事情,此时问的,也是关于六姐姐会手握瓷片相挟的事。他如此的聪明,不愧为天子伴读。 七姑娘静了片刻,方在椅子又向大世子福了一遍礼,故作糊涂道,“妹妹院中清冷,是以常到六姐姐屋中坐坐。不知妹妹如此可有不妥之处。” 大世子目光明亮,看了七姑娘一眼,“现在与妹妹对座,仿佛长大只在瞬息之间。而昨日仍映在眼前,从前不曾觉得妹妹已长大,现在也不觉得妹妹还在年幼。”顿了顿,又道,“长大总是要添些东西。妹妹想添的是什么?难道不是金钗环带,各色锦衣。” “兄长想要添的,也恐怕不只是书香卷墨。”无忧慢慢挑起眸光,与大世子对视。 那光束悠悠,纯然妥贴,倒让大世子生出几分敬佩之情来。 “不知母亲当年生产,可有否抱错,七妹妹这般,更像是我的家生妹妹。” “是家生哥哥也不一定。” 无忧虽然心下已经轰鸣大跳,可是唇齿间仍是不让半步。 大世子闻言一怔,转而又终于自若,“妹妹已与从前大不一样,兄长失察,且是能与无忧一同入宫定可相互佐佑,等同于,候府的一桩福气。于无殒来说也是幸事。” 立在七姑娘身后的蝶儿攥紧了手心。 无忧连着压了几次,才压下心上的波澜,“无忧年幼,一切不过听从兄长安排。” “可大世子这就答应了么。”回去的路上,蝶儿忍不住轻声问向自家姑娘。 “大世子的意思是六姐姐先行一步,他会随后助我。” 蝶儿一时给自己姑娘说得糊涂了,“姑娘会否听错,奴婢似乎没有听到。” 七姑娘动了动珠眸,“方才大兄长那说的那段话中,每个停顿上的头一个字和最后的头几个字就说了这样的事。” 蝶儿惊诧得已经说不出话。 得福想了想,还是近前提醒给大世子,“大世子真的要帮七姑娘,可七姑娘还是一个小孩子。这样的事……” “从前也听祖母备言我这七妹妹聪明,今日看来,的确不可小觑。”大世子落盏时不胜感慨,可终究不是自己的妹妹,又带着端端疑问,只是眼下还顾不上这些,只是道,“从边地运来的那套名瓷可妥当了?”轻抿一口茶后,才抬眼望向得福。 得福忙哈身回话,“回世子爷的话,万事齐备,只待咱家七姑娘中选,便会让节度使亲自贡上去,等到那时,自然是咱家姑娘出彩之时。可,刚刚那七姑娘真的有造化听懂世子的暗示?” 大世子微微凝眸,“要听得懂啊,那样才能成为真正的帮手啊。” 得福在一旁唯唯诺诺地点头。 六姑娘接到哥哥的新办法,竟然是作弊? 那是一页画好了,所有将要由边国进贡来的瓷器的形制款识图,只要她一一背好名字与来历即可。省了大半的劲儿,可是也没意思了。 六姑娘压着心里厌烦的性子,反复看了几遍,便将纸片丢在榻上,揉了揉额头,扭头问向一边儿正费力盯着那张纸想去拾的婢子,道,“不许拾,兄长呢?” 婢子止了动作,不敢轻举忘动,又听到姑娘在问,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六姑娘趴到榻上,再起身时,已拾起那页纸,在婢子面前扬了扬,做势要捻成团儿,婢子禁不住吓,只好实话实说道,“世子出了城。可是留下了得福,就在这院子外面守着姑娘呢。姑娘万万不可轻举忘动。” 六姑娘向她撅嘴,“是谁说我要妄动了。不就是这一页上面的东西么,背下不就成了么。”说完,又从像宝贝一样捧着那页纸的小婢手里将它夺了出来,“我背就是。” 第十四章 整治 六姑娘趴到榻上,再起身时,已拾起那页纸,在婢子面前扬了扬,做势要捻成团儿,婢子禁不住吓,只好实话实说道,“世子出了城。可是留下了得福,就在这院子外面守着姑娘呢。姑娘万万不可轻举忘动。” 六姑娘向她撅嘴,“是谁说我要妄动了。不就是这一页上面的东西么,背下不就成了么。”说完,又从像宝贝一样捧着那页纸的小婢手里将它夺了出来,“我背就是。” 做出好好背诵的样子来。眼角的余光从纸页上面瞥,看到婢子探究过来,遇到她,又缩回去的目光。 六姑娘无殒重新看上纸张,“我记得,去年这时是姐姐娘亲的生日来着。虽记不得到底是上下哪一天,却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姑娘总是记得。”小婢嗓音颤了颤。偷偷拭起眼角。 看姑娘看她,又好好地放下手,装作若无其事。 六姑娘将她拉过来,“我们出去瞧她,好不好?” 小婢双眼水水的动来动去,可就是不敢点下那个头来。六姑娘一脸泄气地看着她,又抖了抖手,“知道了,是要在背下这个之后的。现在,让得福进来。” 小婢有些惊奇地看向她。脚下并没有动作。 “只是不喜欢独个遭罪,让得福也背背这个,说梦话的时候也好有学问。”说完,自己已经当先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小婢也给姑娘逗笑了,果真出去叫了得福。 得福早就知道,这差事不好当。还在外间,就跟小婢那呲牙咧嘴。最后也只得拧着鼻子进来。进里间的时候,到底还迟疑。 六姑娘就在屋子里唤他,“得福,兄长一向说你记性好,记他的贴子,先生的门生孤僻名字,背礼单都是溜精的,今儿这些,你需得是背到我头里去的。” 得福一脸的苦瓜相,又不敢违抗。 六姑娘给他指了一个座。自己就歪在榻上,向他使个眼色,得福机灵地念了起来。 有些词拗口得很,六姑娘笑得肚子都疼,指着他道,“这个读法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踉踉跄跄,这可是你做的采买,买的时候可是丧心病狂了。” 整治归整治,六姑娘到底佩服从没有念过什么书的得福,记起东西来那叫一个快,所以一直很得哥哥的意。虽然念得有些磕绊,可是记起来就异常地快。 如数家珍。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六姑娘笑道,“是了,得福最爱的就是宝贝,是以,这些终究是难不倒的。” 得福赶紧应承,“姑娘说得是呢。” 六姑娘见得福一脸喜气,忽然道,“得福跟我一同入宫吧。”语气诚恳得连婢子都觉得心生感动,这样的想法,自家姑娘是从未说过的。 得福吓得,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爬过去,拉六姑娘的脚求饶,“姑娘,我的好姑娘莫拿奴才开心,奴才这般年纪上,已是入不得宫的了,那样便连命也没了。” 六姑娘站起来去扶他,看他不肯起来,袖着手道,“我都要忘了你是个好脑筋,去想办法,让哥哥放弃带我入宫,否则我就会妥妥地带上你。”之后一笑,得福配着那笑意,跌坐在地上。 七妹妹想出的办法是在这里,连大世子都猜错。 大太太房里奇南香满溢,候门一入了秋,便比平日里还要忙上几分,转眼便是春庆节日,米嬷嬷早早在外面候着大太太诵经完毕,示下今天一天的事务来。 今日里大太太似乎是多诵了一章经。 女官冬选之日日近,大世子那里要多给六姑娘裁衣服,米嬷嬷见了那帐单,深深咂了下舌。她最了解大太太的心意,恐怕大太太也会不喜。是以,格外要小心谨慎,免得触了大太太的霉头。 等大太太诵了经,室内通了风,米嬷嬷才仔细回着大太太府上一应事项。 新帝登基万民同庆,今年的春节,难免更要喜庆。况且,数月之后六姑娘又要进宫,前一番是国欢,之后的便是家喜。表面上看起来风光至此,但各股抗衡势力也都在萌芽当中,如日中天也有如日中天的难处。 从前,六姑娘入宫之事,曾让大太太不痛快过,还是米嬷嬷轻声细语的一句话提醒了大太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多一个人在皇上跟前照应着候府,也总是好的。 今日里,大太太掠了一眼账单上的名目,打那一溜六姑娘的名目上溜过,也只是点头,“如此,就照这上面办就是了。” 米嬷嬷点头称是,却并没有离开。大太太轻轻抿了一口茶,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有什么事。” 米嬷嬷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着,“前天,六姑娘手里握着瓷片闹着不想进宫呢。”顿了一会儿,“听说真的出了不少的血,看样子是铁定了这样的心思,倒是后来,被大世子劝过了才好转,又提到了七姑娘。” 大太太慢品着茶香,“小孩子的事闹闹也就算了,我怎么听着还有七姑娘的事。” “有人说,闹过了这件事后,大世子在院子里独独见了七姑娘。” 大太太坐在太师椅上,双目微阖,沉了半晌,“你是说,这主意其实是七姑娘出的?” 米嬷嬷看着自己的足尖回着,“想来极有可能。”等了一会儿,见大太太并不想说什么,觉得大太太差不多要烦了,便道,“奴婢退下了。”瞄到大太太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便敛身倒退出来。轻轻阖了门,在门前微静候了一会儿,才径自走开。 蝶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传饮的小婢并没有来,便知道今天是要一齐在老太太那儿用了。 转过头来,让姑娘早做梳洗。今儿个姑娘在小厨上历练了一天,可是一直都不顺手。现下正在榻上凭着,蝶儿进去时见自家姑娘并没有眯眼,而是对着那写好的食单,左右研究。想着过一会儿老太太身边的人就会来叫了,便叫了声姑娘。 七姑娘没抬头问,“怎么了?” 蝶儿拾起一边落地的荷包,道,“今天,看来是要到老太太那边用饮了,姑娘还是早些洗漱才好。” 第十五章 意玲珑 七姑娘没抬头问,“怎么了?” 蝶儿拾起一边落地的荷包,道,“今天,看来是要到老太太那边用饮了,姑娘还是早些洗漱才好。” 今儿个姑娘在小厨上历练了一天,可是一直都不顺手。现下正在榻上凭着,蝶儿进去时见自家姑娘并没有眯眼,而是对着那写好的食单,左右研究。想着过一会儿老太太身边的人就会来叫了,便叫了声姑娘。 七姑娘没抬头问,“怎么了?” 蝶儿拾起一边落地的荷包,道,“今天,看来是要到老太太那边用饮了,姑娘还是早些洗漱才好。” 七姑娘半晌没有吭声,又过了半晌,才瞧了一眼窗外,时候还早,蝶儿一向谨慎,今时也确然不同往日,起身默默坐到妆镜前,对镜自照,“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这般了。院子里换过了一般。” 蝶儿手上利落地给姑娘通发,对着铜镜中的姑娘看了一眼,就见姑娘对着自己点了点头。 姑娘的意思是挽些简单俏皮的样式。其它的一任自己摆布。倒是硬要穿上那套水葱似的新衣。 去的时候,堂上已经来了不少人,无忧心道个正好。人多时才反而心安,这个年岁上的姐妹们已然想要得到别人的瞩目,并不会有谁独独注意自己。只要脸上有笑意即可。 目光撩起时,正看到大兄长望过来的眸光。几分探究意味就在眸间,并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无忧只是自如地对视回去一个安静的目光,其中并未蓄如何的意,这样看起来,会更加的深不可测吧。再自顾自挪开。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才发现六姑娘没有来,问了一嘴,“无殒那丫头,我怎么没见啊?” 大太太站起来恭恭敬敬回话道,“媳妇这就叫人去瞧。”侧脸吩咐米嬷嬷亲自去瞧。 老太太就着一边大丫鬟倾月的手吃了两勺莲子羹,正见到米嬷嬷小跑着进来,伏在大太太耳边说话。 老太太扬了扬手,倾月躬身退在一边。见老太太瞧着,大太太赶紧上前道,“无殒昨个日间顶了汗气吹了风,现下吃了药正在发汗,便没有出来。” 老太太道,“她那娘亲倒是糊涂,也不来知会我这老婆子一声,倒是让人好猜。” 大太太唯止陪着笑,不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三太太才紧着步走进花厅,给老太太请安,见老太太一看到她影子,转了个头扭向另一边,知道老太太还在生气,便柔着道,“是媳妇的不好,原想着这样的事不让母亲知道才是,反让母亲担心,无殒现下已经觉得好多了。母亲勿念。” 老太太将身子掉了个个,将两厢坐着的指点了一圈,“你们从来都只知道报喜歌儿给我听,这样的事情都是要我猜的么?” 三太太偷偷瞧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会意,默了一会儿,也站起来道,“什么样的事是敢瞒着咱火眼金睛老祖宗的,便是我们起了那般意思,也是料在母亲后面的,我们刚使了个小聪明,就被老祖宗给瞧了出来。不仅事没成,还给老祖宗寻了开心。” 老太太被大太太说得,顿时撑不住也喜笑颜开起来,“我是不是记错了,你不是大太太是巧太太。”有小婢正举着菜盘进来,老太太伸手一指,“那个最大的狮子头一定是要给大太太的,看我这巧媳妇能不能一口吃了。” 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静珠抬眸,整个过程,大世子一直保持着候门世子的雅量高洁,打这众人遮掩中也明珠一般出尘。 正如帝都人人传诵,候府公子世无双。 老太太看了一眼倾月,倾月便传老太太的话,让人捡六姑娘爱吃的,用食盒独独送过去。转过头来道,“六丫头从小身子就好,这次上不是要入宫的事给吓到了吧,你们倒是好好告诉给她,她那人样子,便是女子看了也是爱极,何必惶恐,况着他哥哥也是受过龙恩的。” 无忧随着一众目光,大大方方看向大世子。但见他微倾头,以示谦虚之姿。 他总是这样无可挑剔。目光回转时看到合周探究的神色,明光一盛。那眼神要透露出什么时,无忧赶紧避开了。 四姑娘怯怯问道,“六妹妹真的要去做皇妃么,那,我们日后见到她岂不是不可正视了,从今天起,我可要好好看看咱们六妹妹,日后可就不敢细瞧了呢。” 小婢端过玉洗,跪在地上服侍着老太太漱口。老太太漱口到一半,听了六姑娘的笑,忍不住喷了出来。 倾月连忙接过一边婢子的手巾给老太太拭着脸上还有衣服上的水珠,也笑道,“老太太一见各位姑娘,真是要返老还童了。都越发地不规矩起来。” 老太太一向爱听人称道她童颜,是以接过手巾来笑道,“这么一看还果真是年轻了,这个水喷得又高又多。四丫头说得对,从今以后我们都要紧着看六姑娘。” 众人都笑应着是。 老太太忽然指着合周道,“大家看,我看着周哥儿心里就痛快,来来来坐到七姑娘身边,我就欢喜看你们这个年纪上两小无猜。” 无忧抬起头,看着两个座位外的合周被懂事的倾月给调换了一下座位,竟是坐到了老太太旁边与静珠相邻。 他似乎是对老太太这个做法很是满意,要不然,就是他并不想做出讨厌的神色来。是以,神色清徐,略带喜意。 “七姑娘!”他忽然向无忧行礼。 无忧有惊诧看他,他也抬眸向她。 想起还在人前,便起身,思量着唤他公子,又想起老太太似乎很是喜欢他,便改口道,“兄长。” 他唇边含笑点头。向无忧伸手,示意她随意。 无忧看似乖乖等着蝶儿给自己布菜,目光却只是流连在祖母席上。随时看着祖母的动静。她记得,祖母喜欢在食间饮水,倾月忙着布菜是分不开手的,这正是自己可以搭一把手好时机。 第十六章 芝儿 想起还在人前,便起身,思量着唤他公子,又想起老太太似乎很是喜欢他,便改口道,“兄长。” 他唇边含笑点头。向无忧伸手,示意她随意。 无忧看似乖乖等着蝶儿给自己布菜,目光却只是流连在祖母席上。随时看着祖母的动静。她记得,祖母喜欢在食间饮水,倾月忙着布菜是分不开手的,这正是自己可以搭一把手好时机。 合周一换过来,婢子又忙着重置一席,大太太用绢子拭着唇角,目光似漫不经心视来,眸光在无忧眼前的酒杯上流连,那样根本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无忧没有抬头就能感觉得很清楚。 六妹妹入宫,自己的出现。无忧想,大太太一定会知道得清清楚楚,自己的野心在她看来,是否已经是若隐若现,这并不难于猜想。 “母亲,前些时日珠儿生了病,荒废了好些学业,这次新学,媳妇打算让珠儿重新读起。”大太太忽而提起这个茬口。无忧目光很轻落在大太太的红唇这上……鲜艳的颜色,说着决定人一生的话语也能这么语调轻轻,柔和温流,大太太毕竟是大太太。 大太太知道无忧一直在看向自己。语毕时,目光也扫了过来。无忧不停在自己心中说着要淡定,也轻易想出大太太的用意,她不肯让自己藏在暗处了,拉到阳光下,这些事,放在早前,她是理也不会理的,可是现在却最是放在心上。 祖母听了就笑,“嗯,你不说,倒是疏忽了这桩。不盼她们通什么大义之事,便是读起话本子来畅快才是正题。” 大太太点头称是,无忧谢过老太太并着大太太,落座时裙角碰到一边的合周,微微侧头,想要拉回裙角。 动作细小,如果不是一意盯着无忧的人大概不会发现,下一瞬,裙角被一只手给轻轻拾起。 感觉上很奇怪。这双望上来的眼睛总像是在说着什么。 自己要答些什么,无忧微微有些踌躇。 对面这人同样是一瞬寂然之后,眼前的如湖深眸一刹微微弯起,“七妹妹小心。” 无忧移目过去,淡然一笑,“兄长体恤。”感受到他目光并不掩饰的光泽。无忧觉得,自己的脸颊似乎在微微发烫,还在想如何…… “妹妹不坐么?”合周已经将身子向一旁尽力躲闪。 似乎是自己想得太多。 头皮微微发胀,无忧只得再次点头。端庄地走过去,等坐得好了才转过脸来,以大家都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兄长不喜欢府上小食。” 老太太一听也看过来了。 无忧知道,祖母最喜欢的,就是每天席上的这道小食,而且还特别喜欢她喜欢的人也喜欢这道小食。 这……是她送给合周的回礼。 合周一时有些懵懂。但只有一瞬已经转出了笑脸,“是舍不得,它们看起来就有趣,想必吃起来也更加的得味,因此舍不得。” 如此阿谀的言辞,配上那道望向祖母的真挚目光竟然像是真的。 虽然不想承认……那情致不得不说,真挚得上层。 祖母上了年纪,在财物上已经不是见不得好的人,可是在这小来小去的事上,却是到达了执著的境地,合周无疑又胜了无忧一筹。 祖母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了,又对合周向四周一番的叹为观止。可以确认,祖母是真的很喜欢他。 忍不住又去看他的眼睛,真挚还在停留,又别添了一丝笑意。似乎是自己的小技俩更让他觉得有趣。 轻轻咬破一块梨肉,看向祖母一边。这人的角力到底是为何而来。是喜还是忧。 蝶儿一直在说,这个合周公子是大太太的人。 可见过了她的同乡之后,连蝶儿自己也开始疑问,合周到底是怎样的人。听说从打合周来这里,大姑娘将他撂下,便再也没有去看过他,对下人们也无格外叮嘱那样的吩咐,倒是合周自己,得了老太太的喜欢,常被叫在眼前。 蝶儿这样说时,无忧并没有说什么,那也许是他们之间的默契,自己当然不想他们有什么不诡,可若接下来真有什么,也再正常不过。那些较量也许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 不知为何,竟然吃得有些撑了。 蝶儿不让自家姑娘这样睡,怕停了食。找来了明日里到学上去的需用的文墨。跟姑娘说些闲话。 第二天一早,蝶儿去大太太那儿领年底的支用。 无忧见芝儿在廊下向屋子里探了几次头,微微眯了一会儿目,向她招手,叫她进来。 芝儿低头行礼,静珠注意着,一双浅绿色的绣鞋上有微微打湿的痕迹,无忧是记得的,向大太太的院子去会经过浅湾景致。设计得匠心独韵,若是由打上面过,无论怎样都会打湿鞋底。 目光向上,看到芝儿微有些闪躲的目光,“姑娘,有件事,奴婢想了好久不得不说。” 无忧将袖子上的皱抚了抚,喝了一口杏露,微微点了点头。 芝儿似乎鼓起了一些勇气,说出了两个,“蝶儿……”外面有小婢们欢笑声透进窗棂时,芝儿顿了一刹。 无忧想自己不会猜错,因为现在正是时候,微微颌首,鼓励她说下去。 “蝶儿……蝶儿姑娘恐怕是有了别的想法。”说到一半,眼帘微微向上挑起,瞄了一眼悄无声息只凭在榻上的无忧。 那是一张初露殊姿的脸,连女人看了也会觉得美丽。 记得之前一次,自己故意在话里话外说蝶儿的不好的时候也是,七姑娘的表情当时就是这个样子,淡淡的漫不经心。 室内一下子变得静极,外面的笑闹声也不见了踪影,芝儿低着头,却无比真切感觉到无忧淡淡目光的扫过她周身,轻而慢。 不知是心虚,还是真的感觉到了什么,芝儿又一瞬气结得说不出话来。 从前,她也在大太太面前撒过谎的,那时的感觉却并不是这般。大太太目光锐利是锐利,常常剜得人肉疼也是真的,但自己却能敛身说谎,容止如常。 第十七章 交心 室内一下子变得静极,外面的笑闹声也不见了踪影,芝儿低着头,却无比真切感觉到无忧淡淡目光的扫过她周身,轻而慢、周流如线。 不知是心虚,还是真的感觉到了什么,芝儿又一瞬气结得说不出话来。 从前,她也在大太太面前撒过谎的,那时的感觉却并不是这般。大太太目光锐利是锐利,常常剜得人肉疼也是真的,但自己却能敛身说谎,容止如常。 而此时的七姑娘,只是如花儿般自在静开,自己却漫生恐惧,努力咽下,上到了喉咙的心跳,才终于做到无可怀疑地说,“奴婢听到蜜儿向米嬷嬷说过蝉栖二字,当时并不知道是姨太太名讳,事关重大。芝儿罪该万死。”蜜儿是蝶儿的妹妹,性子很好。现下在大太太院子里做洒扫。 无忧的目光驻在她唇间半晌,纯然一笑,“我有看错否,外面下了秋雨呢。” 芝儿恍了一下神,反应过来,向外看了一眼,懵懂道,“正是绵劲之时。” 无忧从榻上起来,坐到书案前半晌,终于开口了,“将我之前写的旧诗稿拿来,在雨时,正宜改那些。” 雨声滴答,在七姑娘身后天地一帘幽梦般垂挂,芝儿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是好,才说了一半,可见七姑娘提笔饱墨并无继续听的意思。 转身要默默退出时,七姑娘忽然叫住了她,那音色清冽且幽幽的,“那故事才到一半。” 芝儿提起心力,越已觉得有些扫兴。也越发地气短,就着七姑娘的半个问句,续下,“蝶儿这几日里去蜜儿那里时,奴婢总是在想,是不是得了大太太的召唤。”她似不经意顿了一下,“毕竟,知道姨太太名讳的人,阖府上下仅有她们姐妹。” 无忧拈笔之间,向她望了一眼,天色有些泛暗,窗棂之外渐枯之枝疏影横斜,慢慢在无忧眸中兴起的笑意,反如一种力量覆下,芝儿止不住喘了一下,“奴婢多嘴!” 无忧轻轻勾划下诗稿中的旧句,“人心反复,流年暗换的何止是容颜。你有心了。” 芝儿忙垂头,“这样的事让芝儿惶恐以极,才会告诉给姑娘,并不是求姑娘赶走蝶儿,行败恶之事,只是想着姑娘若然能想出个办法来,对蝶儿姐姐旁敲侧击,大家便和从前一般无二。” 无忧转眸去看外面的半窗雨帘,淡淡地问,“这覆雨岂是能收的的。” 芝儿如感寒意,在无忧看不到的暗角里悚然抖了一下。 秋雨虽寒,无忧已觉得室中气闷不堪,伸手就推开了窗。 “姑娘!”芝儿忍不住出声劝阻。 无忧回头看她,笑道,“知道了。这就关上。” 芝儿动动唇再没有说什么。 无忧觉得自己的心终于静了,看人与人之间的心计转换,也一如墨画,倒是知道要挑哪里的毛病了,冉起一个笑意来,“外面那池莲,现在越发地让人珍爱,总想着,到了夏时傍晚,支张桌子,傍着荷花饮上几杯,不知会是如何的惬意。” 芝儿原本咬紧着牙关听姑娘的意思,可就只有这些么。 出了七姑娘的屋子,外面的小丫头们早都回到屋里避雨,半个影子也捞不到。 再抬头时,正见着蝶儿打着油纸伞从打外面回来。不由地怔了一下,方才自己一颗心思全在蝶儿身上,现下见她向自己笑,自己反而觉得怪怪的。 “姐姐鞋都湿了,这好端端的天气竟然下起雨,竟像是夏天时的样子。”语气有些涩。 “姑娘可睡了午觉?”蝶儿问道。 芝儿帮蝶儿扑打着身上的水珠子,答道,“因听了下雨,正改从前诗稿的旧句呢。精神着呢。” 蝶儿又望了两边,“我说呢,怎么小的们都藏了起来,也不到姑娘屋子里看看。姑娘改诗的时候,最是专神,必是要撵了她们去玩的。” 芝儿若无其事一般地点头。伸手又接过蝶儿手中的药包,掂了掂,“就只有这些的么?” “说这是全部了,我看那人是想抬价,这样偷偷出去、原本就是不可告人的,也不好与她吵,倒是这药看起来不错,像是淮产的。” 蝶儿收拾好自己,便不再与芝儿絮叨,挑帘子脚步轻轻踏进。直到小姐身边,轻声道,“姑娘吩咐的事都得了。” 无忧手不缀笔,淡淡道,“她娘亲还住在那里么?” 蝶儿点头,压低声音,“可能并非易事。” “从今而后恐怕这是最简单的。芝儿也是苦命的人,若然那般对她,终会过意不去。” 蝶儿点点头。却立着不动。 无忧看一眼蝶儿满是犹豫的脸,知道是有话要说,在案头点了点头,示意她直说。 蝶儿狠狠地咬了咬唇,“知道姨太太乳名的事,蜜儿始终逃脱不了干系。” 无忧放下笔,说出她心里早想好的话,“无妨,蜜儿若是不这么做,在大太太身边就会不得保存之法。她年纪又小,原是我对她不住。”这也是真正的心里话,失去太多的人,最会了解害怕失去的感觉。偶尔也会推己及人。 蝶儿含泪争辩,“可她呆在她们身边这样适合她们利用。奴婢想着要她出府。” 无忧也不晓得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好,但只一点,不该害更多的人总是对的。蜜儿年幼,身子又弱,不要说是撵出府去,就算是受些惊吓,也是不成。 遂摇摇头,“放蜜儿在她们身边,才会让她们安心。说起来,反倒是让蜜儿担了很大的风险,不只是她,你也是一样。咱们耿耿于怀的已经在她们心上,才刚,芝儿过来就是说的这件事。” 蝶儿一听,双眼已然湿润,“扑通”一声跪在自家姑娘脚下,“蝶儿与妹妹初来候府时不幸染了时疫,大太太是吩咐给扔了去了,是姨太太看着蝶儿可怜、才嘱人偷偷留下将养的。姑娘也是如此对待蝶儿与妹妹,蝶儿一直很清楚,总想着一直要好好服侍姑娘才是,可是寸心卑微,何及姨太太与姑娘对我们的好。” 第十八章 身外之身 蝶儿一听,双眼已然湿润,“扑通”一声跪在自家姑娘脚下,“蝶儿与妹妹初来候府时不幸染了时疫,大太太是吩咐给扔了去了,是姨太太看着蝶儿可怜、才嘱人偷偷留下将养的。姑娘也是如此对待蝶儿与妹妹,蝶儿一直很清楚,总想着一直要好好服侍姑娘才是,可是寸心卑微,何及姨太太与姑娘对我们的好。” 无忧眼睛也变得湿润,“难为你了。”将她扶起,“大太太若想坐稳在爹爹心中的唯一地位,必会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而只要锄掉我一个人,娘亲绝难再原谅爹爹,没有比这个更容易的事。今后的路何其凶险,也没的清楚。蝶儿,你是知道的,若然有一线生机,我也望你去寻。” 蝶儿一听这话,已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在地上,执住无忧的衣角,不肯起来,“蝶儿虽没有读过书,却是个认死理的人,报恩是一世长情,绝不会随境而转。” 许是从前的日子过得太是安逸,痛都挤到了一起,这双眼已经再见不得悲伤。不由得握紧蝶儿的手,眼眶温热却狠狠板回泪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蝶儿也努力拭着脸上的泪水道,“都是蝶儿的不好,惹得小姐想起伤心之事。小姐身体要紧,不宜这样大喜大悲的。” 无忧点了点头,用了好久方平复下来。 拉着蝶儿的手,要她在榻上坐好,蝶儿要起来,又被无忧按下,“便是芝儿,我也不怨她,良心丧于困地的又何止是她。”目光望了一下窗外,压下声音来,“芝儿也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怎么会不求温饱富足,而现在,也要陷进这漩涡来,为人的欲念所牵绊挂碍……”语至一半,起身,果断道,“可终究还是陷进来了,那样的事便不能再拖。就只当那一切只是梦中之梦,而此身本是身外之身罢了。” 蝶儿眼眶又有些湿润,努力抑住,点头道,“不管怎么说,姑娘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奴婢这就去熬药。”说完,转身出去。 无忧慢慢坐在书案前,自己还是不惯这样与人计动心机。何况是要害一个人的性命也未可知。 晚些时芝儿进来时,又瞧见七姑娘坐着看书,一边的药碗犹冒着热气,直接走过来,“姑娘怎的不先喝了药,一会凉了,可要破了药性。” 七姑娘一笑嫣然,“我可是老老实实让它独自己凉的。”说着,接过芝儿递过来的药碗,吹皱了黑幽幽的药面。面色平然地饮了下去。只在最后一滴时微微皱了皱眉。 芝儿紧着眼色,等七姑娘一落了手,便执起放着一边蜜酿梅子来。 七姑娘伸过手,葱段一般细细指尖一顿,在芝儿手边微微探头,目光炯炯地看向她,“看来,她是不与我们同梦的。” 那眼神清澈如泉,一眨不眨。 芝儿执着捧盒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七姑娘沾了药汁的唇,仍是不退的红艳,幽如魂缕般的字句落在芝儿耳边又轻又清。一时间倒不知是要说个什么好。 七姑娘已收回目光,自语,“倒是好久没有到学上去,可是要追不得人家了呢。” 这一句似点醒了梦中人一般。 芝儿开始服侍七姑娘梳洗,七姑娘嫌这些脂粉玩腻,叫她只是薄薄均了一层。 见芝儿选了大太太新差人送来的金钗,无忧对着铜镜摇了摇头。 芝儿小心翼翼放下,目光忍不住又盯了一眼,“姑娘,六姑娘昨个儿就戴上了呢。姑娘戴上会更好看。” 一直对镜审视自己妆容的无忧将目光眄然移开,由打镜中看着芝儿,“昨夜里做了梦,总梦着有什么灵异事,今天且要简素些。从前就听人说莫做坏事,要不然,福泽并不厚重的人就要替命里有太极的人去当替罪羊,戴手饰,动用心思都是这般。这些都是她们贵重之人做起来无关紧要的事。若然命苦之人,这些也是最做不得的。” “姑娘……”无忧感觉到,芝儿放在自己发髻之上的手,变得有些僵硬。 无忧用力看了一眼芝儿,目光之中似乎是凭空生出一根弦来,将她自己与芝儿两头牵住。绷得越来越紧。 不待芝儿真的踌躇出来个什么。 已然轻声道,“拭拭这铜镜吧,看人都不真了。从前花几上的花便只是看着,都能看出是婷婷生香的,现下像是不能了。” 七姑娘的下一句就只说了这个? 芝儿点头答应着。手上利落地给姑娘结了发。无忧揽镜自照得了。 望了望天色,起身,向学里去。 院外秋雨初歇,芝儿手里拿着出去的蝶儿给七姑娘早早备下的披风。不紧不慢随在七姑娘身后。 时间愈久,七姑娘的性情她倒愈有些摸不准了,一忽儿觉得是不经世事般纯澈,一忽儿又觉得如果这只是假象…… 还在小径上时,无忧仰头看看天上流云, 去路上一仍其旧,无忧却已觉得是恍如隔世,如沉睡一场,乱将一生梦成离殇。 几日前,大太太轻巧地向老太太买了个好,乱梦中又插上了这一出。没有夫君相伴,没有女儿柔慰,没有族人信息,甚至被关在庵堂之中不得踏出半步的娘亲,那样的情境,每日每夜让无忧在午夜梦回时,止不住心痛难熬。 还不等无忧真正平复过来,五姑娘已经出现在另一侧回廊尽头。 无忧微微昂起头,起码看起来会从容些。 有些人虽只是涟漪路人,却注定是要纠缠一番。 轻步上前行礼,“请五姐姐的安。”然后,又向那不认识的人颌首为礼。 那个陌生的小姑娘,打量无忧两眼,看向五姑娘疑问了一下,转而眉眼生出一丝笑意来,“是六姑娘,还是七姑娘?我可猜不出了。” 五姑娘淡淡还了无忧礼道,“是老七。”身子稍稍向无忧侧过来一点,目色泽过无忧的脸时,也是淡淡的,“这位是锐安候府家的大千金贤训姐姐。” “从前也听人提到过七姑娘无忧。”贤训目光望过来,“与所传是不错的呢。今日前来打扰,七姑娘莫嫌贤训吵闹。” 哪有什么嫌弃之说,做主的原本也不是自己。 第十九章 拙选 五姑娘淡淡还了无忧礼道,“是老七。”身子稍稍向无忧侧过来一点,目色泽过无忧的脸时,也是淡淡的,“这位是锐安候府家的大千金贤训姐姐。” “从前也听人提到过七姑娘无忧。”贤训目光望过来,“与所传是不错的呢。今日前来打扰,七姑娘莫嫌贤训吵闹。” 哪有什么嫌弃之说,做主的原本也不是自己。 无忧默想一刹,带点羞涩,道,“姐姐如此倒叫妹妹惶恐,姐姐前来候府,自然是宾至主人福的。” 贤训刚刚说的对自己有耳闻,并不是在夸自己,那样的旁敲侧击,无忧亦然明白得很。 至于现任锐安候,无忧早就听说过他。也是京中炙手可热的权臣。且是帝都中的旧族,数百年的门阀世族,先祖原是前朝故臣,却在本朝开国时迎帝入都,成功移势入了大贤朝。到了新帝这里,更是有两位小姐被选入宫中陪王伴驾。 五姑娘目光只视着面前一寸之地上落下的柱影,待得无忧语罢,伸手向前点指给贤训,“学上就在前面,我们一起走吧。” 七姑娘傍在五姑娘身侧,随她们闲行着。回廊两侧还似旧时,婢子们脚步匆忙往来迂回。 贤训目光并不东张西望,也都只是清然平视,端然贵族门庭风范。走了一会,视线似乎是被什么吸引。 无忧与五姑娘看时,贤训脸上生起的笑已是十分。 无忧与五姑娘亦随而转目,原来家生奴才元二,天生粗短,此时正要将一个灯笼挂在杆上,脚下恃着木梯,动作笨拙地跳来跳去,却总是挂不上去。 后来,梯木摇摇,元二在上面张牙舞爪地找着平衡。 木梯下面几个家丁瞧他那般,都已经笑得肚子疼了,本来扶着梯子的手也都散了开来。 等到梯子向后仰了,元二大呼救命时,下面的人才反应过来一把扶住梯子,幽幽搭回原来的檐头。 整个过程,着实逗趣已极。 看过了这一出,五姑娘脸上微微有些变色。这元二是家生奴才,是以一直留在家中,唯有一桩,生得形容猥琐,寻常时是不让到园中来的,今日不知如何要他到后庭来挂灯。 五姑娘虽然与这位贤训小姐交好,但其实最是要面子,看贤训笑了许久,心上更是不痛快。 眉目划过元二,“家生奴才粗鄙至如此,让姐姐笑话了。” 她这般自谦,住了,便引手请贤训继续向行起。 贤训扶着婢子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嫣然有笑,“这样的奴才瞧着得趣,看了他这个样子,倒觉得心上的烦恼如风吹云散,世情都变成了趣味。”无忧记得这是贤训第一次转头回望,这一下,才看得出也是青葱年纪的女孩子,那笑容亦甜朗。 “果然!”五姑娘温柔应了,但是,脸上总是不那么自然。 无忧抬目。 学堂在繁枝掩映处,远远现出形影,便刹时印上心中形状。 从前轻花落梦的日子,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进得堂中的时候,众位姐妹已然都是在的了,大家一见是锐安候府贤训姐姐来了,便都起身行礼。 原来在无忧病中,贤训与几位姐妹已然是通熟了的。 今天要读的书仍是千字文。其实,各个姐妹早都在自己屋子里学过的,如此聚来,不过是为了讨老太太欢欣。 贤训打量着大家聚得齐了,便向五姑娘点了个头,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五姑娘看到贤训的示意,眼中一诧,又隐去,只是蔼然点头。 贤训道,“皇上的妹妹,当今永亲王家的王妃,想要找一位女学生去学跟她学写字。王妃与我娘亲通熟,说了要文安候府家的姑娘呢。” 五姑娘听了,一脸的肃正。 芝儿在一边为七姑娘捧书,心想,七姑娘的这位姐姐是候爷的嫡女,候爷又在权炙之时,公主若是指定在文安候府选,那就再没旁人,不过是五姑娘无非。 再打量几位姑娘,五姑娘,仪态稳然,想的也应该是这个道理。 六姑娘眼睛眨眨,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并不大上心;七姑娘脸上永是一个笑;倒是四姑娘,微有些愁味。四姑娘不爱读书的毛病,上下皆知,又爱乱担心,此时,定是怕这样的事落到自己头上抖不开。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无忧更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也不在上头多放心,转了心念,只是微颌首,用一根小指摩着千字文上的字,静静琢磨心事。 堂上一时深静,唯听得窗前帘幕微微冉动风声。本是秋深之时,但是众姑娘聚在一起时,五姑娘总会小开一些窗。 那边,贤训小姐微微顿了一下,笑意吟吟,似乎心中也早有了答案。微眯眼凝着众位姑娘的表情。 恰在此时,婢子捧上由打山西贡来帝都的酥梨来。 六姑娘立时食指大动;七姑娘也将目光分在梨子上;五姑娘微禁着一个力,似乎是在等什么落定;四姑娘一直在望着金贤训,目光融融烁烁,很是要紧。 大家以为她不欲先说下,便一致去选酥梨。贤训却偏偏挑了这么个大家都没有防备的时刻,点出了公主想要传字的姑娘,其实是七姑娘。 芝儿在无忧身后偷瞄了一圈,几位姑娘皆是大惊,唯止六姑娘兴趣还在酥梨之上;五姑娘目色深深,却在一瞬间移到了书房的挂瓶上缘;四姑娘惊了一下,回神过来,已经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倒是六姑娘,嘴角牵着笑意,颇似看倦了大家眉眼里掩不住的诧恼之色,“姐妹们如此,倒像是谁早就与公主殿下交好,现下是公主殿下忘了你们才选的无忧妹妹?” 语毕众人皆寂了好一会儿,贤训一时笑出了声,“莫不是我一人在此孤语。还是说得太不寻常了。” 五姑娘看向无忧,“妹妹可以相信是真的了。姐姐等着呢。” 如此乐事,似要让无忧觉得,自己是落在两生之间的了。 众人望过来的目光也皆是诧异。论来,这府上,无论公主眼拙,挑个谁,也会比无忧好。 第二十章 哈气成墨 语毕,众人皆寂了好一会儿,贤训一时笑出了声,“莫不是,我一人在此孤语。还是说得太不寻常了。” 五姑娘看向无忧,“妹妹可以相信是真的了。姐姐等着呢。” 如此乐事,似要让无忧觉得,自己是落在两生之间的了。 众人望过来的目光也皆是诧异。论来,这府上,无论公主眼拙,挑个谁,也会比无忧好。 无忧是真的吃惊了,听到五姐姐说话,才想,不该装作若无其事的,复又以惊诧目色望贤训一眼,此间,大家都望着她。赶紧出了座位前来,举止恭柔,向贤训拜谢。 抬起头时,目光滤去一切惧扰,只留清浅疑问。还在这个年纪的女子,目光该当如此吧。 那位公主为何选中自己,她很想问,又明知问不得。便只得不语其它。 这不是算定中的事,无忧看似懵懂,其实,心中早有了另一番划计。 贤训微笑相谦。末了,微微向她点头。 几位姐妹惊叹了半时,也就放开了手,略听先生讲几个字,见都是大家熟会了的,六姑娘嚷嚷着要赌书。几位姑娘都应和。 四姑娘一直喜欢玩这个,这次更是有备而来。举起时贤写的《浣冰集》冲着几位姑娘轻轻敲一敲,几位姑娘也一致认定,今天就赌这个。 六姑娘又笑看向贤训,柔语道,“姐姐原是强过我们的,如今一起来,可要让着我们这些小的。” 贤训也是看过那本《浣冰集》的,是以,笑应了,又说六姑娘油嘴。微微侧身时,挨到无忧身边。轻语着,“这不一定是好事,却必定是个转机。” 比起被公主选中,贤训的独语更让无忧琢磨。 见无忧只是颌道,并没有什么答话的意思,贤训便只注目在传过来的花签上了。 谁抽到唯一的花签,便可出一联诗,让大家猜是在原书中的哪一节、哪一行。 赌书开始之前,先置彩头。 六姑娘用玲珑目光盯了一遍所有姑娘,道,“今天,我们换个奇巧的彩头,大家都可以要任一人身上带着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四姑娘也跟着拍起手,目光在五姑娘头上的珠花转了转,六姑娘更是作势跑到五姑娘跟前找,五姑娘今天可曾带了什么让她可意的东西。 七姑娘今日着得素俭,实在没有什么好觊觎的。被姐妹们拉来一起认字的老太太身边的倾月笑说,“可是什么东西都能要的么?” 六姑娘眨眼,“这可是赢了才能说的。中秋时,是谁输得找错了门。” 倾月嗔道,“做主子的笑话人,奴婢们如何强得过姑娘,便是奴婢答了一,主子对得了十,主子也该夸赏奴婢才是。” 六姑娘回笑,“你呆在老神仙身边,早就成精了,若然是石头,也变出了个猴来呢。照你这么说,你在这儿里头一露脸,已然赢了姑娘们十回了。平日里,伴在老神仙边上充仙女,这会儿上,大家瞧啊,她倒是充起个得体的奴才来了。若然我们真当你是婢子,便是老太太也不答应呢。” 倾月笑道,“难怪老太太要独疼六姑娘,那便是想得开了,若然不疼她,还得有无数人疼她,老太太就自己抢了先。奴婢若然是赢了,就要六姑娘亲手剪的麒麟剪纸。” “这猴精难为我呢,麒麟来无踪去无影,岂是剪纸留得住的。我们这一出啊,就叫做夺人之美。我们都夺俗物,她倒要夺起天机来了。” 五姑娘眨眨眼,“这名字不错,大家一起来夺四姐姐的宝贝,也就是说今日里便是四姐姐做庄家,我要四姐姐那块哈气成墨的端砚。” 六姑娘,“我要四姐姐的玉麒麟纸镇。” 贤训微笑,“我么,就要四姑娘的玉臂搁。”然后,看了一眼四姑娘手边的一套文玩,给七姑娘指指那套大小金蟾蜍,“七妹妹可要这个。” 无忧从容颌首。 四姑娘急得抚额,“这便是跟吃多梅子一般酸得人牙根疼了,我的东西可有什么好的,要你们这般。” “四妹妹这表情像是受了惊吓,此时,听我们说起话来一定像是有如听雷声漫过。”六妹妹一说,姑娘们便都笑了起来。 四姑娘嘴上说着,“可恼!”看上去倒没有什么担心的。《浣冰集》本来就是她的最爱。而且只赌这一本书,对四姑娘来说已经是相当简单的了。 无忧微微偏着头,脸上容色虽一直如前,可那排山倒海一般的惊奇早在心中漫开,看着四姑娘晃好了竹筒子里的花签,让姐妹们抽取时才想起那位贤训还在,犹要顾得眼前才是。 六姑娘伏在桌子上,细瞧花签半晌,然后扒拉开四姑娘紧紧握住竹筒的手,目中带点狡黠,冲着四姑娘挤眼,“这个,不会有问题吧。”顿了一下,又摇头晃脑地比划着,“比如,会让四姐姐识破天机。” 六姑娘总是这样鬼精。四姑娘也并不着急,还好似觉得格外正常,“希望你讨了彩头后,也这样怀疑我才是。” 赌了半天的书,众位姑娘也累了。便叫茶吃。 四姑娘望望自己面前一桌子的文房墨,只是吃茶不说话。 六姑娘又起一个眼色。 于是一路传花过诗。室中一片胭脂墨香。 西风吹断檐铃。十月落叶中。 院子里上了华灯,无忧坐在榻上,想起学堂里贤训的话。 蝶儿知道,小姐在想大公主的事,可看到芝儿也围在姑娘身边缝衣,不好跟姑娘说起这些,也只淡淡容色陪在一边。 好在,今夜是自己在姑娘床下值夜。便耐起了性子。 夜里,无忧在床上翻过几糟,越来越觉得糊涂,难道在人事上,也有‘天生旧物不如新’的道理。公主见惯了清臣廉官家的贵女,现在,是想看看自己这般落魄无援的风格? 将脑袋探出帐子,听着。 蝶儿也想得睡不着觉,翻了个身,看到姑娘向外探头,以为是要水,便起身,无忧将她拉上床来,一同躺着。 第二十一章 月仙 夜里,无忧在床上翻过几糟,越来越觉得糊涂,难道在人事上,也有‘天生旧物不如新’的道理。公主见惯了清臣廉官家的贵女,现在,是想看看自己这般落魄无援的风格? 将脑袋探出帐子,听着。 蝶儿也想得睡不着觉,翻了个身,看到姑娘向外探头,以为是要水,便起身,无忧将她拉上床来,一同躺着。 “姑娘……你说,那位公主殿下会不会是大太太相熟的人。” 无忧想了想,“一定是见过的,是不是相熟就不清楚了,只是这个当口,恐惧与欣喜都没有因由。” 没有倚峙,无从诉说,步步险境,当然也就无从恐惧或是欣喜,前者是因为恐惧太多,早不是什么新鲜感觉了;后者只因太过稀罕更是无从感觉。 唯好在只有一条路,不必犹豫该往哪儿走。 秋日如水逝去,一晃都过了半月,大公主那里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转眼到了大贤朝皇长子的诞日。皇上下诏普天同庆,是夜中开放宵禁。 六姑娘一早就张罗着姐妹们一起去看灯。 无忧想寻个借口不去,却被六姑娘看住了,说是一定要带上她的。 无忧只当六姑娘随口说的,哪知道,六姑娘看七姑娘想寻借口躲避的样子,竟然从一早六姑娘就蹲在自己屋里吃茶了。 七姑娘只得由着她,又说,“倒是我长得好看了,要六姐姐天天看个够。” “好看么也是个原因,却只是一个小原因。另一个大原因是,妹妹这里的茶最是解渴。不像五姐姐那里的含了酸意。主要是姐姐我眼睛太小了,见不得五姐姐那里的好。” 无忧抿嘴一笑,“一开始倒像是妹妹与姐姐在说那人的坏话,后来姐姐怎么又说起自己的坏话来了。” 六姑娘向无忧挤挤眼,“我这性子往好里说是个直爽,其实最是没有心眼,怎么能服侍在贵人身边。想想都头疼。好在,今天先去看花灯,可以暂忘了这些。” 七姑娘道,“今夜可真的有花灯?并不是上元之夜呢。不知道大家都惦记不惦记着这个。” 六姑娘,“如今的权宦之家,哪个不懂得讨皇上的喜,连我们家也赶制了几十盏的新巧花灯送了过去呢。你就等着瞧好吧。” “只怕祖母会嫌闷,招呼姐妹们一同吃酒呢。” “妹妹当我头晌去做的什么,就是去磨的祖母,要她同我们一同去赏灯。” 无忧打量她,笑道,“姐姐最是猴精,如此,祖母就舍不得让我们陪了。又不能真的出府去陪我们看灯,果真是吃了你的哑巴甜蜜亏了。说到进宫,你若使出这般手段来,皇上普天同庆的日子可就真的多了。” 六姑娘笑得眼泪差点流出来,“我们如此混说胡话,让我们那个忠心耿耿的兄长听了去,可是不得了了。到时,可是告了天地,满天巴掌散力来,七妹妹免不了,是那陪绑的。” 芝儿与蝶儿本是陪在一边,听了六姑娘的话,也笑得忍不住声了。 七姑娘看是躲不过去了,便点手唤蝶儿让去选晚上的衣着。从没有出去过,一时,倒不知道是要穿成个什么样子。 无忧自己的意思还是素气一些的好。 蝶儿按着自家姑娘的意思拣了几样手饰并着衫子。想了想又提醒着芝儿,将那件出锋的斗篷也给姑娘取出来。 六姑娘也跟着翻了翻蝶儿手里的东西,道,“哪里就这么素净了。今儿个夜里,听说还要有什么选月仙的彩头。” “月仙?”七姑娘疑问。 “是啊,我却从来不知,这些人的脑袋瓜子里面藏了许多事,皇上刚说了一个放了宵禁的话,这里面的许多东西也就闻风而出了,具体的倒没瞧过。所以,妹妹要穿的,可不是这个。这样素净的东西,玉兔儿才瞧不上。” 一边的蝶儿接话,“玉兔来挑么,那肯定是会喜欢水葱色啊。” 六姑娘立即点头,“这话有理。都要穿绿色的,便是那绣鞋也不能放过那绿色去。” 最后,七姑娘的衣服也是六姑娘指挥蝶儿动手一齐张罗的。 到了晚上,几位姑娘步行出去。个个都是通红通红的衣服,只有七姑娘与六姑娘是翠绿明快的颜色。 从前出去,都是车马出行,也瞧着市井繁华,但到底不算是真正的身临其境,况着今夜里又是非比寻常,加着皇诏的普天同庆,明月都给漫眼花灯衬得无色,人流更是如铺到天边。 两位姑娘身后的小婢,都不出声地抓紧自家姑娘一角衣衫,自家娇滴滴的姑娘,若然出了一点点的差错,想都不敢想。 无忧站在光影里左右瞧瞧,美女盛装如云流过,悄声对六姐姐说,“那边的姑娘长得真是俊俏,才刚有人在讲,像是鑫王府的公主呢。” 六姑娘想了想,“王府有公主,候府有七姑娘。” 无忧低头不好意思道,“我的好姐姐,这个是要外人夸的。” 六姑娘也笑,“就是不肯信我,我找个人给你看看去。”说着拉了六姑娘的手,向另一方向走。 七姑娘小声道,“姐姐不随大流,一会儿偏丢了我们,回去可是要罚的。” 六姑娘道,“我的傻妹妹,你跟我来就是。” 六姐姐竟然几下子就找到了兔仙。而那几位姐姐,估计会迷路到兔仙选月仙结束。不是七姑娘存了坏心肠有这样的想法,而是人着实是越聚越多,此时,若想重新挤进来一遭,绝非易事。 “看来,姐姐偷偷出来的次数不在少数。”无忧冲着六姐姐眨眨眼。 六姑娘也不狡辩,“别人想不出来也就罢了,妹妹也到如今才猜到。对了,不是没有想出来,是没敢这么猜。出来一次就上了瘾,又偷偷出来几次。只是这样而已。” 她们这样参在人群中,反而又随着人流,给挤到了最前面。 身披如雪白毛的兔仙,出现在一早搭好的高台上,人群中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第二十二章 刁状 六姑娘也不狡辩,“别人想不出来也就罢了,妹妹也到如今才猜到。对了,不是没有想出来,是没敢这么猜。出来一次就上了瘾,又偷偷出来几次。只是这样而已。” 她们这样参在人群中,反而又随着人流,给挤到了最前面。 身披如雪白毛的兔仙,出现在一早搭好的高台上,人群中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兔仙先是翻腾跳跃一番,空空两只白毛兔爪上,忽然变出两只绣球来,人群又是一阵喝彩。兔仙抖了抖长长兔毛,高声道,“月满天地,福满京华,现在就要选一位月仙出来。” 六姑娘立即将一直掩在身后的无忧向前拉了拉,“妹妹且向前站。” 无忧忙小声道,“不可不可。” 耳边响起一个炒爆豆般的声音,“什么人啊,怎么地如此不晓事,挤到了我家小姐,也是你们赔得起的。” 两个婢子忙掩到小姐身前,以防有什么冲撞之事。 无忧与六姑娘扭头一看,是一个穿着半臂锦袄,梳着双髻小姑娘,瞧那通身的气质,多半是个婢子。六姑娘只是冷笑了一声,一直跟着六姑娘的彩月笑道,“天子降诏万民同乐,又是哪家的姑娘要大过皇诏去,想要独占了此处天恩福地。” 那婢子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微微有些向后头看。 不多时,身后转出了真正的主子,竹山福海闪光缎子的大红披风,内罩竹鸡报平安的锦衣长裙,左右灯火明亮,衬得花容月貌,尤其一双眼睛格外闪烁,利闪一样看来,“好尖利的一张巧嘴啊,区区一个婢子的话,哪里就要大惊小怪开口道了天子之事,想来也是有位份的好奴才呢。” 这下,六姑娘才走上前一步,平然与她对视,道,“在天子福地,必要戴德于天子。无错。天下万民皆天子之子,更是要心心念念于天子,姑娘家的丫头是在说这是错的么。” “也罢,如此糊涂的婢子,确实该打。”这姑娘竟喊了左右在人前掌了那婢子的嘴。 六姑娘只是拉了七姑娘的,手专心看向台上,并不再瞧向那姑娘。 蝶儿在两位姑娘旁耳语,“好跋扈的姑娘啊!要不,两位姑娘这就回去吧。” 六姑娘眼前如前只望着台上,嘴上冷利道,“她再大,还能大过理去。好好的恩典让她给搅了。不过,也变得更有趣了呢。我们在这里好好看着,看她是什么变的。” 人群喧闹之中,隐约传来啼哭之声。 六姑娘嫌弃道,“真真污染人视听。没得晦气。” 无忧小声道,“姐姐别气,不过人以群分,物已类聚。淡着她便是。” 六姑娘却笑,“淡不到她了,她得有机会让我瞧她一眼才行呢,我看都不会看她。” 姐妹两个相视一笑。 台上的兔仙用长杆挑起绣球,直直伸到,刚刚身着大红斗篷女子面前。人群中一阵唏嘘,无忧轻笑,“看来,玉兔更爱吃萝卜。” 眼神不屑的六姑娘被逗得乐不可支。 就在大家以为,那绣球一定是抛给那女子时,球身灵动一转,直直伸到了七姑娘无忧面前。 六姑娘笑道,“这下相信是真的玉兔了。原来还打量着是只红眼耗子呢。” 无忧看看绣球有些不知所措。 抬头时,看到那个红衣的姑娘目光辣辣。无忧想,这就要结下了梁子么。 六姑娘本来也只当是玩笑,一看到红衣姑娘那个样子,马上催促起七姑娘,“好妹妹,兔仙的话不可违的。更何况,有人削尖了脑袋还抢不到呢。看来是十足十的好事。” 回去的路上,六姐姐因为这件事一直笑个不停,还说那姑娘的鼻子都快气歪了。看来一定是个心眼小到没有的人。 重新聚过来的五姐姐见了她们这般情景,虽然有些好奇无忧手里的绣球,但还是很高傲地没有问什么。 六姐姐禁不住又笑了一场。五姑娘负气在头里先走,六姑娘拉住静珠的手,“你五姐姐一脸的跃马弯弓当真的好看。这些灯怎么及得起这些眼色之间的变化有趣。” 六姐姐说得不错,无忧虽然无意兔仙之事,可是看到五姐姐生闷气的样子时,忽然觉得心里有一些好受。这一场不为谁而做的秀。无意中也可以伤一个人。至少有那么一瞬,会觉得是一种快慰。 第二天,无忧刚刚起身,就看到芝儿与蝶儿影影绰绰在外面说话,自己挑了帘出去,见两个都是一脸的紧张,自敛了目光对着铜镜照了照,见她们仍不打算说什么,便问,“怎么了。” 蝶儿有些吞吐,“昨儿个,昨儿个那姑娘来了家里。” “我要怕她?” 蝶儿摇了摇头,“听管事身边的四儿说,那姑娘是合周公子的订过姻亲的姑娘,这个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去见了候爷,好像是告了姑娘的刁状。” 无忧只是淡淡的,“昨儿个虽然只见过一面,但这种事,却像是她能做得出来的。” “要不要去唤六姑娘向候爷解释,出了这样的事,候爷当然不好责罚于六姑娘,肯定是发回三太太管的,可是姑娘就惨了,要是大太太插手,哪里会有姑娘的好果子吃。” 无忧还只是静着,对镜看了看,有些睡肿的眼睛道,“取些茶叶水来抹抹,别人的事我们如何管得了,任凭发落就是,但只六姐姐这一桩,任是谁都不能说出口。三太太虽然疼着六姐姐可还有着大兄长呢,六姐姐少不了也得吃些苦头。这姑娘既然是冲着我来的,又何必扯上她进来。” “就怕大太太。” 蝶儿微微将眼睛斜向芝儿,忍下了问意。 无忧会意,微不可察地示意蝶儿不用担心。 无忧淡淡道,“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自己送上门去。” 还不待蝶儿相拦,芝儿那厢已是赶紧摇头,“姑娘可不要沉不住气,万一那姑娘说的不是这件事,可不是成了自己出卖自己。” 无忧苦笑一下,“是啊,要是换了别人,一定什么都不会说,可这位姑娘性子,不像是能藏得住事的。”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儿,候爷便派人来唤无忧过去。 第二十三章 双携飞 无忧淡淡道,“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自己送上门去。” 还不待蝶儿相拦,芝儿那厢已是赶紧摇头,“姑娘可不要沉不住气,万一、那姑娘说的不是这件事,可不是成了自己出卖自己。” 无忧苦笑一下,“是啊,要是换了别人,一定什么都不会说,可这位姑娘性子,不像是能藏得住事的。”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儿,候爷便派人来唤无忧过去。 管事的在外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蝶儿与芝儿留下来不与无忧同去。 蝶儿想说什么。被无忧止住。 路上,管事道,“是鑫王府家的姑娘来说了七姑娘的不是,候爷为此发了很大的脾气,姑娘万要小心。” 无忧沉吟了一会儿才问,“好久没见爹爹了,爱咳嗽的毛病好一些了么?” 管事微微颌首,“候爷还是老样子……” 看着管事的样子,无忧知道他在好奇的是什么,自己并没有问今日的事情,是啊,不会问的,因为现在她只是想看,想看看那些选择。爹爹还会同从前一样聪明吧。 穿过月洞门,再过一进垂花门,看到娘亲亲手植的那株梧桐,只觉得格外刺眼。枯枝在寒风中瑟瑟,无忧想,它明年大抵不会生得好看了。 管事,辨不出七姑娘话里话外的真正意思,只得默默陪在一边。行到书房门外,唤了一声,“候爷,七姑娘来了。”又向七姑娘示意了一下,伸手为七姑娘推开房门,“吱呀”的一声门响,七姑娘端庄无比地迈步,身影转瞬消失在眼前。这背影很像姨太太。 很久没有来过爹爹的书房了。 平日里,这般事,爹爹都不必亲自处理的。今日可是重视了么。王府家的姑娘确实非比寻常。 刚踏进门时,心里竟有几分期待。自己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见过爹爹。 可迈进那一步之后,那些坚硬执著全都消失,只想逃开,逃开,逃得越远越好。 不见,还可以猜测向好或是向坏。 转过多宝阁,看到爹爹,这是三个月之后、得到新帝重视的真正候爷。仍与往日一般一身玄色常袍,不兴纹饰,到底是得意之时,眉角间的意气丰发,已然收纳不住,只是,隐隐带着怅然。 无忧想,自己一定是那怅然的引因。可却无一丝愧疚。 时近日上中天,多宝阁只有一侧被照得炫亮,父亲在那炫亮的回照中抬头,眸中光色点点。那是父亲激动时的特点。无忧目光上挑看到壁上悬的避邪剑,心中暗起一丝冷笑。 一切不出意料之外,他甚至不听她的解释。 园子里的青石路面冷硬突兀。引得父亲盛怒的无忧,被指来罚跪。 抬起头,看得到一角天空,无边秋色,在洞窗之中层层复复,这园中好静,倦鸟都归巢了么,其间,管事在洞窗之侧闪了两次身影,无忧一直那么直挺地跪着。 纵然双膝已经麻木,可这不及外祖父一家所遭的戮杀之罪,几百口的性命,从此,横在爹娘的望眼之间。 无忧始终相信,父亲会有那么一瞬的愧疚,可也永世不足补偿。 石板上的凉透了上来,直透进身上,无忧的身体开始抖个不停。可就是不肯将身子倾一倾。耳边一直回响着那些话,父亲说要她认错;她说,她不知错在何处。那样坚毅的目光看向父亲,却没有任何希求。在父亲那里,再也不会有希求非份的事。 候爷站在阁上眺向远处,这简单孱弱的背影,看不出一点儿妥协。微微闭目,脑海中浸出无忧的一双眸子,幽幽嘲笑自己的贪婪,现在自己也觉得她是对的。 管事候在一边,想说什么,还没等他开口,候爷已经道,“她跟她娘亲真的很像,看着柔弱,却最是要强。” “候爷该跟七姑娘说清楚的。” 候爷无力地摇头,“她会更相信她看到的。” 管事明白候爷的意思,“奴才这就去让姑娘起来。” 刚要动作被候爷叫做,“你还是不要去了,换一个人去。有一个目标可恨,会让她活下去。” 管事一时猜不透候爷心中的人选,便静悄悄地等着候爷示下。 别院有笛管之声悠扬,却让人听出了离殇,四周再次冷寂下来。只是抬头与低头的瞬间,就已经闻得候爷两次叹息之声,“最好是个外人。姑且让那位合周公子去就是了。” 无忧已经跪得昏昏沉沉,忽然有模糊的光影出现在眼前,那样刺目的红色实在无能让人记错,是昨儿个夜里的小姑娘。听蝶儿说,好像是叫做焕离。 已经猜到她来的意思。不过是被羞辱一番,跟去死比起来,那也没有什么。无忧唇边轻噙了一记冷笑。 “七姑娘,滋味如何啊。”大毛福云百合的披风,燕老双携飞的水月裙下,一双小巧绣鞋踏步而来。 无忧慢慢阖上被那红色晃得发晕的双眼。 再次睁开时,焕离已经蹲在她身前仔细打量她。无忧脸上早被冷汗打湿,头发变得粘漉漉地贴成一片。 焕离一眼可惜地笑,伸指在无忧面颊上摩个形状,又摇摇头,“昨夜里,兔仙没能看出来呢,鲜鲜月仙,这么快就碾落红尘里。零落成这般。世事果然无常。” 语毕,观察无忧脸上的颜色变化,却只得平静一种。略有些惊诧。 有些不甘心地狠瞪无忧,还以为,她不会有什么反应,那有些虚弱却极致的面颊之上,忽然泛出一个笑意来。如云化雨,瞬时滂沱。 “焕离小姐可尝过死的滋味?”无忧问出这句时,太阳光线无比配合地一瞬消失,四周似乎刹那转得黑暗。不知从何处飘来浓云,已经压得很低了,就要触到一旁的高树一般。透露出,要倾倒出如何罕物的样子来。 模糊的视线里,也看得出,焕离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之后,仍然强装作镇定。“你是在威胁我。你不怕我又去告状。候爷他并不喜欢你。你只会吃亏。”焕离虽然边说,边做着跺脚吓唬无忧的姿势,其实,已然微不可察地向后退了半步。 第二十四章 答案 “焕离小姐可尝过死的滋味?”无忧问出这句时,太阳光线无比配合地一瞬消失,四周似乎刹那转得黑暗。不知从何处飘来浓云,已经压得很低了,就要触到一旁的高树一般。透露出,要倾倒出如何罕物的样子来。 模糊的视线里,也看得出,焕离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之后,仍然强装作镇定。“你是在威胁我。你不怕我又去告状。候爷他并不喜欢你。你只会吃亏。”焕离虽然边说,边做着跺脚吓唬无忧的姿势,其实,已然微不可察地向后退了半步。 “我只是跟焕离小姐问问题,国公小姐听成是威胁了么。其实,死跟青云得路是一般的呢。”无忧用淡淡的眼神,看着国公家的姑娘,那些因为痛心而变得迷茫的视线,就从中透出。 “你你你到底是要说什么。”焕离吓得不敢再看无忧的眼睛。 “焕离,对了姑娘是叫焕离吧。你看到那边了么,那里有好多的人,掉了脑袋,又何止于是掉了脑袋,连身上的血肉都不见了呢。”无忧目光直视着一个方向,其中像是亮起了许多的色彩。 焕离有些触动地回头,视线所及处,散乱枯枝倏然抖成了一团。紧接着又开始疯狂大抖,又并不是因风而起,已然有些诡异。 “你你你你们看见了什么?”仿佛是真的看到了什么,“鬼啊,鬼啊。”焕离本能地捂住耳朵,大喊着向来路跑过去,情急之下,还摔了一跤,跌跌撞撞逃开了。 有什么在她身后掀起一阵急流,大红的斗篷有一半被撩上了天。焕离被惊得更快地消失。 看着她的背影,无忧喃喃,“我的话还只说了一半呢。怎么不陪陪我呢,就像去死时还有人想来陪我,那样该有多好。可你们真的会来么。” “你觉得,你要是真的死了,伤心的人多,还是欢喜的人多?” 无忧睁开眼,看着面前,问出可怕问题的合周。刚刚,就是他动了树枝,吓跑了焕离。而此时,他就静静站在自己面前。 好一会儿,彼此都没有出声,天空中不知是在何时飘起簌簌落雪,那雪打在鼻尖上,无忧已经感觉不到它们的凉度,然后,他们却相视而笑,“我只知道,如果我死了,有人会在那边等我。你是想说,我的选择不值么?” 合周挑了挑眉,那笑意变冷变硬,“你不也觉得不值么,要不然,为什么一早不去死。” 无忧怒视着她,就像这一刻,生出了许多力气,“你又凭什么盼着我死?” 他镇定异常,一片雪花似乎在他眼前静止,“要死的理由,可能有很多,要活的只有一个。但这一个,却敌过千百个。”轻轻一吹气,雪花飘走。 无忧不再看他,“在我赶走你之前,你最好是自己走开。” “你还有力气赶走我么?你还有力气跟我说这些么?你不是要去应付生死大事么?你能做的还有什么?你不是所有人的对手,甚至没有让他们瞧向你,你就主动消失在他们的目光之中,你对他们这样的好。一点痛苦也不想让他们经历。可他们不会谢你。你辜负了他们对你的狠毒用心,你甚至在不敌的时刻加入了他们,你才是真正的敌人。”合周盯着无忧迷茫的眼睛,狠狠地看着她的脆弱。他的话与漫天飘雪一样冰冷,疏离。 可他说得是对的。 无忧觉得自己那颗行将朽木的心,忽然一瞬倾裂,是被现实深深刺中的感觉。转而又刺得更深。 无忧冷笑着抬头,“就算你说得都没错,可这是你不了解的事情,我要等的那个人也不是你。” “你要等的那个人也能了解么?”他抖然撑开纸伞,低下眉来看着仰起头的无忧,落雪之间望眼之中,百千念尽,百千念生。 终而,无忧伸出手将那纸伞推开了一些。“你走罢,我的想法不会改变,也无需改变。你不懂我更不懂这些事。那人懂不懂我,我在赌。凡事皆有代价。我的代价我愿意付。哪怕付不起。” 他轻轻合上纸伞,更加逼近无忧,“我们好像都很固执。都会因为这个吃亏,也都会觉得自己无错。若然相遇,会决出胜负吧。” “没有那个必要。” “意见并不统一。可我像你一样固执。就像现在,我要带走你,这就是固执会给周围人带来的不便。” 无忧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下,“变生进退。我倒是好奇公子的进退之间有何所图。” 合周背过手去淡淡道,“此情不关得失。” 无忧抬起头来看他,冷笑出声,“我并不是红拂女不识英雄。也不是绿珠,我谁也不是。你也不是。” 合周忽然探过头来,唇息就在无忧耳畔,“你赢了,他已经来了。”说完,转身没入一边的树丛。消失得无影。 半晌之后,果然有脚步声起,一双人影向无忧挪来。变大、变清楚、亦变得沉重。 半天白雪盈扬之中,文安候,一身玄衣止住脚步,雪花掩去一半情绪,虽然年华流逝,可这身姿仍然英挺,更何况那些忘形年纪里的轻狂不羁。 时光老去的何止面容。 “是要我来说么,要我说,你才肯起来,你竟这样以命相搏。”文安候眼神里似乎犯起一些困惑。 无忧心中冷笑,他果然不懂,“因为爹爹的半阙心思也很珍贵。平日里,无忧装温婉,装懦弱,装不争,真的好累。” 那声音变得颓唐,“你终究是太像你的娘亲了。” 她答得轻松,“可见是不喜欢了,一切都成了过错。” 文安候面色沉定无扰,“我与你娘亲的事情你不懂。” 无忧仍然执拗,“无忧不愿爹爹失言。娘亲她也会这么做。” “起来吧,惩罚得已够了,地上很凉。有些人自然不会忘了可也救不了。” 几个月来,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背影。到了最后,能凝视的,也就只有背影而已。 第二十五章 等闲换人心 文安候面色沉定无扰,“我与你娘亲的事情你不懂。” 浓云遮蔽天日,头顶似有万钧力量压下,无忧挺直脊背,仍然执拗,“无忧不愿爹爹失言。娘亲她也会这么做。”说出怄气的话。 不过,文安候却并没有去接她的意思,“起来吧,惩罚得已够了,地上很凉。有些人自然不会忘了可也救不了。” 忘不了,她绝决至此,得到的答案,也不过是最好的忘不了。 几个月来,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背影。到了最后,能凝视的,也就只有背影而已。 无忧凝着远处的狂风摇树,“可以忘掉的。” 英挺的身姿有一瞬的颤抖,然后,默默转过身而去。一世情深到底抵不过一世权倾。答案一直都在的。 无忧终于失去力量,跌伏在地上,白雪在掌心融化,无忧并不能很好地感觉到它们。 直到身子被扶起,又因双腿没有力气支撑,再次扑倒。抬头时看到,是蝶儿与芝儿。 蝶儿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无忧看着她们,已然说不出话。所有的力气都用去得到答案了。还好,已经得到了。再也不会心存侥幸,那样也很好。 终于,来到很暖也很软的地方,无忧紧紧握住那温暖,还要留一些给娘亲,似乎是在睡梦之中,她也努力地要挽留一些。 在树丛之后闪身出现的合周过来抱起无忧,快步走着,到了回廊处,被蝶儿止住,“这样于礼不合,姑娘醒来后要是知道了……”蝶儿有些无助地看向合周。 合周无法只得将无忧放在蝶儿背上,看她一步几颤地将无忧背走。思绪回转,无忧在他背上时,轻若游丝一般在唤着娘亲。合周定定立在原地好久,渐渐与落雪合成一般的颜色。 无忧一直贪恋着睡里的温暖,似乎也只有梦里是温暖安逸的,还可以握得到娘亲的手,轻易回到小时候,感觉到有人在帮她整理额发弄得她痒痒,她又想起了小时候。然后慢慢睁开眼。 蝶儿欢喜地叫了起来,可眼泪都流到她脸上了,“姑娘,姑娘烧终于退了。” 攒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发出声音来,“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那时,蝶儿她们都是不在身前的。 “是,是合周公子。” 无忧微微阖了阖眼。 “姑娘,这又是何苦的。”芝儿忍不住说了一句。 无忧抬头看着她,“还不错,换了一个美梦。” 蝶儿心疼道,“膝上都肿了,姑娘也不知道偷个懒。” 无忧弯了弯眼角,“那样心就不诚了。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现在一切都与过去无干了。现在,我最是爱吃芝儿做的暖香蛋粥呢。” 芝儿闻言破笑,“不吃、不动、不使唤奴婢们的小姐才好呢。”说完,已经快步跑去了厨上。 看芝儿出去,蝶儿一下子握住了自家姑娘的手,“听说大太太这两天都多吃了好几碗饭呢。她倒是牵着姑娘。” “她待我最诚。”说完,两人相视而笑。笑了一阵,看蝶儿又要哭,无忧用手轻轻为她拭泪,“这不是好了么,今后也再不会如此,从此,这世上值得我如此的人越发少了,都要想不出,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呢。” 看蝶儿又跟着黯然,忙转了笑脸,“那时,我存了一死的心,可上天却劝回了我,看来,得好好活下去才是,这命坏到没有可惜之处,便要做出些不可惜的事情来。” 蝶儿努力忍下泪去,柔着声道,“姑娘能这么想最是好,倒是这个芝儿,一时间让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你看着她是大太太的人,可是这几日上头,也急得跟什么似的,说不定是姑娘的真心打动了她。不过,也不能一时定论,毕竟人心易变又会受境遇之扰。” 无忧摇头,“若然是从前,我必是不懂这些的,但现时看来,任一个人都活得不那般容易,她也自有难处,这世上悲也琳琅,喜也琳琅,既然要过的一生,便要由打长处看,不争这一时的。” 蝶儿道,“蝶儿记下了,从今而后多盯着便是了。” 无忧点了点头,又问到,“大世子那边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蝶儿边回想着边说“大世子在姑娘病中派人问过两次,送来一些药材,别的便再没说。大世子的心思当真有些难以琢磨,这般对待的方法,似乎与从前也没有什么不同,但那药材却都是上等的成色。对了,其间,几位姑娘也来瞧过,六姑娘昨晚今早都守了好久。这才回去歇着的。老太太那边也要来看的,还是六姑娘给哄住了的。” 无忧静思了半晌,“这一次的动静真的有些大。” 蝶儿拂着自家姑娘的背,“六姑娘都向候爷与老太太说了事情的经过,老太太生那王府家小姐的气,也生着候爷的气呢。可又不得不碍着皇上那边,才没有真的追究什么。六姑娘也劝着呢,姑娘可以放心。” 无忧见蝶儿几次欲言又止,知道是有什么不好直言,遂轻轻地说,“怎么了,倒吞吞吐吐起来,要我挂心。” “是合周公子。”蝶儿低下了头,“这几天,合周公子一直在外面守着,他似乎,似乎……” 无忧扭头看了看窗外,“彩云易散琉璃脆,越美越是不结实呢。” 蝶儿愣了一下,明白了自家姑娘话里面的意思。想再劝,却已然不知要说些什么才是。 ******************* 米嬷嬷给大太太捶着肩,觉得大太太是困了,要眯一会儿,刚要向外面的小婢示意。 大太太忽然开口,“看来,不能一味放任下去。毕竟是候爷的骨血,天生的伶俐,近日里来,总是觉得心上不稳,都提不得那二字。” 米嬷嬷忙称是,又道,“听说,那夜出去,确实是得了月仙之名,这会儿上,帝都都是传着七姑娘貌美端庄。恐天常日久,得意于皇家或是贵门属意,事情可就真的不好办了。” 大太太微微凝眉,“我在想,从前是不是将她看得轻了,不知她人小鬼大,而这一次,若真的是想做些什么,也不可只是不痛不痒那般了。” 第二十六章 不足之症 米嬷嬷忙称是,又道,“听说,那夜出去,确实是得了月仙之名,这会儿上,帝都都是传着七姑娘貌美端庄。恐天常日久,得意于皇家或是贵门属意,事情可就真的不好办了。” 大太太微微凝眉,“我在想,从前是不是将她看得轻了,不知她人小鬼大,而这一次,若真的是想做些什么,也不可只是不痛不痒那般了。” “奴婢琢磨着,与其害怕今后的变数,不若先为她定上一门名高实低的亲事。一早断了而后的变数。” “你主意倒好,这可是一件福事,也算是我的福德一桩。你可有中意的人选了。” 米嬷嬷眼中精光一现,“奴婢想着,不是说大姑娘夫君的另一位弟弟,不日也将到京了么。之前,去看哥儿,听大姑娘说的,这位云周公子乃是庶出,并不得尚书的喜欢。且风流成性,偷偷掩下的风流债已有几桩,人样子倒好,在人前也是看不出的,这样,老太太保管会喜欢。” 大太太眯了眯目,“这位云周公子也听无疾提过。这件事倒是要好好想想,几日前大家虽见了候爷罚了她,倒是候爷难受得时间比她还长。她跪着的时候,也是看了又看,还是亲劝的起来。若是候爷那厢里探出了什么?” 米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尚书大人为这件事将这位公子打得半死,又花了重金掩了人口,知道得人并不多,也只有咱们家大姑娘,手眼通天,知道这位四公子仍没有改了陋习。就只人样子太好这一桩,就会讨喜于老太太,至于那风流性子,常人也是乍然瞧不出的。来日,熟知了脾气,生米已经做得熟饭,便不关他人的事了。” 大太太沉湎一刻,道,“主意虽好,但是打三姑娘上头,便还未出阁,如此贸然就寻思七姑娘的事,毕竟不妥。” 米嬷嬷似乎是早想好了办法,“这个奴婢也想了好长时间,虽说大礼上如此,若是让七姑娘自己也着一下急,将生米煮成了熟饭,不论是老太太还候爷也只有怒其不争的份,到时候,也就是锁定给了云周公子这个人。” 大太太打量着米嬷嬷胸有成竹的样子,揉了揉额,“我只是通个念佛,哪里会知道这些事,便全交了嬷嬷去,一切便按你的意思,不必回报给我了。” 米嬷嬷知道,大太太在屋里说事,从来都忌惮着佛祖听到,这些事也必是要派给自己的,当即应下。 大太太一转话锋,便与她说起了,今年候府庄子上的收成,米嬷嬷一向很得答这些的条理,大太太听了也很满意。吩咐着赏米嬷嬷些好料子,又提到近来又要为宫中赶制些贡品,那些采买里面也加华二一个。 华二是米嬷嬷的独子,一直跟有三公子做小厮。现下,便是赏了差事。欢喜得老泪纵横。 大太太微微瞄过去一眼,“嬷嬷年长,还在我身边操持,这些本就是该给嬷嬷的。若是没有嬷嬷,便只是这些小小不言的事,都不知要我操心到几时。” 米嬷嬷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垂头道,“能为太太分忧,才是奴婢的福气。” 见大太太乏了,米嬷嬷悄默儿声地退下去。向大姑娘那里扫听着,那位云周公子的达期。 大太太的意思,这样的事情是不许经了大姑娘的手的,是以,米嬷嬷只说,怕为了年下事务多,一时少了那位公子的置备,慢待了公子才问的。 大姑娘拿了信笺出来,研究道,“也就是这三二天的功夫。嬷嬷向来有心。” 米嬷嬷应承着退下。 转眼过了三日,府上着人去迎那位即要到达的公子。也备了小宴,要给这位公子洗尘。 芝儿来给七姑娘报晚上小宴的事,见七姑娘闲坐对着花几上的花入梦了一般闲静,没敢打扰,又退了出来。 近日虽是转了寒,午时却是这般阳光暖暖,从七姑娘屋子里小心翼翼刚退出来,转身就撞到匆忙进来的小婢子,芝儿瞪了瞪眼,“可是作的什么妖,疯了似地跑,仔细吓着姑娘。” 小婢子上气不接下气道,“三姑娘、三姑娘又抽了。几位姑娘都过去看了,六姑娘让叫咱们姑娘呢。” 府里的姑娘们都知道三姑娘从小便有抽风的不足之症,但是却从未真切见过症发时的样子。这小婢想来也是未见过,都已吓得慌了手脚。 芝儿左右想想,这样的事儿,怕惊着七姑娘,便去厨上叫了蝶儿拿主意。 蝶儿进去缓缓地照实说了,无忧悠悠睁开眼,“小时候倒是听说过,这些年,还道着三姐姐是好了这不足之症的。今时怎么又牵起了这病根。” 蝶儿为七姑娘抱了披风,向前倾身,轻声道,“许是三姑娘不中意大太太提的那门婚事。明明知道三姑娘是温性女子,却偏偏要配一个武将世家。” 蝶儿看自家姑娘一时寻思住了,便罢了手,在一旁候着,半晌无忧起身,伸起手臂套进蝶儿捧着的披风之中,轻声道,“三姐姐多半是装的。”语毕眨眨眼,对着窗外提些音量道,“这可怎生是好。三姐姐身子最是病弱,光是这样想想已经觉得腿上都没了力气。” 蝶儿会意接语,“姑娘莫急,已然进宫找了千金圣手来诊三姑娘了。” 见无忧出来,芝儿忙指挥着小婢们敛身,无忧转出来,向左右瞧瞧,“老太太可知道了。” 得到了信儿的小婢答道,“都还瞒着老太太。” 无忧道,“如此,你们出去的时候,便不可随意提起。” 转身看了一眼芝儿,芝儿会意跟上。 七姑娘到时,听说三姑娘的发症已经和缓了下来。 七姑娘一抬头,就看到跟着三姑娘的小婢一脸夸张的不得了的表情迎着自己,心下更有了几分数。快步走进去,见除了五姐姐几位姐姐都是在的。行了礼,急急跟她们打听了一下情况。 六姑娘想了想,还是点手唤小婢来问更清楚。 第二十七章 病根 七姑娘到时,听说三姑娘的发症已经和缓了下来。 七姑娘一抬头,就看到跟着三姑娘的小婢一脸夸张的不得了的表情迎着自己,心下更有了几分数。快步走进去,见除了五姐姐几位姐姐都是在的。行了礼,急急跟她们打听了一下情况。 六姑娘想了想,还是点手唤小婢来问更清楚。 顺手点了一边三姑娘身边的婢子,问起事情的经过,那小婢一脸心有余悸道,“早起时,姑娘还是好好的,奴婢在外面守着,姑娘独自一人看着集子,就听到咚的一声响,跑进去一看,姑娘就正犯着呢。” 四姑娘道,“这么无缘无故的,就又犯了老毛病,总得因为点什么吧。你可要想仔细了,下次也好防着。” 六姑娘也道,“都还以为是好了呢,怎么又这样了。听着都怪吓人的。但是,我们还不能去进去看看么。” 七姑娘问,“几位姐姐还不曾进去过的么?”几位姐姐都是无奈摇头。 四姑娘道,“三姐姐刚刚订妥了一桩姻亲,怎么就在这个时候身上又不爽利了。听说,明日里还要过礼呢。若是传扬出去……” 正说话间,里间有婢子挑帘出来,道,“几位太太让姑娘们进去看呢!” 六姑娘与七姑娘对视了一下,从容而入。 看时,四姑娘头上敷着手巾给遮去了半张脸,大太太与三太太坐在床侧伴着。 几位姑娘一同拜礼。才依次上前探看。 七姑娘握住三姑娘的手心时,觉得她有些出汗。毕竟被大太太跟三太太审视了这么久,想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与几位姐姐一般,嘱着她安心养病,少做些乏力之事。 想到三姐姐父母早逝,身世凄楚上面,心上又黯然一分。 姐妹只说了两句话,大太太便道,三姑娘需宜养,让几位姐妹们各自散了。 在路上的时候,六姑娘左右看看无有闲人,向七姑娘眨了眨眼,正要说些什么,就看到长廊尽头五姑娘领着两个婢子,疾步过来。六姑娘一路走近,眼神直落在无忧身上,到了她们对面时,才看了一下四姑娘的院子。 五姑娘自从上次月仙的事情,还没有跟无忧说过一句话,此时,目光落到无忧身上也是凉凉的。 看她站定,无忧与六姑娘一同向她行礼。 她有些生硬地颌首,“看来,我来得还不算晚,赶上了妹妹们的尾巴。” 无忧微笑,六姑娘扁扁嘴,“五姐姐福泽深厚,含了真心看过之后看了三姐姐,三姐姐一定会药到病除呢。” 五姑娘想答什么的时候,六姑娘将无忧袖子一拉,赶在她出言之前道,“我们这便退了吧,别耽搁了五姐姐福分泽被三姐姐,那样的大事。” 说完,拉着无忧走开了。 ********** “太太!”米嬷嬷盯着大太太的脸略有些不安地问,“三姑娘的病想来是装出来的?奴婢却没有想到,咱们现在可是被三姑娘牵着鼻子走了。” 大太太微眯了眼,许久没有开口。 米嬷嬷只能识趣地默着。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大太太才开眼,道,“她可中意了谁。” 米嬷嬷低声答着,“说是光禄大夫家的儿子,三姑娘平日里看着温柔不争,其实,到了各种时候最是有主意,这一出上,奴婢才是领教了。” 大太太仍旧一脸的沉静以极,“我也是从小看她长大的,这事早就该想到的,就给她中意的人吧,接下来的你知道怎么办了,她这一出,也提醒了我们不是。” “太太之意是……”连米嬷嬷一时也瞧不出大太太的心意来。 大太太转头看向她,“一切嬷嬷打量着料理就是。她那个提法,我去向老太太提了就是。” 大太太要去老太太面前提三姑娘的心意,这话让米嬷嬷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但是,最后大太太看过来的眼神她却是懂的,先扬后抑。 一切的重点,是三姑娘惊风这病根子,便是换过一遭良人,也是一样的结局。大太太的意思不过是这个。 可如何让三姑娘那么及时地在自己良人面前犯一遭,还真是要难为一下米嬷嬷。 想到自己儿子晚上会过来,自己要他仔细想想才是正题,那臭小子每日里的脑壳想的不过也是这些。左右是不难的。 ***** 华二抱着胳膊喊冷,钻进来的时候,米嬷嬷还以为他今天不过来瞧自己了还琢磨着明天抽空去瞧他。 “娘亲”,他擦着鼻子问,“干嘛叫得这么急,幸亏三公子今日里睡得有些早,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过来,今儿个晚上真是冷啊。” 边说,边到暖笼上熏手。米嬷嬷一向得大太太器重,屋子温暖如春,华二转身给自己倒了杯茶,见米嬷嬷仍然默着,追问了一句,“娘亲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将胳膊伸得老远,拖过来糕饼捧盒。 米嬷嬷只管瞧着自己的手,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听说惊风之症最怕陡然受惊!” 暖风扑脸,华二愣了一下,推开捧盒、立起了双眸,“是谁得罪了娘亲,直接告诉给大太太,或是……”向窗上看看,压低了声音,依娘亲今时今是在大太太身边的地位,便是这等事,娘亲若然不告知大太太,而以大太太的名义罚了他去,也是正常,又何苦动这般的心思。” 米嬷嬷白了他一眼,“你哪里又懂得这其中的门道了,你当现在最碍大太太眼的是谁。这样的人也能是你亲娘出面对付得了的。” 华二低声,比出一根手指“你是说七。” 米嬷嬷抿了抿唇,“现在是三。大爷他们过世得早,可到底还是留下了根,又不是跟大太太在一条心上的,大太太不得不操他们的心。只要你想出一个方法来,神不知,鬼不觉惊着她,在大太太跟前就是立了头功一件。” 华二立即噤声闷思,转而滑动了几番眼珠,很快一私邪笑滑入唇角,“这简单,放些爆竹就好了。在三姑娘从没有想到会放这个的地方放,就会一下子惊着她。这些年她身上之所以好,一直就是注意着这些的。” 第二十八章 出锋 米嬷嬷抿了抿唇,“现在是三。大爷他们过世得早,可到底还是留下了根,又不是跟大太太在一条心上的,大太太不得不操他们的心。只要你想出一个方法来,神不知,鬼不觉惊着她,在大太太跟前就是立了头功一件。” 华二立即噤声闷思,转而滑动了几番眼珠,很快一私邪笑滑入唇角,“这简单,放些爆竹就好了。在三姑娘从没有想到会放这个的地方放,就会一下子惊着她。这些年她身上之所以好,一直就是注意着这些的。” 米嬷嬷眼中睛光一现,不得不说,这是个好办法,转而又出现了顾虑,“一般男子如何是近得了三姑娘的,这个不管是你,还是大太太身边的人都是不能出面的。” 抚过出锋的领口,心上窜过一道侧寒。若然事情败露,后果无法可想。 华二油滑一笑,这个最是容易,“二公子,二公子,想办法让三公子将二公子引过来。” 米嬷嬷倏地一惊,“二公子不是充了军。” 华二猴七似地踮着身子,得意起来,到一半,又向外瞧了瞧,俯近米嬷嬷耳畔,“前些日,皇上下了密诏,将二公子从边地接了回来,娘亲只要将这个告诉给大太太,准还能讨大太太的欢喜。”语毕又自乐了半晌。 米嬷嬷直接皱眉,“傻小子,大太太若是听了这个,哪里会来得什么喜,反倒是闷得慌,暗里知道了,还得在候爷面前装成是个不知道。不过,现下这个却又成了个机会,你只要让三公子将二公子给引过来点燃了爆竹,便可一举两得。既让大太太名正言顺知道这件事,让大太太能在明里提起这件事,还顺道结结实实吓三姑娘一下促了那症。只是这般大事,候爷怎么都没有对大太太讲,三公子更是没有提过。” 华二摊手,盘腿跳上椅子,将桌上的捧盒拉了回来,捡了一块糕饼扔进嘴巴里,“是候爷好好地数落了三公子一次,说如果这件事等闲被大太太知道,便是三公子透的风。要打的。” 米嬷嬷心里有了数,又嘱咐道,“这件事,只是我们私下的一个商量,现在想得虽好,还不知道那边光禄大夫家里是个什么意思,你且要守严了口风,不得透露出一丝才是。” 华二听到这些,早已是心花怒入,急急吞下口中的糕饼,“大太太会发个怒,不过等这次事情冷静下来,也必然会赏了娘亲,娘亲可要记得提我的婚事。五姑娘身边的紫叶。”抹了抹嘴,又叫着,“紫叶。” 米嬷嬷点他额头,“我倒瞧着五姑娘身边的花殊好。看紫叶看大公子的样子,便是个狐媚子。” 被华二轻巧躲开,满脸不屑,“她一个婢子,哪有不讨好,不向往主子的,若然我成了她的当家人,他也便是看得我好了。”边说边得意地在椅子上颠起身子来。 米嬷嬷瞪了华二一眼,“小心你吃不到她,还让她反咬了一口去,近些日子来我看五姑娘倒是看中她。” 华二怕他娘再唠叨什么,说怕三公子半夜醒了找人,急慌慌地出门去了。 ********* 盼着的事没有什么眉目,倒是添了另一桩说不上是好是坏的事。 候爷身边的管家先送来消息,三日后有国舅家里的家宴,只因全是国舅拟选的亲近之人,是以文安候府中,只要候爷房中两位姑娘前去便可。 这样的意思无忧也稍稍明白,大抵是跟择亲有关的会面。 当朝国舅有两个儿子,隐隐记得,是与大兄长相仿的年纪,择亲正当时。 可,自己能与五姐姑娘同去,是万万没能想到的另一部分。 蝶儿在一边提醒着,这一定是候爷的意思。 无忧微微颌首,目光已经别开,“这样能让大太太好好讨厌我吧。” 蝶儿默默低下了头。 小姐在心中对候爷失失望,无论候爷做什么,都会想偏。 从前候爷最是宠爱自家姑娘,可自太师一门出事,就再也没来看过小姐,而自家姑娘似乎对候爷的宠爱与否也没了所谓。 要恨一个自己最亲的人,如煎心肠,从来都是两败皆伤的事。 看蝶儿仍看着请柬。“放下吧,要不要去,不是看我们的意思。”七姑娘接下来就只是这淡淡的这一句。 有些不舍地放下请柬,不再出声。姑娘的意思,蝶儿也明白,候爷的意思再是清楚,中间还隔着大太太。 候爷虽是文人,权治之术却是初心。平日里放在府上的心思并不多,是以这样的小事,候爷也只是提一提就会撂开手了。并不会多问的。 大太太只要先应下来,照做了头里的事,等到真的要去的时候,多半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阻下来。 到了第三日白天里,蝶儿还是忍不住向外望。往常里,从中作梗的人早该来了。 越想越无望时,候爷身边的管家又来了一次,只不过不是来拒,而是送来了鲜鲜华服。 抚着那衣角好久,七姑娘才似乎醒过神来,看蝶儿打量着自己的意思,笑了一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从前听姐姐们说国舅家的八宝豆腐,帝都一绝,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上这道美味。” 蝶儿听出姑娘要去的意思,欢快起来,“总之出去走走就是好的。现在倒觉得大公主本是好意,大太太又从中作梗了呢。”手上已经麻利地抖开衣服。 无忧目光仍在书上,声音清徐直下,“得做啊,要不然就会觉得她是好人了。特色要鲜明才好。” 蝶儿听了觉得心上酸酸的。 忽听廊下有惊呼声,瞧瞧自家姑娘还在出神,便赶紧出去看这些毛手毛脚的婢子们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看时才知道,春天时用来浇花的木渠,忽然被冻坏了。现在,水撒了好些,一直都到姑娘住的屋下了。近几日,天气偏偏又寒得厉害,现下都已经结成了冰。有小婢不知,走上去,摔了个仰面朝天。 第二十九章 贪功恋势 蝶儿听了,觉得心上酸酸的。 还想说些什么将自家姑娘安慰一下,忽听,廊下有惊呼声。瞧瞧自家姑娘还在出神似是不闻,便赶紧出去看这些毛手毛脚的婢子们到底又做错了什么。 看时才知道,春天时用来浇花的木渠,忽然被冻坏了。现在,水撒了好些,一直都到姑娘住的屋下了。近几日,天气偏偏又寒得厉害,现下都已经结成了冰。有小婢不知,走上去,摔了个仰面朝天。 婢子们见她出来,问她的意思,是不是要到外面去找人,将这冰面给铲掉,芝儿也在一边提醒着,“蝶儿姐姐,现下,姑娘心情不大好,若是一群人在此吵嚷,怕是更要惊动了姑娘可就不好了。” 蝶儿也觉得有理,便道,“今日姑娘是要出去的,等姑娘出门了,我们再找几个人过来铲这个就是。” 芝儿点头。婢子们退了下去。 蝶儿再进去的时候,见无忧没有问,也没有提这件事。 出了院子才知道,并不是与五姑娘同去的。五姑娘之前回了外祖家,此一次,是从那里直接去国舅府的。 坐在马车上,无忧摸了摸衣服,问向蝶儿,“怎么总觉得这衣服哪里不对。一时又挑不出来了。” 蝶儿听自家姑娘说有问题,赶紧拉起衣服来看,“衣服不是少年姑娘的样式,而是传统的礼服,姑娘难道说这个不对。” 无忧摇了摇头,“不是说款式的问题,总觉得有些什么。” 蝶儿又上下看了看,忽然大惊失色,“哎呀,总想着姑娘能走出家门是好事,又想着要怎么应对五姑娘,倒忘了这衣服上的绣样是不对的,现在是秋近冬时了,可上面的花还是夏时的,若在寻常没有什么,这次去的却是国舅家,如此的不合礼法定会被人拾成笑柄。都是奴婢的错。”蝶儿吓得对着自己的脸上就抽。 无忧反而静了下来,“哪里是你的错,这不过是大太太的心意。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我们去找五姐姐,她去外祖家小住,必带了换服。” 蝶儿一听就低下了头,“只怕五姑娘未必肯。这样的事,正合了五姑娘的心意。” 话音落定,马车停住,国舅公的府上已到,再没有拨头掉转的道理。 五姐姐一直对自己冷眼相待是真的。更不幸的是,这一次又要试这个冷眼到底有多冷。 七姑娘下了马车,紧了紧披风,让蝶儿递上请柬,便随人流进了国舅府。 虽说是国舅近枝才能登门,但人已经多至如此。国舅一门的势力可想而知。 无忧尽量捡着僻静的地方前行。 在衣服上动动手脚,这方法已经算是小伎俩了。可是虚弱的自己就已经很受不起了。 国舅家的别院,亦深似海。无忧想五姐姐会出现在哪里? 忽然有人从斜刺里拦住她,“你是从哪儿来的。” 无忧抬头,见是个长相干净漂亮的男孩子。 这里是国公府,无忧目光游上男孩子月锦华服,知道是一位贵公子,于是只是向他颌首并没有随意答话。只因不想节外生枝。 没想到,他继续问道,“我叫福添,他们都说,爹爹今日宴请是想给兄长讨一门贵媳,你也是来这里让兄长瞧的么?” 蝶儿吓得有些僵,反应过来时,赶紧站在无忧身前,“公子,公子是国舅家的公子吧,我家姑娘是走错路了么,失礼了,公子勿怪。我们这就离开。”抬脚就想拉走无忧。 那公子从袖出掇出手来,向着无忧一指,“可是她还没有回答问题。” 无忧挪出一步,“我们来向国舅府贺喜的无名氏。” 那公子眼间升起一泓冷笑,“无名氏?算了,我兄长有喜欢的人了,你们对他可以知难而退吧。我却没有喜欢的人也不像这府中所有人那样贪功恋势。” 那句子还未完结,便又有更多的脚步声响起,微微的环佩之声渐行渐近。 然后,一个姑娘子的清越嗓音响起,“福添表哥,你怎么跑来了这里?” 无忧并没有回目去看,并不是熟悉的人,也不应该在这个情境上相识。 才刚迈开一步,那女子已经站到了眼前,一根纤纤细细的葱指向她一指,目光挑向那位叫做福添的公子,“问你呢,她是谁?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说了什么?” 无忧迎上她打量的目光,刚要说些什么,又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你们都不会首先觉得她的衣服有些问题么?” 无忧扭过头,看月洞外走进一个陌生的姑娘来。 自己似乎真的成了不速之客。 无忧目光带诧望去,见到陌生姑娘身后之人,又一瞬平静。她身后,盛装光耀的小姑娘正是自己的五姐姐,此时,看向自己的目光如喷火焰。 情况已经很清楚,看来五姐姐是不知道自己会来。这相遇使她怒火中烧。 那样的目光入眼,无忧也只是平静地收着情绪,向她福礼,才做到一半,就被她直接拉起,“又是爹爹的意思么?” 无忧原想从她手中夺出手,又想起是在人前,也就是说,她的任一举动,都会被非议妄言,遂乖巧地随了她拉走。 走出几步开外,五姑娘已经忿然难耐,“文无忧,你是来向候府讨债的么,为何穿得如此,让人笑话,若然只笑话你一个也就如此,毕竟你还顶着候府的名声。更顶着奸佞之后的名声。” 无忧想到身在的陷阱,手指微微发颤,也好,总算可以说出心里话。“丢脸么,姐姐该当装成不认识无忧的。”无忧语声轻轻不注悲喜亦无怒气。 五姑娘气极反笑,“你是承认你是故意的了。” 无忧仍然目光专注地看着她,“是不是故意,五姐姐又何必明知故问!”语半左右看看,“姐姐选的地方真是清静,可开诚布公的。” 小时候,也曾想过如果五姐姐是亲姐姐……都要忘了,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死了这样的心。 第三十章 不能更糟 五姑娘气极反笑,“你是承认你是故意的了。” 无忧仍然目光专注地看着她,“是不是故意,五姐姐又何必明知故问!”语半左右看看,“姐姐选的地方真是清静,可开诚布公的。” 小时候,也曾想过如果五姐姐是亲姐姐……都要忘了,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死了这样的心。 五姐姐之所以一直体面对他,只是想做个爹爹的乖女儿,可是这也让她有了更多的戾气。 无忧有时候都在想,如果她们真的打一次架,会比现在好很多。 “所以,还要在这里献丑么。” “只能请五姐姐相助。” 五姑娘笑着摇头,“我不会让你看错我的。” 这样的结果不是没有预料。 转过去的背影,仿佛全然陌生的人。 确实没有看错。 蝶儿看着无忧眼里满是惊慌与问意,是啊,现下连自己也在问自己该怎么办呢。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 猛然插入的声音竟是合周的,最近听得太多,无有可能听错。可无忧不想理他,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国舅府。 出人意料的是他同样也不想问无忧的意思,拉起她就走。 连蝶儿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哪一出。 等他们这样拖拖拉拉走出了好远,才想到要追上去。 登上一重阁楼,无忧打量左右时,才发现,他们来到是一间姑娘的后罩绣楼。 他,是来私会情人的么。 想清楚这个,转身就想逃,他并没有拦,冷笑了一声,“比起你误会我的,她们的误会才更可怕不是么。” 无忧慢了一步,但仍旧没有开口理他。 他也不再言语,而是走到桌案之前,有条不紊调笔蘸墨。 这件事的门道,无忧还没有看出来。又似乎有点看出来。 他向她招了招手。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停下来好久了。这样子,太像是在期待什么了。 “不是已经在期待了么,那就再相信自己一点儿。” 无忧继续愣了愣,他,说得不错。只是自己。信与不信也只有自己。 合周的目光走上她的罩衫,点点头,“还有容笔添改的余地。” “你的意思,是要帮我改这上面的花。” “怎么?你是怕我这帮凶不称职?” 无忧抬眼看他,他正笑眼看回。 鬼使神差般的,无忧点了点头。之后,两人一直无话。 他近至身前,轻轻在无忧衣料子上添了几笔。想想,再添几笔。 屋子里有些静,这人呼吸时无忧听得清清楚楚。衣料摩擦过毛笔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可更清楚的还是自己的心跳。无忧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 似乎很快,又像是一生那么长的时间,他退开了一些距离,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无忧亦抬袖,秋菊写意,富贵安长。合时宜景,更衬足了国舅家的富贵。 “为什么帮我。”此时,前厅丝竹环绕,渺渺透过亦幻亦真的音色来,熏得世事斑斓若梦。 合周走至桌案前放笔,似随意一问,“之前为什么不问。” “之前,之前我并不确定你能帮我。”无忧说的是实话。 “那还上钩?” “已经不可能更糟。或者说即便是更糟我也想看看。就当是在看笑话。我也在看自己的笑话。” 第三十一章 步步致 合周走至桌案前放笔,似随意一问,“之前为什么不问。” “之前,之前我并不确定你能帮我。”无忧说的是实话。 “那还上钩?” “已经不可能更糟。或者说即便是更糟我也想看看。就当是在看笑话。我也在看自己的笑话。” 出来的路上,蝶儿一直闷着,可能还没有转过这个弯来,也有可能是怕人多耳杂,不过,脸色倒是轻松了不少。 再次遇到五姐姐的时候,她冷冷的瞧了无忧一眼,但又马上一愣。 同她一起的小姑娘也是一愣。又揉了揉眼。微微张了嘴巴。 她们的感觉无忧正在感同身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换了一身衣服,又好像是换过了一个人。 五姐姐的茫然点到为止。别开目光不再看她。 无忧想,有时候,她是能想到五姐姐在想什么的,因为她们毕竟是亲姐妹。 忍受力是她们的天赋。 不过有一点,也许是五姐姐没有想到的,自己无意在今天与她相争什么。 爹爹想的比大太太长远多了,自己虽然也出现了,却并非为五姐姐之绊。 对候爷而言,他只需要一个女儿嫁入国舅家,以姻亲关系辅助于候门权势永续。 国舅家的子媳,能为候府形成一个护伞。 既然,一切不过是权势之逐,自己是不是应该劝劝为候的爹爹,其实,可以做更大的梦。 候门之子,并不是为亲情所生,而是候门权势欲望延续的工具。 还没想完,觉得心都凉了。随风都可以一瓣瓣吹去。 国舅尚未到场,厅中已经宾客如云。无忧实在不愿再这热闹凑下去,稍稍向蝶儿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向厅外去。 国舅家的园艺了得,称得上步步景致,虽在冬时,万木凋零,但是假山飞亭,也不殊于花木扶疏的景致。 可这些都无用。心境若然颓唐,物物颓唐。 无忧在想,大兄长怎么还没有消息。按理说,他不会变卦,从六姐姐近多是闲暇,就可以看出这一点的。他一直没有动。大家也都没有动,芝儿也是。上次一个小小的挑拨过后,愈发安静起来了。 还在静静地想着这些,忽然有人拉起她的手,带得她快步向前。 突发状况如此荒谬,无忧险些惊叫出声,抬眼,竟是合周。他只看了她一眼,便拉着她正常无比一般向外走。他是用走的,她已经小跑起来。 看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无忧只得一面跑,一面低声警告,“你放开。要不然我会喊的。” 前面这人微侧过头,对对她生气的目光,一眼的漫不经心,目光向厅中看了一眼,“给你个机会逃路而已。不是很想逃走么。” 她想的离开,可不是这个样子。但又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她也不知道。 “可这又算什么。” “啊,打劫是打劫!”他一脸的漫不经心更有十分的清闲淡逸。 再一拧头,发现已经走出大半的路,自己都不能劝自己再回去。所以…… 第三十二章 天设 ***** 无忧,“可这又算什么。” 鸣棋,“啊,打劫是打劫!”他一脸的漫不经心更有十分的清闲淡逸。 再一拧头,发现已经走出大半的路,自己都不能劝自己再回去。所以…… “无非回来了么!”大太太从经卷上略抬了抬目光。 米嬷嬷轻轻回着,“姑娘说是累了,回去就睡下了。看来是都回来了。”不晓得大太太这就罢了,还是要接着看经卷,米嬷嬷不敢再接其它。 大太太抬头看了窗外天色一眼,“才一转眼就到了这滴水成冰的时节了呢。” “奴婢给太太用鹿尾绒线搓了条护腰呢。” “嬷嬷一向知道疼人呢。”大太太放下手里的经卷,接过米嬷嬷 递上来的鹿绒护腰带,对着灯光仔细看着。可思绪并不像是在这上面。 米嬷嬷看出大太太的意思是在想那件事,便轻声道,“那件事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大太太只闭着目,点了点头。 米嬷嬷明白,大太太是让即刻办了的意思,便转身出去,之前早安排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小厮跟那位云周公子混了几日,时时不提到七姑娘的美貌。 一个帝都传有貌美之名的千金小姐,一个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云周公子自认为是绝配。偏偏,小厮受了米嬷嬷的嘱,平白说了七姑娘水性轻浮。早引起云周公子抓耳挠腮。 现下,小厮得了米嬷嬷的信儿便按原计划的,告诉云周公子,今日里候爷携大太太入宫,三爷携着三太太亦去了京都国公府,老太太身上不大舒服,服了药睡下,是天设的好时机。 云周本有些顾忌,却是架不住小厮怂恿,又见着天色黑暗,便当真向小厮指的去了七姑娘院子方向。 此时七姑娘的屋子里只有五姑娘身边的紫叶一个人在等自己的姐姐。 平日里有七姑娘在,紫叶并不敢过来看姐姐。 况且,芝儿与紫叶其实是亲姐妹的事情,也都是瞒着候府上下的。 只因,从前就听人说,候门当中有房有各房的小九九,两个姐妹之间,如果被知道是亲生,又是在两房里容易被猜忌,并不是一件好事。是以,这件事情一直也是掩着的。 大家都只道,她们二人有些像是天生的缘分,更多就不知了。 芝儿知道今日姑娘去的时间会长,恰巧五姑娘也会去,而且也是留下紫叶,便将妹妹叫到七姑娘的院子里,想拿些七姑娘赏下来的好吃的,给她吃。 五姑娘性子一向急,妹妹在五姑娘手下虽然得了一些脸,可是暗里遭的罪去不再少,自己从前在太太面前不得脸,现下被唤到七姑娘这边却是得天独厚了一般,七姑娘吃的用的,赏下来的也多。之前一直也是存着这般的心思。 芝儿去开小库的时候,紫叶独自在屋中看着绣架上的花样。 七姑娘处的花样是她从前没有见过的,觉得奇巧正在研究,听到窗棂上有点声音才刚看过去,外面就已经有人撞破了窗棂扑了进来。 第三十三章 灵骨 芝儿去开小库的时候,紫叶独自在屋中看着绣架上的花样。 七姑娘处的花样是她从前没有见过的,觉得奇巧正在研究,听到窗棂上有点声音才刚看过去,外面就已经有人撞破了窗棂扑了进来。 ***** 云周也在纳闷,他只是刚到了窗下,还在想要怎么样,怎么样出现,脚下一滑,知道是实在冰上时,已经实实撞在了窗上。 小厮在墙处听到“哗啦”一声窗棂散开的声音,暗想之前弄坏的管子放出了水,现下也起了作用。连忙转身去向米嬷嬷通风报信。 声音这么大,一下子惊动了,两侧耳房里的婢子们,鱼贯而出,还来不及说什么。大太太已经火速赶了过来。 待大家看清是七姑娘的屋子被什么破烂的窗棂时,大太太已经踏进了院子。道,“打院子外过就听得这里面闹腾,姑娘还在,你们倒是不守规矩的胡闹,可是当了七姑娘年岁小。” 婢子们吓得全都不敢抬头。 芝儿听到声音也跑出来,看到大太太,吓得一怔。回头时,心下大跳起来,在屋子里的并不是七姑娘而是紫叶。 大太太看向七姑娘的屋子目光沉沉,米嬷嬷四下里打量一眼看到,刚刚云周公子为了靠近窗下而脱下来的帽子,泼了命地高声叫道,“大太太,这屋子里竟有男人。这是公子文生的冠。怎么会出现在未出阁的姑娘屋中。” 芝儿急忙跑过去,“不是的,不是的。事情不是这样的,请大太太稍安勿躁。” 屋子里忽然传出云周喊痛的声音,然后是姑娘的惊呼声,大太太扬手打开芝儿的阻拦,踏步进去道,“怎么会有男子,七姑娘行的是什么不端事。男子脱衣冠而入么。要是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芝儿扑过来又要拦。 米嬷嬷已经向两边喊道,“大太太身边岂容她放肆,拉到一边去。”说完,用身体护着大太太进了屋子。 大太太精神为之一振,示意左右堵住窗棂处,防了那男子逃了去,自己搭着米嬷嬷的手向里进。 屋中窗棂骨架散到各处,凌乱不堪。 看到这般景象,大太太心上端然一喜。移过目光,却看到,掩面伏在地上哭着的竟是五姑娘身边的紫叶。再将目光向四处寻,完全不见七姑娘踪影,吃惊不小。 刚刚的喜气,一时之间也飞到了九宵云外。 事实上,从打大太太一进来,便是找了人去请候爷的,此时正看到这里,就听见外面有人咳嗽一声,知道是候爷来了,额上筋骨大力跳了跳,眼前的事情如何成了这般。 与米嬷嬷对视一眼,转身恭迎候爷。 候爷步进来,周围一静,转眼乌压压地伏倒一片。 大太太不知是自己脸上什么情绪,让候爷稳稳地瞧住了半晌,一时间,更觉得面上不自然,见候爷没有要自己起来的意思,也只能继续福着身子。 半晌,那声音才响“起来吧。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如此兴师动众。”似有些不奈。 第三十四章 眸幽 大太太不知是自己脸上什么情绪,让候爷稳稳地瞧住了半晌,一时间,更觉得面上不自然,见候爷没有要自己起来的意思,也只能继续福着身子。 半晌,那声音才响“起来吧。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如此兴师动众。”似有些不奈。 大太太看了一眼米嬷嬷,米嬷嬷当即会意,抢先一步跪倒,“是奴婢,是奴婢会错了大太太的意,叨扰了候爷,” “会错意?”候爷目光挑向大太太。 大太太目光一闪道,“之前,无忧身上不好,看今日晴暖,便想过来瞧瞧七姑娘的,不想,米嬷嬷会错了意,还道是要候爷同我一起过来!这才去扰了候爷听闻。我刚刚正说她的。” 候爷不理米嬷嬷一连串地点头,只是望了一眼大太太,审视几瞬,才别开,“既然如此,”语半,目光望到破碎的窗棂上,倏然皱起,摒开两厢随侍,大踏步向屋中去。 大太太似乎激灵打了一个冷战,瞥了一眼米嬷嬷,也跟了上去。 室中呜咽之声已被止住。紫叶惊得缩到了墙角,吓得浑身颤抖。 大太太虽有些窘迫,还是沉声道,“紫叶,你不在五姑娘房里。怎么独个来到七姑娘这里,况且,七姑娘又去了哪里,这位云周公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候爷微微阖目。并不出一声。 合周公子扭了脚,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又看了一眼紫叶,“我们是,我们是……我们是……我们私许了终身。所以才……所以才……” 之前一直在发抖的紫叶,突然疯了般扑到大太太身前,哭叫着,“大太太,大太太,并无有云周公子说的事。奴婢不知公子何来。” 大太太看候爷并无要说话的意思,只得自己稍微权衡利弊道,“合周公子岂能是赖上了你一个婢子了,来人,先将这婢子押在柴房中,待事情明了再问。”语毕,向米嬷嬷用了个眼色,还不等紫叶再出声辩些什么,已经被家丁拖拉出去。 完事儿,大太太又转头向芝儿道,“七姑娘何在。” 芝儿见妹妹被拉走,魂都丢了一半,虽知五姑娘待妹妹还算是与众不同,可见今,这事惊动了候爷,怕是不好。 听到大太太问,才想到七姑娘,赶紧回话,“七姑娘去了国舅府,尚未归家,这些事都是不知道的。是奴婢擅自做主,叫紫叶姑娘来看花样子的,不知,不知……” 听说无忧并不在,大太太心上一悚,心知不好,做为娘亲,竟然不知女儿的去向,知道芝儿下面要说什么,当即抢先一步阻住,转身向米嬷嬷道,“还不派人去寻。” 候爷越是不出声,大太太就越是摸不透候爷现在生气的点儿是在哪儿。背向候爷时,眼眸眨眨,努力拭平那些紧张。 待转过身时,察觉到候爷看了自己,眸光深幽,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听得他问,“无非呢?” 有些不自然答道,“在她房里。” 候爷听了,面色一沉,“难道,夫人一向不过问无忧的事情么?” 第三十五章 情非 待转过身时,察觉到候爷看了自己,眸光深幽,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听得他问,“无非呢?” 有些不自然答道,“在她房里。” 候爷听了,面色一沉,“难道,夫人一向不过问无忧的事情么?” 大太太愣了愣神道,“今儿个,想着她们是同去的,也必是同归的,是以,并没有多问。”想了想,还待续下。 候爷直接打断,“叫无非来,现在就问问个中明细。” “夜色深了,恐是睡下了,这样恍然叫起,会惊……”大太太有些担忧道,语到一半,见候爷目色凌厉不敢再说下去,只得向婢子点头。 云周公子被晾在一边半晌,独个瑟瑟。再过半晌,等到他满头大汗淋漓,候爷才终将目光看向他,“即是与人订了终身,便将她带在身边归家去吧。” 见候爷下了逐客令,云周也不敢出言其它,向大太太与候爷行礼,慌慌张张退了出去。到门槛时脚下一滑,摔了一跤,狼狈爬起,发足奔了去。 大太太手指在太师椅上来回摩了摩,轻声道,“候爷还是坐等。” 候爷没有言语,撩袍坐了。 大太太小心翼翼陪在一边。又向小婢使出倒茶的眼色。再接下来,又恍然不知如何是好。依候爷目力,这些事情,恐怕早已经看得个八九不离十了,自己万不能透露出一分的知晰之态,万不得已时,就要将一切推到米嬷嬷身上。 正想到这些,听到外面米嬷嬷的声音回话,“五姑娘来了。” 大太太偷瞧了一眼候爷脸上的颜色,知道是在生着气,想要叫无非小意一些,又不能当着候爷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只得使劲地瞧着施施然走进来的无非。 无非目光掠过父亲与母亲,看到母亲使给自己的颜色,知道母亲的意思,可还是气不过,父亲竟然也会让无忧到国公府上的事。是以,一进来就是犟着。行礼也僵硬。 候爷问道,“既然是与你妹妹同去,为何不同归。” “回父亲的话,本来也不是同去的。” 候爷看住了五姑娘,大太太心度着候爷快要发作,实在坐不住,接口道,“无非,她昨个是从她外祖父那边去的,是以……” 候爷充耳不闻一般,只看向五姑娘,良久,“看你的意思,是见到你妹妹了。”说完,低下头饮了口茶。 “见倒是不如不见。” 候爷闻言抬头。大太太紧张着。候爷问,“怎么说!” 大太太忙拦道,“姐妹们之间的玩笑话,候爷不用听的” 候爷微蕴恼意地看过来,“无非不是要说的么。要她说。” 五姑娘理直气壮道,“是无非自己穿错了衣服。女儿以为,若是在家中便罢,可是,毕竟是在人前,无非身上又缠着事儿,因之说了她几句。她便不依了,现下不知道跑到哪儿哭去了。我这样,原也是为她好的。现在瞧着,倒像是欺负她了。就会装可怜。父亲与母亲明鉴。” 第三十六章 见累 候爷微蕴恼意地看过来,“无非不是要说的么。要她说。” 五姑娘理直气壮道,“是无非自己穿错了衣服。女儿以为,若是在家中便罢,可是,毕竟是在人前,无非身上又缠着事儿,因之说了她几句。她便不依了,现下不知道跑到哪儿哭去了。我这样,原也是为她好的。现在瞧着,倒像是欺负她了。就会装可怜。父亲与母亲明鉴。” 五姑娘身后的米嬷嬷一直咬着牙,就怕五姑娘说出这些话,原本七姑娘没有回来,便是回来时,想来候爷也会生了她的气。到时候,只要自己似口无遮拦一般,说上些不中听的联想,便可为五姑娘扭转局面。 可现在,被五姑娘说出了实情,候爷倒是要怀疑到衣服上面去了。那些在七姑娘衣服上动手脚的人,自己还没有处理。不禁暗暗叫苦。 候爷忽然站起身。大太太也赶紧跟着站起,想着候爷会不痛快,再一一掀起这些事情来自己要吃不消。额头上已经浸出了丝丝冷汗。 哪里想到,候爷只是看了大太太一眼,道,“这样的事,你娘亲自会处理。你母亲,本来就通晓如何为人之母,那也是为父一直很信任她的原因。” 候爷离开的时候,又看了大太太一眼。 大太太温婉低头。恭送候爷。 五姑娘还想说什么,被大太太瞪退。 大太太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一些喜出望外。 五姑娘则是老大的不高兴,道,“我就知道,父亲他会是这样的不问青红皂白。” 大太太从沉思中挪出思绪来,“胡闹,你可知你做错了什么,若是你寻常就做得好,她再也钻不进空子来。” 五姑娘气得跺脚,“娘亲又是如何让人钻的空子。” 米嬷嬷见状,忙拦言道,“五姑娘想来是出去一日,见了乏累,该去休息的。” 五姑娘仍是理气道,“若是娘亲真的想像父亲说那般为人母,就放着,让女儿来处理。” 抬头见母亲看着她,才低下头。 大太太也一改往日的威严,只安慰道,“你年岁还小,哪里要在这上面用心了,这些事,母亲自有安排。便是她有何不对,你也不能推开她,离得近才能看清楚,若是推得远了,便是老虎,也同打盹的老虎没什么区别了。” 五姑娘一时没听明白娘亲话里的意思,仍旧执著道,“爹爹藏着私心,便罢,旁人家的庶女可是去不了的。今日里是在人前丢了女儿的脸。” 大太太扶了扶额,“娘亲刚刚说的话,你自己想想吧。去吧,娘娘亲乏了。” 见五姑娘退了出去,米嬷嬷上前道,“太太是要在这里等她。” “是啊,要等啊,候爷这般做,就是要我展现温婉良母心。” “可候爷就真的不想再问七姑娘衣服的事了?还有七姑娘到底去了哪里。” “这便是候爷给我的好处。由此,你就可以看出候爷如何爱她。事情到了现在,候爷不察我的错处,也是要抵了她的错处。” 米嬷嬷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慌,“太太的意思是候爷看出了什么。” “是全部。” 大太太长叹一声,“罢了,这也算是个平手,可是她还没有出手,我已劳了筋骨。” 第三十七章 逗趣 米嬷嬷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慌,“太太的意思是候爷看出了什么。” “是全部。” 大太太长叹一声,“罢了,这也算是个平手,可是她还没有出手,我已劳了筋骨。” 米嬷嬷瞄了一下左右,见七姑娘的人都被吩咐在外面守着,压低声音道,“紫叶那边?” “就由了云周公子去。” “天气寒到这般,大太太还是回……” “越是天寒地冻,才越能显出真心不是。” ******** 无忧跟着合周出了国公府,转过街角时停住,“公子就助到这里吧。无忧已经感恩不尽。” 感觉到他目光注视,语到一半抬头,对面的府院挑起风灯,映着石狮白雪,他的目光似有凉薄愠意,又像是看错。 无忧只扫过一眼,便又低下头,只盯着他玄色袖口处同色暗纹,想继续之前的话。 他语声淡淡,开口道,“这些,难道都是大太太做的?” 无忧微微挑眸,满地红灯雪影,“这是合周公子不必知道的事情。” 他一怔,“可这样闯了祸回去,总要找个说辞?从前也就算了,见今,我们该说得一样才是。” 无忧淡淡道,“她们并没有看到我们是一同走的。” 合周一脸逗趣,“本公子系出名门,一点有碍门声的事都不得不防。所以要串一下。这样。”蝶儿有些忍俊不禁,但见可自家姑仍只是淡淡的,也不敢造次。 无忧想了想,道,“公子待如何说辞。” 他凑到无忧耳边,“实话实说。” 无忧心中有所触及,比防备更快地说,“不可。” 他眼睛亮亮地回看,“为何。” 察觉自己失言,无忧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平复。 现下看不透他的意思,也还忌着他与大姑娘的亲近关系,虽不至于立地对自己有害,可从长远来看,毕竟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想到这些,心下略有些酸涩,可脸上升起的笑容犹是鲜艳明丽,“既然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不想给父亲与母亲再添烦乱,是以……” 合周公子目光四处看看,漫不经心道,“是以,更要说得清楚,全无可曲解的余地才是。” 说完,人已经提步向前走。 一直候在一边的蝶儿越看越急,忍不住拉了无忧的袖子,“姑娘,我们这下该怎么办。合周公子不会是不帮我们了吧。” 无忧看了她一眼,蝶儿知道自己失言,住了口。无忧静静发了一会儿呆,才添步赶上去,向合周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就是不解释,看起来光明正大。” 合周在原地停下步来,回看向无忧,“姑娘好生聪明。”然后一路上就只是默然无语。 二人是一同大大方方回去的。 大太太自然也没有追究。 可七姑娘却不得不彻夜想想,这一桩桩凑巧到让人心惊的故事怎么个来头。 看着已经是恐怖丛生,想到细里,只剩下胆战心惊,一切本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一次只不过是因为合周的关系,侥幸逃脱,那么下一次呢。 第三十八章 大太太自然也没有追究。 可七姑娘却不得不彻夜想想,这一桩桩凑巧到让人心惊的故事怎么个来头。 看着已经是恐怖丛生,想到细里,只剩下胆战心惊,一切本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一次只不过是因为合周的关系,侥幸逃脱,那么下一次呢。 蝶儿向外望了望,“是芝儿与大太太做的扣么。要她到庙上添香,回来得倒快。” 无忧凭在榻上,凝了凝眸,“计成计败,本在情理之中,芝儿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陷入到不能自拔的伤痛当中了呢。” 蝶儿也有些困惑,“感觉是有点怪。昨个儿晚上虽说是出了事,可是大太太与候爷都没有说什么,芝儿却像是失魂落魄了一般,是不是之前姑娘警告芝儿的话有了什么作用。” “轻言微语又怎么抵得过情格势禁。那时说出来,也不过是想看看她的反应。如何撑得到今日今时。”无忧缓缓摇头道。 蝶儿一脸地无可解,“那可就是真的奇怪了。” 话音未落,就听有婢子的声音在外面轻声叫着,“蝶儿姐姐。” 蝶儿知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见七姑娘向自己点点头,便退了出去。 昨儿回来得确实有点晚了,无忧有点儿犯困,快要迷糊着的时候,听到蝶儿轻着声音唤小姐。 睁开眼,见蝶儿眼中满是惊恐,一瞬清醒过来,问,“怎么了。” 蝶儿道,“紫叶那丫头,是个刚烈性子,在柴房里面碰壁而亡。” 越是清醒,越是觉得不寒而栗。 还在震惊之间,有一个身影跌跌撞撞扑入,一直膝行到无忧榻下,无忧揉了揉眼竟然是芝儿。想来是晨起时没有梳洗,头发披散,涕泪横飞。无忧目光落在那哭出的血泪上,一悚。 蝶儿也呆了半晌,才恍过神来,忙用身体将她拦下,“芝儿妹妹这是怎么了,如此冲撞了姑娘可就不好了。” 无忧趿鞋下榻伸手相扶,“是有何事,要她说吧。” “是奴婢对姑娘不住,才害死了自己妹妹。”芝儿已是泣不成声。 无忧与蝶儿对视一眼,惊问道,“妹妹,你是说妹妹,难道紫叶是你的亲妹妹。” 芝儿一边发抖,一边点头,她目光忽然转得呆滞,“是大太太,是大太太害死了她,是我,也是我,一直对姑娘存心不良才会有如此的报应。” 从前相依为命的姐妹天人永隔,那样的痛,想想都会让人怕得发抖。那是无忧经历过的事,无论何时,都会轻易回到那个时刻,一颗心痛得不能粘合。 芝儿告诉无忧,她从此之后,会当这条命是与妹妹同去了,在世上的这条,便会为七姑娘而活。只要能为妹妹报仇,不辞水火。 无忧向她点了点头,“活着的人,总是要活下去的。你且想开些吧。” 心中幽叹,权势弄人,大太太为一己之私,戕害人性命之事,也如常做了。只是可怜紫叶小小年纪,便折了性命。 “姑娘!”蝶儿过来,扶住弯着腰去扶芝儿的无忧,亦伤感道,“姑娘身上才刚刚好的,且不可太过触景生情。” 第三十九章 佛眼相看 心中幽叹,权势弄人,大太太为一己之私,戕害人性命之事,也如常做了。只是可怜紫叶小小年纪,便折了性命。 “姑娘!”蝶儿过来,扶住弯着腰去扶芝儿的无忧,亦伤感道,“姑娘身上才刚刚好的,且不可太过触景生情。” 待蝶儿将芝儿扶了出去,无忧一个人在榻上凭着,看来,今日里的事情与芝儿无关,目光幽幽望向院中,那么,还有一个芝儿在这院中么! 会是谁? 一时全无头绪。 叫了茶,使蝶儿去安慰芝儿,便由另一个小婢送进来。 那小婢,见七姑娘坐看着她,便紧走了几步,撩步之间,内裙飘了出来,无忧眼尖,瞧了个正着,是上好的蜀锦,自己院中的婢子,是不会配给这样的料子的,目光滑上婢子脸上,瞧着是个机灵的,心下更是认定了几分。 小婢见无忧默着,蝶儿与芝儿又都不在,很有眼力见儿地要给无忧捶腿。 本想多看她几眼,原是无因的。现下,她自己提了出来,无忧当然会允。 她手上功夫亦是出众,揉得无忧很是舒服。 “七姑娘真美,像天仙呢!”她忽然深情道。 无忧轻声一笑,问,“叫什么名字?从前好像没有见过。” 小婢机灵抬头,“婢子叫小南,是从杂洗房换过来洒扫的小婢。” 无忧颌首,再没有多说什么。 小南又手脚利索地将放得有些温热的茶水端过,取来一块小点心放进其中,轻轻沾了那么一下。手形灵巧,倒不像是常年做洒扫的小婢。 一切都是无忧爱极的习惯。 无忧心中冷笑,杂洗出身的小婢倒是懂得秘中巨细。 “这些是谁教你的?” “无人,是奴婢听几位姐姐们说的,就悄悄记下了。想着,有一日若能为姑娘做上一点点,也是奴婢的福分。” 无忧就着她的手饮了一些,抬眸对视着她。 她乖巧垂头。少顷,无忧眯眼,“倒是个伶俐的姑娘,放下手上的活,跟在蝶儿身边吧。” 那点心给茶水浸得丝丝甜,确实是无忧得意的味道。 见无忧眯了眯眼歇着了,小南知趣地退了出去。 听到阖门声响起,无忧缓缓睁开眼,大太太对自己还不算轻视,连盯着的人都会选些灵巧的。 蝶儿安顿好了芝儿,过来看自家姑娘。无忧告诉给她,自己发现了小南的奇怪。 蝶儿想想前后几处对照,更加确定自家姑娘的发现。道,“如此,该想办法除去才是。” 无忧却摇了摇头,“注意着她一些就好。去了她,又会来一个新的,本就是无穷尽的。我们何苦自找麻烦。” 蝶儿也觉得姑娘说得是对的,但,到底顾虑着有时会照顾不周,让她钻了空子。 但看姑娘心意已决,就没再多说。 无忧拨开一页书,一时看进去了,醒神时才想起,忘说了最重要的,合了书,看向一边侍候着的蝶儿道,“小南的事先不要告诉芝儿,丧妹之伤毕竟非比寻常,若知了是小南,怕是会节外生枝。” 蝶儿亦低眉,“从前,只道芝儿可恨,现下又觉得甚是可怜。有妹妹在的时候,不能敞开两相照应,如今见妹妹殒命,都不能上前哭一声。”说到一半,想到自家姑娘的伤,伸出手指,疾疾捂住嘴巴。有些惶恐地看着自家姑娘的表情。 无忧目光只是淡淡,抚一抚桌角上举世无双的雕镂,指尖高高下下着向前,“天地不仁以万为刍狗。从前读时总会叹息,而似我与她今朝这般身受之后,竟是连叹息也不能了。” 蝶儿平日说话一向是注意的,不想,一时感慨又提到姑娘伤心事上面去了,忙岔开话题,“到了这个时序上,姑娘最是怕冷,今日里听说厨上要生福锅,看姑娘是要白锅还是红锅。” 无忧伸手再握了书,如常道,“打量着老太太吃的什么,也照例按样素简地要了。” 蝶儿望了望姑娘,答应着退下,心下却如霜露兴起,添了一道薄愁,自家姑娘步步如意,从打生了那样的事,便再没有做过自己。似这般而活,又不知要到几时。 ******* 米嬷嬷从婢子手中接过最后一道汤饮,见大太太用的又不多,忍不住劝道,“太太最近的食量变小了,晚上又不大用。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 桌上饭菜冒着腾腾热气,一室香气馋人,大太太慢慢放下食箸,“那厢,三姑娘的事也要着紧了。” 米嬷嬷低声道,“老太太那里,准了三姑娘自己拿主意么,” 大太太用帕子点了点唇角,“不光是老太太,连候爷也是这样的意思。现在要想的,是如何到光禄大夫家里求亲,用无可搏回的理由。” 米嬷嬷也有些挠头,“这个……”动了半天唇,实在说不出来什么。 “关于这个光禄寺卿,虽说算不上多了解,倒是知道,他文彩卓然,其子在这方面也是天赋异禀。世上从来就有兴趣相投之说。只需拿了四姑娘的文笔一试。可是也不能普通的试,先找些人,在那些公子中传传四姑娘的诗作。可这些,仍然不是重点。”住了声,瞧瞧米嬷嬷,米嬷嬷会意附耳过去,大太太深了深眸光道,“找宫廷里的画师为五姑娘绘一幅小像出来。” 本是说着三姑娘的,怎么又搅进了五姑娘,米嬷嬷想说自己没听懂这些,可看到大太太的样子,也只能暂时如此。不懂装懂,再做打量。 画五姑娘小像这种的事,当然该去求五姑娘的,偏偏五姑娘还在气头上。只能先放开手莫去触那个霉头。 另打量向三姑娘要些诗的事。与三姑娘同样的份量上的大姑娘,身份贵重,自己也说得上话,可大姑娘却是不喜欢这些的,与三姑娘向来又不睦。算计着,只能去求四姑娘向三姑娘要些诗。 也想问大太太,为何不直接向三姑娘要。又想到是在佛前,大太太不愿多说,住了嘴。 一路上向洗院去。 呲的一声,脚下一滑,仰头时,发现是摔在了七姑娘脚下。 没有比这个更凑巧、更无奈的事。正在费力爬起。 第四十章 幽幽 另打量向三姑娘要些诗的事。与三姑娘同样的份量上的大姑娘,身份贵重,自己也说得上话,可大姑娘却是不喜欢这些的,与三姑娘向来又不睦。算计着,只能去求四姑娘向三姑娘要些诗。 也想问大太太,为何不直接向三姑娘要。又想到是在佛前,大太太不愿多说,住了嘴。 一路上向洗院去。 呲的一声,脚下一滑,仰头时,发现是摔在了七姑娘脚下。 没有比这个更凑巧、更无奈的事。正在费力爬起 七姑娘已然叫左右将米嬷嬷搀扶起来,目光上下看看,“米嬷嬷没有伤到哪里吧。”然后,就那么笑盈盈地看着她。 “七姑娘!”米嬷嬷见礼。偷瞄了一眼七姑娘又道,“奴婢不长眼,不要惊着七姑娘才是。” 再抬眼,看七姑娘仍看着自己,心里忽然想起要对三姑娘动的那个心思,临时起意道,“大太太昨日梦到佛祖想寻些诗篇,听说三姑娘喜好写些这个,奴婢想着去要,又想着,三姑娘近日身上不大舒服。不便见人的。”语半,眼中现出几分怜惜情愫,泪花闪动,似动了真情一般,“三姑娘打小便多磕绊。” 七姑娘将目光调得正一些,不惜目力地看住她,“米嬷嬷的意思是求诗么?” “正是。”米嬷嬷垂头。 无忧似是打趣,微微笑靥中带得几分字正腔圆,又兼了几分用活了的虚实相生的目色,“佛祖说唯要三姐姐的么?” 米嬷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七姑娘的意思,憨起脸来讪笑,“大太太在诵经,奴婢不敢打扰,是自揣着三姑娘诗情才意俱佳的。” 语毕,哈着腰,等着无忧意思。 无忧展颜一笑,“我正要去看三姐姐,这样的意思,会说给三姐姐听。可那诗能不能赠,我说的也不作数,现下不能全答应给嬷嬷,只是会尽力。” 米嬷嬷仍然是千恩万谢告退而去。 无忧注目着她的背影,转回身,看到蝶儿忧心的目光。半是解释半是自语道,“当然不会是好事,但也总要知道,这份危险是从何开始,我自己就来开这个头好了。” 蝶儿有些怄气,“真羡慕他们,能随便在我们身边安插棋子。” “棋子,我们好像也有一颗啊!” 蝶儿有些奇怪地看向言辞凿凿的自家小姐。虽然不忍拂逆,可真不知如何回应。 无忧看她这副样子,笑道,“是芝儿。” 蝶儿松了一口气,又忽然抬起头,“姑娘真的要帮米嬷嬷要三姑娘的诗么,总觉得,她又没有安什么好心肠。姑娘这样,会不会让自己置身于什么危险当中啊。” 无忧想了想,“虽然一时全无头绪,不过,也大抵离不开三姐姐择婿这件事。五姐姐的亲事没有定下来,大太太便容不得府上的姑娘们嫁得好。总归这一点上是明显的。” “还是念佛的人呢,居然如此。”蝶儿撇嘴,眸光也晦暗了一圈。 无忧仰头看了看天上云飞如流,轻声道,“世人妄解佛慧,修佛不修身。看来,是果然了。” 无忧这一次来看三姐姐,两位太太都不在,才是真正的说得上话。 见三姑娘下床,无忧忙快步上前,“姐姐身上还虚着。” 三姑娘笑,“我这好妹妹倒是也当了真不成。” 无忧低头,“那时看姐姐的情状、可是由不得人不信。” 三姑幽幽地瞧着她,“怎么还猜了出来?” 无忧凑近一些,轻声道,“姐姐抱了大太太。” 三姑娘转头看向一侧的书案,“我做这个主意,就是打量着她亦如你这般了解我的心思。” 大太太是看着三姑娘长大的,只恐三姑娘一个眼神都能探看出几种玲珑心思,况且三姐姐又不是着急隐着,双方皆是心照不宣。但这也太过铤而走险。 无忧明白三姑娘所赌,于是说,“这回老太太一定会过问,她虽不情愿也必然会收敛,能重新择婿也不一定。”顿了顿,不安道,“可也一定是换汤不换药。” 三姑娘摇了摇头,“如若真的是换汤不换药的换法,还是好的,只恐这一次来的,会是外表甜如蜜,内里煎如油的做法。” 无忧见三姐姐与自己所想殊无二致,心上横过去一道酸,“三姐姐既是析知的,又何苦犯这个险。” 三姑娘面上只是静静的,“可如今还有的可选么?” 无忧心上一痛,轻瞬已蔓延得指尖轻微酸涩。三姑娘看她也跟着自己黯然神伤,轻然笑了一下,宽慰道,“好妹妹,保不齐她们也有弄巧成拙的时候。叫花子还有三年好时气。”语毕,自笑笑。 无忧知道那是三姐姐不想让自己多思,弗忍拆破,终而迫着自己笑了一笑,“三姐姐一向是聪明人,可是情境如此,一切都未有定数。早早寻条退路才好。” 三姑娘从烛头上移回目光来,“妹妹怕她识破我不想让她识破的那些?” 无忧轻轻叹气?并没有说什么。 三姑娘点了点头,“我们能否赶在她动了心思之前自救,着实有些难办。” 这一直都是不能回避的事实。 无忧颌首,又不想连三姐姐这点儿念想也打破,遂抬头添了丝笃定,“正所谓事在人为。应该会有办法的。” 三姑娘笑着摇头,似雪山之巅浴雪而绽的雪莲一刹花开,“总要赌一次再听天由命吧。” 将这些全都说出来,三姑娘才听了七姑娘的劝,又回到了床上。这次症发虽然是装出来的,可也到底伤动了筋骨,脸色不胜苍白。 无忧看着她饮毕了药,才说了米嬷嬷的意思,看三姐姐是什么想法。 三姑娘冷笑一声,“他们也知道避着人了么。巴巴的托了你。” 三姑娘本文弱优雅,这一次,显是生了大太太的气。三姑娘打量无忧的迟疑,道,“妹妹是虑着这一次她们要将奸计与那好并行着。” 无忧点点头,“常言道灯下黑。这一次事情算是捅到了老太太那里。可大太太这么多年与老太太周旋多少也有了心得。保不齐又想出什么办法来先哄了老太太再来坑了姐姐。” 第四十一章 三姑娘本文弱优雅,这一次,显是生了大太太的气。三姑娘打量无忧的迟疑,道,“妹妹是虑着这一次她们要将奸计与那好并行着。” 无忧点点头,“常言道灯下黑。这一次事情算是捅到了老太太那里。可大太太这么多年与老太太周旋多少也有了心得。保不齐又想出什么办法来先哄了老太太再来坑了姐姐。” 三姑娘心上不是没有想到这个,“因着妹妹,米嬷嬷也算是吃了几回的瘪了。这一次,摔到妹妹脚下,就不知她是活该,还是有意。”三姑娘停下语音来,抚着眼前的手炉,默了好久,“这一次用计已经算是惊了她。” “那要诗呢?又做何用。”无忧觉得仍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来。 三姑娘的脸微微泛起红来,“那就是甜头,是她给的甜头,也说明,那翁婿的人选八成是换人了。 “姐姐是因为这要诗的举动才猜出来的么。” “是为了传诗。” 无忧将目光对上室中的挂画,想到了什么是传诗。帝都之中,贵门家的小姐们会写一些秀阁诗,而贵族门庭的公子,暗自结会时,会互相传阅,亦有不少以此为媒,成为佳话。 只不过,现下不可思议的,是大太太想为三姐姐传诗为媒。 无忧瞧向一旁的书案,三姐姐一向于诗作上面精进,此时看桌案上摊的,就数目可观。 还道三姐姐要在那上面拿。 三姑娘已经转身,在榻上的软枕下面,取出一小摞来。 小心翼翼交给无忧,羞涩道,“七妹妹可别笑我。这一次就是圈套,也要钻一钻。” 无忧拍拍三姑娘的手,“希望只是虚惊一场。姐姐身上终究是有些不好,还是不要多思才是。” “这些年的日子,不过是忍耐。也是因姐姐要强才这样的。有时想想,自己都不知道是对是错。”看看无忧沉思住了的样子,又数落起自己的不是,“还是个做姐姐的,说出这些不中听的话来,便是此时的风雪丽日就是无价的,做人需得想开则个。我不求能耐她何,只是想钻出这牢笼去,仅此而已。只是愧对了妹妹一直都帮不上什么。” 无忧握住三姑娘的手,“三姐姐说得、做得都是对的。与其终日里坐以待毙,倒不如挑出头来试一下,那些事,到底有没有那么可怕,无忧也想试一下了。可三姐姐说对不住无忧才是折杀了无忧,姐姐从来真心待我,如此情分已是可遇不可求,姐姐又何必如此自责让自己难受。姐姐也总盼着妹妹过上好日子,只是境遇不许……”看看三姑娘担心的目光望过来,不欲三姐姐再添心事,又道,“总之,不会像从前一样就是,三姐姐莫心忧,无忧会慢慢来。可大太太这个转换寻诗的心意是否在中间又使了如何的手段,姐姐当真不再顾及了么。” 三姑娘明白无忧是怕自己拿了好诗,可到了大太太那儿不过是付之一炬,换了些别的。 她抬眸时神态已经放得恬然,“不想理了,也因,着实是想不出的,她强我们弱,只怕想了,也是白想。”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不争的事实。 无忧也只能如此,一时到了饭点,三姑娘便留了七姑娘用饮,无忧笑应了,看婢子们添桌,是大太太嘱着加给三姑娘的几道简单又精致的菜款,宫式鸡丝黄瓜,丝瓜爆肚丝芝麻金卷,水晶糖蒜,酱莲蓬,五味豆皮,一品白菜珍珠汤,几样清爽不过油的菜式,另附几样配食。 无忧嗅了一下香气道,“姐姐到底让那人上了心。” 三姐姐一笑,似这等事,再掠不起她心头风月一般,淡然道,“我们目力短,只由着她左右,好也不过好,坏也不过是坏,全凭着她打量就是。此是寒时,要不然,邀着妹妹去瞧花摇月下风,才是真正的得趣呢。” 无忧抿了抿唇,忍不住笑,“由此,就看出了三姐姐更胜了一筹。这世上始终是有无为清静力的。” 三姑娘放下了食箸,对外望望,“无为就只有无力了,哪里还来得清静力,你瞧,天月破云窥向人间的,也只是冷眼而已。长日里与它做个伴看得罢了。” 无忧跟着三姑娘移过目光,前轩处摆的软垫,想来三姐姐一直在那里赏月写诗的。目光移到旁边摆放七弦琴时,忽想起,最近都不闻三姐姐琴声了,一时动问,“姐姐最近,怎么都不弹琴了。” “是我自己禁不住曲中凄凉了呢。时间长了,回头一想,倒觉得那些曲子,在心中都已蒙尘,越发地不敢弹起。” “我看姐姐还是去学里的好,姐妹们多了,自然就会淡了那些事。” 三姑娘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望着轩前树影淡为出神。 无忧出了三姑娘院子,刚刚上了水榭,便碰到米嬷嬷打对面来,蝶儿冷笑一声,“她倒是猴急,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无忧领着蝶儿冉冉行步过去,笑道,“本来也想着找嬷嬷的,嬷嬷一向是善解人心事呢,这就来了。” “姑娘如此说,可是折杀奴婢了,是奴婢给姑娘添的乱。” 无忧从袖中取出诗篇来,递过去,“三姐姐的事,便有劳米嬷嬷了。” 米嬷嬷赶紧接过去,千恩万谢。行礼而去。 蝶儿向着她背影撇嘴道,“那时,打量着姑娘失势,嘴脸粗鄙,哪里还顾得主仆之仪。现时,知道了老太太对姑娘的心意,又装出一副讨好的嘴脸上,看了,就让人心生厌烦。” 无忧亦对着米嬷嬷背影寻思半晌,“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蝶儿从那消失不见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想来,是姑娘念着三姑娘失了父母庇佑,熬过来不容易,格外盼着她好,才如此的患得患失。再怎么说,三姑娘这婚事,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她还要怎么倒反天纲。” 无忧也晓得自己最近杂念颇多,想多了也不一定。稳了稳心神道,“回去准备一下,也该到学上了。” 第四十二章 牵制 蝶儿从那消失不见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想来,是姑娘念着三姑娘失了父母庇佑,熬过来不容易,格外盼着她好,才如此的患得患失。再怎么说,三姑娘这婚事,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她还要怎么倒反天纲。” 无忧也晓得自己最近杂念颇多,想多了也不一定。稳了稳心神道,“回去准备一下,也该到学上了。” 大姑娘无疾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饮了些茶,抬头对正在绣花的五妹妹无非道,“国舅家的公子可见着了?” 五姑娘脸上一红,“好几天了,都快要忘了,姐姐怎么又想起来提。” 大姑娘道,“你打量,我是现在才想提这个的,多早之前就是想对你说的,看你在这上面并不曾注意,姐姐最是心急不过。现下,家中姊妹们,都是玩在一处的,可是到底都是要嫁出去的。便是与人如何的要好,在这个上头都是要争的。七妹妹那日也是过去国舅府上的,娘亲阻不了,我就打量着妹妹要吃亏。姐姐是过来人,深知,夫君之爱只能唯一。妾氏可以成群,却要他念着,你是发妻才是正经。家里若是只有六姑娘进宫,咱们不争这个便罢。却是着意要在选得个门当户对的知疼知热的人。你道,娘亲为何如此在意,在京的有公子当龄的,也就那么几个,我们家这几个姑娘分出去一个就少一个。” 五姑娘手上的绣针一顿,一瞬刺痛,指尖已然见血。 大姑娘看她若有触动,更着意提点,“姐姐不在京中。尽孝之事,能指着的也只有妹妹。” 五姑娘知道,自己的姐夫并不钟爱自己的姐姐。家中又是妾氏当道。姐姐行事亦步步受制。 “姐姐说的牵制?”抬起头看向大姑娘。 大姑娘点了点头,“现在这个时候,是该看向七姑娘了。” 五姑娘扑到大姑娘怀里道,“姐姐,在这家中,除了娘亲便是姐姐最疼我的,无非又何曾不想,但爹爹那里,你也知道,最是挂心他的小女儿。” 大姑娘将手中的哥儿将到奶娘手上,让她们出去转转,放下手中的茶,专注道,“若是放在候府上下的利益当中,这个牵制就做得成。到时候,只恐爹爹也不能偏袒于她。” 最后,大姑娘又嘱着五姑娘,事情虽然摆在这,也是不能操之过急的。 其实,从国舅家回来,五姑娘已经清楚,无忧见今在人前的样子,不过是隐忍,也一定会伺机而动。 刚刚姐姐的意思,倒是她从前没有想过的,这个牵制的方法,是与七姑娘多亲近。只有走得近,才有更多的机会。之前,娘亲也说过,当时自己正恼着,给略了过去。 看来,伺机以待的悠闲,自己还是没有学会。 也不得不学。 所以,五姑娘也决定到七姑娘屋子里走动一下。 ****** “五姐姐怎么会得闲。”七姑娘屋中,七姑娘亲自接过蝶儿手里的茶,奉过五姑娘。一脸的笑意,对于五姑娘的不请自来,未染上丝毫惊诧。 五姑娘亦是没有半分的不自在,道,“昨儿个学里玩骰子,觉得有趣,今儿个是专门来找妹妹玩这个的。” 无忧将目光游到她眸间,光彩华璀。 “姐姐说得是。无忧也想着这个呢。”唇边噙笑。 前轩上一抹明丽日影,引得五姑娘注目,无忧见了,要蝶儿打起一点帘来,又取了小茶桌过来煮茶。 无忧抬眼,见蝶儿还迟疑着,眸间微微挑了一点颜色,蝶儿立时会意,转身去出去迎,给姑娘取绣样的芝儿。 现下的芝儿,情绪还未稳,若是此时进来,见到五姑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无忧这才扭头,对候在一边的小南道,“取两领披风来,前轩光线虽好,却透进来雪风来,五姐姐的没有带过来。”边说边看向五姑娘,用目色问询着,“姐姐就先拿我的,将就着披一披吧。” 小南机灵识见地应是。转身亦出去。 五姐姐感激地点点头,下一瞬抬手,自己分杯。 是在何时,想与姐姐一起像这样坐在一起。又是在何时,心底已经很讨厌这样。 先时已经将话说到那般,也不是不心痛,可是换来五姐姐真正的注意了么。又或者,是背后什么人在指点着五姐姐这样。 不可多想,只能见机行事,“这是三姐姐自己种出来的,一种叫做清玄的叶子。五姐姐可曾喝过么。”无忧语声柔柔,却是一脸的打趣。 “三姐姐在诗茶上的功夫,可称得上是大家呢。我那份,当时记得是教人好好收着了,现下,却忘到了脑后,七妹妹可别告姐姐的状呢。”五姑娘住了手里摆盏的姿势,认真地看向无忧。 无忧端起茶盏,摇了摇,探过身去,与五姑娘密语般,“一开始,妹妹也打量着,这个到底能不能喝,问了三姐姐,她也只给个但笑不语。是泼出命一般来尝的。初品时,不觉得什么,倒是回味悠长。总算没上三姐姐的当。” 五姑娘转头看向前轩,“妹妹这里的前轩最是别致,能与妹妹这样沐着阳光坐于轩下,心中更是豁然澄清。之前的事,妹妹不要介意,这可是一个没长大的姐姐要妹妹给的担待呢。”语尽,蔼然和笑,一脸的诚恳。 无忧看罢那明媚笑脸一眼,也跟着笑起来,“姐妹之间,哪来隔夜的恩仇,姐姐说的那事,妹妹早就忘了呢。” 五姑娘回了个嗔眼,再做一个安心的动作,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日后可要经常来叨扰了。说出来,不怕妹妹笑话,忽然就觉得大家都长大了,日后各自安了家,像这样随着性子的时候,又能有几何。现下,握得这时光一刻,可是要需尽欢的道理。” 无忧温和道,“姊妹之间原该如此。就只是,那几位姐姐们知道我们如此,会不会说,这种是叫花前月下。” 四十三章 丝语如雾 五姑娘回了个嗔眼,再做一个安心的动作,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日后可要经常来叨扰了。说出来,不怕妹妹笑话,忽然就觉得大家都长大了,日后各自安了家,像这样随着性子的时候,又能有几何。现下,握得这时光一刻,可是要需尽欢的道理。” 无忧温和道,“姊妹之间原该如此。就只是,那几位姐姐们知道我们如此,会不会说,这种是叫花前月下。” 无忧的鼻尖被手指刮了一下,看时,五姑娘已经摇头郑重道,“不是花前月下,是海誓山盟啦。”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这样的氛围很好,就像重回儿时,可装模作样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无忧的心狠狠地缩了一下。 等五姑娘去了,蝶儿才问自家姑娘,“五姑娘可是撞了鬼了,忽然改变成这样,倒叫人心里突突。” 无忧指着人,将杯盏一径收拾,小声道,“我们进了这漩涡,一时出不去,索性在漩涡中起舞,才不至浪费这千金的年华。” 蝶儿有些疑惑,“是闻鸡起舞么,姑娘说的这个,奴婢可不明白了。” “你可是跟我读了不少书的,这会儿上是要我说,敌人来剑时,优雅格挡,最好还能弹两段凤求凰,这样的话么!” 蝶儿明白静珠是在苦中做乐,配合着道,“我们姑娘可是无所不能的。” 无忧看,后进来的芝儿只是在一边默默立着,拉她过来,“你可是又想不通了,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是要我,不因为被一时待见而迷惑,失了警觉。” 芝儿看着无忧的眼睛,深深地点了个头,“五姑娘的性子可不是这般的。七姑娘有打算,奴婢也知道,可就是就是。姑娘这屋中还藏有能成为她耳目之人。” 无忧明白她的意思,在她手上拍了拍,“我是她心上的一道疤,从前,她只记得痛,现在是要将这疤揭了去,所以使出了一些耐性。我们做疤的,也不能只想着自己的痛恨,还是要礼节地配合才好。也是因为太弱了,就不能在这表面的敷衍上,惫懒半分。” 看芝儿似懂非懂的,住了声。看了一眼蝶儿,蝶儿明白,拿了扫帚到院中扫落叶去了。 “那人如烟云一般虚无飘渺。奴婢是怕……一但滑入人头之中,再难拾寻。”芝儿放轻了音量,丝语如雾。 无忧看着她,目起安抚之色,自迷惘之中又夹杂着浓郁的笃定,“我又是如何发现你的?” 芝儿顷即点醒了一般,“是啊,当时看我倾吐心声,姑娘明白得那么快,就知道姑娘是早看出了我的。不仅不怪我自作孽,还对我那么好。只是……”她目光忽然骤亮,“姑娘的意思是,已经知道那人了么。” 无忧轻轻摇了摇头,“还不曾。却是迟早的事。纸如何包得住火。便是大太太也不会放了她轻闲。既然动作,便是燕过留影。” 芝儿看了一眼桌上的佛经,有些抱怨道,“姑娘为人和善,佛祖该当庇护才是。如今,连五姑娘屋子里的花殊都能借着候爷的关系为娘家里添彩,可唯止姑娘过得如此。大太太身边的米嬷嬷最是能经营这些手段,姑娘却是清正之人。” 无忧轻轻冉目窗纸上影影绰绰的枝条疏影,沉在心底的诸什骀荡而上,如云行经满空却又乍然给风吹散换得青天白日,一般了明,“你的我也是刚刚知道。我们此时比不得她们,唯能笃信什么,不过是一颗深恨之心。” 芝儿那边却已流下泪来,自从失妹,她形销骨立一般消减了不少,此时,只如伶仃一片人影,跪倒在无忧面前道,楚楚可怜道,“竹儿之事,奴婢自知罪孽浓重,才害了妹妹误了性命。那便是天谴之故。” 无忧心头原本存着竹儿的事,也笃定芝儿必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至于,从打芝儿表白心迹之后,一直没有主动问起,便是安了这试探之心。是想听她自己说起。 这下听她终于主动提起竹儿,眼角间濡起湿意,昨日种种历在眼前,缓缓压下心头悸动道,“你主动讲给我听,我真的很欣慰。竹儿也是苦命的身世,原是我带累了她。现下又不得给她寻仇,常常午夜梦回见她孤苦飘零,这一事我是发了誓,若是有一朝翻身,定为她雪恨。” 芝儿目光一黯,带得自怨如流水一般,“姑娘不要将一切归咎到自己身上才是。这是奴婢的错,奴婢当时就在那里,却只是离得远远的,亲眼眼看着他们将竹儿姐姐推下井中。” 无忧语气间已经转得犀利,“果然是他们么?是啊,也逃不出他们。”又转而疑惑道,“竹儿最是机灵,这样的事情大抵会逃开。” 芝儿忆起当日,身子都在擅抖,“只因大太太听说姨太太被求下情来,不令斩命而可归家,发起了怒,闹得心口疼,米嬷嬷便跟着咋呼起来出主意要吓吓姑娘,大太太点了头。米嬷嬷道出了个办法说竹儿是姑娘身边顶顶中用的丫头,若然是去了她,那年幼的姑娘便是两眼一摸黑,其后也只会自生自灭,归于寂然。如此姨太太也就再没有苟活下去的道理。” 无忧唇瓣微抖,目色杳然沉恨,轻轻启唇,寒浸浸道,“而后就指使人她推入井中么。” 不料,芝儿却摇了摇头,“大太太这厢再之后的事情,奴婢便不知了。米嬷嬷说让我去备汤婆。将我赶了出去。本来也是的,这样的话,大太太是不会让在佛祖面前讲出的。是怕佛听了去的。” 无忧轻轻叹息,芝儿显是怕了,竟将事情说得前后混乱,可结局也是一般,总不过是大太太所为。 尤陷哀戚之中不能自拔,又给那句“怕佛听了去”一说,气得冷笑一声,也唯有大太太这般掩耳盗铃之人,才能做出这般事来。在她看来,佛也不过是失聪之人罢了。 第四十四章 吴园 无忧轻轻叹息,芝儿显是怕了,竟将事情说得前后混乱,可结局也是一般,总不过是大太太所为。 尤陷哀戚之中不能自拔,又给那句“怕佛听了去”一说,气得冷笑一声,也唯有大太太这般掩耳盗铃之人,才能做出这般事来。在她看来,佛也不过是失聪之人罢了。 可芝儿忽然出声打断无忧的沉恨细思,“纵然到了现在,奴婢还想不好,这是,怎生个道理。奴婢听到出主意的是米嬷嬷,可看到的,是候爷身边的起助亲手将竹儿推落井中的。到了现时,也不能确认这两厢上的干系到底有多少。能有这样的怀疑,也是因一直在大太太身边是晰知的,初一与十五大太太都会给佛上贡,做许多事都不会选在那一天。可奴婢所见竹儿被推入井中去是初一之夜。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至此,无忧心中才是滚了热油一般,“原来,问题是在此,看来其中的因连,也必要找到当事之人,才可以分拨得清。也就只能再次耐下心思,细细磋磨。也罢,此事再不必对谁提起,只是心上存着便可。” 芝儿似有不甘,抬头望向无忧的眼睛,慢慢点头。 无忧闭了闭眼,让芝儿去了,回转过头来,去看桌案上大世子送过来的波镜。 听说,这是一种不世出的宝贝,看向内中,人影如浸层波,果然似临波照影。一晕一晕的水光之后,还能看得见波底的鲜鲜欲燃的红莲。 蝶儿见芝儿出来,便放落了扫帚,进屋重新给姑娘绣花。 听到姑娘清亮地吟着,“红莲原来是红莲。” 蝶儿连忙由打外间进来,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家姑娘。 无忧亦抬头看她,眉睫眨眨,宛生天致芳华,眼波凝转处,似剖得些了什么,“浴血而生,大世子想要帮我们找出第二个芝儿呢。” 蝶儿心上一喜,转而又生疑问,“可大世子怎么又会知道这样的事。” 此时,无忧的眸光中已经去了芳茵无限,只剩下万事运筹之态,“大太太不对我们百般使诈,大世子才不会这么快让我看出他的心意来。事有利弊,这就是她不能想到的代价。”再默半晌“就按上次去见大世子的方法去见。” 蝶儿伸手去扶姑娘手边快要坠落的臂搁,道,“芝儿呢?还要瞒着么。” 无忧摇了摇头,“不必。”语音平静而笃定。 翌日,蝶儿出去的时候,天还朦朦亮。 芝儿过来服侍着七姑娘晨起。提起昨天在学里众姐妹说的,今日要到吴园赏梅的事。 无忧道,“说到吴园,我最爱看的还是那几竿竹。按理来说,我们这里的不长这种东西的,可吴园偏偏像是得天独厚。” 芝儿抿了抿唇,“奴婢只是听人说过。当时还不肯信。” 此时,院子里静静无声,轻寒满树,无忧声音也轻悄悄的,“看着像是死了,到了第二天又会出了新叶,像是重生了呢。” 芝儿忍了一会,觉得实在是忍不住,“姑娘,真的要我也去见大太太么。我,我,我怕我会。”语到一半,垂头不语。 无忧转过目光静静看着她,像是问她,也像是在自问,“对花入梦,听雨成诗。芝儿是怕自己对着大太太,会变成什么?” 芝儿低头,“奴婢明白,如果想助到姑娘,大太太那里是不得不见的。我从来没有过妹妹,奴婢从今而后会做得很好。”她这话说得极是动情,泪珠儿闪闪,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无忧看住她,“难为你了。我们在她手中,最好就是去当她的同伙,我无这样的可能,你却是最好的选择。看来,她确实不知你妹妹的事情,之后没有叫你去打理后事,她永远不会知道你有妹妹了。就只在心里想她吧。我的也在心里。” 芝儿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路行出去,路过三姑娘院子,芝儿打量无忧意思,是不是叫着三姑娘同往。 无忧看了一眼关着的门,微笑道,“三姐姐常日里最是诗情雅致,现下一定是在关门弄棋,我们不去扰她才是。” 芝儿有些不懂无忧的意思。但确知的是,无忧与三姑娘极为要好。心意大抵相通。 跟姐妹们上了车,一路向吴园去。 那是候府的一处别院,先帝开国那会儿,按功封赏下来的。 开国时,候府是在全盛之时,是以,这座吴园,气派自然不同一般。 无忧小时候,就听娘亲说过,每一代的候爷,都喜欢晴雪吴园,玉鳞浮升万瓦,冰华世间的极致景像。可第一次见吴园的无忧,却喜欢竹叶飘离袂时的那股畅悠恬淡。 现在,她想,自己与他们终是不同,可也太不同了,误了娘亲,也误了自己。 吴园在帝都西郊,不多时便至。 六姐姐在车上,就开始抱怨三姐姐不让叫她,又要锄花、午睡,看她最近炉薰什么的都不爱用,倒还有弄棋的雅兴。 芝儿在无忧背后暗赞自家姑娘聪明,只打量个关门就明了心意,又有一点哀戚,无论是三姑娘还是七姑娘,外人看着是候门贵女,却是终日惶惶、禁忌、无凭、忧熬、竭虑尽此十余字。 行进园中,翠景一带铺了白雪,雪影浸着飘枝掩了失绿的寡淡,极目之远处亭台层次起伏,这还不算是最佳处,吴园地下有温水活流,是以,再向前行便是绿流东西南北,桥榭红栏横斜,六姑娘笑道,“小时候,就是数过的,说是有三百五十六桥榭呢,总是数到一半。今天一定一定要数个明白。” 无忧转目桥榭处一带枯竹,它们的存在,就是靠不信天由命。 需要多少信心,才能在天命颠扑,时运不济时依然持定,守得云开待得那瞬月明。 手忽然被五姑娘抓住,“听说,这竹子要一百年才能开一次花呢。时间真的是够长的。”看时五姑娘笑意丝丝儿地含甜。 “原来如此。”无忧点头道。 第四十五章 灵犀 行进园中,翠景一带铺了白雪,雪影浸着飘枝掩了失绿的寡淡,极目之远处亭台层次起伏,这还不算是最佳处,吴园地下有温水活流,是以,再向前行便是绿流东西南北,桥榭红栏横斜,六姑娘笑道,“小时候,就是数过的,说是有三百五十六桥榭呢,总是数到一半。今天一定一定要数个明白。” 无忧转目桥榭处一带枯竹,它们的存在就是靠不信天由命。 需要多少信心才能在天命时运中持定,守得云开月明。 手忽然被五姑娘抓住,“听说这竹子要一百年才能开一次花呢。”看时五姑娘笑意丝丝儿地含甜。 “原来如此。”无忧点头道。 “我看妹妹喜欢这竹子不如叫人移入院中两竿。虽说北地不宜植竹,但看着这里的情形,总让人想要一试。” 无忧眉目之间含妥笑意,“若然是托姐姐的福乐取天真,想来能竹报平安。” 五姑娘啼笑,“怎么也学起六妹妹那油嘴滑舌的打趣。若是它们不肯活,我便画出几竿来与妹妹一世安长。” 无忧脸上笑意转得欣欣明悦,探过身去,用手一拍五姑娘正在比划着竹子的手心,点一下头,“这便是与姐姐结誓,若然是植不成,就要画竹给我,保得我一世安长。” 五姑娘一副很是认真的样子。“许你就是。看你好打发的样子。我画那几竿竹,你也当了彩头。” 还要说什么,被四姑娘做来的雪团子,打中右脸,溅开团团雪花飞散。还有一半粘在脸上。被五姑娘呼出来的气儿二次吹散开来。 无忧抬袖本欲掩唇,但见五姑娘受惊怔怔的样子,已经撑不住笑得肚子疼。 四姑娘拍着手跳起脚来笑,犹不知五姑娘也已经结了雪团,在手里左一压右一压地用力。 等看到五姑娘做得了雪团子时已经为时已晚,只有逃命的份。 四姑娘才逃出了五姑娘的追击,又瞄上了无忧,做个团子向无忧笑笑。 发现得仓促,无忧也只有逃命,恍然抬头见是三姑娘伴着两个婢子过来,定下脚步给四姑娘指,“咦三姐姐。” 四姑娘呵呵乱笑,“骗人,三姐姐说是不来的,七妹妹倒是使诈,这还了得,看我不……” 雪团刚要出手,又止住,跟七姑娘商量道,“还真的是三姐姐的声音。我们不打了,就这么看看。你可不许反悔。” 无忧点了点头。确是三姑娘过来了,穿着团红的福字貉子毛披风,两个婢子伴着,一路行来,脚步轻寂无声。 听到四姑娘说三姑娘来了,大家都转回头来看三姑娘。 三姑娘打老远就笑开了,“你们这般样子,像是迎人的架势,姐姐耐看了这么多年,如今才被你们看出,可是要寒心。” 六姑娘刚要问什么,三姑娘身后转出了米嬷嬷,捧了宣纸,向几位姑娘行礼。 五姑娘道,“嬷嬷拿的是宣纸么,是要去做什么使的。” 米嬷嬷一笑,“是要给三姑娘画画使的。” 六姑娘道,“怪不得三姐姐肯来了呢。但是,”六姐姐向三姐姐眯眯眼,“我们不能去看么?” 边说边摇着三姐姐衣袖,三姐姐被她摇得头大,只得点头应着,“一会儿画师准将你们轰出来,我可不会管,是你们自找的。” 六姑娘道,“管他是一刻还是两刻将我们哄出来,能进去才是正经。这个可是要托三姐姐的福呢。” 米嬷嬷只是在一边恭敬候着,等着各位姑娘们的意思。 三姑娘思量了一会儿,正色道,“让你们去,都是要默声的,没的,扰了画师灵犀,可要将你们罚了去。” 四姑娘跟着应承,“我们都是只带着眼睛、不带嘴巴的。” 来到别院画室,一名婢子将三姑娘扶到椅子上坐好。几位姑娘也打量着各自安坐。 画师低头而入,向六姑娘行礼,然后,在指定的书案上铺开画纸,提笔做画。 七姑娘瞧着这画师每一次都只稍稍抬头,瞧上三姐姐一眼,便灵动数笔。心中很是称道。 整个过程,三姑娘都是一直都浅蕴笑意,举止气派都不下于帝都绝顶的贵族门庭。又因着爱读诗,更有个中雅致。堪称绝代芳华。 再观那画师,笔力亦是精道,时间不是太长,已然勾出轮廓。之后罢笔,站起身来,向三姑娘行礼,“姑娘轮廓已勾出,后续只需填画,不需再劳动姑娘贵体。” ****** 转眼,已是毕成画像后的三天的下午,三姑娘身上好了不少,也同去了学里。姑娘们在学中读罢了诗,各回住处,走到一半,见前面一个小婢急惶惶地从打廊那头拐过来,见了她们,仓促间转了脚步,作势要避开,被五姑娘手疾眼快给拉住了,问着,“是何事,如此慌张。” 小婢见拦,脸色白了白,低下头,开始支支吾吾,“只是、只是天寒地冻,所以,才会如此疲于行路。不想冲撞了各位姑娘。” 五姑娘冷笑一声,“疲于行路么,难道不是疲于隐藏么,拿的是什么。” 小婢慌忙将手藏到了自己背后,“不是什么,真的什么也不是……” 说到一半,已经给五姑娘劈手夺过手里的东西。 是画轴。 小婢瞪目哆口,求饶着喊,“五姑娘,不,不能,不能看的。” 五姑娘看了她一眼。展开 几位姑娘一齐聚过目光。 竟是三姑娘的画像。 四姑娘奇异道,“这个,不是说,三天前已经送过光禄寺卿的府上了么,怎么还在家里。” 六姑娘向婢子狠狠瞪眼,“说,这个怎么还没有送过去。你还要藏去哪里。” 小婢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越发让人起疑。 “不是,不是,是,是送错了,送给光禄寺卿家里的画像送成了五姑娘的。” 音色晃晃如同照日,三姑娘觉得字字都刺在自己耳中,又一寸寸浸入股里,激在自己眼中、心上。 这样,就真的是再也无法装模作样了。 第四十六章 风影 六姑娘向婢子狠狠瞪眼,道,“说,这个,怎么还没有送过去。你还要藏去哪里。现在各位都在,岂是你掩得过去的。” 小婢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越发让人起疑。 “不是,不是,是,是送错了,送给光禄寺卿家里的画像三姑娘的那幅画像,错送成了五姑娘的。” 音色晃晃如同照日,三姑娘觉得字字都刺在自己耳中,又一寸寸浸入股里,激在自己眼中、心上。 这样,就真的是再也无法装模作样了。 扶着三姑娘的小婢,忽然惊叫了一声,“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大家看时,三姑娘已经跌到了地上,犹自用一只手要强地苦苦撑着不肯伏于地面。 见到这般光景,无忧心上蹦了好大一下,三姐姐几岁上便失了父母,看似性子柔弱,其实最是刚强,对于光禄卿公子这一次更是压上自己为赌注。但只刚强遇折,也会最是禁受不起。 谁人不喜东床快婿,而那位光禄卿家的少爷,对三姑娘来说,亦并非捕风捉影的盲目喜欢。 一来,幼时这位公子曾出手搭救过落水的三姑娘。 二来,这位公子文采卓然。性情亦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也合着三姑娘出离的心性。 曾经朝朝暮暮地盼了多时,一朝见毁。 见到三姐姐如此,七姑娘禁不住扑过去相扶,“三姐姐,事情还没有问清楚,可不要,此时便想不开。总会找到办法。” 三姐姐向四周看看,觉得都是失色的草木,浑身上下的力量一分一分的失去,连自己都劝不得自己。这是第一次。 七姑娘因离得近,见三姐姐眼中光一分一分散失,心上一惊,连忙向左右还跟着呆愣的姐姐们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快去。” 小婢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听七姑娘如此说,才恍过神来,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六姑娘也过来抚三姑娘的手,“姐姐可将终身之事,信了一个不知道是哪来的区区婢子,我看她是混说的,一会儿就拖她去用了罚,看她还混说不。姐姐万万不可就此上心,一切还不知细里。” 三姑娘已经完全跌坐在地上了,显然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一双泪珠慢慢夺眶而出。 五姑娘见三姑娘哭了,道,“能哭出来是一件好事呢。” 唤得几个厨使身大的丫头过来,才勉强将三姑娘背了回去。 大太太与候爷一早入了宫里,三太太一听说,便赶过来看。听了太医的话,以调养为主,便打发着姑娘们散了,让三姑娘清心。 七姑娘也是一同走了的,到向晚时分,又偷偷溜了回去。 进屋时,见三姑娘呆呆坐在床上。一旁的小婢说,自家姑娘这样不吃、不喝、不动,坐了整整一下午了,怎么劝也是劝不住的。 无忧看着三姐姐孱弱又致美的侧影,在心下组织了会语言,刚想出声。就听到三姐姐道,“无忧,这样的事又一次发生了呢!她们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无忧握住三姐姐的手,压下胸中重重暗涌,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着轻松,“越是此时,姐姐越是镇定才是。现下,大太太唯一不能夺走的,就是姐姐名正言顺的身份。因为叫了太医,爹爹也必会知道。姐姐需得想,这有可能是一件好事,由爹爹亲自督着才……”说到一半,觉得有些没有底气,自己是爹爹的亲女儿,可眼下的情形,当真没有什么说服力可言。 三姑娘嘴角仿佛起了一丝笑,“可是,佛怎么没帮我呢。” 无忧努力攒起笑意,“他一定是想,姐姐可以自己胜任。” 三姑娘摇摇头,“不,我在求他,求他来干涉。求他来帮帮我,我真的真的没力气了,我应付不来了。” 就像是有热油泼在了心上,嘴角笑弯都是热热僵僵的,“佛会来帮姐姐的,现在他还在来的路上。这段时间,姐姐要自己坚持。起码也要赢一点点时间。” “就为那么一点点时间或者根本无法出两的情况在劝我么?”这样的诘问,当真是字字锥心。 无忧挣扎着平静,“姐姐明明知道,那不是一点点。是跟无极差不多的时间。只要你愿意。我们的努力就都会成真。” 三姑娘微微抿唇,侧脸之间更见心灰,“她不会收势的。” 无忧分明想说太多,又偏偏无话可说。她们终究太过弱小。 只是默默陪坐。 到上灯时分,小南过来看无忧,也带来的在路上的听闻,无忧与三姑娘才知道,从宫中回来的候爷因为画像的事,都大太太发了很大的脾气,连大太太端过去的茶都摔了。 无忧很有希望地看向三姐姐。 三姐姐的眼珠终于转了转。 小南脸上的表情倏然转得喜不自禁,似是天大的喜事一般,无忧心下疑了疑,小南已经脱口而出,“大太太跪在候爷面前澄清,送过去的却是三姑娘的画像,是有两幅的,那个小婢是个糊涂人。总之,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无忧只觉得一颗心落地,一直坐在榻上的三姐姐却忽然一头栽下。 无忧只觉得自己真的是笨,这样乍然悲喜的,三姐姐又怎么受得了。心血澎湃了好一阵,才压下又使人去传太医,亲手掐了三姐姐人中,好一番捉弄才将她唤醒。擦时,头上已经出了好多冷汗。 清醒的三姐姐,慢慢濡出一个笑意来,“我还好,吓到了吧。” “是妹妹没有注意,是妹妹……。”目光微微侧过一边的小南。 一直跪在一边的小南正膝行着认错。 七姑娘嫌她吵,厉厉地看了她一眼,道,“这是什么地方,如此的不通事,还不出去!”又转眼看向三姐姐,刚要说什么,听到外面小婢道,“大太太、三太太、还有太医都过来了。”连忙下床,立在一边行礼。 一时拥进得满屋子人。 三姑娘身边的小婢跪在地上,给两位太太回了原委。 第四十七章 通天 清醒的三姐姐,慢慢濡出一个笑意来,“我还好,吓到了吧。” “是妹妹没有注意,是妹妹……。”目光微微侧过一边的小南。 一直跪在一边的小南正膝行着认错。 七姑娘嫌她吵,厉厉地看了她一眼,道,“这是什么地方,如此的不通事,还不出去!”又转眼看向三姐姐,刚要说什么,听到外面小婢道,“大太太、三太太、还有太医都过来了。”连忙下床,立在一边行礼。 有三姑娘身边的小婢跪在地上,给两位太太回了原委。 大太太一脸的关切,忧语道,“这孩子还是太单纯,听了那等婢子混气胡说,便做了真,连自己的身子也不爱惜了。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可如何是好。” 三太太亦拉过三姑娘的手,轻抚了抚,道,“倒是让人说,我们做婶娘的独疼了自己的,疏了我们三姑娘。听闻出了事,吓了一大跳。看这脸色,白得吓人,真让人心疼。此时才最是要想开,一切不过眼前浮物,到底有打开的那一天。” 三姑娘只是点头、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大太太理解地道,“看这孩子都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呢,太医何在。”说完,让人将椅子搬过一边,让太医行动无碍,众人屏息在侧,只待着太医说出如何结果来。 大太太目色绕过无忧,“无忧也给吓到了吧。” 无忧行礼,“是女儿添乱。” 那边太医已经请好了脉,向大太太行礼道,“前次惊吓,倒不怎么着紧,刚刚这一喜,才是足足的大害。伤损折动肝脾,且需长日调养,心志悦喜才是。” 大太太长长松了一口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是要长长久久的调养得宜才是啊。”眸中神光轻轻晃动,“可后日那位公子便会动身出京,一去三载。候爷想见见他呢,事情怎么偏偏都赶在了一处。你且不要动别的心思,候爷对此事格外上心,也是最疼三姑娘的,会好好与那位公子说的。想来也必会了了这层波折。” 无忧觉得,自己忽然又看不懂大太太的意思,这是来通风报信明儿个能见那位公子的。 想来,是因为知道三姑娘这个样子,不可能去见才说的。 可转念时,又觉得不对,依着三姐姐的个性,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去见的。大太太也该是猜得到的啊。细想那话的棱缝处,似乎是那位公子并不是很欢喜这件事。 三姑娘倒像是没有听一样,只是静静地呆着。 看着三姐姐这个样子,现下,连无忧都觉得想不好了,这个到底是要见还是要不见。 到底哪一种,对三姐姐来说才是最好的。 恍然觉悟已经送走两位太太,自己拐脚又走了回去。 挑帘进去,见三姑娘正在喝药,便接过小婢手里的蜜饯捧盒道,“我来吧,你先下去。” 小婢们恭身退出。 直到三姑娘喝剩了残汁,将碗递过来,无忧才缓缓开口,“这一切都是大太太做的,与那个小南有关。” 三姑娘呆了半晌转过目光来惊诧,“小南?也是,我们身边一干人,又有几个逃得了虚与委蛇。” 无忧略略含思,终而道,“大兄长已经帮我们想了一个办法。” 三姑娘突然自虚弱中牵出精神来,“如何的办法?再者,又怎会是大兄长想出的。” 无忧轻轻述来事情的本末,“本来,就等着她做出一件专心事,再籍着那个吓她一吓。看来是要籍着姐姐这桩事了。至于大兄长,不过是两相利用。” 三姑娘抬眼看向无忧,再继续打起了一点精神,“她们总是这般,我们也该做点什么了,从前是姐姐不对,只想当蜗牛,从不曾助到妹妹。可是大兄长又需要无忧的什么。难道是入宫之事,他明面上选的是六姑娘,其实选中的是你么。” 说到这一层,三姑娘脸色变了变,深看着无忧,似乎是痰气上涌,一下子又咳了起来。力气却不够,拄着床沿猛咳起来。 听到无忧又要向外面叫人,连忙摇手示意不必。好半天才渐渐自缓下来。 无忧目光早就有些****,不过是一直强忍着。借转身取手的空当,略略展了展眼睛。转回来时已经如前平静,“姐姐身子不好,只做擅长的事就好。而现在只要养好身子才是。”指尖晨映上釉瓷玄明。再用力握一下杯面,递过三姐姐手里,让她就着自己的手,饮上几口也压压那咳嗽。 三姑娘饮了两口,才慢慢平复下来。 无忧将她扶到软枕上靠好,“自娘亲被关进庵堂,弟弟又远走他乡,外祖一家做了冤魂,我这一身过得如何,早就没了所谓。” 见无忧如此说,三姑娘硬撑着要起来,被无忧按住,“姐姐身上好了,才是头等大事。姐姐能劝的是真心,可这世上只有假意,与其自我措磨还不如出去与人搏搏,便是输了也不枉这一遭人世。可大太太口中、现成的那位公子的消息,三姐姐要怎么办。” 三姑娘独自沉吟了好半晌,“那话里的意思,不过是要引我去见。任她手段通天,我便也只求这一面之缘。” “姐姐还是莫去。” “但且避过,就可保无虞么,三年之后,会有多少事情发生。这些事教无忧跟着殚精竭虑,我这个做姐姐的好生过意不去。” “姐姐且别这么说才是,有姐姐这个依靠不知道有多踏实。我之所愿,是姐姐好好的。” 出来时天上下起了雪,夜色比往日里暗上了一重,天边却有朦朦的红云,看起来格外诡异。 蝶儿给姑娘撑给画荷油纸伞,近耳道,“姑娘从前与三姑娘亲厚,别人是不知的,可现在被大太太撞了个正着,会猜到几分的。” 无忧伸手接了一瓣飘雪,“从前那般,是不欲给三姐姐添麻烦。现在看那人、生生的失了自重,连疯狂乱咬也担得起了,倒也不需我有何顾虑了。” 第四十八章 血烛 出来时,天上下起了雪,夜色比往日里暗上了一重,天边却有朦朦的红云照来,看起来格外诡异。 蝶儿给姑娘撑起画荷新雨的油纸伞,与无忧近耳道,“姑娘从前与三姑娘亲厚,别人是不知的,可现在,被大太太撞了个正着,应该会被猜到几分的。” 无忧伸手接了一瓣飘雪,“从前那般,是不欲给三姐姐添麻烦。现在看那人、生生的失了自重,连疯狂乱咬如此不齿事,也担得起了,倒也不需我有何顾虑了。” 一路走去,雪越发地下得急了起来,抬头看看,天上云层压得很低,知道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便嘱着蝶儿,“回去,你便叫小南去摆香案。这件事再也拖不下去了。” 蝶儿答应着,将七姑娘扶上门槛,便转向侧厢安排去了。 明明来来夜色之中,小南轻着脚步出现,彼时香案边上守夜的两个婢子,都已经迷糊得沉了,她又偷瞅了一圈,看四下里无人,“扑通”一下子跪在佛前,小声叨念着心愿。 四下里又重归于寂然。 蝶儿隐在暗处,默默地看着小南的一举一动。其实,目光更多的,是看向案头那一对烛火上上下下跃动的明烛。 大世子身边的峰儿说,一会明烛会先灭再着的。因着,那上面,他已经找人不着痕迹地做得了手脚。 等了有一会儿,蝶儿慢慢闭上眼睛,再使劲张开,烛火依然跃跃,没有半分会熄的样子。心下凉了凉,会不会是峰儿言过其实。那样一切划算可就无从提起了。 正慌乱时,冷不防,烛头爆出一声火花,继而,火光一闪诡异地熄灭,跪在地上的人影一颤之间,烛火又炫然大亮。 看实了如此两番惊变,佛前的人儿犹如石化。 蝶儿也惊了惊,反应过来时,赶紧亦盯着看小南的反应。但见她被烛火反应惊得浑身上下一颤,忽然跌在地上,又慌乱爬起,再行叩拜。 知道第一步已经事成。小南一定已经信实了,眼前的一切乃是佛祖显灵。 轻悄悄退离的蝶儿问向自家姑娘,“可是显灵之后的事呢,譬如,我们如何知道她许了何种心愿。是否还记得自己的亏心之举。” 无忧高卧得自在,悠悠睁开眼,“勿虑,这一件,大太太会为我们做下的。” 蝶儿觉得有些奇怪,也不敢问。 到了晚些时,果然见被七姑娘使出去取衣的小南,喜滋滋地回来。眼尖的芝儿发现,她内里配了一块新玉。 进到屋里,伶俐地回着七姑娘取衣的巨细。 彼时,七姑娘正在屋子里读经,听小南秉得差不多,向她轻轻勾了勾指,“近前来,我正寻一人,要给她讲讲这经上面的事,你那蝶儿姐姐恐都听得腻了,便给你讲来听听。” 小南灵巧道,“奴婢爱听姑娘说话,姑娘肯说话是天恩,那是如何也不会听腻的。” 七姑娘似听得开心,放下一点经卷来,笑瞧着她道,“这般油嘴在佛前、佛后两般行径,佛祖首当其冲地要罚了去。” 小南像是被什么扎了,眼神晃了晃。 七姑娘只做不见。不等她平静下来,已经一阵风地给她讲起佛前一套,佛后一套的各种惩罚来。 小南出了一头的冷汗。就像淋雨了一般。 将将读毕了书,无忧以手抚心胸,似有万般领悟道,“佛道也要与人同享才好。我虽不清楚个中到底怎么个说道,但早就闻说似我们这般,天生多磕绊的,最是做不来悖逆初心这些事的。这些从前我也是对芝儿说过的。” 小南又怔了一会儿,才福下身来,“奴婢何堪与姑娘相提并论。折杀奴婢了。” 无忧只是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外面雪扑窗纸声哗啦啦的响,无忧抚了抚眼,“莫再说些无用的了,外面的供案可是上好的楠木制的。吹多了雪风毕竟不好。小心收回来才是。” 为何让小南去搬,也是别有用意得很。当小南搬动的那一刹那,伏在外面的峰儿会用弹弓将桌子四腿打断。这样,刚刚盛放大量供品的供桌,就在她碰触的那一刹那折断。 ……而这样诡异不断,也还只是个开始。 听到外面稀里哗啦与惊叫声层叠而出,紧接着又是芝儿与蝶儿叫着的佛祖显灵。 无忧摸了摸搭在身上的软毯,面色却只是黯然……如此的借佛之名……如不是走到这一步,也断然不会…… 听到帘栊挑动之声,头也不抬,道,“我会遭天谴吧!” 挑帘进来的蝶儿,听姑娘这般口无遮拦自损福禄,又是心痛又是着急,“姑娘行的是善事,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想救小南一命。若依了大世子的意思,恐怕……” 无忧看了一眼理直气壮,又像是在打抱不平的蝶儿,“知道了,你家姑娘便是要祸国殃民,也自有她不得已的原由。” 小蝶笑,“我家姑娘当然好。能好好去睡觉、不胡思乱想才是真的好呢。是姑娘说的,要对珍惜自己的人好的。” 无忧将手递过去,让蝶儿扶着自己起来,趁着蝶儿给自己铺床,揽镜自照了照,抬眼望向窗纸外的黑暗,“但愿自己是对的,也真的只是身不由己。” 离小南的屋子不远处,峰儿偷偷溜进来安了蝙蝠笼子。又看了看一边长得正宜的两棵树,猕猴一般攀了上去。 小南服侍了七姑娘更衣之后,与蝶儿换了交接,才回了自己的小屋子。七姑娘的院子是姑娘们里面最大、最好的,房间亦是最多的,连几个小婢也各有一间。 见小南过来,院中值守的小丫头忙不迭帮她推门。小南逶迤而入,跟小丫头点了个头,合好了门。 过了一会儿院中便静静无人了。 蜂儿蹲在树上,数了五百个数,跑过去,由打怀中的小瓶子里取出蟮血来,轻轻涂在小南的房门之上。 转身动作灵敏轻快,跃到之前栖身的树下,由打笼中放出数只蝙蝠来。 第四十九章 广蝠 见小南过来,院中值守的小丫头忙不迭帮她推门。小南逶迤而入,跟小丫头点了个头,合好了门。 过了一会儿院中便静静无人了。 蜂儿蹲在树上,数了五百个数,跑过去,由打怀中的小瓶子里取出蟮血来,轻轻涂在小南的房门之上。 转身动作灵敏轻快,跃到之前栖身的树下,由打笼中放出数只蝙蝠来。 蝙蝠早被圈得不耐,一下子放出来便乱飞起来。 但不到一刻,嗅到蟮血的味道,便一齐扑向小南的房门。 峰儿躲在树上,见公子说的都对,两只眼睛亮了亮,握紧了拳。 小南本已睡下了,忽听到有敲门声,侧耳听了听,还有些急,便披衣下床。打开房门时,惊飞了蝙蝠,自然不见人,莫名其妙地关上了门。 才一转身,又听到敲门声,打开,又不见什么。 第二次,已经有些慌乱。 如是几次,才觉得是招惹了什么。忽觉手上有些粘腻,低头看时,竟然是血,吓得身子一软,歪在了地上。只因她手上粘了蟮血,引得蝙蝠往复来撞。小南一动,方惊飞了它们。她四下里看着,竟然没有看清是什么。这当口,才是真正地吓破了胆。 开始求饶。先是自己反省了一番,说是自己害了三姑娘,又省着害过七姑娘,说到害死紫叶时已经哆目瞪口,冷汗如流。 如此动静已然不小,周围几间熄了灯的婢子房,渐次点了烛台。 夜深人静之时,寒风瑟萧,疏疏枝条之间,恍有什么影子团团缭缭,似从无穷虚远自己伸出的不可测的手,又像是深而无境的幽洞在天上撕开巨大的裂口要吞噬一切一般。 小南抬头看一下那天,像有无穷妖气凝聚,压低,又似乎正在奔放而来。 全身猛然一震,砰然堆坐在地上,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既而一双眼向四下里看,“是你,是你,是你么,你是自己死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怪我。怎么可以怪我,我,我,我那时也是迫不得已,是迫不得已的。”连珠而发的诘问,又似被什么生生截断,似乎眼前真的有什么,正横亘于她目前一般,恐得她体如筛糠一般,伏地求饶。 压得低垂的天空一带红云游移,众人皆是扶了胳膊,寒浸浸地咬牙。 婢子提来风灯高照之下,但见小南脸色铁青,一双眼睛差点就要努出眶外,嘴唇上咬破了血口子在歇斯底里之时,如同不断开开合合的血盆大口,将小南衬得不似活人一般。 口中的血给她处胡乱抹到脸上,又粘下披散零乱的发丝,变得更加可怖,似乎是嗓子已经喊哑再出不得声,本还是伏在地上,却忽然一跃而起,要在人群中扑出一条路来。 眨眼之间冲向打头提灯的婢子,那婢子,尖叫一声,惊得险些背过气去。 芝儿在人群外听得差不多了,才分开心惊胆战的众婢子道,“还瞅着什么,快上来压住她,如此的事我也拿不得主意,要问蝶儿姐姐的意思,你们前去且轻着手脚莫惊了姑娘,想是早睡下了的。” 几个婢子脸上皱得如同苦瓜,可也只得上前拉小南,谁知她力气极大,左冲右撞,一眨眼就撞倒了两个婢子,到了此时,芝儿才挽了袖面上来,目光逼近那毫无生气又染进了血的眸子,“还不清醒,不要命了么。”说完掌了两个耳刮子。 见小南似被打得傻了,不话不动,全身脱力再次伏倒于地,才语调森严道,“动了多余的心思,自造的罪孽,你这是闹给谁看。” 散发糊面之下,望不到此时小南的模样,但到底是缓了下来,全身也是在抖,看着像是再无一分多余的力气了。 另一厢里,蝶儿认真地点头,又附耳过去七姑娘耳边,“这黄蟮血真的可以吸引来蝙蝠么。” 无忧想了想,“这个是到底是一物降一物,还是志勇困于所溺用法,似乎也有些分不清了。但大世子竟然是懂得这些、倒叫人琢磨。” 蝶儿分析道,“大世子博览群书,又是天子伴读,当然是见多识广。” 无忧看了她一眼,又默了下来,现在自己心乱如麻木,完全不能看出这景中的真正深邃之处来,是在何时,自己已经完全醉心于此,再无恬淡。 叹息之际,外面已经传来尖利地一声惊叫。在心头打过一道厉闪般骇动听闻。连蝶儿也不禁拽了拽衣襟,又慌忙伸手捂上自家姑的耳朵。 无忧知道那是被吓到的小南。轻轻拍了拍抚上自己耳朵的手,示意自己无事。起身,开步,裙角拖起一线金流,已立在前轩,淡淡月色透入窗纸,如在她身子上薄加了一层含月色轻纱,“我会遭天谴吧。” 蝶儿出步上前,“佛亦说杀恶人即是善念。佛受不了的是身在福中却还行恶事。姑娘只是自保,佛眼慧眼是不会误会姑娘。” “只恐,佛已忘了我。”话还没说完,外面已经响起婢子脚步声,轻轻唤着蝶儿姐姐。语声虽低,却是一句连着一句地急。 蝶儿见她们一意只唤着自己一个出来,想来是被芝儿嘱了,不要一下子吓到七姑娘。她还真是细心,如此才作得真呢。 轻手轻脚开门,见她们一个个惊恐得失了形状的样子,也故作惊奇道,“刚刚是什么声音,姑娘听了有古怪动静,正起来呢。” 小婢们一个个战战兢兢道,“小南,小南像是中了邪,一直说有人唤她,一开始是唤门,后来是唤她,然后又是对不起七姑娘,对不起芝儿,左右不过是这两句话,像是疯癫了一般车轮地说,不停地叩拜。此事不知如何办,芝儿姐姐还在看着小南,特叫我们过来报信儿的。芝儿姐姐也是嘱着别惊到姑娘的,哪知姑娘听到了呢。” 蝶儿作势欲气,“可是胡说,刚刚才是小南伺候着姑娘躺下的,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倒让你们说得魔障了呢。” 第五十章 气死风灯 小婢们一个个战战兢兢道,“小南,小南像是中了邪,一直说有人唤她,一开始是唤门,后来是唤她,然后,又是对不起七姑娘,对不起芝儿,左右不过是这两句话,像是疯癫了一般车轮地说,不停地叩拜。此事不知如何办,芝儿姐姐还在看着小南,吩咐了叫我们过来报信儿的。芝儿姐姐也是嘱着别惊到姑娘的,哪知姑娘听到了呢。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万气。” 蝶儿作势欲气,“可是胡说,刚刚才是小南伺候着姑娘躺下的,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倒让你们说得魔障了呢。” 小婢已经要哭出声来了,“蝶儿姐姐,是真的,是真的,小南姐姐眼睛瞪得那么大,五官都扭曲了,似乎是真的看到了什么的样子,当真是可怖极了。几个人都拉不住她,力气大得很。” 蝶儿做出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面前的婢子,天寒地冻的风中站了半天,却是出了一头的冷汗,“姐姐快拿主意,晚了,只怕真的会出什么事情。” 蝶儿叫她们小心在外面等着,且不要惊了姑娘,这才回转身进去禀告。 无忧凭在榻边。蝶儿轻语着,“一切如大世子所料。姑娘要起身了” 无忧点了点头。蝶儿不慌不忙去寻姑娘的大毛披风,太急了反而不好。她们也只当着无忧是才起的。 蝶儿给无忧仔细系了飘带,又将披风边角压得稳顺了,才扶着姑娘出去。 无忧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蝶儿,蝶儿知道,是因着将芝儿留在那儿的事,自家姑娘一定是怕芝儿知道了是小南做的,会情不自禁。可自己竟然是疏忽了。 一个小婢道,“这样的事,要不要去问大太太的意思。” 蝶儿正色道,“胡说,也不看看现下是什么时候,已惊了小姐,大太太那里怎好也一起劳驾。锁严了大门,我们自己理会便是。” 听说小南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前面挑灯的丫头手上,握得有些发颤,地上那团光晕微微跃动,给蝶儿轻轻呵斥了一声,才略略稳住。 寒风扑得周遭万籁俱响,又显得格外混杂不堪,仔细听去就像是混有哀怨哭声。五更天上,正是鬼呲牙的时辰,除了七姑娘与蝶儿心上坦然,其余几个都是战战抖抖。 再兼着想起前不久冤死的紫叶,那恐惧更是实了七分,一个个已觉吓得没脉了。惶惶惧惧地跟着七姑娘后面。 七姑娘走近小南,夜风的罩影里,身姿袅娜如寒天花开,踏过被小南折腾过落满了血渍,衣屑与乱发的地面,仍然不沾丝毫污秽的绣鞋,轻轻停在小南面前。 那绣鞋上的那朵忍冬是小南亲手绣上去的。与众姑娘绣的都不同,动了一色的线,更显得栩栩如生。 小南知道是七姑娘,极费力地扬头,飘零如落叶的身子忽然一震,伸手想要抓住七姑娘,却被手疾眼快的蝶儿给打开。 小南徒劳地抓向空中,“姑娘救我,姑娘救我。奴婢也是迫不得已。” 七姑娘看向四周,声音沉正深稳,字字铿锵,“拿一桶冰水来。” 左右答应着去取。 又看了姑娘的再一个眼色,兜头泼下去。小南大大打了一个寒战,才似从刚刚的魔障中清醒了一点儿。 七姑娘只是恹恹瞧着她,“原来对不起我的人,也会遭了天谴。” 小南膝行过来道,“是,是,是因为不忠于姑娘,而遭了天谴,这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奴婢再不敢了,求姑娘成全一死。” 七姑娘目视着那道水痕顷刻结了冰痂,唇角微抿,已含了个冷笑,“你可知在这世上能得善终,也得是自己成全自己。窝囊之人的拒绝和窝囊之人的诉求都是一样的,只能被漠视。若小南这般,可等指使她之人前来救她便是。”到了最后一句,已是说给院中其它人的,语结了,转身移动一步,才回头看向小南,“这里无鬼,可你心上已经有鬼,会日日来缠的,你我主仆一场,好自为之才是。” 小南哭爬着跟上去,“奴婢已知错,就是知道得太晚,那人也绝对不会来救我。奴婢只想只想赎罪。”说完,打着颤,咬破一根手指,“今日里,便是……”那血先是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如何会来呢,折损的也不过是个棋子。 “住口,谁要听你动辄起誓发愿的。”紧跟在七姑娘身后的蝶儿厉声给止了。 七姑娘看了看,夜影阑珊之中,摇曳不定的沉沉浓云,有一刻的恍若未闻,小南只道自己再无机会,再一次委首于地。七姑娘忽然道,“罢了,你们给蝶儿移了灯,暂且退下吧。” 婢子们本是规矩地低着头,听到七姑娘让人将风灯交到蝶儿手里,闲杂人等全部退下时,懵了半晌。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姑娘吩咐么?这里自由我与芝儿来打点。”听蝶儿训斥,那小婢才缓过神来,交过风灯。 小南见状,再次挣扎着上前,“奴婢只说一句,不会再错半步。求姑娘可怜奴婢心愿。” 七姑娘目光向来漂亮,此时含了犹疑看向她,生生地妩媚含芬。只淡淡吟了两个字,“是么?” 小南忽然变得精神起来,目光也变得神采奕奕,伸手就咬破一根手指,“小南对不起紫叶,已无机再偿。至于那原意,乃是要对姑娘不利,从今而后。小南眼里只有姑娘,再无旁人,以此指血为证,赎罪于姑娘。若违此誓,便还受今日之苦,不对,便是万劫不复。” 无忧看她语气笃含深定,像动了真情。知道力气没有白费,却也只淡然而对。 此时,天边已有了亮色,那些乱树中央,恍恍地徘回弥弥光色来。小南说完这句,便虚脱倒地。不省人世。 此情此景,无忧心中从前当然无法漠然,而今却觉得,已是不能体会得更多,虽然百般不愿,却也是一样地明白,一日在这里面熬着,便要一日的手段。 第五十一章 风雨之拂身 无忧看小南语气笃含深定,像动了真情。知道力气没有白费,却也只淡然而对。 此时,天边已有了亮色,那些乱树中央,恍恍地徘回弥弥光色来。小南说完这句,便虚脱倒地。不省人世。 此情此景,无忧心中从前当然无法漠然,而今却觉得,已是不能体会得更多,虽然百般不愿,却也是一样地明白,一日在这里面熬着,便要有一日的手段。或残酷或计诈,身不由己。 转眼看向芝儿,芝儿明白七姑娘赞赏自己撑得起大局,轻轻向七姑娘躬身。她自己能得如此行事,只因她亦明白,小南是可怜之人,这事里虽是因她,可是真正颠倒乾坤的却是佛香前浸着的人。 ******* 自从国舅府一别,这一日,是无忧第一次见到合周。之前,他弟弟云周的事,让无忧心系了个疙瘩,偏偏同一日里又承了合周的情,两相之权较之下,倒是让人莫可言语。 而这人,现在就在眼前。 合周目光冉动,似是伴风而送,轻轻落在无忧脸上,“听说,大公主想教姑娘书法。” 这人一向这般,直奔主题。 可那些根本不可与他共勉。 所以,无忧只是蔼然和笑,“上次多谢公子相助。无以为报,过意不去。” 合周眼里的凉薄目光好似化开,隐隐含着一丝真挚情意,“如此客套,怕是每次都要谢个不停,因为我太热心,总是做好事。” 那样的目光幽幽如魅,无忧觉得不可多看,不着痕迹移开目光,只是随意道,“是无忧多舛。劳公子惦记。” “可姑娘似乎不怕。”合周语气上又转成疏淡心肠。 无忧极轻巧地说,“是没有资格害怕。想来公子还要正事,无忧就不再烦扰公子了。”便欲行礼,先行经过。 合周伸手拦住了,“我还有话说。” 无忧向他身后看了一眼,“该听公子话的人来了。无忧再不走,那人就恼了。谢公子以诚相待之礼。” 说完,绕过合周的手臂去。身后两重脚步声经过,一个远去,一个踏进。 合周凉凉的收回手臂。 “公子,让人好找。”娇滴滴的声音如三月春莺,动翅出谷,可听在合周耳里却漠漠离离地刺耳。 回身与她见礼,“如此,有劳姑娘找寻。” 焕离羞涩低头,“离儿做了什么,要公子道谢成这般。”说完嘴角的笑意已是合拢不住。 合周面色如上等窑瓷闪着静光,目光不瞬,“风雨之拂身,都要感谢,更何况是姑娘苦寻之意。” 焕离眸中有夺目星璀耀动,动情幽语道,“江浙公子数合周。公子故乡不是有如此说。离儿今日才是分明见识了。” 合周一笑淡然,“谣传何可信。况且并不是士人之传,而是市井之谈,更加无从信起。” 焕离笑得如蕊心含蝶,眨了眨眼,“那就是真的有此一说了。” 合周轻揖一礼,语气沉静道,“姑娘至此,想来还有事,合周便不打扰了。就此别过了。” 她漫漫冉动笑意,侵步在他身前,阻住了去路,“文安候府景致,虽算得上是匠人尽心竭虑之造作,可也太尽心了,就见了痕迹,在这一点上算是一个遗憾。”讲到此处,她眉尖一挑,“也是啊,本不是百年传下来的贵族,”神情上一倦,又叹道,“能得这样已经是不错的了。想来公子是不爱看的。我们国公府可是几百年的贵族门庭、于这个还精,不如……” 合周转目瞧了焕离一眼,“哦,原来姑娘想要归家,只因合周亦是候府客身,恕不远送姑娘。”语毕,翩然转眼,疾步而去。 “合,合周公子。”听合周捡了自己话里的漏子,焕离脸上些挂不住,气恼地跺脚。一边跟着的小婢转转眼睛,悄声提醒到,“刚刚,在姑娘身边经过的是七姑娘。” 焕离一脸的不屑,“我当然看到了,居然还向我行礼。这么好的日子遇到她,还真的是晦气。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目光仍然眺着合周公子去的方向。 小婢轻轻附耳,“奴婢总觉得,合周公子是听这府上七姑娘的什么话,才变得这样奇怪的。” 焕离一怔,又向七姑娘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瞪了一下眼睛,“胡说,合周公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又怎么会听那丫头的。那不过是客气罢了。” “她那个样子可怜不实见的,最招男人疼的。姑娘也不想想从前的桐姨娘。” 离焕从小与她娘亲一般诸事多疑,何况是眼前最珍视的合周公子的相关。儿时那些失意,如轻雪扬天,瞬时密布,寒风亦是豁起,扑打着她的高傲。若论个真招,她自己也是庶出,只不过,爹爹的大妻早早过世,娘亲从妾位上扶了正。眼中莹雪眸光刹时暗淡了几分,又恍起一股喧波来。 如此沉着怒气,走出一段距离,转回头道,“这次,亏了你长了个心眼,看来,上一次告她那一状,还没有让她长记性。到底要如何,可要好好想想了。若她当了寻常,可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婢子听出了姑娘的意思,忙道,“姑娘这就打算回去了么,不去见合周公子了么。还有候府大太太那里也是。一早都是通知了的,小姐不去不太好。” 焕离瞪了她一眼,不耐道,“让人去说,我身上不舒服。就不去见大太太了,反正,大太太不是有求我娘亲的事情么,应该不会在乎这个。至于合周公子,我会让他来见我的。” 焕离从来说一不二,婢子不敢回驳,招来远远跟着的小婢陪着姑娘,自己硬着头皮去到大太太面前回话。 其实,哪里见得到大太太,不过是要跟米嬷嬷道个短长。而且也必知如何的狡辩也是枉然。小姐失礼是实的。 去时,因大太太诵经,米嬷嬷正在房里喝茶,听了手下人禀,特意迎了出来。 这文安候府来去两遍,婢子已是了熟于心,此时,亦是急步上去先给米嬷嬷问好。 第五十二章 安然富贵 焕离从来说一不二,婢子不敢回驳,招来远远跟着的小婢陪着姑娘,自己硬着头皮去到大太太面前回话。 其实,哪里见得到大太太,不过是要跟米嬷嬷道个短长。 去时,因大太太诵经,米嬷嬷正在房里喝茶,听了手下人禀,特意迎了出来。 这文安候府来去两遍,婢子已是了熟于心,此时,亦是急步上去先给米嬷嬷问好。 米嬷嬷向她身后打了打眼,见是独个,便携她手,“是姑娘要来见大太太?现下正诵着经呢。姑娘去几位姑娘处坐坐才是。” 婢子赶紧摇头,“可说呢,初来时还是好的,路上这一段,侵了风寒,现下,正闹着不舒服,怕见了大太太过袭病气,大不敬,便头里往家里去了。” 米嬷嬷惊道,“离姑娘金枝玉叶又讨人喜欢,大太太今儿个早起还称道着姑娘的事、喜爱得紧,如此,哪有再虚留姑娘的道理。且要仔细姑娘身体,小小年纪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姑娘一切都好,可是我们的福气。” “姑娘愧疚得不得了,本来是来拜见长辈,却如此失礼。是奴婢劝了几次,才肯回去的。有嬷嬷您如此通理之人在大太太身边,姑娘听了身上那不舒服都能好得几分。” 米嬷嬷,“姑娘出身贵族门庭,克谨守礼得很呢。你心上还担着你家姑娘的事,更不多留你了,回去替我们太太问姑娘的好,难为姑娘懂礼,如此时候,还打发了你来讲说原由。” 婢子一副忧急又感激的样子,“大太太心慈,嬷嬷也是通理的人。”千恩万谢后径自去了。 米嬷嬷看看日头转了中天,上下整理得当,才挑帘进了大太太屋子。 方迈过门槛,就听到大太太问,“离丫头可来了。” 她忙紧步上前,毕恭毕敬道,“方才是离丫头身边的婢子来回,离丫头说是身上不好,打方才自去了。” 大太太正拔着腕间珠串的手指“嗒嗒”地一下接着一下,“哔”的一声止住,恍然觉得刚刚的自己念的经,都忘了是哪一段了,“那丫头当真如此不懂得礼数。” 米嬷嬷躬身,“只怕,因着大太太求了她娘亲,亦将对七姑娘的气,用到了大太太身上。到底是不聪明些,在您面前还使着如此的小性子。” 大太太鼻尖哼了一声,“不成事的丫头。我还想着要予她些甜处,现下,瞧着倒是我见不得好了。” 米嬷嬷知道大太太从无受人这般对待,况且还是个毛丫头心上定然是涨气,一时之间也少不得小心翼翼伺候,又道,“看来是个鲁莽丫头,又不精明,或可为太太所用。” 大太太鼻间哼了一声。“只怕是扶不上墙吧。” 米嬷嬷回道,“听闻几次的事情,都是因着七姑娘祸起。此一次,也断逃不出这个道理。至于今后,只要那位合周公子在府一天,再少不了这样的事情。” 窗上是新剪的安然富贵的窗花,衬着正午时分的暖阳似是活灵活现,一切都是富贵满满的样子,大太太看了半晌,又重新转过头来,不屑一顾地说,“小女儿家的心事当得了什么用。既说是身上不好,也只打发人,当是身上不好,去看她莫亏待了她。若然是有用处,也是极浅的用处,可也保不齐要用到。” 米嬷嬷低头应是,有一件事,说起来,已经被她压了整整一天,总觉得那不到一个好时机说,本想着今日里大太太心情会不错,哪知又冒出来了离丫头这件事扰了大太太心绪。 如此略有些支吾,看已被大太太瞧出了首尾,忙不迭回道,“是大公主那边,说是要挑个吉时,来接七姑娘过去拜师之礼。” 大太太手边的玉兔把件,正是大公主所赠,大太太从来是喜爱非常的,可此时却觉得太过耀眼,撂开一边,道,“没想到,她竟来真的,这一出,连我都蒙住了。到了现在还想不通他的意思。” 米嬷嬷自然是知晓自家太太的所虑,宽慰道,“说到底,太太您与大公主是有过往的,当年大公主也托过您成全她的好事。七姑娘如何也论不过去是个罪臣余孽,现下,皇上也记挂着这宗事,外面也是一月风吹草动便旧事重提,想来,不仅成不了什么气候,不知哪天的睡梦之中又要被牵扯进去,拔了根。大公主不会不懂这个。” “怕她兴风作雨倒是其次,但只怕候爷与她系着血脉,一时糊涂做出违背圣恩的事情来。想想候爷如今的地位,可是血雨腥风中来的。若是一任候爷心疼她们母女的光景下去,只恐会坏了整个候府的前程,光是想想就叫人忐忑上下。你是局外人,倒要看看,这里面怎生个路数。”大太太深深吸了口气,再叹出。 米嬷嬷低声道,“不如押宝在长公主身上,如今老太太给七姑娘闹得也是活动了心思,三爷又向来在候爷身边说不上话,能说这个话的也就只有长公主。” 大公主当年因瞧上了现在的太守,是大太太的哥哥帮忙过的话,递的相思叶。可那时,自己家里也已经问大公主要过了好处,大段的赏赐自不必说,现下自己三弟的将军一职也还是大公主给的好。 大太太一时沉静不语,“怎么跟长公主说这个话,她连个意思也没有。候府上下也未拿此做个事,我兴师动众去说了,反而露了行迹。此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们说是让我们选么,这里面也有一些起因,不过是候爷最近得势,给候府的脸,他们掌权弄势的人最通这个。我在想,这个事,到底又是不是候爷从中求的她,也未可知。” 米嬷嬷吓得什么似的,“还是太太有远见,若真的是候爷的意思,我们去跟大公主提,大公主弄不好会去问候爷的意思,反倒成了不打自招,可奴婢想着,这个会不会是候爷的试探。” 第五十三章 名目 大太太一时沉静不语,“怎么跟长公主说这个话,她连个意思也没有。候府上下也未拿此做个事,我兴师动众去说了,反而露了行迹。此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们说是让我们选么,这里面也有一些起因,不过是候爷最近得势,给候府的脸,他们掌权弄势的人最通这个。我在想,这个事,到底又是不是候爷从中求的她,也未可知。” 米嬷嬷吓得什么似的,“还是太太有远见,若真的是候爷的意思,我们去跟大公主提,大公主弄不好会去问候爷的意思,反倒成了不打自招,可奴婢想着,这个会不会是候爷的试探。而那试探之前的意思是早动了猜疑?” 大太太一双水眸添近思索,“候爷读书最多,与我们转动心思,当然不在话下,有些事,他是不愿与我们论短长,幸好我娘家还在盛时,又有几位兄弟是助得上的。要不然,少不得要有与我掰扯的事呢。还从哪里得来如此的清静。他们外面都道我旺着,哪知这些内里的。” 米嬷嬷知道大太太心上不痛快,自打那位姨娘家出了事,足有几月候爷都没有来过她屋子。 若是寻常,还可以跟老太太吐吐苦水,偏偏左贤王的儿子骑马摔了腿,说是最喜欢听候爷讲经史,央着候爷日日陪着他。 这样候爷便天然得了名目,再不进大太太的屋。大太太心上不痛快,也是有口提不出口。 米嬷嬷劝道,“候爷早晚会知太太您于文氏一族不同于别人,此时,大公主既选了七姑娘,无论是明里暗里,都是与太太的一桩往来。太太可想着,三哥儿的事还要借助大公主,这才是赶巧的时机。” 大太太看向她,一时未解她话里的意思。 米嬷嬷轻道,“太太也给同着他们一般,以七姑娘的名义,往大公主那厢去。神不知鬼不觉。只要哥儿得脸,七姑娘再怎么闹,早晚也是泼出去的水。大太太日后只会母以子贵。” 大太太道,“这样的好事,何时能轮到我头上,似乎是从嫁给候爷那一日起,用尽了这一生的福气。恍然回首,两手皆空。”说完叹息一声,目里幽幽转着不可测的幽光。 米嬷嬷摇头道,“太太心诚,必得佛祖眷顾,况且钱能通神。天家的公主也有自己终爱之物。只需一刻让太太握得先机即成大事。” 大太太又向身后的榻上歪着了,半晌道,“若只是一般礼遇便寻常了,重金是当然的,也要堂堂正正,一点心虚都没有才是。如何让她的目光只看过三儿?” 米嬷嬷道,“大公主金枝玉叶,眼界本就不比一般,那些个俗气金银,只恐是看不上的。眼下,各房虽未各自分出,可是帐上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出项,几位太太不免又要红了眼睛。万万不可躁进了。” 大太太但只眯了眼,“七姑娘一下子成了罪臣余孽,非但如你我所想的,让她脱了老太太的眼,眼下的光景瞧着,倒像是老太太更加宝贝了她。如今这趟既是七姑娘的名目,我们就从老太太那里取这些东西来。” 米嬷嬷听了一喜,脱口道,“这样的没得是一箭双雕。” 大太太只是淡淡道,“这世上事,怎生是个真切的好,又怎生是个真切的坏,老太太也是个心里通亮的人,你当她不知,只怕是明白得很。装着那糊涂而已。” 米嬷嬷一时慌了神,还道着大太太是说如此不当,大太太已开口,“不过是为了候府的长远打算,候爷现在得了势,可是花无百日开,人无千日好,老太太也有自己的打算,我们那候爷你看着有大聪明,却是最最的正真固执,必不肯行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往细里看,我们这些妇孺倒需顶个门户。” 见大太太向她点点头,米嬷嬷早已会意,为大太太准备去见老太太的穿戴。 等进了老太太屋子,才知道,老太太听了姑娘们教的。对花入眠呢。 大太太微笑着问倾月是怎么个典故。 倾月笑答,“可说呢,是我们老神仙问了七姑娘如何长得像是朵花呢。七姑娘便回了老神仙,是因为常常对花而眠才这样的。又说,要在午时一刻整整入眠呢,等姑娘们去了,老神仙就让我们看着点儿叫呢。” 大太太向来知道老太太的脾气,虽然上了年纪,却最是孩子气,这些事看着可笑,却是喜欢。当即也做得真事儿一般,羡声道,“最是老神仙灵通广大,偏就笨了我们这些没福的。好在有老神仙导着,也叫我们看一步,学一步。总不至于混到无地去。” 语尽了,听到帘子里老太太在叫,“这话说得真好,可见这一阵子没少抹了你夫家的蜜去。” 大太太迎着声挑帘进去,道,“那是候爷家的蜜传得天下香啊。” 见老太太要起,忙过去亲扶。 老太太就着她的力起身,笑瞧着她,道,“你那夫君娶了你,真是好端端的福气。” 大太太,“我如今只管着捡老太太看不上眼的福气,所以日子合意得仅,这福气虽不是天生,可是得了老太太的真传,想必也是不同的。” 哄得老太太笑成一团。 又服侍着老太太进了宜养的药丸,才提起大公主让七姑娘去行拜师礼的事。言语间带出大公主好字贴与画作的事。 老太太一脸笑意地听着,“让七丫头去学着,也是一桩好事。她外祖家无德出了那样的事,亏了这孩子福气大,才留条命下来,之后不图青云之贵,多近贵人也总是好的。我怎么瞧着你还有另外的意思。” 大太太只等着老太太瞧出这一桩来,也不再掩,直道,“三儿年纪也不小了,可却不像他爹在这个时候读书有个起色,更别提比上三叔家的大世子,做媳妇的为这个头疼。” 老太太亦是点头,“他那老子确实不是护赎子的人。” 大太太听是说候爷,便默不作声。 第五十四章 进谒 老太太一脸笑意地听着,“让七丫头去学着,也是一桩好事。她外祖家无德,出了那样的事,亏了这孩子福气大,才留条命下来表面上同众丫头一般,内里吃了多少忧苦,之后不图青云之贵,多近贵人也总是好的。我怎么瞧着你还有另外的意思。” 大太太只等着老太太瞧出这一桩来,也不再掩饰什么,起身近到老太太面前,扶了老太太手臂,亲眤无限,直言道,“说起来七姑娘要媳妇心疼了一阵子,可眼下也总算有了着落,日后也必是有福之人。倒是三儿年纪也不小了,可却不像他爹在这个时候读书有个起色,更别提比上三叔家的大世子,做媳妇的为这个头疼。总想着若是我们做长辈的不为他计量,日后误了他。” 老太太亦是点头,“他那老子确实不是护赎子的人。孩子都到了这般年纪也不为他多想想。” 大太太听是说候爷,不好再行多说,便默不作声。 老太太叹一声,反扶了大太太手臂,才道,“三儿虽是爵位上的正苗,但到底因着年小,又得了偏疼才不拿事些,你也别狠逼了他,让他受苦。罢了,我那里还存着吴画与王字,你都拿去送了公主。我们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日后如何的情形,也只靠了他自己。他那老子,我们也助了他风轻云淡。” 大太太执意不肯。眼中已经闪闪泪光。 老太太道,“这又有何拿不得了,孙子是我的,孙女亦是我的。往哪里说,都是我最占得便宜,怎么能巴巴地做只铁公鸡。只是,这番事,就不必向着她们说了。我年纪大了,总爱听些好听的,那些争啊,夺的,让她们自闹去。一般的事我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囫囵过去,可是候府千年万年的续上,便再糊涂不得。” 大太太推阻了几次生生地痛哭了一顿,老太太亦不肯收回。便只接了出来。 翌日,给公主那边妥信。便带着七姑娘去王府。 蝶儿举着烛台,一边给七姑娘挑衣服,一边埋怨着,“原该好好准备的。可大太太那里老是捂着消息,等着事到临头,才让我们着急。公主门庭,比不得别个,今夜姑娘又要睡得少了。” 无忧倒是淡然,“这般事又不新鲜,白气了去。那些衣服首饰也不必找了,公主生在天家,难道我们还要以什么盛状压人么,只得个大方得体足矣。”无忧不是不清楚,相比于大太太,亲近自己这样的罪臣之女并无一分的好处。 至于那个不可或缺的理由,不必烦想,总会揭开来。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能承受得来的。现下也不想早早忧心 蝶儿也想到了这一重上面,有些担心道,“就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不是好意。” 无忧冷笑,“不会行尽天下,不与好人遇吧。” 蝶儿极是笃定道,“叫花子还有三年的好时气,便是她们再恶,也总越不过天理昭昭去。” 大太太虽然处处掣肘,总归有老太太在上面规着,一直以来都是暗里使绊子的功夫。这回上却是天家的公主……便是个眼风,也是风起云涌。自己并无十分的确保能游刃应付。总归是走一步是一步。天无绝人之路。 到了向晚时分,大太太唤过无忧,讲一番王府仪制。 无忧一一恭谨应了。 察看大太太颜色,只是平常,一盏茶的功夫不闲不淡地嘱咐几句礼仪,便叫退了。 翌日是正时,无忧早早收拾得当了,等在府院前,候了半晌,大太太才扶着米嬷嬷的手出来,无忧问了安,与大太太一同上车。 一路无话。不多时给人迎进王府花厅之中待茶。 大太太转头看了一眼无忧,无忧微不可察地点头应着。 厅中暖如三月阳春,花几上娇蕊艳艳,公主端坐正中受了无忧的拜师礼,一壁让身边的姑姑扶七姑娘起身,一壁抬眸缱绻一眼那袭银珠团瑞如掩在福堆里的命妇,悠道,“夫人倒是为本宫之事,劳驾了此趟。” 大太太赶紧起身上前,垂首道,“公主折杀了,无忧何德何能得大公主青眼,臣妇是怕她年幼鲁莽贻笑大方,才一道追随而来。扰了公主清闲罪该万死。” 公主温笑之间大气华彩,似有真真的敬佩之意轻舒字里行间,“夫人一向如此,事无巨细都真正的操心,我与无忧无主臣之分,只是忘年之交。能有这个想法,也是因术士占得无忧八字与我的最是相宜。” 大太太见大公主性致酣然,趁机献上吴画与王字。 大公主笑道,“就怕你们这般大动干戈,索性才简简单单操持这个事。” 大夫人赶紧换上一脸的愧疚神色,“本也是微末家藏,当不得什么宝贝,若是公主摆开了排场,左右就成了拿不出手的了。” “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大公主向两边挥了挥手,便有人紧步上前接过大夫人手里的宝盒。 公主座边的姑姑由打婢子手中接过宝盒,启开来,取出了吴画与王字,但见公主,平和眉色陡然生出一道悦然来,“可是真真的宝贝呢,如此的,便是宫中都是罕缺。” 大夫人道,“不过是家中祖上恰巧藏得了,老太太一直收着,我们妇人瞧不出什么好来,想来,要送到公主这来才有大用处。” 大公主既悦了,当然也瞧出了大夫人有一肚子话要说给自己听,便对身边姑姑道,“你领着七姑娘到书房那侧瞧瞧,日后是要常来常往的,也要熟识才好。” 无忧起身辞去。 大夫人陪笑观着,大公主又品了一道茶,才道,“如此大礼,本宫也不好大模大样收了,还不消了你的愁。便是何事,说来与我听听。” 大夫人起身福礼,“公主向来火眼金睛,如何藏的心思,也逃不会殿下眼睛,这样的事原是不该提的。只是臣妇三儿羸弱不成器,候爷又向来不肯予他有私,有赖大公主提携。” 第五十五章 大公主 大公主既悦纳了东西,当然也瞧出了大夫人有一肚子话要说给自己听,抬头看看无忧,对身边侍候着的姑姑道,“你领着七姑娘到书房那侧瞧瞧,日后是要常来常往的,也要熟识才好。” 无忧起身辞去。 大夫人陪笑看着无忧出去。 大公主同着大太太又品了一道茶,落了杯,才道,“如此大礼,本宫也不好大模大样收了,还不消了你的愁。便是何事,说来与我听听。” 大夫人起身福礼,“公主向来火眼金睛,如何藏的心思,也逃不会殿下眼睛,这样的事原是不该提的。只是臣妇三儿羸弱不成器,候爷又向来不肯予他有私,臣妇不敢指望,他自造化能有如何的出息。思虑了很久,想着若然是有赖于大公主提携一二,才是他的福气。”说完屏起气息,静待着公主答复。 大公主听了微微沉吟半晌,“那有何难,便让三儿与鸣得他在一起读书便是。朝上的事,我们妇孺之辈懂什么,可左不过将孩子培育成了才,给这家国贡力总是不错的。固然是我们为他们计深远,可也要他们自己得力,方是为皇上分忧。大太太虽是忧着自己的儿子,岂知也是想为这家国添力,候爷之子不可辱没。” 大夫人早已是喜不自禁,听到了此时大公主仍将事情说得体面大度,便知深了大公主的油滑,当下也奉着皇上的好。又将大公主再次千恩万谢了一遍,才告退。 大夫人去了之后,无忧给人引着,再次来见大公主。 大公主早换了天风和月金丝连珠锦,那珍珠串得如同天上飘落的雪瓣,珠珠明媚柔泽,衬得大公主肤色愈发莹碧可人。稳当当地坐在那里,自成一段富贵威然。 无忧走上去见礼,贪看了一会儿。才低首恭立问安。 大公主轻笑一声,“小丫头在看什么?让你瞧久了,倒是本宫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他们可都不怎么看我呢。” 无忧仍旧低首,却回答得格外清楚,“是在偷看人人神往的公主殿下。不想一时痴看住了,在殿下失礼了。请殿下责罚。” “不该见的人若是见了,亦有可能不是好事。这个你可想过?”公主虽是蔼然而语,却十足的话里有话。挑起目色间添香含威再笑时已是眸光灿烂。如此精致又明媚的女子。 无忧虽是恭谨,却亦有几分不卑不亢,“臣女有幸涵泳于公主天恩当中,必定得公主福佑添得福禄。如何的坏事都会沾光变好。” 良久,大公主没有出声,无忧心中已是一念花开,一念花落般度过一生那么长时间一样的煎熬。 直到大公主已是忍俊不禁,“小丫头好是邪乎,便是看一眼本宫,就能成全得了福寿?今日里你若是摔了跤,必定会愿本宫这天恩不济了。” “无忧刚刚出门就见得艳丽云霞,可见公主天恩是真的。”无忧字字郑重。 扰得大公主又是会心一笑,“小丫头小嘴抹蜜才是真的。不过我却爱听,可见我是个浅薄而有福气的人。” “大道至简,公主殿下能闲常人之所忙,才是真正的得于道。” “难怪老太君年逾古稀还是鹤发童颜,想是听你蜜里调油的好话,才葆得春华。我呀,还有你这小丫头不知的好呢。”说话间在婢子奉过来的铜洗中净了手,又拭得净了,才从手边宝盒里取出字帖,展开来观瞧,一时陶醉得连语气都带出来了,“你可知,这写字也是如同一段修行。世味繁杂,墨味才最是纯真。” 无忧边是寻味边是笃定道,“能静下心来放弃诸般般烦恼,但见诸什之下全是墨香冉境最是无尚的修行。” “果然是聪明的孩子。人的风骨亦在这字里行间,我想我会因这字喜欢上这人。世人皆道我眼高于顶,其实就只是爱煞了这笔墨之间。”语罢看向无忧,“如此才会无有顾虑,要你到面前来。我要不是何人,而是一段天然的悟性。” 见大公主拿起字帖来要描,无忧便上身研墨,大公主沉静其中,室中一片静谧。足足摹得了大半晌的时光,才歇了手。 转向无忧,“小丫头将我说得跟个神仙差不多,是以,本宫不懂得教人的。原是不知道原因的,自你来了,才得了其中原由,看来是因为长得太美了。” 等到无忧从宫室中出来,蝶儿早已经望得脖子疼,可一见自家姑娘出来,忙给披上狐狸毛出锋的斗篷,紧张着抹一把冷汗,“功夫可真的是不短啊,大公主她人还好相处吧?姑娘还适应么?” 无忧向她做了个嘘声的眼色。她才止住,唬得谨慎起来。可脸上的忧虑并不能散去。无忧想着要赶紧告诉她才是,否则她不知如何的悬着心。 一路向外出去。冷不防一个小厮冲撞过来,直接夺去了蝶儿手里握着的王府的令牌。 才刚要叫出声,一转眼这人便没了影子。 蝶儿又要冲动去追。无忧拉了她,“慌什么,这里不是候府,凡事不可造次,回去找大公主便是。” 返身时,正瞧见大公主身边的姑姑出来,直向她主仆二人过来,“姑娘芳华年纪,腿脚上轻便,奴婢不得脚力来得晚了。” 无忧亦向她行礼,“姑姑年长怎可以奴婢相称。” “承姑娘懂事,照拂老奴。殿下想着姑娘新来乍到,担心绕了远儿,这才……”目光看到蝶儿一眼惊慌,忙转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蝶儿刚想开口,无忧笑接道,“我们粗心,遗失了令牌,要烦请姑姑带我们一程。” 那姑姑再次行礼,“姑娘聪慧,讨得公主欢欣也是对老奴的一桩好,这边请。” 无忧亦回礼,做出请姿,与这位姑姑携行。 走了一段路后,无忧笑止道,“姑姑请留步,前面的路珠儿是记得的了,至此拜别了。” 姑姑收了步,微笑还礼。仍旧目送主仆离去。 第五十六章 诗已非诗 蝶儿刚想开口,无忧已经抢先笑接道,“我们粗心,遗失了令牌,要烦请姑姑带我们一程。” 那姑姑再次行礼,“姑娘聪慧,讨得公主欢欣也是对老奴的一桩好,这边请。” 无忧亦回礼,做出请姿,与这位姑姑携行。 走了一段路后,无忧笑止道,“姑姑请留步,前面的路珠儿是记得的了,至此拜别了。” 姑姑收了步,微笑还礼。仍旧目送主仆离去。 出了王府,无忧刚要上车,车夫慌张来报,车子出了毛病。 无忧扭头向蝶儿道,“我也正想走走。它这坏得也算是时候。” 蝶儿紧跟上自家姑娘步伐,已在一边偷笑,“可是上次出来瞧了外面,姑娘也动起了常来外面走的心思呢。” 无忧笑而不语。 大街之上虽是喧闹拥挤,却无计动心思的繁琐,让人如何不起畅快游玩的心思。 刚想说个什么,前面拐角处突然转出人影,只是他的穿着打扮让人有些接受无能,大寒时节里,只着单衣,手里捧着中衣,就这样冲过来。已经快要到了身前,也不见有减速的意思,心上惊了惊。 蝶儿急忙挡在无忧身前,“哪里来的莽徒,在我家姑娘面前造次。” 莽徒的反应居然是开始脱衣服。 这下,连蝶儿也呆了。半晌没有言语出什么。连指着这人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无忧反而是镇定的,因为观察到那双眼睛灵动敏锐,绝不是痴儿生滞形状,那么,他做这些事就一定有动机。无忧之所以声色无动,就是等着他先道出来什么,自己再施应对。在她自己身上费心劳神的事情太多,又大多关着生死,比得眼前这桩倒没有什么稀奇古怪了。 此处是一个僻静的转弯处,再加上,无忧她们此时是挡在入口的,外面的人又瞧不到里面,是以并没有如何的人众围观。无忧想这很好。现下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人身体很好。脱到如此地步,还能不动声色,不仅不动声色,细细观瞧起来,其实是犹带几分惬意的。不对,还好像是得意。 原来,自己在大太太心中已经猛如蛇蝎,可以让大太太想出如此奇绝的办法来。所谓恨者,大抵得是这般,无所不用其极。 这人的目光逶迤过蝶儿绕到无忧脸上,一脸要她看得仔细的样子,“要退婚的话,可以现在回去告状。” 蝶儿仍是一头雾水。无忧联想到刚刚令牌的事,却已经有几分明了了,看来,这位是王府的大世子了,而且将自己认成了别人。 脸上的表情仍是镇定平和,字字都如珠玉落盘,清脆笃定,“我很是愧疚,给了世子误会的可能,但只,世子需求婉拒姻缘的人,并不是区区候爷家的庶女。”语毕,轻轻福礼出步,绕过这人向前。 周遭的死寂,与咫尺间的车水马龙显得格格不入,好似自成了一片天地。鸣棋回望之中,那女子,如天地间的幽兰,涉水而去,带一世馨香,不世情动。这样的感觉真的是微妙之极。 身后有个声音咋呼着,“世子怎么可以真的这样,会冻坏的,但是成功了么,那个那个什么什么郡主,被吓跑了么。” 头上被打了一下,“我以为你能做得好,真的是高看你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高昌国的郡主。” 兴瑞揉着脑袋哀叫着,“那,那世子这可如何是好。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这可如何是好!” “掌了你的嘴是好。”这公子说完,反倒笑了起来。返回身向公主府而回。 兴瑞只觉得是迷雪纷扰还是怎么回事,刚刚自己请罪世子脸上并不见怒色,反而很是开心,这样的情况从未有过,一时不能摸透世子的意思,莫不是先抑后扬,“世子,世子。”兴瑞惨叫着追上去,“世子还是先披上衣服,这样会着凉的。” 蝶儿回去的路上仍糊涂着,“怎么会有这么怪的事呢,怎么会认错人呢。刚刚姑娘的意思是说,这位是大公主家的世子么,他将姑娘错认成了与他有姻亲的姑娘么?还以为这一出古怪都是大太太闹的,却不是么?” 无忧语声淡淡,“既是不相干的,何苦去动心思呢。” 蝶儿用手捶打着脑袋,“对啊,真真的舍本逐末,大公主才是关键,就是不知大公主这次真的是恬淡心思,还是……毕竟中途与大夫人单独会了一阵子。不知是在说什么。” 无忧敛眸,一丝冷意从唇角升起,“是她最会的结党营私,送了大公主比奇珍异宝更能打动心思的独好,画作同着字帖。这与她一贯的行径并没有什么出入。” 蝶儿听了也是心上发沉,忽然想到,“如此,可是走了各家上的账面,那么三房与四房只怕会是不喜,三太太与四太太明里头与大太太一心,可是暗地里也少不得恨着她钻营。” 无忧摇了摇头,“那两般宝贝,只动一个就是价值连城,只是以我一个庶女并罪女的名义,如何动得了整个候府的进项,定然是别有来处。” 蝶儿眨眨眼,“姑娘指的老太太那里。可大太太如何肯为姑娘做到这般。惊动了老太太不说,她又何必为我们动这份心思。连这般的奇珍异宝也割舍了。” 无忧仰起头望着天边红云团成火焰颜色,“听大公主的意思,三兄长要到王府去读书了。心思是在这里的。” 入了候府,给老太太与大太太请了安,回转自己的院子,终是坐下来喘了口气。 蝶儿也默声了一些时,等到给姑娘换了衣服,收拾停当,蝶儿又扁嘴,“就知道大太太的真正意思是在这儿了,将来三公子,便是跟着王府的世子,也能混得到个可喜可贺的地步。也是呀,总是要让她得到好处,她方肯不坏事。“见姑娘起身移到案前,忙问,“但是姑娘是要练字么。” 无忧点了点头。 蝶儿熟练地铺宣研磨。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室中肃静了一会儿,蝶儿忽然惊声又捂住嘴巴。 无忧并没有看她,自语一般,“看出来了么。” 蝶儿道,“姑娘换了字体么。” 第五十七章 石孔 入了候府,默声了一段,等到给姑娘换了衣服,收拾停当,蝶儿又扁嘴,“就知道,大太太的真正意思是在这儿了,将来三公子,便是跟着王府的世子,也能混得到个可喜可贺的地步。也是呀,总是要让她得到好处,她方肯不坏事。但是姑娘是要练字么。” 无忧点了点头。 蝶儿熟练地铺宣研磨。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室中肃静了一会儿,蝶儿忽然惊声又捂住嘴巴。 无忧并没有看她,自语一般,“看出来了么。” 蝶儿道,“姑娘换了字体么。” 无忧点点头,“嗯,看大公主不是一般的喜欢王羲之。短短的一个时辰提了几次。” “可姑娘是一向喜欢颜真卿的么。而且要换成另一种风格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会很辛苦的。”蝶儿越说声音越小了下去。 无忧用笔头舔饱了墨,“到现在,还是看不出来大公主的意思,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个。” 蝶儿心上叹气,语气里不敢带出半分,让姑娘忧虑,可有些话又觉得是不得不说,“蝶儿在想,这样的事会不会是候爷所为,或许并非坏事。要不然,老太太也不会当真拿出来那么贵重的东西。就算是连带着三公子,大太太再怎么只顾着自己,老太太也不会做了借用姑娘名头,却无姑娘好处的事。” 无忧不是没有想到这个,可她想的更长远,“要是有心使绊,当然也不在眼下,况且,她真正想的,是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未必能在大公主面前立得了足。到时候,她才是真正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个便宜。说到了底,在大公主这件事上不在其它,便是看我自己的了。”略放了放笔,看着簇簇跟跃的烛台,”我们到了此时,也要尽力入戏了,只盼着不是一入一生的戏份才是。“ 室内再次寂声,唯余毫端濡过宣纸时如蚕噬叶的声音,到蝶儿打了几次瞌睡,再默默给无忧添衣时,月色已经移了西窗。如此竟是熬了整夜。 第二天亦去王府,不过,却是王府的家宴。当朝太后诞有三位公主,大公主的妹妹二公主下嫁河间王亦是当朝美谈。今日里的主宾便是这位河间王的大儿子善修,听说比大公主长子还要大上两岁,虽然年纪轻轻已经杀伐决断,享誉朝堂内外。这次从疆地凯旋回朝,又得了天子重赏。大公府设宴正是为这位世子接风。 大公主在前厅操持,无忧换好了童子的装束,被放任在后园游走。 能随便走走是好事,可无忧心中还是放不下,那些秀丽字迹,恨不得一时生了灵璧之心,将它们写得一般模样,讨得大公主的欢欣。一路走一路叹,这点机缘可不能结在它生里,这一世,她只求这个。 想得久了,再看看四下,真是觉得自己如此,暮灰死心的样子煞了这一园的风景。 王府的后园除了匠心独运,其实,也是得天独厚有许许多的奇石。因为习字的原因,无忧亦偏爱这些造化神秀的怪石嶙峋。 一开始放落了心思,想四下游走时,给蝶儿劝着,还只是沿着规矩看看。 后来,想着前厅人虽然多,却少有在这寒天独赏后园的,能有这样的兴致的恐怕再无二个。便卷了衣襟想,略略走上一层,去看看平日虽然垂涎却不敢多看一眼的群石。 怪石冷硬,乖张肆意,却是真实自然。大公主家的后园在布石上很得意境,一脉怪石,铺铺叠看似危如累卵,而那个中趣处,偏又在危如累卵的当心处。 一直爬到那个中间,才发现,中间竟像是别成天地一般,不知如何精选出来的天然石块,拼凑粘连,宛如浓缩世间繁华的一个小小石头王府,不得不赞佩如此奇巧用心。 候府也有很多怪石,但是,比之这里如云如幻的一种奇怪石头,只能是逊色万分。无忧试着找到一个很好的方位,伸出手去碰了碰,石头拼接部分纹丝未动,竟然是靠互相之间借力、稳稳地组合在了一起,有如天然的榫卯结构。此时,完全顾不得蝶儿在下面火急万分地唤她,又向里面更进了一重,触景生情自语着,“天生旧物不如新。” 语毕,正在连环反复感慨从前,感慨现在之中,忽听得有人惊声,“你一个小童子竟也懂得等闲变却人心的道理?” 无忧足下摇了摇,被一块凸起的怪石扶拦住身子,险一险就要掉下去。挣扎撑住,才有力气,移出心思,向那声音方向上看看,圆孔的另一侧,立着一个同样穿着童子装束的人。偏偏那孔太小光是一张人脸也看得不周全。思绪回返,才想到看不全,他也是看不到自己的,如此才真的是万幸。 无忧小心翼翼道,“你也是偷跑出来的。” 那长长的圆孔中不能尽得他此时的表情,猜想应该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实话,无忧已经放弃他会实话实说的想法,冲着那石孔实心实意道,“是我的不好,不该问的,你也不要问我。” 天边飘过几道云霞,小童子立在圆圆的石孔外面被逸向外侧的石头遮住一半的脸。如云的石头轻轻幻起的影子,叠加在他的影子之上,这样连他的身形也分辨得不太清楚了。他半晌没有出声,无忧也不去管他,只是更向上面看。 时间长了,都快忘了对面还有一个正在偷懒的小童子的时候,忽然听到他问,“那种想法是所有的人都该有的么?” 无忧过的是自己都顾不过来处的人生,突然被这么问起别人的情况,禁不住要去用探索的目光,移回到圆孔石头的对面,冬有初七寒风略温,之前的寒意都好似减淡,一种奇怪的感觉慢慢在心底延伸,因为是在站在高处一仰头就看到周流无碍的云,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将心比心,于是直言不讳,“不仅会那样想,还会想得更加仔细。人们都是那样的。” 看得到那人似乎是在点头。 第五十八章 奈何雨 都快忘了对面还有一个正在偷懒的小童子的时候,忽然听到他问,“那种想法是所有的人都该有的么?” 无忧过的是自己都顾不过来处的人生,突然被这么问起别人的情况,禁不住要去用探索的目光,移回到圆孔石头的对面,冬有初七寒风略温,之前的寒意都好似减淡,一种奇怪的感觉慢慢在心底延伸,因为是在站在高处一仰头就看到周流无碍的云,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将心比心,于是直言不讳,“不仅会那样想,还会想得更加仔细。” 看得到那人似乎是在点头。 那个似乎不着任何世俗气,很是清奇的声音没有再次响起就只是点了个头而已,但无忧已经忍不住再次出声,“世上只有不动声色的脸,却绝不会有真的不动声色的心。”反正这个看似极近的距离,其实是要绕得很远才能够到达彼此面前的设计,所以无忧想放肆自己大胆一次。 对面的童子又不说话了。 这样的对话也当然足够叫人哑然的。后面没有再听他到底说不说些什么,提起裙角跃下奇石,觉得心情变好了不少,就像是又准确又优雅地扔了那些不好的东西。也像是将夜色中掉落在身上那些黑色的重物全部都扔了,然后,天下大白一样。 回去的时候,大公主仍在陪客,无忧墨了几篇帖,便被那位姑姑打发来的人,说是今日大公主不过来了。没有一丝可以偷懒的轻快,收拾东西的时候又想到了之前遇到的那位怪人,忽然觉得自己是有些冒失了。之前觉得出的舒服,现在全都破灭,只是觉得不安。 接下来,一连三日,无忧要做的是洗毛笔。那些不安,担了几日,还不见有什么迹象,稍稍放得些心来。 继续洗毛笔,一根一根,认真仔细,大公主说这个亦是修行。 当然是修行。大冬天的是用冷水。冰冷刺骨的水中还要手指灵活,一点点涮净毫端的残墨。也绝对是苦禅,还是苦禅中的最苦禅。 蝶儿心疼的要来替换,无忧不允。都说是修行了,何可找人代替。就算是比这个更难的,也没有理由推据。 她其实也未觉得眼下这般窘境是出乎意料的事件。到了她这步田地,无论是对花还是对月,只要想起那些心上的事,都能立时生成梦魇,从来都是如此。 静寂庭院忽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又狠又快锵锵入耳。细听时,那声音不仅无有绝断,还有由远及近向她这边靠来,已是听实了的。 还未想得到底时何种东西相撞出声,一双人影随即跃入视线。 但其实根本无关紧要。这一府之中,任是人,还是物,都是她动不得,想不得,摸不得,看不得,也说不得的。 无忧收回目光,坐而不动。与身后的亭台楼殿谐成安然背景。应该不会轻易被发现,当然也就不会打扰到他们。 繁乱的格斗当中,她最先时移过的那一眼并不如何细致,只看清那一双男子皆是衣带鲜带,明玉柔泽。 但世事如此的爱凑个热闹,这一双格斗之人,绕到了她面前。距离不过是亭内亭外。只有美人靠相隔。 剑影翻覆之下,锐光如金刚霹雳般扫过亭中栏柱每一寸木理。蝶儿惊得轻声唤姑娘。无忧却再没投过去一眼。 ******** 繁华宫城之中禁闭森严,当然望不到塞外寒风瑟瑟,连那些守将是否顺利逃脱王爷也不想知晰。从小在这其中长大,可去了一次塞外,再看到这般亭台华贵,善修就只是满腔的怨气。它们只是冷硬如君王的心肠。 对一切嗤之以鼻时,忽然发现亭中一个专心致志洗着什么的小姑娘,静如处子,对他与鸣棋的刀剑相向,充耳不闻。 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他们忽然停了下来。 就算是无视一切的鸣棋也停下来看向那亭子。 善修当先收回目光,语气清冷如千载寒冰,“我不会再应王爷的差。” 鸣棋声音里满是吊儿郎当,“不是你自己的修名造利么?人生本就有取舍。边关讲和,利大于弊。为了要救他们,搭进去的那些值得么。兄长当以王家为重。” 善修抬头目光逼向鸣棋,“可他们以为,为王爷将命留在那里也是值得的。” 鸣棋不疾不徐地摆开着手里的剑道,“你是给他们来要身前身后名的么。那要到了。我去跟父王说,他们的愿望其实这么简单。他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善修沉声打断,“你会为今天这个决定后悔的。” 鸣棋嗤地笑出声来,“这个要问佛祖。”仍旧一副,无心会神的散漫样子。 终于洗得了最后一支大笔。仔细抖了抖水珠子,无忧抱起大个头的毛笔,走下台阶,一双云头上殿靴出现在眼前,还不等她抬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头顶上已响起的声音,“如果已经是这样,再用明大哥千辛万苦得到的雪狼毫的话会得到天谴吧。” 下刹,无忧已经看到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被那样的眸光震惊,传说中“断绝间的从容与肯定。” 手中的狼毫毛笔已经被人抽出。 感知到这一情况时,那人转身已经行去,无忧抬眼时,只看到他最后瞥向自己的目光。是复杂中带着肯定,亦蓄满哀伤的眼,那是自己从镜曾看到过在自己眼中出现的伤情。竟如此的相似。 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无忧若有所思了一会儿。 转身时,另一个身影已经停在身侧,“说来真的是很有缘,该看不该看的,你都看全了。你说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无忧并无一分多余的反应,只是低头为礼,然后道,“怕世子会忧虑,所以提前表白,无忧跟这些山石,这些木廊没有什么区别,对不懂的事都不会留有记忆。” 鸣棋竟然眼睁睁让这个对自己说了奇怪话的女子走掉了。自己应该是被冒犯了,还没有恰当其时地生气。 看向一边紧张兮兮的兴瑞,得到的回答是,“小的,问过了,这是文安候府家的七姑娘文无忧。” 第五十九章 求告 转身时,另一个身影已经停在身侧,“说来真的是很有缘,该看不该看的,你都看全了。” 无忧并无一分多余的反应,只是低头为礼,然后道,“怕世子会忧虑,所以提前表白,无忧跟这些山石,这些木廊没有什么区别,对不懂的事都不会留有记忆。”语毕再次为礼,恭身退了几步,才转身施施然走得远了。 鸣棋竟然眼睁睁让这个对自己说了奇怪话的女子走掉了。自己应该是被冒犯了,还没有恰当其时地生气。 看向一边紧张兮兮的小厮,眼里带了询问,得到的回答是,“这是文安候府家的七姑娘文无忧。” “文无忧!”过了好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才想起,好像是迟了。 ******* 无忧跪在大公主面前,等待着失了毛笔的发落。 大公主只是捧茶在手,极是耐心地吹着浮起的茶叶,足足半晌的功夫,才止了动作抬头道,“他既然是特地抢去的,无忧也要特地要回来才对。怎么瞧着这都真的像是我安排的呢!”顿了顿,“他是我姐姐的儿子呢。被我那姐姐惯成了老天也难改的个性。今时已晚,明日里,无忧去要回来吧。” 无忧并没有慌张,因为她面对的一切,从来也不是慌张能够解决的。 还是同往常一样,从王府回到候府。无事之人一样地去问了老太太与大太太的安,便歇下了。到了现在她已经习惯一切都不对别人提起。 蝶儿为姑娘掩好被角。想说什么,又作罢,慢慢退出去。无忧忽然开口,“没有什么可怕的,这样的事情王爷都做不好,我们不用去做的。可却要试给大公主看我们的心意。而且只要让大公主看到点到即止的心意即可,这没有什么难的。” 蝶儿长出一口气,“佛祖保佑,原想着,那位世子我们如何求得动,原是这般么。可姑娘怎么不早告诉蝶儿,方才蝶儿连去那位世子家撞壁的心都有了。” ****** 翌日照例向公主府上去,大公主的意思也是清楚明了,虽然不会催她,但是也不会收回成命。 无忧也将这一切认真地待,郑重其事向大公主请了假,向那位善修世子的府上去。 一路上是左右仔细合计过的,那日,那位世子的样子,自己是见过的,勇猛刚烈,目中无尘,眼高于顶,说上一天这样的词也不过分,唯一能让人触动的是同大公主一样都生得顶顶好看,人长好看,可此去自己要见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不过,现在想这些就太是为时过早,因为此去,一定也是见不到的。会被拒之门外,也有可能被奚落驱逐。 早有了解的无忧,只会觉得一切理所应当。 跟门人提了来意,门人去通禀。被拒,一切都一气呵成。 现在正被门人驱赶。无忧坚持了一会儿。 估摸着,大公主派来跟踪自己的人看到这儿,就会走开了,便想自行放弃。忽有婢子从角门处走出来,问事情的原委。说只要告诉了她,便会代为转告。 不是正常的程序,要是来问,也绝对不会是个婢子这种情况。但,既然是来求饶的,当然也是要什么当,都要上一上的。 无忧据实表明来意。最后,总结一下自己的意思,总算是深入浅出,“求世子宽纵,赏回毛笔!”表情极尽恳切之能事。 婢子听了半晌,表情已经变得愈发奇怪,无忧只作不见。心里盘算着那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人怕是该登场了。所以,并没有即刻离开的意思。 等了这么许久,已经算是长的了。 下一瞬,焕离果然从王府大门后的阴影里走出来。 玉阶朱门之前,寒风轻绕过富贵深禄,也识趣地变得和柔清淡,慢慢浣洗过人鼻息,绽成眼前的温柔福喜的颜色。 焕离一脸嘲讽,站在台阶上凭了无忧一眼,“我真是好奇,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找堂堂的世子的。出现在这里,也不觉得会因为身份卑微而尴尬么?” 无忧对焕离的反应一脸的心领神会,又伴些感慨道,“身份与理由都没有。” 焕离冷笑一声,“那就等有了再来。”说罢神态倨傲之间,已做转身之姿。 无忧只是淡然应言,“我猜世子会有。” 焕离转回身来,面色已是惊怒重叠,再无之前的淡定恬然,“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无忧举止之间仍是合于礼节风范,半丝不悦都不现在脸上,只若平常絮语一般,“有什么,比不尤不饰地晃在眼前,更让人心神意动。恨能到达喜悦去不了的地方,人有的时候会因睹物思人,贪想仇恨。” 焕离想了想,似乎已不想在无忧古怪的意思中费神,伸手在面前拂了拂,轻笑一声,“可人罪不会消衍,岁月也从不会辜负身份与地位,庶女已然很是要不得了,还偏偏是罪女,如此地位还自不量力。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世子当然也不会见你。世上的事还是挑容易的做吧。” 无忧仰起头听她说完,趁着她一脸得意未散之时已经接道,“没有注意身份而来到这里,还说了高高在上的姑娘竟然也能听得懂的话无忧愧疚万分。烦请,焕离小姐添枝加叶传话的时候,断然不要忘了大意,无忧不想让焕离小姐因为如此不济的我而举止不周。先告辞了。” 到了此时,焕离已经被大大地撩起了火气,“你你,你一个庶女凭什么言辞凿凿,要咆哮王府么。” 无忧慢慢摇了摇头,目光似不经意间向两侧的侍卫瞥去,稍作停顿折回,“焕离小姐的声音才当得起咆哮二字吧。”两边的侍卫因为焕离句子里的破音在不断眨眼。见焕离也挑去目光、忙低下头。 焕离将脸都气白了,还要再说什么,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够了。”但见府门内转出两位公子来,立地之间已含极萧瑟剑气。 无忧并没有多看,已经猜到是谁。 第六十章 无不如愿 不如无愿 无忧慢慢摇了摇头,目光似不经意间向两侧的侍卫瞥去,稍作停顿折回,“焕离小姐的声音才当得起咆哮二字吧。”两边的侍卫因为焕离句子里的破音,着实刺得人耳朵疼,在不断眨眼。 见焕离向他们挑去目光、忙低下头。 焕离将脸都气白了,还要再说什么,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够了。”应着话音,但见府门内转出两位公子来,立地之间已含极萧瑟剑气。 无忧并没有多看,听到那声音,就已经猜到是谁。 她想她这个人要闯好多次,好多次大运,也许才能闯到一次传说中的大运。这一次没有闯到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因为已经不可能更坏。 焕离一扭头,当即如同找到救兵的欢喜不胜起来,“修哥哥,这臭丫头就是罪臣蔡氏家的余孽,现在竟找到哥哥门上造次来了。” 善修世子全都听到了么。刚刚还好奇他是从哪里听到的,好吧,他听得全了,也省得好些事。 不过,一切应该也没有会改变。他根本不会还回那只毛笔。而那些根本也不需要什么道理。 无忧衣带当风,悠悠下拜。 善修并没有叫起,是以,无忧只得低头回话。看来善修已经实实将他当成了大公主府的人。理解与体谅一直是很珍贵的东西。它们与那些大运一样,很奢侈。 “是要我将毛笔还回去么。就这样空口无凭?”善修淡淡几个字,真真让人听出千军万马的威胁来。 一阵富贵寒风掠过,无忧衣带飘出很大的动作,却也更衬得语气柔和无澜,“世子如何的意思,取决于世子所虑。” 头上那人似乎笑了一声,“如果我现在就交给你,不知姨母她会不会从此忌惮于你。” 无忧微微抬眼,又敛下眸光。并没有作声。看来,这位世子不光是将自己并入了大公主一伙了严阵以待,还要主动出击。可也没有什么不应该的。 她没有说话。毛笔被听差递了过来。 善修眼风凌厉,“这就是你自作聪明的代价。” 焕离那边没有闹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只是闻言要如无忧的愿,当即就不干了,“修哥哥,才不要还她,明大哥的东西,也是她能拿得起的么。没得脏了那宝贝一样的东西。” 语罢转动眼神,要两厢听差的上去抢。 却被另一个方向上来的声音止住,“离儿不可胡闹,王爷自有打算。怎可在王爷面前僭越。怎么越大就越没有规矩起来了。” 无忧只稍稍掠了一眼,是一个武将装扮蓄须的年轻男子。看来是鑫王府家的长子。想到这,便再没有多看去一眼。只是接过毛笔去。 善修,站直了身子,已然笑道,“比起你这个哥哥,我更喜欢的是焕离啊。相信世子哥哥,眼下的主意才是最好的主意。” 焕离亦笑,“就是就是,世子才更像是我的亲哥哥呢,”然后看向无忧,挑了挑眉,“你腿短了么,不是得到你想要的了么,不会告退么。” 无忧不再看向其它,再次福了身,依言告退,整个过程,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贵族门庭雅致风范。慢慢恭身退去。 焕离望着无忧的背影依旧嘟嘴,“可是离儿还是想不通,明大哥的东西好不容易拿回来一件,怎么又给要回去了呢。” 善修脸上淡淡出现的笑意,瞬即之间已经宛成悲郁,“因为她说得不错,是要握在手里才会一直想起明大哥啊。况且,这样才会真的为离儿出气。” “可是离儿不懂,所以还是气得厉害。”焕离努着嘴。 善修耐心地解释着,“姨母没有派别的人来,就是以为,我说死也不会交出这只笔来,看来是为了难为她才让她来的,谁叫她惹了我们离儿,所以我就将计就计,还了她,那样姨母反倒会不高兴。也会想,她到底有什么鬼主意。姨母从来都是个多疑的人。” 一边的大胡子开始插言,“世子真的是有些奇怪,她们小姑娘的事如何也来插手,况且,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知道,这件事,少不得是她难为了那姑娘。那姑娘看着才更楚楚可怜。”来人是焕离的亲哥哥鑫王府的长子,少年时就曾救过善修的命,两人堪称生死之交。善修对于焕离的好,也是因着她哥哥与善修情同手足。 焕离一脸的不痛快,“我的傻帽哥哥,你知道什么,她是文安候府家的罪女,跟她外祖父一样最是会耍心机,不知做了什么,还要合周公子讨厌我。” 大胡子道,“我的妹妹我最是知道。定是有什么隐情,那小姑娘,举止从容,比离儿强。” 焕离明知他哥哥在逗她,亦跺脚恼怒。想了想,又拉住善修的手,“可是蔡氏一党的事情,皇上就当真的不再究了么。” 善修身边的小厮赶紧讨好道,“怎么不究,近日里正有些风吹草动呢。” 这次连善修也正色,“何可妄议朝政。” 小厮吓得缩起脖子,焕离总算是满足地转了转眼睛,不再纠缠。 ****** 蝶儿一脸气咻咻地跟着无忧,“怎么会在这里碰见那个焕离呢,这又不是国公府。还有那位世子,怎么还说焕离是他妹妹。真的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还那样对小姐,就算他地位显赫,可怎么能欺负人。” 无忧在这上面却是心思通灵,只是淡语道,“别人的事怎么能如我们的愿,日后远远离着就是,若是在这上面生气,才是中了坏人的道儿了。” 蝶儿发起愁来,“姑娘不是说大公主不会喜欢要来这只笔么,刚刚世子也是那么说的。我们现下要怎么办。” 无忧一时也是默然,“是啊,大公主不会喜欢。可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就让大公主做这个主吧。我们何苦自愁呢。” 蝶儿见自家姑娘早看淡了这些,便不再说什么。 待大公主睡罢了午觉,姑姑才出来叫无忧进去。 第六十一章 富贵无极 无忧在这上面却是心思通灵,只是淡语道,“别人的事怎么能如我们的愿,日后远远离着就是,若是在这上面生气,才是中了坏人的道儿了。” 蝶儿发起愁来,“姑娘不是说大公主不会喜欢要来这只笔么,刚刚世子也是那么说的。我们现下要怎么办。” 无忧一时也是默然,“是啊,大公主不会喜欢。可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就让大公主做这个主吧。我们何苦自愁呢。” 蝶儿见自家姑娘早看淡了这些,便不再说什么。 待大公主睡罢了午觉,姑姑才出来叫无忧进去。 无忧只作不懂大公主最初用意,欢欢喜喜递过毛笔去。心中却不指望,能从这个上面讨到欢喜,一棒子被打死也不至于,运气之说再不敢指望了。 大公主笑意盈盈看过来,“可是对他笑了么,比用刀架在他脖子上还好使。” 无忧立在大公主身前,一派娴花照水的宁静端然,“要回的并不是名正言顺。” 大公主一脸感兴趣的样子,“既然不那么名正言顺,干嘛要说出来。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 无忧认认真真讲了一遍自己如何同焕离交恶。反正已经中了那焕离的毒,就只能以毒攻毒。 大公主起身,跟无忧比划着自己当初如何同自己的皇妹们打架,还笑说连父皇赏的云锦都撕破了呢。忆及少年时光,脸上少有地出现了小儿女的情态,只是太快,便化为雍容华贵之中的一点微痕了。 无忧照实道,“无忧还以为,说出与焕离交恶的事,老师会无忧的生气。” 大公主微微弯了弯眸目,“生气,你知道什么性子写字最好,就是狂肆。纵然不在行止,便是心中狂肆也是好的。人的七情六欲都有所用。偶尔我很想生生气。但现在那样很难。提不起喜悦,也提不起怒意。这真的是个不容易说清的事。”顿了顿,“可你不问问,焕离与那位世子的关系么。怎么听着是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无忧目光盯在那只笔上,淡淡溶溶,“问过,也改变不了什么。” 大公主眼中灼灼燃烧着肯定,“不问,就一定不能改变什么。”再多的,大公主也不再提及,只是捧着那只笔在手目光上下打量,“谁道旧物不如新,一生都在寻找忠臣良将,却不知找寻到的那一刻,就是要舍弃的那一刻。是该庆幸还是该可惜。” 无忧想,她说的,一定是那个善修世子口中的明大哥。从先时到今次,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那位明大哥是被抛弃的良臣忠将。善修对他的可惜与哀痛转化成了对大公主府的憎恶。 无忧再抬眸望向大公主时,那张有倾城雍容的姣好面容上淡淡泛起一丝明愁。是无忧先时不能理解的。 公主之贵倾极天下,即使不能说万事顺意,也仍然是富贵无极。 但似乎也没有想像中的惬意,才俨然是眼前看到的事实。 想想,又觉得真是嘲讽,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哪有多余的时间想大公主的事。 白日里看大公主写字,夜里仍在摹王羲之的字帖。 然而书法其事,字形尚可轻易模仿,神韵养成却并非易事。 好在,就无忧习字的时间与年岁上来说,已经算是很好了,大公主很是高兴,准了无忧无事可到王府的藏书阁阅览群书。 不巧的是,本来以为不会成为王府常客的那位善修世子,奉皇上旨意来访王爷新造的艺园。 既是奉旨而来,王府上下积极响应,但是都被善修大世子婉拒。只是传过话来说,让大家待做平常即可。 大公主也乐得如此,由了大世子随时进进出出,王府各处都各忙各的。 是以,那个并不待见自己的人,来不来王府,无忧都没有感觉到他。也以为,根本不会有机会烦他入目一次。 ******* 第二天一早,公主进宫向太后问安,无忧换好了习字的童子衣服,领着蝶儿稳稳向藏书阁上去看书。藏在那里很好,不用担心得罪谁,连一个笑意都要思索再三才能笑的时候,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平日里除了蝶儿,就都是她要防备的人。墨香纷溢的藏书阁除了她与蝶儿,全是笔墨心声。 王府的藏书阁给四面高起的轩阁围起,寒风经了几重减缓,已经变得温柔。虽是冬日却有几分春风骀荡错觉。 无忧记着昨日看的一本,《宫词小札》不由加快了脚步。 依旧找到位置,取下来坐读,看了半晌,抬眼,“看了这本书,可知宫怨深重了。也许会不如现在,也未可知。” 蝶儿低声,“姑娘可要想得仔细了。如果进宫不成,我们恐怕会成了弃子。” “只等着就太闲了,大公主将我要来,也许是太闷了,我一介庶女又有罪责在身,能在这王府中出现已是鸿福,即便是个陷阱也不过殒身聊聊。”说出这样的话,无忧脸上也只是淡水无痕,可也只有她自己深知,心事已经流深。 蝶儿听了心上不好受,紧紧咬着唇,不再出声。 无忧的初衷是想安慰她。然而成了这样,再多的,也无话了。只是默着。 阁中一时落针可闻。 又并不明亮,四壁都挂了壁烛,烛头忽而晃了晃,似乎是有什么经过,带来风涌。 蝶儿本能地扶住无忧,向着那个方向喊谁。 无忧低着头,已看到地上靠过来的影子变大、变清楚起来。 抬头,是棱角分明如刀裁的脸。因为精致得是如同书上的说的那种,不免多看了两眼。许是看这些宫怨词,心中有了怨气,看到他眼中如寒霜般的惊异,也不大当回事。 人说灯下观美人,原来,也可观公子,这位善修世子,比昨日里见时,看得更细致,也就看出了风情来。 蝶儿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行礼,又偷拉无忧衣襟,无忧倒是少有的无所谓样子。 第六十二章 书读 无忧抬头,入目的是一张棱角分明如刀裁的脸。因为精致如同书上的说的,不免多看了两眼。许是看这些宫怨词,心中有了怨气,看到他眼中如寒霜般的惊异,两厢冲抵得干净了,也不大当回事。 她不必问他,但其实已经知道他听到了所有。那会是她致命的弱点。可她信他实在没有心思去钻那个空子。原因简单,他很骄傲。 人说灯下观美人,原来,也可观公子,这位善修世子,比昨日里见时,看得更细致,也就看出了风情来。 蝶儿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行礼,又偷拉无忧衣襟,无忧倒是少有的无所谓样子。 他就站在她面前了,她仍然从容地想着,刚刚的话,他若是真的听全了,现下,会觉得他想对了吧。自己确实像他觉得的那样,不过是个钻营之人。也会想胆子更大一些吧,他瞧不起的这个女人,打的还居然是皇上的主意。 可他虽瞧不起她,却不能拿她怎么办。 想罢,向他行了个平礼。是有点想得多了。 因并未起身,听到他在头顶发出的那声冷笑,“这又是何意,已经不打算文过饰非了么。”他的意思是看出来,她并不想解释刚刚那些越矩的话。 “委过于人也并不那么容易。”无忧只淡如独自闲坐,独自呤一般地答着。言辞之间并无一分求饶之色。 那冷笑继续,“道理不错,表情也够平淡,但是,我怎么觉得这么像是有意为之的偶遇。你这样心有不甘的女子,想要的不只是做皇上的一个玩物吧。” 无忧行礼,“一切全凭世子判断做主。奴婢不敢有私。” “有姨母在,我当然做不了你的主。现在看来,姨母也不大能做得了你的主。我只是好奇,我那位聪明一世的姨母怎么会主动将你招到身边。”善修凉着语声,“哼”了一声。 无忧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也并不打算辩驳什么。只是淡然凭立在他面前,随他刻意菲薄。 他目色依然清冷,看来对自己很是不屑。如果自己在他眼中不屑到尘土里,那样,也不会有什么发生,足以。 这并不是说他是好人,无忧只是信实了他眼里十分的不屑。他是连看都不会看她的人,他不会觉得她是危害。她做的这一切只是要他这样想。其实他本来就会这样想。 “打扰世子巡访,万死不足。”说完,无忧做出告退之姿。 面前那人轻轻哼了一声,无忧倒退出几步来,才转身出了藏书阁。 出来时,太阳西转了不少风也渐凉,蝶儿赶紧给姑娘披上斗篷,伴在身后,行到一半,姑娘停住了脚步,回望向藏书阁,驻立了半晌。蝶儿也忧怨地瞧了一眼,又努嘴低下头。 无忧道,“今日里好生的大意。让这人握了实柄。了然了我们的意思。” 蝶儿接口,“是奴婢的错,不曾看里面竟藏了人。但是,我们说的话会不会到大公主口里。”冲动了好几次,到底是咽不去接下来要说的话。 无忧转回身,挑了挑斗篷上的飘带,继续向前,“这位世子,与大公主的关系,还没有到了讲闲话那般亲近,况着,近日还白着脸,一时不会传过去。我也只是要这个一时。做成那些事,远远离了这里。一切也就与我们无关了。”说罢向蝶儿笑笑,要她不要太担心。 蝶儿看自家姑娘脸上还带着笑,心上总算是平了一些。想想又问,“三姑娘那边,过些时,是要见那位光禄卿家的公子的,六姑娘早就打发了人来问,说是要躲在山石后面瞧,问姑娘去不去呢。” 无忧眼中现出一点点慰色,“终于得见了。三姐姐不知盼了这一日多少时呢。” 蝶儿点头,“从前说那位公子是二日内出京呢,后来因事又延了几日,看来是与我家三姑娘有缘份呢。三姑娘人样子与诗情都是上好的,那位公子,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想到三姐姐,无忧先撂了下眼前的愁,慢慢点头,“从前还想到底要不要去,现下她们都埋伏下了,就真的忍不住要去看看了。” 再转过一重榭,就要下楼旋转木梯了,忽然一个声音骄盛泠泠道,“像你这样没心没肺乱过活也挺好的啊。不知愁,万事不愁。” 一头扎进沉思中的无忧被刹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忙抬头看,是国公府家的焕离小姐。刚刚看到善修世子,对于她的出现也就不奇怪了。但并没有必要真的理她,所以,还只是礼到避开的意思。 行礼之后,向左侧出了一步。想让出地方来让她先行通过。 焕离亦向左,摆明了硬拦她。 无忧只好停下来,淡色看着她,不著悲喜,只是那么看着。蝶儿欲抢步上前护住自己姑娘,被无忧拦下,转回身笑看着焕离,道,“焕离小姐并不是粗鄙之人,况着也是宾客的身份,怎会轻易造次无礼。” 焕离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撇撇嘴,“我只当是什么东西变的,原来还是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罪臣余孽。” 从打外祖一家获罪,母亲被关进庵堂,无忧自认为已经再没有什么事会让自己心念悸动。哪怕是心中的伤痕被撕开的这种事,自己也会咬牙挺下去。 是以,声音还只是宁静平和,“罪臣余孽是不该有人搭理的,焕离小姐又何必蹚这混水。” 焕离脸上得意的笑容一时扭曲,“你什么意思,和你说话是看得起你,我自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这点可不用你操心。” 无忧听她将她自己绕进去,觉得可笑,“原来焕离小姐知道自己是出于淤泥的。” 焕离脸上顿时皱成了一团,连脸色也白了起来。 看她这个样子,无忧觉得无趣,本就是没有所谓,更犯不上为此伤一分的脑筋。已经想要罢了手,离开。 识懂了无忧脸上的漫不经心,焕离气了气,又忽然笑了起来,“是啊,身为罪臣之女,卑微如尘,一来到大公主身边便繁花乱眼了,又怎么会记得自己的亲人还要受罪。” 第六十三章 跪求 焕离脸上得意的笑容一时扭曲,“你什么意思,和你说话是看得起你,我自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这点可不用你操心。” 无忧听她将她自己绕进去,觉得可笑,“原来焕离小姐知道自己是出于淤泥的。” 焕离脸上顿时皱成了一团,连脸色也白了起来。 看她这个样子,无忧觉得无趣,本就是没有所谓,更犯不上为此伤一分的脑筋。已经想要罢了手,离开。 识懂了无忧脸上的漫不经心,焕离气了气,又忽然笑了起来,“是啊,身为罪臣之女,卑微如尘,一来到大公主身边便繁花乱眼了,又怎么会记得自己的亲人还要在暗无天日的地苦苦受罪。如果能好好受罪也是好的,只怕哪天一个不小心,连命都保不住了。” 被流放的弟弟,无忧只要想想都会觉得心痛。他年纪还那么小,又心智不全,离开亲人,离开看护……自己做这一切,也是为了能改变亲人的境遇,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改变。舍身殒命也没什么,如果不尝试,才一线天光也无。 看焕离是知道什么的样子,无忧目色犀利,“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着无忧深了一重的目光,焕离眸波有一点点闪烁,又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下一刹已经带足了笑意,“你弟弟是配在我哥哥人的手下,只要我修书一封给他们。哼,看你一直自恃聪明,弄什么手段,连大公主都被你蒙骗其中,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你会自己弄明白的吧。” 无忧目色中悲伤痛恨又混了痛悸,一字一顿,“你到底要怎么样。说。” 她见无忧目色深冷全身都在颤抖,一时之间有些发怔,半晌才说,“这么聪明的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么。真的很简单,我现在就是要你知道你自己有多卑贱。你以为珍贵的亲人,只要我一个眼色,就会灰飞烟灭,可笑你还跟我摆什么候府姑娘的架势,还想跟我抢合周公子,说我的坏话,让他不肯理我。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奴婢性子。可是呢,若然是给我磕了头,发誓不再见和周公子,我就会叫哥哥手下留情,放过他们的贱命。那也没有什么难的。可于你就是千难万难。” 蝶儿见无忧脸上的表情有异,忙拉住无忧的衣袖,“姑娘不可。姑娘是金枝玉叶,” “早就不是了。这世上,从来就会有一些人为了别人眼中的微不足道粉身碎骨。”袖角转瞬在手中滑脱。无忧已经直直地跪在了焕离跟前。她怎么会喜欢低头,作践自己,只不过,那些别人眼中视如草芥的性命,是她可以活下去的全部支撑。她一直无法找到自己可以救他们的证据,现在的这个是不是就可以了。 蝶儿执著着又去拉,“姑娘,这样的事,奴婢去做。”身子扑跪在无忧身边,哭得发颤,只是不死心仍想将她扶起来。 无忧将她的手扑打下去。哪怕是假的,这样的做至少还可以骗自己一下,因为这样做了,弟弟才会无恙。而自己的损失也不过是受辱,比起他们所受的苦,当真一分都不会觉得可惜。就是再难的,自己也会做。 心中悸动翻腾,左右念及胞弟年幼无依。蝶儿以为她会心痛,因为这样给人下跪,其实是欣喜,自己能有救弟弟的机会。 焕离没想到无忧真的会相信焕离的话。一时之间倒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任着眼泪纷纷落下,说好了永不在小姐面前哭的。可上天没垂怜小姐,让她如此艰难,真心终归拗不过天命。她甚至怕无忧会熬不过这一关。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无忧知道是善修世子出了藏书阁,脚步声停止时正看着这一出,可无忧不会在乎。她只求幼弟能够平安无事,哪怕只有一分的幸运也盼望着降临到他身上。让他能从容熬过一切磨难。 焕离抬起头看了一眼无忧身后,目光中大大地闪烁起来,然后开始将身子挪向另一边,似乎是要避开无忧的跪拜。无忧却生怕她反悔了,又向她眼前跪好,“小姐说的我都会照做,可贤儿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无论是对谁都不会有一分的威胁。求小姐一定不要让人难为他。是我冲撞了小姐,小姐罚我就是。” 焕离开始变得抓耳挠腮,“你,你快起来,我只是说说的,谁要你真的信了。那些都不是真的。” 无忧就是不肯,却忽然被身后一股无形却不能抗拒的力量给提了起来,那手正提着无忧衣领,由不得她反抗,直接将她提立起来,然后骤然去除扶持。无忧本来就难过不倚,浑身上下仿佛失力,失了那人的力量之后,站立不稳,直直地跌落在地上,一双膝盖跌得生疼,也顾不上了,还爬着去求焕离。 蝶儿再冲过来扶无忧,无忧就是不要她扶,坚持跪在地上,像是疯魔了。 直到被蝶儿的哭声惊醒,才发觉,善修世子已经将焕离给拉走了。那位世子大步流星走着竟然将焕离拉得跌跌撞撞。 终于,这样委顿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焕离说的话还在耳边徊徘音流。她想若那是真的,该有多好。 阳光升得高了一点,透过了长廊,照在无忧脸上,早已无泪可流。 蝶儿小心翼翼地问,“姑娘膝盖跌伤了吧。” 无忧仍是怔怔望着焕离的背影。 “不是装的么?”这时,有人出声。蝶儿惊得在唤,“是谁?”一只头从廊顶探出,“在这,是存心偷听的。” “是鸣棋世子,世子。”蝶儿的声音里的颤,已经压得不那么利索。 无忧充耳未闻一般,还是没有从那背影消失的方向上移回目光来。 “依我看,受惊吓得不是你,焕离才吓得不轻吧。恭喜你,刚刚我母亲看得了个全套。虽然不知道你让她看到这些会有什么独特助益,好在她都看到了。会按照你的所愿理解吧。” 第六十四章 雅量 后来像是说得乏了,仔细看了呆呆的无忧一眼。 蝶儿一脸想要辩白的表情,又接不上去话。 过了半晌,无忧恍然听清这些,反而觉得他说得极好,是该让大公主看见啊。有软肋才能形成盔甲。不禁在心内冷笑,大公主会更喜欢这样的自己。这一跪真的是有很多的好处。 鸣棋等了一会儿,见无忧如入定一般再无反应。本想一走了之,可是心里却似乎更奇怪无忧接下来的反应。 这么好奇这些没有所谓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他用左手握拳敲了敲右手的手心,轻轻踱了几步,“你打算在这里坐一辈子么。我母妃她已经走了。还是你故意坐在这里想引起我的注意,所以,所有事情的重点其实还是我。” 语过半晌,没得到什么回答。不禁加重了语气,“你听不到么。” 是啊,若是听不到才好。无忧心上兴起这样的感叹,要是真的听不到该有多好。 看无忧看向自己的膝盖。蝶儿赶紧再次扶她起来。又劝着,“姑娘且要宽心,地上凉,姑娘快起来才是。” 终于借了蝶儿的力,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一步,膝盖上一痛,整个人瞬间佝偻起来,蝶儿感受到蝶儿压下来的力,惊声道,“姑娘可是摔坏了,奴婢去唤人来,这样硬走是不行的。姑娘可不要逞强,伤了身,日后坐挫磨的可是姑娘自己。那是无人能替得了的。” 无忧却将蝶儿扶住的手也抽出来,“哪里会不行,我没事的。” 才要迈步,衣袂被人携住,从衣袖上望到那人脸上去,鸣棋一脸的无可奈何揶揄她的神色,“怕你用这个,渲染我们王府无情无义,所以才帮你的。”下一瞬,无忧惊吓地发现已经被这人抱离了地面。妥妥地抱在了怀里。 想要大叫让他放下,又觉得时间地点都不对。所以只能肃正脸色,“多谢大世子宽怀雅量。不过我真的没事。能够自己行走。” 他一脸讽刺,“那你就让我抱吧,这只是宽怀雅量。感觉不抱都对不起这几个字的存在。” “可王府人多眼杂,会有人闲话。”她还在说,他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阳光下面。她慢慢住了口,从始到终,她都只是一个不能把握自己命运的人。即使看天上的明月也会觉得是比从前那时小了,暗了,一切不过是命运所致,但她,终是要争一争的。 ***** 放开焕离的手时,善修只觉得自己身上箭伤的地方又剧烈人作痛起来。这次负伤,伤口处一直没怎么长好,也一直疼着,可也有几次像忘了的时候。他曾经细细回想,那种忘记疼痛,一切静好的时光,好像一次是在王府与鸣棋比剑,一次是在府门前赶走文无忧。 他皱了皱眉,在想两者的共同点。是文无忧,两次都见到了文无忧。 这次也是,本来因为箭伤倚在书架上,似乎是因为她进来下意识屏气也缓了痛,都要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现下拉了离儿出来,才觉得伤处又痛了起来。 焕离看他神情,就知道是伤势又发作了,忙拿出随身带着小黄瓶,倒出两粒药来,“哥哥就说,世子是要向皇上说明伤情的,可怎么就是一意耐着,还不让我随着带药,现下又痛了吧。就是再不爱,现下也只得是天天吃药。从前不是还说离儿,吃药是为了不吃药这样的话么。如今到了哥哥自己身上就全忘了。” 善修看了一眼那药瓶,“离儿从小不爱吃药,这会儿上也能教训人了。” 见他吃下药缓了一些,焕离才有些担忧地问,“我刚刚是过分了么,我让她跪下是想让她知道我的厉害,她那张嘴才不饶我,可刚刚偏偏就跪了。我又有些受不了了。” 善修一时噤了声。眼神只是望着,目前的廊柱不出一声。 焕离细细观察了一会,以为他是默认了,又觉得有些委屈,终于忍不住问,“世子哥哥也觉得离儿是个坏姑娘吧。那么落井下石。想想她已经一无所有了,还那样对她。你们男人都会喜欢可怜巴巴的女子,她就一直可怜兮兮的。” 那个身影零落委地的影子,一直善修脑中不断地跪下去,跪下去。看得善修几乎要气喘起来。焕离察觉他脸上表情不对,靠近看过来,善修像是怕她从自己眼中看到什么一样,躲闪开,“女儿家的事,哪有问哥哥的。” 将一直有些惊魂未定的焕离交还到她哥哥手上,转身要去艺园,刚刚出了门,下意识向那边的藏书阁方向上看了一眼,正看到,鸣棋抱着无忧走下来。 鸣棋经过他身边,“不要赋予无意义的想像。”说完,低头锁了锁眉目,“这么一看还挺美的。不过即使想想像什么也是我来想像。” 无忧看到善修面容一僵。想自己的无状都让他看得全面了,今后也倒是省事了。说不上是喜是乐。只是觉得他目光奇怪,竟像是动容之中的怒气冲冲。后来又想,也是,就在今天,她又得罪了一次焕离。那样还未被疼撞到过的女子,会怕了她吧。 很快彼此错过。 无忧知道自己有些羡慕焕离的福气了,焕离的确是被自己吓到了。在亲人的爱护下长大的焕离,满目里只看得到冰雪莹沁,恐怕只看一眼自己眸中释放出来的哀戚,就会被吓到。 从前,无忧也许会接受不了自己已经低人一等这样的事实,可现在即使让这卑微在眼前鲜活表演自己的痛处,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在疼,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当的地方。人的境遇本就不同,自己也不会强求别人,凡事唯能求诸于己。何况,那些伤在她身上的痕,本就是大家都看得到的。她早厌倦了掩饰。 看鸣棋意已决,也不再挣扎,一任他抱着。 下了廊榭,鸣棋直接走向门禁。打发门人在外面守着。将无忧抱进去。 放下,想要迈步出门,又回头看看她,“来这里,你也看得出是为你好的选择吧。” 那语调轻轻,似乎现在才是救了她。 无忧目光轻上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略略定了定神。 第六十五章 惊变 从前,无忧也许会接受不了自己已经低人一等这样的事实,可现在即使让这卑微在眼前鲜活表演自己的痛处,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在疼,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当的地方。人的境遇本就不同,自己也不会强求别人,凡事唯能求诸于己。何况,那些伤在她身上的痕,本就是大家都看得到的。她早厌倦了掩饰。 看鸣棋意已决,也不再挣扎,一任他抱着。 下了廊榭,鸣棋直接走向门禁。打发门人在外面守着。将无忧抱进去。 放下,想要迈步出门,又回头看看她,“来这里,你也看得出是为你好的选择吧。” 那语调轻轻,似乎现在才是救了她。 无忧目光轻上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略略定了定神。 “谢世子体恤。”无忧平静的笑意中掩不下绵延的痛楚。但那笑意已是好看。 蝶儿其实放心不下姑娘与大世子独处,但左右想想姑娘膝上的伤并不能由着姑娘好强,还是赶紧去外面找等着的马车。 留无忧与鸣棋一双大眼瞪小眼。 无忧抬起头,看到,鸣棋研究似地望着自己。 半晌,那目光移去。无忧也低下头,轻抚自己的膝头。自己心上的痛已不是不能为外人道的事,大家都是瞧得清楚的。她不知道在她身上,他要研究的还有什么。如果真的有,也是大公主为何会召她来身前的疑问吧。她确实并没有太多用处。 听到门帘打起的声音时,鸣棋已经走了出去。 见那帘子落得实了,脚步也去得远了,无忧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窗棂半晌,才感觉出膝上的痛。可依然放不下焕离说的话。那是她心中不能说破的伤。虽然一直劝自己看开,可是年幼的弟弟如何能弃。但有一线生机,自己也要拼尽全力为他争取。 ***** 到了正午时分,才躺了一会儿的无忧又坐了起来。 蝶儿陪在一边绣花,见状心疼道,“姑娘膝上都摔青了,略躺些时吧。明日里还要去习字呢。不得养呢。” 无忧向外看着天色,“三姐姐要去见人了吧。” 蝶儿道,“就知道姑娘惦记着呢,可是姑娘又能帮得上什么,前面的事情不说,现在就是剩下两厢情愿了,别人都是帮不上的。” 无忧摇头,“事情还搁在虎口呢,等到咬实了才让人放心。” 说完,强撑着打起精神来,又催着蝶儿为自己重新梳洗。 很快收拾得妥当,扶关蝶儿的手勉强行走。虽是用了药,还是痛得有些呲牙。 缓缓走着平稳一下心绪,方略觉得好些。 并不去六姐姐她们说的地方,而是一个人隐在山石后面观瞧。 听着有生人说话,更掩进一个身位。将自己仔细藏了起来。 待得声音略远才稍稍探出头去,是位陌生公子,暗合心中想像,背影已是修伟,如此,更替三姐姐燃起几分期待。 这样想来,心上略略宽了宽。远远瞧见三姐姐在阁上坐了,是要抚琴了,到目前为止,一切皆称得上是顺遂。心中不禁感念神佛,三姐姐受了太多的苦,想来是修得够了,眼下这就要好起来了。这泥潭能出来一个是一个。 才要转身去了。忽听得一声巨响,看时好大的烟气从三姐姐坐的阁上飘出。 本来略有宽慰的无忧,脸色顺时变得有些青黯。烟气也在这想到什么的一刻变得浓郁,渐渐遮天蔽日。 转刹已经想到什么,但觉心血洞穿身体一般,大喊着,“三姐姐!”向那高阁冲了过去。 膝上那痛带得脚步有些蹒跚,有几次都险险扑倒,蝶儿惊得跳了起来,也紧紧地扑扑撞撞追过去。 浓烟散布了周天,不用通信,高阁之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连六姑娘她们也都赶了过来。无忧本绕了远,脚步上还带累,来时,六姑娘她们是早到了的,正揪着一个从上面下来的家人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人有些支吾被六姑娘一个瞪眼吓住,如实道,“是五公子放了大个的爆竹惊得五姑娘发了病。” 无忧听得清清楚楚,头上晕乎乎的,自己的弟弟就是这府上五公子。早配了苦寒之地,可家人怎么会犯这样的口忌。 六姑娘也马上不愿意了,“你在胡说什么,五公子去了哪里,你不知道么?” 那家人惊惧道,“这里面的事情,奴才也不知道,可是放爆竹的确实是五公子,光禄卿家的公子也在上面,这些那位公子也是亲眼所见的,奴才绝不敢信口胡说。” 那话音才刚落下,已有一个人影从高阁下冲下来,只见那人冲破爆竹的烟火光气,怀里抱着一个人冲将出来。似乎力气不济,还堪堪摔倒,被两厢围绕的人群扶了一把才稳住。 无忧发现,被抱着的是还在抽搐中的人是三姐姐时,也顾不得许多冲了过去。 这人峨冠博带,正是光禄寺卿家的公子。 大太太手段果然毒辣。 三姐姐一定是被这爆竹声惊吓,犯了抽搐之症。 事情再明确不过。刚刚有人提到贤儿,让无忧还悸在心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诡异的说法还是挂在心上。贤儿根本不会在这里。可那家人的说法总绕在耳间。 再抬头,正看到有几个家人扭住的小孩子正是贤儿。在场的人无不惊异,本该远配边疆的人,现在却出现在府中,怎能不让人诧异。 赶过来的管事,赶紧命人将贤儿带走,又一应地训斥下去不叫讲闲话。 无忧反应过来,那却是贤儿,泼出命去追上去,却叫管事拦下来,“七姑娘,老奴这样做,也是为了五公子好。” 无忧定了定心神,止了动作,抬手抚了抚乱了的发髻,勉强从容下来,问道,“文叔可知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管事道,“七姑娘听老奴一言,这些事候爷都自有打算的。” 打算的意思是,这本来就是爹爹做的。贤儿他并没有去配去边地。而是给藏了起来。可既是做了如此艰险的事,却又何不仔细谨慎些。 第六十六章 不曾 无忧反应过来像疯了一样地追上前面被人拧着带走的贤儿,却叫一直等在一边的管事给拦下来,无忧勉力向前却始终不能挣脱管事,于是转头看向他,目光中有不竭的疑问。 管事不用七姑娘真的问出来什么,已经低下头去,恭谨出声,“请七姑娘相信,老奴这样做,也是为了五公子好。到底能不能救出五公子,并不在这一时之上。” 无忧用力瞧着管事,心里已经想到了他的背后是谁,可就是因为知道他的背后是谁,才不能相信他的话。除了权势,那人并不会做太多。定了定心神,带了丝轻蔑,问道,“文叔可知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文叔一早就知贤儿在京中,那为什么还让这一切发生。” 管事并不抬头,依旧恭谨道,“此事,实属事出突然,并不是在人预料之中,但七姑娘听老奴一言,这些事候爷都自有打算。” 打算的意思是,这本来就是爹爹做的。一切果然让她猜中。贤儿他并没有去配去边地。而是给藏了起来。可既是做了如此艰险的事,却又何不仔细谨慎些。还不如不猜中。又看了管事一眼,不再出声,脚下并不再出步,可心中的惊怒却一直横在那里。向人们带走贤儿的路上一意瞧了很久,才听了蝶儿的劝回转。管事在她身后躬身,她快步离开。 **** 蝶儿照着无忧的意思打来了些凉水。又拿来了手巾,在一旁侍候着。之前想好的要劝给姑娘,让她宽心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无忧上扑了好些凉水,才觉得呼吸不那么灼热了。 见无忧流下的水珠子也不擦,只是扶着盆洗喘着气,知道不能不说话只任着姑娘一意胡思乱想。蝶儿一点点在边上用手巾给熨着,“公子的事,姑娘还要做长远计,万不可现在就忧恼毁了身子。” 蝶儿说得不错,自己的忧与愁又有何用。自己也暗自劝着自己。可怎样才能心无芥蒂。 目光凝着窗外,“贤儿到底犯了什么错,他是这府上最老实的孩子。没有害过一个人,却要因为大人们的勾心斗角在这权力的漩涡里面起起伏伏,会伤到的。早就知道那人不会去救贤儿,可也总是抱着那样的希望,总想着这世上的父母皆是一般,又是他的亲生骨肉,怎么会不心疼,可是你看人心就是不同。”越说越觉得心上发寒,可是却也觉得整个人渐渐镇定了下来。 这样也不见得不是一件好事,从前也是如此吧,没有伤心是因为不相知。现下伤心已过,倒可平然面对一起。比一直蒙在鼓里好得多了。重新拿起蝶儿手里的毛巾好好擦了擦脸,“我要忘了我是谁的女儿,在这世上,要想得到一切,最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大难都已经遭了,又何惧这些小小苦处。贤儿,你一定要好好的,姐姐一定会想到办法来救你。” 扭过头时看到蝶儿眼里,惊忧,与心疼,无助与忍都结在眼底,拉住她,“一切总会变好的。就算是有一分的可能也要相信,要不然,怎么办呢,就只得任人宰割了,那才是最痛苦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认真而用力的点头。 本来想要去看三姐姐,可是大太太阻着,连老太太也给劝了说是怕惊了神,一直也没有看过三姑娘。七姑娘也不脱衣服,一直坐在床边呆呆地等,好歹到了半夜时分,给各院传过话来说是三姑娘已经稳了神了。现下睡下,才算了一点心头事。可贤儿始终是无忧下不去的伤。也总是一时劝得了自己,一时又骗不了自己。明知道,就算是假的,也要相信一切都会变好,可有时,自己真的就是骗不得自己。 一夜睡得迷迷糊糊,还从梦里惊坐起两番,早上起来又用凉水扑了脸,才去给老太太请安的。进去时,看爹爹与几位叔叔也是在的。就知道是将昨日的事情放在台面上说说。 大太太衣服穿得素气,气色却是上佳,此一番她占得了先机,手段玩得漂亮,当会喜欢得不得了。而这样的心绪,却不能为人瞧出来,是以只是拿着服色压着,就只是那发自内心的欢喜当真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来的。 大太太见老太太饮茶,赶紧起身上前扶侍,罢了手,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无忧,“无忧看着脸色不好,怎么还穿得这样少。” 无忧本耐着烦瞧这张脸,现下见话儿递过来了,也只得挣扎着平静道,“早上用了热饭热茶,身子上见了热,便少着些。又让母亲惦念,实是无忧的不是。” 三太太看了一眼无忧膝头,“怎么瞧着走路有些别扭,可是扭了脚了不曾。” 无忧笑答,“昨儿个在大公主家下楼梯时,绊了一跤。” 大太太抚了抚袖道,“你们姐弟、虽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可便是一行一动也忧在我心上,偏偏你爹爹不信我是个能当好的母亲,凡事都还瞒相于我。便是贤儿,我还忧他哭了笑了,哪里知道他人还在京中,这等事,叫我还有如何说。”语罢已然盈盈有泪。 无忧已是站起身,劝道,“母亲且过伤怀,还望以身体为重。”五姑娘已经扑进大太太怀里,“娘亲,倒是小孩子心性,如何就掉眼泪了。” 大太太展了展泪,道,“娘亲不为别的,只想着是娘亲无用,贤儿还在京中,却没有递过去衣食,抚养他长大,听文叔说是长高了不少,却也见不到面。那孩子从小有了如此的不足之症,我一直是远远帮着,只想着那样反倒能让她们母亲舒服。但是自打妹妹出了事,我却一样地帮不上什么,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愧疚万分。说来说去,还是我这为人妻,为人母的做事脑子不灵光,瞻前顾后地想不分明事情,又助不上候爷的力,现下是连孩子也养得不好了。” 第六十七章 讨怜 无忧说毕了,站起来向老太太行礼,再向大太太并着三太太一并行礼,“是无忧行止不周。” 老太太摇了摇头,“都是好孩子,近来府上确实是有些闹腾,孙二家的昨个儿还和我说,是不是流年不利,荐了几个术士,我看着咱们府上也要用一用了。这些事情上不可全信,也是不可不信的。”众人皆是齐声应是。无忧状似无意地看向大太太,此时虽然没有言语,表情上倒是生动,似是一直戚戚然。贤儿的事,她到底是抓得了把柄,纵然那人不爱贤儿,可于这名义上,贤儿的一切事都只是跟他有关。大太太更会是怒火中烧,此时不过是顾忌着面子,细细咬牙忍着,可也是耐不得多时的,几句话上下来,必是要大闹一场的。 后来,还是五姑娘见着大家都只是沉默,开头问的贤儿。 正在喝水的老太太顿了顿,又继续喝着。 那厢里,大太太展了展泪,已经接过话头道,“贤儿也在京中,我这个做娘的却连一分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一段时间真是要想煞人的。”说完,已经有些嚎啕之状了。 五姑娘吓得站了起来,“不管怎样,贤儿还是无恙的,倒是自己又闯了祸,要人为他开脱呢。” 大太太到了此时,已经哭湿了半方帕子,抬起头来,一边抽噎,一边句句清楚道,“娘亲不为别的,只想着是娘亲无用,贤儿还在京中,却没有递过去衣食,抚养他长大,听文叔说是长高了不少,却也见不到面。那孩子从小有了如此的不足之症,我一直是远远帮着,只想着那样反倒能让她们母亲舒服。但是自打妹妹出了事,我却一样地帮不上什么,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愧疚万分。说来说去,还是我这为人妻,为人母的做事脑子不灵光,瞻前顾后地想不分明事情,又助不上候爷的力,现下是连孩子也养得不好了。” 大太太这一次手段确实高明,本来是要向候爷兴师问罪,却是风格一换,演了一出负泪自请罪责,估计连着文安候与老太太都没有料到她会有这一手,再不好说出什么。明明句句字字都点指着候爷没有将贤儿的事、知会于她的生分之处。且又婉转不着痕迹地先行自责。 老太太先时备下的主意已是无用。 堂下几个姐妹倒尴尬起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大太太向候爷问情,向老太太讨怜的时候,不是她们这些小辈们该听的。都已感觉出来,这个时候不该留下来看的,有心此时起身离去。可是无论老太太还是候爷,都没有打发她们几个走的意思。又一直不得时机请辞,也只得微微垂头,个个温柔恭谨相陪着。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地做个好好木头人。 无忧再去瞧老太太时,老太太脸上的之前一时惊叹的表情,早已经换过了风清云淡。大太太这出婉转兴师问罪,虽然一时之间占了上风,可是老太太的地位始终是主动,又见惯了场面的,倒也接得下来。 无忧估计着,老太太已经感觉到了这是个警示全家的机会。平日里连着三房与四房,家里外头行事上,虽不是最得意的,但是小动作上也是不少,而今借着大太太这一出,也是要给他们瞧瞧眼色。寻常日子里不好说的,现下也借机说得了,天长日久嘻嘻哈哈得惯了,倒是怠慢了不少的规矩。 老太太如何不懂大太太先时这一出贤妻良母的表演,自然要给足她面子,让她哭上一时半刻,才出声止了,接下来借戏唱戏,向候爷道,“你媳妇本就是个大气的人,才容得下妻妾平分秋色,这么多年,我倒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的不成体筒,还不是你这为夫的欠了考虑。但说到底,也是体量着你,还一径揽了不是去。”堪堪几句话,点了大太太的用意,也指了她的错处。句句圆融,见得长者功力。 候爷起身向母亲行礼,“都是儿子顾虑不周,才兴起祸事。”老太太向倾月使了眼色,倾月会意,过去扶了还在抽泣的大太太,递上帕子,又抚着背,“大太太的好,在这候府上下谁人不知,如今怎么自个检讨起来了。让人听了揪心揪肝地疼的。” 大太太也听出了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听着是数落候爷的不是,温文劝慰自己,其实也是在敲打着自己,当下返魂了一般如常恭敬起来,“媳妇本就有不得当的地方,平时也不会这个样子,不过是瞧见了贤儿,才一时乱了性子,那孩子可怜,从前能安然,也全亏了皇上体恤,而今给光禄家公子知道了还隐在京中的事情,让人心下着紧。又况着三丫头一桩事,也让人放不下心来,媳妇一时忧虑过甚,才失了体统。”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担忧地看向候爷,候爷一时也是面现忧色,但见母亲望着自己,不免要振作精神道,“此事的确是儿子疏忽了。今日里本是好事,却阴差阳错至如此地步。扰得母亲担心,儿子不孝御家无方。” 大太太见他那样,又心疼起来,“都是夫妻,我原也不是计较什么,但只是贤儿这一出,伤了三丫头。母亲与候爷俱是知道,那孩子打小便是心思细重。如今这样的病事,被心上之人知道,难免又要多想上几分。这一次,终究不是什么头疼脑热,只怕光禄卿家的公子,终究也要挑剔一二。” 她情意虽假,但说出的却是真真的事实。当时场面混乱成一团,家人们在烟气中扑倒了几个,偏偏又是那位公子救到了正在发症的四姐姐。 那时的四姐姐双眼努睁,口吐白沫,好端端的样子,狰狞扭曲得不成人形,连家人们都不敢去扶,还是那位公子镇定端持,将四姑娘抱下阁来。 四姐姐的不足之症,便是再也隐不下去的。 候爷又叫来的当时的管事,问事情的经过,管事揪了看护着贤儿的家人过来,将他摔在地上,让他回话。 第六十八章 以情 大太太做出的那番深彻入骨的怜惜三姐姐的样子,情意上虽无半分真心,可道理上却是真真的越不去半分。无忧呕心在其中久了,不由心上作痛,当时场面混乱成一团,连身子健壮的家人们也在烟气中扑倒了几个,更别说本有旧疾的三姐姐。那时三姐姐牵了旧症,偏偏又是那位公子救到了正在发症的四姐姐。 说来得遇心上人出手相助的美事,该当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般成就美事。可偏偏三姐姐的旧疾不比别个。 那时那旧症来的四姐姐双眼努睁,口吐白沫,好端端的样子,狰狞扭曲得不成人形,连家人们都不敢去扶,还是那位公子镇定端持,将四姑娘抱下阁来。本来这样的事,还想隐下来,侍到成婚之后与他慢慢提及,眼下却被大太太利用贤儿引出,如此四姐姐的不足之症,便是再也隐不下去的。不仅隐不下去,更会闹得帝都满城风雨。 老太太虽然也起了急,但到底是历过大事的,眼见着这一屋子人个个都是垂头丧气,不免生起气来,将手中的茶盏用力一放,“那孩子经了这样的事,虽然可怜,到底也是天命,但也绝不是死地,怎么要你们这么摆着垂丧脸子,他们小的没历过事,怎么你们几个大人也是如此,一脸土灰色,扰得人心上没缝。便是天大的事,也有个理睬的法子。” 一厅的人连忙应是,大太太也顺着老太太道,“可是我们这群没开过眼的,经了点儿事,就先没了持定,亏了有老神仙做我们这些小的的主心骨。要不然一个个的不早烧了毛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高门大户,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你们当了我是主心骨,就势必担得住这个劲来。”转过脸来向候爷道,“你平日里都不管这后园的事,如今这桩,倒是不能放开手来。是谁犯了规矩,是谁藏了规矩,是天灾还是人祸,总要见了内里才好让人出气。” 候爷连忙答应,当叫来的当时在场的管事,细细问起事情的经过。这样一问时间已是不短,候爷惦记着老太太身子怕累,问着,是不是先回去躺一躺。老太太摇头,只叫他继续打点这出事,她若是累了,自回去。 管事揪了看护着贤儿的家人过来,将他摔在地上,让他回话。 那小厮早吓得瘫软成了一团,战战兢兢一直的磕头作揖,候爷目色肃厉,开口便问了,“五哥儿在做什么。” 那小厮指天划地答,五哥儿还同平时一样去学上,也会去学骑射,与众位兄弟们皆是在一处的。 听着说到贤儿,无忧一颗心大跳特跳起来,贤儿是与众兄弟呆在一起的么。老太太似乎也有这样的疑问。要不然,本是六哥儿贤儿的事,候爷就不会开口就问五哥儿。 候爷这个时候撩起目光来看了大太太一眼,又回老太太,“回母亲的话,因是私藏的,可也不能总是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儿子便将这样的事托付给了他五哥,是以,这些时候一直是跟着五儿在别院里面住着的。教导、骑射也俱是在一处的。” 老太太点头,要他继续。无忧去瞧大太太,大太太脸上神色平定,并无甚起伏。不光是恨色,连着喜色与惊色,皆是不存在的。就只是无情无绪地瞧着。 如此,无忧倒是想出了什么。大太太一定是早就知道这些,且只能是远远看着,心如油烹。她强忍了这么些时候,待的,也不过是今日。至于爹爹一定知道,大太太的用意。经了刚刚那一出让大太太抢了先手,又碍着老太太的意思,万讲不出这个道理来。 那家人得了管事眼色,又继续回话,“今儿个早上的时候,公子偷偷跑了出来,奴才一直找不见,后来才知道,公子是回了候府。奴才紧赶慢赶追了来,谁知道偏偏晚了一步,闹出了大事。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候爷问,“早上的时候,六哥儿都见过谁。”那小厮答,“今日五哥儿去山寺还愿,因着山路崎岖心疼六哥儿,并不叫人带去,只是嘱了奴才看好哥儿。是以,六哥连一个外人都不曾见过。” 候爷瞧了大太太一眼,心烦地摆摆手,那家人被两厢拖了下去。 大太太自然知道候爷瞧过来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既然说是六哥儿从开始便是藏在自己的儿子在那里的,五哥儿便没有不向自己过话的道理。那么今天的这一出就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布置。纵然六哥是不在的,也并不能排除她唆使了一切。 这样的事情大太太一早就想得到,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怕, 候爷现在要担心的,恐怕已经不是这个。自己的夫君自己知道,对三姑娘与亲生姑娘是无异的,他们兄弟早年上情分深重,是以能为三姑娘选个好人家,乃是候爷素来的心愿。 万不想,在那公子面前露了现头,此事慢慢灭了人声,只让家里人知晓也罢,可若是传将出去,那么三姑娘,这一辈子的姻缘之事都成了问题。眼下,这才是候爷的头等所虑。 所幸,自己先前的那步棋走得又对又稳。怎么看都是候爷对不起自己在前,无论眼下候爷使出什么章程来,只怕在老太太这里都说不出她什么来。 在老太太面前都说不出的什么,也就只得不跟自己一般见识。 这些也都是她和米嬷嬷都商量得好的。是以,现在,见候爷怀疑着自己,一切只向五哥儿头上问,也只是作云淡风轻不与他计较什么,面向众人时,只摆出一副正经忧虑的样子来。心下慢慢打量整件事:事情至此,已经算是最坏的地步。三姑娘婚事不保,恐已定形,但她亦深知这样的话,不能由自己说出来。自己已经在贤儿身上,对候爷一报还了一报,对着三姑娘的事情还是要谨慎当头。沉默即是最佳的,无论如何也挑不出错处来。 第六十九章 笑对 大太太在心下微笑,对不起自己在前的候爷,眼下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无论自己怎么做,恐怕都不能在老太太面前说出什么来。 为了那个,在所有人面前都很像那么回事的亏欠,即使他心里再不愿意,也只得不跟自己一般见识。这些日子以来,因为知道贤儿在京中,她心里一直像开了一锅的热油,为了怕在候爷面前露了形迹,还要一意这么对着他那么笑。可候爷为了贤儿想得再多,也终有疏忽的时候,自己再够不到贤儿,也终有能靠近的时候。 至于今天的所有说辞,也都是她和米嬷嬷都商量得好的。是以,早想得天衣无缝。 现在,见候爷怀疑瞧过来的目光,也只是云淡风轻地瞧了回去,面向老太太时再摆出一副正经忧虑的样子来。心下慢慢打量整件事:事情至此,已经算是最坏的地步。三姑娘婚事不保,恐已定形,。但大太太深知这样的话,不能由自己说出来。自己已经在贤儿身上,对候爷一报还了一报,对着四姑娘的事情还是要谨慎当头。而且是要摆出万分忧虑为最佳的。 候爷一时也不说话,只是那样深深地凝着大太太。大太太心上一动,看那目光渐渐深邃似要说出什么话来,又终而渐渐平和。 她慢慢转过脸去,对着他微不可见地笑。 候爷始终是做大事的人,他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与自己计恨终生的。连他最心爱的女人,无忧她娘出事的时候也是一样,那时他不忍撒开那女人的手,一心一意要去皇上面前求情。她赶过来拦他,拉住他的衣袖,都能感觉到那衣袖上的颤抖。 她求他不要去。真的求她。跪在了他面前,要他想贤儿与无忧。是最后说的自己的孩子们。 他们争执的时候,还打翻了他最爱的青瓷,可最后他还是跟她回去了,那天她亲手提着那盏风灯为他引路。他慢慢伸出手来,最终还是握紧了她的手。 这一次也会一样,他只是一时的想不开,埋怨与记恨她,恨她做了计,让他心爱的人陷进去。可是只要走出去,站在城门上向下看去,那些地方有着灯火的地方会在他执掌之中,就会让他改变此时的想法。 她娘家根基深厚,能给他的扶持是他眼下最最需要的。他恨与不恨都不能将他放弃。她也会想出办法,让这一切的算计,变成是无心之失,只是她的无心之失,她会慢慢拉他来自己身边。 候爷与大太太眼神中的较量与拉扯,无忧看得分明,可也不过是冷笑,不知大太太想了没有,候爷的心意会否烫得她拿捏得不稳。 众人默然了这一刻,心思上却都已较量了几番。 最后还是老太太发了话,“今天的事情,倒还是要分清哪一头轻重,贤儿的事,虽是皇上的意思,也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我们万不能自己闹出来麻烦,是以,如今便是三丫头的事若是光禄卿家的哥儿有个什么说法,也只得放一放了。我的意思,你们都是明白的。” 大太太作势欲辩些什么,终而也是住了口。 众姐妹给老太太,候爷并着几位太太行了礼,先行出去。屋外月浅灯深,黝黑天色亦像比平日里负了几分沉重。刚刚沉默的时间太长,平日里说闹惯了的姐妹们都是有吐不出口的不舒服。只是碍着老太院子里人多眼杂,不便说什么。走来走得远一些了,个个都长长出了一口气。四姑娘幽幽叹着,“三姐姐样样都极佳的。却因病所毁。” 听她提起敏感话茬大姑娘与五姑娘皆在一边,其他几个姐妹皆是默着,不肯吐露什么心声。 四姑娘也不点破,只是一笑,忽然问起大姑娘从前听人说过的招魂可治三姐姐旧疾。 六姑娘与无忧不愿听这些无用的,慢慢落下脚步来,已经离得几位姐妹远了。 六姐姐先上了台阶道,“祖母的意思,便是要保候府么,这样的一来,如果那公子不守信诺,可真的是苦了三姐姐。” 无忧提步上了台阶,瞧了一眼走在她们前面的姐姐们,点头应着,“六姐姐说得不错,贤儿惹得三姐姐发症一事一出,便是光禄寺卿家提出毁婚,候府也要笑脸相送万不敢说一个不字。不仅不能说出一个字,恐怕还得求着人家为贤儿的事掩住口风。” 六姑娘嘴角哼了一声,“可整桩事情也太巧了。”说完,目光抬头向前望了望,忧道,“三姐姐身上不好,又经了这样的大事,自然伤怀,而今几度牵扯旧症,只怕是要作实了旧症。”说完,伸出手扶了无忧肩头,“你也不轻巧,贤儿的事,怕是着了人的道。现下大伯理着,你也别轻易踏进去,再扰进有的没的事里。看她们那用心劲,怕是一时都摘不干净。” 无忧心上终究无法轻易释怀,一直容色淡淡,听了六姑娘的话才强起一些笑颜,“总归姐姐与我知心,才总说些体已的话,这样的心意在这家中怕是难寻。妹妹在事中,深一脚浅一脚,亏得姐姐看得个明了。” 六姑娘还想说什么,见几位姐妹回过头来瞧了,便住了,赶上去,与她们行了礼,不再说什么,各自散了。 蝶儿见自家姑娘晚饭用得少,知道是虑着公子与七姑娘的事。公子那边被老爷关着,连大太太都见不到,也就罢了,可是三姑娘那里,自家姑娘是觉得没脸儿见了,别开一时也是好的,可又念着三姑娘的身子。 夜里也觉得姑娘睡得不好。翌日还在愁着这些事如此化解,就见三姑娘身边的婢子一大早地赶过来。看姑娘在喝粥,便没有出声,自己迎出去。 那婢子脸上神色很是疲惫,想来,昨夜亦是不好过。 还在廊上行着,蝶儿握着她的手,紧着问起三姑娘的情形,婢子压低了声音道,“这么眼瞧着是没什么了,可是精神头到底还是上不来。” 第七十章 心话 蝶儿见姑娘从白天到了夜里,睡不好吃不香,心上忧急不胜。 到了翌日还在愁着,这些事终究是要如何化解,就见芝儿从门边露头,背着七姑娘,给她使了眼色,要她出来。 问时,才知,原来是三姑娘身边的婢子一大早地赶过来看七姑娘的。 七姑娘在喝粥,她让芝儿进去服侍着。先没跟七姑娘说,自己赶紧出去迎着那婢子。想着,要嘱咐几句,便是三姑娘已经生气,也叫她浅了些分量说。若然已是万不得已的地方,自己便是要拦下来的。 看时,那婢子脸上神色很是疲惫,想来,昨夜亦是不好过。三姑娘经的也不在少了。 远远瞧着面上还好,并无恼怒神色,更多的是哀戚不胜。赶紧走过去握住她双手。她反握了上来,已滴下一双泪来。蝶儿紧了紧握住她的手。无论是三姑娘还是这小婢子年岁都还小,可要承担的却已太多。 还在廊上行着,紧着问起三姑娘的情形,婢子压低了声音道,“这么眼瞧着是没什么了,可是精神头到底还是上不来。” 蝶儿见了归前情形,心里便有了底。还在划算,如何在前头先问问三姑娘可是还气着七姑娘,毕竟那件事情是五哥儿的过。很容易迁怒到自家姑娘身上。最怕是那恼生在心里,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万若是被大太太她们一边寻了去,反成了麻烦。多事之秋,心上总要多几分猜测。 还不等她真的问出什么,小婢子已经主动提起,“姑娘就是怕七姑娘多想,才让奴婢过来的,这一桩事上,底细如何,明眼人都看得出,姑娘怎会错怪了七姑娘。昨夜里晚了,才拖到了今天。” 蝶儿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下,脚下也加快步子,道,“亏了三姑娘病时还惦记着这个事,我们姑娘虑的就是这个,左右不敢过去瞧姑娘,怕三姑娘若是一时想不开,见了反而添病。可若是不让我家姑娘看着三姑娘现下的情形,又是吃不下,睡不着,你也是知道的,姑娘这些时日一直不大好的。三姑娘的事上一直是盼着的。” 婢子听了眼圈又红了红,咬了咬唇,点点头。 这边挑起帘子来,那边七姑娘还对着面前的茶托腮虑思着心事,同之前蝶儿出去时的动作如出一辄。 蝶儿心上一紧。知道姑娘还在想不开。回头向那婢子苦笑一下,赶紧走过去捡起掉落在一边的软毯,轻声唤道,“姑娘膝上的肿还未消,下晌还要向公主府上去,这会可要仔细休息,万不能经了风吹。”顿了顿,才道,“三姑娘还惦记着姑娘,让人来瞧姑娘来了。”又侧过身来让三姑娘身边的婢子,近到七姑娘身前回话。 七姑娘听了,果然神色上的凝滞轻了一重,唤了婢子近前来,将她神色打量了一番,似乎妥贴了不少,又握了婢子的手,“三姐姐可想得开么,昨天不便去瞧她,这会儿上可是用了早饭?她身子弱,可还经得起。” 婢子听问,抽抽鼻子,眼泪险险落下,“七姑娘身上有伤,奴婢本不该添乱的,可是三姑娘这一次不哭不闹,醒转过来之后,虽然精神有些不济,却是对这些事只字未提,一副平常样子。奴婢瞧了,反而心惊,这才想着,趁着姑娘让来跟七姑娘报平安的时候,求七姑娘想个法子,劝劝三姑娘,左右事以至此,莫一时增了心病。来日方长,可不能沤在这个一时的晦暗里。幸好,姑娘一直肯听七姑娘的话。” 无忧脸上微露赞同神色,再拍拍她手,“说得好,难为你有心,这样挂着你家姑娘。等三姐姐明白过来了,自然会记得你的好。”倾而又转成笃定,“姑娘心上不好,我们就不要这样挂在脸上才是。在她眼前轻快点儿。现下人多眼杂,等天色淡下来,我便过去。” 婢子点头。无忧犹豫了一下,又嘱道,“三姐姐这两天不比平日里,无论是坐是行,你们都要多盯上一眼。万要仔细。” 婢子自然明白七姑娘不愿讲出中的个中,再行了礼出去。蝶儿指人去送,自己反身回屋。 那婢子走了,七姑娘便一直是静着,蝶儿知道自家姑娘是想三姑娘的事,在这个当口上当然要劝,可事情偏偏已到了回还无力的地步,说什么都苍白无力也是事实。 其实,在这个时间点上,无忧与三姐姐本都是愁肠百转,又不得破解才是真。无忧苦笑一下,对蝶儿道,“我与姐姐这般,都可说得上是相见无因了。可是怎么办,看起来,三姐姐会更加的受不了。我只能去劝,可去到了那里,能说的又是什么。那些伤,不想也不愿说得透了。三姐姐的痛,我一分的力也助不上她。” 蝶儿仔细掩上门,接过无忧敷过面的手巾,放在一边,知道姑娘一会儿必是要出门去看三姑娘的,便取过了梳子,为姑娘一下接着一下,慢慢地通发,“从前听姑娘读诗,说过人生如梦这样的话,觉得说得真的是好。那时觉得是美,可现在想想,又觉得噩梦是多了些。又像是浓睡不能从梦中走出。这梦的边界真的是大啊,哭啊闹啊,还是如常。可是有时候想起,噩梦也没有什么不好,走出噩梦踏踏实实生活不就好了。天地不愿给我们戳破,我们自己戳破就好了。姑娘不是念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么。” 抚着蝶儿巧手已经绾成的顺滑发髻,无忧微抿了抿唇,“诗上都是说得轻巧,你可晓得。做起来谈何容易。” 蝶儿一笑,“姑娘笑我无知也罢,可奴婢总相信那落笔时的深情。就像姑娘在写诗的时候也是一样,那一瞬的心意上天会相信的也会助姑娘的。” ******* 到了无忧坐到三姑娘对面时,天色已经全然暗下,此时北风正紧,各屋里的姑娘不大走动,正合无忧心意。 第七十一章 解铃 抚着蝶儿巧手已经绾成的顺滑发髻,无忧微抿了抿唇,兀自出了会儿神,因她素来如此,蝶儿也不出声,只管收拾起佩饰,静悄悄陪着。 半晌,无忧自回过神来,才揽镜自照了照新梳的头,接起了蝶儿的话,“诗上都是说得轻巧,你可晓得。做起来谈何容易。”如此说出心中悲苦来,却是笑了一笑。 蝶儿也笑了一下,到了此时,委实已经拿不出别的表情来,反倒是笑一下最是容易,“姑娘笑我无知也罢,可奴婢总相信那落笔时的深情。就像姑娘在写诗的时候也是一样,那一瞬的心意,上天是会相信的,总有一日,也会助姑娘的。” 无忧心上又汤起那道难受来,只是用手理着发丝,一下接着一下,之前乱乱的,经了巧手那么重重梳结起来,倒变得窈窕好看了,要是这世上的事,也有那样一双巧手…… 蝶儿旋身去张罗她要穿的外衣。无忧继续坐在那里发呆。自从外祖父出了事,从前好动的她,倒是发呆的时候多。一发起呆来,就像是忘了一切,也忘了自己是谁,轻松以极。等蝶儿携着衣物过来,她才重新睁开眼,看着蝶儿专挑了素色出锋的披风,只觉得有蝶儿在身边真是合意省力。 ************* 到了无忧坐到三姑娘对面时,天色已经全然暗下,此时北风正紧,各屋里的姑娘不大走动,正衬无忧暗行的意。风雪夜行,自有一番意味,只可惜,时至今日,自己却已有别愁。 挑帘进去,见三姑娘果然如同婢子所说,静静坐在床上不知有多长时间了,手里的一本唐诗却只翻得了个开头,心里顿时觉得不是滋味。 无忧提步慢慢走到三姐姐床前,三姐姐抬头看了一眼,怔了有一会儿才相信是真,打叠起精神来冲着她笑了一下。在灯下瞧着,三姐姐脸色更比平时红润了一些,可无忧知道那是潮热虚虚症所致,乃是病态。可尽管如此也是个十足的美人。 无忧想着自己从打外面进来,身子上寒气太盛,忙顿住脚步,先将自己在熏笼上靠靠,以免凉气过袭了三姐姐,反倒添了新病。 三姑娘欲起身拉她。无忧见状慌忙移过去,又有些气三姐姐如此举动不爱惜自个的身子,可话却不能那样说,只做玩笑一般道,“姐姐唐诗要紧,何肯移动诗气,来助我这个辞气。”说完,俏皮地眨眨眼睛,心想那些事,就全当没有发生过吧。不提起,慢慢淡忘会是好的选择吧。她也不能确定。但,从她来讲,万分不愿提及是真的。 三姑娘知道无忧在变着花地讨自己欢心。 也当真笑了出来,“最是贫嘴。风那么大也还没冻住舌头。妹妹人样子可是赢得过诗气。” 无忧亦笑,“三姐姐这张嘴真是不饶人,要说人家只是个花瓶,偏要你半有之后才听出来,这才当真是真的不逊色于人的三寸不烂之舌。” 三姑娘伸出手来刮了一下无忧的鼻子,“三姐姐不开心,不顺遂的时候最想见到的就是无忧了,总能逗得我真心笑出来。” 无忧见她忽然说得郑重起来,也略收了笑意,“三姐姐该多笑笑的,笑起来最是无人能及。” 三姑娘拉无忧过去,又指向轩前微拂上窗纸的树影,缓缓道,“从前我都不曾注意到,便是这棵桂树,也是那院里生长得好。人言命由前因定,倒像是实话了。” 三姑娘如此说,无忧倒不知道她这是看开了,还是当真看得太开了。 到了此时,才一本正经地劝道,“左不过一时的西风倒灌。”一面说,一面凝目去看三姑娘神色。虽然只瞧得见半个侧脸,却只觉得忧愁不胜。心上又是一阵难受。 三姑娘转过头来看无忧,见她一双眼睛涌出忧色来,知道是误会了自己,又笑意溶溶起来,“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又有哪一桩可拿得出手去。从昨儿个到现在,也算想了不少,左右我不出去,留在妹妹身边,也好为妹妹做些事情。这前路啊,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也没有那么复杂。从前只想着换得一夕安寝,现在却怕再不出手,哪天手还握在怀里,就被害死了。我在等着那一天,她终在河边湿了鞋。”三姑娘仰起目来,定定地望着顶棚,说出的话来只如古井水,静静无澜。 无忧心道,三姐姐如此才让人担心,在此之前,三姐姐虽然不与众姐妹抢风头,安安静静,其实却是最有主见的,没想到这些主见到了现今,却全都无用。抬起目光时,已然略略郑重,“姐姐可是在说泄气的话?” 三姐姐用绢子拂了拂无忧的手,“我也就罢了,还好好在这里,总算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贤儿怎么办,如今我们陷了大太太的圈套,可谓如何动,都要担着不是。想来,那边早就打算好了,要以我的名义让候爷举棋不定,甚至是伤了贤儿。” 三姐姐说的无忧并不是没有想过,可既然是坠了陷阱,又何能全身而退,心中如烹油之痛,想着贤儿必会遭了爹爹的罚,可还要在三姐姐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免她忧虑,只道,“姐姐若好,这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顿了顿,笃定道,“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三姐姐沉吟着,“解铃?”忽而笑道,“我明白了,这倒是个好办法。明儿个叫人给我梳个精神的头前去,前番的事虽不能尽去,可也总能让叔父宽心,贤儿并无错处,我倒是信实了,叔父是知道这一点的。”说完认真瞧向无忧,是看她的意思。 无忧听三姐姐提到爹爹,垂了头,默然不语。 三姑娘知道此时事情都在明面摆着的,无忧定然又是误会了候爷。只恐自己说得不合于常,才是无忧心中所想,也不深劝,只是动了动腿要从下得床来,想去将炉上将那煎得香的茶端来给无忧吃。无忧安慰她而说出的解铃倒真叫她想出了个办法来。 第七十二章 真心 三姐姐沉吟着,“解铃?”忽而笑道,“我明白了,这倒是个好办法。明儿个叫人给我梳个精神的头前去,前番的事虽不能尽去,可也总能让叔父宽心,贤儿并无错处,我倒是信实了,叔父是知道这一点的。” 无忧听三姐姐提到爹爹,垂了头,默然不语。 三姑娘知道此时事情都在明面摆着,只恐自己说得不合于常,才是无忧心中所想,也不深劝,只从下得床来,要去将炉上煎得香的茶端来给无忧吃。 无忧虑着三姐姐身子还弱要拦,被三姑娘轻巧闪过身形,“你不必虑着我,如此向叔父前去,也是恪守着一应的本分,便纵是大太太依着她的身份却也是挑不得什么的。我知,你想我这样,比之于常时,算作是反常得太过了。其实,不过经了一事想得通了,你我半是姐妹,半是知己,姐姐从前过活,太是半醉半痴,只做得一半的人,可那幽芳总也不入梦来。想来,是活得错了,昨日之事,不过是让姐姐醒了过来,知道从今而后,到底要做些什么罢了。”说话间已经打小炉上取下水来,并不假婢子之手,亲自冲泡了两杯。低下身去自盛在捧盘中,捧过来。 那新新的茶幽香带润,游散出一缕烟气来,无忧接过手来,又拉得三姐姐与她同坐,“这样一来,姐姐就站在人前了,她的目光也会看过来。”无忧其实知道,三姐姐做下了决定,都是会一意行之的,三姐姐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人。可这也正是她的担心。 三姐姐捧起茶来微微啜得一口,眼睛看着前方,似乎是瞧进了什么生动颜色,放下茶盏时才转向无忧,目光已是炯炯,脸上虽然还红着,目光已是翻了新一般,“她不是一直看着么。从前也只是躲着她的锋芒,想着她若然是骄傲了,也就看不起我们了。也不会将我们当成是对手。可是这么多年来,她的心也就那么大了,总是将你我放在心里,这也是没有法子事,她总是那样记着我们。一朝使出手段来,我们就乖乖伏了诛。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呢!她一直都是一个顶顶小气的女子。” 无忧惦记着三姐姐身上的病,不便将事态说得更加严重,所以只是平静一笑,“姐姐现在身上不大好,还是以休养为主才是,这些有的没的,哪里就要姐姐操心了。再说,她既是小小心眼的一个人,想来能掀起的风浪也就是有数的。”这么说其实与事实不符,可能怎么办呢,为的就是让三姐姐安心。 三姑娘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更加知晓姐妹二人所处的境遇,“这外面看着是阳光明媚,其实还是寒风当道,一层单衣何可取暖,不过亦有一句话,一层布一层风,十层布过一冬。你独个应付大公主已是殚精竭虑,对比于大公主身边的人,无忧可算得上是它山之石,现下一径的心思全放在那里才是。可这后院,分明的不安静,姐姐虽不精明,却左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常,世事难说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再是过不得了。”说完时潜过来温温的目光,“从前她也只是鬼鬼祟祟便罢,现下是要亮开明手了。这世间由不得我们的事原就多。原想心行浮世,只是心静如潭即可对得万事,现在也总算是明了,到底是身动还是心静,并不是由我们来选。无忧不用那么担心,接下来,她还会与我们做作一段时间,避过这阵风头。我们要做什么,倒真的是要好好想想了。” 这一番话,说得无忧目里蕴了泪,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拉过三姐姐手来握住,再也抑不住心中所想。世上的事原是这样,原本的难处,一个人撑的时候,眼泪也可以不流一滴,可是这样与三姐姐共话伤痛,知道自己的痛处原有人疼惜,便有些忍不住,要滴下泪来,抬手揉了揉眼睛,“昨日里,大太太如画龙点睛一般,在老太太与爹爹面前一番哭诉、自责过了的。怕是我们再多说也是无用。” 三姑娘冷笑一声,“她那般不入格的眼泪,倒也能真的打动叔父么。”说时,伸出去握茶盏的手,分明使了些力气,握得骨节都泛了白。可还是镇定自如地送到了唇边,微微抿着。 无忧又是一阵的于心不忍,可也实在别无它法,还是实话实说,她与三姐姐的境地,真的是说不上好,却是差到了极点,“爹爹未必不明白,却也未必会去再刨这个真儿。反正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他第一次做。” 三姑娘却忽然好似振奋起来,就像是将无忧的话听得反了一般,眸光发光,“妹妹的意思我明白。往者虽已不可谏,但来者犹可追。只要她已与二叔生出嫌隙来,那就是我们的机会。从前不耐同她做的,现在更应注下心思来。与她好好地磨一磨。倒是从不听你说起大公主的事。还自猜了好久。” 无忧虽不想她心灰意懒,彻底失落下去,可像这样又给她多添烦恼也是于心不忍,想着大公主的态度还未明朗,只拣些轻快的来说,“大公主虽不曾真的教过什么,但是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一时半会上,还真的是品不出这里表来。也许会是好意也不一定。”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三姐姐竟然知道大公主与大太太多年前的一段交情。娓娓与无忧道来,语毕眸间似有忧虑, “不知道大公主到底是如何的意思。但她与大太太曾有过前交也是真的。这点我们不能不防。” 无忧慢慢放下杯盏,分析着,“对付我们这等事,大太太不见得真的去找大公主,她要是真去求大公主,必定得是更大的事。之前,为了三哥求了与世子一同读书的好处,连老太太的家底都奉了出去,若是再求,便是有些见贪了。估计,这样的话也是说不出口的。” 第七十三章 游龙 让无忧真正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三姐姐竟然是知道大公主与大太太多年前的一段交情的。“不知道大公主到底是如何的意思。但她与大太太曾有过前交也是真的。”三姐姐边说边皱起眉来,那样清泠泠的眉目,在生气时也能弯出好看的弧度来。 从前半分俗事不肯说的三姐姐,现下也正正经经地说起别人的是非来,这样的事,看在无忧眼睛里,都有些分不清是好还是坏了,三姐姐原本该过诗书画月的日子,那是自己也一直盼着那样的日子。虽说能有一个人一起商量这些事是好事,可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心疼三姐姐,就像是远远地看到了自己,一脚踏进这泥里来,有时都会想着,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无忧慢慢放下杯盏,用尽了全部力气,抛了心中的胡思乱想,镇定了心思与三姐姐分析着,“这等事,大太太不见得真的去找大公主,她要是真去求大公主,必定得是更大的事。之前,为了三哥求了与世子一同读书的好处,连老太太的家底都奉了出去,若是再求,便是有些见贪了。估计,也是说不出口的。她与我们没脸,到得外边,还是会装得一二的。” 三姑娘点了点头,又捧起凉却了的茶。无忧见状要去换,被她用眼神给止了,“大太太在三哥儿上面占了老太太的,二叔父要是知道也必是觉得不妥。现下二叔父那里没有什么动静,估计还什么都不知道。老太太虽知道大太太的意思,但觉得是为了无忧与孙儿自然压得下话来,大太太又不会自提起。可是我们也是说不得的,只因当日当时的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如此她才并不忌惮,那样做得直截。” 无忧听了这话,觉得得三姐姐分析得当真是透彻,大太太便是拿住了无忧的不能说出口,才在她面前大摇大摆做这种事,很有些无奈地抬头,嘴边又挂起对大太太的冷笑。 三姑娘向她望来,她亦郑重望过去,反倒大家一起笑了起来,无忧笑得最是卖力气,一时之间竟像是忘了之前所有的不好,又像是回到了从前,她们都还是小孩子时一样笑就只是笑,哭就只是哭,都不及其它。然后还是三姑娘最先不好意思起来,抿嘴道,“你倒是让我唬得真了,看那样子竟像觉得我是个有办法的人。从小七妹妹一双可人儿似的眼睛就是最会骗人,那么忽闪着,骗了我的好处去。现下,也这样忽闪着,让我倒觉得真的是想出了什么办法。”说着说着,反而又带了伤。一双眼睛又有些水汪汪的了。 见三姐姐也是泪光闪闪,无忧忙拧过头去,怕泪滴下来,再转过头来时已经瞪回了泪花,笑了笑,“姐姐肯在这上面动心思,就一定能得出办法来,”说完转回头,瞄了一眼三姑娘放在案头的诗卷,又笑了一下将话题带到别的上面去了,只因着再也说不得这些事了,这么大喜大悲又怒的三姐姐怎么能承受得来,于是就着那诗卷说起事来,想将事说得结了,“想来,那时,便不是我们忌着她们,而是她们忌着我们了。” 三姑娘被她说得正经乐了起来,“我一个孱弱女子,怎么突然生了獠牙要她们忌惮。你总是怕我抖不起来,这就要将我捧着抖呢。你瞧连她们都能瞧得出呢。”三姑娘边说边指着一边微有笑意的婢子。 无忧见能哄得这说法能哄得三姐姐开心,开始一本正经起来,连姿势也做得端正,正经八百道,“越是没有獠牙,才越是能长出獠牙。只不过这獠牙就算是生在我三姐姐身上,也是美如天仙的獠牙。”现下三姐姐已经是经不得半分打击了,还是多笑笑才好。如此的话并不能当真劝出来,只能像这样尽力不着痕迹去帮三姐姐笑笑了。 三姑娘一时忍俊不禁,两边的婢子们亦跟着笑得弯腰,三姑娘拿手指轻轻点了无忧鼻尖,“这个,可是跟大公主那厢里学来的油嘴滑舌头。”笑闹了半时,无忧想着三姐姐身子虚弱,便打算着告辞,于是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指着那游龙一样的灯笼道,”今夜月黑风高,那些灯火真像是动了起来。“从前的时候,她们最爱在这样的夜色下玩捉迷藏的,都是最讨厌那灯笼照得不夜天让她们藏得不深。现时,却觉得这些灯火越发地离不开,越是暗夜,越要照得亮,要不然心上就会更黑。从前陪自己热闹的三姐姐,这下子是要陪自己孤独了。 三姑娘见她神色渐渐迷离,伸出手来拉起她的手道,“左右不问出这句话来,我今夜是睡不实的,打量着你前次提的大兄长的事情,我思考了这许久,还是放心不下。在家中玩玩心思也就算了,若到了皇庭,只怕许多事,不是常人得以掌控得了的。那里可以让很多人荣耀,相反也是太多人的牢笼。” 无忧听问起她打算入宫的事,先是颌首、慢慢又摇起头来。 三姑娘愣了一下,深深看向她眼睛。想要看明白她的意思。 “三姐姐不同意此事?”无忧抬起头来,这是她第一次肯细说此事。从前也都是略提的。 三姑娘让身边的婢子去门口守好了,才道,“无论何时,姐姐都不想无忧置身于漩涡之中。眼下虽然无必胜的办法,可到底她身边也未必就是铁桶一块。” 无忧一时有感而发道,“姐姐,事到如今,我们的活路与绝路都混成了一条路了,哪里有不走的道理了。” 见三姑娘听了,眸色随之一晦,心里说不出的后悔,三姐姐还在病中自己却扰她心乱,忙换了笑颜道,“我的好姐姐,莫再挂心这个了,大兄长到了现在,其实也并无稳妥的意思,姐姐倒好,已经着紧心疼我,总之无忧是会格外小心的。姐姐也要以身子为重,” 看四姐姐格外不能安心的样子,又多陪了她一会,才真的起身告辞出去。 第七十四章 话对 因是提了大兄长又是说到无忧想要进宫的事,且要防些不必要的大意让人得了口舌去。 三姑娘让身边的婢子去门口守好了,看了看,那映在窗上的影子,才道,“无论何时,姐姐都不想无忧置身于漩涡之中。” 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无忧心上的刺,平日里想都不敢想,可此时看到三姐姐关心的样子,少不得要装出来笑意。 可那笑却也绊着太多的事,到了最后,也终究是笑得不那么利落。 从前,就算是再怎么难,她也不想三姐姐卷到事里来。那时她是破罐子破罐子摔的想法,倒跟佛祖说的我不放地狱谁入地狱有点像。 而此时,事情业已走到了这一步,让她心中似乎是长出一棵树来,在看到三姐姐望来的期盼目光时,又一瞬疯狂生长。仿佛浑身上下都涌出热血来。 她像是在发怒,又像是在兴奋,那些不安的心思,让她终于不再安然只有一个人,虽然也在忐忑,这些会给三姐姐带来什么,但是看到她的眼睛,就想将这一切都说出来。 那一瞬就像是心中再也藏住事,“姐姐,事到如今,我们的活路与绝路都混成了一条路了,哪里有不走的道理了。无论上天入地,也该求之遍的。要不然怎能对得起他们,怎么能对得起他们。”说完之后,见三姐姐递过来绢子,才知道自己说得动情时已经落下泪来。 可见到三姐姐听了她的话,眸色随之一晦,心里又有说不出的后悔,三姐姐还在病中,自己却扰她心乱,还是同从前一样地沉不住气。忙换了笑颜道,“我的好姐姐,莫再挂心这个了,我入宫与不入宫的事,大兄长到了现在,其实也并无稳妥的意思。姐姐倒好,已经着紧心疼我,总之珠儿是会格外小心的。姐姐也要以身子为重。来日方长,我们怎么会永远坐困愁城。”一面这样安慰三姐姐,一面乌乌腾腾地想,大太太既然连三姐姐都不肯放过,又何来空隙给自己与娘亲。她到了现在不是不能心存侥幸,而是再敢不敢心存侥幸了。这些话其实总有一天是要说给三姐姐的。可纵是她再急,也得让三姐姐先养好了身体,只有这样含含糊糊地说着,一时说了真心话,一时又要硬着拗回来。 看四姐姐格外不能安心的样子,又多陪了她一会,才起身告辞出去。 蝶儿看姑娘从三姑娘那出来,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只是默默地陪着,可等到了院子前时,七姑娘又似乎是若无其事了。蝶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的时候觉得姑娘一下子就长大了,甚至计动起心思来,头头是道。这样也不是说不好,只是蝶儿隐隐觉得姑娘是让大太太给逼得变了一个人。在心上叹了口气,为姑娘推开院门。 ********* 无忧伺候着大公主笔墨,听到有内侍进来隔着帘子秉着,“善修世子到了。”仍然向大公主供笔。大公主扶袖接了,向外道,“让他进来。” 外面脚步声响起,然后是循规蹈矩的问安。那声音清泠泠的,让人只听声音,就能听出性子端方。绝难摆布来的特点来。 无忧垂头立在一边,知道大公主叫他来是有话要说,便行了礼准备退下,却被大公主叫住,“无忧墨磨得最好。”然后,向前努了努嘴,似乎是要让善修写什么,而无忧需伺候笔墨。 无忧垂首应了,吩咐两厢备了新的笔墨砚台。仍然低眉站在大公主身后充当个不闻不问的背景。 大公主向善修点手道,“自从从北边回来,倒是长高了不少!”语半,向他招招手,“修儿眼力一向过来,快过来看看,姨母写的这两个字,哪一个更好看些。看了一许多时,竟觉得看不出了。” 善修大步踏过来,上眼,声音仍然平正道,“甥儿一向不懂得写字,不过从形状上看去,更喜欢旁边这个。看起来,似乎是在姨母心境开阔时写的,合涵广阔,并不至于狭隘。”无忧抬起头,看到大公主抬头看向善修,他坦然之极地回视了大公主。那期间,目光的较量,意味很浓。无忧慢慢垂下眼,以免受伤。 大公主向无忧笑道,“哦,听听他们这些勇为的大显砥柱的能人们,不过是看个字,便看出了这么许多。姨母可不懂得这些,这两个倒真的是有些区别的,这个好的是无忧磨的墨,这个却是旁人磨的。在我看来,差的就只有这些了。” 虽没有完全抬头,亦瞥到善修看了自己一眼,无忧抬头向大公主笑道,“无忧不敢贪殿下室雅墨宝精致之功,原还是殿下一时比一时精进,方能为如此。” 大公主环视了一下这书室,“要这么说,我倒少不得要炫耀一下我这书室。无忧总是说我这里没有什么不好的。” 善修神色更加广逸几分,让人感觉得到那种胸中有丘壑的力量,亦加重了语气道,“只要大就好了。姨母心中不是一向如此认定的么。” 他朗声说的这些话,意有所指,大公主也不与他明辨这些。只是一笑,下一瞬信手从桌子上抄起一物,向无忧递过去,无忧观察大公主的意思,是要她递给善修。 双手从大公主手中接过,又上步递过善修,伸过来的那双手骨胳匀称,轻轻接了过去,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还是打开来看。室中除了他们对话的声音再没有旁的,静得让人有些发慌,信札被拆开的声音在这静室之中已经显得刺耳。 信的内容,让善修一时变得专注,半晌又轻笑一声,“姨母与臣下们的私信,善修岂是看得的。”无忧心上轻嘲,明明看得欢快,看结时还这样阴阳怪气。 大公主骄傲一笑,道,“不能看的,另有其人。不用担心,决断是由皇上来做的。他忌惮的是你和我,一双人。但这件事修儿如何看。” 他亦笑得洒脱,“要是按照姨母的推论,我们现在就应该结盟。”现下,连无忧也有几分感慨,他既沉得住气,也敢于与大公主唇枪舌剑。 第七十五章 针锋 大公主很有些不吝惜地拿出密信给善修看。如此手段一出,现下这位姨母与外甥的对决,倒让人有些看不分明了。之前,在花园见过善修的样子,无忧细细回想起来,似乎还萦在心间。猛然发现自己有一时的出神时,心上大大地跳了起来。这可不是胡思乱想的地方。压下那狂跳时,只想到这位世子,与众不同得让人觉得神秘。所以,更加要加上万分的小心。 再次抬头时,善修正在看那密信。显然是密信上的内容,让他一时变得专注,半晌又是极轻的笑一声,“姨母与臣下们的私信,善修岂是看得的。”无忧在心上哼他,不过如此,嘴那么硬,还是看了信。后来想到,那不过是他客套的方式。想明白时,更加仔细地看向他,却忽然撞上他转过来的目光,赶紧低下头,继续眼观鼻背景人。 大公主对他客套的回应,只是骄傲一笑,道,“不能看的,另有其人。不用担心,决断是由皇上来做的。他忌惮的是你和我,一双人。但这件事修儿如何看,这才是我要在意的。”大公主是故意给他看的,自然是问他的意思,也是要从中揣度他的真心。 他亦笑得洒脱,随意将信塞回信封,无忧赶紧上前去接。那信擎在他手指上,并没有立刻交到无忧手上,那么一顿,声音起来的同时,信也飘落到了无忧手中,“要是按照姨母的推论,我们现在就应该结盟。”他既沉得住气,也敢于与大公主唇枪舌剑。无忧听得心上一刺一刺的,除了这位大世子,她可没听到过有人敢这样跟大公主说话,一个神态都没有。但左右想想,又觉得他们真的是很像,其实都是一样的人,这个善修,有时候比那位鸣棋世子还像大公主。如果不是这些利益将他们左右,大公主一定会非常之喜欢他。 大公主又露出那种偶尔会出现的,让人觉得难以形容的表情来,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道,“因为修儿是我在子侄中最喜欢的外甥,所以都要忘了我们还不是站在一起的人。无妨,只要一直记得我们不是一伙的,就更可以好好想出关于这个的办法了。” 他还是笑,可那笑意与之前的笑完不同,几乎要让人恍惚,在这种情况下他是愉悦的。虽然这种感觉并不能确定,但他一定是大大方方而且是万分光明磊落地在说,“皇上忘了历代外戚专权的贻害,准备复国舅的官,连钦天监的星相也备好了,无论我们拒与不拒,一切还是会照样实行。如果我们真的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要想的办法一定不能让我们太费力。因为那位国舅一直都是好动之人。” 而当无忧那点恍惚渐渐变得稀疏时,公主那厢点头道,“是啊,人家有天命,而我们只有叨叨絮语。我们输得堂堂正正,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说完他们竟一起笑了起来。 无忧安安静静立在下垂手,想,他们虽是对立之端,但是不得不说在性子上是几分相像已然到了极致的地步,现下看来,那相像又不光是性子,一双眸子也最是相像,说是人中龙凤也不过,可这就是为龙为凤的代价,萧墙之争。能让他们联手的也只剩下了利益。 善修又道,“所以,我们也推荐他才是。”真是狡猾。 公主笑叹,“看来修儿与姨母一般,对皇上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 善修却不领大公主看似告以真心的情份,直言道,“姨母对修儿再告以心语的话,修儿可就要受宠若惊了不分敌我了。” 公主笑得更加开心一般,“那又有何恼的,只要修儿知道,你是第一个见过我私交秘信的敌人就好了。” 善修忽然向公主为礼,似有话说,又一时犹豫。那样子极是诚恳。但不知为何,无忧却觉得是他有意为之的。也是,他们在这里的万般说辞,用的万般眼神,又有哪一个不是有意为之。 公主微微凝了一会眸子,笑道,“善修已经很久不犹豫了,这次又是为何。” 善修道,“那是修儿一直在心中犹豫,一会儿修儿要说的事,并无有自信不会致姨母气恼。” 公主大大的笑了一会儿,“你这么长时间不在这帝都,都不知道,姨母已经学会,不轻易被人挑起情绪,并不致于那么快生气的方法。”说完又笑了好一会儿。 善修等了一会儿,见大公主已然止了笑,接过无忧手里递过的帕子,方才将身姿摆得方方正正,向大公主行礼道,“修儿会向皇上请旨,迎娶瑞叶表妹。” 瑞叶是大公主的独女。才情姿容俱著。亦是大公主心尖尖上的人。无忧虽然没有见过,却经常听得大公主带笑提起。善修无论怎样对大公主不假辞色,大公主都不跟他计较,可他此时提的,应该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部分。无忧想不出大公主会如何像之前一样不着痕迹的回应,这个总是给她出难题的外甥。 大公主似乎也真的并没有料到他会来这一手,一时间怔住没有出声,良久才复出笑意,只是那笑痕微一露便缩了回去,“修儿说的话原本天经地义,可不知道为什么姨母听了也是真的很心痛。” 善修倒像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一般,说话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冲着大公主深了深笑意,“只因姨母将修儿当成了上好的敌人。” 大公主眸定深深地看向他,“那你是么。” 善修攒回目光,“这世上有些答案,一知半解会万寿无疆。” 大公主抚了抚项上的皮毛出锋,“我们若是结了亲,皇上会睡不着的。修儿也会遇到你这个年纪不了解的危险。不若,姨母当作从未听过好了。”看向善修的目光转得慈暖。无忧想大公主对善修的回应已经算得上是客气,只是语气间的拒绝微微渗出来。 第七十六章 闻听 大公主似乎并没有料到,善修会这样来到自己面前,说什么让她将女儿嫁给他。一时也怔住了,良久才复出笑意,只是那笑痕微一露便缩了回去,“修儿说的话原本天经地义,可不知道为什么,姨母听了也是真的很心痛。可能是瑞叶她不够好吧。想来与我的外甥有殊质,而瑞叶她绝非良偶。” 善修听了大公主的话,做出诧异得不得了表情,也只是一瞬,又将那表情换成了释然,有模有样分析道,“只因姨母将修儿当成了上好的敌人。” 大公主也不掩饰,只是眸定深深地看向他,“那你是么。” 善修攒回目光,“这世上有些答案,一知半解会万寿无疆。我的姨母自然是要万寿无疆才是。” 大公主抚了抚项上的皮毛出锋,听出他话里的意味,也仍然轻松一笑,“我们若是结了亲,皇上会睡不着的。修儿也会遇到你这个年纪不了解的危险。况且,瑞叶那孩子,你一个做哥哥的当然知道,他父王都将她惯坏了,而你又是独得了王爷的喜欢的好外甥。怎么来看,瑞叶她都配不上你。不若,姨母当作从未听过好了。”看向善修的目光转得慈暖。只是融融间将自己的意思用目光过给他。 善修虽是在行礼,可是一脸的冰傲,看在这温香暖室中,竟然毫无预兆地瞧出几分相反的笑意来,“修儿亦惶恐,给了姨母烦恼的缘由。但修儿还是会一如既往。同姨母当年一般。”他语声轻轻,烘云托月出来的意思实实让无忧吓了一跳,他们的重归于好,无忧想着到底是要多大的利益才能达成呢。大公主并没有马上气恼,或许已经是去想要如何对付这个很有些棘手的珍贵外甥。 待善修再次行了礼,转身出去。 无忧垂首行过了礼,室中静极,大公主忽然笑了一声。无忧惊了一下,才确认大公主确实是笑了一下。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忧心忡忡么,但也很快反应出来那是冷笑。之后就是沉默,无忧悄无声息陪在一侧,也想到应该叫姑姑进来的,可是大公主没有出声,无忧也不敢擅行。 沉默了有一会儿的大公主忽然道,“一早看着天色有些暗,还想着会不会下雪,现下下起来没有。” 无忧走到角落里不能吹到大公主的窗前,慢慢打开一条缝,看到外面正飘着雪,轻声回着,“刚刚下起来了呢。”大公主没有再说什么,又开始了一大段的沉默,就在无忧以为一切还会一直这样静下去的时候,大公主忽然很突兀道,“我小的时候是去过善修他父王家里面的,那时他们府第还很小,我妹妹那时就很喜欢他父王,他们家的人对我也很好,都很宠我。有一次,我跟妹妹都想要玲珑球,可独独我没有拿到,他父王便很洒脱地将自己手中的玲珑球给了我。”无忧发现自己接不上话,其实也无需说什么,此时的大公主只是沉浸在往事之中,与现实做着来来回回的较量,那个办法也许会对善修有所作害,所以,她在犹豫。 又默了一会儿,大公主变得淡然了。似有倦意。这种情形往日也会出现,无忧知趣地默声万福。慢慢退了出来轻轻带合房门。 在榭里转了一圈,发现飘了一会儿雪止了,琢磨着大公主今天会无心写字,就找到蝶儿,去园中去一起踢毽子。来到王府才从这里面知情人口中得知,宫中现下极是盛行这个,连皇上也很喜欢。而且,最近几个得宠的后妃都踢得很是出色。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无忧已经下定决心要学好这个,踢出上百种的花式来。 眼下才刚刚起步,踢得并不是很好,一个未接中,那长毛毽子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一头扎进了桥下流水中。所幸,这里被布罩成是小桥流水的南地风情,以一道如虹小桥拱起,下面布了浅浅的卵石流水。并不如何阔大深沉。 蝶儿忙跳下去拾,无忧见下面卵石太多,怕她会摔,也下去搭把手,蝶儿慌得让她上去,她笑着不肯,站在突出水面的石头上伸出手来拉着蝶儿,再让她伸长了手,得以去捡飘在水面的上的毽子。 主仆配合得很好,就快要够到毽子的一刹那,忽然听闻有人声在桥面上说话,却不是寻常婢子,是大世子和一个女子。 善修的声音并无丝毫隐藏意味,“瑞叶如果不能嫁给皇上和自己的亲弟弟,那么,嫁给我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瑞叶语气中已经带出怒气,“表兄如此说话,当真是让人万念丛生啊。”语气一路加强,分明火大。 善修的语调从一开始就是春暖花开,“就只有万念而没有悬念么,因为我们的秦晋之好,会大有一些人寝食难安。不会觉得愉快么。” 好在,瑞叶是大公主的女儿,天生懂得怎么守住骄傲,便纵然是在如此被轻视的情况下,也还是字字如珠,“表兄曾说讨厌叶儿跋扈,那样的性格,恐怕是我的身份与家势也补偿不得的。” 可怕的是善修更是声如串玉,“表兄自当多置妻妾用以调合。” 这样的话,这人也说得义正词严。 是一带脚步远去,无忧很是耐心地数着,只是也分明听得清楚,一个是跑着离开了,可还有一个人,琢磨着仍留在原地的是善修,可他为什么还不走,在这里看风景么。跟表妹打架赢了的快感会是多少。无忧忽然有点好奇这个。 一直被拉着的蝶儿有些控制不住身子摇晃得厉害,呼吸声似乎都已经听得到了,无忧在心上哀叹,平时忘了对蝶儿说,越是使劲屏住呼吸发出的呼吸声越大,好在有桥面隔挡,还有这个距离上,他会听不到的吧。然后后又安慰自己隔着这么些石头肯定是听不到的啊。 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只听一个声音在说,“我们相遇就是悬念。有风有景就是候门深海。” 第七十七章 桥默 无忧数着那远去的脚步声。只是一个跑着离开了,还有一个人。从脚步声的纷乱程度可以判断出跑开的是瑞叶郡主。 等了半晌。善修,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在这里看风景么。跟表妹打架赢了的快感会是多少。无忧忽然有点好奇这个。 无忧的本意,为了稳妥起见是一定要等到上面的善修离开才能出现的。前后几番见了善修的手段,对这个人只想能避则避。 一直被拉着的蝶儿有些控制不住身子摇晃得厉害,呼吸声似乎都已经听得到了,无忧在心上哀叹,平时忘了对蝶儿说,越是使劲屏住呼吸发出的呼吸声越大,好在有桥面隔挡,还有这个距离上,他会听不到的吧。 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只听一个声音在说,“我们相遇就是悬念。有风有景就是候门深海。世事就是这么让人感叹。” 上面并没有别人,他难道是在自言自语。可那听语气,又分明充满了问意。就像是知道她们的存在一样。 无忧一边仰脸向上瞧,一边向蝶儿示意,他并没有发现。如此说并不是真的肯定善修已经走了,而是要蝶儿先安心罢。只因她们现下这样的姿势实在是费力些。 又静了半晌,真是磨人,难道是人走了。心里有些恼地想,这人虽是男人,脚步也却是幽美如流云么,竟然是来去无声的不成。 有心就真的当成他已经走开了,那么与蝶儿出去。自顾自刚刚动了这样的想法,那人倒是发出了一“哦。” 吓得无忧扑飞轻举妄动的心思,沉下气来以不动观万变。 “从前不曾细看,从这个角度上竟然能望到西边的月亭,不是我不想离开,而是这里的风景真的是太让人想要沉醉,姨母与姨父从来都追求完美。这么一眼望出去,此间雾弥霰雪的样子,生动曲丽,当真不像是园中一处布景,更像是天生韵动,壮丽非常的自然景观。说不出的色不迷人心自迷。桥下看这样的风景是更好么,让二位能更加地看住了眼。”到了此时,任何人都能听得出,善修早就知道她们这一双儿藏在桥下了。 无忧惊得手上的力量松动了一下,大气也不敢喘的蝶儿打了一个趔趄,扑腾进水里。渐起云朵一样的水花来。无忧跟着湿了半袭衣裙。 已经到了藏无可藏的地步。 无忧走出一步,正能是能仰望桥面的角度,与桥栏上那人福礼,“大世子安福。”目光潋滟流动一周,低下了头。 那人很有些逸性地俯身撑在桥栏上,眸中光景亦是璀璨,而且似乎是别有兴味,“要我告诉你,我的全部想法么?” 无忧听出他的反讽,心上加紧转动心思,表面上只是行止守礼地摇摇头。下一瞬,竟比先时更加平静。心中转而奇怪,刚刚在桥下听到的那些。 桥上人亦摇了摇头,“无忧姑娘,不就是想听到全部的想法。才藏在桥下听人是非的布置么。如果不是呼吸声有些粗重,我也许当真不会发现。那样无忧姑娘也太无趣。” “正是。”无忧只是平常作答,“现在解释,已然回天无力了吧。”她平静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不愿意解释。 善修皱皱眉,脸上似乎是腾起了条条的好奇,“至少要做点什么左右一下我的想法。” “坐以待毙!”无忧疑问间微微蹙蹙眉。不是真的是有不怕的性格,而是眼下当真百口莫辩,心上生出无力感,几乎要让她站立不住。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就是如此,没有半分主动,一切只待听天由命。 桥面并不高阔,无忧看得到这位大世子眸光闪了闪将她上上下下认真打量着,“我的人赃俱获有错么?” 她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是被天风夹着再次飘起的雪花吹散,只是勉力摇头,“没有,因为我的嫌疑天衣无缝。” 善候以手掌轻击栏杆,眼中的冷笑已然醒目,“那你的回答也没有错,因为你的态度积极主动。”语毕,转身潇洒而去。一切似乎就只是这样不了了之。她有些摸不清,他最后一个眼神的意思。 看着那人的消失的背影,总算能泄下一口气来,觉得全身又失去一重力气。 蝶儿望着那人的消失的方向,好半天才恍过神来,去了茫然神色,马上又是一脸的忧虑,“现在怎么办,我们被善修世子误会了,怎么看都像是在偷听。” 无忧心上累得很,可表情还是撑着平常,“放心吧,我们没有什么东西可失去的,因为什么都不曾拥有。” 蝶儿疑惑得踊跃,“咱们虽然问心无愧,可那位大世子真的不怕,姑娘将大世子对瑞叶姑娘说的那些无情无义的话转述给大公主么?” 无忧目向天边流云,“他虽然一直相信我的卑微恶毒,却也一定肯定我不是那么重要的人。我们是他不足挂齿的人。”第一次觉得被人无视的好处。 等到无忧回到大公主书室时,大公主正在可惜那刚刚要无忧给善修研的磨,转眸时已经说到善睡身上,“眼看着这孩子,倒让人生起了明月前生的感怀来,从前他还那么一丁点儿大,无忧可知,他是喜欢我胜于他娘亲的。” 无忧一笑轻柔,“儿子都会像向娘亲讨贱,大世子如此任意妄行,所凭的,也不过是大公主的宠爱。” 大公主挑起凤目,“无忧倒是会说,将本宫说得人见人爱一般。” 无忧眸光温从如流,轻轻垂首,道,“从来如此,人天生便有爱美之心。” 大公主一双目光已经滑出宣纸,看定新插的花枝,“你这小丫头,不要以为,如此说了,我便会觉得你写的字有了长进。本宫可是向来公私分明。” 大公主果然没有生气,当然也可能是有了更可怕的绝断。 这些不是无忧能打听的,毕竟,大公主如果能使善修真正归心的话,他会是个上佳的女婿。 第七十八章 隔墙有耳 无忧眸光温从如流,轻轻垂首,道,“从来如此,人天生便有爱美之心。” 大公主一双目光已经滑出宣纸,看定新插的花枝,“你这小丫头,不要以为,如此说了,我便会觉得你写的字有了长进。本宫可是向来公私分明。”顿了顿,“这么多年,可就没听到过如此顺耳的奉承了。无忧瞪着那双无辜大眼睛说的话,即使听了存疑,也让人不舍得不相信呢。” 大公主果然没有生气,当然也可能是有了更可怕的绝断之策。 这些不是无忧能打听的,毕竟,大公主如果能使善修真正归心的话,他会是个上佳的女婿。 大公主口中如常与无忧说笑,心上已经开始划算,到底如何将善修带到自己身边。一定不能像平常一样,将泼天的富贵向他手中胡乱一塞。又或者,从那天那次的事开始,她已经带不来这个外甥到自己的身边了。 瑞叶她当然不会这样拱手相送。如果他并不是出自真心,又怎会以诚相待。 前些时,他恨恨地指责关边发生的事,她以为,她这外甥再不会踏入她门庭半步。 可也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他又这样大摇大摆地杀回来,还跟她说他要娶她的女儿,跟她示威。气焰是真正的迅速嚣张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成了她最是要提防的人,兵权就是其中的核心,不能让那孩子得到啊。 低头时发现自己在纸上写了好多兵权,兵权。下意识抬头去看无忧的反应。一脸平静地研着磨。最近自己身边真的是多出了很多聪明的孩子。 ******** 无忧研究过公主写字的风格,从字如其人的角度来看,就能分析得出公主虽然爱权,却不是冥顽固执之人,有许多事都能聪明地分开来看。 善修的想法,亏他能想得出来。以这样的态度求娶大公主的宝贝女儿。大约只是想让大公主恨得牙疼。 出门时,看到雪还在断断续续地下,云云晴晴,就像是上天在故意捉弄人一样。蝶儿在一边撑起纸伞来,被无忧轻轻推开,轻轻踏步在雪上,感觉到它们从天而降时,就像是轻莹的冰晶小手,那么小巧地只沾一沾人的眉头,就那么轻轻落了下去。一会儿就将万物饰得剔透。原来一场随意的雪,也能让人心情一舒。 蝶儿心上亦堵着白日里的事,默默跟在后面。主仆二人在雪地上,留两行轻轻的足迹,转瞬就为落雪掩去。 今日,无忧总是想起从前,眼前的雪就像是下在小时候,那时娘亲说,这些落雪就是落在人间的福绥。 再转过一重影壁,就能出大公主府的时候,听到鸣棋世子的声音。 并不如何大,给人感觉是应该是不传于第六耳的耳语。但只是一墙之隔,竟然听得清清楚楚。无忧心上不由得一动。回头向蝶儿做出嘘声的动作。蝶儿明白自家姑娘意思,赶紧捂起嘴巴。 漫天雪花晶璀飘落当中,鸣棋不知是在对谁说,“皇上已经给云垂太守发了密诏,虽然只有提防二字,明眼人去都看得出来,皇上属意已清。” 那人接道,“世子的意思,皇上喜欢的是新科状元而不是国舅么?”此时,雪花飘落渐大,远处万物皆隐在冰晶之下。无忧与蝶儿立在这茫茫世界之中,如无暇的两方玉石不动不话。 鸣棋的声音再次响起,“此事,明天早朝立见分晓,你去嘱着鸣禄他们,千万不要说错了话,冲皇上的霉头。”虽然不得见面,但是这语气里气含千山,指挥若定的劲头,无忧可是听得一分不差。大约是多见了几次,他这样的举止,倒让无忧心中升起几分怀疑来。如此不明不白地偶遇,是否,也是在某人的划算之中呢。 存了这道疑惑,无忧已经无意再听下去,可是此时出去不是,走回去也不是,只得在壁墙外面站了。算是进了他半个圈套。 直到那脚步声远去。蝶儿才轻轻伸出手来,扑打开无忧肩头的落雪。无忧身上那袭新裁的银红色轻茵出锋披风汪了一小撮雪花,宛如云霞蒸腾中轻轻流经的行云。看入人眼中时,红里带了那无暇的白来,轻轻一点点地撞开人心扉,让人只觉得舒服。连蝶儿也在感叹,自家姑是这样美丽的女子。 无忧又等了一小会,终是禁不住,风总是吹雪入眸,提起步来绕过那壁墙,继续向外走。 蝶儿见左右无人,轻声问道,“我们眼下有求于大公子,这样的事,让蝶儿去告诉大公子吧。” “大兄长?”无忧微微摇了摇头,“不得首尾的事,如何能够断章取义,今天的话就只当没有听过吧。” 鸣棋这样大意,才是真正的出乎无忧的预料。或者……一切本就是试探。她要防的又何止一个善修。 他们一直以为她很贪心。却不知……她所想要的,并不是他们所想的。从这个上面看起来,自己也许真的会达成心之所愿。 ******* 翌日,无忧仍到大公主府,心上早已抛开了其它,只想着三姐姐去见爹爹的事。说实话,现在她也不知道,这个到底是主动送上门去见的好,还是等的好。 在窗边研磨,透到窗缝,忽然看到,在外面走来走去的鸣棋。还不断仰视上来。是在等自己,因为昨天的事么。 看来,昨天的事情的确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现在,是否要庆幸一下自己的多疑呢。 一点一点研好了磨,看大公主写字,等大公主敛了兴致,再一点点收拾笔墨告退。 下楼的步子要比平时慢,鞋尖上的簇簇纠缠的金丝映来的雪光,耀人眼目。能这么从容,只因为无忧不相信鸣棋能禁得起清等。最好是他自己禁不住先走了。那样会省却很多无用的心思。 然而,他今日似乎格外有耐心。竟然徒手在楼下堆着雪人。一分一分地堆起,又一分一分地欣赏,兴趣盎然。 第七十九章 错觉 无忧一点一点研好了磨,陪在一边看大公主写字。 之前瑞叶郡主的事,不知道大公主想到如何的办法,看在这字里行间,倒觉得大公主心境平和安稳,如一方宁静湖面。 空气中只有墨香丝丝缕缕那么冉动过人的鼻尖。 说起来,无忧觉得时人之中,大公主写的字还是能占得一席之地的。 那样的笔力,称得上是刚柔并济,既有女子闺阁体的灵动秀婉,又分明夹着大丈夫行事不羁的豪迈气概。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位公主与世上传说一致,太像她的父皇,如此,也便有了觊觎皇位的余地。 等大公主敛了兴致,无忧很有眼力地一点点收拾起笔墨,又让外面的婢子前来奉茶。 大公主绕出书案,在屋中的挂字前小站了一刻,道,“这是我年少时仿的王羲之的字。当时觉得很是相像,已经到了形神兼备的地步。可是年纪大了,却越来越觉得不像。深感,他写得是真的好。而我只学到了皮毛。而且越发追赶不及。怎么会这样?” 大公主伸出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抚摸上去,仿佛是在叹息,但又看不出真实的意思来。 好在,无忧接下来要说的,是她的真实想法,也就不用担心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瑕疵,是以柔声接道,“殿下的字,已是现世上最好的。” 大公主抿唇笑着看过来,摇摇头,“写得不好啊,要是写得好,就不会让人找到纰漏,也不会让人有处可攻。” 无忧转动脑筋,知道大公主现下已是从字上,说到了善修身上。 便不肯随意接言。 大公主回头看她,“你这小丫头真是聪明,知不知道,我从前不喜欢别人夸我,可现在我老了,最爱听那些好听的话,无忧说的是最爱听的。明天再来吧。看着你这样年轻,就会觉得开心。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呢。” 这样的话,如果出在别人口中,最多只是一个惊奇,可却是从前睥眤天下的大公主说出的。无忧真的是被惊到了,也想到,这个是要有答的。于是很是认真再认真地说,“如何写字,到如何穿衣,再到如何与人说话,都是在月余之间从殿下这里学到的。殿下对无忧的指点润物无声。连无忧身上的灵动也是见了大公主才越发真切起来。” 大公主笑出声来,“倒是你嘴巴甜,又将这功劳推回来给我。” 后来,大公主累了,无忧才告退。 下楼的步子要比平时慢,鞋尖上的簇簇纠缠的金丝映来的雪光,耀人眼目。能这么从容,只因为无忧不相信鸣棋能禁得起清等。最好是他自己禁不住先走了。那样会省却很多无用的心思。 然而,他今日似乎格外有耐心。竟然徒手在楼下堆着雪人。一分一分地堆起,又一分一分地欣赏,兴趣盎然。 无忧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才提起步来向前。 鸣棋听到她脚步声,回看她,目光挑得别有意味。在这府中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神情,就像他们早就约好的,她来了,他等到了她一样。 无忧默默在心里盘算,到底要如何应对,才能无可挑剔。 这人已经直直走上前来,拉起她就走。 幸而,无忧对此已预见多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吓。 被他拉到僻静处,等他放了手,还能向他完好行礼。 这一礼,似乎让鸣棋额外地想到了一些什么,眼角的笑意点点浸染,袖在金丝织锦里的手抬了抬,“罢了,我是来看你问安的?”又一声轻笑,神情恢复往日的不屑道,“不是一直都想得很多么,不可能现在一下子就想得这么少的。”他对她的怀疑,从来都这样直白。也一早认定,她心有算计却只口不出声罢了。 无忧起身,又轻轻抿嘴,并不去接那些怀疑的部分,只挑简单的来回答,“除此之外,无忧想不出世子还有什么要看的。”他说二,她就只说一。他如果说一,她也可以默然无声。 这反应,太平淡了,也太超然了。鸣棋忽然觉得,是自己小看了这丫头。 鸣棋挑起目光来,歪了歪头,了然一切地问,“昨天听到一切了吧,为什么都没有告诉给你兄长。” 这是无忧早料到他会问的部分,而且也早早备好了应对之策,连现下不兴波澜表情也是演习过几次的,是以有条不紊回话,“昨个出府时,无忧是听到了世子说话,奈何无忧一直都愚笨得很,一则没有听清,二则听不大懂。回到家时,实在不知道,能告诉给兄长的还有什么。” 鸣棋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又忽然闪转眸光,“虽然,确实应该听不懂,但饶是我想糊涂,也不能真的相信那个不懂,你要怎么办?”他的挑视如一只静静射来的箭,虽然无声,却必定锋利。 无忧只是静静听着,也任那箭一样的目光将自己射中,却并没有任一反驳。面对他的历来的挑衅,无忧也是历来的放置不理。 从前成效都很好,他会自己无趣。 鸣棋倚在背后的山石上,一脸的兴致盎然,“他是你的兄长,你不可能不关心他,至于没有告诉他的理由。”顿了一下,无忧还在想,他能想到的什么什么危险的想法,他已经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将身子向无忧靠近,“原来你是在喜欢我。” 无忧心上虽惊了一下,但最近受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不知道是不是亦得了历练,目光仍然静静无波,“无忧也喜欢王府的山石。”他果然是要语出惊人的。单纯而简单地欺负她不行么。 鸣棋的表情不屑了好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无比笃定,跟她强调着,“不要口是心非。” 她仍是单纯的平淡有礼,“世子的感觉是错觉。” 他一脸好奇,“礼法之说,于候女,不应该是挥之不去的么!” 无忧垂下眸光来,连送重的神色,也只是浅浅一带,“候女的礼法是在心里,因为是庶女,所以会是在更深的心里。” 第八十章 原来 鸣棋的那句“原来你是在喜欢我。”本来是一下子就让人听出是绕过真心的戏言的。可在那一刹,他眼中冒出一瞬间清澈的光来,须臾之间竟似一场旋杀终尽,繁华纷落,那道目光又变得更加的清澈。 无忧一颗心也随之重重惊了一下,惊得不是他说出这样的话,却并没有戏语之色,而是如果让人听到,传到大公主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但最近受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不知道是不是亦得了历练,无忧目光仍然静静无波,“无忧也喜欢王府的山石。”心下暗暗地恨,他就非要语出惊人的。单纯而简单地欺负她不行么。在这一瞬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冤。 他看了她半天,像是从她的表情上理解出了什么,然后有些小气恼,“你这个表情,是在说你很委屈,被一个王子喜欢让你很是委屈。”他目光紧紧盯住无忧,“难道你喜欢的是善修。不过,这么轻易比较就能知道,我比他强得不是一点半点。也是,看你现在回答我话的劲头,像是泼天的富贵也看成是身外之物一样呢。难道就没有什么东西或人能让你奋不顾身么。忽然有点想知道这些了。” 无忧觉得话题像是说远了一点,干脆顺着杆子向上爬,只要让他高兴便是,“无忧太过愚笨,以致于并不懂得如何聪明地过活。” 鸣棋的表情不屑了好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无比笃定,跟她强调着,“所以你就口是心非。” 他却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对付,看他平时的样子,不像是个会跟自己这样一个小女差多说半句的人。今日里,却似乎有抓着她不放的意味。 她想,更不能刺激到他,是以,仍是单纯的平淡有礼,“世子的感觉是错觉。” 他一脸好奇,“礼法之说,于候女,不应该是挥之不去的么!而礼法那种东西好像说过,女差会想主人之所想,急主人之所急。现在女差是要置主人所想,主人所急于不顾了么?” 无忧垂下眸光来,连着带重了一丝神色,便到底也只是浅浅一带,“候女的礼法是在心里,因为是庶女,所以会是在更深的心里。” 他笑起来,“平日里也是这么对我母妃这么说话的么。” 无忧再次行礼,“无忧愚笨,让大公主生气的时候,确然很多。是大公主大人雅量,才能容得下奴婢在眼前越矩。” 还不容他再说什么,无忧已经福礼而去。极飘逸又雅致的背影转瞬消失在雪人之后。 鸣棋贪看了半晌。身边小厮来禀话的时候,还没有收回目光。又过了半晌,才应着,“我这就去见母亲。”拾起落在栏杆上的衣角,想想笑了一下,又向无忧离去的方向上瞧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唇,去见大公主。 **** 无忧第一次见到永王,其实是又隔了一月之后的事情,已是渐近年时,府上到处张灯结彩,大公主日日也是摹得福字。 这几日,无忧习字的时间都不长,大公主总会去前厅陪永王,无忧便被留下独个习字。 无忧提笔落下两字又顿住,脑子里止不住地在想,到现在为止只见过一次的这位永王。那样无可挑剔的男人。 行止之间,那些心上能生出的最好的幻想,都可在这一人身上找到。纵然上了年纪历了风霜,依然可以看出那些朝朝暮暮年月里的与众不同。 可在他与大公主的感情上面,无忧只觉得是看不明白。又完全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大公主给人的感觉是能嫁给永王何其有幸。永王也在只言片语之间透露出,得娶大公主感激涕零。 无忧分明只看了一眼半眼,却能得出如此体会,也许那些奇怪是这里。 想想又对自己摇头,你也知道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么,只是一种感觉,再没有其它,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断,心里支离破碎就将这世上的一切都瞧出了支离破碎感觉来了。 一日天气倏然转得极寒,永王特意前来看的大公主。 第二次见永王才得以细看,也就看出了更多的东西。大公主的眼光真的是不错,这位王爷虽是武将出身,但其实亦有一身的儒气与将气结合,不同于俗流。 二人相处之下,看起来倒是大公主对他对又敬又爱的感觉。 能让大公主敬爱的人当然不会是一般人。 其实,更让无忧印象深刻的是王爷身上独有的一种熏香味道。 纵然一身简单的家常袍子,身姿笔直挺正,英武之气在挑起的眉间,徐徐缓释,已是惊为天人。 王爷一拉过大公主的手,大公主的脸便有些微微地红。 脸红这个事……无忧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这位儒将,好像不太儒啊。 出去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园子里练毽子才是正经,心里算着昨天里踢到了几个,又暗暗在心下叹气,没有什么长进。抬眼时,前面的必经之路上竟站着一位美人在赏雪。偷看半晌,见她的目光总是飘向大公主的书室,才在她的美貌中回神,警觉起了她的身份,亦仔细看了看美人。 一袭桃红色的鸳鸯对锦,浓艳如清晨时桃花上给露水氤湿的花色,轻巧间铺满人的一双眼睛,让人不自觉带出感怜来。不光是衣色艳目,倒是上面细密的金线细细游走,经风曳动之间如同金泽水波,一漾一漾带出柔韵来。将衣襟处两衔云福鸟衬得栩栩如生,如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独抹出一带春色盎然来。如此脱尘出俗的女子。 无忧想着,自己与她同是女子,一见之下都已然有倾心之感,可以想像那些男子见到她时的样子,怕是要滴下口水来。 大公主也算美到了极致,但是却并不如此女到达出尘的地步,恍然让人觉得这只是一带衣影,不过是心中的美好,由此连呼吸上也轻了半分,生怕将她吹飞了似的。 其实,这么半天无忧与她几乎对视,只是她目光扬起,盯着书室的窗,竟然恍似全然未觉。 第八十一章 绮丽 无忧想着,自己与眼前丽人同是女子,可这么一见之下都已然有倾心之感,可以想像那些男子见到她时的样子,怕是要滴下口水来。 大公主也算美到了极致,但是却并不如此女到达出尘的地步,恍然让人觉得这只是一带衣影,不过是心中的美好,由此连呼吸上也轻了半分,生怕将她吹飞了似的。 其实,这么半天无忧与她几乎对视,只是她目光扬起,盯着书室的窗,竟然恍似全然未觉。 独独的一条路被这女子滞住,无忧只能琢磨着要不要绕行,那目光一点点缓缓放落到自己身上。美的让人窒息的瞳孔将自己看进其中。好像是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站在她眼前的。也就是说,刚刚她是全身心的瞧着楼上。楼上的人有大公主,与王爷,那么她的这份专注到底是赋予了两位中哪一位呢。 无凭无据之间,无忧已经倾向于这份真心是付向永王的。 因着贪想了一会儿,身子僵在原地未动,猛然听到女子身后有个声音斥着,“好生的大胆,见到夫人如何还不见礼。” 此时,寒风吹得人头脑清醒,无忧知道自己见到了王爷的如夫人。 之前,也只是听说过她,没想到她生得这般极致。对这些能记得这么清楚,还能一下子想出来是因为无忧没少在王府的人事上下功夫。而蝶儿也探来了不少,之前一直未能见到她,只觉得那些像是传说,而现在除了各种心思之外,也留有一种心思,她确实太美了,从很多的可能上都会成为王妃的悍敌。 连忙恭敬向她行礼,她看了一眼无忧身后唯一通往书室的路,又打量了无忧一下,微微抿起唇角,“你是从书室中来的。” 那声音,柔软得像是夏日里最嫩的一片叶拂过耳端。手也随之扬起。可从语调里似乎听出了漫天飘雪的寒凉来。 无忧顺着手势起身,然后再行了一遍礼,“奴婢愚钝,冲撞了夫人。请夫人责罚。” 这位如夫人在天光的斑驳里轻轻一沈,摇了摇头,“多漂亮的人儿,怎么舍得罚,倒是我占了这里的路在先。这里没有别的路,你从那边过来,看来是在姐姐的书室里当差。”这里是与传说相同的,传说里说,这位侧妃性子很好,而且这样的温和整整持续了十几年之久。 无忧陪笑,再行礼,“夫人过奖了,奴婢是大公主殿下的侍书女差。” 听她应了身份,这位如夫人的笑意又变得更加浓厚了几分,“姐姐这个时候总是不喜欢人打扰的,不知我来的是不是时候。” 这样的问题,无忧可不能答,只得据实相告,而这个据实也没有多大意义,因为这位如夫人本来就知道王爷在上面。但是表面的过程还是要走的,是以,她垂下眸子来,恭谨道,“大公主与王爷都在室中。” 半晌,这位如夫人没说什么话,无忧并不敢向她面上看,只是本分地垂头瞧着自己的鞋尖。 “那么女差呢,女差的看法呢,我可不可以上去。或者姐姐平日里也提起过我么,我一直怕自己做得不好。现在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不会说话,却也知道,王妃一生是要对王爷好的,而我就要对王爷与王妃好。”她说到动情处,如珠的眸子闪起潋滟光色。 忽然嗅到,由打身后飘来的独特的熏香味道,心上一动,想到什么只做不知,轻轻应着,“回王妃的话,无忧来王府的时间不长,可也听过大公主殿下,称赞娘娘贤惠。且多有溢美之词。” 后面的脚步声靠得极近了,已经是到了、能听到的地步。面前的人不再问她什么,静了下来。 无忧像是刚刚觉察什么不对,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位如夫人慢慢向着自己身后望过去温暖的目光了,恍然才是惊觉王爷正在自己的身后与如夫人相望,乖巧地让过身去。 王爷与如夫人已是对面而立,如夫人福礼,还不待王爷做答,身后亦有轻轻的声音,“无忧先上楼去吧。”说话的是大公主,一旁伴着的,果真是王爷。 无忧恭恭敬敬行了礼,转身回了书室。一直没有听到王爷说话,倒是听到大公主笑叫“妹妹”的声音。无忧再次向他们躬身行礼,然后慢慢退走。边走边想,刚刚自己的回答合不合适,其实是冒用了大公主的话。这是冒险的地方,也是她期待的地方。是故意要大公主听到的讨好。当然也可以适得其反。谁知道呢,一切从来不过是天听由命。她只好赌一次,这次老天爷是要帮她一次的。大公主会喜欢。 坐在室中当真提起笔来,临帖。 蝶儿站在一边,用眼睛使劲向窗缝上瞄。 被无忧指使着向水丞注水。 蝶儿明白姑娘是不让自己瞧的意思,不敢再去瞧了。可是回去的路上仍然拘不住话,疑问道,“姑娘,那侧王妃很美是不是。” 无忧点了点头。 蝶儿没有说出的下半句,无忧是明白的,这么有力的竞争对手,大公主何肯放在身边碍眼。这真是一个问题,可不是无忧要想的。可到底自己是赌赢了还是输了,她想多半是赢了一次,如果做得错了,大公主会直接将她指回家去。至少现在一切如常。 马车颠了一下,又走得平缓。蝶儿见没有兴起话头,不死心地问道,“姑娘是在想什么,蝶儿怎么觉得,大公主其实还是要看王爷的眼色的。可是在这个位分上,王爷其实还只是个臣。君臣有别……” 无忧看向她,直接打断,“女子不过是以夫为纲,贵为公主也当如此。”见蝶儿仍然感慨,无忧忽然也觉得心底苍凉,那个要成为自己依靠的人,自己一开始就想利用他。那么他呢?对自己是不是也会是一样的想法。 蝶儿看了无忧一眼,似乎是惊觉说错了什么,忙道,“姑娘回去当向三姑娘处去的。” 第八十二章 同一个 马车颠了一下,又走得平缓。蝶儿见自己的话没有兴起话头来,咬了咬唇,继续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姑娘是在想什么,蝶儿怎么觉得,大公主其实还是要看王爷的眼色的。可是在这个位分上,王爷其实还只是个臣。君臣有别……”当然,无忧也发现了这些问题,但为了稳妥起见,她只是平淡而对,不是必要时,她不会对别人的事情动过多的心思。 无忧看蝶儿似乎是产生了深深的兴起,知道必须减少她对这个发现的兴趣,最好的办法就是佯装无感,然后直接打断她的话,“女子不过是以夫为纲,贵为公主也当如此。” 见蝶儿仍然感慨,无忧忽然也觉得最先劝不住的还是自己,心底之间苍凉涌上来的更多了一些。 那个要成为自己依靠的人,自己一开始就想利用他。那么他呢?对自己是不是也会是一样的想法。他们会那么生硬地生活在一起。不知道是走出了这段阴影,还是又创造了一个新的阴影退回到其中痛苦。失望一直这样紧挨着她。 蝶儿看了无忧一眼,似乎是惊觉说错了什么,忙道,“姑娘回去当向三姑娘处去的。姑娘托给三姑娘,小公子的事有些日子了。” 无忧在想,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掌控这一切。或是那只是一梦凌乱。 然后又马上逼自己镇定,她的心不能就这样四分五裂。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蒙受着一层细细的纱看着是一番景象,实则又是别一番,都不可太快绝断的。 回过神时,只是平然道,“贤儿的事现在还不急。” 蝶儿不解,“小公子的事情虽在候爷那儿,可不知道大太太会不会又做出什么名堂,伤了小公子。” 无忧都不知道要如何跟蝶儿说清楚自己的意思,总不能说,自己是怕得到坏消息,而不敢去问。 只因越是在意,就是承受不起那些背离,缓缓吐出一口气,状似不经意,“总想着能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好,贤儿再经不起这些反复。”心底早已泛起地限惆怅。如果不去害一些人,那想要好好见到娘亲、见到贤儿的机会几乎已经没有了。 也许她要做下的错事,会有很多。因挽回从来都是最难的。纷纷的雪花落满了街道,这几天总是这样毫无预兆地下起雪来,我曾问过贤儿最爱什么,他那时还是小孩子,衣食无忧,他说,他喜欢下雪。我心爱的少年,经历了太多的风雪的现在,你是否还依然能爱上这片片雪花。 心中想得千山杳杳,脸上还只是淡然平然。除了这个,实大没有什么表情来对得这个世间。 无忧这般态度的改换,并不像是通俗易懂的,蝶儿咬了咬嘴唇,又想说什么,看无忧已经转头挑开轿帘看向外边了,最后只得摆弄手指禁声了。 等了一会儿,无忧转过头,看向她,认真道,“刚刚你有没有觉察到,王爷身上的味道很是特别。” 蝶儿一时之间还理解不了无忧话里的意思,想了一会儿才道,“姑娘是说王爷用的熏香么,蝶儿觉得,大抵是龙涎香一类的。皇亲国戚都是用这个的。” 无忧知道蝶儿一向在香料上粗枝大叶,也不去纠正,只是自己安安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仔细回想。自己似乎是在什么时候闻到过这种味道。她从来鼻子都很灵敏,但在府院之中,虽说也有几种香型,但总觉得这个味道是最最特别的。 可真要在一众味道里拾寻出什么,又似乎是找不到一点点痕迹了。那些就像是飘得再也寻不到的轻烟了。而现在这个也并不重要,她有的只是辉煌的仇恨,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了。 蝶儿见姑娘又没了反应,并不敢出声打扰,只得默默陪看着轿厢外面的一角热闹。这一天的雪似乎并不冷。 之后几日,蝶儿对如夫人一直很是好奇,可又不敢在府中打听个谁,乱说话。是以,一到无忧陪公主写字,不需要她的时候就去后园乱转。 转了半月,都没有再碰到那位如夫人。就有些懈怠。 无忧也只是随她,并不多说什么。 可有一日,才真的让她探出了一些东西,说这位如夫人是回疆人,性子没的有耐性,不仅对王爷体贴入微,对大公主更是如婆母般的侍奉着。偶尔碰到大公主心情不畅,惩戒一、二时,也绝不会告诉王爷。所以,大公主对她才一直提不起气来。之后的几年里这位如夫人,好像知道了怎么讨王妃的欢欣,被惩戒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更重要的是,自从有了这位如夫人,王爷再没动纳妾的心思。 无忧点着手指,眼前浮现的不过这位如夫人的委曲求全的种种。对于这样的事,无忧是不想听也不想想,随手拿起了笔,刚欲沾墨,便有小婢前来唤无忧,说是大公主让她过去内室。 准备换衣服回去时,无忧细细转动心思,像这样被大公主叫回是第一次,不自觉有些警觉。 蝶儿也惊得不轻,一路行去,无忧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随着那婢子入了装饰金壁辉煌的内室。 大公主正坐在椅子上,身后有小婢给揉着太阳穴。一眼可以看得出并不是什么气氛肃然。婢子连喘气都压着一拍。 平日里大公主讲究,静宜心性。这样动怒的时候都很少,今日里面上却隐隐有些怒色。所幸,那小婢手法到底得当,几下之间,那怒色已经转成了享受的舒服神色。 无忧刚要出声,被一边陪着的姑姑摆了摆手,给止住了。无忧向那姑姑颌首,然后乖觉向一边迈一步,静静候着了。 这位姑姑,是很聪明的人,她极少说话,但是深得大公主信任,这只能说明,她说的每一句都是有用的话。只是少有无用的奉承。这种是大公主喜欢的风格。 半晌,大公主才冉开双目,摆了摆手让那小婢去了,望向无忧道,“贵族门庭的所喜和所悲当真是同一个。” 第八十三章 那香 无忧刚要出声,被一边陪着的姑姑摆了摆手,给止住了。无忧向那姑姑颌首,然后乖觉向一边迈一步,静静候着了。 这位姑姑,是很聪明的人,她极少说话,但是深得大公主信任,这只能说明,她说的每一句都是有用的话。只是少有无用的奉承。这种是大公主喜欢的风格。 半晌,大公主才冉开双目,摆了摆手让那小婢去了,望向无忧道,“贵族门庭的所喜和所悲当真是同一个。” 无忧一时摸不透大公主话里的意思,不敢贸然接话,便静然相陪,作倾听状。 大公主一时也不再说话,手里翻弄着一只小小的荷包,又托腮发了一会儿呆,向姑姑道,“一会儿,我们去瞧瞧她吧。这样的事情,若是在帝都中传开,到底会辱没王府声誉。” 无忧虽然不知道大公主说的是谁,又同大公主手中的这个荷包有何相关,心上好奇的很,神色上、却未尝带出来一分。只是规规矩矩在一边听着。 须臾,发觉大公主从荷包上移起的目光正打量着自己,挥了挥手让人将桌面理了理,向她道,“在王爷有如夫人之前,这屋子里都能很好地照进阳光,同所有的殿室都不一样,所以,我一直觉得,我是这世上最最尊贵的女人这件事儿是真的。然后,那女人入府,怎么回事,我明明跟王爷说我不会在乎,只要他开心就好,却是从那一日开始,都觉得这屋子不再亮堂了。算算从那时到现在真的是很久的时间了。偶尔,我在想,我为什么不让它再次亮起来。可更多的时候,我都迁就地想,只要王爷喜欢。你说这样的心思王爷他是真的理解么。”然后无忧看见那种像传说中彼岸花一样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悲伤与那个笑意,似乎是一生都不会同时出现,一个刚刚出现就萎败,一个随后兴起。 来王府的这段时间,无忧与王妃能说上的话,不过寻常。很少能像这样吐露心声。无忧忽然想起刚刚蝶儿还在说,最近王妃已经很少因为这位如夫人动气了。那些不过是假象而已。大公主与庶民一样会有期待,亦会有失望,唯一不同的是当大公主失望的时候,她有办法让更多的人也同样失望。 无忧向大公主行礼,恭敬道,“在这府中何人的存在意义不是大公主赋予。有人活得福气,也是大公主的恩赐。” 大公主见婢子盛过来的花含丹过来,才稍稍坐得正,接过那香露来,丢进嘴巴里,又复成了之前的姿势。闭上眼睛,慢慢又出了一个笑容,口吐兰花,“你一个小丫头,嘴上的功夫却不逊人。” 无忧一本正经道,“只有真言才能脱口而出。无忧说得自然,只因说得是实话。”这一次无忧说的是真的。起码在这王府之中,任何人的荣耀都要在大公主身上获得,连那位没见过几次面的王爷亦是。所以大家都不想离开,可能靠近的方法又是这样的难。 王妃说要去如夫人的院子时,无忧心上动了动,这样的事,本该叫那位如夫人过来的听大公主训斥的,可是大公主现在竟想亲自过去。只能说明两种情况,一是大公主手中并无此事涉及如夫人的真凭实据。二是,大公主还想在王爷面前继续贤惠,连训诫如夫人,也是礼仪第一。 无忧抱了公主的手炉,发现里面的香又换了新的。但仍然不是那日在王爷身上闻到的那种。 王妃已经转过脸来对着还是一脸懵懂的无忧道,“无忧见过她一次了吧。” 无忧赶紧点头。 王妃探了一口气,并没有在多说什么。可那一瞬,无忧已经在她眸中看到了万叶离树。她扶着姑姑的手一直向前走。无忧只是安静地跟着。 忽然,大公主顿了下来,整个仪队也跟着停了下来,然后无忧听到大公主温柔的声音,“人生啊,似乎总会出现一个失望。那个失望其实长了好久,从前,你不知道它的名字,还以为它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于是你对它特别的好,然后等着它长大,直到有一天,它一下子开花结果,才让你看出来,它原来并不是你的得到,而正是它让你失去了很多别的,或简单或重要的东西。” 这次连姑姑也没有来挽救这场沉默。无忧知趣地不动不话地那么站着。心底在想,也许从今而后,再不能无视那位如夫人了。她们的矛盾很有可能让她有机可乘。 来到侧王妃的屋子,无忧算是又吃了一惊,装点最是轻简不过,看来如夫人已经早知道王妃会过来,一直是跪候大公主的。看看周围的婆子丫头也是一脸惨淡颜色。 大公主也不说话,只是瞧了一眼给自己摆好椅子的婢子,道,“二小姐不在么?” 如夫人跪行过来,“浓儿不懂事,求姐姐宽宥。” 大公主反倒是如常神色,“好妹妹,你想想,这种事,若不是我去管,便得是王爷去管,那样反倒要伤了你们的和气。”说完,向姑姑使了个眼色。 姑姑打袖中取出荷包来。矮身递给还跪在地上的如夫人。轻轻叙述道,“这是如夫人的妹妹花浓送给大世子的荷包,于礼不合。” 侧王妃一见那个,一时撑不住,委顿于地。 来看这样的戏码,委实有些遭罪。可也一定要认真看,毕竟大公主一半儿的心意是要送给自己的。 惊恐,颤悸,慌乱,这些无忧也划算着在珠眸之间,一点点闪转出来。想要成了大公主信得过的人,不仅不能让她有所顾忌,更要让她知道自己已经妥妥躲进了她的权势之中。 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似乎自己还在期待着这样一次、可以表演给大公主这些的机会。 忽然,无忧隐隐嗅到了一种味道,并不强烈,似乎一直徘在屋中,那是王爷身上特有的一种熏香,不同于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也不同于一般。 第八十四章 惊回 惊恐,颤悸,慌乱,以上种种,无忧也按着划算着在珠眸之间,一点点闪转出来。想要成了大公主信得过的人,不仅不能让她有所顾忌,更要让她知道自己已经妥妥躲进了她的权势之中。 说不上来,自己罢身其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似乎自己还在期待着这样一次、可以表演给大公主这些的机会。 忽然,无忧隐隐嗅到了一种味道,并不强烈,似乎一直徘在屋中,那是王爷身上特有的一种熏香,不同于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也不同于一般。 心里那股子得意劲恍然之间变得澄静,如夫人不仅一早就跪在这里了,还应该是早见过了王爷,而且是王爷给她出的这些个主意。不管那个叫浓儿的到底做了什么,在王爷这里都已经得了原谅。而大公主来这里,也一定有人去报了,之所以迟迟未至,不过是算计好了时间,大抵是在大公主要动手时出现,扶大厦于将倾。 一切不能说不周密。而大公主已经陷了进来。 小的时候,无忧喜欢两件不同颜色的衣服。娘亲就问她,你最先喜欢的是哪一个,之后喜欢的又是哪一个。 无忧给娘亲指了。 然后,继续发愁不知道要在它们之中选择哪一个去参加府中的宴会。 娘亲一开始只是笑,后来就对她说,后一个吧,如果你是真的喜欢第一种,又怎么看得进去第二种呢。眼下的这个情况,与无忧小时候不知道选哪件衣服是一样的吧。王爷早已经移情,因为他的眼睛里面已经看进去了如夫人,而且也只看得到那位如夫人。无忧想,王爷之所以没有再行纳妾的原因也出来了。一切皆因这个女子。 无忧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她脸上有着跳动的日光。那颗心也会跳得更加热烈吧。 大公主瞥了一眼在下面悲悲切切的如夫人,面色平静,说出的话来却是字字铿锵,“若是在别家,你我姐妹一场,又同知心于候爷,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我们身份地位尊崇无比,家事即国事,此事若得传扬出去,有伤风化,让候爷颜面何置。正所谓,失刑当刑,失死当死,即便是妹妹身上的过错也是马虎不得的。”语毕,传下令去让人褫去外裳罚跪。 今日雪晴云静,照得室中殊样明亮,更见得大公主不动声色的平静。于这个结果,在场的人想必不会意外。这位如夫人的妹妹与大世子鸣棋到底是谁勾引的谁,大公主并不想知道内中真相,鸣棋是候爷与大公主心尖上的人,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无忧在心中亦是苦笑,有些人沾到、就已是错。 深吸一口气之间,鼻端已有清楚的异香扑入,看来王爷马上就会推门而入。 无忧一时情急,来不及向王妃耳语,扑过如夫人身边道,“大公主体恤夫人,一定要请夫人起来好好说话,不然。夫人还当真要劳王妃亲自来扶么。” 一句话出口,左右正要执刑的女司、都有些不知所措。 满室静得落针可闻,就知道所有人都糊涂起来了,大公主的意思向来无人敢于忤逆。她们显然已经被无忧的反常举动吓傻了。 无忧已经顾不了许多,几乎是硬拉着扶起的如夫人。然后摆出微笑如常的样子来。却是在拼命咬牙,撑着这位如夫人并不想直起身来的力量。 与此同时,门上响起脚步声。屋子中一时因无忧,安静下来,也就听得到外面必须是十人以上弄出来的动静。不高不低传来的是王爷的声音,“夫人是在做什么,看来,我来得不巧啊。”听到王爷的声音无忧的一颗心总算落地。她猜得没有错。而所有人都开始了第二遍糊涂,连给王爷行礼问安都忘了,只是那呆呆地站着。 到底大公主经过风浪,也见过大世面,看了无忧一眼,已然带笑道,向王爷行礼,带得一屋子人也忙恭下身去,王爷亲自伸出手来扶大公主,要救如夫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大公主起了身,才接王爷的话道,“就是不巧,佩星正想与妹妹说些体己话呢,偏偏王爷这个时候来。” 说到“体己话”三个字的时候,声调轻柔如棉,眼波向王爷转去,未见一分的惊慌。王爷拉住她眼神,情深回望。 倒是如夫人身上有些抖,无忧出了好大的力气扶紧她。她一定很是失望,本来想让王爷看到的是另一番场面。 王爷在那个时间点儿上进来,少不得会看出一些眉目,但眼下,这出才是真正的喜闻乐见,于是并不点破,只是随着大公主的轻柔袅音点下一个头来,乐得装傻道,“别人家的女人们总是乱成一团,可见我是个有福之人,你们一双儿竟然情同姐妹。” 然后,他走近大公主,拉过她的手,假装理也不理无忧扶着的如夫人,轻着声音问,“手怎么这样的凉。”又看了一眼大公主左右,“王妃出来怎么穿得这样少,若然是有一二闪失,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左右都吓得忙忙垂头,不敢出声。 大公主将她的目光从被王爷握住的纤纤细指上挑起,如清流徐徐到王爷的眼睛,“不怪她们,是我一时心急来瞧妹妹,想着这几步道儿,就这么出来了。倒是妹妹穿得单薄,竟像是吹了风的样子。”然后那道目光很是意味深长地转过无忧,再转过如夫人,最后汇成一汪浓切的关怀之意,终是顿在如夫人身上好久。 室中变得很是安静,如同万古山川之上的皑皑白雪。可又分明喧嚣了这世上最最深重的情感,一切真心假意皆在眼神之间,任意游走。 而那位如夫人,只是站在大公主与王爷你来我往眼中,像一只飘零的叶子,虽然是挂着笑意,但是分外的飘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活得并不容易。最后还是王爷出言打破如厮寂寂,“之前瞧着大家都是有说有笑的,怎么我一来反倒是冲了大家的兴致。” 第八十五章 恍如 室中变得很是安静,如同万古山川之上的皑皑白雪。可又分明喧嚣了这世上最最深重的情感,一切真心假意皆在眼神之间,任意游走。 而那位如夫人,只是站在大公主与王爷你来我往眼中,像一只飘零的叶子,虽然是挂着笑意,但是分外的飘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活得并不容易。 最后还是王爷出言打破如厮寂寂,“之前瞧着大家都是有说有笑的,怎么我一来反倒是冲了大家的兴致。” 不得不说,王爷装傻的功力是一流的,不仅亲自配了这出戏,还将下一步也提醒了出来。如此一说,室中原本心提到嗓子眼儿的众人,也都跟着陪笑起来。 王爷投向大公主一眼,似是极力赞扬的目光,那样的目波如吹在睛云上的风,鲜鲜历历,让大公主不自觉一时沉醉,就像时光那么轻易地回转到与他初识的那一瞬,那是很多时候细细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模糊的眸光,现下却觉得轻晰如昨。 大公主陷入这轻沐芬兰的眼神之中,似已躲避了一生的时间,又恍然醒转,“还是王爷知道我们。” 王爷唇边带笑,仍不看向如夫人,只向大公主道,“我倒惦记你那里的一口温茶了。”轻轻语音,让人忽觉已是风暖鸟声碎语的春暖之时了。 大公主眼中映入室内开得正好的水仙,光色点点之间含藏无尽的神思,倒让人看不清其中的重点了,那一笑虽点染了兰意融融却被细细小小的看穿、带重了心事。可抬眸时,两颊的笑意却一点点变得红润起来,连点个头,也会让人觉得是这般的风致无二。 大公主怎会不明白王爷的意思,他在保护他的如夫人,当即揭穿绝尘而去,会是最糟的想法,现在能做的只是笑得更美。 王爷的意思是与王妃一同离开,然后从始到终都没有多瞧如夫人一眼。这是对王妃不以深究的盛意回还。 大公主亦看了一眼,娇弱不胜,尚于几分震惊的如夫人,抿唇道,“可妹妹看着像是病了,王爷还是留下陪妹妹吧。”心中模糊地想着,他已经为她做到了这般,她倒宁愿他骗得她天衣无缝,不会像这样一切清亮亮地只在眼前转着。 她这样想得心伤时,王爷已经更近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哦,这么半天,我倒了忘了。”他言下之意,是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瞧过如夫人一眼。 大公主在王爷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丝丝冷笑。又转过一点点身子来,“妹妹不舒服着,王爷还有心调笑。” 王爷看了一眼如夫人。 如夫人得了目色,慌忙挣脱了无忧的手,过来向大公主行礼,“妹妹并无恙,只是多时未与姐姐并着王爷一起相聚,喜极了罢了。” 语毕,室中又静了一重。 王爷并未出声,大公主也好似只是在酝酿,如夫人微不可察地咽了咽喉头,继续道,“姐姐为家国操心,王爷从来诸多挂念。今日里王爷若是不若平常诸多政事,自然是应当去王妃那里。妹妹愚钝,这些从来都是心里所想。却笨在嘴上,姐姐面前难为心声。今日里借了王爷的话说出来,才觉得痛快。” 不过是倏然一瞬,如夫人已经做出诚然动情的样子来。 大公主那边却静下面色来。如夫人猜不透她用意,有些发窘,可是下一瞬,大公主脸上的笑意,却似月满中庭一般,几能照亮人世间所有晦暗一般,“这样的心思,姐姐自然是与妹妹一同的。倒是让妹妹先说出来,让姐姐这心里翻江倒海。我们都是为了王爷好,哪里就分了主次。不过是让王爷能专心政事就好。” 话了了,握住如夫人的手一紧,目色的笑意骤然一缩,又缓缓放开,“真的是我的好妹妹。” 出了如夫人的院子,大公主看转过身,紧紧盯看着身边的伟岸男子,神色上升起几分说正经来,说出的话却是,“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这一句在此情此境中十足的话里有话。 王爷听了微浸一笑,长臂一伸已经将大公主揽进怀中。语声低低,“余生,我都是你的良人。” 大家赶紧低头,不敢去瞧。 朦朦细雨从天而降,冲得他们身影恍如隔世。 无忧心上淡淡地想,王爷的终极利器原来是在这里,并不是稀里哗啦的说辞,而是这温暖的胸膛。大公主的身子本来一挣,但王爷不肯放开,似乎又加了力量。最后,大公主伸出手环住了王爷的腰。 随着众人知趣退下的无忧,远远走开了,又轻轻回过头去,天地之间那小小的一双人,拥在一起,却动了太多的心思,是好还是坏。 回去的路上。无忧脸上还是热的,今天的惊吓真是不小.仅是褫去衣服羞辱如夫人下跪,会成为王爷心上的刺。但是让王爷撞见去了犀利的温和版,又另当别论。比如像这样换回一场温柔。 听到蝶儿说大公主说不定会赏自己的话,无忧摇了摇头,自己是帮了她这么一把,可是大公主身上这点闹心的事,自己也看了她的全套。 两相权较,终究觉得不是好事。 正好,今日街上人有些多,马车行得不快,让混乱的脑袋放松下来。看到外边这些人事时,总能让无忧觉得松下一口气来,看他们活得简单,仿佛觉得自己也简单了。 正觉得是不可多得的惬意,又听蝶儿在那里嘱着,“姑娘可不要大开轿帘,当心吹了风,刚刚见姑娘都出了细汗了。”无忧伸出手捂上她的嘴巴,“不许说话,这风很温一点都不冷,不信你试试啊。” 蝶儿一时呆住了,又欣慰地笑笑,“真想这马车一直走下去,好久都没有看到姑娘这样笑了。” 无忧抬眼与她眸光对视,蝶儿眼里已蕴出泪来,忙低下头去。 到了晚上的时候,一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蝶儿知道姑娘是在惦记着小公子的事情,想说要不要去问问看。被无忧看过来的目光打住。 第八十六章 赠酥 无忧正觉得是不可多得的惬意时,又听蝶儿在那里嘱着,“姑娘可不要大开轿帘,当心吹了风,刚刚见姑娘都出了细汗了。”还不等她话音落去,伸出手捂上她的嘴巴,“不许说话,这风很温一点都不冷,不信你试试啊。” 无忧是有多久没有调皮过了。这样猛然调笑起来,连蝶儿一时呆住了,醒过神来时,却又眼泪汪汪起来,偏偏还要挣扎出笑意来,反倒添了别扭,“真想这马车一直走下去,好久都没有看到姑娘这样笑了。” 无忧抬眼与她眸光对视,蝶儿眼里已蕴出泪滴来,忙低下头去。 无忧也不将她揭穿,只问着她与小南,一同绣的帕子可是得了。 蝶儿这才忍回泪去,可表面的泪能忍回去,心里的泪却一直流不停,连她都是这样,姑娘心里更是不知道如何,那一切想要的不管是看起来还是实际上都是在茫茫处。想要斗倒的并不是简单人,要做的也就会是很大的一张网。而姑娘又是这样的单薄孱弱。越是这样想就觉得是陷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全身上下已经浸出层层的寒意来。 窗外的风越吹越大,原来无忧已经将轿帘挑起来更多。 世事繁华后一拥而入进视线。从前也是这样的一条街,没想到心里冷清的时候,任是如何的喧嚣也激不起心中的浪来。 看到姑娘不可多见地笑。她也跟着笑。 北风穿透这些繁华哀号着从轿帘的缝隙中钻进来。原来是天下又覆了云。路上原本就下了雪,这下子更滑了,轿夫们走得很慢。平日里只有一刻钟的路,竟然花了半个时辰。无忧到了此时也再不能用笑意掩下心里的伤。她想,贤儿不知道在爹爹那里呆不呆得惯,那人一向对他严厉。而他又胆子极小。 想到了贤儿又不由得想到三姐姐。然后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很累,给老太太并着大太太请过了安,只喝了些粥,就躺下了。 好像不大的功夫,她就开始睡得很沉,就像连平日里在梦中都会知道要隐藏住自己的那个灵魂也那样地沉睡了下来。然后又渐渐觉得自己要醒来的欲望在长大,还没有救出贤儿,连在爹爹那里的贤儿,她都不知道是祸是吉。然后忽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由于太急,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到了地上。原来天还黑着,她躺下也没有多大的功夫。蝶儿惊慌地过来看。无忧只是说,还要练字,便披衣起身了。 可提了几次笔,却并不能真的写出什么,一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脑子全是贤儿。贤儿闹出的事非同小可,三姐姐也并未送过来信,无忧也猜不透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也就越发地不敢去问。 蝶儿知道姑娘是在惦记着小公子的事情,想说要不要去问问看。被无忧看过来的目光打住。 这些时,唯一能劝得住无忧坚持的事,就是一切终归还未到至绝境。她还未死。 ************* 翌日,无忧在书室候了好长的时间,大公主却是迟迟未至。心下那些担心又踊跃起来,越发觉得自己昨日里的做法欠了考虑。 这个念头还未完,珠帘已经被打起,弥姑姑扶着大公主走了进来,今日里大公主一身银红出风添福添寿的锦祅,衬得肤白胜雪,不敢再多看,忙福身行礼,一双水葱般纤纤手掌伸到无忧面前来。 这等事从未有过,无忧心上难免要犯些嘀咕,状似不经意却露出了在忐忑的马脚来。伸出去接大公主的手有点抖。 大公主凝了一眼无忧眼中的诧异,别开目光看向书案,“愿我身边之人,是可信之人。” 无忧知道大公主在提点昨日里的事情,扶着大公主向座上坐的时候,亦是没有想好要说的话。 只因怎么说都是个错。昨天的事情她还不知道大公主的想法,她于大公主来说到底是不是那个可信之人,这些她不清楚。 正在她惊疑不定,一颗心忽上忽下反转不停时,大公主安然落坐,笑看向她,“这是你对我的好,也是上天对我的好,昨个儿晚上我已经打算这样想了。” 无忧定了定神,忙道,“昨日里是无忧鲁莽,抗上违命。” 大公主笑道,“好了,我还没有糊涂到认为你真有什么错。” 无忧能猜得出大公主最后还是会给她机会,但实在不相信一切会这么轻易了结而没有得到一个下马威。 一个时辰习字下来,大公主还是从前的样子,只做不说,一切都要无忧自己领会。那件事再没经由大公主口中提出。偶尔听到大公主再次提起那位如夫人,也依然不提那天的事情。 弥姑姑一脸从冬至夏无换的蔼然神色,让人更看不出,此时大公主的心意。 这也不是说,无忧再无从知道大公主的心意,看大公主写字的次数太多,竟能从字里行间看出些什么。接下来会是试探。无忧从这一时开始已经严格地提醒自己要事事小心了。 日子就这么平常地过,这一日,大公主写罢了字,在婢子打来水的洗中净了手,才提起新近买回来的十几名戏倌。 几日前,王爷买了一些戏倌给大公主,供大公主余暇时取乐,大公主去看了一次,很是高兴,常唤人到别院去打赏她们。 弥姑姑微笑道,“这几次的戏倌里面,数这一次的合殿下的意呢,连厨上的新做的糖酥也赏过去几次了呢。” 公主回头想了想,在几幅字中取了个“福”字,上下左右地看,半晌才向无忧道,“无忧代我去别院,送了她们这个。” 无忧双手接过,正准备退去,大公主那厢又笑道,“无忧可不要小瞧了她们,这几个小妖,最是识字,所以那唱词也算得上是尽得精巧。这是多少年了,倒是少见她们这波好的。”语气之间尽是赏识之意。 无忧笑回,“想来,王爷必是同着殿下的喜好挑的。王爷一直珍视殿下。” 第八十七章 似是而非 公主回头想了想,在几幅字中取了个“福”字,上下左右地看,半晌,才向无忧道,“无忧代我去别院,送了她们这个。” 无忧双手接过,正准备退去,大公主那厢又笑道,“无忧可不要小瞧了她们,这几个小妖,最是识字,所以那唱词也算得上是尽得精巧。这是多少年了,倒是少见她们这波好的。”语气之间尽是赏识之意。也带有很是少见的兴致勃勃。 无忧笑回,“想来,王爷必是同着殿下的喜好挑的。王爷一直珍视殿下。” 大公主听了,一时反倒琢磨起来了,半晌才微带笑意向弥姑姑道,“将我昨夜新谱的唱词也让无忧一路带过去。”又向无忧道,“这个才是重点,无忧要给我带一串冰糖葫芦才是。”说这话时,小儿女情态毕露。又像是沉浸在往昔美好之中一样。 冰糖葫芦么,这个可是无忧儿时的最爱,几个姐姐们最喜雪天吃这个的。当然也知道哪里的最好。 想到这里,无忧忙答应着,“听姐姐们说,朱雀大街西方里的冰粮葫芦是最得滋味的。”大公主又沈静起来,看着弥姑姑从小婢手接过取回的唱词交到无忧手中,才缓缓道,“我记得是青龙街的才好。那样的红就像是雪天里的梅花,一下子烙进眸子中去,外面甜得人想笑,里面又酸得人想哭。” 大公主这么一提起冰糖葫芦来,似乎是有太多的往事可忆,先时分明笑得愉快,但转眼之间握住手中的毛笔的画风顷转萧索,那些怅惘太过清晰可见。无忧一时觉得有些应付不下来,索性,只是道,“无忧记着了。”看大公主再没别的吩咐,与弥姑姑对过眼神得到许可之后,这才领命而出。 蝶儿早在楼下候着,还当无忧会是一个时辰之后出来,正对着远处,静静发呆,见自家姑出来得这么快打楼上下来,忙迎上去。隐见有几分担心。 无忧简单说了一下。蝶儿才安下心来,随在身后,扶着她上了弥姑早叫人备好的车马。自己也紧跟着上去。 那车夫早领了命,出了王府的侧门直向别院而去。才行到朱雀大街便稳稳的一步也动不得了,原来,这街上有一处,因着有骑马的官家人撞伤了平民在纠缠。 蝶儿扒开帘子一角,认真地看着外面的情况。 无忧的心思任意游走,忽然想着昔年家里也会采买这些戏倌,可母亲总不叫她去看,还说那些戏倌小小年纪甚是可怜偷偷让人送衣食过去,又叫人万不可看低气了她们。 那时的日子简直就像是天上随意的流云,母亲那样的漂亮温柔,跟了父亲要去办公的仪仗默默地送他。 那时的父亲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一千里的路,母亲都会挂在心上。可也是在那时,还很小的她注意到大太太的眼神,准会在父亲望向母亲时充满哀怨。 大太太的眼睛生得很好看,可是一到这个时候无忧就会不敢看向她,平日里像是水晶葡萄一样的眸光,就像是裂开来了一样,射出如箭的寒光来。太锋利了,让人只是这样的瞧一下,就像是要硬生生在人身上打出一双血洞来。而寒冷的风又穿过那个血洞让人又寒又痛。 想罢多时,仍然暗暗叹气,她不能想这些,再不能想这些,要是陷进这些可怕的昨天里,那么前路会一天比一天熬不下去的。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试一试才不会有什么遗憾。 更要紧的是这拿到手里面,似是而非的机会。 又等了一会儿,那纠缠的人群渐渐散了,马车才又重新走起。 蝶儿想起姑娘说的糖葫芦的事,有些糊涂,于是压低了声音在姑娘耳边道,“前儿个听姑娘说过,大公主小时候伤过,是不敢贪酸的,今儿个怎么又想起了吃这个。若是吃得有什么不对了,怕是不好吧。那位弥姑姑没有什么反对么。” 无忧与她怀疑目光对了一对,也是一脸的难以释然,喃喃,“是有些奇怪。但是,弥姑姑的反应很是正常。”将手里的唱词拿出来交给蝶儿。“之前的事情太过不了了之,这一次就多少有些担心。现在还想不通。”说完,目光又落到那唱词上面。 蝶儿又是对包好了的唱词一顿研究,“我们要不要看看。”不知道是为何,无忧总觉得这里面是有些什么的,颇有些忌惮地摇了摇头,脑海中浮出大公主写的那些字,怎么瞧都像是试探。自己若然是瞧了,接下来,又要费神掩饰,索性便是真的坦诚相对,只送这个信而已。 打字了主意,心上的大石也就放落了,到了这个时候,便明知道是圈套,也要动作优雅利落地钻进去看看。 王府的别院果然非同寻常,所布之景,也尽数是书上描写天南之地的风光貌美。在这帝都之中,有此等阔手笔的也非大公主这样的地位不可。如此看来反倒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 与王府园中多布奇石不同,此地多引帝都玉溪上的温泉之水,看着并不如王府阔大,但却颇得曲径幽往之意,是以一时之间倒要费些脚力。进得府中时早有管事的前来领路,无忧跟他说了大公主的意思,向他示令牌与大公主信物。他向身后小童点手,吩咐了几句,那小童头里跑了,管事引着她们主仆二人转上回廊。 走出了长长的一段路。才见前面隐约转出人群来。无忧想这别院果然是大。 再抬头看,出来迎的粉官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可说话的声音是极好听的,一脸的恭敬,给无忧行礼问安。 无忧比照着对家中姐姐们的样子,与她为礼。看清她眼中的诧异,也并不在意。又转身从蝶儿手中拿过公主要赏的字和新填好的词,从这个角度上能看到,戏倌微笑的样子。 耗了些时,一边有别院厨上的人来问,是不是要准备戏服。正如无忧所料,这小小戏倌竟然当着整个别院的家。 第八十八章 小粉倌 再抬头看,出来迎的粉官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可说话的声音是极好听的,一脸的恭敬,还不待那管事地介绍,便已经很是小意儿地给无忧行礼问安。应该是从无忧的行动举止与管事的客气上瞧出的端倪,或者也有其它的办法。 无忧赶紧打住自己的浮想联翩,比照着对家中姐姐们的样子,与她为礼。看清她眼中的诧异,也并不在意。又转身从蝶儿手中拿过公主要赏的字和新填好的词,亲手递过去。从这个角度上能看到,戏倌微笑的样子。真的是个灵动的人儿。 无忧目光落到那些词上,“殿下一直惦记着你们,还常常赞你灵巧,无忧甚是羡慕,大家都这样能讨殿下的欢欣。倒是让我当起差来也跟着沾了喜气。”无忧无心在这里留恋,轻叙了些话,没有向深里打听什么。 那小粉倌本就伶俐,当然也看得出,也并不纠缠。 耗了些时,一边有别院厨上的人来问,是不是要准备戏服。正如无忧所料,这小粉戏倌竟然当着整个别院的家。 大公主只说她们只是唱戏的粉倌,无忧觉得多半只是对外掩人耳目,那内里藏的,也许是能倾动江山的力量。眼前的姑娘深看之时,又觉得比初见时美上了三分。而且那样的气质,无端就让人觉得舒服,又怎是江湖上那些只有脂粉气并无灵动天蕴的戏子可比得了的。想到此处,又待她们不同些。 若是寻常之人,这么顷刻之间,是感觉不出无忧这些心思上的变化的,可这些人儿就一定能捕捉得到。 无忧一边安安静静看着她举重若轻地安排了一切,又将那人打发了去,才做势告辞。被她唤道,“女差留步。小的们抖胆相求女差一事。”语罢了,从身边的人手中取出一条金艳艳的丝带来,向前来,恭举而语,“小的们偶得一物,看来尊贵,想来想去,得配此物的必定是殿下。可是这些时日,大公主事繁,我等小的,不得进见,这一次借了女差的力,便想着能让女差将这个带给大公主。” 既然是送给大公主的,当然不能由无忧来推辞,微笑接下。目光只是轻轻向上望去,只觉得心上一震,只见上面飞龙转凤的金丝攒攒密密。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轻率,若是刚刚拒绝了才是正理。 她心中沧海桑田一般地倒换,脸上却不带出一丝一毫异样来,还是宁定安和。 那粉倌又向无忧笑了笑,“有劳女差。我等感戴女差大德。不将我等小的看得低气。”无忧脸上仍是满满笑意,却在她说话的同时思量着,大公主的身份虽尊,但是有皇上在,是不许公主位份轻易用龙与凤的。现下这条金带上面确已犯忌,可自己如果不接,又要以如何的道理。是要说大公主的身份不配么,自己都明知道大公主的野心。是以无论如何都要接下来再说。现在的一切都已经让人看得出,摆明了是在试探她文无忧的真心或是假意。 无忧依旧是点到为止的回笑,还说自己与这粉倌同是为了大公主会心一笑,又有如何不同。又说了许多与这些无关的客套话,这才与那小粉倌告辞。 那小粉倌与她行礼,坚持送到了大门处,才因关规律不得出门止了步。仍然是远远地将她望着。 出了别院,将那东西原封不动地交给蝶儿保管。这才指点着车夫向青龙大街去。 坐在车上,暗暗想着,原来,大公主手中的一针一线,都可以用来作计试探。只是不知,这是个开始还是已经结束。 街上人来人往,冰糖葫芦却不知所踪,这样找下去怕是得到天黑,逼于无奈,和蝶儿下了车,进到人群里去找。 绕了大半晌,可算是给人找见了,一口气多买了几串。 这样从青龙大街转回去再到城门的时候,忽然发现大门处,新增了好多兵士,在严格检察往来行人衣物行囊。 有何人能拦得了帝都的门禁,已然不言而喻。 马车很快到了城门处,无忧给蝶儿扶着下车,恍然抬头看到兵士手里拿的画影图形,觉得眼熟得不得了。半晌之后终于想到了什么,蝶儿显是也想到了,惊得捂起了嘴巴。 这些人要找的皇上丢失的金带,竟然是那个小戏倌给她们的那条。 如此的巧合,当真让人不胜唏嘘,不对,应该是生无可恋。 心中想到大公主三个字,头皮一阵发麻。 瞧着兵士向自己与无忧走过来,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打量着先头的马车都是通车搜检的,看来,他们对自己这一辆要做的也是这个事。 刚要想办法拖延,一个声音高喊着,“云诚公主府大世子到,回避。” 守城的兵士哗啦一声响齐齐拜倒,无忧也敛身为礼,心里暗暗叫苦,是善修,真是雪上加霜,他来了只能坏事。况且,那些计恨真的还不算太远。难道自己的那些打算是要到今天为止了么。到了现在还是全然无计可施,也是真的。 正打算退后一步,混入人群中避过,却发现他已经在打量那马车,只可惜,王府的马车长得太过端庄,也绝难与一般的车马鱼龙混杂。 无忧眼角一直盯着的方向,随着众兵士齐整整起身,善修的身影也风行一般向自己移动过来。应该是被发现了,先行礼为强。 她轻轻出步向他福礼。 他视若无睹。 随风飘过的声音徐徐清正,如源头活水般清清如许一般,“这是王府车马,放行吧。”这是善修说的?并不在情理之中。但也来不及如何计较这许多。 摆在眼前的这汪混水,眼下,只能先当成是清水蹚过。 他不叫起,她只得自己抬起头,目光堪堪与善修的相遇。 避过眸光,还记得那眸色中的若有所示。然后他转过身就走开了。与守城的兵士指示着什么,能看得出那将领不断地点头。 第八十九章 圣带 随风飘过的声音徐徐清正,如源头活水般清清如许一般,“这是王府车马,放行吧。”这是善修说的?并不在情理之中。不仅不在情理之中,由他说来简直等同于天理难容。但也来不及如何计较这许多。 摆在眼前的这汪混水,眼下,只能先当成是清水蹚过。 他不叫起,无忧想了想还是自己抬起头,目光堪堪与善修的相遇。 避过眸光,还记得那眸色中的若有所示。然后,他转过身就走开了。与守城的兵士指示着什么,能看得出那将领不断地点头。 城门处堵了不少车,是以,虽然说是放行,可是一时半会还是没有办法,真的通行。 半晌,似乎是看到无忧还愣在那里,他又瞧了过来。 虽然距离上并不是很近,不知道为什么,无忧还是被他太过透彻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远远的又向他行了个礼,才扶着蝶儿的手上了车。 蝶儿等无忧坐得稳了,也跟了上去,一面放下轿帘,一面捂着胸道,“真是吓人,刚刚差一点就出大事了。可大公主怎么会这样陷害姑娘。” 无忧却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轿厢,若有所思。 原本,以为一切虽然是这样的不可能,但还是老天有眼这样不可能地结束了。想想一阵后怕,如果不是善修的忽然出现,以及奇迹般的解围。自己很可能就要搭上性命。皇家人权利的游戏,这样以人命刍狗。 突然,城门内侧一阵的人仰马翻,蝶儿挑起轿帘,无忧抬目望出去,正见有一骑,从人头顶飞出,尘土飞扬的一个眨眼之间,已经到了无忧马车前,堪堪带住缰绳。 突然降下速度,那俊马被带得前蹄高举,咴咴直叫,险险就要踏在无忧的马车上。无忧对着高举的四蹄闪了闪眸光,也仅此而已。蝶儿吓得惊叫了一声。半晌才回过神来,马上去挡住自己姑娘,再一定睛,又尖叫一声。“是鸣棋世子。”惊声之后赶紧行礼,无忧也点到为止地点头。 鸣棋一脸古怪地瞧着无忧,好像是要确认她现在的状况,一瞬之前那目光中似乎觉得有什么很是要紧,然后又倏然变回了从前一贯地吊儿郎当。 那样的表情上,看不出他到底是如何的心意,就更猜不出他的来意。只是看的时间有点长,此时四周定然有太多目光瞧着,无忧并不能说什么话,或者有什么提示,是以脸上有些发烧。慢慢垂下头,只是看着自己的裙角。 鸣棋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无忧这才挑起目光,看他已经转头去看了一眼另一厢的状况,目光一定是捕捉到了善修,扭了一下缰绳向那边与守城将领站在一起的善修走过去。 马蹄达达声响,善修却只不过是刚刚转过目光来。好像是才刚发现鸣棋的到来。然后又重新转过头去,还在跟那个领头的说着什么。 无忧仍由打蝶儿挑起的帘子看出去,轻风亦能送来话音,鸣棋的声音很有些阴阳怪气,“兄长来得好快。我以为母亲现在并不能劳动兄长于一、二了。没想到只是小试牛刀,兄长就这么出现了。” 善修目视着远方,“要是不来,就不能见到鸣棋的骑术渐长了。也不知道姨母又想将我扰进什么里面去了。毕竟是关于我的事,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好。” 无忧示意蝶儿放落轿帘,已隐隐想到这一出是谁搞得鬼。半扭着头,看窗外车马如龙,想大公主确实并非一时能琢磨得清的,就听到外面的鸣棋在说,“前面的事情就谢了,之后,我会送她回去,就不劳兄长挂心了。” 然后不知道他们又用眼神相互示意了什么么,安静的时间有点长,也听不到鸣棋打马过来的声音。也许是另有什么对别人的交待。无忧还在猜着,就听到善修说,“平时这样的事,你都会嫌烦,现在怎么这么反转。” 鸣棋一笑,声音有点大,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得到兄长的关心,我是不是应该受宠若惊。在兄长眼里鸣棋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好好地挑过兄长做的圈套认认真真向里面钻怎么样。那么费心做给我的,我总要去看看。那么兄长呢,来这里又做什么。而且,看着好像是不光来,还做了什么好事。敢情兄长是一边恨着王府,还要一边付以真心么。” 然后善修没有再答,肯定是漠视了鸣棋。哒哒的马蹄声向着无忧她们的马车过来。 现在这个时候,她谁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听,只想要好好地静一静。但鸣棋的说法,也是自己拒绝不了的。索性也不去想。也不去向外面吩咐什么,一切自有鸣棋在打理。蝶儿也听清楚了鸣棋的意思,眼睛里带着问意看向无忧。似乎是有些担心。无忧冲着她摇了摇头。 蝶儿会意地抿唇。 眼前的事情不难看出,连鸣棋会来到这里也是大公主的意思,也就是说大公主并不是真的要她怎么样,而是在让她看自己的手段。无忧现在相反没有那么担心了,只是在想,大公主给她看过这出之后,是要得到她的什么反应,更加的小意还是更加的畏缩,到底哪一样才会是这位殿下的最期待。心中其实还是属意着另一个想法,那就是聪明,看看弥姑姑就知道,大公主更喜欢聪明人,连同那位粉官也是,只是看了信,就这么聪明地理解了大公主的意思。 等了一会儿,马车走起。蝶儿也明白鸣棋世子,现在就跟在外面,而且完全不知道打的是如何主意,是以与姑娘两个人只是默声。 等到了王府,无忧又扶着蝶儿的手下了马车,没发生任何事情一般与鸣棋为礼,身子还未直起时,就想直接去大公主那儿回话。虽然也没有什么好回的,一切都在大公主掌控之中,好在,自己应该不曾做错什么,该上的当也都上了。起码从这一点上来看,大公主什么会是满意的。 第九十章 逃过 等了一会儿,马车走起。蝶儿也明白鸣棋世子,现在就跟在外面,而且完全不知道打的是如何主意,是以与姑娘两个人只是默声。 等到了王府,无忧又扶着蝶儿的手下了马车,没发生任何事情一般与鸣棋为礼,身子还未直起时,就想一会儿该当是直接去大公主那儿回话。虽然也没有什么好回的,一切都在大公主掌控之中,好在,自己应该不曾做错什么,该上的当也都上了。起码从这一点上来看,大公主什么会是满意的。 然后,慢慢直起身子来。敛身待鸣棋先行。 鸣棋那边也已利索地跳下马来,有人接过缰绳,带过马匹去。他径直走到无忧身前,紫衣掩日却没有如无忧所愿地走过,而是展臂拦住了无忧的路。 无忧看了看那只伸过来的手臂退了半步低头。静等着。 鸣棋向无忧要去的方向上望了一眼,“应该有很多好奇的事情啊,啊,不问的意思,是想自己胡乱猜测。也不对,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不大在意,对于这些都没有感觉?” 无忧看了一眼,一脸疑惑的鸣棋,并没有什么多余情愫,仍然垂眸,“奴婢的在意是多余的。世子无需理会。” 鸣棋拧了拧眉,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转了身,当先向大公主书室去。 无忧抬起头来,看着那个身影一往无前地向书室去,不知道他又要做如何的打算,今日里他的出现,不能说不蹊跷。今天好像所有的奇怪都汇到了一处。 隔下一段距离来,遥遥跟着。 一前一后进了书室候着。他坐着,面色不愉,无忧只有站着的份儿。 大公主并不在书室内。婢子见世子过来了,俯身行礼,看鸣棋的意思,并不打算进去内室,赶紧出去问大公主的意思。 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无忧垂头而立,能感觉到鸣棋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转悠。之前,自己一次也没有让他讨到便宜,这一次,他一定是来火上浇油的。 有香气入鼻时,帘子打起,大公主飘然而入,看到鸣棋从椅子上起来有一痕惊诧,又顷时消弭。之前鸣棋其实甚少出入书室。 两个人一齐问了安,大公主笑笑,“棋儿今儿个不去练剑么。近几****父王因着善修,心情不大好,你万不可任性恣意。” 鸣棋已经开门见山,“母亲法力无边,居然还是使得动善修。” 大公主温温带笑,目光是看向无忧的,“我怕我这个做姨母的不经常唤他,他就真的将我忘了。” 鸣棋冷笑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一向眼高于顶的兄长为什么肯为一纸知会来得这么痛快。”边说边看了一眼无忧。无忧平静如没有瞧到鸣棋扫过来的目光。等得他将目光掠过去,才又转过头,将目光投到大公主案上新画的水仙花上面去。 大公主正看着手上的画,“从前,我说的话,他比现时更肯留意。” 鸣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大公主却摇头,“他既是我的亲外甥有些事,就由不得只由他来决定。比如是不是继续做我的外甥。或者是要做点其它的什么。不过今天看来,我这个外甥有些意思。” 鸣棋声音微沉,“也许兄长来之前只想看看热闹,来之后见到了某人才改变了主意。” 大公主虚怀若定一笑,“那也是,受利的终究也会是大公主府。意思是一样的。” “我觉得大兄长这次是认真地要同母亲生气。” 大公主已经再提起笔来,“刚刚画这画时间太久,眼睛乏了,他既然来了,便是同我没有什么。你也要改变兄长的想法,我可不会帮你。比起你一生要得到的东西,这个会是最简单的不是么。” 鸣棋点了个头,是同的意思。可他没有要离开的姿态,好像是闲坐着,只等看无忧的笑话。 又等了一会儿,见他闲着也是闲着,非要赖在此处的想法无换, 无忧只能咬牙上前,向大公主述了前情包括如何到的别院,又如何从粉倌手中得来金带,亦说到城门验检与遇到善修世子才得以免检等等事无具细一一描述得清楚,方献上那条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金带来。 弥姑姑靠过来亲手接了过去。 又献给大公主,大公主将那金带拿在手里,上上下下打量着上面的金丝龙凤的纹理,颊边升起明明笑意,“皇上的东西就是这样,无论到了哪里,都会让人眼红心跳。哪怕是落入了戏倌之手。我倒瞧着那些守城的人无有建树,要是拿发那般的东西,又岂会走天家的城门。”眼风随即一挑,似在欣赏着无忧的反应。 室中几个人的目光都聚无忧身上。 没有觉得恐惧,也没有觉得委屈,脸上只是一贯的恭谨,大公主可以任意对她做些什么,而她在大公主眼中,只能维持一个无怨无悔的忠诚才是对的。如此,就真的没有什么能说的了。她想,她得好好沉默一会儿了。 最后,是大公主哭笑不得的疑问,“这个么,是我意味深长的恶意,我在等着无忧歇斯底里,可是无忧的平静,是什么意思?” 这下子就不能不回话,“将这个看成是殿下的性格,日后会更加习惯。”死死抓住衣角,此时的答话当动心思,亦要堂堂正正。虽然危险,也要赌一次。自从踏入王府,这样的赌几乎日日都要有一次。她似乎已经有些习惯。只因,如果不是这样的惊心动魄,她几乎不知道活着的感觉。 大公主嗔目,“无忧何敢说这个。” 无忧心中大跳了一下,却不得不撑下去,现在离弦断掉还太远,“无忧是抱着掉脑袋的勇气说的。” 室内幽昙一般的香气于无见处汇成一气,静入弥深处一般,似乎还要再静下去,大公主终于璀然一笑,“你最好是保护好你的脑袋,我要了它,可没用。” 如此,算是逃过一劫么。 第九十一章 丝愕 这样很好,忽生忽死,如果不是这样的惊心动魄,无忧几乎会意识不到自己是还活着的。 大公主嗔目,沉声道,“无忧何敢如此无理。”这是无忧第一次见大公主脸上变幻出生气的颜色来。 无忧心中大跳了一下,却不得不撑下去,现在离弦断掉还太远,她只得咬牙坚持,“无忧只敢在明察秋毫的殿下面前说这样的话。奴婢也爱惜自己的性命。”因为早已经打算是要破釜沉舟,所以那般如同万丈悬崖一脚蹬空的感觉,渐渐也觉得并不是真实的。 室内幽昙一般的香气于无见处汇成一气,静入弥深处一般,似乎还要再静下去,大公主终于璀然一笑,“你最好是保护好你的性命,我要了它,可没用。”然后,摆摆手让无忧出去。显然一切都被无忧猜中。所有的变化,都是试探。大公主对她的好奇才刚刚开始。 如此,算是逃过一劫么。 退出书室时,好久不敢迈步到阳光下,生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想着,还能完好地站在这里,真是让人觉得莫名热血。她不会自暴自弃的,一些都要试试,就像今天,一开始真的是站到了绝地了,但还是逃出生天。 转过长廊,看到在那儿观风的鸣棋,规矩行礼,也并没有迈步,配合着他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恭敬等着。 他转过头看了无忧一眼,然后又转回去看风了,“我母亲对于你,看起来绝不会是帮助而是危险。这个事实,好像没有什么需要迷惑的地方了。” 半晌,身后无声。无忧并不说话。 鸣棋回头看了看无忧脸上的淡然,一丝错愕渐渐化成好奇,“看你这个样子,是清楚得很,怎么不想办法离开?要不然,我就真得怀疑你是有什么特别的期待。” 无忧垂首回话,“那只是鞭策。” 四周一片安静,只余他们对视的目光在闪动。他珠眸闪动,玲珑剔透,仿佛可以洞穿这世上的一切。 无忧从鸣棋静止起来依然让人感觉得出危险的眼神中,做了个一福身,“世子有要事在身,奴婢不敢再多扰,这就告……” 鸣棋换了个姿势,看向无忧,“这是我对你的新看法。绝对的不简单,而且还能够吸引更加不简单的兄长的注意力。难道之前的猜测是真的。美色当前,连兄长也会扰乱心神,变得不那么淡定了。”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无忧做何反应。 无忧心上实实地吓了一跳,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鸣棋是从哪里看出了这样的苗头,表情上依然做得静如止水,不慌不忙道,“世子心中最重要的人是善修世子,无忧不敢扰乱世子视听。” 鸣棋抬手挑动一下眼前的树枝,有去年的陈叶落下,“不是啊,在我这里不分主次,都一样重要,一个是哥哥,一个也许是更重要的人。对啊,是最重要的人,再黑暗有所图的人生,也总会有最重要的人。从小的时候起,我就总是跟兄长一样的眼光。而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几乎能想到他在想什么。他对你似乎格外看重。这是真的。”说完自笑,像是很赞成自己的说法。 无忧规矩地笑了一下,对着面前煞有介事还一味向里面钻研的鸣棋说,“世子看起来就很爱善修世子。”一切不过是客套。 鸣棋点了点头,又向外吹了一口气,“你确实是与众不同的,我现在这样对他,所有人都会以为我是在讨厌他,必要时还会对他用些什么样的手段。你,只有你是不同的看法。而且从你的眼睛中我似乎还能看出另外的意思来,你是说我在掩饰我对兄长的喜欢。我这个等同于闹脾气。” 无忧垂眸,“奴婢不敢揣测世子心意。” 他摆了摆手,“揣测吧,多少也揣测一下。之前也不揣测过很多次了么。看你每一次都将母亲的心意揣测得恰到好处,要揣测我的也没有多难。” 这样的话无忧明显不好再回。他也不要答,只是自说自话了一会儿,转身去了。 ********** 另一边,看着鸣棋伴着马车离开的许荡,向善修道,“看来,鸣棋世子也是为了这女子而来。这么多年来,难得看一次鸣棋世子这样着急,属下已经看到马身渐汗,想必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回王府,听说了消息,又不辞辛苦赶来这里。” 善修看着手中的缰绳,想着,从前鸣棋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这种情况下,是男人都会去救的。” 许荡回看向善修,“世子,本来我们没有太多的机会,可现在似乎有了呢。鸣棋世子也终于有了会珍而重之的人。” 善修目光仍在远处,半晌,才转过目光,许荡似乎是被自家世子特别的目光惊了一下。那是太少出现在世子眼中的目光,就像是特别地看不懂自己,甚至有些不可能找得到答案的懵懂。 **** 无忧摒住呼吸沉入池中,热水涌上来,将自己包围。 闭上眼睛,还能感觉到,水波在自己眼前曳曳漾动,那么的金光闪闪。明明都闭眼了,可还像是清楚地看到了那些一直在不停闪动的光。 从外祖父一家出事的那天起,文无忧就已经死去。在他们面前,文无忧可以死去,可是做为罪臣余孽的文无忧就绝对不能死去。 这也是自己的最后一点执著。 如果说,这是在这世上自己最后想做的一点事也并不过分。 慢慢地,就像是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还有这尘世。所有的期待离她而去。所有的痛苦也是。 直到蝶儿惊慌失措地将她从水里拉出来。然后,所有的水珠就那么一下子从她的魂魄里面被抽离而去。 魂魄回归这个身体的感觉,好像就在刚刚感觉到了一次。 任蝶儿给自己披好衣服,然后反身就紧紧抱住蝶儿,笑一笑,“我没事,吓到你了吧,其实这样也不错,希望大公主对我的试探都是用在明面上的。” 蝶儿亦紧紧扶住自家姑娘的手,心里一阵热烘烘的暖流融过,想了想,“姑娘还真能笑得出来。今天这几位公主世子的一一的露出了手段。姑娘又要做事,还要生出防他们的心思来,真是辛苦。” 第九十二章 乱梦 直到蝶儿惊慌失措地将她从水里拉出来。然后,所有的水珠就那么一下子从她的魂魄里面被抽离而去。 蝶儿声音里面已经能听得出轻颤来,“姑娘这是在做什么,无论是太太,小公子还是蝶儿可都不能没有姑娘啊。” 无忧听出她声音里抑制不住的轻颤,心中涌起一阵过意不去来,那样泛着莹绿光色的魂魄,倏然而回归这个身体每一处的感觉,好像就在刚刚切实地被体体验了一次。若是那样沉下去,她就对不起他们了啊。 任蝶儿给自己披好衣服,然后反身就紧紧抱住蝶儿,笑一笑,“我没事,吓到你了吧。其实这样也不错,希望大公主对我的试探都是用在明面上的。” 蝶儿见了刚刚那一出,觉得非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才行,“可奴婢担心的是刚刚。外面的事总有办法可想,奴婢是怕姑娘想不开,有自毁的想法。” 无忧就在蝶儿的怀里大声地笑,“死实在是太简单了,那才不是我的风格。” 蝶儿亦紧紧扶住自家姑娘的手,心里一阵热烘烘的暖流融过,想了想,“姑娘还真能笑得出来。今天这几位公主世子的一一的露出了手段。姑娘又要做事,还要生出防他们的心思来,真是辛苦。” 无忧慢慢松开抱住蝶儿的手,仍然笑着,“你也不要太小看了你家姑娘我,在他们身边久一点儿,也学得到几分玲珑。善修世子脾气有点大,却胜在离得远,对我纵然有什么不满,也不能一下子伤到我。鸣棋世子倒是阴阳怪气,发起威来,抵挡不了。可我毕竟是大公主身边的人,他也不好将我如之何。总之他们个个都将我看得紧,大太太倒是害不得我了呢。这下放心了吧。” 蝶儿其实并不能真的放下心来,但她还是安慰地点头。扶着无忧起来,看着无忧若无其事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 挑了一会儿花色,无忧似乎才起了一些睡意,蝶儿扶侍着无忧上床,自己伏在床下迷糊了一会儿。 恍惚中发现书案边是姑娘的身影在习字,还觉得是自己睡迷糊了,揉了揉眼睛重新看过去,才发觉并不是梦,姑娘真的是坐在桌前临帖。 窗外天色还黑得浓重。连自己每天只做和一个等字,都觉得浑身乏累,姑娘在王府还要计动心思。可以说得上是身心俱疲。 眼圈一热,险些要掉下泪来,赶紧悄悄爬起来,取过披风来。微微咳了一声,提个醒,然后小心翼翼走过去,给姑娘披得仔细了,又默默立在身后。 那轻触在无忧肩上的温暖,仿佛是娘亲在下雪的日子向无忧手上轻呵的气,无忧心头氤氲起往事,便如一直藏在心中的河奔涌决堤,一冲而下,在心里密密下起了一场雨,没有出声,因为怕止不住泪水。 又临了一会儿见姑娘搁了笔,才出声道,“现下时候还早,姑娘现在躺一会儿才是。明天也有许多事情要姑娘费神劳心。” 无忧点了点头,拉蝶儿上来一起睡,两人并不说话,只是握着手。唯一能让无忧觉得安稳的状态。 半个时辰里一直都是亦梦亦醒。 一忽梦到,自己见到了娘亲,娘亲拉着她的手要她快放下现在要做的事,要她一起去到庵堂里面,再也不要在这污浊的尘世间害人害己。 一忽又梦到,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揭在人前,所有的人都厌弃的目光,都在说她人长得很好看,心却是黑的。每天就只知道算计别人,还只是在小小年纪,可怎么得了。 然后,她被抢去了所有穿上最最破旧衣服,弓着身子,藏在角落里,接受所有人的唾弃,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五姐姐,大太太,焕离,她们都在她面前开心地笑。然后是鸣棋,善修,再有的,就是像是等在她视线之外的全天下。 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时,才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隐约传来蝶儿的声音,显然是听到她起床的声音。因为刚刚做的那个梦,她出了一头的汗,一双手因为用力都握出了指甲的痕迹来。那样的梦,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 等到蝶儿给她梳好头发,才算得上是真正平复下来。 ****** 去倒水丞里的水回来,正待将水丞放在桌子上,抬头看到弥姑姑已经脚前一步进了书室。 其实,弥姑姑寻常书室来得并不多,因为王府虽要打理的事情实是太多,大公主避在这里寻清静的时候,那些主意基本上都是弥姑姑在拿。今天,一大早就在这里出现,看来是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无忧向大公主并着弥姑姑行礼,然后无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放下水丞时,听大公主在问弥姑姑国舅家的事。无忧认真将毛笔摆正,又开始收拾宣纸。想不听到她们说话,很困难,所以顺便听了一下,原来当朝地位最最显赫的国舅已经有了三房妻妾,这次要入帐的是第四房。 到了国舅这个年纪,娶妻已经娶出了心经,于是乎,这一次对外只是说都是由发妻张罗的,只因膝下子息单薄。已有两个儿子的国舅,喊冤的手法真的是太过谦虚。可无忧想不出这样的私事,弥姑姑为何郑重以极地告诉给大公主。转念想到,那个存在的可能非敌即友。 再默默放好笔搁,继续安静本份做个背景人,反正她们能放开量说的,也必不是要瞒自己的。 此时弥姑姑正亲手将茶承给大公主,大公主接过轻呷了一口,就放开手了,道,“你是说,这也是国舅的试探,我派去的人,我送去的礼,我对他的贺词,这些也要被当成是我是否支持他的依据。他如今也是学得这样的猴精,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要看我的意思了。” 弥嬷嬷轻声回道,“在他还没有得到大公主的认可之前,肯定会一直是这个样子。国舅其人从来如此。” 大公主微微夹起视来静了半晌,“控制不住的不知天高地厚啊,让无忧去吧。” 第九十三章 菲薄 无忧默默在一边充当背景图时,弥姑姑正亲手将茶盏承给大公主,那茶盏子一打开,幽幽茶香便在一室浸润开来。吸进了人心肺之中,如同被小儿的手轻轻浣洗过一遍般地舒服。 大公主接过去,低头轻呷了一口,就放开手了,弥姑姑赶紧接回去。大公主微微抿唇,道,“你是说,连这没完没了的纳妾也是国舅对我的试探。我派去的人,我送去的礼,我对他的贺词,这些也要被当成是我是否支持他的依据。他如今也是学得这样的猴精,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要看我的意思了。皇后可正是着宠呢。他在这上又来了远见。也不怕白费力气。” 弥嬷嬷轻声回道,“在他还没有得到大公主的认可之前,肯定会一直是这个样子。国舅其人从来如此,眼睛里只看得到最高最上面的人,其它对他有异议的人,他倒还没瞧得上眼。兼之从没有在朝中行过事,难免奇奇怪怪,做起事来不顾首尾。但于我们也是好事。回敬给他的,无非是同他一般的模棱两可罢了。”无忧想,自己猜的从来不错,弥姑姑虽然一直极静,可真要是到了大公主纠结的问题上,她定然会是个最好的谋事。 大公主微微夹起眸子来,盯着眼前开得正艳的花,静了半晌,“控制不住的不知天高地厚啊,我懒得见他那副样子,让无忧去吧。也让他好好琢磨。” 弥姑姑一时也有些没料到大公主会让无忧去这件事,略踌躇,“可无忧的身份。” 大公主轻然一笑,像是找到了乐趣一般,“是我的伴读女差,并不是一般的女差,皇上一向是知道的,我很重视读书与写字,能陪在我身边的伴读女差怎么会差。这样的身份可供这位国舅好好解读我的心意。想想已经觉得有趣。” 弥姑姑应了声,“是。” 无忧听得真而切真,可是一开始还是紧着自己,想要若无其事,后来才想到,那样也太容易让人看出破绽,她也就会被大公主彻底看透,于是便放下那重心锁,干脆让自己任由着性子发起怔来。这样的好事,于她来说,该当是这种情绪的。 大公主看了一眼在一边微微发怔中的无忧道,“不用有太多顾虑,国舅原本就很奢侈,所以席面会不错。但也要细心一点,毕竟,我今后要看待他的态度,会从无忧的见闻里来。” 无忧抬起一半的目光正看到大公主金玉满堂福纹锦衣到腰身处,道,“是。”侧头看向弥姑姑时,她还是一贯的表情,微微含着笑意。已向大公主回着,“女差去国舅府的事情,奴婢这就去安排。” 说完,用眼神向无忧做了示意。当先向大公主敛身,然后退了出去。无忧也向大公主行了礼出来。跟在弥姑姑后面一路走出了些距离,弥姑姑才停下来等她。 无忧向她行礼,知道弥姑姑等她的意思是要告诉她接下来做什么。这样一边向弥姑姑走过去,一边挪出神思来想,这样终究是好事还是坏事。而一颗如同在热油里滚的心,已经由刚开始听到这件事的极度震惊,变得平常,甚至在想到这会不会又是大公主的另一个试探。 走到弥姑姑近前,还是先行了礼,垂首立定。 弥姑姑轻声说了自己的意思。 原来是要给无忧做衣服。其实,除了量尺寸需要无忧,其它的一切都是弥姑姑在安排,无忧等着就好。 出了制衣坊,转过了一重榭,一带环水的桥中,弥姑姑停下了下来,无忧知道她这才是有重要的话要说,静静候着。 弥姑姑一时没有说话,顺着她望的方向望去,是王府的一带奇石错落,“姑娘不必有什么负担,到了国舅府中一切只要随意就好。咱们府上与二公主府上的二位世子也会去,他们与国舅儿子一向交好,所以只是以个人身份而去的。” 无忧乖巧点头,“大公主对无忧恩重如山,只是无忧愚钝怕是有负大公主信任。心中实是忐忑。” 弥姑姑还是从来一样的笑容,“姑娘是聪明人,自然是知道公主从来都看重书室之事,此时郑重提了姑娘是伴读女差,意义已经非比寻常。姑娘此后再不可妄自菲薄,虽说不至于跋扈,但也要当得起女差的身份。”她并没有将一切点透,但是目中的意思已经升腾出了些许。 无忧忙点下头来,“弥姑姑提点得是,如今倚着大公主身份不同,如何的行事,都会三思而后行。” 弥姑姑脸上再不添其它表情,只是如常道,“只有一点,絮言给姑娘,做为候府的姑娘会说“是”的事情,做为王府的女差却可能要回避。这一点姑娘是清楚的吧。” 无忧点头道,“姑姑说的极是。” 弥姑姑这才轻轻揖礼离开。又过了一会儿,蝶儿轻手轻脚从假山后面转过来,一边回身看向弥姑姑离去的方向,一边道,“姑娘做了侍读女差么,之前只是普通女差,现下向世人昭告姑娘是伴读女差,应该就是大公主的人,应该是件好事吧。” 与她安静对视了一会儿,无忧轻道,“也许吧。”又向她安慰地笑,“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可以狐假虎威是最起码的。” 三日后,新衣服已经做得,穿戴好了,揽镜自照。是制同于宫中女差的样式,隐有几分大气,细瞧之下镜中人少有的陌生起来。比起华丽的绣饰,无忧倒觉得,自己更喜欢袖口处简约的设计。 晚上坐在灯上分析了一下,国舅与大公主的立场:一个是想在大显打出盗洞,中饱私囊;一个是想在大显打造万年基业,取今上而代之。当然会是水火不容。 而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大公主即使很讨厌国舅,也不得不适当容忍,因为国舅外戚势力的存在,就是用于牵制大公主与二公主慕得天下的野心。为了让皇上安心,大公主对这个国舅,自然也只能以礼相待。但是,只要看看这次去祝贺的人是自己,就会知道这个以礼相待的程度了。 第九十四章 静寻 晚上,无忧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在灯下仔细分析了一下,国舅与大公主的那个并没有多难的双方立场:一个是想要国库当中打出盗洞来,中饱私囊;一个是想在大显之上另打造出一个万年基业,取今上而代之。两个立场如此相悖逆,当然会是水火不容的存在。 两颗能吃肉的队伍。没得选,无忧是要跟定大公主的。 然后自己在心中笑自己。什么时候,自己终是成了同他们一样的人,血海深仇将一切简单变成重重漩涡的险滩。 这么一整天下来,她从不许自己闲着,只因那样连呼吸都会觉得是罪过。她凭什么能轻松地活着。 想到那样的从前,心中就会起一种痛。 又马上压下来,想这些是没有用的。唯有改变。记忆中惯看的平和,反而成了再也看不得的伤。一想到就会惋惜得心伤。 大公主与这位国舅是她眼下不得不想的人。即使是那些痛一直藏在血流里窸窸窣窣个不停的时候,她也要逼自己去想他们。因为那些看似不可能东西,终要在他们身上获得。 如果此时还会有遗憾就是,她的力量得来的太慢,太慢。慢得想让她出去抢一些回来,也慢得她再不想顾及什么。是不是有一天,她真的会为那些力量而变得不择手段。她不知道。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大公主即使很讨厌国舅,也不得不对他进行适当容忍,一切皆因皇后外戚势力的存在,就是用于牵制大公主与二公主慕得天下的野心的扩张。为了让他们以为这个牵制可行,大公主对这个国舅,自然也只能以礼相待。 但是,只要看看这次去祝贺的人是自己,就会知道这个以礼相待的程度了。 想想,这样前去,也能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唯一不好的是,一意想躲避又偏偏都惹上身的世子们也会去。这样看来,就不是只要做好缩头乌龟就行的。想想同这些人的周旋,就觉得浑峰上下都精疲力竭。 这世上所谓的骑虎难下,想来也便是如此了吧。 转眼到了当日,蝶儿从一早就开始琢磨着如何打扮自家小姐,珠玉首饰的摆了满桌,无忧坐到妆镜前,却只捡了几样简单的放在了一边。 蝶儿有些惊异道,“平时也就罢了,可是这样的时日,又是王府的女差,这些是不是过简了。” 无忧对镜照了照,温柔一笑,“你看这件衣服,配简装才更对衬呢。” 蝶儿拍了拍额头,“是呢,蝶儿倒是忽略了这个。而且越是端详起来越觉得姑娘这样装扮真是漂亮。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美人。” 无忧向她撇撇嘴。小丫头还是自顾自沉醉。无忧以手托腮,又静静自寻思了。如何如何才能让这些人的争斗,来将她的意愿成全。 到了午时,大公主府已经派人来接。无忧等着蝶儿最后检查一遍齐整了,才出门登车。 蝶儿注意着在自家姑娘身后看了一圈有没有什么纰漏处,半晌看得了,也跟着上去。之前一次去国舅家的事,现在想想仍是骇人,蝶儿的目光止不住地又向无忧身上打量,生怕又有什么不妥之处。 ****** 大太太在老太太房中端起茶盏,笑道,“珠儿在王府当得女差是得脸的事,况且那并不是一般的女差,而是大公主最为看重的书室。天下的的大事,大公主都会于其中办理。如此,可是向世人说明了些什么。母亲怎地还为了此事忧了起来。”昨日得到的消息,大太太一夜都没有睡好,本想着要处理了无忧是会需些时日,费些心思,哪里想到这才一个稍不留神,就已经让她得了真正的实惠,大公主的意思到底如保还看不出,但这个侍读女差的地位绝非一般也是实情。 这样一来,她将来要对无忧动什么样的心思,也不好再过大公主的手了。一种无力感如飞烟一般弥上她梦境,似乎一夜都是半睡半醒之间。 老太太给一边的婢子轻轻捶着腿,微阖双目,沉吟了半晌道,“并非忧这个女差,而是忧在是这个时候,国舅与大公主,大公主与二公主,大公主与皇上,直到一方压到一方的那一天出现,否则就是日复一日的争斗不修,没个消停,便是你那夫君搅在其中也平添烦恼,更何况无忧还只是个孩子。她怎么能理得清这其中的瓜葛横生。” 大太太心上已长起明亮亮的愁来,嘴上还是一味地宽慰之词,“母亲,候爷现在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他们个个都想着巴结,趁着这个时候上,让无忧出去经经世面,说不定也可以让候爷看看最后的选择,毕竟哪里来的绝对中立。”这些倒也是大太太真正的心里话,这是无忧当上了女差的唯一好处。 其实,老太太也不是不知道,大媳妇的话是对的,现下候爷虽然位极人臣,但到底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的道理,候府权势要想世代永续,多一个出路,总好过坐吃山空。点了点头,又长叹一声,才重复拿起茶来吃着了。又给大太太指了指她的位置,“你也尝尝,这府上,到底还是你最是操劳。” ****** 怕姑娘手冷,一上车,蝶儿就递过早已经准备得好了的手炉,给无忧捧着。无忧抱着手炉顿觉得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于是眯了一会眼,蝶儿又鼓鼓捣捣地折腾着什么,果然,快要到国舅府时,捧到无忧面前,说是托六姑娘求的符咒。 无忧看了看她的眼睛,心上更多过了些暖烘烘的热流,接过来倒舍不得揶揄她了,只是柔声说,“今日会无恙的。” 蝶儿惊喜起来,“姑娘是想到什么了,才会这么的说么。” 无忧拿着符在头上晃了晃,“这个说的。”马车一颠,蝶儿赶紧扶住小姐。无忧在她扶过来的手上拍了拍。 时维冬月,天寒地冻,下得马车来瞧见国舅府倒是因着张灯结彩暖了满眼。 有喜乐从府中传扬出来,恍惚天地间都是一片祥和。 蝶儿递上王府的请柬与礼单,自然有国舅府中的另行招待。 第九十五章 兰童 无忧看了看她的眼睛,心上更多过了些暖烘烘的热流,接过来倒舍不得揶揄她了,只是柔声说,“今日会无恙的。放心吧。” 蝶儿惊喜起来,“姑娘是想到什么了,才会这么的说么。” 无忧拿着符在头上晃了晃,“这个说的。”蝶儿的被泼了一盆凉水,喜笑颜开的样子慢慢缩了回去。马车一颠,蝶儿赶紧扶住小姐。无忧在她扶过来的手上拍了拍,“逗你的,今天是真正可以狐假虎威得很好的时候。”向着有些似懂非懂的蝶儿做了个个的笑容。 时维冬月,天寒地冻,下得马车来瞧见国舅府倒是因着张灯结彩暖了满眼。 有喜乐从府中传扬出来,恍惚天地间都是一片祥和。 蝶儿递上王府的请柬与礼单,自然有国舅府中的另行招待。 无忧也只是不动声色。大公主未曾让带过一句话来,所以,国舅夫人亲临时,无忧也只是点到为止地代大公主恭喜了一下。眼中也同着那些人一般蕴上了喜气,只转向无人的方向时又变得索然无味。她的世界早就没有了悲喜之分。 总之,狐假虎威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休息室都是不同的。 被让到的是在京城都很有名的国舅府高轩之上。熏笼蒸得太暖,是以还在这样的时节,四周的轩窗却都是打开的。抬眼望出去,整个国舅府是新新的布景,要知道国舅府曾是前朝旧府,而今这些亭台楼阁都是皇上赏赐给国舅时的重新翻修,像这样的革故鼎新,不知要抛多少银子进去。大显四边上游敌亦存,却这样的大兴土木,这位国舅并不是可以倚重之人。他身边的人都不劝他收敛么。 慢慢将手放落在茶盏上,感觉到有人盯视的目光。转过头去看。 是焕离。身边还伴着同样衣着华丽的两个小姑娘。三个人坐在一起,如在这初春之时胜开了夏花一般的艳丽非常。 只是蜻蜓点水的对视,焕离的目光多少有些闪烁,无忧也知道是为什么,上一次被骗并不是无忧反而是焕离被她吓得不轻、虽然焕离其实还是罪魁祸首,但无忧已经不想追究。 当然,这个不追究也并是她文无忧有多么的胸怀宽广,而是畏着所有人都在保护她,光是一个善修就是惹不起的。 还好躲得起,无忧将目光越过她们,放在外面的更远处,一点残雪,万幢民居。这里真的是很高。随便看看都会觉得视野无限开阔。 再转过眼来,向着人群中最中央被簇拥着的人,就是国舅,上次见过,是将贪婪都写在脸上的人,所以皇上会用这样的人,大概要除去的时候很容易,也是在这个非常之时将他启用的一个原因。 其实有些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埋下了伏笔,如果肯细细想想几乎是能想得到结果的,便能看透的从来都是局外之人。自己的人生,自己是最最最过不明白的人,这话是真的。 给无忧的感觉是,到了现在,连大公主都懒得收买这位国舅了。又或许大公主对于国舅的末路,只是静待花开会有时。 无忧不愿看他们彼此之间的虚与委蛇,那些事虽然有关这大显,却真的是与她无关。 目光再向下,看到下面的小阁里居然摆着一些兰花。她从未见过那么美的一盆兰花。那个品种似乎还不到花时,又添了一重惊异。 是以,伸出手来,特意地指给蝶儿看。 蝶儿睡到了也觉得奇怪。无忧看看,要来的人还有很多,看起来那位胖胖的国舅还有得应付,索性要拉着蝶儿走下去看看才舒坦。 从前这个时候,蝶儿都会拦的,可是今天是借了焕离的光了,蝶儿在她身后一直都撇着嘴呢,估计早就想离开了。 一路走下来的距离并没有多远,等真正走进了,再回看,自己刚刚坐过的高轩,才看清,原来这个小阁掩在小石之后,并不能看到那厢里正厅的张灯结彩,是以有些清冷了。 无忧却觉得很好。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的金戈铁马他们自己闹就好,她就不必苍凉地围观了。 一直走到那些兰花前面,觉得竟是比刚刚看入眼中的那些如花美眷里还要惊艳上几分。一朵朵地妙蔓,一枝枝地折回好看的光色。 看这些兰花生长得好,就知道这里平日里也会少有人来,兰花的性子本是这样的。喜欢长在人不常至的地方,它本就不喜欢热闹。这一点儿有点像她。 转念想到这里是国舅府,忽然觉得奇怪,依国舅的性子不大可能喜欢这种空谷幽兰。也不应该养得这么好。 不觉间更近兰花一步。还在惊奇! 听到有哭泣的声音。是从最大盆的兰花后面传出来的。惊了一下。给蝶儿拉住袖子。知道蝶儿就快要叫出声来,无忧赶紧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走过去,心上想着小时候,是看过兰花仙的话本子的,这种情境之下,最是合宜出现的。 等转到后面,看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小男孩,正蹲在兰花的大盆后面哭。一边哭一边想要止住,紧紧地咬着怎么的袖子。但是应该是因为实在是太伤心了,所以没能真的止住。 这个场景,让无忧一阵心酸。轻易让她想到她自己的身世,那些笙歌的婉转处,一张可怜微微发抖的小脸。 指尖微微发凉,轻着声音问,“为什么哭呢。前面很热闹的。怎么不出去玩。” 小男孩忽然听到她话说,有些惊异地抬头,看了一会儿无忧,似乎是察觉她并没有什么攻击性,才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小阁的顶梁。无忧移目看过去,原来是毽子落在了上面,“啊,这个嘛,我可以帮你。”心上随之一轻,也是呢,只是一个小孩子,会有多大伤心的事呢,一只毽子足以成为他伤心得要死的全部理由。还好自己长得这么高了,应该可以帮得到他。 抬头伸手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是够不到的。心上生出一些过意不去,她竟然帮不上忙,蝶儿比自己个子还要小啊,又想了想,“啊,我去叫这府上的家人帮你吧。” 第九十七章 连遇 确定这位国舅家公子应该重新归于安稳,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后。无忧才用目光向蝶儿示意,离开这里。 一双主仆方踏了半步,后面这位公子的声音,并无预兆亦无波澜地平地响起,“这样倒是公平得奇怪。我们一人见实一次对方的尴尬。算得上是两清了。” 听他说话这样奇怪,无忧微微凝起眉,看来,自己好心被揣测成了恶意。这位公子定然以为,刚刚,她留在这里,没有即时离去,是故意在瞧他如何出丑。 之前还想,他的这副长相,倒不像是国公家的儿子。 现在看来,像了。 回头去瞧,他到底如何的意思时,这位公子尚未转过身来,可一只手却向无忧她们伸出来,手掌是张开着,要拿什么东西的意思。 无忧好奇地瞧了瞧那只手。那只手不耐烦似地动了动,叹气,“是要借帕子。” 无忧微微抿唇,他倒是这样的理直气壮。 蝶儿有些惊地瞧着那只手。一阵风吹过吹得蝶儿有些迷眼,可感觉到无忧将帕子交到她手上,还是懵懂地瞧向自家姑娘。 见无忧用眼神示意着,让她将帕子给那位公子递过去。蝶儿微忖忖,小心翼翼跑过去,在那手掌之上放上了帕子。又有点别扭地边回头看那公子的反应,边向回走。 无忧只是对着这个背影福了福身,便很正常地转身走了出去。蝶儿赶紧小跑着跟上。 出了阁门时,有一个小厮打一边慌慌张张跑了进去。路过无忧时,微微一愣。又掩饰着跑走。 无忧只做当不见,脚步不停地走出来。 到得无人处,一边任蝶儿打理肩膀的衣服褶子,一边仰头向对面的高轩看,忽然发现,善修竟然站在高轩之上向下望着自己。 小阁那里有些背光,但是,从他那个角度,刚刚发生的事,会不会是一览无余?关键问题是,他是现在才站到这里,还是从刚刚一直就站在那里。而且,也要想想,如果是从那个角度上,自己刚刚做的一切是不是都已经清晰入他眼,然后别有想法呢。 分析了一下,又觉得不大可能,这里的兰花很多,他们又是在那盆最大的兰花后面,角度那样地刁钻。总之,不看到是最好的。她可不想无事生非。 下意识与善修对视起来。看到一边蝶儿发现他的第一反应是行礼,才想自己这样很是失仪,不慌不忙福下身,也跟着行了个礼。然后,继续怀疑地看着他。 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目光悠悠直盯着无忧的眼睛。那样的目光很是神奇,竟能让无忧在这个并不算近的距离止,看到他由远及近,一点点地掉落在自己的身上,简直如针芒扫过一般的视线。 然后,浑身上下都觉得是在微微发刺。让人很是难受。 慢慢侧头时,发现这人身旁缓缓站定了的另一个身影,竟然是鸣棋,现下也一同看着自己。 隔着一院香靡。气氛一直静下去,让人恍然要疑,此身是梦。 终是被身后的脚步声惊动。低下头去。想着,这种氛围之下,自己到底要如何装成是若无其事地离开。或者,这样的情况也要打招呼? 一双云头上殿靴停在自己眼前。距离上的逼仄,让无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忙向后退了半步。 抬头,是完全神采熠熠的国舅家公子,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他对正无忧惊奇的目光,又在那样的目光之下,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高轩,再看了一眼无忧,俯下身来,扬了一下手中拿着的帕子,附近无忧耳边道,“会还的。他们都在那里看你啊。对了,那里看这里真的很清楚。我试过的。不用费神纠结了,他们会看到全部,也会想很多。只要想好能应付他们的借口就好了。”说完,揣起丝帕,大摇大摆自去了。 无忧端庄行礼,没有说什么。高轩之上已有小厮来寻人。善修转身离开,鸣棋亦转身,走了两步之后,又转回身看了一眼无忧。 两道目光约住一丝寒风,在无忧眼前打了一个旋儿。无忧一眨眼,鸣棋已经回过身去,消失不见。 ****** 远处喜乐齐鸣,散在四处的宾客们听到了,知是拜堂成亲 吉时已到,纷纷挤在堂上看新人成礼。 无忧同蝶儿也随着人流,走回了喜堂。 蝶儿附在无忧耳边道,“看来,候爷没过来。” 无忧看了她一眼,她立时噤声。爹爹当然不会过来,看看这满堂的女眷就知道了,帝都的权势都在观望皇上的心意。 目光浏览过一圈,意外发现了盛装来贺喜的合周公子。 他好像要比自己发现他早一点儿,正在看着自己,此时,见自己发现,笑了一下,无忧向他点头。马上收到一束辣辣的视线,原来在他身边的红衣女子是焕离。 刚刚只是礼貌的对视,并无其它,可这样的意思,又不知要如何在眼神中传给这位总是爱加戏的姑娘。 无忧目光平平转过。并无喜怒。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此时,新人还在拜礼,众人尚未入席。 宾客列了两厢,喜乐重起新调,爆竹齐燃,迎新人入堂。无忧还在想,怎么没有发现大世子他们,就在外面走进的富泰新郎一列中,捕捉到了那一双的身影。在这众多人中,依然俊逸出尘。从这个距离上,总是能感觉出,他们兄弟间的相像。他们都很像他们的母亲。 慢慢融入到人群之中,静静看着堂上的热闹,就听身后有两个姑娘在悄悄耳语,“那不是大公主家的大世子与二公主家的大世子么。传闻中他们关系不好的,可怎么今日里,都是同来同往的。看着倒像是兄弟情深。” 另一个道,“那两位公子,越出落越发清秀了。” 先前的道,“才不是清秀是武健,他们身手也都很好。” 无忧向那个方向望上去,正瞧到他们相视而笑,也觉得奇怪,心想难道是一个被另一个绑架了么。转念已经想到,他们装得如此,不过是要给外人瞧瞧罢了。毕竟,现在皇后的外戚势力,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他们的合流简直是势在必行。 合周来到无忧面前时,新郎与新娘正被送入了洞房。看到他直接走过来,无忧有点意外。(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仙渺 无忧随着这个两个姑娘的声音,向善修与鸣棋并排站着的那个方向望过去,正瞧到,他们在说过什么之后,相视而笑的潇洒动作。 这个,不能不奇怪,是在多早之前,还是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现在,是言笑晏晏了么。能让他们如此神速和睦的方法,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一个被另一个威胁了么。 转念,已经想到其中的玄妙,他们做出如此亲密举动,不过是要给国舅瞧罢了。毕竟,现在皇后的外戚势力,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他们的合流简直是势在必行。就算他们实在坐不到一处,最起码也会做些什么,来迷惑皇后与这位不太懂事的国舅。更何况那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难的。 合周来到无忧面前时,新郎与新娘正被送入了洞房。 看到他直接这样向着她走过来,无忧有点意外。向他之前的方向上打量,焕离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自从知道焕离与他的关系,她一直想办法避开他的。要恨她的人已经够多了,像焕离这样本无事的,就不要让她在恼自己了。 合周转到无忧身侧之后,并没有说什么话,就只是静静地站着。 无忧努力在脑海中拾寻了一阵,亦觉得,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借口离开。就只是默着。越来越觉得不妥,也越来越没有办法。 后来想着,他应该是将焕离支去了哪里,反正国舅府再大,她一会儿是一定会找来的,才安了心。只是礼貌地向合周点了个头,又看了他的回礼,然后,很自然地转开目光,向另一边,只向着喜堂上热闹的地方瞧。却并没有将什么瞧到眼中。 之后,宾客们开始入席。 无忧与蝶儿顺着大溜向里进,这样,很自然地甩开了一直立在身侧的合周。要落座时,却发现,与鸣棋善修也都是一桌,左边的正是合周与焕离。这个巧合真的是让人觉得幕可奈何! 刚刚,焕离一定是去找善修了。 心下暗暗叫苦,本来想要避过,却收到鸣棋示意她坐下的眼色,看看他眼神里,并没有隐藏的不可悖逆的戏里神色,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没坐下多一会儿,便有小厮过来附耳对鸣棋禀了什么,他点点头,站起身。 在坐的几位,也跟着起身,只有善修如若不见。依旧轻携着酒盏,四平八稳地坐着。 鸣棋在这个节骨眼走了,是最好的。少一个算一个。无忧这样想着。 可鸣棋起身之后,又不立即离开,站了一会儿。 众人也只得相陪,那时戏台上青衣声色婉转,正唱到动人处,他忽然看向道,“无忧国舅喜事已结成,就不必在此叨扰了,我送你一道回去吧。” 无忧抬头看着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是拒是从。终究,他语气太盛,让人轻易品味得出如果不应的后果。所以只得站起身来,与这桌上众行了一礼,与他一同出去。 外面宾客结群,鸣棋自视孤高也要难免寒暄一、二。这是个机会。 无忧领着蝶儿信步游走,如果更快找到门的话,会先行一步。虽然不知道鸣棋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可是总觉得,刚刚在高轩那里被他瞧见的事情,有些不妥。 呃,这个国舅家费了好些银钱建造的府第,真的是有点乱。因为是回形的府建,一直在里面绕也是有可能的。而且两人越是焦急,就越是找不到这个回形院子的头绪。 无忧与蝶儿乱走一气,越来越觉得气氛荒凉,直到身后传来很乱的脚步声。 回头看时,似乎是一道白色人影追着一群人跑过来了。 渐行渐近,嗯,看清楚了一些,前面的是都家仆打扮的下人,其中一位公子打扮的少年就显得很是抢眼。这么一打眼还觉得有些眼熟。再向后瞧,后面紧紧追着他们的竟是一身白衣的女子。 一个女子,在追打一群男子? 整体的画面让人有些看不懂。 但下一眼,无忧已经认出那个有些眼熟的公子。身边的蝶儿也在惊叹着,“啊,那个,不是刚刚在小阁里面,要了姑娘帕子的那位公子么,那群人像是国舅府的家人,可是,他们是在被一个女子追么?” 无忧也觉得奇怪,因为表面看起来,事实确实如此。但这也确实不干她们的事。 想到这儿,无忧自顾自扯住蝶儿,想要让开一点地方这样,却被疾如闪电的人影拉起一同跑了起来。蝶儿转眼就被远远落在了后面,疯了似的喊着,“小姐。”但她被这人带得速度太快,根本就停不下来。 如此没道理的事情正在发生么?她本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却这样冤枉地被这人拉入泥中。 奔跑中看清拉着他的人,确实是之前的那们国舅府的公子。他拉着无忧跑得真的是很快,因为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又丢下了那群家人,遥遥跑在前头。 后面又哭又喊,跑得风快的是个女子,转眼追上了那群家人,竟然没有停下来,也没有被他们拉住,而是直接向着他们一双追了过来。 无忧在心里在他与那女子之间做了一根连线。是娘亲,是小妾,还是正室,要不然,就是没有名份的女人。 被他拉住的手有一些发烫。腿上也没有力气了。跑得也太快。而且那女子也是真的锲而不舍,看这公子害怕的意思,那女子也是绝对不好应付的。无忧觉得自己要是再这么跑下去,心都要跳出来了。 前面赫然闪出了一条死胡同。明显的选错了路啊,还是在他自己家里面,也是不容易,堪堪要撞上对面雕得精细的砖雕壁,停住,回过头去,后面根本没有人追,此人此景,如梦如诗。 无忧以怀疑的目光看过去。他用同时怀疑的目光看过来,两人对视半晌,又相视大笑起来。 然后,好像是对视的时间有点长,意识到他只不过是自己今天鲜鲜遇到的陌生人,无忧有些别扭地移开了视线,只瞧着自己的脚下的方砖。再想这种情况自己要如何应付。 终于,后面是蝶儿气喘吁吁赶上来,“好像是个误会。”说完,指给两人看,下面的荷池里,有白衣女子在赏花,雪白衣裳早湿了大半。 那身影太好看,朦胧间,有一种如立在梦中花落处的感觉。仙姿渺渺。(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听者知音 无忧一边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膝头喘气,一边以怀疑的目光向那公子望过去。那公子也慢慢平复着气息,用同时怀疑的目光看向无忧。二人目光妥妥相遇,又妥妥对视半晌,终而相视大笑起来。 然后,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中闪动的暖暖的光,意识到,他只不过是自己今天鲜鲜遇到的陌生人,自己对他有目光暖暖体会这种,实在是太不正常,慌忙移开了视线,然后又觉得移开的目光实在是无处着落,最后只好别扭地只瞧着自己的脚下的方砖。 他说,“刚刚……” 无忧就只是低头静静地听着。 终于,后面是蝶儿气喘吁吁赶上来截断了他要说的话,“好像是个误会。”说完,指给两人看,下面的荷池里,有白衣女子在赏国舅府上特意装饰的绸子荷花,雪白衣裳落在半冻半化的池水中早湿了大半。 那身影太好看,朦胧间,有一种如立在梦中花落处的感觉。仙姿渺渺。无忧一阵发呆。 回神后,等了半晌,发现这位公子看到这个场面太是安静于理不合。 无忧向他移过目光去。 他直直瞧着那边的荷池,显然是感知到了无忧看过来的目光,惋然道,“又一个伤心人。我的娘亲。”那时已有下人们过去,将那女子扶出来,又披上衣服。 无忧看到这儿,几已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大概,这位公子同先前的小孩子一样亦是庶出,而那个现在正被下人们簇拥着回去的白衣女子就是他的娘亲,似乎是有失心之症,得宠也应该是从前的事了,“看来这是,只有我这种罪臣余孽的身份,才可以听到的秘密。也是,英雄不能有太惊艳的背景。”无忧又向他一笑,“听到这样的安慰,有没有心头一活,死水变澈的感觉。” 他目光闪了闪,似乎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无忧轻轻抿唇回看。那一瞬,他眸中流过好多东西,有怀疑,有不屑,黯然再到惊喜。 整个人好似打开一重,颇为认真道,“这种好处,应该没有这么容易得来的。而且我好像还不知道,你是谁。” 看得出,他已不再疑自己有其它目的,无忧调皮一笑,“我只想活着走出这里。文安候的次女,文无忧礼过去了。因为不是在正式场合与公子相见,有些礼节就忽略了,请公子见谅。” 语毕,看着他眼神里的一点点变化,知道他已经反应出了她是谁,便不再多说,本想一直就这样静着,或是到了要走开的时候,却提鼻子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忽然没过脑地说,“你又喝酒了,不是不能喝的么。”觉得不妥时话已出口。明明是他喝的酒,怎么自己光是闻着就要醉了呢。 沉默如海。想来他不会回答了,本来也不该是自己这个身份该问的话。他没有将自己掐死就算不错的了。表示满足,想要离开,如果离得开的话。 他提起袖子来放在鼻子边闻一闻,再瞧向她,“如果看不出来就好了。本来一切都挺好的。会不会以为我是一个风流好少年呢。” 与初见时的锋芒毕露不同,现下也是风流少年的感觉,却是真实的一个人,与那些华丽并存的伤感,又何尝不是鲜血淋淋。许是触景生情,一时感慨颇多,对这个人的感觉似乎是顷刻不同,从之间的千里之距,一下子拉近,自己都觉得神奇而不可思议。 给他凝视了一下,无忧才发现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神实在失礼,想想他刚刚说的话,还有自己说的奇怪的话,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自己的奇怪,“我们是真实里的暂时相见,很不容易。” 他挑了挑眉梢,一脸的煞有介事,“需八拜结交?”他的真诚模样忽然让无忧又想放下刚刚升起的戒备。 “反正身份相近。”无忧就这么磊落而答了。 二人再次相视而笑。 转过身时,瞧到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已经站在一边若有所思的鸣得,笑容顿敛。之前一直没有发现,这位大公家的二世子也来了这里。闲闲负手认真地看着他们相视而笑,同之前一样,无忧比较担心他是从哪里看起的。毕竟自己在大公主府里太过守规矩,刚刚的举止就显得有些放纵。可心里也在庆幸,幸亏出现的不是鸣棋。 心里还想着这些的时候,已经向鸣得行礼。 他冲着无忧冷冷一笑,甩了一下袖子,“还是笑吧,要不然就太明显了。这位公子给你糖吃了么。”看他说完之后直接走人,无忧向那位公子行了个礼之后,赶紧跟了上去。 鸣得走得很快。无忧与蝶儿皆是小跑地跟着。这种时候应该解释些什么。哪怕没有做错什么,也要想出一个办法来解释,也就是说要向他示弱。 跟了一段距离,鸣得突然停了下来,扭过脸来看向无忧,“刚刚见面的人就说到了结交?那么接下来要什么呢,马上就到生死之交了吧。” 无忧比着脚尖险险停住才没有扑到他身上去。骇于他一脸怒气,只得忍气吞声。 不过是一个小屁孩,但这个脾气太过爱憎分明。但心中已越发想得多起来,比起之前的一味想要在这位世子身上找到办法,触类旁通了一些。这位鸣得世子,还是个小孩子,大公主面前说话未见得会有多大的份量,既然是要恶人先告状,那么还是让她先见到大公主为妙。 等他转身,又跟着他走了几步。瞄了一眼府门外边随从给这位小世子亦备的是马,再瞄一眼王府的马车。心中有些焦灼,不知道他要选哪个。 见他走向马匹,心里叫了一道苦,但也没办法,依旧如常向他行了礼,自己快步上得马车。也还记得不让人瞧了端倪去,虽是快步,亦是典雅。 蝶儿随后跟上来。无忧伸手去拉,却见挑起帘,动如脱兔的人却是鸣棋。 “与陌生人对语,还到了听者知音的地步?对了也要结成生死之交。看来除了国舅女差最是事冗。”鸣棋语出时已经是一脸不屑,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是鸣得告的状。这才多大的功夫,这孩子是长舌妇么。 不待她说话,鸣棋继续,“这么快要赶回去做什么?如此才是真的露了形迹。”(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一切的一切 蝶儿当然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随在姑娘之后,也动作灵敏地跟上来。无忧伸手去拉她上马车,却见挑起帘,动如脱兔上来的人却是一身隆重官服的鸣棋。 那么庞大的官服并没有让他动作拖沓。 无忧惊奇的目光在他淡定以极的眼神中跌宕了一下,又赶紧垂眸。 她的手就在这一瞬间,被他轻轻握住。小小的借了她的力。转眼就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想拿回手时,却被他神色不变地握住,“女差就是女差,万事都想得周到。”然后,举起她的手来向上一抬,“我这样被人拉着是第一次。嗯,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好。” 无忧又想抽手。 他长长叹气,握得更紧,“听说,刚刚一直在与陌生人对语,甚至是到了那种听者知音的地步?对了,也说了要结成生死之交,关照一生。看来,今天这里,除了国舅喜频,就数女差最是事冗了,星刹之间就结了莫逆之交。”鸣棋语出时,又将那个长叹换成一脸不屑。 看他这副了然一切的样子就知道,是鸣得告的状。这才多大的功夫,这孩子是长舌妇么。 不待她说话,鸣棋又将目光落在无忧被他紧紧拉着的手上,继续,“这么快要赶回去做什么?如此,才是真的露了形迹。但是,手怎么不发抖呢,我的靠近不觉得会是危险么,或者,根本还很是享受。对刚刚的公子,也是如此的了么?”然后,自然而然地放开了无忧的手。无忧脑子里想到的最坏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 她飞快地将手袖进衣袖当中,琢磨着应该说点什么让他觉得无趣自动退去就像她每一次做的那样,他已经转成自嘲的笑脸,“当然不可能,云著可不是那样的人,目空一切是最根本的。啊,会视女子为小人的人,因为他娘亲的缘故,他原本就讨厌女子,甚至他也讨厌他自己的娘亲,他一直是这种人啊。所以,你的任何举动都无效。” 无忧并没有听鸣棋的冷嘲热讽的部分,只是在琢磨,云著原来他叫云著。刚刚并没有问。自己却很是猴急地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当然那也是为了安慰他。 那时候,从他的眼睛里伤是能看得出的,他其实很爱他的娘亲。他才不像鸣棋说的是那么冷漠的人。 还有,他的娘亲好美啊。他长得也很好看,虽然用好看这样的词去形容男子多少会有些别扭,但是真的好看才说的。 嗯,今天真的天气很好,如果不是这样坐在马车上,对面的人也不是鸣棋,也不说如此讨厌的话就更加好了。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美中不足。 正沉浸于遐想当中,眼前给人晃了一下,鸣棋的脸由刚刚的得意变成了惊怒,“你没有在听我说话?世子在说话的时候,你在琢磨什么,你不会是还在想云著吧。” 这个是当然的……不能承认。 淡定地摇摇头。还只是静着。 他又盯了无忧一眼,似乎是要判断真伪。到一半,放弃,发声,“王府的势力本就如日中天,得人青眼也是平常。你不会误会这是你一己之力吧?” 自从进了王府,鸣棋就左左右右地杀出来为难无忧,无忧也有点见怪不怪了,但凡他说话时,只要面色恭谨就好了,仍然垂着头。 他忽然又不说话了。 时间有点儿久。一点儿也不像他。弄得无忧也有点好奇了。他可是从来有话藏不住的性子,至少跟她是这样的性子。 慢慢抬起头,碰上他的目光,深幽如潭,直直地看过来。让人感觉这双眼睛似乎是要沉进自己的眸子里面,带来日月星辰,清溪大地,一切的一切。温暖与干净。 宽广的空间在眸中延伸……虽然知道这是应该让她害怕的美好,还是忍不住徜徉其中。 马车颠簸了一下。惊破这些美好。无忧急急移开目光。摊开的手心却被他覆住。一热。 马上就将手抽开了。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更应该委曲求全。也并没有什么一定要抽开手的原因,还是这样不知死活地我行我素了。 可能是寒风吹乱了做低伏小的心意。 反而觉得找到了内心的安静。 他没有再行强求。仍然这样相对而坐。大概已经是习惯了她自以为是的狡猾。 无忧现在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马车仍在喁喁而行,街市上的喧嚣入耳时都变成了奇怪的声音,直到他跃身下了马车。眼前与心上同时像是空出了一块。 终于,可以长长呼出一口气。在此之前,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存在,生命就像是无以为证一般虚无。 那消失的触觉中,有什么在慢慢呈现……在那相握的手间生出一朵娇艳的花来,也生长出轻细的惶恐来。 她的人生构成里面,怎么还可能会有娇艳的花,尽是仇恨罢了。至于他们境遇不同,能看到的东西也不会相同。只要回神到这现实里来,她就知道,她不会得到一切。她需要的是别的。 等他递过马鞭转过身来时,无忧也已经跳下了马车,见他看过来一眼,向他颌首。 那边鸣得也跳下马来,却是一路向无忧走过来,看定她,“刚刚一定是没有看错,是与云著相视而笑了。”听他到现在,还疑惑这件事情,无忧反而已经觉得心无所扰了,刚想离开,就听他在说,“仔细断定一下,应该告诉母亲吧。毕竟是在身边的人。” 嘴长在他身上,无忧当然知道这是对自己极其重要的事,却更知道这不是自己能理会得了的事。所幸,看他并着急的样子,一定会留有时间让她到大公主面前自陈。 虽然,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说,但是,从大公主角度看来,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鸣得一定是对自己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在那个时间的缝隙里,她有一点点想知道,这个偏见它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回过头向他们行礼,然后大概可以在他们不在意她的时候,自作主张地离开。一树雪花在春时冷日下散着淡淡的白光,仿佛树上生出一朵朵微微袅袅的云花来。鸣棋与鸣得还并没有走近,他们只是静立在画面的那一端,后面跟着悠哉游哉的俊马。她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来,说着,“奴婢告退。”(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緋影 无忧回过头,向鸣棋与鸣得行礼,然后,计算着,要在他们不注意她的时候,自作主张地退去。那很容易,她只是这明媚日子里的一道风,人们想要在意时就会发现,无心时随时都可以来去。 一树雪花在春时冷日下散着淡淡的白光,仿佛树上生出一朵朵微微袅袅的云花来。鸣棋与鸣得还并没有走近,他们只是静立在画面的那一端,后面跟着悠哉游哉的俊马。这样的画面,如果不是如斯的心情,该当是人生乐事吧。 她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来,说着,“奴婢告退。”然后想,不会有人听到,自己自作主张即可。 提起裙角,刚向蝶儿使出个眼色。 “我还有话说。”鸣棋直接对无忧发下话来,他并没有看无忧,而是直接看向鸣得,“书读了么。怎么有时间在这里玩。” 鸣棋发了话,无忧只能站定。 鸣得本是刚刚转过头去看无忧的,现在听兄长问他话,马上转过头看向他兄长,一脸的不懂,再看一眼无忧,还是不死心,又向鸣棋道,“可她,这样的人留在母亲身边。难道兄长真的会放心。现在是非常时刻,不可有一丝的马虎。”说完低下头。 鸣棋面沉似水,“这些事,什么时候又转到了你一个小毛孩子来操心,昨天你拆了太子的铜件,怎么不为王府着想。去读书吧,近来,父王已经看你很不顺眼了。”鸣得坚持了一会儿,看兄鸣棋面色不渝,完全是不可忤逆的表情,再看了无忧一眼,终是气呼呼地跑开了。 鸣棋向着鸣得跑走的方向上看了半晌,并没有出声,无忧想他要自己留下,看的也是这出吧。一看鸣得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再次告退了。 无忧略寻思了一下,接下来的情况唯有礼节如常,才不露痕迹,刚刚做了福身的姿势,就发现鸣棋身后闪出一人,素锦袍子,清风明月一般的公子,也熟悉得让人惊异,是合周,竟然是合周。他是从国舅府就跟了出来么,现下倒是不见焕离的身影。一见到他,无忧总是能如影随形般地想到焕离。 细想想,刚刚合周出现在国舅府可以勉强解释,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是个什么缘由是真正的想不出了。 是以,微微怔了一下。 鸣棋看到对面的无忧脸上的神色变化,就知道她看到了合周,亦转过头来打量了合周一眼,神色淡淡,“母亲的书室在上面,要回什么话就上去吧。” 看来合周真的是要去见大公主。能走上这个门路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此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比候府上下想像中需要得更多的公子。 不是想管别人的事,她只是永远纠结着这位合周公子与大太太的关系。 那位大太太到了现今的地步,连老太太的东西都敢打算,更何况这样的年轻公子。她会不会,别开门路要在合周身上对自己做出文章,同样的事情之前也发生过。想到这些时,明明是站在有一点点春日冷阳的光亮地方,却觉得一瞬就进入了黯淡的寒风之中。冷得浑身发抖。 无忧仍不住向合周看去,想不明白,合周要向大公主说的是什么。是主动而来,还是受邀约而来。 合周虽然是个闻名天下的才子,但为大公主看重的,似乎不会单单只是才华而已。正如大公主不甘心只是做个公主而已一样。她想要得到的人或者是物都必定与她的野心相连。再那之后又会不会与某人的野心再边上一遭。 “林无忧。”鸣棋的声音出棱出角,如凌峻山峰。连眉目也微微皱起。 无忧知道自己打量的时间有些长了,赶紧将目光看向自己的脚尖。心中余悸还在,就绕在胸间,脸上却不带出一分的颜色来。原来这世上没有什么学不会的东西。进入情境,事入心境,不会都不行。 可余光中还是可以瞥到,合周也向鸣棋点头,然后向径自向书室去了。 鸣棋沉静了半晌,看过去另一个方向。 无忧觉得他是要离开了,行了个礼,刚想跟着合周的方向上去看个究竟。又被鸣棋叫住。回过头来看,发现鸣棋正看着自己,目光深遂,颇多研判,看来这人今天是盯上她了。 赶紧规规矩矩站好,垂下目光来,等着他说话。 “上去也会下来的。”鸣棋脸上依然是同于之前的嘲讽之色。 无忧只能继续无语,看鸣棋又看了一眼,自己转身离开了。才松了一口气。 无忧默默立在日光的绯影当中,心思一时缭乱,自己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光靠自己却是一定得不来的,所以才要扰进这道乱流。 可这些真的是自己能身处得了的吗,看看今天的事就知道,只是与人的一个对视,一个微笑,都会引来如此的猜忌,日后的牵挂羁绊又不知道会有多少。 抬头时,看到合周从书室上下来。在这异府相见,心中有说不出的亲近,就像他其实是自己的亲人。 向他行礼,他笑了一下,还礼,“在这里还好吗?” 无忧挠挠手心,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疑似担心的眼神更奇怪,终于想到,他是不是同自己一般是这样被稀里糊涂弄进王府的,跟自己当初一样顾虑重重,所以,很是认真地说,形同于安慰,既是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小心翼翼还是可以应付的。” 作为一个想要做些坏事的人,必须要睁着眼睛说瞎话。现在开始好像已经有了这样的天赋,就像那些本就是藏在她的血液中的一样。 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他说,“不要再给大公主出主意,也不要再努力学字,最好也不要穿这样搭配的衣服。我这样简单的说,听明白了吗。” 无忧奇怪地看向合周,她与他的关系,论不上远近,而且从很多方面来看,他们更应该是相反的方向。 虽然,之前他救过她,但是,整个情况,仍然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难道,是因为焕离之前对自己做的事。在那一瞬间,无忧觉得这个想法是有些靠谱的,很有可能他就是为了焕离,才对她过意不过的,“就是因为太简单了,所以才不明白。”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大可不必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我们 听合周说完他的意思,无忧有些奇怪地看向他,论来,她与他的关系,还不到说远近的地步,因为实在是没有那个必要。而且从更的多方面来看,他们该是殊途而且绝不可能同归的关系才是。 虽然,之前他确实救过她。但是,那时的情况与他的意图,仍然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而且,就无忧个人来看,从他那双眼睛里从来也是瞧不出端倪的。她以为,他会讨厌她。却不防,他有相反的态度。一直明白地向她表露出来,要帮她的意思。 那些不该有,现在却算得上是层出不穷的关心,不知道恼得她费了多少心思去想。最后,还要笑自己,真是傻,连在这上面费心思都没有必要。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配合着去上别人的钩。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得多,合周这样,只是因为之前焕离难为她的事。毕竟,他就要娶焕离过门。而她,还是名义上他的亲戚。 在那一瞬间,无忧觉得,这个想法相对有些靠谱。 很有可能,他就是为了焕离,才对她过意不过的。而想挽回这个过意不去的方法,就是不自量力地要帮自己一下。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像绝对没有含及诸如以上这些复杂心思一般纯净安和地回着话,“就是因为太简单了,所以才不明白。无忧一向愚钝,还请公子不要见笑。”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大可不必了。这是她用眼神传递给他的意思,并没有脱口而出。 他会看得懂。他一直很是聪明。但这世上还是有他不能理解的人和事。 就比如,她文无忧会怎么看待焕离这件事,她承认,若是在从前,她家里一切安好,她还有心思至情至性,会针斤驳两地与无理取闹的焕离论个短长。谁要是敢那么平白无故地欺负她,她也不会让她好过。只怕还会讨厌她一辈子。并不会这样无感。 可现在经历了太多的事,那样的小伎俩在她心中甚至激不起一点点,想要挂怀去怨恨的涟漪。 再抬起头时,看到合周脸上的认真排山倒海,不仅有认真还有那种绵绵付以真心的目光,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给她听,“我是说,你要做的事,换我来做,你看过我画画,如论是画画写字,还是你要做的那些事,我都可以比你做得更好。所以,都换成我来做吧。我会做得更快更好。我只是不想让你这样涉险。本来你需要一些时音来了解我,我也是那么想的。可现实转得太快了。我不能再那样等下去,看你一步步走向深渊。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些被他顺溜说出的话,简直像是电闪雷鸣这些事,都这样平常地从眼前闪过一般,可是却惊天动地般响在她心里。 无忧听得真而且真,这些确实是从合周,她从没有想过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 她听那样清楚,却依然觉得,这只是她偶尔的异想天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陌生人。怎么会。 无忧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切,不可说不突然,虽然他之前也帮过自己,但这次的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的意思是说他是为了她才来到大公主身边的么? 静静地看着他,终而摇了摇头,“我的锁链我自己打开。公子才大,定然会有更重的事情去做。”无忧这样说时,已经意有所指,能来到大公主面前的人,哪一个不是有所图。而以他的家世,更该图一图的。这样的话,他也自然会明白。 他紧紧抿着唇,目光中生出咄咄逼人的力量来,那么具象在无忧眼前,亦如刚刚的电闪雷鸣一般投向她的眼睛,“在我身上就找不到你可以依赖的地方吗?” 为什么觉得这人像是认真了呢,无忧觉得今天真的是被太多的五雷轰顶了。 他这样问,无忧也就再无不能如从前一样避而不答了,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她的拒绝都会是一样的婉转,“我并不是活在这阳光下的。公子进京只为求取功名,那些功名就在眼前,公子何必为它事分心。焕离小姐自然也不愿意公子这样做。焕离小姐她比公子看到的,更爱公子。” 无忧觉得突然间提出的焕离,会将一切问题阻隔开来。 她那样掷地有声地扔出了焕离,这个能隔绝一切问题的法宝去,第一次觉得,这个尘世上的事确实是这样的,哪有无用的人,再想不到的人也许还会用上三遍呢。 可提过焕离之后,这人的脸上,并没有如无忧所想的,出现如何的温暖气息,反倒越加的阴冷,就像是无忧说了什么样的话,让他生气。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一种犀利裹挟起来了,那样不可置信地看着无忧,“那我就走进那夜晚,有你在的地方,即使是暗夜也会让人觉得舒服。” 无忧疑惑地看向他,他竟然错过了她说的焕离小姐,就这样的跑题了,还是,这本就是他的雄辩之风,有意的忽略不提。 看她一脸的怀疑,他再次重复,“是的,很舒服,就是那样说的。我们之间没有走近的距离,也许真实走上一次,也并没有想的一样那么多黑暗,因为我始终看得清你。朝有光的地方走吧,我们。” 听完这些话,无忧觉得心上隐隐地疼了起来。一个依靠,自己一直都很想找到。可眼前的一切来得太快,还让人来不得及想得透彻,而心底最真实的感觉,也在最没有打算的时候出现,自己是在抗拒吧。只怕会一步步走进一个圈套。 别人哪里知道呢。她的人生本来也是一个大大的圈套呢,套中了别人,也正套着自己。 合周看见无忧在那里满脸的怀疑与纠结,淡极也力量之极地说,“我知道这一切太突然,你都还没有认清我。所以,我也来了这里,能足够靠近你的地方。”然后,他忽然转了题,说起了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你看过甲鱼么?” 无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想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还想要再说上一个话题,他点了个头,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尚糊涂得不轻的无忧,静静立在原地。 那样的背影,就如雾天里的一串串水珠,轻轻在雾气里面一流转,便消失得不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梦遐 合周对她说出的那些话,无论怎么想,都应该不是真实的事情,那是些,应该只能出现在梦中的遐想。 这样,随便跳出来,要帮她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否则,就没有办法解释,在她最最痛苦时,她最爱的人,都不向她伸以援手,只是冷眼旁观的从前,是怎样的存在了。 可以肯定,之前,她是有一点点想要相信的。只因,她太孤独了,她与蝶儿太柔弱,她们太需要有这样一个人罢了。 然后,很快,她又清醒了过来,看清是欲望,那些燃在她心底熊熊不肯熄灭的欲望,在她眼前,轻易将一切如此雕琢。 却并不妨碍,一切只是幻像。什么都不能带给她。 给一阵冷风忽然吹得清醒,记起,眼下可绝不是能想这些的时候,她还要再打点精神去见大公主。 慢慢转到正确的方向上来,抬起的第一眼,就看到,鸣棋又从那个消失的方向上,慢悠悠地又转了回来,看意思,好像是往书室上中去。看到顿在那里的无忧,道,“还不上去吗?” 无忧赶紧收起胡乱成一团的心意,点了下头,他当先走上去。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阁中暖风扑面,无忧才察觉刚刚在寒风中站得久了,手都这样凉了。可刚刚有什么东西一直要塞入自己的手心。她没有握住,所以一切都跑远了。 转过屏风去,随着鸣棋向大公主行礼,偷偷察看大公主颜色。却并不能看出什么。合周与大公主的相见,并没有在这书室之中留下如何的印记。 无忧在一边本想等着鸣棋先说话。结果偷看向他时,发现他眼神明亮地挑了她一眼,接过婢子上的茶,一味地品起茶来。 无忧心上一缩,想他是不是又要找事。大公主此时也正看着无忧,“国舅府中见闻如何。” 无忧回话的当中,他就静静坐在一边。赏着手中的瓷盏。 无忧先说了那些寻常的,还在想,要不要说那位云著公子的事,鸣棋已经道,“儿子有事回秉。”然后,看向无忧。 大公主向无忧点了点头。 他这赶人的手法还真是精妙,无忧只得行了礼退出去。几乎能猜得到他要说什么,应该是善修的坏话,至于自己还不配世子来向大公主挑拨,所以可以放心。 转到水榭的时候,碰到蝶儿过来接自己。 蝶儿见无忧还在回头看,忙道,“姑娘现在下来还早,是来取什么的么。” 无忧摇头道,“今天应该可以回去了。” 蝶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刚刚看到合周公子去见了大公主。刚刚以为在那里见到他是与大世子交好的原因。” “嗯!”无忧点了点头,“他是专程来见大公主的。” “可合周公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无忧默了半晌。蝶儿知道,姑娘不想在王府多说,便不再问下去。 接下来,一连几日也没有机会碰到合周,仅有的一次,却只是远远地瞄得过一个影子。他到底在为大公主做什么事,与她又会产生如何的相关。 那时,他分明是那样说的。现在,她回忆起合周的语气,都能感觉到其中多到可以奔腾的恳切。就像他说的其实是掏心掏肺的实话。可是,只要回望一眼她文无忧的人生,就再无相信这些话的勇气,而且业已变成了本能地猜测,猜测得更多,更深。 连续几夜在想他说的话,因为失去太多,更害怕错过,如果能有一个帮手,哪怕只是一句暖心的话。可几夜过去了,无忧发现,即使那是一颗真心,也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应该见他说个清楚的。 这几日多在楼下观望,似乎又发现了王府风景的好处,本来觉得阔大的地方又多会布些小景,并不至于虚无,而那些小景致,又独具匠心偏偏自成方圆。心中忍不住涌起赞叹,想到那个传说就更加的赞叹,传说里显示,这府中诸景全是王亲手所布,是喜欢心有万山又细腻温柔的大公主最为偏爱的风格。时人虽多这样传但是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一位戎马生涯的王爷,怎么可能有这样文人情怀。照理说很容易想到过一切不过传说,却一直这样传了下来。 早上她正在给大公主汲水的时候,合周来过了,但是等到她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连个照面都没有打上。之后是她去为大公主选纸笔,又将他错过一次。 可一直想见的合周就这样完好地错过去了几次。她都要怀疑他是在躲着他。是为了那天的荒诞之言么。她只是想对他说,她不会当真的,他也不必太有负担。 但,怎么看,都像是没有那样的机会。 到了冬月的最后一天,大公主念叨着因梦成诗。是以让人摆了软榻,要在书室梦诗。 见刚刚上去的姑娘又下来了,蝶儿用疑问的眼神向上边飘。 无忧笑笑。浅浅地说了一些大公主的意思。 蝶儿惊得差点将整个下巴掉在地上,“姑娘是说大公主在梦诗。”边说边咽了咽口水。 无忧向她嗔笑,又伸出手来点她额头,“难不成还是我胡说。” “可,大公主这样的年纪。”蝶儿还是一脸震惊,当然没有任何立场置喙,却一定要惊奇一下的表情。这样子真要将无忧逗得捧腹了,最初的时候,她听到,也惊了一下,然后就是深深的羡慕。这样的心境,是她这一世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想了半晌,觉得,已是荒诞,才看向蝶儿,轻道,“这是可爱之处,也是幸福之处,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心境,对了,我要一边相陪,这样的时间点上就有些说不定了。与她们在一起,且要当心。”蝶儿明白无忧说的是她们是大公主府上的婢子们。 这些日子,蝶儿一直是同她们呆在一起,来等无忧的。她聪明机灵,与那些婢子们相处的也还不错,又因着嘴甜,手上又很巧,也帮过几人婢子的忙,所以,时不时,还能为无忧打探出一些消息来。 看着、蝶儿跟弥姑姑指的人,去婢子们居住的地方歇息,无忧想着,自己要做些什么呢,除了无用的羡慕。 一路走回书室,仍然想不出做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还是习字,才能不胡思乱想。遂研了些墨。(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画兰 这些日子,蝶儿一直是同大公主府上杂事房的婢子们呆在一起,来等无忧的。她聪明机灵,与那些婢子们相处的也还不错,又因着嘴甜,手上又很巧,也帮过几人婢子的忙,所以,时不时,还能为无忧打探出一些消息来。 无忧回身看了一会儿蝶儿跟弥姑姑指的人,去婢子们居住的地方歇息去的身影。才提步向书室中去,一边走一边想,如此空下来的时间,自己要做些什么呢,除了无用的羡慕之外。 之前的踢毽子仍然毫无建树,但此时并不能真的离开去练习。因为因梦成诗这种事,大公主还是第一次做,无忧还摸不到其中的规律,是以记着要小心谨慎。也就是说,即使这种情况下,看起来有了一点点的自由,但不允许她真的偏离这个书室之外,至少脚步不能走出去,而一梦至少会有半个时辰吧。也就是说,还是要找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来打发时间。 没有什么准备,走了一路仍然想不出做什么,而且思绪似乎是那么轻易地想到了要入宫的事情上去了,慢慢联想起宫中种种,莫名悲伤。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还是习字,才能不胡思乱想。遂研了些墨。 多亏了书案上放的好字,分去了她几分注意力,又从死胡同中转了回来平复了下来。如同一场起死回生。她知道自己再不能闲下来,任那些可恶的胡思乱想将自己无情地淹没。 临了几帖字,抬眼看到桌上的屏风上的兰花。因着室中温暖,这样越时而放得轰轰烈烈。 将目光放落在上面太久,不觉间看进花间,叶瓣都变得模糊,心上的痛却在眼前清晰。 她想,她真该忘掉那些不快。起码暂时忘掉。又逼着自己只看这兰花。 然后,连自己都觉得是突发奇想,沾指入墨,在纸上画了起来。 手法有些别扭。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字帖什么的,向一边推推开。认真地去看兰花的形态。又想着,如果是开在冰天雪地之中会是怎样的情景。那样的白雪,那样的柔叶。 雪,啊,外面就有啊。 屋子里的熏笼蒸得太暖。冒着汗可想像不出那种情境。 四下里看了看,抿了抿唇,打定主意,慢慢点指,推开一点点窗,是刚刚能看到外面的一线白雪的程度,微微的寒风吹在脸上,呼出一点点热气能看到形态。似乎是真的能想像得出兰花开在雪地之间的妙态了。带得心境也变得澄平,如此美妙的心境是有多久不曾造访。 然后,动指,在宣纸上刷刷点点。 今天的兰花也是画得最好的。枝叶见柔也见硬骨。正在感慨,忽听有人在耳边说,“关上窗吧,一会儿兰花要受寒了。” 这几天,一直与这声音打过交道,是以,一听之下唬了一跳,扭头看到鸣棋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从窗中探进来,目光正落到她画兰花的小指上,一脸的感慨。看他这样,无忧才想起来,自己脸上的表情也肯定是一脸震惊,沉下气去,脸色才做得平常。起身向窗外行礼,“大世子金安。” 他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叫起。一副已经对无忧所画的兰花感兴趣的样子。 可是今天不容他继续感兴趣下去的原因早早就存在了。 只因今日不想理他,可以祭起大公主旗号。他抓不到她的毛病的。想到这里几乎是有些自顾自兴奋地同他说,“大公主在屏风后面就寝。请世子低声。”他留不下的,她赶走他,还不用失礼,这可能是唯一有可能的一次。 他旋身消失在窗前。无忧长长出了口气,合了窗,刚准备坐下压压惊。却发现他已经走了进来。 扶着太师的扶手,无忧略有些怔。 他坦荡一笑,“我来给娘亲送些五彩奇石。” 无忧信以为实恭敬去接。他忽然又收了手。 无忧疑问地看他。 他一脸凝神沉思的样子,道,“少了最重要的一块,一定是掉在来时的路上了。”然后,挑了挑眉,示意无忧跟他去寻。 他一动手就将桌子上的兰花抽了出来,拿到眼前仔细看了一遍,随便一折,塞进怀里。又看向无忧,“有了这东西在手,你要相信我是丢了最重要的一块了吧。” 无忧垂着头,没有动。这种是一点儿也不高明的骗术。不对,根本不是什么骗术而是胁迫。 但仔细想想,此时大公主就在里面,若是纠缠反而会惹出乱子。 还是跟了出来,跟着他走了一会儿。他终于停下身来,道,“你觉得,你能从这里得到什么。” 无忧并不诧异他会有此一问,“大公主殿下曾说做书法如修行,来王府亦同一场修行,奴婢无它求,唯只修个清心。” 无忧这样的回答应该并不能挑出什么纰漏,鸣棋却并不买帐,“这位公主殿下,可不是什么信重天下的人。昨天,我也问过另一个人同样的问题,所以这样问你,也并非有所针对。这只是谈心。只因想从这府中拿走什么的人太多了,可是真正能得到的又太少了。你能明白吗,我是在担心。” 无忧的回答干净利落,“无忧当然也有想要得到的东西。想要讨大公主的喜欢。讨这世上得喜欢我的人的喜欢。” 他只是看着无忧,脸上的神情含了远日,熠熠生辉起来,“当你希求非分,一定要小心谨慎。尤其是在还找不到途径投身其中时。有些事并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别到时候后悔。” 空中翔过的飞鸟牵了一点无忧的神思,垂头次看向鸣棋时,没有半分失礼道,“无忧多谢世子教诲。无忧自知道福缘浅薄,并不敢贪求过甚。大公主福慧双修,无忧能看向大公主就已是三生有幸。在这世上谁还能说无忧命薄呢,不是有很多人,想要踏入王府,却不得通路么。” 无忧不会被他激怒。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除了这条路,她能走的还有什么。似乎是想不出了呢。 她的态度同之前如出一辙的平静。 鸣棋哼了一声,转身去了。无忧就着他的背影依然福礼。心里涌起奇妙的想法,他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骗走她的画。那兰花,她从来没有画得这么好过。有一点可惜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将将 无忧不会被鸣棋激怒,因为不敢怒,还因为怒了也没用。更加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委实没有别的路可走。 尽管奴颜婢膝那么可耻,她还是眼睛不眨地将表情调整到跟之前如出一辙的平静。甚至,能在当中,添上更多的一丝恭维。 鸣棋哼了一声,转身去了。无忧就着他的背影依然福礼。他的不喜,她不会引以为戒。最好是让他觉得她无趣。心里涌起奇妙的想法,他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骗走她的画。那兰花,她从来没有画得这么好过。有一点可惜了。真的很是愁人。 可刚刚未有丁点变化的脸已经渐渐添上深思,鸣棋的话是警告,忠告还是无聊的揶揄,以他的身份,她怎么可能对他的眼神不管不顾。真的是一颦一笑都要细细分析,虽不清楚,他脸上表现的与真心差上多远,却没有想到终究是越想弄清楚就越是弄不清楚的。 还在望着他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长长叹气时,冷不防,从一旁一带草丛中钻出一双公子。看他们一脸兴奋加困惑的混合表情,就知道,大概看了刚刚无忧与鸣棋的全部对话,而现在鸣棋绝尘而去得不见踪影,他们又变得一脸神清气爽,应该是又想到好不精彩的坏事。 无忧淡淡想了一下,就瞧得出,他们身份尊贵,不可轻慢,遂拧转过身去,一本正经向他们行礼。 一双少年,看无忧,并没有吓到,还反应过来,举止优雅地向他们行礼,又都愣住了。 其中一个小一点也长得最像鸣棋和鸣得的少年道,“你,干什么要向我们行礼,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世子。”问完之后一副等着无忧出丑的小小得意样子。 无忧慢慢起身,心上暗笑,明明像是一个模子雕出来的,对上他们的视线时,已经调成恭敬的笑意,“金质玉相,非福即贵。”心里却不知如何涌起了对鸣棋小时候的猜想,肯定也是一个聒噪又调皮的小孩子。 一双少年反倒不知如何接话,半晌,其中一个转转眼睛,很是一本正经地问,“你就是那个能跟大兄长说得上话的文家无忧。明明是跟我们相似的年纪,却有几分不同。倒不像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家婢。” 看无忧并没有接话,另一个接了过去,“可二哥说,昨天这丫头跟国舅家的云著很是投缘,还有很多的时候她都根本不把二哥放在眼里。他们都还在国舅府里,她与那个云著就结成了生死之交。” 听着的世子,不像说话的这个世子那么大张旗鼓,表情一直就是个淡定,若是他镇日里都是这样的表情,倒像是个大人了。是以,当他再打量过来时,无忧向他淡淡一笑,是以大人之礼相待的。然后垂下头,只是等着他们吩咐,心上在想自己的事情。 表面上虽然如此,无忧并不想掺合进他们小孩子的心思里面去,只是淡然静听。可等了一会儿,他们还是未有要离去的意愿。是以无忧又向着正在激烈讨论的一双世子看过去。整个王府都没有看全过,可如今这些世子们倒是看得了个全套。 上上眼,就能分得出他们大概是鸣琴与鸣泽。却搞不清楚哪一个是鸣琴,哪一个又是鸣泽。好在,这不是必须的。 忽听得远远有人在唤着三世子,左厢的少年触了一下右厢的少年,“你那个聪明的跟班,发觉你甩了他,这会儿要找到了,我们自己出去。”说完,头里走了。 无忧依旧向他行礼,算着,那么,这个离开的是四世子,鸣泽。这个留下的是三世子鸣琴喽。 向离开的世子的方向上望了半晌才发现,后面的世子并没有跟上,仍然立在原地。 无忧觉得很是好奇。 回头看时,发现这位猜测着应该叫鸣琴的世子,不仅是还留在原地那么简单,他正一丝不苟地打量着自己,半晌,不见他有什么进一步的反应,无忧还觉得奇怪,他忽然,问道,“你会下围棋。” “不会。”无忧摇了摇头。 “那大哥为什么说你与别的婢子不同?”然后他目光中蜂拥而入了好奇。 无忧想了想,答道,“大抵是因为奴婢很笨,才让大世子留下了印象。”面前眼高于顶的公子,怀疑也高于顶了,那么审视地望着无忧,都要让无忧忘了,这只是一个小孩子。 前面唤着三世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有些疑惑地又看了无忧一眼,转身离开了。 无忧福身,再起来的时候,小婢子已经转了出来。看婢子用眼神打量两位世子的背影,无忧知道她该看到了一切,略略想想刚刚自己并没有什么失仪的地方,只是有一个问题还需要证实,是以很是赞许地向她道,“三世子性格很是豪爽。” 婢子目光诧异望来。见无忧在注目自己,又慌乱掩了那道诧异。 无忧这么说不过是试探,看来这位三世子,并不好接近。一边琢磨着他为什么会问自己那个问题,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也不过将将对望了那么一眼,就觉得这个鸣琴,是个小大人。比较来看甚至要比鸣得更成熟一些。 心上呼啦啦添了一拨愁。虽然不清楚,一个如此的小孩子会给自己带来如何的麻烦,但总是觉得在这王府当中像是多了一双看着自己的眼睛。从今而后连这位小世子也是能避则避的才好。 回来之后,总算知道了,鸣棋忽然紧张起来的原因。 合周被大公主选做了门人的事。居然是同皇上商量过的,还定了合周的位分,是大公主的门人管事。 前朝没有这样的事。当今圣上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姐姐,因为他知道,他一种方式拒绝,她又会找来许多事麻烦。 可大公主又为何这样做呢。合周是与自己有关的,这一切是否是对自己有所针对。 被大太太买通,送无忧上风口浪尖。不是最能说得过去的方法,原本可以更无形的。他们做出精美的不会发光的圈套,自己去上就是。如何转这个弯子,劳神劳思。 无忧又在心上摇摇头,应该是跟自己无关的。大公主的心思必在国事之上,断不会分出一分的心思,用在自己这样微不足道的人身上。(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惊遇 小男孩忽然听到无忧说话的声音,有些惊异地抬头瞧向她。 无忧就着那映入眼帘的稚嫩面庞,心上发出一声巨大的惊叹,是因为蹲在兰花后面的原因么,这可真是一个长得像是兰花一样明媚可爱的男孩子。 此时,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那么泪汪汪地望着自己。让人一不留神将心都要让他给看化了。 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只有六七岁的样子。身上穿得很是齐整,看那面料精良,应该是国舅的儿子吧。 但,说一句实话,真真长得不像那位国舅爷呢。 小男孩亦回看了一会儿无忧,似乎是察觉她并没有什么攻击性,才可怜兮兮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小阁另一边的顶梁。 无忧随着那根手指移目去看,原来,是长长的羽灵毽子落在了上小阁的横梁之上,“啊,这个嘛,我可以帮你。”心上随之一哂,笑自己真是自己心伤瞧着处处都是伤呢,武断地错会了这个小男孩的意思。还要盲目地将人家同情。 也是呢,只是一个小孩子,会有多大伤心的事呢,一只毽子,足以成为他伤心得要死的全部理由。 还好,自己长得这么高了,应该可以帮得到他。 抬头伸手时,却发现,那看起来不太高的横梁,也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矮。自己伸长手臂踮起脚来,还是没有办法够到。心中生出一些过意不去,她这个救星真的不好使的。 回头看看,蝶儿比自己个子还要小啊,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再转转眼睛,冲着已经有些垂头丧气的小男孩一笑,说,“啊,我去叫这府上的家人帮你吧。” 刚转身,就被稚嫩的童声焦急喊住,“不行,不行,不能去找人,要是大娘知道,会说的,”说了几个字,声音又由刚刚开始的焦急大声,变得渐渐弱下去,“这里不是我随便能来的。千万不要叫别人知道。要不然,大娘又会找娘亲的麻烦的。” 对着小男孩委屈得可怜的一张小脸,无忧一时默声,心中猜测着,小男孩口中说的大娘,应该是国舅的大夫人吧。这个小男孩应该是庶出的。 想到这儿,心中又重新不好受了。还是在这样小的年纪呢。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好吧,让姐姐想想,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办法。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办法。”说完还跟小男孩比了比脑袋。 然后,站起来,向着这小阁四处看了看,怎么收拾得这样的干净呢,一点能借用攀高的东西都没有。 再转回头,看小男孩一副不能在此久留的样子,又见左右无人,无忧打定主意,向小男孩招了招手,“我扛你,你去够下来。”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真的是轻巧,可听到蝶儿耳朵里,就像是要去犯险一样地让她惊慌。 唬得急忙来拦,“姑娘不可,不可,我们是来为客的,况且身上肩的还是大公主侍读女差的身份,可是万万出不得错的。还是找人吧。这样是万万不行的。若然是让人瞧见了可是不得了。” 无忧看向她,“找你么?” 身材娇小的蝶儿努力向上跳了跳,“这个有点高啊。可怎么办呢。” 无忧向她努努嘴,“你看这里四下无人,我们只要一下下就可以的。”蝶儿不情愿地抱起小男孩,放在无忧肩膀上,道。“姑娘可要小心啊。” 无忧用尽全力将小孩子顶起来,心中确定了一下位置,然后停在下面,又用了一些力气,再将小孩子顶起来一些,嘴里有些颤抖地问,“就这样,差不多了吧。” “向左边移一点点。”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响起。无忧左移了一点儿,好像还差一点。小男孩真的有点重啊。她从前连一只鸡都没有扛起来过。 但,拼了。又没有人。也让她放肆一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这个想法还没有散去,就听到人声,“你们是谁,在这里,这是在干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无法回答。所以沉默。 那个声音也像是不需要回答的冰冷,人直接走了过来,取走阁上的毽子,还一点劲都没费。 蝶儿接过无忧从肩上取下的小男孩。呆呆地看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无忧则长长喘了一口气之后,就那尴尬地杵在那里。心中哀叹,衣服一定全皱了,自己这个样子一定是很奇怪。从陌生人的眼睛中就能看出全部。 不过,让无忧真正看得入神的是这双眼睛,真的很美,偏偏又觉得那种美有一定的深度,不知是为了什么,明知道现在被人捉住了不好的事,该当先头疼这个,却一定要向那眼睛的更多更深处看下去。如同疯魔。 直到蝶儿不知第几遍拉自己的衣袖,无忧才真正地回神,蝶儿附耳跟她念,“姑娘,这人是国舅府的公子。” 无忧转眼看到小孩子怯生生地从这公子手中接过毽子,叫着哥哥。再转眼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原来真的是国公家的另一位公子,收起眼神当中的戒备,规规矩矩向他行礼,又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本来是尴尬得脸红的事,可是也真的很没意思。 这种情况告退就可以了吧。就算他是国公家的公子,她也只是行止不端的客人,这个称不上是犯罪。但是不得不说,国舅家的儿子真的是长得很是梦幻。先前的小男孩与这位公子皆是美貌。 本以为是平平的擦肩。 但这位公子忽然全身上下一动,然后就出了大事了,他大呕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算得上是事发突然。无忧已是回避不及。终是无忧多事,还想着他是不是需求帮忙,是以,慢下脚步来,略等了等,看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时之需。 待他重新归于安稳时,无忧才向蝶儿示意,想要离开。方踏了半步,听到后面的声音并无预兆也无波澜地响起,“这样倒是公平。我们一人见一次对方的尴尬。” 看来,好心被揣测成了恶意。他以为,刚刚她是故意在瞧他出丑。现下,倒真的是像实了是国舅家的儿子了。 回头看时,看到一直背对着自己的他,向自己伸出手。无忧好奇地瞧了瞧那只手。那只手不耐烦似地动了动,叹气,“是要借帕子。” 他倒是这样的理直气壮。 蝶儿有些惊地瞧着无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思蜀 前朝没有这样连随便选的门人也要同今上商量的事。 可大公主这样直接去向今圣上提,也是一定不会被拒绝的。只因今上知道,他提出一个理由拒绝,大公主便会找出一万个理由要他答应了事。 现在这样直接给了大公主面子,反倒省了许多麻烦。 而大公主为何会有如此蹊跷举动。想不明白的人应该有很多。一切皆因现下大公主府上握有兵权,又多结交权臣,养门客无数,哪一个也从不是如此大张旗鼓进来的。反倒是合周一个无名小卒闹出了噼里啪啦好大的一出动静。 悄默静声,确实不是大公主一向的行为作风,但是在无用的事情上挑起如此轩然大波还是第一次。 合周是与自己有关的,这一切是否是对自己有所针对。无忧不得不多想这些。 但大太太要想买通大公主,得她助力送无忧去死路。与大太太能买通今上直接连无忧也同了外祖一家的罪一样势比登天。 动用大公主的力量,倒不若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做出精美的不会发光的圈套,引自己去上就是。怎么会去转这个金碧辉煌的弯子,启动大公主这尊神。 无忧又在心上摇摇头,应该是跟自己无关的。大公主的心思必在国事之上,但凡有那一分的心思,也会用在天下相争上面,断不会与大太太做什么勾搭连环,更莫说是用在自己这样的微末人物身上。那就太瞧得起自己了。 那么就要想想合周这个人的独道之处了。 自己对于合周算不上是了解,从他上次搭救自己来看,画画的技艺是为第一。现如今便是在这帝都一眼望出去,也是翘楚的地位。 谁人不愿一步登天。连无忧都恨不得一步就踏到天下去。 像合周这样年少有才的公子,自然也想青云直上。而与其在候府苦苦蹲候,倒不如剑走偏锋。尤其像他这样称得上是有些手段的少年公子。 身后有轻轻的触拂,让无忧从繁复思绪中回转过神来。 是蝶儿过来将她身上的披风除下,又打来的水给她净面。她本能地扑了好些水在脸上,似乎是想将这一切想不通的事情就这样冲洗掉才好。 六姑娘是赶着前后脚进来的。 一见到无忧就端庄以极地行了一个礼。 那个姿势真真的算得上是倾城之姿。稍加以调教,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可大兄长还是那样的不放心,可见入宫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无忧也故意仿着她的样子,笑着还礼道,“六姐姐这是从哪儿来的规矩啊,到处讨喜。又偏偏做得这么漂亮。妹妹若然是与你一见钟情可如何是好。” 虽然无忧人不在府中,但是芝儿一直是个耳目灵通人,是以一些事都知道得很是清楚,六姐姐入宫的事提得很紧。而且也并不是像从前一样诸多避讳。 看来,大兄长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促成此事。 然后六姐姐就一直在很是受苦。这么瞧着,怎么都像是瘦了一圈。 还不等无忧要六姐姐坐下,六姐姐已经好像是在刚刚那一刹完成了脱胎换骨一般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秀气全抛,开始诉苦,“选妃这种事怎么这么难,要人板得跟得木棍似的,皇上还是看柱子好了。我从不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人是这么个爱好。这样的话,后宫里的妃子们可是有的愁了。” 无忧竖起食指,噤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这些话,怎么可随意出口。 她扭过头去,自委屈着,下一瞬搬过一个绣墩,将脚搭在上面,挑起一本书来看,翻了几页,向无忧道,“兄长一会儿又要派人来催做功课,我是来逃课的。他们要找上些时才会找到这里,一早上我都她们念着鱼肉丸子,那几个耳朵听出茧子的,说不定会出去找我。对了门房那儿我也绕了几圈。他们会说看见我这事的。我就是让他们糊涂。” 无忧嗔笑,“六姐姐头脑聪明,只是要学些规矩这点事,哪里就伤了筋骨了。” 六姑娘开始皱眉,一脸的不能相信,“现在怎么连珠儿也这么说,我遭的这罪当真是无处诉苦了。” 无忧微笑凝了一会眉,道,“姐姐可想,若是来日得宠于帝王,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到时候,六姐姐想要的,想玩的,有无数人想要献给六姐姐都来不及呢。” 六姑娘一脸的痛苦险些要在无忧面前捶胸顿足,“可,讨喜,与皇上论及天下,烧瓷、鉴瓷,这些我都是一窍不通,真不知道要怎么讨喜于皇上。无忧,这些都我做不来的。怕是不能讨喜,而是讨苦头吃,听那些来教我的姑姑们说,当今皇后是连吃饭、睡觉时都端庄慧雅的人。上至头发丝下至袍角都会一丝不乱。嗯,真的是要命啊。” 无忧抿唇一笑,“那就由着大兄长的话总不会错的,姐姐可想,大兄长在皇上身边的时间是最长的,也是最了解皇上喜好的。皇后也是过去小姐,小姐是未来后。姐姐要是入宫,好玩的好看的才多呢,到时候姐姐可就不会像这样叫苦连天了,怕是会乐不思蜀了。” 六姐姐的目光转过来带着几丝哀怨,又带着几丝憧憬,与几丝疑惑,终于问道,“宫里的桂花糖会更甜吧。” 无忧梨涡带笑,“姐姐到时候可要赏我糖吃,妹妹现下就要向姐姐要呢。” 六姐姐抢过一边芝儿手中端的茶,一口灌在嘴里,将杯子在桌子上重重一放,“给你,全都给你。只是,这个皇妃的位置,若是个现成的还好,偏偏要人去泼命地争。其中几位都是名声在外的,但凡抽出来一个就够我学上人家半晌了。也不知道兄长到底是哪儿来的信心。” 与六姐姐在一起,从无过多讲究礼法,小时候并不曾玩到一块的,可是渐渐长大,却如同姐妹致亲一般,亲热起来了。 蝶儿私下里常问自己,六姑娘也是亲近的人,可有那么多的事,姑娘宁肯跟三姑娘商量,也从不多问六姑娘半句。 那样的原因,一则,是因为六姐姐一向是装不住事儿的。再有就是,六姐姐性子豪爽,人也活得自在,就像是自己的一个梦,当真是不忍破坏它于万一。(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眼神 无忧看着眼前垂头丧气,只想着如何跟大兄长讲条件的六姐姐,心上一阵的辛酸。在众姐姐当中,她与六姐姐虽然不是小时候就能玩到一起的,却是长大之后最亲厚的姐妹。 连蝶儿私下里也常常问起自己,六姑娘也是姑娘的亲近之人,可有那么多的难解的事,姑娘却为何是宁肯跟三姑娘商量,也从不肯多问六姑娘半句。 那样的原因并没有多难以理解,也不是要隐藏什么,一来,是因为六姐姐一直是小孩子心性,一向是装不住心事儿的,很有可能前脚刚听到什么,下一刹就想去解决。但这世上有太多事,却并不是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头脑热得太快,最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再有就是,六姐姐不仅性子豪爽,人也活得自在顺意,就像是自己的一个梦它是真实存在的完美,当真是不忍破坏它于万一让自己第一个失望。 现下,六姐姐说的话,并不是她自己的忧虑,也是无忧的。大兄长虽然算得上是聪明周全,可那些,同样巴望着天家富贵权倾的百年旺族们也是同样的手段通天。 大兄长能依靠自己的聪明与判断,先行送六姐姐进宫,可那些技艺,六姐姐确是要真正掌握才好。毕竟,入宫不止是只要入了宫就成的,六姐姐要走的路还很长,也并不能称得上是好走。 可看六姐姐刚刚安定下来,只是低头扯起桌子上的绣线出气,就不想再行提起更深的东西让她更烦。低下头,缓了缓心上的忧虑,只捡些轻淡的笑道,“可大兄长得皇上赏识的事情,是人尽皆知的,这是姐姐最大的胜券。” 然后又瞧着六姑娘的脸,一阵认真打量,托腮道,“看看啊,这是谁家的仙女啊,只要在这里一坐,就光芒万丈。这么一看向你啊,饭都不用吃了。” 六姑娘还没有扯断手中拿着的桌子上的绣线,听了这话,倒是笑得前仰后合了,“这话可不像是在夸我,倒像是不让我吃饭,说到饭,今天也要一道在妹妹这里用了。” 无忧向着一边的蝶儿点了点头,蝶儿马上出去准备。 六姑娘扔了手里的绣线,走到床边,自己拿过一个软枕来,再到外间的榻上左右安置了一下,靠得舒服了才变得高兴一点儿。 无忧想了想道,“大兄长若是找得紧,我这就让人去告诉他别担心,你会吃过饭再回去。” 六姑娘马上一副要呼天抢地的样子。 无忧赶紧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了姐姐的心意。姐姐若是再大声,那大兄长可就不是我知会来的了,而是你处招来的。” 她说,“我要在你这里多呆上一些时候,这是抗议。”还不等无忧说什么,已经又问,“大公主有没有再招女差的想法么,听说,她家世子长得貌赛潘安。” 无忧笑说,“性格也很潘安。” 六姑娘奇道,“那是什么话,脸长得像潘安,性格也如潘安,等等潘安到底是个什么典故来着,你这是要考我么,说起来怎么觉得这么怪怪的。” 无忧笑,“就是也很神。” 她探过身去,再去拿之后翻过的书,轻轻翻了一页。无忧还以为她这是彻底安稳下来了。扭头想要去问蝶儿去厨上的事得了没,六姐姐忽然又坐得端正起来,一脸的乍暖还轻寒,“你老实说你这么去到大公主府,她没有欺负你吧。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她这隔墙送过来的心意,是真情还是假意呢。” 无忧明月一笑,“是人家不惜得欺负我。姐姐倒将那样位分上的人说得像个孩子。” 六姑娘听了点点头,继续翻书页了。 少些时,厨上送过饭菜来,不过简单清爽的几样,全是用来泻火气的菜式。六姐姐却吃得津津有味。 又抢起无忧一张字帖包了蝶儿从外间烤的地瓜,才捧着肚子心满意足离开。 无忧笑看着她去了,心上想着,六姐姐这股宽肠子真是让人羡慕。想犹未尽,却听到外面芝儿在问蝶儿,姑娘是不是在练字。便当真走到书案前,提起笔来练了一会儿字。 平日若是有了心烦之事,像这样写字画画总是能心上挪开一些沉重。今日里却觉得是不管用的,贤儿的事就像是一块重重的大石,亘在胸间。到了一刻之后终于是再也坐不住了。 站起来让蝶儿备了斗篷,向三姑娘院子里去。贤儿的事真的是再也忍不下去了,是好还是坏也终是要问一问了。 路上落了些雪珠子,打在兜帽上听得沙沙地响,无忧与蝶儿两个人加快了步子。眼见着才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前路上都如撒上了一层细盐,夜色被返得光亮。连风灯也不必提了。 今夜下雪,人们不大出来走动,是以三姐姐院子都上了锁。轻轻扣动了铺手。 才只几下,耳尖的小婢便已经出来开门。听说是七姑娘,还在开门,就已经问好。 待得进去,三姑娘屋里的婢子一边帮无忧扑打着雪珠子,一边道,“七姑娘可是不禁姑娘念叨的,这不就来了么。” 无忧轻声道,“今儿个下雪天色暗得紧,三姐姐不会是先歇下了吧。” 还不侍婢子回答,三姑娘还在里间就听到无忧说话,笑着,“刚刚还念叨着,这会儿就来了。倒是不肯负我。” 无忧走上利落了几步,转进去里间,笑道,“无忧最是不禁念的,茶也是三姐姐这儿的好喝,香也是三姐姐这儿的好闻,都是喝不够也闻不够的。哪里舍得不来的。” 三姑娘凌空点了一下,笑道,“这可是在大公主府上学的。” 无忧笑了笑,一时两人都静了下来。 强颜欢笑,当然不能长久。 半晌,三姑娘打破平静道,“贤儿在二叔那里很好。”说完之后,看了一眼无忧,“叔父也是一直爱着贤儿的。” 无忧只是静静地听着。三姑娘亦知道无忧一时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的。也不强求,只是拉过无忧的手来,“好妹妹总归你是相信姐姐的,有时候,有些事不得不以妥协的法子去憎恨。”看看无忧还是拗着这个劲,便移开了话题,“虽然不知道,大公主给你的这个女差名头,是吉是凶。只恐,大太太近日里睡不踏实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旋覆 与三姐姐打趣了两句之后,无忧与三姑娘又俱是安静了下来。这么听着,外面的雪,好像是下得更大了,风也变大起来,如此一双人儿安静下来,都能听到大大的雪片扑到窗纸上沙沙个不停的声音。 无忧想,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脱离开这古怪的氛围的。 可越是这样心急地想要找出无牵扯的话来说,越是觉得说哪句都是错,都能勾起三姐姐的伤心事。心上越发焦急,连汗都出来了。 半晌,三姑娘打破平静道,“贤儿在二叔那里很好。”说完之后,看了一眼无忧,“叔父也是一直爱着贤儿的。这世上哪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啊。只是方法不同。安排易有轻重缓急。都是根据当时的状况而定的。” 无忧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说什么话。三姐姐亦戳中了她的心事。 三姑娘知道这段时间发生太多的事情了,无忧一时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的。也不强求,只是拉过无忧的手来,“好妹妹,总归你是相信姐姐的,有时候,有些事不得不以妥协的法子去憎恨。从前那些最难熬的日子都熬了过来。二叔也未尝不是在煎熬之中。”一想到“难熬”两个字,心上酸了酸,本来也没有打算轻易就将无忧说通,看看她很是拗着劲儿的眼神,轻轻在心上叹气,还是移开了话题,“虽然,现在还看不出大公主给你的这个女差名头,到底是吉是凶。起码有一桩事可以肯定。只恐,大太太近日里睡不踏实了。” 无忧听换了话题,垂头换了一遭精神,默了少顷,才抬头,“姐姐也认为,大公主并不至于与大太太同流合污?” 三姑娘笑笑,“太多人围在大公主身边了,我们那位大太太,想要真的上位,还太早也太弱。现在,最要想的是大公主的真正用意,当然,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得出的。总是要在心里先记上有这么个说道,来日方长,慢慢品将。” 无忧幽幽道,“虽然不一定就是什么恶意为之,可大公主做事并不同于俗流,又喜欢随心所欲倒是实。接处越久,就越能体会到性子里不羁,说句越规矩的话,只恐比今上更像先帝的还是大公主。” 室中暗香微度,三姑娘细思了一会儿道,“传说中掌管着大显绝对权力,甚至可以左右皇上诏令的大公主内里是怎样的,只恐,这普天之下想错也辨错的人,会不在少数。好在,我们蒙头一步踏出去。妹妹只用自己的真性情,就博得公主的喜欢。现下,我倒是觉得,妹妹得了女差为个差事,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无忧虽算定三姐姐已有她自己的看法,却不想,三姐姐的看**如此的胆大,毕竟大公主位及至尊,性子多变也是有的,“大太太那边,恐怕是我们难过的一关。就算这女差做得好,也只是在王府活动,便是府中一分的力也是借不上的。倒是引了她觊觎。我也在想大公主会不会只是个心血来潮之心,不及其它。” 无忧抬头看着三姐姐眼神中传递出来的考量,凝神之中的一点细味变深变重。 姐妹又静了一会儿。 三姐姐终于开口问道,“无忧可知道,什么是这世上最最纯净的东西。” 静珠端起茶道,向内中瞧了一眼,再看向三姐姐,“是水么,善涤万物,以为新。” 三姑娘摇了摇头,“最初是纯的,却终是污秽了,最纯的乃是灰烬,淬火焚欲,万般无含。可也要看上一段时日,我总想着这个大公主会是不同的。” 无忧有些踌躇道,“有些个时候,倒真的不是在害怕大公主而是那些个世子,大公主家的,还有二公主家。王权争斗,显然无人能独处清高。只怕是绊在其中,怎么旋覆进去的都不知道。不知怎么在他们中间周旋,当然也不一定就会出什么乱了,可是我不知道的却不仅仅是这个,这就成问题了。” 这是几月来,无忧第一次将问题带给三姐姐,从前,这些她都是藏在自己心里的,可现在,如果不跟三姐姐弄明白这些,就会有更大的麻烦找来,两相权较,也只当如此了。 至于,提那位三姐姐中意的公子的事情,却一定得到三姐姐真正心神皆宁的那个时刻。尽管,事发之后,三姐姐一直用眼神告诉无忧,她努力过并不后悔,可一心一意的希求,如何在破灭之后边记忆都灰飞烟灭。 三姑娘抬起目光来,那样的目色,映着一边的百花灯光潋潋生辉,“这样的事,姐姐原不该说,妹妹不得不在他们当中周旋。” 无忧明白三姐姐的意思,轻轻点头,“无局也无出路。虽然,他们也只可能是瞧着我新鲜,并不是真的有如何的意思。但有意无意之间或许能让我们找到点什么。” 三姑娘侧过身来,眼中蓄了要紧神色,“但一定是要小心。而且我总想着,最开始总是淡着他们的好奇,才比较好。” 无忧摊了摊手,“除了那样,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他们都是完全不了解的人,我初来乍到,还没有办法在他们争斗中人不知鬼不觉地轻巧渔利。所以,只能从远远的地方那么瞧着。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未来又是如何的走势。其实,现在还是在迷惑之中。” 三姐姐笑道,“手把芙蓉才好,那样,他们才会不一般地瞧过来。姐姐虽然这样想,却又为这样的想法感到愧疚,无忧还小,就要肩起这样的事,我一个病身子,又见不得世面。纵有一颗不服的心,又能做得如何,只是难为了你。” 无忧嗔道,“才刚好了,怎么又说起来了。姐姐难道还巴望着我这罪臣之女有什么好风相从的日子。我也早绝了那样的想法。” ***** 翌日梳洗得当了。又向着大公主府上去。将目光投向车帘的缝隙当中去,想着,是啊,三姐姐说得对,大公主府的一切,都是她要细细找那的机会。 才到书室楼下,就见几个婢子捧着几个托盘鱼贯而出。大公主写字时喜静,这样的氛围从没有过,无忧跟蝶儿点了一下头,撩起裙角拾阶而上时心上多了几分思量,蝶儿在她身后退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有没有三只眼的 翌日,晨起后梳洗得当了。无忧携着蝶儿又向着大公主府上去。 每每像这样,坐在马车之上时,都感觉到,这里像是天地隔出来的另一个所在,让她得以有那么一时只是文无忧,也可以让心事流上心头。细细地想了想昨天跟三姐姐的一番长谈。 从前的她,对那些深藏在心底的苦,不忍出口,不愿发泄,只是一味含着,默默在心里反复凄楚。直到昨天,一股脑地说出来才觉得是有些痛快。 终归是,她与三姐姐再不能坐以待毙。纵使常常像这样说服不了自己的心意去坦然做一件坏事。只是那贯彻心扉的痛,再不允许她有一丝的退缩。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她真正能拼却的也只这一身了,又何谈可惜。 再抬眼,一直盯着的轿瓶前多出一双手,在她眼前摇来摇去,无忧定下神来,看到的是那双手之后,蝶儿有些惊恐的脸,还有渐渐大声叫,“姑娘。”的声音。 是多长时间了,一直告诉自己,不可轻易出神,可一遇到心事上涌时,还是会像这样轻易出神。幸好只是在蝶儿面前。 心里的怅惘不减,脸上却已经能升出明快的笑意来,如果此时是她自己揽镜自照也会瞧不出,她这样的笑是真情还是假意吧。 又有些哀叹从此,连一个笑容都不再会简单。她能过是只是那样的日子。 她伸出手去覆住蝶儿的手,“我没事。” 蝶儿慢慢垂下头,“姑娘不可太坠入心事,回头在大公主面前纰漏了什么。”说完,眼含担心地看了无忧一眼,又低下头去。 无忧直接伸出手去戳她鼻子,“净瞎担心。刚才有点困养养神而已,也要大惊小怪。”又渐渐轻声,伸指指了指外面马夫,“不怕吓到外面的。” 蝶儿这才吓得伸伸舌头。 ****** 才进了大公主府,再到书室楼下,远远地就瞧见,几个婢子捧着几个托盘脚步利落地鱼贯而出。无忧低头动了动心思,大公主写字时喜静,都是不许婢子们轻易出入的,这样的氛围从没有过。不由得在心上琢磨了一下。转瞬又息了心思。现下,注重眼前即可。 无忧跟蝶儿点了一下头,撩起裙角慢慢拾阶而上,蝶儿在她身后瞧到她身子隐进书室当中了,才转身退去。 无忧进去的时候,正瞧到,大公主歪在一边的美人靠上,听着弥姑姑说着什么,少顷,慵懒抬手,从打弥姑姑手里接过一个什么,上了上眼,又放下。 不待细瞧,已走上前去行礼。 大公主仔细看着那个,并未出声,是身后的弥姑姑在说话的间隙向她点了点头。无忧行了礼,赶紧退在一边静静候着了。 大公主道,“上一次的相亲让棋儿搞砸了,我想着是好姑娘备得少了,只要多备上一些,就会不一样了吧。他那性子,做事上还成,他父王嘴里不说,心里上还喜欢他几分。但是在女人上面,我倒瞧着这孩子跟他弟弟在读书上是一样的毛病。他自己一点儿都不急。帝都中传他是风流公子,真是冤枉他了,成天只知道跟那群称兄道弟的家伙们玩。眼里也瞧不到什么女子似的。” 弥姑姑道,“这次是按着殿下的想法,从周边几个郡国中应诏而来的几位国主的女儿。个个都很出众。” 大公主又抿了一口茶道,“太后的寿诞礼物是要抓紧了,今年想着是要出彩才行。这事不好淘弄。棋儿的事,”顿了一下,“你先放开手,让无忧去做吧。” 弥姑姑点头。应着是。 这才是无忧想不到的部分。 或许是另一条出路。又向下想了一些,觉得脑子更乱,才索性只是这么听着。 惊奇也要有点儿。却也并不过分。还有就是适可而止的顺遂。 大公主目光瞧过来时,看无忧脸上的表情还很得当,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道,“无忧,将这些姑娘们的绣相,都带过去给大世子看,等他挑好了即刻送回来。无论他手头上做着什么,都要他先看了早做打算。” 无忧答应着接过装着绣相的锦盒。大公主向一边服侍的小婢点了个头,那小婢先向无忧见了礼,然后领着无忧去向大世子的住处。 还没转出水榭,远远的,就看见鸣棋在同他的跟班说着什么,脚步上没有停顿仍然向前,鸣棋转过头来瞧了一眼见是无忧,挥挥打发了跟班,等无忧携着婢子到了且近时,鸣棋看了一眼无忧身后的婢子,婢子会意,福礼之后退去。 无忧想,他又要闹什么弯弯了。不过也习惯了。只是静静地默等着。 鸣棋赶走了婢子,也不说话,径自走向水榭上里的美人靠。坐下,见无忧还只是杵在原地,伸出手在美人靠上拍了拍。示意她过去坐。 无忧微微抬眼瞧了一眼他的表情,一脸的有趣样子。她当然不能过去坐。但大公主吩咐的事情也是耽误不得。 只得走过去,行礼,然后恭敬道,“这是大公主殿下送过来的各国国女的绣相,还请大世子过目择出未来世子夫人的人选来。” 鸣棋见无忧没有坐的意思,收了手,支起下巴,打量了一下她,才道,眼睛微微凝起,放低了音量,就像是在同无忧说着悄悄话一般,“有没有三只眼睛的。” 无忧低下头,平声静气道,“有高郡琴倾天下的美如郡主。” 知道他不会满意这样的答案,也还会继续找茬,连声音里都听得出他的欢快,“听说,她赐死了自己的情郎。” 无忧就像不明白他故意刁难一样,很是认真地翻拣了一下,拿起下一张,看了一下绣相上的标注,轻声道,“有东奇郡郡主染日郡主。” 鸣棋拍拍手,一脸嫌弃的样子,“她好像还没有剔死她的情郎。” 无忧还想现在取出来一张,被他叫住,只能站着不语。 鸣棋拍拍屁股起来,“看着很多啊,会把我吃穷吧。真是不敢选啊。你从那些当中随便选一个吧。”然后摘下自己的玉佩,“这是给她当信物的。”扔起。又补了一句,“不用选好看的知道吗,我只要吃得少的。对了楚宫腰的啊,不盈一握最好。” 无忧堪堪将玉佩接在手里的空当,他已经转身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倾染染 无忧还想再取出来一张绣相时,被鸣棋叫住了。 这个时候的无忧,已经被嘲笑、被找茬了半天,却反而觉得,要撑不住的会是小心眼、又爱乱发脾气的鸣棋了。 所以,无忧很是听话地静了下来,站着不动,连表情都做得小心翼翼。 她可不想,被他的无名火烧到。 能这样在他面前小意,主要是参考刚刚大公主说的,鸣棋并没有在这些公主们身上动心思的事情。相反觉得,他是在那位善修大世子身上动了太多的心思。 大公主的这个观点无忧无比认同。 鸣棋拍拍屁股,从美人靠上站起来,一脸不满道,“啧啧,怎么挑来了这么多人啊,看得人眼花缭乱,你能看出么?这么的就能看出么?哪一个吃得少!来了这么多,会把我吃穷吧!真是不敢选啊。你从那些当中随便选一个吧。”然后,动手摘下挂在他肋一的玉佩,“这是给她当信物的。”直接向天上一抛。半转身时,又补了一句,“不用选好看的知道吗?我只要吃得少的。对了,这个意思就是要传说中的楚宫腰,不盈一握最好。记住,一定要挑得到这样的,要不然,我会生气。”他将目色向着无忧凝了凝。 无忧此时可没有功夫看他的眼神,正仰起头来,左左右右地比划着,堪堪将鸣棋扔在天上的玉佩接在手里。 他冲着那个忙碌的身影冷笑了一下,已经转身扬长而去。 无忧接住玉佩喘了口气,才想起还有话要对鸣棋说,看他已经走出了一些距离,只得大声道,“大世子要去殿下那里确认一下心意才好。” 已经走出了好些距离的那个背影,只是伸出手来,高高举过头顶摇了摇,继续消失中。 无忧叹了一口气,只得向回去,等到上了书室才听婢子说,大公主说累了,已经离开书室。看来自己手上的事,只有明天再回了。又去问了弥姑姑的意思,说是可以自行回府了,这才去换了衣服,携了蝶儿一同登车。 等到坐在车上捶肩的时候,脑子里又浮现出鸣棋全套的别扭样子。娶得娇妻美妾,虽然在他们这样的皇室家庭算不得什么,但也绝不对不应该是这种洪水猛兽,一脸要不得的反应。他就是的真是个怪胎。 将这个说给蝶儿,蝶儿却觉得是平常,大公主本已不是俗流,更何况是更加优越的世子。 这么一想,蝶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此时,马车刚刚转出大公主府,无忧变让外面的马夫停了下来。 蝶儿有些惊奇地看向无忧,“姑娘怎么了,是不舒服了么?” 无忧摇了摇头,“只是想走一走。” 马夫不敢忤逆,可又不敢真的就这样听了小主子的话,擅自离开,是以一直慢慢跟在后面。 蝶儿见车夫与她们离开得远了一些,再无六耳,才直接忧虑道,“可大世子没有说到底是哪一个啊,这个要怎么办。这样是不是又是在有意地难为姑娘。” 无忧摇头,“不是啊,我简直觉得他这是在配合。” 无忧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配合,毕竟,上一次看过他拒绝的手段。 蝶儿说的忧虑也没有什么可愁的,无非是要在那些姑娘中选一个势力最强的。纵然是自己来代选,也不是多难的问题。 而一切的前提是大世子点头。 摸出那块玉佩来,上等的羊脂玉,温润油亮。放在手中转瞬合于体温。 回头看看,车夫还是一直跟着,便让蝶儿去说,前面的路也近了,不必乘车了,早早打发了自家的马车先行回去了。 才转出永安门,就瞧见有一列车队过来,无忧刚打算避到一边的阴影里去,那车队便堪堪停在了无忧与珠儿面前,轿帘挑起,由打上面下来一位异族打扮,配了面纱的女子。 此时落日未坠,有倦鸟翔出风云,轻冉莲步的女子夕阳满衣,净尘而来。 无忧打量那神色,竟像是为自己而来。 稳住脚步站定了。只是看着她要做什么。 “高国倾染染。”窈窕身影盈盈站定在无忧面前,点下头来,果然是为无忧而来…… ***** 躺在床上时,无忧细细寻思起,方才与那戴着面纱女子的对话,“我想假女差之手,成为大世子鸣棋的世子妃。” 这样不明不白的单刀直入,无忧当然会拒绝,“郡主似乎有些误会。” 倾染染脸上笑意不坠,“但女差知道其实不是。” 直到坐到王府的书桌前,这样的事,还没有个决定。而真实的内心中已经为有这么一位郡主在这个时候到来,而产生多得令人发指的联想。 蝶儿说,不能听那个郡主的,她都没有提到回报,小姐怎可为她去犯险。 无忧的想法却是另一个,那位郡主要的,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看鸣棋昨天听说要为他选妃时候的样子,是并不在意人选的。那时她还觉得是难题。但现在如果真的能促成别有用心郡主的婚事,她将会真的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 取出昨日的锦盒,动动手指,将那位高国的郡主放在了最上面。是个漂亮的人儿,但这其实并不重要。高国的国力是最弱的。从眼下来看,最不可当选的也是这位郡主。 是啊,这也是那位郡主会来找自己的原因。 那么答案呢,要如何给出。 现在放入手中的一切,总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而且从知道有这样一位郡主的存在时,无忧就一直担心,说话不那么算数的鸣棋会改变主意。毕竟是要择一位永生相伴的王妃,就连大公主也不会让他那么恣意。 去见大公主的时候,鸣棋是早就在了。也许他反悔了,根本就已选好了世子妃。 无忧还记得那块玉,已经折磨自己一个晚上了,现下是该拿出来,让鸣棋办正事了。 玉佩拿到一半,正听到鸣棋对大公主说,“我的玉佩也送了出去,这样就行了吧。” 大公主察看了一下鸣棋意思,那是任何人都看得出的,只得漫不经心四字,于是,重了重语气,以示接下来要说的话的郑重,“你总该知道与这联姻并行的是什么吧。善修已经在打你妹妹的主意了。能与这其中某位姑娘联姻,让我们有所借助,可是现下针对善修最不麻烦的办法了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二三 大公主闻言,察看了一下鸣棋意思,那是让人能轻易看得出的,漫不经心。 不过一切也原在大公主的意料之中。但想了想还是加重了语气,以示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的重视,“难道这天下,会一直打打杀杀个不停?如今四方也算得上是稳定。你要做的,是该跟征战四方不同的事了。你也不小了,总该知道,与这些郡国联姻并行的是什么吧。另外,善修他已经在打你妹妹的主意了。针对善修最不麻烦的办法了,就是在那里面的姑娘中找到一个作为王妃,这不是我儿子最该擅长的方面吗。” 大公主的语气真的很郑重,却惹得鸣棋一直大笑个没完,然后,他挑了挑一贯英气的眉梢,一脸古怪表情地反问道,“善修提出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我还以为母亲会一直不再问了,凭他去了呢,看来不是啊。母亲偶尔也会体察一下民意。” 无忧心想,还真是个别扭小孩。现在更像是个讨不到母亲欢喜,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孩。然后又在心上叹气,真的是小孩子就好了。她就将那些绣相在面前一晃,直接给他挑一个。利国利民。 大公主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情愫飘飘,转过眼风时,已展笑意,“到了母亲这个岁数上,已经将化繁为简这种事,运用自如了。” 接下来,反倒是鸣棋的怒意,已经是合涵不住,“善修哥他,即使娶了妹妹,也一样会与母亲您为敌的。看您现在的应对态度,简直是就是巴望着用妹妹与善修哥的联姻,是要用这个联姻,来模糊大家本来已经撕裂的伤口么。”又等了一会儿,见大公主并没有什么反应,一脸地满不在乎道,“母亲如果不打算,问鸣棋要娶的那个女子是谁了,鸣棋就告辞了。” 大公主只是一味自己琢磨着,似乎并不想理他,鸣棋行了礼就想出去,大公主那厢里终于开口道,“有人想要寻找可乘之机,我们就一定要提供可乘之机。” 鸣棋冷笑了一声,还是一脸的不屑,仍然道,“鸣棋告退。”路过无忧眼前,道,“那个郡主都在盒子里面么,那就把那个盒子抱出来,我现在要再确定一遍我要娶的那个人。” 无忧抬头,还想看大公主的意思。已经给鸣棋拉住了手腕直接向外拖。走到一半,听到大公主在说,“跟他去吧,也好问问他到底是哪一个。” 一前一后出了书室。一直被他拉着向前走。直到鸣棋停了下来。放开手。无忧马上向后退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刚刚站定,他已经笑道,“还抱着那个盒子做什么呢,让人看着怪想抢过来的。啊,你说,这里的鱼会不会爱吃。毕竟都是某人嘴里漂亮得无以复加的郡主呢。”说完,一步就走过来,取过无忧手里的锦盒,眼睛都不眨地直接抛入水中。 池中瞬时激溅起好大的水花和咚的一声响。 无忧受了一点惊吓,反应却不太大,这些还不算是太出乎意料之外,只是平然恭顺道,“世子妃们的绣相还在里面。可万万不能经水打湿的。”还要再说去捞的事情,被他看过来的目光吓得不敢再出声。之前都没有挑战过他的底线,所以,对他的脾气并不能很是了解,以至于有些担忧,会不会出现那种无可挽回的局面,比如说,将她一同丢进去。 他的目光望过来良久,很是满足地凝了凝眉,“我要娶的是有玉佩在手的人。女差没听清么。你到底是要我说多少遍,或者是干脆来点大家都相信的东西。让女差真正地意识到我在说什么。” 喘气的时候,觉得心都要跟着跳上来了,本来听到他那样的意有所指是该高兴的,直接投身到世子的怀抱,会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捷径,然后一切的艰辛就此结束。但下一瞬,她已经苦笑着阻止自己在他的意思上面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当无忧再次疑惑望去。感觉到他凌厉的回视,这就是全部。他说的那些,才是她真正垂涎却永远不会得到的东西。他这是在拒绝大公主,也是在拿她出气,这就是全部此时的真实情况。 想清楚一切,又赶忙低下头去,“奴婢这就找人,将世子刚刚失手掉落池中的锦盒捞上来。”因为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些不可能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与精力。 他笑着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我只肯定我的话。但为什么,那个锦盒,就一定会是我失手扔下去的。你对我这个世子还真的是恭谨啊,连借口都替我找到了。但是为什么要听这些的是我,这个应该说给我母亲听,还有那些个郡主听。等她们来时,你那样说吧。但是,现在我想听的是对于我的提法,你那闪避的眼神到底是在说明什么。” 无忧一时只觉得脑仁跳了跳,避开他得意满满的眼神,又想着这不过是他素日里的性子,就只能以不变应他的万变,遂轻下声音来,从大公主的立场上来助劝道,“大公主是真的很爱世子。这些郡主的绣相,个个倾国倾城与世子您都很是相配。” 他一点儿也不肯领情,还一脸无辜道,“我要给你玉佩当信物的那天,你接的可是很痛快的。而且你知道即使是我会错了你的意,也是会错了,再透露给女差一个秘密,我很好面子。我比较喜欢说一不二。所以,女差既然当时已经答应,就不能对堂堂世子始乱终弃。” 无忧忽然觉得一切正是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去,由于之前从未想过会出现他持续胡搅蛮缠的状况,总是以为他会是一味的不入眼,漠视她更多,所以现在真的是开始紧张了起来,连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世子何可如此混淆始末。” 他的笑容在脸上很是明显地定住,“看来你要修炼的是接受大任时的淡泊与宁静了。”然后,清清了嗓子,“女差平时都喜欢做什么,除了像这样给大家看戏之外的那些。我很是好奇。” 无忧慢慢平复一下心情,“奴婢还是去叫人……”说完就想快速逃离这个不明不白的氛围。 他直接打断她的话,“站在那里,我会不想太多的事,也不会找太多的麻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阑珊 有那么一刹,无忧心上崩坏了一般觉得,一切有可能是无法挽回的。 但是下一瞬已经变成是努力慢慢平复自己心情,连语声也平静温柔“绣相很重要,所以,奴婢还是去叫人……”说完,就想动作。 鸣棋直接打断她的话,“好好站在那里的话,我才会不想太多的事,也不会有时间去找太多的麻烦。” 从之前的半信半疑他会找麻烦,到确定他是认真的在找麻烦,心上一阵发堵,低头静思了一会儿,不卑不亢道,“听说,这世上人手中的权力取决于能容忍的程度。世子的生活从今而后只是多出一个世子妃,世子可忍。” 以她的地位,这已经是绝对的激将法了。 书上不是经常这么说么,然后英雄奋力而起。一切迎刃而解。 鸣棋终归不是那样的英雄,他只是很是飘逸地笑,像是听到了最好笑,也最无用的笑话,“我已经另有想法。”他那样的眼神,让无忧感受最多的,反而是他觉得自己刚刚对他用出的激将法,更像是某种比较强烈的暗示。 最要命的,还很是像样地接受了他自以为的暗示。比如,他竟然冲着无忧那么和蔼可亲地笑了一下。让整个局势由此变得分外不明朗。 顺着他的意思迷惑到了一半,无忧才醒过神来,“但大世子喜爱权力,更知道权力的好处。自然不会迷惑在其中,也一定会看到最简单的通途。” 他利落地挪到无忧眼前,又利落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个来回,然后眼睛亮了亮,“我很好奇你为何如此率真。以一个女差的身份。” 无忧想,他是要揭穿她来王府的目的,可她还是要装作一无所知地一穷二白。 “如果世子喜欢无权无势的女子,不愿身背藉名之说,世子妃最适合的是倾染染。奴婢告辞。” 他笑出了声,“那怎么不将我想得更喜欢无权无势,甚至是喜欢罪臣之女那样的世子呢。还是大公主殿下的女差呢,可不能只是鼠目寸光。” “奴婢一向愚钝。会将绣相打捞上来的,世子请放心。”说完,再行下礼去,已经转身离开了。 今日之前,她以为在他们的兄弟相争,或者是在对她有好奇感觉上面,她会从中渔利。 所以当三姐姐那么说的时,她也是那么想的。要那个那么想中,她以为可以渔的利必然是正向,也是对她有利的。但她好像一直忽略了鸣棋是一个跟他母亲,跟他表兄甚至要跟王爷还有皇上都别扭一下的孩子。 这次她虽然能用逃的,以后却不见得真的逃得开。 鸣棋刚刚立起眼睛,就只对上了无忧的背影。恍然觉得有些意思,从来看惯的就只是逆来顺受与奴颜婢膝,这小丫头是在挑衅么。还有那么难得能听出来的奉承,自己会是个怕人言是借妻之名的人吗。区区的流言。 从假山后转出的侍卫轻声附在鸣棋道,“她恐怕没有听清世子在说什么。属下这就将她带回来。”眸中释放出凶光。 鸣棋冷笑了一下,又摆了摆手,“不过是个小丫头。 也就是说在选妃那天,各位公主住的驿馆会着火吧。说是善修做的怎么样。” 侍卫点头。然后再抬眼看了鸣棋眼中的意兴阑珊有些奇怪地退去。 鸣棋对着无忧消失的方向看去,忽觉今日园子有些好看、衬得那恍以消失的裙角,犹觉得风暖石秀。 ****** 晚上回到自己屋子里时,无忧一直坐着不动地发呆。接下来的事情会有多少的蹊跷生怪,已经可想而知。鸣棋抗拒态度的忽然加剧,虽然让无忧感觉到了害怕,却也在另一方面让她坚持了某种想法。 蝶儿有些慌张道,“我们去找那位倾染染的公主么?姑娘,说句不该说的,那位姑娘有着不合年龄的老道而且又是我们绝不了解,也无从打听的异族人,奴婢是怕姑娘会中什么圈套。大太太那边一直是手眼通天的。这位姑娘会不会也是她的安排。” 这些无忧也已经想过,给鸣棋择妃的事情对于大公主来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不是大太太敢于插脚进来的。蝶儿是被大太太给吓怕了,时不时的草木皆兵。 也不去揭穿她,无忧只是将目光凝周遭屋檐凝雪,“我所能有的,不过是坦诚而已。你放心好了。虽不是我们擅长的,凶险本身也是一种机会。我们之前一直只是爬行,现下也该换条路走走了。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出路也不一定。”然后招招手让蝶儿附耳过来,教她如何去马夫那里动用说辞。 自己的动作,大太太一向是盯着的。马夫一定就是她的眼线,可是如果说一切皆是大公主吩咐的,就可以轻巧地避开怀疑。大公主与王府对自己来说,真的是上好的一块挡箭牌。 于是马车很是轻易被调了出来。无忧人也可以自由出候府。 倒是蝶儿还是一百个不放心的样子。她以前被大太太的手段害得,现在事事都仔细得很,从前一些时,无忧也有别出心裁的时候,但,那些好像能引起的后果都不会很大。这一次是要去见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蝶儿是真的担心了。 无忧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当先爬上了马车。蝶儿只得跟上去。她觉得整个事挺不好说的。这些日子在王府里又听了一些大太太从前对别人的手段,还心惊胆战地讲给无忧听。却绝没有想到,她听来的那些,不但没有吓到无忧,反而像是越发地激励了她家姑娘。 几位郡主住的驿馆,不论是离王府还是离候府都很近。那是大公主特意吩咐的,也是弥姑姑的主意,如果能在无意之中让鸣棋世子多多与几位郡主相遇,说不定联姻会更加容易。 可鸣棋总是有办法让人家对他的期待落空。这些日子反而一直没有遇到。不得不说,他总是很诡异地出现。那些郡主们,都做了些功课,但运气实在是不太好。还没有偶遇成功的情况出现。 转眼已经到了驿馆。这是无忧精心挑选过的时间段,所有的郡主都会应了大公主府上的邀请前去饮宴,只有这位郡主称病未有出席。现下,整个驿馆人去楼空,是绝佳避人耳目的见面。一切似乎都是这样的正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面会 转眼已经到了驿馆。这是无忧精心挑选过的时间段,所有的郡主都会应了大公主府上的邀请前去饮宴,只有这位郡主称病未有出席。现下,整个驿馆人去楼空,是绝佳避人耳目的见面。一切似乎都是这样的正好。 无忧让蝶儿前去门上报通自己的姓名之后。马上就有位侍者出来躬身向她们主仆揖礼,转身打发了驿馆的接待,展袖将她们向里请。 行步之间,无忧听着那人说他家郡主等候多时,并无一分惊诧,仍然趋步向前。蝶儿倒是微微有些唏嘘。自家姑娘并没有说要来啊,这位郡主却已经猜到了吗? 无忧与蝶儿堪堪停住时,侍人向房内道,“殿下,女差已至。”语毕推开门,做出请姿。 无忧迈步进去,抬头见座上的女子正在望着自己。福身下去为礼。听那纤纤袅音道,“看座。”又谢了座,坐下。 喝茶时,无忧打量了一下倾染染,一举手一投足之间与汉人的礼法无异,虽是生在边地,却一直礼教有加。全身上下并无残存一分异族气息。难能可贵。 倾染染慢慢品着茶,似乎是等无忧打量得尽了,才抬头道,“一直以来,没有与女差多说个中原由,一则是怕女差误会,二则是想等女差自理会得清了才好说话。现在看来,女差果然是个聪明人。当然也说明我没有看错人。这也是要给女差证明的东西,我亦是个聪明人,是值得女差选择的帮手。” 无忧冉冉一笑,“郡主过奖了,无忧愚钝,郡主才是真正的聪明。无忧之所以这样冒昧前来,是来求问郡主并未言明的那些指点。比如,世子一定会娶郡主的理由。” 倾染染似知她早晚有此一问,而此时不过是应中她心事,一笑欣然,“女差的夸奖我不会自谦。至于女差的问题,我能给出的答案即是人心二字。女差有所不知,公主府与高国本有嫌隙。帝都之中也有很多本与大公主府上有嫌隙的人吧,但也确实是人才,能让他们归附的办法,娶一个仇人的女人,没有比这个更直接更奏效的办法了。” 无忧微含笑意,“郡主果然心眼通明。大千虽大,纤毫阅尽。” 倾染染神色自若,“别的不敢当,事成之后,我会在女差感兴趣的事情上出一把力,会是一定的。” 无忧点了点头,然后又将目光深了一重看向这位郡主,“无忧亦有几句话,不知能否讲在郡主当面。” 倾染染一笑,伸出手来做了请姿,“我与女差本来就是开诚布公的。” 无忧温笑,“只是奴婢的微言陋语,只怕有辱郡主听闻,不过,以奴婢浅见,郡主眼下最该做的事,就是什么都不要做。” 倾染染听了,再也保持不住淡定,微微露出惊诧,“女差所言是为何意?” 无忧不慌不忙,从容道来,“郡主是在努力,而大公主殿下是在观察。郡主的一举一动,皆会入眼,至于选择的决定,会发生在观察当中的每一个瞬间。大公主只是喜静不喜动。” 倾染染更露一分惊奇。 无忧知道她意思,“是不是要将全部都倚重在无忧身上,自是郡主的选择,可是在无忧来看,除了从最外围的突破,一切皆有可能是弄巧成拙。” 同无忧预料的一样,倾染染一旦对她产生了好奇,她们之间才算是真正的进了一步。无忧只提点一个意思过去,睿智如倾染染已经明白了她大半的意思,“女差果然是聪明人,弥姑姑的门路,也想走走。只是要送给她的东西还未想好,才慢了下来。” 无忧笑道,“如此,一切就来得及。无忧与郡主是初见,若想说让郡主完全信任,自己都觉得是在痴人说梦,也并无这个信心,但只有一件事想要告诉给郡主,弥姑姑对大公主殿下的忠诚并非你我之所想的那么简单。” 倾染染一时无声,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无忧也不打扰,只是轻轻端起茶盏,半晌倾染染笑道,“最开始,我以为女差必是我此行遇到的贵人,时间过了这么久,我想我还是对的。” 无忧向她微笑,“郡主果然是成大事之人,早在来中原之前,就做好了全套的功课,必与其它俗流不同。” 倾染染一笑生花,“我要说的,还是同之前一样,如果女差能助得我毕成此事,我也会助得女差一臂之力,不是在这件事,就会是在那件事上,总之,若然是力所能及的,必会女差竭尽所能。” 无忧起身颌首,然后道,“奴婢就在谢过郡主愿代奴婢的诚意。”看看倾染染眼中的好奇,才慢慢顿下脚步,“郡主一定是想问奴婢,我们这样大摇大摆地见面,不会被发现么。奴婢想说一定会被发现。” 倾染染愣了愣。 无忧慢慢道,“所有前来的郡主,都来找了门路,公主殿下找的是最小的门路,如同没有。这个大公主会很喜欢。” 之后,告辞出去。 整个对话早将蝶儿惊得目瞪口呆,坐在马车上,还陷在刚刚的巨大惊悸当中一样,竟然一句话也没有问无忧。 直到坐到了自家姑娘屋子里,伺候着姑娘喝了好大一杯水,才惊问道,“姑娘,她说的话,我们真的可以相信么。还有姑娘给她许下的愿望她也是真心相信了么?” 无忧眼中慢慢放出一种奇怪的光,但只一刹,渐渐又变得平和如潭,“她对我们是信如不曾信。我们对她却是不相信怎么办,那就证明我们无路可走了。” 蝶儿这下是真的被自家姑娘给弄糊涂了,又默了半天,终是眼前一亮,“奴婢想的是合周公子,我们或许可以求助。” 无忧一时静住了,合周说的那些话,在耳边徘徊萦绕,如果不管不顾地逃开这些事。枯坐了半晌,苦涩一笑,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是以,不想再在这些事情耽搁情思。自己并不是心狠之人,如果有一丝动摇,接下来怕是会支撑不得了。 蝶儿见姑娘不出声,知道是不愿听提到合周公子,知趣地也不再说话。只是将灯挑得亮一些,耐心陪在一边。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与她们家姑娘又要空手套白狼是真的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丑八怪 蝶儿被自家姑娘的话,惊得差点要跌个大跟头了。先时,认真粘起的惊慌之心,又重新碎了一遍。 原来,自家姑娘在那位郡主面前的笃定,并不是真的那么笃定。即使,以自家姑娘一贯的行事作风,当然了不可能完全是空手行事。但,面对那位高国完全有备而来的郡主倾染染,这真不是一点点忽视。 而且也完全想不到,这么危险的情境下,自家姑娘竟然还坚持主动送上门去。 世事坎坷,眼瞧着到手的一点点幸运,却是更加颠簸的坎坷。越是想下去,就越是觉得眼睛发潮,只觉得就要流下泪来。 偷偷看向自家姑娘,见无忧将手中的书册翻过了一页并没有注意到她,要扭过头去,暗暗抹泪,就听到无忧问,“这些时,王府中在一起的婢子们,可有得大公主脸,随侍时,见过皇上的?” 蝶儿听无忧如此说,就知道,姑娘已经是下定了要入宫的心意。要愁的事,从来都不只一桩,但到底怕勾起姑娘心底的伤,忙又打叠起精神来,点头道,“有一个叫时儿的,侍奉过大公主入宫。我与她还算说得上话。” 无忧看向蝶儿,眼神中有光泽慢慢流动。蝶儿早已会意,“奴婢会多亲近她,再借机打探皇上的喜好的。但……”接下来又欲言又止。 无忧知道她在想什么,拉她过来,“这条路,已经不能再变得缓慢了,却总比最残酷的时候好。看娘亲与爹爹就知道了,当年的爱,也会沦为对权力时的舍弃,相信,本身就是一种弱点。” 蝶儿动唇又要说什么,无忧已经摆出笑意,“昨日的酥合很好吃。再去拿来些。” 蝶儿知道姑娘不爱她听劝这些,又要将她支开,便做了个鬼脸,“姑娘可夸着好吃呢,可不要就只拈了半块,就罢了手。” 无忧向着她笑,“知道了,你这是为那酥打抱不平呢。” 蝶儿撅撅嘴,“姑娘爱吃的东西那么少,倒是这酥长得美,独独入了姑娘的眼。” ****** 翌日,传来风声,皇太后忽然要召见焕离。 无忧隐约觉得,这与合周去见大公主有关。 仔细观察些时,却没有瞧出了什么眉目,倒是蝶儿打听出来,听说,皇太后要焕离给自己跳了,那种在一瓣花叶落地之间二十四种舞步的留仙舞。又赞过很好。 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合周既然说出那样的话,就会将焕离与他剥离开。可这样的速度,还有大公主对他的相信,还是让无忧吃了一惊。 任是谁都看得出,从未见过太后,也没有闻名于宫廷的焕离,能入太后的眼,是大公主从中起的连线。 大公主想要将焕离献给皇上,这样一直静止不动的善修就再不能静止不动。 善修侍焕离如同亲妹。让如此豆蔻年华的女子嫁给皇上,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而他的动作,必会正中大公主下怀。 年轻的笑脸浮现在脑海中时,有此许的嗟叹。只要能过得了皇太后这一关,焕离一定会选为秀女。 到那时,局势是否会变得明朗……一用力,刻鬼工球的刀尖走偏,将她手尖划了个好大的口子。 包扎好手指,进入自己的息室的时候,被突然出现在书案边的鸣棋吓了一跳。 一身闲逸的公子衫,衬得他眉目清秀,无忧只淡淡地瞧上那么一眼,心中就涌出了如此多的感慨。而好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问题居然是在那些心思之后出现的。这些一瞬让无忧觉得惊恐。不觉伸出手来捂住自己的胸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要向他福身,抬头时,看到他手里正拿着她做得形同丑八怪的鬼工球。那是皇上喜欢的东西,也是蝶儿费了些力气,从王府的时儿口中问出来的。可一直都做得不好。 眼下见他那么拿在手上,一瞬冲动想要夺回来。马上又想到,对他忤逆,从来都没有起到什么良好的效果。 慢慢调匀吐息,等他的意思。 鸣棋将那只鬼工球无比认真地打量了几遍,又转了几遍,也抬头了几遍无忧的惊慌,再将眸目向下到她受伤新新包扎过的手指,动了动唇角,一脸认真却带几分气恼又顷刻泯然,让人不知他到底如何态度地笑了笑,“果然我没有猜错。” 无忧向他注目。不明白他那个没有猜错之后似笑非笑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鸣棋挑了挑眉,“看来,你对我母亲很是失望。是因为野心太大的原因么,如果本来就是为了野心,也就没有理由不去不择手段,所以,现在的你已经开始属意皇上。也想要看看,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人手里,到底能得到什么。” 无忧想了一百种绕开这个问题的借口,最后还是选择实事求是,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要遮掩,更何况本就是不可遮掩的野心,“世子不喜欢么,这是对王府有利的事,公主殿下会喜欢。” 他脸上花一样开放的笑意升起,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还能立时衬起那种可见的绝对温柔,“女差以为,这样私下里随便告诉我的话是闺房之乐吗?我没有办法告状了么?这种情况,我们世子这个位份的,至少都应该得到以身相许的回报才会视而不见或者同流合污。” 无忧略略低下头,沉静了半晌,“什么?无忧不明白世子的意思。” 他直视着她,“因为你犯了错。” 无忧看向他。仍然保持着心平气和的表情。 “你是一把刀,不知是在何时,搅得我这里疼。”他伸出手拍着自己的心。他的表情,他的声音,还有那些流传在空气中的莫名生成的一切都那样的真实,就像他一直在掏心掏肺地说着最真实的心意。寒风在那时掠过,已经到了春时,却还是吹得人发抖。在他强大的目光里,她的孱弱根本无所遁形。他用目光紧紧盯着她,似乎是在说,“我要骗这样的你,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折。” 可她要是这样的相信,就真的太天真了,他是与众不同的王子,“简单”对他来说,才是最无聊的事。折磨一个人,他根本不想那么简单、那么无趣,才是事实吧。所谓折磨最可享受的即是过程,他的理解应该是这样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被咬 无忧想自己要是真的就这样相信鸣棋说的,就太天真了。那样也会很是如大太太所愿地,很快淹没进尘世的泥土之中吧。 他绝对是与众不同的王子,“简单”对他来说,才是最无聊的事。折磨一个人,他根本不想那么简单、那么无趣,才是事实吧。所谓折磨最可享受的即是过程,他的理解应该是这样的。 无忧伸出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梢,恭谨端庄并不坠于优雅,“无忧虽然长大了,却仍是童心雀跃,让世子见笑了。”最开始,她就该这样回答,那时,她好像丢了自己,傻到对他全盘托出心意都不觉得危险。 鸣棋轻笑了一声,“嗯,看出来是童心未泯了,这么快就不承认自己说的话了。”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目光之后,继续道,“啊,忘了告诉你,我会说你属意皇上可是有证据的。你不是连那位最聪明公子的合周公子的邀约也拒绝了么,他是真心的。可你践踏了。不过真是做得好。他太自不量力了。我才好点儿不是么。选我吧。他之后会拥有什么,谁也不知道,就算是国师也算不清楚那样的未来。可我却不一样,起码在你眼中的有一大半会是我的。不是一直都很聪明么,这样的帐,不会算不过来吧。” 无忧握紧另一只腕子,用出好大好大的力气,想要让自己自己镇定再镇定,然后,被手腕上的镯子狠狠硌了一下,就着那道疼,才像是想清楚了眼下的情况,格外平然道,“倾染染比奴婢有更多的理由嫁给大世子,因为是仇人的女儿,在这个时候选择,会天下归心。”这是她能送给他最最天衣无缝的说法,像他与大公主这样对权势有着天生期待的人,一定是无法拒绝的。 他并没有急着否定或者是肯定,而是更深地看向无忧,那样的目光让无忧一时想要躲闪却并不敢真的转开目光。他是她一直避不开的危险。和着往来于面颊的风,生生地觉得如刀子般刮过脸庞,不等无忧再多想,鸣棋已经出声,“倾染染确实有很多用处,但是用我自己换,还不值得。”是他一贯不屑的语气。也是老天厚赠直面一切的傲然底气。 无忧不再与他争论什么。是她疏忽了,像这样的话,还是告诉大公主比较得当。一直只看重利弊的大公主才更容易说得通。她真不知道,她在这里用尽了这么多的力气,到底想与这位公子说明的是什么。 好在,一切都可以到此为止。 这样想过之后,俯下身去做了告退之姿。也想好了,鸣棋绝无可能拒绝的借口,他却只是扬了扬手由了她去。 这人一直都是如此的难以琢磨。 她本想优雅离去,可是事后怎么想都觉得那个时候任是谁都瞧得出她的落荒而逃。 *************** 用过中饭时,大公主由婢子陪着午睡,无忧独自回息室,整理东西,转头时,见门外人影一闪,正在暗自惊异,思量着自己身在大公主府,诸多干系,这种情况到底该如何反应时,一张纸条轻轻滑入门缝。轻轻躺在地面上。 无忧疾步跑过去打开门看时,外面空无一人。低头想了想重新阖好房门,直到那纸条面前,失了一会儿神俯身拾起,再轻轻展开纸条,上面几个蝇头小楷,清心堂。周。其实在拾起纸条之前,无忧就已经能想到,在这府上,到底还有谁能像这样,与她这样传递信息。 可以单独表达意思的机会。终于还是来了。 无忧一直想说清楚自己的想法,这么多天来,一直避开她的合周也终于打算听了。 可让无忧犹豫的是,在这个王府,上一次合周说的话,鸣棋竟像是一字不差全都听到了。说明他耳目众多。更说明,自己不能再有半分的行差踏错。手上紧紧握住那张字条,开始在犹豫,自己要不要真的就去见合周了。 午后大公主邀了几位命妇游园,无忧想着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清心堂是去不得的,周边也不要去,就向大公主提了安以园。 大公主心情很好,况且这个节气上安以园的池子里化了好些天春水,也是府中最暖的一带地方,所以很快就得到了大公主的首肯。 弥姑姑命人先去做了准备。无忧陪大公主写了会儿字,见大公主乏了要告退时,大公主吩咐道,“后晌去游园,无忧也同去吧,也好见见那些命妇,是我新收的徒儿,要这样向她们炫耀一下。”大公主一脸素淡笑意,无忧眉目恭顺应承着。 到了时候,收拾妥当,陪着大公主与几位命妇到了安以园,从别具匠心设计的幽道进去,直通到安以园的湖心亭,正是看池里的游鱼的绝佳赏地。 几位命妇嘴巴里抹了油蜜一般,感叹着外面天寒地冻,江河结流,可大公主的安以池中却注了温泉之水,让人在这严冬之中仍然得见照日深红暖见鱼的妙景如同玄幻妙境。 忽有一位命妇惊道,“那水中好大的一尾鱼。” 大公主与无忧她们闻声看去时,圆叶蔽去鱼影。大家什么都没有瞧见。 不由都转过头来笑她看错。 可那命妇不惜红了脸也要坚持一定是看到了,而且还说是在大公主面前呢。如此一来,大家也觉得奇怪。大公主尊贵无比,命妇姑且要说梦话,也会想着大公主面前不敢妄言。 大公主看了一会儿她们的争执来了兴趣,伸出手搭了个凉棚向池中望了望,一笑,唤无忧去近前瞧。 无忧向池边走进,也觉得像是一晃看到了有什么,于是矮着身子向下看,再看,是一只乌龟么,想着,伸手撩了一下水。刚觉得摸到了什么东西,已经被一口咬住住了手指。 那疼一深邃,想要夺回手来。水中那东西却并不松口,也因此是跟着一道被提了上来。 听到身后有人惊呼,“是王八。” 也看清了大个头的王八正狠狠咬在手指上,不肯松口。 左右抖手,想要甩落它可就是不行。 手上的疼只是一方面,今天在这么人面前出了这个大笑话才更加的要命。她要得到的大公主的常识本就是在这无数的细枝末节中积累起来的看重,今日里这是毁于一旦了么。指痛与心痛一时俱袭向无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谋机散 被这不肯松口的王八咬得很疼,可身为王府的女差还要顾及到一举一动的精致优雅,所以无忧纵然是这样被咬着左右抖手,想要甩落王八也只是点以为止的用力。于是本就不肯松口的家伙,只是这样优雅地甩甩,根本不能将它甩开。 而且现在无忧已经是顾不上手疼了。她只是觉得自己真的是命苦,今天在这么人面前出了这个大笑话才更加的要命。她要得到的大公主的常识本就是在这无数的细枝末节中积累起来的看重,今日里这是毁于一旦了么。指痛与心痛一时俱袭向无忧。 命妇们一时也惊呆了,寂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叫人快来帮无忧。场面一时变得热闹无比,大家尖叫来尖叫去的就是没有人想出切实的办法。 大公主扶扶额不耐,直接命人掐死王八了事。 正闹得不亦乐乎,鸣棋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径自走到无忧身边,看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去。 很疼,真的很疼,可无忧还努力维持着平静。鸣棋拉她时,她还有些犹豫,又有些期待,可他到底要做什么,推开了前来抓甲鱼的侍从,直接将自己拉到了水边将手放入池中,她有些挣扎,这不像是在救自己。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王八一入水,嘴巴立即张开,游得远了。 看无忧瞧着自己伤口发呆,鸣棋向一边的侍从努了努嘴,有人快步过来给她包扎。 那边的几个命妇也缓过神来叹道,“真是吓人,这个时节上有池鱼已是了得,还看到了甲鱼,殿下真是肯让我们开眼。”不难听出语句里的意思,是想将这出尴尬,圆成个故意使然的乐子。 众命妇也纷纷称道,王府自然是能成众家不能成之事。如此的阿谀奉承着。 无忧心上一分也不在意指上的疼,只想着,这一切怎会如此巧合,王府池中从来没有甲鱼,合及合周的纸笺与鸣棋的忽然出现,到底是他们中的哪一个。目的又是什么。而眼下又无时想这个,毕竟,明眼人都瞧得出这是丢脸的事情。大公主几乎一定会生气,要么将自己训斥,要么就是会将自己赶走。 大公主看了一眼无忧给人包扎好的手指,就着命妇们的话音道,“可是为了你们高兴,才这一出一出的闹,庆幸你们还懂我这份心意,倒是难为了他们这些小的。” 声音落入风里。众人都笑着应是。 无忧想,这是给自己找托辞了,到底是生气还是平淡,现下从公主的脸上,还猜不准,想来是要等写字时琢磨了。 一通笑闹得了,大家随着大公主上岸去岸上看春风皱水,据说这是王府在帝都中闻名的春景。早些年,皇上也会摆驾来王府赏此美景。只是后来今上自己也察觉了,权力这种东西一经上身就像是长在了身体里一样,不是你只有你传下去的人会接到,你多看一眼,你多赞一句的人身上也会那样流传下去。皇上对王府奇景的青眼,被臣子理解成了对大公主的青眼,是以后来就发生了很多让皇上有口难言的事情,是以,这些年,皇上便不再来大公主府上赏这一时的春景了。皇上可以不想他日大公主用来将自己扼死的力量,原是自己亲手所赠。 只是这一处的景致早已经是名声在外,时人都好与王府的几位王子交好,也是想借机能够来王府游玩一二。 到了池边,放眼一望,绿如浩瀚烟海,这池本不大,奇处也在这里,本不大的池子却借了身后的风烟绿石,让人一望之下如在无极碧海一般的阔大不着边际。 这一世都像是浸在一池之中,上含了天,下括了地这一世也就像是只有这一池,而那池中人,就像是永远也走不出。 无忧远远地跟着,落在伤指上的目光又忧又虑,接下来要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大公主放弃自己的一瞬,就会成为自己无助一生的开始。啊,刚刚连鸣棋说了什么,何时离开的都忘记看了。 这一瞬简直是欲哭无泪。 弥姑姑早就备下了煮茶焚香的一应用具。呼出的白汽在眼前清晰了一点,无忧才发现自己出神了,幸亏,今日前来的几位命妇很是会说话,此时大公主正笑眯眯听得出神。鼻尖已经嗅到浸入心脾的香味,原来是到了要煮茶焚香的亭子。 看来,只有到了那时,自己才有时间缅怀一下从前在大公主眼中的美好。现在,无论怎么想,之前的努力都已经是烟消云散。 到了煮茶焚香时,无忧看几位已经入境,厌烦打扰,便慢慢退出。 外面的随侍,正忙着煮茶,天地缱绻一派茶香。 无忧长长叹了一口气。扭头时撞进一人胸膛,也不管会不会摔倒,赶紧退步,身子一失重心歪了歪,又给那手扶正了。灵巧避开了那手,又退了一步终是稳了。 瞄一眼那金线生动勾勒出海水纹路的衣角,已经知道来人是鸣棋,但现下被他挡得日月无光,想来是不得法门逃走。 所以更要先发制人,“刚刚的事,谢谢大世子。” 他沉下目光来,看着她那只受了伤的手,目光点点,“你还好吧,刚刚看着出了很多血,怎么还在这里,不赶快回去。” 听他一提,才觉得手指上残存的痛意,于是点了点头。点过头之后又觉得自己再次在他面前大意,无忧还是知道的,他不会是真想知道自己疼不疼的。于是很是轻描淡写道,“奴婢无事,幸亏大世子见多识广,出手相救。奴婢感激不尽。” 鸣棋抬手向池中投了枚石子,“看来,你在王府中接下来的日子危险了。” 无忧止不住惊异抬头,但又马上缓和下惊异来,“奴婢愚钝,只知道对世子感激涕零。” 他微微敛眸,冷哼了一声,“我图的是那个么。但是那家伙,可真不像是手软的,这就要对你不利了,方法一点儿也不好,是想让母亲赶你出候府。对待焕离也是一样的办法,只是远一点儿,让她都找不到回来的路。。” 无忧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他说刚刚做出那个圈套的,真的同了自己的猜测是合周吗,焕离那个自己也猜得正着。有一瞬间不知道该发何应对这样的揭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多事 但只要是大致想想眼下的情况,就立时能做出最最明确的选择,清楚明白什么的,都于事无补,最紧要的补救方法还是装糊涂。无忧轻轻福礼,柔声道,“奴婢从没有见过甲鱼,也不知它有攻击性,所以闹了笑话。一切都是奴婢的不好。这个是愿不得别人的。” 鸣棋一脸要杀过来的表情,“是不是,我说话的时候,你只要装糊涂就可以了。” 这样的话,不接才对,无忧只是垂首默立,立了半晌,听到鸣棋叹了一口气,“好了,该去换一些药了吧。不是被王府的东西咬的么,就用王府的药吧。还有,我会为你求情的理由并不是你想的那些。你害怕的事情并不会真的发生,我的好心也只有这一次。记得珍惜。” 无忧再次向他行礼,“不敢烦世子挂念。” 他用指尖戳了戳额头,一脸惯常的嘲讽,大约已经是要被她的不配合气得要背过气去,当然也可能是别的情绪。连现下的嘲讽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保。 无忧一直觉得她从前没有真的看透过鸣棋,而且那样的原因,并不是他们没有长时间在一起的机会,而是他本就是一个不可能让人看透的人。 又过了半晌,鸣棋微微抿了抿唇,“那是有目的的。今天你是我救下来的,救人这种事情,我是不常做的,你可要长久地感恩啊。要不然,你还真当我们是一伙的么。你不是错记了你已经对我以身相许了吧。” 无忧被他呛得无话可说,只得很正式地行礼,准备退下。 忽闻那边婢子们问安的声音,两个人一起抬头,正看到远远的假山之侧,善修的身影在一双行过的婢子身后出现,此时也正瞧向这边,脚步不停地朝着这边过来。 焕离刚刚被太后传召,入宫为妃可能等等,也被传得形形色色。 现下,恐怕不光是无忧与鸣棋,帝都之内的所有人,都能猜到善修像这样风风火火闯来的目的。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别开。鸣棋咳了一声,使给无忧一个眼色,让她直接离开。无忧本也不想多事。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 放下一点点心事的时候,觉出手指上的痛了,食指连心呢。任何的动物,哪怕是蝼蚁,若是性命受到了威胁,也会愤力一搏。果真如此。 但心上的轻缓,只是那么一瞬感觉出了手指上的痛楚,接下来,就像是一直惦记着什么一样,老是觉得有什么放不下。 听身后的脚步声停止,善修一定是停在鸣棋跟前了。 还想疾步快行不要招惹上什么是非才好。前面的水榭处,几个侍婢抬着一大樽熏炉过来,刚刚自己想着心事,并没有早早瞧到她们,现在要想这么径直地过去,已然是不可能了,再没有别的路,自己只能倒退回回桥下,给她们让开路。 那么,刚刚自己仓皇的逃离,其实也就变得没有意义了,因为又走了回去。暗叫自己真的是太傻。 纵然是低头头向回走的。 还是就无可避免地听到他们说话。 “要找娘亲吗,在烹茶焚香。这样的天气太适合做这样的事,如果是来扫兴的,最好就回去。要不然我也可勉为其难地听你诉苦。最近想要独挡一面不是吃了很多的苦吗?”鸣棋的声音里很有嬉戏之意。他总是有办法撩人怒意。纵然只是说如此正常的话,也是这般。 善修似乎是盯了他半晌,没有说话。他像这样不立时说话,让无忧心上的好奇一层一层地生长起来。然后,偷偷抬起目光来,看向他们一双。 那时天上飘来了好些游云,天色一时之间变得低黯起来,他们一双的袍袖生风,目光生电的对立,光是这样瞧着,都能让人看出一触即发的激烈之感。 这些时,无忧在这王府之中,真的不能说学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除了知道他们一双是怎样又爱又恨的兄弟关系。 无忧甚至想要想,如果他们一双此时上了战场,也会一起对敌,互救对方,可是这个眼下,相遇的他们,却只会分出胜负,不惜抛弃性命。 视线可及里,善修的表情,说不上有多愤怒,可当他讲起话来时,却冷冽如同上古寒冰,字句里衬着锋芒。“总要这么刻意为之么。我一直知道你与姨母一样,都只看得到权势,包括当今圣上在内,再没有什么人会让你们肯于舍弃手中的利益,可我从没有想过,你们会如此恶毒,甚至只因我一人,而要伤害无辜的女子。” “所以,为什么每次都要这么循声问苦。要帮别人挡灾。清清静静不好么?”鸣棋的语音还是之前的清冷,中间还带着涩涩的刺儿。说着说着,又出来一种觉得好笑的感觉。激得人更加愤怒。 “最好还是走开些,我没有自信不揍你。”善修这样说,看来他并不是来找鸣棋的,也知道这些决定,终归也不是鸣棋做的,虽然鸣棋那么乐于承认,可是事实的真相,是谁也掩饰不了的。 “我要是想激怒你,会更简单。不过就当是我做的吧。因为会使你生气的事,我比较乐此不疲。你看,那个也没有多难想,”顿了顿,“这次生气只是为了一个黄毛丫头,最近哥哥生气的水准在下降啊。” “你们能想像的我会因为焕离入宫而对皇上做出什么?”善修的目光那么硬生生地落到鸣棋脸上。 鸣棋轻轻一笑,“各种各样的事都可能会做。也总会做点什么吧。哥哥不是一向那么冲动么。我们就是打的那样的主意,接下来的事情要哥哥自己做主吧。做或者不做,怎么能反身来找自己的姨母呢。” 几个婢子因抬着的东西,硬着头皮通过。他们暂时止声。 无忧也赶紧夺路而去。还好刚刚那么近没有溅到身上血。 不过是走出几步的距离,之前一直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四下里突然变得安寂。 时间有点长,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比如一只将另外的一只吃了,无忧忍不住回头,出现在眼前的画面,是善修扯住了鸣棋的衣领。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瞬,他们一齐看向了自己这边。 无忧也不管露不露痕迹,赶紧转过身,眼前的路已经给让开了,快步而去。终究还是听到了鸣棋在说,“兄长这样一下子下去,可就变成我有理了。” 脚下步子加快,再说的什么已然听不清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合周 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好好较量打架的鸣棋与善修,就在无忧看向他们这一瞬,他们一齐看向了无忧这边。 六道视线堪堪相遇在空中。 像是从来不确定的命运那样。一直想要避开他们的她,这样被他们认真地注目。这并不在预计的情况之中。也是无忧没有必要再多添的负担。 所以,也不管露不露痕迹,赶紧转过身,眼前的路再无障碍,终于快步而去。 可在距离还允许的情况下,还是听到了鸣棋在说,“兄长这样一下子打下来,可就变成我有理了。怎么办,变得有一点点期待了。理亏的兄长到底要怎样勇闯大公主府。” 鸣棋还是一如继往地不合时宜地挑衅。他在这世上就没有可怕的么。真的是被宠坏了的小孩。无忧轻轻叹了一口气。 脚下步子再加快一些,善修会如何做答,已然是听不清了。 *************** 是合周,鸣棋那样清楚地指出了,策划今天的八王事件的是合周。 在鸣棋对她说这些之前,她怀疑的是合周与鸣棋两者之一。但其实一直也想得到,鸣棋做这些事,其实还真是挺没有必要的。之前他还很好地讽刺了自己。 至于为什么一直不肯轻易相信做这一切的会是合周,只因着,这里可是大公主府,对于进出这里不那么容易的合周,要做到这些就真的是要花费一些功夫了,所以那时候,也在犹豫这个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还是同之前一样一无佐证的现下,她就是觉得鸣棋说的是真的。 想想,每次看到鸣棋似笑非笑的脸,会觉得有一点想要避开,觉得那是危险。 可是在今天的某一个瞬间,却察觉这并不是自己全部的情绪。真实的感觉似乎是另有感触。 一路低头走着,明知道这样下去,有可能会南辕北辙,也有可能会有失偏颇,可就是想这样走,似乎是想将那隐藏的看法清清楚楚地找出来。 走着走着,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下意识抬头时,发现了出现在树下的一身青衣的合周。 尘世静了一分,前一刹,他被风吹动的袍角,忽然慢慢停歇。无忧在想,自己要如何矫饰自己的心意,像这样明明可能知道一切,却还要装成不知道一切的感觉。 那些亲人离失的楚,摧毁了她太多的好,也有可能不再有什么好。像她这样只怀有愤恨的人,再无可能有什么明月清风,只是妄想着在这一身殒灭之前,能看到大仇得报,至于那些会失去的种种,就算是明了清楚的又能怎么样,这世上的事,真像是河岸边上的沙子,不管它们从前是什么,但是碎到那个程度的时候,再难真的聚回从前。 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并没有说话,而是递过一个药瓶。他是在等自己。也承认了鸣棋所说的话,知道她受伤的人,此刻除了鸣棋,都应该在这园子里固定的地方。 他并没有要向自己掩饰他的所作所为。她一瞬困惑,他如此执著地要践行他对她的那些所谓诺言,到底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想要开口问出的这个瞬间,却忽然觉得,问出的一切,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意义。十年窗下无人问的时光,堆积起来的心意,大约是在支持着他做些事情的基础。而她不觉得那又与自己又什么真正的相关。亦或从来都不是相关的东西。 “快上药吧。”他似乎很是安然这种顺序——先害了她,让她受伤,然后再来妥妥地医治她。 这些学终于却勾起了无忧的火气,伸手搏开那东西,触动了一下手指,不去感觉那疼,只是冷笑一下,“这就是你要我相信的东西。疼痛与诡计。虽然不知道,你还要做什么,但住手吧。焕离她也很无辜。而且如果要是让那位大世子知道这一切是你的主意,可能也会招来新的麻烦。” 他仍然坚持着将那药瓶放在无忧的手中,也将说话的声音压得很是轻柔,“我只是想带你离开。如果焕离实在不愿意,善修世子会带她离开。想要她对我死心,唯有这样。之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她成了我们最大的障碍,也会时不时地要你难堪。” 无忧目光堪堪定在他眸间,“可我并不这么看,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权力的诱惑使然,而是在这种诱惑中发现了你自己。那就是你的欲望本身。” 他面露包容一切的微笑“无忧说得很对,就是啊,那真的就是欲望,那欲望本身就是对你的难以忘怀。” “如果你只顾执拗,那我也执拗好了。总有一天,你会因为看错我而后悔的,可你又没有办法怪我,我是告诉过你的。公子只做为自己好的事情就可以了。当然也要记住再不要做对我坏的事情才更好。”语毕转身。不管方向,快步离开这里。她想,她是又一次的落荒而逃了。最近她真的是逃过太多次了。 像这样快行了许多时才想起来,合周根本不会追上来,这里可是大公主府,一举一动都会让人猜测。合周只会比自己更顾忌这些。 心里如同一团乱麻,等走过了廊桥,才想起来又循了刚刚的旧路了,那里还有鸣棋与善修,她是走不得的。担了好大的心,向前边望,所幸,鸣棋与善修都已经不知所踪。 一切还算刚刚好。 那一日竟然安然度过。 到了晚上的时候,大公主还夸赞了无忧的字。目光落在无忧食指之上时,无忧想,大公主终是要发配刚刚自己出的丑了。 等了一会儿,听到大公主淡淡道,“你看,外面的的那棵桂树,长得那样高了啊。” 其实,此时门窗皆闭,是看不到那棵桂树的。无忧不知道大公主到底是要说什么,也无法接话。而且更加好奇的是,大公主这样郑重其事,说的竟然不是自己白日里出丑的事。 看到大公主望向自己的目光移开,便向她看过去的方向上望,暗暗记下了这个位置,是轩窗的西侧。无忧从来不记得那里是有那么一棵树的。 又默了半晌,大公主见无忧没提告退的事,知是有事要回,便道,“要说什么。” 自然是倾染染的事。无忧低头道,“高国的郡主倾染染,毛遂自荐为世子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荐妃 又默了半晌,大公主见无忧没提告退的事,知是有事要回,便道,“要说什么。” 自然是倾染染的事。无忧已经考虑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应该推荐一个,于是低头道,“高国的郡主倾染染,毛遂自荐为世子妃。” 其实,在为鸣棋选世子妃这件事情上,无忧也看出了大公主的不上心,自打交给了自己,便再无过问一、二。想想也是,小小的郡国对大公主的帮助说不上少,但也确实说不上多。大公主前些时逼了鸣棋,只不过觉得他一个人在这帝都之中游来荡去过于放纵,是想让他娶妻生子收心罢了。 最开始的时候,无忧一度怀疑,大公主并不想让鸣棋世子在这些异族郡主中真的择妃。只因,帝都之中,从来不乏百年望族的世家小姐。试看帝都之皇室的选择,也都是经年不变的强强联姻。 唯独大公主在鸣棋世子身上的这一道选择,却是出人间料地与众不同。 很快,无忧又觉得自己想通了大公主的目的。联姻之说,其实在现在这个发育不成熟的帝都,是并不成立的。与任一望族联姻,届时也只是选择了数目众多中的其一,就意味着,势必要与其它的所有望族为敌。 大公主现在的做法是并不对这些纠缠不清的望族做出选择,让他们一直有对大公主将要做出的选择有垂涎之姿。 这些所谓郡主,背后的国家势力太弱,如果大公主想,任一时候都能剔除那位所谓先来的世子妃换以他人。 如此剩下的事,就是要这些望族赶紧表现,是不是要做对大公主有利的人,得到大公主的选择。 大公主抬起眸子来,“这倒是个意外的人选。”这个情况,弥姑姑早已知会无忧,当年,这位郡主的哥哥曾射中过王爷一箭。底子显然不好,算得上是世仇。也就是说无忧现在是在剑走偏锋。 回答大公主的说辞也是早就想好了的,“奴婢不敢欺瞒于殿下,这位郡主无忧之所以知道她很是仰慕世子,皆因,就是早些时,曾邀无忧一见。” 大公主笑道,“据说,最初还是她是亲身前往见你的。那日里的天气不错,无忧还觉得她是个美女,看呆了好些时。” 无忧心下安然,这样的事情大公主果然无一不晓。 忙点头应是。 大公主又道,“是有多少年了呢,没有见过异域风情了,我年轻的时候曾到过高国,那里的人都戴着高高的帽子。”边说边比划着,“大概有这么高,就来真的是滑稽,”放下手时又道,“罢了百无一用是前仇。这位郡主,倒是好胆色,明明是仇人,又这样的来求娶。必得有个雷打不动的理由。她如何说。” 无忧心思一动,听大公主的意思,是想听听这位郡主如何的说辞,也就是说,自己承诺给这位郡主的事情应该是打开了一扇门,不再是出口之前的说说而已,这一点倒是从未曾想过,这些心中的变化,不曾在脸上显露出来,只是做出幽幽回想之状,“不计前嫌要比千金市骨来得更真切。那位郡主如此说。” “她倒是敢胆用这种方法衡量。”说完大公主好生地笑了起来,似乎是被勾起了极大的兴趣,这也符合大公主一贯好玩的性子,无忧知道大公主必然还有别的话要说,便恭恭敬敬地候着,直到大公主笑了一时,扶着桌子慢慢沉静下来,也果然又道,“听起来有点理所当然了。去跟大世子提吧。他一定不会答应。”说完再笑笑。 无忧本来想着,察言观色之间觉得大公主已经被说动。可反应了一下大公主的话,有些惊异地望向大公主。 大公主此时应该是想到自己的儿子,笑容已经变得越发柔软,“有什么办法呢,这孩子与我年少时一般的呢,不容易被人说服。我每给他一个东西,他就会用奇怪的方法来捣蛋。让我想想,高国人都擅长蹴鞠,棋儿他们也都喜欢这个。来一场蹴鞠吧。真的是太多年没有给什么人牵过红线了,如今这出,却是给自己儿子的,不知道传出去,又被人嚼什么舌根子呢。” 无忧明白大公主的意思,是在用蹴鞠这样算得上是鸣棋喜欢的事情来给高国的郡主制造机会。可没想到是让自己去安排。时人都爱极这个,可因着在候府,姑娘与公子们是分别教养的,是以鲜有观过赛的。对蹴鞠当真是一窍不通。别说是安排,看都没有看过一场。 用有些担忧的目光看向大公主。 大公主却不再看她,“退安吧。” 一路出来,想着像这样自己从来都不懂的事情要如何应付,应该去看书,时下人们都喜欢这个,亦有很多时贤,总结蹴鞠精要,对,一时欢喜起来,那个是最快速又好用的办法吧。那喜气还未真的潜到心底,又觉得自己太慌乱了,完全的不得顺序,眼下并不是蹴鞠如何重要,而是大公主会如何看待这场蹴鞠。抓了抓头,这个问题比去翻浩如烟海的蹴鞠典籍还要缠人,因为几乎是无处可解的问题。 正遇上来接大公主的弥姑姑觉得有如有神顾。赶紧迎上去向她福礼,紧着问了一句,“有劳姑姑慢步说话,公主殿下也喜欢蹴鞠么?” 弥姑姑一如从来的淡然,蔼然一笑,“年轻时是爱甚的。” 无忧行礼别过之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如此就是真的不可掉以轻心,慢慢合计着,“如此就不光是因着鸣棋喜欢而是大公主也喜欢,,当真是要外面看起来随意,内里是半点也马虎不得的。” 行至一半,忽然想起大公主说过的那棵树,来了点奇怪的兴趣。 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是这么的没心没肺,蹴鞠的事情都已经急成了这样,还在想刚刚那棵树的事情。 而且也完全不能说服自己停下来。 行到刚刚说的大致位置,顿下身来,目测了一下方位,大公主说的那个方向上其实并无一株桂树。不仅没有树连一点点植物也不曾有,只是一列假山而已。 又要近步走到那边看看,发现书室中人影闪动,大公主她们怕是要出来了,是以,快步离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书阅 无忧一步一步,仔细地行到大公主刚刚说的大致位置,顿下身来,认真打量左右。 大公主说的那个方向上,其实并无一株桂树。不仅没有树,连一点点植物也不曾有,只是一列假山并列而已。 又要近步走到那边看看,发现书室中人影闪动,大公主她们怕是要出来了,是以,快步离去了。 ****** 晚上,无忧在自己的屋子里走来走去。 三十圈之后,继续锲而不舍地走来走去。 蝶儿很有些看不下去,“怎么能这样,姑娘自己的事情还操心不过来,为什么又要操心别人的事。那位高国的郡主想让姑娘做的,就是将她自己想当王妃的意思,提给大公主。姑娘完好做得了,也就不欠他们的了,怎么他们一双眉来眼去的事情,也要姑娘来安排?单说蹴鞠这一项,就是姑娘完全不明白的事情。” 无忧看向她,双眼发光道,“你刚刚说什么?” 蝶儿好奇地看着自家姑娘,以为是说错了什么,赶紧回想,又似乎觉得并没有什么错处,然后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比了比,“就是别人的事,这种。就是那高国郡主……” 才重复到一半,无忧忽然扶着她跳了起来,“就是就是,说得对,这是别人的事,我们交给那个倾染染做就好,不是说,她们那儿的人都很喜欢蹴鞠么,就将此事交给她自己做。而我就去藏书阁了解一下蹴鞠,我只要会说就可以了。” 蝶儿愣了半天,才小声说,“这个,这个其实也可以去问大公子,就是,就是大公子最近陪皇上回来得都很晚,不太好见。说来这些玩的东西,大公子都很在行。” 再抬头看看,无忧对她这个新提法没有什么反应,住了嘴。 蝶儿宁愿让她去找大兄长,也不想让她去找那位高国公主的想法,无忧能理解。大公主上次已经毫不隐晦地点出,她的耳目遍及帝都,无忧的一举一动皆在她掌握之中。自己如果想将蹴鞠的事情交给倾染染,大公主的耳目也必然会打探得到。又或者并不能真的听到她与倾染染说话的内容,从而误会成是别的用心。 可从无忧领了这份差事开始,就已经再没有置身事外的安逸,无论是左还是右,无忧必须要有一个态度,在大公主面前她的态度就是倾染染。这个,从打她敢于跟大公主推荐倾染染,就没有必要再行隐瞒了。 有时候无忧都在怀疑,事情是不是可以这样想,无聊的大公主会否愿意看到她这样左右逢源取乐。虽然也会看到她的投机取巧,可在大公主眼前的人哪个一又不是如此,又何来忤逆,兴趣而已。 无忧在打定主意的翌日,趁着大公主陪王爷的下棋,就到藏书阁上找关于蹴鞠的书看。 不仅要通读,最好还要背下来,就是一提起来头头是道那种。虽说,从没有看过,会影响在脑海中形成的极致场面,也会因无知而漏出一些马脚。但已没有退路,如果这种破釜沉舟下的她,还是不能挑战一下她自己的极限,那这条抗争的路,她也没有必要走下去了。前路上哪一件不是比这个更难的事! 转过一道书阁,发现那边是蹴鞠一类的工具书,走过去,刚伸出手,一只手比自己动作更快地取走了那书。 抬头,鸣棋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站在眼前。手里拿着的就是一本写着蹴鞠的书。这种不算正常意识里的东西,是以,无忧一时很有些反应不过来地愣眼看着他。 他从左到右用眼珠读了一遍无忧的眼神。用手比了一个姿势,那个,不是什么友好的风格,跟深情的眼神不同,这是在让自己让开吗?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一瞬失望的感觉。赶紧转过身想逃,又不对,还得行礼。然后,想到倾染染的事,自己不能一直将当事之人蒙在鼓里,虽然他很可能知道细节什么的、比自己还清楚。但,这个过场还是要走的。就是跟他将一切都表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他日后与倾染染如何与她再我纤毫关系。 是以,无忧吞下全部吃惊的下一瞬,已摆好姿态,规规矩矩立在他面前,一脸恳切,“奴婢有话要说。” 他头也不抬地只管翻开着那本书,一点也不像是要看其中的内容,倒像是觉得故意在气某人,所幸还是听到了无忧的请求,道,“愿闻其详。” 虽然总觉得这么说出去,会让他气恼,还是一往无前,声音尽量放得轻柔,“倾染染郡主一直仰慕世子。” 书页嚯地一顿,他从那些墨字上抬起头来,“这世上有女子见到我,会不仰慕的么。我相信没有。你也该相信。” 被口水呛住的是无忧而不是他。 看来,他自己是真的相信了以上的表达。 “无不仰慕”简单易懂的四字,又是多么美好的词汇,但他好像是偏离了她的重点。就是,就是此仰慕非彼不求回报的仰慕,此仰慕是倾染染想要从他这里得到衣食无忧,得到夫君之爱。哪里像他说得那么不费吹灰之力。 真不知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无忧揪着手指,刺痛了才发觉,自己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说法。一室书香之下,眼前这人似乎正慢慢沉浸到那本书中,是她从不曾见的美好。 她想,她是不是该避过这个时候,等他离开了再重新回来找书。 但就这样离开,大有老鼠见猫的感觉。左右想想,貌似该找本茶书,掩饰一下尴尬才好。 拧眼时发现,一边的桌子上,摆了几乎有关六艺的所有书。 他并没有抬头,可是似乎已经了然无忧的目光。洋洋得意道,“这里是能改写人一生的全部书籍。但我今天全部要看。昨天我好像救了你,可你没有回来看我的死活。” 无忧一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缓缓回味过后,才想起他说的,是昨日善修因为焕离进宫而找过来的事。听他故意夸张善修会杀了他,无忧一时有些失笑。 想了想道,“二位世子的本质还是兄弟。” 那样一痕笑意,落入鸣棋眸中的一刹,他怔了怔,一双眼睛定在无忧似脸上久久未动,半晌久久未动的眸中大量地积蓄起潋滟光泽,那样的目光吓得无忧赶紧低头回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国色天香 无忧那样微微现在颊边似有非有的一痕笑意,落入鸣棋眸中的一刹,他怔了怔。 一双眼睛定在无忧似脸上,久久未动,之后,也是那双久久未动的眸中,平地烟云一般,大量地积蓄起潋滟光泽,那样的目光只在一个凝目之间就像是要聚出风雨来将人吞没,吓得无忧赶紧低头回避。 无忧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发抖,然后极力地控制着身体,不让自己真的抖出来。 直到鸣棋看不到无忧眼睛时,才好似慢慢回神,眉目之间有深深的温存缱绻,“刚刚你是笑了么?是为什么?因为听说善修会来夺我的命,还是昨天那么危险,我还是自救成功?” 听出鸣棋语气里的挑逗之意,无忧将头埋得更深,不再出声。 看她像是被吓了一跳,鸣棋很是得意,偏着头,将她打量了一下,又笑了一下。更凑近了一步,笑意满满地俯视着无忧,“哈,你在发抖,因为面前的世子太俊逸而发抖的,还是不相信善修会杀我才发抖的。” 无忧觉得眼下这个状况真的是越来越不可思议了,最后做出的决定是不管怎么样,先逃了再说,想要退一步,再拉出大公主的意思,当挡箭牌。可是还没有等她真的退成那一步。 鸣棋已经将挽起了袖子的胳膊送到无忧眼前来,“所以,你要看看,善修儿时对我的咬痕是吧。他那个做哥的可从不吃亏。学会动刀之后,基本就是要命了。”最后,一字一顿地强调,“所以,我绝对不是在说笑。”声音忽然又轻了一重,“不过你可以多笑笑。并没有哪一条国法上写着,大公主的女差是不可笑面待大世子的。” 看看被他一步封死的退路,无忧觉终于意识到,自己必须得面不改色地接下话去,要不然一切就显得太过突兀和尴尬。好在她终于硬着头皮想出一个说法,又像这样硬着头皮说出来,“那么,每一次请世子以血缘的因由原谅他。”这话里的意思是倾向于鸣棋的吧。他会满意么。 鸣棋嘴角抽了一小抽凉气,声音也变得颓然道,“虽然知道你现在嘴上即使服气,真正行事的时候还是会反着来。不过,我就认为你已经想通了我们才是一伙的了这种事。偶尔也与我这你最需要的人的儿子同流合污一下吧。” 无忧眼中出现了一丝紧张,“无忧不敢。” 他轻笑一下,“不敢也抬头吧。我不习惯总是看着人家的头顶说话。都不知道你这个姿态到底是在恭敬我还是在藐视我。” 无忧半天没有什么实质的反应。 他移开目光哼了一声,忽然道,“那些高国的仆役们从今天早上开始都在买蹴鞠用具,还满帝都找建场子的帮手。而你在这里满王府找蹴鞠的相关书籍。”他将手指在无忧与驿馆方向做了一个连线,然后道,“这是要准备一场盛大的蹴鞠比赛?”语毕示意无忧回答。 无忧点头。 鸣棋又像是混不在意无忧刚刚的种种,脸上的表情变得缓和眼里闪过一瞬莫可名状的光彩,“今天那么早去见那位高国的公主,也是为了告诉她这些事情?不过,你有没有告诉她我说的不喜欢王妃吃饭的事情啊!我一直在说我喜欢的是楚宫腰。”这个人又从神秘变成了戏谑。 无忧知道大公主会安排眼线观察自己,却不晓得,连鸣棋也对自己的事知道得事无巨细。 今日自己确实早早出门,将事情的进展告知了倾染染。也说了,大公主的意思也想要促成此事,特意因着鸣棋世子喜欢蹴鞠才安排了蹴鞠一事,而要倾染染做的,就是安排关于蹴鞠的一应事项。 见面过后,无忧完好将自己从一窍不通的蹴鞠安排中解脱出来。 接下来要做的是,如何在这场蹴鞠当中,为倾染染与鸣棋牵出那一根实实的红线来。 待到他们眉目生情,自己就会亲手交给她大世子的玉佩。了结了在鸣棋世子身上的相关。 一切都似乎是安排得这样好。可在这个眼下,又忽然觉得在哪里出了纰漏。 他们都是在各取所需。她一直这样告诉她自己,所以如何的相互利用都是正常。可终归她不是一个恶人,忽然面对这个自己要全全出卖的世子,倒觉得有点对他不住的意思。低下头道,只是看着自己鞋尖,“奴婢看过真人的,倾染染可谓国色天香。虽是异族女子,可却称得上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不逊帝都任一贵族门庭的千金小姐。这点请世子放心。”以她的身份能给他的道歉就能是这些。 他似乎是看出无忧这次,带了点诚意,点了点头,紧接着已经用一脸对此觉得莫名其妙地表情道,“国色天香?那我该娶静音寺里的牡丹。据说,那个也是国色天香。而且还国色天香了几百年更加真实可信。” 见他忽然直直看着自己。一时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愧疚的表情。只能直接低下头去。轻声道,“奴婢羞愧,这就告退了。” 他没有理会无忧说要走的事,转而旋身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打开手里的书,一脸饶有兴致地翻起,直接道,“虽说我这世子,一向当得宽宏大量,但是如果女差是真的觉得愧疚,也想要对我这世子弥补一二,至少要陪我看书啊。” 无忧犹豫不决,他也没有再催。似乎是沉浸到书中。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无忧瞄着那本蹴鞠。心想,他真的是在看么?或都说他真的需要再看这些么。因为是与他相关的蹴鞠,所以打探不少这位世子从前的底细,尤其精于骑射与蹴鞠。书上硬邦邦的讲解,他这样的蹴鞠高手,一定是会嗤之以鼻的。 而自己是否就这样走掉呢。骑虎难下啊。 左右权衡,自己务必在今天之内看到这本书的,距离大公主写字的时间没有多少了,高台也已经在搭了,可大公主如果问起来,自己还全然的一窍不通可就不好了。 索性硬着头皮坐了下来。伸手拿过一本《鞠城铭》。 偷眼看他时,见他伸过手来。吓得瞪圆了眼,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将她手中的书翻了个个。“是这边。” “啊!” 再偷看去,他嘴角处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从头到尾 无忧索性硬着头皮坐了下来。伸手在鸣棋面前的书堆中拿过一本《鞠城铭》来看。 他没有任何别的反应,也一样低头看书。 这样很好。是无忧求之不得的乖巧。想想在心上狂笑,眼前这个人也当得起这乖巧二字么。 但还是看书要紧,自己要在这有限的时间将这些都背下来。不求如何实战,只求能接得上大公主偶尔的问语。 那些最初的担心渐渐化散开来,大段的词句被无忧吃进心里。 书室四角的烛光中微微跃荡,映出磨石的地面上,他们一双分别读书的身影。 看了些时,觉得有些累了,直了直身子,发现鸣棋不知道是从何开始那样一手托着腮,直直地盯着她看。 她忙低下眼去,伸手揽过书来借以掩饰惊慌。 蓦然见鸣棋伸过手来。吓得瞪圆了眼,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将她手中的书翻了个个。“是这边。” “啊!” 再偷看去,他嘴角处若有若无的一丝笑。 偷偷掐了自己一下,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正读到精髓处,觉得对自己极有助益处,书面上忽然出现了破损,一时急了,来回翻。但好像可以确认是真的破损了。 还在惋惜。但又极力掩饰着不想被眼前这人发现,那样就不必同他说什么话了。只想记住这一处,晚些时再来找找。 却不知道如何又被他察觉,他从自己的书页上抬眼,如宝石流丸滴溜溜生辉的眸珠,看了一眼无忧的书道,“闭上眼睛。” 无忧没功夫理他,只顾着不死心地从头翻到尾。 渐渐觉得他是在欣赏自己的狼狈才停了下来。 他仍然看着无忧,“闭上眼睛,我会使你看见。这本书整个王府,不,整个帝都只得一本,具体来说从前朝开始就已经失传,只有手段通天的王府还留有残本。可我小的时候,这本书还更全,也就记在了脑子里了。” 半信半疑。可也要奇怪自己怎么还会有那个“半信”的状况。 似乎是更回过来一点神了,开始怀疑他说的是真的么。这本失传已久的书上的文字他还记得么。好像不是个爱读书的世子啊,又是这种他本不会在乎的书,是以,有些好奇地看向他。但自己却更神奇的发现,自己这样望出去的目光,竟像是充满了相信的那种期待。 他似乎是对她这样望向她的目光很是满意。 又像她使了个眼色。 是要她闭眼。 慢慢阖上眼睛,有一瞬觉得自己真的是傻,他让自己闭眼的原因,就是他会手拿小抄。 朗朗读书声响起,“圆鞠方墙,仿象阴阳。法有冲对,二六相当。建长立平,其例有常;不以亲疏,不有阿私;端心平意,莫怨其非。” 先是的怀疑烟消云散,那些字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现在脑海里。正听要得意处,忽然又停了下来。无忧睁开眼才反应过来,他是真的在背诵给自己听。 可现在,却是真的停了下来。 与他的目光对望。觉得,他又抛开了正经的心思,在读自己的眼睛了,赶快低头。 等到低下头时才发现,原来,他背诵的部分,已经跃过了书上的破损处。心上一时喜悦,深深吸了口气,又抿了一下唇,心里快速地想到,这本书写得一定是最好的,连那么自高自大的鸣棋都想要铭记于心。这样自己也可以少起不少的弯路。白日里的空闲,就背好这个吧,到了晚上的时候再想,如何牵那道必须要系在鸣棋与倾染染之间的红线。 又一头扎下去读。 读到一半,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什么不对劲。抬起一半的头,发现,鸣棋又在瞧着自己。这一次,无忧并没有直接抬起头来,而是只抬起一半的头来继续观察着鸣棋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 室中只有烛火跃动,无忧也只是侧目余光将鸣棋相望,却觉得他眼中有着让人炫目的光泽,让人不敢注目。 时间过了好久,他的姿势都没有换过。 无忧微微咳了一声,“世子有什么吩咐么。” 他托腮嗯了一声,“嗯,做那根红线的时候,记得做得残次一点。身为大显的世子可不能真的与异族女子通婚啊。” 无忧鬼使神差般地应了一声。然后又迅速地后悔了一下。听听另一个方向上那人似乎是笑了一声。这次无忧连半个头也不敢抬起了。 接下来,两个人再没有你来我往的说话。就像是在相伴读书一样。 又读了些关于蹴鞠的书,觉得心中豁然开朗。觉得这样应该就可以应付一、二了吧。 再抬起头时,看到他读书的样子,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平时惯常冷嘲热讽,天生傲视一切的人。 一种安静舒服的感觉在流传,虽然不知它从何而来,却可以确定它不会转瞬即逝,缓慢而持久,就在这纸墨之间。 想到出来的时间有点久了,合好书,起身向他告退。 他抬起头,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嫌弃地笑人,但却回声,“去吧。”像是对她刚刚的表现很是满意。 出了藏书阁,一路加快脚步走出去。到门边时,又想回头看他,还是忍住了。 满脑子奇奇怪怪地出来。转过几重廊,忽然听到那边有说话的声音,扭头一看,是善修还有大公主的女儿那位奇贞郡主在说话。 脚下直接加快步伐。 不想听,也不想看。 脚下一快,身上挂的荷包却松落在地上,折身去拾,正暗自叫苦,还是新做的呢,就这样差点掉了。清晰的语声已经从廊栏那侧传过来,“那么到底是要如何才肯嫁给我?” 是善修的声音,和自己初次见他时是一样的,连求娶也是这般只要自己认定就好。 “还是一样吗,你需求的只是让母亲左右为难,而不是我。那么,我的回答也会是一样的,如果你死了,我会为你守洁,如果你活着我绝不嫁你。”旑贞的声音听得人心痛。明明听出了满满的爱意,也明明听出了满满的恨意。 无忧去拾荷包指尖顿了一下,心中不忍猜测那一分的可能,旑贞郡主是喜欢大世子的。她的恨,是多么容易看穿的谎言。 字句间早已就不攻自破。 原来鸣棋与善修是这样的像。此时看来不光是因为母亲的原因长得相像。连这样别扭的性子也是一般。(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旖贞 听真切善修与旖贞的对话,无忧去拾荷包的指尖,就那么生生地顿了一下,心中不忍猜测那一分的可能,旑贞郡主是喜欢大世子的。她现下口中所说的恨,是多么容易看穿的谎言。 纵然是无忧这样的局外人,也能轻易听出那些字句间早已不攻自破的深情。眷恋如同饮鸩,一杯饮下去,倒头就亡,哪里还有时间,有精力去掩饰。被看穿是一定的事。 原来鸣棋与善修是这样的像。此时看来,不光是因为母亲的原因长得相像。连这样别扭的性子也是一般。 拿到荷包时,已不忍再听下去,因为自己已怀疑,善修是不是被误会,转念又笑自己真是多愁善感,如果这样的事都要跟着倾心动念,就太菩萨了。 善修的声音板正地响起,“说一个你绝对不会嫁给我的原因。起码要让这个不嫁能将错就错。” 旖贞立时冷笑起来,她果然如无忧所料地发起火来,“哼,理由,你要理由么,太多,那真的是太多,你现在还没有喜欢上我,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吧。无论我是生气还是开心,对于善修你来说,都是没有一点点感觉吧。你自可以说,那是因你是一个将军,能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当然不会与这世上寻常男子一般情动纤毫,可是哥哥你不是知道么,你对我连那纤毫都还没有。” 善修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久而久之都会让人觉得,在说话的其实只是一尊泥塑,本就不及情感那种东西,不光是现在不及情感,以后,永远都不会有那种东西的存在,“娶一个人,真的要有那种山鸣谷应的感觉么,旖贞少画点画吧。这世间不会有画上的东西的。旖贞拥有的东西那么多,也不需要有什么人那样对你吧。” 这样的回答,连无忧也觉得脚下的步子变得沉重,他将他只是为娶而娶的意图,表达得这样的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如此,旑贤还可以装作是糊涂,装成不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可听他这样说出,连最后的余地都被断送,会是怎样灼烈的滋味。 无忧扭回头去,已心疼旖贤,更加地怀疑着是不是自己心中有伤,才看伤了这世间。 上一次也是相信,都有点觉得是因自己的原因他们才会这样,她一看到他们对话就是这种情况了,真让无忧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出现得这么不是时候的原因。 所以她慢慢转回头去,打算再看一眼就直的离开,眸光落定时大吃了一惊,旖贞居然抽出了善修肋下的剑。 那把剑的锋利,让远远在事外的无忧一瞬间也跟着长剑出鞘时的剑气狠吸了一口冷气。那,似乎是看得到的锋芒毕露。 一切不过是个眨眼之间,从爱得死去活来变成了锋利得死去活来了么? 看破一些事,原来是这世上很要怕的一件事。而善修做的就是要旖贞看透她,然后像他需要那样,干净利索地嫁过来。在那之后再也不会解释什么。她也不会向他索求什么。今后他对大公主府上一切的针对也都会变得顺理成章。 至于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一看就知道,无论是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也要让大公主的回击变得投鼠忌着玉瓶。 善修觉得他如此打算,真的是针对大公主的最好对策。而这个现在,他做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动作,还从容得像是天经地义。 无忧原本以为,面对着这样的善修,以她自己一贯的个性,她会痛恨之,讨厌之也想要远离之,可这个现在她有的那种情感,似乎只是对旑贞的同情,然后就是对世事的无可奈何。天地日月如此美丽,它们都是远远地明明灭灭,可还是交所有人逼到了这一步。 善修对旖贞还有唯一的好就是,他不肯给旖贞一点点的希望。他是想让旖贞早早就对他死心的。 但一想到他还是如此坚持要娶旖贞,无忧又觉得一阵心痛。 那样远远地看着他们,就像看到树上的叶子在寒风中孤苦地摇荡。在寒风之前这一切却都无法抽离。 这是高贵之人的烦心的事,像是在验证,世之不如事,十之八九。 无忧紧紧握住手心里的荷包,在心里说出劝告自己的话,不想要得到太多大抵会幸福。那些我们盼望了太久的事情,也许不是对的,我们却找不到可以停下来的理由。 就像现在无忧痛快地离去,还可以骗自己,他们没有那么痛地彼此远离了而已。 打算完毕,无忧快步跑起。 “原来你都是说谎的,那个说喜欢画的人,一无所来径,他已经死了,所以你也死吧。”旖贞的声音忽然加大。而且那话里的意思,让无忧止不住一颤,然后,慢慢停下来,回过头去看。 那一幕是,旖贞正从善修肋下抽出他的配剑,然后用出全身的力气,向着眼前的善修刺过去。 虽然有一些凶险,但是善修也必躲得开。无论如何,都是骁勇的将军呢。 剑面返来耀目的日光,一阵晃眼,无忧伸出手去挡了一下。但其实心上并无震动。哼,一个百战沙场的将军,一个大概连剑也从未碰过的弱女子。要怎样才能像这样正面冲击的情况下刺得成他一剑,要了他的性命。 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响在空中。 无忧看到旖贞手里的剑有大半没入善修腹中。 天黑了一刹。 天红了一刹。 血腥的气味弥漫开来。 耳边像是响过大片大片的风,灌满了眼睛也溢满了袍袖。 他竟然没有躲开,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长剑向他刺入。这一家子执拗性子。不对,他是想以这个为聘礼,有那么一瞬这样的念头飞快地闪过无忧的脑海。 还没有想结,听到旖贤惊呼一声,才反应过来这一切,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再看过去时,旖贞手中那柄带血的长剑已经被对面的善修拔出,那么血淋淋地交还到旖贞手里,她早吓得手软,一惊沾满血迹的长剑锵然落地。而刺目的红色,仿佛一瞬点燃无忧看过去的视线。并在她的视线里长长地喷出如一道长虹铺满了半个天空。 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仔细看,被刺中的竟然是挡在善修身前、焕离的哥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焕成 而那样刺目的红色,仿佛一瞬点燃无忧看过去的视线。顷刻间在她的视线里长长地喷出有如红色绸缎的血带来。 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仔细看,被刺中的,竟然是挡在善修身前,焕离的哥哥焕成。 善修惊慌地扶住他。旖贞就一直在发抖。这些人在这个紧关捷要的时候居然都在发呆。 无忧已经想不清楚,刚刚的一刹中,善修与焕成到底是怎么对换过来的。 唯一可见的情况,就是焕成伤口处的鲜血,那么着急着向外喷涌。让无忧想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去帮一下旖贞才是对的。要不然,她就真的杀人了,会难过后悔一辈子。 像是一阵风似的跑过去。到了近前,能做的,却只是全身吓得抽抽地看着那个血人。连手都抬不起来了,鲜红的血液之中,那人如同时刻都会凋零枯落的叶子,全身都在发颤,天光将他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可是无忧觉得那影子也像是要消失了。 冷冷的空气中传来的,是无忧的急促呼吸声,而眼前焕离的哥哥还是努力再撑得平静,就像他身上的伤口,其实是不存在的一样。 无忧几乎可以想像得出焕离的跋扈是从何而来,都是他的哥哥用了这样的忠诚,在善修那里换过来的。这世上真的就没有白来的东西啊。 过了一会儿,才想到,重点是伤者,对,是受伤的人,先救人再说,剑扎进去的有点深,焕成的身子已经在摇,足够说明这一点。 下意识地过去扶焕成,连无忧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真的在帮这个陌生人,或者只是为了纯粹地帮到旖贞,为了得到大公主的喜爱,也要得到大公主最心爱人的喜爱。 原本以为接近旖贞会有些难,不想,善修竟然制造出了这样的机会。 自从外祖家遭了大难,能让她真正动以真情,再到震撼的事情,早已是少之又少。 但直面伤口时,无忧又一次吓得捂起了嘴巴。那是血肉狰狞,人命在旦夕的时刻。 也许是在这一刻,无忧觉得自己还是良心未泯的,起码,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惊吓。 然后是一时竟忘了喊人。应该找来人帮忙的。也有一瞬,无忧也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现身帮助呢,直接走掉也不会有人察觉。至少那样会少惹一些麻烦。想要喊人的念头很快打消,最初善修与旖贞的目的,是要避开人的耳目的,所以这一带是王府少有人来的僻静处。 忽然想到,让旖贞去找人吧,虽然她现在一定是腿软得不能走路,但是走一步是一步,说不定也会在半路上遇到人。 抬头看向旖贤时发现,她应该是受了更大的惊吓,大公主与王爷一直将她照顾得很好。虽然有些恣意妄为,但是像是杀一人这样的嬉戏方法,肯定是没有玩过的。 无忧刚要开口,呆愣了好半晌的旖贞却在那个节骨眼上,忽然俯下身拿起剑,然后一直抖啊抖,最后还是擎住了,比划着自己的脖颈,看那架势、似乎是想也给自己一下。 无忧没有想到旖贞的看不开会来得这么快。张大了嘴巴,正不知所措。 玄色的身影扫过她眼前。 善修已经腾身过去,夺下剑来。 看到那把剑被扔得远远的,无忧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倒在地上的人血越出越多。无忧使劲地掐了自己一下,才反应过来,一定不要惊慌,一定不要惊慌, 而且,这个时候是应该按住伤口的。但,善修虽然在旖贞手中夺下了剑,可却不能确保,她不去拾回来再来一次。 所以无忧猜,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善修也同样想到了,是以,夺了剑之后,还在一直瞪着旖贞。 这样他们两个人也就都不能过来帮忙了。 事先虽然告诫过自己,不应该插手到这样的事中,到底人命关天,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救这人,时间这么一拖,焕成的血流得更多了,虽然他意志坚强,想要勉励看上去无所谓,事实上早已站立不稳,整个身体渐渐滑落,成了单膝触地的颓势。看他这个样子,是撑不了多久的。 要救他,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血流减慢。无忧曾在书上看到过这个。虽然从来没有实践过。本以为一生都不会亲自用一次,现在却不得不尝试。 狠狠咬了咬唇,尽力像书描述的那样,帮忙按住那个血流如注的伤口。然后再想办法包扎起来。 那个快要倒下去的身影,忽然像是生出了一点力气,稳住了一点儿。 焕离哥哥并没有失去意识,仿佛还是格外清醒,感觉到伤口上的重压,费力地看,看到无忧时,惊了一下,还轻声道谢。不得不说,他的忍耐力真的很好。都在这个时候了……无忧生气他们这样,一时气胜,道,“不要再说话了,留些力气吧。”抬头看到善修已经抱住了被夺去剑之后几近疯狂的旖贞,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果然旖贞又来了一次。 善修也终于出了一口气,这次他抱着旖贞看向这边,看到帮忙按住伤口的无忧,怀疑的声音道,“你在做什么?” 无忧不理他一脸拒绝与怀疑并行的表情,仍然努力按住伤口,“在救他,快去找人。带上郡主一起去。”到了现下,也还一直知道旖贞的重要性,无忧觉得自己真的是清醒,而此时,善修也一定会这样想吧,自己这个所谓的帮忙,针对的并不是他们。 善修就那样看着她,动用的心思跟她的猜测也不会大相径庭。满满的怀疑。 还没等善修说什么,焕离的哥哥居然在颤声拒绝,“不要找人,不可以找人的,这样的事,会落人口实。”然后看向大世子,“属下可以支持得住。这点小伤还不算什么。” 无忧不搭理他,只是抬头看向善修,“快去找人。他出血太多了。他不是世子的心腹吗,这样的时候,还在为世子您着想。一定是不可多得的。世子您,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只要带上郡主一起去就成了。我在这里,是不会伤害他的。” 善修目光冷冷地望着无忧,断然否定,“不行,我们只能回去。”然后,他已经向无忧这边走了过来,做势要自己去扶焕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施救 善修目光冷冷地望着无忧,断然否定,“不行,我们只能回去。”然后,他已经向无忧这边走了过来,做势要自己去扶焕成。 无忧不能置信地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忽然发现,他的衣服也已经透出血迹来。 善修看到无忧与大公主一起惊吓的目光,也低头看了一眼,迅速地转过身去。焕离的哥哥虚弱道,“大世子你的旧伤怕是撕裂了。我们得赶快回去。” 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关心他的主子。这人还真的是愚忠得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反应让无忧有些怒不可遏,扶住他伤口的手上加了些力气,他差点喘不上气来。 真想一走了之。可那样他一定会死。自己讨好旖贞的想法也就不会顺利达成。 善修直直地盯着前一刻还毕恭毕敬,现下已经对他们大声呼喊的无忧,视线变得越来越凝聚。 看他们似乎还是想就这样走掉,无忧直接向旖贞道,“不要听他们的,时间根本就来不及,一定要在这里治,鸣棋世子在藏书阁。快去找他。郡主不要担心,他伤得并不是很重,只要鸣棋世子来得及时就一定有救。” 善修听无忧提到鸣棋时,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无忧根本没有功夫去顾及那目光里的意义,只是对仍然杵在原地的旖贞加强了一些语气,“郡主快去啊,要不就来不及了。他若是死了,您会后悔一辈子的。” 旖贞一脸茫然,却又像是懂了无忧的话,转身就跑,想想不对,又换另一条路,一连错了几次,终于向正确的路上跑了。 善修想要拦,只走了几步就捂住了伤口。估计伤势也是不轻。 他一边咬牙耐着疼,一边向无忧投来冷冷的目光。那力量直逼人心。 平白受这样的目光真是冤枉。 但不管了,救人要紧。 他冷冷道,“你到底在干什么,这些不关你的事。” 无忧毫不在意地挪开目光,“可关郡主的事。” 他的声音一线冷下去,像是在字句之间已经能结就成寒冰一般,“即使鸣棋这样来了,也不会得到他要的好处。如果他有什么不轨,我们只能两败俱伤。” 无忧的声音并含及丝毫的起伏,“即使那位世子得到什么,也好像不会有世子您得到一条新命的好处多。况且,世子可想,这件事原是鸣棋世子他们理亏,毕竟是郡主所为。” 善修低声冷笑,“鸣棋他告诉你,说他学会愧疚与歉意是什么东西了么?女差这风格真的是与姨母相像,总是喜欢擅自作主呢。” 他说到了最最重要的症结处。无忧也还不知道那个一贯别扭的鸣棋的想法。是来瞧个热闹还是真的出手相助。 无法无天的鸣棋,天生不懂得同情,而且善修又成了他的对手。可连无忧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会坚信,他一定这个危急的时刻,可以倚重之人。 “这是最快的方法,世子您可以赌一次。”说完,觉得善修真是要让她气得下巴快要掉下来了。他的骄傲让他看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怒气冲冲,如果不是身上伤得厉害,这个时候一定会冲过来杀掉自己吧。无忧扶着的焕成也不肯老实配合,声音虽然已经越发低微,却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不行,不行,不能告诉鸣棋世子的。” 无忧一时生气,道,“善修世子难道会怕鸣棋世子么?不过是要他先帮个忙,日后再还给他就是了。平时的骄傲与战功对眼下要承受的帮忙都没有帮助么,难道,觉得没有把握还清这个人情么。”说出去一瞬,觉得自己真的是在找死。 听蝶儿说,这位善修世子受伤的时候,也是快要奄奄一息,但还是竭尽杀了伤了他的敌人,还提着一口气,杀了有十个之多才晕了过去。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他真的恼得不行了,要杀掉自己也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说,她文无忧也被吓到了,才会有这么一系列大胆到自己都不敢想信的想法,更要命的是,还一一付诸了实践。好吧,好吧,一切都是为了郡主好。 不想这样的想法只能说服表面,却真的很难说服自己。 关于为什么会去救人。 更多的理由似乎都是绕在善修身上的。 其实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能说服自己,整个想心事的过程都在抬起头向远处焦急张望,这是府院大的坏处,那一院的秀美丽色,在这个焦急时刻妥妥地皆成了障碍,本来能直接从那个方向上过来,可却被廊桥修得弯弯曲曲的九曲回肠,绕出好些距离去。 终于一道宝蓝色的身影在那样并不强烈的日光下,映出显眼的颜色来。无忧从来没有这么火急火燎地盼望过这人出现,当他从遥远的地方一路飞奔过来,忽然理所应当地觉得他也没有那么不可理喻。旖贞被他远远甩在后面。再向他们身后更远的地方看,发现没有带人过来,有些诧异。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实话,无忧还猜不到鸣棋面对这一切时的态度,会不会是袖手旁观。而且也越发变得忐忑。 鸣棋来的时候,也被眼前这个场面吓了一跳,想了想,回头看了一下,原来后面的人刚刚赶过来,鸣棋摆了摆手,让人将焕成抬进自己屋里,又看了一眼善修,“还没有痊愈么?那么高贵么,连伤口也缠绵高贵。” 善修并没有回答。可也不是怕了他,无忧只感觉那样的的善修其实是在无视鸣棋。 无忧看到那边已经叫了医馆的医生来,也有鸣棋身边的侍卫接过手去,不想再行掺合,向他们两个方向上福礼,准备退去。 刚出了一步,就被鸣棋叫住,“这本书写得更好。也没有缺损。”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声,所有人都看向无忧,无忧只得停下来等着他说什么。 他扬起手扔出一个东西。无忧本能地接住了。鸣棋挑了挑眉梢,道,“怕你以为王府的藏书阁虚有其名才给你找的。要记住,千万不能有一点点破损,嗯,一点点也不要有啊,记住了吧。” 堪堪接住,向他行礼,他却已经转身去扶善修。这是没有计较善修冷言冷语的节奏么。 看他们都转过身去了,无忧索性停下了脚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疏淡 西北天空涌来密云,转眼,雪风扑面。无忧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仍旧像那个方向上看。如果不是生在这样的权势之家,身居清明,并无权力所惑,他们,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心里暗暗叹一遭权势欲念之毒,又想到,何止是他们,自己又哪里是一尘不染。不想再想下去。索性转身。 走出了一些距离,低头的时候,看看身上与衣服上都沾了血迹,绕道回了自己的息室,先洗了洗手,解衣服的时候,有什么掉了下来。 看了一眼,坠在地上的书,缓缓蹲了下去。拾在手中,叹了口气,又放在桌子上,利索地换好衣服出去。 她出来的时间是有点长了,既怕在这期间大公主找过,也怕没有跟鸣棋对过说辞,如果大公主问起来要如何回答。 刚刚鸣棋会出手相助是义气,但却比不过时间里的世俗气,万一,他又厌了做什么好人。现在想想,自己刚刚确实不是大意了那么一点点。 所幸,回去的时候,大公主午睡还未醒。 其实,无忧早已经想到这样的事,旖贞估计会瞒不住这么大的事,全盘告诉给大公主,而一个心思正常,并没有它图的小姑娘在这个时候会做如何的选择呢,无忧很是认真地考虑了一番。觉得还是隐而不报才是对的。那样,看在大公主眼里的,会是自己对旖贞的义气。也会有自作聪明的愚笨。这些,都是无忧想让大公主在自己身上看到的。 女子无才便是德。大公主的想法也肯定是一般,大公主身边的聪明人有一个弥姑姑就够了。那并不是无忧相争的方向。 打量远处,层台楼阁顶处,都已经覆上了一层疏淡的白。自己身上也落了一些雪花,又过了些时,里面的婢子挑帘出来,大公主已醒,梳洗过了叫无忧进去。弥姑姑也从打里面出来,看来是新近去的时间不长,但是从时间上分析她足够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也有足够的时间向大公主禀报一切。 无忧心上不由略略有些犹疑,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照之前想的那样,什么也不说。 再将全身上下又看了一遍没有不妥之处,才打帘子进去。屋子里暖如阳春,热气扑脸。大公主还在榻上倚着品茶,她走过去行礼,老实候在一分听吩咐。 大公主微呷了些香茶,抬眼向外面瞄了下,“刚刚听姑姑说外面又下起了雪,今天倒是比着往年多下了些。听说云头很浓,这必是要下一场大的。他们建蹴鞠场地的事可别耽误了。” 无忧见问忙点头,“因是高国郡主的相关奴婢想着还是让他们出人来建,那样也合得他们的想法,到时不至于在世子面前出错。” 大公主听了眉目流转出嫣然一笑,“虽不是多大的事,可无忧将他们使得团团转了去。” 无忧见大公主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自是不敢欺瞒,“高国郡主慕世子之名,对此事极其上心,奴婢怕不合郡主对世子倾慕的心思,特以让他们参与其中,才不见得我们以大压他们的小。” 大公主点了点头,“虽是这么说,可也别太随了他们的规矩,到时,两厢悖逆了,可就瞧不出趣味来了。” 无忧一边点头应是,一边道,“那位郡主最通大显的风俗习气,是很有才情的女子。奴婢才越发将这些事推给了未来的世子妃。” 大公主点了点头。扶着无忧的手到了书案前,开始写字。竟然来来回回只写了太子妃几个字。 无忧见那几个字反复入眼,知道大公主现下稍稍挂了心思,刚刚自己说的话是在再一次试探大公主的心意,而大公主现下将这几个字写来写去倒像是在问她自己的心意。这一娶高国公主,便是开了各个宗亲想与大公主府结亲的口子。那时利益盘根错节,想入府门的热度不退,才是真正要抉择的时刻,或者还会更深的无忧想不出的好处也藏在其中。大公主从来都是铁腕且心思缜密的人。 大公主只写了一个时辰,就换了衣服入宫去见太后。 无忧收拾好东西,盘算着今日回不回候府,听到门上有敲门声,以为是蝶儿,便随口说着,“知道了这就回去。” 等了半晌,无人回应。知道并不是蝶儿,想着那就是弥姑姑了。 赶忙过去打开门,外面却是空无一人,这种情况是……忽然觉得自己是猜中了什么,如果关门就会出来吧。 刚做了个动作,鸣棋已然轻步从树后转了出来,直直看着她,“他们,没事了,告诉你一声。” 无忧心上惊得一跳,面上却是平静无澜,还能做到如常向他行礼。然后是垂手默立,不再都说话。 回顾刚刚发生的一切,心情却并不能平静,他现在这么说,是他真的已经同意了,还是他又转了别样的想法,又或者只是纯粹地想让自己放心。 现下放松精神回想起这些,竟而使那时刺目的颜色一瞬从那时那地逾越而来,一瞬间在眼前铺天盖地,腿有些软,伸手去扶一边的树,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住,“那会儿上的勇敢,看来是找不到来处了。我还在想,刚刚是不是看错人了。大声吼叫着叫我一定要救那人。” 被他握住的手微微发烫,夜色还轻很容易被窥破,无忧忙抽手。他却不肯放。 抬眼看他的意思,夜色降落之中,那双眼睛明亮起来。四周人声寂灭,应该是他做了手脚。但还是不想说话。 他也不在意,抬头向悠远,自道,“他不会领情的,下次避开吧。如果不是我第一个发现,会很麻烦。” 无忧从他手中拿出手,“为什么不换一种说法呢,那个人他其实别有会心一笑的内容。而世子并不了解。” 鸣棋一脸的不能置信,转瞬又转得无所谓,“这么说话,像是对我有什么情绪。” 无忧点点头。 鸣棋笑了,但是是被气的。马上反唇相击,“惹事的人可并不是我。对了,忘了告诉你,英雄不许世人看落魄的。你危险了。善修他从来都不喜欢别人看到他无助。在这府中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听说过,他受伤要晕倒之前,杀死所有的敌人的事么。他那性子从来都是如此。”(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飘雪 鸣棋笑了,但是是被气的。马上反唇相击,“惹事的人可并不是我。对了,忘了告诉你,英雄不许世人看落魄的。你危险了。善修他从来都不喜欢别人看到他无助。在这府中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听说过,他受伤要晕倒之前,杀死所有的敌人的事么。他那性子从来都是如此。”说完之后还一副很是心有余悸的样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无忧琢磨了一下,“大世子要找我的麻烦,是不是太将我当回事了。看他的意思,连世子您也不放在眼里。应该是看不到我的。” 这下,鸣棋高兴起来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其实还是你的替罪羊。而要究其原因,却是因为我有这个善修看得见、也摸得着的世子身份。这个么,好像是我从你嘴里,第一次听到有关于我的好话。也是,平时也说过一些极尽恭维的话,可那些都是为恭维而恭维的,我一点儿也不爱听。这次有很大的长进。”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还是被他带偏,这人从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样。 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无忧想了想,还是对鸣棋说出,自己关于焕离因为合周而要入宫的事的想法,“焕离的事情,我会找机会跟大世子说的。虽然,这样表面上看起来是世子您所愿,但到底,是因我而起。我应该跟那位善修世子说清楚的。” 他伸出手来拂落飘在眼前的雪花,嘴角抿出一丝冷笑,“你还真是要承担好大的责任啊。怎么!现在也想看看,善修他如何对你恩将仇报了么。别人的事,为什么总要向身上揽,还是说,你这样,其实是在帮合周。简直将人气糊涂了。” 无忧一早就知道她这样说,他会误会。也可能会生气,因为她提到了善修会找上门来的由头,一切正是合周为了无忧才联合大公主做的。 可没想到善修的反应,却是这样的不着边际,只顾着怪鸣棋与大公主。 但鸣棋听完,自己完全讨好的古道热肠之后的反应,也太古怪了。没有捡到便宜的快感,反倒,像是生气了。 不过也习惯了,无忧从前也一直都在好奇,鸣棋在军中是如何指挥队伍,给敌人以致命攻击。听说还是个常胜将军,那无忧只能说他的将士辛苦了,整个都摸不着个头脑。 鸣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肯放低了一些语气,“从前不是很怕善修的么,现在又要去跟他说这些难道就不怕了么。” 无忧很是肯定地说,“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而且大世子早晚都会知道,那个时候找过来就更糟了。”无忧握紧自己的手,是真心真意地说的这番话。而且好像是说完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情绪的,想想也没有什么害处,干脆不去后怕了。 鸣棋如一颗玉树直直立在那里好半天才说,“那你就没有想到过,让我帮帮你么。我可是善修的对立面,有全部的理由帮助你。”他微微偏着头,用他爱作的表情那么似是而非地深情一般地炯炯望着无忧。 无忧知道他一直盯着自己,却不敢对正他的目光,“世子政务繁忙,忧天下事,无忧不敢轻扰。” “如果,如果我娶了你,就真的不用怕他了。也会让那个合周的想法落空。他简直比我这个做世子还要更加的放肆不是么。” “不可以。” 见他望过来,忽然察觉了一丝异样,这么长时间,自己说话都会计较几个弯,怎么说才对自己有利,又怎么说才会不留把柄,今天竟而完全心意使然,就像这样脱口而出。 觉得自己有点太肆无忌惮了,开始沉默。 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没有再开口。 又过了半晌,才掩不住惊奇道,“可你真的不问问伤势么,那时看起来甚是着急,连我也……你的手指呢,不是被切慕者算计咬伤了么?” 他说的是合周设计让自己被王八咬伤的事。 无忧仍然不回答,只是施了一礼,“世子出来的时间久了,恐家人们找,奴婢这便告退了。” 他只是看着无忧,“我很高兴,你很信我。这么多年的兄弟,善修他并不信我。”虽然是简单的几句话,但是觉得他说得很是动情,天色已经转得浓黑,这里又是避人的角落,无忧并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黑暗之中这一切只是凭感觉去感知。 无忧又再次告退。黑暗中那人点了点头。并没有拦她。 一路向回走,心里算是参差地想起前前后后,今日里恣意了几次,甚至想到鸣棋是和从前认知里不一样的人。可是在这夜中,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再不去看他的眼睛。偶尔黎明与黄昏也会相似,可是在其后却是大大的不同。自己还看不懂太多。宁可错过也不可看错。 但是耳边去一直回想起他说的那句,“如果我娶了你。”那并不多的字句,无忧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然后就那么直直地走错了路,转到了另一边。眼睁睁地和着鸣棋很是悠然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吓得差点晕过去。 她是追着他来的么。 他看了看她身后,一脸的醉人笑意,俯身到她耳边,“是追着我来的么。” 吓得她赶紧摇头。 鸣棋去是一脸,反正走错了路也是错了,大家一起呆一会儿的表情明了清楚。 无忧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奴婢愚钝,还没有适应王府的构造。” 鸣棋点了点头,“他们在如何缩短距离上,确实是毫无建树。但是,你这样对我紧追不舍,我会想多的。而且事实上我本来就想得多了一些。” 一想到如何说出告退两字,无忧就出了一头细汗。 他却忽然如同做贼一般压低了声音,“天色已经擦黑了,这里又少有人来,我们不会被人瞧见。” 不等无忧说话,他又说,“好吧,等那边的亭子雪花覆满你就可以离开了。” 无忧心上松了一口气,亭顶上的雪花只剩下一小片有些稀薄了。 雪花飘落如幻的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他安静得如同一尊塑像,不动不话。可眼神又变得分外不安静,那样流转着盯着无忧。那是无忧总怕会陷入其中的谜之眼神。想要切近相看,又想要远远避开。 无忧只能硬撑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更不知他的眼神里有什么在流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谜之眼神 雪花飘落如幻如梦的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鸣棋整个人安静得如同一尊塑像,不动不话。可眼神又变得分外躁动,那样一刻不停流转着盯着无忧。 那是无忧总怕会陷入其中的谜之眼神。想要切近相看,又想要远远避开。一直都是如此的别扭。 眼下,纵然这么别扭,无忧只能苦苦硬撑着,不去看他在看什么,更不去看他的眼神里有什么在流淌是最佳办法。 但他却开口叫她的名字。“无忧”,他那样轻轻地叫出那两个字。像是与众不同的。和着雪色返回来的微光,他整个人都像是在发着光,而她的名字又从那中来。 看她已经不知不觉抬起头来,他脸上已经慢慢现出笑容,“你还是很喜欢我的。” 无忧忽然就想转身,逃开这一切。 只做了这个想法,就被他看出了全部的动机,他说,“不要动,要不然,我就不能确保,接下来我还会这么斯文。也要想想我为什么一直这么斯文,我本不是文人,不应该怕什么斯文扫地的啊。” 无忧一下子被他这个说法给吓住,配合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开始饶有兴致地看向她的眼睛。 无忧湿漉漉的眸目之中,他的样子渐渐升起,那样的清楚,他想他在她眼里这样漂亮,也像是他看到的她。然后雪的光色也跟着他一起出现在她的眼睛里面。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忽然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向他。 然后全身蓦然一震,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眼睛上慢慢抚摸。 暖暖的触觉,就在那不断游走的手指上慢慢展开。很舒服,也很危险。让无忧全身都在发颤。 无忧觉得,到这种程度就是一定要避开的,哪怕他恼起来,直接将她投入那水池当中。 她一动。 他早已经握住了她的双臂。 她吓得睁眼,吃惊地望着他。 然后,看到那亭子上面最后一丝绿色琉璃被雪掩得严实,才呼吸急迫地说,“那亭子上面雪已经满了。” 原以为,他不会有那么好说话。 可他扬了扬手,没有为难。 无忧俯身告辞之后,再顾不得失仪的事情,急急地从他面前跑开了。 去到自己在王府的更衣室中,发现蝶儿还没有来。或者是去找她了。 她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想要去拿衣服的手顿在空中,又没力气似地慢慢放落。 虽然像是逃过了一劫,可无忧知道,最可怕的是那些发生在心上的劫动。 那时在她的心上,竟然没有对他的所作所为感觉出痛恨。虽然没有迎合,却绝对没有表面这么抗拒。 又拍拍胸口,料想自己只是太想找到一个靠山而已。男女之情,她再不想依靠了。娘亲就是她的前车之鉴。反而是那种单纯的利用与交换的关系会很好。 然后,她长长呼出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蝶儿进来时,也如无忧一般在细细擦着头上的汗,无忧知她是在找自己,在这王府当中又不敢声张才出这许多的汗,所以一脸歉意道,“可是我的错。去的时间这样长,原该让你恼的。” 见无忧一脸轻怜,还有着莫可名状的哀伤,蝶儿还以为姑娘必然是知道为着自己挂心的事在过意不过,早已没了脾气笑道,“姑娘就是姑娘呢,拿这倾城一笑来诳奴婢,倒扰得奴婢气不起来了。” 无忧笑笑没有说话。 ********** 回候府的路上,无忧终于平静了一些,也开始琢磨了回给大公主的话,就是在园中两座高轩当中,搭出蹴鞠场地的事情的巨细。 其实,关于蹴鞠场地,一切不过是规矩来去,并没有什么可以挑剔。 而且,王府在别院本是有场地的,但是为着让倾染染能够从蹴鞠前再到蹴鞠之后,更多要会见到鸣棋、也只有另外费这样的功力了。 至于请大公主定夺的部分,就是将要出战的人选。 无忧本就不会定出全部人选,这样是为了讨好大公主。留给大公主开心的部分,也早就想到了。 在公主定度之后,只需草草拟出几位配搭世子出战即可。 倾染染与鸣棋是正主,当然要到场,而事实上无论是不是草草划算,偏偏都缺了一个人。伸指在那一列名字上摹过,想,要是那人无伤,可否会去呢。 莫名其妙地,脑海中又出现鸣棋似笑非笑的脸。 然后,又再一次被自己古怪的心思打败,想到那时他指腹上的触温上面去了。 待得想罢时,手边茶已凉透。 ***** 翌日,早早到得王府,先跟弥姑姑透露了自己的意思,见弥姑姑没有什么别的叮嘱,才大大方方向大公主请示。 大公主对上这个无人可用被无忧称之为难题的名册,便笑了,“无忧才到我们王府,可是不晓得我那善修外甥原是最通这个的。我们不叫他,才是疏了他。倒让外人笑话。这里面只有添上他一个,才会得趣,那小子,就是脾气倔些,除此之外,样样行事都叫人喜欢。倒是没有长成老头子呢,却是真的固执起来了。”想想又摇头叹了叹气。 无忧吸了一口气,不知该不该将昨日的事情呈以冰心玉盘。但到底又在最后时分止住。 鸣棋就在这个时候踏步进来,瞭了一眼拿在大公主手里的名单道,“上次与兄长蹴鞠是在什么时候,都快忘了,这次可要叫上他,一决高下。从边关回来,会变强了吧。” 无忧一时望住他出神,想着,鸣棋报复善修的方法是在这里,明知道他受了伤,还要他去蹴鞠。那因为昨天救人而表现出来的不同,又因为今天的无耻而变得相同了啊。也因为看起来无耻到了极限,而更进了一步。 见鸣棋望过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转正身子,不再看向鸣棋。 大公主笑道,“说得就是呢,这上面竟然没有那个拼命三郎。真是说不过去。” 无忧躬身接过来名册来道,“奴婢这就让人去通知大世子。” 还不等大公主点下头来,鸣棋已经在一边漫不经心道,“这样的事派谁去都不合适,上次国舅家也是女差去的,我看这次也是一样,才显见着没有薄待了善修哥。” 然后,鸣棋看着无忧的反应,犹如在看这个笑话。好笑的眼风,那样扑面看过来,无忧只是低头默声,等着大公主的定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明镜 还不等大公主点下头来,鸣棋已经在一边漫不经心道,“这样的事派谁去都不合适,上次国舅家也是女差去的,我看这次也是一样,才显见着没有薄待了善修哥。” 然后,鸣棋看着无忧的反应,犹如在看这个笑话。好笑的眼风,那样扑面看过来,无忧只是低头默声,等着大公主的定度。 在这王府,她哪有说话的份。 大公主并未十分在意他们之间眼神与心思的来去,点了点头,“如此吧。” 在那之后,无忧打量鸣棋会这样前来书室、应该是有事要同大公主说,遂向大公主福了礼,知趣地退了出去。 出来时本已穿得极是暖和了,可这么一走出书室,却很是痛快地打了外哆嗦。 关于蹴鞠的事,鸣棋是故意让自己去善修面前说的。低头时冷笑,果然,果然,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和谐小白兔。书室渐渐在身后渐渐远去,就像是一只养着各种心思的符咒,生长出各种可怕来,一时握紧手中的名册,低头看上去,却在脑海中出现鸣棋那时得意的笑脸。 他那时救善修的痛快,也只是为了今时今日将他这样陷害。还以为他们毕竟是十几年的兄弟,再怎么也不会没有底线地相杀却没有想到,相爱相杀的风格不仅一点儿都没有变,反而是更加的再接再厉更上了一层楼,如此,自己就是真正的有愧于善修了,毕竟当时是自己盲目肯定,鸣棋不会见死不救。 鸣棋作恶的方法并不高明,却不可防备。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惟命是从。 每个人都是命运的奴隶。 还有更少的人亲眼见过自己是奴隶的样子。 看了看手中的名册,将那上面自己新添的字迹看了又看,抬起手将它们扔在风中。风很大,那些册页很快凌散在风中,又吹得不见。 心事沉重地回去,觉得春风更甚于寒风的凄冷,吹得连心上都打起了哆嗦。蓦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因为知道是谁,所以一意快行。可是设法走得更快这种事,终是输在无论走得多快,都快不过鸣棋的步速上面。 还是被追上。然后给他结结实实拦住。 无忧赶紧福身行礼。 他当然知道无忧想要回避的原因,直接开门见山,“这种情况,有点坏。之前你救了善修他们,他们还不知道如何待你,必会想得千回百转。啊,现下看你也会害他,大抵就不会再那么烦恼了。说来,我这是在做个好人,让你帮那人摆脱了胡思乱想。”鸣棋并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世子地位尊崇,自然可处处福及大显子民。”无忧也平静而待。 “干什么这么轻易地认同我对善修的恶意,这样就跟我站在一边真的是很冒昧。你又在讨好我。” 无忧见他又来无量取闹,但只是静静不言。等了一会儿,见他再没别的反应 又想退去,他却偏着头,煞有介事,“在这王府之中你总是顾及很多的人,要如何对他们笑,如何与他们话话,怎么偏偏到了你最该讨好的人这里就随心所欲地对待。” 无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像是抛下所有那样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世子华贵,只是暂时看到无忧,无忧虽然愚钝,但可以理解无忧与世子平日里暂时喜欢的花,暂时觉得好看的云,与上个月得到的瓷器一样,都只是暂时能看得进眼里。之后就会渐渐忘记的东西一样。无忧并不敢对世子有非分之想。” 他一下子愣住了,然后目光偏过一侧,微微撇起嘴,“原来如此,可是你脸上的表情怎么了,怎么觉得是悲伤,因为自己胡乱想一晚,却只是想出这样的结果而悲伤么。一直在努力讨好大公主府一草一木的文无忧,怎么能就这么对世子说出如此的拒绝之语来,这确实是在你身上少见的放肆。” “奴婢不敢亵渎世子尊崇。”无忧差点将全身的姿态缩成了一团来表现对他的尊敬。 心里还在纳闷,事情被说到了这样的地步,到底要怎样收场,鸣棋已经在说,“刚刚,娘亲让我去看看高台。女差前面引路吧。” 这话无可辩证,多半是假话。却无从抗拒。 无忧回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书室,只得俯首唯命。 走在前面引路,鸣棋很快跟上来并肩而行。看无忧不自在,反倒来了兴趣,“昨日里瞧你还坦诚,后来又那样隐藏终是遗憾。” 昨日那时,从尽力在黑暗之中隐藏形骸,到后来的刻意隐藏情绪,他似乎都是不甚在意的,却原来一直都是心如明镜。可也太明镜了。他一直就想抓到善修的把柄,昨日对他来说是个天大的机会。她送给他的。他接得稳稳的。 “奴婢与世子能说的话,恐怕须穿越,几世身份的长度。奴婢的身份自是不必与世子说及其它的。”无忧深深吸了一口气,向鸣棋低头回话。 他一脸好笑地反问,“我还这么两手空空时,就这么曲高和寡了么。你是生气了,因为刚刚我出卖了善修,对了,不是出卖那么简单,根本就是让他去送死。他那样的拼命三郎,听说有人邀他,只要站得起来,就是一定会不顾后果地出现。从前读书时,几位王爷都是爱夸他的。现在,我倒觉得,这位哥哥是读书读得太好了,要么就是剑练得太好了的缘故,傻了。” 无忧装作没有听懂他话里意思,将话题引向蹴鞠的事情上去,“高台正在搭建之中,会多风多尘,奴婢觉得,世子可以过些时再去瞧。况且今天天气又不佳,目力并不能广远,有些细节就不得见。” 他倒好,一脸严肃地不满,“女差赶人的办法可不能这么简单啊。尤其是在赶一个世子的时候。”说完看无忧并没有瞧向他,还拍了拍手要她看向他。 无忧只是将头低得更低。 看到前面出现的高轩,无忧心上松了一口气,应该可以好好跟他说这个,却看见他直接坐在一边的奇石上,一副不肯再跟下去的样子。用手指在前面所有的方向上划了一遍,“在哪儿,我要胜利的地方。” 无忧也停下来,伸出手去指了指前面。虽然是雪风扑面的天气,仍然有很多人在搭两厢观赛高台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在哪儿 我要胜利的地方 鸣棋直接坐在一边的奇石上,一副不肯再跟无忧走下去的样子。用手指在前面所有的方向上划了一遍,痞子样地问,“在哪儿,我要胜利的地方。” 无忧也停下来,退在他身侧,伸出手去指了指前面。虽然是雪风扑面的天气,仍然有很多人在搭两厢观赛高台的地方,在前方不远处格外显眼。 诸色神旗在风中迎风招展。另有小旗系在长长的围栏上一直延伸到他们面前来。 鸣棋带着一丝玩味地左右看了看,又将目光转向她,“说点好玩的吧,我和兄长的蹴鞠对决,女差会更看好谁呢,对了,我劝娘亲也添上合周。他好像很是切慕你,我要感谢,他让我们变得同命相连。” 无忧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鸣棋目光灼灼地将她回视,顷刻之间,似乎是自认,在她的目光之中,搞懂什么,自己先点了一下头来,“同命相连的意思,是大家都是被人惦记着的人。都有一个切慕者需要我们摆脱。” 无忧并不打算接他的话,只是垂头恭谨立着。让他觉得没意思就可以了吧。 从前有些时,她觉得她在扫他兴致方面,还是做得很是突出的。但是最近,却像是时常在失效。 就像是这个现在,她的沉默不仅没有浇息他的兴奋,还显然是将他的兴趣吸引得更多一样,他似乎是觉得他自己说对了问题的重心,甚至觉得,无忧已经开始按照他的思想,在担忧蹴鞠的事情了,无所以谓地一笑,用手比划着无忧,“放心吧。只是一个小小的比赛,比这更大的伤,我那兄长都受过,总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反而你要担心我,一不小心将我自己输出去。那个切慕你的人,一心要将你带离这里却要依靠先害你达成那样的想法。而我的作用与他相反。不是一直有权衡利弊么,会想到,起码想要呆在这里,我是最重要的事实吧。讨好了我,可比讨好这王府里全部的草木还要好啊。” 看他声情并茂说得开心。 无忧能做的也只是淡淡静默。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她大多时候这样,并没有什么气恼,也不再逼她说什么,下一瞬似乎起了些很奇怪的感叹,“之前,你说我对你的一切都是暂时的,我很是生气,可是现在才觉得,你肯对我说话,那就是好事,是不是惹我生气都并不重要。我只是很头痛,这个要用一生时间向你证明的东西。怎么能应你所想,就哗的一下那么被你看见。文无忧,你怎么能提这么难的要求。” 无忧瞪大眼睛那样瞧着他,这是离他最近的距离,她与他的距离,一生中最近的距离。这是她一直太明确的前提,所以连幻想也不会陡然升起。 可拒绝,俨然要比讨好一个人难。尤其是这个人能给的东西,是那么的虚无飘渺的时候。那样连这拒绝本身都会变得可笑之极。 无忧试想了一下,眼前这位富有极权的世子,是在跟自己开着巨大玩笑,心中就像是长出深得不见底的洞来。 他一定不懂得失去,所以他根本就猜不到,他对她说的这些话,她不会当真的原由。这种对世事的荒凉之心从前她自己也不懂。但那血腥的一切发生了,就像是自然的生长,她的心中出现了巨大的伤口。 他放落了手中的握住的枯条,喃喃道,“如果你这样不问不答一直沉默的意思是想试验一下我对你的耐心,那你恐怕真的就要失望了,从前我在边塞时,为了守到雪狼,等了三个月。只因为一个传说。而你并不是传说,是个切实的存在,这就是我会一生都不能放弃的原因。你等着瞧吧。” 无忧仍是静静立在原地,可是心上却忽然放轻,如果他没有说及一生,她也许会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可就在刚刚他那么轻易地动用了一生这个说法,她就再不会相信。 从前也有那么个时刻,母亲陷入了父亲所说的一生当中。 整个人一旦变得清醒,也就想到了要如何岔这个让人难堪又不知如何应付的话题,那天被甲鱼咬的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很是郑重其事也很是感激地说,“那天谢谢世子。” 他一伸手抓住了诸色神旗下面的一面小旗,一脸不满道,“这一声恩人可是被逼出来的,不好,我还是当别的吧。” 无忧看着他。 “比如说虽然亦敌亦友,但无聊时也可以娶回去慢慢看。”说完击了一下掌,假山石后面转出了随侍,手里还捧着箱子。他一努嘴。那侍从就将箱子捧到了无忧眼前。 无忧接过来,算不上重,却有些大,疑问着看向鸣棋。 鸣棋转了转眼睛,并没有卖什么关子,直言相告,“是蹴鞠球,对了还有,姐姐也会参加” 看无忧的眼神终于变幻了一下。知道是她是听进去了,也好奇了。 他笑了起来,“会男扮女装的。你口中那位倾国倾城的,不也要参加么。” 这个原是个中机密,他也猜到了。难怪要叫自己过来冷嘲热讽。还说这些有的没的,一切也不过是个报复。 他一直很小气。 到了晚上的时候,终于坐下来,给大世子拟了封极尽客气的信,通知他大公主的邀请他出战的意思。措了几遍词,写好后看时,自己都有点忍俊不禁,这世上的仰慕与愧疚还有请求之词,堆砌在一篇之内,完全的投其所好。只差能滴上几滴善修能看得出来的辛酸泪了。 想结了,又笑那个“其”,脑海里断续不清浮现出的双眼。忽然笑不出来了。似乎是找不到区分对错的理由,一切都变得无比复杂。她的不忍,不关感情,只是觉得自己是助鸣棋设下陷阱的人。而且如果有必要,她应该去面见善修,劝他拒绝。 那个她糊涂了许多时的陷害,原来还可以这样一下子解决。只要让善修拒绝就好了。 然后,自己紧接着哑然失笑,关于这个拒绝,鸣棋早就给出了答案,善修世子从来都是一个不懂拒绝的人。 但是在那之后,她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在惊吓的决定。她想要去找善修而不是用这样的一封信将一个人推上险境。 这样的事,其实无法避过鸣棋的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用误会那么多 无忧并不打算对鸣棋有所隐瞒。 照鸣棋的意思,自己应该不敢去见善修。像那样当面对他说出蹴鞠的邀请,然后又像猫哭耗子一样地同情他,让他不要去。这个简直比明知他善修受了伤,还要在蹴鞠名册中将他邀请,恶毒上一百倍。 无忧的真实想法却是另一个,她不敢不去见善修。如果有可能她不想平白伤人。哪怕一切现实都被扭曲成了这样。或者在她的心里,她仍然觉得,善修是足够聪明将这一切理清的。 现在,最困难的,是要如何跟鸣棋说出这样想法。 其实,在这王府之中想要遇到鸣棋,比想要遇到弥姑姑还要容易得多。 他练剑的剑园离这大公主给无忧的休息室很近。他每天都能变着花地出现在无忧面前。制造各种花式的偶遇。 问题是这种想法,要如何说出口。提到鸣棋一直敏感的善修。本来就是她一直的禁忌。这一次却要主动说出口。 今日的风吹得很大,她又一次精准无比地遇到坐在假山上吹寒风的鸣棋。 他看到她出现,一脸惬意,“你这是在找我?” 无忧点头。 他诧异回视,“我能当真么?” 无忧无奈地看向他,“千真万确。” 他点了一下头,“那跟上来,找个我能听到你说话的地方。在这里我只是能看到你。却听不到你说话。” 看他不容拒绝的样子,无忧只有跟上去,“奴婢是来求世子的。” 他眨了眨眼,“你是来求娶的?”然后一脸邪媚地冲着无忧笑。无忧的脚步有些慢,他回过头来,“好了,不逗你了,不是说要求我么,那要先帮我做些事。”他眼神又是一阵飘荡。 无忧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奴婢可以先说么,看世子能不能答应。” 他一脸的不乐意,“我说了要帮我做些事。” 无忧有些瑟瑟地说,“世子忙碌,无忧不敢再打扰。” 他哼了一声,“已经打扰了。什么都已经了,所以不许走。只有做了事我才听。到时,我会看看你想要求我的事,值不值得我礼尚往来的。” 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只得一直跟着他。 一路跟到了剑园。 他扶住她双肩,“就在这里吧,好好看我练剑。” 文无忧目视了一下左右还留在剑园中等鸣棋的二十几个侍卫投过来的齐刷刷注目的视线。忙低头说,“奴婢并不懂剑。” 他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剑,一脸无所谓道,“那就弄懂,你这不会是要我教你的意思吧。” 看他当着这多人痞子劲又上来,无忧吓得再不敢多说什么,他目的达到,得意一笑,“不用误会那么多,让你来看剑,没有想收你为徒的意思。” 无忧本想垂头避开他目光,结果他直接出手抬起她的下巴,“总是低头不看我,我就会产生收你为衣钵传人的想法。” 无忧差点被他的举动惊得跳起来,有这么多人看到这个场景,说不定会很快传到大公主的耳朵里。 看她吓得面色发白,鸣棋早已经会意她在想什么,咳了一声,“我不让他们看到,他们就看不到。这句话反过来也同样适用。” 怕他靠得更近,无忧简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应了一下。 他抿唇一笑。拿开了放在无忧下巴上的手指。 返身走回了侍卫中间。开始舞剑。 从前,无忧只在书上看过这种场景的描述,还有就是见过鸣棋与善修的对峙。 虽然是被迫老老实实站在这里,但是一会儿的功夫,无忧就看呆了。鸣棋舞动的那团剑影之中,一切事物都好似被笼上朦胧轻纱,前一式与后一工之间是这样的接近,近到诸什之下全好似再也躲不过那青锐之锋。虽然是在远处,却能感觉到剑气无声直吻上人的颈项,让无忧不自觉地抚住了自己的脖子。 可以证实,他确实是个中高手。 就在无忧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时,他已经抽剑挪身,站到了她的面前,而且无忧却完全没有反应出他是如何过来的这个过程。是以,第一口冷气还未抽完,又抽了第二口,直接将自己呛住。 鸣棋眯眼看着她,“看来,还分辨得出什么是上好的剑法,善修他可不如我的。” 无忧继续迷糊了一会儿,才想起之前种种,忙不迭地去应他的话。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刚刚,不是说要求我么,现说出来让我听听,有没有那个可能,达成你所愿。” 无忧抬起头看着鸣棋,“求世子能想个办法,让奴婢能到二公主府上去见见善修世子。奴婢想,当面对大世子发出邀请,才是王府风范。” 早在当天包扎好伤口,鸣棋就将善修与焕成送回了二公主府上。这件事无忧是知道的。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面沉似水。怒极反笑,“你是觉得我对善修的反对,仍然是兄弟情?那我可要明明白白地表示否定了。我与他并没有那样的情深。” 无忧一直没想出什么循循善诱的说法,只得说,“据说,世子您是大度之人。” 鸣棋哼了一声,“这是借谁的光得来的夸奖啊。听得人头疼。你就对善修那么没有信心。” 无忧干笑着回,“奴婢是自己胆小,想求得心安理得。” 鸣棋乐得欢快,“大度,有些人当然觉得重要。可我这个堂堂世子,又为什么要在乎。执掌生杀大权堵住世人的嘴就好了。没有人敢于说我不大度,我的人生一直就是这样度过的。今后也会一样。” 鸣棋会如此反应,早在无忧意料之中。 只是她还更多地预料了一些,比如,大概要半刻,鸣棋会改变主意。无忧这样想,却没有找到这样想的依据。想来,占卜大抵不过如此吧。 果然,鸣棋一开始的拒绝,很快变成了这样,他那因为动了气渐渐发红的脸颊又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升起了亮亮堂堂的傲慢,“区区一个善修再加上一个区区女差,两者的相见,能产生的区区负作用,我一个堂堂世子,到底有什么,要我来怕的,倒是想见识一下了。” 无忧恭顺地点头,“奴婢正是如此想。”这么说出口的声音都是颤的,原来,在深深的内心之中,她还是怕会算错,他会不顾一切的否定。 所幸,他的骄傲没有变,这很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神对 无忧恭顺地点头,“奴婢正是如此想。”这么说出口的声音都是颤的,原来,在深深的内心之中,她还是怕会算错,他会不顾一切的否定。 所幸,他的骄傲没有变,这很好。 心上的庆幸,并不敢带出来。又因为鸣棋刚刚的那个拾下巴的举动,不敢低头,简直不知如何处理脸上的表情。 “好吧,我会如你所愿,担下这个责任来。要是母亲问起,我会说,是我让你去的。因为我又对善修感兴趣了。可文无忧,善修他不会领情。只有懒得理你。”边望向远处,边长长叹出一口气来的鸣棋一脸肯定地说“他一向很忙!你这样去见他,无外乎被他嫌弃,运气好的话还会得到几句讽刺。运气不好的话,也可能是更加可怕的事,那样也要去么?” 无忧觉得自己很是不怕死地给鸣棋的这个问题扑腾出了一个答案,“既然是注定要被误会的事,就更应该当面奉上请帖。” 鸣棋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无忧也不像是能被打动小模样,冷冷一笑,“要是他要打你,可以报报我的名字,或者揭发一下我们的关系,诸如如胶似漆、情投意合之类的,他可能会注意一下下手的轻重。” 无忧轻笑,“难道不是会被牵怒么。”心上却像是有什么流过,是一道暖洋洋的感觉。 鸣棋气得怒气上涌,又转瞬生笑,“这个说法我喜欢,祝你被牵怒,以鸣棋的女人这样的名义。” 冷风吹得无忧眼睛有些发涩,微微揉了揉眼。 鸣棋哼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去见善修的那天,无忧向大公主府回望,远远瞧见鸣棋上了高阙,在看着她。 她远远地颌首,知道他一定看到了,也一定会无动于衷。 慢慢放下车上的帘子。脑子里过了一遍蝶儿的说法。 蝶儿隔着车帘,仍然放心不下,“姑娘,我打听到了,今天那个总是难为人的焕离会入宫,是再好不过的时机,可姑娘能不能不去。那位大世子……有很多人说,脾气很是古怪还杀人不眨眼。” 无忧笑道,“我可是大公主府的女差。好歹也是有名目在身上的。” 蝶儿还是不放心,但已不好阻拦,不再出声。 三月的春时,帝都还是冷得让人发慌,雪也下得更勤,是以马车跑得并不快。 但赶到大公主府时,却多出了一些日光。云层似乎薄了些。 这是无忧第一次去二公主府上。递了名帖,被准许进入,有人来引路,无忧向他过了礼,才开始打量这座堂堂的二公主府第,二公主府并不见大公主府上一般的大片石山,倒是多遍植奇珍异树, 现下虽是落叶期,可是那些修伟高木,还是于静处娜娜生姿,远远这么望去,让人觉得府院格外阔大,气势磅礴,并不落于俗套。 无忧给人引着稳稳当当行去善修的书房。那是掩应在楼阁之后的一处木质轩室。按着引路人的说法,善修会在那里亲见她一面。但是时间被细细要求掐得很紧。 这位引路人的王府家人不知是故意要掩饰,还是真的不知道善修身上有伤,只说,大世子政务繁忙才致如此,请女差不必见怪。 无忧向他轻轻点头,应是。差点忘了,鸣棋给她的这次会见找了很正式的名目,也很好地借了大公主之名,是来替大公主下请贴的。 比起大公主府上的重重明卫与暗卫交替,二公主府上更显得安静,来回巡卫的兵士很久才能看到一列。 就在善修书室门前许久,半个都瞧不到。建筑风格沉逸的书室中间的门是开着的。无忧在那位二公主府上家人的引导下由打那道门走进去。 兰草气味扑面而来。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副彩色珠帘。 打开的门涌进来一些风,那炫色珠帘,轻轻扬动,闪过闪闪碎碎的光。 本来透过帘子瞧到一点点身影被那些细碎的光掩掉了大半。 按照那位王府家人的意思,无忧只能停在这里,递上请贴。 里面还有一道,轻纱的帘幕。 那位家人轻轻掀起帘幕进去,身影变得影影绰绰,只听得到低声说着,“世子,大公主府上的人送过蹴鞠的请贴来了。” 那影影绰绰的身影一动,无忧猜善修应该是点了头,让他递过去。 然后,听到里面善修的声音说,“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我从不接受原因不明的邀请。” 无忧还在琢磨这样的对话要如何作答。 善修的身影慢慢从帘子后面走出来。一旁的府上的家人,圆瞪着眼前大世子出现,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无忧知道那肯定是因为,这位向来骄傲的世子,几乎不轻易接见身份卑微访客的原由。是以,好些时过后,那位家人手里拿着请帖,仍是惊异满脸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善修向他摆了摆手,表示这里不需要他了,要他出去。 看来,只能见一刻的说法,也是这位家人按照善修从来的习惯自己加上去的。 无忧只是娴静地默立着。听到家人在身后的阖门声,又等了一会儿,才在善修注视与等候的目光下,答道,“蹴鞠的目的并没有必要隐瞒,是为着鸣棋世子与各位郡主的婚事。” 他轻声一笑,迎着光的笑脸有点发白,他的伤还在影响他,可是他努力让他自己看起来精力十足,无忧低下自己能够明察秋毫的眼,就像是冥冥中对他有一丝体量那样地装作不知道他身负重伤。 他甚是不领情地冷笑,“你这样实话实说,我姨母也知道么?” 无忧抬头道,“只是我自作主张,向鸣棋世子要求的。” 他玩笑似的点点头,可眼中却有纸鸢断线一样的轻离,“要求什么,对我又想说什么?”问完之后仍是一脸不知无忧所云地看来。 装糊涂的能力,兄弟两个亦是一样的,无忧觉得自己看多了也多少学到了点皮毛,“世子不必一意参加?” 他的表情继续是阴暗的迷惘,“理由呢?” 可问题问到了这一步也就贴近了它的本质,那是无忧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的部分,“因为这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对决。而是月老的红线。” 他的视线更加阴冷,似乎可以冻结这一刻的光阴,“哈,那告诉我,还给我找到可以不去的理由是为什么呢,是怕我因伤血崩当场,而替我害怕了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讨好 那是无忧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的部分,“因为这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对决。而是月老的红线。” 他的视线更加阴冷,似乎可以冻结这一刻的光阴,“哈,那告诉我这些事,还给我找到可以不去的理由是为什么呢,是怕我因伤血崩当场,而替我害怕了么?” 迎着他剔透的目光,无忧强自镇定,“如何理解,是世子的事。” 他冷笑出声,“难道得到我姨母的欢心与鸣棋的心意还不够么,你是有更大的贪婪了么?你应该知道脚踏两条船不会见容于世的。只会发生更坏的事。贪婪从来都是毒药。” 来之前,无忧就知道,会听到这位世子的冷嘲热讽,或者是更加的为难。也曾劝自己不必理会。可此时,伴着他一脸阴沉说出那些让人分外难忍的话来,还是觉得心上并不好受。 却也没有绝对的难受。 比起生死命悬,一切都是云烟。 她其实只是并不晓得,她怎么会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诚如善修所言,他对她的看法,并不是必须的,说到底,她现在只需要好好攀附大公主的一切。就像鸣棋所说的,那样的攀附与讨好应该是具细到大公主府的一草一木才是。 她连自己为什么执意要来,都不是很清楚,又或者是某一瞬清楚,某一瞬就不太清楚。 然后,她似乎并没有将善修说的那些话,听为诘问之类的话,脸上仍然是好看的平静,“这样的话,奴婢来时也对鸣棋世子说过,只是为了能心安理得。” 他亦直白,“你所谓的心安理得,是因为焕离入宫的事。”目光中的冷光凝成一道光线,边缘锋利刺目。 无忧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当然是想减少一个敌人,或者是求得自己的安心,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向那样好的方向去,这从善修冷意上就看得出,是以忧索性一股脑将要说的话抖了出来。“奴婢来这里的目的是这样的:只因,善修世子您长于蹴鞠,大公主特意提到您,特此相邀;也许是为了讨好,奴婢还告诉给世子,此次蹴鞠的真正含义。据奴婢想,这是奴婢的好意,但结果到底如何,这些就要等世子做出选择,事情全部结束才知道了。” 他一脸奇怪地问,“刚刚不是讨好得很好么,现在又为什么言辞激烈?” 室中的兰草气息更浓郁了一些。也更热了一些。 她用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做到平静以极地回答,“奴婢知道世子至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少顷之前她还害怕来着,可现变得越来越平静,而且是真的平静。那些关于善修的传说,除了绝世的美男子是千真万确之外,还有一点是对的,他很重情义。无忧几乎是要好奇起来了,鸣棋到底做过什么,让他们这样反目成仇。 他深凝着无忧,用带一丝笑的轻蔑口吻对无忧说,“你那么了解我,就更应该知道我是爱记仇的人才是。”他的整体状态一直很是出离,亦或无忧自己也是如此,但不知道无忧是不是要庆幸,这人一直都在配合,配合着挖苦她,也配合着恐吓她。 让早有预谋的无忧,一时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有些话也更像是不走心的,就那样脱口而出,“为了当得起世子说的‘了解’,想问问世子,多少年了,与那些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兵士像兄弟一样会心心相映的时间。”话已出口,才惊觉自己的问题,真是大大地超出了必要知道的范畴。回想着自己刚刚的放肆,一不小心抖了一下。 但,能想像得到的恶果都没有发生,善修只是心有回响一般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他早已了解无忧问的是什么。却在掩饰。 无忧觉得,自己几乎是含含糊糊念出了准备多时的腹稿,“高高在上的世子,视一切犹如草芥的世子,还是和那些出身****的人结成了兄弟。所以,就这样壮着胆子来到世子面前,为世子并不在乎的事情,却豁出一切地想对世子说,如果不是必要的话,请不要出席这样以相亲为目的的蹴鞠。” 他愣了一下,然后又转成漫不经心的锋利模样,似问非问,“看来,是不得不了解一下女差这样心疼我的原因了。难道是一见钟情?忽然想要告诉女差,我会怎么看一个人,不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是这样看的:这个人哪里会弱一些,一看他的走路动作就知道他腰部有没有力量,是要砍他的颈还是他的腹部;一听他说话就知道他有没有内力。我只会看得出这些。女差虽然会与我有一点点的不同,但本质上却还像是相同的,这样一眼望去,看看,谁是值得讨好的,谁是容易讨好的,谁是该放弃的。因为看到我的软肋了吗,也这样过来找我。” 无忧觉得眼睛忽然有点酸,也许是因他说中了她的全部,可她仍要表达她自己的意思,“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世子。想要讨好世子,就如世子所说,并没有那么容易。奴婢只是想世子能更快地想出应对焕离入宫的方法。” 他忽然转得痞气流露,这是在他脸上不多见的神色,那么神似鸣棋,又偏偏不同,“我凭什么?” 无忧低着头没有去看他接下来的表情,“想出办法的那个人,也在挑战我的忍耐。” 他似乎是呆了呆,“难道真的没有感觉出倾慕之意么。听说那个人是个聪睿如诸葛孔明的文生公子。” “焕离是无辜的。” “这可不像,我一直看到的苦心孤诣的女差。” “从前的世子也不会听我说这么多话。” 语毕他们相互对视。 尘世时光的流转像是暂停在这一刻。无忧与这位一直冷如冰霜的善修世子的不被人看好的相见,除了与鸣棋警告里冷漠,其它的倒是让无忧觉得比预想的都要好。 在这尴尬的时间里,说出了她想说的。听了他要讽刺的。之前想要的与这位世子绝无瓜葛,被无忧自己幡然打破。她要织起大大的网,每一个结点都会成为最后的关键。 好吧,还是承认吧,她是有目的前来。 要送给善修不可磨灭的人情。 虽然,自大如善修会认为这等同于一种轻视。可她会成为挥之不去的影子,总能让他在某个瞬间轻易想起,她的不图回报。 她已不再清纯,只因时移事异。(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揣测因 这一趟前来,似乎是收获颇丰,说出了她想说的,听了他要讽刺的。之前想要的与这位世子绝无瓜葛,被她忽然兴起的念头幡然打破。她要织起大大的网,每一个结点都会成为最后的关键。 好吧,她承认,她是有目的前来。 送给善修不可磨灭的人情。 虽然,自大如善修,会认为这等同于一种轻视。可她会成为挥之不去的影子让他轻易想起也将成为事实。 她已不再清纯,她要计算自己的利益,只因时移事异。 善修最后的目光已经是有史以来最和缓的。 这一点点的转变,她已经酝酿苦心积虑了好久。 他们,他们所有人,都是让她****思虑的心事。是抬眸微笑时阻止的力量,是午夜梦回时永不干涸的泪水。也是不能不去靠近,不能不对之微笑的人,那么来吧,她会微笑前来,含下所有的苦,只因他们身上,有她要的目的。 今后就是割开自己的皮肉,也要微笑,也要微笑,只要能将他们引入那张网。她知道她不会感觉出疼痛。积聚起复仇的力量又怎么会是痛的。 一步步走出二公主府,听到身后厚重的阖门声,她回过头,永远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府第,回看也是如此。一个人动用了所有计谋,于是所有人都变得纯良了。 一尘不染的绣鞋,无声无息地慢慢向前走。心里只在想着那一句,老天爷不宠的人,一定要自己宠自己。所以连踏到微铺了薄雪的地面时,脚步也是轻轻。她要小心保护起自己。 ******** 窗外细雪微飘,善修立在窗前,想着刚刚立在自己面前的明媚女子。那一刻,伤口似乎又忘记了疼痛。他看见了她眼底的欲望。那是从第一次见她起就藏在她眼睛里的东西。 她说她不想要什么,可是看得出五里烟雾之中设伏之敌的善修,可以轻易看得出她紧握不肯放落的那些东西。 在鸣棋与姨母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断送一世谋划,只消倾情一眼。她是能让鸣棋那样的女子。 不是让人有乍交之欢的女子。他在心底轻轻地想,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更加清丽恭顺,却又于恭顺处,兴起小小的倔强来。似乎是真实给人一种平生所见女子总不如的感觉。她的微笑里藏着她的痛。一定是那些在深深地吸引着鸣棋,鸣棋的人生是甜的,甜到了骨子里,而痛那样的刺激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吸引。 圈套不能自我迷陷,这一点很重要。 他慢慢从思绪中抽出身来。 细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所有,有一点可以肯定,要不了多久,想鸣棋会来找他了。 果然门外响起家人的报门声,有些惊慌失措地,“世子在里面读书,老奴这就去通报。老奴……”然后,声音变得踉跄,一定是被鸣棋推开,也一定会倚上门柱,因为最后一声是闷闷的声音。 善修唇边挂上一个浅笑,那女子已经让他到了如此地步,只不过是这小小时间的相见,他便找了来,也会担心他对那女子做了什么。如果自己说听从了那女子的建议,他又会如何想。善修觉得那样鸣棋一定会与他做此生最长的一次攀谈,虽然不会是心平气和的。 下一瞬,鸣棋已经闯了进来,拍拍推门板的手,“我这不速之客要世子表哥担待了。” 善修安静地抬头,脸上有浓浓的为鸣棋准备出的笑意。 鸣棋看到这样的笑,这样太少时间出现在善修脸上的笑,皱了皱眉,随即又装得漫不经心,“表哥听了那个某人的话没有不胜清怨,反而是这样开心。” 善修仍是沉着地不紧不慢。继续笑意满满。 鸣棋一脸疑问,“伤得太重了?所以打算真的听了个某人的话,不去参加蹴鞠了么,还是闻名于大显很久的高国领阵呢。这么轻易放弃有点可惜,虽然是高国的阵容,却硬要在其中放上女子,亦是可惜。” 这是激将法,善修却无比配合地点了个头。笑眼看向鸣棋,“她说得很有道理。为你牵红线的办法也想得不错。” 鸣棋走过去熟门熟路地绕到书案之后,坐在因善修站在窗边而空下来的椅子,“她是给你什么诱惑了么。”左右动动,似乎是在试舒服不舒服,然后摇了摇头,一阵叹息,“这是要卧薪尝胆么,座椅如此不舒服。不会也枕戈待旦了么。” 善修在窗前回过头来,“她也诱惑了鸣棋。” 鸣棋那时仰着头看向善修,然后点了点头,“就是啊,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我们在这里,因为那个某人,像这样不计前嫌地展开对话。真的是太了不起了。兄长多早前就决定不再同我言语了呢。而这个现在,见过某人的现在,虽然得意于我已深陷那个某人的迷惑之中,会让兄长有机可乘。却也让我发现兄长本身也是在神游天外,这样的怪事。”说到一半,管事进来,说是到了饭时,问善修的意思。还不等善修吩咐出什么,鸣棋看了那管事一眼,直接冲他道,“叫他们多添双筷子。兄长说会留我吃饭。” 管事答应着出去准备。 善修并没有转过身来,还是瞧着窗外,“是在用你自己的心意揣测我的?揣测出来的饭点倒是不错。” “兄长不也是在做同样的事。”摆弄一下桌子上的毛笔,鸣棋笑说,‘饭点儿这事,可纯粹是天意使然。” 那个背影在兰草香中声音平静,“你同意世人说的,我们太像。” 鸣棋抿了抿薄唇,“无论何时我都那么认为。他们好像忘了说一件事,四海之内,最配得上兄长的,其实只有我。”鸣棋说些话的样子由兴起一点点的兴趣,逐渐变成了大大的兴致盎然。 善修很是随意地转过身,笑,“那我要告诉你,她在引诱我是真的。” 鸣棋煞有介事地惊问,“那你上钩了么。” 善修略带沉思地摇头,“没有。” 鸣棋一脸遗憾地说,“真是可惜,你该上钩的,然后我们斗得你死我活。” 善修用牙齿抽了抽气,“那是我们可以刀剑相向的理由么。” 鸣棋仍携着那样清晰地遗憾开始表白,“那么大的赌注,我没有办法不去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引诱策 善修很是随意地转过身,笑,“我说她在引诱我是真的。是说真的。” 鸣棋做出一脸煞有介事样子,惊问,“那你上钩了么。” 善修略带沉思地摇头,“没有。” 鸣棋一脸遗憾地说,“真是可惜,你该上钩的,然后我们因为那个某人争得你死我活。” 善修用牙齿抽了抽气,“高贵的世子也要刀剑相向么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么。” 鸣棋轻笑,“看来兄长领会错了。高贵的意思其实是就算是伤了,也不会回家告状。” 然后,鸣棋目光看过来。善修目光看过去。二人相视大笑。 “这是气焰嚣张的战书。”善修做出问色,由打室外来服侍他们出去用饭的家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此时,候在门外,随时听着善修吩咐。 鸣棋向门外的恭立的家人瞧了瞧,道,“从兄长那里收到的更多。” 善修向着外面等意思的家人点了点头,表示他们这就过去,家人行了礼,轻手轻脚离开,又转头扫了一眼鸣棋,声音不高也不低地说“愿你在真正准备应战之前,准备好全副的盔甲,让我无处可攻。” 鸣棋站起身,一脸要急切跟上去的样子,“可我想的,却是要送给兄长一副盔甲,有些喜欢知道得太晚反而更不利。” 善修仍是不紧不慢地浅携笑意,“你真的认为,我在对今天我见过的某人动心。” 鸣棋已经当先走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看了一遍善修的书室,“首先是为她与我的连带动心,然后在你自己不知晓的地方也对她动心。这屋子里的一丝一毫上都写着你这样的心声。” 善修慢慢跟上,“那么你呢,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她,这种事情并不该提醒给我的。而不是该阻止么。” 鸣棋要去开门的动作停止,转回身,很是郑重地对善修说,“阻止了,怎么让你知道她只可能会喜欢我一个人。” 善修露出赞美的表情,“你不怕最后得到那个某人的会是我。这种事情完全可能一眼万年。也可能瞬息万变。” 鸣棋打开门,向外走,“像我们的兄弟情么。”走到那管事身边,看向他道,“头前引路吧,最近帝都革故鼎新了不少。我都找不到路了。” 那管事偷偷看了一眼善修的意思,不见什么反对,躬身向鸣棋做出请姿,然后伴在身侧,小心翼翼地引路。 善修对着鸣棋做出的请姿,回了一个,偏头问道,“胜负之上果然有更多的东西。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鸣棋快步与他并肩而行,“我只能说是久处不厌的女子。” 善修背着手,脚下一直很快的步速顿了顿,“这个回答让我想问问我又是怎样的男子。” 鸣棋像是边品味边回答一般,“有阴影的人。但容易让女人出神,这很不好。” ******* 更衣室中无忧听蝶儿的话,惊异地转头道,“你是说鸣棋世子去了善修世子的府上。我去了没过多久他就已经出发了么。” 蝶儿惊异地点头,“怎么,姑娘并没有遇到么,鸣棋世子这么不声不响的不会做什么不利姑娘的事吧。难道一切都是早有预谋,他会不会将姑娘求他见善修世子的事,全盘托给大公主殿下。” 无忧淡淡瞥向远处,“如果时间隔得那么近,不可能追不上我的。他是有意避开我的。他会对善修说什么。应该不是针对我要说的内容,如果是的话,他应该到得更早,难道是在他本就是想阻止我去那里这一点上。” 蝶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听懂。” 无忧向她笑,“不要摆出那副表情来,连我自己都不懂呢。虽然有一点可疑,也不见得真的有害。” 蝶儿想了想,“善修世子呢,会不会真的领情。” 无忧轻笑,“会觉得我很吵。” “啊?”蝶儿听得又是一脸惊异。明明是自家姑娘冒了些许风险要见的人。这个意思是见得不成功么。 无忧看向她深深的疑惑,细细回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表现,分析着,“看他对焕离的事只字不肯提,就必然已是胸有成竹。况且焕离的哥哥又是新近为了挡了剑。” 蝶儿欣喜起来,“这么说这件事,姑娘也不必再行愧疚,等那个焕离彻底摆脱了皇上,此事就再与姑娘无关。” 无忧还在一点一点的细味着,“可为什么这么慢呢,这种事都是越拖越夜长梦多的。” 蝶儿点头,“就是,搞不好,生米做成了熟饭,焕离可是皇上的女人了。” 无忧点头,幽道,“也就是说如此的陷阱之中,善修他也想要捞出来点什么。” 蝶儿一脸惊恐,“所以善修世子是连皇上都不怕的么,这种事无论如何做,结果还不是一样,皇上得不到心爱的人,一时不明白,又怎么会一世都闹不明白,总会一天会发现一切不过是善修世子的手段。到时也会龙颜大怒,善修世子也知道这些,还要做就是根本不怕。” 无忧点了点头,“所以说会是更高明的办法。” 蝶儿一脸的叹服,“那可要为难好些人的脑袋瓜子了。” 无忧却摇摇头,“大道至简,也许是最简单的办法也不一定。”然后动了动指,“按你说的时间,这会儿上鸣棋世子也该转回来了吧。” 蝶儿点头,“没吃饭的话会很久。如果打一场会很快回来。” 无忧微微一笑,“身为世子会跟我们的想法有所不同。” 蝶儿拒唇点了点头,“不同,很多不同。可姑娘您要去做什么。” “怕这位世子,因为太不同,而说我不愿意听到的话。所以事先去外面等他,好第一个见到他。” 蝶儿有些心疼地说,“姑娘才刚回来,也不歇歇。况且还要吃饭。” “有好的结果,才能心安理得地吃饭啊。” 无忧慢慢向外走,是在今天,她改变了从前的想法,在事情变得更坏之前即使是要动用美色,她也不会回避。 香执园是鸣棋的必经路。 无忧打算在那里等鸣棋。 无忧算得很准,刚到香执园的时候,鸣棋已经远远的出现。可无忧打算先隐在树后,在他身后出现的打算却没有达成。刚退了一步,就被他看到,想要藏身已经来不及,他走过来,低头笑了一下,又继续行过来,“是在等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共骑之初 无忧打算在那里等鸣棋。她要问他的想法。其实也不是真的要问出口,大概是要装成偶遇然后看看他的表情,自己推测一下这样。 无忧算得很准,刚到香执园的时候,鸣棋已经远远的出现。可无忧那先隐在树后,在他身后出现的打算却没有达成。刚退了一步,就被他看到,想要藏身已经来不及,他走过来,低头笑了一下,又继续行过来,“是在等我。”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口是心非道,“那并不是奴婢的份内事。” 他也扭着头,看了看她的样子,“怎么,怕我沉醉不知归路?你这么望眼欲穿,我怎么会沉醉在兄长那里,我只是去问问,兄长他有没有对某人心生眷恋。” 无忧目光半抬起,到看到他腰间的玉坠的位置,漫不经心地问,“善修自己有倾慕的女子了么?” 鸣棋用手指挑着肋下的玉坠着玩,“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他那人就那么别扭。” 然后,他深深地看着无忧,“其实在刚刚我去见善修之前,弥姑姑好像是在找你。说是要你去锦园。然后我说我一会儿会见到你,要她再不用知会旁人。” 无忧勉力维持着镇定,“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现在几时了。会不会已经来不及了呢。” 鸣棋向一边的护卫递过自己的马鞭去,一边凝眉思索,“还有不足半刻,从这里到锦园好像只能坐我的马,而且考虑不要超过三个字。”然后他翻身上了马,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做出如何的决定。 他是故意的。她却没有退路。 还是先同他同乘一骑再说。 她还在想要如何上马这种事。 马上的身影已经将翻身下来,再一个跃身将她抱上去这种动作合二为一做得出神入化。 身子一轻,已经稳稳坐在他身上。连那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呼出。他已经打马加鞭。香执园名字如此好听,可却通着大显直道。锦园是王府另一处别院。 无忧惊了一遭,又赶紧稳下心思来纳闷,大公主到底去那里做什么。怎么事前会这样无声无息的。 马向前驰了一会儿,鸣棋忽然纳闷地问,“你在想心事,还想得如此认真,我现在与你相拥共骑这件事,不会平淡到可以不走一点儿心吧。” 无忧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人算得上是肌肤相亲。赶紧缩了缩身子,意图能与他隔出那么一点点微小的距离来,其实是徒劳无功的。 他的声音又过渡成了淡淡的,“让我猜猜让你出神到如此地步的心事,一定是关于我母上大人的。” 无忧静静听着。 他却不说了。 无忧慢慢转回头去看他。 他一脸高傲地说,“我可不是白说的。” 无忧转过脸来,轻声说,“世子尊贵,奴婢连性命都由世子决断。世子要的,奴婢付不起。” 鸣棋直接打断她话,“所以是想什么都不付出,就听到珍贵的秘密么。我要的东西很简单要你实话实说,针对我的几个问题。” 无忧看着马前不断延伸的直道,“奴婢并无相瞒的必要。即使奴婢有所隐瞒,世子也可以从别的渠道得知道一切。世子富有四海,无所不能。” 鸣棋笑得欢快,“四海我有么。果然是聪明的女人,你这么一说,我就无法告状了呢,是在什么时候,拉我成了一伙的。” 无忧声音细柔,“奴婢不明白世子所说。” 鸣棋亦是轻声,“你看我的眼神变了。” “我的眼神。”无忧淡淡地重复。 他用无比肯定也无比自大的语气,“你在勾引我。” 无忧惊讶被他说中了心事,但,好在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就看不到出现在她脸上的绯红。 半刻静默之后,无忧平静地说,“那很难做到吧。世子可高贵非常呢。” 他语气无比笃定,“不会,你手艺高超。” 两边的树木层层倒退,无忧的眼中有什么光华闪闪,又很快变黯变淡,“世子说的是现在么。” 鸣棋好奇地低下头,下一瞬,发现自己刚刚想得太入神竟然驰马向另一个方向,是无忧紧紧待住了缰绳。从前他可是能在马上睡觉的人。 因为用了一些力气,无忧在快速地喘气,然后抿一抿唇,回头向着鸣棋笑了一下,继续将缰绳交给鸣棋。在鸣棋看来似乎是想解自己因主动握上缰绳也握上了他的手的尴尬。 然后鸣棋低下头,瞧着他们交握的那只手,又发了一下呆,马的方向又乱了一次。 无忧惊呼了一声,“前面。世子看前面。” 鸣棋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低下头来,将自己的下巴抵在无忧肩上,柔软的发丝痒痒地拂在无忧耳侧,他的声音酥润如油,一下子就滑落人心间,“看看,就是这样,你就是这样勾引我的,我又找到了证据。你还怎么不承认。” 无忧一阵紧张,可让她更紧张的是这战马太不像传说中龙驹,现在,是要一头向路边一棵有两人合抱粗的大树上撞去么。今天,她与这位世子之间的一波三折,竟然个个都要命一般。 眼看就要撞上的瞬间,鸣棋忽然回过神来努力待住缰绳,他们的马堪堪停在了树前,马鼻子离树干不过一寸远。 无忧只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头就要撞到树上,赶紧紧紧闭上眼睛,忽然感觉到鸣棋紧紧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那一瞬是一种不同的感觉。 就像是这些年的哀苦,只在这一瞬拥住自己的坚实胸膛上,化成了过眼云烟。所有的不甘也被这样的依靠挥散殆尽,原来,却原来,自己的潜意识里一直深藏着这种想法,而这得到确认的一刻,让她觉得害怕。 他们是在王府的直道上,这样的举动让容易被人看到,若是在从前平常的时候,无忧一定会狠狠地从他怀里挣出来,可是现在几番涉险,只觉得筋疲力尽,已经没有力气再行挣扎,只能任他那么抱着,一边急促地喘息,一边说话,“世子,我们这样不好。” 他的声音就响在她耳畔,温温地向她耳朵着吹着热气,一下又一下就像是永远都不会停止。“安静。我受伤了。像这样能靠抱着你支撑,已经是最好的,要不然一会儿你还得背着我。那样才更不像话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怆然 他的声音就响在她耳畔,温温地向她耳朵着吹着热气,一下又一下就像是永远都不会停止。“安静。我受伤了。像这样能靠抱着你支撑,已经是最好的,要不然一会儿你还得背着我。那样才更不像话吧。” 无忧想要偏头躲开,整个身子被他用手固定住。“不要那么快又想着要逃走,你要说清楚啊,你在乎我,却要将我拱手送人,做我的女人好了,那样就再也不用讨好别人。” 又是之前的那些把戏。 他肯定是装的。 无忧抿了抿唇,“世子伤得厉害,说出的话,自己是没有办法理解的。奴婢当即刻回去求援。” 他咴咴地笑,“没有上当。母亲确实不会让我就这么娶你。” 无忧垂下眼睫,“可我上了世子的另一当,大公主根本就没有要我去锦园。” 鸣棋很是无赖地说,“所以要对身负重伤的我落井下石吗,比如,把我丢在这直道上自己回去求援。刚才你也看了,这里只是王府直道通向大显直道的分支,而我们又走岔了路,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你这么把我丢下,我这高高在上的世子会很危险。” 现在的鸣棋,好像是沉醉到胡言乱语的把戏之中。 她慢慢叹了一口气,“奴婢卑微,世子如何处置都会无声无息,没有半句怨言。世子的随便说说,奴婢也会随世子所需地忘记。” 刚刚就算是她文无忧受伤,有她当肉垫的鸣棋,也绝对不可能受伤。但他说他受了伤。 他微偏着头,像是感受着此刻的风,“那刚刚那些都是什么,不是怨言,是对我的威胁。不过,原来抱住你是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得到了全天下的珍宝,也像是干脆得到了全天下。这才是你说的富有四海吧。这种感觉我不会随便忘记,你也要记得,我是这么抱你的。” 尽管对他的无赖见识过太多次。但眼下种种,却是无忧从没有经历过的状况,比如他不管不顾的拥抱,小的时候她会认为这些很好吧,然后太多的事情残酷地逼迫她认识到,得到会成为伤害,求之不得才是美好。 她不能太快走近他,要对他若即若离,在他身边若隐若现,永远让他抓心挠肝才好。那样他才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工具。 那样快,看清一切的眼睛,分清利益的心,她自嘲地想,她已经变成了这样。 现在要怎么错过,他的无礼。她想深深地引诱他一次,再将他推开是她最好的选择。之前都是柔情与恭顺。现下,该是来点不一样的东西的时刻了。 打定又打定主意。 低下头,对着他裸露出来一小段手腕,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血腥的气息弥漫进嘴巴里。这一下她用尽了全力,连牙齿都觉得疼了。 鸣棋痛得大叫起来,很自然地放开了她。 她狼狈地从马上下来,险一险扑到地上,努力地爬起来又跌了一次才站住了。 寒风倏然而起。鸣棋还在哼着痛。她头也不回向回走去。 他叫她,“无忧。”那两个字就像是从花心中吐出来,轻轻启开唇,任那样美好的声音从中发出。 她的心轻轻一震,这是她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最好听的一次,可归根结底,一切终是不可能的妄想罢了。 她是早早就知道的,何必让自己沉迷,她希望她能一直保持清醒,能成为这短暂的妄想当中游刃有余的那一个,“世子的游戏是我负担不起的人生。世子是只能存在于奴婢心里的人。” 她不相信,他会为她抛弃什么,就在刚刚他也做过肯定。他表面肯定一切,内心里也在犹豫不决,世子们好像都懂事太晚,他们没有看清自己,就轻易说出一切负重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好。 其实他们也没有必要准备。只要抛弃就好了。 他的声音从远远的身后传来,恍若隔世,“可你勾走了我的魂再没有还回来过。” 她只是轻声叨念,并没有指望他能听到,“奴婢从没有要求过,世子对奴婢青眼有加。” 他很大声地喊出他的问话,“你在怕我母亲。”然后自问自答一般,“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她挑起目光,看着天下第一的大显直直通向无止境的远处,道,“现在就处理好吧。一直以来世子对奴婢的任一想法,都抛弃吧。” 他更加地声嘶力竭,“站住吧。我说,你要用那跛脚走到什么时候,如果现在上马,明天母亲会看不出你脚上的伤。要不然,她才会真的问。” 无忧倔强地继续向前,身后马蹄声响奔来,他探出手臂来那么轻而易举将她重新捞了回马上去,“到底要怎么样,才是你认为的安全。” 他就这样用手,将她合困于胸前,不顾伤口上不断涌出的血痕,那一下真的很重。无忧已经不敢去看那个狰狞的牙印。 紧紧的束缚类似于温暖的依靠,从前她的想法里只有太多的伤太多的痛,还有太多的恨。这样闭上眼,这样的抱在他的胸前时,心中积累起来的层墙像是一层一层地坍塌下去。漫天扬起破碎的沙尘,那样一层一层地重新覆盖上来。记忆中深潜的血红色,从心底浮上天空映出了血色,而大地则是巨大的空洞,他们就向是一直要走向那里,陷落永远地陷落。 无忧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这不是事先计划的部分,眼泪就那样一直掉下来,花朵般的面颊上晶莹剔透的泪珠那么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那是种幽如满月,满世炫亮的美丽,这样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四面八方,无以复加地进入鸣棋的眼中。 尘世似乎是在她的悲伤中怆然老去。找不到意义。鸣棋忽然扶住自己的心口,那是二十年来无从体会的感觉。被敌军重重围困时也找不到的心颤,竟然真的发生。他在害怕什么。 他伸出去的手顿在空中,停了一下,又渐渐落下,抚上无忧的脸颊,一点一点擦去那些泪珠,然后轻轻捧起她的脸,“我是认真的,拥你在怀里的感觉,就像现在觉得这世上的所有就在眼前了,这种奇妙的感觉我要怎么弄清,你要帮忙,因为这都是你闯的祸。可又为什么总是要惹我生气,要将我推给别人,自己又去到别人面前。让我害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三折 看看无忧继续哭个不停,忽然又笑了一下,“我才是被咬的人,怎么还是你哭啊,这个顺序有失,大公主的女差可不能这样本末倒置啊。弥姑姑她就一向条理清楚。” 说完,低头看看,无忧还是大哭着。不为他的逗语所动。挠了挠头。继续去擦那些泪水,轻声说着,“哭成了这样,还是这样好看。好了,先看看我吧。这么俊的世子,这么不可多得的世子,再哭就要一生那么久了。日子还那么好,风景还那么多,连要算计的东西也那么多。” 怀中的无忧终于动了动,却是伸出她自己的手却打开鸣棋还抚在她脸上的手,自己用力地擦去泪水。“奴婢只求世子放过奴婢,大公主在那些世家的小姐中选了我,我只能做好。那些心疼我的人,他们,他们都遭了难。连我的娘亲也被关了起来。这世上我再不会相信谁。” 鸣棋慢慢递过袖子去,“别哭了,皇上在气头上,有些事当然不能一蹴而就,却也不是再没有机会。这样哭下去,就更见不得娘亲了。” 无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这样一度无法控制的大哭连她自己都吓坏了,不知道除了一往无前,还有什么好哭泣,可就是觉得世事都想让她哭泣,“世子就成全奴婢下马去吧,奴婢是不能与世子共骑的。” 鸣棋抿了抿唇,“我有要事,也可以启用一下得力的女差吧,这种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 怀疑是从无数细枝末节中的锁事中来的,她与鸣棋的某一个眼神都可能会让大公主愫,一切都要避免,“可奴婢想要做得万全,就是连世子的面也不会见到。” 鸣棋偏着头,似乎是被无忧气得无话可说。抽了抽嘴角,声音却还是温柔以极,“就走半程,我们这样就走半程,我也总得做点什么,要不然,你今后就一定会一直记仇。嘴上这么说心里又那样想。”说完之后,眼神中已经布满二十年没有在他眼中出现的茫然之色,这还是那个征战四方,蔑视天下的自己么,还是那个确定不会对任何人付以真心的自己么。 伸出去要扶无忧的手顿了顿。 忽然发觉自己也会想不通。 从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现在却发现那些都不是必要的事。 今天是发现自己不足的一天。 真是伤心。 不过一个女子。 却在他够不到的远处。 他低下头,极长地一声叹。手终是落在无忧肩头,“干什么无视我的妥协。” 因为鸣棋不肯放手,无忧只能义正词严,或者就像是心上所想的,想要看自己到底如何才能将他激怒,这一刻,她真的想试一试,“事实上并没有。”一开始她觉得能挑到底线的是疼痛诸如伤口,后来笑自己太傻,他是个将军,他习惯了触目惊心的伤口,那么对他来说最生动的挑衅也是他的惯常样子,轻蔑与无视,否定与反抗。 日光在枝条之间穿过,轻轻流泻在鸣棋脸上让他整个人都亮了一圈,轻轻的笑声晌起,连那里都带着疑问,也带着肯定,帝都里很多人都在说关于他,聪颖而傲气,蔑视天下万物,他们那样形容他,还有他的美貌,分明的天下第一。那一刻,无忧想到了太多。 然后,她听到鸣棋那样能轻易穿透人心的语气,“没有什么。本以为大兄长说的,我已经被你迷惑是假的,现在来看,他说的是真的。” 无忧诧异了,但很快掩下,心底的那些感觉弥漫上喉间,她想了想将它们说了出来,“也许他说的是真的,确是此时是真,彼时是假。古往今来,酒色财气,无人能避,世子位尊天下,该当知道时移事异在所难免。然后位尊天下的世子依然如故,被他抛弃的女子个个命途坎坷。像是为得到世子短暂的眷顾就已用尽了这一生的幸运。”既然是想看他的底线,就不能不用尽力气。 他的笑声夹着寒风扑到人的脸上又飘向长长的大显直道,“故事真是一波三折啊,你那样看我。” 无忧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那样看这尘世。无人能逃,无人能避。” 他的嗓音从无间的近处来,“就像我想避也避不开的你。” 她的心跳得很快,“世子现在已埋怨。”觉得他似乎感觉得到。他的手就胸在她心间。 可马行的太颠簸,连她自己也感觉不到。 他笑了,他肯定地说,“完全猜错,我是在想一个办法,类似于那种天然巧合,然后只有我和你明正言顺在一起。” 她也笑了,然后轻蔑地说,“世子果然天生不懂得拒绝。” 他在颈后轻笑,温热的气息,就那样喷出来,“因为是你,那太难了。” 她咬牙让自己声音镇定,“看来世子不只读蹴鞠一类书。” 风吹动他的长发,让它们一下接着一下地撩着无忧的痒,可又偏偏因为他的束缚动弹不得。 倒有点希望他说话了,那样吹动热气,还可以拂开那些痒。 他声音里带着憧憬,而且是绝对能听得出来的那一种,“正好相反就是因为那天十多年后,重读了一遍蹴鞠的书的那天,让我有所发现。听到世子的垂青也不肯开心的你。我想要研究研究。” 无忧故意锐利起来,像一只打磨得光亮的箭镞,“我是故意的。世子当规避,如果大公主知道会阻止。也会这样说。” 他毫不在意,傲气从打他骨子里来,是天生的,“欺骗还是谎言我都无所谓,我喜欢了,这就是全部。我喜欢的你也就包括了你的那些欺骗与谎言,没准,我就是爱上那些的。” 无忧觉得自己已经无话可说,“骗人。” 他将头探过她肩颈,那一瞬,他们将脸贴到了一起,“我早说过多笑最好,嘴上不饶人也好。看到你对母亲对所有人都恭顺就知道会有你不饶的那人。现在看来是我。” 无忧使劲一挣,他抬头才看到,原来已经近了王府。他将她放下马去,然后看着她,“总有一天我要让这大显直道永无尽头。” 无忧行了个礼转身告退。 风舞动她衣袍让她整个身影丽如蝴蝶。 鸣棋对着她的背影对话,“我会做到你不肯相信的那些事,就算是会费一些时间,可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弥姑姑 推门进府的时候,无忧意外地瞧到了立在侧门不远处,假山之下望着另一个方向的弥姑姑。 无忧早就肯定又肯定地分析过,在这王府之中遇到鸣棋也会比遇到弥姑姑容易的。 所以她是来见她的。 为了什么。 似乎不难想出。 大概是为了刚刚与鸣棋世子的事。 大公主的耳报神一向多之又多。无忧不禁低下头担心了一下,估计要不了多时,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骑着马慢慢回来的鸣棋也会出现。 大公主的怀疑即被验证。 要是那样自己当真是百口莫辩。 然后,大公主会如何处置自己。 由于刚刚受到的刺激有点多,现下这么大的危险当中,无忧却忽然察觉到自己想到了将行的外置仍然镇定异常,还可以像这样顺藤摸瓜一样想到,可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要见的就不会是弥姑姑了。 也就是说,一定不会是为她与鸣棋的事。起码在身后的鸣棋出现之前,一切还尚算是安全。 那么弥姑姑的这个出现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忧觉得自己是想不透了。 紧走几步,上前行礼。 弥姑姑果然没有诧异,看来是真的在等她了。 弥姑姑轻轻点头还礼。然后,目光那么不紧不慢地对上无忧的目光,“女差很是困惑吗。” 无忧不知道她问的什么,但自己困惑的东西一向良多,所以,肯定地应了是。心上到底还在提拎着,鸣棋要不了多大功夫会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事情。 弥姑姑已经平声说起自己的意思来,“姑娘是聪明人。自然看得出殿下的意思,不想将郡主嫁给善修世子,起码不是现在的善修世子。” 本想,她会提今天她半日不归的事情,可说的却是旖贞的事情。 好在,事情不是特别难以琢磨,但看弥姑姑神色郑重,似乎又有什么发生,于是心中慢慢想到了什么,抱着试试的态度问,“难道是善修世子送过彩礼来了么。” 本来是无意的一问,谁想弥姑姑已经点下头来。 今天,大公主其实一直都没有到书室。 可无忧想不通,这样的事情又为何要单独找她商量。 难道在她文无忧与善修身上,其实是有着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却确实存在的利益纠葛么。想想早上才刚被善修奚落,又觉得真的是不靠谱。那人眼睛里不能轻易瞧到人的。 虽然自己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利用之心,但到底能用到哪一步,其实也并无胜算。一切不过是投石问路罢。 此时不是这样异想天开的时候,赶紧静下心思来,给弥姑姑提建议,这些也是早早前就想好了,之所以压在心底的原因,是实在无法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现在弥姑姑不是这么问了么,本着既能将她讨好,又能小小炫耀,无忧一边琢磨一边说,“如果想要避开的话办法至少有三十种以上,虽然不能避开太长时间,但是让这点彩礼送回去的可能还是有的。要不然,就是大世子也不在乎这些东西,先寄放在这里,再给郡主制造一个不能嫁的理由即可。总之办法还是挺多的。姑姑是不是早已经想到了。奴婢多嘴。” 无忧噼里啪啦说了半天,对上弥姑姑的目光一看,觉得弥姑姑的神色很是古怪。 假山之侧的她,第一次露出的是个苦笑,这样的时候并不多见,弥姑姑给无忧留下最多的印象就是一直都是一副温笑的样子。 可,今天这样的笑意之中,竟然带了丝苦涩。虽然是那样的轻,比对之前的完美还是这样的突出。 见她不肯轻易出声,无忧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说得不对么。请姑姑海涵。” 弥姑姑的目光瞧向王府深远处,静了片刻,“说得很对,也是很好的办法,”然后,她转过头来,看着无忧,笑容一瞬染上光彩,虽不是喜色,但一双瞳目之中那样地明亮,“可我要求女差的,却是相反的事。” 风从高高的树头吹过来,然后一帘纱一样地拂过入目的每一件事物,弥姑姑的裙角掀起大大的波,似乎是在她的脚下刚刚兴起了一个风穴,但又很快消失。 她深深地看过来,“郡主与善修世子,我们帮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吧。”她脸上在这个时候,展开了笑意。 无忧像是第一次注意到,其实在她的眉间已经有皱纹生出,弥姑姑并不年轻了啊,她一定来王府多年了吧,而且深得大公主信任也是真的。 所以,这是试探吧? 这是此时无忧的能想得到的全部想法。 弥姑姑的忠诚不用任何人说,连无忧也能体会得全面。 可就是那个弥姑姑,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说,‘我们联手让旖贞与善修的事生米煮成熟饭吧。’她明明知道善修根本就不爱旖贞,他的求娶其实别有目的。 无忧想了想,“这样做,是因为如果拒绝,大公主府上什么危险么。” 无忧以为她会点头。 可她摇了摇头,“二公主虽然广交天下,可跟大公主一样,谁都不可轻易动得了谁。而且近些年二公主都在禅修,似乎早已无意天下。” 这下无忧觉得真的是搞不懂了。 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可怎么会,实在说不通啊。 又或者……无忧抬起头,“弥姑姑是不相信我么。” 弥姑姑仍然望着她,然后再次摇了摇头,“也是相反的,在这府中我无比信任你,原因与之前的也是一般,因为你是聪明人,你永远知道要做出如何的选择,就算有时候,会失误,但起码还可以说得通。” 无忧低下头,不再去想她为什么会这么说,而是在劝自己一定要找一个退路,只因她不相信这样的弥姑姑,更不相信这样背叛大公主之后会付出的代价是她自己付得起的。 弥姑姑望着她笑,笑容里有读懂她一切想法的了然,“女差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所以做为女差可以相信我的理由,我会告诉女差一个秘密。而且从今之后,我也会扶持于女差。女差这样的天姿,应该到更高的地方去。我会助女差达成所愿。” 无忧瞪大眼睛看着她。 她慢慢将自己的袖子挽上去。 无忧不懂她的意思。稍微做出猜测:她可能是想让无忧看什么。比如胳膊上的胎记,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刺墨 弥姑姑望着无忧笑,笑容里有读懂无忧一切想法的了然,“女差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所以,做为交换,我会告诉女差一个秘密。从今而后,我也会助力于女差。以女差的天姿,应该到更高的地方去。我会助女差达成所愿。” 无忧瞪大眼睛看着她。 她脸上还挂着同于之前每一次的笑,慢慢将自己的袖子一点儿一点儿地挽上去。 无忧虽然不懂她的意思。但只要根据眼下情况,稍微做出猜测,就能大致猜出她意欲何为:她应该是想让无忧看什么。比如胳膊上的胎记,或是别的什么价值连城的猫眼翠石。总之是依着弥姑姑的身份在人前,不会轻易见之于目的东西。 弥姑姑挽袖子的动作有点慢,让无忧有时间分神去想,从之前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太突然而且貌似完全没有道理,简直不能用情理去推断。而且,无忧心上还担着另一件事,就是不知道还在磨蹭着什么还没有进来的鸣棋到底会何时出现,让她彻底转成被动。 心里暗暗祈着,不要出现,不要出现,要不就绕到王府前门去。但心中很自然地又在否定这种可能。之前鸣棋可都跟扭股糖似地紧粘着。下一瞬从身后出现简直是无可避免的事。 他若是在某个下一瞬那样出现,一切又将大乱。那么她到底要不要向姑姑先行坦白一切,好留给自己最起码的退路。 那厢锦姑慢慢展起的袖子在臂弯处,雪白的肌肤之上,有一块刺墨慢慢显露出来。 女子身上有种标记。很令无忧吃惊。虽然听说过这种东西,真实见到,是第一次。 可,以无忧的见识还是不能领悟,弥姑姑要告诉她的秘密与这块刺墨是如何的相关。 看弥姑姑没打算马上说话,是要她深思一二的表情,她有些抱歉地看向弥姑姑。 继续研究弥姑姑的表情就可看出,她认为无忧发蒙的反应是正常的,她说,“这是我在失散的女儿身上留有的独特印记。” 到了这里,终于有点秘密层级故事开头的风味了。 挽好袖子,弥姑姑抬起头看着无忧。 就是从那样的目光中,无忧体味到一些别有深意的东西。那就是弥姑接下来要告诉给无忧的事。必然非同凡响。 弥姑姑的声音像是含着重量,一字一字跌在无忧心头,“我要告诉给女差的,是我以为这一生我与大公主都会固守的秘密,旖贞她其实是我的女儿。” 从弥姑姑吐出来的字句,让无忧目眩神驰。 旑贞会是弥姑姑的女儿。 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弥姑姑这一次的意图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并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将要由此引出的部分。 “我就知道你会相信。当年我带着旖贞流落街头时,是大公主救的我们母女,并为了我赶走了所有的知情人。旖贞臂弯处也有与我一般的刺墨,这个女差可以去看。” “那王爷呢。” “王妃对王爷也只说了是抱回来养的。大公主对我恩重如山。” 往事已经不再需要细节,大公主对弥姑姑的绝对信任乃是因着这段绝对的恩情。之前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无忧,这一刻她坚信弥姑姑说的是真的。只因她看到弥姑姑在说这些往事时,眼睛里面漫进的忧伤,那样大片大片漫进了天地也漫进了万物的忧伤,就在弥姑姑眼中出现。 那些与弥姑姑平时的目光是如此的不同。 一个绝顶聪明的人,能让她如此动情的唯有孩子。 无忧望着弥姑姑眼中的澄静,“姑姑要帮大公主真正地拉拢一次善修试试么。”她想,这就是全部的目的吧。已经是国舅成为阁老的第三个月了。皇上也听了他的建议出巡了两次。接下来,外戚势力会更加稳固。而大公主与二公主家的实际掌权者善修,还在较量。如果这样下去,朝堂上的势力就永远不会真的明朗。善修世子还在大公主牵制的力量中缓缓地走远。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不见踪影。让皇族宗亲的力量瞬间失去屏蔽。 弥姑姑抬起头,看向天边远日,又因那光线眯起眼睛来,“如果他们今后举案齐眉也不是不可能。” 无忧低头看着落在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可这样对郡主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弥姑姑脸上出现一过即逝的微笑,然后只是平静,“她是真的喜欢他。大公主也是真的疼她,想要让善修世子失去兵权来挽回他对她的爱。可那样就太危险了。大公主的敌人已经够多了。况且若然不是大公主,十七年前,若是我与郡主继续留在街头,我们会冻死,她已是一具白骨,怎么可能再去嫁人,当上郡主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而现在,不过是要她用她的一切去换取一个她本来就喜欢的人的喜欢。总要是好过弃尸荒野。” 无忧沉下气去,问向她,“奴婢听了全部的秘密就没有办法拒绝姑姑的意思了吧。” 她笑了,是为数不出地笑出来,“你果然是不会拒绝的。” 无忧那惊诧还没有全然退去的眼中,又多出了一些不能置信的疑问,“可要算计到一直对王府心有戒备的善修世子是不是太难了。而且蹴鞠一旦结束,我估计善修世子是不会留宴的。” 弥姑姑摇了摇头,“从前会很难,可自打知道他有旧伤在身,一切就变得简单了,五日后的蹴鞠他会来,也会旧伤复发,一切就选在那时吧。他伤重撑不下去时会主动来找女差的,女差就将他送到旖贞那里吧。他不会怪罪女差,一切不过是他所愿。” 弥姑姑果然知晓一切,包括善修的受伤。那么大公主也应该是知道的。而她竟然没能看透。 无忧有些犹豫,“郡主那里。”如果帮人煮饭煮到一半,被罚扔进锅里烫死了那就真的是太冤枉了。 弥姑姑的声音平静地传来,“我早说过,郡主是真的爱他。一切都敌不过他在她心上。”这是弥姑姑能想到的,报达大公主的最为稳妥的办法。那是纵然白昼为黑夜焚毁也纠缠在她心上的事。所以她才这样不惜挑起多年的旧事,来求她相助。 这样的付出到底是不是值的,真正需要判断的人是弥姑姑。而她文无忧只是被迫。这就是全部。(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猜不透 这是弥姑姑能想到的报达大公主的唯一方法,那样的成功会让她感到有一些心安。所以她才这样不惜挑起多年的旧事,来求她相助。 这样的付出到底是不是值的,需要判断的人是弥姑姑。 待弥姑姑离去,无忧行下礼去目送,还是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感到震惊难当。仔细想了一遍,又想了一遍,都不能确定这一切不是在白日做梦。被时光掩埋的旧事,当事人这样轻而易举地揭开一切旧风尘给她看。只为找到一个她这样不那么得力的助手,这件事再谁来看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该有更好的办法的。 想不明白。 半晌之后,无忧觉得这几乎是连时间也不能搞定的糊涂事。干脆放弃。除了上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心事自动降到了下一格。鸣棋,一直没有从身后出现的鸣棋。却了哪里? 明明是一直紧跟在后面,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进王府的鸣棋,在无忧与弥姑姑说了那么长时间话的这个当中,就是真的没有出现过。 唯一的解释,是狡猾的那家伙,听到弥姑姑的声音,避开了。他可真是狡猾。不过也是这狡黠,几乎是救了她一命。要不然,简直是主动与弥姑姑互换一个秘密。 本来觉得这样想,一切就都得到了解释,可当无忧也想离开的那个转身,动作了一半之后,院门被推开,鸣棋又从外面走了进来。 无忧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从一开始就藏在门后,听到了一切,那么旖贞的事对他会是个打击。旖贞与鸣棋的兄妹情还是不错的。贸然知道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会很受伤。 但这样的向他看去,在他脸上,完全打不到一丝被打击过的痕迹。于是,无忧感到自己被打击了一下。起码不会镇定得这么自然。 他看到她站在那里,好像是误会了什么的眼光,一直走过来,并得意情绪从脸上升起,“后悔那么对我了么,要么就是在想我。我们才刚刚分开那么一点时间,我早就说过不可能有姑娘不对我动心的。如果你是,就说明你有问题。” 无忧茫然地看着他。他还是兴奋依旧。一点点也不像是个听过惊天秘密的人。 他抿唇一笑,那是有如孩童般甜美的笑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心怀诡计还笑得出来的,刚刚的种种,无忧想问他听到几何,或者说是误会了几何。但是一对上他满脸的喜悦就有些说不下去。他不像是听到了什么。因为刚刚那些不可能是能让他开心的事。 他现在却这样的开心。 无忧看了他良久,在对眼前的情况越来越糊涂的情况下,勉强将鸣棋试探,“世子怎么才刚回来。” 他指了指院外,欲言又止。 无忧也向外面瞧了一眼。并不能看出什么,于是又挪过目光向他望去。 他掩饰着什么。然后又摆出世子的派头来。可也是那个姿势让无忧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但是在眼下这样的情况下,他的任一古怪举动都能让无忧想到不好的地方,于是只在这一瞬间,无忧心上已经忘情地辗转了几个悲剧风格。枝繁叶茂地开出几何忧伤来。 无忧忐忑地问,“世子遇到什么怪事了么。”这已经是无忧能想出的最最最隐晦的问法了。 他全身一震,“我们是真的心灵相通了么,这种事情你都猜得到。” 无忧觉得他的回答让她不明所以,所以干脆不说话,以免言多语失。 他一脸倒霉地说,“刚刚居然遇到了陷马坑。你能想像么,竟然有胆大狂妄之徒将陷马坑挖到了大显直道上,而我竟然没有一丝察觉。” 无忧认真观察他颜色,觉得他说得有那么一点真,如果是这样,他就不会听到一切。由此得到安慰,狂跳的一颗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至于那个突然出现的陷马坑,就一定是弥姑姑所为。鸣棋为了骗无忧事先打发了院子里的所有人。弥姑姑借机见了她,但随后而来的鸣棋又会成为新麻烦,所以弥姑姑派人暂且拖了他一下。 不过一切终究是猜测。虽然那么像真的,也含着更多的可能。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无忧再也不会问起。 这样沉浸到自己的神思里有一丝分神的样子,引起鸣棋的不满,“那是陷马坑啊,你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吧。” 无忧用懵懂的眼神看向鸣棋。 他应该是以为她真的不知道。开始给她细细地讲,那个高度,然后感叹了一下,真的不算高,只是角度太过刁钻。然后又看了一眼无忧的表情,“你那到底是什么表情,不会是在嘲笑我吧。那个可是个坑啊,我说不算高,那是谦虚,你懂吗,是谦虚。我说,你是在笑吗,啊是在笑吗。这种情候,忠实的女差,是会扑到世子怀里,心疼一下世子的吧。” 大约是今天经历了太过不同寻常的事,无忧并没有特别地对他以牙还牙,只是恭敬地点头,“奴婢不懂这些。” 鸣棋,一脸受不了她的回答的样子,“这又不是蹴鞠,当然不要你死记硬背地搞懂什么,不过,我有可能受伤这件事,你就当真没有一丝心痛?” 他一直将胳膊向她面前伸。估计也找不到什么伤口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世子的伤口不可随意看。你只要知道就好了。” 无忧觉得要联系起整件事的核心还在合周鼓动大公主将焕离献给皇上这件事情上,而且鸣棋对这件事情的打算,她好早前就想问了,今天似乎是个机会,想了想,道,“善修大世子为什么没有急于去救焕离呢,从前看时,他一直对焕离很好。” 鸣棋不动声色,只是继续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是想要在上面找到一个伤口。也显而易见地失败。 无忧想,他的世子脾气又犯了,这个时候,最好告退。 他忽然出声,“你是想要将焕离留下给合周?是怕母亲真的会将焕离送出去。” 无忧大为不解地看向鸣棋。猜不透,什么是‘真的将焕离送出去’这句的意思。 四周一片寂静,奴婢们都已被关照,‘不要来这里打扰世子看书。’ 看来,大家纷纷觉得,大世子特别喜欢寒风中做的事必定也当不是什么清读。更不敢有所违背。(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本以 无忧大为不解地看向鸣棋。猜不透,他刚刚说的那句‘真的将焕离送出去’的意思。 四周一片前所未有的寂静,奴婢们都已再次被弥姑姑派人细细关照,‘不要来这里打扰世子看书。’ 看来,大家纷纷觉得,大世子特别喜欢寒风中做的事,必定也当不是什么清读。估计今天一整天对这个地方都要能避则避了。 是以,无忧站在这里,觉得,是可以像这样直直望向他而不必顾虑别人的眼目。 鸣棋不知有弥姑姑持续关照的部分,对今天大家长时间懂事,不来这里走动,表示满意。 然后,无忧继续对刚刚他说过的话表示疑问的目光。 鸣棋一向聪明,他看得出无忧的意有所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释疑,“这本来也算是秘密的,不过,我一向不齿这些小动作,说出来也是无妨。母亲可不是真的为合周的计谋所动,她那么做只是想威胁到皇后,让她同意皇上给焕成官复原职。” 无忧表示听不懂。大公主为焕成复职而计动心思这种事情,太不可思议了。更何况这样主动送官的做法,就更让人猜不透里表。 鸣棋“切”地一声,挑了挑眉,戏谑地看向无忧,“你是不相信大公主也会使用小恩不惠这种小手段。还是认为,焕成他连这点小恩不惠都不值。其实,我的想法是后一个,他哪里值得母亲望过去一眼。”这家伙的骄傲早就化进了血液。 焕成从边关回来,正身处革职的漩涡之中,有可能会永不叙用。鸣棋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如果没有人出手扶持,这样的忠臣良也难免‘古来大才难为用’的下场。 无忧不理其中机宜,只得继续追问,“让他那样的,正是殿下本身,殿下又为什么这么做。看起来像是自相矛盾。” 鸣棋笑无忧看不穿,“生杀予夺。焕成从前还看得不清,以为能给他那些的只有善修,母亲是在调教他。要他知道大公主这个身份的意义。” 无忧点了点头,也说自己的看法,“可我觉得焕成不会背叛善修世子。” 鸣棋一脸嫌弃,“谁要他真的背叛,今后总会有他毫无阅历亦无准备的地方,总之会有那么个地方。” 大公主对焕成;她对善修;几乎是拥有着一样的期待。虽然是大公主能给焕成的恩惠更切实。她能给善修的恩惠则更虚无。但在这一瞬,她觉得,她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分别。 假如一个人已经开始算计他人,那么她是好人还是恶人的分结点就在此时此刻。 她是一个恶人。 也许本来就是。本以为可以做一个好人。却只能是个恶人。 但问题还有一个,就是皇后,听鸣棋的意思是大公主用一个焕离就能威胁到皇后。无忧看向鸣棋,“皇上与皇后一直伉俪情深,可是听世子刚刚所说,皇后似乎是在害怕焕离这个小姑娘入宫。是不是有什么个中原由。” 鸣棋没有即刻回答,他面容上出现一丝傲然,在全部的傲然之上还能再复加的傲然,能做到如此的也就只有鸣棋了。之后他说,“她不是在怕焕离,而是怕任何一个大家兴师动重,有必胜情怀送进去即可讨皇上欢心的女子。” 无忧立在鸣棋对面,看风将他袍吹起,那衣纹依旧优雅,不像自己的,像是要卷上了天,然后继续疑问,“可传说里说,皇上与皇后是真的恩爱。这在历朝历代都不曾发生的事,可见是真的。” 鸣棋好笑地看向她,“这次看来,是只有当局者看得清了。皇上对皇后的选择乃是因为外戚。他们并不是彼此真正的良人。” 无忧凝眉,“皇后之前那么多疑,又怎么可能不会认为大公主殿下是在耍花招,诱她出错。” 鸣棋平然,“所以才是焕离,所以才只有他适合打动皇后,无关紧要的人情,皇后并没有看在眼中,也不认为会对自己乃到整个家族有什么危险。” 无忧心中的疑问被他解释得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大公主送的人情好费脑筋。 再抬头发现鸣棋正在看着她,她小心地握紧的手指,一切会不会就是个转折点,鸣棋忽然说他听到了一切?她的心跳得很快,他望着她的眼神还在加深。慢慢地说,“所以同女差是一样的。” 啊,原来,他早就发现了,她在讨好善修最深层的目的。 无忧抬起头,“我是……” 鸣棋忽然截断她的话,“不要说。” 无忧仍然说,“我是……” 他也继续打断,“我叫你不要说。” 无忧,“我是……” 他再次大声地说,“我叫你永远都不要说,永远都不要说,不要说道歉的话,也不要说对你自己不利的话,我会自己判断,就让我自己判断。哪一天揭开你的面具,或者是哪一天,与那样戴着面具的你相守一生。” 他看着她。任由诡异的静将他们包围。任眼前的尘世瞬时荒凉,任这些繁华瞬间消失无状。 终于,无忧向他行礼做出告退之姿。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闭上眼睛,静静地立着。然后摆了摆手,四面八方的风忽然在那一瞬聚向他,他全身上下衣袍飘荡。 无忧觉得也是那一刹的风,吹得她心痛。藏在心底的黑暗苏醒的那一刹那,一定是由内而外将她血肉劈开,然后再也合不拢了。 在他听不到的距离里,她说,现在就摘下我的面具吧,或者那样大家都解脱了。 可他们只是沉默再沉默地远离了彼此。 天上有遥远而飘渺的云,温暖而飘渺。 看云的时候,好像可以摸到心上那个人的灵魂。是温润的。 古怪的直觉在告诉她,他很难揭下她的面具。而那面具也会长进她的血肉里,成为她的第二张脸。她在此之后永远使用的脸。 无忧感觉到蝶儿的轻触时,已经半了半夜,她回来就睡了,连晚饭都没有吃。蝶儿以为她累了,只是让供几个姐妹使用的小厨那边煲了粥,等她随时醒了吃。恰巧今天五姑娘也在那里要了粥,所以并没有费什么话。 蝶儿去取粥时,无忧独自坐在床上,想像着外面的星光满天。今年的春天并不温暖,雪还是一场接一场地下,外面能听到的就一直是呼呼的风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金创药 蝶儿以为无忧累了,早早知会了,供几个姐妹使用的小厨那边煲了粥,等她随时醒了吃。恰巧五姑娘也是要粥的,是以并没费什么话。 蝶儿去取粥时,无忧独自坐在床上,想像着外面的星光满天,身上却升起突如其来的寒。 今年的春天并不温暖,雪还是一场接一场地下,现在屋子里静极,只要驻耳细听,就能听到外面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吹。 然后,所有的心事,如同归宁一般,回到心上最小的一片角落,暖暖地着落。 几乎是每一次,见过鸣棋,她都会变得奇怪,那么快入睡,再繁重的心事也想不起。即使明明该想得更多。 无忧想,她刚刚忘了问鸣棋,“焕成要如何知道大公主的恩惠?” 转过脸来,轻轻在掌心扣动手指,已经再笑自己的呆,还要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多久。善修自然早就想到了,对他来说,好处也是显而易见,那就是他最需要的人可以复职。 即使是由对手达成的这个结果。他也乐得笑纳。他对这些从挑的。 善修就是善修,总会对自己能得到的东西冷眼旁观,然而得到,或者失去。 有的时候觉得,真的是要说不清,这对姨母与外甥之间,到底是谁更加地技高一筹了。或许,他们都是乐在其中。 可这样的他们,总是会让无忧觉得疲倦。 她闹不清,大公主与善修之间的站队。 她甚至还像小时候一样,习惯于将他们分成左右两边,然后妄图看清他们的关系。 但大公主与善修玩的游戏却不是这样。 他们完全不分左右。起码不是那么清楚地分开来。 他们亦敌亦友,忽敌忽友,时敌时友,不敌不友,假敌假友。他们简直无所不能。他们从来让她困惑。 好吧,就算这些尚可归结为来日方长的困惑,但眼前这个,弥姑姑要用如何的办法,让善修伤口崩开时只能来找她,就是一个最迫切的难题。 像这样回想起善修其人,每每只得一个模糊轮廓,却是亦常平稳,就像他那个人,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性子。 鸣棋已算得上是与众不同。他则是更加的难以窥破。真诚与假意都像是随时会消失。 蝶儿在无忧对面安静地吹着粥。 她闻到了米香。心上忽然一缩。将要进宫的三姐姐要面对的就是这些。 很久她都没有舀碗里的粥。 蝶儿担心的声音轻轻地问,“姑娘粥太热了么。” 她摇摇头,低下头来,轻轻搅动面前的细粥。帘幔轻垂的宫殿里,野心与欲望笼罩,三姐姐要做的功课真的还有很多。怪不得大兄长那样着急。 看在眼前的风平浪静,其实并不真的是风平浪静。 可大兄长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这就意味着,三姐姐根本就没有逃避的可能。一口一口将粥送到口中,却实在是吃不出什么味道。 原来,看清之后才是真正的不可挣脱。 心重重地落下,一场宿命。 吃光了最后一滴。舔了舔唇。 蝶儿似乎是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远处的更漏声起。已经过了子夜。 坐在梳台前,任芝儿取下配饰,然后通发。 可三魂七魄还是飞离了一半儿。这一世最不想说的就是宿命,最绕不开的也是宿命。现在只想这么一头扎下去,睡个饱。扶了芝儿的手打算站起来,却发现她微微抽了抽唇角。似乎是有些痛苦。 自从大太太放了新的内应小南,芝儿便是明着背叛了大太太。昨天芝儿在园中遇到了大太太,避不过了挨了罚。 无忧慢慢变得清醒。也立住身,抬起手想要看她长长衣袖下掩住的伤口。 她察觉了无忧的动作,一惊,慌忙想要掩起手。 “给我看看。”无忧抬起头来看向她。 她不敢再动。任无忧掀起长长衣袖,是被用木板狠狠抽过的痕迹,好大的一片淤痕。 大太太不仅是怪她背叛,她更恨的人是无忧。 那是因为近日她在大公主府上看起来有模有样了么。 无忧只是对着那些伤口皱眉。一边的蝶儿也低下了头,看来她早就知道了一切,可没有对自己说。能知道这一切还是因为合周,刚刚回来的时候,她遇到了他,打发了蝶儿先回来。 他向她陈清,她的境遇有多尴尬。 她没有回答他什么,也没有像每次一样拒绝,连焕离的事也没有告诉他。她只是觉得很累,只是在想,时间长了,他也就累了,有些事早晚会不攻自破。 芝儿做出淡淡的柔笑声,“不疼的。亏了姑娘在王府做得好,要不然,奴婢早就性命不保。” 无忧向那伤口上轻轻吹了吹气,“是我对不住你,我要是真的好,就应该让你大仇得报。” 那是已经好久不曾提起的事。可大家总是忘不了。之前不提,都怕对方伤心,可有时候,却不能不提。不忘旧痛,方能捱过眼前种种。 芝儿慌得摇头,“是奴婢的不好,只是这么一点小伤就这么呲牙咧嘴地吓姑娘。大太太面前再是如何难熬,也总好过像紫叶受的苦。奴婢是真的不疼的。” 无忧想了想,才对一边的蝶儿道,“这伤口怎么看着像是没有上过药的。” 蝶儿将头低得更深,“是芝儿,芝儿她说……”她一边吞吞吐吐一边偷眼看向芝儿。 无忧亦看向她。 芝儿抿了抿唇,“姑娘对芝儿的好,可不能人尽皆知啊。以大太太的身份,何必这样为难奴婢,只不过是想试探姑娘与奴婢之间的主仆情份是到了哪一步。” 被提醒的这一刻,无忧心上深深地一痛。 她想得很是周全。可也让无忧更加难过。她还没有能力护得她们周全。 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被芝儿与蝶儿扶到了床上。又昏昏睡了起来。 第二日早早过去老太太与大太太各处请安。无忧给老太太问了安,才往大太太这边转,大太太在吃饭,婆子们引着几位姑娘在花厅里小坐,无忧来前,五姑娘却是一早就在这里了。 无忧一眼看到,五姑姑手边放着的上好的金创药。 抬过眸来看向无忧的五姑娘,笑容甜美,如同九天玄女,“七妹妹,可在瞧这个。” 那是有意的试探。 无忧点了头,感觉到一边蝶儿的紧张,才不紧不慢道,“我是瞧着那小药瓶烧得漂亮。”(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合周探 无忧施施然入得花厅,一眼看到,五姑姑手边的案几上的托盘中盛放着一瓶上好的金创药。 身穿芙蓉锦衣的五姑娘抬眸望向无忧,笑容甜美,眼波点点如同含极春水,“七妹妹,可是在瞧姐姐这新奇玩意儿。” 她倒试探得恳切。 无忧点了头,感觉到一边蝶儿的紧张,才不紧不慢道,“我是瞧着那小药瓶烧得漂亮。” 五姑娘一脸灿笑,“就是就是,我与妹妹眼光一般,都是瞧着这个出众,才把它相了来,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边说,边拔下塞子来闻,嗅了一点点便开始皱眉头,“好冲的味道。”然后抬起头,向一边的婆子道,“方才见他们采买,我才拿的,可有人知道这是什么。” 那婆子紧陪着笑,“姑娘可是要给我们脸,这个便是那不值当什么的金创药,便是咱们候府才用得上这样的装制。给姑娘们瞧个新鲜。” 五姑娘听了,恍然大悟一般点头。 无忧跟在一边也跟着轻轻颌首。 才这样说着,几位姐妹也过来了,两人便开始各自与姐妹们打招呼,话题也就随之岔开。后来大太太出来,无忧行了礼早早告辞出去,向五姑娘点头时,看到五姑娘的目光又在药瓶上扫过,无忧只做没有瞧见一般走出去。 心里的各种想法还未展开,就抬头看到,从侧路拐上来,此时正先她那么一步,向外走出去的合周。 看他的步速徐缓,自己躲不过很快就要赶上去的架势。 心里咯噔一下,今天真的生生的不巧。 之前种种,她还没有想好,到底要如何面对他。 低下头,细细寻味,这个时候,如果是与往常类似的正常见面,该是微然一笑的吧。 他似乎是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过来,立定身姿,回过头来瞧。她避无可避,微笑着福礼。他停身,等在原地。 他果然是有意在这里等她的,只不过手法相当高明。 任何人都挑不出其中的毛病,也包括无忧。 硬着头皮走过去。合周心中有帘幽梦,她却不是能同他共的人,这样的话,不知道要如何说给他。唯有等他自倦了。 两厢行了礼。 看着合周伸到面前的手,无忧才反应过来,她人已经是走到了马车前,他是想扶她上车。 如此时刻,身后人来人往,在此磨语拒绝,看在别人眼中,倒像是他们真有了什么,于是只能伸出手去。大大方方借了他的力上得车去。 背去的天光,将他的眉目之间细微的表情隐去,只看得到,他脸颊侧缘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上了车之,落了帘之后,才察觉,今天的‘惊喜’远远不止这些。 合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七姑娘难道不捎上我一程。” 无忧不想拖延时间生出什么事端,于是只能道了声请,就不再多言其他。 马车里面的空间闭塞,无忧向后坐了一些,想要跟他拉开一些距离。 方才,隐在轿帘中,无忧出现在脸上的那些疑虑,在合周可以目见到的距离当中变得平和。她已经习惯于像这样掩饰自己的情绪。 两个人很长时间只是一直相对默坐,中间相隔茫茫如水的猜测。蝶儿是在下面步行。所以马车的速度不是很快。 本以为,他这样故意与她同行是要说些什么。 可他只是抱臂瞧着她。 无忧只能将目光下垂,瞧着车内一角珠眸不动。 一直等马车行到了王府。他也没有说什么话。当先下了马车,再一次伸出手来接无忧的手。 无忧慢慢伸给他,他握住并没有施出力量来。可无忧已经向下跳,这样无可避免地向他怀中一扑。 他一脸要紧地将她扶住。 无忧震惊地看向他,“公子何意如此。” 他并不答什么,而是双眼含情地看向无忧。漆漆眸间,有美轮美奂的光泽,无忧一时反应过来什么,从他手中抽出手来,又向后退。 再抬头时听到,合周的声音在说,“谢谢了。” 无忧不明就里,看合周手中多出的那只一只翠绿玉镯眼熟时,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取下了她腕间的那只金镶玉的镯子。 应该是刚刚伸手递给他时。 无忧刚想说什么,他已经笑着大声道,“小生定不负姑娘厚意。”与无忧行了礼,直接转身扬长入府了。 无忧提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也想到,这里可是大公主府,自己这样喊出去才会招惹麻烦。只能闷下声去。瞧着他背影皱眉。 蝶儿在另一侧干着急想不出办法,看合周去了赶紧过来,喃喃道,“合周公子不会又想出了什么古怪的想法吧。这次竟然如此。” 无忧微微仰头去如何他的背影,“反正不会是偶然……”再一转头,看到正向这个方向看来的鸣棋。 事情基本可以解开,合周要鸣棋看的就是这个。 他赢了,鸣棋看到的,比他想要的,还要全。 看鸣棋那么抽着唇角过来。无忧心又提了起来。抬了抬手让蝶儿去了。才向鸣棋行礼。 这次他要找茬,无忧觉得她能理解。 可他问也没问,只是道,“我想了想,我该与那小子做对吧,他不想让你留在王府,那我要做的就是相反的吧。” 无忧知道他指的是合周。正待出言迂回,他已经伸出手来放在他自己唇上,向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我会助你相机而动。与他完全相反的。” 无忧想了想,“合周公子其实并无恶意。一切只是误会。” 鸣棋一脸高调地骄傲,“这里从来就没有与他的相关。他施计,我就要破计么?他的想法会左右我的想法?那你也太看得起他了!我只是,我现在全部的心思全去了你那里,找不回来了,只要是与你有关的我都想要看看,就这样。” 又是危险话题,隔墙有耳,何况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无忧不得不避,“奴婢要去见大公主了。” 他视线定在无忧眼睛上,像是要细致观察他说出下一句话后无居忧会作何反应,“你真的想要名扬天下么。” 确实是让人惊讶的话,但无忧依然平然端庄,“奴婢不懂世子的意思。” 鸣棋却是得意地笑,“你说不懂的次数又加了一次,说明你更懂了我一些。也会更懂一些我的坚持。对你那么好奇,总有一天会不止我一个人这样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名扬天下 鸣棋脸上的表情,忽然那样迅速地全部淡掉,这样看去,只剩一双明亮如炬的视线,依然定在无忧眼睛上,看样子,是要细致观察一下,接下来,对于他要说的话,无忧到底会作何反应,“你真的想要名扬天下么。” 确实是让人惊讶的话,但无忧仍只平然端庄,就像她听到的,也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奴婢不懂世子的意思。” 鸣棋却是得意地笑,“你说不懂的次数又加了一次,说明你更懂了我一些。也会更懂一些我的坚持。对你那么好奇,总有一天会不止我一个人这样的。那是你想要的。名飘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瑕疵就是,你会应接不暇。” 无忧动了动唇,还想要找托词,他已经利索地闪身让开路,“给你点时间考虑,要不要名扬天下。还有一点也要加进去,我可是说到做到的世子。” 无忧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低着头,从他让出来的通路上走过。 没有想像中的出尔反尔,他让她通过了。仅此而已。 可是走到一半,湖绿色的裙边折出一小迭卷浪来,又慢慢旋回,变得平静,是无忧停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下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合周他刚刚是故意的,是要给世子看的。” 鸣棋笑,“我又没有问,你干嘛说啊?啊,你是怕我误会,怕我生气,从此以后不会再理你了!我可没有那么小气。” 无忧很认真地看向他,“奴婢这样说,不知得不得当。合周他也误会了世子与奴婢的关系,而且他好像是生气了,他这样去见大公主会不会向殿下说出他的误会。将奴婢与世子的关系混淆了呢。” 鸣棋做出一脸糊涂地样子,转过头来问,“啊,什么,误会了我们的关系,我怎么听不懂,那个,他会将我们的关系误会成了什么样子?会不会是我本来就喜欢的那一种,那他倒是实相。” 无忧不愿纠缠,但想想合周在书室,她本来也是要在外面候着的,索性立在原地沉默了一会,鸣棋侧了侧头,似乎不打算再逗趣,而是直接开口,“他真要是那样,混淆得不错啊。有前途。”然后偏着头看了看无忧变了脸色,又笑,“放心,他不会那样枉做小人的。他还不想那么直接得罪我。我是世子这个身份的好处,完全能帮到你,不过要是早知道可以帮得到你,我会爬得更高的。” 无忧还是不明白。除了一直都知晓他不甘于世子的野心之外,其余的一切,根本就不能说服她放心,合周真的不会说什么。 鸣棋弯了弯眉,“我说让你放心,你就放心,合周跟你这道高一尺比,可是真的魔高一丈啊。他的想法跟你的正相反,他会先讨好母亲的,也就是说,他会跟母亲说的一定是别的事。” 无忧点了点头,忘情地思考起来,“对啊,他一定是会说焕离的事情,他应该也猜到了他很聪明。” 她那样专注地说着合周的名字,像是一种夸赞,鸣棋看她的样子就像是看着一怪物,伸出手来,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聚集起她的注意力,“就只有他聪明么。焕离的事情早就成了过去。现下,善修他们早就想出了谁会使这个坏,他们再不会同意焕离与合周在一起了,这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这一篇早就翻过去了。女差可真是爱怀旧。” 无忧惊醒了一样地问,“那他会说什么?” 鸣棋一脸神秘,“是国事。男人的事。” 无忧知道他又要别扭。福身告退。 走出一些路来,才开始慢慢回味鸣棋的话。慢慢分析其中的条理,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合周可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像她想的那样那样简单。他给大公主的建议,必定是经天纬地那样的良策,否则大公主怎么会不吝倾听。 **** 大公主那厢换好衣服出来。 早候在书室当中的合周规规矩矩参见。 大公主让他坐下,笑对他说,“她们问我公子来做什么,我对她们说,这位公子是为我一言兴邦的奇才。只因这世上敢于毛遂自荐的人,可都不是普通人。” 合周听得出大公主话里有话,赶忙跪在大公主面请罪,“合周不才,枉叫公主信任。” 大公主眨了眨眼,“那你怎么还敢来。其实上一次的计策,我也不是没有收到利处,只可惜,总归是我又在后面加上了个尾巴才算是做结。我不在喜欢帮别人倒是真的。” 合周跪着直起身子来,“合周在殿下面前藏私,罪该万死。” 大公主似乎来了一点兴趣,低下头,问道,“是么,那你藏了如何的私呢,我一贯爱听这样的故事。今天看来,会是有趣的一天呢。起来回话吧。” 合周不紧不慢站起,娓娓道来,“小人为了大公主的绝对权势而来。” 大公主只是看着他笑,“这样的话,我听得多了,听得腻了。可像你这样直接的,倒是第一次。不过,你赌得很对,我喜欢听这样的话,大家也本来如此,并不只你一个,不是么!可‘一定是我’的理由呢。” 片语之间,大公主将目光放到合周身上的更多了一些。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时,觉得他是个出众的谋士,现在大公主认为,他还真不只是出众那么简单。 合周抬眼望去,大公主眼中有着滚滚对于至高无上权力的渴望,书室中的兰草香气将那些热望添了些香气,画面一样看入他眼中。 无止境的索求,才会制造各种各样的机会。合周低下眸去,而之前这一眼中的女子,本该只是衣着华贵,安想位份的,可现在,她想要的绝不止是富贵这简单。然后他再次抬起头来,“小人看出大公主必是福有倏归。” 大公主闻言早已经是笑得前仰后合,“只是这样?虽然你说得很对,却没有给福有倏归的大公主留下坚不可摧的印象,怎么办,这位大公主等待多时,你挑起了这个头,开了的头却不能续下去。” 合周不紧不慢将头抬头,再将视线,移向大公主身后的弥姑姑。时间仿佛凝固,他只是仔细瞧着,大公主似乎也看出来了,他直直看着是要说什么的意思。 是以,不再言语,举起一边的盏来静喝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千 合周不紧不慢将头抬头,再将视线,移向大公主身后的弥姑姑。时间仿佛凝固,他只是仔细瞧着,大公主似乎也看出来了,他直直看着是要说什么的意思。 是以,不再言语,举起一边的盏来静喝,上目瞧着。 合周对着弥姑姑看罢多时。才轻轻向弥姑姑一揖,“姑姑,合周接下来多有不周,还望海涵。” 弥姑姑虽然已经猜到他意思,却没有拒绝意思,只是向他颌首还礼。 大公主一脸好奇,“怎么弥儿像是懂了,你们是在做什么。” 合周再向大公主揖身,“小人僭越。” 大公主以手支颌不置可否,却已不再发问,显已是允了他做来看看。 合周这才道,“小人,多看杂书,学得一手技能,可略通读人生平一二事。” 大公主看了一眼弥姑姑,“她的事情,我知道得差不多,你来说说看。若然差得离谱可是自找苦吃。” 他再行点头,“这位姑姑对大公主忠心不二,足智多谋。善抚琴,作画,而且育有一女,可惜不在身边,是以常常于深夜之中思念异常。弥姑姑喜静不喜动。爱花却不喜欢开的花。不喜欢喝茶却喜欢泡茶。遍读兵书战策,虽然是女子。可更是女中豪杰。心胸坦荡,不与常人争短长。” 语毕室中寂静。大公主才咽下去,从鸣棋开始说话时就含进口中的那流茶。香润心腑,才笑说,“收买我府中人了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合周明白,他如果想真正说服大公主。就要说出自己如何能看出这些的。并不是多么为难的事情。他从小就善于观察。 此时的合周虽不再看向弥姑姑,却是侃侃如流,说得头头是道。 “这位姑姑给大公主献茶时,指腹多触杯盏,可见对大公主的忠心已到骨血之间,是怕茶热伤了公主殿下,亲自以指尝试,也足见服侍大公主之久,对殿下喜好了如指掌。而且眉角肤色与别处不同,是因为常年思念引泣。姑姑肋下配的荷包并不是做给自己的,而是做给年轻女子,却没有送出去,看来并不能与女儿常常见面。似微有寒症,看来是久静之人。刚刚进来时,目光一直在一旁未开的这盆花上,只因她并不喜欢繁复娇花,听小人这种无稽之谈时也面不改色,说明心胸之宽,已到出世境界,不与世人争短长。” 语到此处,大公主已经拍掌而起,“真是精彩小小年纪,能到如此细心的程度,举世难得。亦让人自惭形秽。同样一双眼睛瞧过去,能看到的就是少之又少。果然是精道的本领。” 合周垂首道,“不敢。大公主眼界方广大千,岂是小人堪比的。” 大公主缓缓走到他身前,“然后呢,如此的合周公子到底有如何的用处。我要用公子目测的人又会是谁。” 合周不卑不亢,“能带给大公主一切爱物的人。” 大公主仍然看着他,并未出声,合周安然而立,比之弥姑姑的安静亦不逊色。用人也是个人喜好的另一种延伸,合自己的意,又能独挡一面,这样的人才大公主从来都求之若渴。 合周只进得书室半个时辰,大公主已经欣然点下头去,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而合周也可走动于书室之中。 而至于他们口中说的那人,并未被明白指出,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从书室下来的小婢偷偷告诉了无忧这样的消息。 无忧想鸣棋也会想不到吧,这人比他想的还要聪明上几分。他也只以为这人不过是说动大公主将他留下,但是留在书室之中这样的决定,应该是他想不到的部分。 寒风夹起屋檐之上的落雪,结成了冰纱一样地迎面扑在脸上。春风得意的合周,背手立在书室门口向下看。 他们目光在空中相遇。他目光中的坚定,掩上一重温柔。无忧微低下一点头,错开他目光中继续加入的东西。 脚步声响起,他一路从复道上下来。目光未曾从无忧身上移开。 直到走到她近前,“我不是要陷害你,我只是要验证,那位世子的心意,起码他暂时是认真的。可不管暂时还是永久,不只是他的动作,连他看向你的目光都会让你受到伤害。” 无忧移目向他,“那么公子呢,公子就能保无忧周全么。公子的身后就是歌舞升平么,无忧无论在哪里出现都不会太平静。”其实,说这些实属多余,他要做什么,自是他自己的事。 但无忧想,只因他先时是帮过他的,她想跟他说清楚。 如果,他能明白,他自己本就是为富贵而来,也是为了他自己,她就再不多说什么。 如果他还一意认为是为了无忧好,那么无忧就想劝他大可不必。 如此庞大的恩泽,她根本无以为报,也不想背负。 况且,她早已经不再会相信,那根本敌不过时间,敌不过环境,敌不过权势的所谓誓言,耳不听,心不记就会无怨无悔,这样很好。 她并不想自取烦恼。或者说她本是无心的,从那个时刻起,她就不仅是为自己活,也为仇恨而活,如果要说得清楚细致,更多的是为了仇恨而活。 想清楚这些,很简短地开口,“公子不必管不相干人的事。” 他有一点急,这倒不常见,也许他刚刚很激烈地经过了什么,他大了一声音,说,“你一上来就说是不相干的事,为什么会这样,说明你心中已经想到了其中的相干。本来只是事情,为何要用相干还是不相干来区别。不过是说明了你心中已经认为是相干的,要不然就不会出现不相干的形容。为什么要欺骗你的心。别有所求的你呆在鸣棋身边会变得无比恐惧,你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你们都是心知肚明的。而那样有多可怕你知道么。” 无忧仍然保持着他们相遇时侧身的姿态,这样从远处看过来不会一下子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表情进行那么多相关的猜测。 比之合周脸上的微微变色,无忧则是平静得出奇,语声中亦是波澜不兴,“公子可以游戏世事,可无忧却万万不能。刚刚耽搁了时间,恐殿下要什么,无忧这就别过去了。”然后,身为礼,轻巧行过他身边。 他衣角被风扬起,边缘处擦过无忧手臂,园中万物皆发出声音,无忧也意在快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息室 比之合周脸上的微微变色的情绪,无忧则是平静得出奇,语声中亦是波澜不兴,“公子出向高贵无忧,可随意游戏世事,无忧却万万不能如此。刚刚,耽搁了些时间,恐殿下要什么,无忧这就先行失礼了。”然后,敛身为礼,退开,轻巧行过他身边。 合周衣角随风扬起,边缘处擦过无忧手臂,园中万物皆发出声音,一时缭乱,无忧也意在快行。 ********** 刚刚走离了她一步之远,合周的声音,就好似擦着滑过她手臂的衣角响起一般,“你口口声声说的不能。不过是因为痛恨自己苟活的逃避。说来,只是你想得太多。在这世上每个人都各安天命,他们的伤、他们的难也并不是你的过错,可你却活在过错之中。你周旋的这些人中,个个心狠手辣,你稍不留神就会被他们吃干抹净。这样的报仇,会否太过作践你自己。” 这是第一次,她怒目针锋相对,之前她一直婉转迂回劝说,只是因为担心,会将他激怒起了逆返,但现在看来,那些如何的婉转迂回早就失去了它们的意义因为这人一直在装傻,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恕无忧直言,这不是公子该操心的事。”然后,她在心下好奇,他会如何反应。 他一脸救苦救难的菩萨脸,没有她曾想像过的激怒,也没有嘲讽,却看似真挚,“不平则鸣。我心为姑娘不平。” 她还是小瞧了他。这些话,他无所触动。言语之力何其微薄。 无忧轻轻笑出声来,“天下苍生亦有不平事。公子当鸣。” 他一脸有棱有角的淡定,“天下苍生自有该理之人去鸣。我力量薄,只够关心一人。”这人倒是敢于口无遮拦。 无忧冷笑,“先推她入火坑么。” 他抬起头看着天风过树梢,然后对着自己的手指端详片刻,“这世上的事一向奇妙,有时候你看着是失去,其实是得到反之亦然。姑娘所缺的是一个相信。” 无忧袖中的双手紧紧握合,那痛一丝一丝地渗进身体里面,“公子那么手段了得,不能让她相信么。是否真的是有纰漏,而公子当局者迷呢。” 合周沉吟着道,“她受过这世间给的苦,当然不能轻易信人,不敢相信有人会这样关心她。我还在找让她相信的办法,可在那之前,我要让她离开这个随时可能会让她引火自焚的地方。” 无忧凝视着他那周流无碍的镇定,“公子一向如此么,这么的自以为是。不觉得这本是坑害,以籍帮助之名。公子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不用看向无忧,我们各自安好,岂不是更佳。” 他好似未听懂无忧话中的意思一般,只是仰起头来微笑,“快上去吧,大公主要找了。” 无忧没有从他眼中看出放弃,却也不想再妄自多说。福了福身,走开。走到一半的路,听到他朗声对她说,“哪怕你会恨我,我也是一样的选择。” 的确是很难想像的执著。更难以想像的是,一切会如他所说,只是为了无忧。她怎么会相信,一个人摇旗呐喊的所谓真心。从来都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想,她真是不走运,到底应了那句老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他这样做的真实目的,有太多可以猜测。而若要逐本穷源,也不过是大姐姐的授意。 要不然,就太不合乎于情理,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的人如此,那就太像是话本子里的爱恨情仇了。 进到书室的时候,正听到大公主在问无忧怎么没见着,无忧赶紧快步答应走入室中。大公主抚了抚眉,似乎是最后沉吟了一下,才道,“无忧的那位亲戚公子,我已命他常在书室走动,你出去吩咐一下,让他们腾出一间息室来给他,今后,他的一应具细也由无忧打点吧。” 无忧点头答应。然后,见大公主扬了扬手,知道是与弥姑姑有话要说,遂恭身退出。这样的事,本来也是无可拒绝的。 刚走到门口,大公主的声音丝线一样地绕进耳朵,“这个合周倒是不可多得的才子。”大公主虽然不至于在人才上要求苛刻,倒真的是少有这样满口赞誉的时候。 无忧顿时觉得,自己是陷入一个新的漩涡之中。 从前,因合周少与帝都之中的外人打交道,对付他,还可以周旋于大公主虎威之中,充一充那长着脑袋的狐狸。 现下,合周也将他自己送到了大公主面前,无忧优势不再,他若一意为难,一切不可谓不危急。 不敢停脚一路走出去,正听到弥姑姑回着,“现时,殿下广开言路,可收效却不大,有识之士大多也是观望之态。这位公子来得似乎是恰到好处。” “先帝治国以武力驰天下,那些文人被荒废多时,都要忘记这大显与他们有关了。我在想着如何招些奇士。可刚刚他说的那些……”之后,大公主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得不清了。 这么长时间里,无忧一直想甩掉身上的包袱,罪女之名,不明不白的相助,大公主的着意试探,大太太的时时刁难。能稍减一切负重,向前。可天意着实弄人,便只是第一条,就是如此的磕磕绊绊,她从未想过,从天而降的合周,会成为一切的阻碍。 下得楼来,跟出来的婢子向她请示着,“奴婢这就叫合周公子跟女差过去看么。” 无差略略沉吟了一下,对那婢子道,“我先去挑屋子,然后,你带他去瞧吧。我去看看殿下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婢子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无忧,之前,无忧一直对大公主的吩咐事必躬亲。这一次竟然是交给她。无忧也懒得解释更多,刚想转身,就听到身后有声音在说,“女差当为我引路不容有失,这是公主殿下的意思。” 无忧慢慢转过身来向他行礼,向一边的婢子点头,示意她头前带路,等她走出些距离,无忧才看向合周,“公子总是如此给人立规矩么?” 合周抬起头来看了看,很有眼力见,已经走出去很远的婢子,轻声道,“女差可要好好给我选息室。比起读书我对休息更上心。”顿了顿,“不要那样看我。小生在这王府之中休息不好,可要怪女差了。” 一切终究还是变成了这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落墨 合周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很有眼力见,已经走出去很远的婢子,他继续目视着前方,声音不高也不低地说,“女差可要好好给我选息室。只因我是怪人,比起读书,我对休息更上心。”顿了顿,转过眼来看了一眼无忧注视,“不要那样看我。小生在这王府之中休息不好,可要怪女差了。这是大公主亲允的。” 一切终究还是变成了这样。 其实,王府中的息室皆在这绿园之中,并无如何真正的选择。大公主这样亲自吩咐,不过是想对府中各处以示亲点门客的郑重。 这府中蓄着的门客不在少数,可是能得大公主亲自关照的,却真的是少之又少。现时,几朝堂之上局势未明,是以,能人奇士皆在观望。弥姑姑就一直说他们都藏在山中清候,圣人之出,每到这个时候,大公主就会微微笑。无忧知道,弥姑姑指的圣人是大公主。 婢子将他们引进室中。看了看无忧的意思,见没有别的吩咐,行了个礼,转身退了出去。 阖门声起,无忧心上还在反转着这些。身后的合周已经出声,“这里的谋士数量并不多。而且比我原本想的还要少。” 无忧想了想如何说才不会有错处,于是无功也无过地答,“他们还在想到底要如何做出选择。” 合周看了看,已经退出去的婢子,又见四下无人,才一笑,“可是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无忧向他望过去。目光里含了几丝研读。但也只是淡淡的,转眼就消失得不见。她知道从她打算做些什么开始,她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但她心里一直拗着,就算是泼出这条命不要,也要做到些什么。 而大公主府就是那种事情发生的唯一所在。虽然这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也不是她能运筹帷幄的地方,只是因为这里是她唯一能到达的地方。 尽管,就算是在此时,她依然觉得,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只是一场不断在续的梦。就算是梦,她也想要拼命抓住。那是幽幽的劲力从骨头里散出来的一般。 他笑,“你果然对这些感兴趣。可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做到无懈可击,王室皇权之中,任一一点点的失误,都可能会有性命之虞,这些你可想过。”他将她看进眸中,就像是将她圈进自己的世界里。然后从心上取出温暖来将她包裹。 无忧对他的话惊不乍,像是已经猜到,他总是会说这些,听到的时候,已经恰到好处地低下头去,“奴婢只要操心自己的事情就好,对这些事从来都不了解。” 他点了点头,又叹气道,“是该不了解啊,若然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你也不会来到这里,那样的我们,又会是如何的一番光景。有很多时候我都会这样想。”她就是让他喜欢,有太多不知来处的理由。已不需要想,就缠满心头。 无忧转过眼去看室中的布置,淡淡道,“公子早就有了焕离。” 他轻呵了一声,“我早就算出了我与她有缘无份。”说完,若无其事,举起室中的一只香鸭左右看了看,“这里布置得很好,看来大公主对我很上心。” 无忧微微抿唇,礼貌道,“公子才重。”她在心里告诫自己要谨守礼节,那才是她对他唯一的态度。 他已经捡起来一本书没有吱声。 无忧想了想,客气道,“既然公子对这息室满意,奴婢这就告诉他们过来添置物件,那奴婢这就告退,不妨碍公子清读了。” 他摇了摇头,“可我还没有说要你们准备些什么。” 无忧道,“奴婢并没有备及纸笔,是以,一会儿会叫婢子过来详听,实录的。绝不会有失,请公子放心。” 合周抬了抬手,一脸不屑道,“他们么,我说的东西,他们十有八九会听不懂。依小生看,这件事情还得要劳烦女差才是。况且,这里别的东西有缺,笔墨纸砚倒是上好的。烦请女差小等,容我细细考虑一番,再写出那些物件来。” 他即是如此说明显是要拖延时间,无忧一时也就走不开了,只得原地立着。 他嘴上说要写那些东西,眼睛却还是在屋子里面转来转去,并没有要即刻下笔的意思。 又转了一会儿,方向无忧抬了抬下巴,无忧观察他意思,是要她研墨的意思。找不到可以说得过去拒绝的理由,只得大大方方扶着袖,细细研起磨来。 他铺开纸,提笔落墨,开始刷刷点点起来。 无忧从前见过他画画,倒是少见他写字。虽也算是接过他的密信,但那上面字迹寥寥,又兼着事情重大,只在事情上担心,都忽略了那些字本身。 此时,落在白宣上的字,棱角氲开,足见风骨,倒是让人不得不心服口服。 他半抬起头,看无忧手上一时停住,知道是在看字,稍稍停顿下来,无忧察觉被他知晓,又赶紧去研磨。 他忽然说,“从前我的做法看来是错了。” 无忧赶紧停下手听他要说什么。 他放落了毛笔,“我该像这样,让你更了解我一些,然后,才向你说那些话的。那时,一直想着时不与我,这会儿才知道,一切都是急不得的,纵然本已是十万火急,但也偏偏是急不得的。” 无忧入耳无闻一般,只是雷打不动地研磨。 他目光在无忧手中绕过,抿了抿唇,又继续道,“大公主想要站在这皇城上望尽无边疆域。我若真的助成了她这些,她会让你来到我身边的吧。” 无忧仍是低头研磨。 他伸手扶着白宣,淡淡道,“大公主最大的敌人,其实是她自己。就像是无忧一样,最大的敌人也是自己。无忧是在迷恋着与自己一样的人,却忘了,这里也什么是暗藏不测深渊最多的地方。” 无忧看了一眼,写满了的白宣,仍然是恭谨有礼道,“公子写得了么,奴婢这就差人去准备。” 他淡淡道,“我是来救你的。” 无忧抬眸看了他一眼,就像是看一个不明身份的人,但是她终是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动作,从桌子上拿起白宣。他的手覆在她手上,“我的纰漏就是一直都太着急了。” 无忧慌忙从他覆上来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去。合周像这样动手动脚还是第一次。(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念 无忧抬眸看了合周一眼,就像是看一个不明身份的人,那是短而无救的陌生,但是她终是没说什么,轻轻抬起手,有些费力从桌子取过白宣,之后,太容易猜到,她想就此逃了。 他忽然抬起手覆在她手上,挑起不可捉摸的眼神,“我的纰漏就是一直都太着急了。” 太突然。 无忧慌忙从他覆上来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去。合周像这样动手动脚还是第一次。 太出乎无忧的意外,让无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可无忧也是现在才知道,自己心中原来将合周想得那样好,至少没有想过他会这样。有些人不会逾越太多,她以为他是一个。 然后算错。 合周挑起目光看着眼前,因为自己一个动作,就惊慌失措的女子,此时的慌乱将平日里积累的忧郁与沉静一下子打乱,这才像是回到了她本来的年纪。 他静静地看着她。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这样喜欢她,绝丽的容颜一定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就一定是打心底泛起的心疼,第一次见她时他就有了要保护她的想法。有时候,他想那么坚决的那个想法,绝对不会是临时起意,也许在前世这样的想法就已经在等待。只是等待着他的出生,她的前来。 然后一切都改变,他也成了一个心有城府的人,也贩卖自己的聪,去巴结讨好,主人需要就拿出主意来,婉转间执掌人的生死。却不是单纯的一言兴邦。从前他不齿的官场,他现在几乎就混迹其中。 门口处一个声音响起,打破这一直蔓延的安静,就像是因久旱而干涸的河底忽然长出一株绿色的树,那样枝繁叶茂前来打扰,“我是来帮你们分析这个场景的。但是,好像是看到了不该看的。”无忧听出那声音是鸣棋的,有些慌乱,又赶紧袖起手来,向后退开一步。 鸣棋伸出一个手指,将门戳开得更大一些,以便自己衣不沾尘地进来,冲着无忧叫,“你干嘛慌乱,要慌乱的另有其人。不要再退了,要不然,那正德年的花瓶要赔了。你一个月的月俸可不够。如果我狮子大开口,某人的一生可就要都赔给我了。这样一想,我都要后悔了,直接将某人赔给我多好,那瓶子又不会说话,也不会惹人生气,无趣真的无趣。” 优雅起身的合周半低着脸微微变色。无忧因为手上还研着磨,没办法逃开,只能像这样僵直了身子,慢慢转回头,身后一寸处是那只淡淡散发莹光的梅瓶。 大公主府上每一样东西的来历都不简单。 合周小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书案,向鸣棋行礼道,“世子金安。不知世子驾临,未曾远迎多有失礼。” 鸣棋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幽幽地打量,“一向那么谨慎的公子,怎么会这么的不小心,轻易让我窥破你来王府的目的。原来,只是为了得美人心这么简单。可你这样表达,你对她的在乎,就有点太不门客了。” 无忧咬唇低头,不知道鸣棋又要如何动作,如果事情闹大了惊动了大公主,可就要变成最坏的结果了。 是以,她抬头时,有点小求救似的望着鸣棋。也只有一眼,她如一只小兽那样祈求地瞧着他。那个时间点上,任谁都会看出这是在求救。无忧已经顾不得掩饰这些。 这样站在这间屋子里,已经能轻易地感觉出,两种力量在彼此撞击。在任一方毁亡之前,她只想抽身而出。至少保存好她的栖息之地。 鸣棋看了她一眼,读过了她眼里的意思,不置可否地冲着合周一笑,“你自己都说了,门客的心里只能装着我娘,就不必装着姑娘了。要不然,那么小的地方怎么容得下那么多人。还有一个要不然,那就是我会嫉妒的。” 合周面色平静,亦是从来如此的不卑不亢,“王者富有四海,无须嫉妒任何人。” 鸣棋慢慢走近无忧,伸出手来,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然后,没管她脸上现出的惊慌颜色,只是一脸嬉笑地向合周道,“欲念泛滥的公子来王府的第一件事,怎么可能只是想要得一人心呢,该去了解一下像我这样斐声四海的世子的。要不然,人生那些起起落落事,可就要变单调成一落千丈了。要么,就去跟那些早成了精的门客们学一下,门客该当是如何的人。我想寡爱多憎算是一条;无牵无挂是第二条。也见风使舵一下。”然后,他的目光倦倦地看了一眼合周,将无忧直接拉了出去。 鸣棋拉得太急,无忧踉跄了一下,一直要小跑才跟得上他的步子。可是那张合周屋子里要添置东西的明细,还忘在屋子里。少不得还是要回来拿的。一想到那个无忧头又疼了一下。 还未想结,被鸣棋拉住的手又被狠狠摔了下来,她又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鸣棋偏过头去,语气很冲,“明知道他的意思,为什么还要带他去,你不是一直很会拒绝的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吃醋了,其实是他的世子病。他总是这样说话,她已经渐渐习惯了。 她抬起珠眸,那里像是刚刚浸过清水,水滴沾染的黑葡萄,“他现是大公主的贵客。” 他哼了一声,“要是那么比,我是大公主的心肝。” 这倒是,她配合着点头。他却像是给她踩到了痛脚,“所以才这样对我?” 又开始了。 无忧只能一如继往地垂头。现在的一切都不能给她欢悦,一切已经不能再坏。 他的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又渐渐散开。“我还没有被你卖给那位高国郡主呢,我也随时有可能生个病,不能去蹴鞠的。” 无忧一时着急,脱口而出,“不可。” 他反问,“怎么不可了,怕不能在母亲面前表现。怕所用的心思,一尽白费。那怎么那么轻易就到别人身前呢,还不觉得害怕呢。” 无忧看到鸣棋眼里的认真,一阵心悸。他会真的让她希冀的一切付诸东流的。那会是怎样的结果,从此在大公主眼中再也看不到她。 是赏识还是厌恶,本也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感到格外的不安,就像刚刚合周的手放在她手上,然后,从那里开始,她被烧得一无所有,却偏偏要剩下这双眼睛,看着那一切怎样失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烈焰 是赏识,还是厌恶,本也是一念之间的事。 不知道原因到底为何,在这一刻,她只感到不安,就像是刚刚那样,合周的手放在她手上。然后,从那一刹开始,她被那只手所带来的烈焰,烧得一无所有,却偏偏要剩下这双眼睛,要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切怎样失去。 鸣棋滑过她的目光,又忽然停住,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反常,伸出手来,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然后,定定地看着她,“你,你不会是真的怕我了吧。从前,我说这些,你都并不在意的。从前,你甚至敢于给我软钉子碰的。对了,现在想想那个从前,也没有多从前。”他有些不自在地伸出手,指了指前方,“就是那些时候,可都是你将我气得要吐血了,今天,我只说了这么两句吓你,你白了脸来给我看。你已经在害怕了。” 无忧慢慢转过脸来看着他,良久才感觉到他的手似的,忙跳到了一边,“今天的风凉,奴婢一向怕冷,所以才会脸色发白。” 鸣棋望望外面的高高日阳,低了低头,“对付那位瘦弱公子,我们得来点暗算。” 无忧挑了挑眉。现下,无忧总算知道了合周的厉害,该当怎么形容呢,他是一位能让手无缚鸡之力与生杀予夺等量并行的,不用太费力气的翩翩公子。 曾经,她以为,她至少走出了一步。却到现在才知,她始终是没有办法,真的毫无挂碍地走上那么一步。 鸣棋知道她愁上眉头的意思,“我的身份,是否符合我做的事情并不重要,但是,我要是明里跟他对上,倒是真的如了他的愿。他是在用我,达到他名扬天下的作用。” 他脑子转得可真快。无忧顿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要多加小心。然后,他的眼神就跟了过来,“你知道我这么做,可是为了某人不被打扰地在这王府中求得我母亲的喜爱。如果顺便喜欢一下我母亲的儿子就更美妙了。” 无忧没有出声,虽然讨好眼前这个人,几乎都要成为她的目标,可越是那么想,就越是做不出什么。 只因她一见到他,内心就会涌动起奇怪的情绪,然后所有的事情都会不分条理。那就像是受天命所佐的原因,她能想到鸣棋的所需,却不能真的很自然地讨好他。一到他面前,她就像是另一个她自己。 鸣棋也跟她静了一会,又憋着了一样地说,“若我真是那种下作小人,他又怎么会走到这里。”他眨了眨眼,“看来,你今后就要想办法多跟我在一起了,要不然,很容易被那位人模人样的公子吃掉。” 无忧目光避开他的直视,“世子知道,奴婢这辈子是不可以随心所欲的。一切都是大公主的吩咐。奴婢只会惟命是从。” 鸣棋深深地看着她,“我能感觉到合周的苦心,你从不肯轻易信人。但你是神么?要造命么?什么都你说了算了,我这个世子,该说什么。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谁说的就是真的。应该这么说。” 那些话并不能打动无忧,有时候,她真的想不清醒地相信他,相信这世上听起来会让她安心的话,可她这样敏于感觉,并且无法自欺,“可这一次殿下她是绝对地欣赏合周了。世子在殿下眼里,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鸣棋收敛而棱角分明的轮廓因为她的话明显地抽了那么一下,“我在你眼里才是个栩栩如生的小孩子吧。又想激怒我?”看鸣棋回过来的眼神里涌动出要教训她的样子,无忧想,自己是有点直接。他可能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尤其还是一个婢子所说。她怎么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毕竟这个尘世不会忘记她的身份。 无忧立在他面前,身形羸弱,心事却是摊不开的浓重,感觉到心中希冀被风吹散,却无力挽回,“合周真的很会选靠山。我知道这样的靠山的力量,但奴婢该考虑还不到这个高度问题,奴婢在自己这个位置上还仰望不到世子。” 鸣棋听出来她话里的忧伤,一时也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本该生气的他,没有说话。 无忧从鸣棋面前离开后,据婢子说,他在那里留了好久。 连侍卫与随从都不敢去劝。 无忧想这次他一定生气了。她那样无节制地说出了伤了他的话。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拥有世子头衔的孩子。他还不能真的帮她什么,甚至不知道他的示好太过明显会对她有致命的打击。他只看到她,却忘了她身后是罪臣之族,死不足惜。这一切的一切就算她想忘了,这尘世也不会忘。 静了一会儿让婢子去合周那里取刚刚忘下的清单。 等了一会儿,见婢子空手回来。 她要向无忧回禀什么,被无忧止了。 早就猜到了,合周是要她亲去。 婢子不懂无忧的意思,但见无忧摆手知是让退下,一步一顿地终是走了。 无忧立在原地定了定神,然后又转向合周息室那一边。 她不让自己想得更多。那样也许就会不朝着那个方向去。 书案之前他在等她。 她迈进一步,他抬起头,“让人知道弱点就很难逃离了。” 无忧只是平板声音道,“奴婢是来取公子的开列的息室清单的。” 他仍看着她,目光点点,“我以为你会生气,再也不来见我。” 她轻声,“一切本是在劫难逃。” 他略有沉吟,“我可以问那个在劫难逃,是我还是他。” 她抬头看向他,“如果回答了能得到公子的清单么。” 他笑,然后点头提起笔,深深回看无忧。 无忧目光无波,“是所有。” 他已经落笔,无忧听到他的笑声,“对我就那么没有信心么,这么口是心非怕我会报复么。虽然,也是从另一个方向上肯定了我的力量。但怎么觉得好伤心。” 无忧只是无声垂头。 他说,“可我明显是个失败者,那位世子那时像天神降临。”他的声音忽然沾上一些狼狈。又说,“无忧,我没有想到我当时会那么冲动。可是已经晚了。” 她想了一下,抬起头,“公子误会了,无忧已经忘了刚刚的事,只是想要得到公子的吩咐,去安排这间息室的置备。世事本已繁复,何必自添烦恼。” 他沉默了一下,“那时你本该听他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皇后的婢子 无忧想了一下,抬起头,“公子误会了,无忧已经忘了刚刚的事,只是想要得到公子的吩咐,去安排这间息室的置备。世事本已繁复,何必自添烦恼。” 合周沉默了一下,“那时,你本该听他的。” 不是无忧以为的纠缠,更像是对她的体恤。 无忧半低头的目光,忽然瞧到他的手又抬了起来。 下意识地以为他又要做逾越之举,赶紧撤回手,然后没有留意到,一边早放置了的,紫铜香鸭,结结实实撞到了上面,发出好大的声音。感觉手都撞麻了。却不敢揉一下。 这样的场面真是让人尴尬无能,越是要掩饰,就像是欲盖弥彰。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无忧瞧到他两指之间夹的是那张纸条。 而刚刚是自己对他赤裸裸的误会。 更尴尬的念头在心中滑过。 原来,他并不是那样轻浮的意思,而是想递这张纸条。 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听到他的声音,“你不要我的清单了么?” 她才反应出眼下的情况,赶紧接过合周递过来的宣纸,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奴婢叨扰了公子。” 他顿了顿,“我不会瞧的,揉一揉吧。只会当做不知道的。” 无忧一愣,真的太疼了,索性真的揉了揉。 他侧过头去,并没有看她,“也吹一下气吧。不必有任何的负担,毕竟是我这里的香鸭所为。” 无忧低头,“是奴婢鲁莽。不打扰公子清读了,奴婢告退。” 然后行了礼,向后退。 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一切完全出乎无忧预料。但也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刚刚在他面前真是丢脸。 这样走出去一步,就有小婢直直跑到她面前来,急慌慌地告诉她,大公主命人将一个叫小桃的婢子给拖了出去,说是要杖毙。 听到的那一刻,因为指尖陷进手心的皮肉当中,无忧微微皱了下眉。心中已婉转想到了什么。 然后,尽量平声问向那小婢,“是谁让你来告诉我的。” 那小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无忧,“是弥姑姑。” 听到答案的下一刹,无忧脸上微微的震惊,已如雨过天晴般清朗霁澄,“我这就去,前头带路吧。”刚刚迈出一步,听到身后急急跟上来脚步声,看来合周听到了全部的话,她微微在心上沉吟那么一下下,并没有回头看过去一眼。只是随着那婢子的步伐一路前行。 身后的脚步声只踏出了数步,便止了。 ***** 合周望着那样清丽之极的背影行到哪里,哪里就落英缤纷一样幻成梦境,最后还是闪身不见。 他觉得,自己之前认定他是在靠近她,那样的想法真的是错了。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他想给她看,他的强大,让她可以依靠,却反而将她推得更远。 但大公主让无忧去看行刑,是如何的意思。 也许与无忧无关,只因着是在自己门前,才特意要那小婢来说也不一定。 分析来看,是自己看出了弥姑姑深藏的心事,比起自己的这些,无忧的那些小聪明,根本不会让她们做到这一步。 从屋子这头走到那头,越来越不能推翻这样的想法。放下手中的书,连帽子都没有戴就冲了出去。 ******* 无忧到的时候,那个叫小桃的婢子已经在行杖了。 这样的事,不要说是在这权势熏天的王府,就是在候府中也是早早就流传的可怕传说。 据说,是祖宗的规矩里面早早就定下了的。无忧没见过,但是三姐姐却说小的时候是实实听过的。 后园最荒僻的一落角落,小小的身形委顿在地,场面说不出的可怜不实见的。 这小桃是服侍大公主梳洗的。从前,无忧有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的声音是极好听的,那么瞧着当时大公主也很爱听她说话。 可眼下几杖下去,早已经发不出人声来。 殷红的红慢慢透过衣裤来。 像是开出一株张牙舞爪的花来,又转瞬变成一张想要吞噬一切的血口。 无忧听到行杖的人犹在问,“到底是谁派你来害大公主殿下的。” 然后,那婢子的佝偻着手指在地上画,她早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可见来问的人,本已也不想问出什么。 杖击的速度在变慢。 无忧也很快想出了原因,那是大公主本就授意,让这婢子死得更慢些。 要让她被杖击的恐怖感觉,一点一点在这些观看的婢子与女差中间慢慢地释放开来,从来都是杀一儆百的。大公主更是精道于此。 几杖落下之后,那婢子已经说不出话来,忽然又下的一杖,似乎是将她打得魂魄又飘散了一些。 然后,忽然腾起身来,向一边的月洞门扑去。 执杖的差役显然没有想到这些,也是一惊,围观的婢子也都吓得尖叫出声。一边的差役追上去,想将她拉回来。但她好大的力气,一下子将他们推到,歪歪扭扭立在原地,大喊着,“佩星,佩星。”一遍又一遍,直到声音更加的嘶哑难辨。 那是大公主的闺名,听说还是长门僧所起,是以与众不同,她大喊了两声,还没有喊出下面要说的话,更多的差役便围了上去,随便抓地雪地上的雪与土,去灌她的嘴巴。 她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嘴。他们抽出腰刀将她手指斩断。 无忧在那刹那,紧紧闭上了眼睛,然后尘世一片寂静。仿佛天地万物全都隐去。 眼睛一热,她还以为这一世,她再也不会为别人落泪。却哪知道,这样的眼泪是为别人而流,也是为了自己而流。 她一直以为她已经做好了何惧荆棘深涧的打算,可这一刻,仍然吓得手指冰凉,心上就像是裂开了一条缝。原来恐怖亲临时,会这样的害怕。不是能想像的那种。 尤其是在这样,不知道今后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的时候,这种恐惧,就会变得愈加放大。转瞬就铺满心底。 天上忽然飘起一派细雪,落在眼睛里,酸凉了一下。那样的惨叫声像是还留在耳朵里,一直一直再喊着。而眼睛里面,也好像留下了那样的血色。闭上了眼睛依然能够见到。 终而,那女子动也不动地扑在地上,大公主要她们看的戏也结束了。随着人潮慢慢散去。蝶儿捂着嘴巴,挽住她的手。她们相扶的手一直在抖,却分辨不清到底是谁的原因。(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斗法 蝶儿真的被吓坏了,她说话时嘴唇都是抖的。淡淡瞧过去,就可以看到,整个人到现还是哆口瞪目的。 无忧蓦然想到,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有人写的话,这世上的荣华富贵都是有一定数量的,有人在享福,就一定会有人在受苦。 又想到娘亲和贤儿,人世间这些吃人的魔,也让他们在受苦。无忧就是****念着他们的安危才能一直这样挺下去。也只有挺下去。 这个时候,说不出什么劝慰人的话,就只是同着蝶儿一路默行。 时序上,都到了早春,却下了太多的雪,亭台楼阁的后园忽然起了一阵大风,那些王府中不多见的枯枝像是干瘪的手臂一样划在天空,如同群魔乱舞。 无忧心里清楚,这样的事,今后也会见到,自己总有一天会习以为常。 但到底会不会真的那样,却要等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 慢慢走出了一些距离之后,回头再看了一眼那扑倒在地上,始终看不到如何表情的女子,神情淡淡,“之后,她们会凑分子的吧,我不好出面,你与她们多少相熟一些,多出一点,让她们家将她好好葬了吧。” 蝶儿一脸惊恐未平地点点头。看看四周人已散去,才轻声地问,“姑娘怎么也来看这个,会做噩梦的。奴婢之前还庆幸,姑娘在大公主身边是不用来的。”蝶儿还以为无忧会来这里,单纯是因为听说了这样的事,好奇而来。心下多多少少有些怪小姐不谨慎,可这样的话又不敢真正说出来。 无忧也不对她说自己那些猜测,多一个人忐忑而已,于是只是伸出手拍了拍她扶住自己胳膊的手,撑出一个笑容,“我看到这里人多,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真是不凑巧。回到府中再不可向别人讲起,就是三姐姐也不行。” 蝶儿知道姑娘是怕吓到三姐姐。想了想,又附近无忧耳朵,轻轻低语,“听说,这女子是皇后亲指过来的人。可是大公主却不并因着皇后的身份而有所姑息,是不是在向皇后示威。这下一切都要挑明了么?那皇室之间是要掀起血雨腥风了么。” 无忧在那声音里沉静了一瞬,想着,从前鸣棋那次偶然提及的大公主与皇后的斗法的事。更深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这只是一个开始,也说明了大公主根本不能改换的心意。 像是裂开了的心,涌出了更多的一些凉意。这里确实很是危险,想要得到天下的大公主与亦想得到天下的皇后,她们只是对立想望的身风,都会伤到很多人。尤其像这样孱弱的女子。 可她文无忧根本没有办法走开。虽然还没有真正的头绪,却可以肯定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会有机可乘。 要不然这条命,就不再会是她的。然后无忧摇了摇头,“再如何与我们都是不相关的。管好嘴巴才是头一条。” 蝶儿听得直接闭起嘴来。 再抬头时,意外地看到,在角落里一闪而过的合周的身影。 他的背影依旧是她眼里的荆棘。他太聪明,也太显眼,那些本属于他们各自的事,她不想他来扰乱。 今天这一出,大公主未必全然是要给自己和这些本就畏首畏尾的丫头们看的,而是给那些更加聪明的人看的。 再抬头,那角落里出现的人换成了衣袂飘飘,轻然而立的鸣棋。 他的目光是向她这边望过来的。 无忧一惊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再定睛,可以确定真的是鸣棋。 这样远远地打量他的神情。知道他是在紧张。 他从来爱笑,奸笑、坏笑,出离的笑,轻蔑的笑,生气的笑。不知手刃敌人时是否也会笑。 这样的神情在他脸上不常出现。 倒也出现过,她想起来了,只那么一次,转眼就嘲笑了她。 所以,无忧很难确定,那就是真的在紧张,或许,只是他的另一嘲笑也不一定。 看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得上前行礼。然后让蝶儿先行退去。 鸣棋看了一眼,无忧的脸色惨白,真正想说的话,提到了喉头,又生生咽了下去,换成了另一句,“你怎么看。我母亲忽然一改贤德风范,大张旗鼓做这样的事?多少也该有点失望才是。”答案早在他心中转了又转,他肯定无忧能猜到八九不离十。 他想知道的是,猜到八九的无忧又要做何打算。 无忧的心潮并没有真的平复,但已经打算出来要说出听起来正常的话,“大公主权力至高无上,奴婢能想到的仅此而已。” 敷衍之后,敛身打算告退。 她没有将悲伤的表情继续给他看。从合周的出现,再到鸣棋的出现让她想了很多,比如,能真正分析了一下,什么才是血案的真正诱因。一开始,她想到大公主要针对的是自己,然后又觉得自己太过渺小,不值得大公主青眼。无论怎么看,这样的举动,该当针对的都应该是合周。 可之后,又联想到的从前种种,在灵光一现的这个现在,忽然觉得,大公主真正要警告的,是还没有发生的,那些有可能让她头疼的事。 无论是她,还是他,连鸣棋都要包括在内。 她想,她要在合周与鸣棋的眼里消失才行。要不然,就撮合他们一下。总之,是让他们不要再来找她。她一定要想办法让自己成为那个无可争议清白的人。 鸣棋没有即刻拦她,而是转回头去看那一片狼籍的场面。 凄凄血色沾染残阳,一瞬间将人的思绪带回寒风冽冽的古战场。他扬了扬手让那些来处理死尸的人继续。转身向大公主的书室方向去。 鸣棋上了书室。发现大公主果然没有离开。只是推开了窗。 这里并不能看到行杖的所在。 是以,母亲是在看外面的风景。 鸣棋止了一边想要通禀的丫头。 默立在大公主身后。 半晌,并没有回过身来的大公主忽然问道,“怎么没有跟兄弟们去射箭呢,这个时候不总是去的吗。” 鸣棋动了动唇,是一个轻笑,“原来,母亲早知道鸣棋在这里。” 大公主对着窗外的残淡雪景笑,“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是我的另一个分身,你的脾气属性,我怎么会不知道。是来问今天的事的。最近,让我儿子想要好奇的事情多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迭香酥风 鸣棋动了动唇,是一个轻笑,“原来,母亲早知道鸣棋在这里。鸣棋还在想,这样忽然出声,会不会吓到母亲呢。” 大公主对着窗外的残淡雪景笑,“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原是我的另一个分身,你的脾气属性,我怎么会不知道。是来问今天的事的吧?怎么觉得,最近,让我儿子想要好奇的事情,好像多了起来。” 窗外白雪散出发清凉微光。鸣棋的衣角被从打开的窗里透进的清凉雪风吹动。 那风将他吹得更清醒一点,他想,母亲肯定也发现了,他对无忧的不同。现刻听母亲话里有话,以为母亲接下来会提起无忧。 可是等了一会儿,看看,认真看外面景色的母亲似乎没有多说之意。 鸣棋微微凝了凝眉,“母亲是知道的,那婢子是皇后的人。现在消息肯定入了宫。我们这是先发制人?” 大公主微微一笑,“是啊,是要让他们入宫的,最好说得惨烈一些。让他们当哑巴吃一次黄连,那可不是明着赏给我的。是安插。我又凭什么那么听话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难自己。这世上的所谓体量,总会让其中的一个人伤心,所以,体量并不是一件好事情。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事。皇后还以为,这世上只许她一人兴风作浪了呢。” 鸣棋不解道,“既然是要给他们颜色瞧,又为什么要讨好国舅。这么简单地拉一个打一个,他们会看出来的。也就没了意义,何苦如此劳心劳神。我们要对付他们,总可以想点别的。” 大公主将窗推得更开一些,声音慢慢飘出窗去,“因为别人是假拉一个打一个,而娘亲的这个是真的。我要拉那位国舅。皇后爱扮贤良。国舅就会成为她的硬伤。” 大公主顿了顿,“这样与皇后正面冲撞,能够彰显力量。那些一直在观望的人,他们渐渐就会看出一些东西来,而在此之前,他们瞧到的东西太少了。那妨碍他们做出直观的判断。对他们有利的判断。我不太喜欢他们那样。” 鸣棋一向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无所谓。虽然知道是事关重大,但是考虑到母亲一向精于此道,无根本无需自己出力,又立了一会儿也就告辞了。 大公主等鸣棋迈步出去,方转回身来,轻声说着,“我的好儿子们都做喜欢的事吧,就由母亲将这天下从那勉为其难执掌的人手中取回吧。从前娘亲真的后悔我不是一个男儿。向他们俯首称臣,真令人羞耻,我才是皇后的嫡女。他们那么轻易夺走我的一切。可是我会自己拿回来。属于我的东西。名声就由你们洗清。” 鸣棋出了书室,一路向回走,走到一半,又折回去,就像是着了魔,总想知道无忧在做什么。脑子里刚想了一会儿关于皇后与国舅的事,就又转回到无忧身上。 然后,将目光投向远处,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下雪,迎春花却已经开得齐整。从这边向那一丛热闹的黄色看去,似乎可以想像出花叶的香甜来。花丛的缝隙之间,无忧捧着一只新毛笔,正向书室去。大公主从来都重视这些书房用具。这只是下官们新呈上来的狼毫。 鸣棋见她自己过来,并没有再向前。回头看了一下,自己栖身近个角落从楼上是瞧不到的,索性倚在廊柱上。 无忧一路抱着那只笔,远远就瞧到了一动不动的鸣棋。这样狭路相逢根本避无可避,看他故意选的避开书室中大公主视线的位置就知道,现在连他也觉得大公主像是知道了一切,也知道要小心行事了。 几个月来,无忧一直保持着谨慎小心。但横空出现的鸣棋与合周,着实让她无法不在大公主面前出现纰漏。 而现下,鸣棋也懂得害怕,是不是意味着她熬出了头。 一直走过去。觉得他不会说太多的话。 三步之内他没有出声。很好。 然后,更靠近了一些,他才淡淡道,“明日我就要见我的世子妃了,”他的声音这样的轻,如同轻纱细抚过肌肤,但抬眼之际,无忧已经看出他眼里的嘲讽,“可你还这么镇定。” 无忧看着他,轻声回话,“只因奴婢知道世子会赢。” 他有些奇怪地回视她,“我好奇关于输赢,你会对善修说什么。” 无忧视线并不抬起,仍只及那只大狼毫的位置,“奴婢会说一样的话。” 他向前近了她一些,眉心皱起一条竖纹,“看来是刚刚受了刺激啊。这样的话也直接说了么。还是你觉得,我看了刚刚那场面受了刺激。” 无忧慢慢摇头。 鸣棋向她挥了挥手,“去忙吧。” 见他赶人,无忧行礼而去。 真的很好。 所以,说这世上的事,哪得绝对的对与错。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 无忧快步上了书室。向大公主呈上大狼毫,大公主却只是瞧了一眼就放到了一边。 然后对无忧道,“无忧真的以为只要有这场蹴鞠,棋儿与那位高国郡主就能结成伉俪情深了?” 无忧略略思考一下,道,“虽无这样的确保,但是有这样的必须,况且那位高国郡主是位蹴鞠高手。情趣相投,是为夫妻之道。” 大公主摇了摇头,“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无忧抬起头看向大公主。现出明显的惊讶来。 大公主唇角微起一个笑意,“那样的事太慢了,我只想瞧到一个立生的结果。”一颗枚白色药丸出现在大公主掌心。下一瞬,已经被大公主用两指擎起,左右细看着,“这是高国进贡来的上好的迭香酥风,他们倒是知道好歹,送来这种东西。一个机会罢了,让他们做了真正的夫妻吧。” 无忧赶紧俯身接过去,大公主笑意更盛,“放在蹴鞠结束之后的庆功酒里吧。” 其实,这一切本就不容无忧置喙。是以,她不再说什么,只是谨慎点头。 大公主似乎觉得她能做好。再未有嘱咐,便说累了,要回去了。无忧赶紧服侍大公主穿衣带帽。 大公主穿戴到一半,忽然一拍额头,“刚刚差点都要忘了,鸣棋可是饮酒的行家,一般的酒,放了这东西,怕他嗅出味道来,我特意让人取出一些天山青来。这种酒酒香浓烈,他又少喝,那时必定分辨不出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山青 大公主穿戴到一半,忽然将额头轻轻那么一拍,“刚刚,差点都要忘了最重要的,鸣棋可是饮酒的行家,在军营里无事,喝酒如流水。一般的酒,放了这东西,怕他嗅出味道来,我特意让人取出一些天山青来。这种酒酒香浓烈,他又少喝,那时必定分辨不出什么。” 说完,目光瞧向案角。无忧随着望去,果然看见,一柄嵌宝执壶站在案角。无忧领了命,将酒拿回去,留待明日,给鸣棋与倾染染赐酒时才会特别拿出。大公主的意思即是如此。 取过酒壶时,无忧注意到上面红宝与绿宝两处按钮。大公主一笑,“将药丸投在绿色一边吧。” 无忧点头。恭送了大公主离去,等了一会儿,才抱着执壶满腹心事地走出来。 想着,鸣棋定然是离开了吧,大公主刚刚经过,并没有碰到。 这个念头刚转过脑海,没想到的是,还是在刚刚的地方,只一个眨眼之间,鸣棋已经闪身而出,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执壶,一脸琢磨,“抱的什么,这么小心翼翼,看着就像是宝贝。让人想要夺过来。” 这话蓦然敲中无忧心中的弦,手上险一险就要抖出来。稳了稳心神,装作若无其事淡淡道,“是为蹴鞠准备的赐酒。大公主亲自吩咐下来的奴婢当然得小心。奴婢对大公主的吩咐一向小心。” 鸣棋偏着头看向她,一脸地研究意味有增无减,“只是赐酒,怎么感觉抱得这么紧。就算是重要,感觉你也抱得太紧了。” 感觉说什么都是错,无忧又只得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无功也无过么,“奴婢对大公主的吩咐向来如此。” 鸣棋只用目光盯着那执壶,“如果我将它扔进对面的湖里,你说它要落地会用上多长时间呢。” 无忧心上一抖,脑子也按那样的意思转了一下,回答不难,因为是真心话,“若世子是真的想知道,那奴婢只有投湖为世子一试。” 鸣棋像是被她的话给噎住了,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脸上的震惊,又说,“母亲现下也打点这等小事了么,要么这壶酒,就是没有那么简单。” 无忧一脸紧张道,“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是王府的珍藏。” 鸣棋抿了抿唇,“听说王府的珍藏只有天山青。” 无忧故作紧张道,“正是。” 鸣棋一脸嘲讽,“看你这意思,我像会硬抢来这酒喝的意思。” 无忧将怀中的执壶越抱越紧,嘴上故意道,“怎么会呢,世子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鸣棋仍没有明确的态度,转而道,“怎么忽然觉得,你是在见风使舵呢。这样必有文章啊。” 无忧垂头,“奴婢不敢妄加揣测世子。” 鸣棋一笑,“没看出来么,这个世子想要得到你的揣测,没事也揣测一下,或者直接问我的喜好也好。怎么能对世子的喜好那么不理不睬呢。” 无忧抬头看了鸣棋一眼,不知他还要耗上多久,觉得自己的手都要抖了,毕竟如果他硬要试,一切就全砸了。今天真的是好巧不巧。 艰难维持住淡定,“世子明日要带好护具。” 他乐了起来,“你这是在关心我么。我没有听错吧。看来这酒真的是有问题啊。” 无忧已经掩饰不住惊恐地看过去。 他一脸逗趣地看着她,“让你这样没喝就醉了。关心我的话,不是因为闻了天山青才说出来的吧。” 无忧的脸红了红。 看来,他对这样的酒,没有一丝怀疑。 可愧疚就如同浇了水,也施了肥的草,一下子在心头长起,转瞬已经天地茫然。 在那上面一刹开出那样的花来。如果他自己识破,接下来,会是什么。 他的选择会像是王府湖水中偶尔会出现的哭声,它们以神秘的虚无状往来不定,在黑暗的中心,在茫茫的湖水中央,直至光明重现。 呆呆地在他面前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撇了撇嘴,“看你一副舍不得的样子。算了,拿回去吧。明天亲手倒给我吧。都怪我心眼太好,看不得你受罚,要不然,现在一口气喝了。”他摆了摆手。无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去了。 走出老远,还听到他在说,“你还没有哄好我,明天我有可能不会出现。出现了,也有可能不上场。上场了,也可能不会与那位什么什么郡主打交道。总之,你要想好了怎么讨好我。” ****** 眼看着无忧走出了好远,他仍然在自言自语,“又就这样走了。每一次都不会像我一样想尽办法多多出现,多多留在人面前。”握握手里的剑,拔出鞘来,忽然发现无忧站在前面。 他惊喜地看向她,伸出手,然后发现无忧不见。 原来只是一个恍然。 可再挪一个步子再出现。 然后,找到规律,就像是每每像这样挥剑,就像是在画出她的样子。 又开始自言自语,“真的是会出现,我这一生最最喜欢的时刻,练剑和见到你的时刻。怎么办,他们都不信,冷血的世子会喜欢上一个背负罪名降格为婢子的庶女。”他也想不信。可她出现在他的剑风里。怪不得善修说,他的剑进步了。少了那些无用的冷酷,多了一些风婉的灵动。原来却是因为她。一切真的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 无忧一直闷闷地走着,还以为能在他手上救下这壶酒,她会很庆幸,也会很安慰,可真实的感觉却是,一直觉得手里的执壶在发烫。而整个身体,却并没有从这烫中得到一丝丝的温暖,却是由内到外地那么寒凉,止不住要发起抖来。 神思电转的那一个瞬间,很是吃惊于自己的这种反应。打开握住执壶的手,那片的花印印在手上。 握得太紧了。 才想到一切都要放到小库里面,留待明日。遂换了个方向,刚刚太入神了,竟然走错。 好在,还没有走出太远。可如此小小的庆幸,也只维持到了三步之内,就在那个她打算平静一下的时刻,抬起头又一次看到了能用太多这世上最最尊贵词汇描述的鸣棋世子。那么风流倜傥地站在那里。 无忧有点发懵,然后,禁不住担忧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执壶。逃离不成,就只有向他行礼,然后,静待吩咐。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即刻说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世子扼 就在无忧打算平静一下,理新那些不明不白心绪的时刻,不知道为什么就抬起了头看向远处,然后简直如同命中注定般地,又一次看到了,能用太多这世上最最尊贵词汇描述的鸣棋世子。那么风流倜傥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十步远的地方,似乎津津有味地瞧着自己。 从好多的历史经验来看,这都是针对于无忧的危险时刻。不得不防。 无忧有点发懵,然后,禁不住担忧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执壶。本来不该看的。但是太在乎的时候,真的有点做不了自己的主。 逃离不成,就只有向他行礼,然后,静待吩咐。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即刻说话。 他沉默的时候,就像是宽广的天,什么都有可能在其中酝酿。 所以,她不懂他的意思。总之,他可不是真的少言寡语的性格,越是这样反常的安静,就越是在琢磨什么。 可他太久不说话了。无忧手上又有这种要命的东西,想得太多,已经有些承受不住。只得稍稍提起目光来偷看他。然后再做点什么打算,她这样想。 他似乎就是在等这个。 笑容出现在他脸上,无忧不敢深看,放低目光。他向她走近,飘动的衣袂出现在她垂下的视线当中,“干嘛偷看我,不是说手上的东西很重要的吗,干嘛还追我过来,”然后,他又瞧了一眼她紧紧抱住的执壶,“不是想跟我一起喝了这个吧,喝了也没有什么,明天只要换一壶而我不说,你不说,这世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是不是想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无忧的心大跳狂跳起来。 迎着他洒然目光,她说,“不行,世子妃终有一天会知道。这样的罪过奴婢可承担不起。” 他有一点点不高兴,“干嘛总提起别人,连累人不高兴。” 然后,他的目光里像是升起一些梦的色彩,“如果我想办法,她就永远不会做成什么世子妃。” 他的语音穿过无忧眼前的光束,一字一音都变成好似可以看到般的明亮。 如果是那样的相遇该有多好。这样的想法,只要一过脑子,无忧都觉得会是罪过。她宁愿用那样的可能,去换已经失去的一切,哪怕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坠向了深渊,总好过太多人的不幸。 她不出声。 他也并不气馁,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她。 伸出手去接她手里的酒壶。 经过日光的手臂,在地上投出好看的影子来。 她手上一时脱力,终是让他夺过那执壶去。然后,笑呵呵地看着手中的战利品,像孩子一样甚是狡黠地冲着他笑。 无忧呆愣地瞧着他,低下头时又瞧到地上的光影裂出了缝隙,是带着凛冽的暗色。 无忧看得眼神迷离,鸣棋的身影带了水光,衬得整个王府都像是一幅腾起雾气来的山水画作。 他对于她来说,是那种不应该见过,或者见亦如不见的容易破碎的美好。如果她有那样的退路,也许,她会让自己放纵那么一次,与他一起饮下这杯酒。然后丢失了自己。 第一次知道,自己也会有一点点在乎眼前这个人。也是第一次真正地对自己说,他是她永远触不到的远。因他太宽广,她在清晨启程走了一生都不会与他相遇。 于是她抬起头,“世子会娶高国郡主,完成公主一生的夙愿。” 鸣棋握住执壶准备启盖的手僵住。 他抿了抿唇,长长叹了一口气,“不觉得今天是难得的一天么,不觉得,美好的想法会在今天应验么,干嘛又这样说。” 无忧压住沸腾的心,“世子的目光不该落在无名的婢子身上。” 他冷笑,“到了现在还要对我欲擒故纵么。到底还有没有完了。是听他们说我在沙漠上的极度忍耐而要试试我么。千里追击,只要还有最后一口气就永不放弃。”他的神情忽然冷酷起来,就像是要呼出闪电一样的乌云翻滚。 无忧想,他这样,反倒会让人觉得舒服。仍然不怕死地自他手中轻轻抽出执壶来。 他忽然出手掐住她的颈子。 细弱的颈项之上,蓦然一紧,巨大的力度,让她完全窒息,本能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腕子想要掰开他的手,也只用出一刹的力量,下一瞬紧抓的五指,颓然变得无力下垂。 有很多的风经过她努力张大的口,进到她的心里。 岁月仿佛一下子退后到遥远处。 那是在什么时候,她因不舍而留在自己家院子的后园里,只是低头摆弄一只蜻蜓。 小心翼翼地触它的翅膀,然后是娘亲在唤她,她就那样抬起头来微笑,不发出声音,只是看着好看的娘亲。 那时娘亲的裙子上绣着最最亮丽的花,它们在那样的光线,那样的温度下面就像是真的,温暖的花叶,轻柔的芳香,然后她用小小的脚印向她跑过去。 再然后,一切骤然消失,那么快,她呼出一口气,让她手指随之产生了力量,狠狠地抓住那只手腕,直到神志幡然清醒的那一瞬,才知道,他放开了她,她已经跌进了他怀里,然后是急急地喘,又喘又咳。 他的脸上出现复杂以极的表情,就像是娘亲瞧到她弄伤手指时的样子。 不过,她想,那不是真的,她能将鸣棋与娘亲混为一谈,只是因为她刚刚在意识里游的时候想到了娘亲。 最后出现在他脸上的是惊吓,他的声音都有点抖,无忧觉得自己也知道是为什么,王府虽然势大,但对下人,忠诚的奴婢们还是算得上体恤。连鸣棋也不想背负恶人的名声,一切不过如此。 就在刚刚那个高傲的世子,因为她的忤逆,差一点想要扼死她,这是事实啊。 她伸出碰到了执壶,赶紧坐起,将它搂到怀里。 她是该保护好这个的。 从今往后不会再胡思乱想。 他又伸出手来。 无忧惊恐地望着他。 他的手顿了一下,终还是伸了过来,抚了一下她的脖子。 她向后缩身。 他的动作停止,“为什么不怪我。我刚刚是要杀了你,不是闹着玩,没有体会到么,那样的力量,我曾经用这样的动作杀死过太多的人,所以这绝对不是闹着玩。” 无忧抚着脖子还在干呕,但仍然努力将他恭敬,“奴婢不敢。惹世子生气是奴婢的不好,世子原该处罚。”说完仍有些微咳,又细细忍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茶会 鸣棋觉得,无忧样子可笑似地笑她,大笑了一阵,然后,似乎是抑制不住,伸出手指来指着他笑,“是因为高贵而不可责备,还是因为不值得一提才不怪罪。” 她努力抑制住要继续咳下去的冲动,低头整理衣衫,刚刚在挣扎的时候,开得凌乱之极,手上动作不停,回道,“是奴婢不小心惹恼世子。” “不对,是因为太小心而惹恼的。你真的是个厉害的丫头。你知道么,你一直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如何才算是对你好,如何又会让你记恨。只为了这壶酒么。也不对,只是为了我母亲的吩咐。看来,我不该来讨好你,我干脆去跟母亲说才是。真接让好将你许给我。不是一直说身份卑微么,那就做我的侍妾。做我未来许多女人中的一个。你一直是这么想我的吧。” 无忧被他的反应惊吓,比刚刚被他扼住脖子时,还要惊吓,现在不说,大公主未必不知道,可是,现在去说,大公主就一定不会由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真的站了起来。目光望向远处的重楼片宇。 无忧扶着地,也跟着艰难站了起来。她看向他,目光中点点祈求,“世子奴婢并没有犯错,请世子饶过奴婢。” 他转回身,却更加地发狂,“现害怕了,怎么现在才害怕呢。为什么总是要拒绝,还要再想别的出路,怎么就不会想我就是你的出路。因为看到了你,我才总是会心神不宁,没有办法看书,没有办法写字,也没有办法练剑,因为从那些上面都能看到你。为什么你要出现,而且还要无所不至。我干脆想让你来我身边。你却不要。不仅不要,还要拿我当过墙梯么。你到底要去哪里,还是同之前一样想去到皇上那里么。”然后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是真的生气了,狠狠地甩一下袖子,仍然向大公主的寝室方向去。 她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没想到他会定住,然后又走了回来,他看着她,“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她想要说她越矩,刚刚动唇,他伸出手来捂住他的嘴巴,“不要道歉。你陪我练过剑。最近总是陪着我。” 无忧低头看了看那酒,难道真的是这酒的问题,他已经醉了,而且,只是这样闻一闻的原因。 之后,鸣棋对刚刚说的话解释寥寥,无忧当然也不能再冒犯地问什么。就只是一直罪人似的低头,除此之外,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让他消气。 可他忽然靠了过来,那么突然地近身,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无忧扶住身后的廊柱才没跌下身去。 感觉到他的气息还在,不敢轻易睁开眼睛。 但时间长了又觉得尴尬。 他在她额前弹了一下,“你是喜欢我的。” 无忧的目光从他脸上快速滑落。 他的气息微凉,就在轻轻呵在她面颊。然后转身离开。 她靠在廊柱上慢慢滑下。 这样离开一身都是他的气息。向着自己的息室走过去,不过短短百步的距离,已经出了好些汗。 挣扎着优雅行步,终进了息室。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下去。才终于稳了稳心神。 然后,想起,还要去见倾染染,关于这壶酒,关于明天的流程。本来还要想得更深入的。 神思却猛然那么一转,又转到了鸣棋在眼睛上亲的那一下,伸出手来在上面抚了抚,好像是怕倾染染能看出来什么一样。 这个就是做贼心虚的感觉么。就像是拿了倾染染的什么东西。 因为这些前绪,连动作都变得生硬,总像是少了那么一分坦定。她好像还没有适应如何那么自如地做一个坏人。 等到离了大公主府,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风也比白日更凉了一些,她在之前与倾染染约定好的一处茶楼下面下了马车,微微变暗的晚风扬起她的披风。 她仰起头打量那家茶楼的金字招牌,返回光亮刺得人一时有些睁不开眼。 与这位异国郡主现在的会面,打的是大公主的旗号,自然不会怕跟着自己的车夫回去向大太太回禀什么。不顾蝶儿的劝阻,无忧朝着车夫扬了扬手,道,“这里离候府已经不过是几步的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也辛苦了。” 那车夫听了吩咐有些高兴地去了。 蝶儿担心道,“他这么早回去,少不得又会去见大太太说姑娘的行踪,难为姑娘还总是对他那么好,对他一个下人也是以礼相待。要奴婢说啊,姑娘就是对人太好了,才让他们蹬鼻子上脸。” 说到一半见无忧只盯着招牌,知道又姑娘又是想自己的心事,八成没有听到她说话,然后打量一下四周的情况,才想到,压着声音道,“姑娘与那位郡主是要在这里见面么,这可怎么了得,这里人来人往的,少不得有人是识得姑娘的。” 无忧移回目光来,想了想,“正是。” 蝶儿有些急,“那姑娘怎么还来了。要不然让奴婢去说,只跟那位公主通知一下要她换个地方。” 无忧摇了摇头,“那位郡主是故意要选在这里的。” 蝶儿不解,“如此密事,怎么会是故意的呢。” 无忧一笑,“要其它人知难而退。”当然这个只是表面上的用意,另一个无忧不会向蝶儿说清,她若然是真的知道了,怕是又要担心。 另一个用意就是,在这四周一定有数不清的眼睛,看到了此事,要向他们自家郡主回禀。 说来,无忧无法向蝶儿言明的那个倾染染的用意。才是事情的关键。 倾染染的目的很是简单,要她文无忧得罪了其它的郡主,再也无法回头,只能向着她一个人的方向一直走下去。 从今而后,只怕有更多人视她为眼中刺了吧。 等有一天,到得万夫所指的地步,她就可以拥有炙手可热的权力了吧。虽然会失去很多的东西。但是比起能得到的,那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倾染染的随侍早在外面候着无忧。 无忧在他的恭敬下进了茶楼。蝶儿跟在身后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一直小心谨慎。无忧想忘了告诉她,现在她们可非同往日了,可以借着大公主的名目狐假虎威了。虽然也是要上一个圈套,但到底是体面得多了。 茶楼中空无一位客人。自然是倾染染的功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赠金 无忧在那侍从的恭迎下进了茶楼。 蝶儿跟在无忧身后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一直小心谨慎。无忧想,自己还忘了告诉她,现在她们可非同往日了,可以像这样光明正在借着大公主的名目,出来狐假虎威了。 虽然也是不过是个圈套,但到底是体面得多了不是。 偌大的茶楼中空无一位客人。这自然是倾染染的功劳。 无忧进门之后,只是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便向那边起身相迎的明媚女子福礼。 方抬头,就听到这位郡主轻如黄莺的声音,“女差来得正好,我让她新煮了茶。” 无忧再次躬身,道谢。那茶还未启已经满室溢香。 倾染染看出无忧的笑意似有沉浸,知道是嗅出了自己的好茶。当然也就明了无忧眼中的一丝好奇的意思,伸出纤纤素指来,又邀无忧好坐,才慢慢道,“女差果然是出身于世家的官宦小姐,当然知道这样的名茶,女差料得不错,这便是装过魏晋时吴王茶业盒里面的一染香。听说到了先朝,还是大业帝的王皇后亲自取了这样的名字。” 无忧微笑道,“无忧今日是随郡主开了眼。” 倾染染一笑,“女差真正好奇的只恐不是这个,而是此次我们高国一行如此的开销吧。”倾染染必然自知,高国在这些郡国之中实力是最小的,可她如今每一样的置备全都是极力出挑的。不说眼前的这位女差,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公主恐怕也会对此事产生一分的好奇。 无忧微微抿了唇,然后点了点头。明人不说暗话。她们这样在外人看来,早已经是痛快地狼狈为奸了。哪里还需求太多的隐晦。 倾染染笑意盈然,“高国还是那个高国,今天又逢了天灾,一切不过是孤注一掷。女差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到了这样的地步,摆出了如此的气势,也不过是因为再无退路。这也是我能给女差的承诺,是我与她们的不同。她们不过还是一些小姑娘,我却与女差有太多相同的背负。” 这样一本正经地倾诉苦衷,若是在从前,无忧不知会是,作何感想。可那样衣食无忧,不晓人间疾苦的文无忧已经死了。早就死得透了,她是在那些失去人命之上,重新获得的一息之存。苦衷二字,她不只是明白那么简单。 “郡主。”一边的倾染染的随侍抱过来一只箱子,立在她后面轻轻出声问她的意思,看见倾染染点了点头,才放下那只箱子,然后叭的一声启锁,里面是几列金银元宝呼之欲出,几乎要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确然是极好的东西。如此的一箱,可以在帝都置办十几所上好的宅院,估计再买些奴仆,置办些珠宝首饰之后都还有剩。 倾染染挑眉看了一眼无忧,“这是答谢姑娘之前的扶助。” 蝶儿给那样炫目的金光晃了一跳。不觉伸出手来揉了揉眼,连嘴巴也张开得合不上去。 直到听到无忧在说话才回过神来,但马上又提起一口气来,原来姑娘是在谦让,而且话还说得很绝。 “不知奴婢这样说出来,郡主会是如何的想,但是奴婢从一开始想要得到的,便不是这样简单的东西。奴婢要郡主信任奴婢的真心,只因为奴婢想要从郡主那里得到的东西,是要郡主能够当上世子妃之后才会求取的东西。”无忧知道,倾染染到了此时还是不那么信任她,但她想的也没有错。所谓的帮助一切不过是各取所需。 她早已经不是从前的文无忧了。 倾染染想要的承诺,她这样给她。 倾染染的试探,她这样答她。 倾染染见她一副笃定模样,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与女差办事,就是这么的干净利落,会让人省去好些个功夫。大公主真的是有眼光。” 无忧半起身向她点头,“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之前一直恐慌做得不好,现下也是,若是奴婢有做得不得力的地方,还望郡主不吝指出。” 话锋一转来到了正题。 无忧提到了那壶迭香酥风。也点出了,那个原还是大公主的意思。 倾染染大概没有算出大公主会做出如此举动,一时有些思量。然后仔细想了想,“女差果然是聪颖过人,竟然助我至如此。倒叫染染一时感恩不尽。” 无忧再次起身,“还望郡主包容奴婢的自作主张。” 倾染染现下心中才是大大的激动起来,“实不相瞒,刚刚我虽然告知女差,我们这一次是抱着破釜沉舟必胜之心来到这里,其实却知道无必胜的把握也是真的。努力归努力,但是世事从来都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这一切有赖于女差才能答成。” 事实归事实,无忧还是谨守着礼节,侍她如准世子妃一般,半起身,道着,“不敢。一切原是郡主福德过人,才至如此。” 倾染染笑着摇头,又听了无忧说了当时何处落座,大公主如何的喜好,还有一应下场的要蹴鞠的皇亲当中,哪个最擅长什么,哪个又有什么不利。 这些都是无忧打发蝶儿平时在这些小丫头们中间问出来的一些锁事。单凭一人之言,当然是不得信的。 无忧让蝶儿多问了几个人,找到其中一致的答案,才记了下来。然后过目了一遍到现如今提醒给倾染染。 其中也包括,善修世子与焕成都有伤在身,而鸣棋更擅长于左脚踢球。这样的重中之重。 倾染染听得越发打开眉目。似乎心中已经盘算到了什么。脸上微微带出了笑意。 无忧见要说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向倾染染告辞。 倾染染也并不虚留。只是向她点头而笑。无忧想到了之前的几次与倾染染告辞时的情景。对倾染染对自己的信任程度已经心里有数。 蝶儿一路跟在无忧身后,一脸地魂不守舍,无忧也不去管,只管慢慢在前面行步。蝶儿低头掐算着手指,想想那时那只盒子打开时,满室生辉的情景,不禁又开始双眼放光。放了一会儿,忽然又觉出了有什么不妥,左右琢磨了一下,越发觉得那就是真的不妥,急急问向自家姑娘,“刚刚那间茶楼,确定是没有耳目的么,毕竟刚刚那位郡主拿出了那么些个金银,若然是让人瞧了去可就不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非非 蝶儿瞪大眼睛放了一会儿光,忽然又觉出了有什么不妥,左右琢磨了一下,越发觉得那就是真的不妥,急急问向自家姑娘,“刚刚那间茶楼,确定是没有耳目的么,毕竟刚刚那位郡主拿出了那么些个金银,若然是让人瞧了去可就不好了。” 无忧很想点她额头,告诉她,那些个事情,明天就会传得沸沸扬扬,虽然不至于翻天,但是传到那些郡主们耳中是一定的。 刚这样想了个开头,无忧又很快将这些话吞到了肚子里面去。否则蝶儿又睡不好了,她都有几天这样了,一些在瞎猜。自然若然是说了,她又要睡不好了。 干脆摇了摇头。送她一夜好梦。 蝶儿见姑娘像是肯定,心里有了些底,又高兴了起来。但转眼又开始低落,“唉,要是能拿着该有多好。那么多。都够府上吃喝一年了。那位郡主还真的是出手大方。不过,她这样是不是早就算准了姑娘你不会要啊。那样可就太卑鄙了,她自己还一直说,是因为姑娘,她才捞得着与鸣棋世子的婚事,这人可不能过河就拆桥啊。啊,不对,她这种现在还没有过河吧。那就更不能拆桥了。本来世子可不是要选她的,一切都还不是姑娘从中帮忙。” 无忧只是淡笑着,任她在一边埋怨,又惋惜,这位郡主她今后到底能用到哪一步,并不是敢打保票的。但这么来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多一个朋友总好过一个敌人。况且,这一切本来也是大公主的意思,她只不过是顺杆爬罢了。 回到屋里,见蝶儿坐着也想着那箱子元宝。给她端茶也想着那箱元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倒是肯见钱眼开,那样的钱我们如何拿得回来,要这样明目张胆地抱进来么,到时候还不一样进了别人的肚子。” 蝶儿知道无忧指的是大太太,想想,正是那个道理,这下才终于平复下来。 无忧也静了下来,本以为,放空了脑子,会想想明天如何应付这么一出大摊子,可倚在榻上,让身子舒服下来的那个刹那里,却只想到了鸣棋凑过来的气息。清清凉凉的龙脑香的味道,一瞬间占据全部的神识。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天地都已迷醉。 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阻止自己再行想入非非之后,无忧又很快地想他说的那些话。她的本心里也想他说的是真的,她也是真的能接受。至于后果如何索性不去想,要是真能那样该多好。可那些终不能当饭吃。 “姑娘,喝些杏露吧。这原还是厨上给五小姐留的,可是五小姐去了外祖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就便宜了我们。”无忧刚埋怨自己胡思乱想得没完没了,蝶儿已经端着杏露进来,轻轻吹着气。杏仁奶露的味道幽幽散开。 无忧点了点头,现在看来,好像是过了大公主与倾染染的这两关,鸣棋还不个定数,好歹有大公主在那里压着他。 明天他一定会出出现的。 喝了半盏杏露也就放了手。歪在榻上一会儿,又坐了起来,如此几次,蝶儿知道姑娘定然是又惦记小公子了。 虽说小公主现下是在候爷那里,出不得大错,但是上次的事,干系重大,那位光禄大夫家的少爷与三姑娘结亲的事,还那样一直不上不下的悬着。 自家姑娘虽小也算得上是决断的性子,可只此一事,连问一问都要胆怯上三分才叫人心疼。 不敢提去见三姑娘的话。只好当作不曾察觉一样收走剩下的杏露。再去铺床。 “姑娘今日也乏了,不如早早休息。”蝶儿道。 无忧点了点头,轻轻站起身,却没有迈出步子。 蝶儿知道自家姑娘是在犹豫。 是以并不催促。 无忧抬起头向着闪着悠悠灯光的窗纸上瞧了一眼,没头没尾道,“我们还是去瞧瞧吧。有些时不见三姐姐了。” 蝶儿却听得心里透亮。那些事总是要问的。但马上又愁了起来,怕姑娘会问到不好的消息。之前听在家里留着听风声的芝儿提了一嘴,说光禄大夫家提出来了好像要改聘府上的另一位姑娘。 这样的话,蝶儿一直压着没有对七姑娘说。 可眼下。 看蝶儿有些踌躇,无忧自己取过披风来,再打量一下蝶儿觉得她有什么心事,一边自己打着披风的带子,一边问,“三姐姐身上不好么?”三姑娘从来如此,一到换季的时候总有几天不舒服。之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还没等蝶儿当真说出什么来,又觉得内疚,因为贤儿,忽略了三姐,毕竟身子弱,又经了先前的事。 等打好了披风的结,扭过头来看蝶儿,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索性扶着桌案坐了下来,看向蝶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你满腹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见姑娘这样正经问起来,蝶儿知道再也瞒不过去,就将从芝儿那儿听到的那些话,学了一遍。 无忧扭过头来,目光加深道,“你说那位光禄大夫家是欲另聘化解此事么。” 蝶儿一脸无奈地答,“好像就是这么个话。他们家也想跟咱们候府结亲,是以根本不会在乎是哪位姑娘,如此倒是苦了三姑娘。” 无忧想了想,再问,“这样的事三姐姐那边可是知晓了?” 蝶儿有些小嘟囔,“依奴婢想,即便是候爷嘱着说不让三姑娘知道,大太太也会想出各种办法来让三姑娘知道。”然后抬头看看自家姑娘脸上担忧的颜色。心疼道,“姑娘可要当心自己的身子,虽说是在大公主府上招得他们红眼,可是那里各种缠头的事儿也多,姑娘也是不得清闲的。” 无忧发觉这几日自己太专注王府的事,太忽略三姐姐了,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三姐姐不知道要怎样心生煎熬。 到了此时,蝶儿才开始想自己的脑子真的是笨,开始还一直想着自家姑娘该去见三姑娘,现在才算想明白,自家姑娘如此在意三姑娘又帮不上忙,心上受的苦绝不比三姑娘少,这样的事,自己原该多瞒瞒的。 是以,瞧了一下外面的天慢慢劝着,“这样的事还未做实,姑娘现下去又要如何说,今日已经晚了,不如姑娘先躺下,隔几天再去瞧,毕竟明日王府的蹴鞠宴还赶着姑娘制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援手 蝶儿瞧了一下外面的天放轻了声音慢慢劝着,“这样的事还未做实,姑娘现下去,又要如何说。反正,今日已经晚了,不如姑娘先躺下,隔几天再去瞧,毕竟明日王府的蹴鞠宴还赶着姑娘制备。” 无忧挑起目光看着高高在上的门楣,“三姐姐本已承体弱病重,又错失了良缘,现下这样的峰回路转几近是要将她逼向绝路。 这种时候她不能伸出援手。哪怕这样的援手,就只是有心无力。 也终要一试。” 蝶儿见自家姑娘主意已定。便不再作声。满腹心事地替自家姑娘整理好衣服上的纹理,又多添了一条狐领,才扶着无忧出去。 白日里就不暖和,此时,日阳落了西山,风吹到脸上来寒浸浸的透着冰雪气。蝶儿已经不能分神像往常一样,埋怨这样的天气,只是忧着姑娘此去,又会多添的愁。而且最怕的是,到头来,那愁还根本就是无可解的,白忧了心去。 无忧心上则像是着着一团火,根本感觉不出周遭那般逼人的冷来。 这样事到底如何是好,说实在的,她心里一点点的打算都没有。这样无助的感觉,就如同有一只百足之虫,那样嗫咬在心头。那样的痛就直直钻进四肢百骸里去,却无可逃脱。 候府里的事,就算只是鸡毛蒜皮那么大点的事,也轮不到她一个庶女来置喙,况且,眼下还不知其中牵涉的到底是哪一位姐姐。所以她是使不上力的。可也因为心里清楚这个才会越发地伤心,难过。 走到廊桥尽头,就快要到三姐姐院子的时候,远远瞧见一个熟悉身影,那身影虽然没有向她这边瞧过来,无忧心上就像是瞬间了然一般清清楚楚猜到,那是在等她的合周。 蝶儿与无忧对视了一眼,脚下不停步,已然到了合周身后。出于要验证那样奇怪想法的好奇,她端端正正向他行礼。或者,如无必要,就越过。 他转过身,像翻出一片新的天地来,目光里有涌动的光,“那位光禄大夫家的公子很喜欢三姑娘。” 无忧惊异地抬起头来看他。心上想,这么聪明的人也会有看错的时候。那怎么可能。 合周好像并不需要她的回答,自己继续,“但是,那位公子的父亲可是官场上老狐狸,他很是看好的是你们候爷这一房。所以,并不因为候爷小公子的事而难为候爷,反而很有巴结意味地说要将三姑娘调换成五姑娘作为儿媳求娶。或许跟女差想法不同,那位光禄大夫是这样表达求取富贵心意的。” 确实不同,但也太不同了。 无忧闻听要将三姑娘换成五姑娘的说法脑子嗡了一声。 现下事情全然不同了。如果调换成府中任一一位姑娘,伤心的只是三姐姐一个人,喜欢的人这样的去而不离,老是在眼前转来转去,几欲焚心。 可现在光禄大夫家想要求娶五姑娘,大太太定然是不肯的。 那原因,任是谁都会瞧得清楚,光禄大夫的官听着好听,在候爷夫人眼里也不过是外放的谪官。 想当年,大姐姐那样嫁出去,只因看中了那位女婿的姐姐嫁入宫中第二年生了皇子,哪里知道,那皇子育不大,不过两年便夭折了。然后大姑娘便随着夫家远谪而去。 大太太为了此事,背地里抹了不少泪。老太太更是心肝心肝地惦念。当着大家的面没少提起,日后候府再嫁女,都是要在帝都的。 只这几点,便产生了冲突。 如果他们不肯应下这样的婚事。那光禄大夫家里一怒之下定然会将贤儿的事大揭开来。 到时候,皇上恐怕也难给面子。毕竟皇上那时一点点的私情比不得帝王金口玉言的名声信重。定然会铁面起来,重新来拿了贤儿去问罪,如此才是正中大太太下怀。试问大太太怎会视这样的良机坐视不理。 而三姐姐有怪病的事情也会闹得满城风雨。 廊桥点点的风灯暖光之下,无忧脸色变了又变。 一时,连合周就在自己面前定定盯着自己的事情都给忘了。只是半垂头,转动心思。忧虑,恐惧,其间种种一股脑涌上来,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蝶儿也被无忧的样子吓得不轻,上一次,姑娘这样,还是在焕离骗姑娘,贤儿小公子在她哥哥手下为奴的时候。 蝶儿也白脸,忙扶上姑娘的手,轻唤着,“姑娘!”那手一触到无忧的手,只觉得冷得很,心上更觉得不妙,此时无人可倚,蝶儿有些求救地瞧向合周。 合周向她点了点头。 他虽然没有说话,蝶儿却闹懂了他的意思,他应该是要单独跟姑娘说些什么。 蝶儿之前是见过,合周表公子是如何紧张自家姑娘的,也一直在心里认定,合周公子会在危机时分会向自家姑娘伸以援手的。是以向合周点了个头,又忧心忡忡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才跑出去放风了。 合周瞧了一眼跑出去的蝶儿,向着心神大乱已经能瞧得出来的无忧走过去,“我原本只是想吓吓你,没想到,你会这么当真。事情虽是如此,但也绝不是没有回还的余地。” 无忧还在发愣当中忽然听到回还二字,一伸手便拽住合周的袖子,“说得是,一定是要回还的,事情不能是这个样子的,贤儿他还小,他不能再有闪失,可事情偏偏还是如此,这样的机缘巧合,这样的逼人上绝路。” 她虽是柔弱女子,又经历了那样的惨烈的事,可是从不肯让自己在人前露出一点点哀伤沮丧来。 可再怎么坚强,也会有致命的弱点,而那又恰恰能支撑她不倒下的关键。 现在这个关键在动摇。 合周扶上她拉住自己袖子的手,“我可是大公主的门客,你该信我的。这样的事,我不会放着不管的。也必然能想得出应对之策。” 无忧听了一会儿,像是才反应出他的意思来。 前几番,她是已经见识过他的手段的,那样难的事情他真的都做到了,这样的话,她是真的相信。只因如果不能相信的话,就真的再没有办法了。 她眼眶一红就那样任泪水扑簌而落,一滴接着一滴,就像是一条突然汹涌泛滥的小河,冲开了第一道堤坝,然后再无阻碍。连说出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无忧会感戴公子大恩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立起风云 前几番,无忧已经见识过合周算得上是让平地立起风云那样的手段,他这样肯定说的话,她是真的相信的。 可一旦想到上一次三姐姐与那位公子见面时,自己见到贤儿惊恐的样子,像这样的安慰话,又瞬间无用。贤儿还是一个孩子。 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无忧根本不敢想不下去。 她眼眶一红就那样任泪水扑簌而落,一滴接着一滴,就像是一条突然汹涌泛滥的小河,冲开了第一道堤坝,然后再无阻碍。连说出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无忧会感戴公子大恩的。” 合周看向这样脆弱的小小身影,伸出手想擦去她泪花的手顿了一下,终是伸得更长一点,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说着,“我不要你背负那些,你还可以像之前一样地对我,只要你今后也是像今天一样地相信我。相信我能为你做任何事,只要是你需要的。即使是不正确,但是只要为你,我也会做。” 泪水更多地滑下秀丽的脸颊。她也应着他,“我是知道的,我唯一可以求的人原是公子。”她说出这样话,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声,可却怕他不会相信,说得那样真诚。 她怕这样可以依靠的人,转眼就生了她的气,却又不知道在眼下这个时刻,如何才能够即时地讨好到他。 合周没有看错,现在无忧甚至是在怕他。那样地恐惧,他想要她相信,他一再这样告诉她,可是每一次的方法,都会变得这样的古怪。 他心上泛起这样的无力时,目光变得有些哀伤。 无忧抬起头,认真地观察着他眼中的光泽,看到那样的哀伤时,马上就变得小心翼翼,然后更加地小心翼翼,甚至不敢脱离他的怀抱,任他那样紧抱着。 到了后来时间太过长久了,无忧才将将只了泪,又轻又缓还边打量着他眼神似地,从他怀里拉出一点点的身位来。然后,又像是怕他会不快,再次那么眼巴巴地打量他的眼风。 他不愿意见到她这样,向她笑了一下,“我太聪明了,这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挂怀,我只求你相信我。不会误会我。” 无忧仍然惴惴不安道,“可公子要如何说服光禄大夫家的人。他们都是精明人,这样威胁爹爹,对他们来说,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且一切终究是家事,便是大公主都不好插手。”冷静下来的无忧忧很容易想到,这件事根本没有那么容易,光禄大夫家的人已经握得了那么好的把柄,怎么可能会轻易就范。 合周不是没有想到这样。他心中也还没有能算是成熟的办法,可他就是见不得这个女子在自己眼前,那样的六神无主的样子。 他想世上所谓的“心魔”二字即是如此。一旦深陷其中,明知不可为的前路,也会拼却所有的前往。 他能紧张她到这样的地步,连自己都看出了自己的深陷。 他对着她笑,不让她看出自己也在不确定,“我是怎么走到大公主面前的,那个看着,比这个还要不可能些吧。放心吧,我会想出上好的办法。况且已经有一个发现,说出来让你安心,就是那位光禄大夫的公子确然是喜欢三姑娘的。” 这个听起来真像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无忧只当那是合周随口说出的安慰,如同恭敬似地问,“公子是如何看出来的。” 他好似一边在记忆里拾寻那样点滴,一边回答,“他看向三姑娘的眼神太像我了。” 无忧有一点点失望,“这个只是推测么。” 合周肯定地看着她,“当然还会有更加确切的证据,好在,事情不会马上进入白热化,因为只要有这位公子的喜欢,一切就可以拖延上一些时候。现在就开始失望,让自己脱力,就真的太早了。” 现在的无忧,是真的完全没了主意,她抬起头,有些瑟瑟地看向合周,“我现该去看三姐姐么。”她脑子乱得很,什么样的想法都有。又什么都决断不了。就好比是一本战策,自己写尽了人间兵法,却并不能真的气意丰发上一次战场,呼应千军。 合周温暖一笑,“现在像这样去见,到底说什么好呢。又要彼此抱头痛哭。那样对身子也不好。还是先想出了办法再去瞧吧。那时,无忧可以带着办法去看三姑娘。总好过现在,只是一筹莫展的样了。” 他扶她慢慢向她院子里走。然后在院子门口分别。 她心里纠结了好久,伸出去拉他的手,是要跟他握别的意思。 做出这样煎熬的事。并没有想像中的难。 比起贤儿所受的苦,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她轻声对他说,“无忧这样将自己托付给公子,公子不会嫌弃吧。” 他反握住她,“我之前太着急了,现在,对无忧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无忧能真的相信我。” 她感觉到他握住的手的力量,知道自己的态度太过反转,有些不对地方自己不说出来,他也能感觉得出来,于是睁大眼睛看向他,“如果我这样只是因为想要祈求公子呢。起码现在公子看到的状况是这样的。” 他向她笑,“不要想那么多。我是肯定的,只想要得到你的相信。无忧也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吧。” 他将紧紧揽在怀里,又伸也一只手轻轻拍她的背。 她已然屏息静气,每拍的一下,都在心头响起好大的回响。这世上真的没有一件易事。骗人可能是最最难熬的事。 之后,他放开她,对着她笑,“好冷。快回去吧。” 她极慢极慢地转身,这样就像是依依不舍了吧。 他坚持要她先进去。她只是挥挥手让蝶儿先时去,然后又向他做出挥手的姿势,要目送他回去。 他摇头。她僵持不过才转身。 在门口处望着他,一望再望,才轻轻合住门。 夜越发深了,也越发地寒。门檐上白日里微微化开的雪水又冻成了冰锥,那么长长地就挂在眼前,可无忧就那紧紧帖上去,一点也不觉得冷。 直到时间长了,蝶儿担放心不下地找出来,才发现,自家姑娘是靠在门上,那样吹着冷风。唬得赶紧奔到无忧身边,惊声唤着,“姑娘,姑娘怎么在这里,这是多久了,身子这么冷。赶快回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局否局 直到时间长了,蝶儿担放心不下地找出来,才发现,自家姑娘那样紧紧靠在门上,一直吹着冷风呆愣着。唬得赶紧奔到无忧身边,惊声唤着,“姑娘,姑娘怎么在这里,这是多久了,身子这么冷。赶快回去吧。” 无忧抬了抬手,才发现手已经给冻得不那么灵活了,勉强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出来。 蝶儿恍然了什么,不再出声,只是尽了全力将无忧扶进了屋子。 芝儿在屋檐下瞧到,也过来帮忙。两人将无忧扶到了榻上坐好。蝶儿又让芝儿不要惊动别人去烧些水来。芝儿现在极是忠心,没有二话,忙去准备热水。 无忧不说不动,只是一味地沉恨细思。 他没有拒绝,他曾经向她说过狠话,他从前一定是被她激怒过,可当她转过身来有求于他的时候,非旦没有拒绝反而乐于帮衬,这样的顺遂,让人觉得可怕。 无忧想到可怕二字,指尖上就生起明晃晃的寒意来。 就像那些大太太送过来的家具们,都那样的好,可是灭了烛,这样坐在月色下看,就会看到它们都有着锋利的侧影,一瞬就要吻上人的颈。 坐在灯下,白日里的一桩桩事跃上心头。 她是知道自己变了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说出不会心动的话来,还是那样真挚。 他不会信吧。那样聪明的人。 一切会不会是故弄玄虚。 大太太只要制造出这样的说法,然后心急的自己飞蛾扑火。这样才解释得过去。 无忧顿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样又觉得自己原该那样向合周示好的。 到底是不是利用,都要揭开来看看才是。 要不然,这样一头扎进去就太像被迷惑了。 娘亲与贤儿都禁不起她的失误。 差一点就真的掉进了这样的圈套里了。 真是吓人。 合周能用的办法,必定不会那么简单,也就是说,很有可能真的会帮她解决一些问题,来获得她的信任。 蝶儿似乎是看出了自家姑的表情有异,有些忐忑地问,“姑娘还是不肯信合周公子么,他像这样救姑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无忧挑起目眸光看向静燃的烛台,轻声呢喃同,“是啊,真的是救了太多次,都要让人想要问一问,到底是为什么了。” 蝶儿纠结了一会,边给无忧递过茶去边说,“可奴婢觉得合周公子是好人。” 无忧将茶放在唇边,温暖的热直冲去嗓子里去,她亦淡淡的,“可我已经不再是个好人了。他为什么还要来帮我。那么他也就不是个好人了,事情应该可以这么想吧。” 蝶儿一时哑口无言,自家姑娘对合周公子的态度改换,原是虚与委蛇么,本还想着,姑娘能那样对合周公子是好事,却是假的。 忧愁不胜的目光将室中的一切笼上淡淡的阴影。屋子里的家具自从姑娘当了女差,大太太大便吩咐人全都换了一遍。姑娘最喜欢的小方几就那样被下人们给扔了,可姑娘眼看着也没有说什么。蝶儿已经心痛得想不下去。 呆呆坐着的无忧,却忽然吩咐着蝶儿,去列一列明就蹴鞠宴的名目。 蝶儿有一些吃惊。 无忧知道她的意思,淡定道,“如果真的是个骗局就好了,那这些事,就一定会解决。合周用的手段,怎么可能只有一步呢,他会好好诱我这个敌深入的。我倒是怕这一切不是个圈套,若然真是那样的话,就真的是说不好胜算会有几分了。” 蝶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 芝儿送了热茶,热粥与热水进来。无忧只是小用了一些,就罢了手。列好了明日里需求注意的事。如果不是发生今天这些事,她是不需要这些的。 但她不允许自己那样大意。 她不相信受过今天的刺激之后,明日里她还能浅白如常。 主仆三个又忙个小半个深夜,才终是打理好了一切。无忧不让蝶儿与芝狗回去,三个人倚在无忧床上眯了一会儿。 似乎很快天就亮。 反倒更精神地起来,让蝶儿仔细梳了个头,早早到大太太那里请安。这是无忧如饮食般不可废弃的习惯。 慢慢走上通往大太太花厅的台阶。忽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努力稳了稳,才如常地走上去。 那些眉目,终究是要在这里看出的。 姐妹们一起等了些时,有婢子出来说,“大太太今日有些牙疼,让姑娘们散了吧。” 大太太向来都是早起,也乐于众姐妹向她请安的。难道真的是只顾着五姑娘的事?无忧不禁满腹疑问。这样的目光落在对面细致品茶的五姑娘身上,细细寻味。 五姑娘一身簇新的莲纹珍珠裙,天光透入厅中日光返回的清亮雪泽中,莹出好看的光色来,连肌肤都衬得白中带光,但到底有些疲态,好似昨儿个夜间并未安睡。 光禄大夫家做出这样决定,知道的人并不多。是以,府中还是一直安静得很。 无忧这样每看上一分,都暗合于心中那件放不下的疑问。不禁再度自问,一切终究是太过正好了。 她徒劳的猜测。又怪自己太是心急。 “七妹妹的样子看起来很累。”五姑娘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字字灼人的心肠,看向她的那张牙白色脸庞,轻笼笑靥。 看不出,这样完全看不出她的意思,“五姐姐总是心疼我。”这样每吐出一个字,都要害怕后面紧跟出那些忧怖的猜测来。还好,这句话她回得完整。 五姑娘从座位上起身,走向无忧,来到切近,俯在她耳边,“妹妹该偷懒时就偷些懒,妹妹这样年岁上懂事得有几个,能做到这样就已经很是不错了,大公主必然是满意的,妹妹也要量力而行,虑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无忧点头谢过,才向诸位姐姐告辞去了。 马车上不能商量什么,与蝶儿一路无话,早早到了大公主府上,又将一切细核发了一遍,看看没有什么纰漏,邀各国郡主的仆从入场,其中隐有两个名女子,旖贞与倾染染。倾染染是早前的安排,旖贞这个就是鸣棋提过一嘴的,无忧也算得上心中有数。 无忧等在府门外,恭候各郡国的郡主的大驾光临。各国郡主只见过绣像。真人也是个个精致。无忧是看着下人们有序让进各国郡主,才回到内堂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思之如狂 无忧等在府门外,恭候各郡国的郡主的大驾光临。这些前来的各国郡主,除了倾染染之外,无忧都只是见过绣像而已。 今日一睹芳容,真是个个精致。看着下人们有序导各国郡主入府,无忧才回转向内堂。 王府因着布景,这样前去会绕很多路。 思量着抄个近路,于是向另一边去,脚下加快,穿过第一道月洞房。 就看到鸣棋站在那里赏一株枯树。 那株树害了病,之前听弥姑姑说要移走的,不知是因近日府上事繁,弥姑姑给忘了还是什么,反正,现在那树还立在原处。 鸣棋仰着头,就那样动也不动地看着枯枝。 无忧知道他在等她。 而且还猜得这样好,知道她会走近路。 打量多时,挤出一个微笑上前,道,“世子金安。” 他转回身看她,一脸好奇,“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无忧愣了一下,想,他知道了天山青的事了?可下一瞬,已经发觉自己大意了,鸣棋问的并不是这个,他又要因为倾染染的事情堵气。 然而,他还不知道,她还要按照大公主的意思,更多地算计他一下。倾染染很漂亮也有手段,她不敢保证鸣棋见过她之后不会动心,可起码他容不得她的忤逆。他发怒后她要付出的代价,想想也觉得全身发寒。 最近这些闹心的事似乎都赶到了一起,但她无处抱怨,还只能心平气和地说,“要是奴婢一一向世子认起错来,恐怕会耽搁大公主的宴会。” 他直接瞪起了眼,“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想要讨好我的时候,就讨好,不需要虚与委蛇的时候,就这样婉转用母亲来压我。今天是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了。看来我要想想了我今天要如何见那位郡主了。” 无忧不知道他又要打什么主意,有些担心地看向他。 鸣棋看向无忧望过来的目光,她很少这样直视他,从来都是各种躲避,现下是因为要研究他的心思而这样直接望了过来,她的眼睛很大,却又不是单只是大那么泛泛的美,只面的光泽很好看,就像是天气近五月时的月色,柔亮而不刺目,那样看去,还能看到水泽潋滟当中的芳草鲜美。 看他半天没有说话,她意识到了什么,忙避开他的目光。 他咳了一声掩饰刚刚的出神,“我可不是轻易能让人摆布的人。但是,如果你能给我一个好处,我偶尔也会让人摆布看看。” 她不解地看向他,时间有点长,宴客厅有不少事还等着她,她摆出做低伏小的样子,要试试看能不能走脱。 大气都不敢喘地站在他面前,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刚刚要问鸣棋的意思。 他已经抱起臂来,“看你这意思,是什么都不想付出了啊。都做了大公主的女差,还这样小气,所以一会儿,我就会从那里出去,然后慢慢去取马出府,你就在这里大声喊人来追我,再然后,估计宴会草草结束,你也会被骂吧,做事不利的惩罚什么的种类太多。我能提供给你的建议是零。” 无忧听得一惊,一时冲动道,“世子不可。大公主很期待今天的蹴鞠。高国对蹴鞠很是在行,世子与之对敌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他冷笑着将她打量,“怎么,你也有害怕的时候?然后还不忘挑起我的兴致。我不喜欢找到对手又怎么样。我蔑视这天下人又怎么样?”他摆明了要闹别扭。 无忧见他忽然向自己靠近,原本要说的话,又“咕嘟”一声咽了回去。“除了祈求世子心情好,奴婢别无他法。” 他看了一会他自己的手指,“这个虽然不动听,倒是真心话,作为奖励,我会去宴会上瞧瞧。” 无忧心上放下大石。只要他去了,说不定会动心,倾染染不是一般的女子。 他回头看她又是出神的样子,气得伸出手指来在她额前弹了一下,“你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吧,就是告诉你,如果你对我说真心话,无论是否动听,我都会成全你一件事。” 无忧垂眸,“奴婢知晓了。” 他可不买账,“那为什么还总是骗我。” 无忧想到地壶天山青,忽然觉得无话可说。 鸣棋以为她又怕了,干脆扬了扬手,“算了,算了,也怪我,非要在你这一切不外是谜的人身上找到答案。你去吧。好好卖一下你的世子,像我这样杰出的世子可不多啊。” 无忧得了大赦一样,赶紧行礼走开。 鸣棋在她身后大叹,“唉,怎么能,总想着给我骗回来一个女子,而不把自己骗给我呢。大公主的女差不贴心。” 无忧只能装作没有听懂一样,低头走得更快。一边走一边划算着,这是鸣棋第一次见倾染染。要让他多瞧到倾染染的好才是。心上起了一点点小小的酸涩感,但很快,又被更多的烦恼压下去。 其实,到底如何让鸣棋对倾染染见之不忘,无忧根本没有准确的概念。只是想着,总归,倾染染会蹴鞠这件事,会讨得鸣棋的喜欢是确定的。但只达到这种对美人“见之不忘”的火候,显然还不够,应该是“一日不见,思之如狂”才是最稳妥的。 无忧看了一下还空着的座位,鸣棋的座位被安排在倾染染的对面,今日风虽凉了些,阳光却是上佳的。倾染染的美貌,定会一览无余地进入鸣棋的视野。 蹴鞠之前是宴饮,如果真的是为了蹴鞠而蹴鞠,是一定不会先这样的,为了姻缘而蹴鞠,就另当别论。 在了解合周的圈套之前,先做好这桩事吧。 宴饮之前,无忧试坐过鸣棋那个位置,光线与角度都是最好的,中间还隔着花,如果说话的话,袅袅嗓音会伴着花香传过来,吹气如兰。 在开宴前的半刻,倾染染派人送过来话,她会在宴上献琴艺。 无忧问过了大公主,得到首肯。 这个突如其来倒没有什么,无忧只有些惋惜要是早知道,她会献琴艺,就叫人在中间放些水了,那样藉着水音听琴,效果更好。而现下,知道倾染染的想法,却因着时间太过仓促,也只得做罢了。 由婢子导着的各国郡主渐入布置喜庆的宴会厅内。 无忧向已然落座的倾染染微不可察地致意。 倾染染眼中带笑,亦轻点头回应。(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云著现 早知道,倾染染会献琴艺,就叫人在中间放些水了。 那样藉着水音听琴,效果更好。而现下,因着时间太过仓促,只得做罢。 婢子导着的各国郡主,渐入布置喜庆的宴会厅内。 尊座之侧立着的无忧,微不可察地向已然在阶下落座的倾染染点头致意。 倾染染眸中带笑,亦点头回应。 看看宾客到得差不多了,才转身入内室去禀告大公主。 大公主梳得了妆,正在椅子上看书。看到无忧进来,立马就放下书卷来,跟她抱怨,“就说这个身份除了困住人这个事,就真没别的了,我倒羡着无忧,能在那当中走来走去,不图见个谁,只想着借了人多的喜气,在其中乱走,像个小孩子一样才叫得趣。算了,也不要再讲什么身份,我们现在去看看就是。” 无忧轻声禀着,“宾客尚未全至,殿下还可自在看书的。” 大公主摇头,“你道,这般的宴饮何时得趣,就是半开不开时,各色人面,各色人心,全看得出呢。又都是妙龄人物,我贪看他们这样如花年岁一眼。让人轻易就想起我也像他们这般大的时候,是何等轻快。想不到时间这样贪走,是怎么来到现在的呢。就像是眨眼之间呢。” 一直在大公主身边近身服侍的弥姑姑听了就笑,“殿下总是一颗童心未泯,就只是怕他们与殿下同行,身份上登对不起,折杀了他们。” 大公主笑着出指向弥姑姑一点,“你又不是不知这些小姑娘们,在这样的年纪里,个个都是人小心思大。你觉得是折杀的事,她们倒不大觉感觉得出来呢。” 弥姑姑会了大公主的意思,轻笑不再出声。 无忧偷看了一眼弥姑姑,见弥姑姑也拗不过大公主要先去宴客厅的意思,赶紧上前,扶着大公主走出。 郡主们与其他宾客皆跪列两厢,等大公主到了尊座坐好抬了抬手,众人才起身。 无忧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倾染染对面的座位。 然后,惊喜地看到鸣棋正自在地自斟自饮。 现下的样子,似乎是头都不曾抬过。 无忧暗暗在心上猜测,他倒是有没有看过倾染染呢,那样清丽绝伦的女子。 如果能让他们一见钟情,接下来的事情就会顺遂万分。 然后,无忧就开始眼光不离他们的中间。那样小心地察看着这一双彼此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自己也被自己对此的热心,闹得有几分古怪。 回味来去,找到一丝因由,自己是在考验鸣棋与倾国倾城能到的距离。那是,在最纯正诱惑中能走近距离。 十几个郡国的公主打扮得花枝招展会聚一尝,这下就算是不想吹气如兰都不成。姑娘们的目光都是聚鸣棋,而鸣棋的目光聚向手中的青釉盏。 这人是在吊这些姑娘们的味口呢。美色当前有几人能避过。何况还是这样盛况空前的美女大集合。 心里又起了一丝嘲讽。是猴子就会上树,他哪里又要人帮他操心了。 索性别开目光,只看向相反的方向。 可却不能抑制如雨后春笋一般疯狂长起的好奇心,于是她不能真的看向他,反而变成了一会儿就要打量他们一双一次。 估计已经是上百次偷偷打量鸣棋神色了,还只是看到一重淡然,淡然到了如木雕泥塑一般也是不多见。平日里倒总是见他嘻皮戏脸。 从他们一双身上移开快要粘到他们身上的目光时,瞧到了刚刚进来的善修与焕成。 这样再一次见到善修与焕成时,倒不知要如何定义自己与他们的关系了。 唯一的可以目见一点是,他们看起来还不错,两人伤势似乎已经好了大半。真是神奇的恢复能力。 善修一贯的目中无人,也就罢了,焕成却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对自己颌首一笑。 这该看成是莫大的进步。 无忧也颌首还礼。看来,自己那一日的选择似乎没有错。任善修如何的高傲冷清,也不会记性那么差。不求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只要他不挡路就已经是万幸。这是隐形的收获。 云著来得有些晚,是以,无忧碰到他的时候,是在廊上,与他互相行礼,心里觉得有趣,抬头见他也是眼中含笑。忍不住问,“笑什么?” 他答,“这次我们相见得平淡。”无忧明白,云著指的是上次在国舅府中他们互见了对方的尴尬那件事。确实每一次都是心之隆重。 想想那时还真的是凑巧之极,两个人都看到了彼此最无奈的事情。也是因为那些尴尬的事,让他们对对方的态度也变得奇怪,就像是多年的旧友。 无忧想自己从来没有一个朋友。 读书时,看上面写义气之事,只觉得是神乎其神。现下,朦朦胧胧的,倒觉得,可以将他定义成个朋友。然后,又在心里笑自己,想得不是一般的多。 无忧却摇头,向着云著一本正经,“但会相互知道得更多。” 云著也了然她说的是蹴鞠的事。同然一笑。 无忧与他说笑了一番,忽然想起,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那个原因,是要去书室给大公主取香盒的。大公主对香很是上心,马虎不得,所以就回过身来给他指,“公子会找得路吧。仙歌流传处便是了。”云著向那个方向上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又转回头来,看无忧,“你要去做什么。” 无忧一笑,声音舒朗起来,“我常做的事,跑腿。”然后,福了个身,“那公子我们就回见了。” 他笑了一下,却并没有折身前去宴客厅,反而跟了上来,“有金子可能会从那儿掉下来。我得去看看。要不然,不大放心。” 无忧一时没懂他的意思,想了想,才笑了起来,“您请。”看他的仆丛有些不懂地跟在后面,无忧与云著相视一笑。 走出些步,云著有些好奇地问,“取东西这种小事,怎么也不打发那些小的们去。听说,女差今日可要发挥大作用。怎么能不在宴客厅上。” 无忧吸了一口气,然后笑,“大公主的事,一向都是我亲手办的,别张那么大嘴,都是小事。是真的跑腿。” 云著笑着摇头,“果然是大公主位份尊贵。” 无忧觉得这里面有一些不清楚的意思,但是此时没有时间细想,只是淡淡地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虚与 无忧吸了一口气,然后,带点故意使然的骄傲向着初来乍到的云著公子笑,“大公主的事,一向都是我亲手办的。”说完,扭头观察一下云著脸上的颜色,一脸郑重,“别张那么大嘴,都是小事。是真的跑腿。你可不要将我想得多厉害。” 云著怔了一下,很快适应过来地笑着摇头,“我刚刚没有在想你,我只是在思考,果然是大公主,位份尊贵。不过是此等小事,却要人如此上心。”无忧想,他这么个反应,估计从前没有人跟他这么没大没小过,而且还是像她这样,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反应了一会儿,好像是回味出了,他刚刚说的这句话里面有一些不清楚的意思,但是此时没有时间细想,只是淡淡地笑。 本来,一切都很烦,就像这一世所有的烦恼又来她身边打转一样,除了遇到这位不只丰神俊朗那么简单的云著公子,算是今天一点儿可乐的事。 云著是与他们都不同的人,与自己也大大不同,即使身世有一点点的类似也是。 他像是拂过花朵又不羁恋于花朵的风,轻逸而稳妥。连招摇的手式都没有过。 唇边不禁再次泛起笑意,世间竟有这样的人。光只看着就让人觉得悦目。 走到书室下面,他就不肯走了,一副只是看着奇石的心思,那么玉树临风地立在那里。 无忧想,他应该是顾虑着王府的书室所在,不便传于外人这样的事。要么就是他不大喜欢大公主,这样的可能也让无忧看出来几分。 不管是哪一种。都没有什么不对,况且,这样才像是与众不同的云著公子! 无忧做出了然他意思的表情来,笑着向他打趣,“我说公子怎么肯一边翩然如玉树,一边跟人打起机锋。原来是别有钟爱。” 他一笑,不置可否。 只是在无忧从大公主书室下来,走到他面前向他摇摇粉盒,才又问向无忧,“你是今天这场比赛的全全负责人是吧,那么,今天是需要输,还是需要赢呢,我可以送你个礼物。” 无忧沉吟一下之后,歪头看他,“我可以问问,平日里公子都是如何的吗。”然后,兴致勃勃地瞧着他。他的提议这么有彩头,她当然会喜欢,要不然,人生也太多伤心的事了。 原该是这样的啊。 他煞有介事地琢磨一下下,“我不大喜欢拿别人的无能来羞辱自己。”虽然是傲气的说法,竟然不会让人觉得面目可憎。无忧只瞧出了他的胸有成竹。心中大大对他赞赏有佳。 无忧有些惊喜这样的他,却做出嗔意来,道,“这么说,总是赢么,既然这样,就天性使然好了,又为什么来问我?” 他也不矫饰自己的轻然傲气,“看你这么悉心营造的意思。大概会有需要。” 无忧慢慢凑近他耳朵。“给你说一个笑话,我是一个正直的人。”语毕,已经折身前行。 他愣在原地一会,然后已经开始哈哈大笑,冲着走出了几步的无忧道,“看来,我是没有看错人。” 无忧微微抿唇,“那我们就步入世间。如果能胜的话,就胜来看看。” “也不是没有实力。”他从那石头上直起身来,无忧站定,伸出手做出请姿,让他走在前面,二人一路行回宴厅。 遇到云著让她小有兴奋,可却兴奋得不多,就像是飘起柳絮,以为能飞,却终是坠在地上,碾落成尘。 等云著进到宴客厅去了。无忧以担忧地想起迭香酥风,它是这场盛宴的主角。从前以为知道,尤其是提早知道会是件幸事,现在来看,真的不一定。世事当如迷棋一般,难说于一定。 返身到另一个方向的小库,去取那日大公主早布的迭香酥风,顺便将大公主让加的香炉也一并嘱人在宴后给抬过去。 步伐轻浅行在雕花砖石曲径上,清泠的丝竹声从厅室那边飘来,是一种极淡的音色,若有若无。 就像此时,天上的行云,那么浅浅的一絮,也像是无风天气里,东湖上的水面,只那一痕的纹理。 她快步向前走,惦记着如何快快拿到。心上却是百转千回地在想着合周,想着三姐姐。然后再到贤儿,悲不自胜。 然后,下一眼,就看到合周那样出现在她面前。 此时,天光还未大大打开,他又是逆光而立,有一半的脸色隐进阴暗里。但瞧得出来,是在微笑向她的。 她心里别扭了一下,还是快步走上前。然后,向左右看了那么一下,这个动作是故意做给他看的,意在提醒,这里是大公主府,然后目光向他眼睛里那么一望,福下身向他行礼。 他也如常还礼。 无忧直起身子,望向他,有些歉然地说,“公子宴中随意,奴婢还要去为大公主去取些东西来。对公子多有照顾不关,还望公子海涵。”说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里全是抱歉,在这里,她不能待他别有不同。她在用这样的眼神,向他解释。 他完全了解地点头,“我知道。昨天的那件事也不必挂怀。”眼里犹带几分安慰。 今日的大公主府有些混乱,亦如无忧的心,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柔如水,那么陌生,至今为止,她好像还没有对谁这样说话,不敢用出一分的力气,生怕惊吓到什么似乎,“今日风凉,公子原该多穿些的。”今后的每时每刻,她都会逼迫自己说出这样动听的话来。连这样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已蕴进温柔羞涩。连指甲已经陷入掌心都没有觉出痛来。 在此之前有些生疏,然后,将他想成是贤儿。觉得像这样仰起脸来看到他的眼睛时,容易说出一些了。 可能真的是说出了这样的话的力量。 他痴痴地看着她。即使知道这样话真正的讨好意味,也不愿意自己真的去弄分明。 人越聚越多,他们彼此就这样别过。 最后那一眼,她仍然那些有些小恐惧地看着他。 生怕刚刚有哪一瞬是得罪他的。 他向她笑,示意让她放心。然后,心上又有一些痛,她现在是在怕他,所以,才这样对他唯唯诺诺,甚至向他笑得好看,也是因为那个怕而使然。一时不由得心上发痛,手指都蜷起。 这世上,从来都有事与愿违那个说法,原来是像这样的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夺 合周冲着无忧笑了一下,示意让她放心。然后,心上又有一些痛,她现在是在怕他,所以,才这样对他唯唯诺诺,甚至向他笑得好看,也是因为那个怕而使然。一时不由得心上发痛,手指都蜷起。 这世上,从来都有事与愿违那个说法,原来真实经历一次,是像这样心痛的么。 无忧也察觉到了他心境的转换,惊看着他,问,“公子,无忧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他不答话,默了些时,温柔地摇了摇头,然后向她笑。要她安心。他向她点点头,示意她去做自己的事。 两个人终于缓缓错开。他感觉到自己是从刚刚那个明亮的天地,明朗的女子面前,一路走近了绝望的黑暗里。这一次难道也不能达成么,让她真的相信他的愿望。他苦笑一下。 无忧低头头,走出了好远,才想起,自己走错了。 想想,出来的时间真的是不短了,前面说不定大公主会找。仔细辨了辨方向,急急跑到正确的方向上去,是一路小跑着向库房去的。 气喘吁吁地开了库房取出了那执壶,并嘱着守库的差役们记得过些时搬香炉过去。然后又快步折返回来。 此时,心上一团乱麻,连是不是在着急,也分辨不出了,只是一味快走。 在抬头看到前面的来人时,忽然停住了脚步,无忧脚下是穿园小径,只得一人身量通过。他们现在这种,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乍吧。路真的很乍啊。现实还真的是感人至深啊! 握着执壶的手紧了紧。再迟疑了那么一下,低下身去向正看向她的善修世子请安。俯下身的瞬间叫着命苦。怎么又在这个时间点上遇到善修啊。尤其是只那么一眼就看出了他眼神中的疑虑。 那是针对什么的。 难道是怀中的执壶。真是的,遇到一个怀疑一个,先是鸣棋怀疑,这会儿上又是善修,谁说他们不是好兄弟的?连怀疑的爱好都不尽相同。 看见善修的手势起身。 善修半晌没有出声。却并不让开路。就他自己在那儿看着她手里的执壶出神。 无忧只能规规矩矩地候着。心里想着,他又要如何,怎么偏生是在今日。如此宾客良多,大公主又爱个面子,一切行事都是不容有失的。 可再想不出别的办法就只能那垂首站着。 想到一半时,听到头顶的声音在说,“女差这样特特去取的酒,想来,会是大公主府上闻名天下的天山青吧。啊,这种淡淡飘散出来的香味闻着也像。” 什么香味啊,这执壶明明是密封着的。他这样明明是话里有话。 然后他又沉默了。 无忧又迟疑了一下,点头应是。虽然,善修一时之间没有说出什么来,无忧却已经感觉出来了他不同寻常的意思。他不会真的是瞧出了这酒的别有不同。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要想想,在他的位置来看,该当是出手阻拦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无忧心里稍作猜想,已经是失望透顶。 他会阻止鸣棋娶倾染染吧。 反正,那种厌烦鸣棋的感觉上来,管他到底是对是错,都要先阻止一下才是的。他们当世子的都是这副德性。吃苦的,不过是像她这样要听人吃喝的人。 善修轻笑一声,目光再次看向那酒壶,“既然是斐声太久的天山青,我到底想先托女差的福闻上一闻了。” 无忧一颗心,这才是惊到了实处,虽然没有问过,但是这种独特的药,会不会只要是嗅上了就会立即发作啊。 这一点,无忧完全不清楚啊。 也就是说,根本不能答应善修的要求。无论如何都不能。要不然只会惹出更大的事端来。 她支吾了一声,干笑着,“这一壶,是大公主殿下急着要的,奴婢这就要送到宴客厅去。世子稍安勿躁,奴婢送过了这酒,就去向殿下请示,给世子取那些还没有动过原存的天山青来。殿下一向疼爱世子您。”说什么都要搪塞过去啊。连这等大公主宝贝之极的东西,也豁出命去应给他了。毕竟火烧眉毛先顾眼前。 说完,看看善修的反应,自己这样的说法,于事无补,就想从善修身边夺路而去。 善修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刚刚,我只是想开个玩笑,但是女差的反应,真的是让人不得不联想得太多。比如,这柄执壶当中是藏了如何的东西,让人喝了下去,又要如何如之何的那种东西。让人真的好想猜一猜,这样的特酿弄来到底是要放倒哪一个的呢。要不然就是要放倒哪一双呢。我打小时候就知道,姨母这里的好东西多。现在还是一样的的多啊。” 说完,他冲着无忧一笑。 无忧心底还在泛急,下一瞬,已经劈手从她手上夺过执壶去。 他动作太快,无忧还来不及抓得更紧,他已经握得了执壶退开无忧三步远了。 这壶天山青,干系重大,无忧一时也顾不得身份地位相差悬殊这件事,急急向这人手中去夺。 他将执壶高高举起。 那是她够不到的高度。试了几下,她只有知趣放弃。 无忧知道眼前只能另想它法,是以,看了一眼执壶又向善修道,“殿下吩咐说,这是几十年的珍酿,是以奴婢不得有失,还望世子赏还。况且宴客厅急需,救场如救火。凭世子与殿下的血缘之亲,世子必不是来捣乱的。” 他仰起头看着那执壶,“女差这样的请求太过潦草。我又一向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世子。这两厢偏偏碰到了一起。啊,要不然,我就是来捣乱的呢。” 无忧对上他定定的目光,心里大跳了一下,隐隐预感着事情可能并无回还之地。一着急,连冷汗也出了一整额。 善修又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执壶在手里颠了颠。转身就要去什么地方。 无忧本还算着时间点的,可现在亦顾不得了,发足去追。 他忽然停下,“敢问女差,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无忧抿了抿唇,只得一口咬定是天山青,“是天山青,世子是知道的。不是也嗅到里面的香气了么。” 他向无忧递过来。 无忧一喜去接,他不肯放手,“只是天山青那么简单的话,我在这里为你向姨母求个情,你喝了它。”他唇角慢慢散出笑意来,“明人不做暗事我会说是我让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狼狈 善修向无忧递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确实是要递给她的意思。 无忧一喜去接,他拿着执壶的手一顿,看向她,“只是天山青那么简单的话,我要向姨母求个情,你喝了它。”他唇角慢慢散出笑意来,“明人不做暗事。我会跟姨母说是我让的。” 一切尘埃终于落定,一切也都结束了。一直以为最不敢想的那个结果,就这样的出现了。 无忧心上扬起的轻颤,已经带到了指尖,“世子既然知道又何必问。” 终于还是被这样的发现。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想问。 却忽然觉得是卸下重担来,“世子既然知道这是殿下的吩咐,又何必干涉。这原不干世子的事。世子要关心的另有其人。” 他从执壶上移过目光向无忧,“正好是相反的。” 无忧想,自己真的是不必再多说什么了。他们的血雨腥风,吹到了她,纵然是无辜的又怎么样。 只是很不甘,不能真的改换一次命运试试。而眼前的现实是,她又要来一次内忧外患。 他忽然走向三步开外的东湖。 此时,已经是到了冻人不冻水的立春时节。湖面早就开化。无忧有些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那柄执壶就已经从他手中脱出滑成长长的一道光线,直投进水面去。砸出大大的水花,终又落下。 一切再也无法改变。 善修拍拍手,从无忧身边走过。得偿所愿原来是那种步伐。 无忧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他走出去三步的距离,忽然笑了起来。 善修有些奇怪地回头看无忧。 无忧似乎是笑得不可遏制,“世子为何如此呢,如此浪费上好的东西,该当是逼奴婢将它投到旖贞郡主面前的酒里的。那样,将要成全的就是世子您的愿望了。” 他停下脚步,“比起如此龌龊,我更喜欢让人心甘情愿。” 无忧声音萧瑟,“可郡主她不会答应的。” 他却兴奋,“哦,我以征服为乐。也让鸣棋那样吧。要不然就真的只能当个小孩了,让一个女差如此算计,真是让人看不过眼。他没有小时候聪明了。或许,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变糊涂了。” 心上涌起密密麻麻如针芒密布一样的痛来。他与鸣棋传说中的兄弟情,是发生在刚刚了么。而要付出代价的原还是她。 这样的事要如何向大公主交代,同样也无法向倾染染交代。 指端兴起寒意,将她整个人都冻得瑟瑟。天地之间似乎只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她又听到自己问问题的声音,但那真的不太像是她的声音,那样冰冰的直线,没有任一的起伏,“大世子是怎么发现的呢,难道是在这府中有大世子的眼线么。” 他笑,“啊,那个啊,如果他们不认为你是的话,那就没有了。” 一个人向回走的路上,觉得就是在心底刮起了狂风急雨,然后感觉脸上有湿湿的东西滑落。 抬起头来看,原来是下雨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就在昨天还是下雪的。 这样的天气,真的是应衬她的心情。现下,不光是这颗心的里面,连外面也是这样了风雨如晦。 园子里的人都变得急步。雨声滴滴嗒嗒,就像是淋了雨的心被冲得破碎了一样,连路的树也一瞬就被浇透了。那样一棵棵可怜地立在园子四处。从前它们都是高耸入云的不可侵欺的,现在也像她一样狼狈万分。。 四周都像是被雨水一直压进黑暗里,抬不起头来。 身边有人在唤“姑娘”,然后头上多了一柄油纸伞,她也没有作何反应。 那人跟她走出一段路,才被她一下子推开,“天气很好。” 那婢子小声嘀咕着,“可是下雨了,女差都快淋湿了。” 她直直地向前走着,“我说了天气很好。”那婢子没有在跟上来,估计是以她疯了。 直到一股力量,重新将她拉进伞底,她抬起头看向那力量的来源,还不等她瞪大眼睛说出什么,那人已经伸出手劈头盖脸地数落起她的不是来,“什么,在天山青里面给我下了药么,你这是要酒鸩世子么?文无忧我真的是看错你。我还觉得你胆子再大、再是不择手段,也就只是变着花讨好我母亲。没想到,你现在都能做出这种事了。世上像我这样的世子本就不多,还是喜欢你的世子就更不多了,我劝你的眼睛也不要一味向上看了,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眼泪汪汪的,“是善修世子前去向世子告的状么,来的可真快啊。现下,世子不会有危险了。那米奴婢已经失了。鸡当然也没有偷成。” 头上又重新落起雨来,原来是他将雨伞掷进了风雨中。 她垂下目光去,“世子快回去吧,不要淋了雨,那样奴婢的罪过就更大了。奴婢的人生本就是这样身不由己。虽然很难开口说出这样的事实,但是世子的关心是不被奴婢需求的。” 他静立在雨中,任雨水恣意滑过脸颊,眼睛里却透出因为发怒而生长出来的红血丝,“所以才说,你是这样的可恨,明明是这样的你,可我就是不能轻易忘掉。越是不理解越是变得更喜欢,你让我能怎么办。要怪就只能怪,你这样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她淡淡地说,“为了救卑微的婢女,而这样的淋着雨,会让人笑话的。” 他冷笑,“一直以来,不是也想过要怎样利用我么,就像是要将我出卖给那个倾染染一样。我现在说,你来利用吧。怎么还要将我推开呢。” 她仍只平淡,“我想过,到底如何才算是真的靠近世子。后来又觉得,无论怎么样都不是真的在靠近。世子是觉得新鲜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羸弱又要装得很是坚强,这样无用,又执意要耍小聪明的女子吧。那样的新鲜感又会有多持久呢。” 他愈加愤怒,“害怕只是这样就会丢掉母亲对你的佑护么?” 她还是一样冰冷,就像是三魂已经走了一半,“我不是一直在承认么,失去大公主的喜欢就一无所有,我的命运早就交到了别人手里,如果我够聪明就会毁灭得慢一点,如果愚钝,不讨人喜欢,就会立地消失。事实从没有改变过,就算我想要忘记,可这尘世还有这尘世上的人都不会忘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破罐子破摔 无忧语声冰冷,“我,失去大公主的喜欢,就一无所有,如果我够聪明,还会毁灭得慢一点;如果愚钝,不讨人喜欢,就会立地消失。事实从没有改变过,就算我想要忘记,可这尘世,还有这尘世上的人都不会忘记。” 鸣棋张开臂膀,狠狠地将无忧拥进怀里。 无忧只觉得自己是真的累了,这样被他禁锢的一瞬间,像是要靠在他胸前借到一点力量。 她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是没有眉目,那些失去却一桩桩一件件那么的清晰入目。 她见风使舵,她巧言令色,她搜肠刮肚。然后,都没有用,这命运绝望得令人发指。 她真像是百戏里的傀儡,被命运的蛊牵着丝。 最后,还要紧紧抓住那样的丝,赖以存活。 可她没有哭。那样的平静。就算是像脱缰野马一样地说出这些越矩的话来,她的内心还依然冷静得可怕,她不能哭。她想,她还要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在大公主面前将一切挽回。 而那个至关重要的人现在就在她眼前。 她怕得浑浑噩噩,可想要算计他的心思却是清清楚楚。反正不能直接求他。 然后,她泼命一般挣出他怀里。 鸣棋再也忍不住,死死拉住她。大声地问她,“你在做什么?” 她根本不看他的眼睛,“不对世子小声说话,不对世子笑,也不再向世子示弱。” 他皱起眉,“什么。” 她忽然抬眼看定他,“再也不用对这么多人说话时斟酌每一个字。今后!” 他声音清冷如冰凌,“你的意思是你要破罐子破摔。母亲可会让破罐子永入地狱。” 她向他笑,空前绝后的美,“我一直身在地狱。而且世子也可以代劳将我这破罐子毁灭。” 他有些没办法地看向无忧,“你要我杀了你。只为了那壶破玩意儿。” 她很是确定地点头给他看,“没事,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命微贱如草芥。” “哈,这样的胆气,现在就由我杀了,才是真正的可惜啊。无忧这个样子,简直可以一身救国。”然后,他有些无奈着揉着额角,“为了不当个坏人,我会很识相地救你的。” 她心中一动。掐住自己的手心,但保持住冷淡的颜色,看向他,“世子说的救,是用最锋利的刀吗,听说那样的宝刃,吻一下脖颈,会快得让人感觉不出疼痛来就立即死亡。” 他无奈的脸上浮现了变幻莫测的笑意来,“我是说,那样的执壶我也有一柄,现在要因为你,入了母亲的库了。” 雨声倏然止住,让人想起,现在还是春雨贵如油的节气。 他看着那样不断被雨水打得更湿的无忧,抬起手,顿了一小下,还是将她被雨水打乱的额发轻轻梳理得齐整,“我可没有那么大度,就用今天我将为你做的事,来换你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将来。比如,你不会到合周面前去,也不会随便看上什么人。” 她眼中有一闪即过的不能置信。 他如常向弹她额头,“就那么不敢相信我也会救一个人。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值得救。但现在不救的话,觉得会难过得要死。” 她仰着头那么费力地看着他,没有像任何一次那样避开,可还是说出让他伤心话来,“我今后到底要做什么,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对谁笑,又要向谁哭,或者也要向谁举起刀。这些都不能确定。知道了这样事情的世子您,还会继续救我于水火么。” 他目光扫过她这样的问话时轻皱的眉,“你也骗骗我吧。我对你的那些要求,根本不止这些而已。但也会允许一切慢慢来。遇到你,我才知道我这个世子有多无力。知道得这么晚真是让人遗憾。” 无忧不说话,眼神全都是疑惑。那些真心与假意,夹在风雨初停,天地安然的这个时刻之间。 她想要寻求他的保护。 她也在害怕这样的保护。 她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找不到答案。 他抬起头望了望天,快回去吧,“要不然,一切就真的砸了。” 看无忧顾虑。 他又说,“你先回去,我会等一会儿再回去。这样算是很配合你了吧。” 无忧又看了他一眼。 他会意,“放心吧,至少,今天我不会失言。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肯信。看来什么时候要带你上一次战场了,在那里做出的承诺都是真的。除了我没有承诺过的。” 无忧几乎全身都湿透了,从来都极其畏寒的她,觉不出一丝冷来,不但不冷,还觉得有一腔的热火,在熊熊灼着自己的心肠。 这是她想要的,这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就是这些,她反复告诉着自己。要不然,就根本弄不清自己是觉得失落还是满足。 鸣棋打了一个响指,隐在暗处的隐卫出现,他低声吩咐他去取那柄执壶。然后,转过头来看向无忧,“你先走回去,他速度极快,会在你进宴客厅之前将执壶交给你。” 她担忧地看着他。 他回看她。 在他们这个相视之间,九重楼阁之间传来悠扬琴声。极轻地飘过天地间。就像是走过长长路的风,薄薄的抚过脸颊,又像是记在谱子上的歌,那么好听,却缺了太多再难真的凑成一支典子。让人想要用力记住。却抓不住中间停留的虚无。 或者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听到,那本就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声音。 他向她扬手,要她回去。她又看了他一眼,才慢慢向回走。 一根一根廊柱地走过。四周全是湿冷的风,整个人就像是要沉入地狱一般,找不到依托。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还残留着刚刚那个人的温度。 前面一个声音蓦然响起时,惊了她一下。 但转瞬如常,那小婢子一溜烟跑到她近前,“呀,女差都淋湿了,大公主还问,怎么去了好些时。” 无忧勉强抿出一个笑意,“没想到雨会下大。殿下那没什么事吧。” 小丫头马上就笑,“不仅没事还开心得很。那位高国郡主很会讨殿下的喜欢。还给殿下讲她们高国的民间趣事,逗得殿下笑个不停。只是刚刚某个瞬间,殿下说这位郡主那样侧脸的时候,有点像女差,才提了一嘴,说是有些时不见了。现在那位郡主又讲了个新故事,看来女差可以得空去换一下衣服再去见殿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洞察弥 无忧抿出一个笑意,“殿下没什么事吧。” 婢子答,“那高国郡主很会讨殿下的喜欢。讲起她们高国的民间趣事,逗得殿下笑个不停。刚刚,殿下郡主那样侧过脸去有点像女差,才提起女差有些时不见了。眼下那郡主又讲新故事,女差可以得空去换过了衣服再去见殿下了。” 无忧点了点头,让她先去了。心上盘算着,这小婢子之所以会细细来告诉她这些,一定是弥姑姑的意思。 弥姑姑已经是在提前还她的人情了。 要是这小婢子不来,她都差点忘了,一会儿还有善修和旖贞郡主的事要算计。 再一抬头,看到如鬼魅般出现的隐卫,接过他递过来的执壶,刚向他点个头,那隐卫又倏然消失不见。一切犹如梦幻,那时善修大世子从她手中夺去天山青也是如此。都不像是真的。 回到自己的息室。看到门是打开的,还在想是谁来了,就已经见到将门打开的弥姑姑。 她低低的声音提了一口气,然后向弥姑姑福礼。 弥姑姑虽然是迎光而立,但马上侧过了身,一半的脸孔隐在了阴影里,“女差还记得之前答应帮我的事吧。” 无忧点了点头,然后,她怕弥姑姑会看出她脸上奇怪的表情,赶紧低下了头,轻轻地答着,“无忧听凭弥姑姑吩咐。” 半抬起头来看弥姑姑的反应时,看到弥姑姑微微地笑了一下。 再那之后弥姑姑的目光定在无忧手中的执壶上面,“那里面的天山青要是真的就好了,还可以分给郡主与善修世子一点。” 无忧闻言一惊,想弥姑姑知道了天山青的事。 是在何时,走漏了消息。 转念已经想到,刚刚她在见那个婢子时,隐卫并没有将真的天山青送到,她一直是空着手同那婢子说话的。而现在,它这样出现在自己手上。 这一切都没能逃脱弥姑姑敏锐的目光,她从来都是一个聪明人。 如此,无忧也就再没有要隐瞒下去的必要了,“一切都难逃姑姑眼。” 她叹了一口气,“女差是知道的吧,我没有将这样的事告诉给殿下,并不是因为要帮女差什么。而是因为,我已经要做一件不知对错的事了,就不想再做第二件。鸣棋世子并不喜欢高国郡主。我看着他长大,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思。我是想要他心想事成的人,怎么会让他烦心呢。” 无忧静静低着头,“善修世子发觉了天山青中的问题。”无忧不知道如果不是善修世子察觉了这样的事,自己会不会真的做成,但现在就是一定不做不成的。 弥姑姑摇头,“其实也不是无忧的错,善修太了解殿下,知道殿下不喜欢麻烦,什么事都喜欢像这样一蹴而就。便是我去做这件事也会是如一的下场。所以,这件事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请女差接下来做好旖贞与善修的事吧。” 无忧有些不懂地看向弥姑姑。 她抬眼望向屋子里的书案,再将目光移回到无忧手中的执壶,“现在,将新的迭香酥风重新放入执壶吧。” 无忧大大地吃了一惊,不懂地看向弥姑姑。“可世子对这新出现的酒壶不会有所怀疑么。” 弥姑姑点了点头,“当然会怀疑,也会猜到是鸣棋帮的你,你们不敢告诉给大公主,也就不能再拿到迭香酥风,于是只能想到这酒是好酒。况且本就是庆功宴,当然也要给善修世子喝一杯,只是女差要记得换一个顺序,这第一杯就先斟给倾染染吧。” 无忧猛然想到事情还可以继续下去,原来是这样的啊,但马上又反应出来,“可殿下是不会让旖贞郡主喝的。” 弥姑姑继续点头,“这也是我原本打算要求女差的所在。鸣棋世子他喜欢女差吧。” 果然不出无忧所料,弥姑姑早看出来了他们的小动作。 弥姑姑不去看无忧的心思变化,只是语声沉定分析给无忧,“因为是高国郡主的原因,蹴鞠下场前会有炙羊肉,所以女差就在下场时切破一点手指,给世子看吧。鸣棋世子心思一乱,就会真的输掉。那样倚着旖贞郡主的性子,她会抢掉他哥哥的酒。然后怀着更多敬佩给表现好的善修倒上一杯。旖贞郡主她那性从来都是如此的。这一点我是敢于肯定的。直爽起来会不计前嫌。” 无忧有些担忧道,“姑姑虽然洞察世事,可是世子到底会不会真的待奴婢如此,奴婢自己并没有信心。” 弥姑姑说,“女差口中的信心,是我要负责的事。之后他们要去休息的事,就由我来安排,这迭香酥风最最神奇的就是缓释药效,不会立马发作。那样的时间也是正好的。” 又一个逼迫前来,无忧也只得如此。弥姑姑说得了,转身轻巧出了息室。 无忧又稍稍发了一会呆,换好了衣服,来到大公主面前。 那时倾染染正说着,怎么捕猴子的事,大公主很是感兴趣,良久都没有看到无忧。 等倾染染说得那趣事,大公主才出指点着无忧,“你们这群小丫头都是这般古灵精怪的。讨人喜欢。”然后,目光落到无忧手中的天山青上,指了指案前,无忧乖巧放在大公主前面。 抬头时看到鸣棋打从外面进来,也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 大公主一脸神秘向着众人道,“今天可有上好的酒,打赏给勇者,各位可要齐争第一名。” 鸣棋一脸不在意地笑。 倾染染就是摆出一副好奇的可爱样子来。 终究倾染染讨得了大公主的喜欢。 虽然做王府的世子妃并没有那么简单。但入得大公主的眼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她做得很好。 眼下一切似乎就是这样得到了转机,但无忧还是心怀忐忑。 而且现下她抬起头来就会同时瞧到合周与鸣棋的座位。 之后就是自己根本无处安放的目光。 都是聪明人,都要她的允诺。而她其实并不能真的给他们什么。 他们迟早会发现。 仔细想过之后,只能是将目光尽量放在大公主身上。再不瞧他们这一双一眼。 看无忧头上湿了,大公主才知道外面刚刚是下起了雨,想想现刻还不到宴时,又虑着场地湿滑,大公主又扭头吩咐无忧再去看一次蹴鞠场地的排水。无忧点头应了,转身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路断梦乱 看无忧头上湿了,大公主才知道外面刚刚是下起了雨,想想现刻还不到宴时,又虑着场地湿滑,大公主又扭头吩咐无忧再去看一次蹴鞠场地的排水。无忧点头应了,转身出去。 刚刚的春雨并不算大,无忧浇得那么湿,是因为在雨中停留得有点久。是以场地并不是如何的湿滑是肯定的。只是向着围建的差役交待了几处细节,就听到有人喊文安府公子,与五姑娘到。 抬头,正是兄长与五姐姐向自己这边过来。 大兄长能来此,早在预计之中,五姐姐的出现实属意料之外。 但细想之下就能明白,一切不过是大太太的用意,如今朝中半壁才子都会出现在这里,当此重要时刻,大太太一定会多用心意。 虽然道理如此,但仍是心有芥蒂,悉心收藏好疑惑,走过去,向他们福礼。 大兄长点头,五姐姐亦是亲手相搀,“快起来吧。姐妹之间哪里要闹虚文了。” 一路导着向前厅去,看到鸣棋也从宴客厅里出来了,并着云著在谈着什么。另一边善修也被焕离强拖着出来,听着对话说是要看王府的翠鸟。 这样的画面真好,就像是世事和缓,人生风暖。 估计他们太耀眼,五姐姐的目光流连在那里就没有再移开。 无忧此时少不得要耐下性子来,依着她的目光偷偷告诉给他那是谁。在云著处、见五姐姐一直如流的目光顿的时间是最长的,心想,上次在国舅府五姐姐也没有见到云著么。可他不是今天的主人,是以无忧对他略过不加解释身份。 接着是鸣棋与善修。五姐姐眼神里虽也有丝光,但终不及见到云著时的耀眼。但规矩如此,无忧很详细地说了他们。 其实,五姐姐之前也是见过他们的。 无忧仍然如此不厌其烦地向她介绍这些,不过是为了彰显她候府五姑娘的地位。五姑娘她向来是很吃这一套的。 无忧只是对五姐姐对云著的关注抱了些兴趣。 也是,比起鸣棋与善修堂堂正正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云著的冷漠、和了一些静水流深。偏偏又长得那么好看,恍然这么一眼看过去,让生出那种前世依稀,今生明媚的奇古想像来。 见五姐姐目光回转,无忧才伸出手来将她向宴客厅里面请。 五姐姐目光,向着刚刚从宴客厅中步出的倾染染身上,转了一下又转了一下,似乎是打点出了什么心事,向无忧幽语道,“听说,此一宴皆是为了这位郡主。” 无忧随她目光看去,鸣棋执了酒盏,正打量着倾染染的一举一动。 倾染染察觉,抬起头,向他嫣然一笑,他点头回笑。 无忧移开眼,不再看,点头道,“正是如此。” 五姑娘附耳过来,“果然容貌倾城,智勇者不免沉溺。” 无忧一笑,“古语可从不出错。”又寒暄了两句,想回到大公主身边时,被五姑娘拉住,“可是那位风流云逸一样的公子是谁呢。” 无忧微微挑过去一点目光,想她终是问了出来,又收回来轻声细语道,“是国舅家的公子,飞营云著。” 五姑娘点点头示意无忧去忙。 无忧点头而去。等来回来去跑了两遍腿,重回到廊桥上时正看到,善修在五姑娘面前带走了云著。 不知事出何因,这个状况当然看不懂。所幸,刚刚重新回到宴客厅内的鸣棋一直在看倾染染。大公主对此很是满意。 一时沉静下来的心,似乎是在问自己,文无忧那么你呢,走到路断梦乱处也还好么。 转身向回走,正碰到出来的大兄长,他看了一下四处无人道,“可能会有些麻烦,鸣棋根本就不喜欢倾染染。” 无忧心上轻颤了一下,但还是平静回应,“兄长从何得出结论的呢。可是刚刚无忧一直在注意他们,发现从初见起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位郡主。那样,应该是喜欢的吧。也许只是不到发狂的地步,需要大公主的推波助澜。” 大兄长,莹澈一笑,“用无动于衷的目光么。我想,他现下做的这些反而是真的不喜欢这位郡主的表现,为了将来能让这位郡主知难而退,现在,少不得有一点点的虚与委蛇。从前我以为这位世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屈就自己的。” 无忧挪回目光,看向兄长,兄长从小到大都不会是一个有闲情理他人是非的人。这么说,一定是有所根据。 而那个根据,无忧算得上是心知肚明。终究,她不能将这一切真实的变故,告诉给她还不知会是敌是友的大兄长。但也不能就这么一味地装糊涂。 类似这种,已经给大兄长明白分析出来的事情,她当然也要开一点窍。 目光中现出慢慢了解的意思来。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的人,现下就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大兄长见无忧明白自己的意思,直接说重点,“如果是蹴鞠,鸣棋根本就不会输。这位公主一定是被撞伤,被擦伤,或者还有别的什么。现在,就让公主以真面目蹴鞠是最好的办法。我想鸣棋世子会喜欢那种与这全帝都女子都不一样的风格。只有倾染染真的成功了,才会不吝相助无忧,不是么。” 无忧心上的感觉很是复杂,木然道,“他们已经下场了。一直就是迫不及待的。双方都是。” 二人一时静默。又过了一会儿,大兄长道,“既然如此,也只好随机应变。”语毕转身离去。 如果鸣棋娶妻,另外开府,她的日子会好过不少,而那位郡主也会帮她事成,大兄长想的也是这个。她与大兄长到底是在这个方面上同仇敌忾了。 看来,如果是有着相同目的的两个人,到底是有可能殊途同归的。 二人的对话如一场幻影,随即无痕。 蹴鞠场上,双方已经摩拳擦掌了。此时,倾染染已经换了蹴鞠服装,隐了窈窕身形,混迹在对方的队伍之中,真的很像那么回事。 无忧暗暗惋惜,自己只知道所谓蹴鞠的皮毛,是以,真正只能当个看客,一点儿忙儿也帮不上。 接下来的如何,也果真只能是顺其自然,同样一点儿堵都不能给他们添。 而弥姑姑要她做的事,是在下半场。无忧私心里感谢还有这个半场时间让她清醒清醒,也好弄清现下到底是怎生个状况。(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游移 无忧慢慢将目光望向远处,想,接下来的如何,也果真只能是顺其自然?32??蹴鞠这样的事,她是一点儿也想不出办法来给这些好手添堵的。 好在,弥姑姑要她做的事,是在下半场。无忧私心里感谢还有这个半场时间让她清醒清醒,也好弄清现下到底是怎生个状况。 又或许在这个私心之外,还隐藏着另一个私心,至少要让他们快活那么一阵子。她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鼓声攒动,鞠场内外沸腾如四海潮生。 此时,倾染染一队的左军已经开球。 无忧抓紧时间去看鸣棋他们的反应。十二人拒阵而来,说是龙腾虎跃一般的气势也不为过。 因是第一次看,无忧只是配合着书上,能想出,他们是在做什么而已。 场上的变化急如风云过眼,还不等无忧真的反应出什么,鞠球已给倾染染一队高高踢起如旋风般地传球过人,直向鸣棋一方球门而去。 本想,这下是无疑要进一鞠球时,鸣棋一方有人高高跃起疏狂如天仙化人,足尖转巧挑中小小鞠球,简直要比人的手还要灵活有余,风流婉转如流星赶月,又像是巧妇在自己的绣布上绣花一样精准合妥。 距离拉近已经看出鸣棋眉眼。 无忧记着这个是叫拐子流星,可又不知是不是,只觉得随着那鞠球依贴着鸣棋的足尖,心神也跟着骀荡起来。顷刻间品出这东西的妙处来。当真是让人情不自禁。 左右两厢人群也一时惊呼,应该是倾染染,好利落的身姿,一个风摆荷左右出步阻拦鸣棋的进势。无忧在一边猜着这些动作的名字,心想,本是直接对抗来着,却让这些不服人的家伙,搞出了这许多款风流倜傥的名堂来。不过,也是真的好看。 一眼望去,整个鞠场之中闪转腾挪,如乾坤移换,游神移魂一般。 其实,最出乎无忧意料之外的,是倾染染,绝不逊于这些武人的力量与速度。 更让人称奇的,是这种力量速度之上翩若惊鸿仙姿与其完美交融,如此,已经完全阻挡住鸣棋。 那么近的距离里,她用足尖控着鞠球,抬起头来冲鸣棋一笑,眼神缠绵间含极缱绻,又拧身过掉鸣棋。 这样的女子,纵使出身不能绝对的占断权势,只需求得一个舞台,就会让人色与芙蓉乱。 善修就在这样时刻,一记斜插花夺球而去,身法之灵动让人但觉目力不济,似只在眨眼之间,鞠球与人俱是飏远了,场上顿时一阵沸腾。 无忧暗想,这里面也只有大公主与自己知道倾染染在场上,若然举众皆知,此时的沸腾定然两倍还不止。 各郡国公主的随丛也并不势弱,如潮涌般合向善修,估计是因为此时控球的是善修,又一道纤影拦住他去路。 是旖贞。 急奔过来时已经能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是咬牙的执拗。追到善修身前,抬起腿狠狠踢向他小腿。 她这样虽然不对,无忧却一时抿唇而笑,如此看来,这位郡主对善修还是一往小儿女情态。 身边的大公主早已忍俊不禁,向弥姑姑道,“那是旖贞吧,那哪里是踢球,可是在踢人,该当罚了出去。” 弥姑姑轻笑,“公主当年可是比郡主有过之无不及。” 这下一边的无忧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公主正色道,“你这姑姑干嘛老往事上钻牛角尖。”语毕也笑了起来。 只是谈笑间,场上格局已经是峰回路转,云著将球控在胸前,来来回回上下翻滚摆出让人神往的花样来,足下移动仍然如风。 如此堪称杀鸡用得宰牛刀的小题大做真真精妙绝伦,直看得无忧偷掐自己的手心,才不致于与两厢观众一同叫出声来。 心想,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全身的每一块骨头都像是活的,又不光是活,而是极其灵活与心意相通的。 其实,现下的打法并不用这般精益求精,可是这些人都像是商量了好的一样,不满足于身体对抗进球,还要出新出花样。 大概是每个人天然地就想在鞠场上占断风流得个第一。这可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观赛的人会大饱眼福。 此时,目光移向五姐姐,见她举目处,正是云著的所在。现下怕是连掩人耳目的平淡也做不成了,也与众人一般目光深陷其中,时时握紧拳头乐在其中。 倒是大兄长,手指轻弯擎着杯,目光淡淡,其中的焦点似在其中又似乎是在远处,静静想着什么。 半场迫近,依靠倾染染的绝妙抢断与旖贞不讲理、处处为难善修的打法,右军鸣棋队已经落后了两个鞠球。 不得不说的是,当倾染染与鸣棋靠近,场上就像是开出一只巨大的花来,鸣棋一直是简行素动,但是倾染染就是有办法让那些那些简单之中,穿插进华章美句,淡淡诠释,幽幽落人心涯。 他也会躲不过吧。 无忧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去看善修与云著。 猛然醒悟,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鸣棋已缠住了倾染染,善修也在反缠着旖贞,而云著就腾开了身、接连几个不可思议的精彩动作,小小鞠球高起下落,飞旋转换、空中回旋,最后,临门一记流星赶月射门而入。 两军只差一记鞠球,上半场还有明显的回桓余地。 全场腾起雷鸣般的欢呼声。 右军一下子反应过来,开始了放弃个人的盯防,改为全场紧逼。鸣棋与善修一路退守,似乎形势不大好。 时间迫近,无忧略有一些失望,可就在善修与鸣棋被逼得退到一起时,彼此转过头来相视一笑。 无忧也察觉了他们的之前的问题,就是各自为政,而这样的相视一笑过后,攻防相助,两个人并肩作战,一时扭转局势。 无忧看着这样的他们,心里在想,是在什么时候呢,一定是不久之前,他们在战场上,也是如此互相信赖,生死螯战。 唇角慢慢浸出笑容,不知为何,见他们临门入球时,也并没有为他们破坏了自己计策的懊恼。 本来也是,上半场无关输赢,他们能找到丢失的彼此,哪怕只是在这热血澎湃的一瞬间,也应该是为他们高兴的。 至少上半场是心境纯合,才不辜负这样的精彩的吧。 终于,到了现在,自己要亲手毁掉一切纯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急转直下 现下,在无忧看来,上半场蹴鞠已无关输赢,鸣棋与善修能找到丢失的?32??此,哪怕,只是在这热血澎湃的一瞬间,也应该是为他们高兴的。 至少,能心境纯合地观战一时,才不辜负这样的精彩的吧。 终于,到了那个时刻,她文无忧,要亲手毁掉这纯净而热烈的一切。 如果,世事不是这么羁绊牵扯,一次只有一个目的,谁又能说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呢,有那么多倾染染与鸣棋心眼相对的时候。大公主也一定瞧到了不少。 但,一切终究被大公主言中,尽管鸣棋与倾染染是如此精妙的配合,也可感觉到,如果真想让他们结下不世之缘,一切蹴鞠火候根本不够。 自我总结,他们应该是在一个队里面才是。而下一次,若想还用计拉近他们时,蹴鞠已再不新鲜。 貌似,还真的是错过了一次良机。 所以,大公主早看穿了一切,不管无忧能不能做好这件事,也吩咐由她来办。一切皆因只要有天山青的存在,大公主想要达到的目的就可高枕无忧。 见场下跳起互相庆祝的人望过来,无忧拧转了目光,去看向一边宫人们在焚的香。眼看就要到大公主赏倾染染炙羊肉的时刻。 欢呼声又起,已连进两个鞠球,鸣棋与善修上半场成功逆转。两个人甚至抱在了一起,欢呼跳跃。 跳了几下,善修才微微皱眉。 无忧知道那是牵动了旧伤的缘故。他们都如同铜人所铸,似乎是有不破的真身,目光向着焕成掠去,也是一样的生龙活虎。仿佛那天受伤的并不是他们一般。 大公主对这场蹴鞠很是满意,告诉弥姑姑准备炙肉,打赏来自塞地由倾染染领头的左军;同时也准备美酒,犒赏鸣棋为首的右军。 那早就被人写好的风雨,现下,才是要真的开始。 中场鸣哨,以鸣棋和倾为首的左右两军在场下向两边高轩行礼致意,然后,各自回去换装。完事,到高轩上向大公主行礼。 大公主抬了抬手,让无忧这就切割炙肉。 无忧执刃将大只羊腿切割成小块,再重新放回盘中,端到大公主面前。 大公主切了最后一片以示亲手所赠之意。再让人送到倾染染一队的左军面前,供大家分食。 另一边的美酒,也由大公主亲自扶了扶酒壶,再赏将下去。左右两军都在痛快地吃喝。 大公主对大家上半场整体的表现很是满意。看了一眼弥姑姑。弥姑姑会意,将场外两军的随丛也全都赏了。 最后,大公主又很有兴致地站起身来,大声道,“今日两方以武会友讲的是信义是竞技,但是,本宫也会有好彩头相备,最后的胜者可饮帝都闻名的天山青。”场上左右两军齐声欢呼雷动。向着大公主振臂高呼,“千岁,千岁。”满眼看去,皆是众志成城。 大公主满意落座。 鸣棋与倾染染向大公主行了礼,转回各自军阵,准备对垒下半场。两人错身而过时,鸣棋目光扫过倾染染,然后低低的声音道,“有什么我必须选你的理由么。” “起码在这些人中世子选我是最好的。”倾染染说这些话时看到无忧看过来,冲她微笑点头。 鸣棋随着她的目光看过来,冷冷扫了无忧一眼,无忧只当不察他眼中的犀利,仍然向他们一双的方向上点头行礼。 鸣棋扭过头去,冲着倾染染用手击了击和中的踘球。 倾染染也不示弱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式。 下半场在哨音中开始。 关于弥姑姑嘱咐的事,已经是拖无可拖,无忧心中真正关于此事的想法却寥寥无几。仿佛就像一只提线偶人。全心全意地只在乎着那根线要她如何动作。 眼见他们要上场。弥姑姑向她望过来,点了点头。无忧慢慢将手中握着的尖刃退进手心里,再一点一点地握合。 利刃刺入皮肉之中。 然后,那样看着已经走到中场的鸣棋,连感觉疼痛的力量也没有了。竟然一点也不吃痛。傻傻地望着,他回望过来的眼神。 一切皆被弥姑姑说中。 他向她微不可察地笑。然后,瞬间变得吃惊。 她手心流出的血轻轻滴在地面上。如同地面上开出红色的大花。 鸣棋想要返身回来,很快被因为哨音响起的队友带入漩涡之中。然后,如同失了心志一般,错失一个又一个的鞠球。想要向她靠近,又被队友的如浪潮的冲击带回去。 场上右军的形势就这样的急转直下。 鸣棋一心想要从战局中抽身出来,去看无忧,而倾染染所率的左军,又团团将他围住,这样善修他们前来解围,形成对他的保护,实则是又将他围了一重。 鸣棋已经变得完全的心不在焉,一会被蹴鞠球打到头,一会儿又砸到手,再砸到背。局势已经完全被倾染染所领的左军扳回。 无忧看看场上的形势,估计是计成,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弥姑姑,得到她微不可察的示意,快步退了下去。 鸣棋,解开一个合围时,回头瞧到无忧已经不在刚刚站立的地方了。可看不到她,心上却是更焦。 感觉到有人靠近,出手就将来人掀翻在地。场上一时有些混乱。 更多的左军过来拦他。 被一拳接着一拳地打倒。 再到鸣棋被善修与旖贞合力揍倒在地上。 感觉到是两个人的拳头。 善修与旖贞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善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像是失魂一样的鸣棋。旖贞已经在叫,“哥哥是懦夫,这里是在蹴鞠,可不是让哥哥来打人的。哥哥若是不喜欢,大可以自己离开。” 鸣棋翻身从地面上跃起,直接跑出去。 旖贞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大公主在高轩之上亦是皱了皱眉。转瞬又已经平复,轻声向弥姑姑道,“这又是谁啊,把棋儿得罪了,看来是喝不到天山青了,这傻小子,倒真是像他父王说的,都这么大了,还时不时地不知深浅一次给人看看。” 弥姑姑轻轻点着头。已经了然了大公主的意思,是要她去看鸣棋。 弥姑姑由打高轩下来,并没有去找鸣棋,而是直接来到与无忧约定的湖边,看着立在一侧的无忧,“看来,世子比想像中的还要在意无忧。” 无忧一脸迷茫地回看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蛾眉 弥姑姑由打高轩下来,并没有去找鸣棋,而是直接来到与无忧约定的湖?33??,看着立在一侧的无忧,“看来,世子比想像中的还要在意无忧。” 无忧一脸迷茫地回看过去。 弥姑姑看了一眼,远处越靠越近的鸣棋的身影,不疾不徐道,“虽然有一点点出入,但女差做得很好。其中巨细就不要真的对世子说了。”说完,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无忧也慢慢藏在假山之后,看着鸣棋那么惊慌失措地跑了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心像是坠落万丈悬崖。 她在骗他,他在找她。 她在这个离他最近的地方,却看着她越去越远。 她轻声对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说,“我从一开始就是你最后的凌乱。这一次就让它成为最后吧。” 找来找去也找不到无忧的鸣棋,已经猜到她是在躲她。 终于放弃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抬眼发现自己又绕回了蹴鞠场地,目光慢慢落定高台,正瞧到母亲在分赏蹴鞠最后的胜者,分别是进了鞠球的旖贞,善修,还有倾染染。而那执着酒壶候在一边的正是无忧。原来她在这里。 目光落到她的手上,那个伤口被放下来的长袖掩盖得完整。 她动作优雅的样子看不出有任何的痛楚。 他冷冷一笑,那样摇摇晃晃走了过去。 无忧正斟到旖贞,冷不防被他劈手将旖贞推开。鸣棋直接摊开手心去接无忧的酒。 摆明了是要闹事。 在场的宾朋一时都震惊,如此失态的世子。 看着他直直盯着自己,无忧不知该做何反应。 被推出去的旖贞,踉跄了一下,又气鼓鼓地隔到无忧与鸣棋中间,“哥哥下半场一个鞠球不入,不配喝天山青。”说完,将无忧早斟得了,无处安放的那只酒盏接过来,一仰脖自喝了。又转过头去看善修,“善修表哥虽然当不得儒风好表哥,倒是得配这酒。”说完,扶着无忧的手又斟给了善修。 无忧如同一只木偶,任着旖贞摆布。旖贞斟得了酒直接递给一边的善修。善修微微抿唇,仰颈饮尽。将空杯向下,看向鸣棋。 鸣棋抽了抽唇,动作灵活地绕过旖贞,打无忧手中夺去了执壶。向着自己嘴巴里就倒。却没有倒出一滴。 无忧悬着的心一落。这酒壶空得正好。 鸣棋咬唇一阵冷笑,“连天山青也知道认人,还真是邪门了。”说完,他眼含悲愤向无忧看去。忽道,“女差再去拿酒,也要天山青。本世子要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无忧没主意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公主。再转回头只是垂头,大公主当然不能任鸣棋放肆,鸣棋的声音冷冷的响起,“你听不懂我的话,我叫你拿天山青来,要快,要不然小心你的小命。” 大公主已经在扶额。索性不理,扶了弥姑姑的手,道,“年纪大的人在这里要扰人兴致,鸣棋在这里也扰人兴致,来人将世子送回屋里,好好喝他的天山青吧。”说完,扶着弥姑姑的手从尊座上走了下来。 大厅之内众人齐齐跪倒在地恭送大公主起驾。 等大公主去得不见踪影了才慢慢起身。可饮宴再不复刚刚的喜庆。大家一时只是寂寂,都不知道要对着这样的场景做什么样的表态。 两厢过来侍卫讨好地冲着鸣棋笑,“世子,这里风凉,世子还是。”伸出手去扶他胳膊,被他打开。只是用目光狠瞪着无忧,一动不动。 那些侍卫还围在身前抓耳挠腮地想着办法,鸣棋冷哼一声,看四下看看,“今天的宴客到结束。所有人都请退场。除了女差。在女差给我拿来天山青之前,哪儿都不许去。天山青我今天只要天山青。” 大厅内瞬时一静。 鸣棋冷声,“送客这样的事,是要用刀还是用剑来再说一遍。” 无忧轻轻抖了一下,不知鸣棋到底要做什么。 宾客开始慢慢向外出去,旑贞本来想过来理论,可是估计天山青的药效渐起,似乎是有一点困。所以也扶着婢子的手走了出去,善修的情形也是一样。 无忧知道弥姑姑在外面留了人,会将旖贞与善修送做一堆。 然后,余光中看到大公主手下的侍卫扶起了同样有些迷迷糊糊的倾染染,估计是要送回鸣棋的屋子里。 鸣棋一步跻近无忧,“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无忧回避他的目光。 他不肯放弃,直接拿起她藏在袖中的手,手心上,被无忧拉上来,掩住伤口的中衣衣袖,已经被血色浸透。 鸣棋还要再看。 无忧向回抽手,“已经不再出血了,这是之前的。” 鸣棋看着脸色苍白的无忧,紧紧握起自己的手心,怒问着,“你到底是在做什么。那酒里到底有什么。”他已经看到醉得昏昏沉沉的倾染染,“她只喝了半盏,怎么会醉成这样,你不是说她是女中豪杰么?看来是这酒里的文章。” 红色光影一闪,倾染染忽然挣脱了要扶她的婢子与侍卫,摇摇晃晃向鸣棋扑了过来。眼看要跌倒,无忧赶紧扶了一下,被她甩开,又扑向鸣棋,这一次正中鸣棋怀中。 鸣棋将倾染染从怀中拉出,使劲地摇晃着她,像是要将她摇醒然后对她说什么,可是失败,因为只是在这一扑空当之中,倾染染已经醉得完全不省人事了。 无忧想了想鸣棋刚刚问的问题,既然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也不遑实话实说,遂将手背到身后,“奴婢为谢世子心意,并没有引世子喝那酒。这是一身在夹缝中的奴婢,唯一能为世子做的事,所幸做到了。” 鸣棋冷笑,将怀里的女子向前直接推给无忧,“那这又是什么,她喝的难道不是天山青。如果不是贞儿抢去了我的,我与她现在会是什么模样,你就在一边看着吗,也要微笑吗。啊,是要微笑啊,达成了母亲所愿,就要得到你想要的了吧。” 无忧赶紧出手,扶住已经醉得完全不醒人事的倾染染,又被她的重量带得,向前踉跄了一步,满脸羞愧地低头,“世子将郡主带回去,直面相对,就不定会改变想法。郡主她真的很好。世子现下只是见识了郡主蹴鞠的能力,如果多多在一起,还会……”这些话并不是出自她的真心,是以只是字句之间就觉得说得这样的晦涩,似乎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之隐 无忧赶紧出手,扶住已经醉得不醒人事的倾染染,又被她的重量带得,?34??前踉跄了一步,羞愧低头,“郡主她真的很好。蹴鞠好,别的也……”这些话并非出自她的真心,字句之间已觉晦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鸣棋仰着头大声冷笑,直接将她的话打断,“这就是你的心意么,将这个女子这样推给我。却原来还是这样,文无忧你是改不了了,一直那么只想着你自己。不对,连过河拆桥也做得这样好。” 然后,鸣棋慢慢地反应出了更多,“怎么事情到我这还不算完,贞儿,贞儿与善修是喝了的。这难道也是娘亲的意思么?娘亲竟然真的要贞儿嫁给善修。” 无忧咬住下唇,“奴婢亦有难言之隐。只求世子宽恕。”扶住倾染染的身子歪了歪。鸣棋大踏步地迈过来,将倾染染从她怀中拉了出来,直接推给身后的隐卫,“送她去我的书房,等她醒了,你直接送她回去。” 侍卫们还想说什么。被他瞪了一眼,赶紧扶着倾染染出去向鸣棋行礼然后出去,倾染染随来的婢子也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无忧一愣忙大叫,“不可。世子不可如此无礼。倾染染郡主身份高贵,该当是送回房的。” 他拿手指指定无忧,“我对你的有所图,你都理解成是单一对你的好了么。” 然后,鸣棋看了一眼那些跟出去的婢子,“可是她们听到了你这样说,信以为真了怎么办。”说完又自己摇头,“啊,你这么聪明自可以向那位心机深厚与你一般的郡主解释说,一切不过是失误,而她们听到的,也只是你在我面前的辩解。对啊,真的是完美说辞。看来,你一定会得到那位郡主的感谢。她拿什么做了回赠的礼物。我真的是在好奇这一点。她给你天下了么?让你如此的肆无忌惮。” 无忧看看外面准备收拾宴客厅的婢子与侍卫们,轻声道,“世子累了。该当回去休息。” 下一刹,他们之间的距离被他一步迈完。 无忧被他抵在柱子上。动弹不得。然后,他出肘横在无忧颈间,“我是不是看起来那么好利用。要像这样被你利用来利用去。啊,你说啊,你到底要利用我到什么时候,我那时还在帮你,我是不是很可笑。为你做到这一步的世子,是不是很可笑。” 无忧这样被他硬抵在柱子上呼吸立时不畅,面色又开始泛红,然后全身都在变轻,觉得他这次会是真的想要扼死她。 那只手又慢慢离开了她。她扶着腿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初升的新月。然后踉踉跄跄向外走。 无忧猜到他要去哪里,跟了出来。还在斟酌着要对他说什么。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向她,“你知道被人摆布的滋味并不好受,旖贞他们一双醒了,会要了你的命。我不会管了,原该让他们要了你的命。你活着是多余的,你只会让人伤心,你就是妖孽。所以,我的意思你也听明白了吧,我不会去阻止。让他们恨你就好了。” 无忧静静地低着头,看他一步一步迈出去,却并不是旖贞的院子的方向。 他要他们恨她。同他一样。所以他并不会去救旖贞了。其实旖贞能嫁给善修没有什么不好,当然是要在他们解开误会之后。 半晌之后,才瞧到蹲身在自己眼前请示,一应善后的婢子,无忧不知道她之前具体说的是什么,总归是这些酒具与珍宝的事,“一切就按照原定的办吧,酒具入库,珍宝也归档。”这样说着什么,可全然不知道,自己说的到底是什么。 她以为自己的一颗心本就已经破碎不堪,所以,再不会轻易悲痛,因为本就知道,一切不过是失去,而曾经那样美好的过往再也不会重现。 可在这个现下,她就是觉得那么明晃晃的恐惧,泛着那样的幽光,在自己面前点燃,然后一瞬燃遍她全身。 虽然只是那个自己根本不敢去相信的人的背影,可自己却是又一次实实在在地体会到那种面对残忍时的无能为力。 冷不防看到身后转出的合周,他手中握着翠玉把件,可心思并不在那上面的样子已经能让人看得出。 见无忧的目光望来,合周低了一下头,似乎是要掩饰刚刚看到一切的反应。 看到他的下一瞬,无忧已经从迷茫中惊醒。慢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与头发。想来也必定仍是凌乱的。刚刚的状况不可谓不激烈的。 小心翼翼地看着合周,心中一时急急猜测着他看到一切后的情绪。下一瞬已经在心中叹气,他会生气吧。虽然现下这样的情绪在他面颊上还找不到。有些恐惧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合周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来,说,“快上些药吧,要是化了脓公留疤痕的。” 看来他连她用刀割伤了自己的事情也是知道的。 无忧轻轻地接过去,再去看他的表情。 他上仍是让人瞧不出喜怒的情绪,随着收起袖在袖中的手道,“我是知道的,无忧在身不由己。所以我会为大公主做任何她忧心的事,眼下就有一桩,你不必害怕了,你会很快离开鸣棋来到我身边的。” 无忧瞪大眼睛看着他,尽量不让听到这些话的惊恐的情绪真的出现在脸上。这时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看着他。 他回头看了一眼宴客厅中已经收拾了差不多的样子,道,“走吧,一会儿王府会更热闹的,到时就更走不脱了,你忙了一天,也累了。”然后在她身边走开。 无忧看看他的来路,再对正他要去的方向,试探着问,“公子现下是要去旖贞郡主那里?” 他要离去的身形顿住,“无忧,答应我,今后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那样,会是对你的伤害。如果只想得很少,会无比幸福。”又走了几步,再次停下身形,“差点忘了,就在刚刚国舅携着太子过府了。现下,从偏门出去吧,也省得向他们行礼了,可以少去不少的麻烦。” 听出他的不快,无忧不敢再问下去。向他福过身后,向回去的方向走。走出一些距离又停了下来。他是从大公主那里来的,现下是要去旖贞那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所好 听出合周的不快,无忧不敢再问下去。向他福过身后,向回去的方向走?34??走出一些距离又停了下来。他是从大公主那里来的,现下是要去旖贞那里。 旖贞的事,并不是大公主所想。所以,合周是在帮大公主出主意么。但是,国舅与太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仔细向其中想了想,又觉得琢磨不出什么名堂来,刚想着作罢。 一个婢子忽然跑到她面前来,“刚刚过去的合周公子吩咐我们向女差来要那柄执壶。公子还说女差要回去了呢,幸好还赶得及。” 无忧向着合周消息的方向上望了一眼,情不自禁地困惑了一下下,这个时候怎么还要执壶是要做什么,宾客皆已散尽,又再没有需要算计的人。这是连月亮也要慢慢落去的时辰了。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了迭香酥风的事。难道是弥姑姑说通了大公主,认为旖贞可以嫁给善修世子,而大公主向来豪爽,是怕那一点点的天山青不足以成事。这下又来添了么。 一路胡思乱想地走出去,才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散架子了一样地乏累。虽然自己很是没有道理地脱了险,却觉得,现下的心,比之那时跳得还要快。 想想也是,怎么能不害怕呢,要在这王府当中安然过得桥去,怎么能只靠一直这样如履薄冰,只求每一次的走运呢。 ***** 合周一直挺着背向前走出去。却能清楚地听到无忧的叹息声,再到她的脚步声。心中缠得满满的都是她的悲喜。 刚刚她与鸣棋的那番景象,更加深定了他要做某事的决心。 而才刚来到的太子与国舅,简直是他的今日福星。 合周慢慢回想起自己刚刚与大公主的那段对话,一点儿、一点儿地摊开手心,里面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心上如电如幻地过起刚刚的一幕幕。 从打大公主瞧到旖贞喝下那酒,便暗暗派人叫了合周在厅外听命。 大公主并不想将旖贞嫁给善修。这一点合周稍稍动了动脑就基本可以确定。眼下在等大公主的那个空当,他在想如何帮助大公主了却一桩心愿。 看到大公主走出宴客厅,藏在假山之后的合周慢慢走出,给大公主行礼,垂首立在一边。 大公主带着思索地看了一眼合周,“看到刚刚那一出了吧。也知道国舅与太子过府了吧。太子能来王府可是千年盛事。我一直在想,在这世上,堪与我们贞儿做夫妻的也只有太子了。可巧就来了呢。” 合周听出大公主的意思,躬身道,“合周只需与刚刚蹴鞠宴同等量的迭香酥风,便可达成殿下所愿。” 大公主沉吟着摇头,“太子可不是高国的倾染染,怎可无理。” 合周点头接着道,“若然是太子自己一定要喝,而且这个一定还是在国舅爷面前,大家就都无话可说了吧。” 大公主看了弥姑姑一眼,“难怪你对他赞不绝口,看来合周聪明是真的。然后呢。” 看出大公主感兴趣是感兴趣,但是也同样地放心不下,合周遂将自己的想法讲得清楚一些,“殿下需要准备大量的天山青,国舅一向是酒肉之徒,上好的天山青,上好的酒器,上好的歌舞。必会让国舅深陷其中。” 大公主向着弥姑姑点指笑,“看他机灵的,连我早就从别院叫来了那些小粉倌们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些可是这帝都最好的。年轻的嗓子随便一唱可就是靡靡之音。” 合周点头,“对付这位国舅,并没有什么难处。太子必须娶旖贞郡主的理由才是重中之重,偏偏这位国舅又能出得好大的力来。” 大公主示意他继续。 合周点头,“太子已经长大,如果是鸣棋世子出面与他对饮,恐怕他会多有戒备,而只是鸣得世子出面,情况则会反转。” 大公主疑问,“只是用酒。” 合周摇头,“国舅喝是天山青,太子与鸣得世子喝的是回了料的天山青。” 大公主自然明白他指的是迭香酥风,同时也还在惊叹他早在蹴鞠宴出就看出迭香酥风的存在。 合周从一开始就瞧出来那酒里的意思,并没有阻止,是以为鸣棋什么的喝了那酒。不想到了最后,还是成了那样。 所以接下来只能孤注一掷。 他顿了顿,又向大公主再次躬身。 大公主慢慢眯了下眼。 看他郑重,知道是要说出那核心所在来。 “等太子与鸣得世子醉倒,将他们扒去衣衫,同放在床上,伪装成了太子有龙阳之好的样子来。” 大公主听了面色一沉。 合周不慌不忙解释道,“殿下不必发怒,因为世人至死不会知道这件事,殿下与国舅看到后,自然会一起共商解决之法。太子有龙阳之癖必为皇室之耻,大公主可出于同情,然后,顺理成章将那床上人从鸣得世子改成是旖贞郡主。这样皇后再也没有拒绝这门婚事的理由。” 大公主疑惑,“皇后不会拒绝么。换成别的女子也是一样。” 合周淡笑,“殿下只要明确一个态度,从头到尾不想包庇就是。” “她会相信我这个同样做娘的。” “鸣得是殿下众多儿子中的一个。而皇后只有太子。皇后会相信这一条。” 大公主心中做何打算莫辩,但显然面色在不断缓和。 大公主从早前就是一直想让女儿嫁给太子,去分割东宫的势力,太子与国舅出现自己府中的绝妙良机,看来,是要成就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才好。比如,像这样既解救了旑贞与善修,又能成全了旖贞与太子的好事。 合周看着大公主渐渐从她自己的心思中走出来,已经在打量自己,又字句清楚地补充着,“皇后只能哑口无言。到时候,世人都会奇怪大公主您是如何做得这样美好良缘。当然也只有羡慕的份。王府会出现未来的皇后,地位的稳固不言而喻。” 大公主终而点头。又道,“那迭香酥风?” 合周,“不急,等国舅醉得糊涂了,再给太子与鸣得世子不迟。” 合周想到此处,那些顺如流水的场景忽然一顿,本来想着趁着大公主的迭香酥风将鸣棋与无忧彻底分隔,结果却成了无忧觉得是欠了鸣棋的。又要对他幽幽挂怀,这真不是他的初衷。 又等了一会儿,见婢们捧来了天山青。(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国舅 合周想到此处,那些顺如流水的场景忽然一顿,本来想着趁着大公主的迭香酥风将鸣棋与无忧彻底分隔,结果却成了无忧觉得是欠了鸣棋的。又要对他幽幽挂怀,这真不是他的初衷。 又等了一会儿,见婢们捧来了天山青。 小婢到了合周面前,“弥姑姑让奴婢跟公子说,这壶已是万无一失了。” 合周自然明白弥姑姑的意思。 点了点头,向花朝厅一指,“太子与国舅在里面,送进去吧。” 婢子点头应是,向里面去。 合周点了点头,扭身向着鸣得的院子方向过去。过了一会儿,看到侍卫搀扶着鸣得与太子过去由打自己身边过去。他停下身来行礼,又看着他们走远。 伸出手指算了算时辰,觉得是该差不多了,遂撩起衣襟,动作灵速地掩身在假山之后。 外面风灯引路,照得几团暖光,是算好时辰的大公主并着迷迷糊糊的国舅向鸣得的院子里面去。 大公主道,“国舅不是说喜欢那些粉倌们音色清脆么,听得正在兴头之上,怎么又要来瞧孩子们胡顽呢。” 国舅舌头不太好使,囫囵道,“太子事关重大,刚刚,有个婢子跑来报信,说是出了事。不得不来看看。” 大公主笑道,“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话说得真是好啊,看国舅大人急得汗都出来了。” 国舅粗重喘着气,“我带了他出来,少不得要费些心。” 听着声音像是大公主扶了国舅一下,然后笑道,“国舅可要小心脚下,到底是太子淘气,还要长辈将他惦念。” 事情的发展一如算计。合周在假之侧闪身而出,悠悠迈步跟在了大公主侍卫的身后。 刚到了鸣得院子外,就有太子近身的宫女跑了出来,说话都结巴,“太子他,太子他。” 国舅本就恋着刚瞧到的那几个小粉倌,这会儿上巴不得快快了事,遂正了色,道,“怎地急慌慌的,丢了你家殿下的脸面。有话慢慢说。” 那小婢垂下头,又开始结巴,“太子,太子醉了。” 国舅一听,气得一巴掌将她扇开,“喝酒当然会醉,你当你家殿下是千杯不醉么,醉了便在世子这里稍躺一会儿就是,干什么这么惊慌失措的。” 那宫女又抬起头来,目光微微掠过大公主,似有难言之隐。 大公主做出一副看不得她吞吐的样子来,“她们倒是让宫里的规矩给禁怕了,只不过是醉了一场,也要劳了国舅的大驾,看她也说不清什么。国舅是亲眼去瞧瞧就是,了了事,也好回去让那些小倌们继续。” 国舅听了喜从心生,将那婢子推开,大步向里面去。 室中并没有上百花灯,倒是四角点了烛台,悠悠光泽如水面滑动,进了几重室,并没有瞧到人影。 国舅一径向里去,室中的薰香如林间清风,淡淡拂及鼻尖,国舅似乎有点醒了酒,感觉出了什么,脚下步子加快。 看遍了室中并没有人影,目光一下子落到垂了帐的大床上。 太子一段白皙的手臂从那帐中露出,似乎是一动,已经抱住一边的什么东西。 光线有些微弱,国舅看不清更多的东西,迈开大步向前,大公主跟在后面自语道,“看来,太子是真的醉得不清,”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已经撩开帐帘的国舅大叫了一声。手中的帐帘也如流水一般从手中脱落下去。 大公主装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给吓了一跳地向前要去掀帘,被国舅伸出的手给阻住,哑着嗓子道,“公主殿下还是先不要看了。太子殿下他……” 大公主看向他,他艰难道,“太子殿下与令鸣得世子不太方便。” 大公主一脸诧然,“不过是两个孩子。”边说边去夺国舅手中的床帐。 国舅是死了心地要挡,大公主是蓄了意地掀开。 最后账帘被完全扯落在地上。 鸣得与太子祼身相拥的样子落入众人眼中。 身后的婢子们吓得全都垂头。 大公主厉声向左右道,“还不上前唤醒他们。” 这种迭香酥风真正神奇的地方,其实是在烂醉之后,只要一叫这人的名字又会药效立解。 这边婢子在唤太子,那边唤世子。二人慢慢醒转。 大公主一边伤感地扶额,一边道,“这样的事,我倒是没了主意。” 国舅反而转了笑脸,“虽然不大说得过去,但毕竟是小孩子之间的玩乐,也当不得什么大事。不如……”他将目光投向大公主眼中意味已明是想蒙混过去。 大公主脸上颜色变了变,厉目向着鸣得道,“这样的事,若是被他父王知道,不打断他的腿是绝不会罢休的,不对,不光是要打断他的腿,还要将他拉出去游街示重也是有的。” 国舅脸色白了白,低声道,“王爷那边还凭公主殿下多多美言。” 大公主脸色一变,“国舅有所不知,这样的事,还是瞒着王爷的好,要不然,今天便是皇上与皇后在此,也断然没有商量的余地。王爷一定会昭告天下与他断去父子情谊。” 国舅大呼,“不可不可这样的事,怎么可以广而告之。” 大公主一脸愁苦,“王爷的脾气想必国舅也早有风闻吧。从来不会徇私舞弊,凡是入不得眼的,即使是亲娘老子也要惩上一、二。如今要是见到如此让人不齿的龙阳名目,我看,我这个做公主也保不住得儿的命在了。” 国舅吓得一径抖手,“那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太子身份尊贵,这件事可是万万不能走漏风声的,要不然皇室龙威何在。” 那厢太子与鸣得醒得了酒,互相看到对方的样子,一起尖叫起来。 大公主如同未闻,只是摆出一筹莫展的样子来,自语着,“唉,怎么是他们这一双,若然是太子与郡主什么的,就结成个秦晋之好,也省却了,世人胡口乱说。都是得了,拐带了世子,这样的事,少不得要告诉王爷,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然后,又做无心之状,掩住口,只是叹气。 听者立时起意道,“大公主说得不错,说得不错,原是有个办法在这里面的。今日里的这出,便是与旖贞郡主在一起的。万万不涉及到鸣得世子。” 见这位国舅已经上钩。大公主不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觐见 听者立时起意道,“大公主说得不错,说得不错,原是有个办法在这里面的。今日里的这出,便是与旖贞郡主在一起的。万万不涉及到鸣得世子。” 见这位国舅已经上钩。大公主不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望着国舅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大公主转眸同弥姑姑道,“若然不是想将贞嫁得好,我真是懒得跟他繁衍这一出。日后我争这天下不成,我们家也得出位皇后啊。可喜,有这样一位国舅轻悄助我们达成此事。” 弥姑姑颇有心事地点头。 大公主略略看了她一眼,“贞儿是我的心头肉,善修并不是她的良人。那位太子,你当我只是看上了他的身份么,三岁看大,八十到老,寡断老实,可为良婿。”又看了一眼弥姑姑,“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你也要清楚,除非善修是真正喜欢她,要不然,这样嫁过去又有什么真正的意义。善修可并不好摆布。” ***** 国舅喜滋滋入宫去请皇上旨意。 大公主吩咐人安顿太子继续醒酒。 皇后听了国舅陈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勃然大怒,“好个佩星,终于是算到本宫头上来了。” 国舅似乎是才返过味来,“这一切原是个圈套,可当时、当时,情格势禁,我也给太子与那鸣得同在一床的样子吓得乱了方寸。不过也好办,反正,娘娘现在旨意未出,我们来个死不认帐,直接将太子抢回来,也就算了。” 皇后狠狠瞪过去一眼,呵斥道,“瞧你做的好事,已经留下了太子为人质,我今天若得出个实策来,你当佩星那刁蛮女子会吐口放出太子么。明天太子与鸣得之事,便会传得满城风雨。” 国舅摇头,“那也有鸣得的份,大公主会舍得?不过是吓吓人的。” 皇后冷哼了一声,“你真是小瞧了那个女人,她要这个天下,拿什么来换都舍得的。更何况她有那么多儿子,而我只有一个太子,又怎能让人辱了他声名。好啊,那么想得到权势,就让她来我的身边吧,更近一点儿,是不是就能让她好好看清我的颜色呢。”嘴上说着,几根手指,死死地绞住手里的帕子,众婢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国舅到了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但好歹是觉得能喘下一口气来,给这么一吓,看歌舞的心思也淡了,但皇后的目光尖厉瞧来,知道是自己脸上沾了脂粉,掩饰地擦着。 皇后冷冷哼了一声,“国舅都多大年岁了,也该收收心,府里的那些还不够瞧么,非要到她那里去上这个圈套。真是成事不路败事有余。” 国舅再擦了把汗,心虚道,“是太子听说王府行蹴鞠宴,说是想去瞧瞧,他磨了我好些时。我就怕人多出了什么事,还是特意拖得晚了些带他去的,只想着哄得他高兴便好,哪里知道,人是散尽了,人的心思不是不没有散么。” 皇后将手中绣帕一震,“你知道就好,如此的事情,我这就去面圣。看来,皇上也要被这事惊到了呢。” 国舅一想到从来看自己不顺眼的皇上,落下的一颗心又重新提了起来,“可是皇上那里,娘娘要如何说,若是实话实说,太子也少不得是要受罚。恐怕连我也绝难逃脱。” 皇后怒目,“你还知道,那怎么还这样将太子扔在他家,这样风风火火地回来。如今,我不吐出实招,他们又怎肯让太子回来。这样的事,你到了现在,还瞧不出么?皇上那边的圣旨,又怎可深夜要得出,我现去面圣,是去劝皇上早早歇下,大公主府那边。我先给他们立下懿旨就是。再拿出信物。她要的就是皇后金印。” 国舅反应过来妹妹刚刚说的是气话,一时半会儿上还不会告诉皇上,又擦了把汗,使劲眨着眼睛,“其实,那个吧,我们能娶了大公主家的郡主,也未必是坏事,他们兵权在握,也是助了我们的实力。从亲情上面说过去,皇上说不定会龙颜大悦。” 皇后阴恻恻道,“也是怪我,从前,怕你在这深水之中糊了头,不肯对你直说。那位大公主哪里只是安心于公主的位份的人。如今在这个帝都,也就只剩下我的亲兄长你,还瞧不出这个苗头了吧。她觊觎的是这天下,是你外甥的天下,哪里是一个皇后之位。你当她是真的看得起一个后位,只不过,是眼下想要让世人一眼看出她的能为罢了。”咬牙顿了顿,“我这就修了懿旨,你打起精神来小心拿过去。允了她就是。” 国舅拿了皇后懿旨,小心翼翼出来,靠着殿柱长长喘了口气,自己妹妹还未出阁时就是这样的脾气,若是得罪起来可是不得了。偏偏大公主也是一样的铸造,心下偷偷想,她们一双倒好似亲生的姐妹。哪里像他只求富贵美人与酒,日子过得不知多舒坦。 叹了口气上了马,一路快马加鞭,重回大公主府。 刚刚在殿内,他跟皇后说想要顶软轿抬了太子回来。又被皇后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说是要太子换了青衣小帽,充个草民回来。默默想了会子,才又正经打马,拐过红狮子大街,远远就瞧到张灯结彩的大公主府。又合计了一下,一会儿见到大公主是要如何说辞。才慢腾腾挪着肥胖的身子从马上下来。有人上前接过缰绳。 弥姑姑在外面恭身相迎。帝都无人不知,见弥姑姑形同大公主殿下本尊。是以,国舅远远就已经带笑向弥姑姑道,“这么晚了,还要姑姑一直在此相候,真是过意不去。” 弥姑姑赶紧福下身去,“国舅折杀奴婢了,要国舅为了世子之事往返奔劳不能以身相替,才是奴婢们的罪过。” 国舅笑着摇了摇头,弥姑姑将他向里面让。他有些担心道,“太子可吵了要回去。” 弥姑姑笑着摇头,“太子在瞧鬼工球。” 国舅大笑,“我倒忘了,大公府上天家富贵之地。可王爷,王爷他……”弥姑姑知他是怕王爷察觉此事,生出麻烦。毕竟王爷铁面的名声在帝都中是人尽皆知的。 弥姑姑躬身答道,“国舅有所不知,王爷近些日都是整日整夜宿在兵营之中的。只待,这波新兵长了本事,才会回府。”(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同心 国舅大笑,“我倒忘了,大公主府乃天家之地,世间精粹所汇。可王爷他……”说到一半,抬眼看了一下弥姑姑。 弥姑姑知他是怕王爷察觉此事。毕竟王爷铁面的名声在这帝都无人不知。恐怕这位无功而至高位的国舅,平日里就怕得紧。 弥姑姑躬身笑答,“国舅有所不知,王爷近些日都夜宿在兵营之中的。只待新兵长了本事,才会回府。是以这些事如果不是特别去禀告,王爷是无时间理的。” 国舅大笑,“王爷果真乃大显中流砥柱。” 说话间,已经来到太子被安顿的静园。大公主坐在一边,静静看着手下的婢子给太子讲着那只并不一般的鬼工球。有些倦了的半眯着眼。听到弥姑姑轻声叫着殿下才睁开眼,受了国舅拜礼,起身虚扶了扶,“这一次,我们大显可是藉了国舅的光,才隐下这桩事。想想一切还真是庆幸。” 国舅忙递过去皇后懿旨并着从皇后手上摘下的玉镯。 大公主又假意要跪。 给国舅扶了。“娘娘说了,这桩好事,原是太子得了大公主的好处,要大公主不必行如此大礼的。” 大公主伸出手来扶了扶鬓角上的珠花,微微一笑,“皇嫂即是如此说,那佩星也就斗胆当真了。” 国舅点头哈腰道,“自然是真的。哪里就要大公主殿下多礼的。”然后,吞吐了一下,“如今天色不早了,下官这就带了太子回去了。” 大公主抿了抿唇,眼中颜色深邃,华彩一炫,“太子喜欢那鬼工球就让殿下在这里好生地玩,我们出去借一步说话。” 国舅来时一路念诵着打了一照就赶快回去,妹妹那厢可是火烧了眉毛一样等着呢,但是大公主即如此说,他也只得应允,跟着大公主走出屋外去。直入先时的议事厅。 大公主让人上得茶来,向着国舅做出了请势,自己也捧了茶才道,“啊刚刚是说到哪了,对了,是在说殿下回宫的事,殿下来时,我这个做姑姑的不知道,才让了他这样轻装简行。他人虽小,可毕竟是我大显未来的天子,怎可如同来时一般轻简回去,我早叫了备了上好的依仗。送了太子风光地回去。” 国舅想起皇后的嘱咐,赶紧摇头摆手,“夜色深厚,街上又无人,如此仪仗就太铺张了,我看太子还是换了简衣回去,不必惊动四下了。” 大公主忽然扬声,“国舅总是如此,操劳我大显基业。佩星实在是看不过国舅再为大显受这般劳苦,便是太子无需这副仪仗,但只国舅也当得起如此兹体。若然当今圣上怪罪下来,我斗胆也要为国舅说这个话。” 国舅一时有些哑口。 大公主沉吟了一刻又道,“权势种种不过是浮云,哪里又都是手段强硬之人建得了这大显城。还得那些,肯于做实事脚踏实地的中流砥柱,助我大显神威长固。譬如国舅这般的人,可国舅却从不肯争,佩星着实佩服。国舅那般侍自己的妹妹,心疼自己的外甥,亦让佩星艳羡不尽。”说完,也不瞧国舅的反应,只是自己拿着绢子沾沾眼睛,又做状努力将泪水瞪回去了一般,“如此动情是让国舅见笑了。我们女人,便是这般见不得人的好。” 国舅见状不知如何反应,只懂得陪着一些叹气,他这个样子早就在大公主意料之中。下一瞬,大公主已经是当先喜从中来,“世上缘份从来前定。天佑我大显指示出上佳姻缘,这样的事,我可要跟皇兄提着要祭拜一下天地才是。” 国舅脸上白了白,明白了,大公主早已经猜到皇后娘娘并没有跟皇上说这样件事,是要自己回去提这个醒给自己的妹妹。心上抖了几下,差点掩饰不住要抖出来,钳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干哈哈着。 大公主微睨了他一眼,转而面带笑靥,“此次,多谢皇后娘娘美意成全鸣得,还请国舅带为转达佩星感激之意,不胜涕零。国舅,还是再喝杯茶好好醒一下酒才是。” 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国舅身上的汗早湿了一圈,听了忙站起身来向大公主躬身,“下官定转大公主对皇后娘娘的感恩之意。只是下官出来的时间也长了,对王府多有打扰,自觉不胜惭愧,这就服侍着太子回去多有辜负大公主殿下厚意了。” 大公主假装抬头看了看天色,“既然如此便不虚留国舅大驾了,不过国舅不是还落了样东西么,本宫这就叫人给国舅送回府上去。” 国舅听了如入五里云雾,还未来得及问,弥姑姑已经引手道出请字。大公主微微向他点了一下头,他也赶快回礼,迷糊着随了弥姑姑出来。 等出来了得远了,才半转身看向弥姑姑。 弥姑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慢慢行下礼去,“殿下瞧着国舅为国事操劳,心中不落忍,想着歌舞怡神,便吩咐奴婢将刚刚国舅喜欢的两位粉倌送给国舅聊做区区薄礼,还望国舅不嫌鄙薄。” 国舅刚刚是真心喜欢领头的两个领倌,哪里知道太子会闹出这桩事,入宫回来的路上,还在可惜。 现下听了,简直是喜出望外。伸出一双大手来将大腿一拍,哈哈大笑起来,笑到一半觉得不妥又忙正色,“如此盛恩,可叫下官如何向大公主殿下报答才是。下官真的是无功受禄寝食难安,寝食难安啊!” 弥姑姑忙垂头行礼,“大公主常说国舅忠义良信,是大显之福。” 国舅忙摆手,“大公主谬赞了下官。” 抬头一望,见那边王府的小厮们带来了还拿着鬼工球的太子,忙拖着肥胖身子跑过去,向太子请安。 太子大眼睛向两厢扫了扫,见新加了许多母后身边的宫女,有些胆怯地望向国舅“去见了我母后么,她知道我出来玩,没生气么。” 国舅干笑了一声,看了站在一边只是垂头的弥姑姑一眼,“哪能呢,殿下来自己姑母家,娘娘怎么会生气。只是今日天色晚了,殿下您位尊,呆在这里大公主殿下总是惦着您冷暖会不自在,娘娘让这就带了您回去。” 太子点头,一板一眼说道,“是同心不好,让母后与姑母劳神。同心这就跟舅舅回去。请姑姑代向皇姑母问好。同心改日再来看皇姑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全权 太子点头,一板一眼冲着弥姑姑说道,“是同心不好,让母后与姑母劳神。同心这就跟舅舅回去。请姑姑代向皇姑母问好。同心改日再来问皇姑母的安。” 弥姑姑赶紧俯身,“奴婢定为殿下转达。” 国舅商量好了太子,扶着腰喘着气起身,又向弥姑姑抱了抱拳。 弥姑姑假意是才刚看出国舅是真的要走,唬得什么似的,赶紧拦道,“殿下与国舅怎可如此去了,奴婢这就去禀告大公主来送国舅与殿下。大公主一定是还在等着您回去的,不知殿下这就要摆驾回宫。奴婢要是这样回去,少不得要承了大公主的罚。” 国舅哪里还敢在见大公主,巴不得就这样遁去了,也少了风险,忙摆手道,“下官已经叨扰多时,不敢再劳烦大公主。太子也孝心,不愿再扰他皇姑母。望姑姑代下官向大公主请了晚安,下官这就去了。”说完,这才踏在人背上,笨拙地上了马,领着太子去了。 弥姑姑本就只是点到为止的客气,随着一院子的仆妇与小厮俯身恭送。 待他们去得远了,弥姑姑才吩咐众人起身,关门。自己向大公主房里去。 挑帘进去,大公主正斜倚在贵妃榻上,看着手中皇后金印的懿旨,见弥姑姑进来再转身阖门,也不待她走一步就已经开说,“弥儿,那掉进了天家福窝里的女子一定是在骂我,边加这个皇后金印的时候,边骂。不过,这一次,我可会夸她声音动听的。” 然后,止不住地大笑起来,几乎是要笑出了眼泪,一边用帕子去擦,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是真的动听啊,要不然,怎么迷惑得了我皇兄。那时,我皇兄眼光可真是独特得很呐,连昆山公主那样的绝色都瞧不上眼,偏偏看上了她。一个被人养大的歌姬。区区一个贱人。就算她会生,生出太子,也终究,去不了那卑贱的底子。现下就要让她瞧瞧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人生了我,又是什么人生了她。” 弥姑姑垂了头,“可,得世子那边……”说到一半,止住。 大公主已经了然她的意思,“得儿像我,这件事肯定是要火上几天的,你嘱了那些婢子,今天的事再不准提起,若有谁再嚼出龙阳二字来,看我不撕了她们的嘴。” 弥姑姑想了想道,“殿下,要不要去看看得世子。” 大公主摇了摇头,“出了这当子事,未毕不是好事,从前他游手好闲,现下里有些风言风语也能阻着他出去。收了心,好好读书习武就是。”语毕,伸出去捧盏的手忽然一顿,“善修呢,他那边怎么样。” 弥姑姑回道,“早就叫醒了,让人服侍着好生送回去。” 大公主看着她,“那孩子,没说什么?他可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性格。今天本还以为是要算计他的,这会瞧着我们将他扔了出去,少不得再气上三分。天可怜见,我与那孩子就是越来越生疏的路数。” 弥姑姑点头,“应该是瞧出了殿下的意思,一直是在冷笑着,估计回去会想破解之法。” “那他最好今夜就想出来,要不然,明天一早我就亲自去跟皇上说了。倒要想想如何说呢!好吧,好吧,要不就说,是我那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皇嫂真的是太着急了,不过是一个深夜,就要我们旖贞必须做她的皇儿媳。又怕这好儿媳什么跑了,连那堂堂的金印也这样盖给了我。”说完,又长笑起来。 笑到一半打住,“今天事繁,你看着今天棋儿是为谁而闹。我怎么瞧着又是为了无忧。” 弥姑姑点头正是。 大公主伸出自己的一双手来,看了许久,又凑到面前的百花灯下仔细观看了一番,“可怎么瞧着人家不太理他啊,我这几个儿子,我瞧着个个出众,这下可真是要问问旁人都是怎么看的了。真是惭愧啊惭愧。” 弥姑姑琢磨了一下大公主的意思,“这是奴婢的疏忽,等明日里见无忧便提醒她这一点。无忧也是个懂事的人。” 大公主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棋儿的性子,是我这几个儿子里最要命的一个。现下,他有意藏着不给无忧找麻烦,可见是真的喜欢上人家了。不过是一个候女,有点什么又能怎么样,等他到手了,心思淡了也就罢了。棋儿本也不是会被人利用的人。如果无忧真能驾驭得了他,我倒是要尊她的本事。” 最后,她语声轻媚,散在这一室富贵之中,“我总是这么骄傲,可能是公主之心本就是如此,看他们一个个被玩弄于我手掌之中倒觉得有些没意思了。本来蹴鞠也有意思,可是瞧到后来也是无趣。现下,唯一能让人觉得有趣的,就是皇兄手中的金镶玉块了。” 弥姑姑轻声道,“可那位倾染染郡主,殿下要如何处置,还要再想出办法来让她与世子见面么。” 大公主微微侧过头去,带了一丝厌弃,“那是她命不好,我倒为她做了许多。她若只有这个手段,也就只能成这些事,一切但只随了她。”抬起手来,弥姑姑会意去扶,大公主打了一个哈欠,“真的是要睡了啊,这群小妖们,扰得我头疼,这世上哪有这样当公主的,我该当是酒山肉海的。偏偏我那皇兄不长进,让我多想了许多,才会做出如此的事。这天下总不能让他那不成事的儿子来撑。那孩子终归是太过文弱了。” 再看一眼弥姑姑,“还有什么事。” 弥姑姑,“弥儿想着殿下乏累了,本想着这件事是要明天再说的,可是那位合周公子不肯离去,说一定要求大公主一件事。” 大公主揉了揉额,“你要是不说,我是真把他给忘了,这家伙可是今日里的功臣,你就叫他进来,左不过是那些小事,成全他几桩又是如何。” 弥姑姑向一边的婢子使了个眼色,婢子忙出去唤候在廊下的合周。 室中温暖香润,大公主微微眯了眼,向着正在行礼的合周淡淡嗓音道,“起来吧,果然是聪明的公子,原该有赏的,说说是要些什么,我这做大公主的该当不吝满足才是啊。” 合周闻言直起身,然后再做俯首状道,“小人想求大公主,成全文安候成为光禄大夫回京述职的主官。全权其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移亲 室中温暖香润,大公主微微眯了眼,向着正在行礼的合周淡淡嗓音道,“起来吧,原该有赏的,说说是要些什么。” 合周起身,然后再做俯首状道,“小人想求殿下成全文安候成为光禄大夫回京述职的主官。全权其事。” 大公主仍只是倚在贵妃榻上眯眼,半晌手指动了动,才出声,“为什么是文安候。” “这是小人的私心。” “我问的也是那私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你如果是说得有趣,我可能会帮了你。因为我是大公主,在这天下很少有我不能做到的事。现在这个想法几乎要爆炸,看来有一大半是要帮你的冲动。” 合周语声平稳,“文候府的三姑娘,与光禄大夫的儿子结亲。后因那位三姑娘有不足之症被光禄大夫家发现,悔了亲。然后光禄家提出要移亲于五姑娘。可据小人所知,光禄大夫家的公子还是一心一意喜欢着那位三姑娘。小人是想成全他们一生美满。” 大公主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倒是诚实,心里打的这么个小伎俩也全盘托出了,有趣果然有趣,要不要我直接指了他们的婚,也免得如此大费周章。” 合周忙道不可,“现下,正是殿下广揽八方人才的时候,如果在这个当中指婚,大家又会凭空妄断出什么风头来,妄测了殿下心意。” 大公主对了对十根手指,“你想得还是真的周全,文安候就是那个耿直劲儿。若然,我这一下指婚过去,大家又都要以为我看重了他那道耿直,要清什么君侧,将我想得那么没事做,当真是不好、不好。”看看合周又有话要说的样子,抬了抬手,让他继续。 合周点头娓娓道来,“小人虽存有私心,但这么做,绝对不会对殿下不利。殿下试想,那位文安候,事实上已经是您的人了。给了文安家的好处,留待徐徐诱之。” 大公主抬眼,目光从合周脸上倏然而过,显然已经感觉到有趣,“这个,我倒是愿闻其详。” 合周从容分析给大公主道,“文安候虽然并不是如何势利之人,但是也难免有弱点可攻。如今,他的女儿文无忧是殿下的身边人,连儿子也来王府为世子伴读,这样的亲密关系,恐怕连他自己都明了已然沐了殿下恩泽,是为殿下心腹。” 大公主看着手里随意转动的东珠,“他是不是这样的想法,我又怎么会现在计较,总之用他的时候,是这样的心意即可。” 大公主一点下头来,合周就知趣地告退了。合周知道那道命令会下来得很快。 主管此事的下官,是大公主的心腹要员,是大公主提着小脖一路完全不掩人耳目提携上来的,如今也早广植党羽,虽不是说一不二,但这样的事情做起来,定然不费吹灰之力。 大公主要休息的时候,是要极静的。合周从园子里退出来的时候,看到婢子与小厮们也鱼贯不断地退了出来,她们平日里做得惯了,此时更是有条不紊。 合周伸了伸臂膀才觉得乏累。心上想到无忧,大公主允了文安候为光禄大夫主官的事,就可解开她一直惦念的三姑娘与小公子的事情了吧。对着天仰望了一会,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渐渐稀少下来,方才正经迈步出去。 再走出几步忽然感觉出天上下雪了。 一向跟着他的小厮看他出来,赶紧上前给打起油纸伞,了解地问,“今天奴才去跟蝶儿姐姐问一下七姑娘晚上会不会出来。” 合周摇了摇头。 小厮有些奇怪,再不敢多问。 等回到候府,还要服侍合周看书。合周只留下他手中的茶,让他回去好好睡,自己则在书案前看书。 小厮阖门出去。 他放下书。抬头看着棉窗纸上透进来的一点点月光发呆。 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人在窗棂上敲了三下,他站起身来,打开门。有人着着黑色帽兜的抖篷闪身进来。 合周一笑,“大公子来得好准。” 大公子伸手接下帽兜来,“这个时候还来打扰,心上多有过意不去,但是高官位显也终究是熬出来的。这么想来,如此也算是与合周公子互勉。我们原是亲戚也必定要比之别人不同些。” 合周说,“大公子这么客气,倒是让合周羞愧,如今合周从家中出走,来在这帝都,可谓得上是人单势孤。说起来,并无可报达候府的机会,真的是让人指望不上的人。” 大公子温润一笑,“这么自谦可就过头了。弥姑姑已经让人连夜过府,让那管事之人准备出主官的空位来。这样一来,文安候府也终出了水火相融之境。大恩不言谢。且看来日。” “大公子言重了。他日六姑姑能够入宫,才是候府真正畅意之时,到时候少不得要让大公子提携。”还未言罢,已经看到大公子伸出来的手,两只手紧紧一握在一处,“合周公子心眼通达,有这样的小叔子是大姐姐的福气。”看来在这府中都知道合周与那位大姑娘并不亲近。 合周笑笑也不点破。 目送着大公子出去,抿了抿唇,对这件一箭双雕的事提不起任何的情绪。一切不过是敷衍。 唯想着她能安心睡了个觉了吧。可外面要真正知道这件事,恐怕还有些时。这一次,他不想提前告诉无忧了。 如果不用手段,他真的很想试一次,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二天,无忧刚刚进来向大公主请安,就看到弥姑姑从打外面进来,有事要回禀的样子,遂行了礼,退避而去。 今儿个早上,无忧出门的时候,候府炸了锅,光禄大夫家想要移亲五姑娘的事,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了。被大太太身边哪个多嘴的婢子给说走了嘴。五姑姑在各位姑娘向大太太请安时,便嘀咕起来。姑娘们之前并没有听到任一风声,一时全都惊到了。 大公子虽然知道事情已解,却并不想让人知道他与合周共谋的事,是以只是在一边装着糊涂。五姑娘从来心高,小小的光禄大夫她如何瞧得上眼,况且,又是三姐姐那里移过来的,好说不好听。她是横竖要说个理出来的。 无忧静静地想,也许,这是唯一的一次自己是真的站在她的那一边的。为了贤儿也为了三姐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计深深 五姑娘向来心高,小小的光禄大夫她如何瞧得上眼,况且,又是三姐姐那里移过来的,好说不好听。她是横竖要说个理出来的。 无忧静静地想,也许,这是唯一的一次,自己是真的站在她的那一边的。为了贤儿也为了三姐姐。 那时向大太太处请安的时候,无忧只是略看了一眼五姑娘嘀咕的情形,便寻了个大公府上公事的由头,早早出来。心中也了然,今儿个从王府回去,才是五姐姐表态的重头戏。 现下真正要忧虑的是如何向三姐姐说这样的事。之前,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是拖,直到眼下拖无可拖。 蝶儿轻声问无忧,“五姑娘可会胡来?”然后,又自顾自开始兴致勃勃地说起,她听来的那些女子拒嫁的办法,什么剪了头发,刺了脸,找点药来吃见血封喉。 无忧看了她一眼。蝶儿立时打住,“姑娘是在惦记着三姑娘吧。奴婢想着合周公子答应过要帮咱们的,他又那么厉害,所以……” 看着无忧深看她,终于说不下去。 无忧轻声嗔着,“真是越来越没不谨慎了,这样的事情如何在外面说。”语过后,也不禁在心里巴望起合周能想得到办法了。 本来,只是随便在书室下面转的,但今天弥姑姑说的事情有点长,遂转得远了一点。 抬头时发现,鸣棋一身宝蓝色劲装立在转弯处,抬眼见是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直直看着她。无忧的眼睛很尖,一下子看出他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人庚帖。此时想要避开,已是不能。遂只得停身向他行礼。 昨天他气成那样,今天一定会不理她,也有可能更加过分,微微有些担心两边的湖水。怕他会将她扔下去,昨天他中的招,足够他那样做。 鸣棋大步直向她过来,目光向下落到她袖口,“你的手。” 无忧慢慢垂头,“无忧惹得世子生气,世子该气无忧的,怎么还问无忧。” 鸣棋一脸的好奇,“你的意思是我不要问?可我不问的是什么,是你不知道的,还是我不知道的。” 无忧歉然而答,“世子该当生气,气得想要杀了无忧才是。” 鸣棋冷笑,“那样的方法该当是到最后才要做的啊,现在是才刚刚开始。” 无忧心想,他这是又自愈了么。 昨天那样的一出,怕是大公主对他们不只是看出了眉头,而是做实了他们之间的非比寻常。原想着要借的世子的光,她是再也不敢沾,不仅不能沾,还要退得远远的才是。 做好了打算,便想告退。 鸣棋将手里的东西一扬,做势要拦住她的去路。 无忧目光在上面扫过,猛然出手抢下了鸣棋手中的东西。拿在眼前细看起来。 鸣棋不知道她忽然这样是要为了哪般,一愣。有些呆愣。 她已经持着手里的东西在问,“世子手里拿的,是我五姐姐的庚帖么?原来一切的转折都是在世子手中操纵!现在事情成了这样,世子可以满意了。” 鸣棋一笑,“啊,我还在想这个无字辈的是你什么人。”笑到一半发现无忧脸色有异,回头看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这东西可不是我的,你是在误会吧,这个是我捡的,真的是我捡的啊,到我手上统共没有多一会的功夫。你五姐姐与光禄大夫家公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但这与我完全无关。我可没有那么闲。” 无忧慢慢抬起头看着他,表情淡淡“世子是在狡辩么?” 鸣棋摆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你这是在质问我么,我这是被人陷害了。” 无忧看着他说,“如果有这么天设地造的陷害,就说明我们不被贵人祝福。” 鸣棋张大了嘴,舔了舔唇,“当然也有可能并不是什么陷害,而是,我也有可能在这么大的地方捡到点什么。你看大家都是有可能拾到点什么,然后昧或者不昧,我这个本来还是高风亮德的。一点儿都没想要据为己有。” 无忧淡淡道,“那就是说,一切是天意。” 他冷笑着点点头,“你是在戏弄我?” 她向他行礼,他还在沉吟不打算放她离开,她已经起身而去。 他在她身后自嘲地笑,“哈哈,好生离奇的庚帖,我这就成了坏人。你就不会想想么,这怎么可能,这样想来想去,还是我吃亏,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他几步赶在他前面,一把扯起她的胳膊,“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一定会找来证据。” 无忧被他扯得一个趔趄,转过来看他的脸仍只是恬淡无虞,“看来世子有的要忙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手上越发加了些力气。 无忧只觉得那痛直直钻进心里,可转眼又变得麻木,或者他会就此生气,真的生气再不理她。 她静静留意着他目光里的变化,那样生冷的光束,如同万箭齐发同入她心脏。她就着那样的痛做出笑意来,还让双颊生出那样因那笑而带出的绯红来。 她想他现在的样子,她会记得很久,日后也说不定会后悔,这样推开他。 用什么庚帖这样荒诞不经的理由。 可看到他拿那个,她就已经猜到这样的办法应该是弥姑姑,这样精妙出现的庚帖,还有这样闲的她。 可她还是要感谢弥姑姑的温柔提醒。 手上的痛骤然一重,又很快松开。 她觉得自己终于是能呼吸出来了,怔了一下,转身落荒而逃。 下一个折角,差一点撞在弥姑姑身上。 无忧知道弥姑姑是冲着自己来的。 弥姑姑的目光向她身后飘过一眼,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在这里等女差,并不是想用什么大道理来评判所谓的是非曲直的。我只是想说,能依靠自己得来的东西,还是依靠自己为好。” 无忧点头,“奴婢知道这是姑姑对无忧的好。” 弥姑姑微微侧过头来,“我说要助你的就会做到。可是女差不能在那之前自己惹来麻烦才是。该避的还得避开才是。” 无忧知道弥姑姑的意思就是大公主的意思。她还是没有得到那一丝的侥幸。 点过头之后,给弥姑姑行了礼,退在一侧等弥姑姑先行。 弥姑姑却没有动。默了一会儿,“大公主今日要入宫。我先透露给你,关于善修与旑贞郡主的计划有变动,旖贞郡主已经定为太子妃了。昨晚接了皇后懿旨。”(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旖倾之会 点过头之后,给弥姑姑行了礼,退在一侧等弥姑姑先行。 弥姑姑却没有动。默了一会儿,“大公主今日要入宫。我先透露给你,关于善修与旑贞郡主的计划有变动,旖贞郡主已经定为太子妃了。是昨晚接的皇后懿旨。” 无忧一惊。抬头看向弥姑姑。本想着弥姑姑对于此事,必然是不愿多说。 没想到,接下来,弥姑姑竟然完全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是合周公子的办法,大公主很是喜欢。真的是聪明至极的一位公子。” 无忧想了想,还是轻声问出,“那郡主的意思呢。” 弥姑姑摇摇头,“还不知道,但一定会生气。” 无忧心中暗道,“合周果然好生的聪明,又讨得大公主的喜欢,那么自己要求他的事,是否……”心上始终在这一处转来转去,一忽喜欢,一忽忧。 弥姑姑扫了无忧一眼,“大公主不喜欢倾染染了,那件事放开手吧。” 无忧赶紧回转神思,垂头应是。 弥姑姑看着不远处的军士巡过,挑了挑眉,深吸一口气,她连这样的姿势也做得优韵雅质,无忧知道她心上在想什么,心下思量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姑姑是要跟殿下进宫么,奴婢会去瞧旖贞郡主的。但这样的事,是不是先瞒一瞒。” 弥姑姑看了无忧一眼,“女差果然伶俐,可怎么想不到,大家都以为是好事,又都瞧到了昨天国舅带来的懿旨,恐怕早已经告诉了郡主。”无忧一开始对懿旨的事很是糊涂,现下才一点一点串起来,原来合周说国舅与太子过府,是为的这件事的么。昨天她累极了,看她们收拾完东西,就直接走了。 弥姑姑稍稍思索了一下下,“看来是不必去了,郡主自有福气,说不定是件好事。” 无忧还在纳闷弥姑姑为什么不让去,抬眼就看到,旖贞头发只梳成了一半,就风风火火地这边来,后面成群的婢子,长一声短一声地苦唤着,“郡主小心,郡主慢走。”她听也不听,看来,一定是知道了册封太子妃的事情。也确定是在恼火不已。 偷看一眼弥姑姑的反应。 弥姑姑叹了一口气,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经过了这些,郡主就会真的长大了。”说完,轻移莲步走过去,向着旖贞行礼,“郡主金安,这是何往啊。” 旖贞向来性烈,此时怒火中烧,一双杏核眼已经瞪圆了,大声向着明知故问的弥姑姑道,“母亲在书室么,我要去见母亲。母亲也应该知道我会着急来见她的吧?” 弥姑姑下一步已经挡到她面前,“殿下这就要向宫中去了,郡主还是晚些时再来才好。” 旖贞哼了一声,“怎么能晚呢,若是真的晚些时,我就要母仪天下了。” 弥姑姑赶紧躬身,“郡主不可纵口直宣。以防别有用心之人断章取义。” 旖贞再冷笑一声,“这有什么,我们家在这帝都之中,极其夺目的一个特点,不就是一直觊觎皇室的地位么?我耳濡目染得时间久了,就是承了母亲骄傲的性子,在这帝都的顶端,哪里还瞧得到别人。” 弥姑姑陪笑道,“郡主已经长大,上一次使性子时才五岁,殿下一直以为郡主是大人了。” 旖贞没有改主意的意思,目光凌厉道,“我是问问母亲,她怎么改了主意,从前万分看不上的那个女人的儿子,是要我真的嫁给他么。母亲又是为什么改了这样的主意,难道就是图得一个太子妃位,来两相帮亲么。” 弥姑姑还是之前一般的淡定神情,“郡主一向懂事。幼时便可助殿下解决难题。” 旖贞知道得先过她这一关,遂道,“可母亲的画风太快,旖贞已经是看不明白了。” 弥姑姑并不兜圈子,直接问道,“郡主想要拒婚?” 旖贞稍作沉吟,长长吸了一口气,“偶尔,我也会自私到让人惊讶。” 弥姑姑轻淡一笑道,“那样会有不怀好意的人从中挑拨。如今殿下与皇上并不似以往亲密。” 旖贞止不住地冷笑,“有猜忌那正好,我与太子就不是同一路人。” 弥姑姑俯首语声轻轻道,“这样做的郡主会后悔。从未有人拒绝过皇室。如果郡主实在不喜欢那位太子,可以在那位太子身上下手。而那懿旨,只是暂时放在我们这里而已。” 旖贞直接吃了一惊,目光从远处的亭台楼阁转回到弥姑姑脸上,轻然一笑,“姑姑向来如此么,总是这样力挽狂润。” 弥姑姑还是一如从前的淡泊宁静,“所以,奴婢才抖胆向郡主提议。” 弥姑姑真是厉害,三言两语之间,已经向旖贞陈清厉害,然后提了个小建议。 想想那建议也确实不错,如果做得好的话。 旖贞本想顺路给大公主问安,但是被弥姑姑提醒了头发,这才转了转眼睛不好意思起来,又责怪起一边的婢子不给她提醒,风风火火地回去了。 看着旖贞那样走了,弥姑姑才慢慢转回身来。再很慢很慢地向回走。无忧快走了几步,想要问她怎么了。 已经当先被弥姑姑察觉,她并没有回头,但是声音大小刚好,“回去吧。今天大公主会在宫中用膳。” 无忧知道趣地停在原地,慢慢合计着,今天竟然闲下来了。 那么倾染染那里,也该有些说辞了。却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对她说。毕竟事情砸了。 这一次去到倾染染的驿馆,无人来接,进到里面也空无一人,看来是被那伤心的郡主给撵走了。上人若是烦恼,下人从来都会更加吃苦。 本来是不知道倾染染在哪里的。但是循着瓷器破碎的声音找去却轻易找到。 敞开的房门之内,可以看到呆呆望向外面的倾染染。无忧向前迈了一步,蝶儿小心翼翼扯了一下她的袖子。似乎是觉得气氛不对。无忧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去外面守着。” 然后,一步步向内中走。直到她面前。 倾染染冷漠地看着她,“女差难道是有我想不到的心思么。真希望是我说错了。” 无忧目光游走上这间会客室,地上还散着碎裂的瓷片,还有血迹,一滴一滴地滴到砖花的砖地上,已经被深深地吸附进去,在室中透进的天光之下闪着炙热而沉闷的光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再携手 倾染染冷漠地看着她,“女差难道是有我想不到的心思么。真希望是我说错了。” 无忧目光游走上这间会客室的全貌,称得上是一片狼籍。地上还散着碎裂的瓷片,蜿蜒如蛇形的血迹,那样一滴一滴地滴到砖花的砖地上,经过了时间,已经被深深地吸附进去,在室中透进的天光之下闪着炙热而沉闷的光泽。 看得人脑壳都疼。 另一边,一只金丝走线的蜀锦绣鞋也被扔在一边。而此时,倾染染就那样赤脚站在自己面前,走过那些碎片,却不能在她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丝的痛苦来,或者是那些痛苦已经被大片大片的怒气所掩盖,让人拾寻不得罢了。 无忧看罢多时才微微仰起头来去看她的脸,然后是一片的平静如水,“郡主觉得冤枉,可以讨厌无忧。”她说的是实话,也是唯一能给她的答复。这样简单,也这样的绝决。她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无忧知道接下来她会是如何的反应。 果然,她听了她的话,像发疯一样地咆哮起来,“文无忧,你到底是在打什么样的主意?无论怎么想,你当时的受伤,都是成为后来旖贞不让鸣棋喝那天山青的缘由。是你,是你破坏了这一切。难道是找到更大的金主了么。难道是你亲手将我推下火海了么?” 无忧垂首道,“奴婢要感谢郡主将奴婢想得如此聪明。” 倾染染愣了一会,又忽然仰天长笑,“要不,我怎么会只相信你呢。女差那样做,是因为喜欢鸣棋世子么?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一种可能。可女差已经不可能与世子在一起了啊。所以,女差就再帮我一次吧。” 无忧抬头看向她,“郡主还敢再相信我么?” 她冷笑,眸意深邃,“该恨的还是要恨的,可是该共同谋利的地方也不应该放弃,女差说是不是。本来,我真的很生气,生气得这就要去杀了女差呢,可是又想到女差的不足,又像这样想要与女差共图大计了呢。” 无忧脸色微微生变,她没有想到倾染染会如此顽强。可也并不是真的如何惊奇。倾染染能在众女当中脱颖而出,本已不同,现在又是孤注一掷,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原不新鲜。 她未出语,只是看向倾染染。 倾染染眸间光彩汇聚,“女差应该知道,你只不过是暂时让鸣棋世子鬼迷心窍的女人罢了。我父王有很多那样的女子。鸣棋也会有很多。辛苦到手的那一段时间,自然会珍爱备至,谁知道是不是在心疼自己的辛苦付出,然后无趣再到厌弃。这样位高权重男子的花言巧语又怎么能当真呢,女差你说是不是这样。” 倾染染的单凤眼扫过无忧,仔细打量上面的颜色变化。而那扫过来的眼风中有怨恨,有得意,有不甘,亦有口无遮拦的痛快,想要看到无忧失望的等待。一轮又一轮地生出,又一轮接着一轮的融进众多颜色当中。 无忧却只是平静,“郡主高见。无忧只不过是仰人鼻息的婢子罢了。从无须贵人多有顾虑。” 倾染染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微微有些惊愣,但转瞬已经媚笑,那声音尖尖直钻进人耳朵里,又要一径向里,“女差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也是,像这样每天都几乎是如履薄冰呢!可女差也一定会知道,大公主不会喜欢,鸣棋世子喜欢女差的吧。而且那时看世子的情形,了解的人自然会了解得更多。不知道大公主会忍勾引世子的女差多久呢?我来中原的时候,父王曾派了许多人前来打听这位大公主的脾气属性。回禀回来的密信中记了这么一件事,大公主还在十几岁的时候,听说如果吃了对手的肉,可以复制对手的力量与美貌这样的话,生生在被俘获的起元国大公主的手腕上咬了一口肉,就那样生嚼了下去呢。” 倾染染话音刚落外面“扑通”一声响,看着人影倒下去。无忧知道是蝶儿受了惊。 这样的事,自然也逃不过倾染染的眼睛,她向着那身影的方向柔媚一笑,“女差果然比我想得要难驾驭得多。可是怎么办经,这样好的女差却终究是太过命苦,世子厚爱优渥这等福泽也要为女差带来祸殃,霉运到极致。从前,我以为我是到了绝路上,怎知回头一看女差的绝路,才是真真的想出办法来。如果世子已经大婚,一切都会多有不同,更何况,女差还是最佳的媒人。有谁还会怀疑世子妃最宠信寸步不离身边的女子会有世子有染。” 她的一番话,如同一带寒风萧瑟向无忧袭来。而身上的重衣担不得那层风,更让其深深漫进四肢百骸。 倾染染打量着无忧的样子,似乎是察觉到围绕在无忧身边的那层寒气,轻然一笑,“所以,女差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助我功成吧,再到我身边来,寸步不离,一切安好。” 无忧看了她好久,只觉得双眼都看得有些发涩,僵僵的表情忽然就生出一个笑意来。 室外有阖得太严的门透入更多的风来,将她衣袖吹得微微飘荡。 这样明质艳丽的女子,连倾染染也看得心头一动,但也太抢眼,她不会将她留在身边太久,在这一瞬,她就已经做下这样的念头。 可是现在,她只有她这一根救命稻草,去靠近鸣棋,倾染染这样想得很深,忽然听到她的笑声,就像是蜻蜓点水的那么微微一点而已,却足够动听,无忧笑向她,“名利双收是值得这世上每一个人至死追求的东西。奴婢当然殊无二致。本来以为,就这样被放弃的郡主,奴婢也会跟着一道想不起,奈何,郡主又总是这样一鸣惊人。让人无法不去注意。” 一步步向身后的尊座走的倾染染,忽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女差就是女差,似乎是不能很好的威胁的,那就许以富贵吧,以我的执著,以女差的聪明,让我们收揽进怀中这天下的富贵吧。春叶初长,在这皇城之中躺藏着不世的野心。让女差痛苦的那些人,我会让他们流泪,这是我要给女差的礼物。”她明明是带着笑意说出这些话的,却是字字凛如渴望嗜血的刀锋。似乎是一下一下地割过人的耳朵又一径向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无可 走向身后尊座的倾染染,毛骨悚然地笑,“女差就是女差,不好威胁,那就许以富贵吧!春叶初长,在这皇城中躺藏着不世的野心。让女差痛苦的那些人,让他们流泪,是我要给女差的礼物。”她说出这些话来,字字凛如刀锋。 然后,是她们不说不话,连珠眸都不动的对视。 室外有闷闷的雷声涌过,看来是要下第一场春雨了。然后,忽起的扑打得窗纸有声。 屋子里静了那样长的时间。静得仿佛尘世都就此陷落,再无可寻。 一直守在外面,却能听清屋子里全部对话的蝶儿,有些稳不住阵角了。先是走来走去,接着是心跳个不停,生怕里面会发生什么。 毕竟,刚刚见倾染染的样子,让她吓了一跳。而且,听到她说大公主的那些话,吓得她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发出了些声音,所幸,里面是没有听到的吧。 可现在,她再也稳不住,伸出手,哆哆嗦嗦去触那门缘,向前一点、再一点,就要碰到,忽然听到无忧的声音在说,“奴婢愿再承郡主厚爱。可一切只能慢慢来。因为奴婢也想不出即时的办法来。” 倾染染又笑了起来,边笑边走向无忧,那笑声太大,太刺耳,无忧是紧紧咬住牙,才没有去捂起耳朵来的,她垂下头不再向倾染染注目。 直到无忧眸中,她的鞋子走近,倾染染的声音响起,“看一个人看人的眼光,就知道她今后能走到哪一步。文无忧你真的是一个很吸引男人的女子,怎么能连说出违心的话来,也这么真诚呢,好吧,即使是违心的也做得用心点,我们都达成各自的所愿吧,然后再相互怨恨。那样真的是很有意思。” 还是好着的,蝶儿放下了一点点心。 看到无忧出来,蝶儿几乎是扑到自己姑娘身上去。无忧向她笑了笑。她明了地点头,默声随着姑娘出去。 可到了外面,就再也忍不住了,“姑娘刚刚的意思是答应她了么,之前,姑娘不是说大公主已经确定不喜欢她了么?” 无忧点点头,“有没有听到阳奉阴违这句话,我这样说,只是为了能活着出来。” 蝶儿吓得一吐舌头。 无忧冲着她一笑,“骗你的,你也不想想,倾染染杀人怎么会亲自动手,可是她的手下全部被赶了出去。所以她眼是不会亲自动手杀人的。” 蝶儿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姑娘,“姑娘怎么到了现在还在打趣,这意思是说,她没有行凶,是因为没有人手么。” 无忧再笑,“你个机灵鬼,被你看出来了呢,怎么办,那就不得不承认了,你家姑娘就是这样见风使舵,计算钻营的姑娘。从前也许是好的吧,还以为能一直好下去,起码不会那么快变坏,可是变起来可真是快啊。这么不能答应,也不会去做的事情,也应得那样痛快。从一开始就注定会食言的啊。” 然后,她低下头,不让蝶儿瞧到自己一双充满哀伤,焚烬如灰的眼。 蝶儿听了无忧的话,早已惊得一张脸雪白。但看向姑娘时,正见到她抬头微笑。才放下心来,原来只是说笑。可这真是让人心痛的笑话。 回到府上,无忧已经打算好,去见三姐姐的事情已经是不能再拖的。恐怕连自己对合周的那样希求非分的依赖也要如实地说出来。要不然,就真的不知何以安慰三姐姐了。 白里阳光还足到了晚上,寒风浸浸,无忧一想到这些事就心烦意乱,自然味口不佳,草草吃了些点心,在心中打着腹稿到底要如何说,才能不漏破绽。 大太太对于移亲的事,自然也在尽力阻挠。 就只是,近些年,大太太在内宅中动了太多的心思,对外面的事并不大上手,目前来看,想要一下子休了光禄大夫家的心思,不会那么容易,估计也是用个拖字。而且她为了阴狠,说不定,现在正在想的是如何让三姑娘出面,来闹这一场。好容她们坐收了渔翁之利去。 所幸,唯一能让无忧心安的是三姐姐一向知书达理,又偏生是坚强女子。只是再坚强也终究是女子,这一世要寻找的太多,能生生压在心底的痛又能多有多少。 那般的感伤好似洪水要满溢而来时,忽然听到蝶儿唤了声“姑娘”,才回神过来,看到面前立着一个眼生的小婢子。 那婢子向无忧行了礼之后,向四下瞧了瞧,手上利索地递过来一张纸条。 见无忧将那字条轻轻握在手心里,才低声回着,“夫禄大夫家的公子让奴婢传话,请姑娘将这信代为传给三姑娘。” 无忧点点头。那婢子快步而去。转瞬消失在假山之后。无忧看了一会儿那背影,心下不禁佩服合周的聪明,若不是他早就提醒那位公子对三姐姐有意,今日,这番转机真会吓她一跳。 手中如得到珍宝一般握着那信,不知是喜是忧。只觉得,心是跳得极快的。惚然觉得是喜,能在这样的时刻得到三公子的真实心思,可缓三姐姐的忧心,哪怕日后事不能成,也多少有些寄托。但又心知,这喜来得太晚。那些痛早已深深划了下去。 远处松影卷风啸出好大的动静来,她想爹爹一向是爱听这些的。然后,又不知为什么会想到这些。逼自己去想些别的。 急步走向前,地上是快快移动的一双影子。她在想,怎么会这样,连天赐良缘也让人不能轻易高兴起来,一切都像是来得不是时候。 到得三姐姐那里时,三姐姐正在树下闲听松涛。夕阳之下,纤纤一影婉转,劲风迴荡,吹得她裙角狂卷出大大的波痕来,向在她身后望去,可以看到不到五十步远的地方是候府后园中的一列青松,此时正迎风急摆,松涛阵阵。 看她能这样寻物宜情,无忧心上说不出的高兴但转即更觉得悲苦,这样好的女子,偏偏命途多舛。 三姑娘看到跟着自己的小婢向身后行礼,回过头来瞧,见是无忧,笑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无忧瘦了,可是王府食物让人不快?” 无忧笑笑,轻声道,“其人更甚。” 三姐姐眼中闪过一丝担心,但转瞬就是眼神清徐了,她明了了无忧这样说是在调笑,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姐妹走近,相视一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诗情 三姑娘瞧着跟着自己的小婢向身后行礼,慢慢回过头来瞧,见是无忧,笑看一会儿,才轻道,“无忧瘦了,可是王府食物让人不快?” 无忧听三姐姐如此打趣,笑笑,轻声道,“其人更甚。” 三姐姐眼中闪过一丝担心,但转瞬就是眼神清徐了,她明了,无忧这样说亦是调笑,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 患难中的真心,宝贵无比。 姐妹走近,相视一笑。 陪三姐姐听了一会儿松涛,无忧始终是惦记着那封信。那时以为,那位公子与三姐姐无缘,于是总是在想,如果他们情投意合该有多好,该有多好。但其实,她自己也已是笃定,不会有那样的奇迹。 然后,又想着若想要真的劝动三姐姐,自己是必要先想通的。 她想得通一点了,三姐姐也自然会想通。 最后,又往往笑自己的无知,明知那样的伤,会有疤痕,还奢望着三姐姐会忘掉。 不想,接下来是如此的起承转合。手里的信变得沉甸甸的,就像是全部的希望正握在她手心里。 终于,她鼓起了勇气,看向三姐姐,“那位公子托人带来了一封信,字迹真是上好,心意也让人感动。”因为风有些大,她说得断断续续。 三姑娘转过头来看她,轻轻地笑,那样的笑容真的是极美的,就像是霁朗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无忧想,这样也会收来最好的结果吧! 三姑姑轻轻展开信,无头无款,就只得一小段诗。 无忧略过一眼,想那开头与落款处,就是小婢带来的口信中的内容了。 虽不知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但是见三姐姐那样认真瞧信,心上就已经是说不出的松快。亦有浮想联翩,也许一切会就此转机,他们本就相爱,只要时机得成……忽然看到,三姑娘将手中的被风展动的信页,握合成了一个纸球。 无忧震惊地去看三姐姐的脸,还只是平静,静得找不到一点点情绪,她也在看无忧,“会开心读这样情诗的人,是谁呢,日后会知道吧。” 无忧知道三姐姐一定是知道了移亲的事。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三姐姐。 看看她眼里的茫然无措,三姑娘笑了笑,“只要那人还在这候府中,我们的未来连一天都说不准。还要这些虚妄做什么。那些痛终究是落了根,呼吸之间都会觉得疼。于是习惯了,可以说笑,然后置之度外。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是大度。”她举了举手中的信,笑了一下,“这个只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东西。”说完,拿过早靠在石椅上的花锄,来铲身边一棵小树根部的土。 三姐姐这样的举动说不出的奇怪。 无忧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思考再三,还是说出心中的疑问,“土还是冻着的吧。一定很硬。” 三姑娘手上停了停,“是啊,很硬,但只埋掉这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下一瞬,无忧已经猜到三姐姐要做什么了。 她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三姐姐。 三姐姐抬起头来她笑了一下。手上利落将那个纸球丢进坑里。转眼就扑上土去。 无忧不再说话,只是蹲下身,看着那封信就那样,被三姐姐眼睛都不眨地埋在了树根下。 三姑娘,早知无忧来意。更加知道,无忧之所以,一直都说不出口的那些话是什么 三姑娘握着铁锨想了好一会儿。看着新鲜被翻起的土,忽然就想到,他的样子。那位公子,那样来到自己的面前,可是自己给他看的,却是自己,最丑陋的样子,那时真的好伤心,可又能怎么办? 有些时候。容貌是女子一辈子的福分。可又有些时候,家世才是。 她仰起头笑向无忧,“去者日以疏,来者日以亲。我与他终是有缘无份。” 无忧早想过,这样的消息是瞒不住的。 又或许有人并不想瞒住这样的消息。无忧只是心痛,三姐姐,要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够真的,遗忘那些事。那些确定的陷害,和那些确知的。无药可救。 她走过去,扶住三姐姐的肩,险些抑制不住眼里的泪水,“我是罪人,谁让我这么巴巴的来,却只能和姐姐说这样的坏事。” 三姑娘向她笑,“就是说呢?我那聪明的妹妹,如何不将这样的事敷衍成好事呢?” 三姑娘说完,打量了一下无忧的衣服,“我看妹妹还是快回去换些隆重的衣服再出来才好。毕竟晚上还有一出大的。” 无忧愣了愣。 三姐姐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渐渐变得柔和的松枝,放下手中的铁锨,拍了拍手,再过去无忧站起来,“女孩子总归如此,再怎么高傲遇到让她真正心慌的事儿时,到底会坐不住的。倒想与妹妹设个赌来赌一下,高傲如斯的五妹妹,会闹哪一出呢?”说完转身向屋子里去。 看着回身向屋子里去的五姐姐,无忧提步跟上,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担忧,“眼下的情况是,五姑娘虽然急了,但是大太太那里,还是有些经验的,会拦着五姑娘是一定的。” 三姑娘对此却并不担心。微带笑意,“你当我只是闲着,偶然也让我做了一件大事。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让她们出去打听这五姑娘那边的风声,却发现了一件奇事,五姑娘差人买了一些比丘尼的衣服。看他们要得仓促,必是要用在今晚了。 无忧一时惊诧,“姐姐说的,是比丘尼的衣服吗?”三姑娘点头,无优继续好奇道,这么一说,五姑娘难道,是要驱鬼吗?” 三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那样的事,人家是要驱这送上门来的东床快婿也未可知。” 无哟,慢慢反应了一下,想出了其中的门道,才觉得好笑。 才展出一丝笑意又瑟瑟地收了回去,心上终归是惦记着,合周的事,觉得有必要,也跟三姐姐说一下,这样稍有支吾,就被三姐姐看出了行迹。 她笑了一下,然后说,“让我猜猜,这一丝的苦恼,是为了谁?” 无忧轻轻了抿唇,“什么都瞒不过三姐姐!”她以为,三姐姐,会问下去。但停住脚步的三姐姐,只是抬手给她指那颗最远的松树,“松涛已经变小呢。”无忧问,“三姐姐怎么不问?我还有事要说。” 她落下手指,只是淡淡道,“该做的,总要做,何况,那位公子,相当的聪明。”(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自卑自怯 无忧轻轻了抿唇,“就知道什么都是瞒不过三姐姐的!”她想着,三姐姐,会继续问下去,毕竟这些是连她这个当事之人都不太清楚的事,怎么能让人不发一问呢。 但停住脚步的三姐姐,只是闲闲抬手给她指那颗最远的松树,“松涛已经变小呢。余韵回还亦是好的。”并无再多说什么的意思。 无忧想了想,终于自道,“三姐姐怎么不问?我还有事要对三姐姐说。” 她落下手指,只是淡淡道,“该做的,总要做,何况,那位公子,相当的聪明。我现在就只能想到这些。” 无忧看向远处,幽幽道,“那位公子,他真的就只有聪明吗?” 三姑娘笑,“就是说?除了聪明,还多了一些对无忧的心意。” 无忧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三姐姐,“可是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三姑娘幽叹,“妹妹在心下如何想现在的他,就是现下妹妹对他的心意。心意何来对错之分。” “一个被命运抛弃的人365天都处于挣扎之中。自己与他好像都是这样。” 话音刚落,便有婢子过来向三姑娘传话,看到七姑娘也是在的,向她们一并行了礼,道,“可巧,七姑娘也是在的,老太太要见姑娘们呢。现下正在厅里等着呢。” 三姑娘与无忧对视都笑应。三姑娘的婢子引那婢子出去。 无忧遂扶着三姐姐向回转。路过树边时,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那埋信的树根,再向着蝶儿使了个眼色。蝶儿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进到屋中,三姑娘遣了全部的人出去,蝶儿也跟着退下,她看了一眼外面防风的窗纸,与无忧对望了一眼又是相视一笑。都确定两人都发觉了刚刚的婢子是在假传老太太的意思,也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五姑娘在背后使弄。 这下连一直有所怀疑的无忧也开始确信,三姐姐说的重头戏了。 无忧想了想问道,“她这样的方法好么?” 三姑娘摇了摇头,“不过而而,起反向作用的可能更大。刚才在外面不便多说,现下,我倒是期望那位合周公子想出办法来。能让这件事情真正回环的,也只有外部力量。二叔并不能自暴机宜向人求助。五姑娘所行还是一样,只是在逼迫二叔罢了。她从小就是不懂得二叔对她的心意,只懂得跟你争宠。到了此时,二叔虽然急的是我这孱弱侄女的姻亲。可若是一切重回正轨,她也是有份的,但是看起来,她似乎不太相信候爷。” 三姐姐分析得不错,五姑娘从小便是这样的脾气。 无忧还在心中理顺这些事,三姑娘又道,“我们知道从前的好,也就不用纳闷现在的她的选择了。倒是合周……”三姑娘说到一半抬起头来看向无忧。 无忧略略有些尴尬,“我已经向他做低伏小。” 看出无忧的无奈,三姐姐叹了一声,“他侍你可还好。” 无忧点了点头,“一切不过是发乎情,止乎礼。可我总是怕他会看破。” “如果要是看破,早就看破了,毕竟是那样聪明的人,只是看破了,也不能从中拔出来才是真的。我没有见过那位世子,要不然就能真的给你几句有用的在他们之间为你分辨,眼下只能苦了你。” 无忧明白三姐姐的意思,合周是她们不能得罪的人。哪怕要像这样虚与委蛇。鸣棋就更不是。 无忧又稍坐了一刻,便回去换衣服,三姑娘也打扮得体,两人分头向着会客厅去。 本以为,只是宣布要剃度出家这样的事,就是五姑娘能做的极限。却不知道,五姑娘的狠厉,似乎更甚于大太太。但一切就像是三姐姐说,做得如何狠决,在承受的也不过是爹爹。这样念起这个字眼,一时觉得生疏。她与他还在僵着。五姑娘只道,候爷最爱的是她文无忧,却不知道,他伤她也是伤得最重的。 三姐姐真是聪明,就像她说的,五姑娘到得很晚。 大家都已经得知道是上了当五姑娘假传老太太意思的当,可总要看到罪魁祸首,于是都等在厅中。候爷已经发过三遍怒去,连茶盏都摔了,大太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她也找不到五姑娘。 无忧来的时候,外面都是提着风灯在找五姑娘的婢子。 会厅中的大门敞开,里面却静得可闻落发。当中令人抬来的案桌上面置了竹鞭,看来是为五姑娘所备。 无忧向门槛另一边,几乎同时出现的三姐姐行礼,微等了一会儿三姐姐的脚步,在三姐姐身后进得厅堂之中。无声向老太太、候爷并着大太太与家中一应长辈,各位姐姐们行了礼,轻步归座。这样的时候本就是无话可说。倒是省了许多心思。 差一点儿成为事中主角的三姐姐也乐得清闲。 又等了一些时,候爷大怒道,“真是越发大胆,快快派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尸。” 其实,大家都明白,虽说候府很大,但对家生的奴才们处处熟悉,怎么会真的找不到五姑娘。 一切不过是看了大太太的眼色行事,都懂得人情世故,见风使舵,又不能真的将五姑娘给押过来。 那样的金枝玉叶,何人敢动得一下。是以一切不过是个拖字。所以五姑娘才可以顺利准备着她的事。虽然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但到底胆气是第一条。 到了现如今,大太太也并不是真的想让五姑娘就这么出来了。这样被找到,本身就是一个错,还不如到底要看看她能打点出什么。也一定是要打点出来什么才是。动静都闹得这么大了。保不齐第二天连天子都要闻得到风声。 大太太手心里实实地握了把戏在。 五姑娘提起裙角,踏过月洞们,正在她房外张望的婢子与小厮们全部低头行礼。 再踏出第二道月洞门,月色如水般铺就一汪明亮,像这样伸出手,去好像立时就能沾染如水月色,指尖清凉。 她微微冷笑。那样的笑意,仿佛就生在月色之上,绵绵悠远。其中的绝决与狠厉幽幽闪过,越来越重。 她想,这件事,母亲所说的再耐一时,等着三姑娘那边动作是不对的。 三姑娘那样的身子,历了那次病发,在光禄大夫的儿子面前出丑的事,早自卑自怯了,她哪里再有勇气挽留本已离去的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心观自在 五姑娘想,这件事,母亲所说的再耐一时,等着三姑娘那边动作的所谓方法,是不对的。 三姑娘那样的身子,历了那次病发,在光禄大夫的儿子面前出丑的事,早自卑自怯了,她哪里再有勇气挽留本已离去的人。 至于爹爹,又怎么会不心疼贤儿,他和那个女人的好儿子。就算是个傻子,他也会为了那个女人而爱他。 除了她自己发难,再无别的选择,这才是真的。 只因,她再也耐不得那样的“一时。”就像是心头生生地长起一根刺来。 五姑娘是那样堂堂走进会客厅里来的。带入一室月色,米色衣裙与厅中所铺的厚厚毛毯融成一色。能这样在众人面前孤注一掷,她想这也是自己的福气。 候爷将桌子一拍,“还是一个女儿家,便是如此大胆。”候爷仕途多年,已经鲜少能有事情这样轻易挑动起他的情绪。但是看到五姑娘不紧不慢的样子,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五姑娘不甚怕地只是僵硬行礼,然后,也不等候爷发话,就自己直起身子来,“只因女儿从前不知爹爹会这样讨厌女儿。”那样的嗓音清亮,字字清楚。 让在场众人皆听出五姑娘语意里的埋怨之意,候爷惊了惊目色,怒火已渐呈脸上,又反复压下去。大太太却是真的怕极了,一直不住地给五姑娘使眼色,被候爷看了一眼,才低下头去,自先认着错,“候爷操劳国事,是我没有教育好她。”再看向五姑娘,催促道,“还不快快向你爹认错,好好地讨了罚去。”看五姑娘只是立着不动,又轻声催促,“还在磨蹭什么,快啊。” 候爷只是冷冷哼了一声,“看她这样的气势,不听她说什么,才是真的可惜了。”目光转向五姑娘,“你自认的道理,在这里,说给这让你骗来的众人听听,也不枉他们被骗来这一场。” 大太太作势要起来阻止。被候爷看过去的眼色逼得又重新坐下,两手交握,丝丝陷进皮肉之中,紧张得忘了痛。这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她想自己一双眼睛尽数盯在了外人身上,真真忽略了自己的女儿。又偏偏在这里出了岔子。 五姑娘似乎就是等着这一时,目光鲜亮抬起头,正视文安候道,“女儿认为,女儿并不适合嫁给那位光禄大夫家的公子。正如黄河十年易道,泛滥成灾,世人才说十年河西十年河东一样。连这样的河水移道,尚且有祸,更何况是姻亲大事。无论是在谁人看来,光禄大夫家都是希求非份。爹爹推拒就是。如何让母亲苦恼,也让女儿恐惧。”五姑娘如此说,更多是清楚明了地在埋怨候爷。 大太太忙瞪了五姑娘一眼,五姑娘也只作视而不见一般,微微抬高头颈,那样仰视着会客厅的藻井处,“女儿细细想过了,那光禄大夫家,无非就是想将家谱修上去,才要与我们结此良缘。如此,女儿已经想到办法,只要爹爹向他家别荐了旁的高门姻事,让他们另外蓝田种玉,事情可解。” 候爷早听得怒火万丈,伸出手来将五姑娘点指,“这就是你的所谓办法,简直是胡言乱语。这样的事,可是你说推就推的。况且,你这样推出去,又是到底要谁那么乐呵呵地来接。”顿了顿,觉得自己已经说清了事情原委,五姑娘会知难而退,遂问,“到了现在,你可知错。” 大太太一脸焦急地瞧着五姑娘。 五姑娘不理她娘亲使过来的连环眼色,只是梗着脖子道,“母亲何必慌张至此,女儿只是母亲一个人的女儿么。女儿不认为女儿有错,女儿只是说出了心中所想,即使今日不说,也会久在心里,****那样怪爹爹无情。” 候爷沉声训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你看来只是无情之举?” 五姑娘咬了咬唇,一字一顿地说了下来,“女儿违背父母之命,当然不妥,事情错了当然要纠正过来。就算是在父母之前无礼,也要这样做。”说完也并不避开候爷的目光,只是定定迎上去。无忧向她看去,看得出她用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的手心。无忧在心中嗤笑,五姑娘还不曾尝到这世上的痛。 候爷的声音已近咆哮,大太太在一旁吓得直发抖,“岂有此理。今天是荒唐至极。你既知,你此时行径于礼不合,还要这么堂而皇之地来在父母面前。你有没有想,违背父母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会再一再二,再三再四。所以从一开始就要给你教训。” 候爷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五姑娘的笑声打断,“所以,女儿也不是在求爹爹而是告诉爹爹女儿的心意。”说完,举起双手来在空中击了击掌。 候爷眯起眼来,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击掌声过后,厅外进来两个婢子,用托盘呈着远远看去像比丘尼所着的僧衣一套。脚步有些惴惴地走上堂来。 候爷微微皱了皱眉,抚额,还没有出声。大太太已经有些坐不住。她早知道这样的办法无济于事。 而且不仅是无济于事,也太欠考虑。本来,事情还给候爷捂在鼓里,也势必会让事情归于原位,自己原想在其中逼动了三姑娘坐收渔利,却不想,在自己亲女儿这里节外生枝。 无忧静静坐在姐妹们一侧,微微与三姑娘、六姑娘过了过眼,倒觉得有些无趣。 她可没有那么无聊,会喜欢看五姑娘苦苦挣扎的样子。只是微叹她太过性急,没有看出来,此时在这堂中,不想让移亲之事发生的人不下五个。个个都在出力。 看来真的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心里想了一会儿,已觉生烦。 来的时候,还真的是想看戏的。现在戏来,她却已经没了兴致。偷眼看向众人,大姑娘一脸急色,显然也是觉得五姑娘这一出不成却又将她担心。三姐姐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自在,那么端庄坐着。 四姑娘惊得脸都白了,她一向胆小,可今日里偏偏这父女那样顶了牛。六姑娘闲闲看着手指。大太太急得脸上都见了汗,三太太也是一脸急切地观风,巴望着能从中得到些什么,倒是老太太这么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眯眼,像是睡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兵戒 四姑娘惊得脸都白了,她一向胆小,可今日里偏偏这父女那样顶了牛。六姑娘闲闲看着手指。大太太急得脸上都见了汗,三太太也是一脸急切地观风,巴望着能从中得到些什么,倒是老太太这么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眯眼,像是睡着了。 四姑娘伏在六姑娘耳畔道,“看来,老五是一定要向二叔要出一个结果来呢。” 候爷脸蕴怒色,五姑娘更是心浮气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伸手就解自己的衣服,口里还带着泣声念念有词,“女儿再不求爹爹别的,只求,让女儿能素净地遁入空门。这样做,爹爹就不会那么难做了吧。” 五姑娘刚刚说毕了要遁入空门的事,就开始动手,解她自己的衣服,转眼之间,已经脱下外面的锦祅,这就要脱去中衣。众人才解,她嘴里所说的素净原是如此。 大太太简直是要气得从椅子上滑下来,再不看候爷的眼色,赶紧吩咐两边,现在就将五姑娘送回房去。以免当真闹出笑话来。 两边的丫头婆子,呼拉潮水一样地涌上来,将五姑娘包在其中。让她不能再行动作。 五姑娘大喝一声,“看你们哪个敢上来。女儿只是认为要将这世间的肮脏全都脱得去了,才是真的素净。不知那位公子,可同女儿一同遁个空门。要是他也敢去,这门姻亲,女儿无拒。” 丫头婆子们被五姑娘的气势给震住,吓得不敢动,都转过头来看候爷与大太太的脸色,候爷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着老太太行了个礼,“母亲您看得累了,也回去歇歇吧。儿子教育不好女儿,真是羞愧,这便下去自省了。”见老太太微微点了个头,便大步流星踏下座来,向两位太太并着姑娘们道,“我累了,你们瞧吧。”说完,看向大太太,“明天记得将她锁起来,再不许出来现眼。如果她实在是心诚就如了她的意。” 大太太,“唔“了一声,又反应过来什么,哀婉叫了一声,“候爷。” 候爷如若不闻,也不转身,那样直接出去。 大太太又转身去瞧老太太,“母亲,您这老神仙倒是说句话,解解我们这凡人的苦。” 老太太长叹一声,睁开眼,瞧了一下大家,最后目光落在五姑娘身上,“五丫头,从来都是这个急脾气,这样的事,早烧得你爹头疼,哪一桩不会为你想,你却闹来这一出。叫你娘口里的神仙都说不出话来。要我说,今日得见的人再不准提起这个事,才是正经。要不然,我这做神仙的也容不下。” 大太太又惊又喜,“你瞧我们都只会胡乱咋呼着,倒是老神仙这仙气说得个要紧事,你们也都听得清了,今日的事,只到得这里,若再听了,便是不饶。” 众人齐声应了。 候爷一走,五姑娘也就脱不下去了。 几位姐妹都赶紧过来,拾她掉落到地上的衣服,将她重新包裹住。 大姑娘想要将她扶起来。 后面的大太太已经出声,“就让她在这里跪着,现眼的家伙。” 大太太如此说,不过是要给老太太听的。老太太向来疼爱这些孙女,哪里见得了这个,果然轻嗽一声,“在她老子面前演演也就算了,她今天这个样子,横竖是咱们娘们教是她不好。咱们再这样颠三倒地罚她,也是晚了,也有那么一桩好处在的,我看她这个样子,去了婆家,倒是不用让人担心会吃亏。” 大太太闻听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老神仙这时候,还要拿我们这些苦命人来取笑。” 几位姑娘又要扶五姑娘起来。谁知,五姑娘也怄着气,死死跪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 连大太太身边的米嬷嬷,都想不出这种状况要如何打发了。 大太太冷冷哼了一声,“那就依她,大家都不在这里看她。她那爱作给人看的心思也就淡了。”说完,笑眼向老太太道,“还请老神仙赏了我们苦命人仙气,让我们能到老神仙屋里,摸上两把叶子牌。” 老太太自然明白她要淡着五姑娘的意思,嗯嗯啊啊地道,“看你教了个坏女儿有功的面子上,这就赏你两把输的。” 大太太与三太太这样连捧带哄地扶了老太太出去。 这下,屋子里只剩下几位姐妹了,六姑娘道,“五姐姐这样跪着,我们可就要去了。要不然,我们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杀。” 大姑娘本也带着些怒她不争的意思,气道,“就算她们比你小,偏生我是受得起的,却也说不上话去,到头来,你还是白跪着罢了。” 五姑娘呆呆抬起头来,“那就要一直这样隐藏心思么。所幸,闹这一出,看看到底会怎么样。再坚持一下看看会得到什么。”说完,将头埋在胸前大哭起来,“我到底犯了什么错。爹爹他要这样对我。” 无忧暗暗心想,看来一切皆如三姐姐所料,五姐姐这般的当局者,是很难说得通了。 众姐妹又是一阵安抚,才将她平息下来,刚刚好些了,厅外传来杂乱的兵器撞击声,让大家生生惊了一大跳。 “众位姑娘,候爷有令要我们这就将五姑娘押回房去。”一个听得出风霜砥砺的声音,在厅外高喊着。太过浑厚,震得人耳边都有回音。 众姐妹没经过这个,都只看着大姑娘。 大姑娘却是个没主意的。一时也慌了手脚,只是紧握着五姑娘的手。 五姑娘却笑了起来,“这就是我要看的结果啊,刚刚爹爹不动怒,不过是怕吓到祖母。这会儿上是要将我罚了去。” “五姑娘请自己出来吧,属下不想唐突。”那有棱角的声音继续高喊道。 五姑娘咬了咬牙,挣开大姑娘握住手,慢慢向厅门口去。大姑娘一下子拉住五姑娘,“不可,我这就去告诉祖母。祖母不会让他们带你去的。” 五姑娘慢慢推开她的手,又转肩让过几位姐妹的手,“一人做事一人当。” 大姑娘道,“你身上衣服太单薄,可要冻出病来,我让他们再等等这就去给你取衣服。” 外面的兵士显然是听到这样的说法,大声道,“候爷有令,即刻关五姑娘进屋,不容有待。” 此时,五姑娘已经走到门口。 几位姑娘又拉她。 兵士见状,伸出手来要将五姑娘拉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强颜 那只要拉五姑娘的手刚刚伸过来,就被五姑娘大力打开,紧接着大喝一声,“我会自己去。不劳你们动手。”说罢,紧了紧衣衫,又拢了下头发,头也不回地走在他们前面。 厅外早立着几个人,大姑娘见候爷身边的管事也在,忙上去问道,“爹爹现在是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那管事忙陪笑躬身,“大姑娘也知道候爷的脾气,这会子正是在气头上,如何劝得了,刚刚那样忍下,也是给了老太太的面子。只不过是这样押回去,其它的,又怎么会刁难。” 大姑娘气得跺脚,却再也想不出如何办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兵士们押着五姑娘鱼贯而出。 无忧向外望去,五姑娘的脊背挺得更直。 四姑娘见状,刚刚恢复血色的脸,又白了起来,有些战战兢兢地问,“怎么办,二叔不会是将五妹妹的话信以为真,要送她去当比丘尼吧?那可怎么得了。好好的女子呢。” 众人都吓得心头一寒。 六姑娘脸上却没有如何畏色,只是平然道,“四姐姐可真能乱猜,一来,帝都从无这样的先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二来,二叔也不过是在气头上。哪里是要来真的。现下,也只不过是锁进屋子里,予以小戒。但凡,五姐姐一个错认下来,满天的乌云就全散了。说起来,这件事的重点不再候爷,也不在什么比丘尼上面,就只在五姐姐一个人身上。今日就只能这般,明天好歹,找个机灵的婢子,向里面送信,说服了五姐姐就是。我们一直只在这里胡思乱想又有什么用。” 听六姑娘说得有理,众人也就散了去。 七姑娘与各位姐姐做别,微微与三姑娘对了对目色,再没多说什么,也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气已然回暖不少,算得上是风清日淑的佳日,无忧到大公主府的时候,弥姑娘与大公主正在谈着,因为旑贞郡主与太子姻亲皇室行祭拜天地之仪的事。 那时大公主正说道,“算那女子识相,自己也跟皇兄说了这事,我借贞儿与太子姻亲的事,向皇兄这一出祭拜天地的事,就是要她无法赖账。”说到一半,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弥姑姑,“你说,你昨天劝回了贞儿。我倒有些头疼她来磨人,她可会理解我们这爱她的心思。” 弥姑姑笑听着的,“等他们长大了总会知道。” 等弥姑姑又向大公主禀报过几件小事后出来,无忧向她行了礼,准备进书室。 弥姑姑轻道,“女差留步。” 无忧折回,静等着她吩咐,她想了想,道,“之后,会有因郡主与太子得配良缘而祭拜天地的仪式,殿下的意思是要带你入宫。女差要好好准备一下。万万出不得差错。” 无忧点头应是,然后有些担心地问,“郡主那里……”弥姑姑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欣然一笑,将目光放得向远处一些,“郡主她很聪明。” 无忧乖觉地不再问下去。目送弥姑姑去了,方回转书室。 大公主心情很好。无忧得了好些夸赞,只是心上担着那重事,到底只是强颜欢笑。虽然心里确知,不想让移亲之事发生的人不再少数,可眼下也到底没有个准信让人安心。 到了中午的时候,方传来好消息。侯爷被钦点成回京述职的光禄大夫的主官。明眼人都瞧得出,光禄大夫处于下官的位置,再不会提起移亲的事。这样也算是候府避过一劫。 无忧刚听到消息,好生地喘出一口气来,想了想,让蝶儿马上回候府去报信。之所以这样急,是要说给三姐姐听的。 自痛快了一阵,回过神来猛然想到,事情能发生这样的转机并不是偶然。能有这样力量的人一定是大公主,可大公主对此并不知情,就算是知情也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想来想去,给出这个奇迹的就只能是合周。是合周变着方向借了大公主的力。 他一向是如此的。 无忧眉间隐有难色。她不知道要如何对待这样的合周。又如何让彻底说服自己,能一直不愧疚地与他周旋下去。 可王府再大,有些相遇也是避无可避。 在这样的遇到他之前,她想,她可能会逃开。或者是更见行迹。但其实,还是这样向他走过去。步步生姿。那是她唯一对他的讨好。 来王府的这些日子,合周越发变得温润。 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跳。越是走近他,越是听得到它们以一种奇怪的声音在跳。 脚步停在他面前,行下礼去。 他亦还礼。 寂静强悍在他们之间蔓延。 他说,“他们。” 无忧亦抬起头来说,“他们。” 啊,发觉他们一起在说,都停下,又开始谦让。 终于无忧说,“谢谢公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眸光被洒下的光线耀得光彩不定,“你猜到了。旖贞郡主那里还好吗,听说还来找过殿下。”他似乎是故意转开话题。 无忧想了想,“弥姑姑说郡主很聪明。” “五姑娘的事,我昨日里听说了。闹得很凶,恐怕会牵连到你。”他放低了视线,想到看到无忧半低头头的目光。但无忧已将头低得更低。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让他看到她眼睛里面的胆层游移。 无忧淡淡回道,“她一直恼我。之前,估计是想让我放松戒备,可今次的事一出,她又会记起爹爹独对我好的事情来。那些只不过是她的错觉。”无忧说出这些话,心上却一直在着急,合周帮了自己,他就是这样实实帮了自己。可是自己却没有什么表示,哪怕是一句关心的话。那样的话,却这样难以说出来。因为实在是想不到,他到底需要什么。 一队巡逻的兵士在他们身边走过,目光直视前方,并不瞧他们,可无忧的心,就像是被那样齐整的脚步声踏过一样,沉沉的疼。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现下,我在担心倾染染,她看起来不像是会放弃的人。” 无忧告诉了他,倾染染找到自己的事,像这样交换秘密,会让人觉得是亲近的。 她轻轻咬了咬唇,“公子的衣服有些起皱了,要不要我拿去熨一下。” 他只是看着她。半天无语。 无忧面露难色,“公子有什么不方便的么。还是无忧说错了什么,请公子不要见怪。”(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良多 无忧想了好久,终于轻轻咬了咬唇,“公子的衣服有些起皱了,要不要我拿去熨一下。” 他只是看着她。半天无语。 无忧面露难色,“公子有什么不方便的么。还是无忧说错了什么,请公子不要见怪。”她低下头去。 他微微抿了抿唇,“怎么会有错,我没有办法拿给无忧,才是真的。无论是这里还是候府,都有太多双眼睛盯着我们。” 无忧有一丝尴尬,这是她费尽心机想到的,能为他做的事,却忽略了这些。一时又找不到话来说,只能那么默着。脸上也越来越烫。 后来终于反应过来,他手里拿了纸伞是要出去的样子。 “公子是要出去么,今日天气响睛,如何带伞。”她这样没话找话地说,自己都觉得无趣。 “嗯,估计,等我回来的时候会有风云。无忧晚上的时候不要出去了。可能会被淋湿。”他说。很认真地。 下雨?无忧抬起头看了看,晴朗的上空,淡淡一笑,“公子所知良多。”这样听起来,真的不像是单纯的夸奖,起码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是这样的。无忧说过之后觉得是失言。她想自己真是冒失。 他却轻声笑了一下,让无忧听得出欢快,他为什么所喜,似乎是为了自己刚刚的一句夸奖,但那句说得确实是实话。他能做得到许多无忧想都不敢想的事,可也变相说明,他真的不好骗,她的一举一动他都心如明镜。这很可怕。 “无忧!”他忽然叫了她一声。一脸要说什么的样子。 她心中一惊,似乎能感觉得到,他像是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去瞧他。 他微微垂了一下头,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五姑娘很快就会被放出来。而且她一定会找你做她的出气筒。”他说完抬起头看无忧的反应。 无忧没有一丝惊讶,只是点了点头,小的时候哪一次不是这样。她们姐妹并不亲近。无忧能感觉到她深深的厌恶,可这种感觉说出来没有人相信。但眼前这个人竟然知道。 看到无忧眼中的惊奇!他轻然一笑,“可见,刚刚夸我不是真的,现在自己都在惊奇。” 无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无忧不曾说谎。说的也是真心话。” 他将目光望向一边的高树,让人捉摸不定地道,“我一直在等那一天。”语一声肯定,散尽时光! 身后有脚步声传过,无忧与合周对了个眼色,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两厢行礼,这才匆匆别过了。 过了些时,往候府报信回的蝶儿,回转。却不怎么爱说话了,无忧早知道会如此。 五姑娘会误会这一切,都是无忧故意的,诸如无忧早知道这些事,却隐而不发,故意让她在人前那样出丑。 无忧看着远处的假山,向蝶儿笑,“傻丫头,怎么劳动自己生气?她本会那样想。我们一直都是她听到名字都会痛恨的人。这些又何曾变过。来在王府些日子,你倒是生疏了。” 蝶儿奇道,“姑娘怎么知道五姑娘这么快就被放了出来。奴婢还以为她闹出那么大的事,会被禁足些日子。哪里知道,回去的时候,就听到她冷嘲热讽。” 无忧道,“家里出了喜事,爹爹自然欢喜,大太太又如何不会抓住这个时机去求爹爹。他自然比我们更要早知道,也许昨个夜间爹爹就已经知道了呢。想来也是为三姐姐高兴,又是自己的亲女儿,给了大太太面子,放了她出来。”想想昨个五姐姐真的是白劳动了一场。 蝶儿还想说什么,被无忧笑止了。蝶儿行了礼,转身闷闷而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脸上恢复了些血色,向着无忧一笑。无忧也笑,说,“刚才不是生气了吗?这下怎么又笑了?”心上知道他是为三姐姐高兴。能等到这一天,心上真的是痛快。 晚些时候,回到府中听芝儿说才知道了,那位光禄大夫公子一听到如此起承转合的消息,就跑来了候府来见三姐姐。 结果,却大大的出乎人的意料,似乎是不欢而散。 那时真的是阖府震动。那位公子也像是浑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就那样匆匆而来向三姐姐表白心意。 无忧先是一喜,那位公子那么快找过来么,可见是真的喜欢三姐姐。从人样子来看就已经是般配,甚至他们都爱读诗写诗。 “三姑娘怎么会拒绝那位公子,是如此煎熬才得来的良缘呢。”蝶儿几乎是泛着哭腔。无忧知道是刚刚过来找蝶儿的三姐姐身边的婢子,传染给她的情绪。大家一直都是盼着这些的。 这里面当然也包括无忧。 稍进了些晚饭,便有些坐不住。 连蝶儿都戏说,这样坐不住的姑娘还真是第一次。 无忧几乎是不跑着,去问三姐姐,“你到底对那个公子说了什么?” 三姐姐只是,淡淡的说,“我说了他该知道的事!” 无忧喃喃,“三姐姐终归不能将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这些也不是那位公子所想。” 三姐姐默然无语。 “三姐姐如此可是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此等行事,可不是我那一直聪明伶俐的三姐姐所为。”无忧无法说服自己不对这样的事情生气。那么好的人,三姐姐真的要就此错过么。 三姑娘凭在榻上,眯了会儿眼,睁开眼看了无忧一眼,知道这三两句话是打发不走无忧的,所幸直起身子来,“我知道妹妹想说的什么?我又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置于险境呢!至于他,那么心地善良的人,我又怎么忍心害他? 毕竟,我要,去报复那些人,不只是说说而已。我这样的残破之躯,这样的身世,若是真的嫁给了他,他就要成了命不好的人了。” 无忧听得眼圈一热,又生生忍住,“所谓夫妻本就是患难相扶的一双手。何来拖累。” 三姐姐点了一下无忧的鼻尖,那样好看地笑,“这个看来不会是古老岁月里的故事了。你们就都不要再动这个心思了。我心里有数。” 无忧又想了想,问,“那他怎么说?” 三姑娘怔了一下似乎沉入回忆之中,“他说,他还是?” 她想,他在那些痛苦里,依然动三姐姐动了情。可老天却没有将他们成全。 三姐姐很平静。无忧却说不出可以劝她的话,只因声音已经哽咽。(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世子无小事 从三姐姐那里出来时,天下果然下起了雨。无忧想到那人的话。身边的蝶儿被三姐姐喊着回去取雨具,而无忧就那么走进了雨中,觉得它们都不是雨,而是如同一种神迹是被那人呼唤而来的。这样断续下在地面上。如同一种遗落。 身后响起蝶儿赶上来的声音,有些惊吓地叫着,“姑娘。” “无事。”她说。“就是想这样走走。” ‘’如何让三姑娘改变,想法?“蝶儿在无忧身后轻轻地问。油纸伞已经撑到我的头上。 我摇头,“现在还无法。“若真的说起来,这也并不是无忧了解的三姐姐,这样的坚定,似乎是第一次。 还想再向前面走走?头上的雨伞就停了。 “虽是春时,但是下着雨,天气还是有些湿冷,姑娘还是回去吧。”蝶儿在身后小心提醒。午后阳光充裕,大公主来了兴致,要去荷塘观春水,时序三月,节庆日还曾屋冬云密布,纷纷鹅毛,似乎真的就是一场春雨之后谁暖呀,有万物萌芽,要似乎要不了多久,就要莺啼柳依依啊! 大公主扬起手中的帕子,给弥姑姑指前面的柳树说,“看见了新芽。” 手帕刚扬起忽起一阵春风将帕子扬了出去。 无忧赶紧去拾。公主手搭凉棚,向帕子飞去的地方望 ! 笑道,“看这风力,怕是要吹过假山去的。” 无忧,紧了几步还是让那帕子翻过高高的假山飞了过去,抬头看看有些陡,只得绕到后面去。 那个挂在树梢踮起脚来够,身后有个声音响起,“连母亲的帕子都爱攀高枝。” 无忧想真是不巧又撞上了鸣棋,之前自己算是无理取闹,现在他肯定要报复了。 规规矩矩向他行礼,问世子好。 鸣棋靠在山壁上撅了撅嘴,“昨天不是对我很生气,今天怎么还记得我是世子这回事?” 无忧微微垂眸,再抬眼,“奴婢不敢。” 因知他不会痛快的离去,所以对他说,“世子想这样见大公主吗?” 鸣棋知道无忧说的是他现在,邋遢的样子,昨天去喝了酒,所以就成这样了。“母亲一会儿要来这里吗?你这是在赶我吗?” 无忧低头。 他说,“果然。你们要做什么?在这里看风景吗?这里可真没什么好看。除了眼色。” “世子现在的样子要见到公主不太合适,还是回去整理了再来才好。” 他挑了挑眼皮,“你担心的可真不少。怎么会就不担心冤枉了我呢!” “我与世子这样见面会引人猜忌。” 他呵了一声,“母亲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世子无小事。” 拾帕子的事情不能再拖,无忧只得木着脑袋,向他行礼,然后,向他告罪道,“奴婢要在世子面前失礼了。” 鸣棋知道他指的是帕子,还不等她转身,已经抢先一步在走了树上的帕子。 无忧想自己出来的时间已是不短,于是,急着对鸣棋说,“下次有事下次再说。”又想够那帕子,鸣棋却并不买账,扬起脖子就喊,母亲,无忧急得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真实触摸到他的那一刻反应出了什么,紧扣的手掌忽然变得虚握。还在迟疑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忽然感到手心里一阵温热,鸣棋竟然将舌头伸的出来,在她手心舔了一下,吓得她又赶紧的快手。倒退两步出去。脸都吓白了。 他握着帕子,挑挑眉看无忧,“难道我的诚意还不够吗?还是我的地位?” 无忧并不敢跟他多有纠缠,摊开手想要从他手里抢走帕子,他盯着她的眼睛,伸手将帕子举到无忧根本够不到的高度,“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还是说沉默本身就已经是答案?” 他将她逼到角落如同一面铁壁,“现在这个时刻够危机么,我起码要听到一句赏心的话才肯放你走呢。” “无忧没有那种福分能够走近世子。” 鸣棋期待又无赖的表情渐渐冷厉下来,一如质问,“你在说什么?” 她如若无闻,只是看着鸣棋手中的帕子,“公主殿下,怕是等得着急了,奴婢并不能在此久留。这是为世子好。”她说出这样的话,怕的连头都不敢抬起。 鸣棋紧蹙起眉,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他高高举起手,做出要抛出帕子的动作。” 无忧,布满惊恐的眼睛,刹然,又深重了一重。颤音断断续续从喉间飘出, “善修世子!” 那声音,又轻又细,夹带着瑟瑟,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一般。 鸣棋目光冷冷,“你以为我会上当吗?”忽然觉得无忧握住了他的袖子,无忧这样还是第一次,他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去看到,目不斜视在他们身边走过的善修。 意识到会发生什么,想要追出去,被无忧拉住,她摇着头,握住他的袖子,额头上,细汗已经密布,衬得脸色煞白。 鸣棋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见机行事。 假山前面,响亮的声音在向大公主问好,无忧想,这一次她必是难逃一劫,基本可以推测下场惨烈。 大公主与善修的对话断断续续传来,“姨母。好雅兴。大公主笑道,一年之计在于春,诚然如此。”” 善修的声音含了淡淡的嘲讽,“在旖贞里,太子并非良人。” 大公主倒像是觉得这话题有趣儿,“这世上没有适合的姻缘只有适合的人,我的外甥呢!来王府的雅兴又是什么?。” 善修一脸认真,“偶尔外甥也想见一见鸣棋。外甥告退。” 无忧又要心跳加快,却没有听到下文,终于慢慢意识到逃过一劫。 鸣棋紧崩着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放松,将手里的帕子,放在无忧手上,然后侧开身让出路来。 无忧,慢慢绕出假山,调整一下呼吸,做出微笑的表情,也检点了一下仪容,才快步走出去。 大公主从善修离去的方向上回过头来。一看到无忧头上的枯叶就笑,“我猜它会出去捡个高枝儿,没想到还是真的是这样!” 无忧赶紧赔笑,“殿下真是神机妙算,奴婢也借了殿下福气爬上了高枝呢!”语毕屏气静听身后的动静,鸣棋并没有走出来,她慢慢松了一口气。 见大公主已经提步前行,赶紧跟上去。心中了如明镜,这次,善修放了他们一马,估计是在还上一次欠下的人情。要么就是骄傲,这些事本也是不能入他 眼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孩儿面 第二日,像往常一样,又遣了车夫先回去与蝶儿在街上慢行的无忧,接到小童递来的纸条,说是一位好看的姐姐让她送过来的,字条上面字迹清秀间透着遒劲,无忧,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自然知道倾染染的邀约。 无忧知道她会不甘心会来找他,却没想到这么快。 碧云堂,帝都中名头并不如何响亮的茶庄,但倾染染却终归仔细,这茶庄正在无忧去王府的必经之路上,是以,无忧是识得的,也省去了许多口舌与脚步上的麻烦。 同上一次一般,包下了全楼,只为说话方便。 一刻钟之后,无忧已经登上茶庄二楼的木梯,转过扶手,施施然行至天字一号,那小二引路到此处,止步行了礼,退下。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倾染染已经婷婷而迎。 无忧与她见礼,又谢座,才沾了半个椅子坐下。 无忧向他微微一笑,“郡主好像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真是让人羡慕。” 成如女差所说,“这个是我至死方休的心愿。女差不会想看到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吧。” 倾染染亲自为她执壶,无忧笑推不敢,见倾染染,执意如此,只得道,“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倾染染笑,“女差从来客气,你我情同姐妹,还称什么奴婢,自然该以姐妹相称才是。” 她放落碧瓷茶注,执起面前釉杯,“这世上有什么能不被人拒绝的东西吗?最近我一直在想这样的事。” 无忧只是微微带笑,那是她从来如一的恭谨,“奴婢哪里懂得那些?奴婢一向只做吩咐的事情惯了的。” “和女差这样说话,就能感觉到大公主的气息呢?我与女差是以共襄大计的身份开始就以这样的身份保持到最后吧!上一次,让女差见笑了,那么过分的倾染染看起来难成大器吧?世子妃的人选,不是要选好的,而是要对女差有利的人胜出才是上策,女差也是这样看的吧?” 无忧垂首,“上一次,失败是奴婢的全责,奴婢不敢找借口推脱。” “庸人才会恐惧,聪明人只会贪婪!人有什么时候,只会一帆风顺吗?说真的相信女差会太假吧,可不信就太难做成。看来,我们只能共谋,听说女差切慕上,这很难吧!我父王有三十四个女儿,却独独最喜欢我,只因我在自己喜欢的东西面前从不犹豫,所以总是得到。也就总是开心的笑,连草原上最大的巫师说,我的笑容漂亮,是个有福慧的郡主。我想他说的不错!” 她举起手中的釉杯,视线铺在浅碧茶面,再到微微泛起的涟漪,笑盈盈抬头,“女差你说呢?”真真娇媚如花。 无忧做出认真倾听模一样,轻轻颌首,“奴婢,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唯请郡主铺出路数,奴婢,尽全力随行就是!” 倾染染低头细思一刻,再抬起头来,两颊嫣红,“所谓方法真真简单至极。“撞浴”,深夜沐浴的郡主与烂醉如泥的世子。所以,为我找到烂醉的世子吧!也在适当的时刻,叫来人看戏吧!” 蝶儿紧紧跟在无忧身后,一脸惊吓又止不住,疑惑,“那位郡主又想出这样厚颜无耻的办法来吗?世子是因为姑娘,才夜夜醉酒,她想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 无忧皱了皱眉,蝶儿吓得吐一吐舌头,但还是小声嘀咕,“可大公主不是已经不喜欢他了吗?还曾经那样说说给姑娘知道。” 无忧顿了顿脚步,“可大公主不会拒绝长孙,这就是倾染染一开始说的在这世上,谁都不会不会拒绝的东西。” 以无忧对大公子的了解,这是倾染染唯一能送出的,大公主无法拒绝的大礼。 蝶儿想了想,又提到,“姑娘,又为什么一定要帮她?世子不喜欢忤逆。” 无忧,只是静静移步没有出声,刚刚倾染染早在点她,如果她不同意,她会去找合周。自己想入宫的事,知道而且有理由告诉倾染染的人也只有合周。无忧向他微微一笑,郡主好像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真是让人羡慕。 成如女差所说,这个是我至死方休的心愿。女差不会想看到我去求合周公子的吧。 看来他们已经是见过面了的,她要比合周更快得到倾染的帮助。 拥有了鸣棋的倾染染,会送她颗眼中钉走的远远的。而幽深大内是绝佳去处,能得到皇上恩宠的人太少,太少。所以她敢于尝试。 这才是,她不能告诉蝶儿的真相。 蝶儿还是气的不行,“可她就能保证一定就此珠胎暗结吗?也不怕送子娘娘偏偏不让她求得麟儿。” 无忧,那可不是现在要愁的。现在要紧的是自己像这样给人禁在深宅大院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得知鸣棋的去处才是真正的难题。 一日,天气愈发暖和,大公主赋得好诗赏了书室侍奉的无忧与外面听使唤的婢子们每人一壶西域新进的葡萄美酒。 蝶儿恭恭敬敬,给托回去,撅嘴,“大公主这脾气可真是豪爽,都是女孩家的却赏酒喝,我们家姑娘若是喝了,可不得斗酒诗千篇。。”说完,已经一阵风的倒了一杯出来。蝶儿恭恭敬敬,给托回去,撅嘴,“大公主这脾气可真是豪爽,都是女孩家的却赏酒喝,我们家姑娘若是喝了,可不得斗酒诗千篇。。”说完,已经一阵风的倒了一杯出来。 室中顿时酒香四溢。 虽然酒是,大公主送给无忧的,但并不意味着。可以随便喝。 无忧正要让蝶儿仔细收起的时候,小南走了进来。! “姑娘…”小南边进来边说,忽然闻到了什么,顿了顿。 无忧打量她有话要说,点了点头。 “奴婢似乎闻到了一种叫,“孩儿面”的,西域葡萄美酒的味道。” 无忧点了点头,“没错,这酒的名字就是叫做孩儿面。”无忧放下手中正在看的字帖。拍起掌来,“真是好本事。” 小南脸红了一下,不敢应姑娘夸奖,忙道,“奴婢从小跟着爹爹能闻香识酒种,只是些野本事,当不起姑娘夸奖。” 无忧笑到一半,忽然以手扶额,低头不语。 没错,那个之前几乎以为不可能想到的办法,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想到了。 只要让小南就得了,鸣棋世子身上的酒味儿,就可以知道他总去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道镜先生 接着,还要想一下如何得到鸣棋的衣服,不谦虚地说,可能性还是太小。完全没有那个理由,大公主身边的女差能拿得到世子的衣服。 蝶儿用了半天才搞懂无忧的意思,眨了眨眼,出主意道,“我与世子身边常带着的小厮相熟,可以向他打听世子的行踪。” 无忧摇头,“万万不可,如果想全身而退就不能留下一点把柄。我们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尚且不知,千万不能将自己也搭进去才是。只能反过来一下,想办法得到你说的那个小厮的衣服吧,让小南这么机灵的鼻子闻一下,应该大致可以了解是哪家的酒了。” 抬头看看,蝶儿一脸懵懂。小南一脸的不自信。 无忧温笑一下看向小南,“帝都酒楼每一家都有独特酒种,但也不外乎那几样。” 小南有些抱歉地说,“知道的酒都是嗅得出的。可奴婢想着会不会有出新。” “这酒也是最新的,是在哪里闻到的?” 小南略想了想,“是在大太太那里。” 无忧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大太太对酒了解很多,她那里的种类已经是最全的了。你从她那边出来,外面的就更难不倒你了。幸亏世子喜欢流连市井,要不然可就真的是想不到办法了。” 最后,看看发呆的两人,最后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就是用蝶儿想出的办法得到小厮的衣服,小南嗅出酒种,就可以找到地点。然后我们将这些都告诉给倾染染郡主就算事成。她今后可算得上是欠了我的呢。虽然也不一定能报答。” “她到底能帮到姑娘什么呢。”蝶儿止不住地好奇。 无忧淡笑,“她恨我入骨。但那恨也会有着不同寻常的作用。” 蝶儿一脸担忧的表情。仍然不懂无忧的意思,又知道姑娘心中的想法可能未全然定形,是以并不追问。 无忧轻声,“也许,她就是那个能送我,到我想要去的地方的人。”想了想又嘱蝶儿道,“事情并不着急,你也万要小心,不要露出什么痕迹。” 蝶儿点头,手上继续铺无忧床。心上也开始想着办法了。虽说是与那叫山子的小厮相熟一点儿,但要一下子拿到衣服,还是有那个了。想到今天有些姑娘留给自己的米糕,心里有了些打算。 一夜无事。 第二天,无忧这一双主仆,仍早早去到去到大公主府上。却见着大公主书室当中是有客人的。无忧没敢直接进去,向着下面蹲守的婢子打听,那婢子想了一下,道,“是弥姑姑带来的一个怪人。奴婢是在献茶的时候,听到殿下一直尊称那人为道镜先生。还好像听到会解梦的事情呢。” 无忧点了点头,正看到弥姑姑下来。 无忧向她行了礼,道,“殿下有客人,奴婢就候在下面了。” 弥姑姑摇摇头,“你进去服侍吧,我另有些要紧的事。对了,来的人是道镜先生,专擅解梦,更擅续梦。你只要陪在殿下一边即可。” 无忧听得有些好奇,略抬了抬眼向书室上打量,弥姑姑知道她意思,本就不想瞒她,也因没有什么好瞒,遂道,“那种续梦的方法,说来神奇,可以帮人回忆起梦中未竟的片段。殿下昨夜为噩梦所扰,遂连夜派人到山中请来的道镜先生,解梦也续梦。” 无忧恭送着弥姑姑离去,快步上了书室。轻轻挑帘进去。自顾自向大公主与那位道镜先生行礼,再脚步轻轻转到大公主身后。那时大公主正闭着眼,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梦镜。 道镜先生撩起眼光来看了无忧一眼,便不再投来目光了。 续梦之说,无忧从前也是听过的,今次却是第一次见。但见那道镜先生一副白眉、白髯长垂,却有几分仙风道骨之相,正在思索之间,听得大公主道,“先生是要我再将昨日的噩梦再说来一遍么。” 道镜先生眯了眯眼,手把须髯,点了点头。 大公主道,“不知是因何而起的,在那梦中,我只身一人找不到他们,只是来到一片虚镜。觉得连脚都踏不到实地上面去,虽是在梦中,那种虚无之感真的是清晰之极。一直好似尽力挣扎,直到来在一座大山之前。可是仔细看时,又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山乃是倒垂,而且已经愈发见了歪斜之势。我惊得尖叫了一声,却陡然发现那山并非青色,乃是紫色,那种紫色炫目之极。好像到了此时,还是被那种颜色冒得脑袋疼一般。心上到了些时也不能落实。遂求问于先生。” 那位道镜先生点了点头,“殿下能记起的就只有这些了么?” 大公主点头,“如此向先生叙述了两遍,可有出入的地方。” 道镜摇头。 大公主道,“那这就是全部了。” 陪在一边的无忧想,还以为自己这么一头扎进来,会是一知半解,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这是又说了一遍么,自己也算是听得全了。 那位道镜先生,将几个手指掐在处,轻轻算起。 室中静可闻发落一般。 大公主向无忧伸出手,无忧知是要茶,赶紧将一边的温茶奉过。大公主接过茶时看到奉茶的手,抬头看了一眼无忧。无忧赶紧垂首,大公主轻抿了一口,又递给她,不再看她。一双眼睛只紧紧盯住道镜先生。 无忧虽然从未闻听过这位道镜先生,但,能让大公主依赖至此的人,想来,也必是有过人的长处的。 就比如这个现在,本来一副仙风道骨样子的道镜先生,忽然已经变得大汗淋漓,那汗又似乎并非是一般的汗,便像是水又像是雾气一样,源源不断从他头间散逸出来。 转眼已经充斥室中,缭如幻境。如此一来,刚刚近在咫尺的道镜先生已经形同化去,身形隐在室中迷雾之间让人看得不清了。 连大公主也惊讶得捂起了嘴巴。 无忧从前并不相信这些神论之说,只觉得一切不过是人心所想。可是眼前这位静止,动也未曾动的道镜先生,可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一时也有些瞠目结舌。 又过了半晌,道镜先生忽然长叹一声,似乎是收起了神力一般,烟云满室就在这个眨眼之间,一刹澄澈。 大公主与无忧这时才能看清这位道镜先生,但见他须眉皆炸,就在这室中无风自己上下飘动个不停。(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原凶 见这位道镜先生长时间不打算开口,大公主有坐不住,自行问道,“先生在法术中看到了什么。” 道镜先生抬起目光来看了大公主一眼,脸上紧绷的神色渐渐放松开来,平声道,“大公主不过是遇到了前世的一位仇人。” 大公主听着他的意思,一脸震惊,“先生看到了这个么。” 道镜点头,“道镜先为殿下解梦,那一山垂斜,乃是倾字一义。全山覆紫,是为染指颜色。道镜想问殿下,最近是否见过与倾姓的男子。” “快帮我想想,这倾姓的男子。”大公主扭过头来对无忧道。说到一半,“倾姓的男子没有,倾姓的女子倒有一个,染指,啊,这个名字也是吻合的。只是并不是男子。” 道镜先生望着大公主一直无风自动的须髯,忽然止住,“那此女子必是性格刚烈至斯,能行男子之事。” 大公主听得已经脸上变色。想来是句句说中了大公主心中的要害。若是个旁人,大公主定然会以为,是先行知道了这些事,可是这位道镜先生从来居在山中。对帝都无一了解也是真的。 无忧心底也动了动。这位道镜先生所说,到底是不是实,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可这就意味着,倾染染再不能来到大公主身边。那么,自己对倾染染的那些期待,也就只会化成泡影。 想想,今日里真是惊险,差点就要为大公主带来长孙。幸好,那样的事情也并没有那么好办。 后来,这位道镜先生开始续梦,要无关之人一应退出,无忧行了礼,守在了门外。并没有心思听里面如何续梦,只是想着,这位所谓的道镜先生是不是被什么人收买才专程来说这些。也就是说,在这些事情的后面,也许还有自己并不能看到的势力在左右。是那些郡国来的郡主么。连名字也说得这么直接,可见对倾染染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就在此时,猛然看到鸣棋靠着书室下面的大树,伸出手来向她打着招呼。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让人看出笑意明快来。 无忧心中瞬时对一切清楚了然。能左右这位连大公主都信任以极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原来如此。 鸣棋一直想要摆脱倾染染。 随他的便。无忧遥望着驿馆的方向想,反正自己不会再接近倾染染了。倒也没有欠她什么,终归曾经想过占得先机才与她共谋。但若是占出了这样的卦相,自己是该避着她了。 等她下了书室,再抬头,鸣棋已经不见了。刚刚是来向自己示威了么。心头觉得好笑,又有一点酸酸的感觉。不等拾寻出什么具体心绪来,有小婢过来送信,说是有人托了专程带给女差的。 无忧并没有接过手,只是这么居高临下,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直接对那婢子道,“这人应该是送错了信,我与她并不相识。从哪里得来的,就送回哪里去吧。”倾染染那么聪明,一定就会明了自己对她的回绝之意。看来,她们连面也不用见了,真是干净利落。 那小婢奇怪地看向无忧。 无忧也看向她。 她忙低头,行了礼,退了下去。 倾染染的人脉不得不服,可半路杀出来的鸣棋直接送她去了死路。这又有什么办法。 ***** 二月春时,万物生机盎然,似乎也只是一夜之间的事,蝶儿立在小桥边遥望着世子小厮们进出的方向。从她现在站的地方,其实只能望到一角。但是好歹碰碰运气,说起来,他们已经很巧地遇到过彼此好几次了。今天不知能不能成。 前些时,一次偶然,她替王府的一个婢子过来送东西,看到一个小厮刮花了世子的绺子,怕得坐在这桥下哭。 也是她爱管个闲事。见只是随手就能成的小事,也把那小厮难成那个样子,就随手帮他将那个东西重新打了一遍。 也因此与那个叫小山子的小厮变得熟络起来。 之前,已经察觉那小山子是个贪吃鬼,便想着从家里给他带来些什么来吃,却一直找不到什么由头。 昨晚听姑娘说想知道鸣棋世子的行踪,一下子就想到了小山子偶尔也会跟着世子。今儿个早上才名正言顺地带了米糕出来。芝儿与小南都说那米糕好吃,还巴巴地馋着,她可是全都拿了来。 一直看呀看,进进出出的小厮不在少数,可就是没有小山子。都快放弃的时候,给她瞧到一个有几分像的身影,细瞧瞧更像了几分,才想着如何叫他,又不被别人察觉,怎么一转花又不见人影了呢。 心上正急着,背后冷不丁有人说话,“老远就瞧到姐姐在这里瞧我。”忽然冒出来的小山子吓了蝶儿一跳。捂着胸口道,“可像是个猴崽子,就这么钻出来,吓死个人。” 小山子以为她生气,忙向她作揖。 蝶儿也不止他,只是将手里的米糕包裹向他手里一推,“便宜你那土气的嘴的。”小山子瞪大了眼睛杵在那儿,半晌一双眼睛又开始在蝶儿的米糕包裹上面转,就像是闻了香味。 蝶儿见他那副傻样就笑,“怎么,我的东西你不敢要?” 他挠挠脑袋一笑,眼睛里已经有些湿意,“当是,我只是,只是,从未有人给过我东西这样,我只是……” 看他还要像这样一直结巴下去,泪花也要翻出眼泪来,蝶儿撇了撇嘴,“都多大了,还要抹眼泪呢,你家世子倒肯带你出去。”说完,自己动手打开包裹,取出米糕来,硬送向他嘴里。 小山子将米糕咬进嘴里,憨憨地笑,口齿不清道,“我家世子威风八面,哪里用人保护,我不过是跟着打个杂罢了。” 说完,大口开嚼,还一个劲地说好吃。 蝶儿笑看了一会儿,目光向他衣服上打量,忽然咦了一声,小山子给她一惊一乍地吓了一跳,一口米糕噎在嘴巴里,咳了起来,边咳又边说,“我说,说,咳,咳,说错什么了么?” 蝶儿却是一脸欣喜,“那倒不是,是你的衣服破了。” “哪里,哪里。”小山子扒着自己的袖子,使劲地拧着身子瞧,口里还吃着米糕。 蝶儿指了指,“就这里,就这里,没看到么?” “啊,这个是外面的,总是刮坏一会儿脱下来就成,里面还有。”小山子说完继续吃,一副很好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私相授受 蝶儿目光闪了闪,“那你先脱下来,我回去有时间帮你补上,你们总是做不好这些的。” 小山子吓得连忙摇头摆手,“这可使不得,我只是世子粗使的小厮,怎么可以劳动姐姐做这些?我自己回去补补就成了。” 蝶儿将眼睛一瞪,“你不相信我的手艺?” 小山子忙摇头,“不是不是,嗯,小山子怎么敢不相信姑娘?昨个儿,随世子出去一夜。衣服上全是酒气,而且昨天世子醉的狠了还吐在了我身上。衣服变脏了。味道也很是难闻。” 说完,他将头埋在胸前,不好意思起来。 蝶儿一把从他手中抢过衣服来,“脏了坏了才要洗才要补,要是好的,我还说这个干嘛你当我是金枝玉叶,大家一样的苦命人,不过是主子赏脸才人模人样的,亏你还要不好意思。” 小山子犹豫了一下,将衣服交到蝶儿手里,蝶儿珍宝一样地抱着,一脸笑盈盈,劝他,“你快吃啊,再多吃一块呀,时间若是久了,这个不新鲜就不香了。”说完,喜滋滋的去了。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低头闻一闻,味道确实有些大。 蝶儿看到姑娘回复的时间尚早,变央了一位相熟的 婢子给无忧带去了话,说自己先回了侯府。 侯府这边,侯爷升了回京述职的光禄大夫的主官,大太太垂了两行清泪,向侯爷求情放了五姑娘出来。 大太太让她到侯爷面前去请罪,五姑娘梗着脖子说,不出去就不出去,我又没有错。大太太气的点她的额头,“傻丫头。你只当你爹只有你一个女儿,便是闹破了大天也得可你一个疼呢!你与无忧都是未嫁的。你与你爹闹得生分了,日后,反倒出脱了那女人的丫头。” 五姑娘撅了撅嘴,“小时候。爹爹便是偏疼她的,女儿争了这么多年,事事要强,到头来还是不能讨爹爹喜欢,不如顺其自然,反正,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不如那个庶女。”” 大太太斥道,“没出息的丫头,这样的你就要怕了吗?除了懦弱你就没有别的能耐了吗?有这嘟囔的时间?还不快去想想,怎么向你爹求饶。” 大太太发了些火,心里到底疼着姑娘叹了口气,“侯爷现在是被蒙蔽才会这样,等过了些时候,自然就知道,远近亲疏。侯爷现在入了宫,怕是上灯时分才会回转,你给拘了一天也出去逛逛吧。晚上要认错也是一定的”。 五姑娘都着嘴出去,随便揪着枯枝生闷气。母亲让她去认错,那里真的是要她认错,不过是想讨好爹爹。可她就是气不过。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虽然不是如何大,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能听出心急的感觉来。 五姑娘抬眼向前方看。 背光而来的是七姑娘身边的蝶儿。 看来自己听的不错,蝶儿跑的脸上都见了细汗。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五姑娘略微低头沉思,此时时间尚早,她怎么就这样回来了?隐约感觉事中必有蹊跷。看了身边婢子一眼。 那婢子,五姑娘眼中的示意,走上去拦下了蝶儿,皮笑肉不笑地作揖,“蝶儿姑娘。从哪里来?跑的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 蝶儿惊了一下,顿住脚步,紧了一下手里的包袱。但马上想,没有什么可怕的,一定要做出平静的样子才是。 定下身来向五姑娘行礼,淡定答话,“奴婢是从王府中来,早上去王府的时候不小心将姑娘的披风拿错,到了下晌时才发现,奴婢想着姑娘前些日子受了风寒还未好,莫再吹了风,这才紧赶着来换。”向五姑娘回结了话,很懂规矩地候在一边等着五姑娘的意思。 五姑娘看看她,和气地笑了一笑,似乎没有问话的意思。倒是那婢子接着问,“姐姐 可是还要赶着回王府去,要不要我过去帮忙找找?“ 蝶识大体地垂头道谢,“谢谢姑娘好意啦,另一件,早上也是找出来的,放在了手边,拿错了而已。” 说完,也并没有急着要走,仍是继续看五姑娘的意思。五姑娘,点了点头,示意她随意。提起步来,向前去了。 那婢子也赶紧跟上五姑娘才出了半步,似乎是给什么绊了一下的样子,忽然直直朝着蝶儿摔了过来。她摔过来得得太快。蝶儿躲闪不及直接被她扑在地上,手里的包袱也甩了出去,里面的东西随之散落出来。 已经走出去的五姑娘远远瞧着她们一双,没有动。 无忧心上已道不好。 果然,那婢子瞧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已经尖叫了起来,“啊,可是不得了了,这里面怎么会是男人的衣服?”五姑娘听得真而且真,已经慢慢转转,回身向这边过来。一直走到那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前面,停了下来,低下头静静的打量着地面上的凌乱。眉头随之皱起。 那婢子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在五姑娘面前将那些衣服细细的抖开来看。 “真的是男人的衣服呢!”那婢子笃定着。 五姑娘慢慢将目光移过蝶儿,嘴角轻轻撇了一下,“你是要自己说,还是让人去问你家姑娘。” 然后又笑笑,道,“也是呢,无论如何都是难选,怪只怪,我那亲妹妹怎么会如此的不小心,这样的事情也让你这样毛手毛脚的,若是今天我一个人看到也就罢了,可是你看我们这么多的眼睛见到此事,又怎么能当做它没有发生?说来这样的事情真是没有办法。但也是必然要说得清才能过得去的。” 蝶儿这下是真的慌了起来,连忙摇头摆手说,“不是,事情不是这样的。五姑娘,你听我说。…” 五姑娘一脸遗憾地看向她,“虽然我们是亲姐妹,可是亲妹妹她这样男人私相授受,我也是不敢向父母隐瞒的。你也不用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告诉给猴爷与大太太,让他们知道,也好还了其妹妹的清白。其实只要想想,这事还是要庆幸的,幸亏是我发现了,要是换作了他人,不定要闹出怎样的风波,伤了妹妹名誉。” 蝶儿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闯祸了,五姑娘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天,没想到讲她给撞上了这样的事情。自家姑娘便总是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了。急得她抱住姑娘的脚,向她求饶。 一句话点醒蝶儿,这些都是我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抛弃 转眼间,五姑娘已经吩咐那婢子叫来了人,将蝶儿好生绑了起来。直接扔在地上。 那些被叫来的仆妇,看出五姑娘的意思,抿唇向着五姑娘道喜,“这样的事,幸亏是五姑娘您发现,要不然,就这样透出风去,七姑娘还要怎么做人。”她声音里含着讨好腔调直指七姑娘的错处,听得五姑娘轻抿一笑,她摆了摆手,叫她们将蝶儿拉向花厅,听到蝶儿一路上都在说不关七姑娘的事,这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厌烦起来,使人扯了块布堵住了她的嘴巴。 眼前就只剩下,无忧回来与她对质,这样的人赃俱在,看爹爹还怎么将她回护。她仰起头来看天,“终于等来了这一日呢。” 无忧刚刚在候府门前下得马车,便有小厮来说,候爷与大太太都在花厅,请姑娘这就前往花厅。 这样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就像是所有人都在等她一样。 无忧向他颌首,心上已经转过几道弯,表情上却并不带出,只是稍微凝神看了一眼这传话之人的眼色。 有些微微的尖滑,似乎是在打量她的反应。 难道是府中出了什么事,看这人这样的反应,此事不是与别人相关,而必是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向大门处看看不见蝶儿身影,心中已经有些猜测,索性试试眼前这人,轻声道,“是蝶儿她出了什么事么?” 这人惊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七姑娘,垂首回道,“姑娘自己去瞧吧,候爷好像是将七姑娘屋中的蝶儿叫了过去。” 无忧想自己能探问出来的意思也就只有这些了,这样正式地叫了蝶儿过去,必然意味着事关重大。难道是蝶儿拿的那名王府小厮的衣服被发现了么,要是那样的话可就真是有口难辨了。 无忧赶快提步,走在三月的黄昏之下,心下如同下了一层冰棱,那样一根接着一根锥在心上一般,千虑一失,难道是真的在此出了岔子,那可真的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如果真的是为这件事,自己又能如何解围呢。只是一味的否定一定无用,更何况,要来这件小厮衣服的真正原因无论是她还是蝶儿都是不能说清的。那就一定得有证据,倒可以与那小厮当面对质。可那也正是大太太所想,与王府的人当面对质,坏了我的名声,既然是有了这样的怀疑,也必然会有大波的猜测,到时候可就真的要尝尝人言可畏了。 一面想着这些,一面快步向前。身后忽然有个声音轻道,“你可想好了如何应对么。” 她惊了一大跳,但又马上镇定,因为听声音已经猜得到是谁。之前也一直在想着如果是遇到,又是像这样在危难之时遇到他,自己会否又要向他求助。 然后,一切事情似乎是配合着,又变成了这样。 她,只能向他求助。 这样低下头,想对他说点什么,那是她唯一能讨好他的办法。可现心乱如麻,是真的想不到如何像样的话,能那样柔情蜜意地说给他听。讨他的欢心。 他看了她一眼,“刚刚问了那小厮,已经能猜得到事情大半了吧。” 她根本来不及诧异,他到底如何得知这些,只是用哀求的眼神看向他,“蝶儿根本没有做他们想的那些龌龊事。” 他仍只是看着她,逆光的身姿之下,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那些并不重要,现在时间紧迫,我只说,你将一切都推给蝶儿吧,然后分开身来,还可以去求倾染染。眼下,我也只想到她能解这个状况了。” 无忧抬头看他,“她想要的东西在蝶儿手里,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拿到,没有那个,我无法去求倾染染。” 合周微微沉吟了一下,“那个我会想办法。你只要将一切都推给蝶儿。切记。”他有些不放心地盯向无忧。 一切都被他猜中。无忧摇了摇头,“如果做实是蝶儿做的这件事,他们会直接将她定了罪,说不定,会以家法要了她性命。而我,他们多少会姑息。以名声换一条命,这样至少是值得的。” 合周目色紧了紧,“我就是怕你会这样想,才来这里等你的。这样有碍名声的事情是一定不能承认的。如果一旦应下,他们就会泼来更多的脏水,让你再难洗清。所以,从一开始就要杜绝这一切。”他看着她,“你,要做的是更多的事情。” 他说得不错,如果真的是要权衡利弊,抛出蝶儿是一定可以保存她自己。可人心也是肉长的,蝶儿与她早已情同手足。蝶儿不惜性命之险忠心护她,她也一直都希望最起码能保她平安。怎么可能像这样的结果,明知道会送她去死,还要这样…… 可合周最后说的话,又如一记最大的冰锥透心而过。她的命,早就不是她自己的。她要爱护她自己为了那些她深爱的人。哪怕是牺牲她自己。 心上就像是生生裂开来伤口一样地痛。这样看向自己落在地面上的影子,都觉得是残破的。 自己早已是个蛇蝎心肠的人,就好像是要像这样毫不落痕迹地抛弃一条生命,她也必须得做。 虽然事后,她会尽力去挽回,可那些是否真的有用,她连想都不敢想。 而至于今后,她到底会变得多恶毒,只怕连那位道镜先生也是算不出的吧。 她就那样走离了合周,没有听到他最后说什么。说什么都是一样的,眼前这一关。她只能抛弃蝶儿。她那么那么快就改变了主意。也许这本来就是她愿意做的呢!而那推拒根本就是假的。 到得厅上时,蝶儿已经哭得声音嘶哑,无忧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蝶儿就已经在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所为,与无忧没有一分的干系。 “忧儿,她说的可是真的,你对此一无所知么?”大太太见候爷气得说不出话来,当先问了出来,那眼里一片慈爱,伴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落到无忧眼中时,如嗜血的利刃,一分分吃透她的血肉。 她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道,“女儿并不知情。只知道今日里,蝶儿这丫头,自己先行回府。就连这回府,也不是当面亲口说给女儿听的,是叫王府的一名小婢带过的口信来。”那嗓音平柔和缓,也似乎是杂着几分怒意,像是错疼了婢子的主子在深深惋惜。(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恶心 无忧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向候爷与大太太行礼,道,“女儿并不知情。就连蝶儿私自回府,也不是她本人当面亲口说给女儿听的,而是叫王府的一名小婢带过的口信来。”那嗓音平柔和缓,也似乎是杂着几分怒意,像是错疼了婢子的主子在深深惋惜一般无可挑剔。 五姑娘在一边听得冷笑。 不知是她说得真诚,还是事情原本就让人瞧得出她是清白的。候爷几乎是一下子就相信了她,只吩咐今日进宫累了,先将蝶儿押下去再说。 无忧记得每一次爹爹对自己的错都绝不姑息,而这一次就像是放纵。 大太太还要多说什么。候爷摆了摆手将众人遣散。姑娘们福身目送着长辈们出去。慢慢跟在身后。又渐渐落下了些许距离。 五姑娘是同着无忧比肩而行的,看到厅前走过四姑娘养的猫儿,长长叹息一声,“你这不知死的东西,就胆敢这样走到人前来。也不怕你主子扔了你。也是你自己不懂,要是早早知道主人心狠,可还会做那些忠心之事。怕是现在后悔得要死!” 六姑娘听出她指桑骂槐,笑了一笑,“你还别说,这心里话啊,就只得和跟你心思相通的东西说,管它是石头,还是只猫呢。要不然,闷在心里也就病了。前两天,我丢了镯子,跟我那只砚台说了好久,后来它体量我可就找到了呢。可见人啊都是有通灵之物的!” 五姑娘听了六姑娘的话,神情微恼,但又瞬即如常,“妹妹的东西,就算不会失而复得,也终归只是物件罢了,若是人就这样给弄丢了,可就是再也回不来了。”看六姑娘又要说什么,她先截过话来,“七妹妹这里苦恼着蝶儿的事,我们就不要再论这些失而复得的事情了,不过,说来,若是那般不正经的丫头,留下来又有何用。去了她,心里也便得清静。七妹妹晚上定然会做好梦的。” 无忧紧紧握住手心,福身向她回礼。 五姑娘目光定定地瞧着她笑。 那是无忧最讨厌的神情,而此时此刻,连带着对自己做出那样残忍决定的厌恶,也一道讨厌了进去。如果不是母亲与贤儿,她宁愿化成一团火焰再一头撞向她,与她一起焚毁也便罢了。 指尖渐渐涌起痉挛来。就像是那道痛恨,在身体之中快速长大一样。可还是要笑,连眼底最深的情绪也再出笑意来。 五姑娘看了她许久。 她努力压下去,因她目光瞧来带起心底的恶心,终于能生出力气,向她福身,“姐姐亦做好梦。” 她声音极轻,就像是从天而落的雪花那样摇曳散开。 五姑娘似乎是有些失望,也或许是蝶儿给她带来的失望,现在才在她脸上出现,她高扬起脖颈,“妹妹可知,我最喜欢那颗星,所以,我一定会看着它的,它的每一次眨眼,每一个举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的好妹妹。”她最后的一句话语音极淡,如果不是夜深四寂,她几乎都要听得不清。 六姑娘身后的婢子惊道,“呀,下雨了,姑娘们快散了吧。淋湿了可就不好了呢。” 几位姑娘相互行了礼,都快步而去了。 一直在外面等无忧的芝儿走过来,想要将披风,披在无忧身上,被无忧摇头拒了,只是一言不发,向自己的院子里走。这条路真的好长啊,那时,她赶着要去见被带入庵堂的母亲时也是,她一直跑啊跑,可就是跑不到一样,如果她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去求爹爹,事情是否还会有转机。无数的夜里都是这段梦。一直跑啊跑,去也总是梦不到最后。 刚转入拐角,远远瞧见自己的院子,就看到在外面等消息的婢子们,大家只要瞧到她身后没有蝶儿,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敢问,只是候在那里,然后拱护着她进了院子,她看了一圈,“都去歇了吧。” 芝儿为难道,“可姑娘回来时还没有吃东西。” 她摇了摇头,“我不饿。累极了只想睡。” 小南赶紧过去铺床。才铺到一半,无忧就已经吹了灯,倒在上面,可才倒了一刹,又猛然坐起,吓了小南一跳,要去掌灯,被无忧止住,“去取你的衣服来,我要去见合周公子。” 小南一脸的犹豫,“这个时候,五姑娘一定会瞧着姑娘您的,这样动作会不会太过危险,如果见合周公子被他们发现,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无忧自己拔去发间的配饰,“他们认为这个时候,我一定不敢出去,认为我即便是要商量什么也会去大公主府,等他们瞧不到的时侯再说。而明天,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留住合周世子不让他出去。所以,我要见他,只能是在今晚这个现在,他们最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小南向外走出了几步,又停下身回看无忧。 无忧知道她的意思,自从那次,她想法办了小南之后,便一直没有委过她重任,那样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十分相信她,可是今时这些事,无忧却亲自这托付给她这样的大事,“姑娘如何信我?”她看向无忧的目光炯炯若燃。 无忧认真地看着她,“要说是同命相连也是我们。” “所以姑娘要像这样押一次宝吗?”她一脸惊异。 “也是你的押宝,跟他们荣华富贵的不受待见,还是跟我风雨如晦的有梦可做。这一切也全凭你。” “为什么不是芝儿。” “她当然另有重用。” 小南想了想,似乎是笃定了什么转身出去。 下一刹,芝儿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姑娘当真信了小南?” 无忧目光定在指尖,“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会懂得如何取舍。大太太是个残忍又不喜欢留痕迹的人,一旦被她选用做了窥者,无论功成与否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小南早就清楚这些,她只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是不是像她期待的是个聪明人。这么长时间,她应该也对我心里有数了。这人生啊,说到底竟只是一桩赌局。” 语半想了想,“对了,一会儿,他们也许会变着花地过来试探我的行踪,你去应门,如果听出是你,他们就会放心,因为他们现在还想不到小南会倒戈。” 芝儿顿了顿,“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密会 无忧语半想了想,“对了,一会儿,他们也许会变着花地过来试探我的行踪,你去应门,如果听出是你,他们就会放心,因为他们现在还想不到小南会倒戈。” 芝儿顿了顿,“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无忧点头,才幽幽道,“昨天姑娘刚刚说起要取小厮衣服的事,今儿个蝶儿就被五姑娘逮了个正着,姑娘怎么确定这就不是因她告密而起的。奴婢总觉得这里面大有蹊跷。” 无忧在黑暗中叹气,“你想,大太太若是知道了那些,怎么肯让候爷放我出来。那样的理由也清楚明确,必会说我行为不端,女孩子家家就乱点鸳鸯谱,也许那处罚比眼下的这个还要更甚才是。” 过了一会儿,门上轻轻响起三下,无忧知道是小南约得了合周来知会自己,才起身出去,如一道魂魅绕过中庭,溜出门缝。 似乎身上从未有如此轻快的时刻,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一样,那样快跟着小南的脚脚步来到约得的地点。 这是从前她最喜欢的一棵树,可是现在这样看过去,只觉得在夜色之中,那枝条直直伸到天上去,有如群魔乱舞一般的瘆人。想来,从今而后在从这双眼睛望出的一切,再难见到美好。 夜深人静,春雨初停,以至子时,四下并无悬灯,这里是侯府最为僻静的所在。二月二十五日月色不明,无忧静静立在树下,寒而凛的夜风吹在她脸上,如薄刃刮过有些涩涩的疼。 她厌弃自己这样与人虚与委蛇,可又不能自救。现在,能帮她向倾染染传信的人也只有他。 自蝶儿被收押,她便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她视蝶儿为亲人却送她入灭境,她真正过不去的是自己心上这关。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合周来了。 他轻轻举步,踏着月色而来,那道隐隐出现在眼前的身影俏丽,与梦中所忆殊无二致。 好近的距离,彼此呼吸相闻。 无忧努力平静心绪,回转身向他行礼。 “多谢公子深夜前来,无忧是在乞求公子的相助。”语音轻轻随风潜入夜色。 看她哀怜不胜,合周心中一动,原想那样走上去,握住她的手,可以隐约看到她在黑暗中低头,已经猜到她必是红了脸,这样求他,原让她尴尬,才止住心中的激动。 只是平声道,“小生能为姑娘做的,必当尽力而为。” 无忧蜷了蜷手心,才发现掌心全是汗水,“只因公子是在外围,他们应该还不确定我们的关系,所以想要向公子打听他们对蝶儿看管严密与否。” 黑暗之下感觉到,无忧望过来的目光,他稍有迷离,又恍然给风吹得清醒,“诚如姑娘所说,已经布了多重岗,听说大太太唆使侯爷从军营调了兵来,道理也全然周密,只为着不走漏风声,维护七姑娘名誉。” 无忧心中本来怕得紧,生怕他们布防严密,自己无缝可钻,但其实,早已知道会如此,不外是设下香饵钓金鳌。 她抬眼向他,“现在他们准备起来时间仓促,应该是我最好的机会吧!今日过后只恐再无方法扭转。” 合周听出她还是打算以身犯险去见蝶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可。 无忧看不懂他的意思却没有急问,只是静静耐着等他续起下文,他一直是一个有办法的人。 他索性不再犹豫,直接说出办法来。“事已至此,姑娘再没有什么相瞒,可以直接去求侯爷。” 他说的风轻云淡,她听得心海潮声,她想他虽然聪明,可有些事还是不知。那是她心中不敢想起的痛,是她恨不得失忆的往事。现在说起,凭于夜色,才让人看不到脸上的凄然。她想自己是不必向他隐瞒这些的,遂道,“爹爹并不喜欢我,于他而言,我只是罪臣余孽之流与他走的是两条路,如今留在这里,已是他宽宥。” 她以为自己这样说出来会心痛到麻痹,其实也只是指尖微颤。这世上,原就没有吃不得的苦,耐不得的痛,原来真的是这样。 那是他知道的事,如何会不知,满门抄斩的蔡氏一族,举国轰动,况且,她已经在他心头开出一簇花来! 知她难过可却无言可慰,只是语气温和道,“侯爷虽然位尊,却不能左右皇上意志。他也许是真的有难处,况且虎犊不食子。” 他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被无忧出声打断,“如果,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我会去求他。” 合周点点头,又想起,无忧可能看不到,才开口提醒道,“请姑娘务必要带上小南。” 无忧奇怪道,“现在就带小南过去,是不是太早了一些?”想了想又解释道,“其实,我想见蝶儿,并非只是单纯为了安慰她,只因小南善用鼻息嗅识酒种,这样能够查得鸣棋****烂醉的幽深所在,你知道他是个机警的人,这种事如同绝密。” 合周道,“那件衣服现在必然在侯爷手中,我想侯爷一定正放在案边发呆,说不定,还会拿出来质问姑娘,比如扔下来。那样,陪在姑娘身边的小南去拾起,一切可成。”无忧惊诧地看着眼前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早就知道一切忍不住道,“公子早已经看出我要让小南去嗅酒中种的办法了吗?” 合周声音轻细如流,“不是看出来的,是小南说的。” 她终究是糊涂了,都忘了是自己让小南去告诉他自己全部的想法。 她还是如此无力,曾以为至少可以握住一点点命运的旋转,往后也会向先时,在王府之中涉劫而过,甚至会越来越好。 可还是一样,还是一样,要拉住眼前人的手,像现在这样,乞求他的可怜,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是我糊涂了。” 他心微微有些发酸,“害怕了吗?面对着言辞与手段都这样狠厉的他们?” 她在黑暗之中摇摇头,“幸得公子相助才可以临危不惧,若不是有公子在身边相助,真的不晓得要如何见机行事,只恐早一头栽进他们的陷阱之中了。”她紧紧咬住下唇,她不怕死,亦不怕她们,她只害怕今后要一直向这样依赖于他,连她自己也被握进掌心,要是那样就再也无法望向那至尊的座位了,一眼也不能。(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明见 第一百九十八章 黑暗中亦能感觉到,无忧对他的生疏,恐惧与逃避,没想到喜欢的时候被狠狠推开,也不能骄傲地走开,每一次,见她的场景,都好像是一场梦幻,那时下着雪,见她从回廊那边转出来,抬头看向他,定然会礼貌以极地弯弯眼福身。他见过的女子中,她有最特别的气韵,连声音也动听之极。 她以为他是大姑娘的人,必是与大太太一路阵营,说起话来,都细细沉思过。 就是在那时,他喜欢上她微低头沉吟的样子,只是一刹那,因为想到完美说辞而笑容满面样子。 她严限与他说话的数量,每一次几乎都是匆匆而为,他们真正说过的话不过几句,可在他心里,他要对她说的话就向远处,山峰上的石子一样多。 而是直到现在为止,那些,他只能,一直说给自己听。 听无忧轻轻叫了一声,“公子!”他才知道自己出神已久。 这样一吸气,就嗅到她身上清幽的香气,心上就像是破开了一个口子,就想向这样,直接将她揉进身体里,心上颤得很,实在说不出话,只得嗯了一声。 无忧闹不清他的意思,恭谨地候着,她怕他改变主意。 寻常他从不曾如此出神,连说话做事都是三思而后行。 今天转眼之间,又沉浸到了自己的情绪当中,他想过要对她用强硬的办法,逼她来到自己身边,这是他当初向大公主毛遂自荐的原因。 可几乎是在,用王八让无忧出丑之后,他就开始后悔。 再见她时,看到她如怨如泣的眼神,一颗心让那样的眼神击碎,然后那痛就一直向破碎心里去,又蔓延至五脏六腑,他怕她会恨他,那样地怕,就像儿时怕父亲举起刀来要砍向母亲的那一刻,一模一样的心境。 等了这么许久,无忧有些急了,她尽量轻声唤着,“公子!”像是在还怕他半路反悔,不再帮她。 他收住自己的心思,嗓音透出更多的温柔怜惜,“不用害怕,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的!” 因为说的至诚,无忧只觉得心上一暖,仿佛有种暖流从心底泉泉而生。 但紧接着,连她自己都觉察出了,对这至诚的恐惧,她几乎是用力屏住呼吸,可又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她努力逼着自己,只想着接下来要相求于他的事,虽然心里已经泛起过意不去,可更多的,还是对他能伸出援手的贪求。 他的发丝在风中飘出诡异的美态,手中不知是在何时多出了一块石头,“小南嗅出酒种后,就刻在这石头上,丢在这里即可,你不便动作,我会派人以你的名义跟倾染染谈,你可放心。” 他抬头看向她,他知道无忧曾防着他与倾染染相见,也当然知道,那时无忧想进宫的心思。 她想得到世上一切的帮助,她怕倾染染与自己合谋会越过她,她的这些想法他全都知道,所以为了打消她的后顾之忧,他似是不经意的解释,“我不会让她察觉我身在其中。” 他目光在她身上,一刹不离!看到她微微低头,向他行礼,感谢他的体恤,那姿势是世家贵女常年养成的优雅。风里再次传来她的声音,“公子是好人!” 他一时静默,伸出手来断下一节枯枝,无忧有些担忧地等着她的反应,然后那节枯枝落在地上,他的声音传来,“得到无忧的喜欢,这虽是我的执念,不能放弃,但却不愿见到无忧勉强,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想让你重新快乐起来。像原本在这个年纪里该无拘无束,无贪无求的无忧。” “你知道我会变吗?”她这样问。 “等了不就知道了吗?”他这样答。 是在什么时候,像是了解了他的意思。夜色遮住了她的表情,她躬身请退,不再刻意等他的意思,转身匆匆而去。 *** 眼前一切场景改换,刚刚发生的一切,淡如梦逝,无忧这样无声无息的回去,也是坐在黑暗之中,可那些信念也越发坚定,犹如盔甲。 第二天,天光还未见亮,无忧就已经起来梳妆,屋子里静极,只有牙梳梳过无忧黑缎般长发的轻微摩擦声。 芝儿轻轻回起,“昨夜,他们果然来试探,问可有四姑娘的猫进来过,奴婢出去应了,他们就走了。” 无忧点了点头。 芝儿又道,“姑娘真的是真的是要去见大太太吗?” 无忧看着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合周说得对。除了明见,我并暗中相见蝶儿的可能。” 说完她蓦然起身,反手,拿起桌面上最大最艳丽的珠花,“用这个。” 这一下太过突然,将一直小心翼翼的蝶儿吓了一跳,她有些犹豫,“姑娘,这个时候用这个,是不是太过张扬了一些?” 无忧指点着她帮自己插好,“他们为****了那么多心,他们高兴,我比他们还高兴,才能气到他们吧!”伸出手来,扶着发髻揽镜自照了照,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无忧是最早来请来给大太太请安的,那时,天光微微从一侧透过帘子来,烙了半个影子,在花瓶上,大太太斜凭在美人榻上,闭目间,似乎已经朦胧睡去。 无忧在门外看了一眼,向身边的米嬷嬷行了个礼,向厅里走,步子压得很轻,近到大太太身前,看到披在大太太身上的毯子快要滑落,伸出手去,慢慢拉上来给大太太盖得严了。 大太太感觉到了什么,突然睁开眼睛看到无忧,伸手撩开那毯子,坐了起来,伸手拢了拢,并未有丝毫凌乱的发髻,冷笑着,“上了年纪,这么快就又眯了一会。” 无忧做出抱歉笑意来,“是女儿来的早了。扰了母亲休息。” 大太太又歪回到榻上凭着,伸出手指了指面前的绣墩,示意无忧坐下,目光却如钉子般狠狠钉到无忧脸上,再到她头上闪闪发光耀人眼睛的珠花,“过去这些时,给无忧的,即便不是出于母亲的真心,也算是圆满,说说看,我的女儿这次前来又是想要什么?” “女儿想要去见爹爹,虽然发生了这样事情,知道爹爹肯定并不想见我,却想着有些话不得不说。,所以只能这样来求母亲。” 更多透进的日光沾到无忧的裙角,大太太忽然想起,昨日侯爷生气的脸,昨天他那样压着怒气,明知道蝶儿有意全揽到自己身上去,却在人前问也不问,就是想保无忧周全。可他内心当中究竟能相信无忧多少呢?不可能一点怀疑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朝露 更多透进的日光沾到无忧的裙角,大太太忽然想起,昨日侯爷生气的脸,昨天他那样压着怒气,明知道蝶儿有意全揽到自己身上去,却在人前问也不问,就是想保无忧周全。可他内心当中究竟能相信无忧多少呢?不可能一点怀疑都没有。 “该说清的事总是要说清的,让米嬷嬷这就领你去吧!” 米嬷嬷一向是大太太的心腹,谁知这一次竟有些猜不懂到大太太的心思。偷偷掠眼大太太,见大太太一副主意已定,无有改换的样子。再不敢迟疑,领命引无忧前去。。 自从昨日闹过那一出,侯爷身边的管事再三叮嘱下人们,千万要小心伺候。此时抬头,见米嬷嬷竟领了七姑娘过来,吓得不轻,但也明白,米嬷嬷敢这样不知死活地带了七姑娘过来,必是大太太的意思,此事当然不可推拒。 他心上哀叹自己命苦,侯爷恼怒起来,最吃苦的还是他。 但事情的起承转合,着实出人意料。昨日侯爷在厅中明示再不得提及此事,也说了不想见无忧,他心中有几分侥幸,这位七姑娘本也不愿着侯爷的面。 哪里知道,这侥幸只熬得过一夜,大太太就派人将七姑娘送了过来。这套手法,他倒有些看不明白了,但转瞬又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乃是火上浇油。只是不知这位七姑娘是自愿过来,还是着了大太太的道,若是后者可真是苦了七姑娘,本就一身的麻烦。 他到底油滑,手足无措,无计可施也只是一时。转眼已经已经想到办法,将一切推给大太太就是。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无忧有些胆怯,说实话,那一天,一切结束得潦草。爹爹没有再行追问,任她逃脱,也是为了侯府的名声。 可那时,她听到他那样说时,还是大大的吃了一惊,男女之间的私相授受,只要沾得一点点的嫌疑,就从来都不是小事。 心上蓦然想到,蝶儿说的三姐姐也过来瞧过,但见无忧院子上下都熄了灯也自去了。 这些是第二天过来瞧她们的,三姐姐身边的丫头说的。 无忧想,自己如何向大太太回应此事的办法巨细,现在还无法向三姐姐言明。不知她又要怎生牵肠挂肚了。 所谓的回环,还看不见,摸不着,也只有合周才能想出办法,让这难缠的事,顺利的迈出第一步,所谓亲情也不过是尔虞我诈。 门槛之侧,米嬷嬷止步。管事,继续引着无忧,向侯爷的书房去。 侯爷只着常服,坐在书案之后,面庞似乎是比昨日相见时显得有些瘦削,案前翻开的书本轻扣,在另一侧就是那个青布的包裹,合周料中了一切。 “不肖女儿给爹爹请安!”侯爷定睛确认说话的真的是无忧,眼中现出惊奇与恼怒的颜色来,然后,合涵这些情绪,一并看向管事。 很明显,大太太用了先斩后奏的方法,管事一阵哆嗦,“侯爷息怒,这是大太太的意思。” 侯爷摆了摆手,让他出去,只容无忧一人在室中。无忧,却拉住跟随进来的小南,““她留下来吧!!”管事为难了一下,见侯爷也只是皱眉,并没有说什么,机灵地自己独自退下。 “事情已经了结,身为主子,无忧当闭门思过。”只听侯爷开口道,声音浑厚端庄。让无忧瞬时觉得陌生,她慢慢抬起头。那时候爷还没有叫起,她自己直起身子来。 侯爷的目光正看向她,那脸上满是怒气,无忧盯视着那怒气,想,从前的自己见到爹爹在生自己的气,自己会是做何反应? 往日岁月油然浮现在脑海,如果说那是美好的回忆,还不如说根本就是痛苦的折磨,她从前的顽皮,他会欣笑以对,可一切譬如朝露,走的远了,也就散了,如今的父女再无信任,亦可不分青红皂白。他甚至不想问她那些事情的巨细。 她有些心痛地明白,他们的情形再也不是父女。 她甚至想到,日后,要再见他,会动很多的心事在字里行间吧。就像对每一个她需要防备的人那样。 可现在,他眼前,她的来到,却只是,为着能激起他的怒气。 她挺直脊背,再次对上侯爷有力的目光,“虽然听起来荒唐,但是女儿与蝶儿都是冤枉的。” 此时,要激起他的怒气并不难,只要实话实说即可,只因在他心里恐怕早已先入为主,认定了她的逾越。 侯爷将案上的砚台一拍,闷闷的声音重重落下,在无忧心上,如地动山摇的震撼,她,果然啊,果然让人意难平,可自己怎么会错愕?这是连合周都看得出的结果。 “到了此时,你还想抵赖吗?死不悔改吗?”侯爷声色俱厉道。 她咬住下唇,抬眼,“那侯爷呢?认定这一切的理由又是什么?”她轻描淡写般的说出这句话,心里早已是金戈铁马,杀声震天的一场战争。可那些刀枪剑影之下流出的血都是冷的,让人看出彻骨的寒意来。 侯爷的眼睛也已经变得血红,所以,无忧觉得那根本就是冷眼,像是一只看了太多,事不关己,太多,轰然倒塌。那里有浓郁得挥散不去的厌恶,“你在王府耍的那些小聪明,也当我无知吗?还有这些,难道真是蝶儿自作主张拿回的吗?” 侯爷越说越气,直接拿起手边的包裹,向着无忧劈头盖脸砸下。 无忧定定立着,不肯躲闪,散发着异味的包裹,不知为何竟带来股股的暖流,她的目的就这样达成,当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包裹在触到无忧脸庞时,开始变得散落,如同倒下的尸体,那么没气没力的飘落在地面上,像是死的。在一边早已吓得发怔的小南醒过神来,赶紧去拾。 室中充斥着诡异的宁静。 她想,在这世上,她再也不会叫出爹爹二字了! 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还不如一死了之。他给她的命,她这就还他。侯爷的咆哮在室中响起,“改日,我会去请大公主让你退去女差之职,归家闭门思过。” 无忧一直紧咬的力气,似乎是一瞬涣散,她想到,这还是合周的圈套。 她在这一瞬间的绝望,是合周,合周早料到一切,他终于将她从王府,从鸣棋身边拉了回来,借的时候爷的手。(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造蛊 无忧在这一瞬间的绝望,是和周,合周早料到一切,他终于将她从王府从鸣棋身边拉了回来,借的时候爷的手。 她在这世上最后的机会,就会这样眼睁睁失去,她痛得就像是跳下了油锅。她曾以为,她再也不会这样痛了,她如同困兽,抬眼向侯爷,“可侯爷说的不算。” 如此忤逆的话,不可思议的说出,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侯爷气得说不出话来。 无忧的语声却变得越发平静,“女儿真的有什么错吗?侯爷不也是懂得为官的道理,是与时俱化吗?如今,大公主春风得意,王爷手握重兵,堪称大显架海紫金梁,女儿这样的巴结逢迎又何错之有?世上有什么比权势更重要的东西吗?” 侯爷声音都有些发颤,“这名利场,可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所谓人面不如猪头。你一步走错,要搭上的并非只有你自己,还有这阖族人的性命。” 无忧没心没肺一般的笑,“那些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侯爷,您不早就用所动所行告诉给无忧了吗?即便是仇人,如能为我所用,我也能爱上他。受过伤的人,多少也会有所收获。我会做得很好。况且无忧的族人都已殒命,好像再无担心的必要了吧!” 她这样痛快的说出心里话来,一不小心就声音尖利。 侯爷气道,“你得到大公主的信任又怎么样?她从来残忍又太快厌弃,她要比你想象的残酷得多。” 这场对话真是让人舒服,一股脑道出心中积怨,连仇恨都变轻,若一切一开始就说得这样明白入骨,她想她也许不会这么恨他逐利的选择,不会这么恨他,恨他本身。那样又会否轻巧许多,可如今再想真是没有意义。 “无忧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还请侯爷处罚,可那也是处罚而已,无忧不会变。” 她抬头,似乎瞧到他愤怒目光中不知何时染上了浓浓的哀伤,就像是儿时她从墙头跌落,他抱起她飞奔去医馆,生怕她死掉,那样的哀伤,仿佛疼爱。但只是一个眨眼之间,那些终是掩在了浓浓的怒火之后。 他慢慢摇头,她很少看到他沉静的样子,印象中的父亲,虽然是个书生,但脾气很大,力气也很大。 他从来说一不二,也许他是真的老了,她曾忐忑他不爱她,去疼五姐姐,却事与愿违。她终究还是为他所抛弃,所以他才摇头,他摆了摆手,示意无忧出去。到了最后,他的一句话也懒得对她说,这个早上,她用这十年的父女情,挽回了,可能从大公主府离开的命运也挽回了蝶儿。 小南说那酒是密罗。帝都一品密罗庄的酒。然后她歇斯底里的笑,这样得到了失去的是什么胜负之上再无亲情。她似乎不能如同侯女那样在父爱疼惜下长大,却如同侯门贵女的风格走入画地为牢。 再见合周时已经少了几分慌乱,当初的怀疑也不必说出,他带来倾染染的口信。 倾染染给出的回应是,她会向侯府捎来口信儿,关于蝶儿一事有话要说。暂时阻住候爷对蝶儿的惩罚。她说这是在还知道鸣棋世子在汨罗酒庄的情,另一半的情,要在无忧引王府的人来“捉奸”之后兑现。 “女差一直这样聪明,需要时紧握的手,和无用时,用力推开的手,我都曾尝试,但却无法学会分辨,何时是何种的手?所以,我只就一半的蝶儿吧,另一半女差如果有需要,就来紧握我的手吧!”无忧想象着倾染染说出这个话的样子,想合周点头,“这却然说的是我,也确然是她的作风。” 然后,更深地看向合周,“公子可认同这样的倾染染,认为她对鸣棋动的这番心思,是真情还是假意?” 时间犹如静止,他眼睛动也不动地看向她,她在心里想,他会说出什么动听的话语来吧,他与倾染染何其相似。 静如灭去的时光中,他阖了阖眼,“我们好像都不会看人。又一样都逃不过上一世就在等待的宿命! 无忧冷笑,“如果真有宿命,她就应该与鸣棋一见钟情。哪里又要花费这么许多的心思?” 夜色笼罩下的树影形如巨魅,地面都像是深不可测的暗穴,合周听到她的诘问,突然感觉全身血液的灼热,他目光渺渺的问她,“姑娘知道边人如何造蛊么?捉百虫,放入同一器皿之中,看它们强吃弱,大吃小,最后只剩一只虫,那就是蛊也是宿命,所以,我有时也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无忧猛然抬眼,看向他,“那是什么,公子有时候变得不一样的东西?” 他盯住她的眼睛,放出光彩婆娑的一光来,“不一样的是以前我只喜欢无忧,而现在有时候会更加喜欢。” 有叹息,在无忧心里滑落,执念这种东西,真的让人很没有办法,可有些人好像就是为了执念而生。 那些执念即使不在手中,可只要一想到就可以支持绝望的人活下去,她是这样,竟然是合周也是。 她曾想,他们至少还有退路,可以躲进自己从前的人生。她想劝他离开,离开关于她的执念,却觉得,反而是自己被他说的宿命弄得无话可说。 无忧扶住被风吹开的兜帽,又将它向外,推了推,露出更多的脸庞来,轻声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甚至不知一切是真是假。也曾祈求过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但你看上天他并不想成全。”夜色深沉之中,她仿佛痛得不能自已。她让自己丑态百出,软弱无力,就这样暴露在合周面前,这与她常日的优雅完全不同。 泪水滑落脸庞,她胡乱回去,刚刚来的路上也摔了一跤,她已变得凌乱不堪。她在合周面前无意隐藏,甚至要向这样印象低落。 他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她,最好他烦了,自己走开。 没有什么能挽回那种发自心底的绝望。 他却出手扶住了,忙乱扯头发扯自己头发的无忧,“你要一直像这样伤害自己到什么时候?” 她努力挣扎出他的扶握,“可你并没有遵守诺言。让我重新回到侯府,我就会快乐吗?在王府向更高的地方看,也是我的执念,王府,鸣棋还有无忧,不是我,她和你的执念么?他们有什么不同?”她慢慢蹲下身,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何天 鸣棋出手扶住了,忙乱扯头发扯自己头发的无忧,“你要一直像这样伤害自己到什么时候?” 她努力挣扎出他的控制,“可你并没有遵守诺言。让我重新回到侯府,我就会快乐吗?在那里也是我的执念,王府,鸣棋还有无忧,不是我,她和你的执念么?他们有什么不同?”她慢慢蹲下身,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亦一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要再哭了,再这样哭,他们可要循声找来了。” 她执拗,“那也成全他们的执念。” 合周微微蹙眉,“你这是打不过他们,要加入他们吗?” 他这样说话极没道理,无忧气得抬头怨怼地看向他,过了半晌,反应出,是他的打趣,想让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取出帕子,轻轻拭了拭泪。想,这世上从此以后再无懦弱。因她忘了要如何懦弱。 *** 刚刚去见合周这一场,耗时良久。似乎是转眼之间已至子时。可还是觉得夜长漫漫,天亮像是永远也不会来的贪念。 无忧坐在车上,听到芝儿说,出门时听到府里的小厮在提倾染染的信使什么的事儿。 无忧在心下冷笑,出事时一片烦乱,成事时又往往这样简单,一人一舌足以。 知道倾染染上了心,蝶儿受罚必能拖延,无忧到底松了一口气。倾染染已经彰显了全部的诚意,可那个能让人将鸣棋与倾染成就好事的人,无忧还是没有想到他? 她开始后悔昨日的冲动,她该抓紧合周才是。 可昨日里,却像是发疯了一样,想要将他推开,那是她控制不了的情绪,那种厌倦绝望的从心里蔓延开来,直至四肢百骇,于是,整个人都变得兵荒马乱。 而他看到了全部。 她想,她在他心中,现在会是什么样子?阴影交错,阡陌重生? 握合掌心,她不是不知道,那些会让他厌恶,却又好像确知他根本不会走开,理由那样简单,只是感觉。 “女差来了!”王府门人笑脸相迎。她扶着芝儿的手跳下车,亦向那门人行礼。 他赶紧让开道路,自语着,“今日姑娘与郡主都穿同色衣服了呢!”然后,他压低声音,“姑娘与郡主有些连相,都很美呢!”这本是无忧听了要脸红和推谦的话,可此时,却听得她心中别有想法,回过头来,道,“金叔今日见过郡主吗?” 自从与太子订了姻亲,旖贞一直气着不肯出门。 门人赶紧点头,“郡主到国寺上香,去的很早。估计是要到掌灯时分才能回转了。” 无忧向他点了点头,向府里去了,脑海里只剩下这句话,要到掌灯时分才能回转,旖贞,那个去撞破倾染的与鸣棋好事的人,选做旖贞会怎么样? 这位郡主性子刚烈,会看不得那些龌龊之事,也绝对不会像大公主隐瞒。正是绝佳人选。 听到前来的脚步声,赶紧回神,瞄过去,一眼见是弥姑姑,并不再上眼,已经躬身行礼。 弥姑姑还礼,“我正在寻女差,女差就来了,真是好巧好巧。”她微笑道。 无忧半抬头应是。 弥姑姑扶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起来,“太子与郡主的事,说话就到眼前了,女差去缎庄看看吧,郡主的新衣也该早打点了。” 无忧有些奇怪的看向弥姑姑,府中的供给向通道内廷,丝绸珍宝无数,为何又要向外寻?弥姑姑当然明白无忧眼中的奇怪,也并不隐瞒,“郡主闹着脾气,拿过来的布料,烧的烧,撕的撕。今日她出门,你也悄悄出去,再多置些做个防备。” 无忧被点通,赶紧点头应下。她想见倾染染一面,正常出去,当然不行。 抬眼,王府的马车停在眼前,弥姑姑向她指了指,“坐车过去吧,就好,快去快回。” 无忧向弥姑姑行礼后登车, “姑娘的意思是倾染染等在布庄之中,而大太太的人,一看是王府的马车,就会放弃盯梢吗?”芝儿有些想不通的问,无忧轻轻点了点头,“因为他们都很聪明,也都正盯着我,早知道就应该穿件儿新衣服的。” 说完还伸出手,掠了掠鬓发。 芝儿惊得瞪大了眼睛。 嗯,是的,无忧现在,前所未有的痛快,因为整个过程顺利得无可挑剔。 进入绸缎庄,掌柜摒退了所有人之后,自己也退了出去。 密室之中,倾染染闪身而出,“我该谢谢女差了呢!” 那嗓音轻轻,如一缕画魂淡进的墨境,像是随时能浸水化开一般。 “世子现在可在密罗庄?”无忧并不拖延,直接开口。 倾染染点头,“又会同每天一样呆上一整天,今日王府事繁,大公主才容世子如此放纵,女差可要帮我早做打算。” 无忧日常淡话一般,“今日就是机会,旖贞郡主前往国寺上香掌灯时分回转,郡主您可派人来此鸣冤,就说是世子欺负了郡主,旖贞郡主性子急清透彻,必会前往,为你打抱这个不平。” 倾染染眼中的惊喜近在咫尺,几乎要因着这道惊喜痛哭出来,“我听错否,盼了太久,久到几乎不敢相信的事,机会是真的来了吗?” 无忧目光落在鲜亮的绸缎之上,“郡主一向福慧过人。” 一瞬不知何来的酸涩,漫过四肢漫进血肉,最后就攸归在心口。 伸手抚过,质地密实的布料,就感觉到那柔滑之上的刺痛。心头上的酸涩,是因为鸣棋吗?连她自己都止不住要这样问,她的酸涩是痛,是妒?还是意难平?她已经分辨不出这些,仿佛是硬生生吞下一根刺,她才能如常,不带出情绪的开口,“这一出,环环相扣,郡主且要在掌灯之前处理好一切,莫大意了。” 倾染染一笑,似有百转千回的风情在她眸起落,“嗯,我会在那旖贞郡主到来之前,出现在世子的床上。如果足够幸运,还能成就好事。诞下大公主的长孙来。” 他语音通透,却字字如流光飞矢,瞬击在无忧心上。 有冷风一瞬回旋,吹透了她周身。那如同摘走心肠的痛,如风汇聚。来自何天的恐惧,似乎直沉进每一丝血肉之中。 明明达成了她的算计,救出蝶儿,怎么又会觉得生生的绝望,就像是在空空的心上积了霜,又下了雪,最后在 再泼上滚滚的热油。(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打抱不平 第二百零二章 倾染染语音通透,却字字如流光飞矢,瞬击在无忧心上。 冷风一瞬回旋,吹透无忧周身。如同摘走心肠的痛,如风汇聚。不知来自何天的恐惧,直沉进每一丝血肉之中。 明明达成算计,救出蝶儿,怎么又会觉得生生的绝望,就像是在空空的心上积了霜,又下了雪,最后直泼上一道热油去。 她几乎有一刹那,禁不住这生生的痛。过了良久,终于在布料上抽回手去,“这匹真是好看,选给郡主吧!” 抬头,已经忘记,到底指的是哪一批?眼风终于渐渐坚定。那些不过是红尘虚妄的迷恋。 早已明确知不会有那样的幸运。伤来何用? 挑眉时,看到倾染染的笑靥,脑海中闪过的场景,是新新雪后,鸣棋投过来的望眼,穿过假山,池水倒映进她眼底。是她上了大公主的当,拿了皇上金带就要陷在泥淖里,他飞驰而来的尘土漫天。回忆细细吻着那些过往,湖水一样淹没眼前的一切,他嬉笑向她时,空气温暖干净,连他主宰的怒意都变得可贵。 倾染染亦出指在那光洁布料上划过,从前到后,几番,才开口,“女差好似总是悲伤!” 话未完,又笑出声来,“过多了解,显然不是我们之间需要的关系。我只需要想想,如何报答女差对我的厚意才是。” “无忧只盼郡主达成所愿。”无忧出语将她的打断。 然后,重归正题的无忧,卡着掌柜踏出门槛的时刻走出密室,倾染染如同鬼魅再次消失不见。 看着下人门将布料一匹一匹地抬上去往绣庄的马车。无忧回身对掌柜,道,“听说,帝都最好的绣女都出自贵庄!” 掌柜殷勤回着,“承蒙女差抬爱,小的会让她们精选各色绣样。” 无忧微微一笑,“所有布料都绣上一样的鸳鸯合欢图,全做成一样的样式。” 掌柜的听了有些反应不过来,“女差是说所有的全都一样吗?” 无忧看了他一眼。 他连忙哈腰,“小的明白。” 重新坐到车上,芝儿有些可惜那些布料,“那些料子真是好看,但干嘛找那么多的布料,其实都做一样的衣服啊!旖贞郡主真的会撕掉那么多衣服吗?” 无忧扶了扶鬓上的珠花,看着车外的人如游龙,“你是不是想说,她会很累,可再怎么样也比不过心累,身为郡主,看似拥有一切,也拗不过命运前定。说到底,还是不肯知足,如果希求甚少就不会痛苦,在大公主给郡主的这段姻缘里,除了那“姻”来得尴尬,其他的一切也称得上精妙,人精妙,权势也精妙。在这世上,除了吃喝,有什么还是必要的?吃喝既足,有人有权,就该满足。郡主心中所盼,固然美好,却并非为她而美好,对她来说,等同镜中花水中月,期盼既是痛苦。“ 说完,叹息一声,这样的话,只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也知道是劝不得自己的。 那些伤,来自心中,这些所谓道理亦由心起,终归抚平那伤。 扭头见芝儿被自己,严肃的样子吓到,无忧缓了缓脸上的表情,“说不定,这会是转机的开始。”她这样说,心中却半点也不信,也许会来的转机,究竟有多也许,谁也说不准。 回到王府,无忧同弥姑姑说,所有料子做了同样的衣服,其实已经想到弥姑姑会是如何的反应。 弥姑姑足够了解旖贞,之后的祭拜天地光是哄郡主穿上衣服,就要撕破许多,到下午时会有休息时间,恐怕还要继续。打好提前量,让她烦了最好。 弥姑姑看了无忧一会儿,抬眼做出一贯的笑意,“女差比我想的还要聪明。”无忧再福身,弥姑姑已经去得远了。 大公主笔下那枝兰终于画得,挥了挥手让无忧退了。 无忧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已西移,再过一个时辰就会上灯。春风渐暖,吹绿了新芽,无忧领着芝儿慢慢向府门去,略略焦虑尚未回返的旖贞,王府门前忽起骚动。无忧凝目远远看去,正是旖贞郡主的仪仗归来。 一切这样正好。 无忧暗赞倾染染的婢子有几分聪明,加快脚步,向府门处去。 但见,那骚动乃是鸣得与鸣棋一双儿正拉住旖贞郡主让她评理。 无忧抬头向四下里看, 终于瞧到石狮后隐藏的裙角瑟瑟缩缩。她定定看了一会儿那里,想机不可失,高喊了一声,“是谁藏在那里,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那裙角缓缓踏出。 有人像这样忽然出现,侍卫们一阵恐慌,想要过去拦截,给旖贞止住,“看她们有话要说的样子,让她们过来。”弱不禁风的身影已经跪在旖贞面前,“郡主救救我们郡主吧!” 这话说的糊涂,旖贞当然也没听明白。 却也成功引起了旖贞的兴趣,无忧想,那兴趣更多的是感同身受吧! “你们这样说是要我断案?旖贞似乎又觉得好笑。 其中一个婢子膝行得更近一些,带着哭腔,“郡主清正!”” 旖贞撇了撇唇,没有出声。 那婢子扑抱住旖贞双腿“郡主救命。”那嗓音撕心裂肺,让人动容,倾染的在这些小细节上做得好文章。 旖贞眉头微皱,“你口中的郡主是哪一个?” 那婢子见有门,擦了擦泪,正经回起话来,“我们主子是高国郡主倾染染,我们国家无论男女老少,都爱饮酒。此次来到中原遍寻酒家精酿。今日在密罗酒庄偶遇鸣棋世子,特意上前问好,哪知世子他,他,他……”说到这里哭得更凶,已经说不下去,半天才继续哽咽,“只求郡主速速前去解救,再晚怕是要闹出大事来。”说完,人已经哭得虚脱在地。 旖贞转身夺过侍卫手中的鞭子,推开还伴在她身侧,目瞪口呆的鸣得无鸣琴,翻身上马,向那虚脱在地的婢子道,“可是城南的密罗酒庄?” 看那婢子点了头,旋即跃马而出。 随行的侍卫也跟着慌张上马。连一双小世子也从一旁的侍卫手中夺了马鞭,纵马随了去。 转眼间归来的郡主仪仗,又绝尘而去。 无忧看了一眼仍然委顿在地的那两名婢子,转身向府中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当然要去禀告弥姑姑。 弥姑姑一双探查的目,巡过无忧面庞。等了一会儿才出声,“我们现在去追,怕是来不及了吧,那位倾染染郡主当真是不死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冰宵 无忧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仍然委顿在地的那两名婢子,转身向府中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当然要去禀告弥姑姑。 弥姑姑一双探查的目,巡过无忧面庞。等了一会儿才出声,“我们现在去追,怕是来不及了吧,这位郡主当真是不死心。” 弥姑姑能看出倾染染的心思,这没有什么奇怪。 无忧也没有什么可慌张,这一切都是这样恰到好处,去的人有点多,无忧只想将旖贞骗去,结果多了两个。 至于,为什么弥姑姑反应算不上激烈,也许在她看来,即使未来倾染染真的要进门,也只会同同帝都其他高门的侍妾一样虚无,那是她对鸣棋的了解。 无忧现在主要琢磨的是倾染染到底能不能过大公主那一关。 毕竟,道镜先生说倾染染是大公主前世仇人的话犹然在耳。 百花灯灯光之侧,弥姑姑得目光泛起,山烟云渚的光泽,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半晌弥姑姑道,“她早晚会为今日的孤注一掷后悔!” 无忧想了想,“郡主性子一向激烈,这样前去,不会出什么事吗?要不要禀告给大公主?” 弥姑姑摇了摇头,“她早算得精妙,只会给我们看她们想让我们看的,就只是这一计并不如何精妙,须知,这世上的事,终究强极则辱。”剩下的意思,弥姑姑只是笑了笑,并不再说透。 那些也不是无忧该关心的。 **** 密罗庄,不断涌出佳酿的硕大酒池边,白衣公子执壶而卧,不远处几名琴师奏出洋洋乐章。 那白衣公子回过头来,眉目如画,“密罗,密罗,密密罗进天下事。” 说完,摇摇晃晃起身向外走去,十步之外,一身红衣的倾染染纤步而来,鸣棋一路踉跄,没有悬念的与倾染染撞在一起,一边跟紧倾染染的婢子,浑然不觉地将鸣棋手中的酒壶接过,以迅雷之势向内中投入了一粒冰片,下一刻,酒壶完好回到鸣棋手里。 倾染染扶起扑在她怀中的鸣棋,笑道,“世子真真好雅兴。这里意境奇绝!” 鸣棋摇晃着起身,猛地凑到倾染染脸上看了看,又向外快速闪开,“我不认识你,不是知己,半句多。你走开。” 倾染染好笑的抿唇,“世子玩笑了,世子之前还说喜欢我,还说要取我为世子妃呢!” 鸣棋晃悠着身子,将眼睛一瞪,“胡说,无忧那么美,不对,又美又好!,我只会那么说。” 倾染染又笑,“可世子忘了下一句话,我的世子妃是最漂亮的。” 鸣棋仍然摇着头,蹒跚着将她走过。 回过头,望着鸣棋渐渐离开的背影,倾染染眯了眯眼,“他这是酒后吐真言了吗?”浓丽的眉眼生出仇恨来,更显得她,唇色红郁。 身边的婢子低头无言可对。 另一边,鸣棋醉得太过厉害,一路走过去,直接撞到屏风上。 倾染染在他身后能袖手看着,忽然一阵轻笑,“可世子你看看无忧,她这样对你,让世子撞破了头,可叹她太不识抬举,自以为天生丽质,便不将世子您放在眼里。” 鸣棋听到声音,猛地回身,差点摔倒在地,撞落了一边的盆栽,撑住花几,才勉强站住,“你懂什么?我要得到她易如反掌,可我不喜欢那样,她也不喜欢那样。我不愿意做她不喜欢的事。你不懂,你不会懂,只会蹴鞠的女子懂什么?无忧她与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看见她,我就会欣喜,我骗不了我自己。我从来没有这样过,想来到我身边的女子不计其数,可她不一样。” 倾染染目光中集了冰霜,又一瞬抿出笑意,“当然会不一样,她只想利用世子,世子不也看出来了吗?更何况,她那么不长眼的讨好着那个和周,对世子只是敷衍。怪不得人家说,男女之情更爱的一方会输。” 鸣棋夹起目光向她,似乎是想确认她的身份,然后,不知看出了什么,旋风一般扑到倾染染眼前,脚下不听使唤,再次撞进倾染染怀里,“那不是利用,不是,你不懂,你真的不懂。你是男人你不懂女子的心思。那些推拒,是她在向我欲擒故纵。她对我一直都是欲擒故纵,因为我太好了。” 倾染染揽住他的腰,“我原本也想像她那样对你,却一不小心爱上你,你不可以对我那么无情!” 鸣棋敲敲自己的脑袋,“你是谁?你说的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我们只喝酒,然后想办法,让无忧来求我。要想到那样的办法才是。” 转身,挣脱开倾染染的扶持,又想向外面去。 倾染染快步将他跟上,那时他又打了一个趔兮,掌柜的过来看,打量了一下倾染染,世子与他似是相互扶携着,不敢贸然相问她的身份,犹豫了一下,倾染染已经出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扶世子去休息一下,醒醒酒。” 那掌柜的恍然一下清醒过来,头前引路,倾染染一路扶着鸣棋跟着过去。 眯了一会儿眼的鸣棋,忽然又醒了一点,高举起酒壶,猛灌了几口。 倾染染唇角微现笑意,那酒中加了冰片,几口酒下肚,鸣棋已经开始嚷着冷。 掌柜见状,要去叫等在外面的小厮,被倾染染止住,“叫那些粗手粗脚的进来做什么,世子躺一会儿就能清醒。” 掌柜,没了主意,只得打着下手,帮倾染染将鸣棋扶上了床。 倾染染要去拉被子给鸣棋盖上的手,被鸣棋一把拉住,又抱在胸口,“好暖啊,我怎么这么冷呢?” 倾染染看了一眼还杵在原地的掌柜,掌柜没趣地出去。 房门闭合的声音过后,屋子里只剩下了倾染染与鸣棋。 她想,自己想这一刻是有多久了?她低下头,俯瞰那张脸。与梦中所忆的样子无二,唇形精致,鼻子高挺,是让人见而生叹的精致容颜。多年的战场冲杀,依然不见粗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清秀。这不是高国一般的容颜,可她却喜欢。如果不是他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的喜欢。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剩下他们的心跳,这样的近。 他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那是他给她的真实感觉,连她自己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样怀疑几乎要让她变得忐忑。(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子倾 倾染染想,自己想这一刻是有多久了?她低下头,俯瞰那张脸。与梦中所忆的样子无二,唇形精致,鼻子高挺,是让人见而生叹的精致容颜。多年的战场冲杀,依然不见粗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清秀。这不是高国里找得到的容颜。 却是她自己确知无比想要得到的人。 “你看这样的时刻,留在你身边的也是我。是我!” 倾染染慢慢伸出手,手指停在自己的衣领处。然后下一瞬用力撕破自己的衣服,胡乱了梳得精致的高高发髻,转眼间,屋子里的地面上一片狼藉凌乱的衣衫,散乱的首饰。 她想她还需要什么?如果是真的遭遇强迫,还该当是有泪水的。眨了眨眼,大颗的泪水泉泉而落。她的身影覆落在他面颊,如同野兽欣赏着她的那只完美猎物。 “郡主。!”窗外有低低的声音在唤,轻而幻,“她们已经得手了,旖贞纵马向这边来了,估计要不了一刻钟就会到达密罗庄。” 倾染染的目光定在他长长的眼睫之上,“明天他清醒了,会如何推开我呢?或大怒,我想,肯定不会觉得是他占了我的便宜。” 说完,听到他长吸了一口气,伸着懒腰翻过身去。 那只始终没有放开的手。将她带得更近,须臾,发现了她的温暖……她紧紧闭上眼睛,又皱了皱眉。 旖贞闯入密罗庄,与婢子计算的时间相同,鸣棋酒醒大半,呆呆看着怀中的倾染染,她泪水划过脸颊。 砸门声传来,鸣棋胡乱披上一件衣服,似乎是要去开门。倾染染抖着抓过被子来掩住身体。心上好像有些扫兴,他们来的太快,所以,那滚滚而下的泪水,也未必不是出自真心。 外面的人潮水一样涌进门,屋子里变得热闹,他看到鸣棋只掩住一半身影的旖贞张大嘴巴。 她从小到大少有孤寂无助的时候,本以为一生都不会有像这样落泪的时候。可还是有那么一个人,让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改变自己。 鸣得与鸣琴只向内中瞄了一眼,都吓得双双捂住眼睛,旖贞想了想,回身将所有人都轰了出去,然后再身后掩阖房门,皱了皱眉,“哥哥,何故如此,之前要你取的时候推三阻四,这会儿却对人家用强?” 鸣棋眼神幽幽一暗,“你还要装下去吗?”他这话是对身后的倾染染说的, 这样的场景,她早曾谋划过,连最感人的说辞也早早准备。 ,“昨夜,公子酩酊大醉,才会对染染用强,染染自会向父兄说明……” 才说到一半,就已经被一阵打断,“你要他跟他父兄说什么,说是她的错,才被你夺去贞洁,还是说因为你是大显世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却从来不知哥哥是如此的人。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 “他父兄当然算得过来这个帐,用一个高国郡主换得一个大显世子。你又知道什么男人的事!”鸣棋不理旖贞的怒气,只是抱臂那样,懒洋洋的看着倾染染表演,又回过头来再看看旖贞的怒气,“当然,我可以娶她,也可以将它束之高阁,对于一个世子来说,这些都不能绑住我的手脚。旖贞也回去绣花吧,之前送给哥哥的荷包,哥哥还在猜这上面绣的到底是鹿还是羊?” 旖贞气的瞪圆了眼睛,“哥哥可不要想着这件事情能这么糊弄过去,你如果一直是这如此样子,我一定会告诉母亲。” 鸣棋淡笑的点点头,“道镜先生说他是母亲前世的仇人。” 旖贞也不示弱,“道镜先生还在帝都,我可以让他为母亲移梦。这有并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到了此时,鸣棋才觉得事情是有些缠头,仔细看向旖贞,“你是真的看不出来她在做戏吗?” 旖贞郡主抿抿唇,“我相信的是哥哥的风流。” 目视着他们兄妹对峙,倾染染低头拭泪,再抬头时,与鸣棋四目相对,那个只着单衣,一脸无所谓的鸣棋早看穿了她,却要因为设计陷害而娶她,他一定很讨厌她,可那样念念不忘,也必会心有回响吧。她发觉自己这样在意他的想法时,都觉得那真的不像自己,为了这个人而变得卑贱。 很快,旖贞扯住鸣棋,要到大公主面前去评理。想要像这样直接走出去的旖贞,忽然想到什么,击了击掌,外面有婢子走入,为倾染染重新梳妆。 可刚上去的妆,又重新被止也止不住的泪水冲花。到最后,婢子无奈的摊了摊手。 旖贞摆了摆手让她们做罢。 倾染染的目光静静停在鸣棋身上,微微含怯,眸色深处升起袅袅幽情,像是小儿的手,轻轻抚过他心上。 但这只是一瞬的错觉,很快他就变得更加清醒,她已经使他陷入泥淖,这才是她的快乐。 然后,他想到无忧,这样的事,就算他能说服旖贞,不去母亲那里说,也决不能阻止了蓄意为之的倾染染。 而那惊恐,就像是瞬间已经学会了生长,爬满了他的心头,他从不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会是恐惧。 如果是从前,有谁让他这样苦恼,冤枉。他,直接杀了她算了。 可现在的他,却鬼使神差想到这一切又会否又是无忧的利用? 她又落入了什么绝境了吧?然后,同每次一样,依靠出卖一下他,攀援而出。 他甚至有些担心,她还没有走出那个绝境,若他现在就处理掉眼前的倾染染,说不定,她也会遇到危险。 这样的想法来的突然,却是说不出的熟练。 说起利用,无忧将他这世子身份利用的更加淋漓尽致。 想出这些,他开始冷笑,但又在最后一瞬变得温暖,已经变得暗淡的目光,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升起华彩。 无忧你始终推不开我,你只能依靠我,哪怕只是利用。合周他永远赢不了我。 我这样的大恩,会让你变得愧疚,就算真的要娶倾染染,也不过是一个很小的代价。 他抬起手,落在旖贞肩上,将她身子转向门口方向,“我的疯妹妹,这种事情也要参与,小心明日被人说了去,快去告密吧!要是晚了,可就不新鲜了!” 旖贞仰起头看他,眼中带出疑惑神色,“现在哥哥想通了吧,原还是哥哥捡了便宜呢!” 鸣棋移过目光去看了一眼还在哭的倾染染,道,“要是真的便宜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眼线 鸣棋抬起手,落在旖贞肩上,将她身子转了个个,“我的疯妹妹,这种事情也要参与,小心明日被人说了去,快去告密吧!” 旖贞仰起头看他,眼中带出疑惑神色,“现在哥哥想通了吧,原还是哥哥捡了便宜呢!” 旖贞捉来的这一双儿,在大公主眼里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第二天传遍帝都一个消息,继旖贞郡主的婚事之后,大公主府将迎来第二件喜事,世子将迎娶高国郡主倾染染。 整整半月无忧对鸣棋避了又避,终于无可避免的狭路相逢。鸣棋担心她又逃了,直接将她拖入隐蔽处,用身体锁住去路。 无忧恭谨地向他行礼,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 鸣棋容色刁钻,说出的话来却带着委屈,“你心里清楚吧,我这是为你而娶的倾染染,送礼的时候送份大礼,最好把自己当了陪嫁,一起送过来!我总是没有你手段凶残。能将自己喜欢的人这么拱手送人。只因我的眼里不能没有你,也开始不习惯过不被你算计的日子。” 他就这样将她揶揄,甚至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要她看向他的眼睛,“干嘛那么小气?非要隐藏起眼底的不舍。你给我的这是大悲无泪么?想要喜欢世子真的需要理由么?现在我很确定,你最愧疚的人应该是我。” 无忧在他终于松开手的一瞬间垂下头,“殿下在等着世子!”无忧原本想说是为了,与倾染染郡主的事看他仍在气头上,临时起意省可下半句。鸣棋一副只要不满意她的反应,就不肯放她走的样子,也表现的很明确。 “你有可能,在这偌大的王府找不到太过伤心的世子。你的殿下她会体谅。” 无忧想了想,“高国郡主的十几个兄弟皆是能征惯战,世子得到他们将如虎添翼,这是很划算的事儿。” 他冷冷哼了一声,“原来是为了我好。可他父兄完全是善修下败将,而为善修 与我不分上下,况且十几个郡国互相钳制,就算我不认下倾染染这桩婚事,他们胆敢真的造反吗?“ 无忧将头低得更深,“世子要的应是天下归心。” 鸣棋忽然古怪一笑,“女差真是折杀鸣棋。光是与女差这样密语,已经觉得羞愧不已。这样的话,连女差自己都不敢信吧,要不然,又为什么一意要绕过天下归心的世子去呢!” 他的冷笑,像是要掉进她的身体里,划出伤痕来。他有些受不了的后退一步。其实早已退无可退。他早将她抵在假山的石壁上。她容色平静如古井水,抬眼向他道,“无优是世子并不需要也不相干的人!” 他冷笑,“这么说你出卖我这件事你不想承认,也不想担情?我从小随父亲征战四方,不太爱算计这些太平里的区区小事,可一个人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学会太多了,所以,倾染染她前去侯府为蝶儿求情时这样说,那衣服的事是侯爷与大太太误会了,不过也怨不得两位误会,这原是不好的爱好,染染总是喜欢身着男装。高国从上至下又爱饮酒为乐,是以,蝶儿拿回侯府的男装原是染染的私服。我落下什么了吗?她原话好像就是这样说的吧!” 无忧心中一惊,看来,侯府已经被他植入了眼线。那日,事成之后,倾染的过府履行承诺来救蝶儿时,确是如此所说。望向他此时可荼毒生灵的目光,无忧面不改色地点头,“世子眼线的复述能力上佳,好像未尝传错一字。 鸣棋目光一闪,“那时我没有想错,娶倾染染,只需供一室储她而已。我目光如炬,却只能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万丈尘寰,不管你在或不在眼前,我都看得到你,所以才说你是逃不脱的!” 他眸光绽出他的惊慌,见她又要避开他的目光,他固定住她的双肩,“我会禁锢你,直到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无忧似乎是被逼急了,“一年尚有四季,风雨也会变化无常,世子会长大,说过的话会失会忘!” 这话应该会将他伤的很重,无忧凝上他双眸并不意外,会看到他的怒眼。 他朝她伸出的手,在半途垂落,慢慢转回身,一步一步走出去。 无忧定定倚靠在山壁上,看他慢慢走远,终于失力,从山壁上慢慢滑下,跌坐在地面上,察觉到不可如此恣肆情绪,挣扎着起身,向回走。 走了几步,才感觉出脚步的乏力,又走了几步,扶住前面的石柱之侧凭力。 那双挥之不去的眸子好似正透过心底望着她,她想要抚摸的目光又硬生生将这样的心意打住,她身在何处?侍奉何人?深知自己在这瞬息万变,流淌不定的漩涡之中,哪敢走错一步。 可不知为什么,就像是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感觉到自己像是丢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又因知道再也找寻不到,而心痛得无法自已。 上一次被无忧气的头疼的事,仿佛还在眼前,这么快就又来了一次。 这一次又眼睁睁看着她邀来的倾染染将她自己解救出重围,五姑娘有些怨怪的瞧向大太太,“母亲还说倾染染即便是个郡主,也不过是个番邦蛮夷,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分重量,侯爷不过是给个面子而已,早晚会让蝶儿担了罪,就算这一次便宜了无忧,也要废掉她一个知心人,哪知这事情变得倒快,那个倾染染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世子妃,难道这些本就是大公主的意思?” 大太太微微沉吟,“这一次好像终于找到了切入口呢!” 五姑娘一眼疑惑,“母亲糊涂了吗?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良机,现在被这个青年人破坏殆尽,母亲怎么还说这是个机会?” 大太太摇了摇头不愿多说,看了米嬷嬷一眼,米嬷嬷会意,忙向五姑娘细细解释道,“一开始太太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位郡主好像是与我们一般深恼着七姑娘的。看来,她们应该是在王府中结的怨,奴婢细想一下她们素无过往,这能结怨的地方何在,就不得想得到鸣棋世子身上去,那位郡主眼中唯一的利害关系。是以太太点了她一下,郡主与世子很是般配。虽与郡主初见,却有如故之感,所以才会向郡主提些真心话,我家那位七姑娘也很得世子赏识。然后太太望向倾染染,不出所料的收到,那名字落入倾染染眼中时的怨恨之色。她们并不是不可破的盟友,是以太太才会说一切将得到转机。”(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点透 闻听五姑娘看不透倾染染!还在因为倾染染而放走蝶儿的事情上纠结。 大太太看了米嬷嬷一眼,米嬷嬷会意,向五姑娘细细解释道,“太太看出那郡主是与我们一般深恼着七姑娘的。至于那怨,必是结在王府。她们素无过往,能结得怨的根源,唯有鸣棋世子。是以,太太向她透话,‘郡主与世子很是般配。虽与郡主初见,却有如故之感,所以才会向郡主提些真心话,我家那位七姑娘也很得世子赏识。’然后观察那位郡主反应,不出太太所料,那名字落入倾染染眼中时的怨恨之色一瞬生长。她们并不是不可破的盟友。所以说倾染染的存在会成为机会也不一定。” 大太太注视着一边的如意方尊,双眸微阖,深深的思量泛起其中,她回想着倾染染那时说的话,“高国与候府虽曾路远道阻且艰,可染染与大太太却可望向一处,缔结心盟,这样的缘份真是不浅。” 倾染染已经将她的意思点得再通透不过。 “倾染染?鸣棋世子?”五姑娘挑了挑眉,又终于叹气,“母亲看的是长远,可女儿只瞧得到眼下。只是一个蕃邦小国的郡主,即便是入了王府也会如同草芥那样虚无。况且刚刚听母亲的意思,鸣棋世子像是并不喜欢她,而看上了无忧么,那样可才算得上我们真正的痛处。如果她一步登天,可会给足了我们颜色看。” 大太太一笑,“只不过,她与那位世子是真真的有缘无份,连她自己都早早看出一切并非幸事,而格外避着那世子。就算是有这样的选择,放在她眼前,她也只得馋着,没胆儿去选。” 道理虽是如此,五姑娘让无忧惊了足足有几次,仍担心,道,“大公主行事不拘一格,她真的会怕无忧这罪臣之后的名分在身么?如果要怕,早就怕了,怎么会选她做了女差,让她威风了去。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能想透的心思。大公主在皇上面前可是都敢做过分的事情的。” 大太太也点头,“这一点一直是我之前担心的,可仔细想想,又觉得真的是担心得过多。大公主让她到身边,不过是想千金市骨,要那些死硬忠心于蔡氏的旧臣瞧瞧,她的风骨罢了。做虽做了,也不过是点到即止。要进王府大门,事关宗庙,连大公主也不得不顾忌。” 五姑娘默然一阵,“可,现在她总与先时不同了,想想就叫人不能心安。” 大太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是不同呀,所以要在倾染染身上早做打算才是。”转目瞧向米嬷嬷,“你吩咐人,盯着这位群主,探看她的日常起居,所喜所好,事无巨细都要时时禀告我知。总有一天会用到。” 米嬷嬷自然知道其中的要害,退下去将要去办这个事的人耳提面命。 ******** 弥姑姑陪大公主在池边给金鱼投食,大公主轻轻抖开手,鱼食如天女散花般散落,引得红鳞竞游,弥姑姑在一旁静静相陪。半晌,大公主道,“你说倾染染这一出的办法是无忧想出的?” 弥姑姑点头,“之前,还不太确定,但是两天后倾染染入了候府,救下了担着男女私相授受罪名的无忧的贴身婢子。这就让人不得不看出了其中的关联。那孩子从前一直谨慎,这一次一定是事出匆忙,在这一点上并未掩饰得全面。” 大公主投食的手半天半动,“她倒不心疼棋儿对她的执著。” 弥姑姑想了想,“要不找个由头,将她打发了吧。仍然是未出阁的姑娘,那样的理由也多得是,给候爷留着面子就是。” 大公主嘻笑摇头,“她随便就得到的鸣棋的喜爱,是倾染染用尽了力量也得不到的渴望,她所爱的人是倾染染走不到的尽头,这样的事多么有趣,我们为何要阻止。况且这其中的胜出者会是多么聪明。现在就折殒了,也未免可惜了。我们只给他们起个头,留出一点点的余地来,她们就要变着花儿地唱出戏来……呵呵,还真是有趣。如果真的能打发了,倾染染也就打发了。” 弥姑姑明白大公主想要以逸待劳,十指不沾地处理掉此事,但仍略略有些担心道,“奴婢只是想着,怕世子陷在这其中,若然是越陷越深,误了大计宏图。” 大公主只是安然地笑,“在女人上,他第一次执著,这种执著可不是你打发了个丫头,就能消亡的。就算那不是我们需要的执著,让它消失的,也不该是我们的手。误会、错误、厌弃,世上让那些美好消失的事情多得是。棋儿要想真正的长大,独挡一面打败他父亲走上王座,就得自己走出这些。你若硬拦了这些事,他就不知腻烦是什么感觉了。男人有了看入眼的女人,或长或短的喜爱,至于一生此志不渝,这样我倒没有听说过,也不曾见。可你若是这么直接跟棋儿说了,他一定当你是在诳他。这些非要他自己试过一次才知道,天长日久是这世上最温柔的破坏,世人本就善变。”语毕眼角升起蔑意。 弥姑姑明了了大公主的意思,想了想又道,“那位郡主,当真是要娶回来么?” 大公主笑,“道镜先生不是说了么,什么前世仇人的事都是棋儿搞的鬼,他怕得罪了世子,才同我演了那出戏。” 弥姑姑也亦笑,“可殿下竟应了。” 大公主笑得开心,“看到棋儿还是个孩子,就让道镜这样忌惮着他日后的态度,我就乐得如此。以一间世子妃的储室换得一国的人间兵器,也没有什么不好。听说倾染染的父兄皆是善战,那般勇武也不在善修之下。如今,我们缔结了亲缘,自然也得些他们的力,以备不时之需。” 弥姑姑止不住地点头,安静了一会儿,又忽然提起一件事来,是那日鸣得与鸣琴吵架的事,这样的琐事,弥姑姑从来不会来烦大公主的,而今一脸认真地向大公主回禀,大公主自然知道其中必是隐有内情,一边投着鱼食,一边听她轻声回着,“鸣得世子与鸣琴世子那日的矛盾,奴婢已经查清,原是因为一个姑娘。” 大公主投食的手一抖,多投了些进去,金鳞团聚,转眼又一哄而散,“你是说,他们争的是同一女子么?到底是谁家的姑娘,竟要他们一双同室操戈。”(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可怜 大公主一边听弥姑姑轻声回着鸣得与鸣琴打架的原委,一边继续向池中投食。 弥姑姑声音轻而切真,“奴婢已经查清,两位世子纷争,原是因为一个姑娘。” 大公主投食的手一抖,多投了些进去,金鳞团聚,转眼又一哄而散,“你是说,他们争的是同一女子么?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好大的能耐,竟要他们一双同室操戈。难道是有人在故意为之么?他们年纪小且不可让人利用了去。” 弥姑姑道,“是兵部尚书潘之焕家的庶女。三月初一国寺进香时得见,只是这桩姻缘隔着手足兄弟。奴婢想着必是要告诉殿下的。” 大公主道,“是啊,哪怕是隔个山高水长,也能为这尘世法则所见容。隔着手足兄弟,可就不能不理了。况且,若真的是潘之焕的女儿,也说不定是他指使而来。这么年来他弹劾于我的奏章写了几大筐,也愈知与我不是同路中人,近来越发地变本加厉起来。你可曾还记得当年皇上身边的素妃就是被他父亲亲手送入宫中,作行刺之用。他那样的人这样的事,足够干得出来的。” 提起这个潘之焕,与大公主素有渊源,大显天武二年,潘之焕上书弹劾大公主加大监军之职是为僭越,之后每隔两年弹劾一次,虽然人尽皆知其背后授意者另有其人,不是丞相就是皇后,但足见,潘之焕与这位大公主并非同路中人。 弥姑姑明白大公主的意思,垂首道,“奴婢这就是去办这件事。”被大公主出手阻住她去路,“这一点点的事,哪里就要你亲自动手了。孩子们一直都敬着你,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交给无忧去办就是。告诉她一定要处理得干净利索哦。” 弥姑姑点头退去。 *** 夜雨淋漓中春雷滚过,这么快又到了下雨的时节,被多关了十几天的蝶儿直挺挺跪在无忧膝前,“都是蝶儿的不她,这么不小心让她们抓得了把柄,连累了姑娘!” 无忧惊了惊,想要从地上她起来,她却不肯。无忧挑起目光,慢慢看过她苍白脸庞,乌篷青丝,良久,凄然目色中浸出苦涩笑意来,“让你受苦了。跟我的日子就没有一天好的,这一次又有了性命之忧。你要是再跪,我就得跟你一起跪。” 蝶儿眼中闪过慰藉颜色,又瞬间转为担忧神色,“姑娘在王府站了一天,这样说是折杀蝶儿了。只是如此一来,姑娘为了救我,与倾染染的关系可就在大公主面前挑明了。” 无忧到底拉了她起来,“你何苦要将这些全揽在你自己一个人身上,从前那些事,大公主也未必不知,光是弥姑姑那里也是掩不过去。之所以从未在我面前提起,估计,也是未拿我们看进眼中。大公主习惯向上看的,只恐一时半会还理不到我们这里。” 无忧故意将声音放轻,不想让这些事,再将已受足了惊吓的蝶儿再吓一遍。 蝶儿早已满眼愧疚,“蝶儿没帮姑娘做得什么,却害了姑娘,但大公主到底如何打算,竟一点也没有提点给姑娘么?若是放在寻常也会警告训示。” 无忧摇了摇头,“也许大公主只想看个热闹也不一定,现在的大公主府里入不得大公主眼的人,又不只我一个。” 蝶儿知道姑娘说的是倾染染点了点头。 无忧又道,“其实,表面上看是我与她,哪知其实是三个。” 蝶儿有些莫名其妙,还道是倾染染有了身孕,无忧将那位潘府庶女的事,说给她听。这也是无忧推测,她仍会在大公主府安全的原因。到目前来看,她还是一把很好的剑,如果好用就会一直用下去吧。 蝶儿刚刚抛了旧愁又添了新虑,“弥姑姑慢得罪了两位小世子,这是要将姑抛出去挡箭。姑娘本就在王府之中如履薄冰,任是他们哪一个都是生生地得罪不起。” 无忧拍了拍她手背,“仔细想想,也总会想出对付的办法,况且,在我这个位置,又怎么能做到将所有人都讨好。对候府,对王府中的人也是,只能是有选择地讨好罢了。有些人的看法也不得不放弃。所幸,他们都还是孩子。从前那么多难关,我们都熬了过来,怎么会真的在这里难住。明日里,你可借着休息的借口到潘家附近打听一、二。对于这侠潘家的姑娘,我还真的是一点也没有听说过呢。” 无忧又对她加意抚慰了良久,才止了。 夜深人静,熄了烛,蝶儿退到外间,无忧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帐顶的芙蓉百合纹饰,如斯的富贵花开,却看得人心里空落落的。 这次是真的蹚过了一又一道险,还能继续活下去。又燃起新的希望。自己眼巴巴紧握着这点机会,绝不会拱手让人。纵然不能忍受也要忍受。 第二日,从王府回来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雨,蝶儿也带来了有用的消息,据说,潘之焕的长女近来重病,全家上下愁云笼罩。 蝶儿说完了消息,见无忧慢慢点着头,知道无忧有了打算,“姑娘这就有了眉目么。” 无忧笑了一下,“虽然有个想法,但到底模糊,况且,这里面还要看能不能走通一个人的门路。” 蝶儿问,“那是与大公主相关的人么?” 无忧已经笑了起来,“你倒是聪明,只要是与大公主相关的,我们都用得上,这毕竟是公事,只要祭出大公主名号即可。”然后,她轻声吟出那四个字,“道镜先生。” 蝶儿低头想着无忧的意思,抬头道,“这位道镜先生不光是在达官贵人之中,便是在这民间也有响亮名头。” 无忧点了点头,“这位道镜先生,不仅算卦了得,还医得一手好病,我会求她给那位大姑娘治病,代价是将那二姑娘舍给道家。” 蝶儿听了也很欢喜,但那欢喜并不似往常。无忧也当然知道那样的原因,如斯的手段与大太太她们当真没有什么两样。 可她已经无意解释,貂鼠可怜人,人不可怜貂鼠。总不能让自己的活路断了,至于那位姑娘,就当她是与自己上得同一艘船吧,如果她真的有幸靠岸,也一定会去解救于她。 她好像变得越来越冷漠,也可以在微笑的时候那样生生的冷漠,所以连蝶儿都有些怕了。但这注定是她一定要走下去的路。(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用心 无忧已经无意向吓到的蝶儿解释什么,貂鼠可怜人,人不可怜貂鼠。总不能让自己的活路断了。 至于那位姑娘,就当她是与自己上得同一艘船吧,如果她真的有幸靠岸,也一定会去解救于她。 她好像变得越来越冷漠,微笑之间出手伤人。连她自己都厌弃这样的自己。但这注定是她一定要走下去的路。 不过好在,她早已经做足了这样的准备,就算有一天为千夫所指,也在所不惜。 无忧洗干净毛笔,捧着笔洗连着毛笔,回转书室。看到鸣棋从回廊那头过来,忙停下身向他福礼,他理也不理她,径自向书室上去。 无忧慢慢跟在他身后,脚前脚后进入书室之中。鸣棋刚刚行过了礼,就向大公主要珍珠串的凤冠霞帔,说是要戴给倾染染。 无忧在一边轻轻放入笔洗,插好毛笔,鸣棋向她瞟过一眼,“府中置办采买之人的眼光真是不济,买来的东西土气得无法入眼,染染她纵然是来自小国,也难免会看不上眼。” 大公主仍然垂目欣赏着自己新新写得的大字,“你很喜欢娶那位公主?终于想通了么?我眼前看到的棋儿,可与之前的漫不经心判若二人。你们若是早早看对了眉眼,也省去了这当的波折万千。何苦要让你妹妹气得红了脸前来找我。她本就跟娘亲拗着气,你又火上添这道油,要她来闹得我脑仁疼。” 鸣棋仍看向无忧,目光定有千钧之重,,“妹妹一向心性如一,那些整日看着过得小心的女子,才可能心地冷漠拒人千里,如今我将有些事想得明白了。” 无忧见大公主写罢了一张忙去换纸,走过鸣棋身边,被他瞪了一眼。 看来,他是专程来这里气她的。 他称呼倾染染的声音,落入她耳中,觉得有些震耳。就像是真的被他气到。 倾染染,她一定要习惯,日后她就是世子妃。他手心里宝。 “这墨研得不好,所以写出的字就会有欠风骨。”鸣棋向一直淡淡的无忧面前指了指。 无忧赶紧垂头,“奴婢愚钝。” 他从那砚台上抬头,诧异望向她,“这是你研的么,原来如此。” 大公主这才抬头看了一眼他们两个,转向鸣棋道,“不是一直说忙,怎么还有时间耗在这里。” 无忧只是低头。 鸣棋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儿子因为要娶妻而兴奋不已。没有办法去做正事。这个时,候唯有来陪母亲才能安定一下躁动的心。” 大公主向他的方向指点,“偏生的油嘴滑舌头。怎么就那么高兴了。” 无忧早知道他还会找茬,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那个之前退出去。想了想,向大公主福身,“昨日,侧妃那里献了好墨,殿下回去得早,奴婢这就去取来给殿下瞧。” 还没等大公主点头,鸣棋那厢已经开口,“也不是什么值当的东西,等我走了你们再瞧,我可闻不得那么多的墨味。”语毕,端起面前的空盏,向无忧指了指,“这里。” 无忧赶紧过去倒茶。顷刻乳白瓷盏盈满碧绿青茶。 他轻轻嗅了一下,抿了一口,抬头看向她。 无忧不敢随意抬头,已能感觉他目光如附骨之蛆,蜿蜒上她周身。 下一瞬,他已经一饮而尽。 又指了一下,无忧手中的壶,原还没有放下,只得再行斟茶。 鸣棋再抿了一点,开口道,“母亲总是好眼光,选得这些能人来做事。” 大公主,嗯了一声,又抬头道,“你说的可是新任的那个尚书,倒是堂堂的一个才子。他文章甚好,有时间你也拿来读读。我通篇诵读下来,只觉得是满口清香。”语罢抬头,看到鸣棋将头摇得正紧,“那样的才子,有母亲来赏识就好,儿子只瞧得到眼前的。” 无忧刚想退去,又被他指去身前,他重重吐息时,无忧只觉得那气息就好似喷在面颊一般,凉凉的含着怨气。无忧本能地想到,他要说出她在害怕的那些事来。 大公主似乎是浸到面前的文章之中,并未抬起头来,无忧鼓起了勇气,有些求饶地瞧向鸣棋。 鸣棋却是噗地一声,将茶喷了出来。那茶就喷在无忧身上,她躲都不敢躲。 大公主此时才像是从那文章中回神,“看你明白我身边人的样子,倒是让你来说说哪个是能人。” 鸣棋挑了挑目光,直接看向无忧。 无忧只觉得有一道惊雷在眼前炸过。立地将她整个人都劈成了两半一般。 他这一次是真的气极了。她那时原该安抚他的,却那么任性地向他发脾气,自己真的是太傻,他是世子,从没有尝过忤逆滋味。那时想要得到她,讨好归讨好着她,可怎么会长久,说不定,就是哪一个瞬间,就会像这样变得厌烦。 事到如今,想不出什么挽回的办法来,要杀要剐,全凭了他。 鸣棋深思了半晌,“我说的是那位合周公子。倒真的是一位大大的才子。道镜先生也不错。” 无忧仍然不知所措,虽然,这些话听着不像是要将她牵扯,若他是真的生了气,她一定会失去所有,光是这样的想想,就觉得是万箭攒心的痛。忙伸出左手压下右手上的抖。紧紧捧了那壶茶。 正埋头这样生生地耐着,就听到大公主在唤,“无忧。” 她忙抬头。 大公主向她扬了扬手。 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大公主让她出来了。 她行了礼,慢慢阖上门,似乎听到内中在说,“无忧。”她只听得到无忧二字。看了一眼,执守在外面的女卫,只得快步离开了。 一直向园子深处走,却好似找不到可以歇脚,也歇一下心肠的地方。想,如果鸣棋将一切和盘托出,大公主会是如何的反应。虽无性命之忧,可这大公主府就有很大的可能留不成。 鸣棋知道她的目的是皇宫。又要想想这个想法在公主眼里,到底算是怎生的问题,大公主与皇上虽为兄妹,实则在进行权力角逐,她会不会怀疑自己的用心不良。一旦扯入那些政事当中,才是真的绝无回环之地了。 正越想越觉得眼前只是死路一条时,听到头顶有个声音清清凉凉在说,“我都没有说什么,你就吓成这样么。这回是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你还以为那个合周有什么本事呢,这样的时候,他要如何来救你。”(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希求 无忧正越想越觉得,眼前的自己只是死路一条时,听到头顶有个声音清清凉凉在说,“我都没有说什么,你就吓成这样么。这回是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你还以为那个合周有什么本事呢,这样的时候,他要如何来救你。” 鸣棋这就赶来看她的笑话来了。来得可真快。 无忧吓得腾地一下子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起得太猛了,站立不稳,就那样直接向前扑过去。 两步之外,他伸出手将她拦住,“现在是想清楚了,要用这个投怀送抱来讨好我了么。” 一双嘲讽的眸子向她脸上盯了一会,马上发现有些不对,无忧不仅出了一头的冷汗,整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 他给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脸上也一瞬失去血色,“我只是小小的报复你一下,怎么就吓成了这样。我并没有跟母亲说你的那些事,连提都不曾提。可也不会代表以后不提。”又看了无忧一眼,“看你那么胆小,以后也不会提,要修理你办法太多,我用得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么。”然后越说越气,“你是不是眼花了,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不堪么,我会去向母亲告状么,只因为你眼中不曾有我,我是傻了么?要自贱自己。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可怜。” 如同一剂良药,她听到他这样的确定的怒气,大咳了起来,身上又像是长出了力气,却也已经抑不住眼泪,“可刚刚世子的所言所行,会让殿下看出眉目。奴婢的身份挨上世子,会为世不所见容。”她终是说出了她的担心。 他眸中如同喷出火焰来一般,“是哪一个不能见容的,让他站出来看看,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呢。我想,我之前要跟你一起瞒的想法,是错的。我要多在母亲面前对你眉来眼去才是,那样有一天母亲看得习惯了,就会将你赏给我。”正说到兴头上,看到无忧的表情有变化,扶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你,这个样子是哪里不舒服了吗?那位道镜先生也不是全靠察言观色骗人活着,他给人问诊,倒是很有些手段,我看过最神的,是他只说了几句话就给人治得了病。” 无忧听到这样的话,心中给狠狠戳了一下,她没有想错,她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婢子,他以为只要让母亲将她赏给他就结了,他没有为她想得更多。 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个不停的泪水,她硬生生地将它们逼回了,这样也就没有所谓的亏欠了。只是向他福身,“无忧感戴世子恩德。” 鸣棋见她行了礼之后,仍只是向后退,并不与他真的亲近,气恼道,“你这是在敷衍我么。那我这就向母亲去,要了你做世子妃。” 她同他疏远,他气恼。 她是真的生气了他的侍妾之说。转眼之间,又想到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她自以为被人轻薄以待,可这却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即便他能给的是更好的名分,对她来说,也是徒劳无用。 思绪回转,已经知道那些都是希求非份。唯有当下,鸣棋提到了道镜先生。 那位潘家长女的事情,正需求道镜先生的帮助。 她没有再退,任鸣棋完好拉住了她的手。 他看到她脸红了,却不知她真正脸红的原因。只当她害羞了。 她理了理情绪,“道镜先生医术当真不错么?”无忧实在琢磨不出更加婉转的问法,鸣棋却并没有怀疑她的意思,“当然,所以才能名扬帝都。你以为他在帝都闹出这么大响动,都是靠骗人的么?他的那些奇迹,都是假的卦相,真的医术。”他一阵分析之后忽然想到什么,“你出了好些的汗,让道镜先生问下脉吧。”然后,他神色焦急地注视着无忧。无忧却只微微向他笑,看了一眼他握住她的手,“现下,无忧还不能与世子同去。”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如果我们的事被母亲知道,她会送你回候府么。” 无忧心中略略放缓,他终于神思正常了。她无声默认。 他定了定眸光,“我不会让母亲那么做的。” 她相信他能那么做,却不相信他能成功。 就算他能真的对她好。可她能盼着,他日日跟在她身边,十年如一日的呵护吗。人心的疲惫,来得很快,先例太多,她已经懒得提起。 她只是轻轻点头,就像是相信了他的话。仿佛那低头避开的目光,仍旧是害羞而已。她低低的声音在说,“我会自己去求他的。” 鸣棋怔了怔,才认下了自己去不成的这个事实,然后又开始有些得意道,“他可不会什么人都帮。那拒绝的样子才真是仙风道骨。好在,你可以提我的名字,他自然会在你的脸上察言观色出你的地位。” 无忧微微一笑,“世子又忘了,我是不可以随便提及世子的,我会借殿下之名的。” 鸣棋一时尴尬,“我在你面前这样站着,这样凝视你的眼睛时,你的头脑还是这么清醒啊,还能想到母亲在我之上的位份啊。无忧有时候,我这样看不懂你。” “看懂了就不会喜欢了。” 他皱了皱眉,“所以说,逼迫而来的,都不是好的。明明很喜欢跟无忧在一起,可是想讨无忧喜欢又是这样的累。” 无忧看着他一双迷茫的眼睛,在心里劝了自己千万遍,要对他笑,要对他笑,然后就真的笑出来,“世子是认真了么,这是无忧在向世子撒娇。也是从这卑贱的地位上,能长久望向世子的唯一法宝。”鸣棋本来又要着恼,可是这样的向她望去,是她逗趣一样的笑意,浓密如扇的长睫,那样挑起,如同存着世间最美仙境的眸光向他展开,一如长久夙愿中的波光一闪。 如果这一瞬就是结束,他在这一刹甚至这样想,那么一切都不会再改变。她也不会像这样忽近忽远。眼前的一切就会成为所得。 他站在她面前,只在这样的一瞬之间,已经想到太多太多。 她眨了眨眼看着他。 他意识到自己憋了半天气,一口喘下来也露出了形迹。连一直不肯将她放开的手,也倏然任她滑落出他的手心。 她去只是若无其事地向他行礼,是要告退的意思。 他终于点了点头。 她的身影渺进层台楼阁,他却止不住在想,她在做什么。恨不得要问她他能为她做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游说 无忧却只是若无其事地向鸣棋行礼,是要告退的意思。 他终于点了点头。 她的身影渺进层台楼阁,他却止不住在想,她在做什么。恨不得要问她,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无忧疾走出他的视线,停住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默默呆立半晌,又向四周看看,见是少有人来处,刚想要扶膝慢慢蹲下身,忽听到有人打道号的声音,无忧赶忙起身见是几个小道童引着道镜先生,由打前面过来。 无忧重整了一下心绪,向他问好。以为,他多半会不记得她,那日,虽在这位先生面前透过一个脸,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上。 仿佛是天意使然,这位道镜先生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他整个人虽立在实景繁华当中,这样看去,却觉得半幻半真,“姑娘是有话要对贫道说么?” 无忧眼中露出诧异神色,又很快掩下,只是行礼道,“道长神机妙算。” 他将手中的拂尘一摆,“湖广舟自轻。人生烦恼若海之大博,智慧如火将我境焚烧。姑娘目绕五色,五色俱厉,像是身陷烦恼之中。这些不难看出。” 看他太通透,无忧登时谨慎起来,小心应对,鸣棋瞧不起的卦象之说,无忧倒是觉得他说得太过一定,现在看来,这位先生到底能不能窥破常人混沌机关这件事,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她笑道,“道长慧眼,能得先生提语,小女子以为这是仙机庇护的暗示。在此谢过道长!” 他微微阖目,“我对世间玄幻本身痴迷。” 无忧本想将去见这道镜先生的事情好好想想再说,可现在看来,此时,就是那个意想不到的时机,于是抬眼向那道镜道,“无忧的迷惑,现在就可以求问于道长么?”心中暗想,看他能停下来与她说话的意思,是看到了那日她在大公主身边的情形,如此只要提出大公主来,他是不会拒绝的。 但她从未与这种方外之人打过交道,心中也不免有几担心也许会是真的不同于俗流。 道镜笑道,“所谓寻得天机,容不得一针罅隙。贫道也只得其中星芒。女差过奖了!” 无忧仍是一礼,“道长太谦,小女子命轻时低,道长相助,必不用动之真气,即可解无忧大急亦助得大公主殿下安眠。” 道镜一时低眉抚髯。已然听出无忧要求问的是大公主的心腹事,默了半晌,点下头来,无忧也不再转如何的弯子,只将潘家独女染病的事向他提起。 最后才点睛道,“先生可去瞧瞧,向庵堂中舍了那家的二姑娘,能否为他家独女回天换命。” 听闻无忧先提了那位二姑娘,再提的大姑娘的病,道镜已经明了了大公主的意思。 点了点头之后,念念有词而去。 棋起,棋落这样的容易,然而,那之后的事,她却不敢想,又会一个无辜女子受命运之拖累,陷进深深的泥淖之中。 慢慢抬起头,抚下额间淡起的一丝愁。 一路向回走,身边跑过几个捧着撕烂的锦衣,匆匆从她身边经过的婢子,那样的艳丽衣料,她是认得的,旖贞郡主的气显是还没有消。忽然想起,今是皇后亲带太子来落聘的日子。 大显朝之前并无这样的先例。 可皇后却称大公主对大显非比寻常,一家子的中流砥柱,皇后携太子亲落聘为实,并没有什么不好。 看看日头已经到了这般时候,她们竟还没有伺候着旖贞穿上衣服么。 看她们退回去的方向,就知道一会儿会找来弥姑姑,在这府中,能对付得了旖贞的,除了弥姑姑再没有旁人。 她对这些有规避之心,有意择了另一条路回书室去。做完那些龌龊事后,快速地忘记其中的每一个细节,既然只能愧疚,又何必自找麻烦,完全抛在脑后才是最好。 她的那些诉求岿然不动。如果可能,最好也忘记自己。 但这世上的事,从来不是她想自持,就真能自持得了的。 来寻她的婢子很快到得眼前,大公主让她去劝说旖贞。不可思议的眉角,微微一抖,又微不可察地掩去,她应下了,让她们退下。 自己将自己抽离一刻钟的时候还不到,就又被她们重新拉了回去。 没有想太多。 向着郡主的院子里去。 旖贞将她自己一直封闭在这里,除了那天去上了倾染染一个当之外,她从没有走出来过。 其实,无忧并没有想好,见到旖贞时该说什么话,才不会被她掐死。尤其是在这种不犯什么错误,也有可能被旖贞掐死的情况下。 在这样时刻,旖贞的恩怨本就在情理之中,不禁可怜自己命苦,要拿说服不了自己的道理去说服别人。 抬眼,已经到了旖贞院子的前面。 再没有退路! 无忧俯首在她面前,没被叫,起只能听着她的反应。 四周如同了无人烟,可怜这些婢子们,陪在旖贞身边,连大气儿都不敢喘。无忧只得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良久,旖贞哼了一声,“母亲倒是肯信你说得动我!现今连弥姑姑也不来瞧了么” “无忧没打算说动郡主!”无忧垂着头,识时务地说。 这样的回答,出乎旖贞意料之外,“母亲身边也有吃里扒外的女差么?” “无忧不知该向郡主说什么?”无忧已经觉得脖子发酸。 旖贞似乎觉得她的回答可取,“女差真是聪明啊!难怪可以在母亲面前如鱼得水,现下你是要借着母亲的名义将我讨好。” 无忧带丝凄然笑向旖贞,“比起公主的责骂,我自己认错就好了。” 旖贞冷笑,“你有什么错呢?母亲好像也没有错,我喜欢的是善修,他虽愿娶我,为的却是制衡母亲,我若是遵从孝道,绝不该嫁他。我是认输了么?不再执迷?自己分析出了这些?可我还是放不下他。女差你说,难道这世上除了权势!就真的没有山无棱江水为竭的恩爱长久么?” 终于引上正题了么?无忧仍只是低头!也是真的无话可说! 旖贞冷笑声音传来,“能对母亲阴奉阳违的女差,是一直要做这个姿势多久呢?” 无忧慢慢抬起头,立直了身子,“郡主如能走上极位,到底要在自己身上什么事就不会再由他人决定。” 旖贞神色黯然,“看来女差也无办法啊!” 然后,她冲着她一侧捧着托盘而立的婢子招了招手,“拿过来瞧瞧我之前兢兢业业撕的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千秋万代 无忧听旖贞这是叫起了,方不紧不慢立直了身子,“郡主如能走上极位,到底要在自己身上什么事就不会再由他人决定。” 旖贞神色黯然,“看来女差也无办法啊!” 然后,她冲着一直在她身侧捧着托盘而立的婢子招了招手,“拿过来瞧瞧,我之前兢兢业业撕的是什么?撕的时候倒是粗心大意了。” 婢子小心翼翼地将托盘举过头顶。 旖贞向内看了看,“女差倒是直接拿这些牡丹来与我做喻,恩爱来得快去得也快。权力才是十拿九稳,永恒不变的东西。好吧,今天能确定的事儿就不会留到明日了,我不相信这位太子今日见过我之后还敢再见。” 无忧早领教过旖贞暴烈性子,再不多说,行礼退去。 见无忧这么快回来,大公主笑道,“你还别说,弥儿说你与旖贞投缘,可让她说着了。贞儿任起性来,便是她父王说她,她也敢顶撞,他哥哥也一直宠着她,连我都叫她闹的头疼。你倒是能在她面前说得上话。” 无忧躬身道,“郡主生气归生气,但到底虑着殿下与王爷。奴婢略提了提孝道,郡主便定了心思。。” 大公主支起下颌的手指在面颊上弹了弹,满意道,“说得通就好。” 大公主又写了两个字,也就罢了手。 无忧知道大公主是惦记着外面布置迎接皇后的事,利索的收了纸笔。 果然下一瞬,大公主已经走出书室,直向前厅去。 前厅处,早已忙得人仰马翻,高阔大厅布置打点的下人捧着香珠玛瑙走进走出。楠木立柱上的金彩,也重新描过一遍,四周皆红毯铺地,另有二十几名壮汉抬来巨大的熏香铜炉。 名贵香料,现时就已经燃起。 大公主接过弥姑姑递过来的香珠放在鼻下,微微嗅了嗅,一张从来惯带冷漠笑意的脸上,又新覆上一种嘲讽。将院中各色制备过了一眼,再欣赏之意。富贵常在眼前,这一切再是如何盛大?也挑不起一丝丝的愉悦。 眼前珠光闪现盛世迷香绕过鼻息,对于无忧,才算是真的大开眼界。半晌,却也在极致繁华中看出了落寞虚荣,这些珠翠珍宝终归冰冷,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她要的远不是这些,她原本只想平凡此生,却终究在仇恨中丢失了自己,连出手伤人也不在话下,心下正在诸感交杂。 另一侧,大公主已向前出步,弥姑姑赶紧跟上,无忧也随其后。大公主已无心看这些,只是向弥姑姑道,“但愿太子能哄好贞儿。” 弥姑姑慢慢垂下眸去,“太子个性温润,郡主即使任性,一头的官司,怕是也闹不起来。” 大公主笑,“话虽如此,我就怕她欺人太甚,须知,泥人也有三分土脾气。” 半个时辰之后,皇后凤驾到,阖府跪迎,引入中堂。 皇后与太子一起踏入金碧辉煌的王府。 皇后对两厢超出王府规格的华丽布置,不闻不视一般,直入中厅,倒是那位太子多看了两眼。 大公主,对于自己富可敌国的权势从不遮掩,皇后也见怪不怪。只是一直打量着旖贞夸赞道,“贞儿,福慧俱臻,都是大公主殿下教的好!” 大公主也不谦词,傲然道,“帝室之裔当然与众不同!” 皇后捧着盏子挑了挑眉,微噙了口茶,向太子笑道,“听说帝都之中你皇姑姑的园林造诣登峰造极,何不让你贞儿妹妹带你去瞧瞧!” 太子规规矩矩,欠身行礼道,“儿子听凭母亲吩咐!” 旖贞一眼冷笑地看着太子向皇后行礼的古板样子。 待皇后看向她时,已经起身,向上行礼,“娘娘慧眼!”然后,转身向太子道,“王府园林鄙薄,请太子哥哥不吝上眼!” 皇后一脸疼爱道,“贞儿还这么小,就这么懂事儿!” 大公主也道,“太子才好,温润儒雅,贞儿就是个小孩,爱闹些别扭,就只是一见到她太子哥哥,才端庄可爱,这样的事我觉得奇怪!他们都对我说,这才是天生良缘。太子长贞儿两岁,又是亲上加亲,定可对贞儿温厚包容,以孝治天下的皇训,太子才是最懂的那个。” 大公主一语双关,即赞了太子,也点了太子要他包容旖贞。 此时的太子,早给他娘亲耳提面命多时,要讨好他父皇,也要对他这位大姑母假以辞色。自然点头应承。 其实,皇后此时本心要他不必太纵着旖贞。可当着大公主的面,又无话无法反驳,只是在心中暗悔,来的路上忘了提醒。自己儿子太过温润,而旖贞又是那般要强的性子。事繁人乱,终究百密一疏。一双妙目微阖了阖,看到大公主已经看过来,也只做了如常笑意,“旖贞都成大姑娘了,还怎么可能还顽皮?我们在她们这年岁柔情似水呢!” 大公主也笑,“皇后一向心明眼亮,看来,还要请皇兄早早成全他们一双的好事才是!” 一直立在大公主身后的无忧,将目光向太子与旖贞看去,只见太子羞涩低头,不敢瞧人。旖贞倒是大大方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向着太子道,“太子哥哥是喜观山,还是喜看水?” 太子有些讷讷抬头,“妹妹熟悉王府,自然要听妹妹的。” 大公主抬眼,将目光向阶下一双扫过,终而如水过鸭背般,驻在皇后身上,“他们一双儿自去玩儿吧,我原想向皇嫂问些从前的旧事……” 旖贞主动去牵太子的手,将太子又惊了一下。 皇后视线并不能及的方位里,旖贞狠狠地剜了太子一眼,然后已经拉起太子,快步向前,出了厅堂,直向后园。两厢宫女紧跟上来,被旖贞喝道,“你们这么要紧的跟着太子,是怕我害了他吗?只是寻常逛逛,又是在这戒备森严的王府之中,哪里要你们处处盯梢也不嫌厌烦。” 众位宫女马上去看偷看太子意思,太子怔了一下,向她挥了挥手,领头的宫女要说个什么,被太子瞧了一眼,只得也退下。 又走出几步,旖贞才放开太子手,语气强硬,“你觉得我好看吗?” 太子一脸惊诧,似乎不敢相信旖贞如此发问。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旖贞就那么径直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忽然一笑,向他行礼。太子虽然还没有闹明白她的意思,亦向她回礼。 旖贞看着还礼的太子,“千秋万代,我会用微笑葬你!”(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扮猪吃虎 又走出几步,旖贞才放开太子手,语气强硬,“你觉得我好看吗?” 太子一脸惊诧,似乎不敢相信旖贞如此发问。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旖贞就那么径直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忽地一笑妩媚,向他行礼。太子虽然还没有闹明白她的意思,向她回礼。 旖贞看着还礼的太子,冷冷道,“千秋万代,我会用微笑葬你!” 太子惊诧抬头,对却对上她玲珑笑意,那是一抹动人的颜色。旖贞生得极美,莹白肤色如上好白瓷,这样巧然一笑,像是天蓝处滑过极其飘逸的行云,又不沾染丝尘,光影极佳的植入太子目中。 只是一眼,心上已起震动,他们虽是皇亲,却久不曾见。 此时,他细细回想起上一次见旖贞时的情景,是她劈手夺去他手上的螳螂,转眼踩死在地。 从那之后,他拒绝见她,时过境迁,她这样向他笑,让他心防全开。 金线牵连绣出精致花样的绣鞋,在木质地面上擦过,她向他走近,夹带幽幽香气,轻轻嗓音落在耳边,“这个时候,太子一定会想起从前心爱的螳螂吧?” 旖贞看了看太子惊呆的模样,“告诉太子个秘密,我并没有变。” 太子只是一动不动,好似更呆了。旖贞以为他记起了前仇,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欢快,“太子殿下,等你长大了,翅膀再硬些,记得来要我还啊,我会让他们,啊,不,是我给这臣女,亲自为殿下捉一只同当年一模一样的螳螂来赔罪。可不要等着几十年过去了,太子哥哥仍要向我母亲低头。还是像这样,要做长辈们吩咐的事。” 把话说绝,让他讨厌她。主动去退婚,这真的很容易。 园中春风骀荡,太子背光而立,有些表情,未入眼已遗失,可他的声音却清楚亮堂,“说来奇怪,那件事,每想到表妹,都会沉渣泛起。而今日之后,却再不会记得。” 已经要转过身离去的旖贞惊诧回头,“太子温润,只是做给长辈们看了吗?今日见到牙尖嘴利的太子,才是太子真面目么?” 太子忽然举起手,更远处的婢子立时退得干干净净,他的声音,如穿眸而过的湖水潋滟,这样望去,尤浸着水汽一丝丝的甘洌,“人说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而以孝治天下,从来只像是水中花镜中月,我想,那只是因为王者未付之真心。” 他对她说这些,并非制气,亦不是敷衍,旖贞简直意外之极,脸上诧异之色,早已是挥之不去,她脸上恍惚疑问,“我对你这样无礼,你不生气反而跟我讲的理想吗?” 他无声一笑,“贞儿是妹妹,亦是妻子,我无意在你面前遮掩,你也无需在我面前小心翼翼,我拥有四海时允你放纵,贞儿并不是无礼,按照你的地位,你只是口快心直了一点。” 旖贞似乎一霎惊慌,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会给出的反应,旖贞定定瞧了他一会儿,“太子是因为读书太多了,才会这么宽容吗?要不然就是为了显得大度才这样说吧,我这样对哥哥说话,连他也会气恼,你不要想扮猪吃虎。” 他微微带笑,古板得让旖贞发慌,“我长活一生,如能得到天下,也要佑你一世快活?” 旖贞咬得唇上一痛,抬起头来,自己揉了揉嘴唇,“我敢向你保证,母亲没有在此处布下眼线。今天说的话,即使是在这王府之中,也只到,你知我知的程度,太子可放下心防。太子,也可以与郡主像正常人一般一言不合,给对方点颜色看看的。” 他居然点了点头,“我从书上看到,寻常的夫妇举案齐眉,闺房乐事也很羡慕,此余生,请妹妹教我!” 旖贞抽了抽唇角,“这真的没有暗卫,暗卫再隐蔽,也会有一点点小小痕迹的,我小时候就仔细观察过的,你要相信我。” 他好似赞同的点头,“皇姑母培养出的暗卫,天下第一,我却从未亲眼见过,之后也想一睹雄威!” 旖贞将手里的迎春花直接扔在地上,看了看他眼睛,觉得背光看不到其中细节。绕到天光明亮一侧,他温文随过身来。 旖贞开始由衷感叹,“你是不是被人敬得的太久,没有听过如斯刺耳的话,觉得新鲜,多半还会觉得,我与你那些侍妾不同吧?” 旖贞与太子未定结亲缘之前已经有了两名在册的侍妾。 太子听了,神色微黯。旖贞觉得,自己这才是切中了要害,可下一瞬,太子又做出了清水无害的无辜模样,“贞儿是生我纳侍妾的气么?” 她是在生气,可,却不是生什么侍妾的气,真理没有越辩越明,旖贞长长呼出一口气,茫然道,“你也太会装傻了,大显看来真的是有救了,不过,你也注意休息一下,偶尔露出过真面目,因你终究是要露出的,可我从小就不喜欢你,到死也无法爱上你!不要想着娶了我,既可以讨好我母亲,又可以广置侍妾。我最不喜欢成全人了。你若娶了我,一年也不见你,却一定不会允你纳妾!。” 他也不气恼,只是笑看着她,“原来贞儿还在记恨哥哥从前的错处,可人都是会变的,你只要做你喜欢的事就好。贞儿,我总会像这样,在你喜欢的风景前等着你!” 旖贞含恨看向他,“太子职位是让你信口开河的吗?你最好会说到做到,要不然轻易许诺会遭天打五雷轰的。” 说完,也不向他行礼,一阵风似的跑了,半晌,太子依然身姿如前的立在原地喃喃自语,“母后与姑母之间确实有太多的误会,从前讨厌贞儿那么久,却原来,是为了今天,这样一眼倾心的相见。” 他低身,拾起那朵,被旖贞随手抛弃的迎春花,交给慢慢来到自己身后的婢子。 *** 旖贞将今天与太子的对话全部告诉给无忧,最后感叹,权势是多么神奇的东西,因为母亲如今炙手可热的权力,即便,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地将太子奚落讽刺,太子竟然一脸欣慰地将她每一句大放厥词,听得津津有味儿。那享受的表情如同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无忧给旖贞惊的瞪大眼睛,这惊叹之中,虽有一半是早有预料,另一半却是发自真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开诚布公 旖贞将与太子的对话全告诉给无忧,之后感叹,权势多么神奇,因着母亲,即便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地将太子奚落讽刺,太子竟然一脸欣慰地将她的大放厥词,听得津津有味。 无忧亦是惊叹,只是这惊叹之中,一半是早有预料,另一半才是发自真心。 她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郡主说得这样透彻,又是这样的犀利,虽然言辞不是刀剑,却已胜过刀剑,但郡主不觉得,这位太子也许真的是天性敦厚吗?” 旖贞放下手中釉盏,看了无忧一眼,满是凉凉的嘲讽,“女差对我动过同样讨好的心思吧,那些忍耐,不是因我而起,是因他需要母亲的支持,起码,祈求母亲不去打扰而存在。”语毕,桌子上轻轻扣了扣指,“这世上,才没有一见倾心的深情,就算是有,也没有人会对讨厌自己的人深情以待!” 无忧在座位上欠身,“人有很多时候不相信极致情形的出现,可极致却会不经意的来到。”她说出这句话时,若有所思,心间已经浮起一个名字,有一瞬觉得自己失言,慌忙捧起手边的茶盏掩饰。 座上的旖贞已经喃喃语道,“善修表哥也许真的是那样的人,他讨厌我,所有人都知道,他却说要娶我。于他而言,我会成为他报复母亲的良好工具,可在我心里,却仍是不能真的同他计较什么,因为我就像是疯了傻了。明知道,他已经不怀善意,却总也放不下他。” 旖贞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自怜自伤,完全没有想到无忧害怕她联想出那人。 无忧,长长在心上松了口气,最后,旖贞说,那日她原想着要将太子欺负哭的,可总觉得太子那个大智若愚的劲头不好对付。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向外面做了个手势,有异族打扮的壮汉手捧一只托盒进来。 那托盒外面用绸布,包裹得严实,无忧瞧不到内中。但心知归根结底,是郡主要拿来向太子作祟之物。 旖贞已经伤感地伏在案上,“我为什么不像母亲那样威严,让太子害怕。”长叹一声,挥了一下袖,壮汉抽下绸布,一只大蛇在箱中探出头来,无忧给那蜿蜒探头的大蛇好生吓了一跳,紧张道,“郡主三思,吓坏了太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旖贞换了个姿势,撑住下颌,“慌张什么?又没有毒?他都能装疯卖傻这么久,实力如此持久坚强,一条蛇是吓不死,然后,她顿了顿,看向无忧,“你知道母亲愿意留什么样的人在身边吗?” 无忧欠身摇头。 旖贞伸出手指,在空中遥遥向她点了点,“女差装起傻来,不在太子之下,母亲最喜欢有所图有所想的人,如果是真的看透一切的人,母亲看都不会看向他,所以,女差想要的是什么?” “大公主的喜欢!”无忧面色坦然。旖贞摇头,“我只是一个局外人,只听不说,又或者女差的所图所想,我是帮得上点忙的,也会与你狼狈为奸也不一定,反正一切都有点可能。” 无忧答非所问道,“无忧还想着能为郡主解忧……” 见无忧一副谨慎模样,旖贞好笑得前仰后合,然后不肯相信道,“是为了那些仇人吗?让我想想,如果想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虽然知道那对手明明是今上,也没有放弃!” 然后,她被她自己推测出来的结论吓到,“你要到皇上身边吗?让皇上做个昏君,要么刺……” 语道一半,捂起嘴巴来,再慢慢放出一指来宽的缝隙,“照你这样的想法,全天下敢收留你的人也就只有母亲!” 然后,她又重复了一遍,“母亲!”再抬头看向无忧,“母亲能助到你的事情,我也可以帮你。” 旖贞那些周密的分析并没有错,也是无忧根本不能真的掩饰的完全的东西。她不知道旖贞怎么能帮到她。 是在什么时候,她曾想过,如果有人要帮她,她会放下心防,向那人祈助。,可又是在什么时候,她清楚明了,这世上能帮她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她自己。她一直害怕,有人像这样对她说起这件事。 旖贞仍陷入认真的思考,看来她自己当了真,无忧抬眼看她,脸上神色忽明忽暗,“嗯,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吧!即使相信我这个权势小白,也有一瞬心肠炙热,也绝对不会相信我这脑子,以及我除去太子妃地位之外,还有什么办法真的能帮助到你什么吧!” 无忧看向她黯然神伤模样温柔一笑,“满门获罪,无忧的确痛不欲生,却已无力回天。如今想到从前只觉一切如梦。郡主说的记恨,在无忧,只是惶惧,每每忆及往事全是血腥,无忧怕得发抖,只盼忘掉一切,求得一身苟活,也这样欺骗着自己,那些至亲也是这样想的吧!!” 她声情并茂说的就像是真的。 郡主一脸不满,“你这算什么开诚布公?那你告诉我,你又为什么要来这里委曲求全?”说完,目光犀利的望向无忧替她答道,“只因你有想要亲手毁灭的东西!无忧,我想要与你联手量级还不够吧?也对,也得是彼此划算才能交易呀,你虽然说不出口,但我在这里向你允诺,我一定会想出一个往来公平的办法,让你再也拒绝不了!” 无忧看着她,嘴角挂着笃定,那样用力的看着她。 点头并不难,可她不会! 她问她想不想报仇?怎么会不想的! 可那也是她自己要着保护的心思。无忧的目光停在地面上,只是面色惊恐地摇头。 旖贞走近她,迫使她与她四目相对,“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能猜到你心中的想法,无忧我会让你真心帮助我的!” 这是眼下,无忧不能做出多余示意的一场对话。 最后,望向无忧的旖贞容色平静,“现在是为了祭拜天地大典的事是要我安分么?” 无忧没有回避,直接点了点头。 郡主将手拍在书案上,一下接着一下,“跟女差转了这么半天的弯子,这无声的回答才让人最痛快呀!我当然会安分,我虽厌烦这样的事,却也得顾着王府的安危,人心所向的公主府,本身也是人心所赠的繁华首恶,不知有多少人在盼着我们的笑话,我这样做只是想试试看,这一切到底还能不能如从前一样?如果天意难拗,现实与宿命隔阂我会认命。”(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蛇蝎心肠 无忧没有回避旖贞郡主的问话,直接点了点头认下。 郡主看了一眼无忧,将手拍在书案上,一下接着一下,“跟女差转了这么半天的弯子,这无声的回答,才让人最痛快呀!我会安分。人心所向的公主府,本身也是人心所赠的繁华首恶,不知有多少人在盼着我们的笑话。我很小气,不愿让他们轻易得意。如果天意难拗,现实与宿命隔阂我会认命。” 那样轻婉嗓音,随着夜风埋葬在记忆之前,唯有眼前寂寞风灯发出如银的光泽留在记忆的尾部。 旖贞有些倔强地装作无事一身轻的模样,落在地上厚重彷徨的影子却出卖她的心事。 无忧行礼告退。她知道,旖贞在她身影上凝望亦在思考。 回转的路上想,旖贞能做到她说的事情最好,如果不能,她文无忧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五日后,道镜先生那边传来消息,那位潘家大姑娘的怪病乃是水银中毒,他已经开了一副药略显效力,对于潘家舍二姑娘入庵堂会挽救大姑娘的卦象也已给出,正在等待消息。如果潘家应了,他会很快药到病除。 无忧原本想将这纸条,原封不动交给大公主看,以示忠心,谁知略一抖动,纸箱上的字迹顷刻消失不见,成了白纸一张。 坐在书案之前,看着这张空无一字的纸,暗想,这位道镜先生果然能读懂人心,也从没有信过她。和她一样。 心上落定最后一个想法时,日已出东方,她入到候府,将关于潘家二姑娘的事,原原本本禀给大公主知道。这当然也包括道镜先生的相助。 大公主漫不经心道,“在我眼中,鸣棋他们的婚事门户并无高低,但心肠有险恶,潘家世之乱臣,这些年我对他的宽纵也是够了,早晚必然除之。” 这话似乎是一语双关。 然后,她忽然望向无忧,“得儿与琴儿早晚会知道这件事,你要如何应对。说来,得儿性喜动武估计会威胁你性命,琴儿就会与你说理不休。” 无忧垂首,片刻,“敌人的女儿是敌人。奴婢只此一个道理应对。” 大公主仰天而笑,“这个道理我喜欢。他们不能找我,只会拿你出气,万事皆要小心了。” 大公主所料非虚,道镜先生药力奇绝,鸣得也甚为勤快地再来道镜先生传来消息后,来向她那仇。 看他迎面而来,她没有驱避。却不是因为勇气,而是这种状况下用跑的,她根本逃不掉。 鸣得一双眼神发出炫目的光来,仿佛在这一眼之间,就要看得无忧五脏俱焚,那是极度的痛恨,带来熊熊怒火,她听到他的声音如五雷轰顶一般地问,“你到底如何威逼利诱,让她不惜以死相胁也要遁入空门!” 无忧凝眸对上他的怒气,淡然,“我只说了她该做的事,虽然不是亲口!” 鸣得气得咬牙,无忧身边的婢子吓得忙向回跑,被他一喝趴倒在地,抖个不停,看来这会儿无人前去禀告大公主了。若是在先时,她也会吓得不轻,可现在她却不觉得他说得不对,那是她自己也无解的难题。她想她的确该骂。 他看到她的镇定,早明白是自己的母亲在她身后撑腰,“你到底为什么,就因为她是潘家的女儿,她和她爹不一样。” 她其实无话可说,但想想在大公主面前曾经那样对答,忽然想出来试试,“敌人的女儿是敌人。” 他当然不会原谅,只是疯了一样地笑,“那罪臣的孙女也一样,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可她是真的不能死。就算错过太多,终于有一天也会以命抵债,但也绝不会是事事未竞的现在。 无忧淡定向他,“世子不能杀我,世子是要与王府一起荣耀此生的人,而无忧所行皆为的是王府。” 鸣得将牙齿咬得出声,“不用多事,那个决定我来做,是一刀毙命还是只切一个口子,让你慢慢失血而死。”刀锋转眼吻上她颈项,她轻轻闭上眼,赌局又一次来临,她押在鸣得的最后一丝理智之上,刀锋吻处,血肉都在锋利尖锐上剧烈颤抖。 时光仿佛静止,无忧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正在死去。直到新新出现的说话声,才将一切带回现实,“世子这样做莫名其妙,就像是又回到了顽童时代。” 合周的声音慢慢飘进无忧若生若死的虚浮脑海,她睁开眼看到合周立在他们一双儿两步之遥处,目光牢牢盯着剑刀。在那里,她看不出一丝紧张。她从来看不破他。 鸣得隔着剑锋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番,“你在救她,你知道她是蛇蝎心肠的女子么?” 合周不紧不慢将他回视,“比起要恨三个人,去救一个人才更快些吧。” 春风已带夏时气息,鸣得咬着牙落下剑来,想到什么,飞快向府门外跑去。无忧伸手抚上颈子,找了几下,并没有找到伤口却已经感觉到紧张过后的腿软,想起合周刚刚的话,抬眼看他,“公子为什么说他要恨的人有三个。” 合周似乎早知道她会问,一笑,“其实应该更多,只是挑出其中最重要的三个而已。” 无忧略略抚了抚鬓发,“公子说的这三个中,定然有无忧吧。”她看向他,眼里透出想知道另两个的示意。 他点点头,“第一是他自己,第二是大公主,第三才是无忧。” 无忧抽了口气,“原来,始作俑者还是这么无关紧要的地位,无忧以为自己终于要紧了一回呢!” 合周不说话只是定目将她打量,她被看得心虚,低下头,此时应该走开,可双腿却实实没有力气,说不定还会摔倒那样才更见痕迹,她不得不以笑靥将这些隐藏。 他开口了,那声音近似咆哮,“你知道,如果刚刚我不出现你会有多危险?”他的问题就在刚刚也是她的自问,但其实无解,也不愿再想下去,自己吓自己。 她抬头时已然带出明快笑意,“公子来得好快啊。” 他怒意未卸半分,“你觉得,这就是结束了么,今次只是你侥幸而已。那位二姑娘的事已经来不及了。” 无忧抬起头,看着天上游动着不同形状的游云,再看一眼,在他眼中映出的她若隐若现的身影,幽幽道,“公子知道我别无它选。” 诸什之下,他的眼睛与鸣得刚刚的情形如出一辙。那是完全被激怒的样子。 她早料到他会发怒。想要快速逃之夭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猫哭耗子 无忧抬起头,看着天上游动着不同形状的游云,再看一眼,在他眼中映出的她若隐若现的身影,幽幽道,“公子知道,我别无它选。” 诸什之下,他的眼睛与鸣得刚刚的情形如出一辙。那是完全被激怒的样子。 她早料到他会发怒。想要快速逃之夭夭。 下一瞬,觉得她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力气从他身边走过,却“砰”地一下子被他执住手臂,“这真的是她们的逼迫,而不是你自愿的么?” 他一直洞入观火。奇怪的情绪忽然上涌,那些从来不会真的说出的话来在喉间。 她闪出不能理解他何出此言的目光,“堂堂帝国,也只是以赏罚权柄来驾驭天下,我能想得到的爬上高位的办法,就只有谄媚这一种。公子知道一般的谄媚,大公主根本不能入眼。我只能得到大公主的喜欢,否则死。” 他深深皱起眉来,想要走过他的无忧,如同天长日久留下的伤口上结成的硬痂,就那样嵌在他眼中。 他拉住她的手,加深了力气,“我一直在说看到你痛苦,我愿以身代劳,可你从不肯信。” 她低下头,看他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似不觉察那手在腕间兴起的剧痛,只是笑,“时间没有给我那样的机会,是它不允许我只做一个平凡女子,只待夫君爱怜。我这一身的仇恨也不肯让我暂安一日。公子说的以身代劳,哪那么容易天长地久。” 他握住她的手慢慢脱力,“让你身陷险境的一直都是你自己,可这一切都并不会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也是真的。” 她向他笑,那样的笑意烂漫天真,“这当然不是垂衣而治的人生。” 他开始变得无力,连面色都苍白,“无忧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这样帮你,就是送你入更深的险境是,只在一边袖手旁观也是看你入险境。” 无忧向他笑,“所以,公子将这烦恼交由我来发愁么?公子读书那么多,像我这样身处险境中的羸弱女子,有没有功成身退的先例?”她故意惹他气恼,以为他会拒绝回答这样的问题。 他闭目叹息,下一瞬真实开口,“只有一层可能会功成身退的那个犹在挣扎,那就是无忧。” 无忧目光闪动,“公子骗我的。” 他苦笑,“我没有胡诌的才能。” 无忧笑,“那公子怎么会说我漂亮,还要一直喜欢我。这些话诌得完美。”顿了一下,“公子的担心推到下一次吧,现在,恐怕要帮我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断了他们想要报仇的念头。我可不能在这阴沟里面翻了船,怎么说都来到了这里呢。万能的公子,应该有办法解开这个枷锁的,我到底到怎么做,才不会在这园中身首异处。我现在真的是怕得发慌。”无忧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半儿正经,又有一半逗趣,可在这样的时候,他会发怒吧,也可能拂袖而去。 可他却选择了最不可能的那种,慢慢平复下情绪去,“我以为你会去求鸣棋。” 无忧微微咋舌,只那么一瞬,又像是反悔了一般,语色凝重,“杀手锏是要最后再用的,做为同伙我们要一直同仇敌忾才是。”她向他笑,这样语意透彻地将他讨好。 他听得明白,却无法抗拒自己的心意,他曾为这件事彻夜长思,“起码要去猫哭耗子假慈悲一下,去庵堂看看那位姑娘吧。由你正经向大公主提起。” 提到庵堂,无忧心上一痛。 那里有她心心相念的人。那样的心境已经形容不出。 合周是在帮她。而且他想了那么多。 她抬眼看向他时,已经泪眼模糊。连笑意也浸在泪眼迷蒙之中。 她没有想到,他会帮她得到机会去看母亲。 他看到她伤感样子,静了一会儿,“其实也不能真的是就见到候爷夫人,但却可以让她听到你的声音。孤独之中那般也是很好的安慰。” 她看向他,“公子是怎么办到的,连庵堂也可买通么?” 他微微抿了抿唇,“狐假虎威。” 半晌,她终于又重新恢复镇定,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做得好。可我那样对公子,公子不会后悔么?” 无忧看看到他的目光一瞬变得不同,方才还是同她有问有答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在她问出这句话的当中,就已经变得凌乱,他目光定定地看向她,“我比你想像得还会坚持。这也出乎我自己的意料。” 无忧也像是明白了他的心意。虽然她从未曾真的确定她自己是真的明白的。自从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她的整颗心就如同腐朽,那些美好就像是被连根拔起,荒芜至今。 现实将她想要的生活割得七零八落。那时她就已不再是她。 良久,他亦变得平静,只是平静的目光中直直现出对她的关切,他从来都不让那些情绪闪现,今天却出其不意地嘱咐,“无忧要小心随时会反目的大公主。虽然不会真的是那么快,却总会有那样的时机出现。” 她轻轻颌首,慢慢向一侧移过眸光去,“可无忧终究无所报答公子。” 他笑了,眼睛弯弯,“才说要感激我多长时间啊,现在听起来却像是空欢喜啊。” 她踌躇片刻,点头,“我好像一直是在用这样的办法在吸引着公子的帮助。”说完低头自笑笑,“终于好像无需在公子面前隐藏什么情绪了。”然后,看到他的眼睛闪亮了一下,她仍在动着心机,他是喜欢这样亲近的说话方式。她从前的讨好都太过精致。 ***** 无忧望着眼前的砚台细细研磨,心上仍思量着方才种种。他的办法甚好。可是向大公主求下这个情来有点难。 她琢磨了几种说法,都觉得不太妥当。 合周说她这一次立了功。她却觉得,那并不是真的能打动大公主的理由。这帝都人恐怕都知道,十里庵堂是她的禁忌。她想起他目光中沉淀的东西,他的意思就是让她这样出乎不意地问向大公主。他一向擅于琢磨人的心思。 虽然怎么想这样的功劳都不足以真的从大公主里换来这样大的恩惠,但一想到他眼神坚定,却忽然生出一种大胆的想法,大约大公主也想要给自己一丝恩惠来着意拉拢。至于那拉拢背后的东西,她一想到母亲,就已经无心在那什么背后的东西身上,再动用一分心思。(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妖孽 虽然怎么想这样的功劳都不足以真的从大公主里换来这样大的恩惠,但一想到他眼神坚定,却忽然生出一种大胆的想法,大约大公主也想要给自己一丝恩惠来着意拉拢。至于那拉拢背后的东西,她一想到母亲,就已经无心在那什么背后的东西身上,再动用一分心思。 翌日,江南刘家送来上好的珍珠,大公主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礼单,她对这些早没有了新鲜感,只是吩咐好生问了刘家夫人的身体,便让他们拿了出去。 无忧在细细口味着何时能出得时机。 一天当中大公主总会写出几个好字,欣喜不胜。 少时,大公主投笔,执起宣纸来,大面是大大的武字。其实大公主会用太多笔体写这个字,每一次都是登峰造极的笔法,可她总是能从每一次的细微差别中看出不同。无忧抓紧时机道,“奴婢想求殿下救命。” 她这苦苦哀求来得突然,大公主罢下手来,挑起目光看向无忧。那目光满是探究。无忧低下头,如针锋芒。 大公主神色无换,只是淡道,“是为鸣得鸣琴那一双儿。” 想来昨天的事,大公主已得耳目禀报。 无忧点头。 大公主放落宣纸,待要放笔,无忧赶紧接过重新挂回笔架,大公主的声音淡淡传来,“我原是拿你去抵他们一双儿的债,你这是抵不信了要推回来给我么,怎么办,我也不是他们一双我的对手。” 大公主是摆明了不管。 无忧心都跳了一个个了,却没有退下的意思,只是垂眸,“奴婢想求殿下奴婢机会去见见那位潘家二姑娘。” 大公主移目向无忧,无忧将头低得更深只望着自己的脚尖。 “你说的可是十里庵堂。” 无忧点头。 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已经想到无忧的担忧,“之所以这样来求我,是因你娘亲也在里面么?” “此处是无忧的禁忌之地,无忧若然是不禀给殿下贸然前去,怕对王府有碍,是以前来求问于殿下。” “我好久没有做一件坏事时,怕得心上酥酥的痛了。那里到底为什么不能去呢,我的用意让那些人猜得吃不下饭,想想就会让人觉得开心。这就前去吧。” 无忧听到这话,心上猛然一放。 大公主望着无忧,少顷,容色一沉,“我允女差的只是见那位二姑娘。” “奴婢明白。”无忧恭谨颌首。 大公主再写了几个字也就累,挥了挥手让无忧退去。到了自己的息室,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微微阖眼,如果她没有答应,或者她不是这么骄傲,她不敢再行想下去。但心中其实早已经相信合周的话。 “文无忧,我想不出将来母亲会用如何的手段杀了你。” 无忧回头,虽然算得上是陌生的声音,但其实已经能猜得出说话的是谁。无忧转回身向鸣琴行礼,并没有出声。但想了想鸣琴还算得上是个孩子,又觉得好笑一般道, “何以见得。” 他超出这个年纪地定力持久,“因为我是世子。况且你身为母亲的工具,总会有老了旧了的时刻,也总归会被抛弃。我倒是惊讶,你现在仍然吃得好睡得好,还这样前来候府,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无忧觉得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伸过来,直接切进她心里,默默尝下那痛,她道,“世子您说的自己,还有无忧的绝望,现在说还太早,两者皆是。” “你觉得哥哥会帮你,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会不问青红皂白?。”他上步近到她眼前,“你会否太高估自己?” 好像是在这时,无忧才第一次看出这位鸣琴世子与鸣棋和鸣得的不同之处,那是一种颠倒众生的妖孽之美,偏那腹黑威胁人的声音,更加动人。微风拂过,化作千万利刃! 她已经不由自主向他嫣然一笑,“这样的话由世子来说才真是极致。那么鸣得世子呢?鸣琴世子要如何相待?” 他不动声色地倒退一步,又好像变作他从前,温润公子的模样,“被一个人长久的相爱就会变得和他一样吗?”无忧知道他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谁?事实上,这位世子,并不喜欢鸣棋。 这也难怪,他们兄弟之间,隔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天下富贵,极致权势,然后才会是微乎其微的亲情。 无由再抬头时鸣得脸上的邪魅,踪迹全无。 无忧向自己的身后看。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宝蓝色的衣装是这春日蓝天微风轻过,也比不上的蔚蓝澄澈。 看看眼前的鸣琴,立刻转变为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无忧微微一笑,原来真正要把扮猪吃虎的是这位鸣琴世子。却也算是见怪不怪。 春日暖阳直接落在比鸣琴世子高出一头的鸣棋身上。棱角被勾勒得更加分明。让人不得不承认,在几位世子之中,他是最像大公主的。鸣琴虽然,也很像大公主,却太过阴柔。而他的不同,纵然不动声色亦是锋利美貌。 鸣琴马上做出一副,害怕鸣棋知道他在威胁无忧的样子来。他那般瑟瑟低眉,俨然是一副怕进了骨子的样子。眼角的余光微微将无忧打量,似乎是在害怕她多说什么。 无忧心赞,他这害怕也做的极是肖相。他又哪里真的会怕有口说不清的无忧。况且,有如此演技,又何须担忧鸣棋不会相信他的话。 无忧脸上表情淡如止水。明棋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又定在了鸣琴身上,忽然漾出一个微笑,“你同她怎么说的,可有吓到她,她可不会怕我们这是世子身份。”然后,他顿了顿,“我也如同琴儿一样一直在想,怎么会让她害怕呢?怎么能真的让她俯首称臣呢?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无忧只是埋头静静盯着自己脚尖儿,期间能感觉的出,鸣棋瞥过来了好几眼,直到他耐烦不得,一下子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旁若无人般地拉进怀里,“这个时候也不讨好吗?他要怎么对付你?我可不会救你。啊,哎呀,差点忘了也不光是琴儿,还有得儿,合周他又帮你了吗?还害了那位无辜的小姐?”这恐怕是鸣琴今天吃的第二个惊,鸣棋这样流利地将他要对付的仇人告诉给他。一直被隐在暗处的和周,也被扯到了人前。 无忧半抬眼看向鸣琴,“琴世子温雅,怎么会危胁奴婢?” 鸣琴还没有反应出什么?鸣棋已经冷冷的哼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宛如 鸣棋这样流利地将他要对付的仇人告诉给了鸣琴。一直被隐在暗处的和周,也被扯到了人前。 无忧半抬眼看向鸣琴,“琴世子温雅,怎么会危胁奴婢?” 鸣琴还没有反应出什么,去接无忧的话?鸣棋已经冷冷的哼了一声。 “鸣琴告退!”鸣琴标尺一样板正的开口,姿态是常年如此的端正严谨。 鸣棋目光还定在无忧身上,片刻不曾离。只是随意挥了挥手,他还只拿鸣琴当成一个小孩子,其实,…… 她忽然想到许多,甚至有迟来的恐惧。这些时,她一直骗自己,骗别人,本已看惯了一切,拿自己充当工具都在所不惜。可真实看一次,从没有想到过会黑化的人这样黑化,即使不是亲人,亦觉得可惜。 原来会是这样的感觉,母亲眼中的她,又会如何?所幸,她不会知道外面的事,她还可以只是个乖女儿。 听到鸣棋在旁边长长出气,知道是她旁若无人的沉思,引他不满。 她还在他怀中,脱离不开,只得更深地低头。 忽然,他再一出力,让他们四目交视,“你现在已经足够相信他,想要像这样依靠他么?” “世子误会,况且,世子还刚刚将战火引向他,如果我像世子说的那么聪明,就会远离他!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一直是奴婢的行事准则。”她没什么情绪的回答。 他目力更深,脸庞慢慢压近,她吓得闭眼,良久,他动也未动,“这一切原本也是他的安排。秘密之所以会成为秘密,就是有一天一定会公之于众。纵然他再是严谨,也会有这样一天。”无忧无力去想他说的这些话,只是在心中细细打算,大公主这个时辰上要吃补药,会有一列婢子经过这里,也许就在此时一切尽入她们的眼,然后会事无巨细的告诉给大公主。 胡思乱想的时间有点久,胳膊上的吃痛消失,他已经将她放开,此时此刻却在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你这是在对我阳奉阴违吗?这样在我怀中都不紧张吗?就算是青楼中的女子也会……”说到一半,顿住。 她慢慢摇摇头,“奴婢不仅紧张,还很惶恐。” 他蔑视的笑,“我真看不出你哪里惶恐,还紧张了,只怕是心不在焉。难道又在算计要从这偌大的王府之中拿走什么吗?你难道不觉得在这王府之中最值钱的是是世子我吗?” 她垂眸,“奴婢在心里惶恐了!”他眼中的光泽流淌进她眼里,“我已经接纳了你的别有用心” 她向他笑,故意口无遮拦,“怎么办?我可能太贪心了,那些还不够。” 她很少这样对他说话,他如若受宠。 眼前光影交错,她已经远远走开了! 他望着那个背影微微带笑,原来自己这样容易满足。又带笑想到,这样的话,要是让母亲听到,就真的一定会杀了无忧的。 *** 真的去十里庵堂的时候,无忧带在身边的并不是蝶儿,而是王府的婢子。这样她所行所动也会有个见证。 十里庵堂,这出现在她每一个梦境中的场景轻轻在脑海中叫嚣。 此刻无忧,立在那俏丽的背影之后,见她将一双翠镯对向日光细细查看。显然很难抉择到底要选哪一只? “依奴婢愚见,姑娘该选左手边的那只。”无忧在十步之外轻轻开口。 那身影微微低头,将手中的一对玉镯,再仔细看了一遍,然后交给一边,亦是尼衣妆扮的婢子手中。抬眸,向眼前新嫩绿枝看了一会儿,幽幽道,“姑娘是大公主身边的女差,不知为何而来?”语毕,再望一眼天际,流云轻轻转过身来。 用古老乐府中对倾城女子的描述,来形容这张脸实不为过,只恐还要艳丽上三分,这与周遭道境相冲撞的美,让那世袭灰衣几乎一瞬间灿烂,“姑娘拒了两位世子的求见?” 潘二姑娘平静表情中眸光璀璨,“我已留书一封与他们作别,今生已无法再对他们说。女差可放心,我并不会主动与他们相见。。” 无忧轻轻拂开飘过面前的尘粒,“可姑娘的倩影,却夜夜归来,让一双世子更加思念!姑娘参照的真可谓是锦囊妙计。” “有闻王府女差乃一倾世佳人且冰雪聪明,今日得见果真所传非虚?”她俯下身,轻轻福身微垂头,掩下风华绝代的一张脸。 无忧淡淡一笑,还礼,“姑娘宽厚并不恼我。这一出乃是我亲手所办,送姑娘来了这清静之地。本想请姑娘原谅,但其实实无话可说。罪责已无可恕。” 她抬袖将无忧请向禅房,挥袖让人上茶,气质闲淡,“青灯黄卷,可是我心平定!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他日也许更会感激女差如此。”说完,接过婢子奉的茶,捧盏之前,先让过无忧,“女差请,虽不是什么好茶,却是十足的心意。 无忧微笑点头,扫了一眼面前,檀几上,那青碧水面的香茶,果真执杯,轻抿了一口,须臾抬眼,“倾慕于二姑娘的一双世子,都是才品俱佳,不知姑娘中意的到底是哪一个?” 正在品茶的潘二姑娘微微抬眼扫了眼无忧,再半垂下头,“女差呢?听闻倾慕者,一个是实权世子,一个是有大才公子。女差要如何选择,只恐更难!”语罢随意一笑,“宛如僭越了,还请女差担待!” 无忧仍只是笑意平静,“如果不答,也就不能在接下来听到姑娘的真心话了吧!” 潘二姑娘微微颌首,“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无忧。” 无忧假意低头抿茶,心中万重思量闪过,之前一直在想合周在庵堂之中使的接应之人会是谁?如果没有见过这个二姑娘的气定神闲,她也许会猜不出眉目。 而此时,已经让她猜了个大概,。 说来,是猜的,其实也是这位姑娘亲口所言。她对无忧的不气不恼已经说明一切。毕竟这位被推庵堂中,不知何日能重见天日的二姑娘太过镇定,是这样的说不过去。 已经没有什么难推论的,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合周的谋划,一直在两个世子之间取舍不定,几乎要陷入险境的二姑娘因合周之计才得以暂避锋芒。另一方面,又帮无忧解了大公主眼前的烦恼,然后一步步送她来见母亲,让她知道,她没有他只能寸步难行。(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相见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什么难推论的,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合周的谋划。 天衣无缝也是真的。 一直在两个世子之间取舍不定,几乎要陷入险境的潘二姑娘因合周之计才得以暂避锋芒。另一方面,又帮无忧解了大公主眼前的烦恼,然后一步步送她来见母亲,让她知道,她没有他只能寸步难行。 于是,合周借这位潘二姑娘之口问出的问题的答案,她真的是只能三思而后答…… 她抬眸望向室中挂毯上的大大禅字,“这个现在就要做决定,还为时过早,两者皆是!” 潘二姑娘低下头,并不掩饰地琢磨着她话中的意思,指尖慢慢摩挲在杯沿处,一圈又一圈,“多谢女差据实相告,原本就是很难的选择,可能佛经读得多就会看得透也不一定,女差说呢?” 无忧想,那是什么?合周能劝动这位二姑娘暂时遁入空门的绝佳说辞。转眼一笑,自己总是棋慢合周一步,答案早已不言而喻。就是刚刚自己说过的话。道理都是统一的,只在于如何运用。 这位潘家二姑娘虽然这样枯萎身谢礼,悲情入空门,却并不会真的就此成为那一双世子的前尘,反而会让那种更痛的思念横穿王府直抵这十里庵堂。 这位姑娘是个聪明人,如此一来,不仅会让世子更加疯狂;还会避过潘府大夫人的打击,以及随时有可能被指婚的命运,这是她不得不走的路。如果实在无路可走时,亦可称其为一条好路。 想明白这一切的无忧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合周接下来的安排,那该是让她们母女相见。 这位潘二姑娘也果然善解人意,向身边的婢子使了个眼色,那婢子走到对面挂禅字的挂毯下面,轻轻说着,“这挂毯是隔壁禅房师太一针一线绣的。” 这样的话说起来,没头没脑,无忧却认真颌首。只因知道二姑娘是要引出合周的办法来。 无忧微斜目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王府的婢子,举起茶盏掩下面上的震动,原来母亲就住在这面墙壁之后。 恶人当了,险也冒了,一步步地走到了这个她万分企盼的时刻,却只能眼巴巴望着这面墙壁。她心有不甘。 她以这样的不甘眼神看向二姑娘时,眼中的疑问得到解答,原来,母亲是听得到这屋中所有的对话。世事真是神奇,十里庵堂是国庵,却有着这样一面并不隔音的墙壁。 潘二姑娘看了一眼无忧身后的婢子,意思是想将她支出,无忧微不可见的摇头,要想图谋日后的再见,必得要先耐下这一时的痛楚,她坐在这面向挂毯的座位之上,一瞬心思齐整,一瞬又想要发狂,不管不顾先生见了母亲再说。 直到一切混乱戛然而止,才真正想起机会得来不易。她有太多的话要说给母亲听,她们虽然在劫难中留下命来,却早已给那劫难种下太多打不开的结,无忧怕母亲会陷入那死结中,整日痛苦难耐,如果是那样又与有尖刀横插在心上何异,“对于养育我成人的母亲说抱歉时仍深深感到愧疚。女儿无能解救母亲!” 潘二姑娘澄澈的目光中映出无忧一双眼睛泪水满溢的模样,无忧向天望狠狠瞪回那泪水,“唯愿母亲能保重身体,看轻世事,忧儿过得很好,又得大公主提携,留在身边,授以技艺。贤儿也得了恩赦!” 二姑娘一直很配合地保持着忘向无忧的视线,这样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就像是无忧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她也在听。之间,有一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釉杯沿外,又似乎是听得已经出神。 下一瞬潘二姑娘忽然出声,“姑娘可真美啊,想来是比先时更美,一身粉衣也是极其搭配女差的气质,个子也有长高哦。” 无忧神色微顿,不知她这话是从何而起。 二姑娘当然明白她意思,低头时抖开衣服上带出的折痕,“我与师太乃是忘年之交。” 无忧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二姑娘说自己长高了,一定是母亲跟他比划了自己的个子。她能想象得出母亲那时爱怜的神情。心绪翻涌时险些带出泪来了。 二姑娘忽然再次抬眼,看了无忧身后的婢子一眼,“我瞧着她嘴唇都干了,怎地没有说话,倒是口干舌燥了。” 顿了一下,瞧了一眼无忧眼前的杯盏,“这是你们王府的女差,又是这样冰清玉洁大美人儿,你便喝她一口剩茶人也是占了她的便宜。想来,你不会介意。” 无忧有些诧异地看向二姑娘忽起的一片热诚,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头再看一眼婢子,将茶递给她,见她接了才道,“还不快谢谢二姑娘人美心善,你我与她素昧平生,也要将我们一双照顾的周全。生生的叫人惭愧。” 说来,那婢子也确实真的口干舌燥,早上王府的菜出奇的咸,想到一半,赶紧向那位二姑娘与无忧行了礼,很快盏中一半的余茶饮尽。她哪里知道那也在合周的划算之中。 再转过头时,二姑娘修长莹白手指扶了扶额,看向无忧,“女差是为贵客,可尝尝我们在庵堂中干净利落的素斋。” 无忧不舍那面墙壁,目光如同镶嵌其中心下正在纠结,是否可久留,身后的婢子又会如何向大公主回禀?这一切,她都不得不小心思量。 方想到一半,那婢子忽然小声唤着,“女差,女差我肚子痛得厉害!” 无忧仍盯着那面墙壁,一刹那才反应过来,合周的心思是在这里,歉然向二姑娘道,“无忧惭愧,又要叨扰姑娘!” 二姑娘轻轻摇头,向身后的尼衣婢子道,“去带那位姐姐如厕吧,不过是人之常行,这也没什么打紧。” 她们一双刚刚出去,二姑娘又向另一侧的婢子道,“你到外面守着,她有什么不时之需,也好接应一下。” 待她们统统出去,二姑娘才悠悠起身,“接下来,女差请自便,只是时间不多,女差万要抓紧!”说完也推门走了出去。 室中只留下无忧一人。 事情的起承转合,毫无预兆。下一瞬,对面挂毯的墙壁,忽然慢慢移开。身着尼衣的母亲,在那墙壁后面出现,含笑望着无忧,这竟然是真的。 无忧一下子扑进母亲怀里,又将母亲紧紧抱住,生怕一切只是浮云幻梦!(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移墙 事情的起承转合,毫无预兆。下一瞬,对面挂毯的墙壁,忽然慢慢移开。身着尼衣的母亲,在那墙壁后面出现,含笑望着无忧,这竟然是真的。 无忧一下子扑进母亲怀里,又将母亲紧紧抱住,生怕一切只是浮云幻梦! 母亲给她紧紧抱了一会儿,又慢慢将她从怀中拉出来。让无忧镇定下来,看向自己的眼睛,母亲的眼睛虽含极深深宠爱,却是以平静为衬景的,“忧儿不要再想什么报仇的事,更不要为报仇而牺牲自己,母亲不想让你置身险境,今后也不要再来看我,我只求你好好活下去。那是母亲唯一的希望。今天终于有机会对你说。你一定要记住母亲的话,不要向那烂泥里蹚!” 无忧猛然一惊,似乎是因为,听出了母亲话里的意思,母亲一定是发现了她的所作所为,刚刚与潘二姑娘的对话,让她的心思再难掩饰。眼中一时慌乱,再强自镇定,“母亲,那些事,要做过一次才知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难的,女儿只是想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书上也不是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母亲从前也爱极了这样句子。” 母亲捧着她的脸,目光细致在她脸上上一寸一寸看过,“我的忧儿是真的长大了,从前的衣服也穿不得了吧,长得这样高了。越发变漂亮了呢,只是也变得不那么听娘亲的话了!” 母亲拉她坐下,,“他们不想放过我们,我们自己却要放过自己。这里很好,除了不能见忧儿与贤儿,一切都比从前要好。日子过得轻轻松松。是从前根本不敢想的那种自在。忧儿不可再自怨自艾,也不可以怪罪于他人。更加不能恨你的爹爹,那样只会让你更加痛苦。娘亲不愿见到那些。” 无忧默默低下头去,再抬眼时,眼泪已经更多,“母亲骗人,母亲日子过得不好,都瘦了一圈,母亲一生得到的太少,付出的太多,爹爹他……我不会原谅他!”母亲那身尼衣看得出是改过的,可穿在身仍是尤其显得肥大,时序虽在春时却只觉得格外单薄,无忧已经不忍多看。 母亲轻轻抚着她的面颊,“侯爷他很疼你,从你小时候就那么疼爱你,不要疏远他,他一上了年纪,这些事并不是他的错,命里的定数何人避得得开。”那指尖微微的凉,让她一点点地清醒。 清醒到已经抑制不住地冷笑,“所以,母亲也改叫他侯爷了么,母亲从前从不肯这样叫他!” 母亲这样用力要让她自己表现得平静,可这句称呼还是将她出卖!她心里想到那个人的样子已经漠然冰冷,被伤得更深的母亲又何尝不是。 母亲向她摇头,“那并不是怨怪,只是前心已歇,再不能一路滚烫。” 无忧定定地看着,母亲全然没有一丝怨恨,反而是更加清癯的目光,这样无喜无悲。这看入眼中的平静,却如同饮了烈酒,入口时微凉,穿肠而过时,却如火烧灼。她生生抑下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说不出母亲向她要的承诺的字眼。 手段狠辣,虽不是她的天性,也曾犹豫不决,可那条路一旦踏上,真的还会有回头的机会吗?她自知她早已迷失其中,她对他们的宽容到底是宽容,还是对自己的决绝。她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母亲用手慢慢捋顺她额前凌乱的发丝,一下接一下的温柔呢喃,“你还年幼,当然看不清这些。人都是这般的天灾无怨,人祸有恨,可是回头再看一切已成空,这些家恨,虽有实冤,却不可以暴易暴,与乱同道。过得一些时,也许会有转机说也不一定。母亲会日日为你抄经祈福!忧儿你一定要相信只要侯爷在,一定会保你平安无事!” 无忧在心中苦笑,到头来,母亲还是相信侯爷,在那无垠的目光中,期待着他能如自己一般爱护他们的女儿。可母亲怎么知道夜禽环视下她心的悸动,如同生长进血脉,夜长恨杀人。只是这些终究不会说给母亲听,她再也不要她在这闭塞的天地里因她与贤儿终日惶惶。 她绕过母亲的意思也绕过自己心中的结。然后带出明媚笑意,就像儿时从母亲手中接过新衣,笑得天真烂漫,“女儿会试着照母亲的意思去做。”说出这样的话时,心中还来得及盘算,如何掩下今日与母亲相见的痕迹,再没有什么能阻止这因恨而起的熊熊火事。 外面窗上轻轻响起三下,母亲利索地退回对面墙壁之后,无忧不舍地扑过去想要拉住母亲,看到母亲在向她摇头,又挥手要她走,那样的母亲笑意欣欣,无忧的脚迈出又顿住。眼睁睁看着那面墙只在转眼之间愈合得严丝合缝。 无忧身子一软,跌坐在身后的圈椅当中。 从前,天真的她总以为,这一切会改变,她会回变回从前,再也不会动心思害人于无地,直到今日方明白得透彻,她想要踏上的退路从不曾有,不在眼前不在身后,不再无所不在处。 门上一声轻响,是潘二姑娘推门进来,她并不多问,无忧也垂头不语。潘二姑娘的注视模糊成刚刚与母亲相聚的一幕,母亲的目光温暖如日阳,让她贪恋,又让她害怕会温暖相聚之后又会是一场失去,再见之日,又不知要等到如何的年深岁久。 良久才慢慢阖目,再睁眼时看向潘二姑娘。 看得出,她在等无忧平复情绪,但比她想的要快,无忧抬头看向她,“如果无忧问姑娘,是如何做到的同一杯茶喝出两种效果来这种事,姑娘不会介意吧!” 潘二姑娘微微一笑,“一切不过是合周公子的安排。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当时,同样的问题,我也在好奇,是以问过合周公子。据说,那茶中放的是陈年泻药,风干的太久,不易进水融化,是以女差鲜鲜喝了无事。放了一会儿之后,它才会真正的融化,透进药力,而那婢子喝了就很快显效。合周公子真的是聪明布得这一出大局,却少废银钱!小女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无忧点了点头,又看向对面的墙壁,还没有发问,这位潘二姑娘就已经看出她的意思,“女差是在想国庵之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一面墙壁,又怎么会为我所知?” 无忧并不掩饰地点头。 潘二姑娘将目光放远,似在回忆悠悠往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过意 无忧点了点头,又看向对面的墙壁,还没有发问,这位潘二姑娘就已经看出她的意思,“女差是在想国庵之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一面墙壁,又怎么会为我所知?” 无忧并不掩饰地点头。 潘二姑娘将目光放远,似在回忆悠悠往事。 先帝创立大显为体恤民情,没有大兴土木,仍然沿用前朝宫殿,只是在定鼎之数载之后,在帝都之郊修了这座十里庵堂,这件事当时由先帝钦点了中郎将潘诚贤来营造。而这位潘诚贤也正是潘二姑娘的祖父。奠基之后先帝曾秘召潘诚贤要在这禅室中制出一面似墙又非实墙的拉壁来。潘诚贤为此伤透脑筋,后来终于蓦得名匠建下这面明壁隐门。庵堂修建完毕后,知晰此事的人全部被处死也包括潘诚贤,只是当时潘诚贤已经将这秘密告诉给长子,也就是这位潘二姑娘的父亲。 原来如此,无忧放下手中杯盏,“二姑娘的意思是,这么机密的隐情,合周公子竟然知道么?” 这样的事,无忧确实从未听说过,她从小长在帝都也从未听过帝都的老人们说过此事。对于合周这样一位初来乍到的小小外放官员的儿子。这秘密知道得蹊跷……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二姑娘向外面看了一眼,轻而迅速道,“对于这个问题,我其实并没有问过合周公子,只是自己琢魔了很久。我觉得是这位公子太过聪明,而且无意中得到当年的营建图构自己看出来的。那样的图造本就藏在太学当中,其实根本有迹可寻。” 无忧还想再问,当时并没有将那图一起焚毁么? 那一双小婢已经回转,二姑娘早得外面放风婢子通报,等她们进得门时,无忧盏中已换了新茶与那位二姑随意说些道经上的事。 看看时候不早了,无忧起身告辞。潘二姑娘送了两步,忽然朝向无忧嫣然一笑。 无忧看她有话要说的样子,也止步向她看。 她道,“女差如此与宛如推心置腹,宛如却陷女差于不义。偏偏宛如已遁入空门,分身乏术,只能献上宛如自绣的香囊,以表诚意。”语罢,向一边示意,立即有婢子捧上一只方盘,正中躺着一只荷包。 无忧定了一定,已经想到,她赠她荷包的意思,是为解两位世子的双重围困,一时眼波流转骗骗拜身,“姑娘慧性仁心,该谢的原是无忧。” 等走出了十里庵堂,回身望了一会儿。才走向一边等待的马车边。 她身边走上婢子,放下垫脚,扶她上车。夕阳之下,侧影美得让人惊叹。她稳稳踏上车去,想着,合周竟聪明至此。那样,她的一切想法也会逃不出他的眼睛。如果利用他将外面的一切解决,她忽然做出这样可怕的想法,然后又更加冒险地想下去,自己只要讨好他一人会简便许多。 当然也不是完全的讨好,忽远忽近才最为适合。就像这条通向帝都内城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和延伸,渐渐将他吸入掌中。也一定会有危险,如果他厌了倦了,转身离去,让她葬身自酿的圈套之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到底要怎么办。 正想着这些事,不知要如何抉择,那小婢子私下里对无忧坦诚道,“今日里女差对那位二姑娘说的话,奴婢会转给大公主。” 无忧并无诧异神色,只微笑点头,“原该如此。”让大公主将她了解得干净透彻,本就是她的用意。 看这小婢主动开口,又是一副过意不去的表情,无忧当然也要以诚相待,“你也不必有什么过意不去,我已经将你提防。” 反倒是婢子有些讶然无忧的据实相告,“姑娘如此,真的叫奴婢过意不去。” 无忧将眸光望向车外,“没有关系,我不是在怪你,大公主身边从来不会缺耳报神,你口渴吃茶的事我不会告诉给大公主的,妹妹与我都是有难处的,自己原在这难处之中,当然就容易体谅。” 婢子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奴婢愧对女差。” 无忧摇头,“你也听出了我那时在那禅房中的话,是说给我娘亲听的吧?虽然不知道住在另一间禅房的她,听不听得到。那也确是我来这里的私心,你可如实告诉给大公主你的所见所闻。” 无忧能给大公主的安心,就是她一直想要报仇的企图吧。也会因为这颗仇恨之心,让大公主觉得她是有处的人。 而眼下的她,只需要有条不紊地整理出来自己的弱点呈给大公主看即可。 ****** “姑娘这些事都是合周公子从中相助,我们不去谢过他么,要不要奴婢做些点心送过去,聊表谢意。”蝶儿一脸认真地盘算着给无忧听,“只盼着这位公子会一直如此相助姑娘。” “这世上最难的就是持之以恒。”无忧轻道,“所以,我们要送他应该是什么?怎么会是点点心意,该当是他来到帝都之前那个初心。” 除了她自己,合周最可能感兴趣的会是什么。现在看来,关于十里庵堂这样的地方,也许也是他的目的所在。 看到身边的婢子忽然垂下头来,一副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无忧知道自己身后来的一定是旖贞郡主。 她转回身略略扫了一眼,便向旑贞行礼。 旖贞环看了一眼周遭婢子们的小心翼翼,一脸嫌弃地叹了一口气,“最近,我总是像这样吓到她们。真是神奇,也只有女差并不怕我,是以,我好想让女差在我身边,不怕被我掐死地那么直言不讳。”她的目光已定在无忧脸上,再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情绪郁结无处排遣,可望向无忧的眼神却还是定定有力。 在这一点上,她真的很像大公主。从不会轻易认输。也能口是心非得完美无缺。 无忧抬起头,“不瞒郡主,无忧也着意讨好着郡主,只是手段不济,没被郡主瞧出来而已。” 旖贞直接被她气笑,“女差还真是胆敢在我面前与众不同。听说女差,因着那位不可思议的潘家二姑娘,惹到了鸣得与鸣琴一双,却扛不过他们一意要那仇于女差,又去到十里庵堂向那位二姑娘请罪了么?这样的事,真的也只有女差才做得出,扭转乾坤易如反掌。他们若是已经长大成人,就当真不会再怪女差了。” 潋滟目光微微抬起,又止在恰到好处的恭谨高度,“却如郡主所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火 旖贞直接被无忧气笑,“女差还真是胆敢在我面前与众不同啊。听说,女差新惹到了鸣得与鸣琴一双,转眼又去向那位二姑娘请罪了么?这样的事,真的也只有女差才做得出,扭转乾坤易如反掌。他们若长大成人,明白女差用心良苦,大抵就不会再怪女差了。” 无忧潋滟目光微微抬起,又止在恰到好处的恭谨高度,“却如郡主所说。无忧也是绞尽脑汁才想到的。” 旖贞一脸好笑的表情,“这年头,小孩子尤其厉害,如果他们闹些来所有人都会受伤,母亲拿他们都没有办法,这才拿你出来挡箭。所以,女差这是打探好了么,那位美若天仙的姑娘也给出美若天仙的答案了么?” 无忧想了想,从袖中取出那只荷包,“也可说有那样的答案,也可以说没有答案。因为奴婢得罪的是一双世子,却只得一只赎罪的荷包,第一个见到荷包的世子,必会将它取走。而其后起来的世子只会更加恼羞成怒。” 旖贞又被她的话逗得哧地一声笑,“女差看事情,从来是这样的痛快利索。就是不知,女差有没有看出我的新打算。”语半,将那目光向无忧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慢慢道,“那就是,既然想不到能给女差的好处的办法,就不必再想,只要从女差手中夺过一些东西,用那个威胁女差就可以了。这样看起来,即简单又方便。亏了我之前还想了好久。原来还是应了那句话,大道至简。” 下一瞬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婢子走上前去,将无忧拿在手中的荷包夺了过去。再向她行礼退下。这场威胁算得上是有礼有节。 无忧亦不反抗,只是冷眼瞧着,荷包被搜走。 旖贞傲娇地抬了抬眼,“你们可要看仔细了,这个必定是要那位潘二姑娘的亲手才成,若是错拿了女差自己的,坏了我的事,让女差从此之后对我有了防备,我可要剁了你们拿错的那只手。” 婢子们手脚痛快地搜了无忧的身,再转过身向旑贞回着,“这只确定是女差新得来的无疑。” 旖贞点了点头,“女差要在得儿与琴儿再起杀心之前,来找我啊,要是晚了,女差被人剁成了两段,我也接不上了。啊,有一句话就是形容这个的,是叫无力回天吧。要抓紧!” 无忧只是定定立在原地,平地波澜这种事情,就算是上天刻意的为难,她也要觉得习惯了。 眼睁睁看着旖贞带人离去,陪在一边的那个婢子轻道,“姑娘,那个是不是很重要,这可怎么办,郡主从来说一不二,不若如实告诉给大公主,让殿下来主持公道吧!” 无忧只是轻轻摇头,“郡主若是喜欢当然可拿去,我与她之间尊卑分明,岂可逾越。” 那婢子连忙应是,再不敢多说。 走出几步路来,无忧慢慢回想一下,这一天中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觉得没有什么纰漏了,才最后想到旖贞郡主,那只荷包只能救她一半的命,但也说得上是珍贵。她又如何不清楚,若是此时再遇上鸣得,可不是闹着玩的。 心里很清楚形势紧张,却并不至于真的畏惧到瑟缩,鸣得并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多半还是以吓她为主,毕竟,她也只是以身代大公主的不是,一只替罪的羔羊而已。 仍然向前走,眼前忽然轰地一声,燃起一团大大的火球,直向她扑过来。 一切只发生在转眼之间,让人防备不及。 那般炙烤顷刻燎去额发,她已经心道不好。 鸣得的报复会来得这样快。真是个勤快孩子。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无忧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点燃了一般,吓得抱起头来想要躲闪,慌不择路,似乎是更进到火中,下一刹,有人冲进了火光中来,用力将她一拉,连带着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迫使她打起滚来。 速度太快,火舌刚刚在她身上燎起,她就已经给那力量带出了火海。又这么在地上一滚,那火势终于见小。奇迹一般。 听到那个焦急到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喊着,“快去取水”时,已经知道是谁救自己出的火球。这里离门海很近。估计鸣得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又是不是真的想将她烧死。所幸,这一次遇到了鸣棋。 可这鸣得报复的手段毕竟太过狠毒,若是再长得一点点时间,她可能被会般火球烧得焦糊。 她坐在地上长长地喘着气,抹过还感到灼热的脸颊,去看掌心时,已经看到手上全是黑灰,与此同时低头看向自己,这下才是真的惊到,浑身上下,早已经有几处衣不蔽体,所幸被烟迹熏黑,若然不是近身观看,会瞧不大分明。 大大张起嘴巴,蜷起身来不知要怎么办,怎么离开这里,怎么掩住悠悠之口。忽然感觉肩上一重,是鸣棋解下自己的袍子给她裹得严实了。然后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面上拉起。勉强站立住,她的唇抖了抖,要在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却猛然瞧到他手上被烫伤了。终于抬眼看他,眼中的恐惧被他瞧到的一瞬,已经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嘴巴附到她耳边,轻轻耳语,“还硬撑着做什么,你要哭出来,最好隆重点,要这天下人都觉得你冤枉,我才好去给你报仇。” 无忧说不出话来,脸色白如薄纸,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却强撑着要从他怀里出来挣出来,一意要分开距离来才肯罢休一般。 看她挣扎得太过厉害,他也强力将她束缚,忽然感觉到她身子一轻,已经力竭,瘫进他怀里给他紧紧抱住。 他似乎是真正意识到她吓得不清。低头之间做了个决定,俯身直接将她抱起就走。 已经赶来,正围在一边的婢子们看到此情此景,吓得全部低头,看世子抱着无忧大步而出,又赶紧让出一条路来。 他走出几步,又忽然定在一排矮松之前,向四下里看了一眼,“今天在此的十六人,若有一人敢将此事说出去,让我在帝都听到一点点的街头巷议,我就将你们全都杀了。一个不留。”他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在语结时,有小孩子手壁粗的松枝应声折断。 脚步走起。婢子们全部伏地瑟瑟应是。 那瑟瑟的“是”之后,四下里静寂得让人可以轻易地听得到自己的心跳。(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心照 鸣棋走出几步,停在一排矮松之前,沉声,“今日之事,让我在帝都听到一点点的街头巷议,就会将你们全都杀了。”他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在语结时,有小孩子手壁粗的松枝应声折断。 脚步走起的同时,婢子们全部伏地瑟瑟应是。 那瑟瑟的“是”之后,四下里静寂得让人可以轻易地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无忧慢慢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耳边的声音已经换成了鸣棋走路时与她身上衣料因摩擦而起的细微声响,就像无数轻细雪花,随风扑打在油纸伞面上不绝如缕。 半晌,她终于努力说出话来,“世子不可这样。奴婢承受不起。况且,世子如何真的堵住这世上的悠悠之口。” 他一脸傲娇地低头,“不可什么?世子不可扶危济困?世子不可拔刀相救?还是女差已经危急万分时不可受人救助?我这世子偏偏就喜欢做这世上不可的事情,不光是女差,连这世上的悠悠之口都不愿放过,你要怎么办?” 无忧努力试图能够很是巧妙地说服他,但其实根本想不到那样的说法。想要再认真想一下别的办法,又觉得这样给他抱着,根本就不能集中精神真的想到什么。 这个时候该当冷漠,那样将他的热情驱散,但她似乎是被火烧得浑身灼热,连说话的声音都是烫的。 只能继续向鸣棋摇头,用不传六耳的声音在苦苦哀求,“奴婢求世子了。大家都看着呢,一定会传到殿下那儿。” 他反而欢快地笑了起来,“不用她们做什么耳报神,我自己就去母亲那里,将一切说明。也省得大家猜来猜去,我在北漠的时候,对对手也很坦诚,直接大开营门恭迎他们,可他们吓得都不敢进来。是有多久没有做过这种有趣的事情了呢。想想就叫人激动不已。” 无忧急得用手拉住他衣领,额间被化成飞灰的绒发,随风释散,时不时吹进她眼里,都顾不上痛地将眼睛睁大,带着哭腔道,“世子!” 他就像是没听到一样,不再看她,一眼也不看。只是抱着她向母亲的书室去。身边早有人跑去,去禀给大公主。风过树梢,鸣棋仿似比那风行得更快。大公主的书室隐隐出现在眼前。 无忧不再顾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裹得严实,开始用力挣扎,她不能去大公主面前。如果不像这样将一切清楚亮在当面,大公主还可以继续装糊涂,大家也都可以像这样继续心照不宣。 再过一重回廊时,他终地低下头来看她,“害怕了么,不敢这样去见母亲,那就乖乖跟我回去。” 她实在无可奈何只能点头,还低低的声音强调,“我只会小坐一刻。” 他瞪着她,“干嘛总想着要逃开我,你只要一直想着,我会为你报仇就行了。” 无忧带出惊异神色。 他抿唇一笑,“瞧瞧你,干什么这样大惊小怪啊,我这个为你报仇,可不会像他们这般简单莽撞。就在刚刚,我已经想得明白,为了让他们能够既要讨厌你,又要长久地看到你,还不能拿你怎么办的办法就是……” 无忧曾一直一直地告诫自己的,任何时候,都不要看向鸣棋的眼睛,那样的眼波流转,会将她深深吸入,有一次,她深深地感觉到了那样的危险,所以很长时间,她都不敢太深看向他的眼睛。可现在,她那样紧盯着他,想看出他到底有了什么样的办法能救她于水火。 他亦认真盯着无忧,感觉得心中的轻颤,像是一碰到无忧那样虽然给烟熏火燎得掩去一半却明丽的眼睛就全面升起,他一字一顿,再清楚不过地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你做了他们的王嫂。” 她吓得又要说话,被他狠狠瞪住,“猎人不会给到手的猎物说话的机会的。我这只是告诉你,我这个世子的想法,并没有为这个要问你这个奴婢的意思。嗯!” 不是去见大公主无忧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了一半,呆呆出神,她以为一切皆会就此不堪,不料又可以暂时偷安一隅,正想言辞婉转地劝他将自己放下,衣领处忽然被拽严,“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要勾引我么。” 吓得无忧将要说的话咕嘟一下子咽了回去。赶快自己出手拽住衣领。今天太多的顾此失彼了。 他凉凉的指尖,几乎碰到了她的脖子。带得全身一瞬战栗。 见鸣棋一路风风火火进来,婢子赶快跑过去打开书房的门。看进的是书房,无忧提着的心放下了一点点,他垂下头,半眯着眼将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看你这样子,不会是有什么不正常的期待吧,啊,平时看着那么礼仪权重的女差,这一刻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不会……来看,女差平时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见他一脸刨根问底的架势,而婢子就跟在身边,无忧吓得一下子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感觉到他嘴唇的温软之后,又一瞬烫了一样地拿开手来,又开始不知如何是好。 他眼神更深更亮地望过来,“你刚刚碰我了吧,这种程度上的,已经不单纯是勾引那么简单,我不需要你与我两情相悦太久,前世今生就可以了。” 无忧呆呆地看着他。心上冒出各种想法,其实又不知道自己真实是在想什么。有时候,她也会想,在这只有仇恨的生活中发生点什么,比如,会让她不顾所有,真的会放下所有仇恨的人,也能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然后一切就那么直接改变。 “你看看你,又在装了,我一直只是说说而已的,是谁在刚刚还动了手,啊,啊我的嘴唇肿了,你是用了多大的力气!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我!”他的目光满是邪魅望来,“不用掩饰了,从你第一次见我的面就开始喜欢我了吧,这也是人之常情。然后,每一次见面就更加无以复加地喜欢我。最可怕的是,如果见不到我,就会在脑海中如天神降临一般思不可抑。直到现在,终于想出办法危险给我看,好让我怜惜,觉得一般的危险,都不够还来这自己重量级的。” 无忧从惊讶到觉得恐怖,再到觉得不得不出声提醒,“前面是椅子。” 痛苦叫声传来,他张大嘴巴看着她,“你喜欢我到沉醉了么,怎么现在才提醒我。”(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千机变 无忧从惊讶到恐怖,再到,觉得不得不出声提醒鸣棋,“前面是椅子。” 痛苦的叫声与无忧的提醒同时传来,他张大嘴巴看着她,“你喜欢我到沉醉了么,怎么现在才提醒我。” 下一刹已经站立不稳,开始摇摆,无忧觉得自己会最先飞出去。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呃,他竟然在自己飞出去之前,将她稳稳放在了椅子上面。然后还有时间扶了一下椅子,最后,他完完全全摔了出去。 放眼望去,是他躺在地上赖着不肯起身的仙姿。 这一幕实力惹人发笑。 本来就是跌进了绒毯里面。很难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除非他一定要小题大做。 他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也果真开始小题大做,“我伤得太重,很可能会不治,你也只有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了。” 无忧定定神,平静道,“看来,世子接下来很难再保护无忧了。” 他闻言瞬间拔地而起,立得笔直向她指指点点,“我会帮你,让你没有动摇的机会。我的喜好,我喜欢你哪一点儿,我的理想,总之我,那么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你都可以尽情的问。不是一直都你折磨得彻夜难耐么,与其那么整天猜测着我,还不如现在一一问来。” 无忧想了想,“世子可能对无忧有什么误会。” “我误会了什么,我付出的心意付诸东流了,我不仅没有看出来还像这样沾沾自喜?还是我的真心,再没有别的用处,除了给你带来你不必要的伤害。所以,你要想办法让我将我自己心扔掉了?我这世子在你看来,是不用付之真心的人,只是偶尔救急的人?你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还能无辜到这么恰到好处,让人一点儿也不想真的将杀了,或是对你残忍。” 她的想法,他一向全都知道。只是偶尔装傻。 他以怒火中烧的眉眼看向无忧,无忧脑海中,及时地闪过她现在的处境,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会报答世子的大恩大德。”她微微抬起目光瞧他,但只一刹就又垂新垂落下去。 “我对你的大恩大德?真是重视知恩图报的女差。” 看他转身转过书案,是要写什么的意思。 她很有眼力见儿地跑过去研磨。 他拿起笔,看了她一会儿,又放下,“我表达你的情意之时,你看也不看我的眼睛,真是失礼。” 她慢慢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他。看了也看过来了,下意识地向他眸中看。 他轻轻在说,“可看了我的眼睛,你会后悔的。” 他说得不错。 那是一双直视会很要命的眼睛,有太多自己不熟知,又想深溺的东西从里面流出,总要将她融化。 她害怕得想要低下头去,却被忽然近到身前的他抬起下巴来,“我的眼神,你要多看看。这里面其实什么都有。不要说话,老老实实坐在这里。让她们多多联想,那些人就不敢再动你了。”他的手慢慢移开。她赶紧垂头,研着磨的手觉得是那么别扭。今日里面对他的她,是这样的被动,全是他在主导。看着他这样说话,心里像是一瞬长出深渊。慢慢要将整个的自己吞没。 ***** 太子伸出手,接董姬递过来的热茶,盯了一会幽幽茶面,忽然扬起手将那碗滚茶泼在她胳膊上。 董姬尖叫了一声,半步也不敢退离开太子身前。围列厅中各处婢子就像是见得惯了一般,脸上没有一点儿的大惊小怪,热水淋漓流下董姬被挽得高高的袖面,滴到之处瞬间腾起偌大的水泡,转眼间莹白手臂之上已经坏了一大片,让人触目惊心。 娇嫩花朵一样的脸上已经痛苦得扭曲,那种哀苦,怯懦与撕痛,和最终的认命团团攒在这扭曲之间。未伤另一只手捂住那烫处,却膝行爬过,哀求太子道,“臣妾不懂事,甘心殿下责罚。可后日就是天地大典,臣妾……” 太子一阵冷笑,“那可不是你该高兴的事。无论她来与不来,你都是一样的命数。就是贱命一条。” 董姬像是想起了什么,委顿在地,如花落枝头。 太子却倾身向前,直接拉起她受伤的手臂,用力碾过那些水泡,她痛得豆大的汗珠向下直落,他声音低低如锋利刀刃,“很失望么,不能将这些告诉给世人。”然后忽然向她笑了一下,“你真的是很不长记性,派那个小丫头去告密了么,可她禁不得鞭子,一命呜呼了。你要怎么办,身边再也找不到敢这么去报信的人了吧,你真的是太不小心了。也太低估你的夫君了。” 董姬闻听此言,全身上下开始剧烈抽搐。连牙齿都撞得咯咯直响。 太子慢慢靠近那张脸,脸上的笑容甜美如陷阱,近到她目前时,半眯起眼,“这样的事,你怎么敢告诉你爹爹,他根本不能奈我何,知道了一切真相的他,也只会惶惶不可终日。只有你一个人死在我手里,还是吓死你们一家人?我们夫妻一场,我给你这个恩惠,让你自己选。其实就算你真的送出信去,又能怎么样,又谁会相信,温润如玉的世子我,其实是这样的心狠手辣。我这样就只是无聊而已,你知道做个太子给太多的事情规着,真是让人讨厌。我那一身的力气就只有发向你,只因你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抬为正妃,写在小木牌子之上。” 她的脸一阵发红一阵发白,明明快要吓死,又忽然变得容光焕发一般,声音也如低低风声飘过,“原来,原来殿下的另一位侍妾也是如斯而亡的?” 太子看着她忽起的精神头,由之前的无趣,再到似乎起了一点点意兴,眸子里带出了光彩来,“这么长时间,这是第一次,你变得聪明了,而她就是太聪明了,才掉进了火里。”然后,他眼锋渐渐凌厉,“你也死了,他们最多会以为,是我这温文世子命太硬,克死了几位侍妾。旁的就再也不会想。但她是真的聪明,一直不肯向外面求救。只告诉了你,你却一直都不肯明白。所以我早说过,这世上活得久的人都很笨。他们用聪明换了寿数。” 她低下头,笑声狞厉,每抽笑一次又因臂上的痛楚又深深皱眉,“可殿下好像是不知,她其实怀了殿下的骨肉。殿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血泪 董姬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被滚茶烫过的伤口,笑声狞厉,每抽笑一次,又因臂上的痛楚更深地皱起眉来,“可殿下好像是不知,她其实怀了殿下的骨肉。是殿下亲手杀死了自己与她的孩子。”淡淡嗓音透出阴恻恻的寒意,听得人毛骨悚然。 太子看向董姬已经浸出血泪的眼睛,再到那血红之中一瞬燃起期待,读出她心事。她以为,他听到孩子的事,至少会受到一点点的伤害。那是她所求见的。 半晌,他仰天长笑,声如鬼魅,“孩子么!我会有很多,也一定会让旖贞来生出长子,这样,大公主才会助我得到天下。若是你们任一,生了皇室长孙,会让一切都变得麻烦。我不喜欢麻烦。还要亲手剔除。” 董姬目光如刀,划在他脸上,“大公主怎么会帮助殿下,她想的本就是这天下。而殿下的存在,才是她的障碍。” 太子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有趣真是有趣,你连这个都看出来了么?那是自然,我会成为她最后的对手,可是在那之前,我们是要一起去营造权势的人。我终有一日也会杀了她。她也是一般的想法,可聪明如我的姑母,也会留我为她的退路,允我这快婿一点点好处。我,本已是太子,再只多要到一点点好处,就会所向披靡,走上皇座,拥有帝国。” 董姬的目光一瞬灰败,“死,仿佛变成温暖的衣食。殿下我按您给的想法想呢。” 太子从她的伤口上抬起手来,厌弃地将上面的脓血抹在她绣了春花的锦衣上,微微偏着头,“啊,对了,这就是传说中生无可恋的样子,我是第一次觉得你很美。美得不可方物。” 她提起最后一分精气神,“那位郡主呢,不把殿下当回事的郡主,殿下也这样待她么?” 仿佛是问到了点子上,他正目瞧了她一眼,“就是说呢,我到底如何对待那个比你们有趣,也有用一百倍的旖贞呢。听说,她现在就已经敢想别的男人了。啊,我该想个办法,让他们在一起,然后再棒打鸳鸯,让她只能困在我身边,痛苦一生。但这些又对我与大公主的联手有什么妨碍呢,他们全都不肯相信,我是能动旖贞一根手指头的人。” 董姬眨了眨眼,忽然长笑起来,那笑声如同一柄利刃划破人的皮肉,直冲到人的心里面去,“可殿下只会拿她没办法,长时间之后再两败俱伤,爱一个人会那样的。” 太子一声冷笑,抬手就扼住她的脖子,“你以为你自己真的超脱了么,敢对我施以诅咒。”狠狠地将这气息都已经虚弱的董姬摇着,精致的发髻一瞬打开,如流瀑飞溅。 董姬更加放肆地大笑,“殿下现时就杀了我,天地大典可就行不成了,迎娶那位郡主的时间也要错后,然后得天下的时间错后,打击大公主的时间错后,再然后,所有的时间都会对不上。殿下不会那样做的。” 太子唇边渐渐勾出一个阴森的冷笑来,眉间也越发恻暗,“你可真算是活得明白了。再是戒备森严的太子府,也有可能会有流匪往窜,劫走了太子侍妾也不一定,当然也会有更多的意外。你放心,我会把你消失的这个意外,做成了吉兆,让你族人,只觉得是一桩喜事,半滴眼泪都掉不下来。就像当初,他们送你入这东宫一样。”手上一松,丝绸一样的黑发滑过他指尖,女子瘦弱的身影跌伏在地上,太子摆了摆手,两厢过来人将她拖了下去。她动也不动就如同一具将死之躯,被他们拖拉着离开。 太子凝起的目光,静静望向虚无处。 *** 无忧将鸣棋给的袍子,又重新裹紧,低头瞧瞧,好像有一点点好看。这也算得上是苦中做乐。 蝶儿看到无忧这个样子时,吓坏了,赶紧扑上来。问发生了什么。 看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无忧知道,鸣棋的威胁起了作用。但真正对她有威胁的人却一定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比如眼前的旖贞,来到她面前,看向她高傲地笑,“没错,我是来看女差笑话的,可是女差为什么没有告状,让那个一直想为你做一切的哥哥将这只荷包抢回去。关于你的事,哪怕细到点滴他也愿亲力亲为。看来,我也该用同样的办法用你来威胁他才是。” 无忧扯下被她变成了围裙的袍子上多余的一块布,用手又擦了一下脸上的烟迹,“见过我这般模样的世子,可能明天就不会再想到我了。” 大公主偏过头来紧盯住她的眼睛,“你现在这般模样是有几分贻笑大方,可是在哥哥眼里却不见得。你觉得,他现在还看得到你的不好么。天下第一的文无忧,就算是让他去死,他也能用天下第一的方法将你原谅。” 奇怪的情绪从心底如波浪般退却,又涨起,然后一直像这样翻滚不停,无忧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潮涌,若然是有一分的心动表现,旖贞便会真的那么做,而现在的她只是试探。 无忧轻轻垂首,“世子对奴婢的关照,全是因奴婢在侍奉大公主殿下。” 旑贞正在理额前碎发,听到无忧如此回答,“扑”地一声笑了出来,“我是不是今天才认识哥哥啊。除了喜欢又快又好地杀人,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更没有什么耐心与什么周旋来去。是母亲的身边人又如何,服侍母亲的女差多了去了。本以为,到了现时,女差再不会矢口否认,原来还是如此。”然后又冷笑,“我真是看低你了,问你做什么,你又不会害怕,还像这样一直朝我瞪着眼珠子,除了母亲你并不怕我和哥哥。我只需直接让送你入火坑就成了。鸣得那里我会好好去挑拨,诸如让他继续做今天这样的事,直到女差成为我的人。”语毕,踏过落在地上被无忧撕掉的鸣棋的袍子,端庄而去。 看蝶儿向着旖贞的背影皱眉业已带上满脸愁云,无忧一笑,“这人切慕我,如同向日花切慕太阳。” 蝶儿急得直跺脚,“都什么时候了,姑娘竟还在调笑。听刚刚郡主的意思,这是鸣得世子做的么。” 无忧点了点头,仍然微笑,“比我想的,来得更快了一点儿,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美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风住尘香 蝶儿听到了无忧的戏言,急得直跺脚,“都什么时候了,姑娘竟还在调笑。听刚刚郡主的意思,这是鸣得世子做的么。怎么办,我们到底要如何才能从旖贞郡主手里要回荷包啊?” 无忧点了点头,仍然微笑,“比我想的,来得更快了一点儿,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美么?” 蝶儿惊了一下,被烟燎得差点让人认不出是自家姑娘的人,在问她美么。但说实话,犹是如此,依稀面庞之间,还是瞧得出那样的天生丽质来,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无忧颌首,“真是个好姑娘,我这就是见大公主,去卖个惨,虽然不会被同情。” 蝶儿惊声,“姑娘这样去见大公主是为失仪……要不要先去打理了。” 无忧唇角笑意更烂,“说不定,这是大公主喜闻乐见的我的样子呢。” 四周一静,蝶儿完全搞不懂自家姑娘在说什么。但又不敢阻拦,只是舔了舔唇,“姑娘万要小心。”然后一眼惊恐地目送自家姑娘向大公主的息室去。 无忧一步一步向前走,心上空空的,好像更多的,还是在欣赏着自己胡乱撕成了衣裙。此时的情况,不知要做何想法,倘若能避过今日这一劫又会是何种情况,她不敢想。鸣棋刚刚的种种更不敢想。 一切对她来说皆是奢侈。这才是唯一清楚的一点。 刚准备拾阶而上时,看到立在自己面前的云头上殿靴。青青春色的背景里,合周眼含关切,无声立在她眼前。玉树临风的少年公子,带着不可轻易琢磨得透的心思那样定定看着她,时间像是陷入一种虚无之中,流淌得异常缓慢。 他在打量她的异样装扮。 无忧想现在自己的样子,的确会很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任何人见到都会惊奇,缓了缓神开口,“鸣得世子,总是如此给人新意。世人都说先敬罗衣后敬人。现在罗衣变成了这样,可是将无忧打回了原形。” 合周有一点点惊诧地看向无忧。 无忧就着那顷刻了无痕迹的惊诧想,是她对这件事过于平淡的反应惊到他了么。 忽然莫名其妙地就想掩饰自己这样的情绪。该当是说点什么,引开这个话题,比如她低下头,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还没有抬起头,已经听到他在说,“两位世子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他们都不是表面上看来的温顺世子那么简单。” 无忧赶紧看了一下左右,轻轻叫了声,“公子。”但马上已经反应出了,他从一开始见到她这个样子时并没有表现出来与她这个怪样子对应程度的惊诧。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可能不比脸上那一点点掩不住的欣喜更吓人吧。 那么就是他业已知道了一切。无忧偏过头去笑了一下,“公子没有问我这是怎么了的意思,是连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细节也都知道么。公子的眼线真的很是厉害。不过,这又好像有点不符合奴婢们对鸣棋世子一向忌惮的习惯。也就是说,告诉世子这一切的,是公子早早安插了的人么?” 他微垂了下头,让她看出了他的默认。 她点了点头,“公子似乎是没有办不成的事情。所以,容无忧自作多情一下,公子来这里,是为了,一会儿我若因为这件事情受了牵连,好出手救我的么?” 他嗯了一声,并没有多余的动作,除了望向她的眼神一直在加深。他又默了半晌,“一会儿你只管如实而答即可,因为见过我的大公主殿下,会对别的事情更加感兴趣。” 她笑,“我这一次受到的牵连真的有点大,我劝公子不必再为无忧做意气之争,我惹怒的人太过全面,动摇了鸣棋世子的心意,伤了得世子与琴世子的心,还连带着让旖贞公主一直气恼。自己想想都觉得是罪无可恕。” 他脸上的肯定神情没有一丝被她的话撼动,“大臣们在反对旖贞郡主的婚事。” 无忧摇了摇头,“任拆一座庙,不拆一座婚,看来这可不是大臣重臣的美德啊。”然后她有些疑惑地抬头,“公子能让他们全部改口么?”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点头,而是看向远处,“不改也得改啊,那样大公主才会看不到你。” 无忧吓得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下一瞬,已经被他正色嘲笑,“我早就说过我要比你想的,厉害许多,可你从不曾信。” 无忧有些呆呆地摇头,“不,从公子开口说时,我就已经信了。” 他笑了,“无忧何曾信。” 无忧仍然自己点着头,“我的血液都流向了相信公子的方向,但公子是看不到的。公子唯一不能做的事,就是看不到这个流向。” 他看着她。 她亦看着他。 良久无声的对视。风住尘香。 无忧低下头。他慢慢让开前行的路,让她走在前面。 她想了想,低头道,“我们这样一起进去的话,公子很像是无忧找来的救兵,虽然根本就是。但是……” 他慢下一个身位,无忧低头走在前面,须臾又听到他的脚步声,认命地闭眼。大公主是知道他因何而来的。他根本无须掩饰。她也没有立场去要求他必须按她的想法做。 这样去见大公主,不得不在锐利的目光下接受打量。良久,那个温柔中楔有轻流锐利的声音在问,“我的女差如此来见我,似乎是并不担心我会生气。或者一怒之下让女差悔不今日?” 无忧虽是垂首,却姿态优雅,连声音也分外平静,“奴婢的卑微身份不值得殿下动气。” 书香袭扰的天地里,大公主以手支颌那么有趣地瞧着她,声音中听不出此时任一的情绪,“好贵重的不值得啊,可那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不值得呢。” 这些话,早在无忧心间多时,虽然不知道说出去的后果会是什么,但是现下也许是麻木了,找不到一点点担心的感觉,反而能够更加如常地说出去,“公主活在百姓之上。” 无忧的确没有想过,她说出这样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话之后,大公主的反应会是怎样。 大公主眯了眯眼,意兴不减,似乎又觉得更加有趣,“我以为,这次,至少鸣得会真的吓到你,还要想要如何将我的女差安抚或者是有伤口想要救治。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更像是多余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瑞应 大公主眯了眯眼,意兴不减,似乎又觉得更加有趣,“我以为,这次,至少鸣得会真的吓到你,还要想要如何将我的女差安抚或者是有伤口想要救治。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更像是多余的。” 无忧轻声道,“若,得世子真的是想要奴婢的命的话,奴婢早就已经丧命了。奴婢一直深信,得世子只是小惩于奴婢,奴婢既是做了事,便该担那样的责任,无怨无悔。” 话音刚落时,外面的婢子进来禀道,“合周公子求见。”大公主点了点头,未几,合周走了进来向大公主见礼。 无忧连忙退在一边。 大公主抬了抬手,将目光在他们一双身上,打了一下,抿唇,“她还好端端站在这里,下一个要来的会是谁呢。”说完,又自笑了笑,“我如此说,你们也不必心惊,年少之时的倾慕,到了我这个年纪形同美好,我是乐见的。” 这是无忧从未想过会遇到的情况,一切都被看穿,一点余地也不曾留,这样的下临无地。让她一瞬觉得手抖。幸好,大公主的目光现在是看向合周的。 而她真的开始觉得无助时,大公主已经正直了身子,向着合周公子开口,“看来,得儿很会选对手,起码,我的女差被打得疼了,也不会哭呢,”然后,顿时了顿,“关于太子与贞儿的婚事,皇后正在鼓动多名老臣,上书皇上收回成命。他们说那非金玉良缘,只是大公主想要向皇权伸出的贪婪之手,他们都在说我的手伸得太长了,这一次是要伸抵到东宫了呢。合周你说要将这些全部都处理掉需要多久。他们就没有觉得这双手实在细腻妖娆么?真是不长眼。” 合周微微一笑,淡定从容。照合周的表情看,他似乎已经对大公主的所盼心有成竹了。 合周刚刚说大公主另有要关心的事,无忧到现在才真的相信。也感觉得出,这并不是容易的事。要让一众并不畏惧大公主权势分毫的顽固老臣们闭嘴,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皇后达成这件事,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大公主似乎是在这上面大意了。 无忧细细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真的是凶多吉少,这样的事,即便是皇上做起来尚需要时日,而合周却要在明日之前将它实现,几乎没有任何的胜算。 偷偷看向他。却总觉得能感觉得出,他并没有被这样的难题难住,虽说顽固不化的僵老派们实在难以说通,但合周又是何等的聪明之人,就目前来看,他还从不曾为什么困住。 啊,那是他在门外告诉过她的话,他早就已经想到了大公主会因为这样的事,问计于他。那就一定是有备而来。 她心中开始七上八下,一会觉得他是胸有成竹的,一会儿又觉得他也会有思虑不周之处,要不然就只是一个针对大公主的缓兵之策。这样的事,本就艰难之极,任是谁,也不可能真的全身而退。 室中安静之极,无论是大公主还是无忧,都在等着合周说出那样的办法来,只不过一个是真心切求,一个是实在好奇。 她常想,她若是能拜他为师,是不是会在王府中轻松度日。蝶儿就常说,合周公子无所不能。可笑,她却是到了眼前才真的相信。 他目光轻冉,就像是四月里让人觉得舒服的风,“殿下请放心,合周会在天地大典上,做出‘瑞应’来给皇上看。到时候,任何人都会无话可说。” 所谓瑞应是天降吉兆于世人眼前。 想当年,深不见底的厘河,忽然降至一寸之浅,出土了木书,上面写着大显盛极万年。就被前朝引为瑞应,那时入了大狱的几位皇子也因此得到了大赦。 大公主目光一亮,转眼,又已经妥妥地安靠在太师椅之中,“我是真的不想理他们那些闲话啊,可那些闲话,就是有办法让人夜不能寐,瑞应堪称最得体的办法。公子好好想出那种办法来,昭告天下,这良缘乃是数千年前就已经在命谱上等待,让我来看看他们到底要怎么样打败三千年的命数。” 要真的做出千年瑞应并不容易。合周向大公主提出了这样的想法,当真是拼却了所有的危险提法,毕竟,如同当年一般让厘河之水浅到只剩下一寸,又在半天之内重新深不见底这种事,是常人不可能完成的。 而合周却也只是个凡人。 一前一后退出大公主书室时,无忧看了一眼合周急步向后园僻静中去。 合周自然明白她意思,慢慢跟了上去。 等他们站定了,合周看了一眼她的疑虑,“这么看,你也相信厘河木书是真的了。所以觉得那不是会轻易出现的事情?” 无忧从思索中回神,点了点头,“那个,任是谁都无法不去相信吧。” 他点点头,“那个,目前的确还无法解释人力如何做到那般。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到。” 有一个问题无忧很想问出,就是关于他说的那个瑞应。要达到厘河木书这种程度才能让人深信不疑,而他的那个让人深信不疑的瑞应又会是什么。 其实,这样的问题亦不必真的问出,他早就知道她会问,“真实的瑞应很难做出。” 无忧吃惊地望着他,“公子的意思是,现在还没有想到办法,可天地大典就在后日。时间怕是已经来不及了。”下面的话已经不敢说出口。无忧自己又如何不清楚,那样违背法则的瑞应怎么会随意做出,聪明如合周,也会绞尽脑汁。 说到底,要想在这王府中得到一切,并没有哪一步会是轻松的。 话虽如此,却不能就真的这么顾虑全无,自我原谅,只因她在的这个尴尬地位,真的实现了那句,“我命由天不由己”! 合周绕到她身前,低头看了一会她黯淡的样子,“可是还有别瑞应,皇后她会帮我们的。” 无忧吞了吞口水。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皇后虽然不是他们直接的仇人,但却视大公主为眼中钉,而他们又是大公主的人。很难不是皇后的敌人,况且就算他们不是大公主的人,想求皇后帮忙这种事情本就势比登天。 合周好笑地看着她,“你又以为,我是在口出狂言么?” “我要掩饰的话,就更假了吧。” 他忽然定定瞧着她,“这就是你与她们的不同。”(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物原 况且,就算她与合周不是大公主的人,想求皇后帮忙,这种事情本就势比登天。 合周好笑地看着她,“你又以为,我是在口出狂言么?” 无忧道,“我要掩饰的话,就更假了吧。” 他忽然定定瞧着她,“这就是你与她们的不同。” 她抬眼疑问。 他笑,“有求于我的时候,也怀疑我。” 她忽然觉得他的说法有趣,虽然心中已经觉得十万火急,却依然接下去,“她们会例外么?” 她抬起的目光与他直来的目光稳稳相遇,似乎是在摩擦生热,他认真对她说,“她们一定不会说出来的。” 假如,他喜欢的是寻常的小姑娘,在这个时间点上,也许他们早已经指天划地永世不离,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对他不住,索性大大方方,“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公子很好,她们会沉迷,然后罔顾事实,觉得公子所行,皆是对的。” 他看着她没说话。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我是死了一半的人,所以,会慢待于公子。原是我木讷无知,这些都不干公子的事。” 听到这样的话,他脸上的神色带出的痛苦,比她脸上的痛苦还要多,“所以,你要帮我做出瑞应。” 她慢慢望向他,“怎么帮。” 他道,“我研究过十里庵堂的营建,实实的别有用心,我想,当初先帝一定是在那里见过什么人?” 无忧思索了一下,“是在十里庵堂要见的肯定会是位师太。” 他点了点头,“但也绝对不是一位普通的师太。所以,我查了关于十里庵堂的所有。先帝当年爱慕的女子在这里遁入空门。而这位女子其实是当时富可敌国的赵原的女儿。” 无忧道,“那位师太不愿为先帝负却菩萨?”此时,还不知道合周要用这样的先帝秘辛来做什么打算,只是认真瞧向他。但业已感觉自己是被深深吸引到其中。 他点头,“师太以为,先帝的深情可用无敌财富来回报。” 无忧被惊得皱眉,“那位师太,想用财富劝退先帝。” “嗯,他们因此争执不下,师太不想有负清名,本不想正大光明相见于先帝,先帝才想出办法,从一开始就修了这面隐壁。后来得知因为这面隐壁害人不少时,先太为赎罪过,就将金银全部赠给先帝再不见面。” 无忧震惊地看着他,“这些,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又想想,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想要打住,他已经在说,“道听途说。不过十里庵堂,我细细察看过,那面隐壁下缘已经磨出深痕,却并不是近期所为。另则,在那些深痕,发现了与皇家的龙涎香细屑。至于金银之说,也只是《大显本记》中有记载过,过连续数月从那位师太家乡往来帝都的不明船队,往来吃水极深,以上的事情都是发生在同一时间,让人不得不在其中做出连线。” 不得不说,这样将这些本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是有点过于天马行空了,也就只有合周才能大胆将它们串连在一起。 而所谓猜想,于现在的紧要关头真真太不合适,简直如同饮水当饭饱一般太过虚无。 好在,这样的话是从合周公子口中说出,之前他那么干脆地化险为夷,还是有些基本功的。看他眼神坚定,觉得似乎还是有一线希望。但仔细回想一下,他们的初衷,这又那瑞应有哪门子的关系。 她有些糊里糊涂地看向合周。 那时他们站得极近,他伸出手指,拂落她眼前的不明飞行物,“可,就在去见大公主之前,我意外得知,当年跟随皇上的一位小公公是皇后的叔叔。这样的信息,其实早被得了金册的皇后抹去,但是还是在营造图中出现了飞营家的标志。后来,再无这些珍宝的下落,是因为先帝太过伤心,并没有向曾是太子的今上提起过。却无意间让当年的小小内侍得逞,知晰藏地,将那些珍宝吞成了私财。而我之所以能够确定在天地大典的地方是埋藏这些珍宝的理由,就是皇后在自己被册封之后的第二年就在那里修了观风楼。也就说明,她将这一切都知道得很是清楚,她修建那楼,照我分析来看,不过是要更加让那珍宝沉封入土。而一切也照着她的意思发展,唯有这一次,她的儿子不得不娶大公主的女儿,让她如坐针毡。” 他说的这些事,简直是鬼怪奇论一般,无忧仰起头,“照着公子的分析,皇上他其实并不知道些事么?”无忧在想,就算合周能推测出这些珍宝的存在。却也实在无从得知,皇上究竟知不知道这些珍宝的存在。因为他又不能直接去问皇上。而能够参考的证据又少之又少。 那厢里合周已经认真点头,“我敢断定皇上不知此事,若然早就知晓,就不会在数年前因军资不足中断开疆大计。桀骜如年轻时的今上,亦觉得那时的大显百废待兴,百业待举。” 无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放出光亮。 合周对着那样的眸光灿烂点下头来,道,“正如无忧所想,我要在天地大典那一天,让那些珍宝重见天日,这就是我们的瑞应。” 听到这样的话就其是满天的乌云一瞬清空,连心情都直接澄澈,可是下一瞬已经开始担忧,“皇后,皇后她会将这一切揭穿。” 合周摇了摇头,“她不会那样做,暴露出她的隐瞒,她会失去更多。她只能吃了这个亏。还会困惑很长时间到底大公主是如何得知这些珍宝的存在。至于我们只是让它们物归原主。” 无忧想了想,“这样的瑞应会将大公主也一起吓到吧。也许她会说早知如此,自己收下那些东西。” 她看着他,“本来不该说这些的,可公子实在没有必要为无忧冒这样的风险。” 他看向她,微微一笑,“你不了解这颗想要为你做太多事的心,需要的理由真的很少,比如,你到过我梦中,向我微笑,亦比如,你有危险时,会信任我的眼睛。我做这些,也是在回报。那些理由,真的是少得几乎找不到。若你真的要找,我也不能给出。” 虽然是这样问向合周,也是在问自己,自己做的每件事的理由自己也真的能找得出么。她果然是半死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清风阁 合周看向她,微微一笑,“你不了解这颗想要为你做太多事的心,需要的理由真的很少,也许只是因你曾到过我的梦中,向我微笑。而我要回报。” 虽然是这样问向合周,也是在问自己,自己做过的太多事,真的找得到理由么?她果然是半死的。 然后又可以向这样不懂他话中意思一般的平淡从容,“公子说的无忧的相助是什么。” “我们要找到宝藏的开启方法。” “那些难道没有隐在营造图中么?” “营造图中确有隐晦记载,但详细部分却是在另一本《帝建大略》中。这也是这座宝藏能成功隐藏多年的原因。” 无忧想了一下,有些提心道,“现在是要找那本书么,王府中藏书已经包罗万象,却偏偏没有这一本么。”然后,一不小心展开连自己也觉得可怕的联想,“这本书不会是藏在皇帝手中吧。” 他开始若有所思。 他的每一下呼吸都像是响在无忧心上,无声大震。 无忧在想,他不会是想去皇宫中偷偷这个。 日光照进窗纸之中。他的脸上表情没有一瞬改换,从头到尾都是平静,平静再平静,“这本书是在鸣棋手中。” 迎着他的目光,想到什么,开口道,“公子是想让我去借么?” 合周对上她有些震惊的目光,“若是我真接向他要,他一定会联想很多,也必不会让我看到那本书。” 无忧因时不时就莫名其妙得罪鸣棋一次这种事情而有些瑟瑟,她低下头,“我一直想要讨好他的,但是每一次都算得上是事与愿违,现在不知道世子还是否想见我,如果贸然有求于他。不知道会不会做成。” 对于鸣棋她一直是立意讨好,最好有勾引的成分,这样若即若离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会很多,可是每一次见过他,却很难做到隐藏,好像那些见到他的时候,她都正好受了委屈很大的委屈,所以一时装不下去,对他说了无情与怨怪的话。几乎在那个时候,她总是认为那是她理所当然说的,而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听。 然后等他恼了,走开了,她又怕得结实。那个故事本该是清丽完美风的,却被她搞成了一团充满怨怪气息的鬼火。 她对他说出她的担心,他的目光却是那样的清尘脱俗,似乎对她说出的担心并没有实际的忧虑,“那说明他真的很喜欢你。”他一个字一个字将这句话轻声说过,然后就像是又将它们完全废弃一样地抬眼,“见到无忧的每一次他都在沉迷,所以一时之间他会反应不过来这些。让我们有机可乘。” 无忧有些心虚地避过他的目光,“我会见机行事,希望不会误了公子大事。” 他目光还滞在她身上,“我没有想像中的强大,之前一直没有说出来,是怕自己会失望,但现在我让无忧也一起失望了。” 能看到他深深望眼中的哀伤,无忧刚刚向上挑起的目光又赶紧垂落,“是我需要公子如此。可,我若是想办法偷拿了来,他也会很快反应过来。虽然他平时对一些事懒散,但也确有几分聪明。” 合周点点头,“关于那座清风楼的内建,诸如金檩,金枋、金柱,与斗拱,抱头梁之些其实早在图中写得明确,得到大略中的一些细节应该就可以推断得出如此将清风阁拆开。” 无忧吞了一下口水,“要将清风阁拆开么。”虽然没有见过,但听着,就是大动作。更不是一日能达成的。 无忧又要紧地看了合周一眼,从今天见他到现在,无忧可算是吞下了无数个吃惊。虽然知道他聪明过人,让她放下不少的担忧,但是这是天大的事,不是生就是死。不得不让她想多。但看看合周的坦然又觉得并不奇怪,他的办法特别多,他已经开口,“他们在建楼之初,就已经想到了要一瞬拿到宝藏的办法。虽然还不确定,但至多今日午夜,我也会想出来的。” 原来如此,想到他从头到尾的镇定,亦觉得有些安稳,然后好奇道,“那是什么东西,一瞬让珍宝从见天日的方法。看起来比皇上的圣旨还要好用。”在她看来,这世上最最最厉害的就是皇上执掌生杀予夺的手。 他探过头来,在她耳边轻声,“清风阁的构造与那面隐壁大同小异。” 此言一出,无忧惊得差点掉下下巴来。虽然不会与殿宇相同,但是毕竟是一座阁楼也可移开么,这样的事情真的闻所未闻。 话已到此,再多问就已经嫌罗嗦。无忧向他福身,向鸣棋处去。最后抬眼时觉得他整个人很是纠结,也许是为了她此行的结果,她自想想,会得不到那本书么,如果幸运还被鸣棋扭断脖子。所以她向合周笑的那一下是个完整的苦笑。 其它多余的已经不敢想像。 福了一次身,偷看一眼不理睬她的鸣棋。心中暗暗叫苦,前几次得罪他,他一向痊愈得很快,上一次想想并没有过分,可这个态度真的不大友善。 这样心怀目的,讨好一个人,并不简单,却又不可不为。 无忧低头,心上是再烂熟不过,他一会儿会一脸不屑的样子。却感觉到自己并不讨厌。而像这样静静立在他至近处,心上还会觉得很是舒坦。这真的很奇怪,她明明是身背使命而来。 他忽然起身,“你知道我很忙吧。” 无忧觉得奇怪地看他一眼,只那么短暂的一刹,却已经瞧出了他的认真,他亦在考虑着什么。但是她是来钻他的空子的,态度难免要小心翼翼,于是只是毕恭毕敬摇头,想了想又赶紧点头。 “所以女差还是回去吧,不要打扰我做正事。” 她很神奇地没有因为他一下子就想赶她走而害怕,只是有些好奇地问,“世子要做的正事是什么?” 他走到对面的书架,“我在想,我要不要后天去劫天地大典。做成不吉,让旖贞不用嫁给太子。”顿了一下,从手中的书卷上抬头,“你觉得他们合适么?” “合不合适,并不是奴婢能妄言的。奴婢只知道大公主很喜欢。郡主与太子身份地位皆是匹配。” 他一脸的壮怀激烈,“女差就是女差啊,这么大的事,这么长的人生,就只想到身份与地位四字,你就不能看出我是在讨厌太子,然后刻意讨好我一下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帝建大略 无忧抬起头来如同每次一般正经答世子的话,“合不合适,并不是奴婢能妄言的。奴婢只知道大公主很喜欢。郡主与太子身份地位皆是匹配。” 他一脸的壮怀激烈,歪了歪唇角,“女差就是女差啊,这么大的事,这么长的人生,就只想到身份与地位四字,你就不能看出我是在讨厌太子,然后刻意讨好我一下么?” 无忧还像上次一样,走过去,自研起墨来,鸣棋向她衣服上看看,“为什么不还我袍子,又没有穿在身上,难是拿去扔了?”语气之中早已经笃定了大半。 无忧的手一顿,诚实道,“没有扔,但是撕了,所以世子估计是穿不得了。奴婢只能另图回报之策。” 他很是严肃地转过身,“你是说,你动手撕了,那可是金线织的。而且那是我最喜欢的衣服。” 无忧低下头对自己的照本实发后悔不已,这种实情,该当是拿到那本书才说,想到这里眼睛已经开始四下里找寻,只知道名字,却没有见过的那本书。 说来心中并无胜算,连合周也不知道那书是咸的还是甜的。 所以……下一瞬眼前出现鸣棋的脸,唬了她一跳,“你这个样子,是在无视我么?” 还以为被他发现自己另有所图,才刚心颤,听到他理解偏了意思,忙镇定下来,“奴婢在想,如果帮世子整理一下书室这种事,是不是太过僭越。” 他怔了怔,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太过熟悉的凌乱,傲慢中掺进一点点的疑问,还有的就是无忧都不能确定的,似乎是过意不过的东西,“你是说,你要帮我整理这里,主动的?还是说刚刚我说的那些话让你理解成了这个?要不然就是你被鸣得追杀了。” 她低下头,“我想报答世子很久了。” 他还在疑惑,然后脸上又瞬间出现洞悉一切的表情,“啊,你是打算拿这个,来搪塞弄坏我袍子的事情吧。”说完,随意扫了一下她的表情,“你只要老实呆着就行了。我这里乱得久了,什么都找得到,若然是你整理了,我就什么都找不到了。” 说完,低下头去看那书,似乎很快就将思绪与那书融合了。 无忧盯了一会,心上一动,难道他也在书中发现了什么。 然后无忧努力让自己的头偏过去一点点,好让自己看到书的名字,原来是天地大典的流程。 虚惊一场。 也就是说,鸣棋还并不知道他手中有一本书,是她急切想要拿走,也是她今天之所以会来这里的全部目的。 她很是安全。这着实让她放下更多的心来,再用目光细致扫过屋子里的东西。合周只能给出大概的寻找方向,那么,那常来看,如果是不必要的书籍,一般会放在离自己比较远的地方,可如果鸣棋干脆已经将它们束之高阁那就完了。 无忧抬头看看,有两人高的书架,如果真的是在那上面就是真的没有办法找到了。 想到这里,不放心地看一眼,没有被她这不速之客吓到的鸣棋。目光一下子被那样安静的他吸引。他着实太像大公主的,这样的侧颜之上,勾勒出来的完美弧线,温暖而美好,让人随意望过去,就觉得人生美好。 他骤然望回,眸中有疏淡光滟,两人视线一瞬相对,“书香满室,有红袖相伴,倒是风雅得紧。” 她抬手轻轻将两本展开的书合上,目光扫过上面的名字,并不是她要找的书,便真的将它们整理一下,语声中含极温柔,“奴婢自知无以为报,只能以区区心意浅偿世子。”语毕时,已经带出委屈情绪。这何尝又不是她真正的心思。 鸣棋抬头,见无忧已经低头掩去脸上的情绪。他直直地看着无忧。时间有点久,连手上的书中夹着的花笺落地也浑然不知。未几,无忧低头,他才反应过来什么,有些掩饰地低下头去,忽然开口,“你收拾这里吧,真的太乱了,从前不觉得,可是你一这么说之后就觉得简直是难以忍受。” 无忧心中亦惊亦喜,本想疑问他为什么改变主意,心下却已经习惯了他的出尔反尔。平复了一下心思,想这样一直耽误下去并不是办法,但却无计可施,目光转过书案时忽然看到一本关于营造的书籍。故意道,“世子也喜欢造房子么?” 鸣棋看一眼无忧眼里燃起的光亮,“我可比你想像得学富得多。”话到此处,目光迫向无忧,“终于发现我的好处了么。” 然后真切听到无忧已经忽然粗重,慢慢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鸣得那小子,我若是直接压他,他会更恨你,想出更多的办法来,所以你只要装可怜就行了。流点眼泪吧。他会将你联想成那位姑娘的。” 无忧忽然笑了出来,“得世子不会也喜欢上我吧。” 鸣棋一时怒极反笑,“那要我成全你们么?”然后他低下头不经意瞥到无忧手里的书,“你也喜欢营建么。” 无忧心上一动,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那本下正是,自己一意要找的《帝建大略》。 然后,她想了想,此时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才不会过于突兀。然后貌似不知所以地点点头。 她这样一下子就将鸣棋逗笑了,“很喜欢么,那就拿去读吧,其中有很多地方都很有意思。这作书之人,极富趣味,虽然是营建之书倒是写得生动。” 无忧抬起眼来,“奴婢也许会看不明白。”她虽如此推辞,手上却紧紧握住那本书,自己发觉之后都觉得是已然露出了破绽,然后鸣棋似乎是并不在意,“我这里没有什么有趣的书借你去看,这本已算是不错的了,读好了就还回来,记住,只能是亲自来还,也只能交到我手里。对了,你今天收拾了这里,会让我找到很多东西,所以接下来,发差要随传随到,来为我找东西才是。”说完,得逞般地一笑。 一切都切中无忧下怀。这样的容易,也这样的不可思议,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鸣棋的书室,又是如何向他告退。好歹还算是记得,要快一点将这本书送到合周手中。 无忧曾在来之前问过合周,要不要顾虑鸣棋会跟踪而来,因为今天这一切都是这样的怪异,难免不被他察觉。合周是这样说的,只管快书拿来,他要看的东西很少,只要能印在脑子里,就可以慢慢琢磨。(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夜黯 无忧曾在来之前问过合周,要不要顾虑鸣棋会跟踪而来,因为今天这一切包括她的主动上门,都是这样的怪异,难免不被他察觉。就算他一时来不及怀疑,也难免事后恍然大悟。 关于无忧如此的顾虑,合周是这样说的,只管快快书拿过来,要看的东西很少,只要能印在脑子里,就可以慢慢琢磨。 无忧脚下快行时,仍记得合周这样说明的目光坚定。 ***** 无忧刚刚去了,脚快的奴才很快来向鸣棋禀报,“女差将书送到合周那里。” 鸣棋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案之后,手中的随意转着一只鬼工球,动作一顿,抬起眸来,“原来,重要的是这本书。害得我在那么多书中找来找去。幸好,我懒得找了。” 那侍卫伏下腰去,“小人这就将书抢回来。” 他手里握紧那只鬼工球,“总要让他看得明白才能抢啊。那本书可不是那么好理解的。这几天,他都看了关于营建的书,而母亲说他在针对瑞应,这样来看,他的目标一定是天地大典附近所有的东西。那本书提到的地方,却都离那里有些距离,除了……” 侍卫伏在他脚下,如同泥塑…… 天色渐渐黯淡。 **** 合周翻开书页。 鸣棋这厢才慢悠悠列好了两列侍卫。 再慢悠悠向合周的息室去。想想一会见到无忧惊吓的表情,觉得还是动静小点会比较少吓到她一点儿。 刚刚看她的意思,还以为他是真的被骗了。 远远看到她的身影迎过来。鸣棋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明亮月色,向身后挥了挥手。 出来望风的无忧的脚下被扔了几个火把,吓得她不敢再动。立在几步开外的鸣棋,细细观赏着她的惊慌。 这是无忧在他面前败露最快的一次。 虽然早已心知肚明会有这样一日,但真实经历起来,心上一阵狂跳。这一次生命无虞,因是为大公主做的事。是为正统,可她对鸣棋更多的过意不去。 他本来想要说点什么,却在回神的那一刻感觉出,她的眸光闪闪甚至拖延住了他的思考。 他将刚刚的出神掩饰成了出神于天边月色,再从月色上落下目光来,向问她,“为什么。因为我是世子,所以就要用这样精雕细琢,别有用心的办法来招待我?看来那本快上是宝物啊,让他不肯让无忧走近我。”他本不是要问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想给无忧来点震撼,可因为刚刚的出神,让他眼下神思一片茫然,也只能问得出这样简单的问题。 火光将她的脸衬得异样的美,又分外的不真实,然后亦是脱口而出,“世子发现得好快啊。” 她的态度至少是让他满意的,他自点了点头,“女差的心意有很多,可是要用这般心意一意来对我这个世子,我们恐怕早已经伉俪情深了。我的有些搞不懂,你有时间一次次去骗我,然后赢得这些蝇头小利,怎么不用一生来骗我直接作我的女人,让我给你更大的好处。那样岂不是更好。” 她被他问出这样问题时的诚恳,给惊了一下,差点都要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而他是来兴师问罪,什么才是最合适的回答,他迫近那些火把一点儿,犹隔着火光,她已感觉到他的迫近不容她多想,她道,“我不敢想世子这两个字,就像我不敢当世子的面念出你的名字一样。我们的身份地位悬殊,无忧不敢闻动于心。无忧第一次见到世子,就知道自己与世子间的距离,是那样遥不可及的远。” 他的目光自她的眼睛移向她的心,“那么你的心呢。它也认同你说出的这些,连你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话么?” 一阵不同寻常的异样涌过心间,“无忧只能是世子的婢子。” 他不屑地笑,“就像旖贞只能是太子的妃子,不论太子是好是坏?或者根本不是人。” 她抚紧自己的心口,只为按下那震动,“就算是天地大典过后,旖贞郡主仍然可以寻得良机脱离太子。但无忧不同,若想保存自己,就只能破坏世子的愿望。你看,我们一直是如此的背道相驰。这一切原是天意。天意不容我们执拗。”她已想如何拖延更多的时间,就是引他发狂。啊,原来她能为他做的,就是这件事,轻易让他发狂,再无它事。她说的天意原来是真的。 她低下头避开他能把人看倒的目光。 他的脸上忽然出现温柔笑容,就其是山雨欲来时的风,前一时还让人琢磨不定,下一瞬已经蔚然风雨。 她想,她是避不开了。沉默让她显得有点忧郁,她曾对他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同情过什么事物,她是半死的。每天都会死一点,要么就变得更加狠毒。她只为自己的利益思考。她想不到世子,因为世子一向有力,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保护。” 他忽然想起那些话,还有她说那些时认真的样子,他笑了一下,如雪山上莲花,一瞬开放,“无忧做你想做的事吧,那些伤害到我的,我会解决,因为我有力量,我不需要你来保护,你说得很对。” 他的答话简直莫名其妙,她在惊异中深深看向他的眼睛,疏离里更显得惊异,“世子是在原谅我的忘恩负义么。” 他舔了舔唇,做出朴素到诡异的表情,“没看出我很是漂亮的无可奈何么。” 她该说什么,沉默不是最好的,“世子原谅得太轻易。让人头皮发麻。” 他已经摆了摆手,让人将无忧面前的火把撤开,他一步步向她走近,“我怕你会离我而去。所以,你拖延住我的这些时间,已经够他翻过一整本了。现在我可以去要回那本书吧,我要是不去向他要,他还以为我真的是被他骗了,要不就是被女差迷晕了甘愿堕落。虽然也是甘愿的。” 虽然,鸣棋知道了一切,还是放纵了他们一些时间。无忧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但是合周要找出像天一样大的秘密,这点时间并不富余。本想再撑一下,可鸣棋的靠近,让她的心似乎是一瞬被火点燃,已经不敢去想再撑下去的事。转身仓皇逃开。 他在她背后轻轻一笑,迈步跟上。 看到无忧小心翼翼回头看他,更是笑出了声。 无忧亦有些好笑地想,他倒是大度,这个意思,是他不会报复了呗。真的只当她拿拿寻常物件而已。(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人心向背 无忧本多牵制住鸣棋一会,他却蓦然靠近,让她的心似乎是一瞬被火点燃,再不敢去想撑下去。转身仓皇逃开。 他在她背后轻轻一笑,迈步跟上。 看到无忧小心翼翼回头看他,更是笑出了声。 无忧想这个意思,是他不会报复了呗。真的只当她拿拿寻常物件而已。当然也不能一下子就掉以轻心。虽然鸣棋不常计动心思,可那也只是因为他懒而不是他不会。 听到屋外惊慌的敲门声,合周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一瞬,龙涎香味轻轻飘逸,鸣棋立在合周面前,接过他恭敬递过来的书,瞧了一眼,“公子没吃下去么,我还以为,公子不惜动用美人计前来要这本书,是因为它好吃。现在已经吃干抹净了呢。啊,也可能是因好看。更有可能是好用。比如,在天地大典当年做出人神共惊的事情来。但是我会破坏的,就算不在这一次破坏掉,也会在下一次。我会以对手之礼,好好待你。” 鸣棋恭身,“世子的对手都是当世豪杰,能成为世子对手,合周荣幸之至。” 无忧立在一侧,紧张地看着合周,不知道那本书他看得怎么样,是否真的找到那些珍宝。时间太仓促了。能不能全部翻过都是一个问题。没想到一直看向鸣棋的合周,其实也在注意着她的焦急。 忽然从鸣棋脸上移过目光向着无忧,点了点头。合周这样做,从始至终,并没有避开鸣棋的观察眼色。 鸣棋看了全套的眉来眼去,轻笑了一声,“自从漠北回来,我发觉百无聊赖之中,我日日最想见的人是无忧,第二个,恐怕就是公子你了。公子上位得真是快啊。能让人这样朝思暮想。我会像这样时时看着你的,就算你狡猾如狐狸,就算你将母亲讨好到,肯对你的所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有关系,我总会找到让你甘拜下风的办法。” 室中灯火明亮,合周的淡定从容清楚明朗,在鸣棋面前他一直以来,都只突显他的恭谨,“小人与世子皆为的是王府。” 鸣棋笑,“啊,我差点忘了有母亲做你的后盾,一时之间我的确耐不了你何,不过明天,我会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哪怕是要披肝沥胆,我也会助公子,我若是如此说,母亲也会让我相助于公子的。” 合周点头,“那件事情本来也要由公子出面。” 听他如此说,反倒是鸣棋皱了一下眉,“即使我不是公子的知心人,也给我留了位置么。我这个世子也算得上是容貌一等,你日日挂我在心上原也应该。”他说出这些话来,面色由狠戾渐渐变得月白风清,声音又放得极低如同是魅惑一般,满满诱惑。 看他们一双在眼前表情与对话都算得上出神入化,无忧呆了半晌,低下头,听到鸣棋离去的脚步,觉得在这个顷刻之间,真的是两世为人的感觉。所谓的出生入死也不过如此。 她紧紧抚住自己跳过得太快的胸口,看向仍立在原地的合周,“明天怎么办,世子会来,有他在身边,公子要如何行动?” 鸣棋背地里称合周为妖人。一如继往对他恶语相向,但是无忧也觉得合周是妖人,起码那个脑子就与常人不同。所以这样看向合周时,觉得会得到精致的答案。 合周从鸣棋离去的方向上收回目光来,“明日初初发现那些珍宝时,要装作是刚刚发现,就让世子去探那幽洞如何?” 无忧想了想,“大公主不会舍得。” 合周摇头,“我要去,世子也必定会去。估计那个宝洞会很深,所以我只能进到第一层。”此时他心中一动,若然那些在图上看来已经腐朽的支木真的腐朽到了一定程序…… 无忧听他说到一半,不再继续说下去,奇怪地看向他。 他收回遐想,“世子才会是真正进到里面的那个人。”合周说起整件事的过程平静如万古荒原,温良灯光之下,他抬起目光来瞧向若有所思的无忧,“我早想过他会如此。这也本是计划中的一环。如果做得好,可以永除后患。” 他微微低头,看向无忧的困惑,缓缓一笑。 **** 鸣棋一直走出去,远远瞧到旑贞打开一边紧跟着的婢子,气势汹汹向着去母亲书室的必经之路上来。 他拦住她去路。被她狠狠扑打,“我要去找母亲评理。” “母亲只当你是小孩子,她不会听的。” “可要是不说,我会气闷而死。” 鸣棋看向她,“即使人心向背,哥哥也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他这话说得真情涌动。 旖贞心上软了一软,“可哥哥从来都懒得动用心计。” “哥哥答应贞儿的事情都做到了,哪怕是那一次与成王打架,脑袋上要打出三个包,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哥哥可就是照着贞儿说的做的。”成王是今上第十子,比鸣棋还小两岁,鸣棋因为与成王动手被王爷关进了地牢足足半个月也不肯认错。 想起那些往事,旖贞又一下子笑出声来,“所以,哥哥一直都是贞儿的神,但是哥哥只会打架,又对一切都无所谓。他们却一直动用毒计。这种事情就该用善修哥……”话说到一半,看了鸣棋一下,止住。 想了想不再说什么,向哥哥行了礼,又向门客们的息室方向去。 给鸣棋叫住,“为什么去那边。难道是要去找那个合周报仇,比如打死他,明天就不会出现瑞应么?” 旖贞看哥哥看出了她意思,梗着脖子不语。 “他很会玩弄权术,你说不过他的。” “我不跟他说,直接打得他满地找牙。” “打人动静很大的,母亲会派人来救她,说不定贞儿会被关起来。母亲虽然一直肯纵着贞儿,但是到底是要嫁入皇室的人,一言一行都得有规矩,昨日我听到母亲后悔从前少教了你。我还哄母亲说,你能无师自通,只因在府中也本是司空见惯的,你就要去让我的面子掉到地上么?那可真不是什么好办法。”鸣棋向她摊了摊手。 旖贞看着鸣棋目光开始变得犹豫,最后笃定目光,“那我就做一件会让母亲高兴的事。” 鸣棋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示意她透露一点儿。 她咬了咬牙,“我去见那位太子总可以了吧。哥哥可不要说这不合于规。我只是看他那么能装虚弱,会不会有装不下去的时候。”(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惊转 旖贞看向鸣棋目光开始变得犹豫,终而在半刻之后笃定眼神,“那我就做一件会让母亲高兴的事。” 鸣棋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示意她透露一点儿。 她咬了咬牙,“我去见那位太子总可以了吧。哥哥可不要说这不合于规。我只是看他那么能装虚弱,会不会有装不下去的时候。” 鸣棋也一直觉得那位太子可疑,如果说是用懦弱解释,也太过懦弱了。总会让人觉得怪怪的。他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贞儿总要记得,这可是个多事之秋,万不能让他抓住把柄才是。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其它的都会好说。” 鸣棋虽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说法,落在旖贞心中却如同巨大力量。哥哥说得不错,一切仍有回还之地,现在就失望也太早、太无力了。 夜已初上,帝都是整夜的宵禁。可这样的国法可止不住大公主家的车马。依然往来如龙。是各色下官与边关军情的呈报。 旖贞出府登车。 婢子小心提醒,“宫门怕是要上钥了。郡主看是不是等明日天色亮了……” 被旖贞瞪了一眼,“今夜是十五,皇后会派人往国寺上香,宫门整夜不上钥,你晕了头,也当我晕了头么?” 婢子吓得一抖再不敢劝。 东宫果然灯火通明,前去通报的内侍说太子在读书,他要先去通传,摆明了的要去准备准备。旖贞冷笑一声随他的便,从旑贞懂事开始,就一直是这位太子住在东宫,她从不曾至。年少时闲来无事,也听人提到过东宫,说是朴素简单,不及王府一半华丽,今日是见实了。那时,她还觉得能到那样的地方看上一眼,会很是好玩,而现在再回想起这些,真是觉得无趣。 此时,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心境,不过这东宫的布景却与所传如出一辙,山石水运皆不走大工笔,却也让人看得出匠心运用,比起王府中的步步景致,巧夺天工,有几分素雅气息。 夹带了暖意的春风拂过,将只带了淡淡灯色的水波吹得皱成一片,旖贞才注意到,太子府只点了很少的灯笼。 正在胡思之间,太子迎了出来,无论是那日在王府中与他相见,还是此时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儿上与他相见,他都是一般的风雅,表情无多,却是温润,如同过手触而不伤的清风。 “旖贞扰了太子读书,罪责不浅。”旖贞说话的声音虽放得柔和,却渗渗出带着棱角的森森冷漠与疏离来。身子僵硬没有向他行礼的意思,只是浅浅点头示意,她的来意本也是想激起他的怒气。此时也并不掩饰她的骄纵。 他只当旖贞已经福礼,一味地还了礼,才肯说话,“旖贞是客,怎会有罪责,读书虽是要事,但侍客也是读书,能从中体味万千。正所谓目击道存……” 旖贞一笑打断,“这里可是你的地盘,你也要一直装下去么?我以为之前,你只是害怕在王府露了馅,不想你真是能奈。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还是如此。”目光向他身后遥望一下,跟着的人还捧着书。心上冷笑,他这是做戏给谁看啊。 “装之一字,是不端之举,贞儿是父皇与母后指给我的妻子,是要与一生相携,福荫帝国的伉俪,当然不能对贞儿不端。”他摇着脑袋,一味解释起来他的意思。 旖贞好笑地看着他,“好吧,那我就尽量疯狂,你随意装,什么时候露出嘴脸来,我都欣然接受。” 太子呆看着旖贞,似乎是听不懂她说的什么。 旖贞不耐地挥了挥手,“我又未说什么妖异之言,殿下又怎会真的听不懂。” 太子只是静立。 旖贞上前,轻声,“你在说谎!我会偶尔像这样揭穿你,你一天不原形毕露,我就会一直揭穿你。不管是想用刀杀我,还是直接用手杀我,都不用咬牙那么挺着的。你大可以放马过来。你签的那些太子令,不都得需要母亲过目么,你没听到么,外面那些人都在说,今上在位的时候,大公主是大公主,若然太子登基,大公主就是太上皇。所以我才不愿嫁给你。只因你的一切早已经是我母亲的,可我不需要你这个累赘。” 他抬起手来接住空中的风,然后微笑,“时间晚了,外面的风变凉了,贞儿还是进屋吧,小心着了凉。” 旖贞,“明明我就说得你心痛了,干嘛还要忍着呢,你大可发一下脾气,太子原本就是那们的位置,可以以父母之名,向这无非王土,无非王臣的天下诏令。你可以诏令一切。比如先将我扫地出门。” 他微微勾唇,在要笑出那一刻,挑了一下眼。 旖贞一惊。那样的邪魅的笑,再看去似乎是看错,他只是温润而笑,“贞儿不必担心回去天黑,我会派人保护在贞儿左右。” 旖贞向厅中去,走出几步,定住,“我有所爱之人,他很好。” 他亦停住脚步,“我若拥有这天下,定可让贞儿行止由心。” 这话引得旑贞止不住地笑,“真的可以由我的心么,不将你放在眼里也行么,啊,当然行,因为你不过是母亲的一个傀儡。你现在是在我面前卧薪尝胆吧,你倒是比你母后聪明些,知道不与我母亲硬碰硬,像这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会吃到很多的便宜。可我一定会在你娶到我之前扒掉你的面具。真不知道到了那时你母后是高兴好呢还是失望好呢,她一直觉得你懦弱,可却不知你比她聪明多了,也一直装得辛苦。” 太子静着没有说话,旑贞觉得,接下来就要出现他黑化的样子。比如他打她一顿,露出他凶恶的嘴脸。下一瞬,他果然伸出手来,却是扶落了她发间的什么东西,他眸光闪闪,望向他的眼睛,“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刚刚春天的第一朵花开了。” 他还真是厉害。 旖贞抬起手本欲打开他的手,动作忽然止住,太子也跟着看过去,眼睛一瞬睁大,原本空无一人的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董姬,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站在夜色灯下,只着着单薄衣衫更显得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在旖贞看不到的角度里,他怒目视着董姬身后跟着的侍卫,左右吓得纷纷低头。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如何能逃脱看管,却一定知道她是来坏事的。旖贞面前倾诉他的狠辣做出她的最后一搏!(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野性难驯 在旖贞看不到的角度里,太子怒目视着董姬,再将狠戾放向她身后跟着的侍卫,左右吓得胆裂,纷纷低头。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如何能逃脱看管,却一定知道她是来坏事的。旖贞面前倾诉他的狠辣,搏出一条命来。 先时,他显然是看轻了她。忘了蝼蚁尚且知道偷生,更何况是人。就算她是个弱女子,也会做出像这样的垂死挣扎。 他目光严定地盯住董姬,董姬动作优雅地拭了拭泪,向他扫了一眼,并接纳他眼底的威胁,一步就走到他身畔,还不等他开口,表情已经改换成了羞红的脸色。然后大大方方拉住旖贞的手,再看向太子时笑靥明媚。 太子心中一咯噔,董姬那边已经含怯开口,“郡主如此丽质,便是女子见了也要倾倒三分,妹妹身子康健从无病恙,此余生都甘愿服侍于郡主大驾,同侍于太子殿下。”嗓音还是惯常的清甜,闻之让人心神甘冽。 太子乱跳的一颗心,终于落下,知她故意说自己身体康健是想逃脱他不知何时会起的杀心。想到董姬用意的那一刹那,太子就着旖贞一脸的哭笑不得,静静回身让侍卫们下去,重新换上温润的眸光看向董姬,“你又来这里做什么,不是才刚烫伤了自己,不好好养伤,还到处乱跑,小心撞到伤口。” 董姬看着太子轻轻扶上的她伤臂的手,羞涩低头,又慢慢退出一步,向他们二人福了身,转眼而去。 旖贞对着那背影细瞧了一下,“你到底要让她表达什么意思,她身体太好,所以我这个外来的太子妃,因她的存在与能讨你喜欢的手段,要有的愁了吗?” 太子与她对视半晌,“她似乎是在讨郡主的欢心。” 旖贞冷笑出声,“怪不得人说不是一家人,我忘了,你会在心里讨厌我。这没有什么必要,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知道,你会讨厌我。反倒看你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才让人觉得恶心。你是她的良人,她对我想法会与你如出一辙。你们原是一家人。” 他的反应竟像是听了某种花言巧语一样,然后露出一丝丝的笑,总之,那是能让人觉得他很是开心的程度的笑意,“这是人们常说的泼辣么?母后从不敢用这样的口气向父皇说话,我身边的女子也从未这样过。可我觉得,你这样说话的时候真是漂亮,虽然你不信,但我还是想要这样说。” “承认吧,你是装的,要不然到这个地步,彼此都会觉得无趣。你好歹也是个太子,不用这样对我低声下气。算了,你忍耐也好,能自得其乐也罢,关于那位侍妾,告诉我点什么吧,要不然,我也会打听出来的。太子告诉我会简单点不是么?” 他仍是带点笑意的表情,“那是父皇赏赐的侍妾。董姬。性情温顺。父皇一同赏下来的另一位侍妾,年前殁了。” 旖贞想了想,“你要我看到的设定是,你不喜欢她这样温柔贤惠的,反而喜欢我这种蛮横不讲理的?可是男人都喜欢温顺的,这个我是知道的。你这样反而弄巧成拙。” 他低头笑笑,“贞儿可想过,也许我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可是一见到贞儿才变得不缜密的。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种种看似奇怪的场面。” 旖贞冷笑,“我不知道你说的,可我却知道过犹不及。你现在就是过了。因为你自己也说,这是种种奇怪。” 出了东宫,小婢轻声问旖贞的意思,“奴婢还要不要去打听刚刚的那位侍妾的事情。” 旖贞摇了摇头,“这东宫密如铁桶,母亲都有不知的隐情,我们这样平白打听,又能知道什么真相。不过,总觉得那董姬出现得蹊跷,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哎,与他说话真是心累,修表哥那样对我,我的心里还是对他恨不起,可是太子就不同,我生生厌烦见到他对我笑的样子。明明心里恨不得要杀了我。” 旖贞带着懊恼回转时,却发现无忧等在门前,远远就已向她福下身去,看那口形说的是,“郡主金安。” 旖贞慢下脚步,扶了扶髻,“我还以为,你得到了我哥哥的宠爱,一辈子也不用向我低声下气了呢。我要不上门,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今天倒是什么风将你吹了过来呢?” 无忧躬身,“奴婢是奉了大公主殿下的意思,向郡主送些手饰,殿下说常往东宫是好事,但一定要艳惊四座才显得我王府的不同。” “母亲是要我在他们坐而论道的时候出现,可我懒得听那些。你没看,我都是挑在这样夜色深沉,帝都宵禁的时候去的么。”说完挥了挥手,让无忧起身,“你竟然能忍住,真的不提那只荷包的事情,哥哥可没对鸣得说一个不字,先时,我还奇怪他为什么会那样,依他对你的心思,该马上将鸣得暴打一顿,现在,我好像是想明白了,原来女差其人是如此的野性难驯啊。连哥哥这样杀人如麻的铁血大将都要动得几分心思。” 无忧只是低着头,不则声。 旖贞又瞧了她一眼,抿起唇,赶着声地让她们去备热茶,不再理她。 无忧快步跟在她身后。 旖贞只是快走,理也不理。在进门时,终是被拦在了门外,已进到室中的旖贞顿下脚步,“女差回吧,今天我努力想让那个面具太子露出真面目,真是可惜,他耐性极强,一直对我笑脸相迎,这口气没出去,当然要找人出气。所以,我可不会接女差送来的东西,但是也想了一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女差要如何回母亲的话。你可以说没有见过我,因为明日,我只会说今天我并没有见过女差。找找那个原因,可能是女差偷了懒并没有去。”说完,立马让人关门。 无忧长叹一声,贵人们的心思并不好应付,更何况是受了委屈的旖贞。默默捧着宝盒立在厅外。她不能真的就这么回去。大公主的吩咐岂是能做不成的? 一会儿厅门打开的时候,婢子们进进出出是在服侍着旖贞洗漱,半晌一位婢子停在她眼前,“女差还是回吧,郡主今天累了,已经睡下了。” 无忧笑着摇摇头,“奴婢站在这里等郡主醒来就是了。”看那婢子震惊的眼神,无忧只是无声平静。(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混淆黑白 一会儿,厅门打开的时候,婢子们进进出出是在服侍着旖贞洗漱。无忧只是静静让出路来。彼些无扰。 半晌,一位婢子停在她眼前,歉然道,“女差还是回吧,郡主今天累了,已经睡下了。” 无忧笑着摇摇头,“奴婢站在这里等郡主醒来就是了。”看那婢子震惊的眼神,只是无声以对。 旖贞躺在床上,望着帐顶繁花,听着婢子跪在下面回着女差并没有离去,说是等郡主醒了就是。冷冷哼了一声,“嗯,也可能是我这院子里,风声水气都好闻得很,她在那里等着,未尝不是如沐恩泽。” 语毕不再出声。 婢子见郡主慢慢阖了眼,只当是她要睡去,慢慢躬身想要退下,却被叫住,“让她离开,若她还是不肯,就叫她随便去哪里等着都好,就是不要踏进这院子里一步。我可不想,哥哥来找我问罪。哥哥一向宝贝着她。太子跟我玩笑意迎人,她倒反过来跟我玩不卑不亢,这世上的事,都是让他们给搅得混了的。今天她便是给我送定海神针,我也不要。看她能耐我何。” **** 无忧面前门缝一开,挤出婢子的脸,再到整个身子,见她面色为难,无忧就猜到是郡主要赶她走。那婢子脸上似乎歉意蔚然,“我的好女差,何苦这般糟践自己,虽然是到了春时,你看这外面的风,又冷又湿,若是这样在外面站一夜会冻坏的。” 无忧笑笑,“姑娘不必为难,我站到门外就是,只是一定要是随叫随到的距离,只因郡主一会儿是一定要叫奴婢的。” 那满脸歉意的婢子的脸色幡然换成了惊异,虽然听着奇怪,没有郡主的意思也不便多问什么。 只是在身后慢步躬送走出院子的无忧时,苦恼着这样的话到底要不要回给郡主,还没苦恼出个结果,就听到郡主在里面叫人,她忙回转。刚进到室中,就听到郡主在问,“她可是拗着不肯去,你怎么能劝得动她,她倒是连鸣得那样差点烧死她也不眨半分的眼睛。我便她必是要赖下去的。” 婢子低声,“女差已经站到了门外。” 旖贞惊得直接坐起了身,“你是说,她这就走了。她这是连我向母亲恶人先告状也不怕了么。明明知道我会那么做的。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婢子赶紧摇头,“她说,她不会走开,只是站在了院子外面,而之所以那样做,则是因为知道郡主随时是要叫她进来的。” 旖贞瞪了瞪眼,咬住下唇,“臭丫头,她是当她自己是神了,我今天一定不会叫她。”然后,心事重重躺下,“你说,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一定是对我有用的。” 婢子想不出个中机宜,又不敢轻易走开,只得应着。 旖贞又自语道,“母亲会使着门客想出什么千年瑞应的办法来?真要让人费神想想了。我要去问的话,也一定问不出真情,母亲肯定会编故事来蒙我。” **** 之所以这么坚持,要站在这里是合周出的主意。无忧捧着镂雕华丽的宝盒来见旑贞的路上是先见过合周的。 那是离郡主院子不远的假山之侧,合周临风而立。看样子是在等她。无忧看看左右无人,快步走过去,边行礼,边低低的声音道,“公子可有所发现了。” 他点了点头,目光移向她手中的捧盒,“要去见郡主?” 无忧点头。他仿佛能猜中人一切的心思。无忧也由最出的惊奇万分,到现在的镇定万分。 他想了想,“她不见得会有好脸色。” 无忧苦笑,“哪里是不见得,一定不会有好脸色,我们之间堆叠的可是前仇旧恨。但,那么短的时间,公子真的发现了要找的东西么。” 他点了点头乎不愿意多说。无忧知道不便再问,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宝盒。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郡主与世子们,都将他们母亲做出的决定怪罪在无忧身上。” 的确如此,可看到合周在笑。无忧心上很是不痛快。 “无忧在生我的气?”合周垂下眼来,问道。 “是生气,却不是因为公子的实话,”无忧道,“是因为公子太像是看笑话的旁观者。” “所以郡主也是那样生气的,明明做错事的不是无忧,却迁怒于无忧。”合周直接同意,还引出了他的新看法。 无忧想了想,长叹一声,“但这个,好像不太有办法改变。郡主并不想嫁给太子。而我们要做的事,正好是悖其道而行之。关于公子的所行,她肯定也是知道得清楚,只因现在公子是大公主眼前的红人。才她没有即动心思,给公子厉害看。”她越说声音越低,似乎已经陷入自己的感慨当中,不能自拔。 “所以我们要颠倒黑白。”合周微笑着,并没有被她不经意间渲染的气氛吓倒。 虽然知道像他们这些能人,一向狂妄,但无忧还是以同伙的身份小心提醒,“这皇室的黑白,却不容我们随易颠倒。毕竟明眼人太多。这可是朝中大事。公子万要小心。” 可他继续骄傲,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那是很少在他脸上明确出现的表情,而现他故意让那种情绪显现出来给她看,“那就选势力最弱的,人最少的那个去将她颠倒。”这与从前的他有许多不同。 无忧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没有轻易做出大惊小怪的神色来,这也正是合周的聪明之处,无忧早就看习惯了这一点,她默默思索了一下,“公子说的可是郡主。” 看着无忧目光坚定不移,他点下头来,“旖贞公主要的东西,我们给她就是,这并没有什么难的。” 无忧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心上已然是大大的惊叹,他不是说服了善修去劫天地大典上的旖贞郡主吧?接下来,无忧已经在心算,合周入京不久,那他到底是何时与那位善修世子有所结交。以他的能力,一天还是一个时辰? “无忧觉得,我即将做出的瑞应,郡主不可能会喜欢,不仅不会喜欢,还会痛恨得咬牙切齿。”他脸上的表情全是古怪的疑问。 无忧很结实地点头,“她痛恨一切与太子的相关。” 他忽然俯下身来,在无忧耳边窃语了一番。 热热的气息拂耳,无忧只觉得耳痒,下一瞬眼前一亮,她震惊地抬起头,“还可以这么说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指鹿 无忧很结实地点头,“想必公子也是有所耳闻的,郡主喜欢的是善修世子,也因此而痛恨一切与太子的相关。”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毫无预兆地俯下身来,在无忧耳边窃语了一番。 热热的气息拂耳,无忧只觉得耳痒,下一瞬眼前一亮,她震惊地抬起头,“还可以这么说么?”脸上已经露出惊喜神色。 “这样的意思,并不难理解。”合周道,“郡主会想得通。这样可助无忧脱出这个牵绊。” 无忧转身就想去试。被合周叫住,“只恐怕现在赶过去的无忧,跟郡主是说不上话的。” 无忧回过头去奇怪地看向他,“这又是为何。我与郡主并未曾真的有什么过结。” “郡主晚上刚刚见过太子。”他洞悉一切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现在恐怕正在气头上,就是再无干的人也会牵怒三分。更何况之前威胁无忧的荷包,无忧的反应太过高冷。” “啊!”无忧想起那件事,脚上慢了下来,再看看手中这些东西,“我若是不送过去,有违殿下之命。” 合周亦看一眼那宝盒,“你有没有想过,所怕的,正是郡主会用来威胁你的东西。” 无忧一脸惊诧,“公子说的是大公主。郡主一直以来都是用这个威胁我的。公子所言极是。”心里还想着,方才他告诉她的办法,似乎完美无缺。终归,合周聪明,找到了事情的核心处。其实不管此种方法能不能真的一劳永逸,她是真的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一试。哪怕只是暂求一夕安稳。 *** 在外间守夜的婢子,连打哈欠的声音都放轻地耐着夜色,猛然见到郡主披了衣立在她们眼前,唬了一跳,忙迎上去。被郡主伸出手来止住她们出声。 旖贞动了个口形,说的是无忧二字。 婢子忙指外面。 旖贞推门而出。婢子要跟上来被她望退。 “吱呀”一声门响之后,旖贞看着静静立在外面,表情并一丝变坏的无忧,冷声道,“女差是想死于忠心之名么。”月色下,她身姿纤纤,地上落着的影子亦幽然带倩。 无忧向她行礼,“奴婢只是替郡主不值。” “是因为我会寿终正寝,而不是像你会死于非命么?”旖贞一脸不屑道,“女差果然不同于俗流,在这世上,能让我闹心的人屈指可数,你是一个。可是我总是喜欢清静,女差这样真是让人厌恶。” 无忧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过,“郡主该接了这盒宝物。” 旖贞将她盯牢,“若我确定不接呢。你又能耐我何?” “郡主一定会后悔今日仓促做出的决定。”无忧垂首盯着自己鞋尖。 “你又什么时候,能知天命了。”旑贞向她靠过去,声音异常地放轻,就响在她耳边。如同一根又热又烫的刺,快而狠地楔进血肉之中。 “奴婢不想让郡主有所失。”这个时候还能平淡以对并不容易,眼前是随时都会崩溃的小姑娘。 大概是这次事,让旖贞得到了磨砺,无忧的想的那个有可能发作的情绪变缓了一点,“已经失了怎么办,大好的睡觉时光,总比在这里听你说这些无所谓的话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郡主可想借人之手,摆脱开与太子之间的姻亲协定。”她语声淡淡,却让人心有回响。 旖贞已经意识到,接下来无忧要说的话非同那常,虽然不置对错,目光仍是定定望向她,无忧微微沉吟一刹,“请郡主细想,瑞应这种事,何尝不是在助郡主达成所愿。”无忧那样望向旑贞目光复杂难测,其间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她的笃定。 旖贞仍只是看住她,并不出声,下一瞬,已经放声长笑,笑得太厉害,眼间几乎要涌出泪水来,用手指将无忧点指,“女差还欲如何指鹿为马?我若然进了火坑,烧得化了,岂还能全须全尾地跳出来?如此月色之下,女差说出这些的话来,真该万劫不复。” 无忧只是微微垂眸,“郡主请想,郡主的力量来自大公主殿下,可太子与郡主的婚事,殿下也是喜欢的,由此来看郡主几乎无力反抗。但这其中还有一个人,因着这件事几乎要到饮食不思的地步地痛彻心扉,郡主却一直在将她忽视!” 旖贞猛然抬头看向无忧,“不喜欢这婚事的人,还有一个么?你说的难道是皇后么?” 无忧点头,“正是,如今对于郡主来说,几乎无路可走,除了走皇后这条路。” 旖贞听了,几乎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走皇后的路,你说得容易,你要我怎么走,去送她春秋大礼么,是珍宝还是面首?你说她除了想让她儿子登上帝位,她还想要什么,她还有什么上天入地寻之遍总是不得,要遗憾至死的东西,是我能给得了的?女差的主意到底是什么,你是真的想急死我么?” 无忧望了望她身后的月光如水,“能让郡主与太子分开的方法,就是让郡主变成,皇后每看向一次,都觉得是锥心之痛那样的存在才是。” 旖贞目光凝聚,“你的意思是说,那瑞应不光是能应出什么良缘前定,还能大大地伤了皇后根本么?” 无忧颌首,“简直是伤痕累累。可让皇后于心间捶胸顿足千百回次,亦觉得不足够。” 旖贞默了默道,“女差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呢,看来我不光是要接了这宝盒,明日里盛装出席。还要将那只荷包一并还给女差了呢。” 无忧赶紧俯首,做出惊惧表情来,“这些都是殿下门客的主意,无忧不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那位合周公子,”旖贞顿了顿,“她很喜欢女差吧。不过一介书生,这是在与哥哥作对么?得一心人如此,女差这样,可真是要人嫉妒得要死。” “郡主是皇家金枝玉叶,福慧双修,天下人皆是艳羡仰慕。”看到旖贞让婢子过来接那宝盒,无忧俯身递过去。 出了一会神的旖贞转过头来,“这样的事哥哥也知道么。” 无忧垂目道,“世子一定能猜得到。但奴婢不知世子如何看待此事。” 旖贞低下头,缓了缓太过用力视物的眸子,“但愿哥哥不会前来破坏。”顿了顿,“可是我想得多了,合周公子的想法借的是母亲之名,哥哥一向是知道大事为重的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万顺 无忧垂目道,“世子一定能猜得到。但奴婢不知世子会如何看待此事。” 旖贞低下头,缓了缓刚刚太过用力视物,现在只觉得疲劳的一双眸子,“但愿哥哥不会前来破坏。”顿了顿,“可是我想得多了,合周公子的想法借的是母亲之名,哥哥一向是知道大事为重的人。”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其实内心却并不能真的平静,只能千念万念所指的都只有一个人,那个能带给她难以言说感觉的人。他让她高兴,又惹她生气,给她希望又让她生生无望。这世上只有他,能轻易让她悲喜雀跃。可每到这样的时刻,他不向她投来一眼的这个夜色里,她都要执一柄尖刀将他见血封喉。 熊熊心火,烧得她夜不能寐,晨曦初露时早早出门。 旖贞立在佛前,忽觉身后有人堪堪在自己身后立了多时,她一意虔诚并不想分心。可那人似乎是立了太长时间,而身边人都被她赶得远远的,猜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回头,看时,是善修也在身后亦仰望佛像。 他的样子近在咫尺,却渺进佛香渺渺中一般,让人觉得并不真实。寻常日子,俯仰之间,他总是这样出现在她眼前,不分白昼黑夜,亦不分人前人后,所以,在这个现在,她几乎就算分不清,这一次的他到底是不是虚幻。 她伸出手,拂地他面颊。淡淡的温暖。 是真的。 她猛然意识到这是真的那个刹那里,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他推去,一意要将他推出视线。 却被他一下子握住手臂。 她狠狠挣扎,他并不松手,于是又用牙齿去咬。舌尖已经品尝到血腥气味。 他就是不肯放。 最终还是她放弃,伏进他怀中,“你待我是最坏的,比太子还要坏。你来这里做什么,愧疚了么?我对你的心意,如海的心意,你的所还只是一泣细沙。你不是说,一定要从他手中抢回我,就是不喜欢我,也要用我来牵制母亲。可是你没有做到,不,你根本懒得做这些。现在我连这个用处也没有了么。我真的很害怕。” 他一直静静听着,忽尔道,“再哭,他们都会认为我欺负你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旖贞郡主可要被人笑话了。”他说这话时并没有放手,仍将她揽在怀中。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将拳捶打在他胸口,“这样对我,你就痛快了么?” 他微垂目看着她,“就那么不想嫁给太子么?他会让姨母如虎添翼。对王府来说是一件好事。” 那话触了她心中的刺,她使劲抹了一下眼泪,干净利索地从他怀中挣出,“不也会让你寝食难安么。有力量的王府会让修哥哥生更多的气。” 他默声良久,“如何不让瑞应发生,我想了很多。”他的目光在这一刻太过真诚,让人不敢去怀疑。 她伸出手去遮住他看过来的目光,“所以呢,就让它这样平静地发生算了?” 目光被旖贞掩住的善修,微微动唇,“有太多人都在想这件事。即使不是我也会有人做。”他的唇形亦是好看,却从不肯说出让她开心的话来。 她感觉到手上的睫毛在颤动,似乎很是剧烈,一如她的心,可有些话,越是想要说出口,就越是不能真的那么说出口,自取其辱。她死死看住那双精致的薄唇,“那又为什么来见我,也等天地大典上一起见算了,修哥哥那么怕麻烦。啊,来到我面前,是因为在暗处看向我的时候,也觉得闪闪发光了么?我一直在想,嫁给太子,带给修哥哥的,也许不一定是这样看去的只有坏处吧?聪明的修哥哥即使是这帝国灭亡了,也会找到有利于自己的地方。比如,那些一直让修哥哥在意的好兄弟们会找到真正的名君这样。对于这些我真的是想了好久。” 她痛快地说出这些话,然后拿下手,察看这一刹他的表情。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个人,这样的时候真是不多见,从前便是在这样的时刻里,也似乎能从这双眼睛中望出权力与掌控的力量来。 他声音低低是抓人心怀的如泣如诉,“那想出了什么答案?” 她不敢相信一样地看着他,终而哀哀笑了出来,“不用再听我吵个不停的修哥哥会有多么开心。” “是啊,是时候想清楚了。”他看她的目光逐渐加深,“要不要听我想出的答案。” “假人之手!修哥哥刚刚不是说了么。想要坐享其成。”她说,语声哀戚。 他居然点头,“嗯,假我们之手。” “我们之手?”她不明白他说的那个“我们”。 他回看的那一眼闹得她心神不宁,然后说出也让她心神不宁的话来,“比如生米做成熟饭。我们抢在太子之前。让一切再无回还的余地。” 她看着他,笑意渐冷,如同急流奔腾大海瞬成万古冰原,“原来是这样,哥哥的想法原来是这样,拔刀相助么,世上任一女子这样求哥哥的时候,哥哥也会这样相助。” 善修似乎是瞅准了某种时机,开始自圆其说地劝她,“其实细想想嫁给太子也不是没有好处,他会听贞儿的话。” 她咯咯地笑,越笑就越是止不住,她想过他听到她的这些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但当时并不知道自己会觉得这么的可笑,“可我并不想领哥哥这样惦念我,甚至不惜要牺牲自己的一生。可哥哥选错了人怎么办,贞儿不仅不想领哥哥的情,还想向哥哥借柄刀,插进哥哥的心脏,才觉得能出气。” 他原是来劝她好生嫁给太子的。她对他的所有期待,都被他用一句话处理得干净。他从来都是如此利落的人,在战场上是,在她面前的时候更是。 哀伤的眼睛瞬间夹带笑意,落在鲜艳簇新的华服之上,明月天姿的丽人一瞬颓败,那伤的来处,似乎也让人看得清楚,仿佛恰是她唇边那锋利的笑意,将她自己割得伤痕累累,“修哥哥敬请放心,我这一生会乖乖按所有人的意思,死于太子妃之名的。” 周遭一片静谧。 他垂下眸看着她,一脸的漫不经心又忽然变得有些忧虑,“我在想,要将太子带出多远,才会让他来不及赶上天地大典呢?想来想去,之前想让他去的那个地方都太过近便,要不要今天晚上多劳动他大驾,多再让他向远跑一跑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此生 蒙昧 善修垂下眸,看着面前一瞬颓然的旖贞,如刀裁的侧颜带出鲜鲜的漫不经心又忽然变得有些忧虑,开始自言自语,“那个,要将太子带出多远,才会让他确定来不及赶上天地大典呢?想来想去,之前想让他去的那个地方都太过近便,要不要今天晚上多劳动他大驾,多再让他向远跑一跑呢。” 他的语音散开,衬着白白天光,似云的佛香缭绕一瞬婉转漾开。 旖贞倏然挑起眸光,一张无望的脸,刹那间,如同落叶归树,冬去春来,欣生出种种美好,再然后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么不真实地在说,“哥哥是骗我的么,哥哥已经想出了办法,居然拿这样的事情寻人的开心。为什么,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这样吓人。”先时努力做到的冷漠板正,又一瞬变得失态,已经哭出了声响。喜悦原来比痛苦更难承受。 善修却是一脸笃定的琢磨,“可贞儿刚刚好像并没有被吓到,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吓到了,也就是说,你难道从来都将哥哥想成这样的么?能救人才是吓人的那件事。” 她心口同时点头,眼波的流转一瞬变缓,那样定定地看着他,“嗯,就是,如果哥哥是真的这样做了,那哥哥真的是同以前不一样了。” 他眼中出现了思索神色,“有什么不一样的呢,以前不太爱操心别人,现在,偶尔也能像这样出来管管闲事,在重新确定一下世子的作用。不做无义之事,何遣有涯之生。我只不过是按照这句话的意思做了而已。” 几乎快要喜极而泣的旖贞,也只是惊喜交加了一小会儿,更快地变得心事重重,“可这样的事,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会是大大地罪过一桩,母亲也会由此向哥哥施压,就连哥哥他恐怕也不会向修哥哥你伸出援手。” 他点了点头,表示早就想到了这些,“太子会去得名正言顺,而且与任何人无关。就算他自己发现了这一切的问题,他也不也真的将原因说出来。他会给我们找那个借口的。所以贞儿害怕的一切都不会真的发生。” 旖贞终于放了一点心,但马上又接着惊奇,毕竟整个事情都显得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天地大典在即,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太子甘愿冒这个风险去大显副都一趟呢,“哥哥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能让太子如此头脑发热在这个重要时刻,亲自赶回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副都呢?” 他笑笑,轻松随意,“啊,那个啊,当然就要选长久以来,他最最放不下的东西,诸如,皇权天授之类的。他一直想成为天意使然的太子。真是个容易让人就此抓住把柄的太子。” 无论是哥哥还是修哥哥,他们都是如此,可以在再细小不过的心思中转动乾坤。可太多时候,她不能为之欣喜,就像这个现在,明明他伸出手,要助她脱险,可为让她一颗心在为他冒险,如果知道他会这样涉险,她宁愿他没有想去救她。就像这个现在,方才的种种惊喜与安慰一瞬间都消失得不见,转而是剧烈得让心都在痛的担心。再是周密的计划,只要是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之所以会称之是秘密,就是因为终有一天会败露,会为人知悉,同样成为把柄。 能感受到他的在乎,她几乎要觉得即使是殒命在这一刻,亦是此生无憾,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让他因此受到一分的牵连。那是她知道的事情,她是真心喜欢他的。 她望同他的目光努力掩下担心的那些情愫,只让她自己语声平静,“皇后喜欢太子,又与皇上一直都是伉俪情深,他有什么可怕的。皇上的眼中一直只看得到他,那些皇子入狱的入狱,不受待见的不受待见。如今他早已经再我敌手,这也是母亲会选择他的原因所在啊。” 善修只是摇头,“天有不测风去,皇上有三十五子,最出色的要数十九子,而十九子即没有入狱也没有不受待见,只是身子有些弱,看似不在竞争之类,但其实一直是皇上心中在考量的人选。” 这位十九皇子,旖贞没少说听说过他的聪明,可那些传说一般的轶事好像到了这位皇子十二岁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一般再没有人提起,世人都以为这位皇子已经失宠,毕竟他母亲出身并不高贵,在后宫漩涡中的折殒早在人的预想之中,而失了母亲庇护的皇子,再难出什么风头,若然能保得命在,已经是万幸,“可修哥哥说的这位十九子的母亲只是一个婢子。若然是被选做太子,前朝未有如此先例。恐怕光是前朝那些大臣的关就过不去。” 善修点头赞同了一下她的这些说法,“今上做了太多前朝未有的事,太子在宫中学得比我们还要多,也太容易学会推己及人。”一开始还是一派正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已经开始抱怨,“唉这个家伙,真的是害人,竟然要我这等身份也要用这种俗不可耐的方法前去坑一回人。” 旖贞轻轻抿唇,也许这时的修哥哥才是她的最爱,她也不留情面地将他打趣,“所以修哥哥为什么要来插手这种事,只用忠义去匡济天下就好了。” 三有午后,佛香缭绕之前,他们眉眼相对,如同此生的第一次相见。 他大力地摇了摇头,“那是当然,这种俗不可耐的办法,当然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鸣棋,他跑来告诉我这个意思,说要找人散布谣言说是副都那边出现了对太子不利的天兆,只要做好了这件事旖贞与太子孽缘可解。他来到我面前,说完这个,直接走了。他连一点好处也未肯许我,只说这是我该做的,否则我的罪过就是连我们是表亲都不能挽回的死罪。我在想,我的身份在手,他的支配何来。” 时光蒙昧像是已经让人分不清楚前世今生,她亦蒙昧,如同再也想不起这世间身份地位,礼仪束缚还有那些身不由己的是是非非。就只知道,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她面前,说这些或正经或是风趣的言辞,让她心中一直发出轻轻的回响。 然后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惊讶也看成是自己一样的心境,是喜悦的也是担心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全非 时光蒙昧让人分不清楚前世今生,她亦蒙昧,如同再也想不起这身不由己的是是非非。只知道,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在她心上发出轻轻的回响。 然后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惊讶也看成是自己一样的心境,是喜悦也是担心。 *** 无忧再见到倾染染的时候,回忆起之前种种,仍余种种心惊。 她一直在铤而走险。 就像现在,她怀着身孕而来。告诉无忧鸣棋再也抛不开她。 “大公主殿下何在。”她问无忧,以的是世子妃的傲慢。 “在书室,我这就去为郡主通报。”无忧道。 一直没有正眼瞧向她的倾染染道,“恐怕要不了多久女差就要换掉这个称呼了,可要从女差心上换掉这个称呼要花多长时间呢,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无忧低头称是,她的眼色,被眼前的雕花砖块代替,上面的是福寿双全的纹饰,却被人踩出了一些破损。 她大概是看了一会儿无忧无动于衷的样子,才继续拾阶而上。 方才第一眼瞧她走来的时候,无忧几乎就已经想到了她的来意。二月之前,她做成了那样的事,然后再不在王府的人眼中出现,可是大公主派出去的探报却日日来报,她安分守己得很。 看到书室中的婢子被遣了出来,无忧已经想得到大公主的态度,还在回望楼下的动静,一侧有低低的声音在唤女差,她回头去瞧,是有婢子神色焦急,“奴婢是刚刚奉茶进去的,出来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动静,要进去看看么。” 无忧微微沉吟,“不必,你等只要耳朵尖些听到大公主唤方可动作。” 这时,书室传来大公主唤人的声音,无忧赶紧快步上去,在门外应是,大公主在里面道,“派人去叫大世子过来。” 无忧应是,打发了小婢,又走开些,还想着自己在这个时候该不该回避,前面已有脚步声传来,鸣棋他来得好快,她显然已经是躲避不及。 鸣棋看到她立在下面立即向她过来,他眼睛很尖,早就看出了无居的躲闪神色,直接拦在她面前,“你做的好事。”他身上的袍子有些凌乱,头上也出了一些汗,像是刚刚练过武。 她无言辩解,只能沉默不语。 他的手却向她伸来,“做了错事的人,怎么还不肯懂事,不知要抓住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像这样急急忙忙的时候可是再没有了。我比较喜欢四平八稳。” 她不明白他伸手的意思,静了一会儿,看那只手还在眼前伸着,只得焦急去看他的意思,毕竟大公主还在上面等着,此时可不是胡顽的时候,他将放在她眼前的手动了动,“这个意思是要你的手帕一用,我的忘带了,不是要我去听大事情的么,怎么能这个样子呢。” 无忧想了想,只得抽出袖间的帕子递过去。 谁知,他接了帕子,并不是去擦什么汗,而是直接揣在怀中,扭头走人。 稍稍想一下,无忧好像明白了他的用意,赶紧快步跟上去,小声求饶,“世子要拿帕子去做什么?“ “啊,那好像是一言兴邦的事。” 无忧立在原地不动。鸣棋回过头来看了看她,“怎么你不进去吗?这么有历史意义的会面,难道不用给尊贵的客人换杯茶吗?” 无忧低头避过他灼灼目光,轻声,“茶是刚刚送进去的。” 鸣棋呵呵一笑,一脸岂有此理的表情,“这其中的道理,如此聪明的女差竟然不懂吗?再送一次的意思,就是意其贵人!总之,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可是手帕。”无忧小心地指了指被他抢过去的手帕。 鸣棋低头自看了看,“这个意思也简单,我就是想让某人用这手帕铭记此刻,如果她的聪明还在继续,应该也能看得出我主动露出马脚的心意,虽然她早看出此事,还偏要装这个糊涂。” 无忧知道他说的那个她是倾染染,仍然低头向他回道,“倾染染郡主也有可能猜不到,那是奴婢的手帕,奴婢身份卑微,郡主不会将我一直放在心上,像这样随时随刻的想起。” 鸣棋不以为然道,“非她所有,都是死敌。她是这样的人,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啊,对了,这一次,我想表明我的想法,我这是在给你创造敌人,各种各样的敌人。如果无忧孤立无援,举步维艰,就会来到我身边,义无反顾的。” 他话音落地,她瞬即抬起头来,他目光中的笃定落在她眼中,瞬间击毁她残存的侥幸。想要说的话咽入口中,就那样梗在喉间。 无忧的这些举动,也同样落在他眼里。好似察觉不如他期待的那样痛快。那只伸出,想要抚过她眉角的手,顿在空中,良久无力落下,轻声道,“我既然无法让你在心甘情愿的情况下来到我身边,于是只能像这样不择手段。虽然偶尔我也会心疼一下你,想要放弃。但连战皆北,真是让人伤心,目标要高远才是,书上不是说,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在你心里却绝口不提的我的名字。我会让你不得不念出。”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过无忧,他的话让他无言以对,看着他的身影自问,“无忧啊无忧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你能做的事,都只是一如既往。这是唯一可以确定的。”心上的声音这样的轻,“无忧你原来已经不再相信这世上的任何人,他出现的那段染血的回忆之中,注定要被你抛弃,而事实上,你早已经将他推给了倾染染。”她想清楚这一切,看着自己的手心都失去血色。 这是可怕的事情。本已是失望之中的再次失望。 也许,在她心底,曾真的对他有那么一丝希冀,希冀他会是她命定的良人。是翠色长津里挥动羽翼,载她飞离世愁的佳公子。 但这都抵不过,现在眼前这一刻,倾染染带着身孕而来。她心里再清楚不过,那是大公主最看重的长孙。 倾染染来到大公主面前,不用再费吹灰之力,只要将这幸运的珠胎,呈给大公主看,就会成为鸣棋根本不能拒绝的巨大力量。 至于,鸣棋刚刚对无忧说出的那些话,只因他还不明白,他的所谓不变,只能停留在那逝去的一刹那,然后改变,最终变得面目全非。(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温婉 倾染染来到大公主面前,不用再费吹灰之力,只要将这幸运结成的珠胎,呈给大公主看,就会成为鸣棋根本不能拒绝的巨大力量。 至于鸣棋,刚刚对无忧说出的那些话,只因他还不明白,他的所谓不变,只能停留在那逝去的一刹那,然后改变,最终变得面目全非。 ***** 有婢子换了新茶,再次出现在无忧面前,等她的意思。 无忧想,到底是要自己进去,还是代以他人之手呢,上面已经有小婢跑下来传话,“殿下在唤女差!” 整了整仪容,她接过身边婢子换来的新茶拾阶而上。 为了更好的采光,大公主的书室建在三十六阶阶高度之上,从书室的正窗望出去,几乎可以俯瞰半个王府。 她一步步走上去,调整好表情,再平整一下呼吸,轻轻推门而入。 六只眼睛同时望向她。她不敢抬头打量那向她望来的各色目光,只是快步进去,一一奉茶,然后立在一侧,听大公主接下来的吩咐。 室中寂了半晌,不知先时他们说的什么?看起来,氛围还不错。又过了一刻,大公主才道了声,“无忧!” 无忧赶紧抬头看向大公主的脸色,华贵面容之上笑意浅淡。但在无忧看来,其中更多的是心愉之意。 如此一来,倾染染已经赢了一半,大公主对这件事的态度是欢喜的。接下来说话的声音亦是含喜,“无忧去太医院一趟吧,这样的喜事,总要听太医一口咬定,才能让人觉得安心。” 无忧忙躬身点头应是,转身刚要退出。合周那边清了清嗓,已经开口出声,“女差不是在忙天地大典的事儿吗?贞儿为了那个哭了几次,我也不能再坐视不理,明日就向母亲借女差一用,跟着我去帮那位合周公子吧,哎,真不想管,如果不是贞儿涉身其中的话。” 其实,关于旖贞与太子的婚事,鸣棋一直都是站在旖贞一边的。即使是现在,他也并没有表明他的态度,却又大大方方向大公主借人,还说是去帮助合周。整体风格古怪至此。 这世上果真是知子莫若母,这么难懂的古怪心意,大公主竟然也闹明白了。比他还大方地笑听着。无忧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着意品读大公主的心思,如今只是这样向大公主神色上看去就知道,大公主多半会同意鸣棋所说。 接下来,已经想到大公主会同意鸣棋的原因,只因大公主一直骄傲,对世人如此,对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从没有见过悖逆就以为悖逆不会存在。 接下来时间如同凝固,鸣棋刚刚提到了无忧,是同大公主做商量的意思,无忧不好直接退去,只得在等待公主的明确示下,大公主端详了一下鸣棋的郑重其事,笑道,“棋儿到底是为贞儿而坐不住了。”然后,又向着倾染染与无忧笑道,“我可是第一次瞧他这样正经。沙场征战多年,性子都变硬了许多,从来万事不上心,就知道宠着贞儿。贞儿如今的无法无天,棋儿一定是逃不开相关的。不过,细想想,最近的好事可真是多啊,这样一桩桩一件件的,明日的天地大典一定也会达成所愿。。”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倾染染的肚子上,可说出的话却是冲着无忧的,“无忧按世子说的做吧,那么大的事总有帮手。贞儿只是一时想不开,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懂得辨人?”语毕,目光已经转向鸣棋,“你这个当哥哥的,尤其要正经起来。从前你不肯正经对事,可是却一直都很听母亲的话,也从来没有让母亲失望过。这是母亲才肯信你。” 鸣棋向母亲颌首,再得意的瞧了一眼无忧,无忧只当不曾觉察,无声平静。 无忧点头,刚要动身,鸣棋“啪”一声放落了手中杯盏,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狠拍了一下额头,“啊,对了,先时,女差帮我整理书柜,所以,有本书找不到了,女差一定是记得的吧!在我回去之前,必须对此负全权责任的女差,让它出现在我的书案上吧!我不看那本书,寝食不安!” 鸣棋当众说出的这番话来,简直能惊掉人的下巴,无忧偷眼看到倾染染的面色一分分地变白,可以想得出,从这一刻开始,她们会成为不共戴天的死敌。虽然之前也不是什么亲善关系,但想来会更糟。 鸣棋正在对她,做他曾经向她预告过的事,是那样可怕的事。可在大公主面前,这样的话却不能不答,但怎么答都已是错,所幸,这些都是大公主心知肚明,也在一味放任的东西。 无忧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然后躬身,“奴婢遵命。” 终归她的身份地位不济,只能任鸣棋胡来的份儿,想要抓住时机快走,鸣棋又出声,看来他的报复还没有结束。 听他叫了声留步,无忧只能顿下脚步,回头等他继续发落,他认真看向无忧,“女差真是不得了了,现在连得儿也拿她没有奈何,今天又要为我的事去烦请太医。”然后,再不慌不忙做出深深思索的样子来,“我若得子,可由女差亲授他礼仪。 ” 语毕,看向倾染染,“郡主恐怕有所不知,她这样,低声下气,可不只是老实本分,还关心外面的风大雨,雨打风吹,女差其实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而且无论怎么样,你好像都伤害不到她,对了,太医在这个时辰点上是要入宫给各位后妃娘娘们请平安脉的,女差没有入过宫,我带女差直接到宫门处去接太医吧,那样来回还能省不少的时间。” 很不幸,她终于是将鸣棋惹得疯了。 无忧还在想,大公主对这样的事情,会作何反应?是干脆不理还是直接动怒。大公主却已经将球转踢给了倾染染,开口向她道,“棋儿说到底,未来会是你的夫君,如今他着意善待郡主。这情分可当由郡主领,主意也自当由着郡主拿呢!我们这外人可是说不上话的。” 倾染染的本意,必定是对鸣棋的说法痛恨之极,可在人前也一定会展现温婉。 她离座起身向大公主,与世子行礼,“夫唱妇随。古今同理,染染何敢悖逆!便是染染此余生也全听凭殿下与世子做主。” 这样的回答几乎完美无缺,也确实是倾染染的风格。以她的聪明当然会知道,现在每一次的尴尬都是她讨好大公主与鸣棋的最好时机。(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雪闪 倾染染离座起身向大公主,与世子行礼,“夫唱妇随。古今同理,染染何敢悖逆!便是染染此余生,也全听凭殿下与世子做主。” 这样的回答几乎完美无缺,也确实是倾染染的风格。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 鸣棋将大公主点个头,直接走了出去。无忧立在原地,有些茫然无措。鸣棋走到门边,停住,“女差还愣着做什么?再想下去,孩子都要生了。” 无忧再看向大公主,已是默许之意,至于倾染染只是温婉低头。 她只能随着鸣棋出来。 书室之外,是不知鸣棋何时让人早下的一匹骏马。而此时,鸣棋自己就立在骏马之侧,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我若不想娶她,会有很多办法。” 无忧仰起头看到刺目日阳,没有温却眼前划过的风丝,入目尽是寒凉,她的声音亦没有温度。“郡主对世子的情意已近深致!那么勇敢,只为世子一人而付出。她不喜欢奴婢,却让奴婢这样与世子出来,只因对世子的一片心意热诚。” 他走近无忧,让她看清他眼里的嘲笑。 她水玉般的眸中,他的样子近乎纯良,这样的想法,让她心上一慌,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想要逃开,他继续跟近,“怎么?你要说的是什么?她太好,你太坏,所以,我就要将她珍惜,只因她喜欢我,就是对我有恩。因你这样想,我就要娶她,若不赶紧努力娶了那个女人,定了这姻缘,就要后果堪虞吗?这么多事出现在你面前,但没有一件事是你想告诉我的,如果你一味藏起你的心思,藏的比真实的还多,你只会一生辛苦。” 微风荡起她的裙角,旋成好看的荷花形状,她脸上的表情被他身形挡住,却更显精致绝美,“奴婢的辛苦不值得可惜,却是奴婢唯一能握在手中的东西,是奴婢最后的稻草,起码是真实的。” 他“嗯”了一声,“干嘛不说心里话呢?那些让你恐惧的事情,不是我一个区区世子能够左右得了的,你早知了天命,看清一切,所以,并没有时间在我这世子身上浪费,于是你给我看的只能是你的不欢之心!” 无忧不曾抬头,所以看不到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只听得语声犀利,如同嗜血兵器,也许她选择无言以对会更好些,定定看了半晌自己的鞋尖儿,觉得鸣棋应该消下大半怒气,才轻轻出声提醒道,“殿下她们还在等着,不可耽搁了!” 他冷笑,“我等的可比大家都久。” 无忧问,“只有一匹马吗?” 他不客气地反问,“你会骑马吗?” 虽然很想在每件事情上都自食其力,抛下这人独自前去,但也只得老实道,“奴婢愚笨。” “嗯,真的很笨,生活得太动心思,却不懂选择最好的。连自己的心,都不知道的笨女人,你以为我这堂堂世子一天到晚抱怨的像个妇人,这种事真的很容易做到吗?真是一点也不想为我考虑。” 无忧咬了咬唇,“世子可单独前往!那样更为省时!” 他拉住缰绳的手一顿,“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独自前去?明明是来帮女差的,我难道是拿了女差的月俸不成?” 语毕,仍是一脸的质问与不屑,无忧左右为难了一会儿,“可眼下只有一骑,又是两人,不知道要如何……” 无忧已经有些说不下去,鸣棋将这一切做绝,摆明将她难为,无论如何也不能同名鸣棋共乘一骑。这是她要守住的底线! 鸣棋在那厢亦晾晾手指,“今天王府的马,全到远在郊外的马厩中梳洗打理去了,可供乘用的只此一匹,别无他选。” 说完,一脸指责道,“她怀了孩子,不是你最初的谋划吗?怎么你都不将这种情况想想清楚?既然做起这样盛大的骗局,就应该搭配着布置严密的细节,主线,怎么骗!副线怎么回还!还有,既然骗人,践踏了别人的真心,也要送些有诚意的回礼才是!你看看,我现在因为女差你,上的这个当是什么质量,要我娶的也不是美女孙无题!让我去找太医也不事先安排他在门外等候,可见是骗得不上心。” 无忧看看自己放置侯府马车的方向,刚想要说什么。 鸣棋已经用手指在空中向她指指点点,“你们侯府的马车今天也坏了?那个车夫,平地上翻的车,连用作给王府作事的车夫都选的这样粗心大意。” 无忧想要让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好让自己变得神思清醒。却被他抢占先机,堵死了全部退路,只能在向那边独一无二的骏马上打量。 下一瞬,无忧看到鸣棋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差点惊呼出声,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抱起,放在马背上。 脱离了他的怀抱,一腔热血还在全身上下沸腾不停,那是一点也不切身的感觉,就像是,被迫穿过熊熊烈焰,也像是在冰雪中被冻结。她真的不知所措了,在这耳目无数,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王府之中,发现这样与鸣棋之间可怕的亲密举动,她不敢想这样的后果会是什么? 期间,不停有婢子从身边经过,都不敢多看他们一眼,行了礼,又离开。无忧的心早跳成了一个个。 日光慢慢坠落,落在她眼前,有些发黑,她在马上摇了摇,险些,跌下来,被他用手扶住,他无声看向他,四周宁静无声,好似真的已经静静入画。 无忧看到鸣棋撩开袍子,亦要做上马的动作,大声道,“世子不可!” 然后,那样的声音仿佛也将她自己惊醒,她紧紧抓住手中的缰绳,狠狠用力,无处安放的慌张也一定,握在手中。情急之下,已经催动马匹,向前奔跑。 这一刻,太过慌张的她,已经忘记自己根本没有骑过马的事情,只想着快快离开如此的是非之地。 鸣棋说,这是他给她制造的劫难,可那样的后果他不知道,她根本承受不起,只要想想就会让她浑身惊出冷汗,更不用说要亲历那样的绝境。 白色骏马很快奔腾起来,眼角余光中的景物顷刻连成一片。 坐下这匹马奔腾速度是她所不了解的如闪似电。 有好几个小厮的尖叫着在她马前躲开。 鸣棋一向喜欢宝马良驹,这匹雪闪,前一刻,还在湖边,下一瞬已经立在了湖对岸,如此出众的跳跃能力。(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过目不忘 白色骏马很快奔腾起来,无忧眼角余光中的景物顷刻连成一片。 很显然,坐下这匹马奔腾速度是她所不了解的如闪似电。 有好几个小厮尖叫着在她马前躲开。 鸣棋一向喜欢宝马良驹,这匹雪闪,前一刻,还在湖边,下一瞬已经立在了湖对岸,如此出众的跳跃能力。 再抬头,前面已是大显直道。 被全速奔驰的马匹带起的疾风一吹,无忧瞬间清醒,这是战马,不会无故受惊,自己虽不懂得骑术,但一定不能坠马!这一切,本就是鸣棋的安排,要不然她在园中跑了半天,不可能会没有一个人前来救她。 听到鸣棋一个人清楚的声音让她握紧缰绳,她咬紧牙关将十指握合。 此时,便是有利刃在手,她也要像这样紧握,心上就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自己经受这样的折磨,能换回母亲与贤儿的平安无事,她愿意一直经历下去,无论是一次还是一千次,一万次。 赶来看热闹的明得,指着前方马背上,猫着腰紧紧握着缰绳的纤细身影向鸣棋道,“她这个样子,可要比雪闪难驯得多!” 鸣棋动了动唇,没有出声。雪闪训练有素,虽然是在狂奔打转,但一定不会将无忧掀下马去的。 他只是要吓吓她,却发现被吓到的似乎还是他自己,这样看去,一团白雪之上的丽色身影无端决绝。 鸣得又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她这个样子学会骑马的时间一定要比我还短。兄长也别担心了,要不了多一会儿,不用我们出手,她连雪闪一道驯服了。” 鸣棋一身宝蓝色锦袍,徘回淡蓝光晕,眉目之下表情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只是凉薄的嘴唇张张合合,最后又狠狠咬住,“你也被她打败了吗?不要忘了,是她送你心爱的姑娘遁入空门的!” 鸣得无望地摇摇头,“现在似乎要谢谢她没有送宛如去死,我说出这种庆幸的话,还觉得真是庆幸万分。所以,兄长该当在最坏的情况--雪闪没有被驯服前,将一切结束。只是,这个时间点,不知是兄长阻止一切快,还是她驯服雪闪要更快些!” 鸣棋看了他一眼,“让你闭嘴,会更快。你的猜测永远也不要告诉她,我会帮你把那个宛如弄出来!” 说完,将手指放入口中打了个唿哨,雪闪奔行的身影如风骤息。 无忧在马头上狠狠撞了一下,才稳住身子。 鸣棋一路走到她面前,看清楚她急促喘息的凌乱模样。 蓝色的锦袍将他的脸色衬得如同湖水般明媚,“看来女差该好好学学,骑马了。” 然后,伸出手摸摸雪闪的头,“不用那么紧张,我早告诉它,不让它摔倒你,你看,它一直这么听话,比有些人强多了。” 早有婢子过来扶无忧下马,鸣棋向她一双给缰绳勒得流出鲜血的双手看了一眼,轻咳一声,又正色道,“从今而后,只能将你当成傻子才是,不会骑马还叫逞强,明明都这样了,就应该向我求救。你的嘴长着,权且是要当成是摆设吗?” 无忧刚刚双脚落了实地。又站立不稳,重新跌回地面。干脆委顿在地上,只是一个劲儿的喘。这么坐着,觉得连得地面都是颠簸跳跃的了。 慢慢缓了一口气,以手撑地想要站起来。结果腿上发软,又重新跌了回去。不甘心的再次努力再次跌倒。 鸣棋终于看不下去,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已经派人去请了,万能的女差做不了的事,也有人可以做的。” 无忧还是坚持着站起,摇摇晃晃向明得请安。鸣得张了半天的嘴巴一点点合上,然后又抑制不住一般道,“兄长说过,雪闪,是最倔的马,你却在它身上呆了那么长时间!”被鸣得瞪了一眼,才不再说下去。 无忧回看着,他们口中的雪闪,高高大大强壮有力,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就像是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一颗心,原来是这样的坚韧。 感觉到手上的刺痛,才发现有婢子在给她包扎手上的伤口,红色的血被清洗掉,涂好药之后一圈一圈用布包扎起来,刺目的红,消失不见。 鸣棋一开始一直在她眼前走来走去,过了半晌,似乎是劫了一个人过来,到了她切近,认真地指她给那人看,“她刚刚受了不小的惊吓,而且还受了伤。” 无忧呆呆抬头看那人的衣着打扮,慢慢反应出,来人是他们要去请的太医。 听说她无事,鸣棋才将一脸紧张的神色又换做看热闹的表情。 鸣得则是一直围前围后,将他们一双表情仔细观赏,又啧啧称叹。 那些被他啧啧称叹的东西,无忧不知道是什么,却已觉出了其中的不妥,赶紧调理表情,咬牙生出力气来,想要引太医向书室去。 结果被鸣棋拉着她衣领给拉了回去,“不是说那位郡主看到你,就会受伤吗?你也日行一善。让她少受点伤吧!” 他边说,边接过太医在人背上写下的方子,“倾染染今后会如何,自有她的命数在。一切本就是她自作自受。你遭的这劫却是因我而起,这上面写的药,每天过来我这里拿!” 无忧听完,慌忙道,“奴婢手中也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瞪得不敢再出声,“你有你的药,我行我的承诺,至于哪个重要你自己看着办,让你受伤,这是我的错,我就应该负全责到你痊愈。说好的痊愈,留一点伤疤都不可以。” 无忧轻声,“奴婢没有那么娇贵,这些只是一点小伤。” 他咬了咬牙,“我很娇贵,娇贵到我说出的话都很娇贵,我犯的错也很娇贵。” 一直默声在一边的鸣得忽然道,“兄长对这样的小伤最是清楚,大概多长时间会完全看不出受伤痕迹。” 鸣棋似乎对他这个问题很是满意,一脸经验之谈道,“一年吧!她体质偏弱,会更慢。” ***** 一个时辰之后,静候在书室重阶之下的无忧,看到倾染染下楼。她目光扫过无忧,又向她身边看。 无忧知道她在找,说是去找太医之后再没有出现的鸣棋。 她目光落定,最后一个方向是无忧的所立之处,柔意收起,锋利的长出,狠狠瞪着无忧,“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遮住了大世子的眼睛,让他像这样,一直看不到我这个人,而女差又是如何做到让世子过目不忘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三公子 倾染染目光落定,最后一个方向,是无忧的所立之处,柔意收起,锋利的长出,狠狠瞪着无忧,“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遮住了大世子的眼睛,让他像这样,一直看不到我这个人,而女差又是如何做到让世子过目不忘的?” 无忧毫不闪躲地迎上她如刃锋利的目光,淡淡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郡主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而无忧,与这一切再无瓜葛。” 倾染染抿了抿唇,将手伸入袖中,拿出一方丝帕。无忧认出那是之前鸣棋在她手中抢走的那块。 倾染染将手帕抖开,对正了日光,一点点看过去,细致到一丝一线,“女差,你自己相信你刚刚说过的话么,见过他最深情模样的人,轻而易举说出结束的话来,真是过分,今天,这园里的眼睛都看得到大世子的心意。” 无忧打断她的话,“有一点可以确定。郡主会成为名正言顺的世子妃。” 倾染染的唇角收起笑意,“如果我真的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女差就不用这么一强调了吧?我的时间很短,我要在这特别短的时间里得到太子的心意,又因知这样做的困难而头痛不已,由爱生嗔果然不错。” 她那浸着饱满恨意的目光在无忧脸上一寸寸滑过,“过去十六年里,我未尝知这世上还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以为,我可以按我的心意安然度过这一生。” 无忧的目光在随风摇摆的芽枝中宁定不动,“奴婢想郡主大可不必执着于世子一时的心意,因这将是一生之长,而不是一时之短。” 倾染染就那方丝帕抖合,重新纳入袖中,“女差所说的一时之短,会不会不见尽头呢?从前没有经历过无望的我,真是害怕。所以也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与其测量这些长短无凭,倒不如让威险的女差消失好了,让你再也遮不住他的眼,让你再也不能占满世子的心,要他明白我的心意,要神佛佑我。” 她从她身边走过,带满仇恨气息。春日午后,怀有身孕的倾染染将无忧狠狠威胁,可无忧却并未感觉到内心深处应有的那种森然悸动,她没有在害怕,甚至觉得,听过那些话后无味无觉。 她的心,就像是被雪闪给颠空,踏碎了。再也找不到。 到了午后,无忧按大公主的意思前去国舅府,回谢国舅送来名贵香料的美意。 国舅府在平常的日子里也是彩灯高结,右侧新购的别院正在建造之中。 听说,为了赶走身为中郎将的这位邻居,国舅没少费一番心思。连皇上都曾出面,为他周旋 。 无忧带着抱了捧盒的婢子,一同被国舅府里的管事迎入府中。 此时,春意尚未浸透帝都,国舅府中已经在密植一种叫做美人面的奇花。 无忧认的那种花。也听弥姑姑向大公主提过,那是大公主送给国舅的小粉官最喜欢的花。 无忧想,大公主这是为那粉官儿找到了她该去的地方。 以王府女差的身份前来回礼,不必真的见到国舅,不过是管事出来应付。彼此见了,以主子之名,寒暄几句也便告辞了。 无忧就快起身时,有小厮慌张张前来报信给管事说是三公子弄坏了老爷的一只瓷瓶。 管事瞪眼,“不过如此小事,怎可在贵客面前慌慌张张没头没脑?”想了想又问,“可是古董名器?” 那小厮赶着摇头,“是前些日,老特别选给辛姑娘的那只梅瓶。” 管事一听,连脸色都变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坐在这里耗着什么?德胜轩那样的瓶子总要进上好些,你们还不快快赶去撞个运气,在老爷发现之前,补上了事。要不然,三公子挨了打,大夫人心疼起来,岂还有你们的命在?” 那小厮听了,赶紧连滚带爬的出去办事儿。 管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再看向无忧时,无忧仍只是一脸平常,好似对刚刚这一出双耳不闻一般,道,“国舅,日理万事,管事也身担重任。无忧不便再扰,这就去了。” 管事忙还礼,又让无忧替国舅向大公主殿下代好,边说边送出。 走到廊边,无忧知趣回身,千万要管事留步才肯离去。管事拗不过才目送了无忧去了。 回字形的国舅府,走起来费时费力,好在无忧并不着急,慢慢想到,管事提起的这位三公子,细细捋顺他身份,虽然并不是长子,却是国舅夫人的独子。 本来一路想着就要出门,却听到那厢湖畔传来哭泣之声,听着稚嫩,想来是孩童的玩闹,继续向前,身后却传来奔跑的声音。 倾耳细听,是向自己身后过来的,回头看时已至切近。无忧分神将他们打量,是一群少年追着两个更加单薄的小孩子。 距离再近了一点儿,可以看到小男孩的双手,被麻绳结起,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嘴巴里堵着破布。另一边扶着他的是穿着更加破烂,年纪稍大一点的小姑娘,这哭声原是她的。 恃强凌弱的事,无忧一向讨厌,但这是发生在别人府中事,她不该管,只想让出路来。 抬头时,正对上那小姑娘一双求救的眼睛。然后是那个小男孩儿,有些痴痴傻傻的微弱眼神。 他这个样子像极了贤儿,无忧心上紧紧一缩,指尖都泛出痛来,让过一双小孩子,她立在了那些追过来的少年前面。 锦衣玉带打扮的狂妄野蛮公子,想来是国舅府的公子。 她立在原地不动,将他们隔开,这些少年们已经看出她的意思。一个大一点的少年将她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伏在了一个略小一点的少年耳边,轻声道,“三弟,这丫头好像要管闲事,可看着又不像是咱们府里的。” 听清楚那个“三”字,无忧已经将他的身份猜到个大半。又想到刚刚国舅府中小厮提到的德胜轩心下有了主意。 飘飘然向他福身道,“三公子还有时间在这里做这些无用之事吗?” 那少年提起的目光已带怒气,再加一重困惑,“你一个无关之人何出此言?你我并未曾相识,你是谁啊?” 无忧闻言轻笑,“奴婢是谁?于公子来说并不重要,克德胜轩的瓷瓶还有没有得卖,就比这个重要多了,公子不该理这些小事的,明明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双人 那位国舅府的三公子看向无忧的目光已带怒气,再加一重困惑,“你一个无关之人何出此言?你我并未曾相识,你是谁啊?也敢管我府中的事吗?难不成是活的腻歪了吗?” 无忧闻言轻笑,“奴婢是谁?于公子来说并不重要,克德胜轩的瓷瓶还有没有得卖,就比这个重要多了,公子不该理这些小事的,明明有更重要的事等着。” 三公子脸上一红,登时紧张起来,对两边一起目瞪口呆的小厮道,“他们,他们到底买到没有啊!” 两边的小厮均答不上话来,这位三公子气得跺脚,“无用的东西,我当时砸那个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接住的。” 少年又看了无忧一眼,负气而去,簇拥着的小厮也跟风离去。 无忧端详了一下眼前吓得呆滞的一双,转身欲走。其中的小姑娘膝行过来,“谢姐姐救命之恩!” 无忧看向她,有些划伤却纤细得让人心疼的手指,再移向她一张只有巴掌大小的小脸,表情淡淡道,“我不是在救你,我是在救我自己。看你的打扮不是这府中人吧?趁他们现在没有心思管你们,快快逃了去吧,再勿来这帝都,食人之地。” 说完,迈步而行,才出一步,就瞧瞧飞营云著立在花廊之前,似笑非笑地将她打量,她福身。他并不还礼,只是抱臂看她,“女差来这里总是带来好事。这样碰到女差也总会碰到好事。” 无忧轻笑,“公子不是知道么!,我以献殷勤为生。” 云著凉薄唇角微勾,“这么说来,我刚刚看的热闹与女差求生之技相悖,如此,女差偶尔也行侠仗义吗?” 无忧做出惋惜的表情摇摇头,“公子看到的偶尔只是个失误,今后无忧的人生再不容有失。” 云著轻笑一声,“为什么再不做这样的事了?是怕这样下去,会善良成性,连仇人也一道宽恕了吗? 无忧婷婷立了一会儿,将目光落在假山之上的怪石尖顶,“为了让自己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再无法回头。” 云著调整身姿向她走了过来,扫了一眼瑟缩在地面上的可怜人儿,问那正咬着牙,费力给那小男孩儿解麻绳的小姑娘道,“你如此要紧他,他是你什么人?” 小姑娘瞪着大眼睛气喘吁吁道,“是奴家弟弟,他伤了脑袋。家里遭了水难,只剩下我们姐弟一路沿街乞讨逃难来帝都。是府中的公子,叫人让我们进来的,说是要给赏饭吃。不想,却是折磨人。” 云著点了点头,将手里拿着的梨子交到她手中,“去找管事,做我的贴身女婢吧!以这个为凭!” 小姑娘听他似含戏谑的说法,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要收留他们的意思,开始一个劲儿的向他磕头谢恩,被他挥手止了。小姑娘很懂眼色的领着弟弟去了。 无忧立在那里,从头到尾看他如何行事,表情只是淡然,却能让人看出从不可看破的恭谨,就像那其实是天生的一般。 看着那双姐弟谢恩离去,脚步都显出轻快,心上松了松。他的声音响起在她的思索里,“能让鸣棋苦恼的人,女差是第一个。能让我说这么多话的人女差也是第一个,然后,竟然有人向向我打听女差的喜好,予我银钱,这也是第一次。” 无忧从那双消失不见的身影上挪回目光,之前的平淡消失,似乎是添了丝惊喜,“所以,那些人要给的银钱是多少?公子可收下了吗?” 云著张大嘴巴,又不着痕迹闭合,再开口时已带惊异,“起码得有五千两或者更多,我没有收。” 他目光灼灼,看向无忧顷刻提在眉梢的可惜神色,听到她的声音如乌鸦含怨,“公子真是不知人间疾苦,该收下的,奴婢也可以与公子平分秋色。” 云著止不住凝眉,“这不符合规矩。” 无忧做出疑问神色,“我不该分吗?” 他摇头,“我说的是怎么能平分。”说到此处,两人终于相视而笑。 云著道,“你才刚来到府中多久,就吓退了老三,他在府中一向无法无天,你这是孤身勇斗强权。” 无忧接道,“一切只不过是因为无忧确知这府中还有一人纵然孤身,亦可助我式微。” 云著勾了勾唇角,“收下一个奴婢罢了,他们这样子只是与此等弱小争高论低,没地扫了我观戏人的兴致,让女差见笑。我们女差可是要在天地大典上做出大手笔的人。” 无忧并不惊诧,鸣棋会将王府动向告诉给云著,皇后是云著姑母不假,却也是害她母亲疯癫的罪人。无忧唇角微弯漾出漂亮笑容,“所以我虽与这对小姐弟情况不同,但退无可退是相同的。一切不过一场挣扎而已。” 云著不紧不慢笑出声来,“退无可退吗么?也算我一个。” 无忧并不掩饰心上的为难,“这一次,皇后会真的生气,若是中了大招,大病一场都有可能,国舅也许会怪罪。公子要考虑这怒气的波及的害处。” 云著挑了挑眉,“重要的,不是怒气会烧到谁,而是如何妥善利用怒气,如果国舅府有一日被抄了,我会求大公主殿下只留下我娘亲的!” 他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却平静如止水,那是他命中的深痛,为他可怜的娘亲。那个曾披上新衣,深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用了柔软一生,无尽心意,嫁给了那个人。可那人却从不将她珍惜,所以她弄伤了自己,忘却了这世事的残忍,只活在她一个人的喜怒之中。 云著说他会去天地大典,他嬉皮笑脸说出那些话,却让无忧从他一双明亮的目中瞧出忧伤来,无忧被那样的眼神刺得心痛,“公子有时会让人悲喜无常!” 他一分也不肯认输,还语道,“女差做起这个,比我更甚!” ***** 天地大典,皇家盛事。举国祈福大显福泽绵延,太子姻事得沐福瑞。 虽然这一代国师仙逝,并未留下续位人选,但国师长徒仍代行国师之职,会在大典初起之时登帝都城楼为大显子民祭起福咒。 之后便是,在皇家清风楼之前由帝后亲率的祭拜仪式。自大显帝国肇始,帝祚绵延,九十余载,这样的大典也只有三次,不可谓不隆重。 名头如此之大的天地大典,流程却并不如何繁琐,也有皇室亲贵聚在一起吃茶的时间。(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舌战 之后便是,在皇家清风楼之前由帝后亲率的祭拜仪式。自大显帝国肇始,帝祚绵延,九十余载,这样的大典也只有三次,不可谓不隆重。 名头如此之大的天地大典,流程却并不如何繁琐,也有皇室亲贵聚在一起吃茶这样的休闲的时间。 公主一袭盛装,坐在皇帝下垂手,轻着声音道,“前国师的福咒一向诵得好,我虽未听过,却听得王府见识过的老人们说,一听就要神魂颠倒的。” 皇上刚刚提起茶盏,闻言顿了顿手,“皇后也该让自己的族人参政兵部了。” 这样的事,从前只是握在大公主一人手中,只因前朝从来如此,对外戚多有防备,这般话题从来也都是点到为止的敏感话题。其实,皇上特意挑在此时此刻提起,是想借大公主看中太子与这婚事的机会为皇后说话,但也料定大公主不会轻易点头。 谁知道公主对此反应,只是平淡笑,看了一眼皇后艰难掩下的焦急等待回应神色,不紧不慢道,“如此的事,全凭皇上做主,佩星可是一向只做皇上吩咐的事。” 语毕,再望向皇后,嫣然一笑,那笑意里正在冉冉而动的心思却在冷笑,“听到这样的美事,就以为打败我了吗?这尘世哪有那么简单?我给你的,你会更多地还回来,天地大典上,就让我来告诉你,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吧?” 皇后只觉得大公主笑得古怪,可又实在想不到哪里不对,兵部确实算得上是壳重难开,但,只要像这样砸出一个小孔,她就有办法让它全部破裂,大公主向来是对此严防死守的,今日却轻易松口。 那时,大典到了太子与真郡主祭拜天地的环节。无忧看了一下无声从人群中退出去的合周,再看一眼,还在身边人说的什么的鸣棋,也不着痕迹的从大公主身边走开。 合周说,能将清风阁移开的按钮,在清风阁对面的明月阁中,那里此时正有皇后的亲信把守,调开那些人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云著拿了合周伪造的皇后懿旨前去混淆视听,又速度又干净。 云著是皇后的亲侄子,是那些侍卫们通俗易懂的安全保障。 合周轻步快行接近明月阁。 侍卫被调开的时间并不会太长,有可能马上回转。而瑞应对应的时间亦是紧迫。一切动作必须速战速决。 就在此时,皇后并不领大公主情地安排两列老臣出现在天地大典上,并排跪在皇上面前,恳请皇上收回成命,阻止太子与旖贞郡主的婚事。 理由是同样的充分易懂,八字本已不合,王府兵权又太过集中,对帝国有百害而无一利。 转眼间,皇上面前的臣子,已经跪下去一半,都是皇后辛苦络得的好帮手。 皇上看向大公主,大公主仍执盏细味,看着他们这些老臣向皇上痛陈利弊的表情,如同在欣赏什么赏心乐事。 连大公主手下几个得意门客,对此种情况会出现在天地大典上,表现得惊慌失措,暗叫不好。 大公主看所有人都在等她的意思,并不着急,又抿了口茶,轻声道,“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这又是在做什么呢?天地大典这种延神通灵时刻,若是不道无价,将它珍惜,将来都要花费一生好梦,费力重新回忆了。我若是这般,只让你们好好专注于大典,你们又会以为我要用如此简单的办法将你们搪塞。索性我们就好好来论论这个事儿。” 那些老臣们面面相觑,不懂她的镇定何来,继续咬牙坚持,公主一双晶眸微凝如醉眼,在那两位老臣中来回游走,然后摇了摇头,看定领头的那个,“那可是吴忠义,三朝老臣吗?父皇当年,最是爱重你一脸美髯。连我皇妹,也想拔了你的胡子去与人斗草时作弊。父皇还因此训了她,害得她讨厌你。 如今你看着年岁大了,美髯却是丝毫未衰的样子,他们说,你天天涂了珠粉上去加以爱护。我说是真的,我皇兄说你素来清廉至极,必不至于此。今天,本宫就向你讨要这个说法如何?” 那瘦得嶙峋的身躯一抖,慢慢颤声,“老臣有负皇恩。” 皇后闭眼吸气,下一瞬,又将脊背挺得更直,向两厢道,“既是如此,吴卿年迈,不适宜在此久跪,你们快扶了他,退下去吧!” 两厢应了,直接驾起吴忠义出去。 大公主的目光已经下移至下一位武将,“公,年轻时性子火爆,那时,我虽常随父皇上朝,却甚少有机会见公的规模。只因公从来都是性如烈火听说边关战事初起,便已经请命而去,为父皇收得天下王土。只是公,子息运势不佳,生三子三子皆夭折,更有比丘前来断定公,命中无子。尽管后来老来得子,却娇惯成性,触及王法,若按律当诛。父皇念你劳苦功高,将我舍为比丘尼替去公子之罪。也给了子民说法,才平息了民怨沸腾。 听说我运若不济,公子之命亦难福瑞。还听说,从我为他替去死罪之日起,凡我染恙,他必不利。如此对应相同之事,正与当年比丘所判相同。公,真是上的好忘性,都追得上我忘了当年为另公子诵的经了。” 这位武将,听得瘫在地上,大喘了几口气,向上拜首,“老陈身体欠佳,不敢有辱圣闻,这就告退了”亦被扶下。 大公主目光再向下落到第三位老者身上。上下游走打量一番,才开口感叹道。,“若不是在这里,几乎都要认不出西阁老来,当年西阁老初入阁内。辅佐我父皇处理朝政时,我已被舍去为你,今日你我一见不知,作史之人不知又会如何记录?想来是不是又要用到那句,举世皆惊的相见?如今阁老彰在家中,为人称道的皇帝御笔亲题赞辞,西阁老三个字,却是本宫代父皇的笔。 再度向下移目打量多时,乐得掩不住口半晌出指,向皇上道,“皇兄上眼,于公身上的衣服,可是尤程穿过的那件?”尤程曾是皇后亲信,后因,得罪皇后族人惨遭诛杀。 正午三刻,太子牵手旖贞登上重阶,一步接着一步,拾阶而上,先时只露一半脸的日头整个钻出云层,打出千道光芒来,稍显黯淡的列官官服,一下子变得耀眼,让人们霎时看清旖贞吉服之上的硕大金带围花,吐蕊如焰。(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无字 正午三刻,太子牵手旖贞,由国师长徒引导,登上重阶,一步接着一步,拾阶而上。 先时只露一半脸的日头,整个钻出云层,打出千道光芒来,稍显黯淡的列官官服,一下子变得耀眼,让人们霎时看清,旖贞吉服之上的硕大金带围花,吐蕊如焰。 与此同时,无忧已经拿到合周临摹的与皇后亲笔殊无二致的懿旨,交到云著手中。 云著利索,引走了侍卫。合周迈步向明月阁去。 太子与旖贞登第一阶时,他却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焕离,拦在了明月阁之外,她哭肿的双眼看向他,“他们说是你做的圈套,让我差点成为皇妃,这样的事我不会相信,他们这样说,只因,你是大公主一边的人,他们因此而讨厌你,你快承认,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只要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相信你一辈子!” 合周身着银色锦袍在,日光全部打开的那一瞬,周身璀璨荣华石,他点点头,“他们说的不错,我无法掩盖我对你犯下的错事。” 焕离泪落如雨,“这不是真的,你可以说谎的,你那么聪明,要是撒起谎来,可以敷衍成书,可是你对我的拒绝,竟然只有这么几个字吗?” 她咬了咬牙,忽然转过身去,快步跑向周围最高的清风阁。 日光隐去一霎,又再次出现,合周转眼就要踏进明月阁时,焕离在高高的清风阁上出现,此时的旖贞与太子已经走上重阶,仪式行将开始。 忽起的春风,将焕离的衣衫吹得高高飘扬,她轻笑,“这里的风比前面还大,多好,他们看不到我们还在行祈祷之事,可见是不能成真的,要不然我怎么会这样远离和周公子。像这样一步错过,步步错过。” 他说这些话时,和周已经抓紧时间,将明月阁内部打量清楚,与书中所载完全一致,正在那禽首位置,是大显人最忌讳的位置,所以少有触碰,而且估计时年日久,会紧紧锈住。一会儿少不得要费些力气。 身后焕离的声音已经变得尖利,她那样高高在上地放眼望去,合周依然只是个背影,不知何时会踏进明月阁,消失在一片黑暗之后。 风忽然变得犀利,刀子一样割落她的泪珠,合周仍然没有回过头来,她声音已经嘶哑,“若,我是你命中确定无变的过客,唯有这种办法可解我痴迷。若,我只是你如花年华中,姿态并不美丽的障碍,那么连我也因此痛恨我自己,亦唯有此种办法可为你扫清我这障碍。若,从此落下,一切就会结束,我是该当如此的。只因我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意可以以死证明。而你爱的那个女子她不能,你说我们是不同的,那这就是我们的不同。” 合周身子一动,忽然高声道,“世子看够了笑话,也该动手了。” 鸣棋的声音,在一瞬接住那下落的身影时轻飘飘传来,“我只是不愿意早早扫焕离姑娘的雅兴,不惜多等一点时间,让她将这个楼从从容容跳好只因她的心意,差点让我落泪,公子却那么狠心的无动于衷。。” 与此同时,太子与旖贞被引导跪敬天地。合招周,稳稳出指按实那个太容易被人忽视的按钮。日散咸光,万物静好。连风丝也一瞬变轻,似乎是在等待传说中的惊变。 合周转身瞧向清风楼,楼上的锦衣身影亦望向他,“公子果然聪明,这么快就猜到是我了。那么,借问一句,我动的手脚可好?” 合周望向他的目光闪闪,“世子为何要阻止这样的事呢!我敢确保这样做,对旖贞郡主并无坏处。” 耳中传来前面,万人欢呼之声,看来是行将礼成,鸣棋一笑凉薄,“是啊,好像真是没有什么不好,听说下面珍宝无数,如果将这些珍宝充入国库,周边蛮夷可解,可见是天助我大显。” 语毕,他伸出手指,弹了弹另一只手中握着的无字扇面,声带冷笑,“可这样的功劳我就不想让公子你独领!” 合周察觉自己身边有身影走过,芸草香气一带而过,空气中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然后是巨大的轰鸣声。 清风阁渐渐移向一边移动开来。 容色平静,却始终捏着一把汗的无忧,看到迹象,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被眼前的壮观景象震撼。 她做好了和周吩咐的一切,还有些忐忑的想那个传说,会否只是和周的执着,也许,他只是被书上出神入化的描写迷醉,胡思乱想,幻想成了这一出。不知道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在这世上存在。 但眼前轰鸣中的奇迹,真是将她的疑虑完全击散。清风阁从原来的位置上移开,现出巨大地宫,九十载大显王朝,兴起壮大。旧事雾列之中,知情人皆被封住口舌,连坊间也无半点传奇轶谈。 政和三十年的春天,大典之上,神秘地宫开启,瑞应天降。 虽然出现在人们眼前的只是迷茫,洞口无尽的诡异,也掩不下当权者惊奇之心。王后安坐在凤之上,本算着,就算大公主巧舌如簧,说退一些恳请皇上收回成命的旧臣也到底是在少数。这些还列在皇上面前的旧臣,仍掌握着断去太子与旖贞姻缘的大势。 不想稳操胜券到一半,父亲口中后室一族的最后命脉,竟然在自己眼前这么离奇的重见天日。反应不过一刹那,已想到自己必须阻止事态的发展,起身离座,“大典之日,天崩地裂,吉楼移位乃不吉之兆,陛下还是快快回转内殿,以防不测!” 话说到一半,被大公主接了过去,“皇兄,君权天授,若天命仍在,就一定不会出现不吉之兆,皇后如此一口咬定,难道早已经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吗?今日,皇兄若是不明不白的去了,明日帝都之中一定会有人妖言惑众,撼我大显根基,天兆乃上命,探寻天意,不宜拖延,请皇兄迅速派人一探究竟,才是正理。” 皇后闻言脸色一白,反唇相讥道,“大公主最精行乐之事,定知水满则溢,月满则亏。酒饮微醉处……”被皇上出声打断,“梓潼,对此不好奇么,那下面到底是什么,连带国运?佩星说的,不无道理,今日若不将底细揭于人前,明日恐怕会有流言蜚语,乱国蛊惑民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刺语 皇后闻言,脸色一白,反唇相讥道,“大公主最精行乐之事,定知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被皇上出声打断,“梓潼,对此不好奇么,那下面到底是什么,连带国运是吉是凶?佩星说的也不无道理,今日若不将底细揭于人前,明日恐怕会有流言蜚语乱国,蛊惑民心。” 皇后如醍醐灌顶点头称是,优雅归于凤座之上,静视着一切也包括大公主就要笑出来的打量。想了好久才又起身建言道,“如此,派个闲人去看,不会伤及兆象才好,国舅素来无事……”语至一半,看到国舅府下人前来禀报,“刚刚天降异兆,国舅惊得晕了过去。” 皇后咳了一声,登时无言以对。 下面已经有人出班跪倒,“皇上娘娘,小人飞营云著,愿以身代父去探地宫。” 皇上大笑,“英雄自古出少年,准奏!” 皇后心知不妥,待有话说,大公主那厢已经接下,“佩星与皇嫂看法相左,自然也要派出佩星一边的人,才让佩星觉得公平。云著是皇亲,我们也来个国戚,就让鸣棋一起下去一探究竟吧!”她一贯这样向她皇兄撒娇,皇后听得满面怒气,却无话可说。 大公主语毕扫过自己列在群臣中的夫君,看出他亦是惊讶神色,微笑以还。从来她的事,那位王爷从来不过问,但眼前这一出回环往复。确实惊到了这位只懂得争战的王爷。 皇上本已满心确定这是吉兆,当时拍案而起,“如此甚好!”再看向国师长徒,“从前国师时常说这清风阁乃都城之中的风水宝地,想来早已预言了今日吉兆。”国师长徒,向上叩首。然后闭目掐指一刻道,“癸巳岁,紫金出!地宫之中或有传世之宝。” 皇上首肯,云主与鸣棋下去准备探地宫,然后坐在宝座之上,向着吴国师招手让他近前来,二人耳语不断,但见皇上不断点着头,笑容欣慰。 皇后则与大公主目光相接,皇后看看皇上不曾注意自己,轻声质问道,“你早知道吗?还是,这本就是你给我布下的圈套?” 大公主轻轻一哂,毫不在意她语气中的质问意思,声音压得更加柔媚,“真想不到啊,皇后原来带来了这么陪嫁,啊,也不是皇后的陪嫁。听说这些本就是先帝的所藏,只是最后却为奸人知悉,密而不发,打算据为己有。到底是天不藏奸,一朝大白于天下。世上也早就有人说,那些福薄之人可做不得坏事,到头来害人害己。” 皇后脸色更显苍白,语声却压得更低,“本宫真的是要被大公主的妄断惊得惶恐不已了。” 大公主不但不反驳,反而如同赞同她意思一般点头,“是啊,是要惶恐啊,不过,佩星也有一个建议,皇嫂若把这当成是神的旨意,想来凤驾会舒心很多。”说完,又轻轻一笑,“放心,皇兄不会立即将你怎么样的,只是心思纷乱,就会慢慢变远,一点一点变淡,皇后眼巴巴想要攒给太子的东西,果然成了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罗烂。那地宫中的量够皇上一怒之下废了他储君之位的吧!到底会怎么样呢?佩星真的是跟皇上一般的好奇,想要看到那个结果呢!” 皇后咬了咬牙,“大公主难道不知道吗?今日的地宫定然会被以为吉兆,预示良缘,贞儿就只能嫁入皇室。太子当不成太子,贞儿恐怕再也做不成太子妃,日后也就做不成皇后。这样的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贞儿的损失呢!” 大公主向正专心致志与国师对话的皇兄扫了一眼,然后忍俊不禁道,“皇嫂说的真的不错,这个一定会被以为吉兆,而且会预示上天护佑太子运势,贞儿是太子妃唯一人选,可太子可以是皇兄三十几个皇子中的任意一个,只要他是太子。皇嫂,事情也可以是这样想的。?” 大公主语声刚刚落下,国师已经归座?皇上的目光向她们一双望来,她二人察觉的一刹那,相互对视的犀利目光顺化温柔。 皇上笑看了她们一眼,走上前去,要近看地宫。皇后与大公主,赶紧跟上,一路比肩而行,看皇上心思完全在那地宫之上,根本无心分神于她们,皇后向大公主道,“可你自己心怀不轨,根本没有办法对皇上说出这些幕后事实。只因你比谁都清楚,牵扯到先帝一意要尘封的旧事的下场是什么。” 大公主听得眼唇皆笑,“是啊,我是不敢说,太子也还会是太子。佩星刚刚是在吓皇嫂呢!谁知皇嫂刚刚真的是信以为实了呢!那一脸上惊怖的风景真是迷人!怎么那么容易就转不过,只是吃了哑巴亏而已的这个弯子来呢!害得佩星还以为,自己能直接将皇嫂吓死呢!白白高兴了一场皇嫂到底为什么这么慌呢?嗯,自然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虚的慌。说来,这些也算得上是皇后先祖的功劳,却让皇嫂眼睁睁看着一切被定为吉兆拿不到半点儿,一时半会儿心上堵得慌,也是人之常情,这根本就没办法避免,皇后又何必掩饰心痛,反让那痛更加翻了倍?” 皇上在前面微笑回望,“这样的吉兆,果然福人,她们姑嫂,从来说话无多,太过客气。今日你却一直背着朕在咬耳朵。” 大公主笑道,“佩星是在与皇嫂说皇兄!” 皇上大笑,龙颜大悦,“说我什么?” 大公主眨眨眼道,“现在皇嫂也与我是一般看法,只说这必定是吉兆无疑。我们一双这样从皇兄身背后望去,只瞧到一团红光,发出灿灿金紫色,正应了那句垂衣天下治,端拱车书同,皇嫂就笑说,我们佩星今年胆大,皇嫂面前一口咬定吉兆。” 皇上闻言大笑,与身边国师指道,“你看他们一双,我真真从未见过他们如此。光这一条就是天降祥瑞。” 正说着,鸣棋和云著的第一轮小小初探已经有所回报,说是通下去并无台阶,但从上面长到下面的一些青藤可以下到底部。 前来禀报的人指给皇上看清风阁一层有个小小的育植园,上面的几株植物就是地宫中生长的藤蔓。 众人听了,真是止不住感叹,当年营建之人鬼斧神工的天意结合,又一齐拜倒在皇上与皇后面前山呼,“大显天命广福,必得以万世相传!(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楔儿 前来禀报的人,指给皇上看清风阁一层,有个小小的育植园,上面的几株植物就是地宫中生长的藤蔓。 众人听了,真是止不住感叹,当年营建之人鬼斧神工的天意结合,又一齐拜倒在皇上与皇后面前山呼,“大显天命广福,必得以万世相传!” 大公主跟着感叹了一回,忽然,想起来什么拍手赞道,“我看皇嫂自己都忘了,要是说起来皇嫂才是第一功臣,原来的听风阁早就破旧不堪,还是当年皇嫂梦新题托梦,请旨央皇兄重修了清风阁,要不然,当年的玄机虽早已布下,可是那机构,若是给锈死了,恐怕连天意都要被搁浅。” 说完看向皇后,见她咬牙吞着怒气,一笑,“幸而我皇兄得皇后如此,方使三千世界,皎皎大显,共瞻天意垂青,共禀皇兄玄德。”语毕,掩唇而笑,众臣也齐声称是。 皇后唇角笑意如同雕刻在上面一般,只是淡淡幽幽道,“一切原是皇上洪福齐天,臣妾沾了福气罢了,哪里如佩星所说的那般邪乎。” 皇上听了大公主的话,亦是深以为然,“皇后做得好梦,连梦中都在为我大显谋福,真真朕结发伉俪也。” 大公主闻言,只是向着地宫洞口处冷笑,无忧早已无心听这些,唇枪舌战之中的真情假意。只是一直盯着洞口,看是不是可以看出什么先机?之前从猜出地宫珍宝位置再到打开玄机。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是太过顺利了,总觉得会有什么不测将要发生。 虽然如此想大体是关心则乱,但早已纷乱的那颗心,真是无论如何也劝得不通。就只能由着它慌乱。连手心里都清楚细密的汗水来,脑子里却理不出一点点头绪。 那一厢被大公主明褒实贬了半晌的皇后忽然出声道,“从洞口大小看来,下面东西不会太少,只他们两个人,各带一名随从,人数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也很难应对突然之变。臣妾想,二公主之世子善修就骁勇善战,机智过人,可为上佳的补充人选,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她说完这些话,虽然是在问皇上的意思,却是面色平静的看向大公主,大公主与善修,姨甥失和,帝都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后如此选择,是借善修的楔儿,给鸣棋他们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大公主并不吃惊于她会让善修加入,只是在想,她终是被自己的出其不意,惊的一塌糊涂,这么慢才想到要亡羊补牢。 鸣棋,云著,善修三人每人各带一随从。选好了适合的藤蔓,逐一下入到地宫之中。 善修攀在藤蔓之上,分目看了一眼,鸣棋身边跟着的合周公子,早早就看出了端倪,此时也并不掩饰,“人言大公主身边的这位合周公子,有不世之才。虽然也相信便是不可多得之才,但是看到今天这地宫,就要让人相信,真的是不世之才。” 合周闻赞,在藤蔓赏向他点头为礼。比起几位世子与身手矫健的随从,和周攀爬的相当吃力,一个用力不当,没有保持住平衡,一头向岩壁上撞去,被早看出苗头已经飞荡过他面前的善修出手拉了一把,好好稳住,“鸣棋可在私下里说过,公子万金不换。公子可要为鸣棋世子与公主殿下保重好身体。”说完,目光灼灼在他脸上扫过。 合周公子只是稳稳点个头,无有其他多余表情。转眼之间,方才还握着合周手的善修身体迅速下降,赶到了与鸣棋同步的高度。看了鸣棋一眼,“看来,你没办法讨厌那位公子了,这是要让人好奇,你怎样从他手中抢到女差呢!” 鸣棋向脚下扫了一眼,“你就只看好你脚下的路吧!”善修低头让过一块不规则的岩壁。看鸣棋已经下降到更低,飞快赶上去。 对于这次的天地大点,善修并没有收到太多,有异动的情报,却在清风楼前看了个全套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焕离想要从清风阁上跳下将善修惊吓得不轻,幸而鸣棋将她接住。本来他也是追着焕离过去的,只可惜差点晚了一步 再次赶上鸣棋时,他又继续打刚刚未结的招呼,“刚刚美人在怀时,怎么心绪不乱的?” 鸣棋勾了勾唇角,“如何动心?我不会了。这样的回答兄长可满意?” 善修一阵仰天长啸,“今日的吉兆还真是多呀!看来,想要为那位女差而改变的人还真是多啊!” 鸣棋手上动作干净利索,转眼间就已下降丈远,“我早就说过,我的欲望很少,不用防备我,可是兄长,一直不肯信。” 善修亦是利索地挪动着身体,几乎与鸣棋齐头并进,“鸣棋你是因为身在其中而感觉不出来了吗?你喜欢的人有着天大的欲望?这些你有算过吗?” 鸣棋看了一眼问得认真的善修,手上一松,降落得更多也更快一些,大声道,“我当然没有算过,我要知道那个结果,看你的愤怒愤怒程度会更简单明了。” 善修再次赶上来,“这次姨母真的是做了一件大事,看皇后生气的样子,拿的也必定是她宗氏的东西。不过想想那应该是云著家的东西啊,可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云著只比他们稍慢一个头的身位,早已经听听他们的对话,快要赶上他们的时候,在他们身边漫不经心地插话道,“就算上天用这个来验证我对国舅的恨意,我也会好好拿出证据给他看呢!” 鸣棋向一脸郑重的他,飞了个白眼过去,“炫耀得可真多,不过之后怎么办?直接去守边,远远避开你爹和皇后,是为上策吧。他一时拿不到我们算账,看来肯定会为难你。” 善修比鸣棋更快了一些,“放心吧,皇后不好那么快发作,国舅心思又并不在这上面,听说姨母送过去的粉官已经有了身孕,云著又要当哥哥了。” 鸣棋奋力赶上善修,“哥哥最近对国舅很感兴趣吗?知道这些事比我母亲还快,不应该参予的人不知不觉更加仔细深入了。” 善修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那个藤蔓,打的活结,“是啊,我关注错了,知道机会在这里,就不用白费那么多力气害你了。” “哥哥好像是第一次认错。”语音飘落的同时鸣棋,因为那个活结打开,迅速下落,瞬尔不见踪影。(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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