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有福》


 1.第1章 不安好心的大堂兄

    乐途县地处大齐西南，每年纳粮不足三石，乃是同川府有名的穷县。
    这里冬干、春旱、夏易涝，全县范围内，都没有大的河流，只有一些只能被称为河沟的小河，一到地里庄稼需要灌溉的时候，就缺水。所以下头的每个村子，都会修一个甚至好几个储水用的大堰塘。
    顾家村就修了三个堰塘。
    其中最大的一个，在村子中间。
    顾长庚家，离这个堰塘最近。
    顾长庚是村子里唯一的童生，老童生，读书人。读书人总是更受人尊敬一些的。所以，哪怕他做事情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也没什么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嘴。
    比如别人家的当家老爷子，不是宠着大孙子，就是疼着小儿子。偏顾长庚家不一样，不管是大孙子还是小儿子，在他心里头，都比不上自己的二孙女。
    倘若这二孙女是个聪明伶俐又嘴甜乖巧的也就罢了，偏这二孙女还是个痴儿。
    庄户人家大多是重男轻女的，生下来个丫头片子一般就大丫、二丫、三丫的叫着，连个正经名字都不会有。反正等出了嫁，用夫家的姓和自己的姓和一块儿，那就算是有名字了。比如钱张氏、王李氏什么的。
    顾长庚家其实也一样，譬如顾长庚的大女儿二女儿出嫁前，叫顾大妹和顾二妹，大孙女叫顾大丫。
    偏偏到了二孙女这儿，就不一样了。不仅起了大名，还正经八百的照着家里头的男孩子一样，排了辈分，叫着顾有福。
    平日里也是，有什么好吃的，那必须紧着有福先吃。不管其他人的衣服是不是补丁摞补丁，反正日子过得再紧吧，有福一年是必须有一两件新衣服的。
    如此一来，难免会引得家里、村里某些小辈的嫉妒。其中，最嫉妒顾有福的，莫过于顾长庚的大孙子、顾有福的大堂兄，顾有庆了。
    所以，当顾有庆看到顾有福独自一人蹲在堰塘边、探着身子，好像在洗什么东西，而周围又没有旁人的时候，忽的一下子，就升起一个难以遏制的恶毒念头。
    他蹑手蹑脚的靠近顾有福，靠近之后，又看了看周围，发现还是没人，就猛的伸出手来，准备一把将她推倒堰塘里。结果，还没碰到顾有福的后背，顾有福就忽然扭过头来，看着他，傻乎乎的笑着，嘴里唤他大哥哥。
    顾有庆一下子就心虚了，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然后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来，往后退了两步，微微红着脸，故意恶声恶气的开口道：“傻有福你在干嘛呢？忘了阿爷说的，不许你一个人到水边去的话了？信不信我回头告诉阿爷，让他狠狠的打你一顿？”
    有福依旧笑得傻乎乎的，还摇了一下头，才说道：“爷不打。”
    顾有庆心里头一阵烦躁。
    他自然是知道就算自己告诉阿爷这傻子不听话，到堰塘边玩水，阿爷也是不会舍得打自己这个讨厌的傻子堂妹的。不仅如此，恐怕还会以自己没有带好妹妹为由，给自己来一顿干笋子炒肉……
    这个傻子，究竟哪里好了？
    这样想着，顾有庆忍不住狠狠的瞪了顾有福一眼，凶道：“小傻子，问你话呢，你在这儿干什么？信不信我揍你？”
    有福缩了缩脖子，跟着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向着顾有庆的方向走了两步，走到顾有庆身边之后，有些讨好的把自己手里紧拽着的，一块带着漂亮花纹的鹅卵石递给顾有庆，嘴里说道：“有福洗漂漂。”
    顾有庆一把抢过顾有福手上的鹅卵石，抛了两下，又用手掂了几下，嫌弃的撇了撇嘴，一脸鄙夷的说道：“切，我当是什么好玩意儿呢，原来就是块破石头……一块破石头，能算什么漂亮？”
    说着顾有庆又把石头上下抛了几下，冷笑一声之后，一弯腰，一扬手，手中的鹅卵石就那么被他当成水漂打了出去。
    顾有福本来是很小心的站在顾有庆旁边，紧张兮兮的盯着被顾有庆拿走的石头，在他把石头抛上抛下的时候，还捧了小手做出一幅接东西的样子。
    这会儿看顾有庆把自己的宝贝石头丢了出去，先是一愣，跟着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还往堰塘的方向跑去。
    在有福的脚都要踩进水里了，顾有庆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扯，嚷道：“小傻子，你发什么疯？赶紧的跟我回家去。”说着拖着有福的头发往岸边走了两步，怕被人看见，又改为抓住有福的手臂，扯着她往岸边走去。
    被顾有庆抓着的有福声嘶力竭的哭着，死活不肯往岸上去，扭着身子往堰塘的方向倾着，没被抓住的那只手也伸得笔直的，往堰塘方向，做着抓握的动作。嘴里也哭喊着：“漂漂，我的，漂漂……”
    顾有庆有些害怕了，故意大声说道：“有福你干嘛呢？阿爷说了，你不许玩水的，掉到堰塘里去了怎么办？你连喊人救命都不会！快点跟我回家去，一会儿大哥给你做竹哨。”
    正说着，从堰塘堤坝下面的斜坡跑上来一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男孩，一边跑一边喊：“有福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来的人是有福三叔的二儿子，也是她的三堂兄，顾有墨。是顾长庚家除了有福之外的同辈人里头，最小的一个，也是最疼有福的一个。
    跑上堰塘之后，顾有墨一眼看到顾有福和拉着顾有福的顾有庆，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小脸也板了起来，冲着顾有庆大声斥责道：“大哥你又欺负有福，回头我非得告诉阿爷不可，你看他打不打你！”
    说话间，顾有墨已经跑到两人面前了，一手轻握着顾有福的手臂，一手用力的抓着顾有庆的手指往外扳。
    顾有庆本来就心虚，所以顾有墨一扳他的手，他就松开了，松开之后嘴里还嚷嚷道：“老三你别乱说，谁欺负她了，明明是她死活要往水里去，我怕她出事，这才拉着她的。”
    顾有墨并不相信顾有庆的话，他这个大堂兄，之前可是有欺负有福的前科的，不过眼下并不是追究的时候。所以他只是狠狠的瞪了顾有庆一眼，然后就微微低下头，看着有福，柔声说道：“有福乖，咱们不哭了啊，三哥带你去摘花花好不好？我们有福带上花花最漂亮了。”
    本来看到顾有墨之后，顾有福虽然还是哭得很伤心，但是并没有之前的那种声嘶力竭的感觉了。人也乖乖的站在顾有墨的身边，不再往水边去了，结果一听到顾有墨说漂亮，她就又忍不住了。
    当然，这一次她并没有之前那种生拉硬拽也要往水里冲的劲头，反倒是拉着顾有墨走到水边，一边抽泣，一边指着水底委屈的说道：“漂漂，水里，三哥捡。”

 2.第2章 做贼心虚的诡辩

    顾有墨并没有完全听懂顾有福话里的意思，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旋即舒展开来，看着有福轻声说道：“有福乖，告诉三哥，什么是漂漂？又怎么到水里去了？”
    顾有庆心虚，不等顾有福开口，就偷偷的瞪她一眼，随后看着顾有墨大声说道：“老三你是不是糊涂了？有福的话你也能信？赶紧的带着她回去吧，要不回头爷知道了有福在堰塘边玩，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被顾有庆一瞪，傻有福就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顾有墨连忙拉住她，安抚的摸了摸有福的后背，扭头不满的看了顾有庆一眼，说道：“大哥你别以为我背对着你就不知道，你再吓唬有福，我真的要告诉阿爷了。”
    顾有庆还想强辩几句，但是顾有墨马上就转回头去看向有福了，顾有庆只得讪讪的闭嘴。
    顾有墨再次看着有福说道：“有福，不怕啊，来，告诉三哥，什么是漂漂。”
    有福怕怕的看了顾有庆一眼，将头低了下去，两只小手不安的绞在一起，好一会儿之后才低声开口说道：“漂漂，三哥给的，大哥丢……”
    听了有福的话，顾有墨忽然想起来，自己早上去挖野菜的时候，在路边捡到一块很好看的鹅卵石，因为自家村子附近的小河沟里头没有鹅卵石，顾有墨觉得新奇就带了回去。
    原本是打算写字的时候用来压纸用的，结果被有福看到了，有福想要，自己就给了她。当时有福高兴得直拍手，嘴里就念叨着好漂漂，好漂漂什么的。
    想到这里，顾有墨转过身，狠狠的瞪了顾有庆一眼，说道：“大哥你最可恶了，还说你没有欺负有福，结果却把我给有福的鹅卵石丢了，难怪有福哭得这么伤心，你等着吧！”
    顾有庆心里有些慌，知道顾有墨这话里头的意思，就是要回家给阿爷告状了，他急急的开口说道：“不过是一块破石头而已，回头我捡个十块八块的，还给她不就得了，老三你可不能回家乱说。再说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有福好，要是不给她把那破石头丢了，让她一个人在水边洗石头玩，多危险啊。”
    这么说着，顾有庆忽然理直气壮了起来。
    是啊，他是为了这小傻子好，阿爷又怎么会打她呢。
    反正，他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他不说，别人也不可能会知道。
    顾有墨并不理他，转过身，看着有福说道：“有福乖，这堰塘太大了，石头掉进去三哥也找不到了，等回头，三哥再给你找一块更好看的石头好不好？”
    傻有福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是也挺听话的，所以在顾有墨说完之后，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左手却不自觉的，搓了搓自己的衣角，然后紧紧捏住。
    顾有墨自然看到了有福的小动作，知道她这样做的时候，就是心里头不情愿了，不免有些心疼。
    要是平时，他怎么也会让有福顺心如意，但是今天这事儿……别说他不会凫水，他就是会，也没办法在这么偌大的一个堰塘里头，找一块小石头啊。
    所以，顾有墨的声音越发的软和了，说道：“有福咱们回家拿背篓捡柴火去好不好？到时候三哥去树林子里掏了鸟蛋，给你烧着吃。”
    顾有福嘴角流出一丝口水，不过却摇了摇头，小声说：“阿奶骂。”
    顾有墨拿出手帕给有福把口水擦干，嘴里说道：“不怕……”说话间，拿眼角去瞟顾有庆。
    顾有庆一下子就明白了顾有墨的意思，知道他这是在和自己谈条件。虽然刚刚顾有庆心里头想着自己是为有福‘好’，但却还是怕顾有墨会给自家阿爷说，所以马上就说道：“就是，有福不怕，咱们都不说，阿奶就不会知道，阿奶不知道，自然是不会骂的。”
    有福虽然有些傻，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只是智力比不上旁人而已，听了顾有庆话，因为他总欺负自己，所以并不信他，只拿眼睛去看顾有墨。
    顾有墨看着有福的样子，心几乎软成一团，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大哥说得对，我们都不说，阿奶是不会知道的。”
    得了顾有墨的保证，顾有福这才开心起来，原本写满了伤心的小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虽然看上去依旧有些傻乎乎的，可顾有墨却怎么看，怎么欢喜。当下就拉了顾有福的小手，一边转身往堤坝上走，一边看着顾有庆，不容置疑的说：“大哥回家去拿背篓和打火石。”
    顾有庆有些憋气，不过这会儿他得安抚着顾有墨，免得他给自家阿爷告状，只能忍气吞声的应了，回家去拿背篓和打火石去。
    顾有墨并不等顾有庆，自己小心的牵着顾有福的手，慢慢的往平日里大家拾柴火的野林子走去，不一会儿顾有庆就背着个比他自己矮不了多少的背篓追了上来，有些气喘吁吁的埋怨道：“老三你也不等等我，叫我一阵好追。”
    顾有墨瞥了顾有庆一眼，慢悠悠的说道：“你又不是有福，会找不到路，等你做什么？”
    “你……”顾有庆气结，又因为有把柄在顾有墨的手上，不能像平时一样对他，只能愤愤的扭过头去不理。心里头却暗暗想着，等这回的事情过去之后，一定要找机会狠狠的修理一下这个没大没小的老三，还有那个傻丫头，居然敢给老三告状，也不能放过！
    不一会儿，三个人就到了野林子，顾有墨看着顾有庆说道：“大哥你去掏鸟蛋，我带着有福捡柴火。”
    顾有庆把背篓往地上一扔，不服气的说道：“说要给有福掏鸟蛋的是你，现在怎么又要我去掏？”
    “因为我不放心把有福交给你带。”顾有墨极其自然的说道。
    顾有庆脸微微一红，接着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老三你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我就会欺负有福一样。”
    顾有墨眉头一挑，拖长了说道：“那大哥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谁惹得有福伤心大哭的？”
    顾有庆的脸越发红了，故意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嘟囔着说道：“我掏就我，有什么了不起嘛，都说了，我那是为了她好……”

 3.第3章 一棍子打在手上

    顾有墨虽然只有七岁，但是手脚却十分麻利，哪怕有福在边上名为帮忙，实为捣乱，他也很快就拾好了两堆柴火。湿一点的装背篓里背回家，放干了好烧，干透了的一会儿烤鸟蛋用。
    又过了一会儿，顾有庆回了野林子的入口，手上脸上有些被树枝划出来的痕迹，衣服也撕烂了一块，不过他并不在意，反倒颇为得意。
    一看顾有庆脸上的表情，顾有墨就知道，他肯定是收获颇丰，当下就站起来，冲着顾有庆伸出手去，嘴里说道：“大哥把鸟蛋给我揣着吧，免得一会儿不小心摔烂了。”
    顾有庆把胸口一捂，不满的说道：“怎么我揣着就会把摔烂鸟蛋摔烂了？你揣着不会？说得好像这鸟蛋不是我从树上掏下来的一样，我掏的时候都没摔烂一颗，更别说揣怀里的时候了。”
    顾有墨有点狡黠的笑了笑，指着装满了柴火的背篓和背篓旁边的一捆干柴说道：“大哥不会是想让我背这些柴吧？”说话间，顾有墨眼角的余光看到有福正在吃自己的手指，便轻轻的将有福的手指从嘴里扯出来，然后拿出手绢给有福擦手指上的口水，一边擦，一边又说：“或者大哥想让有福背？”
    有福听到顾有墨说自己的名字，虽然不明白，却傻乎乎的笑了笑，学舌道：“有福背。”
    顾有墨笑了笑，轻轻揉了揉顾有福的头，看向顾有庆的眼神里，却带了讥讽，分明是在说他，连有福都不如。
    被顾有墨那样一看，顾有庆顿时就有些挂不住了，虽然依旧有些不甘心，却还是几只几只的，将怀里的鸟蛋小心翼翼的掏了出来，递给顾有墨，一边递一边叮嘱般说道：“老三你小心些，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些的。”
    顾有庆的收获不错，总共二十三个。顾有墨并没有特意去数，只是接鸟蛋的时候略微一加，就知道了个数，破天荒的冲着顾有庆竖了竖大拇指。
    野林子里头的鸟蛋，时常会有村子里的小孩来找，所以并不是很多，顾有庆至少是掏了五六个鸟窝，才可能有这么多。
    顾有庆得意的仰起头，把目光投向天上。
    可惜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等到顾有墨的崇拜和夸奖，当下有些无趣，只得重新把头收回来，结果就看到顾有墨已经拉着顾有福走了几步出去了，连忙开口说道：“喂，老三，你等等我。”
    顾有墨并不停步，头也不回的开口说道：“大哥你快些，我和有福先去斜土破那边挖坑，你快些过来。”
    好多年以前，野林子里失过火，所以现在对村子里的孩子，老辈人都是耳提面命的，让他们不许在野林子里头烧火，免得把野林子烧了，以后大家都没地方捡柴火去。
    而村里人看着别家的孩子调皮，一般不会怎么样，但是要是看到在野林子里烧火的话，是肯定会逮着告上家门的，所以顾有墨他们才不敢直接在野林子里头烧鸟蛋。
    听到顾有墨的话，顾有庆再一次愤愤起来，冲着顾有墨嚷道：“老三你不能这么过分，你至少要帮着把干柴拖走啊，我一个人怎么拿得了这么多的！”
    顾有墨依旧不回头，只是说道：“那大哥先把干柴拿到斜土破下面，再回去背背篓里的嘛，反正我也是会烧鸟蛋的。”
    说着，顿了顿，又道：“大哥总不希望看到，我因为拖柴摔倒，把你好不容易掏来的鸟蛋都摔碎了吧。”
    顾有庆知道顾有墨这是故意整自己，但是今天自己倒霉，被顾有墨抓住自己欺负那个傻丫头，不让他把气出完，回去就算不明着告状，也会找机会在阿爷面前，给自己上眼药的。所以虽然心里生气，却拿顾有墨没有办法，只能依了顾有墨的话，乖乖的拖了干柴，跟在后面。
    斜土破离着野林子并不远，一小会儿就走到了，这里的地是沙土，烤鸟蛋比其他地方方便得多。
    因为鸟蛋是不能直接放在明火上面烤的，要不然丢进去一小会儿就得爆，爆得人满脸都是。得挖个小坑，把鸟蛋埋起来，然后撒一层薄土，在上面烧火，这样烤出来的鸟蛋，分外的香。
    如果是大泥土或者二泥土这些地方，土都是湿的，得先烧土存灰，才能烤，沙土因为没有水分，可以直接烤，而且烤出来的鸟蛋更香。
    顾有庆拖着柴火到斜土破的时候，顾有墨已经带着有福把小坑挖好，鸟蛋埋好了。有福笑嘻嘻的在鸟蛋上面撒土，顾有墨好脾气的由着她撒，只是有福撒完一捧去捧第二捧的时候，把多余的土拔开。
    顾有庆见了，撇了撇嘴，说道：“就你惯着她。”
    顾有墨瞥他一眼，说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顾有庆再一次被顾有墨堵得心中郁闷，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扭头就走。
    等顾有庆走了，顾有墨才笑着对顾有福说道：“有福乖，不玩了，三哥要给咱们有福烤鸟蛋吃了。”
    听到顾有墨的话，有福乖乖的将手里的土撒到旁边，点了点头，说道：“三哥烤。”
    顾有墨把埋着鸟蛋的地方的沙土拨了一些到旁边，又让有福退开了一些，才拿了打火石点燃了干茅草，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干脆了的细树枝折成一尺左右的小节，放在上面烧，等火势彻底起来了，才折了大一些的树枝在上面烧。
    又过了好一会儿，顾有庆才背着背篓，气喘吁吁的过来。到了之后，连人带背篓坐下去，有些夸张的喘了几口粗气，说道：“累死我了，老三你烤好了吗？”
    顾有墨虽然没好气的看了顾有庆一眼，却破天荒的没有呛他，只是用一根手指粗细的棍子，小心的把正在燃着的柴火下面掏了掏，然后把棍子往旁边一放，说道：“等火燃完了就好了。”
    说着，又看向顾有福，笑道：“马上就可以吃鸟蛋了，有福开不开心？”
    “有福开心。”有福一边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一边说道。
    “真乖。”看着自家堂妹这会儿没有半点痴傻的模样，顾有墨心中就觉得高兴，忍不住摸了摸顾有福的头顶，由衷的说道。
    顾有福闻言，冲着顾有墨嘿嘿就笑。
    顾有庆见了，撇了撇嘴，把头歪向一边，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等火燃完了，顾有墨小心翼翼的把灰烬拨到一边，又用棍子把沙子扒开，本来正扭着头看向其他地方的顾有庆把头转了回来，咽了咽口水，用力的盯着沙子下头露出来的鸟蛋，折了两根细树枝当成筷子一般，就要去夹，谁知，却被顾有墨一棍子打在手上。

 4.第4章 你连有福都不如

    顾有庆蹭的一下就怒了，瞪着顾有墨说道：“顾有墨！我今天忍你很久了！你是不是想打架？”
    顾有墨脸色不便，慢悠悠的说道：“我比你小。”
    顾有庆气结，怒道：“比我小就可以打我了？顾有墨，你哪里学来的歪理？”
    顾有墨两手一摊，做出一副一脸无辜表情的看着顾有庆，说道：“我可没这么说，大哥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顾有庆气得越发恨了，又不敢真动手打顾有墨，他这个三堂弟，向来就是个阴险的，他只要敢动手，顾有墨就敢真‘受伤’。想到从前在顾有墨手上吃的亏，顾有庆把心中的气忍了又忍，末了有些泄气的说道：“老三，你就痛快点说吧，你究竟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啊。”顾有墨依旧一脸无辜。
    “那你刚刚打我作甚？”顾有庆有些想跳脚的嚷道。
    “哦……”顾有墨看着顾有庆，顾有墨仿佛才明白过来，顾有庆在气什么一般，指了指地上正在凉着的鸟蛋说道：“大哥莫非是忘记了，咱们这鸟蛋是烧给有福吃的？”
    “感情我掏了半天，连衣服都给挂破了，好不容易掏到的鸟蛋，就得全给这小傻子吃？”顾有庆着实是郁闷着了，直接把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大哥！”
    顾有墨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蹭的一下站起来，握着棍子的手也捏得紧紧的。
    顾有墨的样子让顾有庆不由自足的往后退了半步，退了之后，顾有庆觉得有些丢脸，故作镇定的把胸口挺了挺，吞了吞唾沫，才开口说道：“你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大哥莫要忘了，阿爷早就说过，咱家有福不是傻子，她是替阿爷挡了煞，才这样的……”顾有墨冷冷的看着顾有庆，一字一顿的说道。
    顾有庆并不相信什么挡煞的话，还想嘲讽两句，但一来这会儿顾有墨的表情着实有些吓人，二来却也清楚顾有墨对顾有福是真疼，怕真惹得顾有墨记恨，所以虽然张了口，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顾有福小心翼翼的拉了拉顾有墨的衣袖。
    顾有墨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就泻了下去，自然而然的换上一张笑脸，摸了摸有福的头，柔声问道：“三哥吓着有福了？”
    有福摇了摇头，看着顾有墨说道：“不怕三哥。”
    顾有墨这回是真笑了，忍不住的又揉了一下有福的头发，还没开口，就听看到有福指了指鸟蛋，小声说：“凉了。”
    “嗯，凉了就不好吃了，三哥给有福剥。”顾有墨一边说，一边捏了一颗鸟蛋在手上，吹了几下之后也不顾还有些烫手，就直接剥开了，递到有福嘴边。
    有福咽了咽口水，把鸟蛋推了回去，说：“三哥吃。”
    “好。三哥吃。”顾有墨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点都不推脱，直接三两下就把鸟蛋吞了下去，手上也不含糊，又快速的剥了一颗喂给有福。
    有福依旧摇头，把鸟蛋推向顾有庆，低着头，有些怯怯的说道：“大哥吃。”
    顾有墨的脸色不变，但是投向顾有庆的目光却带了些别样的意味，不过手上的鸟蛋，却是顺着有福的推动，递到了顾有庆的面前。
    顾有庆脸上有些讪讪的，接过鸟蛋的手看上去似乎有些僵硬。心里头却忍不住的骂，小傻子惯会做这种表面功夫，明明每次都是她最占便宜，偏大家都会被她骗到……
    想归想，顾有庆吃下去那颗鸟蛋的时候，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等顾有庆吃了，顾有福才乖乖的把第三颗鸟蛋吃了。
    接下去，有福依旧是自己要先让顾有墨和顾有庆吃，顾有墨有时候笑眯眯的给自己和顾有庆一人一颗，有时候哄着有福，说自己和大哥刚刚才吃过，只是她没有看见而已。顾有庆心中难免不忿，却也不好意思当着顾有墨的面，明目张胆的计较。
    二十多颗鸟蛋，说起来挺多的，其实并不，毕竟太小了，也只能解解馋而已。
    吃完之后，顾有墨照例牵了有福的手，说了一句“回家了”就率先走到了前面，气得后面的顾有庆又是一阵牙痒，却只能认命的背起柴火往家走。
    三人一前一后回家，顾有墨牵着有福走进院子的时候，顾有庆的娘、顾家大儿媳顾孙氏就端着个木盆从厨房出来，瞟到顾有墨和顾有福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非常冷淡，哪怕顾有墨带着顾有福唤她大伯娘，给她问好，她也只当是没听到，连哼都没哼一声。
    顾有墨不以为意，自己舀了水，给有福把手洗干净了，又把自己的手洗了，带着有福进了堂屋。堂屋的桌子上放着个壶，里头装的是烧开过的开水。
    顾家虽然也是庄户人家，但是因为顾长庚的早逝的父亲的缘故，从小家里的孩子就被教着不能喝生水。
    顾有墨倒了两杯水，一杯给有福，另一杯自己慢条斯理的喝了。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砰的一声木盆摔地的声音，紧接着顾孙氏极其夸张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天啦！有庆，你怎么背了这么多柴回家，重不重啊，压坏了吧？你怎么这么傻呀，也不知道叫娘去接你，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家里头别人不心疼你，娘可是最心疼你不过了。”
    “瞧瞧这汗都把头发打湿了，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得了？那不是挖娘的心嘛！这些天杀的哟……哪里当你是自家兄弟，便是外人瞧见了，也会给你搭把手的吧，偏他们就能空着手回家，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实诚的孩子来哟……”
    “我这当娘的成天给一家老小做牛做马，我认了，谁叫我是人媳妇呢。可我的儿哟，你好歹是老顾家的长子嫡孙啊，是该要继承家业的呀，怎么别人就是千娇万贵的小姐少爷，什么都不用做，你却被人家拿来当牛做马呀……我们娘俩究竟是做的什么孽啊……”
    顾孙氏在外头越说越来劲，越说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干脆一屁股坐在院子里，拖长着声音哭骂了起来。
    有福原本正小口小口的喝着水，从顾孙氏叫骂开始，她就有些吓着了，身子绷得紧紧的，连水都不知道喝了。顾有墨安抚了有福一会儿，见没什么作用，便走到堂屋门口，看着顾有庆扬声问道：“大哥说句公道话，我们当真是什么都没做吗？”
    顾有庆很想说一句，你们净捡轻松的做了……但是看着顾有墨似笑非笑的眼神，张口就变成了：“娘，你别吵了，这柴火可是有墨和有福捡的，我不过是帮着背回来而已，我是大哥，自然要多承担一些，再说了我若不背，有墨也背不动啊。”

 5.第5章 坏心再起的大堂兄

    “背不动就不能帮着搭把手吗？”自家的儿子自家知道，这话是不是真心的，顾孙氏自然清楚得很，所以一听就要张嘴再骂。
    顾有墨有些不耐烦了，冷冷的说道：“今儿个咱们家的芦花鸡生的蛋，好像又没捡着，回头一定得给阿奶说说，这家里头有蛋的鸡啊，总得关着下了蛋才能放。”
    为了偷一口吃的，顾孙氏平时都是霸着做早饭的事情的，隔三差五的就偷摸一只两只的鸡蛋来吃，这是家里头除了有福之外的人都知道的。不过管家的顾家阿奶心软，加之顾孙氏又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所以大家都装着不知道罢了。
    偏顾孙氏还以为自己瞒得紧，这会儿听到顾有墨这样说，想到自家婆婆要是真听了这小崽子的撺掇，自己就不能再借着蛋下丢了的话头来偷鸡蛋了，有些着急，人也顾不得骂了，看着顾有墨说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知道，这鸡要是关着，它可是不下蛋的。”
    虽然顾孙氏偷的鸡蛋多半是落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可顾有庆依旧觉得丢脸，用力的拉了拉顾孙氏的胳膊，不耐烦的说道：“娘！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做饭？回头阿爷他们从地里头回来吃什么？”
    “好好好，娘这就去做，这孩子，背这么大一背柴回来，一定是饿了吧。”刚刚顾有墨的话让顾孙氏心生顾忌，本来就等着个台阶下，这会儿顾有庆这样说了，她自然就坡下驴，应承着忙活晚饭去了。
    看顾孙氏不骂了，天又还亮着，想着这会儿也没别的事情了，顾有墨叮嘱了有福一句，便转身去了自家爷奶的屋子，准备去找本书来看。
    顾家老爷子顾长庚是老童生，家里头的几个男孩子都是启了蒙、认得字的。而其中顾有墨最有天赋，可惜因为顾孙氏的阻止，没法去镇上学堂读书。
    先前就说过，乐途县是个穷县，读书人极少，只有镇上才有学堂，而且，哪怕是镇上的学堂，坐馆的先生也不过是秀才罢了，真要做学问，至少得去县里。
    而顾有墨也硬气，在顾孙氏说出要么连顾有庆一起去学堂，要么就谁都别想去之后，选择了自己在家看书。
    顾有庆有些怨毒的看了一眼顾有墨的背影，不怀好意的进了堂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之后，压低声音说道：“小傻子，我一会儿捡你的漂漂去。”
    说完之后，顾有庆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水。
    “我的！”果然听到漂漂两个字，顾有福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顾不得顾有墨的叮嘱，蹭的一下跳下板凳，就要往外跑，跑到门边，又停了下来，有些委屈的说道：“不乱跑。”
    顾有庆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你就在家里头待着吧，我一会儿去捡了，那就是我的了。不过我要是高兴的话，倒是可以给你看看。”
    说着也不看顾有福，自己往外走去。
    顾有福撇了撇嘴，有些要哭不哭的，两只眼睛巴巴的看着顾有庆的背影，看上去说不出的可怜。
    等顾有墨找了书回来，看到顾有福的样子，刚刚想问她怎么了，顾孙氏就在厨房里头大声喊他。
    顾有墨应了一声。
    顾孙氏就喊：“过来帮忙烧火。”
    顾有墨皱了下眉头，家里头虽然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可是也向来是不要求男孩子帮忙烧火做饭什么的。
    再说了，虽然从回来到现在，大堂姐都没有露过面，可她一定是在家的，还有阿奶……阿奶应该快回来了。
    顾家奶奶信佛，不杀生，也要求家里人尽量的能不杀生就不杀生，所以一般地里有什么活，她都会一起去，跟着做些轻省的，好放生一些虫子啊什么的。这也是先前有墨说要给有福烤鸟蛋，有福说阿奶骂的原因。
    再说了，这个天青黄不接的，晚饭一般都是菜粥加泡菜，一个人做完全是足够了的。
    所以，顾有墨并没有应声。
    “哎哟喂，还说这家里头没有少爷小姐，我这个做大伯母的，叫他帮忙烧把火都叫不动啊，我这究竟是做伯母的，还是做奴婢的啊？”
    “老天爷啊，我究竟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这样被人磋磨啊……”顾孙氏等了半晌，没等到顾有墨过来帮忙，扯开嗓子又开始呼天抢地、骂骂咧咧起来，一边骂，一边在厨房里弄出一些乒乒乓乓的声音。
    有墨听得心烦，有心呛她两句，又因为她好歹是个长辈，自己真要呛了她，说出去不太好听，虽然他非常想这么做。
    加上有福又有些被吓到了的样子，匐在门槛上，还要小心翼翼的拽着他的衣角，便只得去把书放了，然后去厨房里头帮忙烧火。
    有福本来要跟着的，结果刚刚走进厨房，顾孙氏就又惊声道：“小傻子，你进来做什么？一会儿磕着碰着、烫着割着，老爷子又要来怪我们，去去去，自己院子里玩儿去。”一边说，一边像赶苍蝇一样，把有福赶了出去。
    顾有墨非常不满，却也知道顾孙氏是个横的，他要是真把有福留在厨房里，她就敢故意把水往有福身上刷。
    这样想着，顾有墨也就只能叮嘱有福，不要乱跑，就在家里玩，自己时不时的，到门口看她一眼，或者唤她一声。
    大锅里的稀饭咕嘟咕嘟的开了，顾孙氏把切好的大白菜倒进去，刚搅合了几下，院子里就传来了顾家大伯顾成礼的声音。
    “饭做好了没？快端出来晾着，累了一天，可饿死我了。”
    “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顾孙氏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又扬声说道：“马上就好了，菜都倒下去了。”
    顾成礼一听顾孙氏的话，一下子就不满了，张口就道：“才把菜倒下去？你这个懒婆娘回来这么久了，还没把饭做好？你是在煮龙肉吗？早知道，就不该让你这个懒婆娘回来煮饭的。”
    顾孙氏砰的一声把木锅盖盖上，锅铲都没放下，就往厨房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骂：“顾成礼你这个坏了良心的，老娘十九岁嫁给你，从第三天起就没闲过过一天，这里里外外的活，我哪里做得少了？田间地里，锄地栽秧，又有哪一样少过我？”
    “行了！吵什么吵？一天到晚吵吵闹闹好听吗？做点活计怎么了？谁还偷懒了不成？”老爷子顾长庚扛着把锄头进了院子，皱着眉头斥责道。
    说着，又指着顾成礼点了点，稍微放低了一些声音说道：“不是我说你，咱们家就你最会躲懒，你还好意思说你媳妇。”
    顾孙氏一听，又不干了，说道：“爹啊，说话讲良心，我们成礼那可不是懒，那是身子骨不好，平日里总得多歇歇，说来说去，还不是怪你们把他的身体生差了。”
    顾孙氏知道自家男人懒，总拿身体不舒服着借口不下地，但是她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哪怕是自己公爹也一样。
    顾长庚气结，又觉得同一个不懂礼数的妇人计较失了体统，干脆不理他们，转身把锄头放了，去檐下洗手。
    手都洗完了，还没有听到有福的声音，心里头就觉得怪怪的，正准备唤两声，就听见老二家媳妇杨氏喊起有福的名字来。

 6.第6章 你家有福落水了

    顾杨氏喊了几声，顾有墨就从厨房跑了出来，嘴里有些着急的说道：“有福不在吗？她刚刚不是在家吗？”
    “有福刚刚在家？那是不是在哪个屋子里躲着玩啊？”顾杨氏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丝恐慌，一边说，一边快步进屋找人。
    顾有墨也一边喊，一边在各个屋子里找人。
    屋子里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人，这一下，除了顾成礼一家之外，大家都着急了起来。
    顾有墨一脸惊惧的往院子外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有福的名字，声音都有些变了。
    就在这时候，有带着慌乱的喊声从大堰塘方向。
    “长庚叔，你家有福落堰塘里了！”
    “有福！”
    顾长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旁边的二儿子顾成义连忙扶住他，而顾杨氏已经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院子。
    回过神来的众人紧跟着就要往外跑，顾长庚跑了两步，又站住了脚，大声唤道：“等等！”
    等大家都停下脚步了，顾长庚看着三儿子顾成仁说道：“老三，你腿脚快，马上去王家村请大夫回来。”顾成仁点了点头，拔腿就往外面跑。
    顾长庚将目光转向小儿子顾成信，说道：“老四去你长顺叔家借牛，牵到大堰塘来。”
    等顾成信点头应了，顾长庚又看着三儿媳顾李氏说：“老三媳妇去烧两锅水，大锅烧热水，小锅烧开水，小锅里头多放点老姜。”
    “哎，行，我这就去。”顾李氏一边应承，一边往厨房走去。
    顾孙氏站在厨房门口喊道：“爹啊，大锅里头我煮着饭呢。”
    听到顾孙氏的话，连向来和善的老太太顾刘氏都变了脸，斥责道：“你不会洗两个盆舀起来吗？”
    顾长庚根本不理顾孙氏，只是黑着一张脸，对自己老伴说道：“老婆子你去帮有福找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
    说完之后，直接拉着二儿子顾成义的手疾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成义你同我去看看，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话没说完，就走出了院子。
    得了老爷子的吩咐，顾李氏往厨房走去，顾刘氏则往自己二儿子两口子的房间走去，连顾孙氏都撇撇嘴，进了厨房。只有顾成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自己也往厨房走去。”
    “先舀碗饭给我吃着，累了一天，饿死我了。”进得厨房，顾成礼有些没心没肺的说道。
    顾李氏刚把姜洗好，放在菜板上拍，听到顾成礼的话，黑着脸把刀往菜板上一放，拿起姜往小锅里丢，嘴里说道：“大伯当真是没把旁人当过亲人，这当口，居然还能吃得下饭。”
    “我怎么吃不下了？”顾成礼眼睛一瞪，说道：“爹又没给我分派事情，还说其他人该干嘛干嘛，我这会儿，自然是该吃饭了啊。”
    “爹那是不敢给你分派什么。”顾杨氏说完就不看顾成礼了，把正在慢慢的拿着饭勺子舀着大锅里的菜稀饭的顾孙氏拔开，嘴里说道：“大嫂若是好心，还是去帮我把这大锅的火烧起来吧。”说话间，三两下就用洗干净的水瓢把锅里的饭全舀了起来，又迅速的把锅洗干净，重新洗了水瓢之后，舀了半锅水在锅里。”
    顾成礼脸厚得很，自己拿了个碗，舀了满满的一碗饭，又顺手把中午剩下的泡菜端在手里，这才往外走去。
    等顾长庚赶到大堰塘的时候，岸上已经围了一圈人。
    “长庚叔。”有人看到顾长庚，简短的打了个招呼，其他人默默让开一条路。
    人群中间，顾杨氏悲呛的跪坐在地上，抱着有福，哭得死去活来，顾有墨也跪坐在一边，因为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单衣，其他的，都盖在有福的身上。
    顾成义连忙把自己的短衫脱下来，披在顾有墨身上。
    顾有墨由着顾成义把短衫披在自己身上，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长庚看着有福，嘴角动了动，一句话没说出来，双目绯红，身子微微颤抖着，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爹。”顾成义见状，连忙起身，扶着顾长庚，微微低着头，眼帘下垂，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眸……”圈外响起一声牛叫，顾家老四顾成信牵着牛，出现在人群外面，轻喊道：“爹，牛借来了。”
    顾长庚微微点头，推了推顾成义扶着自己的手，说道：“去，把有福抱到牛背上，横搁着，肚子压在牛背上，扶着点。”
    人群再次让开一条道，顾成义抱起有福，横搁在牛背上。有墨上前拉着有福搭在牛肚子上的手，愣愣的站在老牛的旁边。
    “牵着牛，绕着这堰塘慢慢走吧。”顾长庚张了张嘴，有些艰涩的说道。
    他也不知道，这样究竟有没有用。这法子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有时候有用，有时候也没什么作用，不过还是要试一试的。
    顾成信点点头，拉了老牛就走，顾有墨亦步亦趋的跟在旁边。
    顾成义站在牛肚子的另一边，扶着牛背上的顾有福。
    顾长庚也跟在后面走着，脚步很是踉跄，旁边的年轻人见了，连忙唤一声长庚叔，然后扶着他。
    顾杨氏挣扎着在相熟的妇人的搀扶下，跟着牛走，一边走，一边死死的捂着嘴，嘴里依旧时不时的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围观的人也顾不得天色渐晚，不由自足的跟在后面，关切的看着牛背上的小女娃。倒不是大家真的多么多么关心顾有福，只是，好歹是一条人命。
    “咳咳……”
    老牛沿着大堰塘走了大半圈，牛背上的顾有福终于把污水咳了出来。
    “有福，我的有福！”顾杨氏推开扶着自己的妇人的手，跌跌撞撞的走上前去，满心满眼都是期翼。
    “有福！”顾有墨也是激动万分，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牛背上的有福。
    “咳出来就好，咳出来就好。”
    “天见可怜的，有福这孩子有救了。”
    ……
    听到有福的咳嗽声，看到有福从肚子里咳出来的污水，跟着的人们也都议论纷纷。
    牵着缰绳的顾成信也忍不住的回头，有些激动的看着自家的小侄女。
    只有顾长庚和顾成义依旧沉默。
    顾成义是扶着顾有福没动。
    顾长庚上前，摸了摸有福的鼻息，开口说道：“老二把有福抱回家吧，老四去把牛还了。”
    “哎。”
    “好的，爹。”
    顾成义和顾成信一前一后点头，各自照着顾长庚的吩咐着了。
    回了家，有福依旧没有醒。
    “老头子？有福没事儿吧？”听到响动的顾刘氏从厨房出来，关切的看着顾长庚问道。
    “还没醒。”顾长庚摇摇头，皱着眉头说道。
    “唉，这……”顾刘氏张了张口，不过倒是没说出什么来。
    “爹，热水我都烧好，姜汤也烧好了。”顾李氏跟在顾刘氏后面出来，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有福和自家二嫂，随后才看着顾长庚说道。
    “嗯。”顾长庚点点头，对顾刘氏说道：“老婆子，你带着老三媳妇给有福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洗完澡，再想办法喂点姜汤进去吧。”
    “好。”顾李氏点点头，转身往自己二儿子一家住的房间走去，澡盆子她之前已经洗过那到二儿子的房间了。
    “爹，让我来吧。”顾杨氏两步走到顾长庚面前，凄凄的说道。
    顾长庚叹了一口气，看着顾杨氏说道：“老二家，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去把你身上这身湿衣服换了，喝完姜汤，回头有福还要你照顾，你身子素来不好，别有福还没好，你又倒下去了。”
    说着，又冲着顾有墨说道：“有墨，你也去。一会儿，多喝点姜汤。”

 7.第7章 我只能尽力而为

    顾刘氏和顾李氏加上换好衣服的顾杨氏一起，想方设法的，给洗干净身子，换了干净衣服的福喂了点姜汤进去之后，顾成仁也从王家村把大夫请了回来了。
    “王大夫，麻烦您了。”顾长庚作为一家之主，听到顾成仁在外头招呼的声音，连忙迎出去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都是医者本份。”王大夫客气的摇摇头，又问：“那落水的小姑娘在什么地方啊？”
    “您这边请。”顾长庚闻言，连忙往自己二儿子的房间引路，然后开口说道：“肚子里的污水已经咳出来了，刚刚又给她用热水洗了澡，还喂了点姜汤进去。”
    “嗯。”王大夫点了点头。
    毕竟离得不远，这顾家老爷子是童生的事情，王大夫也是有所耳闻的。这年头，读书人一般都会看点医书，多少还是懂些医理的。而且，这样的处置倒也算是恰当。
    “只是……孩子一直没醒。”等王大夫点了头，顾长庚又说道。
    “老爷子先不要着急，我看看再说。”说话间，王大夫已经在顾长庚的引领下，走进了房间。
    顾刘氏和顾李氏已经从床边让开了，顾杨氏一见到王大夫，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口里哀哀求到：“王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有福，我给您磕头了……”说话间，头真的碰碰的在地上磕了起来。
    王大夫见状，连忙伸手虚扶，嘴里说道：“哎……这……这位顾家娘子，你，你先起来，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
    “是啊二嫂，你就放心吧，王大夫是咱们这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大夫，有福一定会没事的。”顾李氏过来，好不容易才扶了顾杨氏起来。
    王大夫给有福把了脉，心里头却是忐忑了起来。
    这孩子，是不太好啊……
    “我尽力而为。”
    王大夫第二次说出尽力而为这几个字，屋里头的人都明白了其中的含义，顾杨氏身子一软，要不是顾李氏还扶着她，只怕就要倒下去了。
    顾长庚也是身子一晃，脸色相当的不好，不过他还是强打着精神说道：“有劳王大夫了。”
    “应当的。”王大夫有些怜悯的开口，随即招呼顾成仁把自己的药箱给自己，随后也顾不得开方，直接就从药箱里头抓了几味药出来，分成了两包，嘴里说道：“小包的先煎，煎的时候把大包的药拿一碗水泡上，水开了之后，小火煎两炷香的时间，然后再把大包的连药带水一起倒进去，开了之后再煎一炷香的功夫。”
    “哎，好，我这就去。”顾孙氏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去了，顾李氏要扶着顾杨氏，顾刘氏上前接了药，转身就出去煎药。
    “我再给孩子针灸一下，你们找一块老姜洗干净拿过来。”顾刘氏拿了药出去之后，王大夫一边从药箱里把针灸包拿出来，一边说道。
    “我去！”顾有墨在站门口，闻言连忙跑去厨房找了一块大大的老姜，洗干净之后又跑回房间。
    不一会功夫，有福的心口和脚心还有头上和鼻子下面就分别插了好几根银针，之后王大夫又把顾有墨拿过来过来的姜切成薄片，又点燃了一根艾灸，小心翼翼的在插着银针的穴位上方，隔着姜灸了起来。
    约小个时辰之后，王大夫收了针，一边擦额头的汗水，一边在心里头叹气。
    这女娃子呛水太久了，只怕是不好救啊。
    叹气归叹气，不到最后关头，作为一个大夫，他还是不能放弃的。
    行针结束之后，顾刘氏也把药熬好了，可是，却怎么都喂不进去了。最后还是王大夫又在脸颊上给有福扎了针，这才扳开了嘴，把药喂进去。
    喂了药之后，王大夫坐在床头，一直把手指搭在有福的手腕上，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看向顾长庚，说道：“老爷子，看着情况，只能试试老山参了，我倒是带着几片，只是……”
    只是，老山参的价格着实有些贵，而且，还不一定有用。
    “多贵都用，劳烦您了。”顾长庚想也不想，直接说道。
    王大夫点了点头，又道：“我这丑话要说在前头，小姑娘这情况，就是用上老山参，也不一定有用啊。”
    顾长庚连连点头，嘴里不住声的说道：“您尽力，您尽力，您一定尽力。”
    王大夫从药箱的暗格里拿了一截老山参出来，还没开切，先前一直躲着不知道在干嘛的顾成礼的声音传了进来。
    “爹啊，您先问问价钱啊，没道理为了一个傻丫头，把咱们的家底掏空啊……”
    顾长庚气得狠狠的捶了两下胸口，骂道：“孽障！这家是你当还是我当？再说了，不过几片老山参，怎么就掏空家底了？”说着，顾长庚又对王大夫说道：“王大夫，您别管他，只管切就是。”
    “爹啊，家自然是您当，可我也是家里头的一份子啊，难道还不能提个意见了？”顾成礼在外头又说。
    顾成礼的话音刚落，顾孙氏的声音也传了进来：“是啊，爹，小叔眼见着也该说亲了，还有大丫，那也是该定亲了啊，这哪样不需要钱？”
    顾杨氏脸色惨白，凄凄的开口：“大哥，大嫂，我们有福花了多少银子治病，回头我们挣，挣了还给爹娘。我们有福她，她才六岁啊……要这么没了……我也是不活了的……”
    顾孙氏扯着嗓子在外头喊道：“挣来还？老二家的，咱们家可没分家，就算你们挣了，那也是爹娘的，再说了，都是土里刨食的，你们能挣什么银子？”
    “给我住嘴！”顾长庚气得满脸通红，厉声呵道。
    顾成礼还在外头不依不饶的喊道：“爹啊，那可是老山参啊，不是什么草药根子，咱们穷人家哪里吃得起。那还不得吃得倾家荡产？”
    “我打死你这个不仁不义自私自利的东西！我养着你这么个东西都没倾家荡产，几片老山参如何就倾家荡产了？那可是用来救命的！”顾长庚气急，抬腿就往门外走去。
    顾成信连忙扶住顾长庚，顾成义也站过来，扶着老爷子，一边给顾长庚顺气，一边说道：“爹，其实大哥大嫂也没说错，您不能为了我们……”
    顾长庚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顾成义，手指颤抖着指着他说道：“闭嘴！老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给我把你的念头收起来！想都别想！”
    顾成义有些不自在，低低的说道：“我也没说什么。”
    啪！
    一个巴掌打在顾成义的脸上，顾长庚痛心疾首的指着顾成义吼道：“那是你亲闺女！”
    “我知道，我也没有不疼她，可是爹……您总不能，总不能……”顾成义的脸色变了又变，到底没把剩下的话说完。
    王大夫仿佛没有听到屋子里的争吵一样，在老山参是切了两片下来，递给顾杨氏，说道：“嚼碎了喂她吃下去。”
    顾杨氏满心都是有福，也顾不得去细想顾成义话里头的意思，或者是不敢去想，只是含着泪将野山参嚼碎了，又一点一点的，喂给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顾有福吃下去。

 8.第8章 人参吊命不救命

    人参能吊命是不错，但也不是万能的，王大夫摸着顾有福的脉息，半晌之后轻轻放下，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尽力了……你们准备后事吧。”
    顾杨氏一下子就哭出声来，扑倒在有福的床边，一边哭，一边喊，一边求：“不！不！我的有福，我的有福她不会有事的……”
    摸到有福身上还温热着，心里头仿佛升起救命稻草一般，看向王大夫说道：“大夫，王大夫，求求您，您再看看，再看看，我们有福她还是热的，她还是热的啊……”
    说着，又冲着王大夫磕头，把头磕得砰砰响，额头都磕青了，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顾二嫂，你别这样，在下，在下真的尽力了……”
    看着顾杨氏这样，王大夫心里也不好受，都说医者父母心，他也希望能把这个小女娃救回来，可惜……他也实在是回天乏力。
    男女授受不亲，他也不能去扶她起来，只好求助的看着顾李氏。
    顾李氏见状，连忙上前来扶顾杨氏，虽然没办法把她扶起来，但好歹顾杨氏没再磕头了。
    “真的……真的没救了？”顾长庚整个人都楞住了，怔怔的站了半晌，身子摇摇欲坠，好不容易开了口，声音却是异常的嘶哑艰涩。
    “老爷子，我很抱歉，您……节哀。”王大夫一脸歉意的摇头说道。
    “我不信，我不信……”顾长庚附着胸口，一边摇头，一边喃喃开口：“李道长说过，我们有福，我们有福是个有福气的娃娃，她不能，不能就这么没了……我们老顾家……”
    “老二，老三，不，老四你和你三哥去，你们去镇上，去县里，去请最好的大夫。不不，太慢了，老三，快去里长家借车，咱们连夜送有福去县里。”
    “爹啊……王大夫还在这儿呢。”顾成仁有些尴尬，忍不住小声开口说道。
    “不碍的，老爷子的心情，我能理解。”王大夫微微摆了摆手，开口说道。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老爷子，您听我一句劝，孩子，已经这样了……天都黑透了，咱们这儿去县城的路，也没那么好走，黑灯瞎火的，可不安全。”
    顾长庚到底是读书人，刚刚只是心神恍惚，这会儿回过神来，虽然依旧伤痛难忍，却也只得认命，艰涩的开口说道：“多谢王大夫，您费心了，您看着诊费和药费一共多少？”
    “唉……”王大夫叹一口气，说道：“这诊费就算了，药钱……药钱给你们算半吊吧，乡里乡亲的，我就收个本钱。”
    顾刘氏听了，回屋拿了钱，交给了顾长庚。
    顾长庚双手递给王大夫，随后对顾成仁说道：“老三，你去做个火把，送一送王大夫。”
    王大夫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不用，给我做个火把就行。”
    “没事，王大夫，您稍等，我送您。”顾成仁说着，就去准备火把去了。
    不过，顾成仁到底还是没送王大夫回去。
    因为，顾有庆的屋里头，忽然传来顾有墨疯了一样的叫喊声。
    “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有福，我要杀了你！”
    顾成仁只得把手中的火把递给王大夫，然后转身往顾有庆的屋里跑。
    进屋之后，映在顾成仁眼里的，是这样一幅画面。
    顾有墨试试的把顾有庆按在地上，双手不要命的掐着顾有庆的脖子，顾成礼和顾孙氏一边拉，一边对顾有墨骂骂咧咧，拳打脚踢。
    看着自己儿子被打，顾成仁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冲过去一脚踢开顾孙氏，然后又使劲的扭住顾成礼正在挥向顾有墨的手，然后一把甩开。
    顾成礼干活惯会偷奸耍滑，力气自然没有顾成仁大，这一甩，就直接把顾成礼甩翻在地上，还在屋里的床脚狠狠的上碰了一下。
    顾成礼捂着头，一边挣扎着爬起来，一边吼道：“老三你儿子疯了，你也疯了？他要杀他大哥，你也要杀你大哥吗？”
    顾成仁并不理顾成礼，只是蹲下去，往顾有墨咯吱窝一挠，等顾有墨泻了气之后，把顾有墨的手扳开，又抱起来，才冷冷的说道：“大哥做事不带脑子，不代表别人也没脑子，我眼睛也没瞎，有墨这脸上身上，可没少被你和大嫂打。”
    说完，不理顾成礼，直接抱了顾有墨就要出去。
    “咳咳咳咳咳……”顾有庆一阵猛咳，在顾成仁快走出门的一瞬间嘶哑着喊道：“三叔，有墨要杀我啊！”
    本来顾有墨被顾成仁死死抱着，除了拼命挣扎和凶狠的瞪着顾有庆的方向之外，并没有说什么，听到顾有庆的话之后，忽然撕喊道：“你该死！是你害的有福，是你！”
    顾有庆心虚，却又梗着脖子说道：“那个傻子自己落水里的，关我什么事？”
    “是你！就是你！顾有庆，你是凶手！”顾有墨在顾成仁怀里挣扎得越发的厉害了，顾成仁几乎都抱不住他。
    “怎么回事！”顾长庚本来就因为有福而心伤，失望，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听到有墨和有庆打起来之后，好不容易走过来，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这样的话，整个人仿佛被人拿锤子，照着胸口狠狠的捶了一下一般。
    “阿爷……”看到顾长庚过来，顾有墨不吼了，也不挣扎了，只是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嘴里说道：“是顾有庆，是顾有庆害死有福的。”
    顾成礼心里没来由的一慌，张口说道：“有墨，你别瞎说，我们有庆可不是那种人。”
    “你闭嘴！”顾长庚恨恨的瞪顾成礼一眼，又看向顾有墨，说道：“究竟怎么回事，你说。”
    “事情是这样的……”
    顾有墨把下午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末了又道：“阿爷，是顾有庆害死有福的，还有我，您打我吧，您打死我吧。”
    “阿爷，有墨他瞎说的，我……我根本没有……没有丢有福的东西，我只是看她一个人在水边玩，太危险，怕她出事，所以要拉着她走了，是顾有墨，是顾有墨……是他不管有福，现在出了事，还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顾有庆梗着脖子不认，但是因为心虚，目光很是闪躲。
    “我打死你这个冷血狠心无情无义的东西，那是你妹妹！”顾长庚一眼就看出来顾有庆在撒谎，整个人之觉得血往头上涌，一边骂，一边转身去院子里，找了一根拇指粗细的棍子，回来就对着顾有庆一顿劈头盖脸的乱打。
    顾孙氏心疼儿子，一边扑到儿子身上，挡着顾长庚，一边嚷嚷：“爹啊，你打死我吧，我也不活了，从来没见过那家着阿爷的，偏心偏成这样子，为了个啥都不懂的傻丫头，要打杀自己的大孙子，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才嫁到你们家来，做牛做马不算，我还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儿子被打死。”
    顾长庚气得发抖，指着顾孙氏骂道：“我老顾家才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娶了你这么个……这么个……这么个人进来，好好的一个孩子，你看看，你看看让你教成什么样子了？你这是要坏我老顾家的根，毁了我们老顾家的希望啊！”
    说着，顾长庚又冲着顾成礼说道：“老大，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你，你给我马上去写休书，休了她！”

 9.第9章 我去给有福喊魂

    顾成礼还没开口，顾刘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好了老头子，家里头够乱的了，你少说两句吧，还是赶紧再想想办法，怎么救有福吧。咱们有福心窝里还有一口热气，总不能真就这么放弃了吧。”
    顾刘氏性子和善，在家里头从来不对着媳妇和儿孙发火，但顾长庚对她却很是敬重，一般只要她开口了，顾长庚就没有不听的。
    盖因当初顾家家道中落，顾刘氏的爹原本是想悔婚的，是顾刘氏坚持着好女不嫁二夫，绝食相逼，才让岳父认可了他们的婚约。
    顾刘氏在嫁人之前，虽然不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但是也还是有小丫鬟伺候着的，算是富家小姐，没吃过苦。嫁给他之后吃苦受累却没有半点怨言，对自己的老母亲，也是非常的孝顺。
    记得送走他卧病在床的老娘那年，顾刘氏瘦了一大圈，人都变形了一般，整个人轻得来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
    所以，顾刘氏一开口，顾长庚心里头有再大的火气，也都按捺了下去，只是有些心灰意冷的说道：“现在能有什么办法？王大夫的医术，别说在咱们这十里八乡，就是整个乐途县，那也是鼎鼎有名的……他都说没办法了，我们还能怎样？”
    顾刘氏仿佛已经想了许久，顾长庚话音刚落，就说道：“大堰塘以往可是出过好几次人命的，我素日就说，里头只怕是有冤死的水鬼作祟，想找替死鬼呢。”
    说着，顾刘氏顿了顿，又道：“咱们家有福既然还有一口气，那就说明那水鬼受不起咱们有福的福气，要不我们准备点香烛钱纸以及水饭，去给赏了孤，再给有福喊魂，没准咱们有福就醒来了。”
    在大齐很多地方，都流传着枉死的水鬼必须找到替身才能投胎的说法，顾刘氏本来就是个爱烧香拜佛的人，自然也是信这些的。
    其实顾长庚是不信的，但毕竟事关顾有福。而有福，又关系到顾家的未来……
    所以，听了顾刘氏的说法，顾长庚凝着眉头，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是读书人……”
    多年夫妻，顾刘氏还是懂顾长庚的，他这是明显意动了，却要碍着自己读书人的面子和名声，所以，顾刘氏直接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子不语、子曰的？左右是死马当成活马医，香烛钱纸家里还有，水饭也要不了多少米，就这么说了，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顾刘氏转身走到老二家的房门前，喊道：“老二家的，你找两件有福的衣服出来，我准备一碗水饭，然后给有福喊魂去。”
    听到顾刘氏的话，顾杨氏心中又升起一丝带着侥幸的希望，连忙找了两件有福的衣服出来，又拜托顾李氏道：“三弟妹，我跟着娘一起去给有福喊魂，有福这里，就拜托你照看了。”
    顾李氏和顾杨氏平日里的关系还算好，听到顾杨氏拜托自己，连忙说道：“二嫂快去吧，你放心，有福这里，我一定照看得妥妥当当的。”
    顾杨氏又谢过了顾李氏，这才抱着有福的衣服出门，顾刘氏也准备好了水饭和香烛钱纸，又叫了顾家老四顾成信一起，提了一盏灯，就出门去了。
    大堰塘离得不远，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顾刘氏让顾成信去绕着大堰塘往堰塘里撒水饭，自己点了香烛插好，然后一边烧纸钱，一边念念有词。
    “知道你在大堰塘里头过得辛苦，所以给你送些香烛钱纸来，水饭你多吃一些，我家有福还小，又不懂事，一家大小都惦记着她，可没办法在这水里头陪你，你吃了饭，拿了钱，就不要留她了，劳烦你把我们有福给送回来吧，我们一家人，都记你的好。”
    ……
    “你放了我们有福回来，也是积德，我多少点钱纸给你，你拿着这些钱，去求求鬼差，没准鬼差也就带着你去阴曹地府，重新做人投胎，我们一家人都感谢你。”
    ……
    “我老婆子啊，也是平日里也是行善拜佛，有佛祖保佑的。赶回头我老去庙里给你求几篇在菩萨面前供过的经文烧给你，保佑你来世大富大贵，高官厚禄。”
    ……
    “想来你也该知道，我们有福啊，是得过道长批命的，你若是真要作孽，老天都会容不得你，你若不信，切看回头打雷闪电，劈不劈得到你。”
    “若是被雷劈了，那可就灰飞烟灭，连投胎都投不了了。”
    ……
    顾刘氏话里话外，都透着同这大堰塘里头的水鬼打商量、说条件，威胁利诱，让“他”把有福的魂魄还来的意思。
    顾杨氏则是抱着有福的衣服，一声声的唤有福的名字，问她冷不冷，饿不饿，让她到娘的身边来。
    夜风吹来，卷起明明暗暗，还没燃透的纸钱灰，小小的打着旋儿。
    顾刘氏把手上的纸钱烧完了，趁着纸钱没息透，用三片烂瓦盖在周围，最后顾成信拿着已经空了的碗回来，交给顾刘氏，顾刘氏把碗倒扣在烂瓦上面，随即站起来说道：“走吧，咱们带着有福回家去。”
    说着，顾刘氏和顾杨氏以及顾成信就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拖长了声音呼喊着有福的名字。
    “有福啊，跟着阿奶回家去，阿奶给你炖鸡蛋吃。”
    “有福啊，跟着娘回家去，娘给你扎头花。”
    “有福啊，跟着四叔回家去，四叔给你买糖人。”
    “有福啊，快来，我们回家去，阿爷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有福啊，下坡了，你脚步走稳一些，可别绊着，摔倒了。”
    “有福啊，三岔路口往右拐，莫要走错了。”
    “有福啊，这里有个水沟，你迈大步一些，莫要掉下去了。”
    “有福啊……”
    就这样三人一步一回头，一回头一声唤，原本半柱香时间就能走完的路，他们整整走了两刻钟，这才到了家。
    到家之后，三个人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尤其是顾杨氏，先前有福出事，她已经哭了好几场，后来又求王大夫，再加上在地里的时候，也没喝上什么水，回家之后到现在，也是滴水未进，嗓子干得来，都几乎开不了口了。
    哪怕是这样，她也一进院子，就急忙抱着有福的衣服回屋，又把衣服压在有福的心口上，做完之后，就一动不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盯着有福，巴巴的盼着她，睁开眼睛，叫自己一声娘。
    顾李氏看着顾杨氏进屋，就出了房间，不一会儿，端了碗重新热过的野菜粥来，劝着顾杨氏道：“二嫂，吃点东西吧，都这么晚了，你早该饿了。”
    顾杨氏摇了摇头，虚弱而又干涩的说道：“我吃不下。”
    顾李氏心中怜悯，又劝道：“吃不下也得吃啊，有福还需要你的照顾，你不吃点东西进去，你又怎么能照顾好有福呢？”
    顾杨氏再一次摇头拒绝了顾李氏的好意，她真是没有胃口，也没什么力气再开口说话了。
    正在这时，躺在床上的有福忽然动了动，嘴里低低的发出一声又软糯，又委屈的声音。
    “娘……”

 10.第10章 有些怪异的感觉

    听到声音的顾李氏手一抖，差点把手上的饭碗撒了，而顾杨氏整个人则是因为太过难以置信而僵住了。
    当然，更多的是害怕自己听错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所以顾杨氏这会儿，是真的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不由自足的屏住了。
    “娘……”
    依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有福又低低的唤了一声，声音听上去，似乎带着许多的不安，还带着一些压抑着的恐慌。
    好像是？正在做噩梦的孩子？
    这一次顾杨氏确定自己听真切了，她猛的往前一倾，半个身子匍匐在有福的旁边，伸出一只手轻轻环抱着有福，另一只手颤抖着，小心翼翼的抚上有福的鼻端。
    等指尖感受到温热的气息之后，顾杨氏终于确信，她的有福，是真的活了过来。
    这一刻，顾杨氏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仿佛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落，一边哭，一边喊着：“有福，娘的有福，娘就知道，你是不会有事的……”
    看到顾杨氏的反应，顾李氏的脸上的神色换了好几次模样，最后才满是惊喜的冲着外面喊道：“爹，娘，你们快来啊，有福她没事儿了！”
    等以顾长庚和顾刘氏为首的一家大小听到顾李氏的话，冲进顾家老二的房间的时候，顾有福已经睁开了眼睛，而且正靠在顾杨氏的怀里，仰着头，用微微有些泛凉的小手，替顾杨氏擦着脸上的泪水，嘴里还在小声的说道：“娘不哭……”
    看到顾长庚他们进来，有福乖巧的挨个打了招呼，虽然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但是同之前无声无息的样子相比，那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顾长庚的老脸在一瞬间笑成了一朵菊花。
    “好好好，我就知道，我们家有福不会是个没福气的，这不，果真是没事了。”
    “真是好啊。”
    “老婆子，你去给有福蒸两个鸡蛋吧，多放点油，蒸得嫩一点。”
    顾刘氏也高兴，满脸欢喜的点头，嘴里说道：“哎，行，我这就去。”说话间又招呼顾李氏：“老三媳妇，你去帮我把火烧开，我马上就拿着鸡蛋过来。”
    “哎。”顾李氏点了点头，也是笑着应了。
    顾孙氏在门边听着，忍不住的撇了撇嘴，说道：“吃吃吃，真当她是个宝贝疙瘩了，一醒过来就要吃鸡蛋，也不怕吃坏了。”
    顾孙氏这话说出来，并不是真的要提醒顾长庚他们什么。当然，她也想不到有福刚刚溺水醒来，能不能吃东西这一层上面去。纯粹是因为心里不痛快，想要发泄一下而已。
    不过，听到顾孙氏的话，顾长庚倒是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说道：“是我欢喜坏了，也不知道咱们有福这会儿能不能吃鸡蛋羹。”
    说着，顾长庚看向顾成仁，说道：“这样吧，老三再你去一趟王家村，把王大夫再请回来。”
    “老三媳妇仍旧去烧水，一会儿王大夫要是说有福能吃，咱们就给有福蒸蛋吃，要是说不能吃，咱们就煮了糖水蛋，请王大夫吃。”
    听到顾长庚的吩咐，顾成仁马上就点了点头，说道：“哎，我这就去。”
    看到顾成仁转身就要往外面走，顾李氏连忙叮嘱道：“他爹，这黑灯瞎火的，你带个火把啊。”
    “没事儿，这路我熟悉着呢，不碍的。”说话间，顾成仁已经往院子外面走了。
    “爹啊……”顾李氏看顾成仁不肯听自己的，只得求助一般的看向顾长庚。
    顾长庚也怕顾成仁会不小心摔了什么的，连忙叮嘱道：“老三啊，你媳妇说得对，你还是带个火把好些，也不差做火把的那点时间，能看路还走得快些。还有啊，别忘记多给王大夫赔两个不是，毕竟这么晚了。”
    “知道了爹，您放心吧。”顾长庚发话了，顾成仁也不急着出门了，他也知道自家媳妇是心疼自己，只是他怕顾长庚着急，所以才赶着出门，现在自然要先做一个火把再说。
    听顾成仁应了，顾李氏这才放心，连忙说道：“那我去烧火去。”
    说着，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又返回去，把饭放在屋子里的柜子上，说道：“二嫂，我把饭给你放这儿了，你赶紧吃一点吧，一会儿有福还要你照顾呢。”
    “多谢三弟妹。”顾杨氏嘴里这么说着，却仍旧只双眼眨都不眨的看着有福，生怕自己一眨眼，有福就又昏过去了。
    “娘吃饭，不饿着。”说着，有福还轻轻的抚了抚顾杨氏的肚子。
    “好，好，娘吃饭，娘不饿着。”看到有福的样子，顾杨氏很是激动的点了点头。
    顾长庚也开口说道：“好了，老二媳妇，你去把饭吃了，再来看着有福吧，这里我先看着就是。
    有福醒了，顾杨氏心里头就仿佛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早就觉得饿了，加上有福那贴心的模样，顾杨氏也不再推脱，便摸了摸有福的脸颊，柔声说道：“那有福靠一会儿，娘一会儿吃了饭就来陪有福。”
    说着，顾杨氏拿了枕头小心的垫在有福的后背的位置，又帮她掖了掖被子，这才冲着顾长庚微微一福，然后端了饭，出去吃了。
    等顾杨氏出去了，顾有福原本强撑着的笑脸终于松懈了下去，小脸皱成了一团，一手抱着头，一手握了个小拳头，不轻不重的在自己的头上捶打了起来。
    顾长庚原本是笑着坐到有福面前的，忽然看到有福这样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住了，有些心疼的拉住有福正在敲打自己头的小手，看着有福轻声问道：“乖有福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头疼啊？”
    “疼……”有福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看向顾长庚的眼中，眼看着就泛起了泪花。
    看着有福的小模样，顾长庚只觉得心都要软化了，连忙说道：“有福乖乖，阿爷给你揉揉，一会儿大夫来看过了，就不疼，也不难受了。”说话间，顾长庚果然伸出手指，替有福揉起小脑袋来，一边揉，一边又忍不住问她：“刚刚阿娘在这里的时候，有福怎么不说疼啊？”
    “娘要哭，不让娘哭。”有福乖巧的回道。
    “真乖，我们有福最懂事了。”顾长庚有些感叹的说道。说着说着，心里头却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但是究竟怪在那里，顾长庚又有些想不通透。
    当然了，顾长庚这也算是当局者迷，如果换一个不那么关心顾有福、但是却对她还算熟悉的人来看，一定会发现现在顾有福眼中虽然带着痛苦，但目光却是清明的，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痴傻模样。

 11.第11章 傻病似乎好了

    也许是因为听到原本已经没救了的小姑娘忽然醒了过来，心中着实好奇，所以，王大夫来得比想象中的快。而且，到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气喘吁吁的。
    进门之后直接就进了房间，王大夫二话不说，就将手指搭上有福的手腕，把完一个手的脉，又换了另一只手，好一会儿之后，才面带歉意的对在一旁显得有些目瞪口呆的顾长庚说道：“抱歉，老爷子，我……”
    “没……没什么。”顾长庚回过神来，摇摇头，随即问道：“王大夫，您看，我们有福她？”
    “脉象还有些弱，不过比之前好了很多。”说着，王大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和颜悦色一些，看向有福笑问：“小姑娘，你可觉得那里不舒服？”
    有福看着王大夫眨了眨眼睛，随即把眉头皱了起来，然后指着脑袋小声说道：“头疼。”
    “头疼？”王大夫摸了摸有福的头，又问：“怎么个头疼法？”
    有福的眉头微微皱得更厉害了，指着太阳穴的位置，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着说道：“好像，有什么在往里钻……又觉得涨涨的，像有什么东西想往外钻。”
    听到有福的描述，王大夫也迟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眉头才舒展开来，看着有福又问：“那你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比如说胸口？”
    有福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又轻轻的点了点头，伸出小拇指，比划着指尖的位置，说道：“有一点点闷闷的，但是，头疼。”
    王大夫想了想，随后微微点头，说道：“可能是落水后受了惊吓，伤了神，这样，我抓一副安神的加点润肺的药，先吃着看看。”
    王大夫刚说要抓药，顾成仁就连忙把王大夫的药箱递上来。
    王大夫一边抓药，一边庆幸，幸好想到了落水后小孩子容易受到惊吓，所以药箱里有安神的药。
    抓完药，递给刚刚进屋的顾刘氏，又叮嘱了煎药的法子之后，王大夫忽然楞住了。
    他这一愣，倒是让顾家人以为有福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好，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王大夫楞了一下就回过神来了，着看向顾长庚，缓缓开口说道：“老爷子，我听说你们家这个小孙女，原本有些……不那么聪明。现在看来，她这神智，倒是清明了不少啊。”
    王大夫不说，大家还不觉得，听他这样一说，再看看有福，大家忽然就有种恍然大悟般的感觉。
    尤其是顾长庚。从看到醒过来之后的有福开始，心里头就一直觉得怪怪的，这会儿忽然醒悟过来，连连点头，说道：“是极，是极，我就一直觉得我们有福醒来之后，有些不一样了，可是没察觉究竟什么地方不一样，听王大夫您这样一说，倒是果真如此。”
    说话间，顾长庚含笑看向有福，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
    小有福有些不明就里，眼睛里就带了写怯意，小心翼翼的轻唤道：“阿爷？”
    顾长庚担心会吓到自己的小孙女，连忙冲着有福安抚的笑笑，说道：“有福不担心，王大夫给你抓了药，一会儿阿奶给你熬来喝了，头就不疼了。”
    说着，顾长庚又想起来自己之前想问的事情，连忙看向王大夫，问道：“王大夫，您看我们有福她能不能吃鸡蛋羹什么的？”
    听到顾长庚的话，王大夫微微摇头，说道：“先暂时不要吃鸡蛋之类的东西，若是小姑娘不觉得饿，就先不吃，如果觉得饿，就少吃一点稀饭或者面条，等过两天，再吃鸡蛋羹补补，如果可以，就买点瘦肉给煮点肉汤或者肉粥吃。”
    “再不然，买点骨头，最好是背梁骨，炖汤给她喝也成。”
    “或者，煮点鱼汤也可以。”
    “鲢鱼补脑，可以的话，买两条鲢鱼来炖汤最好不过了。”
    “好，好。”王大夫说一句，顾长庚就含着笑，点头应承一下，看上去，像是想要把王大夫说的所有的能补的东西，都弄来给有福吃一般。
    顾成礼已经去睡了，顾孙氏却还在外头听着，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说道：“爹啊，这又是鸡蛋又是鱼，又是骨头又是肉的，咱家便是有金山银山，也得吃垮了吧……”
    顾长庚很是尴尬，脸色都有些变了，嘴角狠狠的抽了几下，忍了又忍，到底没好意思在外人面前斥责自己的儿媳妇，最后只得装着没听见，看向有福，问道：“有福乖乖，你这会儿饿不饿啊？若是饿了，让你三婶给你做碗汤面吃好不好？”
    有福乖乖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有福吃稀饭，阿娘刚刚都吃了。”
    “我们有福乖乖真懂事。”顾长庚笑眯眯的摸了摸有福的头，说道：“不过啊，稀饭里头尽是白菜，吃了不顶事。”
    说着，顾长庚走到顾成仁旁边，小声说道：“去问问你娘，看看家里还有没有白面，若是没了，你去隔壁长贵叔家看看，能不能借一碗回来，若是他家没有，就去长顺叔家借。”
    “然后让你媳妇给有福做碗汤面。”
    “嗯，好，我这就去。”听了顾长庚的话，顾成仁点点头，连忙往外走。
    顾长庚的话虽然小声，顾杨氏却还是他听见了，虽然她也想自家闺女能吃点好的，但是又怕大嫂会说闲话，连忙说道：“爹啊，要不，就让有福吃点稀饭吧，我去给她热一热就是。”
    顾长庚皱着眉头看了顾杨氏一眼，若有所指的说道：“这家，还是我当。”
    说完，顿了顿，又道：“行了，你要是没事，就去给你娘帮忙吧，她还在给有福煎药呢。”
    “哎……成。”顾杨氏微微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有福，随后点头应了，也跟在顾成仁的后头，出了房间门。
    顾杨氏刚刚出门没多久，就又回来了，看着顾长庚说道：“爹啊，娘让您请王大夫去堂屋里坐坐，喝碗水。”
    顾长庚猜到应该是老婆子煮了糖水蛋，便请了王大夫去堂屋里头坐。毕竟这半夜三更的，折腾人家大夫跑了两趟，是该表示一下歉意和谢意，便请了王大夫出去。
    等顾长庚出门了，顾杨氏坐到有福身边，把有福看了又看，一边看，一边笑，一边还不停的抹着眼泪。
    顾杨氏的样子，让小有福有点不知所措，只得伸出手来，一边替顾杨氏擦眼泪，一边问道：“娘，您怎么了？”
    “没什么。”顾杨氏三两下吧眼泪擦干，一把摇头，一边笑着说道：“娘是高兴的，娘真是高兴。”

 12.第12章 喜极而涕的顾杨氏

    顾杨氏自然是真的高兴极了。
    她自来身体都不太好，嫁给顾成义之后两三年都没什么消息，后来还是看了大夫，吃了药，才艰难的怀上有福的。
    怀上有福之后不久，公公就忽然病了，而且病得越来越重，家里一团糟糕，她并没有因为怀孕而受到什么优待。
    加之她生的时候是提前发动，家里头根本没有准备好生产所需的东西。而公公那时又病得来连大夫都说没什么治好的希望了，一家人愁云惨淡的，根本顾不上她这个产妇。
    以至于生了有福之后，她就彻底伤了身子，基本上是断了再孕的可能。
    而自从知道自己再难有孕之后，丈夫就对自己不冷不热。
    她这一辈子，唯一的指望，也就只有有福了。
    谁知道，有福虽然刚生下来的时候看着乖巧，可一点都没有其他孩子那般灵动。之后，不管是翻身、还是走路、说话，都比其的孩子要慢上很多，晚上很多。
    再后来，连大夫都说，这孩子是得了傻病，脑子没别的孩子那么好使。
    幸好，在有福刚刚出生之后没多久，公公就给她定了一门娃娃亲，这对她来说，多少是个慰藉。
    可谁知，这都六年了，对方也没有联系过自家，也不知道那时候公公定的娃娃亲，还算不算数？
    又或者，那孩子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毕竟当年那个孩子在襁褓中的时候，她也是喂过他的，虽然比自家有福还大上半岁，可个头看着却比有福大不了多少，小鸡崽一样的瘦弱，也不知道那位道长，能不能把那孩子养活了。
    又或者，对方会不会嫌弃有福，是个痴儿？
    种种心思，让她日夜辗转，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担忧落泪。
    她有心想问，却又不敢开口。公爹那么信任那年同他定娃娃亲的那位道长，只怕她一开口，就会换来公爹的斥责。
    不过现在好了，至少她家有福的傻病好了！
    她只要好好的教养有福，不管那亲事作不作数，也不管那男娃还在不在，至少她不用担心再有福日后会嫁不出去或者因为不及旁人聪明而被婆家嫌弃磋磨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日子，总算是有了盼头。
    又或者，丈夫看到有福傻病好了，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嫌弃她们母女。
    顾杨氏越想越高兴，却哭得越来越大声。
    仿佛是想要把这些年的担忧和委屈，全部都哭出来。
    小有福有些不知所措。
    哪怕是傻病好了，可她到底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只以为是自家娘亲在担心自己，只能一边用小手替顾杨氏擦拭脸上的泪珠，一边一遍一遍的说：“娘亲不哭，娘亲不哭，有福好好的，有福不难受，不疼，一点都不疼，有福乖乖喝药，不怕苦，娘亲不哭……”
    不一会儿，顾李氏端着个碗进来了，碗里头是大半碗的汤面，瞧着顾杨氏的模样，心中也忍不住的唏嘘，又看到有福一脸担忧的小模样，心里头也升起许多的欣慰。
    连忙上前，哄着有福说道：“有福乖，不担心，你娘她没事儿，你让她哭完，把心里头的苦楚都哭出来，就会好了。”
    “真的吗？三婶，我娘她，真的没事吗？”有福抬头看着顾李氏问道，说话间，还忍不住的拿眼角的余光去看顾杨氏。
    顾李氏点点头，说道：“你娘她真的没事的，来，有福饿了吧？阿奶刚刚给有福煮的汤面，可好吃了。有福快趁热吃。”
    “来，三婶喂你。”
    说着，顾李氏一手端碗，一手挑着面条，喂到有福的嘴边。
    顾杨氏也不知道是哭够了，还是因为顾李氏进来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手帕将眼角的泪水抹了抹，就伸手去接顾李氏手上的碗筷，嘴里说道：“她三婶，劳烦你了，让我来吧。”
    顾李氏笑着说道：“没事儿的二嫂，你去敷一敷眼睛吧，要不明天你这眼睛该肿得看不见路了。”
    “我来喂有福吃面就好了。”
    说着，顾李氏的声音低了低，接着又道：“明天你这眼睛要是真肿得看不见路，耽误了活计，大嫂又该有话说了。”
    顾杨氏因为哭了好几场，这会儿眼睛已经是肿得像颗桃子似的了，她知道顾李氏的话在理，她同顾李氏妯娌之间关系尚好，知道顾李氏这是好意，也不坚持，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就麻烦弟妹了。”
    顾李氏微微摇头，说道：“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顾杨氏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客气的话，自己出去敷眼睛去了。
    顾李氏在顾杨氏让出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边喂有福吃面，一边笑道：“你看，三婶说得没错吧，你娘她啊，没事的。”
    “嗯，谢谢三婶。”有福睁大了眼睛看着顾李氏，用力的点点头，乖乖的说道。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顾长庚让顾成仁和顾成信一起，送王大夫回去的声音。顾李氏神情微微一动，看着有福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继续喂有福吃面。
    有福看到顾李氏的表情，眨了眨眼睛，看着顾李氏问道：“三婶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没……”顾李氏顿了顿，又笑笑说道：“来，有福我们继续吃，吃完再说，要不一会儿，这面条就改冷了，到时候可就不好吃了。”
    有福微微偏着头，看了顾李氏一下，然后冲着顾李氏笑笑，乖乖的点头说道：“嗯，先吃面。”说完这话，小有福明显的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顾李氏心中一阵熨帖，忍不住暗暗可惜，自己只生了两个儿子，却没能生一个贴心的女儿。
    不一会儿，有福就把剩下的面条全吃完了，连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的，完了冲着顾李氏乖巧的笑笑，说道：“有福吃完了。”
    “真乖。”顾李氏拿手绢给有福擦了擦嘴角，说道：“有福这会儿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有福没关系的。”虽然依旧头疼，有福还是摇了摇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顾李氏，小手拉了拉顾李氏的手，接着说道：“三婶有什么事就给有福说吧，有福没关系的。”
    “那……”顾李氏微微拖长了声音，随后说道：“三婶抱有福去堂屋，有福帮三婶劝劝你三哥好不好？”
    “三哥怎么了？”有福极喜欢自己这个三堂兄，一听顾李氏的话就急了，连忙拉着顾李氏的手问道。

 13.第13章 长子长孙的责任

    “你三哥他跪在神龛面前，不肯起身。”顾李氏一边说，一边在床上拿了一件顾杨氏的厚衣服，准备把有福裹起来，好抱着她出去。
    现在虽然是春天，可晚上还是很冷的，要是有福着凉了，别说公公不会放过她，她自己，也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为什么？三哥做错什么了？”有福一边吃惊的问道，一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看顾有墨。
    “有福别急，不要凉着了。”顾李氏说着，用顾杨氏的厚衣服把有福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俯身抱起有福，又道：“好了，这样就不会冷了，三婶抱你出去就好。”
    说话间，顾李氏已经抱着有福出了门。
    “说吧，知道错了没？”
    堂屋里顾有庆和顾有墨都低着头跪在神龛面前，送了王大夫出门回来的顾长庚有些疲惫的站在一旁，看着顾有庆问道。
    “阿爷，我知道错了，您就让我起来吧，我的腿都快疼得没知觉了。”听到顾长庚的话，顾有庆连忙点点头，一边说，一边还夸张的揉了揉腿。
    顾有墨没有做声，他知道顾长庚不是问他，主动跪在神龛面前，只是因为他自己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那你自己说说，你错在哪儿了？”顾长庚沉着一张脸，看着顾有庆问道。
    顾长庚话音刚落，顾有庆就连连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丢有福的东西，阿爷，您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就这样？”顾长庚提高了一些声音，看着顾有庆问道。
    顾有庆脖子不知觉的缩了缩，有些心虚的撇过头去，低声道：“阿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有福是妹妹，我该让着她，不该因为嫉妒阿爷对她，就欺负她的。”
    顾有庆是打死也不敢承认，自己后来故意和有福说的那些话，是真存了要害有福的念头的，更不敢说出，自己有推有福下堰塘的心思。
    因为一时嫉妒而欺负人，罚过也就罚过了，可若是让阿爷知道了他存心害人……以阿爷对有福的偏心程度来说，他可不敢想象，到时候阿爷还会对他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顾有庆的脖子缩得更厉害了。
    “你是存心要害有福的！有福回家的时候都是好好的，我去拿本书出来，她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肯定是你对她说了什么！”听到顾有庆的话，顾有墨扭过头来，对顾有庆怒目而视。
    说着，顾有墨又把头转了回去，闷闷的说道：“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带着有福一起的……是我害了有福。”
    “你少在这里瞎说！”听到顾有墨的话，顾有庆连忙反驳，跟着又看向顾长庚，急切的说道：“阿爷，您别听老三瞎说。”
    “我承认我对有福有嫉妒心，也承认我丢了她的东西，是欺负了她。可她也是我妹妹啊，我怎么会真的起心害她。”
    “有庆，你太让阿爷失望了……”
    “你就好好的跪着吧，什么时候真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顾长庚满脸失望的看着顾有庆，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顾有庆有些慌乱，看着顾长庚喊道：“阿爷……有福她，不是没事了吗？而且，我真的知道错了啊！您相信我啊，阿爷！”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顾长庚看着顾有庆，有些痛心疾首的继续说道：“阿爷这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你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在心虚，阿爷一眼就能看出来。”
    “是，阿爷承认，阿爷对有福是偏爱了一些，可那是因为你们阿爷这条命，是有福救回来的。”
    “阿爷知道，阿爷说的话，你们都不信，阿爷也算是在生死路上走过一遭的人，也没有骗你们的必要。”
    “再说了，你扪心自问，阿爷对你们兄弟几个，尤其是你，是不是真就不好了？啊？”
    “你都已经九岁了，旁人家九岁的娃，那个不是不管农忙农闲，都跟着大人在田间地头忙活的？可你呢？除了农忙的时候之外，阿爷有拘着你，让你在地里头跟着忙活吗？还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玩就让你痛快的去玩？”
    “你看看有墨，他比你小整整两岁，可不管是地里还是家里，能搭一把手的，他就不会偷懒，闲暇的时候，不是帮忙带着有福，就是抽空看书。”
    “还有你二（堂）弟有书，有书还比你小半岁，他都去镇上的铺子里，做了半年的学徒了！”
    “你想想他们，你再想想你，你有一点做大哥的样子吗？”
    “这也就罢了……”
    “可你明明就是做错了事情，为什么还冥顽不灵的，不肯承认？”
    “阿爷早就教过你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现在却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有庆啊，阿爷教给你的那些做人的道理，你都学到哪儿去了？”
    “啊？”
    “阿爷，我怎么就不承认了啊。”
    “我……我都说了，我知道错了，也承认了，自己做的错事。”
    “可您不能把不是我做的事情，硬生生的安到我的头上啊，您硬安过来的事情，您就是让我跪到天亮，甚至是打死我，我也是不敢认的！”顾有庆梗着脖子，看着顾长庚说道。
    可惜，他双眼之中一闪而过的心虚，到底还是出卖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顾长庚只觉得内心阵阵的失望，几个孩子都是他教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实际上，有福醒过来之后，顾长庚就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加上有福的傻病好了，可以算得上是因祸得福，顾长庚心里其实还高兴的。
    本来他都已经不打算追究顾有庆的错误了，只要他能知错、认错、改错就行。可眼下看到顾有庆为了逃避责任而一直避重就轻，他是真的又失望，又难过。
    长子长孙。
    长子长孙啊！
    长子长孙本来是要承担起照顾家中弟妹的责任的，可是他家里头，长子不像长子，长孙不像长孙，全都是成不了事，担不起责任的性子。
    叫他怎么能不难过失望？
    老二成义，素来是个有担当的，担起了家中许多长兄应该担的责任，可到底杨氏伤了身子，没办法再给他生个孩子，可以说，是断了香火后代……这事儿一直是他心里头的一根刺。
    可哪怕是为了有福，自己也不能由着他，让他休妻再娶。
    等自己百年之后，这个家，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
    顾长庚有点不敢想。
    也许，他能指望得上的，也只有有福了。
    李道长是得道高人，他说有福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有福必然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这不，王大夫都说没救了，她不仅活了过来，还把傻病给治好了。
    这后福啊，肯定是少不了的。
    顾长庚想着，忍不住的，就扭头往门外望去。

 14.第14章 不喜欢有福了吗

    顾长庚一扭头，就看到三儿媳妇有些局促的抱着有福，站在堂屋的门口。顾长庚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满的开口道：“老三媳妇，这么晚了，你带着有福出来做什么？夜风这么凉，要是害得有福伤风了怎么办？”
    “爹……”顾李氏抱着有福的手微微紧了紧，明显有些紧张。
    有福努力笑得甜甜的，看顾长庚，嘴里唤道：“阿爷。”
    “欸！”顾长庚锁起来的眉头和紧绷的面颊同时舒展，看向有福的眼中充满了溺爱：“阿爷的有福乖乖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啊？”
    “天晚了，阿爷该睡觉了。”说话间，有福微微偏了头，想了想，又道：“阿爷说，早睡早起身体好！”
    “是是是，阿爷的有福乖乖还记得阿爷的话呢。”顾长庚笑得欣慰，自己从前说的话，有福都能回想起来，他家的有福果真是不傻了。不对，其实有福从来就不是傻的，只是，没有旁人那么聪明罢了，现在可真是好了！
    “记得。”有福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从听到自己在门口，就一直扭着头看自己的顾有墨，喊道：“三哥也该睡了，不睡就是不乖，不乖有福不喜欢。”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
    说完，有福又看向顾长庚：“阿爷说有福说得对不对？”
    “嗯，对。”顾长庚点点头，附和着说道。
    他本来就没有要惩罚顾有墨的意思，只是这个小孙子犯了倔，他也有些拿他没奈何。
    “有福……”顾有墨神情有些挣扎，他是真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才会跪在这里自罚的。
    “三哥这样，有福会担心的，还有阿爷、阿奶、三叔、三婶……大家，都会担心的。”说话间，有福的小嘴撅了起来，低低的道：“三哥好狠心……”
    说着，又把身子一扭，头埋到顾李氏的怀里，有些闷闷的说道：“有福不高兴了。”
    “你看你，有福刚醒，你做什么要惹她不高兴？”顾李氏假装不满的瞪了顾有墨一眼。
    “我……”顾有墨自然知道自家娘亲是故意这样说，故意这样做的，他也知道有福也是故意的，只是……
    顾有墨的脸上越发的挣扎了起来。
    “好了，你起来吧，别在哪儿跪着了，让大家都担心你，叫什么话？”顾长庚也扳着脸，看着顾有墨说道。
    “阿爷……”顾有墨看看顾长庚，又看看顾李氏和有福，把头低了下去。
    “三哥以后不对有福好了吗？也不想带着有福玩了吗？”顾有福把头从顾李氏的怀里抬起来，扭着头，假装委屈的看着顾有墨问道。
    “怎么会！”
    顾有墨急切的说道：“你是我妹妹，我自然是要对你好，要带着你玩的，有福你可别乱想！”
    “可是三哥都不听有福的了……”说着，顾有福把嘴撅得更高了。
    “唉……”顾有墨有些不知所措的握拳捶了自己一下。
    看到顾有墨的样子，有福在顾李氏的怀里扭了几下，嘴里嚷嚷着说道：“三婶放我下去，既然三哥不肯起来，有福也去神龛面前，陪着他跪去。”
    顾李氏连忙把有福抱紧，嘴里说道：“有福你别这样，一会儿摔了怎么办……”说着，又狠狠的瞪了顾有墨一眼，道：“你若真是觉得自己错了，就不要这样让大家跟着担心你，日后对有福更好一些，不就行了吗？你这样，一会儿引得妹妹也倔起来，可怎么才好？”
    顾李氏的话音刚落，顾长庚也沉着声音说道：“是啊，你总说自己要爱护妹妹，孝顺父母长辈，就是这样孝顺的吗？”
    “阿爷，娘……我错了。”顾有墨有些羞愧的开口，跟着又看向有福，说道：“妹妹别闹，三哥这就起来。”
    说话间，顾有墨一手撑地，一手扶着自己的膝盖，准备站起来，谁知道因为跪得太久，双腿都麻了，刚刚站到一半，又咚的一声，跪了回去。
    “三哥！”看到顾有墨的样子，顾有福这次是真的着急了，看着顾有墨的眼睛里头，都泛起了泪花来。
    “没事儿，没事儿……”顾有墨本来疼得有些呲牙咧嘴的，这会儿却连忙换成一个笑脸，一边揉了揉膝盖，一边安慰有福：“三哥就是腿有点麻，一点都不疼，不疼的。”
    顾长庚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嘴里说道：“这小子……”说话间，伸手抱起顾有墨，放他在长板凳上面坐好，嘴里说道：“这下子你知道厉害了吧，看你小子以后还倔不倔。”
    说着，又道：“老三媳妇，你把有福抱回去，然后去给有墨把饭热热端过来，这大晚上的，他也不知道饿。”
    “不要，我要看着三哥。”顾有福摇了摇头，有些倔强的说道。
    “好好好……”顾长庚对有福的宠溺已经成了习惯，看她这样说，连忙走过去，一边伸手接有福，一边说：“好了，老三媳妇，你把有福给我抱着，去给有墨热饭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顾有墨说着，就准备从板凳上下去。
    顾李氏生怕他腿麻又摔了，连忙说道：“你别动，娘去！”
    说着，看顾有墨不动了，又道：“饭是给你在热水里温着的，端过来就可以吃了，你等等，啊。”
    说话间，顾李氏把顾有福递给顾长庚，小声说道：“爹，那我去了？”
    “嗯。”顾长庚接过有福，微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之后，就抱着有福，走到桌子边坐，也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这一大晚上的，把他也折腾得够呛，还真觉得累了。
    顾长庚刚刚坐下，顾有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阿爷，那我呢？”说着，顾有庆又看向有福，急切的说道：“有福，快，帮大哥求求情，让阿爷绕了大哥，以后大哥也带你玩！”
    听到顾有庆的话，顾长庚把脸一扳，斥道：“你给我老实跪着！什么时候真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着，顾长庚又去看有福的表情。
    谁知道，顾有福却仿佛没有听见顾有庆的话一样，只看着顾有墨问道：“三哥，你疼不疼？”
    “不疼。”顾有墨看着有福，笑着摇摇头。
    “骗人，有福刚刚都看见你呲牙了……”顾有福冲着顾有墨做了个鬼脸，又努力的把手从裹她的衣服里抽出来，放到嘴边哈一口气，然后微微探着身子，伸出手来，轻轻的给顾有墨揉了揉膝盖，煞有介事的说道：“揉揉就不疼了。”一边揉，一边还时不时的把小手收回到嘴边，再哈一口气，然后继续揉。
    以前有福摔倒了，顾有墨就喜欢这样给她揉，所以她也就学着了。
    看到有福这样，顾长庚既有些欣慰，又有些失落。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虽然偏疼有福，可到底……也还是希望有福能帮有庆求求情的。
    当然，这也真怪不了有福，毕竟，有庆他……
    他是真的差点害死有福啊。

 15.第15章 还是阿奶对我好

    有福吃过王大夫新抓的药，已经是后半夜了，家里人都累得够呛，各自洗漱睡觉去了。
    顾长庚也回了屋。
    顾刘氏收拾好之后进屋，见顾长庚正坐在床上，手上拿了一张烟叶在卷，连忙上前几步，将烟叶从顾长庚手上抽走，说道：“都这么晚了，可别再抽了，要不又是一晚上睡不好。“
    顾长庚看了看忽然变空的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啥时候看我在屋里抽过烟？我不过就是心里烦，拿出来卷一卷而已。”
    顾长庚这话倒是实情，因为顾刘氏不大闻得惯烟味，加上他的烟瘾并不大，所以从来都是早晚在院子里抽几口，地里干活累了，到埂上抽几口，从来不会在屋里抽烟的。
    通常是一天抽拇指大小的一小卷，有时候一天，也抽不了那么一小卷。
    顾刘氏一边把烟卷往平日里顾长庚裹烟卷的油布里放，一边说道：“烦，有什么好烦的？孩子得慢慢的教，谁也不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老夫老妻的，哪怕顾长庚不说，顾刘氏也知道顾长庚是在烦什么。
    等放好烟叶，顾刘氏又道：“老头子，你还真想让有庆跪一夜啊？”
    顾长庚闻言，眉头不知觉的就锁了起来，说道：“他若不知错，别说一夜，就是三天三夜他也得跪着。”
    顾刘氏摇了摇头，说道：“再跪下去，可别把腿给跪废咯，那到时候别说是有庆，只怕老大一家都得恨有福一辈子。”
    说着，顾刘氏顿了顿，有些别有意味的说道：“这俗话说得好，家和才能万事兴啊。”
    听到顾刘氏的话，顾长庚明显意动，不过还是没有松口。
    顾刘氏坐到顾长庚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又道：“刚刚我就说了，这教孩子是急不来的，得慢慢教。”
    “咱们教孩子是要把他往好里教，不是要把他教废了。”
    “孩子都跪了几个时辰了，再跪下去，血脉不通，真是要出大问题的。”
    顾长庚冷哼一声，说道：“他怎么会跪废？他又不是有墨那个实诚孩子，从小到大，那次罚他跪，他不是当面跪得规规矩矩的，一转背，他就直接坐到地上去了。”
    顾长庚说着，想起来今天顾有庆受罚时的表现，顿了顿，又道：“他若真受不了，会自己坐地上歇着的。”
    顾刘氏笑笑，说道：“所以啊，我觉得这一次他自己还是失悔的，让跪着就跪着，都没像往常那般偷奸耍滑过。”
    顾长庚看看顾刘氏，故意问道：“他真失悔了？”
    顾刘氏知道顾长庚这样子是已经不再坚持要继续惩罚顾有庆了，便点了点头，说道：“我瞧着是真的。”
    得到顾刘氏的肯定，顾长庚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说道：“既如此，那就让他起来吧。”
    得了顾长庚的话，顾刘氏也不耽搁，拿了油灯转身走出房门，往堂屋去了。
    顾有庆向来是个胆大的，所以哪怕堂屋里头黑漆漆的，他一个人跪（坐）着，倒也是不怕的。
    只是浑身上下，尤其是膝盖，实在是疼得厉害。
    如同顾刘氏所说，今天他被罚是实打实的跪了的，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他自己失悔，关键是顾有墨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只要他敢不跪好，顾有墨就会对他怒目而视，而且还一副随时准备张嘴告状的架势，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无可奈何。
    所以今天可以算得上是顾有庆有记忆以来，被罚得最惨的一次。
    尤其之前，他还被顾有墨掐得差点回不过气来，又被顾长庚好一顿打，加上这会儿实在是困得厉害，所以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感受到门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顾有庆强打着精神跪好，嘴里说道：“阿爷，我知道错了，您就绕了我吧，我真受不了了……”
    说实话，顾刘氏和顾长庚不一样，她并不偏爱谁。对于家中的小辈，她素来都是一视同仁的。
    而因为顾长庚对顾有庆相对严厉，所以私下里，她还会偏疼顾有庆一些。
    所以这会儿听到顾有庆的话，顾刘氏心里头还是觉得心疼的。
    不过，她并不是只会一味溺爱儿孙的无知老妇，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来自己对顾有庆的心疼，只是端着油灯，慢慢走到顾有庆面前，把油灯放在桌子上之后，才俯身看着顾有庆，问道：“有庆啊，你刚刚说你真知道错了？”
    “是啊，阿奶，我真的知道错了……”顾有庆看到来人是顾家阿奶，本来就来了些精神，这会儿听到顾刘氏的问话，连忙用力的点点头，看着顾刘氏急急回道。
    说着，又扯了扯顾刘氏的衣服，可怜兮兮的看着顾刘氏说道：“阿奶，我浑身都疼……”
    “你啊。”顾刘氏用手点点顾有庆的脑门，说道：“知道疼就对了。”
    “素日里我就教你，都是自家的兄弟姐妹，最重要是相亲相爱，你倒好……”
    “阿奶，你别生气……我，我真错了。”顾有庆低着头，有些泄气的说道。
    顾刘氏微微点头，说道：“你知道自己做错了就好，可你要记得，以后不能再犯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保证，我以后不再犯了。”顾有庆闻言，连连点头，又看着顾刘氏应承道。
    “既如此，那你就起来吧。”说着，顾刘氏要就要去扶顾有庆。
    顾有庆连忙摇头，说道：“阿奶不急，您让我先坐会儿。”说着，顾有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用力的把又麻又痛的双腿伸直，一边揉，一边说：“嘿，我可不是顾有墨那傻小子，跪久了不能马上起都不知道，活该摔个跟头。”
    顾刘氏有些哭笑不得，片刻之后摇头说道：“我看你啊，还是被罚得少了……”
    顾有庆可不怕顾刘氏，一边揉膝盖，一边仰头看着顾刘氏说：“阿奶，我好饿，还有吃的吗？”
    “我就知道……”顾刘氏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明显包着东西的手帕，递给顾有庆道：“给，快吃吧，这是上次你大姑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就剩几块了，吃完可不许再想其他几块了。”
    顾有庆压根没把顾刘氏的话放在心上，打开顾刘氏递给自己的手帕就看到是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糕饼，连忙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说：“阿奶你真好，太好吃了……”
    “慢点，阿奶又不会同你抢，别噎着了。”说着，顾刘氏给顾有庆倒了一杯水，然后递给他。
    “谢谢阿奶。”顾有庆三两下吧糕饼全部咽下去，才接过顾刘氏递给他的水杯，咕嘟咕嘟的就喝完了，说道：“终于不那么饿了，要不，我今天晚上指定会饿得睡不着。”
    “还是阿奶对我好。”
    说完，顾有庆还夸张的拍了拍肚子，这才撑着膝盖，从地上爬起来。
    爬起来之后，也不敢自己的腿还是疼着，送了顾刘氏回房，自己才胡乱洗漱了一下，回去屋里睡下了。

 16.第16章 打主意的胡仙姑

    “顾长庚家的傻孙女掉了堰塘里头淹了个半死，活过来之后，忽然就不傻了。”
    这话像一阵风一样，一天之内传遍了顾家村，又用了三天时间，传遍了顾家村附近的几个村子。
    包括胡家村。
    胡喜顺是胡家村有名的无赖，平日里游手好闲不说，还总是偷鸡摸狗，村里头没一个人对他看得上眼的。
    都快二十岁的人了，亲事都还没定下来。
    不过，大家看着他老娘的面子，对他，倒还算客气。
    胡喜顺的老娘从前大家叫她胡三娘，后来叫她小胡仙姑，等她婆婆死了之后，大家就都叫她胡仙姑了。
    在附近这十里八村的，胡仙姑也算是个“能干人”。
    胡喜顺的老爹走得早，又是病死的，死之前是狠狠的拖累了家里头一把。
    胡三娘呢，在娘家的时候，就是个不事生产的，嫁给胡喜顺的爹之后，胡喜顺的爹也疼她，不让她下地干活，所以对于这地里头的事情啊，她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懂。
    自家男人一死，她就没了法子，最后只得把家里仅剩下的两亩薄地佃给同村的人，收点微薄的租子，然后和她那跳大神的婆婆学起了“手艺”。
    “学成”之后，帮着人‘驱鬼除邪’、沟通先人，好歹赚些银钱事物，加上佃出去的地收回来的租子，勉强算是糊了自己和儿子的口。
    不过最近啊，附近的村子好像都挺太平的，连带着，胡仙姑的“生意”都不景气起来，几乎快一个月没人请她去做‘法事’了。
    家里头没了做法事得来的收入，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晚上煮的野菜粥里头，米完全可以数得清楚有多少粒。
    所以，一看到老娘端上来的晚饭，胡喜顺就直接摔了筷子：“娘啊！怎么又全是野菜？我要吃白米饭，吃肉，吃鸡！”
    胡仙姑出去做法事，除了铜钱，还会用到白米、大公鸡、刀头肉。主人家准备好的这些东西，做完法事之后，都是归胡仙姑所有的。
    而胡仙姑呢，是个疼儿子的，得来的肉和米不说，哪怕是大公鸡，都也不会次次都卖掉，五次里头，至少有一次，是要留着，给自家儿子补身子的。
    胡仙姑家的伙食，比村子里绝大多数的人家里头，要好得多。
    但是最近没人请胡仙姑去做‘法事’，而胡仙姑家吃饭，又素来没个节制，所以到如今，也就只能吃这种野菜粥了。
    平日里吃饭，多少都会有些油荤，最近天天吃野菜粥，吃得肚子里清汤寡水的，也难怪胡喜顺会摔筷子了。
    “这孩子……”胡仙姑见状，连忙把筷子捡起来，用衣襟擦了擦，然后把自己的筷子放到胡喜顺的手边，自己用捡回来的筷子，嘴里说道：“娘也想煮白米饭、炖鸡给你吃，可这不是最近都人请娘嘛去做法事嘛……这没事做，娘哪里拿得出来白米饭和鸡？”
    “娘，我的亲娘哎，你怎么老糊涂了？没事做，咱们可以找事情做啊！”说着，胡喜顺整个人都蹲到了凳子上，探着身子将嘴凑到胡仙姑的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起来。
    一开始，胡仙姑的眉头是皱着的，明显不同意儿子所说的事情，可是说道后面，她的眼睛就亮起来了，最后一拍手，说道：“对啊！这事要成了，咱们可是积了大德呢！”
    “行，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好好吃饭，吃完饭早点睡，明儿个一早，你就去把这事好好的打听打听，到时候咱们再来合计。”
    “哎，行！”听到老娘同意了自己说的事情，胡喜顺心里头满足，连原本看不顺眼的野菜粥也觉得没那么难吃了，唏哩呼噜的几口扒光碗里的野菜和米粒，胡喜顺把筷子一丢，说道：“那，娘，我去睡了啊，明儿个你记得早点起来做饭啊。”
    说着，不等胡仙姑答应，就趿拉着鞋子，往自己屋走去。
    胡仙姑瞧见胡喜顺的样子，连忙说道：“说你多少遍了，让你不要趿拉着鞋子走，回头把鞋趿拉坏了，娘可没钱给你买新的。”
    胡喜顺一边往外面走，一边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娘你一天到晚尽拿个破鞋子说事儿，烦不烦啊？”
    胡仙姑拿胡喜顺没办法，只得喃喃说道：“这孩子……怎么跟娘说话呢？”
    说着，自己收拾了桌子上的碗筷，拿去厨房洗了。
    第二天，胡仙姑比往常早起了一个时辰，打着哈欠准备洗把脸做早饭。刚走到院子里头，院子外头就有人同她打招呼。
    “早啊，仙姑。”
    “早。”胡仙姑看院子外头同自己打招呼的人肩上扛着把锄头，知道人家这是已经吃过早饭去地里做活去了。
    看看人家，再想想自己，胡仙姑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加上想到昨天傍晚和儿子说的那些事情，便不自然的笑了笑，说道：“他叔这么早就去地里啊？唉……昨天晚上咱们这儿的土地爷给我托梦了，说咱们这地界，最近好像有些不安静，让我注意着点。”
    “这说得久了点，耽搁了时间，今儿个早上，就有点起不来了。”
    都是一个村的人，大家知根知底，不过因为她是‘仙姑’，外头的人也不愿意得罪，所以假装自己不知道，胡仙姑向来是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只是感叹着说道：“仙姑真是辛苦了，咱们这地界啊，还得劳您费神。”
    说着，顿了顿，又道：“这样，我就不耽搁您做早饭了，您忙着，我先地里去了啊。”
    胡仙姑原本还想就昨天自己儿子说的事情，再敲敲边鼓的，传扬传扬，可是想着事情还没弄清楚，也不太好说，加上人家又没有追问，也不能强拉着人说，便点点头，说道：“成，您忙去吧，我也不耽误您干活了。”
    等外头的人走了，胡仙姑舀了一瓢冷水洗脸，被冷水一激，人总算是清醒多了，这才去烧火做饭，想着儿子要去外村打听事情，怕他饿着了，一狠心，多抓了两把米。
    做好了饭，胡仙姑先给自己舀了一碗面上的淸的，又把多余的汤舀起来拿碗装着，准备中午对付着吃，然后才给儿子把剩下的舀起来。
    满满的一碗，饭多菜少，胡仙姑还放了点油和盐在里头。
    胡仙姑把饭端上了桌子，又切了点泡菜，这才去叫胡喜顺起床。
    胡喜顺是被胡仙姑娇惯着长大的，如果说胡仙姑是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那胡喜顺就是不到半上午不起床的主，所以胡仙姑喊了老半天，胡喜顺才磨磨蹭蹭的爬起来。
    嘴里还不停的埋怨，怪胡仙姑叫得早了，他瞌睡都没睡醒。完全忘记了昨天，他自己也让胡仙姑今天早点叫他来着。
    吃完早饭，又死活在胡仙姑手上讨了几文钱，胡喜顺这才慢慢悠悠的出了门，一路往顾家村去了。

 17.第17章 顾家丫头只是开始

    胡喜顺是踩着饭点回家的，脸上带着喜色，手上，还拎着一条约莫三指宽，还有些活蹦乱跳的鲫鱼。
    胡仙姑正在烧火做饭，感觉门口的光线暗了些，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宝贝儿子站在哪儿，连忙问道：“咋样？都打听清楚了吗？”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这么点儿小事，能打听不清楚吗？”胡喜顺的脸上带着许多得意，语带飞扬的说道。
    胡仙姑放了一把树枝挽成的好柴在灶里，以便让这火能燃得更久一些，随后看着胡喜顺语带急切的说道：“那究竟咋样了？快给娘说说！”
    “娘，你着什么急啊……先把这鱼收拾一下吧，煎了煮汤正好，我好久都没尝到肉味了，可馋死我了。”胡喜顺说着，把拎着鱼的手伸出来，还轻轻的晃了晃。
    胡仙姑见到胡喜顺手上拎的鱼，倒也有些高兴，略微提高了些声音问道：“哟？这哪儿来的鱼啊？我瞧着，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娘您猜猜。”胡喜顺得意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看着胡仙姑说道，说话间，还又晃了两下拴鱼的草。
    “这孩子，娘怎么能猜得着呢……”胡仙姑嗔怪的看了胡喜顺一眼，说着又道：“不会，是你逮着的吧？”
    胡喜顺把鱼往灶台后面悬着的钩子上一挂，笑嘻嘻的冲着胡仙姑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要不怎么说我娘是仙姑呢，都不用掐指算，随便一猜，就猜中了，可不是仙姑是什么？”
    胡仙姑眼神一下子就亮了，笑道：“还真是逮的啊？这孩子怎么还想着去逮鱼了？”一边说，一边又往灶里放了一把好柴，然后起身，准备收拾胡喜顺带回来的鱼。
    胡喜顺笑得更欢了，甚至还主动坐到了灶门前去帮着胡仙姑烧火，嘴里说道：“这不是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嘛。”
    “娘您不知道，今儿个我从顾家村回来，快到村口的时候不小心把手给弄脏了，就想着去旁边的田沟里洗一下手，结果您猜怎么着？”
    胡仙姑一边收拾鱼鳞，一边接口道：“能怎么着？难不成还是这鱼主动撞到你手上来的？”
    胡喜顺一拳头打在自己手心，有些夸张的开口说道：“可不就是自个儿撞倒我的手上来的嘛！”
    “娘您是不知道，在那一瞬间啊……我真觉得，您儿子，我，胡喜顺，从今儿个开始，要转运了！”
    说着，胡喜顺顿了顿，又用一种特别‘真诚’的语气说道：“娘，您相信我，顾家那傻丫头的事儿，只是一个开始，从今往后我敢肯定，上咱们家来求您办事儿的人，肯定是那个什么？嗯……”
    胡喜顺忽然断了词，微微有些尴尬，想了一会儿之后恍然说道：“对，那个络绎不绝！”
    “啊……到时候那什么鸡啊，肉啊，米啊，那都是小事儿，必须得有钱，钱少了咱还不乐意让娘您上他们家去，替他们驱邪。”
    胡喜顺说着，眼神都飘忽了起来：“到那时候，咱们吃香的、喝辣的，想吃鸡吃鸡，想吃鱼吃鱼，想吃肉就吃肉，顿顿不吃白米干饭就吃面条……娘，您到时候天天跳大神，肯定很累，这样，儿子给您买一个那个，小丫头。”
    “嗯，对，就买个小丫头。”
    “买个漂亮的……”
    胡喜顺说，飘忽的眼神渐渐变得淫【邪】，声音也不知觉的荡漾了起来：“白天伺候您，晚上，伺候您儿子我……”
    说着，胡喜顺用力的吞了吞口水，仿佛自己面前，就站着一个‘柔弱’的小丫头，等着自己去‘疼爱’。
    胡仙姑丝毫不觉得胡喜顺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他异想天开了一些，当即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语带宠溺的说道：“这孩子……天还没黑呐，做什么白日梦呢？”
    不过，听着胡喜顺的描述，她也有些神往，忍不住的用带着向往的语气说道：“不过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娘也不求别的，就希望能给你娶个温柔、贤惠、体贴还好生养的媳妇儿回来，再给你生几个大胖小子，那娘就算去了地下，也算是对得起你爹了。”
    “得要个漂亮的！”听了胡仙姑的话，胡喜顺连忙补充道。
    “好好好，还要个漂亮的。”胡仙姑一边说，一边捻了很少的一点盐，往收拾干净的鱼身上抹。
    抹好盐，胡仙姑微微叹了一口气，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可惜啊，这样的好事儿也只能想想了，这一天到晚的，哪会有那么多人家来请娘去跳大神啊？”
    “怎么就没有了？”胡喜顺眉毛一挑，不过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只道：“只要娘到时候听我的，那咱家的好日子，肯定会很快就到来的！”
    说着，胡喜顺顿了顿，用力的说道：“娘您别忘了，刚刚都有鱼自己撞到我手上来了，这么好的兆头，还能有假？”
    虽说心中不信，不过胡仙姑却不想泼儿子的冷水，便用安抚的语气说道：“自然不能有假，娘相信你说的，咱家啊，总有一日能过上好日子。”
    胡喜顺自然不相信胡仙姑说的相信自己的话，反正他现在也没打算相信，到时候，用事实来证明好了！
    胡喜顺信誓旦旦的想着。
    从胡喜顺在顾家村打听好了落水之后忽然不傻了的那个丫头家里的事情之后，胡喜顺觉得自己的‘计划’一定能够顺利的实施的。
    同时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天才，居然能想到这种赚钱的‘好办法’，紧跟着他又‘发散’了一下思维，觉得自己还可以类似的办法赚更多的钱的。
    比如自己可以去装鬼吓人，然后让自己娘再去跳大神，反正自从阿奶去了之后，这附近的村子里头，就只有自己老娘一个神婆，也不怕那些被吓到的人家不上门来请。
    只要他吓的人够多，那还怕银钱不乖乖的到自己口袋里来吗？
    不过自家老娘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用说书先生的话来说，就是良心未泯，现在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她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等那顾家傻丫头的事情成了，他完全可以把铜钱摆在他娘面前，然后给他娘摆事实讲道理，再不济还可以用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儿媳妇的事情来要挟，不愁他娘不配合。
    实际上，也正是因为胡喜顺在想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情，没注意看路，踩到石子滑了一下，并且手还按到了****上面，他才会去田沟里洗手的，也才会抓到那条三指宽的鲫鱼。
    正是那条三指宽的鲫鱼，让他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要不，那鲫鱼怎么不撞别人的手上呢？”
    胡喜顺一边闻着锅里逸散出来的鱼汤吞口水，一边暗暗想到。

 18.第18章 食不言寝不语

    顾有庆用力的瞪着自己面前那一碗菜多米少的粥，恨不能把碗底瞪出来一个窟窿。末了，用力的嗅了嗅空气中传来的蒸蛋羹和的香味，这才埋头哧溜哧溜的喝起粥来。
    这都第几天了？
    打从那傻丫头落水的第三天开始，每天早上阿奶都会给她蒸一碗鸡蛋羹，然后熬一砂罐肉粥或者鱼粥，就顾有福一个人两顿的量，晚上还给她煮汤面，面上也要卧一个鸡蛋。
    这些天家里的鸡生出来的蛋，至少有一半是直接进了她的肚子，另一半虽说是拿去换了钱，可换的钱买的东西依旧是进了她的肚子。
    还不止呢！
    前天阿奶给她炖了一截背梁骨（龙骨），他只捞到一口汤、两块萝卜尝。
    昨天的豆腐鲫鱼汤，他更是连汤都没得到半口尝……
    水缸里还有一条巴掌大的鲫鱼，碗柜里还有半块豆腐装在碗里，用纱布盖着，这些他都知道。
    他还知道，今天这些东西，肯定又没有他的份。
    凭什么啊？
    就凭她落了一次水，差点死了？可大夫不都说了，她已经没事了吗？
    凭什么家里头要口攒肚落的，给她弄那些好东西？
    说得好听是补身子，实际上不就是让他吃独食嘛。
    这待遇，他这个顾家长孙都从来没有过，凭什么她一个丫头片子，要享受？
    她也不怕折了福！
    顾有庆越想越气愤，越想越觉得碗里那些掺杂了野菜的稀饭，吃到嘴里像是带着苦味一样难以下咽，吞进喉咙里更是苦涩得连喉咙都痒起来了。
    可是，他又不能不吃，不吃的话，阿爷就能让阿奶把他那碗饭收起来，然后，饿他一整天。
    前天他就为此，饿了整整一天。
    一天啊，饿得他走路都腿软了，阿爷也没有一丁点的心软。
    就算阿奶后来偷偷的给自己藏了半碗饭，可半碗饭能顶什么用呢？还不如不吃呢，吃那么傍半碗饭下去，肚子里更加抓心挠肝一样的饿啊！
    噢，对。为了那个傻有福的那些单独的吃食，阿爷居然连娘做饭的权利都剥夺了，不是让二婶做就是让阿奶做，让他完全没有一丁点偷吃的机会。
    难道自己真的不是顾家人吗？阿爷为什么会偏心成这样子？
    实在是太过分了！
    顾有庆想得脸都扭曲了起来，忍不住的把筷子往碗里狠狠的一戳。
    顾长庚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一直以来都坚定的认为自家是耕读传家，哪怕现在家道中落了，也和普通的农户是不一样的。所以对于家里的孩子的一些基本礼仪，他都会有所要求。
    比如食不言，寝不语。
    所以，顾长庚把碗重重的放下，扳着脸，看着顾有庆沉声说道：“不能好好吃饭你就把碗放下，别吃了！”
    然而，顾有庆正沉浸在愤愤不平的情绪之中，完全没有听到顾长庚的话。
    顾长庚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顾成礼怕顾长庚会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连忙借着桌子的掩护，踢了顾有庆一下。
    “干啥？”顾有庆被顾成礼猛的一踢，想都不想，就大声说道。
    说完，这才感觉到气氛有些怪怪的，一抬头，正好看到顾长庚沉着脸看着自己，心中一个激灵，连忙挤出一丝笑，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爷，咋……咋了？”
    顾长庚气笑了，看着顾有庆用一种听上去很温和，但实际上却很冷的语气说道：“怎么？是你阿奶做的饭不合你胃口？”
    “没……没有。”顾有庆背上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一股冷汗，想都不想，就连忙摇头说道。
    别说顾家阿奶是个细致人，饭菜比家里头的儿媳妇们做得好吃多了，就算顾家阿奶做的饭真的非常难吃，顾有庆也不敢应这句话啊。
    顾长庚脸色丝毫没有好转，只冷着脸，看着顾有庆继续说道：“那你吃个饭吃得咬牙切齿的，像是和谁有仇一样，这是做给谁看呢？”
    “我……”顾有庆有些心慌，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这才说道：“我就是饿了，太饿了。”
    顾成礼也连忙开口帮腔，说道：“是啊爹，有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快是难免的，难免的……”
    顾成礼话音一落，顾有庆就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我爹说得对，阿爷，我……我还长身体呢，可能这几天长得有点厉害，所以特别容易饿。”
    顾长庚冷着脸看看顾成礼，倒也没有直接在饭桌子上落这个长子的面子，只是瞪了顾有庆一眼，然后重重的冷哼一声，说道：“再饿也不能忘了规矩，吃了饭把食不言寝不语几个字写一百遍。”
    “啊……是，我知道了。”在顾家所有的子孙当中，顾有庆是最没有天赋也最不爱读书写字的一个，所以，一听顾长庚的惩罚，他直接就苦了脸。得亏顾成礼拼命给他使眼色，他才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没让顾长庚再发火。
    看顾有庆应了，顾成礼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心里头对顾长庚和顾有福的不满，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连带着对自己的二弟顾成义，也越发的怨恨了起来。
    在他看来，要不是顾成义处处争先，净在爹娘和兄弟面前装光面子，抢了自己这个大哥的风头，他也不至于在自家老爹面前，那么说不上话，那么没脸面。
    丝毫不考虑他在顾长庚面前说不上话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兄长的担当，遇事只会偷奸耍滑造成的。
    不过顾成礼毕竟是成年人，并不像顾有庆那样，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加之他自己实际上也清楚，自己干的活比最小的顾成信都要少，舍不得家中的松快日子，生怕惹恼了顾长庚，让顾长庚把他分了出去，所以不敢触怒顾长庚，只能将不满和埋怨，都隐藏起来。
    但是私底下，他还是会和顾孙氏抱怨的。
    不过，当天晚上顾孙氏却没有同往常一样，和他一起抱怨，只是若有所思的说道：“他爹，你觉不觉得自从那个傻丫头被淹得要死了又活过来之后，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有点不大对劲啊？”

 19.第19章 好像是中邪了

    “不对劲？怎么不对劲了？”听到顾孙氏的话，顾成礼也不抱怨了，为了表明自己对此事的重视，哪怕明知道在黑暗中顾孙氏看不见，也翻了个身，让自己面对着顾孙氏的方向之后才问道。
    顾孙氏虽然是看不见，但是身边有个人翻身她还是能感觉到的，心中越发觉得有劲，白日里经过‘高人’指点之后‘想’出来的话，一句句的，顺着嘴巴就说了出来。
    “我觉着，老爷子老太太最近，是不是好像是中了邪一样。”
    “尤其是老太太！”
    “你想啊，从前老爷子是偏心那傻丫头没错，可也没偏心成现在这个样子啊，现在除了那傻丫头，老爷子眼睛里头还有谁？”
    “还有老太太，私底下她原本是最疼咱家有庆的。”
    “这些天老爷子流水一般的买了那么多的好东西回来，全给了那傻丫头一人吃，老太太不仅不拦着，这私底下还楞是没偷偷有庆留一口啊。”
    “这事儿要搁以前，你觉得可能吗？”
    “是不太可能。”黑暗中，顾成礼因为顾孙氏的话思索起来，忍不住的，就摇了摇头，片刻之后继续说道：“你真觉得，咱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是中邪了？不能吧？老太太可是常年烧香拜佛，有佛祖保佑的人，不容易中邪吧？”
    “是不容易，可这不是正说明了那东西厉害吗？”顾孙氏说着心中一慌，直接翻身坐了起来，在黑暗中拉了顾成礼一把，说道：“他爹，你说，那东西要是来害咱们，咱们该怎么办啊？”
    “干嘛呢？吓我一跳！”顾成礼被顾孙氏的动作吓了一跳，不满的低吼了一句，等回味过顾孙氏话中的意思来，也翻身坐起，不过仍旧有些不相信或者是不敢相信，又道：“什么这东西那东西的？你究竟说的是啥？”
    “还能是啥，就是附在有福那个傻丫头身上的东西啊！”顾孙氏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是说，那傻丫头被鬼附身了？”顾成礼心中一惊，顾孙氏的话明显打破了他心中的‘妄想’，真有些把他吓到了，连声音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你小点声，老二他们可就住隔壁，可别让他们听到了。”实际上顾孙氏刚刚听到这话的时候，反应比顾成礼还不如，不过这会儿她显然已经镇定了许多，倒是还有功夫来提醒顾成礼了。
    “你，你什么意思……你快把话说清楚。”顾成礼压低了声音，不过那语气听上去依旧是抖索着的。
    “这还不明显？”哪怕顾成礼看不见，顾孙氏也因为有种‘先知先觉’的得意而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才开口说道：“老爷子就不说了，老太太会变成这样，可是从给那傻丫头喊了魂之后才开始的。”
    “你想啊，王大夫可是咱们这儿最厉害的大夫，他都说没救了，那傻丫头还能有命活着？不能啊！”
    “那时候王大夫是不是让咱们准备后事了？”
    “然后是不是就有了顾有墨故意说是咱们庆儿害死了那死丫头，老爷子把咱们庆儿往死里打了的事儿。”
    顾成礼点点头，附和道：“是啊。”
    “叫我说，喊魂那事儿，应该是老太太心疼咱们庆儿，为了不让咱们庆儿被老爷子打得太狠，这才想出来的法子。”
    “谁知道，却喊了个不晓得是什么玩意儿的孤魂野鬼回来，俯在那傻丫头身上活了过来，又不晓得使了什么邪法，迷惑了老爷子和老太太，所以现在他们才会那么偏疼她！”
    说着，顾孙氏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要不你说，哪有什么人能一生下来得了傻病，看过的大夫都说没法子医，这死过一回活转来，忽然变好了的？”
    “这不是邪了门是什么？”
    “听上去有那么七八分道理啊……”顾成礼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想到一个可能，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磕磕绊绊的说道：“你刚刚说，那，那东西……会害到咱们头上来？”
    顾成礼话音一落，顾孙氏就接口道：“是啊，我就是担心这个，这才和你商量呢。”
    顾成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开口道：“那照你这么说，咱们应该咋办？”
    “我也不知道啊。”顾孙氏摇了摇头，随后又道：“要不，咱们搬出去住？”
    “我觉着把，只要咱们搬出去了，那东西哪怕再厉害，这一时半会儿的，应该也害不到咱们头上来吧，到时候……”
    “不行！”顾孙氏的话还没说完，顾成礼就出声打断了，随后又道：“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想搬出去，搬出去不就是分家吗？别说爹不会同意咱们分家，就算是爹同意了，分家之后地里的那些重活你做还是我做？还有每家要承担的那些劳役，你是让我去，还是让有庆去？”
    说着，顾成礼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除非……是把老二一家分出去。”
    “也不行。”顾成礼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老三虽然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老二，他精着呢！老四又还小……这要是服劳役的话，指定得推我出去。”
    “我记得，今年轮到咱家……”
    “再说了，父母在，不分家，那是规矩，爹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黑暗中，顾成礼的脸色变了好几次，似乎是在权衡利弊，末了，终于一狠心，说道：“是不能分家，要不，咱们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当然，虽然顾成礼说的是咱们，但实际上，由始至终，他想到的也只有他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偷奸耍滑。
    “那要不……”听到顾成礼的话，顾孙氏迟疑着开口。
    “要不怎样？你快说！”顾成礼急急问道。
    顾孙氏说道：“要不，咱们请个仙姑回来，驱驱邪？”
    “我听说胡家村有个胡仙姑，驱邪什么的，挺厉害的，胡家村离得也不远，就三四里路，腿脚快点的话，一顿饭的功夫就到。”
    听到顾孙氏的话，顾成礼眼前一亮，说道：“这法子倒是不错……那胡仙姑我也听过，跳大神什么的，是挺厉害的！要是能请了她来，指定能把那东西给收了去。”
    “不过，我担心咱爹不同意。”
    顾成礼话音未落，顾孙氏就语气肯定的开了口：“老爷子肯定不会同意，别说现在他被那东西给迷惑了，就是从前，依着他对那傻丫头的偏疼劲儿，那也是不可能会同意的！”
    顾成礼闻言，一咬牙，一发狠，说道：“这事儿关系到咱们一家人，不，全村人的安全，可由不得爹不同意！”

 20.第20章 传遍全村的流言

    顾刘氏是个性情温和且不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嫁到顾家这么多年，几乎没和人红过脸、置过气，更别说是吵架了。
    可是今天，顾刘氏真的是被气炸了。
    那些人说的还是人话吗？
    什么叫有福是被她喊魂喊回来的孤魂野鬼附了身，这才活了过来？
    什么叫活过来的不是从前那个傻有福，而是不知道哪儿来的脏东西，所以有福才忽然不傻了？
    什么叫长庚叔长庚婶被有福迷惑了，早晚会被她害了？
    什么叫有福迟早有一天会害到全村人的头上？
    什么叫这祸害早除早好？
    ……
    “真是欺人太甚！”顾刘氏提着一篮子野菜进了自家院子，越想越生气，把篮子重重的一搁，忍不住恨恨说道。
    顾有福正抱着把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的扫帚在扫院子，猛的听到这么一句话，小小的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就看到自家那个永远都慈祥温和的阿奶脸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了，连忙把扫帚一丢，几步跑到顾刘氏的跟前，抱着她的腿，仰着小脸说道：“阿奶不生气。”
    说着，还冲着顾刘氏甜甜的一笑。
    顾刘氏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软化了，心里头有再大的火气也全都压了下去，连忙换上一张笑脸，摸着顾有福的小脑袋轻言细语的问道：“有福咋就起来了？阿奶不是让你多躺会儿吗？大夫都说了，你现在身子还很弱，要多养养。”
    有福故意皱着鼻子摇了摇头，用撒娇的口吻说道：“越睡越没精神，要活动活动才能好得快呢。”
    “好，那就活动活动。”顾刘氏宠溺的捏了捏有福的鼻子，心中想起外边那些人说的难听话，又轻声哄道：“不过啊，有福现在身子不好，就不要去外面玩了，就在自家院子里走走就好了，知不知道啊？”
    “好，听阿奶的。”有福用力的点了点头，乖乖的说道。
    多乖巧的孩子啊。
    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就那么爱嚼舌根，老顾家哪里对不起他们了？他们那样胡说八道的，真真是坏了良心！
    顾刘氏摸着有福的脑袋，暗自出神。
    有福也不打扰，就是乖乖的站在原地，任由顾刘氏在自己头顶轻轻的摩挲。
    好一会儿，顾刘氏回过神来，一晃眼，看到院子里倒着的扫把，和明显已经扫了一半的院子，连忙说道：“有福这是扫院子了？”
    “嗯！”有福点了点头，笑嘻嘻的说道：“没事儿做，无聊。”
    顾刘氏失笑，忍不住摇摇头，又点了点有福的额头，说道：“这孩子，人还没扫帚高呢，磕着绊着怎么办？”
    “才不会，有福好厉害的！”有福拍了拍胸口，有些小骄傲的说道。
    顾刘氏笑了笑，蹲下身子扶着有福的肩头说道：“是是是，我们家有福最厉害了，不过啊，扫帚还是太高了，以后不要扫地了，知道吗？”
    “嗯……”有福偏着头想了想，眼睛骨碌碌的一转，说道：“回头让四叔给我扎一把小的，就可以扫地了。”
    “好，那等回头让你四叔给你扎个小扫帚。我们家有福啊，可真是个勤快人，这么小就知道帮着家里干活了。”顾刘氏心中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欣慰，想到外面那些人说的话，又有些心酸。
    想着想着，忍不住的，就叹了一口气。
    有福连忙抚了抚顾刘氏的心口，乖巧的说道：“阿奶不叹气。”
    说着，摆出个小大人般一本正经的样子，郑重的补充道：“叹气会变老的。”
    “呵呵……这孩子。”顾刘氏忍不住又摇了摇头，说道：“阿奶啊，已经老了呢。”
    “才没有！”有福急急的说道：“阿奶长命百岁的。”
    上了点岁数的人都喜欢听到别人说自己长命百岁，顾刘氏自然也不例外，有福的话音刚落，她就笑了，说道：“哎哟，咱们有福这小嘴甜的，这是抹了蜂蜜吧？”
    “没抹没抹。”有福笑嘻嘻的摇了摇小脑袋，说道：“阿奶忘了？有福早上吃的糖水蛋呢。”
    “这就甜到了现在啊？”顾刘氏笑着接口道。
    “不止呢……”有福又笑嘻嘻的摇了摇头，说道：“要甜到明年的。”
    听到有福的话，顾刘氏心中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真心的笑了起来：“这孩子，真是，怎么这么会逗人开心呢。”
    看顾刘氏笑得真切，小有福这才是放了心，她虽然小，但是谁真心对自己好，还是能分得清的。先前顾刘氏心情不好，她自然也是会担心的，这会儿见顾刘氏真的心情好了，便说道：“阿奶，那我去把院子扫完。”
    “快别，让阿奶来扫吧。”顾刘氏连忙把有福拉住，嘴里说道。
    有福小脸皱了起来，嘟着小嘴说道：“可是，阿爷说过，咱们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呢。”
    顾刘氏摸了摸有福的小脑袋，柔声说道：“阿奶扫完了院子，也算是完成了这件事情，就不算是半途而废了啊。”
    “嗯……”有福低着头稍微想了想，旋即抬起头来，看着顾刘氏说道：“那有福把野菜摘了。”
    顾刘氏假装惊奇的问道：“我们家有福这么厉害？都会摘野菜了？”
    “那当然。”有福又挺了挺胸口，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昨天阿娘教了。”
    昨天中午是顾杨氏做的饭，有福一开始帮着摘野菜的时候，纯粹是捣乱，顾杨氏没法子，才教了她。所以，想到昨天的事情，有福才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顾刘氏看出有福是真心想要帮自己的忙，想着一会儿要是她没摘好，自己重新摘过，也费不了什么事，便点头说道：“那好，有福去拿一张小板凳过来，阿奶再给你拿个篮子。”
    说着，顾刘氏取了屋檐下挂着的干净篮子，放在地上，等有福拿了小板凳回来，就指着干净篮子说道：“摘好的野菜就放这个篮子里，知道么？”
    “知道。”有福点点头，拿了一根野菜出来，把根和黄叶去了，掐成几节，然后放在干净的篮子里，又问：“阿奶，是这样吗？”
    “是，我们有福真厉害。”顾刘氏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去捡了有福刚刚扔下的扫帚，把剩下的一半院子扫了。

 21.第21章 请大夫还是请仙姑

    有福认真的摘着野菜，当感觉到顾刘氏的视线不再落在自己身上之后，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旋即心中升起一种汗颜的感觉。
    “汗颜？”
    汗颜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转瞬之后，有福忽然觉得有点怪异，这种感觉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就好像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明明是自己，又像不是自己了一样。
    没由来的，有福心中一阵慌乱，冷汗顺着脸颊和背脊刷刷的冒了出来，头也开始一波一波的，疼了起来。
    好像是忘记了什么？
    还是，根本没有什么，只是自己觉得是自己忘记了什么？
    不知道……
    痛……
    好痛……
    头好像是要爆炸了一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
    眼前也开始弥漫起一团一团的黑雾。
    为什么会这样？
    呃……
    顾刘氏正低着头，在专心的扫地，忽然听到咚的一声，扭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原本坐在小板凳上乖乖摘野菜的有福这会儿已经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有福！有福你怎么了？”
    “有福！”
    顾刘氏慌忙丢了扫帚抢上前去，一把抱起有福，一边喊，一边用力的掐着她的人中。
    好一会儿之后，有福才幽幽的醒了过来。
    “阿……阿奶。”有福头晕晕的，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整个人仿佛是刚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被汗水湿透了，虚弱的躺在顾刘氏的臂弯里，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
    “有福，你没事了吧？吓死阿奶了，你刚刚是怎么了？都说不要下床了，你还是乖乖的听话，好好躺着吧，别再吓阿奶了，乖啊……”顾刘氏并不是真的想要有福答复她什么，她只是被吓到了，所以才忍不住絮絮叨叨的说这些话，说话间又抱着有福往房间里走去。
    院子外头顾长庚和顾成礼一前一后的回来了，并没有见到其他的人，顾长庚满脸怒色，顾成礼则是一脸愤愤，左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走进院子，顾长庚一抬眼就看到顾刘氏抱着有福在往屋里走，连忙问道：“老婆子，有福这是怎么了？”
    听到顾长庚的话，顾刘氏连忙顿住脚步转身，看着顾长庚说道：“老头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也不知道有福是怎么了，刚刚她忽然就晕倒了，我瞧着她这会儿还是不太好，要不……”
    说话间，顾刘氏看到了顾长庚身后的顾成礼，便冲着他喊道：“老大，你去王家村请王大夫来一趟……”
    顾刘氏的话还没说完，顾成礼就接口道：“娘，请什么大夫啊，有福前几天都好好的，忽然不好，怕是被撞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叫我说，还是请个……那什么，好一些。”
    当着‘被附身了的’顾有福的面说这些话，顾成礼心中还是有点害怕的，不过想着现在是白天，而且快晌午了，阳气重，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没看那东西像是大病了一场嘛。
    多半是因为晒了太阳的原因。
    不过，他到底还是有所顾忌，怕生死关头，‘那东西’会不管不顾的来害自己，所以只说了个模棱两可，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仙姑两个字，
    当然，他没有说出来也是因为他知道，顾长庚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实际上，刚刚他就已经给顾长庚说过这个事情了，他脸上那个红红的巴掌印就是这样来的。
    顾长庚一听顾成礼的话就又恼了，猛的一转身，厉声道：“你给我住嘴！我早就告诉过你，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也算是读过几天书的人，外面的人胡说八道也就罢了，你也跟着胡说八道，是不是要气死我你才甘心？”
    顾成礼一脸不甘，到底不敢和顾长庚犟嘴，只是喃喃的说道：“爹……我也没说啥啊。您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你还嘴硬？”顾长庚上前一步，手都扬了起来。
    “我不说了……”顾成礼见状，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顾长庚狠狠的瞪一眼顾成礼，然后才转身对顾刘氏说道：“老婆子，快抱有福进去躺着吧，给她兑一碗蜂蜜水喝喝，我这就去请大夫。”
    听到顾长庚的话，顾成礼心中转了个弯，忙道：“爹，还是我去吧……”
    顾长庚明显的不太相信顾成礼，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拖长了声音道：“你去？你别是想去胡家村吧？”
    顾成礼连忙堆了个笑脸，说道：“这哪儿能呢，爹您不松口，我可不敢擅自做主，我刚刚也是和您商量来着啊，这您不同意，我不也就算了嘛。”
    “哼！”顾长庚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才道：“最好是这样，你要是敢乱来，我可饶不了你！”
    顾成礼陪着笑，看着顾长庚说道：“爹，我哪儿敢啊……您放心，我只去王家村，请王大夫过来。”
    “您儿子在这里，这跑腿的事儿那能轮到您亲自去啊，要不，旁人不得把我的脊梁骨给戳断咯？”
    “您说是吧？”
    “那……你去吧。”顾长庚迟疑了片刻之后松口说道。
    “哎！我这就去。”顾成礼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应了一声，然后扭头就要往外跑。
    “等等！”顾长庚心中到底觉得有些不妥，又把顾成礼叫住。
    “爹，您还有啥吩咐？”顾成礼心中无奈，却也只能站定转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问道。
    顾长庚想了想，说道：“这样，你去地里，告诉老三一声，让老三去。”
    顾成礼的脸一下自己就苦了起来，看着顾长庚拖长了声音说道：“爹啊……您这点小事儿都不信任我，我，我以后还要不要做人啊？”
    顾刘氏不知道先前顾成礼和顾长庚说了些什么，她倒是觉得顾成礼说得有点道理，总不好因为这种事情，让顾成礼留下话柄，叫外人耻笑，便开口劝道：“老头子，就让成礼去吧，你帮我看着点有福，我得赶紧的把饭做了，要不一会儿大家从地里回来，没有饭吃，可得饿坏了。”
    顾长庚也知道顾成礼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加上顾刘氏都开口劝了，他也只能让顾成礼去，要不然真让村子里的人说顾成礼不好，那也是他这个做爹的，没有教好。
    到时候，不仅是顾成礼没面子，他也一样的没面子。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只看着顾成礼说道：“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把王大夫请回来，别想什么歪主意，要是出了岔子，我为你是问！”
    顾成礼陪着笑看着顾长庚大声说道：“爹，您放心吧！我是您儿子，还能忤逆了您不成？”
    “哼！”顾长庚又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才走到顾刘氏身边，接过她怀里的有福，抱着她往屋里走去。

 22.第22章 我爹不让请仙姑

    离顾长庚家最近的，是顾长平家，两家就隔了一堵墙，平时说话大点声，都能听到。
    顾长平的媳妇娘家姓张。
    顾张氏也知道现在村子里关于有福的传言，她家离着顾长庚家最近，自然也是最担心的一个，所以今天一上午，顾张氏都没有出门，一直在留意隔壁。
    一听到隔壁有动静，顾张氏就在自己家靠近顾长庚那边的院墙下面听着了，所以顾长庚家上午发生的事情，她实际上清楚得很。
    只是顾成礼说的那几句话比较小声，她没听清楚。
    等听到顾成礼要去给有福请大夫之后，她到了自己的院门旁边守着，一看到顾成礼过来，就探出身子冲着顾成礼招手，同时压低了声音喊道：“成礼，过来，过来。”
    顾成礼听到顾张氏唤自己，便靠了过去，走到顾张氏身边后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婶儿，叫啥事儿啊？”
    顾张氏神神秘秘的看了一眼顾长庚家的方向，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婶儿问你个事儿啊，你们家有福她……刚刚是怎么了？我怎么听着你们那边闹哄哄的呢？”
    “噢，有福啊……”说话间，顾成礼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色，继续道：“我也不知道有福是咋的了，前几天在房间里面待着，不出门的时候看着还好好的，今天就在院子里玩了会儿，就忽然晕倒了。”
    说着，顾成礼抬头看了看天，又摇了摇头，若有所指的说道：“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晒了太阳受不了，所以才晕的……”
    “哟，有福晕倒了啊，那可是挺严重的啊……”顾张氏虽然知道，却也假装刚刚才知道的，啧啧两声之后才说道，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道：“就不请个仙姑回来瞧瞧？万一真撞邪了呢？”
    “我爹不同意啊……”顾成礼故意说道，说着，仿佛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一般，忙道：“哎，婶儿，我不和您说了啊，我还忙着去给有福请大夫呢，这要是晚了啊，我爹可饶不了我。”
    说完，顾成礼就低着头快步走了。
    顾张氏站在门口呆了半天，忽然回过神来，一拍手：“哎呀，这可不得了，这不是说，外头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说着，顾张氏自觉声音大了点，连忙捂了自己的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顾长庚家的方向，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下，把门一关，就颠颠的往村东头去了。
    顾长庚家。
    有福苍白着一张小脸躺在床上，顾长庚小心翼翼的喂她喝糖水，一边喂，一边轻声问她：“有福乖乖喝了糖水，有没有好点啊？”
    “嗯，好多了。”有福抿嘴笑了笑，看着顾长庚说道。
    “哎，我们有福刚刚是咋的了？以后可要乖乖的了，身子没好之前，别出去了啊，可别再吓唬阿爷了。”顾长庚看着有福轻声说道。不过，他脸上的担忧并没有因为有福说自己好些了就减少一些。
    “我也不知道。”有福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可怜兮兮的说道：“忽然就觉得很疼，好像是要把有福的脑袋撑爆了一样，又好像是有东西在往外面钻。”
    说着，有福拉了拉顾长庚的衣袖，垂着眼帘小声道：“阿爷，您说有福脑袋里是不是长了虫子啊？”
    “哎……”顾长庚微微叹了一口气，把勺子搁在碗里，轻轻摸了摸有福的脑袋，说道：“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这怎么可能啊。”
    “有福乖啊，不怕的，你大伯去请大夫去了，一会儿大夫来了给有福看过了就好了，啊，不怕的。”
    “嗯。”有福轻轻点了点头，乖乖说道：“有福会好好喝药的。”
    “真乖。”顾长庚又摸了摸有福的小脑袋，然后说道：“来，咱们把糖水喝完，喝完了阿爷给有福说故事，好不好？”
    “好。”有福乖乖点头，又伸手把顾长庚微微皱起的额头抚平说道：“阿爷都说大夫来了有福就好了，阿爷也不担心。”
    顾长庚心中欣慰，点点头，说道：“好，阿爷也不担心。”
    “长庚叔，长庚叔您在家吗？”
    顾长庚喂有福喝完了糖水，把碗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刚刚准备给有福说故事，就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听声音，像是族长家的小孙子，顾成材，便应了一声，然后帮有福掖好被子，走到门口。
    院子外面站的果然是顾成材。
    虽然担心有福，顾长庚还是笑着开口道：“是成材啊，叫叔啥事儿啊？要不进来坐坐？”
    “不了叔。”顾成材摆了摆手，说道：“我爷让我来请您去我家一趟呢。”
    听到顾成材的话，顾长庚哦了一声，看着顾成材说道：“三叔找我啊？知道是啥事儿吗？要不急的话，你进来等叔一会儿吧，你有福侄女身子不舒服，叔要在家等着大夫过来呢。”
    顾成材冲着顾长庚笑笑，说道：“叔，我也不晓得是什么事儿，我爷没和我说呢，就是让我过来请您，让您马上过去，说是有急事儿。要不……咱婶儿不是在家吗？要不您先去一趟？”
    “能有啥急事儿啊？”顾长庚皱着眉头开口道。
    顾成材只是陪了个笑，并没有接口。
    顾家的现任族长是目前顾家村辈分最高的人之一，也是顾家村最年长的人，哪怕是顾长庚，也不敢不给他面子，所以顾长庚虽然有些不愿意，却还是只能去一趟。
    想着，顾长庚冲着顾成材说道：“那成材你等一下啊，我马上就来。”
    看顾长庚松口，顾成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哎，叔我就这儿等您。”
    顾长庚转身回屋，走到床边对有福说道：“有福啊，阿爷要去你三叔祖家一趟，等回头阿爷再给你讲故事啊，一会儿大夫来了，你要乖乖的，知道吗？”
    顾成材在外面说的话都比较大声，所以有福也是听到的，自然知道自家阿爷是有事情，所以乖乖的点点头，说道：“嗯，有福知道的。”
    “好，有福要是有事儿，就大声的叫你阿奶，知道吗？”
    “嗯。”点了点头，看着顾长庚应道。
    顾长庚又和顾刘氏说了一声，才跟着顾成材往村东头的族长家走去。

 23.第23章 有疑心就会生暗鬼

    顾长庚家离着族长顾正清家并不远，不过半盏茶（备注）的功夫就走到了。
    院门是半掩着的，顾成材一边把院门推开，一边冲着院子里喊道：“阿爷，我把我叔请来了。”
    推开院门，顾成材微微侧了侧身子，看着顾长庚说道：“长庚叔，我爷在院子里头晒太阳呢，您快请进吧。”
    顾长庚点点头，努力压下心中的担忧，往院子里走去，在进院门的一瞬间，脸上就带了些笑，嘴里同时说道：“三叔，您找我啊？”
    院子里，老态龙钟的顾正清正坐在一把竹椅子上面，竹椅子旁边还有一张小几。
    顾正清微微闭着眼睛，将头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脸晒太阳，听到顾长庚的声音之后先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随后才笑道：“是长庚来啦，快过来坐。”
    说着，顾正清冲着顾长庚招了招手。
    “哎。”顾长庚应了一声，走到顾正清身边，不过却没有地方给他坐。
    “瞧我，都老糊涂了。”等顾长庚走到面前了，顾正清才摇头说道，说着又喊：“成材啊，给你叔搬张凳子过来。”
    “知道了，爷。”顾成材应了一声，去堂屋里搬了一张同顾正清坐的椅子差不多高的短板凳过来，放在小几的另一边，同时说道：“叔，您坐。我给你倒杯水，您稍等一下。”
    不多时，顾成材就给顾长庚端了一杯温热的开水过来，放在他和顾正清之间的小几上，然后就又出了门，说是要去帮他娘在菜地里摘点菜。
    等顾成材出了门，顾正清才缓缓开口说道：“成材这孩子，如今总算是懂了礼节了。记得他小时候啊，特别的调皮捣蛋，那时候我可没少腆着我这张老脸，带着他去给村子里的其他人家赔礼道歉。”
    “他爹总要打他的，不过让我给拦住了。男娃子嘛，小时候都皮得很，他爹自己小时候也是一样的，长大了就好了。”
    “不过我倒是记得，长庚你不一样。打小啊，你就是个懂礼的孩子，不仅是你，你们家那几个小辈，也都一样。”
    顾长庚连忙赔笑，说道：“三叔您谬赞了。”
    “没有，没有。”顾正清摆摆手，说道：“三叔心里头明白，咱们这顾家村啊，就属你家的孩子最有礼教，也最会体谅人。”
    说着，顾正清叹了一口气，看着顾长庚语重心长的说道：“长庚啊，你是知道的，叔这个族长做得，也不容易，族里头不管大事小情，都得叔出面处理。当然了，咱们都是血脉亲族，我这个族长就是个大家长，有事儿，是得担待着，谁让大家信任我呢，你说是吧？”
    “是。”顾长庚闻言连忙点头。
    顾正清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是个读书人，也是个明白人，叔就不同你绕什么圈子了。你们家有福呢，也是叔看着长大的，这一次她因祸得福，把傻病治好了，叔也替她高兴……”
    听到顾正清提到有福，顾长庚心中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看着顾正清张了张口，不过到底还是没打断顾正清的话。
    对于顾长庚的反应，顾正清心中还是有数的，看他没有打断自己，顾正清也在心中对他赞了一赞。
    不过，虽然如此，他却没有给顾长庚插话的机会，直接说道：“不过啊，现在村子头却因为她的变化而流言四起，大家啊，都很恐慌呢。”
    “当然了，作为有福的叔祖，我还是愿意相信，咱们有福确实是因祸得福，脑子清醒了过来，可你信，我信，不代表咱们顾家村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都信啊。”
    “我知道，你们读书人有个讲究，叫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你必须承认，有福她确确实实是刘氏带着有福娘和你们家成信去喊了魂，才醒过来的，这本身，就是和你们读书人的讲究是相背的，这你得承认吧？”
    说道这里，顾正清微微一顿，一双看似浑浊的实则透着几分精光的老眼直勾勾的看着顾长庚，等着他答复自己。
    顾正清说的话都是实情，这顾长庚也是知道的，看顾正清看着自己，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说道：“三叔您说得是，可是……”
    顾正清当然不会给顾长庚解释的机会，可是二字刚刚从顾长庚的嘴里说出来，顾正清就马上摆了摆手，一边摆手，一边还说：“你先听叔把话说完。”
    顾正清既是族长又是长辈，无论如何顾长庚也不能当面违背他的意思，没法子，到嘴边的话也只得重新吞了回去。
    见状，顾正清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叔知道，你是心疼咱们有福，可刚刚叔就说过了，叔是看着她长大的，是她的叔祖，自然也是心疼她的。”
    “可越是心疼她，就越不能在这事儿上逃避，你总不能让有福一辈子都躲在院子里不出门吧？”
    “就算你能狠心将有福一辈子都关在院子里头，可你难道就愿意看到村子里的人因此而害怕疏远你们？”
    “长庚啊，叔到底比你多活了十多二十岁，有些事儿，叔比你看得清楚。”
    “这事儿只要是不解决，就会是大家心里头的一根刺。”
    “从今往后，但凡谁家里头出点什么事情，他们就都能把责任甚至说是罪名，往有福的身上推。”
    “你就真忍心看到有福小小的一个女娃，被大家那样的怪罪吗？你真忍心听到有人骂有福是……是灾星吗？”
    “叔，有福不是灾星！”听到这里，顾长庚终于忍不住了。
    “你不要着急，先听我把话说完。”顾正清又冲着顾长庚摆了摆手，说道：“是不是灾星你说了不算，叔一个人说了，也不算。”
    “这心里头起了疑心，自然会生出来暗鬼，大家要都这么想了，咱们是没办法的。”
    “你想想看，等日子一长，事情一多，大家对你家有福的积怨一深，你还能护得住你家有福吗？”
    “你是读书人，所以大家都很敬重你，可你想没想过，当他们真觉得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读书人这几个字，在大家的心里头，还能有什么分量？”
    “长庚啊，叔不想逼你，也不逼你，可有些事儿，你真得想想清楚。你总不能一个人，和全族、全村人作对吧？”
    听完顾正清的话，顾长庚满脸纠结，好一会儿才张口说道：“三叔，我知道，您说得都对，可是……我……我担心的是……”
    “唉……”说着，顾长庚有些说不下去了，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猛的摇了摇头。
    看着顾长庚的表现，顾正清眉头锁了起来，问道：“你担心什么？”
    顾长庚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看着顾正清说道：“叔，要不咱们进屋说吧？”

 24.第24章 就是担心她是孤魂野鬼

    听到顾长庚的话，顾正清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拿了靠在椅子旁边的桑树枝做的拐杖，往自家的堂屋走去。
    顾长庚连忙上前扶了，进了堂屋，顾长庚扶着顾正清在堂屋里靠墙放着的竹椅子上坐下。
    顾正清坐定之后，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开口说道：“坐。”等顾长庚坐下了，又道：“说吧，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你放心，现在家里头就成材娘在做饭，她做好饭之前，不会过来的。”
    顾长庚微微迟疑了片刻，然后咬了咬牙，看着顾正清，小声说道：“叔，其实……我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我怕有福她，真的，就不是咱们这儿的那个……人……”
    “什么？”顾正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把身子往顾长庚那边倾了些，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道：“叔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来，你再说一遍。”
    “叔，我是怕，有福她，真的不是咱们这儿的人。我怕她，真就是那个什么，孤魂野鬼。”顾长庚将嘴凑到顾正清耳边，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说什么？”顾正清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团，一边微微摆动着头，一边伸出手指在自己耳朵旁边点了点，疑惑的说道：“我这耳朵咋回事？是不是忽然坏了？我……我刚刚怎么听到你说，你说，你怕有福真是什么？孤魂野鬼？”
    “叔，您没听错，我担心的，就是这个。”顾长庚把心头的话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也没有了之前的顾忌。
    “嘶……”得了顾长庚再一次的肯定回答，顾正清这才知道，自己真的没有听错，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指着顾长庚说道：“这么说，咱们顾家村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里头，就属你最不相信你那小孙女儿？”
    说着又摆了摆手，道：“既然你也不信，这也就好办了，回头你就去胡家村，请胡仙姑回来，算了，你要是怕打草惊蛇的话，等一会儿吃了晌午，我让成材去一趟。”
    顾长庚闻言，连忙阻止道：“叔，不能请仙姑。”说着，又哎呀一声，继续说道：“您怎么没明白呢，我就是因为担心有福是什么孤魂野鬼托生的或者是附体的，才不愿意让人去请仙姑的。”
    “这又是为啥啊？”顾正清明显有些糊涂了，看着顾长庚一脸不解的问道。
    顾长庚见状，看着顾正清说道：“叔，您还记得永安元年的事儿吗？”
    “嗯……”顾正清闻言，皱起眉头会想起来，一边想，一边说：“永安元年？那不是六年前吗？六年前出了啥事儿啊？哦，我记得了，那一年你得了重病，你们家那个有福，也是那一年生的，没错吧？”
    “没错，就是那年。”顾长庚用力的点点头，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是那一年正月里的事情，那时候应该是刚刚过了大年没多久，有福才出生，我呢，也算是死去活来，刚刚从鬼门关里头捡了一条命回来，家里头乱得一团糟。”
    “是有福出生第三天上头吧？咱们村来了一个抱着个襁褓中的孩子的道长。”
    听到这里，顾正清点了点头，说道：“这……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时候我正好在村口遇到了那位道长，瞧不出来年龄，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掐着手指，也没问路，直接往村子里头走。”
    “我活这么多年，从来没在我们村子或者说附近的村子见过他，这哪怕是走亲访友，没见过的，也要问一问路的吧，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心里头着实好奇，就一路跟着走了，结果没曾想，他直接就找到了你们家门口来了。”
    “是啊。”顾长庚点点头，接着说道：“那时候我虽然是从鬼门关里头回来了，可人还是昏昏沉沉的，一天里头，能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也就不错了。”
    “那位道长在我们家院子外头敲门的时候，我本来是昏睡着的，结果他一敲门，我就一下子醒了过来。”
    “叔您别不信，我当时啊就觉得，那道长虽然是在外面敲门，可却好像是直接敲在我心口上一样。”
    “我赶紧的让我那老婆子出去瞧去，我家老婆子原本还不信的，说她都没听见，一定是我魇着了，结果……”
    说着，顾长庚仿佛想到当时自家老婆子的表情了一般，摇着头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笑，笑过之后才又继续又往下说。
    “那位道长啊，可是个得道高人。”说着，顾长庚不由自主的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才继续说道：“一见面，就把我家有福出生前后，我脑子里看到的、听到的，那些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当真是分毫不差啊，这些事，我可是连我家老婆子都没说过的，所以，不可能是他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只能是自己算出来的。”
    “不仅如此，那位道长的医术还相当的高明，一眼就看出来我那病的病症所在，每天给我扎针，又拿了丹药给我吃，他每给我治疗一次，我就能感觉得到我的身体好上了几分。”
    “那种感觉，很清晰。当然，您要我具体说，我说不上来，只是一个感觉。”
    “而且啊，道长给我看病吃药，不仅不收诊费，连药费也不收，只让我那二儿媳妇每日里喂饱了有福之后，若是有剩下的奶水，就喂给他带来的那个孩子吃一些。”
    “说起来，我那二儿媳也是个好的，知道感恩，每日里都是先喂饱了道长带来的那孩子，才喂有福，有福不够吃，就喂她喝米汤……”
    “人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道长在我家只住了半个月，我的身体就完全的好了起来。”
    “我当时真是万分感谢他啊，不过道长却说，我的病能好起来，他只能占三分功劳，剩下的七分，是我家那小孙女的。因为她啊，是个命里带着大福气的，我沾了她带来的福气，所以才能那么快好起来。”
    “而且啊，道长还说，我们顾家虽然是家道中落，可是只要有这孩子在，我们就能重整门庭，甚至是光宗耀祖。”
    “这话要是别人说，我肯定是不信的，可那是那位道长亲口说出来的，不由得我不信。
    顾正清越发疑惑了，忍不住开口打断了顾长庚的话：“我听了这么久，觉得挺好的啊？既然是个有大福气的孩子，怎么就能让你觉得，她是什么孤魂野鬼了呢？”

 25.第25章 想得倒是挺美的

    “这我也不知道。”顾长庚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神情，随后才说：“我也是听道长提了两句，然后根据家里人说的一些事情来猜测的。”
    “道长还说什么了？”顾正清闻言忙问。
    顾长庚继续说道：“具体的话我记得不大清楚了，不过道长话里头的意思，我倒是记得。他的意思是，有福这孩子，本来不应该出现在咱们这儿的，她的到来，是一个意外，也是我们家的运气。”
    “成礼媳妇要生的时候，我正是病重，家里头没人顾得上成礼媳妇，以至于她提前发动了许久，都还没有人去请产婆。”
    “我不知道叔您知不知道，其实有福那孩子，是难产，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个没有气息的……”
    “过了半柱香（注）的功夫，她才哭出第一声来。”
    “所以啊……我一直都觉得，我那小孙女是不是其实在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个死胎，后来因为有福占了她的身体，她才活了过来。”
    说着，顾长庚又恳求一般的看着顾正清说道：“叔啊，这话我真是对谁都没说过，连我家老婆子都不知道，您可要替我保密啊。”
    实际上，顾长庚敢把自己在心头的藏了好多年话说给顾正清听，还是因为相信顾正清的人品。
    顾正清是他们这一支顾姓人的族长，在没接族长的担子之前，就是个正直、热心、乐于帮助族中孤寡老幼的人。
    顾长庚自己早年丧父，在父亲去世之后，母亲的身体又不好，全靠族人帮衬，而其中，又是顾正清帮他们最多。甚至还因此，传出来一些闲话。但是顾正清却丝毫没有因为那些闲言碎语，就撒手不管他们母子，反倒是更加的开诚布公，让闲话一点点的消弭。
    在他接了族长的担子之后，更是将族中大小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谁家出了事情，生了摩擦，都会找他去主持公道，而他也从来都是公正处置的。甚至是牵涉到那几家外姓人的时候，也是公平公正绝不偏袒。所以，顾家村上上下下对他，都是信服得很。
    听了顾长庚的话，顾正清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的，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长庚啊，我觉得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叫我说，你们有福就算真是被附体了，那也不是被孤魂野鬼那些脏东西附体。”
    顾长庚闻言，疑惑的看着顾正清问道：“叔？这话怎么说的？”
    “很简单啊。”顾正清看着顾长庚缓缓开口：“大家都知道，孤魂野鬼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投胎转世入轮回的，是带着怨气的脏东西。大家为什么会害怕孤魂野鬼啊？还不是觉得这些东西带了怨气，会害人，会给人带来灾祸。”
    “可你想想，有福从出生到现在，有给你们家带来什么祸事、难事吗？”
    “没有吧？”
    “我要记得没错的话，自打有福出生，你们家的人，除了成礼媳妇本身就是身体不好之外，几乎就没人真得过什么病吧？就算是成礼媳妇身体不好，又在生产的时候伤了身体，也没有说就变得药罐子不离身了吧？”
    “嗯，没错啊，是这么回事。”顾长庚点点头，接着又说：“道长都说了嘛，有福那孩子，是个命里带着大福气的人，怎么可能会给家里头带来祸事嘛。”
    “这就对了。”顾正清一双浑浊的眼中忽的透出许多精光：“从来没听说过不能投胎转世的脏东西是有福气，带福运的。若真是有福气、带福运，肯定早就投胎到那富贵人家去享福去了，哪里还会变成孤魂野鬼？”
    “至于那年那位道长说，有福本来不该出现在咱们这儿的，也是这个理嘛。肯定是投胎投错了，原本是要去投富贵人家的，结果投到成礼媳妇肚子里去了，这不就是意外嘛！”
    “哎，叔，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啊。”顾长庚一脸恍然的点点头，随后又拧着眉头说道：“这么说，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我自己想岔了？”
    “就是你想岔了。”顾正清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接着又将双眼微眯，有些美滋滋的畅想道：“那位道长既然说，有福是有大福气的人，那……肯定是错不了的。”
    “没准等有福长大了，能嫁到那富贵人家去。旁的不说，只要能资助你们家有墨，让他把书读出来，然后再去考科举。有墨本来就是个读书的料子，有贵人提携，不论考科举还是做官，肯定都是没有问题的。”
    “到时候有墨出息了，别说是你们家，就是咱们整个宗族，都能跟着收益沾光啊。”
    顾长庚的神情微微尴尬了起来，说道：“叔，有墨的事情，咱们……哎，还是说有福吧。我……我给有福定过亲了。”
    “什么？”顾正清眼睛猛的睁开，看着顾长庚问道：“啥时候的事儿？叔怎么没听说过啊？你说你，你们家有福才多大点啊？这么早就给她定亲了，这不是……瞎胡闹嘛。”
    “真是……唉……”顾正清的神情里头，透着许多的惋惜，一边摇头，一边叹气的，就差没有顿足捶胸了。
    顾长庚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顾正清说道：“叔，我给有福订的是娃娃亲，就是那年那位道长带在身边的，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噢……这样啊。”顾正清缓过神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神色又是一喜，道：“这也好。咱们顾家村附近的十里八村里头，可都没听过有什么和有福年龄相当，还看着有出息的娃，咱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也走不出这十里八村去。”
    “也就道长带着的这个小公子，有可能。”
    “你想啊，那位道长既然是真高人，那他带在身边的小公子，必然不是常人，说不得，就是什么大户人家遗留在外的……嗯……”
    顾正清到底没有把私生子几个字说出来，不过话里的意思，却是显露无疑。
    “总之，日后那小公子必然是要认祖归宗的，到那时，可不就是咱们有福的福气吗。”
    顾长庚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叔，真要是像你说的那样，那这亲恐怕也是结不成的，毕竟，我是同那位道长约定的娃娃亲。若那孩子真有父母，又怎么会认咱们这样的乡下人家做姻亲？”
    说着，顾长庚心头忽然微微一动，用低得几乎难以耳闻的声音喃喃道：“当时道长的神情和口气都不像是做不了主的人。”
    “道长那样的人，只怕真不可能会带个寻常的孩子在身边。若是他打算收做徒弟倒也能说得过去，可既然打算收做徒弟，又怎么会替他定下娃娃亲？那孩子比有福大了半岁……”
    “永安元年之前……这天下可是有好些地方，不太平啊。”

 26.第26章 带有福去庙里拜拜

    顾正清没有听清楚顾长庚的话，当下张口问道：“长庚，你在嘀咕啥呢？”
    顾长庚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哦，叔，没啥。我就是在想，这事儿究竟要怎么处理才好。”
    实际上，顾长庚心里藏着一个比与有福相关的那个秘密更深的秘密，这才是真正的，不能说的秘密。
    若非父亲早逝，只怕建宁三年……不，是兴武三十四年秋，因那位大人而牵连诛杀的‘十族’当中，就会有自己一家。
    “怎么处理？”顾正清并没有察觉到顾长庚的异样，只是摸着胡子，自顾自的沉思了起来。
    好一会儿之后，说道：“要不然，还是请胡仙姑来一趟吧，到时候多给她一些银子，让她不要乱说就好了……”
    说着，不等顾长庚答复，顾正清就摇着头否定了自己的意见，嘴里说道：“不行，不行，这样一来，岂不是落了把柄在她手中，若她贪得无厌，以此作为要挟，那真是麻烦得很。”
    “二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的生日，这也没两天了……要不然，等观音菩萨生日的时候，你让刘氏带着有福去庙里烧个香，捐个功德，再请庙里的大师给瞧瞧？只要大师说有福好，村子里人也就不会信什么流言了。”
    “这可比找什么仙姑，靠谱多了。”
    “好是好。”顾长庚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道：“可是三叔，那万一庙里的大师说咱们有福不好呢？”
    “不可能的。”顾正清老神在在的摆了摆手，说道：“这庙里头的大师是出家人，拜的是正路的佛菩萨，他不会乱说的。”
    “你之前都说过，有高人说有福是带着大福气的，大师若是看出来了，自然是好，就算是看不出来，他也会不会为了讹点香油，就说有福的不好。”
    “这可比请那些拜野路神仙的神婆仙姑回来，要强多了。”
    也许是顾正清人老，经历的事情多，又或者是顾正清自己本身就是个正直的人，所以他对普通人眼里很了不得、不能有半点怠慢的仙姑神婆之流，没什么敬畏之心，反倒是有些瞧不上她们的‘手段’。
    顾长庚自己也觉得，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点点头，说道：“那一切就都听三叔的安排。只是，村子里……”
    “村子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会想法子安抚他们的。”
    “咱们顾家村除了少数几户人家之外，都是血脉亲族，如果不是害怕，也不至于要来故意为难你们，至于那几户外姓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旁的不说，这过年的时候写春联，不还得求到你头上来吗？他们也不会故意来找麻烦。”
    “左右就等个两三天嘛，能有什么要紧的？你们不是都答应了带着有福去庙里给菩萨和大师瞧了吗，他们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这倒也是，那……”顾长庚点点头，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冲着顾正清一揖，嘴里道：“一切，就都拜托三叔了。”
    “行了，咱们爷俩还客气什么，你赶紧的回去吧，我听说你让成礼去给有福请大夫去了？这会儿回去，没准大夫还没走。”话虽然如此说，顾正清却是坐直了身子，完完整整的受了顾长庚一揖。
    虽然说现在这顾家村大家都很敬重他，但是从来没人会像顾长庚一样，给他作长揖，这可是读书人的礼节。顾正清心里美着呢。
    “哎。”一揖过后，顾长庚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冲着顾正清点点头，说道：“三叔，那我这就回了啊？”
    “回吧，回吧。”顾正清装着不耐烦的样子说道：“叔忙着呢，还得想法子，把刚刚咱们说的事情，给大家通报一下。”
    “有劳三叔了。”顾长庚再次感激的说道，说完，就急匆匆的出了族长家的门，往自己家去了。
    顾张氏远远的瞧着顾长庚回来，有些心虚，毕竟先前是她去找的族长。不过她又着实是想知道，族长找了他之后，他有什么打算。
    所以，虽然心虚，顾张氏还是端了个簸箕站在门口，假装不经意间看到顾长庚，然后笑问：“哟，长庚大哥这是打哪儿回啊？”
    顾长庚并不停留，只是顺嘴回道：“哦，是弟妹啊。我刚从族长家回来。”
    顾张氏连忙假装好奇的追问道：“哎，长庚大哥，族长找你干嘛啊？是不是？咱们族里头有什么大事儿啊？”
    顾长庚感觉到了顾张氏的不对劲，联想到顾成材到自己家的速度，如果从顾成礼出门之后开始算的话，刚好比从自家去族长家一个来回多一点点时间。多出来的时间足够同族长说一些事情，诉几句苦了……
    顾长庚心中一动，脚步慢了下来，左右自己和族长已经商量好了处理的办法，现在说出来，也无妨。正好借这顾张氏的口，表明一下自家的态度。
    这样想着，顾长庚就干脆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顾张氏说道：“哦，没有，咱们族里能有什么大事儿？就是我自己家的一些事情，族长和我说道了几句。”
    顾张氏闻言，不由得更急切了一些，看着顾长庚连声问道：“啊？真的？族长他怎么说？”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妥，便呵呵干笑连声，有些欲盖弥彰的说道：“长庚大哥，你别误会，我就是，就是觉得奇怪，你们家有什么事，能让族长说道的呢……呵呵，你说是吧。”
    顾长庚装着没有看出来顾张氏的尴尬，笑笑说道：“其实也没啥，就是关心关心我们家有福。”
    听顾长庚说道重点了，顾张氏顿时激动起来，连忙又问：“你们家有福咋了？族长咋说？”
    顾长庚微微顿了顿，才说道：“我们有福不是时不时的闹头疼嘛，三叔建议我们带着有福去庙里拜拜，求菩萨保佑她快些好起来。”
    顾张氏一听，面上一喜，连忙说道：“哎呀这是好事儿啊，长庚大哥你准备啥时候带有福去庙里拜拜啊？”
    说完这话，顾张氏想起来顾长庚还没说自己答应没答应呢，连忙又呵呵两声，说道：“那啥，长庚大哥啊，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是好事，您觉得呢？”
    “我也觉得这是好事。”顾长庚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准备等过两天观音菩萨生日的时候，就带着有福去庙里拜拜。”

 27.第27章 有福别怕哥保护你

    “老头子，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收拾妥当的顾刘氏看着顾长庚，再一次问道。
    她都已经问了第八遍了。
    顾长庚一点不耐烦都没有，依旧一脸平静的点点头，说道：“嗯，我和你们一起去。”
    “那这点米可能不太够。”顾刘氏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提在手里的米袋子，继续说道：“我们三个人都在庙里吃斋饭的话，我还得再去装点米，可不能占了庙里的便宜。”
    说完，顾刘氏自顾自的转身进了屋，不过转身之后，她却是一脸笑意。
    嫁给老头子这么多年，虽然从来没有红过脸、拌过嘴，可老头子也从来没有陪着自己去庙里上过香，这一次虽然是有别的原因，但到底说陪着自己去的啊。
    所以，也不怪顾刘氏会觉得高兴。
    有福很兴奋，穿着一件九成新的小碎花衣服，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走上个一圈半圈的，就回到屋檐下，拉拉顾长庚的衣袖，问上一两句话。
    “阿爷，我们今天真的去庙里玩吗？”
    “阿爷，庙里是不是会有很多人？”
    “阿爷，庙里有卖糖人的吗？”
    ……
    顾长庚一点都没觉得不耐烦，依旧是一脸慈爱的看着有福，耐心的说道：“嗯，我们今天真去庙里，不过不是去玩的，是去拜菩萨的，求菩萨保佑我们有福，以后再也不要头疼了。”
    “今天是观音菩萨过生日，有大庙会，庙里头人很多，到时候啊，有福可要跟紧了阿爷，免得走丢了。”
    “庙里头没有卖糖人的，但是庙门外头有。不仅有卖糖人的，还有卖糖葫芦的、卖糖油果子的、卖糖糕的、卖豆花的、捏面人的……”
    “总之，好吃的好玩的，都特别特别的多。”
    “哇……好厉害啊！”听到顾长庚的描述，有福忍不住的就惊叹了起来，然后又拉拉顾长庚的衣袖，说道：“阿爷，既然庙会上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那，要不我们带着三哥哥一起去吧？”
    听到今天阿爷和阿奶要带着有福去走庙会，顾有庆一大早的就拉长了脸，这会儿听有福央求阿爷说，要带着顾有墨一起去，却半点都没有提自己，他就更生气了。
    当下就嚷嚷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阿爷带你去庙会，真的是带你去玩的吗？还不是带着你去给菩萨看看，看你是不是……”
    “这孩子，瞎嚷嚷啥呢，不许胡说八道的。”顾有庆的话还没说完，嘴就被旁边的顾成礼给捂住了。
    顾长庚答应要带有福去庙里拜菩萨，家里头最高兴的就是顾成礼了，他一直担心有福是被脏东西附了身，到时候害了自己，自家老爹又不同意请仙姑回来驱邪，幸好……
    幸好他答应了要带有福去庙里拜菩萨，庙里的菩萨多厉害啊，比仙姑灵多了，到时候菩萨法眼一开，什么鬼鬼魅魅的，都得烟消云散。
    所以这会儿看顾有庆差点把实情嚷出来，就连忙捂了他的嘴，免得回头有福不肯去了，害的还是大家。
    当然，这个大家里头，他自己占了多少分量，其他人又占了多少分量，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顾有墨自然一些也是知道顾长庚为什么要带着有福去庙里的，他心里当真是一万个不同意。在他看来，有福根本就好得不能再好了，为什么要为了外人的闲话，去让庙里的和尚评头论足的？
    多委屈有福啊。
    不过，听有福给阿爷说要带自己一起去，他还是愿意。
    因为，他要去保护自家妹妹。
    所以，他也跑到顾长庚面前，看着顾长庚恳求道：“阿爷，您就带我一起去吧，您刚刚也说了，庙会里头人多，我跟着去看着妹妹一些，免得妹妹走丢了？”
    “才不会走丢呢！”顾有福冲着顾有墨做出一副气呼呼的鬼脸，回头却又拉着顾长庚的衣袖撒娇求情：“阿爷，您就把三哥哥带上吧，有福想和三哥哥一起玩。”
    顾长庚微微一摇头，看着有福小声却又不容置疑的说道：“好啦，阿爷早就说过了，咱们去是有正事的，下次再带着你大哥和三哥一起去，听话，啊。”
    “哦……”有福看看顾长庚，又看看顾有墨，嘟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应道，末了松开顾长庚的衣袖，转过背去，用手指把自己的衣角卷成了一个小卷。
    顾有墨见了，顿时就感动不已，同时心中那想要保护有福的念头更加迫切了，上前一步抓住有福的小手，微微用力握了握，说道：“妹妹别怕，三哥会保护你的。”
    “我才不怕呢。”有福把手从顾有墨手心抽出来，又冲着顾有墨做了个鬼脸，然后才说：“我只是想和三哥一起去玩而已，又不是害怕。”
    “不就是去庙会吗？有阿爷阿奶跟着，有什么好怕的。”
    顾有墨有些失落的摊开手心看了看，人小鬼大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就算三哥说错了，有福不怕的。”
    说着，顾有墨还是不甘心，扭头看着顾长庚，用恳求的语气轻声唤道：“阿爷……”
    “行了行了。”顾长庚看着顾有墨皱起了眉头：“阿爷和阿奶是带着有福去拜菩萨，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瞧你这样子，难道你还担心阿爷不能把有福全须全尾的带回来不成？”
    顾有墨不敢分辩，但是脸上的神情分明写着不信任。
    “臭小子。”顾长庚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笑骂了顾有墨一句，然后，说道：“阿爷难道还少疼了你妹妹不成？阿爷就是疼你妹妹，才带着她去庙会的。你还小，不懂，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的。”
    说完，又揉了揉顾有墨的头。
    顾刘氏正好从屋里加了米出来，拎着装米的布袋子晃了晃，看着顾长庚，有些不确定的问：“一升米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你常年煮饭的还不知道么？哪怕庙里吃的是白米干饭，这一升米我们三个人吃，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真的够啦？”顾刘氏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布袋，想了想，说道：“不行，我还是再去加点吧，菩萨的便宜可不能占。”
    说着，顾刘氏又要转身。
    顾长庚哭笑不得，一把拉住顾刘氏的衣袖，说道：“哎呀老太婆，你再这样磨磨蹭蹭的，只怕太阳都要落坡了，我们还走不到庙门口呢。”

 28.第28章 挂单的神秘禅师召见

    为了显示心诚，一般人去庙里烧香拜佛，都是选择的走路，顾长庚几人自然也不例外。当然了，就算是想例外也不行，因为寺庙一般都是修在山上的，他们今天去的这个寺庙，名叫石佛寺，但是大家都喜欢称石佛寺为高庙子。
    因为这石佛寺修得够高。
    石佛寺是顾家村附近最大的一座寺庙，也是附近几个粮乡中，唯一一座有真正的出家人主持的庙宇。
    虽然，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和尚。
    乐途县这地方没有什么大山，都是一些山坡，石佛寺建在附近几个粮乡范围内，最高的一座山坡上。从山脚下面爬上去，一般人要用半个时辰。
    顾长庚他们用的时间更久，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因为有福人小，走得慢，但是为了显示诚心，顾长庚和顾刘氏，还是坚持让有福尽量自己走。等实在走不动了，顾长庚再抱她一段路，顾长庚抱累了，又放有福下来，让她继续走一会儿。
    进了山门，顾长庚去找庙里的主持，顾刘氏则带着有福从天王殿开始，挨个的佛菩萨一路拜过去，最后在观音殿拜了千手观音。
    拜完千手观音，顾刘氏拿了一小串铜钱出来，交到有福的手，然后带着有福到了供桌旁的功德箱面前，指着功德箱说道：“有福，看到这个功德箱了吗？把这钱投进去，就是积了功德，以后啊，菩萨就会保佑我们有福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哦。”有福点了点头，从顾刘氏手里接了钱，然后歪着头，脆生生的问：“也保佑阿爷、阿奶，还有我们全家所有人么？”
    听有福小小年纪就惦记着家里人，顾刘氏心中也是欣慰，摸了摸有福的头，小声道：“嗯，也保佑我们全家所有人。”
    得了顾刘氏的话，有福这才欢欢喜喜的把手中的铜钱投进了功德箱，投了钱之后，还双手合十，又冲着观音菩萨拜了拜，心里偷偷的表示，这个全家不包括自己大伯一家，然后才和顾刘氏一道出了观音殿。
    刚一出观音殿，石佛寺唯二的和尚之一，觉明小和尚（另一个是他师父）就过来了，冲着两人合十一礼，嘴里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师父让我过来领二位去后院禅房，请两位施主随我来。”
    顾刘氏连忙侧身回礼，嘴里说道：“有劳觉明小师父。”
    有福在一旁瞧着好玩，也双手合十，冲着小和尚一礼，嘴里学舌道：“有劳觉明小师父。”
    实际上，觉明小和尚对有福十分好奇，刚刚虽然他表现得一本正经的冲着二人打招呼，可暗地里，其实也是在偷偷打量有福的。
    今天是观音菩萨的生日，师父本该在大殿主持，却在那位男施主找来之后，就去了后院禅房。关键是，去后院禅房也就罢了，师父他去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房间，而是那位在石佛寺挂单暂住的禅师的房间。
    最重要的是，那位法师都到他们石佛寺三个月了，从来没有见过外人，连禅房都很少出，平日里就由禅师自己带来的，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沙弥照顾起居。
    觉明的师父还告诫过觉明，让他不要去打扰那位禅师。
    没想到禅师第一次要见外人，见的就是这个小姑娘。
    觉明心中，自然是好奇不已。
    偷偷打量之下，发现有福除了看起来似乎更顺眼一些之外，也和平常人家的小姑娘没什么两样，这会儿再见到有福‘幼稚’的表现，心中更是不以为然起来，转身带路的时候，不由得就撇了撇嘴角。
    顾刘氏没有发现觉明小和尚的小动作，有福却发现了，当下就冲着觉明小和尚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顾刘氏大惊，连忙拉住有福，低声道：“有福，佛门重地，不得失礼。”
    说着，又合十喃喃低语：“菩萨莫怪，菩萨莫怪。”
    “哦。”有福虽然心中不以为然，却依旧乖乖的应了一声，然后把头一低，任由顾刘氏拉着自己往前走。然而，在低头的一瞬，却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带着两人到了后院门口，觉明回转身来，冲着顾刘氏一礼，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请在此处稍等片刻，小僧带这位小施主先进去。”
    顾刘氏闻言，连忙点头，嘴里说道：“哦，哦，有劳小师父。”说罢，就松开有福的手，示意她跟着觉明小和尚进去。
    实际上，并不是顾刘氏粗心，只是她是烧长香的人，对这石佛寺的两位师父也颇为了解，可以说，是看着觉明长大的，所以才能放心的将有福交给觉明。
    觉明带着有福转了个弯，绕过几株梅树，到了一间禅房门口，一个比觉明大上一些的小和尚，正双手合十，身体微倾的站在哪里。
    觉明冲着那小和尚一礼，正色道：“觉远师兄，师父让我带着这位小施主过来，拜见禅师。”
    “嗯。”觉远微微点头，合十回礼，说道：“有劳觉明师弟，还请师弟在此稍后片刻，我先去禀告师父。”
    说着，觉远推门进去，片刻之后出来，冲着有福说道：“小施主，请进去吧。”
    “阿爷也在里面等我吗？”有福歪着头，看着觉远问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觉远当下就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师父在里面等小施主，小施主请吧。”
    有福闻言，看看觉远，又看看觉明，然后再看看觉远，最后往觉明身边靠了靠，这才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就我一个人进去吗？”
    “是的。”觉远微微点头，说着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看着有福说道：“小施主不用怕，里面那位禅师，人很好的。”
    觉远的话并没有安抚到有福，她不由自足的又往觉明身边挪了两步，几乎都要挨着觉明了。
    觉远无奈，只得求助一般的看向觉明，嘴里道：“觉明师弟……”
    觉明心中别提多高兴了。实际上，在觉远面前，觉明一直有些自惭形秽的。因为他师父不只一次感叹过，说觉远慧根深厚，小小年纪就精通佛理，将来必定能成为一代高僧。
    然后……他心中不服，还找觉远打过几次架，结果，却连觉远的衣服片都没摸到一下……
    然而刚刚，那位禅师要见的小施主（有福）下意识间的表现，让他觉得自己第一次在一件事情上，胜过了觉远。
    再上觉远开口就是求助的语气，他心中自然是更加得意起来。
    不过，得意归得意，他还是把师父交代的事情记在心上的，当下就看向有福说道：“小施主不用担心，小僧就在门口等你出来。”
    末了，又补充道：“禅房很小的，我在门口站着，只要你在里面说话稍微大点声，我就能听见了。”

 29.第29章 跪下给我磕三个头

    得了觉明小和尚的话，有福虽然内心依旧惴惴不安，到底还是鼓足了勇气，走进了那间禅房。
    有福一进去，觉明就冲着觉远挤眉弄眼，觉远轻轻把门关上，随后冲着觉明合十一礼，低声道：“多谢师弟。”随后就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侍立在禅房门口，不再看觉明一眼。
    这是一件极其简单的禅房。
    一门，一窗，一木塌。
    木塌上盘膝坐了一个除了脸色红润之外，看上去一点特色都没有的老和尚。这老和尚头顶光光的，连戒疤都没有烫过。眉毛已经全白了，却没有胡须。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很老的，老和尚的样子。
    但实际上，这个和尚一点也不普通。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他跺一跺脚，整个大齐都要抖上一抖。
    当然，这个有福并不知道，她只是微微仰着头，好奇的看着那个老和尚。
    老和尚也在看有福，看得极为认真，仿佛是要看透一切过去和未来一般。
    然后，他笑了。
    “三千世界一佛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然后，他整个人仿佛都变了个样子。嗯，变得仿佛邻家的老爷爷一般和蔼可亲。他冲着有福招了招手，轻声道：“小施主，过来，过来。”
    进屋之前，有福心中是有些不安的，进屋之后，有福又有些好奇，等那老和尚笑了，她一下子就放松了。
    这会儿听到老和尚召唤自己，也不害怕，三两步走到榻前，然后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老和尚。
    “头疼不疼？”老和尚用掌心缓缓摩挲着有福的头顶，轻声问道。
    有福抿嘴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不疼。”
    “以后也不会总疼了。”老和尚一边说，一边从手腕上摘下一串似木非木、似玉非玉的佛珠，然后又拉了有福的小手，说道：“这串佛珠在佛前供奉了九九八十一天，我也时时在旁诵念经文，最能安魂定魄，你日日带在身边，就不会总是头疼了。”
    “不过，你须得记住，许多事情，知道便是知道，切记不可寻根究底，徒耗心神。”
    说着，老和尚语气微顿，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有福问道：“小施主，你听得懂吗？”
    有福摇了摇头，一脸无辜的看着老和尚道：“不懂。”
    “咳咳……”老和尚轻咳两声，随后说道：“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记住，遇到什么自己知道，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的事情，不要管那么多，也不用多想，直接照着自己知道的做就是。这样明白吗？”
    有福眨了眨眼睛，又歪着头想了想，才点头应道：“嗯，一点点。”
    应完又道：“我知道了，前几天我就是因为想到我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知道的事情，才会头疼的，以后不想就不疼了。”
    老和尚笑了笑，赞赏的点点头，说道：“对，真是个聪明的小娃。”
    得了老和尚的赞赏，有福心中也是高兴，当下甜甜一笑，说道：“谢谢。”说完，又想到刚刚老和尚给自己的佛珠，连忙摘下来，递给老和尚，说道：“不过，这个我不能要的。”
    “不要？”老和尚莫名的看着有福，问道：“你不怕头疼吗？”
    “怕的”有福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头，不过随即就继续说道：“可是，在货郎那里买东西是要给钱，或者拿东西交换的，没有钱也没有东西交换的话，就不能把货郎的东西拿走。”
    “我没有钱，也没有东西可以交换，所以，我不能要。”
    “不能白拿旁人的东西。”
    说话间，有福还恋恋不舍的看了那佛珠一眼。实际上，有福是真的想要那佛珠的，因为佛珠带在手腕上的时候，感觉非常的舒服。
    就好像，大热天喝下一碗加了薄荷叶的凉开水一样。
    但是，她虽然不知道无功不受禄这句话，却懂得这个意思，所以，不能要。
    老和尚微微一怔，旋即笑问：“那小施主刚刚你，或者你阿爷阿奶，有没有给香油钱啊？”
    “香油钱？”有福歪头，看着老和尚问：“什么是香油钱？”
    “嗯……就是供奉给佛祖、菩萨的钱。”老和尚说着，顿了顿，又道：“一般是放进功德箱的。”
    “哦，这个啊，有的。”有福恍然点头道。
    听有福这样说，老和尚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这就对了。你在佛祖和菩萨面前供奉了香油钱，那你拿我这个佛珠，就不算是白拿。这庙里的一切啊，都是佛祖的，这佛珠，也是佛祖所赐，你只管收下就是。”
    “不行。”有福依旧摇头，有些倔强的说道：“阿奶让有福把钱放到功德箱里，是为了求菩萨保佑我们一家人健康平安的，我拿了这佛珠，菩萨就不保佑我们了。”
    老和尚闻言，只觉得心中无奈。在京城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想要求一件他亲手在佛前供奉过的法器而不得，到了这里，他供奉过的法器居然送都送不出去了？
    说出去，只怕也没人相信吧？
    偏偏这还是真的。
    偏偏这还是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
    而这小女孩好像又有些认死理？
    真是没处说理去……
    呸！这辈子除了师父，他同谁说过理？
    呃……师父。
    老和尚灵机一动，看着有福哄道：“小施主，要不这样。我收你做记名俗家弟子，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这佛珠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可好？”
    听了老和尚的话，有福眨眨眼，疑惑的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老和尚笑容可掬的点点头，说道：“当然是可以的。”
    头疼的时候确实很痛苦，但是自己的认知里又有不能有白拿旁人东西的要求，所以听到老和尚这样说了之后，有福心中自然愿意，当下就跪下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是这样吗？”磕完头，有福也不起来，反倒是仰起头看着老和尚问道。
    老和尚心中喜悦，点点头说道：“嗯，就是这样，不过，你还要说弟子拜见师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有福。”有福看着老和尚答道。
    “那你要说，弟子有福拜见师父。”老和尚笑眯眯的说道。
    有福闻言，也不含糊，当下脆生生的大声道：“弟子有福拜见师父。”
    禅房外，觉明觉远面面相觑。
    “师父居然又收了个徒弟？还是个小女娃？”
    “那个小姑娘居然拜了那位师父口中很厉害的神秘禅师为师？”
    嗯。禅房很小，说话声音稍微大点，外面就能听见。

 30.第30章 三千世界十方佛国

    顾长庚和顾刘氏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在石佛寺主持道慧的引领下，进入老和尚所在的禅房的。
    顾刘氏信佛多年，自然尤为激动。
    而顾长庚，哪怕他不信佛，但是对于得道高僧，他还是很敬仰的。
    房间里，依旧是空空如也。道慧引了顾长庚和顾刘氏进去之后，本来是要退出去的，却被老和尚给留了下来。
    至于有福，早就被觉远和觉明带出去玩去了。当然，是老和尚吩咐的。
    见到顾长庚和顾刘氏，老和尚合十一礼，随后说道：“阿弥陀佛，老衲请二位施主过来，是有关于二位施主的小孙女有福之事，想要告知二位得知，冒昧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顾刘氏和顾长庚连忙避开回礼。
    有顾长庚在，顾刘氏没有说话，而顾长庚则一边施礼，一边说道：“不敢不敢，有劳禅师开言。”
    老和尚微微点头，直接说道：“适才老衲见小有福可爱而心生欢喜，加之她本是带着大福运转世投胎之人，不该受魂魄不合之苦，有心赠她安魂法器，不过却被她以不可白拿旁人东西为由拒绝。”
    “老衲更是心喜，也越加不忍见她受苦，加之算出她与老衲一位老友将来会有些渊源，老友的家业也会因她而兴，故此，老衲便干脆收下她，作为俗家记名弟子。”
    “事先未曾与二位商议，还请二位见谅。”
    实际上，老和尚虽然嘴上说着见谅，但是脸上倒是一点惭愧的表情都没有，不过，倒也没有给人自己是在施恩的感觉，就是很平常的叙述。
    而顾刘氏和顾长庚则是又惊又喜。
    好一会儿之后，顾刘氏见顾长庚没有开口的打算，心中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便开口问道：“听道慧师父说，禅师是在石佛寺挂单的高僧，那请问禅师，若有朝一日，禅师要离开石佛寺，那……是否也要带走信众家那小孙女？”
    老和尚微微摇头，说道：“不用，只是有个记名弟子的名分而已，其他一切照常便可。”
    “哦，哦，那就好。”顾刘氏连连点头，心里头着实松了一口气。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补充道：“多谢禅师大恩大德。”
    老和尚微微摆手，说道：“施主不必言谢。如老衲之前所言，赠她安魂法器一是见之心喜，二是是因为事关老友家业。至于，收她为徒，乃是顺便为之，老衲只是知会二位一声罢了。”
    说着，语气微顿，双眼却落在面前的三人身上，以温和却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两位施主，道慧师弟，此事我等几人知道便可，就不要再广而告之了。”
    道慧微微躬身，说道：“是，禅师放心，贫僧明白。”
    顾杨氏和顾长庚相视一眼，顾长庚亦躬身说道：“禅师放心，我们不会也告诉旁人的。”
    老和尚微微点头，说道：“如此甚好。”说着，又问：“两位施主，可有什么需要老衲解惑的？”
    “正有一事，想要请禅师解惑。”顾长庚点点头说道。
    “施主请说。”老和尚闻言应道。
    顾长庚冲着老和尚微微一礼，开口道：“适才禅师说我那小孙女乃是带着大福运转世投胎的，却又说，她不该受魂魄不合之苦。按说我那小孙女既是转世投胎而来，便不是孤魂野鬼俯身，既不是孤魂野鬼附身，又为何会魂魄不合呢？还请禅师告知。”
    顾长庚话音刚落，老和尚就点了点头，看着他说道：“既然施主知晓我佛家轮回之说，便应当也听过，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三千世界一佛国之说。”【备注】
    “也应当听说过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十方，每一方都有无量无边的佛国世界，俗称十方世界。”【备注】
    说道这里，老和尚话音落了下来，只拿双眼注视着顾长庚。
    先前就说过，顾长庚是读书人，加之他和顾刘氏感情不错而顾刘氏又信佛，所以，顾长庚对老和尚说的这些，也是有所涉猎的，当下就点了点头，说道：“禅师所言，在下皆有所耳闻。”
    听到顾长庚的话，老和尚微微点头，说道：“如此，便好说了。”
    “依老衲推算，你家小孙女在若干个前世之前曾立下功德若干，福报原本应该累积于前世……或者说，是半个前世之前。”
    “然而，你家小孙女前世所处之世界，正处于末法时代，佛陀寂灭，因果紊乱，众生只求利益、不修德行，使得原本该享福报的她，无端遭致横祸……”
    说到此处，老和尚脸上显出许多的唏嘘感叹之情，其间又夹杂着几分庆幸，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说道：“万幸天机尚存，这才将她的魂魄引入此间，重新投胎转世。”
    说到这里，老和尚又问：“对了，你们家小孙女不久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一次灾祸？而且，几欲丧命？”
    在老和尚说有福有过一次灾祸这话之前，顾长庚对老和尚所言，有些半信半疑，但是现在，他却又多信了几分，当下就点头赞道：“禅师所言极是，我家小孙女不久之前，确实是在生死关上走过一回。当时大夫都让准备后事了，是贱内领着儿媳和幼子一道，替她唤魂之后，方才转醒的。”
    “这便是了。”老和尚点点头，继续说道：“因为乃是意外转世，魂魄中带着的前半世的记忆，并未完全消除。带着前世记忆的魂魄，是不允许投胎转世的，而她又实在是个意外。”
    “为了能够让她顺利的转世投胎，这些有记忆附着的魂魄被分离出来，化为残魂散落。”
    “是以，你家小孙女出生之后才会魂魄不全，而魂魄不全，又会导致她的行为异常或者智力不及常人。”
    “其后生死之间，魂魄欲离未离，正是与残魂间彼此吸引之力最大的时候。”
    “你们替她唤魂，正好引了残魂来与主魂相合。只是到底隔了这么多年，主魂和残魂不完全相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若残魂中的记忆被意外引出，又想要寻根究底的话，就会加重主魂和残魂的不和，自然会让她头痛难忍。”
    “从今往后若小有福有什么惊人之举或者惊人之言，二位施主只需记得，此乃前半世残留的记忆，不必惊惶，也不必追问。”
    “当然了，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若是可以，你们最好还是设法遮掩一二，并悉心教导与她，不可在人前说突兀之言。”
    说完，老和尚忍不住合十感叹：“说来也是万幸，这么多年了，这些残魂居然还没有消散，并且居然能在这个时候游荡于附近，当真是佛祖保佑啊。”
    说着，老和尚和道慧一起唱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31.第31章 收拾一下准备回京

    顾长庚和顾刘氏是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带着有福离开石佛寺的，实在是今日那位老禅师所言所述，太过惊世骇俗。若非道慧禅师一再保证，那老禅师乃是得道高僧，只怕，他们都要以为那老禅师是个别有用心的骗子了。
    不过，想来也是，他们这样普普通通的人家，也真没什么值得人惦记、值得人去别有用心的。
    毕竟，除了上午的时候，有福投进功德箱的那一小串铜钱和中午去吃素斋的时候，按寺内既往的规矩缴纳的米粮之外，他们并没有因此付出更多的财物。
    而待在有福手腕上那一串佛珠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但是他们却能猜到，那佛珠必然不是普通的佛珠。
    旁的不说，刚刚有福可是给他们说了，那佛珠是从老禅师的手腕上摘下来，然后戴到她手上的。
    按说，老禅师的手腕比有福的手腕大了许多，可那佛珠带到有福的手腕上，却是不松不紧，仿佛是给有福量身定做的一般。
    只这一条，就是极不普通的。
    更何况佛珠之上，还用微雕之法刻满了梵文，一颗佛珠，就是一页经书。
    ……
    不管顾长庚和顾刘氏心思多么的复杂，有福确是欢喜的，因为今天阿爷不仅给她买了好吃又好玩的糖人，还给她买了面人。
    不只是她的，还有三哥哥和大堂兄的，插在一个很小很小的草把子上面，有福自己拿着也不觉得重。
    当然，她其实是不愿意给大堂兄拿着的，不过阿爷说三哥哥和大堂兄都是她的兄长，她不能太过厚此薄彼。
    阿爷说的话是没错，但是她还是更喜欢三哥哥，一点都不喜欢大堂兄。不过，为了不让阿爷和阿奶失望，她就勉为其难的，帮大堂兄拿着好了。
    反正也不重。
    只是回头给他们的时候，一定不能给大堂兄好脸色看。
    有福一手举着小草把子，一手搂着顾长庚的脖子，看着下山的路，有些小傲娇的想着。
    顾长庚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下山的时候，有一老一少两个和尚，站在石佛寺山门外的一颗柏树下面，目送着他们下山。
    那老和尚就是收有福做记名弟子的那位老禅师，而小和尚，则是觉远。
    等再也看不到有福他们的身影之后，老和尚忽然开口说道：“觉远，一会儿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就离开石佛寺。”说着，顿了顿，又道：“也该回去了。”
    “哎，师父，这就回去了啊？”听到老和尚的话，觉远有些诧异，忍不住挠了挠头，看着老和尚问道。
    不等老和尚回答，觉远又说：“可是，您之前不是说，算到有人会设法借小师妹的福运吗？您当真不管管？就仍由那人借走小师妹的福运？”
    老和尚面上神情不变，依旧淡淡的说道：“功德福报带来的福运若是那么好借，也就不是功德福报了。更何况，冥冥之中，早有运数，天威难测，天意难违，一切旁门手段到最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管他作甚？”
    “唉……”觉远皱着眉头看着老和尚，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是师父，那这样的话，小师妹会不会有危险啊？”
    老和尚微微摇头，说道：“那人虽然也有非常手段，但是他不会，也不敢真的对你小师妹怎样。为师与他，虽然是各为其主，但最终目的，却是殊途同归。都是为我大齐国运千秋万代，也都是为了这普天之下的老百姓，能够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更何况，咱们这一方世界，可不是你小师妹先前所处的末法世界，举头三尺有神佛，越是我们这种人，越是要小心谨慎。”
    “再说，身怀功德福报之人，自有天佑，你就放心吧。”
    “哦，那就好……”觉远闻言，总算放心了一些，点点头说道。
    说话间，仿佛想到一些事情，又把眉头皱了起来，看着老和尚问道：“师父啊，我们真的这就要回去了吗？要不，再缓缓吧，我觉得这石佛寺挺好的，道慧师叔和觉明师弟也挺好的，咱们就多待一些时日吧。”
    “咱们可是出家人，不就要讲究个清静无为吗？回去之后，日日被人烦着，哪里还能好好修行啊。”
    老和尚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伸出手，啪的一巴掌打在觉远的头上，嗔骂道：“臭小子，小小年纪说什么清静无为？你听着啊，咱们出家人，是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可不是什么清静无为，知道了吗？”
    说着，老和尚又冷笑了一声，说道：“要真是讲什么清静无为的话，你师父我，呵……”
    明明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是小和尚又不是什么大丈夫……还冷笑……
    师父啊，您什么时候才能像别的高僧那般，人前人后一个模样啊？
    也不怕佛祖怪罪。
    不过，师父只怕从来不曾担心过佛祖会不会怪罪这件事情吧，毕竟……
    觉远有些无奈的想着，却也不敢和老和尚呛声，只是垂着头，有些有气无力的应道：“是，弟子记住了。”
    老和尚看着自家徒弟的样子有些好笑，瞪了觉远一眼之后说道：“臭小子，就那么不想回京吗？你难道忘了师父曾经教过你什么？”
    “记得。”觉远越发无奈了，背书一般的说道：“真正的修行，不在山上，也不在庙里，而是在红尘之中。于修行中生活，于生活中修行，红尘炼心，方能成就正道。”
    “可是师父……弟子做不到啊。”说话间，觉远的脸上闪过一些愧疚和迷茫，仿佛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把头垂得更低了：“看着旁人父母双全、兄弟友爱，弟子会觉得羡慕；看着旁人富贵荣华、纸醉金迷弟子会心生向往；每当旁人因为师父的原因而对弟子卑躬屈膝、百般讨好，弟子也会忍不住的飘飘然……”
    说话间，觉远忽然跪了下去，然后仰着头，蹙着眉，有些痛苦的看着老和尚说道：“师父，弟子害怕，害怕有朝一日会被这万丈红尘迷了眼，惑了心，会……会愧对了佛祖，也愧对了师父对弟子的养育教抚之恩。”
    “真是个傻孩子。”慈爱的神情渐渐浮现在老和尚的眼中，他微微叹了一声，随后摸了摸觉远的头，说道：“不用担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切自有缘法，顺其自然就好。”
    “就像为师。”
    “虽然收了你小师妹做记名弟子，却不会去做什么事情，插手影响她的生活。”
    “一切，顺其自然吧。”

 32.第32章 我家有福是福星转世

    “老婆子，眼看就要到村口了，你想点高兴的，可别让人看到咱们的脸色，就想歪了。”快到顾家村的时候，顾长庚开口提醒顾刘氏道。说话间，自己也换上一副高兴的样子。
    当然，抛开那些令人震惊的言论，关于有福来历这件事情，也确实是值得高兴的。
    一趟石佛寺之行，让顾长庚彻底放下了心中的顾忌，也更加坚定了有福会改变顾家，让顾家重振门庭，进而光宗耀祖的想法。
    所以，顾长庚脸上显露出来的高兴之情，是实打实的。准确的说，还是有所克制的。
    顾刘氏也高兴。她是信佛之人，对于那位老禅师的话，她深信不疑。在知晓了有福是因为若干个前世之前修了功德，今生才有福报之后，也越发的加深了她的向佛之心。同时，也大大的增加了有福在她心中的分量。
    虽然还没有到农忙的时候，但是春日的田地里，已经有了许多的农活，大家都要上坡下田的干活，再不济，还要忙活屋里屋外的家务活计，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才不过半下午，村口不应该有什么人的。
    可实际上，今天的村口却聚了许多的人，虽然大多数老人和妇女小孩，但是其中也不乏青壮。
    甚至，连老族长顾正清，也在其中。
    远远看见顾长庚和顾刘氏出现在村口，人群就一阵骚动。
    等顾长庚和顾刘氏走到近前，人群的骚动更大了，大家伙殷殷的目光在顾正清和顾长庚之间来回转换，耳朵全都竖了起来，就等着顾正清开口询问顾长庚，一解心中的疑惑和担忧。
    “三叔。”
    “三叔。”
    “三叔祖。”
    看到顾正清，顾长庚和顾刘氏以及顾有福先后开口唤道。
    “长庚回来啦。”顾正清微微点头，看着顾长庚说道。
    说着，又看着有福笑了笑，这才问出大家伙都关心的话来：“有福跟着你们一起去庙里，还好吧？”
    “好着呢。”顾长庚一边露出欢喜的笑脸，一边大声的回道，说话间，语气里就不由自主的带上了自豪：“石佛寺的大师说，咱们有福是福星转世，得佛祖和老天爷保佑，所以上次溺水才能因祸得福，还把从前的毛病给治好了。”
    说着，又抬起有福的小手，把带着佛珠的手腕暴露在大家的视线之内，继续自豪的说道：“三叔您看，这一串佛珠是庙里的大师赠给我们有福的，整整在佛祖面前供奉了九九八十一天，而且大师还每天都要在一旁为这串佛珠诵念许久的经文，这可是上好的法器啊。”
    “有了这个，我们家有福日后必然会平安健康，事事顺遂。”
    “好，好，真好。既然石佛寺的大师都说有福是福星转世，还送了她在佛祖面前开过光的佛珠，那她必然就是福星转世。”
    “以后啊，不仅仅是长庚家，便是咱们这些族人，还有村子里的大家伙，可就都能沾光了啊。”顾正清虽然事先就猜到了结果，但这会儿得了肯定的答案，心中还是高兴得很，当下就连连点头说道。
    说着，还往前走了几步，一脸慈爱的摸了摸有福的脸颊，夸道：“好孩子。”
    有福眨眨眼，心中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阿爷说了，师父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之后，三叔祖会说大家都能沾她的光？她又不会发光，大家为什么要沾她光啊？又怎么沾得到她的光呢？
    而且，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三叔祖会夸她是好孩子？
    因为师父说过，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放着，不要寻根究底的去想，免得头疼，有福干脆装着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扭头伸手让顾长庚抱她。
    顾长庚笑呵呵的抱起有福，嘴里说道：“三叔您别介意，这孩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也怪我，这些日子总是拘着她，不让她出门，要不然，她也不会见着自己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害羞。”
    顾长庚说话的时候，有福则是顺理成章的把头埋到了顾长庚的怀里。
    原本在人群后面躲着的顾成礼在听到顾长庚说有福是福星转世之后，就开始往前面挤，等顾长庚说有福害羞的话落音之后，他就接口说道：“是啊是啊，那时候我们家有福落了水，虽然醒了过来，但是身体还不太好，我们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只能让她在家里歇着养着，太久不见生人，害羞怕生也是正常的，大家不要怪罪啊。”
    说话间，顾成礼走到了前面，看着顾长庚和顾李氏招呼道：“爹，娘，你们回来啦。”说着，又冲着顾长庚说道：“爹，您走了一天，也该累了，有福就让我抱吧。”
    说话间，顾成礼就伸出手来，想要从顾长庚手里接过有福，嘴里还说道：“有福乖，来大伯抱你回家啊。”
    自从溺水醒来之后，有福对旁人对自己的态度就很是敏感，所以她一直都知道，大伯一家都不喜欢她，所以，对于大伯一家人，有福也是打心底里不喜欢的，当下就把头埋得更深了。
    顾长庚抱着有福，自然能够感受到自家小孙女对她大伯的抗拒感，虽然有些无奈，却也知道问题不在有福，而是在大儿子成礼自己身上。
    大师都说了，有福魂魄融合之后，虽然是带着一些残存的记忆，但是不触及到相似的情景，她是不会想起来的。
    换句话说，平日里，她和旁的六岁的小姑娘，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小孩子嘛，对她好的，她自然就会亲近，对她不好的，她自然也不会喜欢。
    而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六岁的孩子，所能表现出来的，自然也就是抗拒了。确切说，也是自家有福乖巧，否则若是换了那些不懂事的，只怕早就将讨厌表现在脸上，甚至说出来，让外人看笑话了。
    想到这里，顾长庚无视了顾成礼伸过来的双手，却依旧给了他台阶下，只说：“有福又不重，我抱着她也没事，行了，回家去吧，折腾了一天，我们有福都该累了。”
    “哎，好。”顾成礼仿佛没有感受到有福对他的抗拒一般，一边若无其事的把手缩回去，一边笑着点点头。
    顾长庚则看向顾正清和他身后的人群，继续说道：“三叔，您和大家伙，还有什么事儿吗？若是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带着有福回去了？”
    顾正清笑着摆摆手，说道：“哎哎，没事儿了，我们就是关心一下，没别的事了，回吧，回吧。”
    随着顾正清的话，在村口等了许久的人们也都纷纷附和。不过，在顾长庚抱着有福往回家的方向走的时候，许多人不由自足的跟在了后头。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众星拱月一般的待遇，顾长庚有些激动，又有些无奈，转身看着身后的人问道：“大家伙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就是想沾沾小福星的福气。”
    “是啊长庚叔，我们没事儿，就是想沾沾有福的福气。”
    跟在后头的人七嘴八舌的说道。
    还有小孩子在家里人的教导下问：“长庚爷爷，有福什么时候能和我们一起玩啊？”
    “长庚爷爷，我们以后可以去您家里头，找有福玩吗？”
    ……
    顾长庚一一应了，这才抱着有福昂首挺胸的往自家的方向走去。

 33.第33章 什么时候能转运发财

    “有福！”
    走到半路，顾有墨匆匆的从田里刚回家，远远的就开始喊了起来。
    “三哥哥。”
    有福听到顾有墨的声音，一下子就从顾长庚怀里把头探了出来，冲着顾有墨过来的方向喊道，然后又对顾长庚撒娇：“阿爷，三哥哥叫我呢。”
    “阿爷听见了。”顾长庚宠溺的说着，同时将有福放了下去。
    “三哥哥快来。”有福开心的晃着手上的小草把子，冲着顾有墨喊道。
    等顾有墨近了，有福献宝一样把小草把子给顾有墨看，嘴里说道：“三哥哥你看，阿爷给我们买的，有你的，有我的，嗯……还有大堂兄的。”
    说到大堂兄几个字的时候，有福的语气多少带了点别扭。
    顾有墨冲着有福笑笑，随后看向顾长庚和顾刘氏，说道：“阿爷，阿奶，你们回来啦。”
    “嗯，回来了。”顾长庚笑着点头，看到有墨手上和裤腿上都有泥，顾长庚心知他去田里帮着干活去了，想到顾成礼先前一身干干净净的模样，心里头对自己这个大儿子，又多了些不满，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你大哥呢？”
    顾有墨摇摇头，说道：“吃了午饭就没见到他，不知道去哪儿了。”
    顾长庚闻言，看了顾成礼一眼。
    顾成礼有些不自然的笑笑，说道：“这孩子，吃了午饭就说想爷奶了，要去半路接你们，别是走岔了吧？”
    话虽如此说，顾成礼脸上却没有半点担忧儿子走岔路了的神情，显然是托词。
    顾长庚没有细究，只是看着顾有墨说道：“有墨既然回来了，就别去地里了吧，一会儿把今天的该写的大字写了，再看会儿书，阿爷现在没能耐送你去县里的学堂，可你也不能耽误了自己，知道吗？”
    “哎，知道了。”顾有墨点点头，说道：“阿爷，您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看书写字的。”
    “嗯。”顾长庚闻言，脸上也带了些笑，说道：“那就回吧。”
    一行人这才一道回家去。
    院门是半掩着的，推开院门却没有人，几只鸡在扑腾着找食，顾刘氏皱着眉头说道：“别是又忘记喂鸡了吧？”一边说，一边作势去看鸡食盆子。
    “奶，我二伯娘出门的时候喂过鸡的，您放心吧。”顾有墨见状，笑笑说道。
    说完，打了水，让顾长庚和顾刘氏洗手，等顾长庚和顾刘氏洗完，有福也把手洗了，他才把自己手上的泥洗干净。
    顾刘氏洗完手回屋换了衣服，这才去数自家的鸡，数着是够数的，这才放心，又去拿了盆子拌糠，准备再喂一下鸡。
    到了这会儿，顾大丫才慢腾腾的从自己的房间出来，给顾刘氏和顾长庚打招呼。
    “你一整天都在家？”顾长庚眉头微皱，看着顾大丫问道。
    顾大丫点点头，说道：“嗯，我打络子呢。”
    “成天在屋子里打络子，不帮着干活也就罢了，连院门都不看着，东西被人顺走了怎么办？”顾长庚不满的说道。
    顾大丫偷偷撇了撇嘴，回道：“爷，我在窗户下面看着的呢，没人来的。”
    说话间，顾大丫瞥到顾有福把糖人和面人分给顾有墨，知道这是自家阿爷给买的，心里就带了些酸。从小到大，她还没吃过什么零食呢，更别说是拿来玩的面人了。
    想到这里，便又说道：“不打络子卖点钱，我连根绣线都买不起，想绣个手帕鞋垫什么的，都绣不了，更别说枕头和被面了。”
    顾大丫十三岁，已经定过亲了。这个时候的女子出嫁之前都要给自己绣嫁妆，其中枕头和被面是必备的。
    顾长庚语塞，对于这个大孙女，他的确是忽视了一些，不过，也没少过她吃，没少过她穿，旁人家的女娃，哪怕是定了亲，也不是一样的要干活？就算不出门，不下地，至少家务活要帮着干吧？她这可算是好命的了。以为人人都是有福吗？有福可是福星转世，是要带旺他们老顾家的。
    想到这里，顾长庚心里头又不满了起来，说道：“家里头少过你啥？别人家的姑娘有的，我一样都不会少你的，这不是还早嘛。”
    听出来顾长庚语气中的不满，顾大丫心里头更觉得委屈，忍不住说道：“阿爷，我也没说啥啊。我就是想自己打点络子卖了攒点私房，日后，手里头也能宽裕些。”
    顾大丫话音刚落，顾长庚还没说啥，顾成礼就开口斥责道：“行了！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小心老子抽你！还不赶紧给我回屋去！”
    “哦，那我回屋了。”顾大丫一点都不怕顾成礼，或者说，这个家里她谁都不怕。阿爷阿奶心里头只有有福和弟弟们，亲娘心里头只有弟弟，亲爹又是个出了自己谁都不顾的。
    她早就看清楚了，所有才会从定亲之后，就开始什么都不管，只躲在屋里打络子攒私房钱。
    这家里头她既然谁都靠不上，她只能靠自己。
    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对这些长辈什么的，压根没什么敬畏之心了。
    说完回屋之后，顾大丫就真的自顾自回屋了，一点也不顾及顾长庚的感受。
    顾长庚心中不喜，但是也做不出不管不顾的教训孙女的事情来，只能冲着顾成礼瞪眼：“看你教的好女儿！”
    顾成礼不以为意，冲着顾长庚说道：“爹啊，您别生气，回头儿子一准好好教训他。”说着，又笑嘻嘻的搬了张小凳子到顾长庚身边坐下，觍（注）着脸道：“爹啊，这会儿没有了外人，要不，您再给儿子说说，咱们家有福，真是福星转世？石佛寺的大师，真这么说的？”
    顾长庚虽然有些看不上顾成礼这个德行，却还是瞥了他一眼，说道：“这可是大师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顾成礼一听果然如此，顿时眼前一亮，语带急切的问道：“那大师有没有说过，咱家什么时候能转运发大财啊？”
    听到顾成礼的话，拌好糠出来的顾刘氏忍不住插言道：“什么发财不发财的，老大啊，你一天到晚别总想些有的没的，把心思给想歪了。一家子最重要的是和睦平安，事事顺遂，别生病，这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顾成礼看了顾刘氏一眼，不赞同的说道：“娘，您懂什么啊，福星就要有福星的样子，要是不能带着咱家走运发财，那还算什么福星啊？”
    说着，又有些讨好的冲着顾长庚笑了笑，说道：“要不，也对不起爹对她的爱护。”
    “爹您说是吧？”
    顾有墨在一旁听到顾成礼的话，也不等顾长庚回答，就拉了有福的手说道：“妹妹，走，去三哥屋里，三哥念书给你听。”
    说着，就拉了有福走了。

 34.第34章 有大用的鳝鱼

    “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
    因着是打算读书给有福听，有墨并没有选现如今自己常读的书，反倒是选了更朗朗上口的三字经来念。
    就当，是给有福启蒙了。
    “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
    实际上，有福并没有认真听顾有墨念书，反倒是托着腮，皱着眉头，眼带茫然的在想自己的心事。不过，听到有墨念到此处的时候，她忽然扭头，怔怔的盯着顾有墨开口说道：“三哥哥，你说，阿爷是不是也希望有福能带着咱家转运发财啊？”
    顾有墨闻言微微语塞，书自然是念不下去了。片刻之后用手中的书轻轻拍了有福一下，嗔道：“尽瞎说。好好听书，回头三哥要考校你的。”
    说着，语气微顿，又道：“不管阿爷他们怎么想，三哥是希望有福能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三哥是堂堂男儿，自会勤修学问、振兴门庭，有福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说话间，顾有墨轻轻摸了摸有福的头，轻声问道：“刚刚三哥没拍疼你吧？”
    “又不是豆腐做的，三哥哥轻轻拍一下，怎么就会疼了。”有福一边说，一边笑着冲有墨做了个鬼脸。
    到底是小孩子，被顾有墨这样一说，有福也就放开了心思，开开心心的，想旁的事情去了。
    顾有墨见状放心不少，也不管有福有没有认真的听，继续拿了三字经念给有福听。左右只要入了耳，总能听进去一些。
    虽然阿爷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然而，读书能开智明理，他的有福妹妹还是聪慧一些更好，免得叫别人糊弄了去。
    ……
    ……
    ……
    胡喜顺这些日子过得极为烦躁，明明已经做好了局，就等着那顾家来人，然后就可以好好的赚上一笔，谁承想……
    他想好了开头，也想到了结局，却没有想到结局会不受自己的控制。
    顾家的人居然绕过了他娘，直接去了石佛寺。
    那石佛寺的老秃驴也是老糊涂了，也不知道是昧了多少香火钱，才能给那么大一丁点的女娃儿，批了个福星转世的批语。
    呸！她若是福星转世，那自己岂不是玉皇大帝投生？
    美得她！
    不行！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完了。
    胡喜顺一边发狠，一边在心中想着法子。好一会儿之后，脸上忽然一喜，径直去摘了挂在屋檐下的，竹编的鳝鱼篓子往外走去。
    胡仙姑正坐在院子里摘野菜，见到胡喜顺往外走，连忙问道：“喜顺，你拿着个鳝鱼篓子干啥去？”
    胡喜顺头都不回，没好气的说道：“娘你这问的是什么问题？我拿着鳝鱼篓子自然是要摸鳝鱼去啊。”
    胡仙姑闻言，心中一阵难过，只觉得是自己最近好长一段时间没赚到钱，也没带回来好东西，让儿子馋肉了，这才想着要去摸鳝鱼解馋。
    等胡喜顺都拉开竹篱笆的门，准备出去了，她又连忙追着叮嘱道：“喜顺啊，那你小心着些，别让鳝鱼给咬了啊。”
    “知道了，真啰嗦。”胡喜顺没好气的应了一声，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影子。
    到了中午快吃饭的时候，胡喜顺光着脚，卷着裤腿，一手提鞋，一手提鳝鱼篓子，一脸喜色的回来了。一回来就连忙拿个木盆装了半盆水，直接把鳝鱼篓子放进去，浸在水里。
    胡仙姑听着外面的动静，从厨房出来，看到胡喜顺就开口：“回来啦，摸了多少鳝鱼啊？要不，娘这就拾掇出来给你煮来吃？”
    胡喜顺撇了胡仙姑一眼，不耐烦的说道：“吃什么吃啊？”
    胡仙姑以为胡喜顺是不爱吃白水煮的鳝鱼，想着白水煮的鳝鱼确实不好吃，因为心疼儿子，一咬牙，说道：“那娘给你炒鳝段吃，正好家里还有一点油。”
    说着，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准备去把剪刀拿出来来，好拾掇鳝鱼。
    胡喜顺见状，连忙说道：“哎呀娘，说了我不吃鳝鱼，你渴别忙活了。”
    说话间，胡喜顺揭开鳝鱼篓子往里头看去，一边瞧，一边眉开眼笑的说道：“吃什么鳝鱼啊，要吃，就吃肥肉片子，一口咬下去就直流油的那种。”
    许是想到了肥肉片子的滋味，胡喜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胡仙姑脸上又现出些心疼，还有些欣慰，只觉得自己儿子终于懂事了，都愿意去摸鳝鱼来卖钱了也不知道他摸了多少鳝鱼。
    想着，便往胡喜顺身边走去，准备看看他摸了多少鳝鱼回来，一边走，一边还说：“这是摸了不少鳝鱼吗？正好明天赶集，娘拿到集市上去卖了，给你买肉吃。”
    说着，胡仙姑已经到了胡喜顺的旁边，探头往鳝鱼篓子里看去，只见到里头大概有三五根手指粗细的鳝鱼，心里头顿时就失望了起来，嘴里说道：“儿啊，就这么点鳝鱼，可是没法啊，要不，还是娘炒了给你吃吧。娘掐一把蒜苗来一起炒，也香着呢。”
    胡仙姑话音一落，胡喜顺就不耐烦的说道：“哎呀娘，说了不吃就是不吃，你凑什么热闹啊？这鳝鱼我有大用的啊，你可别给我祸害了，要不，我可和你急了啊。”
    胡仙姑闻言，忍不住摇头，只觉得自己儿子许是又异想天开了，便软言劝道：“这么几根小鳝鱼，拿到集市上去卖，问都没人会问的，能有什么大用啊？儿啊，听娘的，这次就算了，回头让你二叔帮你扎几个鳝鱼笼子，等咱们鳝鱼抓多了，再拿去卖。啊……听话。”
    听着胡仙姑的话，胡喜顺心中越发的不耐烦了，把鳝鱼篓子上的盖子一盖，毫不客气的说道：“谁要抓鳝鱼去卖了？娘你真是的……不知道就别瞎叨叨好吗？饭做好了吗？我饿了。”
    “好了好了，娘这就给你盛饭去。”听到胡喜顺说饿了，胡仙姑倒也顾不上念叨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厨房走去，走到门口，心中还是有些琢磨不过劲来，忍不住扭头又问：“儿啊，你这鳝鱼又不吃，又不卖，那你是抓来干嘛的啊？”
    “娘你问那么多干嘛？我不是说了吗，这是有大用的，哎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大用？鳝鱼能有什么大用？”胡仙姑一边想，一边摇头，不过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35.第35章 夜半时分“鬼”敲门

    当天傍晚，刚一吃过晚饭，胡喜顺就拿一个竹筒把中午抓的鳝鱼装了，塞了点草在竹筒口上，又换了一身深色的衣服，悄悄的离开了胡家村。
    春分将至，昼夜已经渐至平分，是以，到了戊时（注），天才渐渐的黑了下来。因着农家人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亥时（注），javascript:顾家村的人大多都已经躺下睡觉了。
    除了偶尔传来的犬吠声，以及小孩的哭闹声以外，顾家村整个儿都沉寂了下来。再后来，连犬吠声和小孩的哭闹声都已经听不见了，除了偶尔夜风拂过竹林，会传来阵阵细碎的沙沙声之外，整个顾家村就只剩下一片寂静和漆黑。
    夜半子时（注），夜风渐强，竹林和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一个黑影蹑手蹑脚的走在村道上，一直到了顾长平家的院墙外头，才停了下来。
    黑影停下来之后，在院墙根下面站了好一会儿，等确定除了风声之外，再没有其他声响之后，才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顾长平家的院墙墙头。
    爬上墙头之后，为了不惊动屋里人，黑影并没有直接跳下墙头，反倒是在墙上匍匐了一会儿，然后窸窸窣窣的从墙头滑下去。
    黑影溜到堂屋门口，就从怀里拿出个筒状的东西，然后在里面掏出一个长长的东西，双手拉住用力的一扯，然后把双手一合，只用右手拿着扯下来的东西的两头，然后用扯断的断口部位，在门上一下一下，不轻不重的敲着。
    敲了一会儿，黑影把手上的东西往裤兜里胡乱一塞，又摸出另外一根来，双手扯断后，拿断口在门上继续敲着。
    好一会儿之后，屋子里有人被惊醒，紧接着，传来一声带着惊疑的喝问声：“谁！”
    黑影身子一缩，顺着屋檐往屋子的侧面溜去。
    这个时候，夜风更大了，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声音，显然是趿拉着鞋出来听动静了。不过那人并没有开门，只是立在门后听了一会儿，见除了刮风的声音之外，没听到什么别的动静，就又踢踏踢踏的，摸索着回去继续睡了。
    而这时候，缩在墙根的黑影身子忽然猛的一缩，整个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旋即又拿空的那只手捂住了嘴，另一只手胡乱的甩动着，好一阵工夫，那黑影才停止了甩手，又略显慌乱的顺着院墙爬了出去。
    这个时候，风渐渐的小了一些，天上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顾杨氏起床做饭，刚一开门，就听到隔壁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吓得她一个激灵。
    连忙往和隔壁连着的院墙那边走去，想要去听个究竟。
    还没走近院墙，就听到隔壁顾张氏惊惶的喊道：“啊，鬼，有鬼！”
    听到顾张氏的话，顾杨氏心中微微有些不悦，村子里的人先前那样说有福，在顾杨氏的心里头是留下了不小的阴影的。哪怕现在有石佛寺的大师证实了有福是福星不是祸害，顾杨氏还是心有余悸，生怕有人再把脏水往自家有福身上泼。
    “他爹！成得！你们快出来看看，快出来啊！”顾张氏的声音因惊恐而显得扭曲无比，在这尚且还算安静的清晨，显得特别的刺耳。
    片刻过后，顾长平不满的声音传来：“一大早鬼叫鬼叫的做什么？这么大清早的，还能有鬼来抓你了不成？”
    听到顾长平的话，顾张氏好歹是不尖叫了，但是声音依旧因为害怕而显得哆嗦：“他爹……你快来看……真……真的有鬼啊……”
    等顾长平披着衣服出来，顺着顾张氏的手指指向往自家堂屋门上一看，也是吓得不轻。
    原来，在他家堂屋门上，有着无数道凌乱的血印子，就好像……
    就好像是有什么人（或者是鬼），拿断了的手指在门上敲出来的一样。
    联想到昨天晚上差不多半夜的时候，他在屋子里听到的动静，顾长平的声音也有些变了：“鬼，鬼敲门……这，这是鬼敲门，这一定是鬼敲门！”
    这时候顾长平和顾张氏的独子顾成得，也披着衣服从偏房出来了，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说：“爹，娘，这一大早的，你们说什么鬼啊鬼的嘛？也不怕招忌讳。”
    话音刚落，顾成得走到堂屋门前，看到他家堂屋门上的血迹时，脸也一下子就刷白了，张了好多次口，才说出话来：“爹，娘……这，这是咋回事儿？好端端的，怎么，怎么这么多血印子啊？”
    “我，我咋知道……”顾长平扶着门框，哆嗦着说道。说话间，又看了看顾张氏和顾成得，抖索着说：“你们，你们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是不是干啥缺德事儿了？要不，这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鬼来敲门？”
    “我，我没有啊……”顾成得白着一张脸，一边说，一边摇头：“我一没挖过别人田坎，二没占过别人的土，现在也不是抢水的时候，再说了，就算是抢水的时候会和人冲突，我也没做过缺德的事情啊……”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是清楚的，顾长平也知道，自己儿子不是会做缺德事的人，他只是下意识的问一下而已。
    顾张氏也摇头，哆哆嗦嗦的说道：“我……我也没有啊……这，这平日里串个门，说个长短，也不是，不是什么缺德的事吧？村子里大多数的妇道人家，不都这样吗？”
    说着说着，顾张氏忽然愣住，膛目结舌的僵硬着身子扭头看了隔壁顾长庚家的院子一眼，然后吞了吞口水，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他爹……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隔壁……隔壁……”
    一句话没说完，顾张氏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隔壁什么？”顾长平心急，撸起袖子瞪着顾张氏，压低声音喝问道：“你这婆娘，你快说，你究竟瞒着我做了啥事儿？”
    “我……我没……没……”顾张氏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脚下又是一软，差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看着顾长平的目光，脖子一缩，小声道：“就是……就是前几天，我，我上族长家说了，说，说，说，说有福，怕晒太阳，会不会，会不会真是被那什么附了身……”

 36.第36章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到顾张氏的话，顾长平心中又担心又烦躁，指着顾张氏骂道：“你，你这婆娘，成天到晚正事不做，尽胡说八道些什么？石佛寺的大师都说了，人有福是福星转世。福星那是能得罪的吗？你看看现在，报应来了吧……”
    “他爹，我，我倒是希望这是报应。可得罪了福星，就算是报应，那也不过是倒霉而已，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吧……”说着，顾张氏的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布满血痕的大门。
    “是啊爹……”顾成得吞了一口唾沫，声音略微有些扭曲的说道：“您说，会不会，会不会是那东西太厉害了，连菩萨和大师都被欺瞒了？”
    “别瞎说！”顾长平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实际上，他心中也正在担心，隔壁的有福其实真的是被脏东西附了体，只是那东西实在厉害……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敢想，但是越是不敢想，又越是偏偏要往那上面去想。嘴上的否认，正是他内心的惶恐的写照。
    在院墙那边的顾杨氏原本因为顾长平他们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根本听不清楚，所以正准备离开，结果之前顾张氏因为太害怕，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一些声音，她便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当下心中就是火起，抬腿就往隔壁走去。
    顾长平三人正在害怕，忽然听到院子门被人敲得砰砰作响，齐齐一个激灵，好一会儿之后，顾长平才大着胆子问：“谁，谁啊？”
    顾杨氏并不答话，只把门敲得砰砰作响。
    顾长平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顾成得想着毕竟是已经天亮了，才大着胆子去开了门。
    一开门，看到顾杨氏，先是一愣，随即有些结结巴巴的问道：“二，二嫂子，有，有事吗？”
    顾杨氏并不理会顾成得，只是黑着一张脸进了院子，直接看着顾张氏问道：“长平婶子，是我或者我们家有什么人，啥时候得罪你了吗？”
    “没，没有。”顾张氏心中害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些讨好的看着顾杨氏说道：“成义媳妇，你咋忽然这样说？”
    “既然没有，那婶子为啥要那样编排我家有福？一次也就算了，我们家有福都去过庙里了，连庙里的大师都说我们家有福是福星转世，婶子你还要这样说，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顾张氏脸上挤出来的笑容越发的勉强了，看着顾杨氏有些弱弱的分辨道：“没有，没有，成义媳妇，我啥都没说，真的啊，你，你可别误会。”
    顾杨氏的脸色丝毫不见好转，提高了声音说道：“误会？我刚刚在我家院子里都听见了，婶子你还说是误会？”
    顾张氏连连摆手，看着顾杨氏急急说道：“是误会，真是误会，成义媳妇，你听岔了，真听岔了。”
    顾杨氏一脸气愤的看着顾张氏，开口说道：“婶子你那样编排我家有福，现在一句误会，一句听岔了，就想要把我打发了吗？真当别人的耳朵都是聋的吗？”
    顾张氏还没答话，顾长庚不悦的声音忽然在顾杨氏的背后响起：“老二媳妇，一大早的，上你长平叔家闹啥呢？”
    “爹，您来得正好。”听到顾长庚的声音，顾杨氏转身，看着顾长庚说道：“不是儿媳要闹，实在是长平婶子欺人太甚！连庙里的大师都说了，我们家有福是福星转世，偏长平婶子他们，一大早的，就说我们有福是被脏东西附了体，只因为太厉害了，才连菩萨和庙里的大师都欺瞒了过去，您说说，这不是欺负人是啥？”
    听完顾杨氏的话，顾长庚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不过他不好说顾张氏，只是看向顾长平，开口说道：“长平兄弟，成义媳妇说的，是真的吗？”
    顾长平很想否认，可是在顾长庚忽然显得有些凌厉的眼神凝视下，当真是不敢否认，只能换上歉疚的脸色，看着顾长庚说道：“不能当真，不能当真。长庚大哥，咱们邻里这么多年了，您还不知道吗？这婆娘顺嘴瞎说惯了，可是她没坏心的……”
    “实在是这一大早的，看到门上的这些东西，被吓过头了。”说着，顾长平哆嗦着把堂屋的门拉上，好让顾长庚看到自己堂屋门上的那些血印子。
    “这……这怎么弄的？”看到门上那些显得有些触目惊心的血痕，顾长庚也是一惊，惊诧的开口说道。
    “不，不知道。”顾长平摇了摇头，看着顾长庚又道：“昨儿个晚上，半夜的时候，我忽然听见外面门在响，就像是有人在敲门一样，今天早上，就看到这个……”
    “所以，所以……”
    任谁遇到这种事情，只怕都会吓破了胆子，顾长庚心中也是理解。但是，理解归理解，他还是不能容忍有人把这种事情套到有福的头上。
    尤其是，自己前两天才转告了大家，在石佛寺挂单的那位大师说的，有福是福星转世的话，今天就出这样的事情，更是不能容忍。
    当下，顾长庚就提高了声音，看着顾长平质问道：“所以，你们觉得这是鬼在敲门，然后，又赖到我家有福头上？”
    “不是，不是。”顾长平连忙再次重申，说着，又指着顾张氏道：“是这婆娘瞎说，我刚刚都骂过她了。”
    一来，顾张氏知道轻重，二来，这会儿心里头还是不安宁得很，不敢得罪隔壁的人，所以，在听到顾长平的话之后，就连忙点头，说道：“是，是，我们当家的刚刚都骂过我了，长庚大哥，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真是瞎说的。”
    说着，又不轻不重的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嘴里道：“叫你瞎说，叫你瞎说。”
    见顾长平和顾张氏都这样这样了，顾长庚也不好抓着不放，只是看着顾长平颇为严肃的说道：“长平兄弟，这次就算了，不过，可不能再有下次了啊。”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顾长平连忙保证，说着，又给顾张氏使眼色，顾张氏也连忙点头称是。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顾成得忽然说道：“爹，娘，清明不是快到了吗？我忽然觉得……这是不是哪位老祖宗在地下过得不好，用这种法子来提醒我们来了？”
    顾长平和顾张氏一瞬间‘恍然大悟’，异口同声的说道：“有可能！”
    说着，顾张氏又道：“他爹，要不咱们去请个仙姑回来，请她帮忙通一下灵，看能不能问问老祖宗吧？”
    顾长平闻言，连忙点头，说道：“好，好，就这么办。”说着，又看向顾成得，说道：“成得啊，你赶紧的去胡家村一趟，等请了仙姑，再回来吃早饭。”
    “哎，好。”顾长平话音一落，顾成得就一边点头，一边应承，同时准备转身出门。
    就在顾成得转身要走的时候，顾有墨忽然从顾长平家房子的左侧走了出来，嘴里说道：“成得叔，您别忙活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37.第37章 这是有人装神弄鬼

    “有墨，你知道什么了？”听到顾有墨的话，刚刚准备出门的顾成得转过身来，看着从房子侧面走出来的顾有墨问道。
    其他几人虽然没有开口，却也齐齐看向顾有墨。
    “是这个。”顾有墨晃了晃手上一截黑乎乎的东西。
    等他走近了，大家才看到他手上拿的，是半截沾满了泥灰，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鳝鱼，鳝鱼的尾巴一截已经不见了，嘴却微微的张着。
    “就是这个？”顾长平不解的看着顾有墨，又问：“一截鳝鱼怎么可能会在我家门上留下那么多的血印子？”
    “如果是好几截鳝鱼呢？”顾有墨说着，自顾自走到顾长平家的堂屋门前，用手上的鳝鱼不紧不慢的敲起门来。
    等顾长平脸上渐渐显露出恍然的神色之后，才说：“长平爷爷，长平奶奶，成得叔，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被顾有墨点名的三人齐齐点头，顾长庚和顾杨氏也是一脸恍然的模样。
    有墨又顺着院墙转了转，最终在靠近路边的院墙外面，找到了一个极浅的鞋印子。
    大家看了先前有墨的示范，又见到这个鞋印子，全都明白过来，这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的使坏。
    “这，这谁这么缺德啊？居然用这种事情来吓唬人？太丧良心了吧！”顾长平脸上微微有些尴尬，稍显夸张的指着脚印说道。
    “没准，不仅仅是为了吓唬人呢。”顾有墨眼睛转了转，看着顾长平说道：“长平爷爷，我总觉得，这事儿很可能是有人想要故意闹出事端，然后好从中获利。”
    顾长平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一脸不解的说道：“谁能从这种事情上面获利啊？不可能吧……”
    “胡仙姑！”从听了顾有墨的分析之后，就一直微微皱着眉头，在想事情的顾长庚忽然开口说道。
    说着，又看着顾长平补充道：“刚刚成得娘不是还说，让成得去请胡仙姑回来，帮忙通灵祖先吗？请仙姑通灵，不仅要准备香蜡钱纸，还要准备白米，鸡公，铜钱等等，许多东西。事后这些东西都是要让仙姑带走的，而且，还要适当的封个红包当做谢礼。也就是说，这事儿，只有她能从中得利。”
    “没错，阿爷说得对。”顾有墨在一旁点头附和道。
    “这……这……无凭无据的，不好这样乱说吧？”顾长平和顾张氏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在他们的眼中，胡仙姑这一类能够通灵祖先，驱鬼除邪的仙姑神婆，都是高人，而高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来呢？
    顾杨氏闻言，一下子又黑了脸，说道：“长平叔，长平婶子，既然你们无凭无据的，就能乱说我家有福，现在怎么又不能乱说仙姑了呢？”
    “这，这怎么一样。”顾张氏一脸尴尬的看着顾杨氏开口，刚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更加尴尬了，只得讪讪的把头低下去。
    顾长庚虽然也不满顾张氏的话，不过到底是邻居又是本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好真得理不饶人，所以顾张氏话音一落，就冲着顾杨氏说道：“老二媳妇，回家去，一大早的，不做饭了吗？”
    顾杨氏有些不忿，不过到底是不敢忤逆顾长庚的意思，只得应了一声，转身回家。
    顾有墨看一眼顾杨氏的背影，又转过头来，看着顾张氏说道：“长平奶奶，无凭无据的，是不好乱说，不过，如果能把装神弄鬼的人抓住，就有证据了。”
    “把人抓住？这人早就跑没影了，还怎么能把人抓住？”顾长平不解的看着顾有墨，不过片刻过后，他就明白了过来，又道：“有墨，你的意思是说，那人还会再来？”
    “多半会的。”顾有墨点点头，又看向顾长庚说道：“阿爷，经过这事儿，我总觉得当初咱们村子里传出来的那些，关于有福的闲话，多半也和他们有牵连。”
    顾长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不错，村子里那些闲话，是在有福醒了好几天之后，才忽然传出来的，无风不起浪，大家再怎么捕风捉影，肯定也是有风有影的，不会凭空就瞎说。”
    “对对对！”顾长庚的话音刚落，顾张氏就想到自己听说有福是被脏东西附体的时候的事情了，连连点头附和顾长庚的话，又说：“我就是听大木媳妇说的，而且当时我还问了她，是听谁说的，她说是听成梁他娘说的，还说村子里头都传遍了，大家都知道！要不是她说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当真啊！”
    顾有墨看着几人，再次开口说道：“爷奶带着妹妹去庙里之前，长平爷爷家什么事情都没有出过，怎么爷爷带着妹妹去庙里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出现这种事情了呢？还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达成目的。”
    “要我说，有一，有二，就有三，只要没有达成目的，那他们多半就不会罢休的，所以，我们可以先做好准备，然后等着抓人就是了。”
    “那要准备些什么啊？我们也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来，总不能每天晚上都守着吧？白天还要干活，天天晚上守着，只怕人会受不了。”
    “再说了，到时候那人要是不来咱家，而是又去别家使坏的话，又怎么办呢？”因为家中只有自己一个年轻人，顾成得想到如果要守的话，肯定是自己守，所以忍不住开口说道。
    顾有墨想了想，说道：“那就要看，使坏的人能不能沉得住气了。而且成得叔，您是多虑了，根本不用专门守着，只需要睡觉的时候稍微警醒一些，听到动静的时候，大声喊抓贼，到时候那人肯定跑不掉！”
    “实在不行，就把长柄爷爷家的狗借回来好了。”
    “至于会不会去别家……我觉得，如果有福的事情真是他们弄出来的，那就算是去别家使坏，对象也多半就是咱们附近的几户人家。阿爷和长平爷爷你们给大家说说，然后让他们先不要外传就好了。”
    看到自家孙子如此的聪明且有条理，顾长庚很是欣慰，心里头也有几分得意，当下就点了点头，说道：“有墨说得对，长平老弟，你看呢？”
    顾长平看着顾长庚点点头，说道：“长庚大哥，我听你的。”

 38.第38章 狗咬死人不犯法

    胡喜顺比大家想象中更不沉不住气，只是第二天晚上，就拎着个能放得下他一整个手掌的大竹筒又悄悄摸进了顾家村。
    实际上，如果不是为了弄蚂蟥的涎液和猪血，他根本不会等到第二天晚上，才再进顾家村。
    没错，他拎着的那个竹筒，里面装的是混合了蚂蟥涎液的猪血。加了蚂蟥涎液的猪血，不会凝固，这是胡喜顺无意中发现的。
    不得不说，其实胡喜顺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果他能把自己的聪明劲用在正途上，那他家里头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好过很多，而他也不会一把年纪了，却连个亲都说不上。
    但是，很遗憾。他从小就被他阿奶老胡仙姑和他娘，也就是现在的胡仙姑宠坏了，他的所有聪明劲都用在了想坏点子上面。
    所谓慈母多败儿，大抵就是如此了。
    胡喜顺熟门熟路的，摸到了顾长平家，顺利的翻进院子之后，轻脚轻手的，走到堂屋门前，把手往竹筒里面一放，浸到猪血里的手上很快就沾满了猪血，然后他把沾满猪血的手往门上轻轻的一按。
    没错，胡喜顺想到了既然没有人上门请自家老娘，那很可能人家已经有所怀疑，再听到动静的时候，多半会起来，万一人家想要抓他，那就不好办了。
    所以，他一点都没想过要弄出什么动静来，只想轻轻的在这家人的门上，按上几个血手印，然后就走人。
    然而，就在胡喜顺准备按下第二个血手印的时候，他的腿上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紧接着，一股大力扯着他的腿往后一拖，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砰的一声，碰在了顾长平家的堂屋门上。
    而他，也终于忍受不住腿上传来的疼痛，大声的叫喊了起来。
    抓住他的，正是顾有墨口中的长柄爷爷顾长柄家的狗。
    这是一条极其聪明的狗，是猎狗和土狗配种之后生的，虽然不及猎狗迅猛，却也差不了多少。
    这条狗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极其的阴冷，最擅长的，就是悄悄的摸近猎物，然后忽然一口咬住。
    之前我们说过，乐途县没有大山，都是一些只能算是山坡的小山。但是，虽然没有大山，就没有大型的猎物，但是野鸡、野兔、斑鸠什么的，山坡上头，却也是不少的。
    顾长柄喜欢打猎，没有大东西打，打点野鸡、野兔什么的，也能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而他家的这条狗，则是他最好的帮手。
    随着胡喜顺的喊叫声出口，顾长平一家和周围的几户人家，纷纷被惊醒，因着之前得了提醒，一被吵醒，大家就赶紧的穿衣服抄家伙出门。
    顾成得也一样，他一边喊抓贼，一边迅速的把外衣穿上，然后拿上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放在床头的扁担，直接冲出了门去。
    这依旧是一个漆黑的夜，但是再黑也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顾成得一拉开门，就看到自家堂屋门前，一个团黑影在动。
    顾长柄家的狗还是他自己去借的，所以自然知道这是那狗把装神弄鬼的人抓住了，当下一边骂该死的贼子，一边就冲了上去。
    因为害怕打死人，顾成得虽然拿着扁担，却也没有直接用扁担打，只是不停的用脚踢着在地上挣扎的人影。
    胡喜顺原本还在用另外一只没有被咬住的腿踢着咬他的狗，顾成得一加入，他就只能抱着头一边喊救命，一边求饶了。
    “饶命啊，饶命，别打了，我不是贼，我真的不是贼，别打了，要打死人了……救命啊……”
    这会儿功夫，顾长平也起来了，他还点了一盏灯提出来，与此同时，他家的院门也被敲响了，听外面人说话的声音，正是附近几户人家家中的壮年男子。
    顾长平把油灯挂在堂屋门的把手上，绕开胡喜顺和顾成得，去给叫门的人开了门，门外一下子就呼啦啦的进来一大群人，手上都拿着扁担、锄头、棍子等家伙事。
    “叔，我刚刚听见成得在喊抓贼呢？抓住了吗？”
    “哎，你们看，在那儿！那不是抓住了吗。”
    “打死他！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敢偷到咱们顾家村来。”
    “对对，打死他，打死他。”
    ……
    这群人一进院子，就吵吵嚷嚷的说道，一边说，一边还上前去，这个一拳，那个一脚的帮忙打‘贼’。
    “我不是贼，我真的不是贼，我没偷东西，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身上的疼痛一阵接一阵，胡喜顺只能抱着头，一遍一遍的苦苦哀求。
    等他哀求的声音低微了下去，跟着大家一起进顾长平家院子的顾长庚才开口说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到时候反倒要吃官司，先找绳子把人捆起来，明天送官吧。”
    “还有成得，快让黑子住口，让它别咬了，别把人咬死了。”
    黑子是顾长柄家这条狗的名字。顾成得去借狗的时候，顾长柄就交代了，要黑子听顾成得的话，所以顾长庚才会有这么一说。
    “阿爷，黑子只是一条狗，又不懂官府的规矩，就算是把贼咬死了，也是这贼活该，官府的大老爷不会把黑子怎么样的。这家伙居然敢到咱们顾家村偷东西，就不能轻易绕了他，这样才能震慑住其他的小贼，免得总有人上咱们顾家村来偷东西。”
    顾长庚的话音一落，一听到动静就跟在顾长庚后头出门的顾有墨忽然开口说道。
    听到顾有墨的话，胡喜顺吓得不轻，连忙求饶：“不，不，不，我不是贼，我真的不是贼，求求你们，别让狗咬我了，再咬腿就要断了，求求你们了……”
    顾有墨不屑的笑了一声，说道：“不是贼？谁信啊？不是贼你半夜三更的，跑到我长平爷爷家来干嘛来了？难道是来做客的吗？别说我们都不认识你，就是认识，谁会大半夜的，上别人家里做客啊？”
    顾有墨的话音一落，院子里的人都纷纷的附和。
    胡喜顺闻言，连忙大声道：“我真的不是贼啊，我连屋都没进，怎么会是贼呢？求求你们，绕了我吧。”
    顾有墨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所谓的‘抓贼’，当下就又开口道：“你说你不是贼，那你来干嘛来了？”

 39.第39章 其实我只是个‘孝\’子

    “我……我……”听到顾有墨的问话，胡喜顺支支吾吾好一阵，忽然抱着腿叫唤起来：“哎哟，哎哟，好疼啊，疼死我了，我的腿要断了啊，哎哟，我这胳膊，我这腰，我这肚子……哎哟，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顾有墨见状，不再理会胡喜顺，只是冲着顾成得说道：“成得叔，这人还不老实呢，看您说，他这是不是苦头吃得还不够啊？”
    听了顾有墨的话，顾成得心中了然，当下就冲着黑子喊道：“黑子……”
    长这么大，胡喜顺连打都没挨过，更别说吃什么皮肉之苦了，根本就耐不得疼，看眼看今日确实不能蒙混过去，害怕又被狗咬，就连忙求饶：“别，别，我说，我说，别再让狗咬我了，真的疼死我了。”
    随后，胡喜顺就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顾长庚等一干人，越听胡喜顺的话，就越是生气，尤其是顾张氏，因为听信了谣言，闹出这么些事情，不仅担惊受怕了许久，还得罪了顾长庚一家，心中实在是又难堪，又气愤，指着胡喜顺张口就骂：“你这个黑心肝烂肠子头顶生疮脚下流脓的坏东西，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来，也不怕得罪了鬼神，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拔舌抽筋下油锅……”
    “我叫你作孽，叫你造谣，叫你装神弄鬼……”
    顾张氏一边骂，一边还找了一把扫帚，劈头盖脸的往胡喜顺身上打去。
    胡喜顺一边抱头躲避，一边喊痛，一边哀求道：“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兄弟，我知道我混账，我不是东西，可是我这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啊，家里头都揭不开锅了，要不，我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看，我也是受到了惩罚，也算是遭到了报应，你们就放过我吧。”
    “哎哟，哎哟……婶子您别打了，哎哟……”
    “求求你们，绕了我吧。”
    “我发誓，日后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哎哟，哎哟，哎哟，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放了你？”听完胡喜顺说的事情，顾有墨心中也是愤愤难平，不过他不像顾张氏那么情绪外露，只是指着胡喜顺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你都欺负到我们顾家门上来了，真要轻易放了你，以后这外姓人是不是就要把我们顾家村的人踩到泥地里头去作践啊？”
    “反正只要讨个饶，发个誓，我们顾家村的人就不会把你们这些坏人怎么样了，多简单啊！”
    说着，顾有墨又转向周围的人，继续说道：“阿爷，长平爷爷，长平奶奶，还有各位叔叔伯伯，咱们可不能轻饶了他啊，要不然以后咱们顾家村的人都不敢出去了，这一出去，还不得受尽欺负啊。”
    顾有墨的话，算是说到了这些人的心坎里头，毕竟这年头的人，大多是以宗族的形式聚居在一起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同宗同姓的人，都是抱成一团的。
    这件事情虽然往小了说，只是顾长庚和顾长平两家的事，可大家都是同姓同宗，对外都是一致的，所以，也可以说是算得上是整个顾家村的事情。
    当下就有人赞同的说道：“是啊，有墨说得对，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欺负上门来了，还要忍气吞声的吧，要我说，就是得报官，把他当成贼子送到官府去，反正咱们是半夜三更的抓到他的，他自己说自己不是贼，就不是贼了吗？我们又不是衙门里的官老爷，可以明辨是非，让他和衙门里官老爷说去！”
    这人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就吵吵嚷嚷的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报官吧，要不咱们又不能打死他，还是报官算了，这样的人，自有官府去收拾。”
    “就是，就是。”
    “报官，必须得报官。”
    ……
    这年头的人，对于官府都有一种本能的畏惧，胡喜顺更是如此。听到这些人异口同声的说要报官，当下也顾不得呼痛了，连忙一骨碌的爬起来，冲着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不不，不能报官，求求你们，不能报官啊，这一报官，我这辈子就完了啊……我们家也完了啊……”
    “求求你们，绕了我吧，求求你们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只要你们绕了我，放了我，回去之后，一定让我娘给你们立长生牌位，保佑你们，一家大小，亲戚平安，长命百岁。”
    “我娘是仙姑，很灵的，求求你们了。”
    听到胡喜顺说道自己的娘，众人忽然想起，这人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胡仙姑的儿子，他虽然不怎么样，可是他那个娘，却是个能沟通鬼神的高人啊……
    这可有点惹不起。
    要不，万一被报复了，那还不得家宅不宁？
    这样一想，众人心中就有些犯嘀咕。
    顾有墨见状，假装没有看到众人的反应，指着胡喜顺说道：“呸，你这个坏东西，明明做了坏事，还想要用你那个仙姑娘来压我们吗？你以为，我们会怕你吗？”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那仙姑娘要是跟着你做这种昧良心的事情，到时候别说是沟通鬼神了，咱们这一方的鬼神，会不会放过她还是未知的呢。”
    “再说了，你都做出这种事情了，那你娘究竟是不是真的能通鬼神，还不一定呢！没准，就是你们装神弄鬼，骗人钱财！”
    胡喜顺原以为搬出来自己的娘，会让这些人顾忌一二，没想到这个小娃子言辞这么厉害，他这话真要传了出去，日后没人找自家老娘去做法事了，那才是真的麻烦了，当下连忙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混账，是我带累了她。”
    说着，胡喜顺啪啪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又道：“大家想一想，若是我娘同我一样，家里头怎么会穷得来都揭不开锅了呢。”
    “我自己饿肚子没有关系，可我实在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我娘和我一样，成日里只吃野菜度日。”
    “她都一把年纪了，是我这个做儿子的没本事，没能好好的孝敬她，可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啊……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各位大叔、大哥，求求你们行行好。我知道我这一次是真的错了，你们要打要骂，我都可以，可是，求求你们了，不要怪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了……”
    说话间，胡喜顺又砰砰砰的在地上磕起头来，到真是一副悔恨交加的模样。
    百善孝为先，这个年代讲就的就是一个孝字。
    一个孝子，哪怕他做了天大的错事，也是值得同情的。
    所以，听完胡喜顺的话，又看着胡喜顺现在的样子，这些人当中，还真有不少人心软。
    当下就有人忍不住的开口求情了：“长庚叔，长平叔，看他也确实是有苦衷的样子，要不，报官就算了吧，给他点苦头尝尝也就是了。”

 40.第40章 谁都脱不开的宗族

    顾长庚原本也没打算把人交给官府，当然，并不是因为听信了胡喜顺的话，觉得他是个孝子，动了恻隐之心。
    先前就说过，这个时代的人，极其重视宗族关系。胡姓也是附近的大姓，虽然族中现在没有什么有出息的族人，但是却也是不能轻视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是胡家人理亏，他们把人狠狠的打一顿，也是五口厚非，胡家人不会说什么。
    可是，如果把这人送到官府，那就变成顾家人不通人情了。既有可能，让顾、胡两姓结仇，进而让顾家村和胡家村两个村子结仇。
    而且，顾、胡两村离得近，也有两姓人家互相通亲，也算得上是沾亲带故。
    告到官府，不仅是姓胡的人丢脸，姓顾的，也会让旁的村子的人防备，甚至会引得旁的村子的人不齿，到时候只怕还会连累到顾家村后辈的婚姻嫁娶。
    如此得不偿失的事情，顾长庚是不可能去做的。
    毕竟，他是姓顾的，而且也算是顾姓人当中颇有人望、德望的人，自然不可能为了一己义愤，就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但是，他也不愿意轻饶了这样一个装神弄鬼，造谣生事的人。
    所以，微微沉吟片刻之后，顾长庚说道：“这件事情，还是等和族长以及族中长者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吧。不过，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不好去打扰族长他们，这样吧，先把这人绑好关起来，等明天天亮之后再说，大家觉得怎么样？”
    顾长庚的话合情合理，加之大家本来就颇为尊重信服他，再加上，他们家的有福，算是这件事情当中，最大的受害者，是苦主，所以他一开口，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纷纷开口表示赞同。
    顾成得直接拿了一根粗麻绳出来，把胡喜顺捆了个结结实实。
    事到如今，胡喜顺也不敢再求他们放了自己了，不过到底腿上疼得实在厉害，加之担心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腿上被狗咬的伤经过一夜，会更加严重，便哀求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也不敢求你们原谅，可是求求你们，无论如何，还是帮我包扎一下腿上的伤口吧。”
    顾有墨自然是不愿意的，当下就拉了拉顾长庚的衣袖，说道：“阿爷，都这么晚了，各位叔叔伯伯也都困了，咱们别管这坏东西了，都回去休息吧，您说呢？”
    私心来说，顾长庚自然是不愿意让人给胡喜顺包扎的，但是他也怕真出什么事情，到时候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毕竟虽然眼下灯光昏暗，却还是能够看得出来，胡喜顺的腿上，鲜血淋淋，显然是被咬得极狠。所以安抚般的拍了拍顾有墨的手之后，顾长庚说道：“劳烦弟妹去找一截干净的布条出来，成得你去院子外头扯一把野菊花的叶子进来，洗干净揉碎了，给他敷在伤口上包扎一下吧。”
    野菊花的叶子能清热解毒，消肿止痛，乡下人总用它来敷伤口，效果还是不错的。
    得了顾长庚的话，顾张氏和顾成得分别应了，然后一个回屋找布条，一个去院墙外头摘野菊花的叶子。
    胡喜顺见状，连忙道谢：“谢谢大叔，谢谢大婶，谢谢大哥，谢谢谢谢。”说着，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感激之情’又呜呜的假哭了起来，一边装哭，一边还说：“你们真是太好了，我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做出那么坏的事情来呢，你们放心以后我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做坏事了。”
    其他人见状，对胡喜顺的同情又添了几分，只不过因为先前顾长庚已经说了，等明日天亮之后再说，这会儿倒是没有人再说什么求情的话了。
    不一会儿顾成得就摘了野菊花的叶子回来，舀水洗了几下之后，用手心搓碎，拉得薄薄的，贴在了胡喜顺被黑子咬的地方，又用布条给他包扎了起来。
    当然了，作为这件事情的直接受害人之一，顾成得心里的火气倒是没那么容易因为胡喜顺的三言两语就消散，所以他的动作是极其粗鲁的。
    胡喜顺虽然疼得直抽抽，但是他也知道此时不是喊痛的时候，居然就那么忍住了，完了还一脸‘真诚’的给顾成得道了谢。
    这样一来，顾成得倒是不好意思再折腾胡喜顺了。
    原本他还打算，像拖死狗一样的，把胡喜顺拖进自家的柴房的，这会儿看胡喜顺这般作态，也只能叫了个人，和自己一起半提半拖的，把胡喜顺弄进了柴房。而且，还好心的丢了两捆稻草给他，免得他晚上冷着了。
    毕竟这个天，晚上还很凉的。
    “真是便宜这坏东西了！”顾有墨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中暗暗骂了一句。
    等顾成得把柴房的门从外面关了插好，又叮嘱黑子守好，顾长庚这才说道：“好了，折腾了这么久，辛苦大家伙了，都回去歇了吧，明日还要干活呢。”
    一干人等一边说不辛苦，一边告辞回了各自的家中。
    等大家都走完了，顾长庚才和顾长平打了个招呼，自己带着有墨回家去了。
    因为觉得自家阿爷太过‘心软’，便宜了坏人，但是又不能说自家阿爷有什么不对，所以这一路上，顾有墨都显得有些沉默。
    顾长庚人老成精，哪里猜不出顾有墨的小心思。除开有福不谈，顾有墨是顾长庚最看重的孙子，自然不愿意看到，他被这种小事给影响了。所以回去之后，就极其耐心的给顾有墨解释了送官这件事情，会给顾家村和胡家村带来的一系列后果。
    末了，又语重心长的看着顾有墨说道：“有墨啊，你和阿爷在的这个家是家，家族也是家。这辈子不管你会不会有出息，会有多大的出息，你都是和整个宗族的人捆绑在一起的。”
    “你想啊，将来你若是没什么出息，就如同阿爷这般，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那你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得有同宗同族的人帮衬。”
    “而将来，你若是有出息了，却和宗族的关系不好，哪怕你再有能力，也不会得到重用的。”
    “因为，古往今来，宗族都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咱们大齐，自然也不例外。没有人会重用一个忘本的人，你可明白？”
    听完顾长庚的话，顾有墨用力的点点头，然后仰头看着顾长庚回道：“嗯，有墨明白了，有墨谨记阿爷教诲。”
    顾长庚欣慰的摸了摸顾有墨的头，柔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不早了，快去睡吧。”
    顾有墨点点头，说道：“嗯，阿爷也早点睡。”

 41.第41章 有福的头不疼了

    第二天有福起晚了，都快到半上午了，才起来，家里头静悄悄的。有福也没喊人，就自己穿好衣服，睡眼惺忪的下床出门。
    走出门的时候，还在打哈欠揉眼睛，随后就看到顾有墨坐在屋檐下看书。
    “三哥哥早。”说话间，有福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听到有福的声音，顾有墨一扭头，笑着说道：“有福早。”说话间，就看到有福打哈欠的样子，心中一乐，旋即又有些心疼，又道：“很困吗？怎么不多睡会儿？昨天晚上被吵到了吧？”
    有福胡乱的点了点头，撒着娇嘟囔道：“昨天晚上闹哄哄的，可吵了。阿娘又不许我出来看热闹。”说着又摇了摇头，说：“不睡了。”
    顾有墨温柔的笑笑，说道：“好，不睡了。三哥打水给你洗脸。”说着，顾有墨起身，把轻轻书放在自己刚刚坐着的凳子上，然后端了木盆就往厨房里走去。
    “谢谢三哥哥。”有福冲着顾有墨的背影甜笑着说道。说完，自己走到平日里大家洗手的地方去等着。
    不一会儿，顾有墨给有福端了洗脸的水出来，在确定了有福不需要自己帮忙洗脸之后，又进厨房去帮有福把一直温在灶上的饭端了出来。
    有福的早饭是很稠的粥，放了油和盐，还有一颗煮鸡蛋。
    有墨把饭放在一张高一点的凳子上，然后又拿了一张小凳子，让有福可以坐着吃，自己则慢条斯理的，帮有福剥起鸡蛋壳来。
    鸡蛋剥好，有墨刚刚准备放到有福的碗里去，有福就抢先接了过来，然后掰了一大块下来，伸手往有墨嘴里一塞，嘴里说道：“三哥哥也吃。”
    顾有墨微微诧异过后，含着笑将鸡蛋吞了下去。
    有福笑眯眯的看着顾有墨把鸡蛋吃下去，又小心的站起来，拿了剩下的大半颗鸡蛋往顾大丫的房间走去。
    “有福你干嘛？”顾有墨心中微微一动，嘴里却问道。
    “有福的头疼好了呢。”顾有福一边答非所问的开口，一边继续往顾大丫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轻轻的叩了叩门，嘴里说道：“大堂姐，我要进来了哦。”
    说着，有福推开了门。
    顾大丫正坐在临窗的地方编络子，听到有福进屋，只扭头极其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专心致志的编起络子来。
    有福其实也不太喜欢顾大丫，因为顾大丫看她的眼神总是冷冰冰的。不过，倒也不算是讨厌，因为她知道，顾大丫看谁都是那样的眼神，连看大堂哥顾有庆的时候，也是一样。
    所以，虽然被冷冰冰的对待了，有福还是小心翼翼的从手中的鸡蛋上面，又掰了一大块下来，伸手递给顾大丫，说道：“大堂姐你也吃。”
    “谁稀罕。”顾大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冰冰的说道。不过说话间，她却偷偷的吞了一口唾沫。
    有福冲着顾大丫笑笑，仿佛没有感受到她的冷漠一般，依旧固执的把手伸在顾大丫的面前。
    好一会儿之后，顾大丫淡淡的说道：“你挡着我的光了。”
    “哦。”有福往旁边挪了挪，依旧锲而不舍的把手伸在顾大丫面前。
    屋子里的两个人，无声的僵持着，顾有墨在外面喊：“有福，你出来把饭吃了，要不一会儿饭冷了，吃了要肚子疼。还有啊，阿爷出门的时候说了，等你吃完饭，让我带你去三叔祖家，你再不快点，就晚了。”
    “大堂姐……”顾有墨的话音一落，顾有福就巴巴的唤了一声。
    顾大丫仿佛被有福弄得没办法了一般，伸手从有福手中把鸡蛋接了，一口吞下去，又拿出手帕来，把手指仔细的擦过，嘴里冷冰冰的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哦。”有福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又扭头回去说道：“大堂姐，其实在外面打络子更亮一些啊，为什么你总不出门？”
    “要你管。”顾大丫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烦，说着又道：“出去，把门带上。”
    有福没有再说话，只是回头的时候，冲着空气吐了吐舌头，当然，出门的时候倒是仍旧给顾大丫把门带上了，当然，她也没忘记关上门之后，对着门板做个鬼脸。
    顾有墨就在外头，见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边把有福往他给有福摆饭的地方拉，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大堂姐向来就不爱理人的，你没事去招惹她做什么？”
    “才不是没事呢。”有福看着顾有墨小声开口，随即又晃了晃手上还剩下一小半的鸡蛋，继续说道：“都说了，有福的头不疼了。”
    “所以，有好东西就要分享一下，是吗？”有墨接过有福的话头说道，说着，不等有福回答，就把有福往小板凳上轻轻一按，嘴里又道：“快吃吧，要不一会儿鸡蛋冷了，蛋黄会噎人的。”
    “我又不是笨蛋，才不会被蛋黄噎着呢。”有福嘟着嘴，小声说道，说着，把手上剩下的半个煮鸡蛋放在碗里，大口大口的，吃起饭来。
    吃过饭，有墨给有福擦了擦嘴，又端了一杯温水给她，说道：“快去把口漱一漱，要不，回头牙齿疼起来，就什么都吃不得了。”
    有福一脸怕怕的接过水杯，嘴里说道：“三哥每次都要这样说，吓着有福了怎么办？”
    顾有墨好脾气的笑笑，看着有福哄道：“有福又不是胆小鬼，怎么会被吓着？”
    “那是。”有福一脸骄傲的点了点头，低头喝了一口水，咕嘟咕嘟的漱起口来。
    顾有墨则把有福吃过的碗拿到厨房里头，准备洗干净。
    等顾有墨洗好碗，有福已经端了空水杯来找他了，一见到他，就得意的把水杯倒过来晃晃，又把牙齿露给顾有墨看，说道：“有福漱好了，是不是好干净？”
    顾有墨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说道：“嗯，干干净净的，肯定不会长虫子。”
    有福更加得意了，把水杯往顾有墨手上一塞，等顾有墨放好水杯，关了厨房的门，准备带着她出去了，有福又看看顾有墨说道：“三哥哥你好厉害啊，什么都知道。有福就什么都不知道。”
    顾有墨牵了有福的手，往院子外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因为三哥读书啊，好多东西，书里都写着呢，以后三哥也教有福读书，有福就什么都知道了。”
    走到院门口，又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大姐，我带有福去三叔祖家了，你看着门啊。”
    说完，不等顾大丫回他，就带着有福出了院门。
    “三哥哥，大堂姐能听见吗？”出了门，有福看着顾有墨问道。
    有墨点点头了，肯定的说道：“能听见的，放心吧。”
    说着，顾有墨的语气微顿，想了想，又道：“有福以后不用太在意大姐。”
    “啊？”顾有墨的话让有福有些不解，她茫然的扭头看着顾有墨，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顾有墨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对她再好，她也会觉得，是你抢了她应的的东西。”
    “哦……”有福拖长了声音应了一声，旋即低下头去，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看着顾有墨用力的点点头，说道：“嗯，听三哥哥的。”

 42.第42章 知错不改就是不乖

    顾正清家的院子里很是喧闹，有老妇人大声哭闹的声音。
    原本胡家的族长是不愿意让胡仙姑跟着一起过来的，但是胡仙姑一定要跟着，他也没办法。不过事先说好了，到了顾家村，一切都要听他的安排。
    胡仙姑原本答应得好好的，结果等她看到自己平日里一个手指头都舍不得动一下的宝贝儿子，一夜之间变得那么凄惨，整个人都控制不住了。在顾正清家又哭又闹了许久，要不是她心里清楚自己打不过那些人，也知道族长不会由着她的性子来，只怕都想要上演全武行了。
    胡家族长原本是想拦着的，不过看到胡喜顺那凄惨的样子之后，他便忍住了。想着好歹让胡仙姑闹一场，一来是让她出出气，二来，也是想要看看，能不能为接下来的谈判，添加一些筹码。
    胜算是不可能有的，可好歹赔偿少一点啊。
    胡家族长的算计，也确实是起了一些效果，顾家人看胡仙姑那个样子，也确实有些不太自在。
    旁的不说，至少胡仙姑说的，自己‘孤儿寡母’这句话，是没错的。
    人嘛，都是会不由自足的同情弱者的，而在这件事情上，抛开对错不说，胡仙姑和胡喜顺母子，也确确实实的，算是弱者。
    所以，这些人，多少还是会有些怜悯的。
    至于胡家来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不管他们平日里多么看不起胡喜顺，可他毕竟是姓胡的，出了胡家村，那就是自家人。
    不管是谁，看到‘自家人’被打成这样，心里头多少都会有些火气。而胡仙姑哭诉的那些‘处境’又让他们的这种偏向，多了一种属于站在‘弱者’立场的‘正义感’。
    不过，因为族长没有发话，他们也不好率先做出什么举动来，免得让顾家村的人看了笑话不说，还坏了族长的打算。
    顾有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和顾有墨一起，出现在顾正清家的院门口的。
    “阿爷！”
    “阿爷。”
    有福和有墨同时看着在院中站立的顾长庚唤道。
    顾有墨的声音大一些，听上去沉稳而清冽，有福则略微要小声一些，听上去还微微有些怯意。
    院子里的人大多在关注胡仙姑，所以并没有听到有墨和有福的声音，但是顾长庚却是听到了的，当下就冲着顾有墨和顾有福招了招手。
    而胡仙姑，虽然在大哭大闹，却一直保持着一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状态，这是她多年‘神婆’经历练就出来的，近乎于本能。
    所以，几乎是在顾长庚招手的同时，胡仙姑就张牙舞爪的扑向了顾有福，一边扑，一边喊：“原来是你这个祸害把我儿子害成这样的！”
    院子里的人包括顾长庚在内，都有些惊呆了，猛的楞了一下之后，才想着要去阻止，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胡仙姑不知道哪里来的速度，居然一下子就冲到了有福的面前。
    顾有福本能的往后面一缩，却在顾有墨挡在她身前的一瞬间又往前走了一大步，依旧同顾有墨并排站在一起。
    而顾有墨因为有福又和自己站在一起了，心中着急，忍不住的把有福往自己怀里一扯，同时自己转身，想要用后背对着那扑过来的‘疯女人’。
    结果，就是这么一扯、一转身，有福和有墨都不由自足的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然后……张牙舞爪的胡仙姑就那样擦着有福的身体，扑了过去。
    可以说，胡仙姑冲着有福扑过去的时候，心中只想着要给自己家儿子报仇，别人奈何不了，她还能奈何不了两个小兔崽子？又害怕被人阻止，所以她几乎是用尽全力的扑那一下的。
    这一扑空，自然就收不住自己的身子，也自然而然的，摔了个狗吃屎。
    更惨的是，顾正清家的院门是有门槛的，当时有福和有墨刚刚进院子，才走了两步，离着门槛很近，胡仙姑摔这一下刚好把下巴磕在门槛上面，这一下子胡仙姑才真是摔得满嘴是血，连门牙给给磕掉了。
    就在胡仙姑被摔得三荤五素的，半天爬不起来的时候，胡喜顺眼睛骨碌碌的一转，哑着嗓子冲着胡仙姑的方向大喊起来：“娘，娘您没事儿吧？娘，您要是有什么事儿，儿子也不活了……娘……”
    喊着喊着，胡喜顺又把‘不忿’的目光投向顾家人，声音略显凄厉的喊道：“你们，你们，你们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啊，要打要骂，要杀要剐，都随便你们，我娘她年纪大了……”
    胡喜顺的话还没有喊完，已经被顾有墨拉着跑到顾长庚身边的有福略带疑惑和好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三哥哥，这位大娘不是自己摔倒的吗？为什么那位叔叔要怪三叔祖和阿爷还有我们？”
    有福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指着顾家人画了个圈，表明她说的这个我们，是全部的顾家人。
    顾有墨看着有福面带天真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想笑，面上却显得很严肃：“他是坏人，想要给自己脱罪呢，所以才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哦。”有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顾有墨又道：“也就是说，那位叔叔又做了件坏事，是吗？”
    顾有墨故作严肃的点点头，假意板起脸，看着有福说道：“是啊，知错不改，他这是坏透了，我们不要学他。”
    “嗯！”顾有福重重的点点头，随后扳着手指头，皱着眉头说道：“阿爷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位叔叔知错不改，那他……嗯……那他……”有福那了半天，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最后干脆飞快的加重语气说道：“那他一点都不乖！”
    “对！有福真聪明。”顾有墨做出一副欣喜的样子，摸了摸有福的头，‘由衷’的赞道。
    胡喜顺原本话说一半，就因为有福突然开口，而被噎了一下，心中准备好的那些说辞，全都被噎了回去。
    再后来，听到顾有墨和顾有福一唱一和说的那些话，更是清楚自己刚刚的打算完全落空了，干脆装出一副羞愧自责的模样，看向胡仙姑的方向，嘴里喊道：“娘，娘……您没事儿吧？您不要有事儿啊……是儿子害了您啊，娘……”
    那声音真是凄凄惨惨戚戚，颇有些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意思……才怪。
    此时此刻，院子里原本对胡仙姑和胡喜顺母子二人抱着几分同情的顾家人脸上，全部挂满了不屑。
    至于胡家人，则是被臊得只恨没条地缝让他们钻进去了。
    “啊！”就在这时，胡仙姑忽然大叫了一声。

 43.第43章 说坏话要天打雷劈

    因为胡仙姑那一声尖叫实在太过刺耳，院子里的人大多被她吓了一跳，连正在‘扮演悲情’的胡喜顺，都被吓得愣住了。
    胡仙姑刚刚虽然被摔得挺狠的，但也不过是磕掉了门牙而已，不伤筋不动骨，也没有摔破头。按道理来说，早就可以站起来了的，但是她却一动不动的，在地上趴了好半天。
    一来，是想要缓一口气，二来，也是在想对策。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她虽然外表看着没什么，但是也真摔着脑子了，导致脑子有些不太清楚，以至于，她想出来的对策，实际上……连下下策都算不上。
    等大家都因为胡仙姑的那一声尖叫而将关注的重点放在她身上之后，她忽然做出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抖索着手指着有福，嘴里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就是土地菩萨说的那个，那个，那个会让附近村子不太平的……是你，就是你！”
    说着，胡仙姑又装着吓得不轻的模样，连滚带爬的跑到胡家族长的面前，抱着族长的腿说道：“二叔，咱们走吧，咱们不要他们赔偿了，咱们惹不起啊。喜顺被打了就被打了吧，没被害了命就行，咱不追究了。”
    说着，又用假意压低了，实际上却是刚刚好让院子里人听见的声音‘喃喃’道：“毕竟是连庙里的菩萨都奈何不了的，我是真没办法啊。”
    顾家的人原本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弄得有些茫然，这会儿听到她的话，俱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
    见过无耻的人，没见过这么无耻，还无耻得这么没脑子的。
    真是……
    而顾长庚听到最后一句，却是勃然怒了，刚刚想朝着胡家族长发出自己的责难，就被顾有墨轻轻的拉了一下。
    随后，顾有墨因隐隐压抑着怒气而显得平静得不像个孩子的声音，就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从前在书里看到说，神婆、神棍、仙姑之流，大多都是抓住了普通老百姓对鬼神的敬畏之心，行坑蒙拐骗之事，实际上并不可信。”
    “原本我以为书上说的话，难免会有所偏颇，毕竟大家都信的事情，怎么能全是假的呢？”
    “经过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和刚刚那位……仙姑……”有墨把仙姑二字说得特别的意味深长，咬了好一会儿音之后，才继续往下说道：“经过刚刚那位仙姑的所作所为，我忽然明白了，原来书上说的，都是有道理的。”
    “所谓仙姑，不过是胡搅蛮缠，试图以恐吓来煽动人心的下作之人罢了。”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若这样人品卑劣的人都能沟通鬼神，那像胡家族长爷爷，和我叔祖这般德高望重的人，以及胡、顾两家的诸位爷爷、叔叔、伯伯们一样心怀良善和正气的人，岂不是就要成仙得道，白日飞升了？”
    实在是胡仙姑之前的‘表演’太过拙劣，加上顾有墨说的又都是好话，所以哪怕是胡家人，也不由自足的点了点头，等回过神来之后，再想帮着胡仙姑说几句话，却已经晚了。脸上不自觉的，就带了几分尴尬。
    胡仙姑也愣住了，她原本以为，以这些泥腿子对鬼神的敬畏，只要她能坚持把那死丫头说成是不干不净的东西，那么哪怕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这些人都会迟疑一二。
    而一旦怀疑的种子被种下，那她就不愁不能给自己和自家的宝贝儿子报仇了。
    谁知道，她的打算居然被一个黄毛小子三言两语给击破了。
    也许是因为吃惊，所以胡仙姑一时没反应过来，顾有墨这是连她将来的饭碗，都给一股脑的打破了。
    见胡仙姑愣住，不屑的神色在顾有墨脸上一闪而过，随即，他就继续说道：“我阿奶是信佛的人，她说观音菩萨的生日当天，再加上前三天和后三天合起来的七天，称为打观音七。这七日是观音菩萨法力最强盛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许愿是最灵验的。”
    “我阿爷阿奶在二月十九观音菩萨生日当天，也就是观音菩萨法力最盛的时候，带着我妹妹去拜佛的。”
    “若真有什么问题，那一天只怕是十殿阎罗，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走进观音殿吧？”
    “而按照胡仙姑你的说法，说我妹妹是太厉害，庙里的菩萨都压不住，那么你是想要告诉我们大家，我妹妹比阎罗王还厉害？”
    “这可能吗？”
    “真要那样……呵呵。”顾有墨做出一番打量胡仙姑的样子，随后又冷笑了起来。
    冷笑片刻之后，顾有墨又看着胡仙姑，继续说道：“既然你的说法说不通，那么显而易见的，就是庙里的大师说的是正确的了。”
    说着，顾有墨的声音提高了许多倍，指着胡仙姑恨恨说道：“你明明知道我妹妹是福星转世，是有老天爷保佑的，却还要为了一己私利，将脏水往我妹妹身上泼，如此胆大包天，你就不怕天打雷劈，或者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被拔舌、抽筋、下油锅吗？”
    “还是说，这么多年以来，你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的坏事做了太多，早就该被雷劈，该下十八层地狱了，所以，你根本就不怕再添报应了吗？”
    胡仙姑万万没想到，顾有墨一个小孩子，最后的话能说得这么的狠，几乎是把自己赖以为生的门路给完全堵上了。
    一时之间，心中又惊又怒又怕，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猛的坐在地上，一手捏着自己的衣襟，一手撑着地作势要往后退，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道：“你瞎说，污蔑，你才是污蔑！我没有！我没有装神弄鬼，我没有坑蒙拐骗，我没有！我没有！”
    先前胡仙姑想出来的对策太烂，所以别说是顾家人，就是胡家人，都被顾有墨说服了，胡仙姑就是把‘我没有’三个字说上一万遍，也没有人会相信她了。
    胡喜顺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干脆两眼一闭，躺在地上装死。
    就在大家因为听进去了顾有墨说的话，心里都有些五味俱陈的时候，一个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哥哥不生气，她再怎么乱说，有福也不会掉块肉的，三哥哥不生气了哦。”
    “阿爷给有福讲故事，故事里，坏人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她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三哥哥不要生气了。”
    顾有福一边说，一边用小手在顾有墨的心口上下抚动，仿佛是在帮他顺气一般。
    末了，见顾有墨的身子还是有些紧绷，有福扭头看了一眼胡仙姑，又道：“而且三哥哥不是说了嘛，她说了坏话，做了坏事，会被天打雷劈……”
    不知道是为了应验有福的话还是什么，反正有福的话还没有说完，天空就忽然炸起几道惊雷，将院子里的人都骇了一跳。

 44.第44章 不追究不是因为大度

    晴天霹雳，抛开隐藏的意思不说，其字面上的意思是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打起雷来。其实，按照老百姓的话来说，又可以叫着打干雷。
    这种现象要是搁在炎热的夏季，并不罕见。
    可现在，清明未到，离夏至还远着呢，加上刚刚有福说的话，不由得让人心中升起许多惶然。
    其实，打雷的时候，有福也被吓到了，只不过，她还没有喊出声来，就被顾有墨眼疾手快的把嘴捂住了，等确定她看懂了自己的眼神之后，顾有墨才放开她。
    院子里的人都被那突如其来的雷声给唬住了，一时之间，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两个小孩子的互动。等他们回过神来，齐齐将目光投向有福的时候，有福和有墨已经完成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小小互动。
    见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回过神来的顾长庚不动声色的将有福挡在了自己的身后，随后哈哈一笑，说道：“意外，意外，我们家有福啊，就是运气好，大家可不要误会啊。”
    话虽如此，顾长庚的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被这些人准确的‘捕捉’到了。
    原本心中只有一分，觉得有福和刚刚的雷声有关的念头，这会儿功夫，也变成了三分。假以时日，未必不会发酵成五分、七分，甚至更多。
    假装没有看出来院子里的人的表情变化，顾长庚又扭头冲着顾正清说道：“三叔啊，其实我们家有有墨和有福说得也对，作恶的人嘛，自有天收。老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既然如此，就让胡家族长他们把人领回去，日后好好管教就是，我不想再过多的追究了，三叔您看？”
    都说人老成精，顾正清迅速的领会到了顾长庚的真实意图。
    所谓的不追究，不过是为了彻底坐实刚刚顾有墨说的话，坐实那一声晴天霹雳是上天的警告。
    这才是真正的报复啊！
    虽然心中因为不能占到胡家村的便宜而略微有些遗憾，但是想想也是，两个村子虽然离得不是太远，可也不算是相邻，要占便宜，也占不了多少。
    再说，还容易惹人诟病。
    不过是要些赔偿。
    那胡仙姑家能拿出来什么像样的赔偿？不要也罢。
    能让这个本家的侄儿真正把气出了，那才好呢。
    这样一想，顾正清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一脸欣慰的点点头，说道：“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知晓这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叔觉得可行。”
    说着，顾正清又看向身边的顾家人，问道：“你们觉得呢？”
    正主和族长都发话了，其他的顾家人自然也没话说，顾长平倒是有些不甘心，不过除了受到一些惊吓之外，自家也没有什么损失，如果能借此给顾长庚示个好，也是不亏的。毕竟自家媳妇之前的作为，确实有些得罪人。
    这样想着，顾长平便也点了头。
    胡家的族长其实也是个明白人，但是他带着人来管这件事情，不过是因为胡喜顺好歹是他们胡家的人，不能由着外人欺负或者作践，免得人以为胡家人好欺负，并非对这胡喜顺有多深的感情。这事情眼下能就此罢休，对胡家也是有好处的。
    至于说胡喜顺和胡仙姑日后的日子会不会过得穷困潦倒，那可不关他的事情了。左右他们家日子不好过，不是别人造成的，纯粹是因为胡喜顺自己不事生产而已。
    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情，胡仙姑能一直靠着跳大神赚钱，可她还能比胡喜顺活得长久不成？
    胡喜顺早晚得靠自己。
    正好，借着这事，把这路子断了，也让他们知晓庄户人家究竟得靠什么安身立命。
    左右，他家还有几亩薄田不是。
    只要肯干，总是饿不死人的。
    这样想着胡家的族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胡、顾两家的族长达成一直，其他人也没话说，至于胡仙姑和胡喜顺，他们是真正的被吓住了，只顾着惶惶不安，那里还能想得透什么事情啊。
    至于以后等他们想明白过来，会不会后悔，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至此，这一场闹剧总算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真正的落下了帷幕。
    ……
    顾有墨多智且早熟，有福却还是懵懵懂懂的。直到顾长庚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有墨回家去了，还是没想明白，阿爷让三哥在家里头等自己醒了然后去族长叔祖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之前师父有言在先，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多想，免得头疼。头疼的滋味实在难受，有福不想尝试，但是又实在疑惑，忍不住的就仰头问道：“阿爷，您让三哥哥带我去三叔祖家，究竟是做什么的呀？怎么有福好像什么都没做，就又要回家了呢？”
    族长家发生的事情，让顾长庚越发觉得，自家这个小孙女日后必有大运这话不假，心中正高兴不已，闻言笑着哄她道：“昨天晚上不是抓着说咱们家有福坏话的坏人了么，那时候太晚了，所以没让有福来看，今天正好带着有福去看看啊。”
    “哦。”虽然心里头依旧觉得有点怪怪的，有福却还是接受了顾长庚的说法，当下点了点头，说道：“有福知道到了，那个大娘好凶啊，以后有福见到他们，一定躲得远远的。”
    想着有福到底才六岁，顾长庚也没有纠正她，反倒是点了点头，说道：“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躲着一些也好。”
    说着，又道：“有福啊，从明日起，不，从今天起，有空的时候，阿爷就教你读书写字吧。”
    “好啊。”有福笑盈盈的点头，不过随即想到顾有墨和自己说过的话，又道：“可是阿爷，三哥哥也说，要教有福读书写字呢。三哥哥还说，读书启智，有福读了书，日后就不会被人骗了去了。”
    “嗯，你三哥说得对。”顾长庚闻言点了点头，还颇为欣慰的看了顾有墨一眼，随后说道：“不过啊，你三哥自己也要用功的，所以还是阿爷教你比较好。”
    “嗯……”有福探头瞅瞅顾有墨，又仰头看着顾长庚：“不能阿爷和三哥哥一起教有福吗？”
    顾长庚笑着点点头，宠溺的说道：“能，怎么不能，都依我们家有福的。”
    原本听到顾长庚的话有点小小的失落的顾有墨闻言，一下子就笑逐颜开起来。
    小孩子嘛，总有几分好为人师。不管顾有墨平日里表现得再多智成熟，其实他也就是个七岁的孩子而已。

 45.第45章 二哥今天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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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顾长庚总会在回家吃晌午的间隙和傍晚回家到天黑之前的这段时间，教有福念书写字，没两天，他就惊喜的发现，自家这个小孙女，实在是聪明得很。
    不管是写字也好，念书也罢，只要教一遍，她就会了。
    其实，也不太对。应该说，只要他说一遍，就好像唤醒了有福前世的记忆一般，他所教的，只是钥匙，所以有福才能那么快学会并且记住。
    原本顾长庚还有些担心，有福会因此头疼，不过观察了两天之后，发现有福并没有因此有什么不适，也就放心了。
    同知晓某些‘真相’的顾长庚不同，顾有墨是真觉得自家妹妹聪明极了，比自己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不仅学东西快，而且还能举一反三。对此，有墨总是很遗憾，要是有福不是妹妹而是弟弟就好了，那样，她一定能在科考上面有所作为。
    没准，会比曾祖父还厉害。
    阿爷说，当年曾祖父，可是考上过举人的。
    可惜……
    想到这里，有墨用力的摇了摇头，随即想到明日就是清明了，便再也看不进去书，又对正用沾了水的毛笔在草纸上写字（因为笔墨太贵，而用沾水的毛笔在草纸上写字的话，干了还可以继续用）的有福说道：“妹妹快别写了，明儿个是清明，今天二哥该回来了，咱们把东西收拾一下放好，去村口看看。”
    顾有墨口中的二哥是他的亲哥哥顾有书，小小年纪就去镇上做学徒去了，一般要三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二哥？”
    对于这个二哥，有福的记忆是有些模糊的，毕竟她溺水醒来之后还没有见过，而溺水之前的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尤其是在顾有书和她的关系并不是太亲密，并且很早就离家的情况下。
    所以，有福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脑子里还是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印象。
    看到顾有福的样子，顾有墨就知道，有福这是想不起来，也不觉得恼，只是说道：“别想了，别想了，一会儿咱们接到人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顾有墨快速的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又帮有福把东西收好，一起拿去放了，就牵着有福出了门。
    到村口没见着人，又急哄哄的拉着有福，往去镇上的路走。
    走了大概一刻钟，顾有墨就远远的看到顾有书了。
    “哥，哥！”顾有墨兴奋的挥着手，一边招呼，一边还拉着有福朝着顾有书跑去，半点没有平日里老成持重的样子。
    顾有书长得高高的，大概要比顾有庆高半个头，不过人却很瘦，看上去像是长期吃不饱的样子。听到顾有墨的声音，脸上就带了笑，见他拉着小堂妹朝自己跑过来，就喊：“有墨你慢点，别摔着了，也别把有福摔着了。”
    顾有书的话刚刚说完，顾有墨就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松开拉着有福的手，抱着顾有书又蹦又跳的直乐。
    顾有书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一边让顾有墨别蹦了，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对顾有墨说道：“快看看，哥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呀！油饼！”顾有墨接过顾有书递给他的纸包，一打开就高兴的叫道。
    是面粉混着煮烂的绿豆一起揉，然后放老油锅里炸出来的饼，咬一口下去，满嘴都是油。吃在平日里缺少油水的孩子嘴里，当真是难得的美味。
    “嗯。”顾有书笑着点点头，说道：“你和有福分着吃了吧。”到这时，顾有书才把目光投向有福，一看，就觉得这个小堂妹和从前不一样了。
    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那里面充满了好奇，完全没了从前那痴傻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灵性。
    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顾有书有些疑惑的想着，面上却不显，只是看着顾有福笑问：“小有福这是不认识二哥了？”
    有福笑着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二哥好。是有一点点想不起来了，不过现在知道了。”
    顾有书心中越发觉得诧异，嘴里却说：“那小有福要记好一点啊，别回头二哥再回来，你又把二哥给忘记了啊。”
    “不会了。”有福笑着摇头，随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实际上，有福敏感的感觉到了，这个二哥对自己并没有太过喜欢，只是，不讨厌罢了。
    或者，是和旁人家的堂兄妹差不多？
    有福也不知道，旁人家的堂兄妹是什么样的。
    只觉得这个二哥对自己的感觉，大概应该是在大堂兄和三哥哥之间。
    顾有墨却拽了拽顾有书的手，一脸兴奋的开口：“哥，我给你说啊，我们有福好了，现在可聪明了。”
    说着，顾有墨就巴拉巴拉的，把有福落水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着顾有墨的话，顾有书看向有福的眼神里，就带上了几分探究，不过他表现得很自然，而且面上也一直显得得很和煦。
    而他不知道的是，哪怕他表现得再自然，有福其实也能感觉得出来。
    不过，因为顾有墨的原因，有福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这个二哥，所以干脆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把头低垂了下去。
    一直到有墨说阿爷和阿奶带着有福去了庙里，而且庙里的大师还说，有福是福星转世，顾有书眼里的探究，才略微少了一些，嘴里也接着顾有墨的话头说道：“那感情好，我们小有福这是因祸得福啊。”
    “是啊是啊，还不止呢。”顾有墨猛的点了点头，又接着把前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最后，着重说了有福读书识字有多么厉害、多么聪明。
    听到这里，顾有书的眼神黯了黯，随即摸着顾有墨的脑袋说道：“有墨，等哥出师了，就有工钱拿了，一定想办法送你去学堂念书。”
    “到时候，大伯他们，就没话说了。”
    “哥，没事儿。”顾有墨毫不在意的摇摇头，说道：“我自己看书也是一样的。而且啊，现在有妹妹一起，我更容易读进去了呢。”
    说着，顾有墨又晃了晃脑袋，继续道：“总不能让妹妹把我比下去了吧。虽然说，妹妹比我聪明，可我先飞了，妹妹也不是那么容易追上的。”
    顾有书将所有的心思都隐藏在笑容背后，只把目光投向顾有墨一直拿在手里的油饼上，笑道：“你们再不吃，就要走到村口了，到时候，这饼可不够分，毕竟哥只买了这么一个。”
    “对哦，让顾有庆知道，又有一箩筐的闲话，还是落肚为安比较好。”顾有墨笑嘻嘻的点了点头，撕了大概三分之一块油饼下来，先不由分说的塞到顾有书嘴里，然后才把剩下的分了一大半给有福，自己，倒是吃的最小的一块。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46.第46章 二哥以后一定是个能干人

    吃完油饼，顾有书领着他们在村口把手洗了，又拿一张洗得发白并破了几个小洞的手帕将三人的手都擦干，这才一手牵一个，往家走去。
    一路上遇到同村的人，他都以一种热络却不失礼的态度和人打招呼，然后寒暄几句道别，半点都不像只有九岁的样子，倒是同镇上那些做生意开铺子的人差不多。
    许是明天清明有东西要准备，加上知道顾有书今天要回来，所以顾刘氏和顾李氏都提前回了家。
    顾刘氏坐在一个箩筐面前，箩筐放着个竹筛，里头装了许多的火纸，以及一些白、红、黄三色的纸。
    箩筐旁边放着一张板凳，板凳上是一个小木墩子，旁边放着戳子和一把小锤。
    顾刘氏拿着剪刀在叠在一起的白、红、黄三色纸上剪花纹，她这是在准备明天上坟要用的东西。
    顾李氏则坐在院子里择菜。厨房里，有骨头汤的香味飘出来。
    三个孩子刚刚进院门，顾有书就率先开口：“阿奶，娘，我回来了。”不似先前和村里人打招呼的热络，顾有书的声音里头，带着些许哽咽。
    “阿奶，娘。”
    “阿奶，三婶。”
    顾有福和顾有墨也齐齐开口唤人。
    顾刘氏和顾李氏一起抬头，还没说话，看到二孙子（大儿子）瘦削的模样，两人的眼中都泛起了水花。
    尤其是顾李氏。
    她的有书比大伯家的有庆还小几个月，顾有庆到现在还成日贪玩耍懒，有书却已经去镇上做学徒做了一年多了。
    虽然是有书自己愿意的，可哪个当娘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去给人做学徒，让人作践不说，还成日里都吃不饱？
    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念头一起，顾李氏的眼中的泪意更加明显了，脸上也带了几分怨。
    顾有书上前几步，看着顾李氏，又唤一声：“娘，儿子回来了。”
    顾李氏站了起来，往顾有书的身边走了去，等走得近了，一把将顾有书抱住。当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儿子掩藏在衣衫下的瘦骨嶙峋之后，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有福醒过来到现在，还没见顾李氏哭过，眼睛眨巴了一下，扭头看向顾有墨。
    顾有墨把食指竖在唇边，小声嘘了一下，然后就拉着有福去到顾刘氏身边，帮顾刘氏叠纸钱。
    就在这时，有福忽然看到除了吃饭洗漱之外，一般不会出房门的大堂姐居然出来了，而且，还是从厨房出来的。
    不由自足的，有福的眼睛就瞪圆了。
    然而，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头，那个一向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大堂姐，居然主动开口说话了。
    “有书回来啦。三婶，您别哭了，有书是去学本事的，以后啊，指定是个能干人。您啊，就等着以后享福吧。”
    有福敏感的感觉到，大堂姐的话里带着讨好，而这讨好，很显然，是冲着顾有书去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有福瞪大了眼睛，扭头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顾有墨。
    而这个时候，她的嘴也还因为太吃惊而微微张着。
    看到有福的样子，顾有墨心中觉得好笑，冲着她眨了眨眼，随后将头伸到她的耳朵旁边，小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果然，等顾李氏放开顾有书之后，顾大丫就一脸期待的看着顾有书，嘴里还说：“走了这么远的路，有书该累了吧，快坐着歇歇，姐去给你倒杯水。”
    说着，顾大丫就径直往堂屋去了。
    顾有书轻轻的对顾李氏说道：“娘，我先把大姐的东西给她。”说着，也往堂屋走去。
    “哦……”顾有福心中微微有些了然，一边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一边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顾有墨这时候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哥每次去镇上，都会把大姐打的络子带去卖，然后回来的时候把线和钱带回来给她。”
    说着，顿了顿，又道：“我哥从来不给人说，大姐的络子具体卖了多少钱，连我都没说过。”
    “大姐就信他。”
    有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大堂姐果然没说错，二哥以后一定是个能干人。”说着，自己却是一愣，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会忽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有福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没有像顾有墨一样刻意的压低，所以不止顾刘氏，连顾李氏都听见了。
    顾李氏这会儿，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了，所以，听到有福小小年纪，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也是一愣。
    顾有墨则是得意的点点头，然后摇头晃脑说道：“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哥哥。”
    顾刘氏反应过来，怕顾李氏会多想，又怕有福会因为忍不住的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而头疼，当下就伸出手来，点点有福的额头，假意嗔道：“说是来帮阿奶叠纸钱的，怎么没见着你手上怎么动，尽学舌去了？不乖。”
    上次去石佛寺回来的路上，顾长庚就告诫过有福，所以听到顾刘氏的话，有福便知道，自己是无意间说错话了，心思一转，当下吐吐舌头，娇笑着说道：“本来嘛，连大堂姐都那么相信二哥，二哥一定很厉害。”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握拳挥了挥。
    听到有福这样说，顾刘氏放下心来，又对顾李氏说道：“有书娘，大丫可能会耽搁好一会儿，你去厨房看看，别让火熄了，或者让火星溅出来，把灶门前的柴引燃了。这个天要是燃起来，可不得了。”
    有福的话让顾李氏打消了心头的怪异，听到顾刘氏的吩咐，连忙点点头，说道：“哎，好，我这就去。”
    说着，就转身往厨房走去。
    看到顾刘氏投过来的不赞同的表情，有福吐了吐小舌头，随后拿起一个剪好的白、红、黄三色纸，看着顾刘氏问道：“阿奶，这是做啥的啊？”
    虽然明知道有福这是在转移话题，顾刘氏还是将有福拿在手里的纸拿回来，平平整整的放好了，然后说道：“这个啊，这个叫清飘（音），是用来压在坟上的，有了这个啊，才表示这个坟是有后人的，免得被人认为是无主的孤坟，把坟给扒了或者挖了。”
    “说起来，这还有个故事呢。”
    听到顾刘氏的话，有福眼前一亮，伸出小手拉着顾刘氏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呀！有福最喜欢听故事了，阿奶讲讲好不好？”
    顾刘氏宠溺的看着有福，说道：“好好好，阿奶讲，别摇了，一会儿把东西钱纸弄乱了。”

 47.第47章 三哥哥是小老学究

    “说好久好久之前啊，有一个皇帝，叫秦始皇。”顾刘氏一边剪手中的纸，一边慢悠悠的开口说故事。
    “那时候啊，他要修万里长城，需要好多的砖和好多的石头。”
    “这长城修得很急，砖烧不赢，石头也挖不赢，秦始皇就下了一道圣旨，说让把坟上的砖和石头全都扒了，抬来修长城。”
    “那个时候呢，秦始皇的爹，刚死了没几天，去过扒坟的话，就要连他爹的坟也要扒。”
    “这做儿子的，怎么能让人去扒自己爹的坟呢，于是他又将扒坟的大臣喊到面前来，说有记号的坟不扒。”
    “按照风俗，埋人之后，要把引魂幡插在新坟上。引魂幡都是纸剪的，在新坟上面，被风吹得摇摇摆摆的，惹眼得很。”
    “扒坟的大臣们走到秦始皇爹的坟前，看见挂有白纸吊，认为是做的记号，就没扒坟。”
    “老百姓看见挂白纸吊的坟不扒，就在上坟的时候，都剪了白纸，吊挂在坟上。”
    “这样一代代的传下来，就成了风俗。”
    “所以啊，现在我们清明上坟的时候，就都要挂这个。”
    “哇……”顾刘氏话音一落，有福就惊叹了一声。叹完，眼睛又滴溜溜的一转，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不等顾刘氏回答，顾有墨就接过话来说道：“当然是假的。”
    “书里都写了，秦始皇的爹秦庄襄王是在秦始皇十三岁的时候死的，他死了，秦始皇才继承了秦国的王位。”
    “然后秦始皇三十九岁的时候，把其他国家全部灭了，觉得依旧被叫着大王，显示不出他的威仪来，这才称了皇帝。”
    “他称了皇帝之后，才修的万里长城。”
    “那时候，他爹都死了好几十年了，还能是刚埋的新坟吗？”
    顾有墨的话，让顾刘氏微微有些尴尬，神色就有些讪讪的。等顾有墨说完，就说道：“奶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都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故事，不过有墨既然说，书里头写了，那应该就是假的吧。”
    “哦……”有福拖长声音应了一句。随后又拉着顾刘氏的手娇笑着说道：“可我还是喜欢阿奶说的故事，三哥哥一本正经的，像个老学究一样。”
    听到有福的话，顾刘氏的神情缓和过来，拍拍有福的手，笑看着有福说道：“阿奶可只会说这些老辈人传下来的，没什么依据的故事，你能爱听？”
    “当然爱听。”有福用力的点了点头，看着顾刘氏笑嘻嘻的说：“故事本来就只是听着玩的，要什么依据啊。才不要学三哥哥那么无趣呢。”
    到这会儿，顾有墨也知道自己先前是说错话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嘿嘿笑了两声，才说：“我也喜欢听故事，就是总忍不住要去和书里看到的对照……”
    有福冲着顾有墨做了个鬼脸，然后说道：“所以才说，你和老学究一样无趣啊。”
    顾刘氏从来就是个温和的人，刚刚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尴尬而已。这会儿被有福打了岔，哪里还会记得，当下就笑：“阿奶的故事啊，只说给有福听，就不和你说。”
    “啊……”顾有墨假意苦着脸，拖长声音不依的道：“阿奶，你这是只疼妹妹不疼我了啊。”
    “嗯。”顾刘氏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说道：“谁让我们有福可人疼呢，就不疼你这小老学究。”
    “小老学究，小老学究。”有福嘻嘻哈哈的冲着顾有墨一边做鬼脸，一边说。
    一时间，祖孙三人笑成一团。
    顾成礼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院子的。
    “哟，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我在院子外头都听见你们的笑声了。”顾成礼故作轻松的开口道。
    “大伯。”
    “大伯。”
    有福和有墨一起唤了一声，并不答话。
    顾刘氏看看天色，又看看外头，然后看着顾成礼问道：“成礼啊，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爹他们呢？”
    顾成礼看着顾刘氏说道：“哦，娘，爹他们还在地里呢，我头有点疼，就先回来了。”
    “头疼啊……”顾刘氏微微皱眉，心中知道顾成礼多半又是回来打探大丫的络子卖了多少钱的，脸上就带了些出来，只淡淡的说道：“既然头疼，那就回屋躺会儿歇着吧，晚饭的时候娘再叫你。”
    “没事儿，就一点点疼，休息一下，不晒太阳就好了。”顾成礼仿佛没有看到顾刘氏的脸色一般，不以为意的开口说道。说着四下看了看，又道：“今儿个有书该回来了吧？怎么没见着他？”
    顾刘氏瞥了顾成礼一眼，依旧淡淡的说道：“有书刚回来，屋里喝水呢。从镇上回来，要走那么远的路，连口水都喝不上……”
    说着，看顾成礼往堂屋走去，又提高了些声音，喊道：“你让他歇一歇。”
    “娘，我知道。我就是关心关心他。”顾成礼闻言应道，不过却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
    “爹。”
    “大伯。”
    顾大丫和顾有书一起从屋里出来。
    顾大丫拿着一摞编络子的彩线，顾有书则拿着一块布和一个油纸包。
    一看到顾有书，顾成礼脸上就带了笑：“有书啊，辛苦你了呀，我们大丫回回都要麻烦你。”
    顾有书也笑，看着顾成礼礼貌的开口：“大伯说哪儿话，都是一家人，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顾大丫微微低着头，小声道：“我先把线拿回屋里去放着。”说着，就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
    顾成礼一直盯着顾大丫的背影，张了好几次口，最后将头转向顾有书，堆起笑问道：“有书啊，这次我们大丫的络子该能比往常多卖些钱了吧？”说着语气一顿，仿佛是要解释一般补充道：“她都做了这么久了，手艺该比从前好多了。”
    顾有书笑笑，看着顾成礼说道：“大伯，您是不知道，这一般的络子啊，价格都是差不多的，只看用的线好不好。线好一点，价格就高一点，可是成本也高，其实啊，手工钱都是差不多的。”
    顾成礼脸上带了些质疑，说道：“这……还和从前一样？不能吧……从前你不是说……”
    顾成礼的话还没说完，顾有书就敛了笑容，说道：“大伯这是不相信我？”
    “不不不……”顾成礼连忙摇头，陪笑道：“哪能呢，我这不是担心，你年纪小，让人给骗了嘛。”

 48.第48章 生儿生女都‘一样\’

    顾有书眉头轻皱，颇为不悦的说道：“大伯这样说，还不如直接说不信任我来得好。毕竟我们是一家人，我总不好和大伯置气。”
    “可人家萧老板做生意，向来是以诚为本，就讲究个童叟无欺。大伯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萧老板是再也不敢收大姐的东西了。”
    顾有书的话音刚落，有福就看着顾有书，脆生生开口的问道：“二哥，童叟无欺是不是就说，像我这样的小孩和阿奶这样的老人家，都不会欺骗啊？”
    顾有书隐下心中暗暗升起的诧异，冲着有福点点头，说道：“是啊，比你更小的小孩，和比阿奶更年长的老人家，都不会欺骗蒙蔽。”说着，顾有书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眼角的余光往顾成礼站的位置扫了一下，继续道：“更何况，是我呢。”
    “哦。”有福点点头，又冲着顾有书笑笑，表示自己听明白了，然后低头继续帮顾刘氏整理火纸。
    顾成礼有些尴尬的笑笑，说道：“嗨……我这，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嘛。反正，家里头就我们自家人，话也传不出去，应该，不碍事的。”
    “那啥，我回屋去歇会儿啊，哎哟，头疼得很。”
    “娘，您要是有事儿，您叫我啊。”
    说着，不等顾刘氏点头，就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然后，在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又径直转到了一墙之隔的顾大丫的房间。
    难道一直都是这？
    看到大伯走进大堂姐的房间，有福忍不住咂舌想到，想着，就扭头看向顾有墨，等着他给解惑。
    顾有墨微微点头，显然是看出来了有福眼中的意思。
    见得了顾有墨的肯定回答，有福心中对顾大丫，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同情，旋即暗暗祈祷，希望将来自己的爹不会这样子对待自己。
    不过认真想想，自家爹爹虽然不太喜欢自己，可做人好歹还是比大伯强得多的，应该不会像大伯这样，没有……
    没有下限？
    不知道为何，有福就觉得，没有下限这几个字，特别适合自家大伯，至于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搞不懂，也懒得去搞懂。
    为了不头疼，不想。
    一回神，有福就听到二哥顾有书在对阿奶说：“这是二姑和二姑夫让我给您和阿爷带回来的糖和布，二姑夫说，最近没什么时间，等得了空，再回来看您和阿爷。”
    顾有书口中的二姑是顾刘氏的二女儿，顾二妹，嫁到镇上给一个叫王明顺的生意人做了填房，所以现在，得叫王顾氏。
    而王明顺也就是顾有书口中的二姑夫，因着比王顾氏大了将近十岁，所以待王顾氏算得上是极好。平日里王顾氏要往娘家带什么东西，王明顺从来不说半个不字。
    当然了，王顾氏也不是拎不清的人，王明顺就做点小本生意，日子只能说比乡下种田的人家要稍微好些，还算过得去。平日里往娘家送东西，通常也不过是两斤糖，一块布。就和今天顾有书带回来的差不多。
    顾刘氏一边伸手去接顾有书递过来的东西，一边皱着眉头开口：“家里头还有呢，她咋又带糖回来了？我和老头子也有衣服穿……不是都说了吗，让她别总往家里带东西，这样不好。”
    “就算你姑父不说啥，不是还有你安表哥和安表嫂么？这后娘本来就不好做，别回头，惹得你安表哥和安表嫂生怨……”
    “你姑父比她大了那么多，你娟表姐早晚也是要嫁人的，以后等她老了，还得指着你安表哥和安表嫂过日子。”
    “要是你安表哥和安表嫂对她生了怨，她以后可要怎么办？”
    ……
    顾刘氏直到放了东西回来，都还絮絮叨叨的念叨了好一阵，话里话外，都是对二女儿的担忧。
    有福懵懵懂懂的，听着顾刘氏的念叨，脸上带着似懂非懂的神情。顾有墨在一旁小声的给有福解惑：“二姑嫁给二姑父的时候，安表哥都像我哥这般大了。后来，二姑就只生了娟表姐一个，所以啊，以后二姑要指着安表哥给她养老。”
    说着，顾有墨看向顾刘氏，说道：“阿奶，其实您不用担心的，大哥以后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是我和二哥，都不会不管二姑的，您放心吧。”
    “那可是我们亲姑姑，我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吃亏的。”
    顾有书在一边点了点头。
    有福看看自家阿奶，又看看两个堂兄，一脸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娟表姐不能给二姑养老呢？”
    饶是还在担心自家二女儿，顾刘氏也忍不住的笑了，点点顾有福的额头，说道：“傻孩子，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都是别人家的人了，怎么还能给娘家的爹娘养老呢。这养老啊，都是儿子儿媳的事情。”
    “除非，你娟表姐上头没有哥哥，那样的话，倒是可以招赘一个上门女婿。”
    “可是，哪有什么好人家的男子会平白无故的，给人做上门女婿的啊？那可是要一辈子给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啊……”
    “可是……不是说，生儿生女都一样吗？”有福本能的觉得自家阿奶的话不对，似乎在她的认知里，儿子和女儿应该都是一样的，都是应该，给父母养老的？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知，她又说不上来。
    偏偏，三哥和二哥又是一脸赞同的表情，让有福忍不住的就想，究竟是不是自己，哪里搞错了？
    顾刘氏刚想说有福是又犯傻了，顾有墨就开口了：“本来就是一样的，我妹妹聪明着呢，以后啊，肯定不比男子差。”
    顾有墨的话一出口，顾刘氏就恍然‘明白’过来，有福会那样说，是因为自家二儿子，也就是有福的爹，只有她一个女儿。而有墨则是为了不让有福多想，影响心情，所以才会出口附和并且安抚她。
    自以为猜到了有福和有墨想法的顾刘氏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有福和有墨说得没错。反正啊，在阿奶眼里，你们都是一样的。”
    有福心知三哥和阿奶说的一样，其实和自己脑子里想的一样，完全是两回事，可是她实在是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一时间，脑子里乱哄哄的，连许久不曾疼过的头，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49.第49章 一板子下去就好了

    等顾刘氏等人觉察到有福不对劲的时候，有福的脸色都已经开始发白了。
    “有福？有福？你咋的了？快别乱想了。”顾刘氏连着喊了几声，见有福都没什么反应，只能快速起身，抱起有福往屋里走去，准备让她去躺一会儿，嘴里又忍不住的念叨：“这孩子，咋又不听话呢……”
    顾有书不明就里，见状连忙问道：“阿奶，有福这是咋了？她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妹妹不能瞎想的，要不就要头疼。”顾有墨一边帮着顾刘氏扶着有福，一边快速的开口说道，因为心急，说得略微有些不清楚。
    “不能瞎想？”虽然只是听了个半截，顾有书还是迅速的抓到了重点，四下里一张望，在院墙角抽了一块竹板拿在手里，跟在顾刘氏和顾有墨的后面进了屋。
    等顾刘氏把有福放在床上躺好又出去之后，顾有书趁着顾有墨不注意，啪的一下，一竹板打在有福的手心。
    啪的一声响，让原本正焦急的看着有福的顾有墨心中一惊，一抬头就看到顾有书往回收竹板的动作，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刚刚顾有书打了有福，顿时就大声道：“哥！你干啥？”
    不过，还没等顾有书回答顾有墨的话，顾有福就啊的叫了一声，顾有墨连忙扭头去看有福。
    而有福这时候，已经回过神来并且坐起来了。
    她有些讪讪的甩了甩被打疼的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道：“是我不好，不应该瞎想的那些想不通的事情的，让你们担心了。”
    “妹妹没事儿了吧？头还疼不疼？”看到有福这样子，顾有墨早就把刚刚顾有书的行为暂时抛到脑后去了，一边看着有福关切的问，一边还伸手去摸有福的额头。
    “没事了。”有福抿嘴看着顾有墨摇了摇头。
    等有福说自己没事了，顾有墨才想起来要‘质问’顾有书，当下就把小脸一扳，重新看向顾有书，不满的说道：“哥，你刚刚干嘛要打有福啊？还用竹板来打，有福还那么小，打坏了怎么办？”
    虽然一直都知道，顾有墨从小就对有福特别的维护，可是再一次感受到这种亲哥不如堂妹的感觉的时候，顾有书心里还是有些塞塞的，所以就故意用很一种无所谓的口气说道：“这不还好好的吗？”
    “万一呢？”顾有墨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看顾有书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眉头一下子就锁了起来，不赞同的看着顾有书，重重的唤道：“哥！”
    有福轻轻的拽了拽顾有墨的衣袖，等顾有墨看向她的时候，连忙露出一个松快的笑脸，说道：“头不疼了。”
    说着，又把摊开手心，把手伸到顾有墨面前，继续道：“三哥哥吹一吹就不疼了。”
    这是从前有墨惯常用的哄有福的方法，现在被有福拿来用了，也一样的好用。
    有福的手一伸到面前，顾有墨就小心的拉了，把嘴凑过去，轻轻的吹了几口气，然后看着有福小声问：“还疼吗？”
    “不疼了。”有福笑着摇了摇头。
    顾有墨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再质问顾有书什么。
    而有福则看向顾有书道谢：“谢谢二哥，要不是二哥打了有福一下，有福还不知道要头疼多久呢。”
    顾有书一边斜看着有福挑眉，一边微微点头：“嗯，知道就好。”
    也许是因为是在屋里，加上又只有顾有福和顾有墨在跟前，顾有书倒是和刚刚在外面的样子不太一样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
    顾有墨心中微动，当下也不扭捏，看向顾有书一脸诚恳的道歉：“二哥对不起，刚刚是我错怪你了。”
    顾有书哼哼两声，试图以此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不过等看到有福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之后，又收起了脸上的傲娇。
    实际上，之前顾有书对顾有福的感官并不是太好。
    尤其是有墨明明是自己的亲弟弟，却从小就偏向有福，而有福那时候又傻傻的，总是扯有墨的后腿，明明有墨比她也大不了多少，却要有墨处处去照顾她……
    只要一想到这个，顾有书心里头就有点不舒服。
    所以，他对顾有福能有正常的堂兄对堂妹的感情，已经是相当的不错了。
    不过刚刚发生了顾刘氏说完故事，有墨直接就指出顾刘氏说的故事是假的，而有福撒娇卖乖，把事情圆过去的事之后，顾有书倒是对这个小堂妹，有点另眼相看的意思了。
    自家弟弟自家清楚，聪明是真聪明，就是有时候会有点……不通人情世故。
    阿奶虽然疼爱孙辈，不过却从来不教。
    自家爹娘也不是会在意这方面的事情的。
    至于阿爷，则是对阿墨期许颇高，所以教的，都是大方向的东西，对于这些小细节，反倒没那么细致。
    自己呢，又是三个月才能回一次家，回家也待不了多久，就算能和他说说，效果也不大。毕竟他的确是生性如此。自己就那么一丁点时间，能做的，能说的，其实也不多。而他能听得进去的，也就更少了。
    只有有福，自己这个弟弟是真的疼她。虽然这样想还有点不甘心，但是事实就算事实。因为真疼有福，有福说的话，弟弟总是更能听得进去。
    当然了，虽然有福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刚刚多半只是下意识的，想要给弟弟圆话。
    不过这样更好。
    反正他们都还小，尚能朝夕相处，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未必不能让弟弟有所改变。
    从前在书里看着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去铺子里做了一段时间的学徒之后才真正懂得，什么叫人情达练即文章。
    顾有书虽然不说话，但是有福却能明确的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是更加友善了？
    有点想不通。
    可是手心被竹板抽出来的疼痛还在明确的提醒着她，总想那些想不通的事情，会怎么样。
    可是，还是有点忍不住啊……
    难道是二哥是觉得，刚刚打疼我了，所以有点内疚？
    不太可能啊……
    有福正胡思乱想间，忽然看到顾有书冲着自己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以及，还在手上握着的竹板，当下一个激灵，啥都不敢想了。

 50.第50章 去拜一拜你孟婆婆

    因为要去上坟，第二天一早，顾家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包括顾大丫在内的一行十多人，就一起带了上坟要用的东西出了门。
    顾家村的先人基本上都埋在顾家村范围内的一些小山坡上面，顾长庚家自然也不例外。
    他们花了大半上午的时间，才基本上把除了顾长庚的父母之外的先人拜祭完。
    等到了顾长庚的父母也就是有福的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坟前，顾成礼兄弟四人，一起动手，把坟上和坟周围的杂草都清理干净，又挖了土，往坟头上添了垒好。
    顾长庚和顾刘氏则负责摆祭品，烧火纸，点香蜡。
    顾长庚捻一柱香，口中用谁都听不清楚的声音，喃喃的通禀了顾家发生的一些事情，然后才把香插上。
    等顾长庚和顾刘氏磕了头，家里头其他人，也按照大小顺序到坟前磕了头。
    有福和有墨是家中最小，所以是轮在最后的。等他们磕了头起身，顾长庚拿了六张火纸，对有福说道：“来，有福把这几张火纸拿去给曾祖父和曾祖母压好。”
    说着，把火纸递给有福，又问：“会压的吧？”
    “会，刚刚看阿爷压过的。”顾有福一边接过顾长庚递给她的火纸，一边点头应声：“前面一边压一张，后面压一张。曾祖父和曾祖母的都一样。”
    有福一边说，一边还分别指了指。
    顾长庚爹娘的坟虽然看起来像是一座大坟，但其实他们并非合葬的。只是两座坟在修的时候，是修在一起的。
    就是坟靠坟，日子久了，因为雨水冲刷泥土碎石，所以看上去这两座坟，就像是连在了一起一般。
    不过，从前头的墓碑和坟台，倒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两座坟的。
    顾长庚见有福说得头头是道，心中放心，点了点头，说道：“嗯，那你去吧，小心一点，别摔了。”
    “嗯。”有福点头应了，又跑边上去捡了几个土坷垃，准备一会儿压纸用。
    等捡好土坷垃，又绕去后面，准备从后面上去。
    先前就说过，顾家村的坟都是依着山坡修的，所以坟的后面除了因为年年添土垒坟，能看出来墓形之外，倒是和山坡基本上是连着的，所以，可以从后面的坡上绕到坟上去。
    因为在之前上坟的时候，顾长庚给解释过，说后面埋的是先人的头，所以有福并不是直接从坟头上上去的，而是从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坟之间，山石冲刷连在一起的隆起那你上去的，为的，是不‘踩’着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头’。
    等有福压好火纸下来，顾长庚让顾有墨去挂了清飘（音），又让顾成礼和顾成义一人放了一挂小鞭炮，这才算是完了。
    背篓里头还剩下一些香蜡钱纸，这是本地的风俗，拜祭了先人之后，至少要剩下一根香和几张火纸才行。
    不过，他们装香蜡钱纸的背篓里剩得还有点多，连清飘都有，足够再拜祭一次还有余的。
    但是与顾家相关的所有的坟，都已经拜过了。
    下了坡，顾长庚让家中其他人回去，自己却是独自，背了装香烛和祭品的背篓，带着有福，往另一边走去。
    “阿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走了一会儿之后，有福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们啊，去拜一拜你的孟婆婆。”顾长庚低头看看有福，轻声说道。
    “孟婆婆？”忽然听到这三个字，有福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极其亲切的感觉，但是，却又想不起来那究竟是谁。
    顾长庚见有福脸上带着疑惑，便又低头看着她轻声问道：“怎么？有福不记得了吗？”
    有福摇了摇头，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小声道：“想不起来。”
    说着，又用小手捂了捂心口，继续道：“可是，听到孟婆婆三个字，有福心里又觉得好亲切，有点暖暖的。”
    顾长庚摸了摸有福的头，俯身把有福抱起，说道：“你孟婆婆啊，是兴武三年，也就是咱们大齐的太祖皇帝登基做皇帝之后的第三年，来到咱们顾家村的。”
    “她是孤身一人来的，在咱们村子里买了一座小院子，一住就是三十多将近四十年。”
    “这几十年里头，从来没见有什么人来看她。她也几乎不和村里人来往。”
    “我记得，是永安二年吧？那时候你还不到两岁。有一天阿爷抱着你出去玩耍，无意中和她遇到了，不知怎的，她好像一看到你，就觉得喜欢得紧，还逗了你好一会儿。”
    “从那之后，她就时不时的，上家里来，给你带点东西，抱一抱你。”
    “到后来，你有两三岁，能走路了，就总自己偷偷的跑到她家里头去。也难为你，那时候你啥都不知道，偏偏却认得去她家的路。”
    顾长庚说着，摇了摇头，叹一口气，又道：“阿爷看得出来，你孟婆婆啊，真的是把你当成自家的孙辈在疼的。平日里不管有点啥好东西，自己不舍得吃，全都要留给你。”
    “那时候啊，你大哥还跟着你去了几次，不过回回都让你孟婆婆给关在了院子外面，门都进不去。你大哥还和我告过好多次状呢。”
    说到这里，顾长庚忍不住又摇头笑了笑，仿佛是想到当初大孙子和自己告状的模样。
    听到这里，有福抱着顾长庚的脖子，问道：“孟婆婆是只喜欢我吗？”
    顾长庚点了点头，有些感慨的说道：“是啊，你孟婆婆只喜欢你，其他谁都不待见。村子里其他的孩子，包括你三哥在内，都从来没进过她家的院门。”
    有福闻言，小声叹了一口气，有些难过的说道：“可是，有福不记得她了。”
    顾长庚没有接话，好一会儿之后才说：“你孟婆婆过世那天晚上，你一直哭闹不止，闹着要去孟婆婆家……”
    “后来啊，阿爷没敢和说你孟婆婆没了，只说她去了远方，你呀，整整一个月没露过笑脸。”
    “再后来，大家都知道了，不管是家里人也好，村子里人也罢，再也没人会在你面前提到孟婆婆。你那时候……”
    顾长庚顿了顿，把人痴傻着几个字吞回了肚子，继续说道：“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51.第51章 遍身罗绮者

    孟婆婆的坟并不像村子里的其他过世的人一样修在山坡上，而是修在一个小山坡的脚下，正对着一片颇为贫瘠的土地。
    坟是新坟，坟头上的杂草并不多，没有谁来拜祭过的痕迹。
    坟边种着一棵不小的桑树，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枝头有小片小片、嫩绿的桑叶正在生发，长势看起来还不错。
    有福扬着小脸，盯着桑枝看，嘴里喃喃：“可惜没人修剪，否则会长得更好的。”
    说完之后，呀的一声反应过来，连忙伸出小手去捂嘴。
    顾长庚听到了有福的话，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有福的头，轻声说道：“没关系的，记得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这些就好。走吧，我们去给你孟婆婆烧纸。”
    “嗯，好。”有福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后点了头，开口应道。
    顾长庚把祭品摆在坟台上放好，撕（不是撕碎，是撕开）了几张火纸，又拿火石把火纸点燃，等火纸彻底燃起来了，这才递给有福一叠打过戳的火纸。
    有福乖乖的跪在坟台前面烧纸，一边烧，一边念叨：“孟婆婆，阿爷说这些钱是用来在阴曹地府花销的，有福给您多烧一点，您拿来买好吃的，还有好看的衣服，也多买一点，千万别饿着、冻着了……”
    乖乖巧巧的小女娃，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话，一点别扭的感觉都没有。
    钱纸燃得极好，寥寥青烟直直的指着天上，钱纸灰却仿佛小蝴蝶一般，四下飞舞，沾了有福一头，一身。
    按照老辈人的说法，这是收到钱的亡魂觉得欢喜。
    “你孟婆婆看到你来祭拜她，心里高兴呢，多烧点。”顾长庚一边说，一边把手中拿着的香点燃，然后递给有福：“来，把香插了，小心别烫着手了。”
    “嗯，好的。”有福把手上剩下的几张火纸全投到正在燃着的火纸堆上，接过顾长庚递给她的香，拿在手上，似模似样的拜了三拜，然后俯身去往坟台的缝隙中插。
    俯身的一瞬间，有福忽然觉得有些恍惚，片刻之后清醒过来，手中的香已经插好了，却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插进去的。
    有福甩了甩脑袋，将怪异的感觉抛在脑后，扭头看着顾长庚：“阿爷，我还能再给孟婆婆烧点钱纸么？”
    “当然可以，还有这么多呢。”顾长庚一边说，一边又递给有福厚厚的一叠火纸。自己却起身，去把孟婆婆坟头上为数不多的杂草拔了，又添了几捧土。这才让抱了有福从侧面上到坟上，让她压火纸，插清飘。
    压完纸，插完清飘，等钱纸全部燃完，顾长庚就带着有福离开了。
    走出去一小段路之后，有福又回头看了一眼，转回头来又忍不住的开口说道：“阿爷，那棵桑树是油桑，用来养蚕最好了。又细嫩，又厚实，营养最好的桑叶就是这种了。”
    顾长庚心中猜测，有福说这话，多半是脑子里残存的记忆在作祟，所以也没有追问，只是笑道：“傻孩子，咱们这儿可没人养蚕。”
    “啊？”有福嘴角微微张开，有些诧异的看看顾长庚，又扭头去看那一株种在坟前的桑树。
    顾长庚心中了然，笑笑说道：“桑树枝多叶茂，生长极快，而且容易生发，枝条埋在土里，就能长出根来，它和生长迅速的梓树一样，都是生发之力旺盛的灵木。所以啊，好多地方，都有屋前种梓，坟前栽桑的习惯。”
    说着，顾长庚声音低沉了一些：“桑梓之地，父母之邦。”
    “先前阿爷不是给你说过，你孟婆婆是从外乡来的吗？想来坟前栽桑是你孟婆婆家乡的习惯。”
    “你孟婆婆的坟啊，是她老早就自己买地修的，那桑树，也是她自己种的。她过世之后，我们只是送她上山（把去世的人送入坟墓）而已。”
    “哦……”有福低低应了一声，随后就垂下了眼帘，没有再多说什么。
    见有福似乎有些低落，顾长庚心中不忍，便把她抱起来，开口道：“有福有没有听过一首诗啊？”
    “什么诗？”有福抬起头来看向顾长庚，小脸上却没有什么期待表情。
    顾长庚不以为意，只看着有福低声念道：“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襟，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念完，顾长庚又问：“有福可知这首诗的意思？”
    实际上，顾长庚原本的打算是，问完就直接给有福说这首诗的含义，并且劝一劝有福，告诉她没人养蚕，并不是什么太值得可惜的事情，因为反正就算是养蚕人，也没有绫罗绸缎可以穿。
    谁知道，他还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有福就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的摇起头来，一边摇头，一边还说：“阿爷，这首诗说得不对。”
    “嗯？”听到有福的话，顾长庚心中倒是真有些好奇了，看着她问道：“为什么有福说这首诗说得不对啊？”
    “嗯……因为……因为……”有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小脸也皱成了一团，随后干脆把眼睛闭上，右手紧紧的抓着顾长庚的手腕，左手握拳，轻轻的在自己头上敲打起来。
    见到有福的样子，顾长庚知道她是陷入到那些记忆当中了，心里头着慌，一边暗暗责怪自己，不该提起这个，一边握着有福正在敲打自己脑袋的小手，大声道：“有福快醒过来，别想了，不要再想了！有福……”
    顾长庚喊了半天，看有福还是没有回应，心中越发焦急起来，几乎打算用之前二孙子（顾有书）说的法子，让有福醒来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孙女，顾长庚还是有些下不去手，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有福忽然就睁开了眼睛，明亮的目光灼灼的看向顾长庚，大声道：“因为，养蚕人养蚕，本来就不是为了穿绫罗绸缎，而是为了赚钱养家糊口。”
    “她赚到了卖蚕茧的钱，目的达到了，这本来应该是让人开心的事情啊？为什么还会因为自己穿不了用蚕丝制成的绫罗绸缎这种自己早就清楚的事情而哭呢？”
    “就算真的回家就哭，也只会哭自己的蚕茧因为奸商压价或者强买强卖，导致没有卖出预期的价格，或者干脆就是卖蚕茧的钱被恶霸抢走了……”
    ……
    听完有福的话，顾长庚本该感慨一番，不过不等他提起这样的心思，有福就已经浑身瘫软的倒在了他的怀里，双目紧闭，嘴唇发白，身子瑟瑟发抖，汗水在片刻之间，就湿透了衣衫。

 52.第52章 太闲了才会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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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福做了一个纷乱而烦杂的梦，又或者说，是连着做了几个梦？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乱糟糟的。
    时而梦见一个满脸病容的麻衣女子，被另外的麻衣女子扶着，去看一个正在火上煮着的陶罐。
    有看不清面容的少女拿着长柄的木勺在陶罐里搅合着，木勺上挂了许多白色的线一样的东西，那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皱着眉头嘟囔，似乎是在抱怨煮的这个东西根本不能吃。
    那满脸病容的女子见状，忽然指着那白色的线哈哈大笑，说这是好东西，脸上的病容顿时一扫而空。
    ……
    时而梦见一个穿着奇怪短衫、头上没有梳发髻的妇人，牵着一个同样穿的很奇怪，扎着个小辫子的小女孩，背着个硕大的背篓，排在长长的人群后面。
    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半空，刺得人只能微眯着眼看东西，汗水顺着人的脸颊往下滑。
    小女孩怯怯的依偎在妇人的身边，巴巴的看着路边几个拿着穿了一根小竹板的，白色方糕模样的东西在吃的小孩。妇人低头哄她：“等一会儿卖了茧子，妈妈也给你买雪糕吃。”
    ……
    时而梦见一个一脸慈祥的老妇人，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坐在一把藤椅上面。旁边的小凳子上，坐着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青色的团子在吃。
    老妇人抑扬顿挫的念着书，间或给小女孩擦擦嘴，或者从藤椅旁边放着的竹筛上面，拿起一颗草，递给小女孩看。又或者，把书递到小女孩的旁边，将上面的图画指给她看。
    ……
    时而梦见一间纯白的房间，房间的床上躺着个浑身插满了管子的人，床边有个奇怪的匣子，里面有滴……滴……滴……的声音传出来。
    忽然那原本规律的滴滴声变了节奏，紧接着房间里多了许多穿着白色衣服，蒙着面，只把眼睛露在外面的人。她看不懂他们在忙什么，却莫名的觉得有些揪心。
    ……
    然后，她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还有人说“醒了，醒了。”
    再然后，她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眼睛却是花的，眼前一片模糊。
    又过了一小会儿，她才看清楚面前的一切。
    床边坐着那个之前一段时间常常来给她看病的王大夫，手指还搭在她的手腕上。阿爷和阿娘站在旁边，阿爷的脸上带着些焦急的神色，阿娘的眼圈红红的，显然又哭过。
    有福努力的扯出一个笑脸，看向顾杨氏：“阿娘，我没事。”声音听上去嘶哑得厉害。
    顾杨氏又捂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顾长庚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随即换上一副带着恭敬面孔，看向王大夫：“王大夫，您看，我们家有福她……现在怎么样了？”
    “哦。”王大夫收回手指，看向顾长庚，说道：“老爷子放心吧，没什么大碍，可能是汗出多了，有点虚脱。喝点糖水，再吃点东西，应该就好了。”
    话虽如此说，王大夫心中却还是存了几分疑惑，从脉象上看，这孩子明明什么事都没，怎么说晕倒就晕倒啊？
    莫非，是有什么病症是自己没发现的？
    这样想着，王大夫又将手指搭回了有福的手腕。
    他这样的动作，倒是让顾杨氏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有福是有什么不好。
    上次从石佛寺回来之后，顾长庚就有选择性的给家里人说了一下有福的情况。顾杨氏要比家里头其他人知道得多一些，不过怕她不知轻重，也没有全部告诉她。
    而顾长庚更担心的是，王大夫这明显是心中存了疑惑的表现，想了想，用有些忧心的语气说道：“王大夫，您说会不会是之前我们有福落水，受到的惊吓有些过度，所以留下了后遗症，所以时不时的，就发作一下？”
    王大夫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马上接话，等把完脉了，看着有福轻声问道：“小姑娘，告诉伯伯，你刚刚晕倒之前，有没有觉得其他什么地方不舒服？”
    “头疼。”有福指了指自己的头，用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语气说道。
    王大夫越发放轻了声音，继续问：“那……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头疼呢？”
    有福皱着眉，摇了摇头，随后用显得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瞎想？”
    “瞎想？什么瞎想？”王大夫不解的看着有福，随后反应过来，继续道：“小姑娘是说，自己头疼自己胡思乱想了？”
    “嗯。”有福飞快的点几下头。
    顾长庚有心打断王大夫和有福的对话，却又不好做得太明显，正在想着法子，就看到有福递给自己一个安心的眼神。
    王大夫倒是没有注意到有福的小动作，主要是他根本想不到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会这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继续问道：“那，你都想些什么了？”
    “什么都有。”有福说着，伸出手来，开始扳指头：“比如说，孟婆婆究竟能不能收到我给她烧的钱啊，比如说，是不真的有阴曹地府啊，比如说，人死了是不是真的会……”
    顾长庚得了机会，不等有福把话说完，就开口打断道：“好了有福。”说着，看向王大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王大夫，不好意思啊，不能再让有福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万一她又瞎想引得头疼……”
    王大夫了然的点点头，说道：“多思伤神，老爷子刚刚问你们有福会不会是惊吓过度留下的后遗症，现在看来，倒是挺像的。”
    “不过，我之前已经开过很多养心安神的药给她吃了，现在看来，用处也不是很大……”
    王大夫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这才继续说：“我也听说，老爷子是心疼孩子的人……不过还是让她多出去玩玩吧，玩得高兴了，也就没那么多功夫去胡思乱想了。实在不行，就让她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吧，只要不是太累的，都行。”
    王大夫这话，只差没指着有福说，她这是太闲了，所以才总爱胡思乱想的。
    顾长庚嘴角抽了抽，哪怕是明知真相不是王大夫说的那么一回事，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称是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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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第53章 天谷山来的道人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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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因为王大夫的话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道理，从清明之后，有福便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玩耍。
    一开始，有福是拒绝的。
    她并没有多少以前的记忆，而从溺水醒过来之后，基本上很少出门，和村子里的孩子们并不熟悉，所以心里头难免会有些胆怯。
    而自从上次在族长家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传开来之后，村子里的孩子们也或多或少的，得了家中大人的告诫，让他们不许‘欺负’有福。所以，一开始大家，对有福也有点敬而远之的意思。
    不过，几天之后，大家也就玩成了一片。
    毕竟都是小孩子嘛。
    而且，有福也确实讨人喜欢
    在那之后，基本上每天回家，有福都差不多和泥猴子有得一拼了。
    这天，有福又在村口，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玩泥巴。
    村子外头走来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
    大的那个是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年轻道人，小的那个则是个显得有些清瘦的孩子，约莫六七岁，也是一身青衣，不过样式却是普通的。
    年轻道人领着那小孩子走到村口，见只有一群孩童，便走上前去，开口道：“诸位小童，冒昧打扰一下。”
    “请问一下，这里是顾家村吗？”
    村里的孩子们平日里野惯了，忽然听到有人这样和自己说话，都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没有人开口答话。
    最后，还是有福被推了出来。
    有福倒是不露怯，扬着小花猫一样的小脸，露出个笑来，回道：“是啊，这里是顾家村。请问你们是来找人呢，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年轻的道人连忙说道：“哦，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村子里可有一位顾长庚，顾老先生？”
    “呀？找我阿爷的？”有福轻呼一声，随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找我阿爷是有什么事吗？”
    “哦，小姑娘，顾老爷子是你阿爷啊。”年轻的道人笑笑，有些迟疑的继续说道：“我们……嗯……有一封信要，亲手交给顾老爷子。”
    “你看，你能不能带我们去你家里，找你阿爷？”
    “看你们也不像是坏人。”有福看看年轻的道人又看看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低头想了想，说道：“我阿爷在地里干活呢，这样吧，我先带你们回家，然后……”
    有福的话还没说完，顾长顺家的小孙子顾有山开口道：“有福有福，我去帮你叫长庚爷爷回家。”
    听到顾有山的话，有福有些意动：“可以吗？可是……我不知道我阿爷他们在哪一块地里干活啊。”
    说着，有福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挠挠头，但是因为手上有泥，怕弄到头发上，只能虚抓了两下，接着说：“而且，我还不知道我们家的地，都在什么地方呢。”
    顾有山把胸膛拍得砰砰作响，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有福你放心吧，一会儿我就把长庚爷爷找回来。”
    听顾有山这样说，有福点点头，看着顾有山说道：“那就拜托你了啊，有山哥哥。嗯，我先把客人带回家吧。一会儿，你要找着我阿爷，你让他快点儿回来，好不好？”
    “好，放心吧，包在你有山哥哥身上。”顾有山又拍了拍胸膛，大声说道。
    “嗯。谢谢有山哥哥。”有福点点头，随后看向年轻的道人和那个男孩子，说道：“那，请你们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我家。”
    “好。”年轻的道人点点头，温和的道：“多谢你了，小姑娘。”
    有福笑着摇头：“没事儿，这是我应该做的，阿爷说，远来是客……应该的。”说着，有福就在前面引路，带着两位客人往家里走。
    回家之后，有福先搬了两张小板凳，让两人坐，自己则不好意思的道了个歉，用冷水把自己的手脸洗干净了，然后才搭了凳子，从厨房里舀了一直温在灶上的温水出来，倒在盆里。
    因为人小，一连跑了好几趟，这才舀了小半木盆，又颠颠的去房里找了一块干净的洗脸用的布巾出来，对年轻的道人和那小男孩说道：“二位客人好像是走了很远的路，要不要洗把脸什么的？这样会舒服一些。”
    “有劳了，多谢。”年轻的道人点头道谢，带了那小男孩一起去洗脸。
    有福又跑去端了一张高一点的独凳出来，放在刚刚两人坐的板凳旁边，随后又跑去堂屋里给二位客人倒了两杯水出来。
    年轻的道人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在关注着有福，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模样，会心笑笑，偏头低声给自己带着的男孩说道：“师弟啊，这位顾家的小姑娘，热情、好客、懂礼、也不扭捏，不错啊。”
    小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明显带着几分别扭。
    不一会儿，顾长庚就急匆匆的从地里头赶了回来，看到是一位年轻的道人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即有些疑惑的问道：“您是？”
    年轻道人早在看到顾长庚进院子的时候，就站了起来，等到顾长庚开口问话最后，躬身一礼，说道：“老丈您好，我是从天谷山来的，奉李师伯之命，给您送信。”说着，年轻的道人从怀里拿出来一封火漆封口的信来，双手捧给顾长庚。
    “抱歉，请稍等。”顾长庚本想接过信封，不过看到自己手上有泥，又缩了回去，表示过歉意之后，去把手洗干净了，这才回来，重新接过信。
    顾长庚刚刚拆开信，有福就替他搬了一张小凳子过来：“阿爷，您坐着看吧，也请客人坐下，他们看上去走了好远的路，肯定很累的。”
    顾长庚闻言笑笑，赞道：“还是我们有福想得周到。”
    接着，顾长庚又冲着那年轻的道人和那小男孩说道：“道长，还有这位小兄弟，先请坐吧。”
    说着，顾长庚自己坐了在了有福给自己拿过来的小凳子上面。
    等顾长庚坐了，那年轻的道人和小男孩，这才坐下。
    好一阵之后，顾长庚将信看完，一边重新将信折起来，一边看向旁边的小男孩，问：“这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吗？”
    “是的。”年轻道人点点头，又冲着小男孩说道：“师弟，把信物拿出来给老爷子看看。”
    小男孩看了年轻的道人一眼，有些纠结的低了低头，随后从脖子上摘下一根粗绳子，绳子的末端系着一枚样式古朴的吉钱。
    “小子徐闲，见过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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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第54章 喝药，走路，习字

    自称徐闲的孩子声音恭敬有礼，但是从摘信物到把信物递给顾长庚，他的一整个动作，都显得有些纠结，仿佛是带着几分不情愿以及……
    难堪。
    顾长庚仿佛没有觉察到徐闲表现出来的不情愿，含笑接过徐闲递过来的吉钱，将目光转向有福，开口说道：“有福，来，把阿爷前些日子给你的东西拿出来。”
    “哦。”有福一边应着，一边低头，像先前的徐闲一样，从脖子上摘下一根粗编的绳子，递给顾长庚。
    有福摘下来的绳子下面，也和徐闲的一样，吊着一枚样式古朴的吉钱。
    顾长庚把手掌摊平，将两枚吉钱并排放在手心，有福伸头过去看：“呀，阿爷，这两枚钱好像长得一样耶。”
    “不一样的。”顾长庚笑着指了吉钱中央的花纹给有福看，说道：“你看这里，这两枚吉钱，一个是阴刻，一个是阳刻，而且大小略微有所不同，合在一起，正好能扣上。”
    说着，顾长庚把两枚钱一合，果真是扣在了一起。
    随后，顾长庚又把两枚吉钱分开，分别还给有福和徐闲，又对徐闲说道：“好孩子，既然你师父要闭关，不能再照顾你，那你就安心在家里头住下，拿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了。”
    说着，指了指有福：“这是你有福妹妹。”
    接着又对有福说：“有福啊，这是你徐闲哥哥。徐闲哥哥初来乍到，对咱们这里一点都不熟悉，你要多关照他一些，知道吗？”
    “嗯，知道了阿爷。”有福点点头，随后看向徐闲笑笑，说道：“徐闲哥哥你好，我是有福。”
    徐闲抬起头来，看了有福一眼，随后把眼睑垂了下去，低低的开口：“你好。”
    “真是失礼了。”年轻道人看看徐闲，有些歉意的笑笑，说道：“我这师弟自小长在山上，平日里没怎么见过外人，难免有些害羞……见谅，见谅。”
    “不妨事，等他们熟悉了就好了。”顾长庚不在意的摆摆手，说着又看向有福说道：“有福啊，阿爷有些事情，要和道长单独谈谈，你带着徐闲哥哥出去玩会儿好不好呀？”
    “好。”有福点点头，又对徐闲说道：“徐闲哥哥，我们出去玩吧。”说着，伸手想要去拉徐闲的手。
    不等有福碰到自己，徐闲就把手往背后一缩，同时还后退了一步。
    有福有微微一愣，有些尴尬的把手收了回去。
    年轻的道人见状，伸手在徐闲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师弟和有福去玩吧，师兄一会儿就来找你。”
    徐闲抬头看了年轻的道人一眼，点了点头，随后才走到有福身边，小声说：“那我们走吧。”
    “嗯。”有福点了点头，带着徐闲往外走去。
    ……
    因着先前的尴尬，都走出院子好一会儿了，有福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低着头，一个人在前面闷闷的走着。
    徐闲大致知道师兄送自己来顾家村的目的，也知道自己和有福的从小定下的关系，走了这么久了，看有福都不开口，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加之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寄人篱下’，应该要和顾家人搞好关系，所以，心中虽然依旧觉得别扭，却还是开口试图解释道：“那个……对不起啊。我在山上，从来没见过女孩子，有点不习惯，所以……你不要介意。”
    徐闲刚刚把手往背后缩的举动，多少还是让有福有些不高兴的，所以出门之后，有福才不想理他。
    不过听到他主动开口解释了，有福心中的不高兴一下子就消散了，转过身来，看着徐闲，有些傲娇的抬了抬下巴，用略微有些上扬的语气说道：“好吧，既然你都和我说对不起了，那我原谅你好了。”
    说完，语气微顿，又补充道：“我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显得小气，所以才原谅你的，你知道吗？”
    “知道。”徐闲闻言，松了一口气，冲着有福笑了笑，说道。说完，有心想要再说点什么，拉近一些两人的距离，却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可以说的，所以最后，只是张了张口。
    有福却好奇的看着他问：“徐闲哥哥，你是一直住在山上的吗？”
    “是啊。”徐闲点了点头，说道：“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和师父住在山上的道观里头，这是我第一次下山。”
    有福闻言又问：“山上好玩儿吗？”
    徐闲想了想，说道：“嗯……应该好玩的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平时我都不能出道观的，师父不让。”
    “呀，你也成天被关在家里吗？”有福同情的看了徐闲一眼，颇为感同身受的说道：“我之前也是，阿爷都不让我出门。”
    说着，有福又笑笑，继续道：“不过现在好了，阿爷天天都让我出去玩儿，不玩累了，不然回家。”
    “对了徐闲哥哥，不能出门的话，你每天都做些啥啊？”
    徐闲回道：“喝药，走路，习字，偶尔帮着道观里的师兄们整理一下草药。”
    “喝药？你是每天都要喝药吗？”有福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嗯，以前我每天都喝药的。”徐闲点点头说道。
    “呀……”有福看向徐闲的眼中同情更多了，她把小脸皱成一团，说道：“我前一段时间也天天喝药，苦都苦死了，吃糖都压不住。可是，为了不让我阿娘哭，我还只能装着一点都不苦的样子。可惨了。”
    说着，有福还心有余悸的吐了吐舌头。
    “我喝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多苦。”说着，徐闲语气微顿，有些低落的说道：“其实，我很希望能一直吃药，每天都喝药，我不怕苦的……”
    “为什么呀？”有福不解的看着徐闲。
    “因为……”徐闲的情绪显得更加低落了，想了想，继续说道：“如果我还要每天喝药的话，我就能继续留在道观里了。”
    “我一点都不想离开我师父。”
    “可是，师父说，我既然已经不用喝药了，就要早一点下山，留在山上对我不好……”
    “我不明白！”说到这里，徐闲有些烦躁的拿鞋底在地上蹭了蹭：“留在山上怎么就不好了？我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嗯……”有福想了想，看着徐闲说道：“是不是因为，你师父希望你早一点回到你爹娘身边啊？你看……”
    “我没有爹娘。”有福的话还没说完，徐闲就打断了她。

 55.第55章 借来的福运而也是福运（番外）

    【番外篇】
    哪怕隔着层层叠叠的宫墙，长春宫正殿的殿门也紧紧的关着，周世煜也依旧能透过窗棂看到那漫天的火光，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声不息的喊杀声。
    皇爷爷交给他的大片江山都丢了，这上京城，哪里还能守得住。
    周世煜的漠然的看着窗外的火光，眼里不见一丁点情绪。
    李崇一一身青色道袍，从大殿的房梁上跃下来，正好落在周世煜背后三尺：“陛下，上京城守不住了，贫道护送您从密道出京吧。”
    “不用了。”
    “天下虽大，却大不过王土，朕还能去哪里？”周世煜一脸淡然的摇了摇头。
    片刻之后，周世煜忽然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猛的一转身，冲着面前的李崇一就是一个弟子礼。
    李崇一见状，连忙上前半步，伸手托住周世煜的手臂：“陛下有事，但请吩咐，不必如此。”
    周世煜并不绕弯，直接说道：“国师可记得当年朕还是太子的时候，有一侧妃，名唤兰儿。而今她已经怀胎八月有余。”
    “国师医术高明，定有法子，让兰儿顺利生下孩子……”
    李崇一眉头轻皱，直言道：“七活八不活（注），更何况，若是贫道没有记错的话，兰妃娘娘素来身体羸弱，贫道担心……”
    “国师。”虽然有李崇一手托，周世煜也并未起身，依旧保持着行弟子礼的姿态：“朕已别无所求，只希望能余下这一点血脉，好后继有人……”
    “而朕，并不需要他为朕报仇，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哪怕从此之后只能做个平民百姓，朕也能知足。”
    “唉……”李崇一长叹一声，不忍告诉周世煜，他早在现身见周世煜之前，就已经算过了。那孩子是个胎死腹中的早夭命格，哪怕是能够顺利的催生下来，也注定活不长久。
    最终李崇一也只能看着周世煜，颔首说道：“贫道尽力而为。”
    听到李崇一的话，周世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诚心诚意的说道：“多谢国师。”
    ……
    因着局势紧张，周世煜一早就想到，兰妃怀的孩子，很可能将是自己最后的血脉。所以，自从兰妃被确诊有孕之后，就让兰妃住到了长春宫的后殿，同他住在一起。伺候的人也只有兰妃从家里带进宫的、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嬷嬷，和周世煜身边最亲近的内监。
    为的，就是隐瞒下兰妃怀孕的消息。
    在周世煜亲自带着李崇一回到长春宫后殿的时候，一袭宫装的兰妃正抚着肚子斜靠在软榻上假寐，在她身旁伺候的，只有那个家里带进宫的老嬷嬷。
    看到周世煜，那老嬷嬷照旧无声施礼。
    周世煜摆摆手，示意老嬷嬷退下。随后坐到软榻旁边，握住兰妃的手，将脸轻轻的贴在她的肚子上。
    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兰妃睁开眼睛，见到是周世煜，柔柔一笑：“皇上来了？皇儿今天很乖，一点都不闹腾。”
    周世煜起身，看着兰妃，努力挤出一个笑脸：“那就好。”
    兰妃见状，有些心疼的将手抚上周世煜的脸颊：“皇上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臣妾伺候您小憩一会儿？”
    周世煜摇了摇头，将脸埋在兰妃的手心里，好一会儿之后才深吸一口气，说道：“朕没事……只是兰儿，上京城可能撑不到咱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了。”
    兰妃的脸先是一白，随后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抚着周世煜的脸颊，满脸柔情的说道：“咱们一家三口，若是能死在一起，也是极好的，至少，黄泉路上谁也不会孤单寂寞。”
    “只是苦了皇儿，还没见得天日，就要随着爹娘一道去了……”
    “兰儿……”周世煜将兰妃的手捧在自己的手心，有些哽咽的开口：“国师回来了。”
    兰妃闻言神情一滞，随后心中一喜，说道：“那太好了，国师神通广大，定能安然护着皇上离开。皇上不用担心兰儿，左右不过一死，兰儿不怕的。”
    周世煜微微摇头：“朕哪里都去不了，也哪里都不想去……”
    “皇上……”
    不等兰妃说出劝诫的话来，周世煜就接着说道：“国师会催生之法，只是……只是会辛苦兰儿……”
    “臣妾不怕。”兰妃眼中浮现出莹莹水光：“若是皇儿能够安然无恙，臣妾就是马上死了，也心甘情愿。”
    周世煜轻轻吻了吻兰妃的手心，低声道：“有国师在，咱们的孩子，一定能安然无恙的。”
    ……
    李崇一的确神通广大，哪怕这孩子原本应该是个胎死腹中的早夭命格，又是在怀胎八月的时候，以秘法催生出来的早产儿，李崇一也硬生生的，让这孩子活了五个多月。
    但是，哪怕他本事再大，在这五个月里，这孩子也依旧濒临死亡了无数次。
    若非李崇一医术够精湛，内力够深厚，是没有办法一次又一次，将这孩子从鬼门关里硬生生的拉回来的。
    可是，也正是因为李崇一神通广大，他越来越清楚的知道，这孩子快要撑不下去了。
    虽然当初是太祖皇帝不顾自己的劝阻，执意违背天意，硬将皇位传给早逝的懿文太子的长子、皇长孙周世煜，才引来这同室操戈的恶果的。可若不是他负气出走，上京城总不至于连这孩子出生之日都支撑不到。
    又或者说，建宁皇帝也不至于，到最后才只有这么一个注定早夭的血脉存留世间。
    建宁皇帝已经在长春宫引火****了，懿文太子的另外两个儿子和他们的后代，也都死在了周枧的手上……
    所以，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懿文太子和建宁皇帝在这世间的唯一血脉断绝。
    逆天不易，但他本就是窥视天机之人。
    ……
    耗尽心血之后，李崇一终于算出，孩子的一线生机，在西南之地。
    他带着这孩子，一路走，一路算，一路寻，终于赶在那个天赐大齐的福星出生之前，赶到了地处西南的乐途县。
    顾家村。
    又寻着指引，走到了福星即将降生的那一户人家门外。
    借来的福运也是福运，只要能让懿文太子和建宁皇帝的血脉活下去，他李崇一就是赌上这一世的修行又如何？
    所以，在那户人家门前，李崇一毫不犹豫的上前敲门。
    “请问，家中可是有病重的老人和提前发动的孕妇？”

 56.第56章 这个家还是我在当吧

    “啊……”
    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有福当下就有些讪讪的，看着徐闲的眼中瞬间就带了歉意，心里想着，要怎样安慰他几句才好。
    不等有福开口，徐闲就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啊，你不用安慰我的，我反正从来没有见过我爹娘，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师父了，有点不开心而已。”
    徐闲一边说，一边用脚去踢路边的小石子。
    有福低头想了想，然后看着徐闲说道：“现在你还小，大人做的决定我们小孩子是改变不了的。可是，总有一天，我们会长大的。等以后你长大了，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比如，自己回去看你师父……”
    “不过，你记得回去的路吗？”
    “不记得了。”徐闲摇了摇头，接着又说：“不过没关系，我记得我是从天谷山上清观来的，这样就够了，大不了以后问路回去。”
    “嗯，可以的。”徐闲话音一落，有福就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不是会写字吗？要不，你写在墙壁上吧，这样就不会忘记了。”
    “嗯，好！”徐闲点了点头，又道：“可是，我上哪里去找笔和墨呢？”
    “我家里就有！不过，往墙壁上写字是不需要笔和墨的。”说着，有福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尖尖的小石头，然后对徐闲说道：“你跟我来。”
    说完，一扭头，蹭蹭蹭的往回跑。
    快到自家院子的时候，有福带着徐闲，顺着院墙绕到后面，指着屋后石板砌成的山墙说道：“用石头在这上面写，写的时候记得划重一点。”
    说着，有福晃了晃手上的尖石头，然后递给徐闲。
    “哎，对噢！你真聪明。”徐闲接过尖石头，冲着有福竖了竖大拇指，然后一笔一划的在山墙上写下“我从天谷山上清观来”几个字。
    有福则在旁边喊：“写重一点，免得回头看不清了。”
    ……
    晚饭很是丰盛，虽然因着送徐闲来顾家村的年轻道士是出家人，桌子上都是素菜，可顾刘氏做饭是一把好手，只是简单的时令蔬菜以及些许鸡蛋，在她手中就能翻出百般花样来。
    家里头坐了两桌，顾长庚领着四个儿子并有福和那年轻道士以及徐闲坐了一桌，顾刘氏领着家中的媳妇和小辈坐了另外一桌。
    等大家都坐定之后，顾长庚清了清嗓子，在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他之后，开口说道：“吃饭之前，我先说个事情。”
    说着，伸手向着年轻道士和徐闲微微一指：“这两位是祁道长和徐闲。”
    “祁道长是受当年在有福出生的时候，到咱们家，给我治病的那位李道长之托，送徐闲来咱家的。”
    “而徐闲呢，就是当年李道长带着的那个孩子。”
    “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家里人了，你们都要把他当成是自家人对待。”
    说着，将目光投向另外一桌，开口道：“有庆、有墨，你们年长一些，是哥哥，日后多照顾徐闲一些，可记住了？”
    想到家里又要多一个和自己抢好吃的东西的人，顾有庆忍不住撇了撇嘴，但是他有些怕顾长庚，自然不敢在这种时候说什么不愿意的话。又不愿意真的照顾那个人，所以就只是点了点头，以此表示自己知道了。
    顾有墨刚刚想要开口应承，就被顾成礼出声打断了。
    “爹啊？这就是那时候和有福定娃娃亲的那个孩子？”
    顾长庚微微皱了皱眉，直觉顾成礼要整出点幺蛾子来，心中有些不喜，不过还是点头道：“嗯，就是那个孩子。”
    “嘶……”顾成礼非常刻意的做出一副倒吸一口凉气的表情，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徐闲，又啧啧两声，说道：“当年那半岁了却还不如一只山兔子大的孩子居然真养活了？还长这么大了……李道长可真是厉害啊。”
    “成礼！说什么呢？”顾长庚闻言，瞪一眼顾成礼，低声斥道。
    “哦……没什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李道长不愧是爹您所说的高人，实在是太厉害了。”顾成礼嬉皮笑脸的看着顾长庚，一边说，一边还竖了竖大拇指。
    接着，话锋一转，疑惑的道：“不过……咱们家有福不是才六岁吗？就算是入赘，也用不着那么着急吧？”
    顾长庚听顾成礼的话果然不像样了起来，面色一沉，厉声道：“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嘿嘿，爹，您别生气啊，我这不就是好奇嘛。”顾成礼依旧嬉皮笑脸的看着徐闲，继续说道：“你说儿子我活了这么多年，童养媳和赘婿都是听说过的，可这童养婿……我是真没听过啊……”
    顾成礼一边说，一边摇头，仿佛是真心好奇一般。
    顾长庚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了，猛的站起来，指着顾成礼怒道：“混账东西！那来那么多话说？不想吃饭就给我滚出去！”
    “爹啊。”顾成礼收起脸上的嬉笑，看着顾长庚正色说道：“儿子就是不想以后家里头吃不起饭，所以才想要问清楚。听您刚刚的意思，这孩子从今儿个起，是要养在咱们家了，那总得有个章程吧？”
    “家里头就那么几亩地，出产都是有数的，这平白无故的多了一张嘴巴，总得要拿点东西出来看，或者拿句话出来说，总不能就这么白养着吧？”
    听顾成礼这样说，顾长庚脸上的表情反倒平静了一些，当然，这并不能代表他心中就是平静的。
    顾长庚素来就是个好面子的人，而顾成礼刚刚的话，让他在天谷山来的道长面前，丢了大脸。
    而他，很清楚顾成礼的弱点。
    所以，顾长庚缓缓坐了回去，面无表情的盯着顾成礼，好一阵之后，看顾成礼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了才说：“成礼啊，这个家还是我在当吧？”
    顾成礼吞了吞口水，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顾长庚赔了个笑：“自然是您当家。”
    “你知道就好。”顾长庚微笑着开口，语气却一点笑意都没有：“若是你觉得这个当家人做得不好，你可以带着媳妇孩子出去另过。”
    听了顾长庚的话，顾成礼一下子就慌了，看着顾长庚颇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不是啊，爹，您这是说啥呢……父母在，不分家……这点孝道，我还是懂的。”

 57.第57章 忍无可忍也要忍

    不得不说，顾长庚的话的确是击中了顾成礼的软肋。
    顾成礼这人，自私、懒惰。大家一起干活的时候，他总是捡最轻松的事情做，还时不时的装个病，偷个懒。
    反正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爹娘也不可能因此克扣他的伙食。
    一旦分家，地里的活就都全得压在顾成礼自己身上，不知道会比现在辛苦多少倍，他自然是百般不情愿。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
    真正的重点是，一旦分家，变成两家人了的话，以后轮到自己服劳役的时候，他就找不到理由让顾成义代替自己去了。
    比如今年的夏税，就要轮到自家出人丁，跟着粮长家的人一起去大仓交粮。
    这一去一回，差不多就得一个月。
    他们这些庄稼人，哪里有那么多钱去吃饭住客店？哪怕是最下等的大通铺，一个月下来，也得费不少钱，家里头，是不可能拿出来这样一笔钱来的。
    到时候只能是风餐露宿。
    风餐露宿一个月下来，他还能有人形吗？
    没准得把命都丢了。
    所以，顾成礼一听到顾长庚的话，整个人就都急了。
    说完父母在不分家之后，看顾长庚依旧只是一脸漠然的看着他，顾成礼心里头越发的焦急，左思右想之后，冲着顾长庚赔笑道：“再说了，老四还没成家呢，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能在这时候撒手不管呢，您说是吧？”
    顾成信素来最敬自家二哥顾成义，因为他虽然不是长兄，却有长兄的担当。但是对没有一点兄长样的顾成礼，就是百般的看不惯了。听他拿自己做筏子，当下就不高兴了，斜瞅着顾成礼说道：“大哥，您是做兄长的，想做什么说什么，我是不敢有什么意见，只是您别拉扯着我啊。”
    “要不然这传出去，还以为我欠了您多大的恩情呢。”
    “我的亲事自有爹娘做主操持，再不济，还有二哥二嫂呢，大哥您还是管好您自己再说吧。”
    “好了成信，你少说两句。”顾成义和顾成信坐在一方，闻言低声说道。
    听到顾成义开口了，顾成信便没再说什么了，只是看着顾成礼的神情，多少还是带着些许不屑。
    顾成义是了解顾长庚的，他说出来分家的话，并不是真想把大哥顾成礼分出去，只是想要给他一个警告，充其量，算是个震慑。这个时候若顾成信当真让顾成礼下不来台，那顾长庚依旧会觉得丢脸。到时候，顾成信，多半也讨不了什么好。
    所以，在顾成信闭嘴之后，顾成义看向顾成礼，淡淡开口说道：“大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是多双筷子多个碗的事情，一个孩子，能吃得了多少呢？”
    “孩子是从小就和有福订了娃娃亲的，也算是我半个儿子，大哥就算是看在我平日里辛劳干活的份上，也少说两句吧。”
    “毕竟，他若是真的能……那我也算是后继有人。”
    顾成义现在对于儿子的事情，已经是死心了，想着如果徐闲能够入赘到自己家来，等有福生了孩子，随了自己的姓，他也不算是绝后。
    也不至于死了，还只能指望着侄儿给他‘捧香炉’。
    所以，对于徐闲的到来，顾成义还是持肯定态度的。
    当然了，他说这番话，也是有给顾成礼解围的意思，毕竟他若是不给顾成礼台阶下，自家老爹那里，也是不大能下台的。
    而且，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对顾成礼到底还是有一份兄弟情在的。
    “是，是我想岔了。”顾成礼也不是那种真的笨到无可救药的人，他只是太自私，所以有的时候说话看事，就显得很是狭隘，但并不是说他就是真蠢。这会儿一见顾成义递过来的梯子，他自然是连忙接了过来。
    “既然老二你都承认了这孩子，那……这孩子就是我们家里人了，我这个做大伯的，也不会再有什么二话可说。”
    “多谢大哥。”顾成义微微点了点头，看着顾成礼说道。
    顾成义的话音刚落，顾成礼就一摆手，仿佛顾成义是真的在道谢一般，煞有介事的说道：“咳……老二，这有什么好谢的，咱们是亲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顾成义闻言，倒像是真的承了顾成礼的情一般，微微一笑，随后将目光稍微投向了祁姓道人坐的位置，随后说道：“大哥能想通就最好了，只是刚刚大哥确实有些失礼，也难怪咱爹会生气。”
    顾成礼明白顾成义的意思，他也是个拉得下脸面的人，当下就侧身冲着祁姓道人一礼，又端了手边装着白开水的杯子，嘴里说道：“祁道长见谅，适才多有得罪，在下以水代酒，给您赔礼了，还望您海量汪涵，原谅则个。”
    听得顾成礼向祁道人道歉了，顾长庚心里头这才缓和一些，当下也冲着祁姓道人抱歉的笑笑，说道：“是啊道长，我这长子，小时候让我和他娘宠坏了，养成了个混不羁的性子，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您别同他一般见识。”
    祁姓道人本来就年轻，得亏他修行多年，加上下山之前有师伯的一再叮嘱，才能一直忍着不发作。
    实际上，他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小师弟送来这户农家，之前那些年，师弟在上清观住着，不也一直活得好好的吗？
    送来也就送来吧，可为什么一点钱都不能留？
    他们上清观就是再清苦，也不至于连几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他怀里就还有将近十两银子，刚刚要不是一直死死的捏着拳头，他差点就忍不住把怀里的银子拍出来了。
    没办法，下山之前师伯再三郑重交到过，此事必须按照他的吩咐，一点也不能出差错，否则徐闲的性命堪忧。
    他是看着徐闲长大的，心里本就疼他，自然不敢冒失。
    毕竟师父曾经说过，师伯是真正能够窥探天机的高人，师伯的话，总应该是有些道理的。
    所以，哪怕是为了以后小师弟在这户人家的日子能好过一些，他也还是得咬紧牙关，继续忍耐下去。

 58.第58章 我大伯谁都不喜欢

    忍无可忍也要忍。
    祁姓道人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告诫着自己。
    所以，哪怕此时此刻，因为顾成礼的话，心中升起万千的不满，祁姓道人也不敢在面上表露分毫，反倒还要做出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面带微笑，听顾成礼和顾长庚等人说话。
    而等顾长庚的说完请他担待顾成礼的话之后，祁道人马上就冲着顾长庚微微一礼，嘴上说道：“顾老爷子，顾家大伯，你们都太客气了。说起来，也是我们太过冒昧……”
    听到祁道人这样说，顾长庚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连忙摆摆手，很是真诚的看着祁道人说道：“不不不，祁道长千万不要这样说。当年李道长机缘巧合之下来到顾家，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不说，还治好了我的病，当时他可是分文没收的。”
    “当时我也是诚心诚意的给有福和徐闲这孩子定亲的，等有福及笄他们就可以成亲了。”
    “既然早晚都是一家人，你能早一点带他来，也能让我们好好的教教这孩子，顺便两个孩子也能培养培养感情。日后，他也能对我们有福好。”
    “不瞒你说，我们有福啊，那就是我的命根子，她把日子过好了，我这老头子才能放心。”
    “你提前带他，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能算上是冒昧呢。”
    ……
    祁道人又与顾长庚和顾成礼等人客气了几句，算是把这件事情揭过了。
    但是徐闲心中的委屈，却怎么都消不下去。
    实际上，从顾成礼一说话开始，徐闲就一直低着头，死死的咬着嘴唇，几乎都要把嘴唇咬出血来了。
    而眼泪，也一直在眼睛里打转。
    只是他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能哭，所以，没有让眼泪滴落下来而已。
    顾有福则是从头懵到尾。
    她并不太明白，阿爷的话的意思，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和徐闲小哥哥似乎是有了一个叫娃娃亲的关系？而这个关系，让徐闲小哥哥可以在自己家里住下来？
    有福有心想问一问阿爷，但是大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开口，一直吸引着阿爷的注意力，她也不能强行插话，那样太不礼貌了。
    而等大家都不说话了之后，她又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问了。
    不对，应该是说不太敢问了。
    有福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思却是敏感。虽然大人们表面上似乎是达成了一致，可实际上她却能感觉得到，他们并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子。
    祁道长虽然在笑，可似乎他心里头有很多的怨言？
    大伯似乎很不甘心？
    还有阿爷和阿爹，感觉也有些怪怪的……
    大人们的世界太复杂了，虽然她能有所感知，可还是不懂，也不太想懂他们。
    只是徐闲小哥哥一直低着头，她刚刚还看到他的身子抖了抖，一看就是受了委屈正在伤心难过的样子，让有福很想安慰他一下。
    毕竟他会受这样的委屈，好像和自己有点关系？
    这样想着，有福就真的去做了。
    他们家的桌子是八仙桌，顾长庚带了顾有福坐上首，祁道人带着徐闲坐在下首。顾成礼、顾成义、顾成仁、顾成信四兄弟分别坐了左右两边。
    有福要安慰徐闲的话，只能走到徐闲的身边去。
    有福算是个行动派，心中一升起要去安慰一下徐闲哥哥的念头，人就直接从板凳上滑了下去，绕了半张桌子，到了徐闲身边，然后伸手扯了扯徐闲的衣袖。
    徐闲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眼睛里全是泪水的‘狼狈’样，所以，并没有理有福。
    看徐闲不理自己，有福这一次倒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他不开心嘛。
    所以有福丝毫都不气馁，直接扶着四叔的手，爬上了徐闲坐的那一根凳子上，然后半跪着将嘴凑到徐闲的耳边，小声说道：“徐闲哥哥，你不用管我大伯的，他除了自己，谁都不喜欢的。”
    “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三哥，连大堂哥和大堂姐都不喜欢，他们可都是我大伯的孩子。”
    有福的话实际上并没有给徐闲太多的安慰，但是她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就是一件让人觉得窝心的了。
    所以，尽管不希望大家发现自己的‘异样’，徐闲还是低低的应了她一声：“嗯，谢谢你。”
    得了徐闲的回答，虽然他依旧没有看向自己，有福心里还是挺满足的，不知觉的就扯开嘴角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一边从怀里摸出自己的小手绢，悄悄的塞到徐闲的手里。
    实际上，一屋子的人都在关注着有福的动作。
    顾长庚、祁道人、顾成义，顾刘氏、顾杨氏等人自然是乐见其成。顾成礼和顾孙氏等大房的人则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而不愿意搭理他们。顾成仁、顾成信、顾李氏也算是站在乐见其成的那一边的。
    只有顾有墨心里头不痛快极了。
    在自家阿爷让自己照顾徐闲的时候，他还觉得没所谓，照顾就照顾嘛，毕竟人家是客人。
    等到从大伯口中得知，那个叫徐闲的小子就是和有福订了娃娃亲的那个人之后，他一下子就高兴不起来了。
    这是来和自己抢妹妹的啊！
    再看到有福安慰徐闲的模样，他心里的不满几乎都要溢出来了，连面上都带了出来。
    等有福从徐闲坐的凳子上滑下来，准备回去顾长庚旁边之后，顾有墨就压低了声音喊她：“有福，有福，来，过来，三哥有话和你说。”
    有福听到顾有墨的声音，几步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三哥哥，怎么了？”
    顾有墨把有福拉到自己身边，凑到她身边耳语：“男女授受不亲，你都快七岁了，不能再随便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了，知道吗？”
    “哦。”有福点了点头，随即有些疑惑的看看顾有墨，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是，好像徐闲哥哥也不是别人啊？”
    顾有墨闻言，脸色一滞，差点让自己的口水给呛了，心里头更加嫌弃徐闲了，嘴上却继续对着有福耳语道：“你不懂，一会儿吃完饭，三哥再和你细说。”
    “哦，好。”有福看着顾有墨，乖乖的点了点头。
    看有福依旧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顾有墨心里头才算是好受了一点，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乖，快回去吃饭吧。”
    “嗯。”有福点了点头，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等到有福回到位置上，顾长庚才拿起筷子，说道：“好了，都吃饭吧，再不吃，一会儿菜都该凉了。”
    说着，率先吃了一口放在自己面前的菜。
    等他动了筷子，两桌人这才开始吃起晚饭来。

 59.第59章 有福不怕，咱不要他

    虽然顾长庚自诩是耕读传家，不过家里有客人的时候，他们家倒是和其他的庄户人家一样，都喜欢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这样一来，吃饭的时候，大人们总是要比小孩吃得慢一些。
    因为今天家里头就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男客，没有女客，所以顾刘氏他们那一桌，吃饭的时候没有怎么说闲话，吃得就要比顾长庚那一桌快一些。
    而顾有墨心里头揣着事情，就吃得更快了。
    所以，大概是在顾长庚他们那一桌吃到一半的时候，顾有墨就放下了筷子，对着自己桌上的长辈说自己吃饱了。
    而有福一瞄到有墨放了筷子，自己也把筷子轻轻放下，对顾长庚说道：“阿爷，我吃好了。”
    顾长庚本来正在和祁道人说话，听到有福的话，冲祁道人抱歉的笑笑，然后扭头看着她，轻声哄道：“有福怎么吃这么点就不吃了？菜还多呢，乖乖的再吃一点吧，要不晚上饿了怎么办。”
    有福故意皱了皱鼻子，看着顾长庚撒娇道：“可是有福已经吃不下了。”
    “好吧……”顾长庚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回头你晚上要是饿了的话，记得给你阿奶或者阿娘说，让她们帮你弄点吃的，知道了吗？”
    说着又笑笑，小声哄道：“要不然，饿着阿爷的有福乖乖，阿爷是要心疼的。”
    “嗯！知道了。”有福笑眯眯的点点头，仰着脸看着顾长庚卖乖：“阿爷最好了。”
    接着，有福又同桌子上的人一一打了招呼，说明自己吃好了，让大家慢慢吃，这才下了桌子，去找顾有墨去了。
    顾有墨就在堂屋外面等有福，看到有福出门，就过来拉有福的手，又冲着屋里说了一声：“阿爷，我带有福出去玩会儿，顺便消消食。”
    “这两个孩子……”顾长庚面上露出宠溺的神色，又看向已经刚刚搁了筷子却依旧一声不响的坐在原处的徐闲，问：“闲哥儿吃好了没？”
    徐闲点了点头，小声道：“吃好了，多谢顾家爷爷。”
    顾长庚笑了笑，说道：“既吃好了，要不要同有福有墨一起出去玩会儿？天黑之前回来就好了。”
    听到顾长庚这样问，徐闲就想点头，不过在点头之前又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有福，结果就看到顾有墨已经拉着有福往外走了，心中微微有些失落，点头的动作也变成了摇头：“不用了。”
    顾长庚继续笑笑，温和的说道：“也对，走了一天的路，是应该坐着休息一会儿的。”
    说着，又扬声冲着外面喊：“有墨，别带着你妹妹玩得太晚了，天黑之前就要回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顾有墨牵着有福，刚好走到院子门口，闻言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随即就带着有福走出了门。
    走出院门，顾有墨并没有带着有福往这个时间段很热闹的村口走，而是从另外一条路绕上了坡。
    现在并不忙，加上农家人为了节省灯油，一般都是在天黑之前吃完晚饭的，所以哪怕这会儿天还没有太黑，但是坡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人了。
    显然，顾有墨是刻意的避着人在走。
    虽然顾有墨拉着自己的动作很是轻柔，但是有福还是敏感的感觉到，他似乎是不太高兴。默默的跟着走了一会儿之后，有福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三哥哥，你怎么了？谁惹你了吗？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顾有墨脚下一顿，随即侧过身来，摸了摸有福的头，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三哥不喜欢那个叫徐闲的小子。”
    说着，顿了顿，有些刻意的补充道：“他不是个好人。”
    “啊？”有福小嘴微张，有些不解的看着顾有墨：“徐闲哥哥做了什么惹三哥不高兴的事吗？”
    顾有墨非常难得的孩子气了一把，哼哼两声才说：“不许叫他哥哥。”
    “我才是你哥哥。”
    “啊？”有福看着顾有墨眨了眨眼睛，随后应道：“哦……”一边应，一边还在嘴里鼓了一口气，等吐出嘴里那口气，有福看着顾有墨问：“那我应该叫他什么呀？”
    “嗯……”顾有墨眼睛一转，随后看向有福，带了点泄愤的口气说道：“叫他臭小子。”
    有福闻言，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后双手拉着顾有墨的小臂摇晃，脆生生的道：“三哥哥，你究竟是多不喜欢他啊，居然让我这样叫他，人家毕竟是客人，这么没礼貌，阿爷要不高兴的。”
    顾有墨自然也知道这样不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随后又故意把脸扳起来，说道：“那就叫他徐闲吧，反正他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干嘛要叫他哥哥。”
    说着，顾有墨又哼哼两声，嘟囔道：“便宜他小子了。”
    有福难得看到这样的三哥，心里头新奇得很，又觉得怪乐呵的，等顾有墨说完，就连忙点点头，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说道：“好吧好吧，就叫他徐闲，不叫他哥哥，听三哥哥的。”
    听有福这样说，顾有墨心里头满意了一些，点点头，轻轻拍了拍有福的脑袋，说道：“有福真乖。”
    “那当然。”有福把头一扬，做出一副骄傲的样子，随后又看向顾有墨笑道：“三哥哥，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刚刚阿爷和大伯他们说的，我和徐闲是打小定的娃娃亲，是什么意思了吧？”
    说着，有福耸了耸鼻子，继续道：“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听到有福的问话，顾有墨的脸就又黑了起来，冷哼一声才说：“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讨厌那小子的，我家有福这么好，凭什么让他捡了便宜去啊？就凭阿爷和那什么李道长的几句话？我可不答应。”
    “啊？”有福越发的糊涂了，瞪大眼睛啊了一声之后，又把眉头皱了起来，嘟着嘴看着看着顾有墨，有些不满的开口：“三哥哥你究竟在说什么啊？有福越听越糊涂了……”
    “唉……”顾有墨人小鬼大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有福说道：“简单说呢，就是阿爷在你和徐闲那个坏小子很小的时候，就和一个叫什么李道长的人商量好了，等你长大了之后，就让你和徐闲成亲。”
    有福歪着头，看着顾有墨问：“要住在一起吗？像阿爹阿娘一样？”
    “嗯，像二伯和二伯娘一样。”顾有墨点点头，看着有福说道。
    刚刚得到肯定的答案，有福就直接炸毛了，惊呼道：“那不行！我不要！”
    说完，就扁了嘴，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顾有墨，全然一副委屈的小模样。
    “嗯，不要！”顾有墨见状，连把有福的手拢在手心握住，看着她说道：“有福不怕，等长大了，三哥给你做主，咱们不要他！”
    “嗯！”听了顾有墨的话，有福重重点点头，气呼呼的说道：“不要他！”

 60.第60章 定娃娃亲是不对的

    顾有墨虽然小，但他早慧，早就已经知道什么叫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改变自家阿爷的决定的。
    至少现在不能。
    而且，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家阿爷给有福定娃娃亲这件事情是错的。只是单纯的觉得，有人要来抢自己心爱的妹妹了……对此，有一种本能的抗拒而已。
    之所以说‘等长大之后给有福做主’，一来是想要哄住有福。二来，他也的确是有长大之后，有福若真的不喜欢徐闲的话，他希望自己能够有能力去达成有福心愿的心思。
    仅此而已。
    但是有福却不一样的。当她从顾有墨嘴里得知自己和徐闲的实际关系之后，脑子里就有一个念头在叫嚣着想要扑出来。
    “这是不对的！”
    定娃娃亲这种事情，是不对的！
    顾有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但是，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在她的脑子里萦绕着，挥之不去。
    所以，回家之后，有福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在大家都准备回房睡觉之后，跟在顾长庚的后面进了顾长庚和顾刘氏的房间。
    刚刚一进房间，有福就拉住顾长庚的衣袖，轻轻拽了拽，然后说：“阿爷，这是不对的。”
    “啊？”顾长庚愕然，看了看有福，蹲下身子，不解的问：“有福这是怎么了？什么是不对的？”
    “阿爷给有福和徐闲定娃娃亲，是不对的。”有福一脸正色的看着顾长庚说道。
    “呵呵……这孩子，谁给你说这话的啊？”顾长庚不以为意的摸了摸有福的头。
    说着，又顿了顿，继续道：“好孩子，你记住，不管怎么样，阿爷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你好。”
    “阿爷最喜欢我们有福了，不会害你的。”
    “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能体会阿爷的苦心了。”
    有福抿了抿嘴，有些倔强的看着顾长庚：“可是，有福还是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顾长庚笑着摸了摸有福的头，轻声说道：“怎么会不对呢？”
    “这从古至今，大家都是这样的。连古代圣贤都做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不对的呢。你说是吧？”
    听到这里，有福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顾长庚见状，有些无奈了，只好说道：“好了有福，乖乖的，不要闹啊。”
    说着指了指自己和顾刘氏：“你看阿爷和你阿奶，也是打小定下的娃娃亲，不是挺好吗？”
    “你听阿爷说，你现在才六岁，离你及笄还早着呢，比从你刚出生的时候到现在还要久。所以啊，先不要着急，就说什么对或者不对。”
    “等时候到了，你会懂的。”
    “现在呢，先乖乖的去睡觉，好不好？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再不睡的话，就长不高了。”
    有福半信半疑的看着顾长庚，小声道：“真的吗？阿爷和阿奶也是从小就定了娃娃亲的？”
    “当然是真的。”顾长庚又摸了摸有福的头，接着扭头向正在铺床的顾刘氏求助：“奶奶，你快说句话吧，告诉咱们有福，我们是不是打小定的娃娃亲。”
    有福也扭头看向顾刘氏。
    顾刘氏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有福笑笑：“是啊，阿奶和你阿爷，也是打小定下的娃娃亲。”
    说着，顾刘氏又忍不住看着顾长庚，絮叨道：“好了老头子，你带着有福过来床边坐吧，你也真是，这上了年纪的人了，别总蹲在地上，要不回头头晕了怎么办？”
    “总和你说，不要蹲在地上，不要蹲在地上，你也没个记性……”
    顾长庚笑着应了，又小声对有福说道：“你看，你阿奶好吧。”说着，慢慢起身，牵了有福往床边走。
    走到床边之后，又抱了有福，让她坐在床沿上，刚想继续哄有福几句，就听顾刘氏开口对有福说话了。
    “有福啊，徐闲这孩子是不是个好的啊，阿奶现在是看不出来，如果你们天各一方的长大，那以后会怎么样，阿奶是说不清楚的。”
    “可是现在啊，他们既然把人送到咱们家来了，就养在爷奶跟前，是好是坏，日子长了，总能看得出来的。”
    “别的事情阿奶不敢保证，可阿奶可以给你保证，如果发现他不是个好的，那不管你阿爷怎么想，阿奶都给你做主，退了这门亲。”
    “放心吧孩子，爷奶啊，总是疼你的，知道不？”
    “嗯。”顾刘氏的话音一落，顾长庚就点点头，附和着说道：“你阿奶说得没错。”
    “咱们把人放在眼皮底下，好好的看着，如果发现他不是个好的，那阿爷无论如何，也替你退了这门亲。”
    “有福啊，你要相信阿爷，阿爷是最疼你的，不管做什么，都只会为了你好，不会看着你受哪怕一丁点的委屈，知道吗？”
    自家阿爷和阿奶这样子的轮番劝说，有福一个孩子，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铁石心肠，所以，哪怕心中依旧觉得别扭，依旧带着不情愿的情绪，有福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吧，那有福先去睡觉了，阿爷和阿奶也早些休息。”
    “好，乖，快去吧，你阿娘只怕都有些等急了。”顾长庚摸了摸有福的头，又抱着她，把她放到床下，随后想起来她晚饭没吃多少，又问：“有福饿没饿？要不，让你阿奶给你找找，看还有没有点心。”
    说着，顾长庚又看向顾刘氏：“有福奶奶，先前有福二姑他们买的点心还有没有了？”
    听到顾长庚的话，顾刘氏说道：“我记得还有的，等我找找。”说着，就要起身去开柜子。
    有福连忙摇头：“阿奶，别找了。阿爷，有福不饿的，您放心吧。”
    “真不饿啊？那奶奶别找了。”顾长庚看有福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开口说道。
    说着，又看着有福哄道：“好啦，既然不饿的话，有福就先回去睡觉吧，好不好？”
    “好。”有福点点头，看着顾长庚和顾刘氏说道：“阿爷阿奶早点休息，有福先回屋了。”
    顾长庚含笑点头，看着有福说道：“好，快去吧。”
    一直等有福出了房门，顾刘氏才转头看着顾长庚，开口道：“老头子，徐闲那孩子……应该是个好的吧？”
    顾长庚点了点头，说道：“李道长那种高人教出来的孩子，肯定是好的。而且，以后有我们看着，肯定错不了。”

 61.第61章 忽然和颜悦色的阿爹

    刚刚一回屋，有福就发现爹和娘都在，两人正坐在床沿上聊天，有说有笑的，气氛看上去很是愉悦。
    这真是特别难得的事情。
    阿爹还好，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没有平日里对阿娘的那种冷漠和疏离而已。而阿娘，脸上的笑都快要溢出来了。
    看着他们这样，有福也觉得心情都好了一些。
    毕竟是自己的亲爹亲娘，有福就算是没那么懂，也本能的觉得，他们之间能亲近一些，是好事。
    至少，阿娘看着高兴啊！
    有福倚在门框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不声不响的。直到顾杨氏和顾成义发现他了，才笑着冲他们打招呼：“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嗯。”顾成义破天荒的点了点头，应了有福一声。
    顾杨氏看着有福，笑得更欢心了，冲着她招招手，说道：“找你爷奶去啦？怎么这么晚？还不困吗？过来，阿娘帮你把衣服换了，我们有福该睡了。”
    “嗯。”有福点点头，乖乖的走到顾杨氏身边。
    等顾杨氏把有福抱到床沿上坐好，顾成义就把身子转了过去。顾杨氏则帮有福把鞋子、衣服、裤子全都脱了，又把放在床头的干净里衣拿来给她换上，然后才掀开铺在床里面的那一床被子，让有福躺进去，等她躺好把被子给她盖好了，这才把脏衣服往床边的长凳子上一搭。
    顾成义随手翻了翻有福换下来的衣服，皱了皱眉头，扭头看一眼已经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小脑袋来的有福，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衣服怎么这么脏？像是在地里打过滚一样，有福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能爱干净一点？你阿娘天天给你洗衣服不累么？”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顾成义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情而‘责备’她，有福听在耳里，却一点都没有觉得不高兴，反倒是有些高兴。因为，阿爹这话里头，带着心疼阿娘的意思。
    这可是少有的好现象。
    有福虽然小，却还是不由自足的，替顾杨氏高兴。
    因此，顾成义的话音一落，有福就躺着点了点头，冲着顾成义说道：“嗯，阿爹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
    自从知道自己生下有福就难以再孕之后，顾成义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熨帖的话了，顾杨氏听了，心中自然欢喜得很。
    不过，顾杨氏到底还是更疼爱女儿一些，听了顾成义和顾有福的对话之后，连忙看着顾成义说道：“不碍事的，有福换下来的衣服，不过就是看着脏，其实很好洗的。都是一些泥土灰尘什么的，放水里随便摆两下，再揉两下，捶都不用捶就洗干净了。”
    说完，顾杨氏又有些紧张，生怕顾成义会因为自己的‘不知趣’而再生不喜。
    顾成义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说：“那她也不能成天都滚得像个泥猴一样。”
    说着，又把声音放柔了一些，看着顾杨氏，温和的道：“从前家里头就她一个，也就罢了，现如今多了个闲儿要你看顾，她总该要体谅一些你的辛苦才好。”
    “不辛苦的。”顾杨氏连忙摇头，又冲着顾成义笑笑，小声道：“咱爹咱娘都很好，从不磋磨人，我每日里只需要洗咱们一家三口的衣服，哪里算得上辛苦呢。”
    顾刘氏在家做闺女的时候，也算是读过一些书，后来嫁给顾长庚之后，又有过一些‘红袖添香夜伴读’的时光，在农家老太太里头，算是个知书识礼的。
    加上刚刚嫁过来的时候，虽然婆婆躺在病床上，做什么都只能靠旁人来照顾，但是对她却也是和颜悦色的。
    她自己没有经历过‘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过程，又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愚妇，也就没有要显摆自己婆婆威风的想法，更没有要磋磨儿媳妇的念头。但凡自己还能做得动，就不会什么都指使儿媳妇。
    家里头的几个儿媳妇平日里洗衣服什么的，都只需要管着自己房里的就是了。她和顾长庚包括还没有成亲的老四顾成信的衣物，都是顾刘氏自己洗的。
    最多就是冬天的时候，洗被子和袄子，让儿媳们帮一下忙而已。
    所以，顾杨氏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了顾杨氏的话，顾成义的神情更柔和了一些，毕竟顾杨氏是在说自己娘的好话，顾成义算得上是个孝子，自然还是喜欢听到这样的话的。
    不过，他却没有要顺着顾杨氏的话的意思，只是说道：“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总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才好。”说着，又看有福一眼，接着说道：“有福有爹娘疼着，在这个家里，哪怕是大哥大嫂，也不会真对她怎么样。”
    “可是闲儿不一样，他毕竟和咱家没有血缘关系，除了你我，只怕其他人对他，多少会有些区别对待。”
    “他这个年纪，又正是敏感的时候，你多看顾他一些，他也能记得咱们的好。”
    “等他长大了，不管是对有福也好，还是对咱们，想来都会多尽一份心的。”
    “嗯，我知道的。”听到顾成义的话，顾杨氏连忙点头，说道：“我会把他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像疼有福一样疼他的。”
    “我就知道，你同咱娘一样，是个善心的。”顾成义点点头，继续说道：“咱们只得有福一个女儿，李道长既然能依照约定，把闲儿送来咱家，想来也会依照约定，等他们长大之后，就让闲儿入赘咱们家。
    “咱们也算是后继有人了，百年之后，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现在你好好照顾他，咱们得的，是后福。”
    ……
    听到这里，有福终于明白过来，阿爹忽然对阿娘和颜悦色，原来是因为徐闲的原因。确切的说，是因为徐闲要入赘到自己家的原因。
    心里头顿时就复杂起来。
    不过，哪怕是对着顾杨氏，她也没办法像对着三哥顾有墨和阿爷一样，想什么说什么。不是因为顾刘氏不疼她，只是，她实在是有些害怕顾杨氏的眼泪。
    更何况，现在还有自家阿爹在。
    谁知道阿爹会不会因为自己说‘不想要’徐闲而生气，从而对自己和阿娘发脾气呢。
    她倒是不怕阿爹发脾气，只是不想看到阿娘难过伤心的样子。
    因为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去面对，有福干脆扯了被子蒙着头，装起睡来。结果，装着装着，倒真的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真正睡熟了之后，她的阿爹和阿娘，做了一些许久没做，但实际上却是夫妻之间应该做的——亲近的事情。

 62.第62章 把他当亲儿子一般

    第二天一早，刚一吃过早饭，祁道人就依着师伯的吩咐，从顾长庚家告辞离去了。
    顾长庚只送了祁道人到村口，就让顾成义代替自己送祁道人，顾成义欣然应允。
    徐闲却是舍不得，紧紧的拽着祁道人的手，不肯松开，最后大家只得同意，让徐闲跟着一起送送祁道人。
    见状，顾成义便特意带上了有福，让她跟着一起送祁道人。
    送了一程又一程，徐闲都舍不得回转，只是巴巴的拉着祁道人的手，眼神里，全是即将被抛弃的小动物一般的无助。
    祁道人自小看着徐闲长大，本就疼他，加之自己也不清楚，这次一别，还会不会有再见的机会，又清楚他因为身体的原因，从小就要以走路的方式来锻炼身体，哪怕连续走上半天，也不会觉得累，也就由着他暂且跟着了。
    徐闲想要跟着，顾成义自然不会不准。他这时候满心都沉浸在未来后继有人（按照大齐的惯例，招赘的女子生下的孩子，算是女家的血脉，姓氏排行，都是跟着女家走。）的喜悦里，对徐闲自然百般宽仁。
    只可惜，却是苦了顾成义为了安祁道人的心，而特意带上的顾有福。
    有福从小就没吃过苦，哪怕从前痴傻的时候，也是顾长庚捧在手心里头，疼着宠着长大的，何时走过这么远的路？
    想想当初去石佛寺，哪怕最后为了显示诚心，顾长庚也不过只让有福走了一小段路，更多的时候，还是他自己抱着她的。
    而顾成义。
    在家中，顾成义尽心尽力的履行着一个好儿子、好弟弟、好兄长的职责，甚至在有福出生之前，他还是一个好丈夫。
    但是，从有福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片刻的时间，做过一个好父亲，哪怕是扮演一个好父亲，也不曾有过。
    他对有福的忽略，已经刻到了骨子里，融入了血脉里。甚至可以说，他对有福没有父女亲情，只有怨憎。因为，在顾成义看来，是有福阻断了他关于儿子的念想。他又怎么可能对有福，产生父女亲情来呢……
    所以，直到走到镇上，他都没有发现，或者说发现了只是不在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路是如何的要紧牙关，才跟着他们走到镇上的。
    顾成义的心思，从头到尾，都只在徐闲身上。
    毕竟，徐闲是他未来‘抱孙子’的希望。
    再或者说，有福是应该庆幸的，因为如果不是徐闲实在舍不得祁道人，所以故意拖慢了脚步，只怕她早就忍耐不下来了。
    换成家中除了大伯一家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有福只怕早就求助了，但是这个人是她的亲爹顾成义，就不行。
    先前我们就说过，有福说极其敏感，很轻易的就能觉察出旁人对自己的好坏，所以，她自然清楚的知道，就算是她求助，也不会有半点用处的。
    如此，不如不求。
    到了镇上，雇了马车，祁道人终于开口说道：“好了，顾二哥，小师弟，你们就送到这里了吧。”
    “小师弟，以后你要好好的听你顾二伯的话，不可顽皮造次，知道吗？”
    “嗯。”徐闲点头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些鼻音。
    “唉……”祁道人一边叹气，一边轻轻的摸了摸徐闲的头，不过却没再对他说什么，只是看向顾成义，开口说道：“顾二哥，小师弟他，就拜托给你了，还请你，多多看顾。”
    “你也知道，我这师弟无父无母，又是打娘胎里出来之后，就带着虚弱之症，哪怕现如今已经调养得差不多了，可比起旁的孩子来说，身子骨还是弱了些……”
    同顾成义一样，祁道人也自然而然的忽略了有福的存在。实际上，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对于有福的存在，是有些不满的。
    毕竟从古至今，入赘都是一件极其耻辱的事情，而他的小师弟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入赘到这样一户普普通通的农家。
    为了小师弟在顾家的生活，他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不满来，但是不代表他就真的没有不满。
    只是之前在顾家的时候，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顾长庚对顾有福的宠爱，所以下意识的，就对她多了几分温和。
    但是现在，顾长庚又不在跟前，只有一个忽略她忽略了个彻底的顾成义在，祁道人的潜意识里，自然而然的，也就忽略了有福。
    祁道人话音刚落，顾成义就上前一步，从祁道人的手中接过了徐闲的手心，先含笑看一眼徐闲，然后才对着祁道人说道：“祁道长放心，我会将闲儿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看待的。”
    祁道人含笑点头，看着顾成义说道：“多谢顾二哥，那……时候也不早了，贫道就先告辞了。”
    顾成义也点点头，说道：“也好，祁道长一路顺风。”
    “多谢。”祁道人冲着顾成义拱拱手，又看一眼徐闲，随后就上了马车离开。
    徐闲没有哭闹，只是紧咬着唇，眼巴巴的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顾成义好脾气的牵着徐闲的手，并不催他，反倒同他一起，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至于有福，早在他们停下来说话的时候，就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下，偷偷的抱着脚，揉了起来。
    直到马车再也没了踪影，顾成义才俯身看着徐闲，温声道：“好了闲儿，我们该回去了，你不要难过，以后顾家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亲人，知道吗？”
    徐闲胡乱的点了点头，又拿手背抹了一把眼睛，这才应道：“嗯，多谢二伯。”
    “好孩子。”顾成义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徐闲，叹了一句。随后将目光投向被自己忽略了许久的女儿有福，略微有些嫌恶的说道：“女孩子家家的，随处乱坐，像什么话？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真是叫你阿爷给惯坏了。”
    有福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一边想着‘幸好刚刚马车不见影子的时候就把鞋子穿了回去，不然只怕还会被骂得更惨’一边抿着嘴，强忍着脚痛，走到顾成义的身边。
    看有福不说话也不认错，顾成义只觉得自己‘父亲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刚要开口训斥，徐闲就轻轻的拽了拽他的手：“二伯，我想回去了。”

 63.第63章 顾成义！我和你拼了

    徐闲自然是在给有福解围，而他也的确给有福解了围。
    因为，一听到徐闲开口，顾成义就顾不上理有福了，直接看着徐闲，关切的问：“闲儿是不是觉得累了？”
    徐闲点了点头，小声道：“嗯，有一点。”
    “这样啊。”顾成义笑笑，随后在徐闲面前蹲了下去，嘴里说道：“来，二伯背你回家。”说着，还伸出一只手臂，先后做出一个‘揽’的动作。
    徐闲拿眼角去看有福，发现她正微低着头，脑袋正弧度极小的动着，一副百无聊赖随意张望的样子，显然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的。
    不知为何，徐闲心中微微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也有些不安，当下就不管顾成义能不能看见，连摇了好几下头，随后才说：“二伯不用了，我走得动的，要不，您背有福妹妹吧。”
    顾成义将身子转向徐闲，看着他说道：“走得动也是累了，刚刚祁道长还交代了，你身子骨不比旁的孩子，怎么能太辛苦呢。至于有福，你不用管她。”
    “其实啊，她的身体，比你好多了。”
    “只是她从小太过娇生惯养……明明不是娇小姐的命，偏偏养成了一副娇气的模样，让她吃点苦头也是为了她好。”
    “那……”徐闲低下头想了想，随后看着顾成义说道：“要不二伯，我同有福妹妹一道走路吧，我还走得动的，真的。从前师父就说，我身子骨比旁人弱，多走走路，也是强健身体。”
    “我在道观的时候，一天里头，倒是有半天的时间都是在来回走路，所以，我真的还可以自己走的。”
    “如果一会儿我确实走不动路了，我再和您说吧，您看行吗？”
    “而且，这样也对我的身体好。”
    顾成义闻言，微微沉吟片刻，随后说道：“嗯……既然多走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那你就再自己走一段吧。”
    说着，顾成义又看向徐闲，微微加重了语气强调道：“不过，你要是真走不动了，一定要告诉二伯，知道吗？”
    徐闲闻言，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点了点头，语带轻快的说道：“嗯！知道了。谢谢二伯。”
    顾成义笑了笑，站起来摸了摸徐闲的头，又牵了他的手，这才看一眼有福，淡淡的说道：“走吧。”
    说完，也不管有福会不会有什么反应，直接转头带着徐闲往回家的路上走了。
    冷眼旁观着顾成义做出一副和徐闲不是父子胜似父子的模样，有福实在是没忍住，冲着两人的背影连翻了好几个白眼，这呲牙咧嘴、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又在徐闲回头看她的时候，忍着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走到半路，顾成义到底还是强行将徐闲背了起来，至于有福，也不知道是顾成义嫌她走得太慢还是什么的，干脆拽着她的手臂，把她半拖半拉的着走回了家。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顾杨氏刚刚做好饭，出来在院子门口看顾成义他们回来没有。
    有福一路咬着牙，强忍着脚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到底没有叫喊出来一声，也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一看到站在院子门口的顾杨氏，就忍不住唤了一句：“阿娘……”
    一声阿娘换出，有福忽然之间就觉得委屈得不行，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原本顾杨氏看到他们就准备回去把饭菜盛好，端去堂屋，好吃饭，结果看到有福那个模样，连忙奔了过去，抱着有福问道：“怎么了？有福这是这么了？”
    “能有什么事？她就是娇气。”顾成义放开有福的手臂，没好气的开口道。
    顾杨氏这会儿一颗心都挂在有福身上，完全顾不上搭理顾成义，只一脸紧张的看着有福，等着她回答自己。
    看顾杨氏不看自己，顾成义黑着脸绕开她，直接背着徐闲进了院子。
    “疼，脚疼。”有福扑进顾杨氏的怀里，一边抽泣，一边大声哭了起来。
    看到有福这样子，顾杨氏心疼得不行，一边抱起有福，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哄道：“乖，有福不哭，娘抱你进去啊，乖了，不哭了啊……一会儿娘拿热水给你泡泡脚，泡了就不疼了。”
    有福忍了一路，这会儿哭出来，哪里还能止得住，直接哭了个上气不接下气。
    听到有福的哭声，顾长庚和顾刘氏还有顾有墨都从屋里出来了，正好看到顾成义蹲在地上，把徐闲放下地。
    随后就看到顾杨氏抱着有福从院子外头进来。
    顾长庚看一眼有福，随后皱着眉头，看着顾成义，语带严厉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放下徐闲之后，顾成义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回道。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大概是爹您平日里把她宠得太娇气了，现在一点苦头都不能吃，走点路就哭成了这样。”
    此时的顾杨氏并没有意识到，有福到镇上这一个来回都是自己走回来的，只以为顾成义是轮流背两个孩子走路，而有福没吃过苦头，自己走了一段路受不了，所以才会哭的。
    听到顾长庚和顾成义的对话，便说：“有福说是脚疼，大概是走多了路吧？没事的，爹。灶上还有热水，我这就去打盆热水来，给有福泡泡脚，泡了就好了。”
    顾长庚闻言，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点点头说道：“嗯，加点盐在里面，祛乏止疼。”说着，从顾杨氏的手里接过有福，又让她在院子里放着的板凳上坐下，这才一边轻拍有福的后背，一边安慰道：“好了有福乖乖，不要哭了，你娘去给你打热水了，一会儿泡过脚就不疼了。”
    然而，有福依旧一边打嗝一边哭，根本停不下来。
    顾有墨只觉得心疼极了，站在旁边不停的伸手抚着心口给她顺气，嘴里也说：“妹妹不哭了，二伯娘马上就出来了，乖啊，泡了脚就不疼了，我哥以前都是……”
    顾杨氏很快就端了水从厨房里出来，放在有福脚边，又蹲在地上，准备帮有福把鞋子和袜子脱了。
    然而，顾杨氏只脱了一只鞋子，整个人就啥都明白了，怒气无法抑制的从心中升起，嘴里大声喝道：“顾成义！我和你拼了！”

 64.第64章 该将她扔便桶里溺死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夫为妻纲。而顾杨氏又从来都是个温和到软弱的人，遇到事情向来只会哭哭啼啼，倘若不是真的心痛气愤到一定的程度，自然不可能对着自己的丈夫，说出这样‘放肆’得比泼妇还要泼妇的话来。
    所以，此时在院子里的人，微微发愣之后，就一起下意识的，向有福的脚上看去。
    有福早上出门的时候穿了一双干净的白色布袜子，而此时，被顾杨氏脱掉鞋子的哪只脚暴露在众人的眼中，白色的袜子底上，有触目惊心的红色。
    那是血的颜色。
    众人心中俱都是猛的一痛。
    徐闲则是眼神猛的一缩，惊惧之色瞬间流露出来，脸上也刷的一下，就苍白一片。
    而在众人看到有福袜子底上的血迹的时候，顾杨氏已经扑到了顾成义的面前，作势要朝他身上打去。
    顾成义在看到有福袜子上的血迹之后，也微微有些后悔，不过不是因为心疼有福，只是觉得不该惹这样的‘麻烦’。
    但是，当顾杨氏扑打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自己身为丈夫的尊严受到了损害。只是院子里顾长庚和顾刘氏都在，他不好发作，便把顾杨氏一推，不耐烦的说道：“她自己一路上都一声不吭的，我哪里知道她脚磨破了。”
    “再说了，只是磨破脚皮而已，吃点苦头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伤。原本她就只是个农家女，若是村子里旁的人家的女娃，又怎么会连这点路都走不得？还不是她自己太娇气。”
    从看到有福袜子上的血迹开始，顾长庚就在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因为徐闲已经被吓坏了，他不想再刺激那个孩子。
    只是，看顾成义那样理直气壮的说出来那种话，他心中的怒火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了。
    当下站起身来，冲着顾成义骂道：“有福不说你就不会问吗？就算不会问你还不会想吗？你长着脑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才六岁，这么大点的孩子，跟着你走了一上午的路，她能受得了？就算是旁人家的女娃，也没有那个当爹的，会对自己的亲闺女这么狠的。”
    说话间，顾长庚朝着顾成义的方向走了几步，指着他的鼻子，颇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成义啊，有福她可是你的亲闺女，你，你怎么能半点都不顾念父女亲情啊？”
    “可她断了我儿子的来路！”听到顾长庚的话，顾成义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
    “倘若不是因为生她，她娘会伤了身体，以至于以后都不能再有身孕吗？”
    “倘若不是因为您认定了她会给顾家带来福运，您会不让我休妻再娶或者租妾生子吗？”
    “就因为她能给顾家带来福运，所以您就要断我的后。爹，我也是您的儿子，这么多年来，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您也是看在眼里的，您觉得，为了所谓的重整顾家门楣，就要让我绝后，这对我公平吗？”
    “我就是因为顾念父女亲情，才没有在她出生的时候，将她扔到便桶里溺死的。”
    “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个儿子！”
    听到顾成义嘴里越说越不像话，顾长庚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啪的一声，狠狠一巴掌打在顾成义的脸上，嘴里怒声骂道：“混账东西！”
    这一巴掌，顾长庚是含怒而发，几乎可以说是用尽了力气。所以，只一巴掌，就让顾成义的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呵……”
    “呵呵……”
    “呵呵呵……”
    顾成义一边冷笑，一边用拇指指腹在嘴角蹭了蹭，擦干净嘴角的血迹之后，转身往堂屋走去。
    走了两步，停顿下来，抱起被吓傻了的徐闲，继续往堂屋走去。
    嗯。他是去吃饭去的。
    顾成信就站在堂屋门外的屋檐下，见状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顾杨氏被顾成义嘴里说出来的话惊呆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恨顾成义心狠，还是应该哀自己命苦。
    恍恍惚惚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给有福处理脚上的伤。
    不过，顾杨氏刚刚一转身，就看到顾刘氏正用一块干净的棉布沾了水，小心翼翼的在擦拭着有福脚底的血迹。
    而有福则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顾杨氏心中越发觉得悲哀难过，好不容易才忍了眼泪，走到顾刘氏旁边，哽咽着说：“娘，我来吧……”
    顾刘氏抬头看了顾杨氏一眼，眼中满是怜悯之色，随后摇摇头，说道：“不用了，你坐那儿歇歇吧。”
    说着，顾刘氏还叹了一口气。随后，低下头去，继续给有福擦脚底上的血。
    不一会儿，顾有墨掐了一大把野菊花的尖和叶子从外面进来，对着顾刘氏问：“阿奶，这些够了么？”
    听到顾有墨的声音，顾刘氏暂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看，随后点点头，对顾有墨说道：“够了的。堂屋的茶壶里还有凉开水，有墨你先把掐的野菊花尖和叶子用凉开水洗洗，然后拿给你娘捣烂了拿来。”
    说着又道：“你娘在厨房里洗碓窝和捣杵呢。”
    “欸，好。”听到顾刘氏的话，顾有墨点头应道，随即就往堂屋走去。
    片刻之后，顾有墨扳着脸从堂屋里拎了茶壶出来，往厨房去了。没多久，又抱了个石头打的小碓窝从厨房出来。碓窝里头，是顾李氏捣好的野菊花的尖和叶子，里面还有一片洗干净的薄竹片。
    顾杨氏将有福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从腿上拿了一条干净的布条，在布条上薄薄的铺了一层捣好的野菊花的尖叶，然后小心翼翼的往有福的脚心敷去。敷好之后又小心的用布条将有福的脚包了起来。
    等两只脚都给有福包好了，顾刘氏才看着顾杨氏说道：“有福娘，你把有福抱回屋去吧，一会儿我让有墨娘给你们把饭菜送进来。”
    说着，顿了顿，又道：“你也别想多了，万事都有我和你爹在呢，不会让成义胡来的。”
    “好，谢谢娘。”顾杨氏胡乱点了点头，红着眼道。说着，又小心抱了有福回屋。
    等把有福放在床上了，顾杨氏才看着有福问道：“疼吗？”
    “不疼了，阿奶给有福敷了药，很快就会好的，娘不要担心。”虽然脚上依旧疼得有些厉害，有福还是乖乖的摇了摇头，看着顾杨氏回道。
    听到有福的话，顾杨氏的心疼得仿佛被一只手用力的拧着一般。
    有福努力露出一个笑脸，又伸出手去，试图帮顾杨氏抚平因心疼而皱在一起的眉头。
    有福贴心的举动让顾杨氏越发的悲从中来，一时之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有福呜呜痛哭出声。

 65.第65章 不怪你生不出儿子了

    自那日被顾杨氏“折”了面子之后，顾成义就再也没有回过房，一直都住在顾成信的房间。
    直到夏收的时候，顾成礼“不小心”闪了腰，顾成义决定代替顾成礼去送粮，才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是，人虽然回了，可在房间里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扳着一张脸，仿佛顾杨氏和有福欠了他多少钱一般。
    不过，越是临近出门的日子，顾成义的脸色，倒是越发的和缓了下来。
    在定好的出门送粮的前一晚，顾成义的脸上，终于重新出现了温和的笑意。在有福刚进房门的时候，就抱起了有福，语气亲切的和她说道：“阿爹明日就要出门了，这一去，再快也得要一个月才能回家，有福可会想阿爹？”
    顾成义刚刚抱起有福的时候，有福就吓得一个激灵，好险没有尖叫出声来。等听完顾成义的话，整个人都懵了。
    她甚至还不由自足的，伸手掐着自己小臂上的肉，直疼得她呲牙咧嘴的，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可是，这简直比做梦更让她觉得恐怖。
    是的。就是恐怖。
    一个整整两个月对你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的人，忽然这样亲切、这样和颜悦色的，问你，他出门会不会想他，只怕是个人都会觉得恐怖的吧。
    尤其，还是有福这种能够感觉得出来别人对自己，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的人。
    简直了……
    有福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说实话吧，怕顾成义啪叽一声，把自己给砸地上。说假话吧，又实在是说不出口。
    正支支吾吾间，顾杨氏回了屋。
    一看到顾成义抱着有福，顾杨氏也是吓着了，连忙从他手里抢过有福，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有福一番，随后才抱紧有福，一脸警觉的看着顾成义。
    顾杨氏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看顾成义的眼神里却明明白白的透露着“你想干什么”的意思。
    顾成义有点生气，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做出一副这样子，是给谁看呢？难不成你以为我还真会对有福怎么样不成？气话你也能当真？都这么久了，你还要提防着我？”
    “她好歹是我唯一的女儿，唯一的骨血，又长到这么大了，就算我不疼她，也不会真害了她。”
    说着，顾成义又放软了语气，看着顾杨氏道：“再说了，你我是夫妻，再怎么磕磕绊绊，也是要对看一辈子的人，你还能提防我一辈子不成？”
    顾杨氏自然不信顾成义的话，只是不敢反驳而已，或者说，到底她的心里头，还是存着一丝念想的。
    所以，虽然说顾杨氏也什么话都没说，但她抱着有福的手还是微微放松了一些，看向顾成义的眼中，也没有先前那么明显的戒备了。
    顾成义笑了笑，身子侧了侧，下颌冲着床铺微微点了点，扭头看着顾杨氏说道：“我刚刚抱着，都觉得有福挺沉的，累了一天，你不觉得重啊？放下来吧，给她换了衣服让她好好睡觉，我们也说会儿话，毕竟，我明天就要出门了。”
    顾杨氏把顾成义看了又看，随后才小心翼翼的绕过顾成义，把有福放在床沿上，等顾成义转了身，这才帮有福换了衣服，将她放倒床里面，又俯下身去小声哄道：“有福没事的，娘在这里，你乖乖睡觉。”
    有福刚刚确实有些被顾成义吓着了，但是那只是因为顾成义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反常，真说她有多怕顾成义，那倒是没有的。
    所以，听到顾杨氏的话，有福就乖乖的点了点头，然后乖乖的面朝墙壁睡了。
    顾杨氏帮有福把小薄被搭上，这才转身在床沿上坐下，眼神特意落到了别处，并不看顾成义。
    顾成义呵呵两声，踱步到顾杨氏面前，拖拖了平日放衣服的长凳，随后坐下，看着顾杨氏道：“明日我就要跟着人去大仓交粮了，去来至少得一个月，家里头的事情，你多上些心。”
    顾杨氏微微点了点头，应道：“嗯，我知道。”
    等顾杨氏应下了，顾成义又道：“三弟妹也就罢了，大嫂的性子，你是清楚的，凡事多忍让一些，不要闹得家宅不宁，让人看咱家的笑话。咱爹最好脸面，可不能让他到老了，为这些事情被旁人嗤笑。”
    顾杨氏再次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知道的。”
    顾成义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爹娘年岁都大了，你平日里多注意一些，若是他们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你赶紧的让老四去请了大夫回来，给他们好好瞧瞧。”
    顾杨氏又点了点头，回道：“嗯，我知道了。”
    顾成义再次点头，将语气放得更温和了些，看着顾杨氏继续说道：“闲儿再怎么说，也是有福的未来夫婿，我疼他也是为了咱们和有福的将来着想。”
    “更何况，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看着就叫人觉得可怜，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多关心他一些，对他好点，知道吗？”
    “嗯，我……”顾杨氏话没说完，忽然反应过来顾成义说的是什么，猛的抬起头来看着顾成义，问道：“你说什么？”
    顾成义微微拖长了声音，看着顾杨氏说道：“我说，让你多关心闲儿一些，对他好一点。”
    顾杨氏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顾成义说道：“顾成义，你觉得，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还能毫无芥蒂的对徐闲好吗？”
    听到顾杨氏的话，顾成义又微微皱起了眉头，语带生硬的说道：“有没有芥蒂我不管，你只要记得，对他好一些就行了。”
    说着，不等顾杨氏开口，又略微放缓了一些语调，说道：“先前我就说过了，我疼他，是为了我们和有福的将来着想。”
    “亲事是早就定下的，又是招赘，只要生了孩子，就是咱们的孙子。若非闲儿无父无母，又同咱们家有缘，这样的好事你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
    “你不是个拎不清的人，不会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吧？”
    说话间，看顾杨氏的态度依旧没有和软下来，心里头颇有些不耐烦了，便道：“再说了，自从徐闲来了我们家，我都不怪你生不出儿子了，你还想怎样？”

 66.第66章 娘，你还有有福呢

    这么多年以来，‘生不出儿子’这件事情，始终像一座大山一般压在顾杨氏的身上，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不仅让她在妯娌面前抬不起头，便是外人说到这些事情，她也始终是不敢吭半句声。连娘家嫂子都敢用这个事情来作践自己的亲娘。
    母鸡还会下蛋呢。
    女人怎么能不生儿子？
    生不出儿子的女人那还叫女人吗？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生不出儿子的女人，自然算不得是女人。而是废物，是连家里养的牲畜都不如的废物。
    地位，也比家里养的牲畜低了不知道多少。
    得亏他们家的当家老爷子宠爱有福，老太太又素来是个心善的，这才让她没像旁的生不出儿子来的妇人一般，不是被夫家休弃，就是被一大家子人作践到泥里——生不如死。
    饶是如此，顾杨氏这些年来也依旧活得小心翼翼的。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不敢和人争。不敢和人吵，时时处处，忍气吞声。生怕一不留神惹着旁人不开心，让旁人指着她的鼻子，拿这件事情来羞辱她。
    那她……真的是半句腔也回不出来。
    只能由着人唾骂。
    当然了，也是因为公爹顾长庚在顾家村乃至于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都颇有人望、威信，所以，倒也没人会主动拿这件事情来膈应她。
    毕竟，这件事情膈应的不只是她。
    所以，她的日子，也不算难过。
    只是，心里头始终还是，如黄连一般苦的。
    也因为如此，顾成义一句带着‘生不出儿子’几个字的话说出来，直接让顾杨氏的脸刷的一下，就变得毫无血色、惨白无比。
    顾杨氏的嘴唇哆嗦了好半天，最终认命的点了点头，语带艰涩的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他的。”
    顾成义给了顾杨氏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也懒得再敷衍她，直接拿了自己换洗的衣服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说道：“我送粮去大仓，不过一个月就能回来，到时候闲儿过得是好使坏，一看便知，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顾成义就跨出了门去，连门都没舍得帮顾杨氏带上。
    顾杨氏知道他今晚不会再回来睡了，强忍着心中的痛楚，起身将房门关上插好，随后连衣服都没有换就扑倒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紧咬着嘴唇，压低了声音呜呜痛哭起来。
    有福本来就一直在面对着墙壁装睡，在顾成义和顾杨氏说话的时候，有福就好几次准备打断顾成义的话，只是好歹是忍住了。
    这会儿听到阿爹出了门，阿娘又在偷偷的哭泣，便再也忍不下去。当下转过身来，轻轻的挪到顾杨氏的身边，然后翻身同顾杨氏一样面朝下趴在床上，一边伸出小手轻轻的拍着顾杨氏的后背安抚她，一边小声说道：“阿娘，你别哭。要不……我去告诉阿爷吧？”
    “没用的。”顾杨氏摇了摇头，闷闷的声音带着哭腔，从枕头面上传出来。
    顾杨氏清楚的知道，对于自己没能给顾成义生个儿子这件事情，顾长庚其实也一样对自己很是不满的，只是没有顾成义表现得那么明显而已。加之又看在她生下了有福的情分上，为了不让有福没了娘，这才一直压着顾成义，不让他休妻另娶。
    至于不让顾成义租妾生子这件事情，纯粹是顾长庚丢不起那个老脸。
    实际上，顾成义如果年过四十的话，顾长庚绝对是会允许顾成义纳妾，甚至说，会主动帮顾成义纳妾。
    当然，如果顾长庚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按照大齐的律法，没有功名在身的平民百姓，是不允许纳妾的。除非年过四十尚且无后，才可以到官府报备，得了官府允准文凭之后，才能纳妾。
    而租妾这种事情，实际上是不得官府允许的，只是民间私下的行为。通常只存在于那些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娶不起媳妇的人家。付出些许钱财或者其他什么协议好的东西，然后租个妾回来生活两年，生个儿子好传后。
    而租妾这件事情当中涉及到的这个妾，实际上是良家妇人。一般是生过几个儿子，夫家又穷得揭不开锅，被夫家逼着，到旁人家里暂时做妾，帮人生儿子。生了儿子之后，是仍旧要回到夫家去的。
    这是极其不正派、不讲究的事情。
    顾长庚自诩读书人，顾家耕读传家，是绝对不可能允许儿子，做出租妾生子这种不正派的事情来的。
    有福往顾杨氏身边挤了挤，小脑袋蹭到顾杨氏的耳边，小声道：“那……娘，要不，你同阿爹离了吧，有福跟着你。”
    顾杨氏闻言，心中越发凄苦，哭道：“和离的女人哪里能有活路……娘自是不怕死的，若不是为了你，娘早就自己投了塘，死了也干净。”
    “可是有福，娘舍不得你啊。”
    “你还这么小，若是没了娘……”
    有福让顾杨氏的话吓到了，小手猛的一个哆嗦，随后努力伸长手臂，将顾杨氏搂住，身子也死死的贴着顾杨氏的身体，嘴里一遍一遍的说道：“娘，娘，娘不要……”
    “有福不要娘离开有福，有福不要娘做傻事……”
    “娘，娘你不要哭，不要难过，有福听话的，有福以后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娘。”
    “娘，娘，你还有我呢，还有有福呢。”
    ……
    “好，娘不哭了，不难过了。”听到有福的话，顾杨氏心中总算是生出一些坚强，转过身来，一边擦自己脸上的泪水，一边对有福说道。
    说着，将有福抱在怀里，又道：“娘的乖乖，娘知道，娘这辈子只有你，哪怕是为了你，娘也会好好的活着的，没有看到我的有福长大，娘怎么会舍得去死呢……”
    有福努力撑起身子，仰头看着顾杨氏，认真的说道：“有福长大了娘也要活得好好的，要比阿爹活得好。”
    “好。”顾杨氏看着有福童稚的脸上努力做出认真的神色，耳边听到她安慰自己的话，心中只觉得熨帖无比，当下就点头应道。
    此时此刻，顾杨氏只觉得有福是在安慰自己，是在宽自己的心。心中只为她的贴心所感动，从而升起了一些勇气。
    然而，若干年之后，等有福真的长大了，她当真是比顾成义乃至于这院子里的其他所有人，都过得好了很多很多。
    当然，都是后话了。

 67.第67章 吃白食的小赘婿

    自打到了顾家村，徐闲就不大出门，不是不想，相反，他对道观外的世界都非常的好奇。
    只是因为他一直生活在道观之中，远离人群，对于他来说，道观之外的世界都太过陌生，陌生往往伴随着恐惧，以至于他连出个门，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顾成义在家的时候，他还能跟着有福和顾有墨一起出门，虽然没有什么人愿意搭理他，可是他能在一旁看着别人玩也是好的。
    自从顾成义出门之后，他再跟着有福和顾有墨的话，顾有墨就会瞪他，一直瞪到他不敢再跟为止。这是连跟都不让他跟了。
    又一次被瞪回家之后，徐闲只能巴巴的坐在顾长庚家院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外面的小路发呆。
    顾有庆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回来，看徐闲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顿时就嫌他碍事起来，直接踢了他一脚，嚷道：“吃白食的，滚开，好狗不挡道，滚远点。”
    徐闲挨了顾有庆一脚，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缩了缩脖子，往右边挪了挪，一直挪到台阶边上，留出了足够两个顾有庆并排走还有余的位置。
    “我让你滚开，滚远点，你是聋了吗？”顾有庆又是一脚冲着徐闲踹了过去。
    徐闲躲都不敢躲，又结结实实的挨了顾有庆一脚，然后站到了台阶右侧的下面，把整个院门口都让了出来。
    顾有庆见状，不屑的唾了徐闲一口，轻蔑的说道：“嘁，窝囊废。不愧是要入赘的，果然是连骨头都没长。”
    说着，又走到台阶上，然后转身，扬了扬眉毛，居高临下的冲着徐闲说道：“不许站大门口，听见没有？”说话间，看徐闲似乎有往院子里走的打算，便又道：“不许进院子，家里头就我阿姐在，她要编络子，可看不过来，你一个外人，偷了东西咱家的怎么办？”
    “你……”其他的话徐闲尚且能忍，这话徐闲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去，不过到底寄人篱下，狠话都到嘴边了，也不敢真大声驳斥，只得把原话吞了回去，又涨红了脸说道：“我……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见徐闲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顾有庆心中越发得意起来，上下打量一番徐闲，冷笑一声，说道：“啧啧啧……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吧。”
    “你！”徐闲心中越发觉得憋屈，强忍着心中的屈辱，看着顾有庆发誓一般说道：“好！以后家里头没人，我不进院子就是！这样你满意了吧？”
    顾有庆哈哈一笑，看着徐闲说道：“早该这样了啊，不提醒你，你还不知道识相点，也是个贱骨头。”
    说着，顾有庆转身往院子里走去，还没走进屋，又转过身来，看着徐闲说道：“记住了啊，不许坐在大门口，也不许进院子，要不，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这才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顾有庆就直接往堂屋走去，咕嘟咕嘟的灌了一杯水之后，偷偷进了顾长庚和顾刘氏的房间，一番翻箱倒柜之后，找了顾刘氏藏着的糕点出来。不过到底也没拿完，只是塞了一块在嘴里，又拿了一块在手上，然后就把糕点盒子塞回了原来的位置。
    顾有庆狼吞虎咽的吃完两块糕点，胡乱抹了一把嘴，又喝了半杯水，就再次出门了。
    走到院子门口，看到缩在院墙根边的徐闲，心中只觉无比得意，往外走了几步，眼睛骨碌碌的一转，转身冲着徐闲招了招手，嘴里说道：“喂，小赘婿，过来过来。”
    徐闲畏畏缩缩的靠近顾有庆，走到大概距离顾有庆五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看着顾有庆警惕而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顾有庆从鼻子里发出两声不怀好意的笑声，看着徐闲说道：“不做什么啊，就是想带你出去玩会儿。”说着，微微一摆头，又道：“走吧。”
    徐闲闻言，直接后腿一步，摇摇头说道：“我……我不去。”
    “不去？”顾有庆挑挑眉，扯着嘴角看着徐闲缓缓摇头，说道：“这可由不得你啊。”
    “你想想，你到我们家白吃白喝这么久，啥都不干，让你陪我出去玩会儿怎么了？”
    “你每天吃的喝的，那不都是我爹和我娘他们辛辛苦苦的在地里干活，从土里头刨出来的？”
    “就每天你吃下去的那些粮食，我要是拿来养条狗，那不是绰绰有余吗？养条狗的话，我要带它出去，它还不得摇着尾巴，乖乖的跟在我后头？”
    “我说小赘婿，你不会连一条狗都不如吧？”
    听着顾有庆越说越过分的话，徐闲的脸涨得越来越红，捏着自己衣角的手也越来越紧。听到最后，再也忍不住了，冲着顾有庆大喊一声：“你……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顾有庆那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随后冷笑两声，看着徐闲说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说的这些，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我……”就是因为顾有庆说的话都对，徐闲才觉得无比的屈辱，念头在心中转了又转，最后终于一咬牙，看着顾有庆说道：“家里头干活的又不止大伯和大伯母两人，二伯还在帮大伯送税粮的路上呢。”
    “啧啧啧……”听到徐闲的话，顾有庆一边口中啧啧，一边摇头，好一会儿之后才看着徐闲，拖长了声音说道：“你想说你吃的那些东西，是我二叔种出来的，你就直说嘛，还拐弯抹角的……”
    说着又道：“怎么着？这是真当自己是我二叔的女婿了啊？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还只是和顾有福有婚约而已，并没有真的入赘到我们家，可还不算是我们顾家人啊。”
    “我知道，你这是真把自己当成我们家的童养婿了，可关键，你不是啊。”
    “还有啊，我告诉你，虽然呢我平日里确实是很看不惯顾有福，但你这样的……”顾有庆说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徐闲好一阵子，这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后说道：“别说，还真是不配她。”
    “你……你不要说了！”徐闲紧紧的握着拳头，赤红的双眼瞪着顾有庆，大声喊道。

 68.第68章 狗怎么能没有尾巴

    “怎么？不服气啊？还想打我啊？就凭你？”顾有庆轻蔑的看着徐闲再次冷哼一声，一边说一边还冲着徐闲挥了挥拳头。
    看着在面前挥动的拳头，徐闲再一次后退一步，吞了吞口水，随后才硬着头皮说道：“不就是和你一起出去玩吗，我去！”
    顾有庆露出一个得胜般的笑容，看着徐闲说道：“这还差不多。”
    说着，转了身，无比随意的说道：“那走吧。”说着，也不管徐闲有没有跟上，就直接走了。
    都到了这个份上，徐闲也不敢不跟着，只是他看向顾有庆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只不过，他连多瞪顾有庆几眼都不敢，生怕顾有庆猛一个回头，就发现了他眼中的恨意。又怕被路过的村民，看出来自己眼中的恨意。
    这些人都是顾家村的人，大多和顾有庆是一个姓，他们是不可能会帮着自己的，只会帮顾有庆。若是他们把自己用仇恨的眼神看着顾有庆的事情，告诉了顾家阿爷……
    徐闲不敢想，到时候顾家阿爷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
    所以，不过片刻功夫，徐闲就已经低下了头，只将仇恨的目光投向地上。
    ……
    顾有庆是村子里有名的混小子，和他一起玩的也大多都是些混不羁的主。一看到顾有庆身后跟着个生面孔，就一起围了上来，一边动手把徐闲扯来扯去，一边七嘴八舌的开口问了起来。
    “这谁啊？”
    “好像没怎见过吧？”
    “我见过，我见过，他之前好像是和村口那群小不点一起玩的。”
    “啧啧……和村口那群小不点一起玩的啊，怎么跟着顾有庆背后来咱们这儿了？”
    好半晌，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哎，顾有庆，这不会就是你们家那个小赘婿吧？怎么跟着你出来了？”
    “嘿，可不就是他么。”顾有庆得意的挑了挑眉头，说道：“狗一样的东西，我让他出来他还敢不出来？”
    “嘿嘿，也是。”有人点点头，绕着徐闲转了一圈，假装遗憾的摇头，嘴里说说：“可惜啊可惜，这背后没有尾巴啊。”
    有人大声提议：“这还不简单，路边那么多狗尾巴草，咱们去扯一把来给他系上不就好了。”
    “好主意！”和顾有庆一道玩的混小子们都拍手叫好，随后纷纷跑路边去扯狗尾巴草，又有人去剥了树皮，结成绳子。然后挑了一大把长势极好的狗尾巴草，准备绑到徐闲背后腰上。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徐闲见他们似乎是来真的了，连忙拔腿就跑，谁知道，没跑两步，就被抓住了。
    “臭小子，居然敢跑，是不是想挨打啊？”抓住徐闲的小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握了拳，重重的往徐闲背上擂了几下，直擂得徐闲脸上发白。
    饶是如此，徐闲也一边挣扎，一边喊：“顾有庆，我又没惹你，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再这样，回家我要告诉顾爷爷的。”
    顾有庆冷笑一声，抓着徐闲的头发一提，等他吃痛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之后，才冷冷的说道：“小子，我告诉你，你到我家白吃白住，那就是惹到了我！”
    顾有庆话音未落，就有人点头，说道：“就是，你一个吃白食的，成天白吃白住还有理了不成？”
    “还想向长庚爷爷告状，胆子够肥的啊？”
    “怕什么。”顾有庆毫不在意的说道：“若是顾有福那个丫头去告状，或者是顾有墨告我欺负了顾有福那个丫头，那我还有点怕。就他？一个外人？留他下来养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阿爷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外人，责罚我这个亲孙子啊？”
    “小孩子玩闹嘛，只是稍微过分了一点而已，我阿爷最多是说我两句，不痛不痒的，我怕什么？”
    “不过，你要是真敢告状，嘿嘿……我倒是敬你小子是个人物。”
    说着，顾有庆提高了声音，道：“你们说对吧。”
    “就是就是，你要是敢告状，咱们就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一个没爹没娘，在别人家吃白饭的小野种，揍你怎么了？还能有人给你做主不成？”
    有人拖长了声音，将手中的狗尾巴草轻轻的往自己手掌心拍，嘴里拖长了音调说道：“今儿个，你要是乖乖的听话也就罢了，要不然……”
    “不就是给你绑条尾巴吗？又不会真对你怎么样。童养婿你都当得，绑条尾巴就受不了啦？”
    徐闲被人捉着，想跑跑不掉，想挣挣不开，最终只得认命的停止挣扎，屈辱的泪水就在眼中打着转，只是最后一丝自尊让他死死忍着，不肯在这群混小子面前落下泪来。
    顾有庆点点头，说道：“这不就对了嘛。”说着，提高了声音，道：“绑上。”
    话音未落，拿了狗尾巴草的小子和拿着树皮结成的绳子的小子一起上前，将一大把狗尾巴草绑在了徐闲的腰上。
    混小子们嘻嘻哈哈的围观了一通，又对着徐闲推推嚷嚷了一阵，有人叫到：“哎，狗不都是爬着走路的吗？你们谁听说过有哪家的狗是站着走路的吗？”
    混小子们齐齐起哄：“没有啊！”
    “小赘婿，要做狗就好好做，爬下，爬下，爬两圈给我们看看。”
    徐闲自然是不肯的，不过被一群混小子按头的按头，按腰的按腰，踢膝盖窝的踢膝盖窝，到底还是屈辱的爬在了地上。
    见徐闲真的像狗一样爬在了地上，混小子们得意得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还有人去折了树枝回来抽徐闲，嘴里说道：“爬两圈，爬两圈。”
    徐闲自然是不肯的，比先前更剧烈的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来，可惜被几个比他大，比他壮实的小子压着，任由他如何挣扎，也只得屈辱的爬跪在地上。
    最后不堪受辱的徐闲干脆把手脚上的力气一起收了，整个人都五体投地的死死爬在地上。
    混小子们可以压着徐闲，不让他起身，却没办法把一个打定主意要五体投地的爬在地上的人弄起来。
    顾有庆见状，干脆松开了徐闲，嘴里说道：“哎哎哎，都别白费力气了，他要爬着就让他爬着吧，我想到一个好玩的歌谣，你们要不要听听？”
    “什么歌谣啊？”
    “念来听听。”
    其他混小子纷纷表示好奇。
    顾有庆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都听好了啊。”
    “小赘婿，没有爹，小赘婿，没有娘，没爹没娘怎么办？跑到顾家吃白饭。吃白饭，不要脸，把他打成花猫脸！”

 69.第69章 不能眼睁睁看你欺负他

    “小赘婿，没有爹，小赘婿，没有娘，没爹没娘怎么办？跑到顾家吃白饭。吃白饭，不要脸，把他打成花猫脸！”
    有福和有墨正准备给顶着太阳在地里干活的大人们送些水去，还没走上坡，就听到这带着侮辱性的歌谣传了过来。
    夹杂其中的声音里，有一个声音两人都非常的熟悉。
    “是大堂兄又在欺负人！”
    “是徐闲被欺负了。”
    有福有墨当即就反应了过来，一起开口说道。说着，将手中的水壶和茶碗放在路边，一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一跑到地方，就看到以大堂兄顾有庆为首的一群坏孩子，在往一个爬在地上的孩子身上头上抹稀泥。
    虽然爬在地上的人将脸埋在了手臂之间，看不清楚，但是有福和有墨还是能根据他身上已经显得有些不成样子的衣服，和他的身形看出来，那人就是徐闲。
    加之坏孩子们嘴里还在唱着那明显是在侮辱徐闲的歌谣，两人就更加清楚了。
    有福根本就忍不住，一边喊：“你们干什么？不许欺负人！”一边往那一群坏孩子身边跑去，跑到跟前，就去拉正在往徐闲头上糊稀泥的人。
    正在往徐闲头上糊稀泥的那人也是顾家人，名叫顾有朝，是家中的独子，被家里人宠得有些无法无天。
    要不然，也不会别人只往徐闲的身上糊稀泥，他却敢往人头上糊，要不是徐闲一直死死的捂着脸，只怕他还会给徐闲糊个满脸。
    顾有朝往徐闲头上糊稀泥糊得正高兴，这会儿见有人敢拉自己，顿时就不悦的嚷道：“拉什么拉？快放手！”嚷嚷间，转身作势要把自己手上的泥往有福身上甩去。
    顾有墨见状，大喝一声：“顾有朝！你敢！”
    顾有庆也反应了过来，连忙拉住顾有朝的手，喊道：“有朝住手，是顾有福！”
    听到顾有福几个字，顾有朝一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定睛看向拉自己的小人儿，见果然是顾有福，心里头忽的一下就虚了，把抓着稀泥的手往身后一藏，看着有福讨好的笑笑：“有福妹妹，你怎么来了？”
    顾有朝也是被家里人耳提面命的提醒过的，知道有福惹不得，所以他才会如此和有福说话。
    有福瞪着顾有朝，脆生生的开口：“听到你们欺负人，自然就来了。”说着，又看向其他人，喊道：“你们快点住手，不许再欺负人了！”
    其他人虽然混，但也都是知道不能惹顾有福的，当下面面相觑一番，随后一起看向顾有庆。
    顾有庆哈哈干笑两声，看着有福说道：“没呢，我们和他闹着玩的。”说着，又对其他人挤挤眼，说道：“你们说是吧？”
    其他几个坏孩子齐齐点头，异口同声的接道：“是啊是啊，我们同他闹着玩呢。”
    说话间，顾有庆又示意其他人把人扶起来，自己偷偷的轻踢了徐闲两脚以示警告，嘴里却说道：“就是看他一个人在家里头太闷了，所以带着他出来玩，没有恶意，没有恶意的。”
    “不信，你问问徐闲。”
    说着，顾有庆扭头，警告的瞪了徐闲一眼，嘴里却温和的说道：“哎，徐闲，你快给我有福妹妹解释解释，说我们是在闹着玩的。”
    说完，又转头，看着有福，干巴巴的解释：“就是一不小心，玩得过火了一点。以后再也不会了。”
    其他几个坏孩子齐齐点头，说道：“对对对，我们就是一不小心玩得过火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说着，还用手去推攘徐闲，嘴里道：“哎，徐闲，你说话啊，可不能让有福（有福妹妹）这么误会我们啊。”
    徐闲并不吭声，只是一把扯掉还缠在腰间的树皮，随后低了头，把头发上的的泥往下捋。
    有福跺了跺脚，冲着几个坏孩子嚷道：“你们把人欺负成这样，还说是和人闹着玩，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什么都不懂吗？”
    说着，又看向顾有庆：“大堂哥你太过分了，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阿爷！”
    顾有庆一听就急了。
    因为同样的事情告诉他们阿爷，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和从顾有福嘴里说出来，他们阿爷的反应是绝对不同的。当下就看着有福说道：“顾有福，我可是你的亲堂兄，你不能为了一个外人，就给阿爷告状吧？”
    有福生气的瞪着顾有庆，嘴里说道：“亲堂兄怎么了？徐闲好歹也是我们家的客人，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顾有庆咂舌，看着有福说道：“不是吧……你真把这小子，当成未婚夫婿了？不能啊……”
    有福更生气了，使劲的瞪着顾有庆，说道：“谁把他当成未婚夫婿了？顾有庆，你不许胡说！”
    顾有庆闻言继续说道：“我就说嘛，平日里看着，你也不喜欢他啊。既然不喜欢，干嘛还要给他出头啊？为了一个外人，让你大哥被阿爷打一顿，你忍心吗？”
    “我是不喜欢他，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欺负他啊。别说徐闲现在是我们家的客人，就算他什么都不是，你们也不能这样子欺负人，太过分了！”
    有福说着，又瞪向仍旧还站在徐闲身边，偷偷推攘他的坏小子，嘴里说道：“不许你们再偷偷推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们就是想强迫他承认，你们是和他闹着玩的。”
    “我才没那么傻呢！”
    “你们离他远点！”
    顾有庆心中着实急了，伸手就想去拉有福的衣袖，不过却被顾有墨拨开了。
    顾有庆愤愤的看向顾有墨。
    顾有墨轻飘飘的说道：“你手上全是泥，太脏了。”
    顾有庆这才反应过来，倒也不敢再去拉有福了，只是看着有福说道：“有福，你不至于吧？我二叔为了这小子，那么对你，你就算是不恨他，也不应该帮他啊……”
    “还是说，你怕我二叔回来，会因为这个责罚你？你放心，到时候我给二叔说，二叔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说着，顾有庆的声音弱了下去：“只要……你不给阿爷说。”

 70.第70章 对啊，我就是偏心她

    听到顾有庆的话，顾有福看看徐闲，见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异常坚定的冲着顾有庆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
    顾有庆见自己好说歹说，都没办法说通有福，心中一急，冲着有福嚷道：“顾有福！你不要太过分啊。我先前一直忍让着你，并不是真的就怕了你，你信不信……”
    “信不信什么？”顾有庆话没有说完，有福也还没有搭腔，顾有墨冷冰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大堂兄是想像对徐闲一样，对我和有福吗？”
    “那就要看看，大堂兄还能不能像刚才一样，找到那么多的帮凶了。”
    顾有墨说着，冷冷的眼光瞟向除了顾有庆之外的其他几个坏小子。
    以顾有朝为首的几个小子只觉得身上好像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忍不住一个激灵。想着自己一群人，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吓住，纷纷都觉得有些丢脸。
    但是，更丢脸的是，他们发现，自己压根就不敢对顾有墨怎么样。
    不管他们在家里头是如何的受宠，顾有墨这几个字，都或多或少的，会被他们的家长提及，而且都是被当做榜样来提的。
    他们若是敢对顾有墨怎么样，只怕就算是顾有墨的爷爷不找上门去，他们也讨不了好去。
    毕竟，他们都知道，顾有墨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觉得把被欺负或者被打这种事情告诉大人是丢自己脸的人。
    所以，不过片刻功夫，几个小子就各自找了借口溜了。
    看平日里一起闯祸的小伙伴都毫无义气的跑了，顾有庆觉得心虚的同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看向顾有墨和顾有福语带嘲讽的说道：“平日里也没见你们对徐闲怎么样啊，二叔一出门，你们不是出门玩都不带他了么？要不是你们不带他，他能跟着我出来？”
    “是你们自己先不带他玩了，现在跑来充什么好人啊？”
    “我们都不喜欢他，干嘛要带他玩？”有福毫不在意顾有庆语气里的嘲讽，直截了当的承认道。
    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但是，不喜欢他，不带他玩，不代表我们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你欺负而不理啊。”
    说着，有福看向顾有墨，问道：“三哥哥，书里面是不是有一句话，叫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顾有墨忍不住会心一笑，随后看着有福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嗯，是有这么一句话。”
    有福闻言，把头昂得高高的，看着顾有庆说道：“我和三哥哥也一样！有所为，有所不为。”
    “嗯。”顾有墨在一旁点头，附和着应了一声。
    “顾有福！”顾有庆看自己善说（好好说）有福不听，再看向有福的目光中，就带了些凶狠，威胁道：“你要是敢告诉阿爷，回头等二叔回来了，我就对二叔说，你对徐闲不好！不带他玩不说，还故意让大家都不带他玩。”
    “要知道，二叔肯定会相信的！”
    “你以为我会害怕吗？”有福两手叉腰，瞪着顾有庆说道：“你以为大家都会像你一样，做了坏事不敢承担后果吗？”
    “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情，我给阿爷说定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啊？”
    “我要是不给阿爷说的话，你就会觉得我们都是纸老虎，根本就不会害怕，然后背着人，再变本加厉的欺负人。”
    “随便你怎么给我爹说，他爱信你就信你，我可不在乎！”
    听到有福的话，顾有庆只觉得眼前一亮，自以为抓住了有福的把柄一般，拖长了声音说道：“哦……顾有福，我知道了。”
    “难怪我二叔不喜欢你，原来，是你先不喜欢二叔，不尊敬他，难怪……”
    “你这是不孝啊！”
    “顾有福，这些话我要说到阿爷面前去的话，你也是讨不了好的，你信不信？”
    说着，顾有庆又把话放软了几分，看着有福说道：“有福啊，咱们一人退一步，你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我以后，也不再欺负徐闲了。小孩子打打闹闹这种小事情，就别闹到阿爷面前了。”
    “阿爷他年纪都那么大了，你就不要总拿这种小事去让他心烦了嘛。你说好不好？”
    “嘁……”顾有墨在一旁听着，终于忍不住的冷笑出声。
    上前一步，将有福挡在身后，然后看着顾有庆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哥以为掐头去尾的拿捏着有福的话，然后断章取义，胡搅蛮缠一番，真的能有什么用吗？咱们阿爷，素来明断秋毫，怎么会被你蒙蔽了去？”
    “再说了，古语有云，亲慈子孝。先要有亲慈，而后才有子孝。”
    “二伯对有福如何，咱们全家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别说有福并没有真的不孝，就算有福真有什么不当之处，那也是情有可原。阿爷会理解的。”
    顾有庆脸色变了数次，最后恨恨的看着有墨，嘴里说道：“顾有墨，顾有福是你妹妹，难道我就不是你哥了吗？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你总是偏心她？也只是偏心她？”
    “从前他是小傻子的时候我就不说了，现在她都不傻了，也不需要你随时随地的，再护着她了吧？”
    “对啊，我就是喜欢偏心她。”顾有墨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顾有庆，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问道：“大哥是觉得，这样有问题吗？”
    说着，不等顾有庆回答，顾有墨就自问自答的说道：“可我觉得这没什么问题啊。”
    “有福比我们都小，是我们的小妹妹，阿爷从小就教育我们，要我们爱护于她。”
    “大哥没有做兄长的样子，难道还不允许我有兄长的样子吗？”
    “这要是让阿爷知道……啧啧”
    顾有墨没把话说完，只是啧啧两声，看向顾有庆。
    顾有庆的脸都有些绿了，愤愤的说道：“只会告状，算什么英雄豪杰？”
    “大哥又错了。”顾有墨微微摇了摇头，不急不缓的说道：“先不说我们都只是小孩子，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就大哥你这样的，仗着人多势众，就欺凌弱小，还不敢承认不敢面对责罚……”
    “大哥，大堂哥。”
    “不是我这个做堂弟的看不起你。”
    “你啊，还真是让人看不起。”
    顾有墨一边说，一边摇头，脸上也自然而然的带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唏嘘和轻视。
    “你……”顾有庆气结，瞪着顾有墨，半晌说不出话来。
    当然，他也确实是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总之是觉得，怎么说，好像都很丢人。面子里子全都没了……
    顾有墨不再管顾有庆，只是将目光投向徐闲，嘴里淡淡的道：“你走不走？”

 71.第71章 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徐闲没有说话，但是人却动了起来，几步走到徐闲的身边站定。
    顾有墨心中微微有些惊奇，面上却是不显，依旧语气淡淡的说道：“那就走吧。”
    说着，牵了有福的手，往他们先前放水壶和茶碗的地方走去。
    徐闲默默的跟在顾有福和顾有墨的身后，依旧是一声不吭的弄着自己身上和头上的那些泥土。
    等走得离顾有庆稍微远一些了，顾有墨才淡淡的说道：“你这样弄是弄不掉的，得用水洗。”
    “一会儿你和我们一去地里给大人们送水，到时候看能不能让我二伯娘回家一趟，给你烧一锅热水好好洗洗吧。”
    徐闲终于说了从有福他们看到他开始到现在的第一句话：“不……不用麻烦二伯娘了。我……我自己去堰塘里洗洗就好了。这么脏，要用好多水的。”
    顾有墨并不回头看徐闲，只是说道：“现在天气虽然已经开始热了，但是还是不洗冷水为好。我从前听我们附近村子的王大夫说过，越是天热，越是不能用冷水洗澡、洗头、洗脚，要不然的话，不仅热气会被迫回体内，还会让寒气和湿气往体内聚集。”
    “要生病的。”
    听了顾有墨的话，徐闲嘴角动了好几下，最后低声道：“谢谢。”
    “嘁，你以为我是为了你？”顾有墨嘴角不自然的扯了扯，随后说道：“之前送你来的那位祁道长不是说过，你身子从小就比旁人虚吗，回头你要是生病了，还不是得花我们家的钱。”
    “嗯，我知道了。”徐闲闷闷的应了一声。
    有福有些无奈，因为她能够感觉得到，自家三哥并不是真的像他自己嘴里说的那样，是因为徐闲生病了，要花自家的钱，才提醒徐闲不要用冷水洗的。
    只是……他似乎就是不能对着徐闲好好说话。
    说起来，原本有福是挺讨厌徐闲的，这一次倒是觉得他，着实是有些可怜，忍不住心中就有些怜悯。见他似乎因为三哥的话而有些情绪低落，便开口说道：“我三哥哥不是觉得花钱不好，也不是，看病花钱确实是不好。只是，我三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那样说的。”
    “生病了，总归是不好的，难受不说，还要喝很苦的药。和花不花钱没有什么关系的。”
    “我知道的。”徐闲低低的应了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你管他作甚。”有墨假意不满的看了有福一眼，随后又仿佛是怕有福会不开心一样，摸了摸有福的头，还安抚一般的朝着她笑了笑。
    有福自然知道有墨不是对自己不满，而是有些别扭了，也不戳破，只是看着顾有墨甜甜的问：“三哥哥，你说咱们的水壶和茶碗，会不会被人拿走了啊？”
    “不会的。”顾有墨看着有福摇摇头，笑笑说道：“咱们村虽然也难免会有人喜欢贪一点小便宜什么的，但是不问自取的话，还是不大可能的。尤其，现在是大白天。”
    “再说了，各家的茶壶也好，茶碗也罢，都是有数的，旁人看不出来，自家人总是能看得出来的。回头若是被发现了，扯出来闹着不好听不说，三叔祖也是不饶人的。”
    “阿爷说过，三叔祖是最重族风的，咱们村没人敢闹出这种事情来。”
    “噢！”有福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仿佛自己真的只是关心自家的茶壶茶碗一般，看着顾有墨笑：“那我就放心了。”
    顾有墨对有福问话的动机心知肚明，也不戳破她，只是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
    有福仰着脸，笑眯眯的任由顾有墨揉自己的头。
    徐闲在两人身后，忍不住看了两人一眼又一眼，眼中全是羡慕之色。
    说话间，就走到了刚刚他们放茶壶和茶碗的地方，东西没丢，只是挪了个地方，被放到路边一块大石头上面去了。
    有福欢欢喜喜的跑过去，嘴里说道：“呀！谁帮我们放到石头上去的啊？”
    到了近前，看到茶壶嘴上缠了一张干净的树叶子，有福又道：“还缠了一张树叶呢。”
    顾有墨紧跟着到了近前，笑笑说道：“总是村子里哪位叔伯婶婶或者是阿爷阿奶吧，我们刚刚那样直接放在地上确实不太好，容易弄脏不说，万一爬进去小虫子什么的，就不好了。”
    徐闲这才知道，两人刚刚是直接丢了东西就跑来帮自己的，心中越发感激，看着两人，真诚的说道：“有福、有墨，刚刚，真谢谢你们了。”
    顾有墨淡淡的说道：“谢有福吧，是她要管闲事的。”
    有福忍不住笑了，说道：“三哥哥乱说，刚刚你明明跑得比我还快呢。”
    顾有墨没有反驳有福的话，只是，却没有看徐闲。
    有福却看着徐闲说道：“你不用谢我们的，就像刚刚我和大堂兄说的一样，不管是谁，我们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欺负人家的。”
    “嗯。”顾有墨点点头，虽然依旧没拿正眼看徐闲，却接着有福的话补充道：“毕竟他是我们大堂兄，和我们是一家人。他总是欺负比他弱小的，我们也跟着丢脸。”
    听到两人的话，徐闲心中越发感激了。
    顾有墨却不管，只是提了茶壶，又把茶碗递给有福，然后用没拿东西的手，牵了有福，继续往家里人干活的土坡方向走去。
    耽搁了这么大一会儿功夫，大人们只怕是要渴坏了吧。
    相比之下，顾有墨还是觉得，给家里人送水比较重要。
    毕竟，家中的大人心疼他们，不让他们跟着干农活，他们也得要体谅家里的大人，至少每天送两次水，还是应该要做好的。
    总不能让他们渴着干活啊。
    徐闲亦步亦趋的跟在顾有墨和顾有福的身后，看着两人的背影，欲言又止了好久，才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道：“那个……以后，我能不能，跟着你们啊？”
    顾有墨回头瞟他。
    徐闲连忙结结巴巴的补充道：“有……有墨，你放心，我……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就是……就是想跟着你们一起。”
    说着把心一横，又道：“你们，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顾有墨瞥了徐闲一眼，转头继续拉着有福走路，好一会儿之后，才传来轻飘飘的两个字。
    “随你。”
    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72.第72章 至少还是比有庆有用

    地里头，年纪最大的顾长庚和顾刘氏以及年纪最小的顾成信都还在弯着腰，辛勤的劳作着，顾成礼却已经在树荫下拿草帽扇着风，坐了好一会儿了。
    远远的看到有福和有墨提着茶水送来，顾成礼就冲着他们招手：“有福有墨，你们快点，跑一下行不行？哎呀你们慢死了！”
    等有福和有墨走到了近前，顾成礼又嚷：“快给大伯倒碗水，我这嗓子都快冒烟了，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晚？跑哪儿疯玩去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啊。”
    有福和有墨都没有搭理顾成礼。
    有福扬声朝着还在干活的人喊：“阿爷、阿奶、大伯娘、三叔、三婶、四叔、阿娘，我和三哥哥送水来啦，你们快来喝水呀。”
    “来了，来了。”顾长庚笑着直起腰来，嗔道：“这孩子，还要把人都喊到了，这么大热的天，也不怕喊坏了嗓子。”
    说着，又朝着还在干活的人道：“好了好了，都去喝点水，歇歇吧。”
    得了顾长庚的话，其他人才停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往有福他们那边的树荫下走去。
    而另一边，看有福有墨不给自己倒水，顾成礼有些不高兴了，一边伸手去抢有墨手中的水壶，一边说：“这两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大伯干了一天的重活了，累都累死了，让你们给大伯倒碗水你们都不乐意，要你们有啥用啊……”
    顾有墨把水壶往后面一藏，嘴里道：“大伯，爷奶都还没喝呢。”
    正在往这边走的顾成仁和顾李氏听到顾成礼的话，都有些不高兴。顾李氏还好，只是脸色变了，毕竟没有弟媳妇指责大伯哥的道理。顾成仁却是不管，朝着顾成礼的方向大声说道：“大哥这话不对吧？有福有墨至少还是要比有庆有用得多的。”
    对于顾成仁的话，顾成礼听到了也只当是没听到，顾孙氏却是不依了，当下就提高了声音，有些尖利的冲着顾成仁开口道：“老三，你啥意思？我们家有庆怎么了？他人都不在这里，你这个做叔叔的，却要去这样的编排他……”
    顾孙氏的话还没说完，顾成仁就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随后道：“大嫂觉得我这话有问题？”
    顾孙氏被顾成仁看得心中发虚，嘴里却是振振有词：“自然是有问题的。”
    顾成仁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旁的不说，从农忙开始，每天的半上午和半下午，有福有墨都会帮着送一壶凉开水到地里，不管太阳多大，都没有间断过。有庆比他们都大，却是连人影子都没看到过一次。两相比较，不是有福有墨比有庆有用，是什么？”
    顾孙氏心中一阵理亏，嘴里却依旧是不服输，说道：“你大哥说错了话，你找他理论去啊，干嘛拉着我们家有庆。”
    “够了！都给我闭嘴。”顾长庚听得心烦，不悦的开口道：“这是在外面，你们这样吵吵嚷嚷的是做什么？你们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
    顾长庚一开口，顾成仁和顾孙氏自然就闭了口，顾杨氏却忽然看到缩在有福和有墨背后的徐闲，忍不住惊声道：“闲儿，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顾杨氏的声音，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有福和有墨的背后，还有一个人。
    顾成礼站得最近，先前是只把注意力集中在顾有墨手上的水壶上了，没有注意到还有旁人，这会儿看到徐闲的狼狈样之后，整个人都乐了，噗的一声笑出来，问道：“我说徐小子，你这是去烂泥里头滚了十圈八圈的么？怎么这么脏……”
    说着，又一脸嫌弃的看向有墨，问道：“你没把茶壶和茶碗给他拿吧？”
    这么会儿功夫，顾长庚等人已经走到了近前。
    “怎么回事？”顾长庚看着缩在有福有墨身后的徐闲，皱起眉头，语带威严的开口问道。
    徐闲忍不住把头一缩，随后就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有福把茶碗往顾有墨手上一递，就上前拉住顾长庚的衣袖，叽叽喳喳的说道：“阿爷，我知道，我知道。”
    “是大堂哥，是他带着有朝哥哥他们，往徐闲的身上糊的稀泥。”
    顾孙氏一听到有福的话，就尖声指责道：“顾有福，你大哥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啊？让你要这样的陷害他？什么坏事儿都往他头上推？”
    有福并不理顾孙氏，只是仰头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爷，我没有诬陷大堂哥，是我和三哥哥亲眼看见的。”
    “他们还编了个歌谣骂徐闲，可难听了。”
    “我和三哥哥就是听到骂人的歌谣，这才跑过去的，要不，还不知道呢。”
    顾孙氏看有福不理自己，扭头看向顾杨氏，斥责般开口道：“成义媳妇，你平日里就是这样教有福的吗？连自家亲堂哥都要诬陷……”
    顾孙氏这样胡搅蛮缠的插嘴，顾长庚听得脸都有些发绿了，忍不住厉声呵斥道：“老大家的！你给我闭嘴！”
    “是我在问话，有福也是在同我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吗？”
    “还是说，你根本没把我这个做公爹的，放在眼里？”
    见顾长庚声色俱厉，顾孙氏这才讪讪的住了口，随后却将头往旁边一偏，低声嘀咕道：“偏心。”
    众人俱都知道顾孙氏的秉性，只当没听到一般。
    顾长庚心知有福从不撒谎骗人，对于有福的话已经是信了个十成十，不过依旧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顾有墨。
    “嗯。”顾有墨点了点头，看向顾长庚说道：“我和妹妹提着茶壶，还没有走到坡下，就听到大堂兄欺负人的声音，把水壶一放就去看了。”
    “到的时候，徐闲倒在地上，手臂死死的护着脸，大堂兄带着人，往徐闲的身上脸上糊稀泥。”
    “后来有福去阻止，顾有朝还差点把稀泥往有福身上扔。”
    听到顾有墨说到这里，顾杨氏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拉了有福，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身上看不出什么不妥来，这才放了一些心。
    而顾有墨则继续说道：“后来在有福的阻止之下，大堂兄他们没有再往徐闲身上糊稀泥了，还往把他扶了起来。只不过，扶他起来的时候，大堂兄他们，还做了不少的小动作，警告徐闲。”
    “后来，我还在徐闲倒着的那块地方，看到很多凌乱的狗尾巴草，徐闲也从自己腰上，扯了一根树皮结成的绳子下来。”
    听完顾有墨的话，在场的人大多都明白了在徐闲身上大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顾孙氏还在嘴硬，冲着顾有墨嚷道：“你撒谎，我们有庆才不是那种人！”

 73.第73章 养不教，父之过

    顾有墨并不辩解，他甚至连看都没看顾孙氏一眼，只是将水壶提高了一些，倒了一碗水，递给顾长庚，嘴里说道：“阿爷，您先喝点水。”
    因为说话的是顾孙氏，顾李氏倒是没有先前的顾忌，用稍微有些低，但是刚好能让大家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们家有墨可从来不撒谎的。”
    顾成仁则是伸手接过儿子手中的水壶。
    要装够这么多人喝的水，顾有墨手中的水壶其实还是有点重的，尤其是对于只有七岁的他来说。
    所以，自家阿爹要接水壶，他就自然而然的，顺势放手了。
    先前不给大伯顾成礼，纯粹就是不乐意。
    顾长庚虽然生气，却还是接过了顾有墨递给他的水，一口气喝了，然后将碗递给顾成仁。
    一碗凉水下肚，顾长庚心中的火气稍微压下去了一些，看着徐闲说道：“孩子，我知道这次你受大委屈了，你放心，等晚上回去之后，顾爷爷自会给你做主。”
    说着，将头转向顾杨氏，又道：“有福娘，一会儿你就直接回去吧，烧点水，给闲儿好好的把头上、身上的泥都洗了，换身干净的衣服。”
    “欸，好。”顾杨氏点点头，看着顾长庚说道：“爹，要不我这就带着闲儿回去了吧，这泥干在头上、身上怪难受的。有福和有墨一会儿自己回来就好了。”
    “也行。”顾长庚点点头，说道：“反正他们往日也都是自己来再自己回去的，那你先带着闲儿回去吧。”
    “欸。”顾杨氏又点点头，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等顾长庚和顾刘氏他们都点了头，顾杨氏才上前，去牵徐闲的手。
    徐闲把手一缩，低着头，小声道：“婶，我手脏。”
    “傻孩子，没事，婶带你回去洗干净了就好。”说着，又去牵徐闲的手。
    这一次，徐闲倒是没躲了，跟着顾杨氏走了。
    看顾杨氏这么早就能回家了，顾成礼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些羡慕来，随即眼睛一转，看着顾长庚，陪着笑说道：“爹，有庆这一次，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
    顾成礼的话没说完，顾孙氏就去拉他，顾成礼把顾孙氏的手一拍，又瞪了顾孙氏一眼，随后才继续陪着笑，看着顾长庚道：“这俗话说得好，养不教，父之过，爹您别生气了。一会儿我就回去，好好的教训他一顿，非得要打得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可。”
    听到顾成礼的话，其他人还没有反应，顾孙氏先嚷了出来：“顾成礼你疯了吗？有庆可是你儿子！”
    顾成礼瞪一眼顾孙氏，说道：“慈母多败儿！你懂什么？”
    说着，就一脸期翼的看向顾长庚。
    顾成仁噗的一笑，说道：“大嫂还没看出来吗？大哥这是不想干活了，要提前回家呢。”
    顾成礼一听顾成仁的话就急了，说道：“什么叫不想干活了？我每天干的活还少吗？我就是想要回家去好好教训一顿顾有庆那个混小子，叫他知道错，免得他再欺负人。”
    “我这叫趁热打铁，你懂不？”
    “呵呵……”顾成仁倒也没有穷追着不放，只是一边给大家倒水，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大哥说是啥就是啥吧，反正我们心里都是清楚的。”
    顾成礼心虚，倒也不敢再问什么，只是说道：“他是我儿子，做了混蛋事，我这做老子的教训他，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嗯，成礼说得对，养不教，父之过。”顾长庚点了点头，不等顾成礼脸上露出笑来，就继续说道：“你这个做爹的，还是应该给有庆做个榜样才是，以后不管是农忙还是农闲，都一样。我们出工，你出工，我们歇息，你歇息，我们收工，你收工。”
    “再要偷奸耍滑的，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顾成礼一听顾长庚的话就急了，急急强辩道：“爹，您说啥呢，我啥时候……”说着，在顾长庚眼神的压迫之下，把最后几个字吞了回去。
    最终却还是强撑着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体不好，若是累出个好歹来，您不心疼啊？”
    “你身体好不好，你爹我……自然是知道的。”顾长庚看一眼顾成礼，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说着，又道：“就算是比不上成义、成仁，难道还连你媳妇或者你这些弟媳都不如？再不济，我和你娘都还在地里做着活，难道你连我们都比不上？”
    顾成礼低了头，却依旧嘴硬的道：“娘不都是做的最轻省的活计吗？”
    顾成礼的话一出口，除了顾刘氏和顾孙氏之外，其他所有人的脸都变了颜色。
    尤其是顾长庚，当下就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顾成礼的脸上，嘴里骂道：“你娘这么大年纪了，让你干点活你还好意思和她比？她欠你的不成？现在老子还在你就这样了，等以后我走了，你是不是还要让你娘，把你的那一份活干了啊？”
    “老子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孝不义的东西？”
    说话间，顾长庚作势还要再打。
    顾成礼挨了一巴掌，正捂着脸，一脸不解的看向顾长庚，看他似乎还要打自己，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随后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话，脸上也带了些惶惶之色，连忙说道：“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口快了，我真没那个意思……”
    而这个时候，有福和有墨已经一左一右的扶住了顾长庚。
    有福努力踮起脚尖，一手拉着顾长庚的手，一手去抚他的心口，替他顺气，嘴里说道：“阿爷不生气，阿爷不生气，生气对自己身体不好的。”
    顾刘氏也担忧的走到顾长庚的面前，说道：“老头子，你快莫要生气了，他素来就是这样的，你和他置气可犯不着。大夫都说过了，你可是不能太生气的，你若是气出个好歹来，叫我怎么办？”
    说着又冲着自己另外两个儿子说道：“还不快扶你爹坐下。”
    顾成仁连忙把手中的水壶递给顾孙氏，然后和顾成信一起上前，扶了顾长庚坐下。
    顾成礼讪讪的上前，想要帮忙，却被顾刘氏推了一把。
    顾刘氏道：“喝完水就赶紧的干活去，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顾成礼张了张口，刚想说为什么不是大家一起去干活，就被顾刘氏又推了一把，同时，顾刘氏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顾成礼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欸、欸，我这就干活去。”

 74.第74章 阿爷，我还小呢

    晚饭时间都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小伙伴都纷纷回了家，顾有庆按捺不住腹中的饥饿，终于还是往自家院子的方向走了。
    走到院子外面，他先靠在院墙边小心翼翼的听了一阵，没听出什么动静来，这才畏手畏脚的进了院门，不过，顾有庆依旧是做好了随时拔腿就跑的准备。
    但是，顾有庆在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一丁点‘狂风暴雨’的迹象，心中不由得疑惑不已，忍不住，就往堂屋里摸去。
    顾有庆蹑手蹑脚的靠近堂屋门，探着头，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家阿爷，发现他只是同往常一样，平静的吃饭之后，也就放下心来，觉得顾有福可能还没有给阿爷告状。便一边在心中念叨‘算你们识相’一边往屋里走去。
    嘴里还嚷嚷道：“可把我给饿坏了。”
    一边说，一边就坐到自己平常坐的位置上，抓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饭来。
    他先是太过关注顾长庚的神情，而后又只顾着吃饭，倒是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家阿娘从他出现在门口开始，就一直在对他使着眼色。
    不知道是不是没什么胃口，顾长庚今天的晚饭吃得比往日少一些，早早的，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并没有下桌，只是沉默掏出旱烟杆拿在手上，不过并没有点燃烟锅里的烟丝。
    等大家都吃完了，顾长庚拿烟锅磕了磕自己面前的桌面，说道：“先把碗收了，有福娘，你去洗碗吧，其他人帮着把桌子收拾了，把碗拿进厨房就回来，我有点事情要说。”
    说着，顿了顿，又道：“有庆过来阿爷这里。”
    听到顾长庚这话，顾有庆身子一下子就绷紧了，正准备拉开板凳往外跑，顾长庚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
    “放心，阿爷不打你。”
    顾有庆知道，自家阿爷素来是个说话算数的，他说不打就不会打，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最多就是把自己教训一顿？
    就是说嘛，不过是一个吃白食的外人，难道还能比自己这个亲孙子重要？
    顾有庆心中想着，心里头放松了一大半。
    当下就几步走到顾长庚面前，低了头，做出一副任由顾长庚责罚的乖巧模样来。
    顾长庚面带感叹的看了顾有庆好一会儿，直到拿碗进厨房的人回来了，把桌子也抹干净了，都没有说话。
    顾有庆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想象之中的训斥，忍不住就抬起头来，看向顾长庚。
    见顾有庆抬头看自己了，顾长庚才颇为唏嘘的开口说道：“我们有庆长得可真结实，别说是你爹，就是阿爷或者是你几个叔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你长得高，长得壮实。”
    说着，顾长庚用手轻轻的拍了拍顾有庆的肩膀，赞叹般说道：“看起来，可真是个好小子，像是庄户人家的种。”
    顾有福听到自家阿爷对大堂兄的‘夸赞’，整个人都有些膛目结舌，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大堂兄做了错事，之前在地里的时候，阿爷也很生气，为什么现在却夸起大堂兄来了？
    顾有墨却是想明白了顾长庚的用意，当下就低下头去，偷偷的笑了起来。
    先前吃过晚饭，听到阿爷说有事情要说之后，有福就同顾有墨一起，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了。
    她平日里遇到什么不懂的，或者想不通的事情，率先想到的，都是找顾有墨问。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结果一扭头，正好就看到顾有墨笑着低下了头去。
    有福弯了腰，偏着小脑袋，将自己的头伸到顾有墨的头下面去瞧他，看见他果然还在笑，心中顿时明了起来，眼睛也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
    有墨看到有福的样子，笑得更欢了，忍不住揉了揉有福的小脑袋，压低了声音问她：“有福看啥呢？”
    有福把腰重新直起来、头重新抬起来，然后扭头看了顾长庚和顾有庆一眼，小小声、又有些欢喜的说道：“三哥哥知道！”
    有墨明白有福说的是什么，也不卖关子，点了点头，也学着有福的样子，小小声的说道：“嗯，三哥知道。”
    有福一下子就抱住了顾有墨的胳膊，轻轻的摇了摇，同时将头凑到顾有墨的耳边，悄声道：“那三哥哥告诉有福，为啥阿爷不责罚大堂兄？”
    有墨将笑意埋在眼底，微微扶了有福一下，也将头凑到她的耳边，悄声道：“谁说阿爷不责罚大堂兄？你且看着吧，这一次阿爷的责罚肯定比以往都重。”
    对于顾有墨的话，有福向来都是带着十二分的信任的，所以，听到他这样一说，倒也不再刨根问底，只是重新坐好之后，双手托了腮，目不转睛的看着顾长庚和顾有庆两人。
    果然，在顾长庚又夸了顾有庆两句之后，便话锋忽的一转，笑道：“既然我们有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就要学着给大人们分担负担，还要给弟妹做好榜样。从明日起，你就不要再和村子里的混小子们，混在一起了，跟着我们去地里干活吧。”
    顾长庚的话，不轻不重，无论是语气还是语调，听起来都温和极了。
    一开始，顾有庆还以为自家阿爷是像之前一样，在夸自己，正故作‘羞涩’的在点着头呢，结果忽然听到自家阿爷说让自己跟着去地里干活，整个人都愣住了，当下就把头一抬，膛目结舌的看向顾长庚。
    同时，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所以，片刻之后，他就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阿……阿爷，您刚刚说啥呢？”
    顾长庚微微一笑，目光柔和的看着顾有庆，平静的说道：“阿爷说，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地里干活。”
    “每……每天？”顾有庆难以置信的看着顾长庚，继续结结巴巴的问道。
    “嗯，每天。”顾长庚微微点头，眼带鼓励的看向顾有庆。
    “不……不是……”顾有庆猛的摇了摇头，看着顾长庚，颇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阿爷，我……我还小呢。”
    听到顾有庆说自己笑，有福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直接笑出声来。
    顾有庆下意识的看向有福，恶狠狠的一瞪。
    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自家阿爷的面前，便连忙敛了脸上的神情，只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向顾长庚。

 75.第75章 去地里干活或者去做学徒

    顾长庚丝毫不为所动，也仿佛没有看见先前顾有庆瞪有福一般，依旧和颜悦色的看着顾有庆，嘴里说道：“有庆啊，你都九岁多了，不小了啊。”
    “从前你几个叔叔，像你这般大小的时候，可是早就跟着爷奶在地里干活了啊。”
    顾有庆试图挣扎，看着顾长庚，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阿爷……我……我没做过，做不来的。我怕……到时候，弄坏了庄稼……那就不好了……”
    “没关系。”顾长庚依旧微笑着看着顾有庆：“只要你不是故意的，阿爷都会好好教你，毕竟不管是你阿爷也好，还是你爹、你几位叔叔，都是从不会慢慢到会的。”
    说着，又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顾有庆一眼，随后才继续说道：“当然了，是不是故意弄坏庄稼的，阿爷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有庆只觉得自己的小心思一下子就被看穿了，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一想到要每天顶着大太阳在地里干活，他就觉得浑身都难受了起来。
    所以，虽然知道自己的挣扎多半只是徒劳，他也依旧想要再试一试。
    “阿，阿爷……可是，可是……我不想。我不想这么早就去地里干活，现在又不忙……阿爷……”
    顾长庚的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神色肃穆的看着顾有庆，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得他浑身都显得有些不自在了，才缓缓开口说道：“有庆啊，你都九岁了，该帮着家里干些活了。”
    “从前阿爷总觉得，家里头不缺那点劳力，所以你爱玩，就一直纵着你，让你玩。”
    “以至于纵得你成了那惹是生非，欺凌弱小的混小子。”
    “现在想想，是阿爷害了你啊……”
    直到现在，顾有庆才反应过来，对于他带头欺凌徐闲这件事情，自家阿爷不是不罚他，而是准备以这样的方式，重重的处罚他。
    ‘想明白’这点之后，顾有庆的声音忽然尖了起来：“我不服！阿爷，我不服！”
    “嗯？不服？有什么不服的？”顾长庚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就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看着顾有庆问道。
    顾有庆把心一横，看着顾长庚说道：“徐闲不过是个外人，阿爷若是真觉得我错了，尽可以打我、骂我，甚至让我给他道歉也行。为什么偏偏要这么折磨我？难道，我不是阿爷的亲孙子吗？”
    听到大堂兄的话，有福忍不住的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懒。”
    顾有墨含笑揉了揉有福的头发，并没有说什么。
    而徐闲则低垂着头，几乎要把头埋到胸口去。
    至于屋里头的其他人，也都神色各异。
    顾长庚的神情也在听了顾有庆的话之后，变得微微有些古怪，好一会儿之后才说：“你觉得阿爷让你学着做农活，是在折磨你？”
    “对！”顾有庆重重的点点头：“我不爱干活，农忙的时候也就罢了，农闲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我去地里干活？我就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吗？”
    顾长庚的神情越发的古怪了，看着顾有庆道：“那你倒是说说，除了吃和玩之外，你还喜欢做什么？”
    “我……”顾有庆语塞，随后说道：“反正就是不喜欢干活。”
    “那我知道了。”顾长庚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吧，阿爷也送你去镇上做学徒去。有书比你小，他都可以做好，阿爷想，你也应该可以的。”
    “一开始不行也没关系，挨师父的打骂挨多了，自然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不可以！”顾长庚的话音刚落，一直同众人一样一声不吭的坐在屋里的顾孙氏终于坐不住了，当下就大声开口道。
    说着，站起来，看向顾长庚，嘴里道：“爹啊，您先前说，要让有庆和我们一起去地里干活，这我认了。他确实也不小了，是应该学着干些农活才行，要不然学了他爹的懒样，以后日子要怎么过？”
    顾成礼原本一直是以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心不在焉的在听着的，这会儿听到顾孙氏的话，顿时就不痛快了，伸手重重的捅了顾孙氏一下，嘴里道：“你这婆娘，有你这么说你男人的吗？”
    顾孙氏并不理会顾成礼，只是看着顾长庚继续说道：“可是，您不能把有庆送去做学徒。那是人做的吗？吃苦受累、挨打挨骂、吃不好、睡不好不说，还要像个不要钱的奴仆一样，侍奉师父一家人……我不同意！”
    “有庆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您不心疼他，我心疼，总之，我是不会同意他去吃这份苦、受这份罪的！”
    顾长庚破天荒的没有因为顾孙氏的忽然插话而心生不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顾有庆问道：“听到你娘说的了？”等顾有庆点了头，顾长庚才继续说道：“那你现在告诉阿爷，你的选择。是跟着家里的大人一起去地里学着干农活，还是去镇上做学徒？”
    顾有庆的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想着自家二姑和二姑夫在镇上开铺子，刚想开口说去镇上做学徒，顾长庚的话就再次传了过来。
    “不用想着到时候躲到你二姑家里去，阿爷会直接送你去临镇的，左右也不过是多了半个时辰的路。”
    这一下，顾有庆是真的纠结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说道：“阿爷，真的必须要选一样吗？”
    “必须要选一样。”顾长庚不容置疑的点点头。
    “我……我……”顾有庆我了半天，最后却把手朝着有福有墨一指，问道：“那他们呢？还有我姐，我姐可比我大多了！”
    有福和有墨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要是顾有庆不扯着他们，那才叫人觉得奇怪呢。
    而顾大丫却是生气极了，一脸愤愤的冲着顾有庆说道：“顾有庆，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我可是你亲姐！”
    “你自己胡乱欺负人，结果闹到阿爷面前，变成现在这样子，你自己受着就是了，抓扯我干什么？”
    “再说了，我又不是没过干活，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除了实在做不动的那些，比如挖地和挑东西之外，其他啥活没做过？”
    “我连秧田都是下过的，可你呢？你干过点什么？”
    “更何况，这大半年以来，我待在屋里不怎么出门，也不过是为了能把从前在太阳底下干活晒黑的皮肤养白一点而已……”
    “而且，你说说，我什么时候手上闲过？”
    “没日没夜的打络子不说，这些日子，一大家子人喝的水是我烧的，外头的院子是我扫的，还有家里鸡啊什么的，也都是我喂的。”
    “我活还做得少了吗？”

 76.第76章 不学大堂兄躲懒

    听到顾大丫的指责，顾有庆不敢拿目光和顾大丫的眼神接触，只心虚的四下乱瞟着。
    “好了大丫，你也少说两句吧，你弟弟又不是故意的。”顾孙氏平日里也挺护着顾大丫的，但是相比之下，当然还是儿子更重要一些，听到这里，忍不住的就拉了拉顾大丫，对她说道。
    听了顾孙氏的话，顾大丫总算是住了嘴，重新坐了凳子上去。只是坐下去的时候，又狠狠的瞪了顾有庆一眼。
    顾有庆自然是没看见的。
    等顾大丫不闹了，顾长庚才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算是有庆不提，我也会说的。以后家里的孩子，不管是谁，只要是男孩子，年满九岁之后，就必须要下地去帮忙干活。”
    “当然，如果愿意，到镇上去做学徒也可以。
    “总之，不能仍旧无所事事的。
    “有墨一样，徐闲也一样。”
    说着，望向徐闲，和颜悦色的道：“闲儿，你既然来了我们家，那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你可愿意等再长大两岁，就跟着家里的大人一块儿去地里干活？”
    “我……我愿意的。”听到顾长庚的话，一直低着头的徐闲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脸激动的看着顾长庚回道。一边回，一边还不住的点着头，仿佛生怕顾长庚反悔一般。末了又补充道：“顾爷爷，我现在也可以去地里做活的，我不怕辛苦。”
    只是……不想让人指着鼻子骂我是吃白饭的，还不能回嘴。
    当然，这话徐闲没有说出口，但是却在眼神中表现了出来。
    顾长庚微微一笑，看着徐闲说道：“好孩子。这样吧，等秋收忙起来了，你就和有福还有有墨一起，到田里去帮忙。”
    “嗯，好！”徐闲用力的点着头，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了许多。
    徐闲话音落下，顾长庚就赞赏的看着徐闲点点头，继续说道：“好孩子，既然你已经算是家里的一份子，那以后也同有福一样，直接叫我阿爷吧。你可愿意？”
    “我愿意的！”徐闲响亮的回答道。
    说完之后，却有些不安，又偷偷去看有福的脸色。
    原本有福从顾长庚开口对徐闲说话的时候，就笑眯眯的看着徐闲，结果听到自家阿爷让徐闲叫他阿爷的同时，还拉上了自己，就有些不高兴了。
    当然，听到徐闲毫不迟疑的响亮回答之后，有福就更不高兴了。
    等徐闲偷偷看有福脸色的时候，有福正好一脸不虞的转了个身，拿后背对着他坐了。
    而顾有墨则是在有福耳边悄悄说着什么，手还抚在有福的背上，仿佛是在安抚有福一般。
    徐闲的情绪顿时就低落了几分，连笑容都显得有些闷闷的了。
    顾长庚把几个孩子的互动看在眼里，嘴里却没有就他们自己的互动说些什么，只当是没看见一般，反正孩子都还小呢。
    随后，顾长庚望向顾有墨，开口问道：“有墨，那你呢？”
    听到自家阿爷问自己话，顾有墨先看了顾有庆一眼，然后才将目光转向顾长庚，扬起一张笑脸，说道：“阿爷，耕读传家本就是我们顾家的祖训，哪里能由得人说自己愿意不愿意的呢？”
    “再说了，有墨可不愿意做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
    “所以啊，就算阿爷不让我下地干活，我自己也是要去的。”
    “好，好。”顾长庚满意的点点头，看着有墨柔声说道：“不过学习耕种重要，读书也一样的重要。你自小极慧，读书又有灵性，可不能荒废了，知道吗？”
    “阿爷放心，有墨知道的。”顾有墨点了点头，看着顾长庚应道。
    “嗯，这就好。”顾长庚心中宽慰不已，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说着，将目光重新投向顾有庆，问道：“现在，你可服气了？”
    “我……”顾有庆心中自然是十二分不愿意的，只是到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些推诿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了，但最终他也还是梗着脖子，看向顾长庚，说道：“那有福呢？阿爷怎么忘记有福了？”
    见自己这个大孙子到了这份上，都还不忘拽着比自己小许多的妹妹不放，顾长庚心中的失望几乎都要掩饰不住了。
    闭着眼睛好一会儿，顾长庚才将情绪按捺下去，看着顾有庆，略显生硬的说道：“有福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
    末了又着重了语气强调：“男女有别，女孩子的教养怎能和你们这些男孩子一样呢？”
    不等顾有庆开口，感觉到老伴的情绪不对的顾刘氏就笑眯眯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是啊，你们这些男娃你们阿爷管着没错，可家中的女娃总是该让阿奶管着了吧。就像是有庆阿姐，也是阿奶教的她炒菜、做针线、打络子。”
    说着，顾刘氏看向有福，笑眯眯的问：“有福啊，回头阿奶教你炒菜、做饭、打络子好不好？”
    “好啊。”
    “有福一定会跟着阿奶好好学的。”
    顾有福脆生生的应道。
    说着，又眨眨眼，继续道：“当然了，有福还会跟着阿奶一起，下地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活计，才不要像大堂兄一般，什么都躲懒呢。”
    说完，还挑衅般的冲着顾有庆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顾有庆气结，几乎要跳起脚来。
    顾长庚见状，伸手把顾有庆的肩膀一压，低声喝道：“够了有庆，你已经不小了！阿爷好坏歹话都已经说尽，你若再要不肯，那从明日起，你就不要再在家里吃饭了。”
    “阿爷！”顾有庆猛的抬头，难以置信的喊了一声，却在顾长庚极具压迫性的目光注视之下，渐渐低下头去，半晌之后闷闷的传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了。”
    顾长庚面色微微好转，正想宣布此事就此定下，有福忽然蹦跶着举了手。
    “阿爷，阿爷。”
    虽然不是很明白有福举手的含义，但是顾长庚却听懂了有福唤自己的时候的语气，也看懂了有福脸上的神情，当下收敛了情绪，看着有福温和的问道：“有福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有福自然的把举起的手收了回去，然后才一脸天真的问：“若是以后三哥哥要去学堂读书呢？”
    听到有福的问话，顾长庚还没有说什么，顾孙氏已经条件反射一般的大声开口道：“那我们有庆也要去！”

 77.第77章 亡羊补牢晚不晚？

    “咳咳咳咳……”顾长庚刚想回答有福的问题，结果被顾孙氏的话一呛，顿时就是一阵猛咳，还是顾成信连忙倒了一杯水给他，他缓缓喝了，这才慢慢好了一些。
    顾孙氏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继续说道：“从前就说好了的，有墨去学堂读书的话，我们有庆也是要去的，爹您可不能偏心眼。”
    缓和过来的顾长庚被顾孙氏一气，又猛的咳嗽了起来。
    有福吓得赶紧跑到顾长庚面前，伸出小手给顾长庚顺气，嘴里说道：“阿爷对不起，是有福不好，不该说这个的。”
    顾长庚闭了眼睛，使劲的捶了捶心口，随后才轻轻的摸着有福的头，轻声道：“不关你事。有福不要怕，阿爷没事的。”
    有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是看向顾长庚的眼神依旧带着许多的担忧和内疚。
    而顾长庚却已经将目光投向了顾成礼，同时，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成礼，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我啥都没说啊，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隔岸观火’的顾成礼见顾长庚忽然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心中一阵委屈：“您能不能，不要不管青红皂白的，就随便迁怒到我头上来啊。”
    说着，又低声嘀咕一般的道：“您总这样，难怪他们都不拿我当长兄一般敬着。”
    见顾成礼到现在都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顾长庚心中越发的气闷，声音更加冰冷起来：“那你说说，三纲五常中的三纲，是哪三纲？”
    顾成礼还没反应过来，顾长庚为什么要这样问自己，当下便张口回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说道这里，顾成礼才明白过来顾长庚话里的意思，语气为之一顿，声音也随之降了下去：“妻纲……”
    等顾成礼的话音彻底落下去了，顾长庚才看着他继续问：“你既然知道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那你纵着自己的妻子，顶撞自己的老父，又是何道理？”
    听完顾长庚的话，顾成礼还没开口，顾孙氏就开口了：“哎，爹，您怎么能给人乱扣罪名呢？我啥时候顶撞您了？不就是……”
    看顾孙氏到现在了都还不知收敛，把自家老伴气得不行，顾刘氏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当下把桌子重重的一拍，厉声呵道：“孙氏！”
    老太太不常发火，所以，这一拍桌子一呵斥，倒是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尤其是顾孙氏，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她下意识的朝顾刘氏看去，一下子就被顾刘氏眼中的厉色给吓到了。
    哪怕是旁的人家，做公爹的也不太可能会直接管教自己的儿媳妇，因为太没规矩。
    而顾长庚家素来是讲规矩的，所以顾孙氏并不怕顾长庚。哪怕顾长庚找上了顾成礼，顾孙氏也不怕。
    因为顾成礼并不敢真对顾孙氏怎么样，最多就是做做样子给顾长庚看。而且，就算是做样子，最终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只要不牵扯到顾成礼自身的实际利益，他对顾孙氏还是很纵容的。
    但是，顾刘氏就不一样了。
    不管谁家，婆婆管教媳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顾刘氏真要拿她怎么样，她还真是没办法。总不能，婆婆管教一下，就跑回娘家去吧？
    更何况，她娘家的老子娘早不在了，她和哥嫂的关系又素来不好……
    所以，顾刘氏一发火，顾孙氏就是一个哆嗦，看着顾刘氏小心翼翼的开口：“娘……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觉得……”
    对着明显生气了的顾刘氏，顾孙氏怎么都不敢把觉得公爹应该一碗水端平这种话说出来，只能将话头落下，然后一脸讨好的冲着顾孙氏陪笑。
    顾刘氏到底是和软惯了，做不来旁人家的婆婆那些磋磨儿媳妇的做派，虽然厉声呵斥了顾孙氏，却也没想好要怎样罚她。
    不过，却又不能不罚她。
    顾刘氏虽然和软，却也知道，如果自己连生气发火的时候，都不处罚儿媳妇的话，顾孙氏以后，只怕会更加放肆。
    想了想，便道：“这个月家里的早饭，都由你来做。”
    说着，想到顾孙氏素来会偷吃、偷藏食物，又道：“米面我都会先量好给你。”
    “多少米煮多少饭，饭应该有多稠，多少面做多少饼，饼应该多大，我都是有数的。若是差池了，就拿你的饭食来抵。”
    “差多少，抵多少，若还不够，那就以后继续抵，抵完为止。”
    虽然已经过了麦收，但是现在也依旧是忙碌的时候。加之天热，每天要下地干活的人都要早早的起来，吃完早饭就上坡，趁着早上凉爽好多做点活。基本上出门的时候，天才刚刚蒙蒙亮。
    其他人起得早，每天早上起来做饭的人就要起得更早了，要煮一大家人的饭食，至少得提前半个时辰起床。
    而且，吃完饭还仍旧要和大家一起出门做活。
    相当于就是每天至少比家里人多做半个时辰的活计。
    不过，这也没什么。
    顾孙氏从来就是个不怕辛苦的人。
    如果说大房的人还有一个不是懒货的话，那就是顾孙氏了。要不然当初顾长庚和顾刘氏也不会明知道顾孙氏性格不好，也依旧给顾成礼定了她。更不会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敬长辈、胡搅蛮缠。
    所以，让顾孙氏起来做早饭，顾孙氏是十二分的愿意的。
    但是，顾刘氏把米面的量给她定死了，又说了不够的话就拿她的饭食甚至她以后的饭食来抵，这就让她没办法再偷吃或者给偷藏食物了。
    这才是真正让她难受的地方。
    可她现在，又不敢和顾刘氏犟嘴，只能一脸不情愿的点头应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看到自家媳妇被老娘给‘解决’了，虽然有些遗憾顾孙氏不能再偷藏东西，自己没有多余的面饼什么的吃了，顾成礼仍旧是松了一口气，陪着笑看向顾长庚，说道：“爹，您看……这没事儿了。”
    说着，还看了一眼顾孙氏，然后继续说道：“您放心，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她，不让她再惹您生气。”
    看着长子那没用的样子，顾长庚只觉得心中有说不出的疲惫，也越发坚定了，要好好管教顾有庆的心思。
    希望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78.第78章 一家人就该和和美美

    事情就算是这样定了下来。
    原本顾长庚还准备明确的将男孩九岁起就要跟着大人一起下地干活这件事情立为家规，最终却因为顾孙氏的一再打岔而有些意兴阑珊，最终只得草草了之。
    不过，第二天一早，顾长庚却是毫不留情的，直接将顾有庆从床上拽了起来。
    顾有庆从来没有这么早起过床，都还在做梦，就被顾长庚叫起来了。而起来之后，整个人都还是睡意朦胧的，走路都在打瞌睡，要不是有顾长庚拉着，只怕不是撞墙就是绊到门槛。
    被顾长庚按着洗了一把冷水脸之后，总算是稍微清醒了一些，不过也就只清醒了片刻功夫，刚坐到饭桌前没多久，他就又打起了瞌睡。
    要不是刚刚放下泡菜的顾李氏看到，眼明手快的挡了他一下，只怕他整张脸都要埋到刚起锅没多久的烫稀饭里去了。
    顾有庆一个激灵，整个人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碗稀饭，一阵后怕。好半晌之后，才找回自己的‘魂’来，扭头看着顾李氏道：“谢谢三婶。”
    顾李氏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儿，小心一些，饭烫着呢。下次把碗推到桌子中间一点。”
    说完，就转身再次出了堂屋门。
    刚刚她替顾有庆挡那一下，虽然让顾有庆免于被稀饭烫脸的厄运，但是她的手背却被烫了一下，虽然不是太严重，但是她还是得去拿凉水冲一冲。
    就算顾李氏马上就拿凉水冲了，她的手背还是一片绯红。
    顾杨氏和顾孙氏都在厨房里，自然是都看见了。
    顾杨氏关切的问：“三弟妹，你这是怎么的？不要紧吧？”
    顾孙氏却撇了撇嘴，说道：“三弟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这忙活了一早上的人，都没怎么样，你怎么反倒把手给烫着了？还能干活吧？你不会是想躲懒，故意的吧？”
    顾李氏没理顾孙氏，只是看着顾杨氏笑笑，说道：“我没事的二嫂，就是看着有点红，一会儿就好了。”
    “这个天烫着可不是闹着玩的。”顾杨氏探头，仔细看了看顾李氏的手背，又道：“要不，还是问问娘，看还有没有麻油吧。”
    听了顾杨氏的话，顾李氏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二嫂，麻油那么贵的东西……”
    话没说完，顾刘氏洗好脸进来厨房，正好听到顾李氏说麻油，便笑着说道：“怎么？你们这是馋了啊？我那屋里还有点麻油，馋了的话，我去拿出来，滴几滴在泡菜里头，拌一拌也香。”
    “不是。”顾杨氏连忙摇头，看着顾刘氏说道：“娘，是三弟妹，手背不小心烫了一下，我就说找你问问，看还有没有麻油。”
    听到顾杨氏的话，顾刘氏顿时就有些急了，忙道：“手烫着了？我看看。”说着，两步走到顾李氏面前，拖了她的手来看，刚看到就说：“烫得这么红，万一破皮了可麻烦……有墨娘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麻油。”
    说着，顾刘氏就转了身。
    顾李氏见状，连忙在后面说道：“娘，不用了。就是看着吓人，没那么严重的。”
    “什么不用不用，人重要还是麻油重要？”顾刘氏头也不回的说道。
    片刻之后，就拿了一个有塞子的细口小罐子回来，冲着顾李氏说道：“手伸过来，娘给你抹抹。”
    一边说，一边拔下罐子口的塞子。
    到了这份上，顾李氏倒也不矫情了，当下就把烫红的手背伸到了顾刘氏的面前，又拿另外一只手在下面托了。
    顾刘氏小心翼翼的从细口罐子里滴出几滴麻油到顾李氏泛红的手背上，又伸出手指，轻轻的给她抹开，直到把整个泛红的位置都抹到了，这才罢手。然后看着顾李氏，用安慰的口吻道：“抹上麻油就不会起泡破皮了，很快就会好的，不过你还是得注意，不要蹭破了皮了。”
    说着，仿佛怕顾李氏不在意一般，补充道：“大热天的，伤口破了皮容易化脓的。”
    顾李氏点点头，有些感激的开口：“嗯，娘，我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顾刘氏点了点头，一边说，一边把塞子重新塞好，末了，又看着顾李氏和顾杨氏问：“真不想吃麻油拌泡菜？不想吃的话，我可拿回去放了啊。”
    顾杨氏噗的笑出声来，看着顾刘氏道：“娘，您这样说，我可真有些馋了，要不，我去把外面的泡菜端回来，您给拌拌？”
    “成，你去把泡菜端回来。”顾刘氏点头，心情颇好的补充道：“又不是要吃‘龙肉’，一点麻油，娘还是舍得的。”
    顾孙氏忍不住撇了撇嘴，端了灶台上剩下的饭出去了。
    一进堂屋，顾孙氏就看着儿子顾有庆双眼发直的瞪着自己面前的那碗稀饭，整个人看上去还有些呆呆傻傻的。
    顾孙氏一下子就心疼了，坐到顾有庆旁边，扶了他，低声道：“没睡好吧，你阿爷也真是，你还这么小，就这么早把你从床上叫起来了，你哪吃过这种苦啊……那两个小的可都还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呢。”
    当然，顾孙氏没提，顾大丫这会儿也还睡得正香，或者，她压根就没想到这茬。
    “娘……”顾有庆回过神来，心有余悸的抓着顾孙氏的手说道：“我刚刚打瞌睡，差点……差点就把脸埋到饭碗里去了。幸好三婶挡了我一下……”
    听了顾有庆的话，顾孙氏才明白过来，顾李氏的手背为什么会被烫到。想到自己刚刚对顾李氏的嘲讽，顿时就有些不自在了。
    不一会儿，顾刘氏和顾杨氏、顾李氏婆媳三人，有说有笑的，端着用麻油拌好的泡菜进了堂屋。
    顾刘氏回自己屋去放麻油，顾杨氏一手端一碗泡菜，分别放到高、矮两张桌子上。
    顾李氏则是直接坐到了自己平时坐的位置上。
    顾孙氏扭捏半天，最终还是看着顾李氏说道：“三弟妹，我先前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还有，多谢你帮我们有庆挡那一下，要不然……”
    “我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顾李氏知道顾孙氏的感激向来维持不了多久，加之昨天的事情，始终还是有个疙瘩在她心里，便淡淡的说道：“大嫂说哪儿话，有庆毕竟是我的侄儿，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脸埋进热粥里吧。”
    顾孙氏面色讪讪，嘴里道：“总之是多谢你了。”
    顾杨氏已经坐了回来，顺口说道：“一家人嘛。”
    顾刘氏正好放了麻油回来，听到顾杨氏的话，就接口道：“一家人嘛，就该和和美美的。”

 79.第79章 还是去找大夫诊诊脉

    要忙农活的时候的早饭基本上是不等人的，不管人到齐没到齐，只要饭菜上了桌，就可以直接吃了。
    顾刘氏回来得正好，妇人和孩子坐的那一桌，正准备开始吃饭。
    一碗用麻油拌好的泡菜。
    一人面前一碗稀饭，不够锅里还有，可以再添。
    桌上还有烙好的面饼，比成年男子的巴掌还要略大一些，妇人和孩子一人个，男人们是一人两个。
    做活的人容易饿，不吃面饼只吃稀饭的话，根本不顶事。加上刚收了麦子不久，这两年的年景尚好，官府又还算清明，所以在平时的吃食上头，顾家也不算苛刻。
    顾杨氏先端了碗，小口喝了点米汤，才伸了筷子去夹泡菜，嘴里笑道：“我最近一段时间都觉得嘴里没什么味，尝尝这加了麻油的泡菜下饭会不会好一些。”
    听到顾杨氏的话，顾刘氏脸上就露出一些关切来，看着她道：“嘴里没味？没味你怎么不早和我说，要不，我去给你捞点泡辣子或者泡姜起来切了下饭？”
    顾杨氏连忙摇头，对顾刘氏说道：“没事儿，娘，您不用忙活了。就是嘴里没什么味，吃着饭没那么香而已，也不影响什么的，您不用担心。”
    说着，把泡菜放到嘴里一咬，眼睛一下子就弯了起来。
    “怎么样？”顾刘氏看着顾杨氏关切的道。
    顾杨氏点了点头，把嘴里的泡菜嚼了，咽下去之后才说：“嗯，好吃。”
    “好吃就行。”顾刘氏露出个放心的笑来：“回头你要是嘴里还没什么味道，就和娘说，娘再拿麻油给你拌了泡菜吃。”
    “好，谢谢娘。”顾杨氏笑着点头应了，就着稀饭，连吃了几块泡菜，这才伸了筷子去夹碗里的面饼。
    顾孙氏虽然不懒，但是厨艺却不怎么行，不说比不上顾刘氏，便是两个弟妹，也都比她好了太多。做出来的东西，只能说能吃而已。
    比如今天她烙的饼，几乎每一块都有些糊，只在于糊得多还是少而已。
    顾杨氏和顾刘氏夹到后面，剩下的那两块饼也都是糊的，只是其中一块糊得厉害一些，另一块要稍微好一点。
    于情于理，顾杨氏都不可能把糊得特别厉害的那块留给顾刘氏，便自己夹了那块糊得厉害的。
    顾杨氏刚刚把饼送到嘴边一咬，一股焦糊的怪味就窜进了她的嘴里。一瞬间，顾杨氏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完全没办法忍住，连忙捂了嘴，往外面跑。
    刚刚跑到檐下，就伊哩乌卢的吐了起来。
    顾李氏见状连忙起身，倒了一杯凉开水给顾杨氏端出去，好等她一会儿吐完了漱口。
    顾孙氏却以为顾杨氏这是嫌弃自己做的饼难吃，故意给自己难堪，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愤愤的夹起自己率先夹到碗里的饼，重重的咬了一口，胡乱嚼了几下就吞到肚里，然后说道：“这饼哪里就难吃了？我吃下去怎么不吐，二弟妹也太娇气了吧……”
    顾刘氏正略带担心的看着外头，闻言看一眼顾孙氏，说道：“哪里就是你说的那样了？做了这么久的妯娌，她平日里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清楚？”
    昨晚才被顾刘氏罚了，顾孙氏倒是不敢和顾刘氏犟嘴，支吾着道：“我这不是担心这饼里头是不是不小心掺进了什么东西，让而弟妹倒了胃口嘛，这才要尝尝看的。”
    听到顾孙氏的话，顾刘氏忍不住的瞪了顾孙氏一眼，不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若是说出来，就显得是她心虚了，她昨天可是装的干干净净的面粉给顾孙氏。
    接到给顾刘氏的眼神，顾孙氏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面粉是婆婆提前装给自己的，她这样说，岂不是有指责顾刘氏的嫌疑？
    想到这里，顾孙氏连忙开口解释道：“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您误会了，你怎么可能会在面粉里混其他东西呢。”
    “我就是担心……”
    “这不，一大早起来做饭，就只得那么一盏油灯，黑灯瞎火的，我这不是怕我自己不小心混了什么东西进去嘛。”
    听到顾孙氏的话，顾刘氏心里头越发别扭了，不耐烦的道：“行了，吃你的饭。”
    顾孙氏这才不敢说怪话了。
    顾有庆却小声嘀咕道：“娘做的饼是没有阿奶做得好吃，我还是喜欢吃阿奶做的。”
    顾孙氏有些尴尬，只能看他一眼，说道：“好好吃饭，今天你不是还要上坡吗？”
    顾有庆的脸色一下子就如丧考妣，哀嚎一声，说道：“娘，您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能别提这茬吗？”
    顾孙氏连忙哄道：“好好好，娘不提。”说着，却又低声不满的道：“娘不提你阿爷就不让你去了吗？”
    顾刘氏皱了眉头，正想训斥顾孙氏两句，就看到顾杨氏和顾李氏从外面进来了，便把想要训斥顾孙氏的话给忘记了，只看着顾杨氏问道：“你这是咋的了？是不是人不舒服啊？”
    说着，等顾杨氏坐下之后，顾刘氏还伸手去摸了摸顾杨氏的额头。
    等顾刘氏把手缩回去了，顾杨氏才笑着说道：“娘，我没事儿，可能就是有点伤暑，回头掐一把藿香叶回来泡水喝了就好了。”
    顾刘氏看着顾杨氏摇了摇头，嘴里说道：“你的身子素来就不比旁人，小问题不管的话，很容易变成大问题。”
    说着，顾刘氏稍微想了一下，又道：“要不这样吧，今天早上你就别和我们一起上坡了，你就在家里头帮着收拾一下。等一会儿有福有墨起来，吃了饭，你让他们陪着你去一趟李家村，找李大夫给你诊诊脉。”
    顾杨氏有些哭笑不得，当然心里头更多的是感动，当下就摇头说道：“娘，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什么的。再说了，现在不是正忙着吗……”
    不等顾杨氏把话说完，顾刘氏就打断了她，说道：“你知道什么知道，身体可是大事？最不能拖了。要不小问题拖成大问题，那才是麻烦事。”
    “至于忙不忙的，娘还能不知道？又不是双抢的时候，耽搁半天功夫怎么了？”
    说话间，看顾杨氏似乎还想说什么，顾刘氏干脆把手一摆，说道：“行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听娘的。”
    “你总不能让娘一边年纪了，还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吧？”
    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声音微低，有些担心的继续说道：“成义都出去好些天了，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送粮都是餐风露宿的……”
    说着，看一眼顾杨氏，又道：“你啊，就别让娘再替你担心了，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顾杨氏点了点头，看着顾刘氏道：“谢谢娘。”

 80.第80章 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有福一觉睡到天大亮，伸个长长的懒腰之后，又在床上左右翻滚了几下，这才爬起来，自己把衣服换了下床出门。
    走出门的时候，还打了个哈欠。
    然后，她的嘴就合不上了。
    因为，她居然看到，往日里很早就出门了的阿娘居然坐在屋檐下面剥花生。
    一时间，有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连揉了好几次眼睛，发现都没有看错。
    而这个时候，顾杨氏仿佛是有所感应一般，扭头往有福的方向看过来。
    顾杨氏刚刚扭头看过来，有福就冲着她甜甜的一笑，糯糯的唤道：“娘。”
    顾杨氏也笑，看着有福说道：“有福起来啦，快把脸洗了吃饭，你三哥哥都在吃早饭了呢。”一边说，一边把手里剥好的花生放在一个小筛子里，拍拍手，起身去帮有福打洗脸水。
    “嗯，好。”有福点点头，小跑着到了顾杨氏身边，跟在她的身后进厨房，然后又从厨房出来。
    等顾杨氏替她把洗脸的布巾从架子上扯下来放到木盆里了，有福才忍不住抱着顾杨氏的手问：“娘，您今天怎么会在家啊？”
    顾杨氏闻言，眉眼都带了笑意：“是你阿奶嘛，娘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吃早饭的时候，肚子里头有点不舒服，你阿奶就让娘在家里等着，等你和你三哥哥吃了饭，陪娘一块儿去看大夫。”
    “啊？娘不舒服吗？”听到顾杨氏的话，有福一下子就惊了，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顾杨氏上腹，还轻轻帮她揉了揉。小脸上写满了担忧，望着顾杨氏连珠炮一般开口的说道：“那娘现在有没有好点？要不您还是去坐着吧，有福洗了脸，就陪你去看大夫。早饭回来吃也可以的。”
    说话间，有福还作势要扶顾杨氏去坐下。
    顾杨氏心中既熨帖，又有些哭笑不得，摸了摸有福的头，说道：“傻孩子，娘没事的，你放心吧，啊。”
    “乖乖的把脸洗了把饭吃了，然后再陪娘一起去李家村看大夫，知道吗？”
    “要不然，把娘的有福饿着了，娘也是要心疼的。”
    “娘若是心疼了，那身体才会不好呢。”
    听到顾杨氏的话，有福乖乖的点了点头，看着顾杨氏说道：“嗯，有福知道了。”说着，又有些急：“但是娘，您还是先去坐好吧，要不，有福也要心疼的。”
    “好好好，娘知道了，哪就需要那么小心了……”顾杨氏语气里带着微微一些嗔意，脸上却是笑容满面的。而且，一边说，她还一边往先前挑种花生的位置走去，在之前坐的板凳上坐下，继续剥花生。
    等这两天把地里的豌豆胡豆收了，就该种花生了，她难得有时间在家里头待着，就先选一些饱满一些的花生剥了做种，总比回头挑灯来选要好。
    有福飞快的洗了脸，又自己拧干布巾，蹦跳着把布巾搭回架子上，又自己进厨房，搭了凳子把饭从温水锅里端出来，拿了一双筷子，小心的端了出去。
    刚走到厨房门口，有墨就已经过来了，接过她手上的碗，嘴里说道：“妹妹小心些，三哥帮你端。”
    说着，还要去接有福手上的筷子。
    “筷子自己拿。”有福把拿筷子的手往背后一缩，看着顾有墨笑道。
    一双筷子也不重，顾有墨自然不会和有福抢，只是叮嘱道：“那你不可以把筷子含在嘴里走路，知道么？”
    “知道的。”有福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三哥哥每次都说，有福不想记住都不行。”
    顾有墨闻言纵容的笑笑，端着有福的饭碗就往堂屋去了。
    顾杨氏一边剥花生，一边时不时的抬头看有福有墨一眼，眼睛里头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家有福和有墨的感情好，以后有福长大了，就算是没有亲兄弟，也不会差的。不管有什么事情，有墨肯定会像亲哥哥一样的，替她出头。
    想着，又扭头看了一眼在堂屋里作势往嘴里拔饭，眼睛却一直盯着堂屋门口，半天都没能拨进去一口饭的徐闲。
    抿嘴笑笑，低下头去，认真的挑起要做种的花生来。
    徐闲自听到有福的声音开始，就想到门口去看看，但是顾有墨不动，他也不好意思动。毕竟外头还有二伯娘在呢，有福也用不上他帮忙。
    他忽然出去，倒是显得很奇怪的样子。
    再后来，听到有福让二伯娘回去坐着，他又想出去，但是顾有墨还是没动，不仅不动，还拿眼神来撇他，他就更不敢动了。
    再再后来，有福去了厨房，顾有墨起身出去了，他本来想跟着出去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跟着出去怪傻的，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但是他坐在板凳上却仿佛是坐在木钉上似的，总忍不住想要扭来扭去。
    好不容易看到有福跟在顾有墨身后进来，徐闲的眼睛一下子就亮开了，一脸期翼的看着有福，想着她如果能坐到自己旁边就好了。
    不过，徐闲注定是要失望的了，因为有墨特意把有福的饭碗放在了靠近自己的位置上。而那个位置正好和徐闲坐的地方是个对角，离得最远。
    徐闲眼中顿时闪过许多的失望，又不想被有福和顾有墨看到，便低下头去，做出一副埋头吃饭的样子来。
    顾有墨帮有福把板凳拉开，嘴里笑道：“来，坐三哥旁边吃。”
    “嗯，好。谢谢三哥哥。”有福笑眯眯的点点头，随后在顾有墨拉开的板凳上面坐下。
    顾有墨也坐了下去，又把泡菜碗往有福旁边推了推，说道：“妹妹快尝尝，今早的泡菜可好吃了，是阿奶用麻油拌过的。”
    有福夹了一块，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块，随后眉开眼笑的说道：“嗯，好吃。”说着，低头去吃饭，刚吃一口，就忍不住皱了眉。
    有福又去咬放在碗里的面饼，一口咬下去，还没嚼就觉得还是不太好吃，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有墨安抚的摸了摸有福的头发，小声道：“大伯母做的早饭，妹妹忍耐一下。”
    “嗯。”有福微微点了点头，努力咽下嘴里的面饼之后说道：“三哥哥我们快些吃饭，吃完了还要陪我阿娘去李家村看大夫。”
    “嗯，好。”顾有墨点头应道。
    一直在做出一副埋头吃饭的样子的徐闲却忽然抬头开口：“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81.第81章 这怎么好意思

    徐闲到底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虽然，按照有福和有墨的本心来说，并不希望他连这种事情都要跟着的。但是，顾杨氏怕徐闲一个人在家，又被村里的混小子欺负，便带着他一起了。
    有福有墨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违逆顾杨氏，只是谁也没有管徐闲，而是一左一右的拉了顾杨氏的手，只留徐闲一个人在后面跟着。
    徐闲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只要让他跟着就好。一路上倒是东盼西顾的，显然看着处处都觉得新鲜。
    实际上，一路从天谷山到顾家村，徐闲见过的东西也不少，但或许是小的时候在道观里被关得很了，以至于他只要能出门，就会觉得新鲜。
    还是顾杨氏不放心，直说让徐闲走前面。
    徐闲只说自己不认识路。
    顾杨氏又说，走岔了她会提醒他的。
    叫了几次，徐闲才依言走到前面去了，越过有福的时候，徐闲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不看自己，还微微有些失望。
    李家村离顾家村并不远，饶是带着几个孩子，也不过两刻钟（半小时）多一点就走到了。期间，顾杨氏还担心有福不能走，要抱她，结果被有福坚决的拒绝了。
    看着一路走来，有福果然没有走不动、跟不上的迹象，顾杨氏心中倒是觉得安慰不已。
    顾李氏就是李家村的人，也就是说，李家村是顾有墨的外家所在的村子。而现在虽然是农活比较忙的时候，但是还是会有一些人没有下地的。当然，也有做活做到一半，回家拿东西或者做其他事情的人。
    所以，刚一进村，就有人同他们（主要是顾有墨）打招呼。
    顾有墨扬着笑脸，一一应了，又给见到的人介绍了顾杨氏和有福的身份，并教着有福同自己一样，称呼遇到的那些人。
    只是，刻意的忽略了徐闲。
    偶尔也会有人问起徐闲。
    这时候顾杨氏就会率先开口，说徐闲是亲戚家的孩子，到顾家做客来的。
    次数多了，徐闲就有些难过了。
    故意落到后面，低了头，闷闷的在后头跟着走，再也没有之前在路上的那种看什么都新奇的劲头了。
    觉察到徐闲的情绪，顾杨氏想了又想，到底还是在一处无人的路段，蹲到了徐闲的面前，看着他，轻声说道：“孩子，婶子不是不想和人说，你的真正身份。只是……你在咱村就应该能感觉得到……”
    说着，顾杨氏将声音放得低了一些：“婶只是不想走在外面，你还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
    徐闲也不算是个笨的，听到顾杨氏这样一说，便也明白过来了顾杨氏的用心，当下便有些羞愧，低了头小声道：“嗯，婶，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顾杨氏微微笑了笑，又道：“好了，你还是就走前面吧，要不婶看不见你，总觉得不太放心，走两步回头看一下，也耽误功夫。”
    “嗯。”徐闲闻言，更不好意思，把头低得更厉害了一些，露在外头的耳朵尖，却微微有些发红。
    又走了没多久，隐约听到后面有人在唤：“二嫂子，有墨，二嫂子……”
    “是我二舅的声音！”有墨耳尖，率先听到后头人的声音，当下就喊了出来，一边说，一边还扭头往回去看。
    果然看到有人挑着大大的两捆胡豆在后面跑着，显然是在追赶着他们。
    再近一些，能看清脸了，便看到，果然是自家二舅。
    顾李氏娘家有两个兄弟，一个哥哥，一个弟弟。来的这个名叫李富生，比顾李氏略小一些。顾李氏还在娘家的时候，同他关系颇好。他平日里也很疼爱有书、有墨两个外甥。
    有墨同他的感情自然也好，见状笑道：“二舅，您咋还挑着担子跑路啊？不嫌重吗？”
    “二嫂子。”李富生跑到近前，先稍微歇了一口气，又同顾李氏招呼了一声，这才看着顾有墨道：“臭小子，你往哪儿走呢？连你阿公家都找不到了？你走反了知道不？”
    有墨冲着自家二舅翻了个白眼，然后才看着他说道：“二舅，在你心里头，我就这么笨，连阿公家的路都不认得？”
    “那谁知道你的。”李富生也不恼，只笑嘻嘻的看着有墨，嘴里说道：“万一你忽然魔怔了呢？”
    有墨更无奈了，看着自家二舅道：“二舅啊，你还真不怕我阿公敲你啊？”
    “你阿公又不在。”李富生得意的说道。说着，又正色道：“说正经的，你们往这边走，是做啥呢？”
    有墨也收了脸上的嬉笑，拉了顾杨氏的手，然后看向李富生说道：“我二伯娘身子不太舒坦，我和妹妹陪她去看大夫。”
    “找李大夫啊？”李富生闻言，不由自足的皱起眉头，单手捏了自己的下巴，微微思索了片刻，才说：“李大夫这会儿应该不在家吧？我记得，好像看到他往坡上走来着……”
    李家村的李大夫虽然也姓李，但是他父亲那一辈才搬来的，和李家村的李姓，并非同宗。所以，李富生提到他的时候，也是以李大夫称呼。
    有墨一听，马上问道：“二舅，你没记错吧？”
    李富生又想了想，才肯定的说道：“嗯，肯定没记错。不过，他家应该是有人的……”
    说着，看向顾杨氏，笑着说道：“要不这样，二嫂子，您先带着他们去李大夫家等着，我这就去坡上帮您喊人去。”
    说话间，又挑着担子转身就要跑。
    有墨见状，整个人都无奈了：“二舅，您倒是把担子放下啊……”
    李富生闻言，应了一声：“哦……对哦！”说着，把担子直接放下，风风火火的就跑了。
    硬是让顾杨氏开了几次口，都没把客气婉拒的话说出来。
    等李富生走远了，顾杨氏到底还是没忍住，喃喃自语一般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有墨见状，冲着顾杨氏笑笑，说道：“没事儿，二伯娘。我二舅素来就是这样的，您不用管他。”
    说着又道：“走吧，二伯娘，我们先去李大夫家里。”
    说话间，有墨转了个身。
    因为他还拉着顾杨氏的手，倒是带得顾杨氏的身体也不由自足的跟着转了半圈。
    末了，顾杨氏又回头去看有墨二舅放在路边的那一担胡豆，嘴里道：“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等，顺便看着胡豆吧？”
    有墨一边扯着顾杨氏往前，一边道：“哎呀，二伯娘，您放心，丢不了。”
    ……
    顾杨氏自然知道胡豆放路边丢不了，只是觉得麻烦了有墨二舅，心里头过意不去而已。

 82.第82章 受到惊吓的顾杨氏

    顾杨氏带着有福几人，在李大夫家等了没多久，李大夫就回来了。看到有福的时候，下意识的就以为是有福又不好了，毕竟之前那段时间，他可是经常被请到顾家去出诊的。
    当下就有些着急，冲着顾杨氏点了点头，就去洗了手，过来摸了摸有福的额头，问：“小姑娘是不是又头疼了？”
    “没有，没有。”有福连忙摇头，急急说道：“谢谢李大夫伯伯关心，是我阿娘不舒服，阿奶让我和三哥哥陪阿娘来的。”一边说，一边往顾杨氏身边靠了靠，让自己依偎在顾杨氏的身边。
    “哦……”李大夫抱歉的冲着顾杨氏笑笑，然后才问：“顾二嫂子什么地方不舒服？”
    顾杨氏冲着李大夫微微欠身，随后才道：“是这样的李大夫，小妇人最近一段时间胃口不大好，吃什么东西都好像没味一样。今天早上，咬到煎糊了一些的面饼，就难受得很，吐过才好一些。我家婆婆不太放心，就让孩子们陪着小妇人来，请李大夫给把把脉。”
    “这样啊……”李大夫将脉枕推到顾杨氏面前，示意顾杨氏将手放上去。
    顾杨氏小心的扯了袖子，用衣袖盖住自己的手掌，然后才将手腕搁到脉枕上。
    李大夫一边给顾杨氏把脉，一边又看了她的舌苔、眼睑，问了她一些日常起居的问题，随后才笑着说道：“恭喜顾二嫂子了。”
    “啊？”顾杨氏不解的看着李大夫。
    李大夫又笑：“从脉象上看，你这是有喜了。”
    “啊……”听到李大夫的话，顾杨氏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反倒是觉得受到了惊吓，而且还是不小的惊吓。
    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没有啊……李大夫，您，您是不是弄错了？”
    “我……我……”
    “我没有的……”
    说着，顾杨氏心中只觉得又羞又气又恼又怒，以至于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只觉得李大夫这样的诊断是在侮辱自己。
    甚至是要‘毁’了自己。
    毕竟徐闲到来那天之后……她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和顾成义同房了。
    妇人害喜她也是知道的。一般是有个一个多月的身孕，就要开始呕吐什么的了，就像她当初怀有福一样。
    李大夫这样说，岂不是说自己不贞？
    天地良心，自己可绝对没有过。连想都没有想过。
    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但是，她又不能对着大夫发火，更没办法把心中所想一一说出来。所以，只能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说自己没有。
    有福还没明白过来有喜是什么意思，就见自家阿娘的情绪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很不好起来，她也有些被吓到了，下意识的，抱住顾杨氏的腿，好半晌之后，才担忧的喊出一声来。
    “娘……”
    听到有福的声音，顾杨氏都快要哭了。
    她若是被浸了猪笼，有福怎么办？
    呸呸呸，她什么都没做，怎么会被浸猪笼？
    可是……若是旁人只信李大夫的诊断，不信自己怎么办？
    怎么办？
    ……
    顾杨氏快要被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吓死了，整个人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六神无主。
    李大夫也被顾杨氏的反应给吓到了。
    顾家二房什么情况他可是知道的，就算不是一清二楚，可看到的，听到的，再加上一些自己的判断，猜个七八分那是没有问题的。
    他原以为，顾杨氏会因为有孕而欢喜，可现在怎么觉得，不仅不见欢喜，反倒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李大夫倒是没想顾杨氏那么多，只下意识的朝顾有福看去，以为顾杨氏是怕有福会受到影响。
    或者是怕有福被家人冷落？
    不能吧？谁家还没个几个孩子啊？
    总不至于就怕成这样子吧……
    李大夫这会儿，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至于徐闲，则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在道观长大，连个女子都没有，加上人小，就算是识得一些字，也是很有限的。加上道观里最多的就是经书，还有少量的医书、术书，经书上自然不会写女子有喜是什么意思。其他的书，他接触不到不说，就是接触到了，也是看不懂的。
    好吧，经书他其实也不懂，只是跟着囫囵听听，也没人教过他。之前在道观他师父除了让他吃药、写字、走路、之外，真的是不让他做旁的事情的。
    所以，在他有限的认知里，有喜，大概也只是有喜事的简单说法。
    至于喜从何来，他是不懂的。
    也不懂为什么只是看个病，这大夫就能看出来二伯娘有喜。大夫又是算命先生。
    更不懂，为什么听到说自己有喜了，二伯娘会那么害怕。
    不是有好事吗？
    只有有墨一个人，在经过短暂的喜悦、惊愕之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思维和分析的能力，并且最终得出，二伯娘和李大夫可能对彼此的话或者行为，产生了误会？这样的结论。
    当然，或许不是话，也不是行为。具体是什么不重要。
    反正，是有误会就是了。
    明确了这样的念头之后，顾有墨倒是不含糊，当下拽了顾杨氏的手腕，重重的一扯，同时大声喊道：“二伯娘！”
    手腕被重重的扯了一下，加上听到有墨的声音，顾杨氏顿时就是一惊，下意识的道：“啊？啊？怎么了？”
    说完，这才看向顾有墨，定了定神，问道：“有墨，怎么了？”
    看顾杨氏似乎回过神来一些，有墨才缓缓说道：“二伯娘，您先不要着急，坐下来……”
    等顾杨氏依言坐了，有墨才斟酌着，继续对她说道：“我觉得，您是不是误会了一些什么？”
    顾有墨的话还没有说完，顾杨氏就马上接口道：“对对，误会，一定是误会。”说着，又把手腕放到脉枕上，看向李大夫，语带哀求的说道：“李大夫，要不，你再仔细给我诊诊脉，看是不是，您搞错了？”
    李大夫的脸色有些不好了。
    你顾杨氏就算是担心自己的女儿，也不能因此就质疑我的医术吧？
    当下就略微有些生硬的说道：“顾二嫂子，李某的医术虽然算不得是多么高明，但是，有没有身孕我还是能够诊断得出来的。”

 83.第83章 怀胎两月有余

    “不是，李大夫，您看我平日身子骨就不好，您觉得，我这……会不会是气血不和，导致的呢？”
    顾杨氏听李大夫的语气明显是生气了，心里头又开始发起慌来，不仅发慌，还很是不安。张了好几次口，才语带艰涩的说出一句话来。
    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医者本份，听到顾杨氏的话，李大夫还是点了点头，生硬的说道：“是有些气血不和。”
    听李大夫这样说，顾李氏脸上显露出一种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神情。
    不过，不等她开口说话，李大夫就继续说道：“但是，有身孕也不假。”
    顾李氏脸上浮现出来的喜色在一瞬间冻结，仿佛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一般，张着嘴，却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李大夫这才觉察到不对。
    还没等他开口闻讯，一直无奈的听着两人鸡同鸭讲一般对话的顾有墨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开口问道：“李大夫，您能看出来，我二伯娘怀孕多久了吗？”
    李大夫下意识的回道：“两月有余。”
    “两月有余？两个多月？”
    顾有墨是问完就不管了，但是听到李大夫的回答的顾杨氏却觉得心中忽然一下就亮开了一般，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不自觉的、无声的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中又滴下泪来。
    李大夫越发不解，看着顾杨氏，纠结着开口道：“这……顾二嫂子，您这？”
    “娘……”
    顾杨氏的眼泪滴到一直抱着她的顾有福的额头上，有福知道阿娘有哭了，心中也跟着难过起来，一边抬头，一边轻唤她。
    不过，等有福抬起头之后，她心中的那些难过和担忧就一下子全都消散了。
    因为，她能够看得出，她阿娘的心情忽然变得好了起来，虽然依旧不太明白，但这不妨碍有福跟着顾杨氏一起笑。
    顾有墨松了一口气，看看顾杨氏，又看看顾有福，默默的闭嘴坐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去了。
    倒是徐闲，在得知有喜就是怀孕之后，神情忽然变得怪异复杂了起来。
    只不过，他很快就低了头，倒是没人注意到他的变化。
    当然了，其实就算他不低头，只怕也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变化。
    现在大家关注的重点可是顾杨氏。
    顾杨氏还在笑，眼角也还挂着泪水，但是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再也不复先前的失控。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所以，她还是略微有些忐忑的。
    “两月有余？”顾杨氏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肚子，再看向李大夫，语带疑问的开口。
    “是啊，两月有余。”李大夫这会儿已经意识到，先前顾杨氏的不安大概是因为什么了，心里头自然不再计较她先前的态度，语气自然而然的温和了下来，脸上也重新带了那种让人一看就会觉得亲切的淡笑。
    得了李大夫的再次确认，顾杨氏深吸一口气，双手捂了自己的脸，将所有的神情都藏在手心，好半晌之后，才从手掌缝中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等放下手掌之后，她整个人仿佛是放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轻松。
    平复好自己的心情，顾杨氏重新才看向李大夫，微微欠身，语带歉意的说道：“李大夫，刚刚是小妇人失态了，还请李大夫见谅。”
    见顾杨氏致歉，李大夫心中最后一丝芥蒂也没了，微微一颔首，说道：“顾二嫂子哪里话，都是乡里乡亲的，些许小事，不必介怀。”
    “多谢李大夫。”顾杨氏再次感激的欠身。随后看着李大夫又问：“李大夫，小妇人尚有一事不明，还请李大夫解惑。”
    李大夫略一伸手：“顾二嫂子但说无妨。”
    顾杨氏问道：“有孕的妇人害喜，这个小妇人是知道的，只是不都是一个多月身孕的时候，就开始害喜的吗？怎么……小妇人都两月有余了，才刚刚开始害喜？”
    “哦……”李大夫失笑摇头，说道：“顾二嫂子误会了，虽说一般妇人害喜，大多是从怀胎一个多月的时候开始的，但世事无绝对，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可能完全相同的，有一些例外也在所难免。”
    “更何况，害喜的妇人虽然大多都会有呕吐的表现，但这并不是说，害喜就只有这一种表现。”
    “其实有很多妇人一开始的表现很轻微，只是略微有些胃口不开，不思饮食。”
    “就好像顾二嫂子你一样。”
    “其实从你开始觉得口中无味、不思饮食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害喜了。”
    “而且……”
    说到这里，李大夫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适才李某也曾问过的。”
    “顾二嫂子你，不是已经两三个月，没有来月事了吗？”
    “怎么？你自己没注意到？”
    “这……我……”顾杨氏哑然，随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妇人身子素来不佳，总是不准的，所以……”
    “也是。”李大夫微微点了点头。
    早前他也给顾杨氏看过病，所以，对于顾杨氏的身体状况，他大体还是知道的。
    随后，李大夫又看向顾杨氏，说道：“不过，顾二嫂子，有个事情，你心里面，得有个准备。”
    顾杨氏闻言，又有些紧张，略微有些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您说。”
    李大夫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你这一胎怀象不是很稳，你的身子，又不是很好。所以得特别注意一些才是。”
    “不能太过劳累，不能太过紧张，也不能大悲、大喜、大怒，尤其不能摔倒。”
    “如果可以的话，生活上头，尽量开好一些，吃点好的补一补吧。”
    “另外，我再给你开一副养血安胎的方子，你抓两副药回去。炖肉、炖鸡、炖鲤鱼或者鲫鱼，都行。”
    “还有，记得不能吃甲鱼、螃蟹、泥鳅、贝壳这些东西，也不能吃韭菜、木耳、木耳菜、长寿菜，山楂也别吃。你不适合。”
    “鲤鱼，鲫鱼，草鱼，倒是可以多吃一点……”
    李大夫一边开方，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顾杨氏还好，有福却在一旁，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扳着手指，努力的记着。记到后来，有些乱了，忍不住开口说道：“李大夫伯伯，您慢点，有福记不住了。”
    李大夫还没开口，有墨就看向有福说道：“妹妹不怕，三哥都记着呢。”

 84.第84章 怎么可能吃独食呢

    顾杨氏低了头，犹豫了半天，终于在李大夫快要开好方子的时候，鼓起勇气，开口问道：“李大夫，不知小妇人这一胎，是男是女？”
    “噢……”李大夫低着头应了一声，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安心的写完方子，搁了笔，才看向顾杨氏说道：“顾二嫂子，你这一胎怀相不显，脉相也不是很明显，暂时还不能辨出男女。”
    “你等过一个月，胎儿大一些了，再来找我，届时应该可以分辨得出了。”
    “哦，哦，好……多谢李大夫。”暂时无法得知自己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顾杨氏心中很是遗憾，但又隐隐松了一口气。
    开完方子，李大夫看着顾杨氏，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这里头有几味好药，所以可能会稍微贵一些……”
    一听价格有点贵，顾杨氏就迟疑了，犹豫着说道：“李大夫，要不……麻烦您，先给我抓一副？”
    李大夫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本就气血不足，现在有了身孕，外在虽然不显，内里却亏损得厉害……这药最少也得吃上三副。”
    说着，又补充道：“按说，应该多吃几幅，好好调养的。”
    顾杨氏更加犹豫了，好半晌之后才迟疑着说道：“那……就三副？只是不知我带的钱够不够。”
    李大夫闻言说道：“若是钱没带够倒是无妨，回头给我送来，或者找人带来就行了。”
    到底还是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顾杨氏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三副就三副吧。”
    “麻烦李大夫了。”
    得了顾杨氏的话，李大夫拿药方去药柜后头抓药。
    外头，顾有墨的二舅母李江氏来了。
    李江氏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人，大嗓门，还在院子外头就在喊：“有墨，有墨…………”
    顾有墨听到外面的声音，连忙出去。
    “二舅母，您怎么来了？”
    有墨闻声出去的时候，李江氏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听到有墨的话，李江氏依旧大着嗓门说道：“还不是你二舅那个人，不管做啥都要拉下些事情。你们来了，也不知道和你们说一声，让你们往家里吃饭，我只得多跑一趟了。”
    说着，又问：“你二舅说你陪你二伯娘来看病，李大夫给看好了没？”
    有墨说道：“李大夫还在给二伯娘还在抓药。”
    李江氏就道：“那就是快了。一会儿啊，你同你二伯娘还有妹妹一道往家里来，你阿婆都已经回去做饭了，我也得赶紧的去地里摘些菜回去，就不等你们了啊。”
    说着，李江氏就准备要走。
    顾杨氏带着有福从屋里出来了，连忙唤道：“他二舅母……”
    有福也跟着甜甜的喊了一声：“二舅母。”
    听到顾杨氏和有福的声音，李江氏顿了脚，见顾杨氏气色尚好，便先冲着有福点了点头，夸道：“哎，有福可真乖。”接着，才看向顾杨氏，略带试探的问道：“他二伯娘，你这……没什么事了吧？”
    “没事……”顾杨氏微微低了低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好事儿。”
    有福拉了顾杨氏的手，扬着小脸补充道：“我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头来，着重道：“都两个多月了。”
    李江氏闻言，眉眼一挑，满脸笑意的说道：“哟，那可真是好事儿啊。”说着，看向顾杨氏，真诚的说道：“他二伯娘，真是恭喜你了，祝你一举得男。”
    听到李江氏的话，顾杨氏心中高兴，当下就说道：“借您吉言。”
    说着，又道：“他二舅母，您和婶子都别忙活了，我这拿了药，就要回赶去了，家里头也忙着……”
    不等顾杨氏把话说完，李江氏就大声道：“那哪成呢。都到家门口了，连饭都不吃，这要传出去，不是让亲戚们笑话吗。”
    说着，又冲有墨说道：“有墨啊，一会儿记得领着你婶子和妹妹他们往家里来啊。”
    说完这话，就风风火火的走了，完全不给顾杨氏再次拒绝的机会。
    顾杨氏有些哭笑不得，不过都到这份上了，她若是再矫情，就是不通人情了，只是忍不住念叨：“就怕你们阿奶会挂念。”
    听到顾杨氏的话，顾有墨想都不想，直接冲着顾杨氏说道：“二伯娘放心，阿奶素来知道我阿婆和舅舅舅母们的脾性。要不然，也不会因为怕你尴尬而叫我跟着来了。”
    顾有墨的话说出来，顾杨氏心中更加尴尬了。
    而有福实在没忍住，冲着顾有墨翻了个白眼不说，还瞪了他一眼。
    倒是把顾有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么一会儿功夫，李大夫也把药抓好了，用桑皮纸包着，一共三包，拿根麻绳拴在一块儿，递给顾杨氏，叮嘱道：“炖肉和炖鸡也就罢了，若是炖鱼的话，这药得先熬上一个时辰再放鱼进去，少放些盐。”
    “另外，这是炖肉的药，和一般的药可不一样，炖过之后，就不能再炖第二次了，可不能因为心疼钱，就像普通的药一样，拿来再炖。”
    顾杨氏脸上闪过一丝遗憾，旋即点点头，说道：“嗯，好。多谢李大夫。”
    说着又问：“那，李大夫。这药炖好之后，其他人可以吃的吧？”
    李大夫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吃是可以吃，不坏事。但这个又不是普通炖肉的补药，里头主要还是养胎的，可以的话，还是尽量自己吃吧。三副本来就有些少了……”
    “你现在要以养身体为主。”
    “是，多谢李大夫。我到时候多加些水，多喝些汤就好了。”说着，顿了顿，解释一般补充道：“一大家子人，哪能就我吃独食呢。”
    话已经说到了，李大夫自然不会去管别人家的事，只是脸上到底还是带了些不赞同。
    顾杨氏仿佛是没有看懂李大夫的脸色一般，只是问道：“请问这诊费和药钱一共多少呢？”
    李大夫闻言回道：“诊费就算了，药一共一百六十二文，顾二嫂子给一百六十文就好。”
    价格比顾杨氏想象中便宜不少。
    听到说免了诊费，顾杨氏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耽误您这么久功夫，又是农忙，怎么能连诊费都不给呢……”
    李大夫摆摆手，说道：“又不是出诊，也没耽误多久，都是乡里乡亲，无妨的。”
    “多谢李大夫了。”顾杨氏再次道谢，付了药钱，就带着几个孩子告辞了。
    而顾杨氏却没有注意到，在目送她和几个孩子离开的时候，李大夫的脸上，带着些许不忍，更多的却是同情。
    女子生育本来就是生死关，是拿命在赌。而顾杨氏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生孩子……
    只是，顾家的情况他也清楚，如果确定是男孩的话，只怕顾杨氏就是拼命，也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既然如此，不如不说，免得徒增她的负担，对身体更不好。
    那两个孩子都是聪明的，只希望自己的话，能够让那两个孩子重视，从而带给他们家里人。能尽量让她多歇息，吃好一些，好好的调养好身体。

 85.第85章 比自己吃着更欢喜

    顾杨氏本来是想直接回家的，却被顾有墨强拉着，往自己阿婆家的方向去了。顾杨氏拗不过顾有墨，自己心里也觉得不去似乎不太好，但还是忍不住念叨：“就这样空手上门，怎么好意思……”
    到了有墨阿婆家门口，顾杨氏又说：“我这手上还拿着药呢，这怎么好……”
    带着药登别人家的门，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顾有墨当下就说：“没事儿的二伯娘，我阿婆他们不都知道您是来看病的吗，那有看病不开药的。”
    有福却道：“阿娘，要不我们把药挂在院子里吧，不拿进屋。”
    顾杨氏觉得有福的提议极好，当下就赞道：“哎，我们有福可真聪明，娘都没想到的。”
    有墨推开李家的院子门大声喊道：“阿婆……”
    “我的有墨乖孙来啦。”有墨的话音刚落，屋里很快就传来了声音，说话间，有人从厨房出来，正是有墨的阿婆李高氏。
    顾杨氏连忙唤道：“婶子。”
    有福也甜甜的喊：“阿婆。”
    徐闲弱弱的跟着唤了一声：“阿婆。”
    李高氏看上去年纪同顾刘氏差不多，一见到顾杨氏就热情的招呼：“他二伯娘子来啦，快进屋坐，屋里凉快。”
    说着，又看向有福，笑道：“有福长得越来越可爱了。”
    最后看向徐闲，迟疑的道：“这是？”
    李、顾两家是亲家，顾杨氏自然不会再像在外面那样含糊的以亲戚家的孩子之称糊弄过去。
    当下便笑道：“婶子，这孩子叫徐闲。是有福爷爷在有福出生的时候，给她订下的娃娃亲。”
    “噢。”李高氏对这事也是有所耳闻，当下便恍然的点了点头，看着徐闲一脸和煦的笑道：“好孩子，来，进屋。让有墨给你抓胡豆吃。”
    说着，又对有墨说道：“堂屋的柜子上头，有炒好的干胡豆，你捧几捧给弟弟妹妹们嚼着玩，顺便垫垫肚子。再给你婶子兑碗糖水，糖罐子还在原来的位置放着。”
    顾杨氏闻言，连忙推拒道：“婶子，白水就好了，不用糖水那么麻烦的。”
    李高氏看着顾杨氏说道：“他二伯娘你可别同我客气，你就当是回自己娘家了，一碗糖水怎么了，便是煮碗糖水蛋也是应该的。”
    顾杨氏闻言，只得道谢。
    “欸，好。”有墨则点头应了，表示自己知道。随后又问：“阿婆，我表哥他们呢？”
    李高氏回道：“你表哥还在坡上呢，家里头就你表姐在厨房里头帮着阿婆烧火。”说着又道：“好了好了，你帮着阿婆招呼一下你的二伯娘和弟弟妹妹，阿婆忙去了。”
    顾杨氏见状，连忙说道：“婶子，要不我帮您一起吧。”
    李高氏闻言连忙摆手，嘴里说道：“不用不用，你歇着就好，有墨他二舅母马上就回来了，我忙得过来的。”
    正说着，有墨二舅母李江氏的笑声就从外面传了进来：“娘，是不能让有墨二伯娘去厨房帮忙。”
    说着，李江氏拎着菜篮进了院子，继续道：“他二伯娘可是有喜的人了。”
    “真的？”李高氏闻言提高了一些声音问道。
    见顾杨氏点了头，又拍了拍手，由衷的道：“那这可真是大喜事。”说着顿了顿，招呼有墨：“有墨，快别愣着了，让你二伯娘进屋里坐，外面太阳大，可别晒着你二伯娘了。”
    顾杨氏连忙道谢，又同李江氏打了招呼，这才把手上的药挂在院子里，随着顾有墨进了李家的堂屋。
    顾有墨捧了两捧胡豆堆到徐闲面前的桌子上，又往自己和有福衣服上的口袋里装了两小把，给顾杨氏兑了糖水，这才领着有福去了厨房，同李家的表姐李大妹说话。
    因着家里有客人，不到晌午，李家的人就都收工回来了。
    有墨带着有福挨个认了人，打了招呼，就缠着李家的两个表哥，让他们带着自己和有福，去后头竹林里抓笋子虫。
    李家两位表哥自然应允，不一会儿就抓了十多二十只笋子虫（竹象鼻虫）。
    有墨欢喜的拿回去厨房，央着表姐李大妹给烧了。
    烧好之后，有墨端着着装笋子虫的碗，‘假惺惺’的问了一圈，问李家的表哥和表姐吃不吃。
    李家的表哥表姐知道他在家里头，因着顾家老太太的原因，基本上是没有这些东西吃的，便都让着他，只说自己不吃。
    有墨也不客气，拉了有福找地方分食去了。
    至于徐闲？
    呵呵……那是谁？和他很熟吗？再说了，他不是有胡豆吃么？
    有墨熟练的把笋子虫的头和翅膀以及脚爪去了，又用一根细竹签小心的去了内脏，这才递给有福，说道：“妹妹快尝尝，可好吃了。”
    烤好之后的笋子虫闻着就香得很，但有福毕竟没有吃过这些东西，看着笋子虫还是有些怕怕的，鼓足勇气接过之后，却始终不敢喂到嘴里去。
    有墨见状，又熟练的弄干净一只笋子虫，然后往嘴里一丢，直接嚼着吃了，一边嚼，一边还做出一副满足的样子点头。
    等吞下肚之后，张嘴给有福看，哄她说道：“妹妹你看，三哥都吃了，可香了，真的。”说完，还一脸鼓励的看着有福。
    有福自然看出了自家三哥哥吃得极香，又见他满脸鼓励的看着自己，便小心翼翼的将笋子虫放进嘴里，轻轻的咬了咬。
    很快，有福就吃出了味道。一下子，连眉眼都弯了起来，显然是吃得欢喜极了。
    顾有墨见状，也心生欢喜。
    从前有福脑子不太灵光的时候，阿爷总是不让他带着她来阿婆家，他又不能将笋子虫带回家去，引得阿奶不高兴，毕竟笋子虫那独特的香味，可是藏不住的。
    因此每每都会遗憾，自己妹妹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会儿见有福吃得极香，只觉得心中的遗憾得到了填补，便比自己吃着还要满足。以至于，两位表哥抓到的，统共一二十只笋子虫，其中大半都进了有福的肚子，有墨自己，只不过吃了三四只。
    这让在一旁看着的李家表哥忍不住啧啧称奇，毕竟，在吃笋子虫这件事情上，有墨可是从来都不让人的，哪怕他的亲哥哥有书，也没能从有墨手上分到过多少次。
    有墨可不管李家表哥在想什么，他只是一边用手帕给有福擦嘴角沾的少许黑灰，一边问：“妹妹觉得这个好吃吗？”
    有福的眼睛现在还是亮晶晶的，听有墨一问，就马上点了点头，开心的应道：“好吃。”
    有墨又问：“那以后三哥哥再带你来吃好不好？”
    “好！”有福重重的点头。
    有墨见状，笑得更加满足了。

 86.第86章 只要怀上了就有希望

    在李家吃过午饭，顾杨氏便要带着三个孩子道谢告辞，李高氏再三挽留，看留不住，便让二媳妇李江氏拿了草帽过来，让顾杨氏带上。
    说是日头毒，顾杨氏怀了孩子，晒多了不好。
    顾杨氏推拒了几次，就接受了，只说回头给他们带回来。
    李高氏原本还想给几个孩子拿草帽的，孩子们都拒绝了。
    李家的草帽也不多，基本上也就一人一顶，太阳大，日头毒，干活的时候他们还是都需要带的，所以，李高氏也没有坚持让孩子们也带。
    有墨的二表哥李兴业见状，在自家屋前折了柳条，编成帽子，给三个小的分别戴了，倒是让三个小的都喜爱得紧。
    天热，午饭过后太阳最毒的时候，顾长庚家通常都不会出门干活的。所以，顾杨氏带着三个小的回家的时候，顾家人都还在歇晌。
    因为挂记顾杨氏，顾刘氏直接就坐在屋檐下打盹，听到院门响动的声音，睁开眼来，就看到顾杨氏领着几个孩子回来了，连忙问道：“咋样了？大夫怎么说？”
    顾杨氏走到顾刘氏的面前，把草帽摘了拿在手里，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娘，大夫说……”
    见顾杨氏吞吞吐吐的，顾刘氏不由得有些着急，急急问道：“大夫说啥了？”
    “说……”顾杨氏抿了抿嘴，将声音放低了些，说道：“说我有喜了。”
    “啥？”顾刘氏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顾杨氏，提高了声音问道。
    “大夫说，我有喜了……”顾杨氏再次说道。说着，语气微顿，又补充道：“有两个多月了。”
    听到顾杨氏再次开口，顾刘氏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欢喜和激动一瞬间同时涌到面上，嘴里连声说道：“好，好，太好了。”
    “哎，你这孩子，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回来干啥？也不知道歇到下半晌再回来。”
    “快别站着了，来，快坐下。
    “娘给你倒杯水去。”
    顾刘氏一边说，一边起身，同时拉了顾杨氏在自己刚刚坐的小竹椅上坐下，自己欢天喜地的去给顾杨氏倒了一杯水。
    随后又回了屋，还没走到床边，就冲着床头高声喊道：“老头子，老头子，快别睡了，快起来。”
    等走到床边了，见顾长庚不应，干脆直接伸手去推还在床上躺着的顾长庚。
    被顾刘氏扰了午睡，顾长庚并不着恼，睁开眼看着顾刘氏，见她满脸笑容，略有些不解的问道：“咋了老婆子，是天上掉下个金元宝叫你给捡着了？这么欢喜。”
    顾刘氏作势推攘了顾长庚一下，这才笑道：“我现在可比捡着金元宝还欢喜呢。”
    听顾刘氏这样说，顾长庚也来了兴致，微微侧了侧身，看着顾刘氏好奇的问道：“真有那么高兴啊？究竟啥事儿？”
    顾刘氏笑得眉眼都快看不见了，开口说道：“老二媳妇有喜了。”
    “真的？”顾长庚一听顾刘氏的话，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顾刘氏难以置信的问。
    顾刘氏这会儿虽然欢喜得没边了，可到底还是更担心顾长庚的身体，当下就嗔道：“说了多少次了，年纪大了，要慢慢起床，你怎么就是记不住，起这么快做什么？”
    顾长庚连忙说道：“哎呀我知道了，我这不是着急嘛……老婆子你快些告诉我，刚刚你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顾刘氏又轻推了顾长庚一下，说道：“自然是真的，这么大的事情，我骗你做啥？”
    顾长庚闻言也是大喜，嘴里说道：“太好了！真是祖宗保佑啊！我得去给祖先上柱香。”
    说着，顾长庚直接下了床，趿拉着鞋子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倒回来，嘴里道：“我真是欢喜过头了，怎么能这么衣衫不整的就去给祖先上香。”
    而这个时候，顾刘氏已经将顾长庚的薄长衫拿在了手上，看着他嗔道：“谁让你跑那么快，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到门口了，看吧，还不是得回来。”
    顾长庚笑着回到顾刘氏的面前，嘴里说道：“我这不是太欢喜了嘛。”说着，在顾刘氏的帮助下，换上了薄长衫，又把鞋子穿好，这才想起来问：“对了老婆子，知道是男是女吗？”
    顾刘氏也回过神来，说道：“哟，这我可忘记问了。”
    顾长庚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走吧，我去洗脸洗手，顺便你你也问一问老二媳妇。”
    顾长庚和顾刘氏一起出了房门，顾杨氏看到，连忙站起来招呼：“爹，娘。”
    “阿爷，阿奶。”
    端了小板凳，簇拥着坐在顾杨氏身边的有福和有墨一起抬头唤道。
    在顾杨氏身侧墙壁上靠着站着的徐闲也连忙直起身子站好，嘴里唤道：“阿爷，阿奶。”
    顾长庚破天荒的没有先回有福，只冲着顾杨氏说道：“坐着坐着，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要拘这种俗礼。”
    “谢谢爹。”顾杨氏受宠若惊的坐了，动作却有些局促。
    儿媳妇怀的是男胎还是女胎这种事情，顾长庚是不好直接问儿媳本人的，所以，等顾杨氏坐下之后，顾刘氏看向顾杨氏开口：“对了，老二媳妇。”
    顾杨氏闻声向着顾刘氏望去。
    见顾杨氏看向自己了，顾刘氏才继续说道：“我刚刚倒是忘记问你了，那李大夫有没有说，你这一胎是男娃，还是女娃？”
    “哦……”顾杨氏有些紧张的笑了笑，回道：“娘，李大夫说，我这一胎怀相不显，暂且还诊不出来是男娃还是女娃，让我过一个月左右，再去看看。”
    “这样啊……”顾刘氏听了，表情倒是没变，略微停顿了一下说道：“那就下个月再去看看。”
    说着，又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管咋说，既然怀上了，那就有希望。”说着，看向顾长庚，道：“你说是吧，老头子？”
    “对，对。”顾长庚闻言连忙点头，然后看向顾杨氏，温和的说道：“你娘说得没错，只要怀上了，就有希望。不管怎样，爹和娘，都是欢喜的。”
    顾杨氏低眉顺眼的应了。
    有福眼睛一转，蹦跳着到了顾长庚面前，

 87.第87章 喜欢妹妹但希望是弟弟

    等到了顾长庚跟前，有福伸出双手来，抱着顾长庚的手，一边轻轻摇晃，一边开口唤他：“阿爷，阿爷。”
    顾长庚低头看她。
    有福便继续说道：“李大夫伯伯说，我娘身子不好，得好好养身体，不能累着，还要吃好一些。他还给我娘开了药，说是什么养胎的，要炖肉或者炖鸡吃。”
    “嗯，好像炖鱼也可以。”
    “他还说，只有娘的身子养好了，弟弟或者妹妹才会乖乖的在娘的肚子里好好待着，不闹着现在就出来。”
    顾长庚闻言，摸了摸有福的头，然后蹲下身子笑着问她：“那有福觉得，你娘肚子里的小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有福抬头望了望屋檐，又扭头看看顾杨氏，然后才看着顾长庚说道：“有福也不知道娘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不过，有福希望是个弟弟。”
    顾长庚笑得更真切了，看着有福问：“有福喜欢弟弟啊？”
    “不是。”有福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有福更喜欢妹妹，不过阿爹喜欢弟弟，所以，有福希望是个弟弟。”
    顾长庚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他就笑着又摸了摸有福的头，说道：“我们有福真孝顺。”
    有福笑得一脸乖巧，抱着顾长庚的胳膊说道：“可是阿爷，如果有福没说准的话，你可不能怪的喔。”
    顾长庚失笑，点了点有福的鼻子，说道：“小机灵鬼。好，阿爷不怪。”
    有福这才放心，跟着又将小鼻子皱了皱，娇嗔的说道：“可是阿爷，刚刚有福明明是和您说，阿娘肚子里的小宝宝要阿娘养好身子，才会乖乖的待在阿娘的肚子里的。”
    “阿爷听到了的。”顾长庚爱怜的捏了捏有福的鼻子，说道：“你刚刚说，你阿娘现在不能累着，还要吃好一些。还有李大夫给你阿娘开了养胎的药，要拿来炖肉吃，对不对啊？”
    “对对对，阿爷好厉害。”有福用力的点了点头，抱着顾长庚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有福还以为，阿爷没有好好听呢。”
    “怎么会呢。”顾长庚好笑的摇头，看着有福说道：“有福说话，阿爷不是一直都有好好听着的么？”
    “嘿嘿……”有福笑看着顾长庚，撒着娇道：“有福也是关心阿娘肚子里的小宝宝，怕他不肯乖乖的嘛。”
    顾长庚自然知道有福实际上是担心顾杨氏，不过他也不说破，只是看着有福问道：“那有福记不记得，李大夫伯伯还说了些什么啊？”
    “嗯……”有福皱了眉头，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然后看着顾长庚说道：“他说用养胎的药炖的肉，阿娘最好能自己一个人吃。”
    “还说了很多阿娘不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阿娘应该多吃的东西。”
    说到这里，有福嘟起小嘴，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可是，究竟是哪些东西，有福记不清楚了。”旋即又拍了拍手，说道：“三哥说，他记得的。”
    说着，就扭头去看顾有墨。
    顾有墨看着有福点了点头，说道：“妹妹放心，三哥哥全都记得的。”说着，就把李大夫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顾长庚笑着听完顾有墨的复述，点了点头，心里头却在怀疑，这是不是顾杨氏教的。虽说顾杨氏素来老实，但……谁知道呢。
    想到这里，顾长庚站起身来，将目光看向顾杨氏，不过却不说话。
    顾杨氏见状，心中不安，就作势要站起来。
    顾长庚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坐着。”
    顾杨氏连忙重新坐好，看顾长庚还是什么都不说，便略带局促的说道：“爹，你别在意。孩子们就是关心我……其实，哪里用得着呢，我……我自己平日里，多注意一些就好了。”
    看顾杨氏那战战兢兢的模样不像是作假，顾长庚心中的升起的些许怀疑顿时就散了去，眉头重新舒展开来，看着顾杨氏，温和的说道：“嗯，你自己是得多注意一些，毕竟是双身子的人，大意不得。”
    说着，将头转向顾刘氏，说道：“老婆子，以后每日给老二媳妇煮个鸡蛋吧，另外，明天一早，就让老四去买两斤猪肉回来炖药。”
    顾刘氏笑着点点头，应道：“行，我知道了。”
    听到顾长庚的话，顾杨氏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摆放了，嘴里连声说道：“爹，娘，用不着的，真用不着……”
    顾长庚朝着顾刘氏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顾杨氏说道：“既然李大夫都说了，你不能劳累，那从今天开始，你先别上坡了，就在家里头好好养着。”
    顾杨氏更加不安了，慌忙站起来，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嘴里说道：“爹，不用的，真的不用。那些活我都做习惯了，不碍事的。”
    “行了。”顾长庚提高了一些声音，略微有些严厉的说道：“让你歇着就歇着，又不是忙不过来，家里这么多个人，这么多双手，难道还能差了你干的那点活？活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顾长庚就不再看顾杨氏，自去打水洗了脸和手，去给祖先上香去了。
    虽然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总算是好事一件，给祖先上柱香还是应该的，而且，也可以顺便求祖先保佑，让老二成义，能得个男丁传后。
    这样，他这个做老子的，也不用总端起父亲的架子来强行压他。
    顾刘氏却走到了顾杨氏的身边，坐在先前有福坐的小板凳上面，看着她轻声道：“好了，你心里头也不要有什么负担，这也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这么多年你和成义都不容易，你爹他，也不容易。”
    “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盼头，当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娘，我知道，我只是……”顾杨氏看着顾刘氏，欲言又止。
    顾刘氏心中了然，接着顾杨氏的话说道：“只是担心，他们会说闲话，是吧？”
    顾杨氏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应道：“嗯……”
    顾刘氏轻轻拍了拍顾杨氏的手背，说道：“你且放宽心，万事都有我和你爹在，他们若要说什么闲话，自有爹娘去教训他们，你只当自己什么都听不到就是。”
    “你现在啊，只要安心养胎就好，旁的，什么都不用管。”
    “爹娘都盼着，你这次能一举得男。日后啊，你和老二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心一些。这样，爹娘也好放心。”
    “明白吗？”
    “嗯。”顾杨氏点了点头，小声道：“儿媳明白。”
    顾刘氏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好了，你也不要有什么压力，毕竟啊，这生儿生女，都是命中注定了的，也怪不着谁。知道吗？”
    “嗯，谢谢娘。”顾杨氏再次点头，心里头，却升起许多的不安。
    万一这胎，又是个女儿，那她该怎么办？

 88.第88章 下了狠心的顾长庚

    过了未时中，日头便不似之前那般毒辣了，歇晌顾家人的纷纷起床，准备洗把冷水脸醒醒神，然后就上坡干活去。
    顾有庆自然是没起的。
    这也在顾长庚的意料之中，当下就去了顾有庆的房间。
    房间里，顾有庆在床上睡成了一个大字，半张着嘴打呼，显然上午是真累着了的。
    顾长庚并没有心软，伸手去拉他，一边拉，一边说：“有庆，快起床了，赶紧的，大家都起来了，就你没起。”
    被拉醒的顾有庆一张嘴就是哀求的语气：“阿爷，让我再睡一会儿吧，干了一上午的活，真的好累啊，浑身都疼得厉害。”
    顾长庚这一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把顾有庆给‘扳正’了，丝毫没有心软，嘴里说道：“你才做了多少活？连你阿奶的一半都没有吧，算得了什么呀？”
    “你这就是平日里没做过，习惯了就好了。”
    “行了，赶紧的起来了啊。”
    “这才半天呢，就受不了，那怎么能行？”
    听到顾长庚一点都不心软的话，顾有庆顿时闹将起来：“我不，我不起来！哪有一整天都干活的道理，我干了半天也该够了吧。”
    顾有庆一边说，一边拼命的往床里面滚，滚到最里头之后，就将手从床头挡板的缝隙里伸进去，然后死死抱住床头挡板。
    看顾有庆这一副赖皮的模样，顾长庚的嘴角狠狠抽了抽，旋即说道：“现在这么忙的时节，谁家干活是干半天的？难道你还能一天只吃一顿饭？”
    顾有庆死命抱着挡板，作势干嚎道：“我不管，一天吃一顿就吃一顿，反正我不上坡了，死都不上坡了。”
    这一下，顾长庚只觉得额角都开始抽起来了，当下看着他语气严厉的说道：“顾有庆，你还是不是男子了？这样耍赖，羞不羞？”
    顾有庆扯着嗓子干嚎：“我不是！我还小呢！不羞！”
    “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顾长庚看着顾有庆说道。
    顾有庆闭着眼睛干嚎：“你打我吧，你打死我吧，打死了我就不用干活了！”
    顾长庚气得瞪眼，探了身子去抓他。
    顾有庆一边将身体拼命的往墙上贴，一边嚎道：“奶啊，娘啊，快来救命啊，我爷要打死我啦……”
    “你当我不敢打你是吧？”顾长庚气急了，转身去拿放在屋里柜子上头的鸡毛掸子。
    顾有庆嚎得更起劲了：“娘啊，你再不来救我，我真的要被我爷打死了啊，阿奶快救命啊……”
    顾孙氏早就担忧的在屋子外头守了好一阵了，这会儿怎么都忍不住了，当下就进了屋，嘴里说道：“爹啊，我们有庆还小呢，他都累了一上午了，要不您就让他歇歇吧。这俗话说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您要教也慢慢教吧……”
    “对啊阿爷。”顾有庆拼命的点头，嘴里说道：“我娘说得对，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您慢慢教我吧，我就每天上午去学着干活就好了，下午您就让我歇着吧。”
    “下午这么热，干活又那么累，万一把我热坏了，累坏了，您不也跟着心疼吗？”
    “你有劲干嚎，有劲搂床板，还能没劲干活？”顾长庚倒拿着鸡毛掸子，在床沿上使劲敲了敲：“赶紧的给我出来，你现在出来下地跟着我们上坡干活，我就不打你，要不然，打你一顿好的，你也还是得给我上坡干活去！”
    说着，看顾有庆半点都没有松手的迹象，轮了鸡毛掸子就照着顾有庆身上打去。
    顾孙氏看顾长庚来真的，一下子就心疼得不行，连忙伸手去挡，挨了两下看挡不住，心中着急，干脆一拍大腿，往地上一坐，也跟着干嚎起来：“不得了啦，公爹打儿媳妇啦……”
    见儿媳这般和自己撒泼，顾长庚气得额头上面青筋只冒，冲着外面厉声喝道：“顾成礼，你给我滚进来！”
    屋里头动静那么大，顾成礼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听到顾长庚叫自己，再也没办法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畏畏缩缩的进了屋，冲着顾长庚陪两个笑，嘴里唤道：“爹。”
    一边唤，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顾长庚手上的鸡毛掸子，侧着身子挪到顾孙氏面前，用脚轻轻的踢了踢顾孙氏，嘴里说道：“别嚎啦，让旁人听见像话吗？”
    说着，又对着顾长庚陪笑：“爹您别生气，我这就教训她，您别气啊。”
    说话间，看顾孙氏还不收声，加重了一些力气踢她：“行了，让你别嚎了，听不见吗？”
    顾孙氏不仅不收敛，反倒嚎得更得劲了：“顾成礼，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媳妇儿子都被打了，你不仅不管，还要帮着……”
    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眼睛一瞟，就瞟到顾长庚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一下子就噎住了，不由自足的扯了个嗝，下面的话再也不敢说出口。
    顾长庚面无表情的盯着顾孙氏，嘴里说道：“你嚎啊，怎么不嚎了？继续嚎你的。”
    “你以为现在是农忙时节，我就不会让成礼把你送回娘家了？”
    “嗯？”
    屋子里的人都知道，顾长庚这是真的被气狠了，起了要休顾孙氏的念头。一时之间，谁都不敢再造次。
    连顾有庆也不干嚎了。只是抱着挡板，呆呆愣愣的看着顾长庚。
    他可不愿意做没娘的孩子。
    等顾长庚将不带情绪的目光投向顾有庆的时候，顾有庆一个激灵，连忙松开抱着床头挡板的手，连滚带爬的往床外面爬，用最快的速度站到地上。缩着脖子看着顾长庚，大气都不敢再喘一声。
    “哼！”顾长庚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鸡毛掸子一扔，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门。
    等顾长庚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了，顾成礼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随后伸手去拉顾孙氏，心有余悸的骂道：“蠢婆娘，明知道爹最好名声，你居然敢嚎出来那样的话，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顾孙氏也后怕不已，嘴里却说：“我那不是着急吗……”
    顾成礼闻言，狠狠瞪顾孙氏一眼：“着急？着急你就能说话不带脑子？真以为咱爹不敢把你休回娘家呀？”
    说着，又去瞪顾有庆：“都怪你这个臭小子，为了不干活，啥破招都往外使……除了惹你爷生气之外，有点作用吗？”
    “一点都不动脑子，你就不能学学你老子？”

 89.第89章 老二好久没回屋了

    顾孙氏听顾成礼的话说得不对劲，连忙推他一把，嘴里说道“哎我说顾成礼，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
    顾成礼看着顾孙氏，不屑的说道：“我怎么了我？我不会教孩子你会教啊？你会教，怎么刚刚还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
    说着，加重了语气：“猪脑子！”
    听到顾成礼的话，顾孙氏怎么都不服气，忍不住说道：“哎我说你这个人……”
    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面顾长庚在喊：“还出不出得了门啦？”
    听到顾长庚的声音，顾孙氏和顾成礼连忙噤声，一起往门外走去，连顾有庆都快速的换了衣服，不情不愿的跟在后头出去了。
    等大家都收拾好、拿好干活的家伙事出门，顾成礼忽然发现，老二媳妇顾杨氏不在。
    不过，想着老二两口子都是干起活来特别‘舍得死’的人，便猜想是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上午没干什么活，心里头过意不去，所以提前上坡干活去了。
    这么一想，心里头还觉得顾杨氏挺知情识趣的。
    不过等到上了坡，看到地里也没人，顾成礼就忍不住问了。
    “成义媳妇呢？咋没看到有人在地里？”
    顾长庚见他一张口就问自己的弟妹，不满的看他一眼，嘴里说道：“成天不想着自己好好多干些活，问你弟妹做什么？”
    顾成礼有些尴尬，喃喃说道：“我这不就是问问嘛，也没说啥啊。”
    顾刘氏在一旁喜滋滋的接口：“你们还不知道，成义媳妇她呀，有喜了。”
    “有喜了？！”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是一惊。不过顾成仁，顾李氏，顾成信三人，惊过之后，却是由衷的为顾杨氏高兴。
    顾孙氏和顾成礼的却起了别的心思。
    顾有庆则是一屁股坐到树荫下头，心里头巴不得他们多说一会儿话，好让他能晚点再干活，好歹躲一下懒。
    顾李氏率先开口，看着顾刘氏问：“娘，那我二嫂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娃还是女娃啊？”
    其他人也一脸关心的看着顾刘氏，等她回答。
    顾刘氏摇摇头，说道：“这个倒是还不知道。李大夫说脉相不显，等下个月再去看看，看能不能诊出是男娃还是女娃。”
    顾李氏有些为顾杨氏遗憾，随即双手合十作势往空中拜了拜，说道：“老天爷，二哥二嫂盼了这么多年，可一定要是个男娃啊。”
    看顾李氏双目之中透出真诚，顾刘氏心中高兴，忍不住对着顾李氏赞道：“娘就知道，你是个有心的，你们妯娌之间，就该这样。好，好！”
    顾李氏刚准备开口自谦一下，一直在旁边摸着下巴沉思的顾成礼就忽然开口了。
    “哎，不对啊……”
    听到顾成礼的话，顾刘氏下意识的接口问道：“什么不对？”
    顾成礼将眉头皱起来，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说道：“我记得，上次老二带着有福去送那个祁道长回来，老二媳妇不是同他闹了一场吗？那之后，老二可一直都同老四住一屋的，他好久都没回过自己屋了啊……”
    顾刘氏原本还以为顾成礼会说出什么话来，结果听到他居然说出这种话，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当然了，她这脸色是冲着顾成礼去的，对于顾杨氏，她还是很相信的。
    就算是不信，这一大家子人住一起，有点动静难道会听不见不成？平日里顾杨氏又基本上是和大家一起出门做活，一起回家的。
    就算是去洗衣服，也多半是和老三媳妇约着一起的。
    能有什么？
    更何况，顾杨氏也说了，李大夫说她怀胎两月有余，那时间不是正好对上么。
    她是没想到，顾成礼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种话能乱说的吗？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再添油加醋一番……那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么？
    顾刘氏还只是脸色不好，顾长庚却是忍不住，直接脱了鞋子，对着顾成礼直接就是一鞋底。
    顾成礼原本还在那里装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谁知道却忽然挨了一鞋底，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等看到是顾长庚打自己之后，嘴里就嚷道：“哎！爹……你干啥呢？打我做什么？”
    “打你做什么？你说我打你做什么！”顾长庚冲着顾成礼瞪眼：“你一个大男人，啥好的都不学，偏学着那长舌妇人碎嘴，像话吗？”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来？”
    顾长庚一边说，一边再次扬起鞋底，往顾成礼身上打去。
    连脱鞋打人这种‘毫无形象’的行为都做了出来，可见顾长庚真是被顾成礼给气得不轻。
    顾成礼一边跳脚一边嚷：“我没有啊，我不就是说句实话吗……”
    “你还有理了是吧？”看顾成礼毫无悔意的样子，顾长庚心中越发觉得堵得慌，连手上打人用的力气，都加重了几分。
    顾成礼连着挨了好几下，倒是不敢再和顾长庚犟嘴了，只是喊：“老三老四，你们就看着我挨打是吗？”
    看顾成礼都直接喊出来了，顾成仁和顾成信也不好再什么都不做，两人一起上来，作势要拦顾长庚。
    顾刘氏也在一旁劝：“老头子，你先消消气，歇一歇，我来同他说。”
    看顾长庚还是一副打人的架势，顾刘氏又道：“要不，让旁人瞧见了，也不像话，那边坡上还有人在做活呢。”
    这话说出来，顾长庚心中便有了顾忌，倒是不再追打顾成礼了，双眼却依旧瞪着顾成礼。
    顾成礼畏畏缩缩的往顾刘氏背后躲，嘴里还委屈的喊：“娘……”
    “你还委屈了？”顾刘氏对着顾成礼，也是没什么好气，把他往外面一扯，一边给他拍身上被顾长庚用鞋底打出来的土，一边说：“你说你啥时候能学会在正事上动脑子？多大的人了，还尽说些让人听着就生气的话。”
    说着，语气微顿，又道：“别说你爹生气，就是娘听着，也想给你两下。”一边说，一边还重重的拍了他两下。
    顾成礼不怕顾刘氏，依旧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她，嘴里道：“可是娘，我这不也是担心嘛……你总不希望二弟他好不容易盼来个孩子，结果却是……”
    ‘帮别人养’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顾刘氏一巴掌给打了回去，看到顾刘氏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顾成礼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只是眼神，到底还是不服气的。
    顾成仁还好，只有自己的判断。顾成信其实也只是个半大小子，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要弱一些，因为顾成礼的话，倒是半信半疑起来。
    只是因为先前顾成礼的遭遇，让他不敢把话说出来，但看向顾刘氏的眼中，却充满了问讯。
    他同二哥顾成义的关系最好，心里头自然是向着顾成义的。
    而且，他最清楚，顾成义在他屋里住了多久。

 90.第90章 顾成礼的别有用心

    看顾成信也被顾成礼的话带沟里了，顾刘氏心中直叹气，半晌之后才说：“你们怎么把人想得那么坏？旁的不说，有福娘嫁到咱家这么多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头还能没个数？”
    听到顾刘氏的话，顾成礼目光闪烁，嘴角蠕了蠕，感受到顾长庚目光仍旧锥子一样的落在自己身上，到底没把‘知人知面不知心’几个字说出来。
    实际上，顾成礼自然知道顾杨氏是什么样的人。他刚才那样说，本来就是经过思索之后的别有用心，只是没想到，老爹老娘的反应会那么激烈，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顾成礼这个人吧，自私是刻到了骨子里的。在事情不关乎自己的切身利益的时候，他的反应从来都是慢了不止半拍的，甚至于显得有些‘愚笨’。
    可是一旦当他感觉到，自己的利益将受要到‘损害’的时候，他心里头的那根弦就会被拨动，脑子也会在一瞬间转得飞快。
    比如说刚才，顾刘氏说顾杨氏有身孕了的时候，他心里头的那根弦就被拨动了。
    作为这个家里最会偷奸耍滑的人，顾成礼清楚的知道，老二顾成义两口子，尤其是老二，为什么会啥事都抢着干。就是因为他没有儿子，而且因为自家老爹的压制，让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再有儿子了。
    没有儿子，他的腰杆就直不起来，就会怕别人因此看不起他。所以他才会拼命的在别的地方努力，以此来显示自己的‘能耐’，以此来显示自己对于这个家，有无可替代的‘巨大’作用。
    但实际上，顾成义并没有比旁人多一些本事，只能从下死力气干活和主动承担这个家的责任这两方面来做。
    顾成礼虽然口头上……当然，心里头偶尔也难免会有点。
    口头上说，因为老二顾成义总是显能，以至于老三和老四对他这个大哥都没有应有的尊敬。但实际上，他真的是乐得轻松。
    就好像这一次，原本是轮到他送粮去大仓，可他还没开口，才刚刚装出来一副受伤的样子来，老二就自告奋勇的把担子接了过去了……多好啊。
    但是！如果顾杨氏给老二生下一个儿子来，让老二的腰杆子重新硬起来，那他还能像之前那样，干活的时候拼命争先、遇到难事迎头顶上、有好事情则退后礼让吗？
    反正顾成礼觉得是不太可能的。
    再一个说，家里头兄弟四个，以后老爹老娘没了，肯定是要分家的。老二没有儿子，只有一个丫头片子，哪怕是他们打了招赘的主意，自己也可以想出法子尽量的少分他地和其他的东西，然后自己以老大的身份，占住大头。
    老二他没儿子，敢说个不字吗？
    老二不反对，老三和老四就算是心有不甘，也翻不起浪来。
    可是，一旦让老二有个儿子，而且是个盼星星、盼月亮，日盼夜盼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儿子。为了这个儿子，他还能不和自己算个一清二楚？不从自己这里挖块肉回去，那就算他客气了！
    一定不能让顾杨氏生下这一胎来！
    但是，他又不能自己动手，要不然，等老二送粮回来，他可承受不起老二的怒火。
    所以，顾成礼的打算原本是，先抛出个怀疑的引子来。
    其他人能起疑最好，当然不起疑也没关系。只要让老四顾成信心里头生出些怀疑来就行。
    这样子一来，他就不愁老四不把话传给老二了。
    而老二若是知道了，这孩子多半不是自己的，他还能让顾杨氏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应该不能吧？
    ……
    顾刘氏自然不知道顾成礼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只当他是真的想岔了，又‘没脑子’的说了出来，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就算咱们抛开有福娘的品性不谈，那你们想想，她有那个机会吗？”
    “白日里不管做什么，有福娘都没有独处过。就算是她回家做饭，这一路也都是有眼睛瞧着的，回到家里头，还有大丫在，她能做些什么来？”
    “至于晚上，这一大家子人住在院子里，有什么响动还能听不见？”
    “更何况，有福娘这一胎的时间，也是对得刚刚好的。”
    说着，看向顾成信：“老四你说，你二哥是从啥时候开始，到你那屋去睡的？”
    顾成信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就看着顾刘氏回道：“就清明过后没多久啊，刚刚大哥不都说了吗，是送了祁道长离开之后的事情。”
    顾刘氏点了点头，继续看着顾成信问：“那你说说，距离现在，有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啊。”顾成信想都没想，就直接回道。说着，还补充道：“现在刚刚到夏至没两天，祁道长是清明过后才带着徐闲来的，自然，只得两个多月。”
    顾刘氏再次点头，说道：“你二嫂怀孕，也刚好两个多月，你说这时间是不是对上了？”
    “呃……”顾成信闻言，下意识的想了一下，才点点头，回道：“对上了。”
    顾刘氏又看向顾成礼，问道：“那你呢？你觉得呢？”
    顾成礼装出一副尴尬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娘，那我不是不知道嘛……我还以为，二弟妹才怀胎一个多月呢……”
    “毕竟，她今天早上才刚开始吐。”
    “而且啊，娘……这怀孕两个多月这事，是二弟妹自己说出来的？”
    等顾刘氏点了头，顾成礼又拖长了声音，语气怪异的说道：“真能作数吗？”
    “当然能作数！”顾刘氏想都没想，就肯定的说道。说着，又道：“话虽然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可是她也说了，这是李大夫把脉把出来的。当时有福有墨都在，她若说的不是真话，就算有福不说，有墨还能不说？”
    顾成礼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那……有墨那么疼有福，谁知道呢……”
    不等顾刘氏继续说话，顾成仁就在一边幽幽的接口道：“我们有墨，可是从来都不说谎的。”
    顾李氏在一旁助威一般的，用力点了点头。
    顾成礼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看大人们好像快要讨论结束，马上就要开始干活了，顾有庆心中着急，脑子一转，说道：“有墨不用说谎啊，他只要什么都不说就可以了。”
    “就好像以前，我们在外面玩，遇到什么事情，他也不是回回都告诉阿爷的啊。”
    听到顾有庆的话，顾成礼心中顿时伸出一种‘上阵父子兵’的感慨来，当下就点了点头，接过顾有庆的话，看向顾刘氏问道：“娘，您问过有墨了吗？”
    顾刘氏一愣，这她还真没问过。
    看老伴愣住，冷静了许多的顾长庚开口了：“这种一问就知道真假的事情，老二媳妇不敢说假话的。”
    说着，还看着顾成礼补充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厚脸皮？”

 91.第91章 心神不宁的顾杨氏

    进了小暑，天气就一天比一天热，尤其是最近，又热又闷，连偶尔吹来的分，都透着阵阵热浪。
    顾杨氏坐在屋檐下补衣服。
    有福坐在她旁边翻三字经，间或抬头看一眼顾杨氏，或者扭头去看看顾有墨。
    顾有墨坐在有福的旁边，捧着一本论语在看，看到精彩的地方，总不由自足的摇头晃脑一阵。
    徐闲则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双手托着腮，看着院门外头发呆。
    自从知道顾杨氏有孕之后，顾长庚和顾刘氏就不再让她去地里干活了。连家里的活计都只让她做轻省的。像挑水啊，抱柴啊，或者是端什么比较重的东西啊……这些活是坚决不许她上手的。
    而且，顾刘氏还特意叮嘱了有福有墨，让他们帮忙看着，不让顾刘氏趁大家不在家的时候，去做那些重活。
    连她和有福以及徐闲的衣服，都不让她自己洗。
    不是顾刘氏自己帮着洗了，就是顾李氏帮着洗了。当然，顾刘氏毕竟是长辈，所以更多的时候，还是顾李氏帮着洗的。
    顾孙氏倒是连手都没沾一下。
    顾杨氏见顾刘氏和顾长庚态度坚决，倒也不坚持要去做哪些重活，毕竟她也不希望自己在这种时候出什么事情，只是，她倒不是个能闲得住的人，便把家里头缝缝补补的活计都揽了过来。
    这活就是坐着做的，不累，顾刘氏倒是应允了。
    有福和有墨要看着顾杨氏，都不怎么出去玩了。他们不出去，徐闲就不敢出去，当然，徐闲最近也没心思出去。
    他最近有些苦恼。
    准确说，是他最近很是苦恼。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应该为顾家二伯和二伯娘高兴，应该期待二伯娘肚子里怀的，是个他们盼望已久的男娃。因为，顾家二伯对他真的很好，顾家二伯娘对他，也还不错。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希望他们能得偿所愿。
    另一方面，他又清楚明白的知道，顾家二伯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他不敢去想，如果二伯娘真给二伯生下一个男娃的话，二伯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对他好？
    应该不会了吧？
    那他以后会怎么样呢？
    会不会被顾家人嫌弃？会不会被顾有庆和外面那些坏孩子欺负死？
    徐闲的心里头真的很乱，以至于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
    顾杨氏这几天，总有些心神不宁，手里头拿着一件衣服，补着补着，就又发起呆来，针尖刺进大拇指的指尖里头，扎出血来了，都没知觉。
    有福正好抬头看顾杨氏，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就急了。
    “哎呀！阿娘，您的手指流血了……”
    有福把手中的书往针线篮子里一放，探着身子去拉顾杨氏的手。
    顾杨氏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指头上冒出来的血珠，呆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才感觉到疼。
    有福把顾杨氏的指头放进嘴里吮了吮，然后看着顾杨氏，一脸担忧的问：“阿娘，您这两天是怎么了？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说着，伸手摸了摸顾杨氏的肚子，又问：“是小宝宝在闹你吗？”
    “阿娘没事，小宝宝也没有闹阿娘。”顾杨氏看着有福，安抚一般的冲着她笑了笑，将手收回来，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阿娘倒是希望小宝宝能闹一闹，可是，他还小呢，还不会闹。”
    “那您最近怎么了？”有福趴在顾杨氏的膝盖上，拉着顾杨氏的手臂，满脸担忧的看着顾杨氏。
    “没事儿。”顾杨氏摸了摸有福的小脑袋，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说道：“大概是这些日子太闷热了，所以有点没精神吧。”
    听到顾杨氏这样说，有福连忙说道：“没精神吗？那要不……阿娘您去睡会儿吧？我帮您打扇，保证不会热的。”
    “阿奶说了，怀了小宝宝的人瞌睡会比较多，阿娘您一定是没睡好，才会没精神的。”
    “您去睡会儿，睡起来再继续补衣服。”
    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去拉顾杨氏，试图将她拉起来。
    顾杨氏连忙摇摇头，说道：“不用了，阿娘不困。有福乖啊，别拉了。”
    “真不困啊？”有福歪着脑袋，探究的看着顾杨氏。
    顾杨氏点了点头，看着有福，认真的说道：“嗯，阿娘真不困，就是天气太闷热了，所以才没精神。”
    “哦。”有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站起来，进屋倒了一杯还微微带着一点温的白开水出来，捧给顾杨氏，嘴里说道：“阿娘，那您喝点水吧，喝了水会好点的。”
    “好，阿娘喝水。有福真乖。”顾杨氏笑着接过水杯，小口小口的喝了，将杯子递回给有福的时候又叮嘱道：“天热，有福也要多喝点水，知道吗？”
    “知道的，一会儿进去就喝。”有福接过顾杨氏递回来的杯子，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顾杨氏又看看有墨和徐闲，说道：“有墨，小闲，你们也都去喝点水吧。”
    “哦，好，知道了，谢谢二伯娘。”顾有墨闻言，顿时就觉得有些渴了，放下书，一边点头一边说。
    徐闲却没有听到顾杨氏的话。
    顾杨氏又唤了他两声，他这才回过神来，看顾杨氏看着自己，心中一阵心虚：“啊？二伯娘，您叫我？”
    “这孩子，发什么愣呢。”顾杨氏忍不住摇了摇头，又道：“让你去喝点水，天气这么热，一会儿该口渴了。”
    “哦……好。”见顾杨氏好像没有发现自己的心事，徐闲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应道。一边应，一边还急急站起来，作势往堂屋去喝水，因为太急，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顾杨氏不疑有他，只当他是不适应这闷热的天气，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常年在山上住着，怕是不太习惯咱们这的天气吧。”
    说着，又皱了皱眉，说道：“不过这几天，也确实怪热的，这还在小暑里头呢，就这么热，进了大暑还不知道会热成什么样子。”
    有福放了杯子喝了水，拿了一把蒲扇出来，正好听到顾杨氏的话，接口说道：“阿娘，您不要担心，阿爷昨天晚上就说，这是要下暴雨了，所以才这么闷热。等雨落下来，就会凉爽许多。”
    说话间，回到顾杨氏身边重新坐好，努力摇着手中的蒲扇，帮顾杨氏扇风。
    有福说得没错，这是要下暴雨了。
    准确的说，暴雨已经来了。
    虽然乐途县还是艳阳高照、酷暑难耐，但距离乐途县三百多里的锦州府，早已经是暴雨如注。

 92.第92章 前头的桥断了

    实际上，锦州城外这场雨，是从锦州城的方向下过来的，早在一个时辰之前，送粮队头上的天就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仿佛要落下来一般了。
    一看就是要下大雨的样子。
    因为附近并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为了避免大雨将粮食淋湿，林粮长家派出来的负责送粮、押运的三管家林茂当即就让人把带来的油布全都搭在了装税粮的麻袋上面，并且用麻绳仔细的捆好了。
    然而，当暴雨真正来临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雨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只两层油布，只怕挡不住雨。
    没法子，这些送粮的庄稼汉子只能把自己身上的蓑衣剥下来，搭在粮车上面绑好，免得雨水灌进了粮食里。
    到最后，他们甚至把头上的斗笠都取了下来，绑到粮车上去遮雨。
    为了让押粮人能够在押粮的时候更加尽心尽力，也为了不让税粮出问题，大齐的押粮规矩向来是谁押送，谁负责的。
    两人负责运送一辆独轮的粮车，粮车上头是好几家人要交的税粮，用麻绳绑着，堆得高高的。若是这一车粮食出了纰漏，就是负责这辆粮车的两个人，都要为此承担责任。
    若是粮食被雨水淋坏了，那这辆粮车上的粮食，就得负责这一辆粮车运送的人来赔偿。就算运送人出了什么事情，也要由运送人的家人来负责赔偿。
    所以，这些人是宁愿自己被这暴雨从头淋到脚，也不愿意自己推着或者拉着的粮车上的粮食，被大雨淋湿了。而运送粮食的人连头上的斗笠都没有了，狂风卷着雨帘直面扑来，打在人脸上生生的疼，让人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运送粮食的人不管是推车的还是在前面拖车的，都只能将头死死的低下去，以尽量减少眼睛和雨水的接触，让他们不至于连脚下的路都看不见。
    随着时间的推移，道路也开始泥泞起来，运粮的庄稼汉子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被大雨冲烂了的土路上，独轮车歪歪扭扭的，时不时要陷到泥坑里去一次。押粮的汉子们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稳住独轮粮车，让粮车不至于栽倒。
    顾成义和同村的顾成得共同负责一辆粮车，两人轮换着推车拉车，这会儿正是顾成义在前面拉车。
    考虑到运粮的时候在路上会遇到各种情况，运粮用的独轮车前面都有两根额外延伸出去的车辕，可以让在前面拉车的人用手抓着，帮助在后面推车的人稳住粮车。
    当然，为了更好的拉车，还会有一根粗麻绳，系在后头的车辕上。而且是麻绳的两端都系在车辕上，拉车人可以让将麻绳斜套在身上，用上半身来拉车，这样能使出更多的力气来。
    此时此刻，顾成义就双手紧抓着独轮车前面的车辕，将麻绳斜套在身上，整个身子成弓形，脚一前一后的蹬在地上，像一头老牛一般，卖力的拉着车。
    一边拉，一边还在和其他人一样，“heizhuo，heizhuo……”（音）的，喊着简单的号子。
    林茂空着手，穿着斗笠和蓑衣，走在运粮队的最前面，大声吆喝着，让大家快一点，再快一点。
    “林管家！”
    被林茂派到前头探路的家丁满身泥泞的回来了，远远的就语带焦急的喊。
    “林财林旺，前面怎么样了？”忧心路况的林茂不等两人走近，就急急的开口问道。
    林财林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茂面前，顾不得抹脸上的水，林财就急急的开口说道：“林管家，不好了，前面，前面桥断了……”
    “桥断了？不可能吧……”听到林财的话，林茂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吃惊的说道。说着又道：“那桥不是才修了三年多吗？”
    林茂是林粮长家的家生子，打从满了十六岁开始，就一直跟着他爹、现在的林大管家在这条路上跑，对这条路的情况清楚得很，前头那座桥千真万确的才修了三年多，所以林茂才会这么惊诧，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真断了。”看林茂似乎不太相信，林旺也连忙点头说道。
    林茂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想起距离新桥约莫一里远的地方，还有一座旧的石板桥，便看着两人问道：“那……上游那座老桥呢？你们去看过没有？”
    “看过了，那座老桥倒是还好好的。”林财点点头，看着林茂回道。
    说着，又有些迟疑，稍微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只是，那老桥被水淹了，离着水面有将近一尺那么高，而且，常年没人走，长了厚厚的青苔，滑得很。那桥没有护栏，这会儿又雨大水急，要是从老桥过的话，只怕很危险……”
    听到林财的话，林茂也略微有些迟疑，不过旋即一狠心，说道：“危险也得走，要不就得多绕十多二十里路，耽误工夫不说，那边能不能渡河，也还是未知呢。眼看着天就该黑了，河这边又没地方能避雨……”
    说着，仿佛自我安慰一般又道：“好在那座桥不算宽，只得两丈多，小心一些，做好防护的话，应该没问题的。”
    说完，林茂就转身冲着运粮的人喊：“大家都加把劲，前头就要过河了，过了河不到三里路，有座河神庙，咱们今天晚上去那里歇脚，等明天雨停了，或者雨小一些再走。”
    听到林茂的话，原本已经有些精疲力竭的汉子们身体里头又生出一些力气来，咬着牙，坚持着继续拉车推车。
    林茂见状，又对林财林旺说道：“你们辛苦一些，带着麻绳去前头旧桥，想办法在河面上拉起一条麻绳，让大家渡河的时候拴着绳子过去，也好安全一些。”
    得了林茂的吩咐，林财林旺一起点头，同时说道：“好，林管家您放心吧，我们这就去。”
    说着，一起去后头，拿了放在粮车上的麻绳，背着就往前头走。
    等林财林旺再次路过自己的时候，林茂叫住两人，叮嘱道：“千万担心，注意安全，慢一些都无妨。记得要在河这边找地方把绳子绑好了，系在腰上再去淌水。”
    “嗯，我们知道的，多谢林管家。”林财林旺点点头，看着林茂说道。说完，就背了麻绳，一起往前面去了。
    等林财林旺走到前边去了，林茂又转身冲着运粮的人大喊：“动作都快一点，打起精神来，加把劲，拿出你们在床上伺候婆娘的力气……”

 93.第93章 习惯性逞强的顾成义

    一行人好不容易拉着粮车到了旧桥，林茂吩咐大家将粮车停下，暂时歇一歇。
    顾成义闻言，先前强撑着提起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泻了，整个人都瘫软得不行，他连地方都没挑，直接一屁股坐在泥水里，背靠着粮车，微低着头，眯了眼，伸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除了不用推车的林茂，其他人也都和顾成义差不了多少，纷纷就地坐下，完全不管身下的泥泞。
    林茂见状，本想提醒大家，直接这样坐着会害病，不过看到大家那疲惫的神情，以及他们身上那被泥水糊得不成样子的粗布衣服，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话换了个模样。
    “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喘口气，免得一会儿过河走到一半没力气了腿软。等过了河，到了河神庙，咱们就能升火堆烤火了。”
    生火堆烤火啊……林茂的话让顾成义神情微动，脸上不由自足的露出些向往来。不过同大家一样，他并没有附和着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喘着气。
    说话也是要力气的。
    知道运粮的人都累坏了，林茂也并没有指望着他们能答话，他只是想要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气而已。喊完话之后，见大家的神情好了一些，就去检查先前让林财和林旺绑麻绳去了。
    河这头的绳子已经绑好了，同刚出生的小婴儿的手臂差不多粗细的麻绳，就绑在河边一棵碗口粗细的柏树上，河的那一头林财林旺还在努力的收紧绳子，一边收，一边往树上缠麻绳，以便让绳子能绷得更直一些。
    等绳子绑好了，林财林旺一起扯了扯，这才在河那头冲着林茂挥手，嘴里大声喊：“林管家，绳子绑好了。”
    林茂也冲着河对岸喊：“行了，你们就在那边等着，一会儿准备接应一下大家。”
    “好叻！”林财林旺一起回道。
    林茂拿刀割了两根约莫六七尺的麻绳出来，一头在悬在河面上的麻绳上挽了个比成年男子拳头略大些的圈，另一头垂着，显然是另有用处。
    估摸着已经休息了一刻钟，林茂就招呼运粮的人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准备过河了。”
    有汉子往河里面看了几眼，见河水流得又快又急，有些地方，还打着小漩涡，一看就吓人得很。而且，那河水混浊，根本看不清河面下的石桥，忍不住畏畏缩缩的退了几步，张口结舌了好一阵，才结结巴巴的的说道：“林……林管家，真……真从这过河啊？”
    “不然呢？”林茂的脸色微冷，说道：“这河上防护的绳子都拉好了，不从这过，从什么地方过？下面的桥已经断了，就这桥能过去。或者说，你们想就在这雨里头淋上一夜或者更久，等雨停了再等上几天，等桥面露出来了你们再过去？”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这雨什么时候停还不一定呢，若再过两天，这河水涨得越发厉害了，到时候连蹚水都没法蹚了，你们怎么办？”
    “又或者说，你们想倒回去，到我们上午路过的那个村子去找地方借宿？等河水落了再走？”
    “那也行。”林茂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只是随即就话锋一转，又道：“只是，若耽误了送粮的期限，大仓的粮官老爷怪罪下来，挨板子事小，罚服劳役可就事大了啊。”
    “要知道，这粮官老爷罚的劳役，可和咱们乐途县的劳役不一样，那是要往边境去的，朝廷可还没和北漠人停战呢。这个时候被送到边境充着民夫，能不能保得住性命，那可是两说了啊。”
    林茂的话将这些质朴的庄稼汉子都吓住了，好半晌，才有人接话：“林，林管家……没……没这么严重吧……”
    “没这么严重？”林茂冷哼一声，说道：“打从咱们大齐建国开始，咱们粮乡就一直是我们林家家主做的粮长。也是那会儿开始，我爹就跟着押粮入仓，我爹过后是我……三十四年了啊，这送粮入仓有什么规矩，我还能不知道？”
    送粮的汉子们又是一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率先开口。
    林茂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平日里习惯了逞强还是什么，迟疑了片刻之后，顾成义第一个站了出来。
    顾成得素来知道顾成义的为人，见他似乎又要逞强，连忙伸手去拉他，结果却还是晚了一步。
    “林管家，要不，我走前头吧？”
    听到顾成义的声音，原本打算直接点名的林茂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看着顾成义点了点头，说道：“顾成义是吧？不错，是条汉子。行，你们先过吧。”
    听到顾成义和林茂的话，没来得及拉住顾成义的顾成得的脸色，在一瞬间就苍白了起来。
    等顾成义回来，套上绳子准备拉车，顾成得连忙绕到车前面，拉住顾成义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哥，这么危险，你怎么能逞能呢？”
    实际上，顾成义心里头也怕得很，但是他这个人，出头出惯了，这会儿只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怯意，还冲着顾成得微微笑了笑，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没事儿，总是要有人打头的。林管家不都让人绑好绳子了吗？咱们慢一些就好。”
    “而且，早过晚过，早晚都得过，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没看林管家脸色都变了吗？”
    顾成得白着一张脸，看着顾成义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是，还是太危险了啊……我这腿，都有些哆嗦。”
    顾成义依旧强撑着一口气，看着顾成得努力笑笑，说道：“别怕，二哥在前头探路，你把车推稳一些就好了。”
    顾成得还待再说什么，林茂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推着车过来，我先给你们腰上绑根绳子。”
    “你看，还有绳子绑在腰上，出不了什么事的。”顾成义闻言对顾成得说道，只是不知道是在宽慰顾成得，还是在给自己打气。顿了顿，又道：“走吧。”说着，深吸一口气，作势就要拉了车就往河边走去。
    顾成得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回到后面，在后头把车推动起来。
    等顾成义和顾成得到了近前，林茂将先前系好的绳子的另一头分别绑在顾成义和顾成得的腰上，拉了拉，又叮嘱道：“桥离水面大约一尺高，你们都小心一些，过河慢一点也无妨，脚趾头一定要扣紧了，踩稳之后再继续往前走。”
    顾成义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林管家，我们会小心的。”
    顾成得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胡乱的点了点头。
    林茂拍了拍顾成得的肩膀，说道：“行了，胆子放开一些，别原本没事儿，结果走到河中间，自己把自己吓得腿软没力气了，那才冤呢。”
    顾成得吞了吞口水，咬紧牙关，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94.第94章 河中那要命的浮木

    实际上，刚刚一下水，顾成义就后悔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扔下粮车往回走的冲动。
    但是，他不能。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只能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脚下长满了青苔的石板旧桥滑得很，必须要万分小心，才不会滑倒。这个时候，粮车和粮车上面的粮食反倒成了帮助他站得更稳一些的工具。
    暴雨依旧在哗啦啦的往下倾泻着，每走一步，顾成义就要抹一把脸上的水，以免睁不开眼睛。幸好这个时候他本来就是走一步，停一下，等稳了再继续前进，抹脸上的水的时候，倒是不用特意停下来。
    越往河中间走，河水就流得越急，水流的冲劲也就越大，加上脚下光溜溜的，让人几乎站不稳脚。顾成义几乎是一点一点的，仿佛蜗牛一般的往前挪着。
    而这个时候，他和粮车，和顾成得之间的移动也变成了：每往前挪动一点，顾成得就将粮车放低，让粮车停在桥上，然后顾成义再扶着粮车，往前面挪动一点，等站稳之后停下来，顾成得把粮车抬起来，就站在原地，将粮车往前面推一点，顾成义同时往前面拉一点，然后，顾成得将粮车放下，自己扶着粮车，往前挪动一点。
    就这样，两人一车，一点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着，不止是他们，便是两边岸上站着的人，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整个送粮的队伍，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双眼睛，齐刷刷的在盯着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顾成义和顾成得的行动虽然缓慢，但是的的确确的是在往前移动着，也的的确确的，在向着河中心靠近着。
    等两人终于拖着粮车，蹚过河中心最危险的地段，两边岸上的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蹚过了河中心，就说明能够蹚到河对岸去了。
    他们能过去，其他人也能过去。
    ……
    然而！
    也就是在这大家都微微有些松懈，连顾成义和顾成得心中那一直绷得紧紧的弦，都绷得没那么紧了的时候，一大段浮木从上游顺水而下，冲撞而来。
    看位置，正好会撞上顾成义的小腿。
    水流太过湍急，雨也实在是太大，以至于，当有人看到那块浮木的时候，那浮木眼看着就要撞上顾成义了。
    看到浮木的人惊骇的大喊：“顾成义小心！”
    连声音都扭曲了。
    然而，还是晚了……
    因为水流湍急的原因，那浮木撞向顾成义的力量极大，以至于他再也站不稳脚，身子一歪，整个人斜斜的倒向了水面。
    紧接着，顾成义更是被河水冲着，直接滚出了桥面的范围。
    连粮车都被带得一歪，要不是顾成得使出浑身的力气，死死拽住粮车，只怕粮车也要倒下去了。
    因为腰上系着麻绳，加上身上还斜套着拉粮车的绳子，顾成义并没有被河水冲走。只是已经滑出桥面的他，要依靠自己的力气爬回桥面上去，非常的困难。
    小腿传来的几乎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感，河水不停的往他口鼻灌去，淹得他几乎要窒息晕厥。除了死死拽着麻绳这一个念头和行动之外，顾成义的脑子已经几乎没有办法做任何的思考。
    甚至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挣扎着，试图张口呼救。
    然而换来的，却是更多的河水往他嘴里灌。
    ……
    岸上的人几乎吓傻了。
    “救人啊……”顾成得一个大男人，声音里头也带了浓重的哭腔。
    林茂回过神来，大声喊道：“对，快，快救人！”
    林茂一喊，更多的人跟着喊了起来。
    但是，喊归喊，却没有一个敢下水的。
    到底是同姓同宗，又是住在两隔壁的，关系也还不错。见岸上人没有反应，顾成得冲着顾成义大喊：“二哥你把系在粮车上的绳子松开，让我把粮车放下，好来拉你。”
    顾成得并不是舍不得这一车粮食，当然，实际上他也确实是舍不得。只是人命关天，到底还是顾成义的性命更重要一些。
    他这会儿之所以拽着粮车不松手，是因为他根本不敢松手。
    顾成义还在粮车的那一头吊着，他若是松手，粮车只怕就往顾成义那边栽过去了，到时候顾成义就算不被粮车砸到，也会被这巨大的力量拉扯……万一将腰上的绳子扯开，那可就完了。
    然后，顾成义并不能听见顾成得的喊声。
    是的。听不见。
    他这会儿耳边只有轰隆轰隆的水声，其他什么都听不见。
    见顾成义没反应，顾成得又冲着岸上的人喊：“你们来个人啊，帮忙解一下粮车上的绳子，我快拖不住粮车了。”
    岸上还有几个同宗同姓的人。
    见没人动，顾成得又喊着一起送粮的同宗的名字：“成盛，成林，成侗……你们帮帮忙啊，要是成礼出了事，咱们怎么去见长庚叔？”
    被顾成得点名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有人忍不住，找了麻绳系在自己的身上，迟疑着下了水。
    但是，半天也没走出三尺远。
    对岸的林财林旺终于忍不住，脱了身上的衣服，将一头衣袖系在麻绳上，另一头的衣袖系在自己腰上，手拉着麻绳，准备蹚水去救顾成义。
    实际，也确实是他们这边去救人比较方便一些。
    一来离得近，而来，也不用额外绕过粮车。
    林旺和林财小心翼翼抓着麻绳，往顾成义的方向移动。近了，近了，更近了，眼看就可以拉住系在顾成义腰上的麻绳了……岸上的人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意外总是来得那么突然……
    系在顾成义腰上的绳子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被河水冲着的顾成义的重量，忽然从中间断了！
    顾成义的重量，加上河水的冲力，突如其来的巨大拉力让粮车狠狠一偏，顾成得再也拽不动那粮车，若是再不放手，只怕连他都要被带到河里去了。
    生死关头，顾成得的双手比他的脑子的反应更快。他还在想着自己应该将粮车的把手拽得更紧一些，双手却已经在一瞬间条件反射一般的松开了，等他反应过来，再要伸手去抓……
    已经晚了。
    粮车迅速的带着顾成义往河底沉去。
    只若隐若现两个沉浮，就再也看不见顾成义和粮车的踪影。
    ……
    几乎是在浮木撞向顾成义的同一时刻，正在挖地的顾长庚手中的锄头把子，毫无预兆的齐头断了。

 95.第95章 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同川府离着锦州府不远，同川河又连着锦江，走水路来往于锦州府十分方便。
    同川陈家是同川有名的布商，这同川陈家也算是有些来头的，他们与京城陈家是同宗，只不过，京城陈家是嫡支，而他们，则是旁支。那京城陈家乃是整个在大齐都颇负盛名的源盛隆绸缎庄的东主，同那皇商沈家，除了一个身份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陈良是同川陈家的家生子，打小就是现在的家主身边的小厮，很得陈家家主的信任，现如今才刚过不惑，已经坐到了外院大管事的位置上。
    除了在陈家主子这等人眼里，还是个家奴的身份之外，在外头，也算是难得的体面人，见面都得客气的唤一声陈管事，或者陈爷。
    陈良常年往锦州府进货，这一次，运气似乎不太好，眼看快要到锦州府了，却忽然遇到刮大风、下暴雨，而且，附近还没地方停船，只能硬着头皮、逆着滔滔的锦江水往锦州府方向赶。
    狂风卷着暴雨直往船舱里头灌，连他这个做管事的，都不得不卷起袖子往外舀水。得亏行船的都是多年的老船工，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才有惊无险，安然渡过了风雨最猛烈的时刻。
    等风和雨都渐渐的小了，再也没有雨水往船舱里头倒灌了，陈良这才捶了捶因为不停弯腰舀水而酸痛的腰，回了自己的舱室歇下了。
    到底是上了些岁数，身子骨还是不比年轻的时候。
    陈良刚刚歇下没多久，就有跟着他一同去锦州的家丁来敲舱门：“大管事，船工在江里头救起来一个落水的人，让我来请您去看看呢。”
    听到外面的声音，陈良喃喃自语：“从江里头救起来一个人？救就救了呗，叫我作甚？难道是……”
    “罢了，行善积德，总有福报。我同川陈家也是积善之家，去看看也行。”
    说着，陈良起身开了舱门，同来请他的家丁一道，去了外面。
    甲板上有船工正在替一个被江水泡得有些浮肿的汉子控水，陈良走过去，问：“怎么样了？”
    “陈管事。”
    “陈爷。”
    看到陈良过来，甲板上的家丁、船工连忙同他打招呼。
    等那个被救起来的人再也吐不出水了之后，那在替被救人控水的船工才将人放回甲板上，又把脑袋给他侧了一些，然后才扭头看向陈良，恭敬的唤道：“陈爷。”
    说着，顿了顿，又道：“人还有气，不过看起来应该在水里头泡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能不能醒过来，可不好说。”
    “后脑勺有个比鸡蛋还大的包，右边的小腿也折了，骨头都露出来了。总之，麻烦得很。”
    “只怕……得送去医馆才行。”
    这正是这些救人的船工让人请陈良过来的主要原因。
    人是救起来了，可若是要送去医馆的话，他们这些苦哈哈的船工，哪里出得起这些钱。可若不送去医馆的话，这人岂不是白救了？
    陈良自然也知道。
    他既然出来了，就不会不管，当下就说：“眼看就要进锦州城了，等进了城，就送他去医馆吧。”
    “我陈良虽然不是在江面上吃饭的人，但也是常年在这江上跑的，就当是给自己和给我们同川陈家积德了。”
    “这上医馆的钱，我出了。”
    “只是，还得劳烦各位到时候，帮忙把人送去医馆。”
    听到陈良这样说，船工们都放下心来，纷纷点头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
    ……
    ……
    顾长庚回家重新上好锄把，回到坡上却依旧干不好活，只觉得心里头烦乱得很，总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完全静不下来。
    顾刘氏也是一样，大半个下午都是心神不宁的，左边的眼皮一直跳着，只是怕顾长庚担心，才没有说出来。
    但是，顾刘氏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顾长庚，有些担忧的喊道：“老头子。”
    顾长庚本来就心思恍惚，耳边再猛的听到顾刘氏一声喊，心中一惊，不知怎的，就一锄头挖到了自己的左脚上。
    这个天乡下人做活的时候，基本上穿的都是草鞋，顾长庚也不例外，所以这一挖，直接就把他左脚的大趾头挖了一个口子。
    “哎哟！”顾长庚大声的呼出一声。
    “老头子！”顾刘氏也看到顾长庚挖着自己的脚，心中也是大惊，连忙喊道，一边喊，一边把手中的杂草扔下，起身往顾长庚身边赶。
    顾成仁和顾成信闻声往顾长庚看去，一眼就看到自家老爹的左脚大脚趾上正在冒着血珠，连忙将手中的锄头一丢，一前一后的抢上来，护住顾长庚，嘴里同时大声道：“爹，您没事儿吧？”
    顾成礼后知后觉的围上来，嘴里说道：“爹，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顾刘氏正担心着顾长庚，又懊恼不该冒然叫他，听到顾成礼这样一说，心中顿时一火，啪的一巴掌，拍在顾成礼的后脑勺上，嘴里骂道：“滚一边去！有你这么和你爹说话的吗？”
    顾成礼挨了顾刘氏一巴掌，倒也不敢吱声，把头一缩，果然就‘滚’到一边去了。
    这会儿功夫，顾李氏、顾孙氏、顾有庆，也都围了上来。
    顾长庚疼得嘶嘶的倒抽了几口凉气，缓过来之后却颇不耐烦的冲着儿子儿媳说道：“行了行了，都围上来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挖沟去，眼看就要下大雨了，现在不把排水沟清理出来，是想让地里头的庄稼都被沤烂吗？”
    说着，又柔声安慰一脸自责的顾刘氏：“老婆子，你别担心，我没事的。你去看看树下的水壶里还有水没，若是有的话，帮我把脚上的泥冲一下，再扯一把野菊花叶来，给我嚼烂了敷上就没事了。”
    听到顾长庚的话，顾刘氏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说道：“哦，好，我这就去！”说着，又冲顾成仁和顾成信道：“老三，老四，你们扶一下你爹，让他坐到土埂上。”
    顾成仁和顾成信一起点头，扶了顾长庚到土埂上坐下，随后就被顾长庚赶去继续清理地里的排水沟去了。

 96.第96章 挖到脚也算好事

    挖到脚之后，顾长庚虽然觉得疼，但是心里头的烦躁之意反倒好了许多，坐在土埂上，看着顾刘氏慌里慌张的给自己摘野菊花的叶子，还有心思提醒她：“老婆子你慢点，别慌里慌张的，要不然可要绊到草藤子了。”
    不一会儿，顾刘氏拿了水壶和一大把野菊花的叶子过来，看壶里的水够，还先把野菊花的叶子冲了冲，然后才将野菊花的叶子塞嘴里嚼了起来，同时小心翼翼的，将顾长庚挖到的脚趾头附近的泥全冲了。
    用凉开水将顾长庚的脚趾头冲洗干净之后，顾刘氏将壶放下，从嘴里吐出嚼好的野菊花叶子，在手心薄薄的摊了，轻轻的敷在顾长庚的挖到的大脚拇指上，小心的捏了捏，又从怀里掏出手绢来，连着野菊花的叶子一起缠了，这才看向顾长庚。
    顾长庚看顾刘氏满脸自责，眼角似乎还隐隐有些泪光，连忙安慰她：“没事儿了老婆子，你别担心，一会儿就不流血了。”
    “都怪我……”顾刘氏自责的开口。
    “真没事。”顾长庚看着顾刘氏说道，说着，顿了顿，又道：“其实啊，我反倒觉得，这是好事。”
    “你不知道，我这一下午啊，都心神不宁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现在挖到脚了，也算是应验了。”
    “你想啊，只是挖到脚而已，一点小伤，反正是要出事的，只要没出大事就算是好事了，你说呢？”
    顾刘氏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也觉得要出什么事，我这一下午啊，这右边眼皮都跳得厉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要不……也不会忽然喊你一嗓子……”
    “只是没想到，会应验到你身上。”
    “唉……”说着，顾刘氏叹一叹口气，跟着又道：“我要是不叫你就好了。”
    看顾刘氏还是一脸自责的模样，顾长庚轻声哄道：“应验到我身上，总比应验到你或者孩子们身上好，你说是吧？”说着，不等顾刘氏开口，又问：“说起来，你这眼皮还跳不跳了？”
    听顾长庚问自己，顾刘氏连忙摸了摸，有些惊喜的道：“哎，你别说，还真是不跳了。”
    顾长庚闻言笑道：“你看，这不就好了嘛。”
    顾刘氏知道顾长庚是在安慰自己，张了张嘴，说道：“可是……”
    顾长庚连忙说道：“好啦，别可是了，天都要黑了，你再不去扯草，今天一下午，你可是一厢草都扯不完啦。”
    听顾长庚这样说，顾刘氏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说道：“对哦……”
    说着，就急忙回去继续扯草去了。
    将顾刘氏终于不再纠结自己挖到脚的事情了，顾长庚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因为担心会下暴雨，顾家人赶着把一整块地的排水沟都挖完了，这才收拾东西回家。
    因顾长庚挖到脚趾头，天又快黑了，顾刘氏不放心，便让顾成仁背他，顾成信在一旁扶着。农具什么的，就是顾成礼和两个儿媳妇拿。
    只不过是多拿了两把锄头，顾成礼就一脸不情愿了。好在天黑，顾刘氏又没注意他，这才没发现他的表情。要不，还不知道顾刘氏心里头会怎么难过呢。
    顾李氏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不由得暗暗心惊。虽然知道她一直都自家这个大伯子自私，却没想到他居然薄凉到这种地步，心中有些害怕，下意识的，就离他远了一些。
    回到家，天都已经差不多快黑尽了。
    堂屋没有点灯，厨房里头隐隐有火光传来。
    顾成仁背着顾长庚进了院子，在顾成信的帮助下，将他放下，等顾长庚站稳之后，顾成信连忙跑着去屋里给顾长庚搬椅子。
    有福和有墨都在厨房里，倒是徐闲，依旧在外面堂屋的门槛上坐着发呆。顾成仁背着顾长庚进院子的时候，还稍微楞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喊：“呀！阿爷您怎么了？”
    一边喊，一边还蹭蹭蹭的跑上前来，不过却在离着顾长庚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厨房里头的顾杨氏和顾有墨顾有福听见了，也连忙跑出来。
    “爹，您这是咋了？”
    “阿爷您怎么了？”
    顾杨氏和顾有墨齐声问道。
    “阿爷！”有福更是直接，大喊一声就跑上来，等到了近前，本想抱顾长庚的腿的，结果看到他左脚没穿鞋子，脚趾头还包了起来，知道他这是伤了脚，又改为去拉他的手，扬起小脸，皱着眉头，一脸心疼的问：“阿爷，您疼不疼？”
    顾长庚连忙握住有福的手，小声哄道：“不疼了，阿爷不疼了，有福乖啊，不担心。”
    说话间，顾成信已经端了椅子出来，放到顾长庚的身后。顾成仁扶着顾长庚坐下了，这才去打水洗手。
    坐稳之后，顾长庚轻描淡写的冲着顾杨氏和顾有墨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我没事的，就只是磕了一下脚而已，几天就好。”
    说着，想到往日回家，饭菜都已经做好，舀起来晾着了，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看着顾杨氏问道：“有福娘，你这是还没做好晚饭？”
    顾杨氏闻言，有些不安，嘴里说道：“马上就好……”
    有福在一边插嘴道：“阿爷，阿娘下午忽然不舒服，就去躺了会儿，所以做饭才晚了的。”
    顾刘氏放了东西，正在屋檐下洗手，一听有福的话，连忙说道：“怎么忽然不舒服了？老二媳妇，你快坐着歇会儿，等娘洗了手再来做饭。”
    顾李氏也点点头，一边擦手上的水，一边说道：“是啊二嫂，你不舒服的话，就歇着吧，剩下的我来做就是。”
    顾杨氏连忙说道“娘，三弟妹，你们放心，我已经没事了。你们累了一天，歇一歇吧，菜已经好了，饭也再闷一下就好了。”
    说道这里，顾杨氏又道：“哦，对，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说着，顾杨氏就转身回了厨房。
    等顾杨氏回了厨房，有福看着顾长庚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到底没把下午阿娘不舒服的时候，其实她也觉得心里头很难受的事情说出来。
    顾长庚看见有福的样子，问她：“有福这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要同阿爷说吗？”
    有福轻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弯腰摸了摸顾长庚包着的脚趾头，答非所问的开口：“阿爷以后要小心些。”
    顾长庚会心笑笑，说道：“好，阿爷以后会小心了。”
    说完，还是觉得刚刚有福的表情看上去，不是想说这个，正想再问，顾成仁就端了盛了清水的木盆到了他面前，说道：“爹，您把手洗一下吧。”
    这一岔，就把顾长庚心中想问的话岔过去了。

 97.第97章 睡不着觉的顾成礼

    去大仓交税粮的人是芒种过后、夏至将到的时候出发的，眼瞅着小暑即将过完就要进入大暑一年中最热的时节，也差不多是交税粮的人该回家的日子了。
    越是临近交税粮的人应该回家的日子，顾杨氏就越是坐不住，心里头也越觉得慌。
    一方面她很想在顾成义回家之前，去找一下李大夫，请他再帮她诊诊脉，确认一下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另一方面，又担心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是个男孩，让她落得一个空欢喜。
    如此患得患失的后果，就是连续好几天都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
    最后还是顾刘氏看出来顾杨氏的心思，亲自陪着她，又去了一趟李家村，找李大夫诊脉。
    诊脉的结果让顾杨氏松了一口气，也让除了顾成礼一家和徐闲以外的所有人，都欢喜异常。
    是个男孩儿。
    徐闲其实还好，又替顾杨氏欢喜，又为自己纠结。
    而顾成礼，是直接睡不着了。
    天热，蚊虫又多，哪怕挂了蚊帐，也会有漏网的蚊子躲蚊帐里头，随时会扑上来叮咬。顾孙氏这些日子本来就不好睡，现在，躺在她旁边的顾成礼再翻来覆去的折腾，她就根本没办法睡着了。
    忍了好一会儿，困得不行却又没办法入睡的顾孙氏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干啥呢？还不睡？翻来翻去的，烙饼啊？”
    语气，有些不太好。
    顾成礼本就心烦，听到顾孙氏的话更是没了好气：“睡睡睡，就知道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还有心思睡觉……”
    听到顾成礼的话，顾孙氏心中疑惑，问道：“出啥事儿了？我咋不知道呢？”
    顾成礼没好气的说道：“老二媳妇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儿，你敢说自己不知道？”
    “我知道啊。”顾孙氏点了点头，心中却越发觉得莫名，嘴里说道：“这个对他们二房来说是大事没错，但是，关你啥事儿啊？”
    听到顾孙氏的话，顾成礼一骨碌做起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蠢婆娘！你怎么这么没脑子？”
    听顾成礼又说自己蠢，顾孙氏自然不服，不过她反驳，顾成礼就又道：“你也不想想，虽然说父母在，不分家。可爹娘早晚都会有不在的哪一天，等他们不在了，这家是不是就该分了？”
    顾孙氏还是没太明白顾成礼的意思，不以为然的说道：“该分就分啊，这和老二媳妇怀的是不是男孩有什么关系？”
    “你……”顾成礼无语，好一会儿之后才说：“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到家了啊？”
    “你也不想想，这分家的时候，老二有儿子和没儿子能一样吗？”
    “我好歹是长子，长子继承家业，那是理所应当的。”
    “只要老二没儿子，直不起腰杆说不起话，老三老四就翻不起风狼来，那……等到爹娘百年之后，这家要怎么分，还不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说了算？”
    “可一旦老二有了儿子，硬气了起来，那两个又素来都听他的话，到时候，他们三个抱成一团，还有我这个做大哥说话的余地吗？”
    顾孙氏听得一阵无语，好一会儿之后才嗤笑一声，说道：“你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想那么多干啥？你爹你娘都还在呢，我瞅着他们身子骨好着呢，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去不了，你想那么深远，有什么用呢？”
    “叫我说啊，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好好睡觉，明天干活也能有精神。要不然，你连干活都打瞌睡，还不知道会被你爹训成啥样呢。”
    “这些天，你挨的训还少吗？”
    顾孙氏话音刚落，顾成礼就道：“训我怎么了？训我又不会训掉我一块肉，老二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这事儿若是不解决，才是真的会挖我的肉，要我的命啊……”
    说着，看顾孙氏转身要睡，顾成礼又去摇她，嘴里说道：“你这婆娘，睡什么睡，快起来。”
    顿了顿，又道：“你就算不为我考虑，你好歹也想想咱们有庆以后吧。咱们家的地和房子，可就这么多，分给他们那几家多一些，那咱们家就少一些，咱们家少了，有庆以后能继承的，不也就少了吗？”
    “你真希望看着你儿子以后就守着那么两三亩薄地，苦哈哈的过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啊？”
    听顾成礼这样说了，顾孙氏才真有些上心了，也一骨碌翻身坐起，嘴里说道：“那你说咋办？这怀都怀上了，咱们难道还能给她弄掉啊？”
    “我给你说啊顾成礼，这么损阴德的事儿，你要做你做去，我可不敢做……”
    听到顾孙氏的话，顾成礼越发觉得心烦，没好气的说道：“这要是能弄掉，我还烦什么？”
    “你没看现在娘那个架势，连每顿的饭都是亲自做的，地里也不去了，每天就是在家里头干干家务，守着老二媳妇……就差把老二媳妇当成自己的眼睛珠子一样护着了，我能干出点啥来？”
    顾孙氏撇了撇嘴，说道：“那你现在烦这些，能有什么用？”
    “老二媳妇那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然，娘也不会那么着紧。要我说啊，你现在就开始烦恼，还真是早了些，那孩子，能不能平安的生下来，还是另说呢。”
    顾成礼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你说，老二媳妇怎么忽然就怀上了呢？这怀上就怀上了吧，怎么能是个男孩呢？”
    说着，顾成礼越发心烦，语气生硬的说道：“你赶紧的帮着想想，想想怎样才能不露痕迹的……”
    顾孙氏一听顾成礼的话就摇头：“你都想不出办法，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说着，顾孙氏又冷笑：“你说刚知道老二媳妇怀孕哪天，你要是不那么心急，把啥话都当着你爹你娘的面直接说出来了，也就不会被你娘直接把话头给堵死了，若是话没被堵死，你现在还用得着这么心烦吗？”
    想到这个，顾成礼也是懊恼不已，却听不得顾孙氏说自己，便道：“你现在来说风凉话，早干嘛去了？我那么着急为什么啊？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小家，还不是为了你儿子。”
    顾孙氏再次撇嘴，小声道：“还不是为了你自己，我们不过是顺带的。”说着，往床上一趟，又道：“睡觉，再不睡明天早上起不来，又得吃一顿排头。你不怕吃排头，我还怕你爹又发癔癫，要把我送回娘家呢。”

 98.第98章 有福要做小先生

    许是因为解了心病，加上这些天最多隔上两三天，顾刘氏就会买一斤肉回来，用小锅给她炖补药，而且，只给她一人吃，连有福都不沾口。就这么将养着，顾杨氏的脸色倒是渐渐的红润了一些。
    只是，等进了大暑，去大仓送粮的人还没回来，顾杨氏就又慌起来了。
    “娘，您说……成义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顾刘氏正在改有福不能穿了的旧衣服，准备回头给顾杨氏肚子里的孩子穿，顾杨氏就在一旁坐着看。
    现如今，顾刘氏是连针线活都不让顾杨氏做了。
    “别瞎想，许是前头下暴雨那阵子让大雨给阻了，耽搁了时间，再隔几日，他们就会回来的。”
    顾刘氏心里头其实也担心得很，只是前次她陪着顾杨氏去看大夫的时候，李大夫特意嘱咐了，顾杨氏不能多思，以免伤神，影响她腹中的胎儿。所以，听了顾杨氏的话，顾刘氏再怎么担心顾成义，也只能将心中的担忧压下去，出言安慰顾杨氏。
    听顾刘氏这样说，顾杨氏倒是点了点头，说道：“也是，咱们这下了好多天的大雨，他们在路上，不可能没遇到雨。”
    说着，又担忧起来：“只是不知道他们淋没淋到雨，若是在路上淋了雨，只怕连姜汤都没得喝，万一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顾刘氏出言宽慰：“成义的身体壮实着呢，就算是淋点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说没姜汤喝，他自己还不会掰块姜嚼了吃下去吗？咱们可是在他包袱里给他放了一大块姜的。只要吃块姜下去，他就不会有事，放心吧，啊。”
    “嗯。”顾杨氏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又道：“也不知道干粮够不够，还有他带的换洗衣服，会不会让雨给打湿了……”
    顾刘氏闻言说道：“干粮和行李都是咱们一起做、一起收拾的。原本就怕他在路上耽误了，特意多做了几天的干粮，饿不着他。至于说衣服，我们可是用油布给他裹好了的，再大的雨啊，也不怕。”
    有福在一旁拿了本千字文在看，听见自家阿娘一直在担心阿爹这样，担心阿爹那样，同样听了李大夫嘱咐的她知道任由自家阿娘这样胡思乱想可不行。
    想了想，把小凳子挪道顾杨氏的身边，虚趴在顾杨氏的膝盖上，盯着顾杨氏的肚子看了看，然后才扬起脸看着顾杨氏，脆生生的问：“阿娘，弟弟还要在您肚子里待多久啊？他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和有福一起玩？”
    听到有福的话，顾杨氏暂时把对顾成义的担忧抛到了脑后，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摸着有福的小脑袋，温柔的笑笑，然后轻声说道：“弟弟还要在阿娘的肚子里待六个多七个月呢，有福不要着急哦，等时候到了啊，有福就可以和弟弟一起玩了。”
    “啊……”有福本来就是来转移顾杨氏的注意力的，闻言夸张的张了张口，说道：“还要这么久啊，有福好想快点和弟弟一起玩哦。”
    说着，又摸了摸顾杨氏的肚子，语带天真的说道：“阿娘，等以后弟弟出来了，有福教他念书好不好？”
    “好。”顾杨氏笑看着有福，拖长了声音，宠溺的说道。
    说着，又点了点有福的额头，挪揄的道：“我们家有福怎么这么厉害啊，都能给弟弟当小先生了。”
    “那当然。”有福故意昂起头，一脸骄傲的说道：“我都读完三字经，开始读百家姓和千字文了，等弟弟出来，我肯定都会了，自然能给他当小老师。”
    顾杨氏真被有福逗笑了，拉了有福抱在自己怀里，嘴里说道：“好好好，能能能，我们有福最厉害了。”
    顾刘氏看有福把顾杨氏的注意力转移开了，心中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点点头，夸道：“是啊，我们有福不仅厉害，而且又聪明，又贴心，又乖巧，真真是个宝贝疙瘩。”
    有福被顾刘氏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小脸，说道：“哎呀，要不我现在就去拿三字经来，读给弟弟听吧。”
    说完，不等顾杨氏和顾刘氏再说什么，一溜烟的就跑进屋了。
    不一会儿，果真捧了三字经出来，重新坐到顾杨氏身边，先摸了摸顾杨氏的肚子，郑重其事的说道：“弟弟乖，姐姐念书给你听，你要好好的学哦。”
    说着，打开书，一本正经的读：“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听着有福童稚却抑扬顿挫的声音，不仅是顾杨氏，连顾刘氏的心，都慢慢的静了下来。
    ……
    当天夜里，有福洗了澡，独自一人搬了个小板凳，坐到院子中间，托了腮，望着院子外面发呆。
    顾成礼在屋里瞧见了，心中一喜，偷偷拉过顾有庆，如此这般的和他耳语了一阵，又拿了一小包东西给他。
    顾有庆捏着顾成礼给他的东西，一脸不情愿的拎了一根小板凳，走到有福身边坐下。坐下之后，又从怀里摸出先前顾成礼给他的小包，极其不舍的拿了一小块东西出来，递给有福，嘴里说道：“给。”
    在顾有庆坐到自己身边来的时候，有福就觉得奇怪，现在看他给递自己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就更奇怪了，有些戒备的问道：“这什么呀？”
    “吃的。知了肉，烤熟了的。”顾有庆将声音压得极低，说着又补充道：“别让阿奶知道。”
    有福一点都不相信顾有庆会那么好心，把吃的东西分给自己吃，心里头越发的戒备，嘴里却道：“你给我这个干嘛？”
    顾有庆把东西往有福的手上一塞，自己也摸了一块出来，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含糊的说道：“吃啊。看你可怜，想安慰你一下嘛。”
    有福故意做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低声道：“我哪里可怜了？”说着，还‘气呼呼’把顾有庆给自己的那块知了肉往顾有庆手里一塞，嘴里道：“我才不可怜呢！不稀罕你的东西。”
    “嘁，不要拉倒。”顾有庆把有福塞回来的知了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做出一副满足的样子，说道：“真香。”
    吞下去之后，又说：“这是我爹偷偷给我烤的，二叔会给你烤吗？”
    “二叔才不会给你烤这些，以后你有了你弟弟，就更不会给你烤了。”
    “连你娘都不会再对你好了，她以后只会疼你弟弟的。”
    说着，还冲着有福做了个鬼脸：“可怜虫。”

 99.第99章 你找机会离家出走

    觉察到顾有庆的恶意，有福心中警铃大作，嘴里却故意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说道：“阿爷疼我，阿奶疼我，阿娘疼我，三叔三婶，四叔三哥，他们都疼我！”
    “我才不是可怜虫！”
    说到后面，压低的声音里头似乎隐隐带了哭意。
    顾有庆自以为真将有福吓住了，心中忍不住的得意，嘴里说道：“那是现在，现在你还是最小的一个，所以他们都疼你。等以后你弟弟出生了，你弟弟就变成最小的了，以后他们就都疼你弟弟，不疼你了。”
    “你……你胡说……”这一次，有福的声音听上去，哭腔更加明显了。
    顾有庆越发得意，嘴里轻浮的说道：“你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要怎么做，他们才会继续疼你。”
    有福自然是不愿意求他的，哪怕是为了套话也不愿意。将身子一扭，做出一副生气却又骄纵的模样。
    顾有庆撇了撇嘴，想着有福应该不会坚持多久的。
    谁知道，有福果然不求他，他又不能不把他爹交给他的事情办完。只好故意找了个借口，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道：“算了，算了，看你可怜兮兮的，我还是告诉你吧。”
    “反正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但是比起二婶肚子里那个还没有生下来的小子来说，毕竟还是和你熟一些。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他欺负。”
    顾有庆煞有介事的说着，因为有福背对着他，他倒是完全不知道有福这会儿一直在不屑的翻白眼。
    顾有庆顿了顿，看有福还是不转过身来，干脆自己挪动了一下，凑到有福耳边，嘴里小声说道：“我给你说啊，你要想让阿爷和二婶他们像之前一样的疼爱你，你先得让他们紧张起来，觉察到你的重要性，这样他们才会把你放在心上。”
    “嗯……你这样做。”
    “回头……最好就是这两天，二叔回来之前。”
    “你呢，假装离家出走，也不用走远了，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让大家找到你就行。阿爷和二婶他们找不到你，肯定着急，等他们都着急上火得很了，你再出来。”
    “出来你就哭，使劲哭，就说你做了个梦，梦见他们有了弟弟都不要你了。”
    “你现在不还是最小的吗，他们这会儿还疼着你呢，只要你把他们哭心软了，他们就会给你保证，保证以后还会像现在这样疼你。”
    “这样一来，就算你弟弟以后出生了，他们想到到自己保证过的事情，肯定也不会对你太坏的。”
    有福努力把自己的情绪收起来，瘪了嘴，看向顾有庆，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顾有庆用力的点了点头。
    有福慢慢低了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好半晌之后，才在顾有庆期待的目光中抬起头来，弱弱的说道：“可是……我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
    “怎么不好了！”顾有庆急了，声音都提高了一些，不过跟着就重新压低了声音，看着有福问道：“难道你希望以后大家都只疼你弟弟不疼你？”
    有福依旧瘪着嘴，一哭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顾有庆摇了摇头。
    顾有庆见状，语气越发急切，说道：“这不就对了！”
    “既然你不希望这样，那就听大哥的。”
    “错不了！”
    “知道吗？”
    有福做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好半晌，才在顾有庆急切得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目光中，微微点了点头。
    顾有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自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了有福，再次从布包里摸出一块知了肉，施舍一般的递给有福，然后得意的去找自己阿爹讨功去了。
    有福撇了撇嘴，将顾有庆给自己的知了肉随手扔到了院墙下头。
    她一点都不担心会被顾有庆发现，反正明天天一亮，他就会被阿爷从床上揪起来，吃了早饭就押着去坡上干活。等他中午回来，那知了肉早就被蚂蚁抬走了。
    至于会不会被阿奶发现。
    阿奶才不会去管蚂蚁们抬着什么东西呢，她老人家可是连扫地都会绕着蚂蚁扫的。
    有福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直到顾杨氏唤她了，她才起身回屋。
    不过刚刚一回屋，她就抱着顾杨氏的手臂，一边摇晃一边小声说道：“哎呀阿娘，我才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同三哥哥说呢，我先去找一下三哥哥啊，一会儿再回来睡觉，好不好？”
    “好。”哪怕肚子里有了儿子，顾杨氏对有福也是疼爱得不行，见她冲着自己撒娇，心都要软化了，当下就宠溺的应了一声。
    随后又道：“不过，你不能说得太久了，要早些回来睡觉，要不明天早上该起不来了，知道么？”
    “嗯。”有福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顾杨氏乖巧的笑，嘴里说道：“有福知道的，阿娘放心吧。”说着，又去摸顾杨氏的肚子，小声道：“弟弟乖，一会儿姐姐就回来陪你睡觉啊。”
    末了，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以后姐姐也会很疼很疼你的。”
    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一出房门，有福的动作就轻了起来，悄无声息的摸到顾有墨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门，冲着坐在床上的顾有墨笑了笑，又竖起手指，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这才走了进去，还把门关上，门栓给插上了。
    顾长庚家从前颇为兴旺，房子修得气派不说，还宽敞。哪怕后来因为他爹早逝娘又多病，变卖了绝大部分的家产，连田地都快要卖光了，可这房子因为‘风水极好’，哪怕家中日子再难，顾长庚的娘和他本人，也从来没动过卖房子的心思。
    后来到了新朝，太祖皇帝是草莽出身，说白了，曾经也是泥腿子，故而深知民间疾苦。他登基之后，政令皆以轻徭薄赋为主，还将被前朝北漠人和色目人强占去的那些土地拿出来，分了许多给平民百姓，又鼓励百姓开荒。
    顾长庚和顾杨氏都不是懒的，这日子也就过得下去了。
    再后来，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家里头劳力多了起来，日子更是越过越好，更用不着再变卖房产了。
    家里房间多，所以有墨在很小的时候，就没和爹娘一起睡了，而是和他哥哥顾有书一起，单独住了一个房间。
    刚刚看到有福进自己房间的时候，有墨本想招呼她，结果见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便没有再开口，只是笑眯眯的冲着她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自己身下的床板，示意她过去。

 100.第100章 是大伯要害你们

    有福关好门，飞快的走到床边，脱了鞋，踩着踏脚凳爬上床，还没坐稳，就急急的开口：“三哥哥我有事同你说。”
    有墨看有福先前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就猜到她是有事情要和自己说。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妹妹不急，慢慢说，三哥听着。”
    “嗯。”有福点了点头，将身子坐正，然后看着顾有墨，语带肯定的说道：“大堂哥想使坏。”
    说着，一五一十的，把顾有庆同自己说的那些话小声重复了一遍。
    顾有墨越听，脸色越凝重，等有福说完之后，忍不住愤愤道：“太可恶了！大堂兄用心居然如此险恶！”
    说着，又摇了摇头：“不对，不是大堂兄。他想不到这么多……”
    说话间，顾有墨的眼睛突然睁得圆圆的，咬着牙，几乎一字一顿的说道：“是大伯！是他要害你们！”
    有福有些被顾有墨的表情和他说出来的话吓到了，猛的一把抓住顾有墨的手，有些惊惶的说道：“三哥哥，我就是感觉大堂哥不安好心，可是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所以才来找你。”
    “你说是大伯，大伯要害我们，他……他要做什么？”
    感受到有福的惊惶，有墨知道是自己吓到她了，连忙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安抚道：“有福不怕，只要你不听他们的，他们就没辙，不要怕。”
    有福努力让自己更镇定一些，不过紧握着有墨的小手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和害怕：“三哥哥，你还没告诉我，大伯想要做什么。”
    有墨略一思索，就决定将真相告诉有福：“他想害二伯娘流产，而且，是让你去害二伯娘流产。”
    听到这里，有福心情激动，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想得美！我才不会呢！”
    “对，他就是想得美。”顾有墨继续小声安抚有福：“有福不要担心，有什么事情你都和三哥哥说，三哥哥会保护你的，肯定不会让大伯的阴谋得逞。”
    “嗯。”有福点了点头，看向顾有墨又问：“可是三哥哥，我还是不太明白，要不，你好好给我说说吧。说了，我就知道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免得被他们利用，害到我阿娘和弟弟。”
    有墨本来就打算告诉她，闻言点点头，说道：“妹妹还记不记得，我们陪二伯娘去看大夫的时候，李大夫说的话吗？”
    有福点了点头，刚想说出自己记得的那些事情，有墨就继续开口了。
    “除了不能让二伯娘累着之外，李大夫还着重强调了，也不能让她太过激动或者难过。二伯娘身体不好，他怀的这一胎不是很稳当，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
    “情绪起起伏伏的话，最是伤神也最是伤身。”
    有福又点了点头，眼睛也亮了起来，旋即又愤愤起来，显然已经想通了一些关节，不过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有墨。
    有墨并没有打断自己的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有福的手背，继续说道：“大伯借了大堂兄的口，先让你躲着不出来，显然是为了让二伯娘担心忧心，甚至是焦心。等她急得不行了，你再出来，二伯娘一见你，必然就会大喜。紧接着再听到你以做梦为由的哭诉，必然会大悲。”
    有墨微微顿了顿，补充道：“以二伯娘的性子，她应该还会深深的自责。”
    说着又道：“普通人这样情绪起伏尚且会受不了，更何况是怀了孩子，而且还坏得不稳当的二伯娘。”
    “如此折腾下来，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凶多吉少。”
    “如果真是这样……”
    “事情在其他人看来，就全都是因你而起。二伯回来之后，必然会把满腔的怒火撒在你的身上，就算阿爷再怎么护着你，只怕也不能善了。”
    “二伯若真伤了你，阿爷伤心之余，只怕也不会让他好过，甚至……”
    甚至会赶他出家门。
    “这样的话，你们这一房，就算是毁了。”
    说到这里，有墨不由自足的锁紧眉头，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许久之后，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喃喃道：“我们家怎么会有大伯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三哥哥……”有福彻底被吓到了，双手紧紧的抓住有墨的手，指节都有些泛白了，小嘴也没了血色，颤抖着说道：“大伯，大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有墨连忙揽住有福，一边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说道：“有福不要怕，我们不听他们的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万一大伯一计不成，干脆一狠心，直接对有福出手呢？
    想到这个可能，有墨的脸也一下子就惊恐起来，不过随即他就把那些惊恐压了下去，握着有福的双手，平视着她的眼睛，缓慢而坚定的说道：“有福放心，三哥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说着，有墨的语气变得异常郑重：“在二伯回来之前，有福一定要记住，不管想去哪儿，都要叫上三哥。平时咱们就在家里待着，和二伯母以及阿奶在一起。”
    “大房的人，不管是大伯也好，大伯娘也罢，又或者是大堂姐和大堂兄，不管他们叫你做什么，你一定不要听，更不要跟着他们走。”
    “记住了吗？”
    也许是有墨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太过郑重，以至于有福都有些怔住了，连害怕和担忧都忘记了，只定定的看着有墨，听着他说的话。直到他问自己了，这才用力的点点头，说道：“嗯，有福记住了。”
    “真乖。”有墨轻轻摸了摸有福的头发，又道：“有福不要怕，不会有事的，相信三哥哥，好吗？”
    “好。”有福点了点头，旋即又看着有墨说道：“三哥哥，要不，我们给阿爷说吧？”
    有墨略微想了一下，就点了点头，说道：“嗯，好，改天我们找机会和阿爷说。”
    说着，不等有福点头，有墨自己就摇起头来，又道：“不行，阿爷年纪大了，给他说的话，他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要不，等回头我找机会给我爹说吧，先看看我爹怎么说。”
    “好。”对于顾有墨，有福还是全身心的信任的，当下就点头应道。
    顾有墨见状，又摸了摸有福的头发，小声道：“好了，有福不要担心了，一会儿回去好好睡一觉，不要给二伯娘说，免得她担心，知道吗？”
    “嗯，知道的。”有福乖乖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三哥哥我先回去了，阿娘还在等我的。”
    “好。”有墨点了点头，随即又道：“我送你回去。”

 101.第101章 不怕，梦都是反的

    送了有福回房，有墨又转身去了自己爹娘的房间，将有福给自己说的话和自己的猜测全都给顾成仁说了。
    听完有墨说的话，顾成仁沉默半响，之后才说道：“好，这事儿爹知道了，爹会盯着他的，你先回去吧。”
    有墨点了点头，说道：“那爹和娘都早点睡，我先回房了。”
    等有墨出去之后，一直在一旁听着不做声的顾李氏看着顾成仁，有些慌张的开口唤了一句：“他爹……”
    顾成仁闻声，看向顾李氏。
    顾李氏继续说道：“咱们有墨，不会有危险吧？”
    顾成仁摇摇头，说道：“咱们有墨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有什么事的。大哥虽然是个冷血冷心的人，但素来胆小，不用太担心。”
    顾李氏点点头，跟着又问：“那，咱们怎么办？”说着，不等顾成仁回答，又道：“他爹，有句话我说出来，你可别多心……”
    “好。你说。”顾成仁看着顾李氏点点头。
    顾李氏鼓起勇气说道：“虽然说，父母在不分家，可……我总觉得，这个家只要有你大哥在一天，就不得安宁一天。若是……”
    若是能把你大哥他们分出去就好了。
    顾李氏的话没说完，顾成仁却懂了，眉头轻皱，说道：“爹是不会同意的。你别看爹平日里总是打骂大哥，可在我们兄弟几个里面，他最疼的，其实还是大哥。”
    “他一直觉得，大哥那么不成事，是他在大哥小的时候对他太过宠溺造成的。所以，他对大哥有些歉疚，以至于到现在都还纵容着他。”
    说着，顾成仁冷笑了一声，这才继续道：“若是爹真能狠下心来管教，也不至于明明是大哥应该去做的事情，却落到了二哥的头上。”
    “家里头谁不知道之前大哥是扭腰的事情是假的，偏二哥要出头，爹娘又顺水推舟的都默许了……”
    “他爹……”顾李氏有些担心的握住顾成仁的手。
    顾成仁冲着顾李氏笑了笑，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柔声说道：“没事，你放心吧，我不会像二哥那么傻的。该我承担的，我自会承担，不该我承担的，我可不会强出头。”
    “我心里清楚得很。不管怎样，还是你和有书有墨，更重要一些。”
    一句话，说得顾李氏连耳根都红了，作势往回抽自己的手，嗔道：“瞎说什么……”
    顾成仁轻笑一声，将顾李氏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笑道：“嗯，是我瞎说了，明明是你比有书有墨更重要”
    顾李氏越发羞了，头几乎要低到【胸】口，用比蚊子还小声的声音道：“你还没说，咱们该怎么办呢……”
    顾成仁笑得暧昧，连声音都低了下去：“旁的事情，自然要等二哥回来，商量了再说。至于咱们……当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
    ……
    ……
    有福睡得并不安稳。
    她一会儿梦到自己被捆得紧紧的，嘴里塞了破布，丢在杂草堆里，听着大家都在喊自己的名字，却动弹不得，更无法应声。
    一会儿，梦到阿娘捂着肚子，浑身是血的倒在院子里。
    一会儿梦到一个胖乎乎的小婴儿咿咿呀呀的冲着她招手，她伸手去碰他，手却从他的身体里面穿了过去。
    一会儿梦到阿爹满脸怨恨、神情扭曲的掐着她的脖子，大声冲着她吼：“我真该把你溺死在便桶里，你怎么不去死！”
    “阿娘……阿娘……”
    “不要……”
    “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
    ……
    顾杨氏迷迷糊糊的被有福的梦话吵醒，恍恍惚惚的伸手去摸有福，结果摸到枕头被打湿了一片，心中一惊，瞌睡一下子就全醒了。
    连忙在有福耳边轻唤：“有福，有福，有福你醒醒，娘在这儿呢，有福……”
    然而，有福似乎是被魇着了，任凭顾杨氏在她耳边怎么唤，都唤不醒她。
    顾杨氏连忙摸索着起床点灯，又怕有福被油灯的光亮惊着，先拿东西将靠近床的一方光遮了一些，这才转身去看有福。
    只见有福满脸泪水，双目紧闭，小脸上面写满了惊恐，双手却紧紧的捂着喉咙下面。
    顾杨氏确定，有福是真的被魇着了，不敢推拉她，只站在床边，一遍一遍的唤有福的名字。
    “有福，娘在这儿呢，娘在的，你不要怕，娘就在你身边。”
    “有福乖乖，你醒过来，睁眼看看，阿娘就在这里。”
    “有福乖，不要怕，娘在这里，娘在的，娘会保护你的，有福不要怕。”
    ……
    唤了许久，有福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顾杨氏犹豫着要不要去叫顾长庚和顾刘氏来，走到门边，刚刚摸到门把手，又倒了回去，一咬牙，伸出拇指用力的掐住有福鼻子下面的人中穴。
    好一阵之后，有福终于醒了过来。
    有福刚刚睁开眼睛，看到顾杨氏在自己面前，便一把抱住她，嘴里急急问道：“阿娘，阿娘您没事儿吧？”
    顾杨氏觉察到有福抱着自己的身子哆嗦得有些厉害，显然是被梦里的事情吓坏了。再加上听到她的话，猜到有福可能是梦到与自己有关联的事情了，而且还是不好的事情，连忙伸手轻抚她的后背，声音轻柔的安慰道：“阿娘没事儿，有福不怕啊，不过是做梦而已，不怕的。阿娘好好的呢。”
    好半晌之后，有福的小身子才渐渐不抖了，她松开抱住顾杨氏的双手，摸了摸顾杨氏的肚子，抬头满是担忧的问：“那弟弟呢？弟弟乖不乖？他有没有好好的？”
    顾杨氏心中升起百般滋味，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三个字：“傻孩子……”说着，顿了顿，又道：“你弟弟好好的，他在阿娘的肚子里睡得正香呢。”
    “那就好。”有福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摸了摸顾杨氏的肚子，嘴里说道：“弟弟乖，好好睡觉，姐姐会保护你的。”
    说完，抬起头看向顾杨氏：“阿娘……”
    有福做噩梦了。
    顾杨氏温和的看着有福，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不怕，梦都是反的。”
    “真的吗？”有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脸期待的看着顾杨氏。
    “嗯，真的。”顾杨氏点了点头，轻柔却肯定的说道。
    听顾杨氏这样说，有福一下子就轻松了，不由自足的咧开嘴，看着顾杨氏笑了起来。
    见有福不再受噩梦的影响，顾杨氏也放下心来。

 102.第102章 突如其来的噩耗

    一直到大暑都要过完了，送粮的人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只是顾长庚家，村子里其他有家人去送粮的人家也焦急得不行。
    因着顾长庚是这些人家家中最德高望重的人，其他人家纷纷聚到顾长庚家，请他拿主意。
    顾长庚心中再怎么焦急，在这种时候，也只能出言安慰，只说今年送粮人在路上的时候，乐途县这边都下了大暴雨，送粮队在路上，肯定也会遇到暴雨。
    而遇到暴雨耽搁行程也是正常的，朝廷和官府对送粮有规定，若是到达大仓的日子比规定的迟了，那么送粮人会在大仓被罚役，迟回来一些日子也是正常的。
    好说歹说，最后顾长庚答应，如果再过三天，送粮人还没有消息，他就亲自去粮长林老爷家打听，这才暂时将其他人家安抚下来，纷纷告辞。
    顾长庚起身送大家出门，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出去的人就都站住了。
    顾长庚家的院子门口，站着一个又黑又瘦，几乎没了人形的汉子，一身脏得看不清颜色的粗布衣服破破烂烂，只勉强能够遮体。
    好半晌之后，顾成得的阿爹顾长平才认出来，那是自家儿子，大喜之余又觉得心痛，连忙快走几步，抢上前去，揽住顾成得的肩膀，心疼的说道：“成得？真是你！你怎么……”
    怎么搞成这样……
    旋即，顾长平又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其他人见状，连忙开口询问自家去送粮的人怎么样了，顾成得谁都没理，连他爹都没理。只是轻轻的推开顾长平，在顾长平发愣的当口，沉默的穿过人群，走到顾长庚面前。
    然后。
    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嘶哑着嗓音哭道：“长庚叔，对不起……是成得没用，没能把二哥救回来。长庚叔，是成得对不住您……”
    猛听到顾成得的话，顾长庚的身子接连摇晃了几下，好不容易在才身边人的帮助下站定，满脸不信的盯着顾成得，颤抖着嗓音问道：“你……你说什么？”
    “成义他，怎么了？”
    话一出口，顾长庚已经是老泪纵横。
    顾成得痛哭出声，嘴里道：“长庚叔……二哥他，他在我们过青沙河的时候，掉进了河里……被大水冲走了……”
    “不……”
    “不……”
    “不……”
    顾长庚一退再退，身子不住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片刻之后又赤红着双目抢上前去，抓住顾成得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吼道：“你胡说，你胡说！我们成义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他是会凫水的人，怎么会，怎么会……”
    说到后面，顾长庚已经没有办法再发出声音来了。
    “长庚大哥，你别这样，冷静点，成义他……”
    “成义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是啊长庚兄弟，你先不要着急，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
    院子里的人纷纷出口劝慰。
    而顾长庚却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里嗡嗡的响着，眼睛里头看到的，是在不停倾斜扭曲的院子和院子里的人。
    再然后，两眼一黑，整个人就那么晕了过去。
    “阿爷！”有福原本正一脸惊愕的站在房门口，还没消化完顾成得带回来的消息，就见自家阿爷昏倒了，当下大喊一声，就准备冲过来。
    还没起步，又听到传来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慌忙扭头去看，却见自家阿娘也倒在了地上。
    “阿娘，阿娘……”有福的泪水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惊惶无措、跌跌撞撞的跑回顾杨氏身边，伸手去搂顾杨氏的头和脖子，试图将她扶起来。
    然而，她一个孩子，又怎么扶得动一个大人呢。
    先前顾杨氏因为家里来了许多外男，就早早的避开回了房，有福也同她一起。后来听到院子里的吵嚷声，忍不住带着有福出来看，结果刚出来就听到自家男人被大水冲走了的消息，一时间大惊大悲，整个人都无法承受，直接就晕了过去。
    顾有墨原本是跟在顾长庚身边的，顾长庚晕了之后，因为有人扶着，并没有倒地，有墨一个孩子，也只能焦急的站在一旁。结果跟着就听到有福的哭声，扭头一看，见到二婶倒在了地上，心里头也慌了，连忙向着顾杨氏这边奔了过来，同时嘴里大声喊道：“阿奶，阿奶，您来看看二婶……”
    阿爷虽然是老人又是长辈，但是有这么多叔爷在旁边照看着，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但是二婶一个妇人，男女有别，院子里这些叔爷毕竟是外男，不好出手相助。
    所以有墨才会暂时丢下顾长庚，先顾着顾杨氏，同时也大喊着此时在家里唯一可能帮得上一些忙的顾刘氏。
    顾刘氏这会儿也不好受得很，但是好歹没有晕过去，听到有墨的喊话之后，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压下心中的悲痛，踉踉跄跄的往顾杨氏那边去了。
    不管怎样，顾杨氏的肚子里还怀着老二的孩子……
    顾刘氏毕竟年纪大了，她也抱不起来顾杨氏，只是好歹将她半个身子扶了起来。
    扶起顾杨氏的半个身子之后，顾刘氏对身边的两个孩子吩咐道：“有福，你去把床上的被子抱来，给你娘垫着，有墨去喊人来帮忙。”
    “嗯！”有福脸上还挂着泪水，但是听到顾刘氏的吩咐，却仿佛是有了主心骨一样，一下子就坚强了不少，转身回屋，不一会儿，就半拖半抱的，把床上的被子抱了出来。
    有墨也应了一声，拔腿就往院子外头跑去。
    有福和顾刘氏一起，将被子垫到顾杨氏的身下，垫好之后，有福就半跪在顾杨氏的身边，一边抹眼泪，一边喊：“阿娘……阿娘您醒醒，阿娘……”
    终于回过神来的徐闲有些不知所措的围了上来，蹲在顾杨氏的身边，看看顾杨氏，又看看有福，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等有墨找了邻家妇人回来帮忙，顾大丫才后知后觉的从自己的房里走了出来。
    邻家妇人，顾刘氏，顾大丫，加上三个小，几人齐齐动手，好不容易才将顾杨氏抬到床上去躺着。
    将顾杨氏抬到床上躺好之后，顾刘氏偷偷伸手往顾杨氏的身下摸去，没有摸到湿意，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到底不放心，加上顾长庚也还昏迷着……
    想着，顾刘氏当即对有墨说道：“有墨，你去坡上找你爹，让他赶紧去请大夫，再把你娘他们都叫回来。”

 103.第103章 是你弟弟不乖

    除了同样昏迷的顾杨氏和在她身边陪着的有福以及被顾刘氏安排去照顾顾杨氏的顾李氏之外，一家大小包括顾大丫在内，全都围在顾长庚的床前。
    顾成仁领着李大夫进来的时候，李大夫一见就直皱眉，不悦的说道：“忽然晕厥倒地的病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最不宜直接搬动……还有，你们围这么多人在这里做什么？窗户也不打开。”
    来的路上，顾成仁就已经告诉了李大夫家里的情况，所以李大夫知道顾长庚是忽然悲伤过度导致了晕厥，自然对他的状况也有所猜测。这会儿见到他们冒然搬动了顾长庚不说，还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对顾长庚的身体状况极为不利，这一开口，自然没什么好气。
    听到李大夫的声音，顾刘氏连忙擦了眼角的泪水，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在这儿守着就是了，老四你出去把窗户打开。”
    顾长庚床前围着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末了一起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出门去。
    李大夫坐到床前，仔细的给顾长庚把过脉，又查看了眼、耳、鼻、口，见没有出血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大夫给顾长庚把脉做检查的时候，顾刘氏就在一旁巴巴的看着，时不时的抹一抹眼角不由自足渗出来的泪水，等李大夫收回手，马上就紧张的问：“李大夫，我家老头子他，不要紧吧？”
    李大夫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怜悯压下，看着顾刘氏说道：“老太太放心，老爷子情况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一时无法接受，这才晕了过去。等他自己醒过来就好了。”
    顾刘氏稍微放心了一些，随即又问：“不，不用吃药吗？”
    李大夫说道：“可以吃，也可以不吃。只是要防着他再受刺激。”
    这却是不可能的。老二的事情现在还不清不楚，老头子醒来之后，必然还会再找来成得追问……
    这样想着，顾刘氏便央道：“那……您，您能不能给开一副药，防着一些？”
    李大夫听懂了顾刘氏的话，微微一皱眉，说道：“开方是可以，但是，用处不会太大，主要还是得看他自己，要控制住情绪。”
    顾刘氏闻言，连忙说道：“能有一点用就好，劳烦您开一副吧。”
    “好。”见顾刘氏坚持，李大夫点头应道。
    不一会儿，李大夫就给顾长庚写好药方又抓了药，顾刘氏本想自己亲自去煎药的，又挂着顾杨氏那边，将药交给顾孙氏的话，确实不放心。最终还是叫了顾李氏出来，让她去给老爷子煎药。
    嘱咐完顾李氏，又让顾成信去守着老头子，顾刘氏这才请了李大夫去给顾杨氏看。
    有福半趴在床沿上，眼泪汪汪的握着顾杨氏的手，听到顾刘氏和李大夫的声音，扭过头来，眼角还挂着泪水，抽泣着问：“李大夫伯伯，我阿爷没事吧”
    看到有福那可怜的小模样，李大夫心中一软，轻声道：“小有福不担心，你阿爷他没事了。”
    “嗯。”有福闻言点点头，左手横着，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右手却始终没放开顾杨氏，嘴里道：“那请您给我阿娘看看吧……”说着，抽泣了一下，有些担心，又有些委屈的补充道：“我都叫不醒她……”
    顾刘氏也是心酸不已，几步上前，将有福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一边拍，一边说：“有福乖，别哭了，你阿娘和弟弟都不会有事的。”
    “嗯。”有福在顾刘氏的怀里，胡乱点了点头，低低应了一声。
    顾刘氏这才将有福抱开，让出床边的位置。
    李大夫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了，小心提着顾杨氏的衣袖拉了拉，这才隔着衣袖，替顾杨氏把起脉来。
    手一搭上去，李大夫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越发仔细的将脉象认真诊过，半晌之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顾刘氏问道：“可曾见了红？”
    一听李大夫的问话，顾刘氏就紧张了，连忙摇头，说道：“没有。”说着，又满是担忧的问：“李大夫，我家老二媳妇她……没事儿吧？”
    “唉……”李大夫又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有滑胎之相。”
    “滑，滑胎？”顾刘氏的身子微微一晃，强自说道：“可是，老二媳妇她，并没有见红啊……”
    说着回过神来，放开有福，向着李大夫的方向走了两步，哀哀求道：“李大夫，请您一定要想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子。我们老二他……”
    顾刘氏一边说，一边摇头，说到这里，眼泪在一瞬间弥漫出来，好半晌之后，才哽咽着说道：“这孩子很有可能是我们老二最后的一点血脉，求求您了，一定要帮我们保住这个孩子。”
    说着，直接哭出声来，捂着嘴，声泪俱下的说道：“我们老二他，不能……不能连个传宗接代的根都没有啊。”
    有福呆了呆，好半晌之后，才奔到李大夫的身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一边哭，一边问：“李大夫伯伯，我娘，我娘她……我娘她……”
    有福见顾刘氏哭得厉害，以为是顾杨氏不行了，心中又害怕，又伤心，越到后面，哭得越厉害，到最后直接哭岔了气。一边哭，一边不停的打嗝起来。
    饶是李大夫见惯了这些事情，也觉得心酸不已，见有福哭到岔气打嗝，怕出什么事情，连忙拉了她的手，替她推拿肺经的穴道，嘴里连声说道：“小有福乖，你阿娘没事儿，她不会有什么事的，别哭了啊……”
    不知是李大夫的话起到了安抚的作用还是他对肺经的推拿起了效果，又或者是两者都有，有福哭得渐渐没那么厉害了，也不打嗝了，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大夫，问：“那……那您刚刚说……”
    李大夫柔声道：“是你阿娘肚子里的小弟弟不乖，想跑出来玩了。”
    有福闻言收住哭声，呆呆的问：“不能吗？”
    李大夫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能啊，弟弟还太小，出来就活不成了。”
    一听李大夫的话，有福就又哭了起来：“李大夫伯伯，求求您，救救我弟弟。求求您了……”
    到底是在外人面前，顾刘氏只哭了一会儿，就强忍住心中的哀痛，收了哭声，看着李大夫求道：“是啊李大夫，求您想想法子，帮我们保住这一胎吧。”

 104.第104章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看着一老一少两双悲恸而又充满哀求的眼睛，李大夫心中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忍心。沉默了半晌之后，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尽力而为吧。”
    若是普通的农家妇人，身子骨结实。哪怕有滑胎之相，李大夫也有至少七成的把握，帮她们保住腹中的胎儿。
    可顾杨氏本就体弱，这一胎又怀相不好、胎位不稳，现如今，他真是没有什么把握。
    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说起来，也是他学艺不精，若是他能如传说中的那般，隔衣行针或者蒙面行针，他至少能多个两三成的把握。又或者，能有个医女或者医婆襄助，他也能多一些把握。
    但是……
    医女难得，别说是在乡下，就是放眼整个乐途县，也没有啊。
    谁让乐途县只是个偏远下县呢。
    而如今这男女大防几乎可以说是大过生死，他就是想施针救人，也是不能的。
    要不然，就算是保住了这一胎，事后顾杨氏，也只能……自尽。
    那他又何必呢。
    ……
    李大夫在心中不住声的叹息着，笔下却是一刻不停，满满当当的，在纸上写了好几十味药，搁笔之后看着顾刘氏叮嘱道：“这方子就是普通的汤药，不是之前那种炖肉的补方。先吃三天，三天之后我来复诊，在我没有开口说出不用卧床之前，要绝对的卧床休息。”
    顿了顿，又道：“哪怕是大小解，也只能用木盆接着，在床上解决。”
    “天热，要防着生褥疮，可以在正午时分，用热帕子擦拭身子。另外，稍微翻个身，挪动一下，也是可以的。”
    “饮食的话，还是按照之前我说过的禁忌以及适宜的来吃，不过，最好是每日都能吃上一些蛋、肉、鱼，若能炖上一只老母鸡，那就更好了。”
    “对了，除了先前说过的那些不能吃的东西之外，鸭肉和鹅肉也不能吃。蔬菜瓜果都不宜生食。”
    “另外，一餐不能吃得太多，尽量少食多餐。”
    ……
    李大夫嘱咐了许多事情，顾刘氏都一一应了，有福半懂不懂，不过却一直点着头，生怕自己点头点慢了，自家弟弟就保不住了。
    ……
    ……
    ……
    送走李大夫之后不久，顾长庚就醒了过来。
    守着顾长庚的顾成信见状大喜，连忙喊：“娘，爹醒了。”
    正在张罗着让顾成仁杀鸡的顾刘氏听到声音，连忙去端了顾李氏刚刚熬好的药回房。
    家里头其他人也连忙丢下手中的事情，去看顾长庚。不管真孝还是假孝，这个时候总是要表一表孝心的。
    当然，因为顾杨氏还昏迷着，有福放心不下，便依旧留在屋里守着。
    顾成信扶了顾长庚起来，让他靠着，顾刘氏端了药碗，用调羹舀了汤药，送到顾长庚嘴边，准备喂他喝药。
    顾长庚无力的摇了摇头，推开顾刘氏的手，开口问：“成得呢？”声音显得异常的艰涩沙哑。
    “院子里跪着呢，谁劝也不起来。”顾刘氏说着，又将药碗和舀了汤药的调羹递到顾长庚的嘴边，小心劝道：“老头子，不管怎样，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吧，要不然，你这身子受不了。”
    顾成仁点点头，接口劝道：“是啊爹，身体要紧。”
    其他人也纷纷的点头应是。
    顾长庚本来想让人把顾成得叫进来，但是看到老伴眼中的担忧，到底还是将药先喝了。不过因为心急，倒是没用调羹，而是直接就着药碗喝的。
    喝完药之后，顾长庚就马上说道：“让成得进来吧，我有话问他。”
    顾成信应了一声，出去把顾成得叫了进来。
    不管是送粮也好还是后来在大仓被罚服役，顾成得都吃了不少的苦头，加上心中压着顾成义的事情，每日都是食难下咽、寝不安眠，顾成得的身体被拖得很厉害，虚弱得很。
    加上从回来到现在，已经在院子里跪了快一个时辰了，听到顾成信叫他，顾成得站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还是顾成信上来扶他，他才能起得身来。
    饶是如此，在进了房间，到了顾长庚床前之后，顾成得还是直接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顾长庚让顾成仁和顾成信把顾成得扶起来，随后才看着他，说道：“成得啊，你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同叔说一遍吧。”
    话说出来，顾长庚的眼中有无法掩饰的哀痛。
    “长庚叔……”经历了先前顾长庚忽然晕倒的事情，顾成得心中又是失悔，又是担心，看着顾长庚唤了一声，欲言又止。
    顾长庚强撑着一口气，声音虚弱的说道：“说吧，我还撑得住。”说着，顿了顿，又道：“总不能，我儿在外面落了难，我这当爹的，连个原因都不知道吧……”
    一席话，说得顾成得又一次愧疚无比的低了头，好半晌之后，才从送粮突遇暴雨开始，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末了，又愧疚又难过的道：“长庚叔，都怪我，若是我能拦住他，或者我走前面的话，成礼他……就不会出事了。”
    顾长庚闭了眼，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艰难的开口说道：“不怪你，是成义他……”
    顾长庚只开了个头，就摇了摇头，把话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接着又道：“你说你过河之后沿着河岸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成义的影子。”
    “那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既如此，人或许是还……还在的。”
    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的，这几句话顾长庚说得特别艰难，也特别的缓慢。每说一句，就要停顿好半天，连着深呼吸好几次，然后才继续往下说。而且，说话的时候，也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不过，一个‘还在’终于出口之后，顾长庚仿佛是说服了自己一般，看向顾成得，很是急切的说道：“既然如此，成得，麻烦你……”
    说着，又将目光在三个儿子的脸上扫过，随后才继续看向顾成得，说道：“麻烦你，带着我们成仁，再去找一找，好么？”
    不等顾成得回答，听到顾长庚话的顾成礼就直接嚷嚷了起来：“爹！你，你疯了？找人要花许多钱的！成义他……”
    成义他都被大水冲走了，哪里还能找得到，何必浪费那个钱。
    顾成礼的话并没能说完，就被气急的顾长庚从床头拿药碗给砸了，鲜血一瞬间从额角涌出，引得顾孙氏连声惊叫。
    当然，也把顾成礼的话给砸了回去。

 105.第105章 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

    实际上，顾长庚提出来的这个要求对于像顾成得这样的庄稼人来说，是有些无礼的。
    现在是大家的日子是比从前好过了不假，但是这个好过，也只是相对而言的。不过是与前朝北漠人当皇帝的时候对比起来，日子好过了不少而已。
    准确的说，其实大家日子，都只是能过而已。
    包括顾成得家在内的大部分农家家中，除了农活最忙、最需要下死力气的那几天，大家会吃干饭之外，其他时候大家还是都吃的稀饭。而且，一年里头，至少有那么小半年时间，需要在稀饭里头掺上大量的诸如厚皮菜、萝卜、大白菜之类的蔬菜以饱腹。
    更有甚者，还会在里面掺上许多的野菜。
    只是与前朝大家农忙时吃糠咽菜，农闲时剥树皮挖草根抓虫子来当饭吃相比，要好过了许多而已。
    此时大齐北边的边境并不平静，朝廷与北漠人还在打仗，摊到老百姓头上的赋税并不轻。每家每户，没隔几年都会轮上一次的送粮入仓。就算是从不住店，只吃自带的干粮，他们在路上花费的粮食，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只是，暂时还没有贪官污吏巧立名目收取苛捐杂税而已。
    更直白点说就是，大家虽然平日里口攒肚落的，可家里都还是没有太多的余粮。再去一次青沙河，不说找人，只是这路上要吃的东西，对于顾成得家来说，就是一个不轻的负担。
    而且现在可是大暑，大暑之后紧接着是立秋，正是包括水稻在内的许多庄稼生长最关键的时候，正需要费心管理田间地头。要防旱、防涝、防大风、防雹子（冰雹）……少了一个壮年劳力对谁家来说，都有庄稼歉收的风险。
    尤其顾成得家人少，只得一家三口，他爹顾长平虽然比顾长庚年岁要小，但庄稼人老得快，也不比壮年人了。顾成得自己是他们家唯一的壮年劳力……
    但是，顾成得却是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不仅如此，他还生怕顾长庚不同意似的，紧跟着就说道：“好，长庚叔，你放心吧，我一定带着成仁，沿着青沙河好好找。”
    顾成义的落水，虽然大部分原因都要归结于他自己强出头。但是当时顾成得是与顾成义一起的，对于因为害怕引起林管家的不满，而没选择强行阻拦顾成义这件事情，顾成得自己是觉得问心有愧的。
    能让他为顾成义、为顾长庚一家做些事情，他减轻一些心中的愧疚，对他而言，真的是千肯万肯。
    顾长庚闻言，将目光转向顾成仁。
    顾成仁点了点头，沉声道：“爹，您放心吧。我们会好好打听的。”
    顾成信和顾成义关系最好，闻言大声道：“爹，我也去。”
    一想到顾成仁走了之后，田间地里那些最繁重的农活都要压到自己身上，加上寻人需要花费的粮食和银钱必然不少，而这些都是公中的，有自己的一份在里面，顾成礼就气得肉疼、肝疼、脸色发绿。
    再一听到顾成信也想跟着一起去，直接就气疯了，捂着还在渗血的额角，不管不顾的大声嚷嚷道：“疯了，疯了，你们一个个的，都疯了！”
    顾成礼一开口，顾长庚就又气得从床上找东西砸他。
    顾成礼一边躲着顾长庚扔过来的衣服、枕头、蒲扇之类的东西，一边继续嚷道：“老二没了我也痛心，可……有你们这样，生拉硬拽的，要把一大家子人都拖到泥潭里去的吗？”
    “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顾长庚气得浑身发抖，连脖子都红了，指着顾成礼骂道：“你二弟是替你去送粮才出事的，你究竟长没长心肝？”
    到了这一步，顾成礼也把心横了下来，冷笑着说道：“他虽然是替我去送粮的，可却是他自己找的死。”
    “若真是我自己去送粮，就不会有今天的这出事情。”
    顾成礼说的是实话。
    他这人，最擅偷奸耍滑，最是贪生怕死，真让他遇到当时那种场景，只怕早就能缩多远就缩多远，哪怕被逼着走前面，他也能在烂泥地里撒赖打滚的不下水。
    就因为顾成礼说的是实话，一时之间，顾长庚竟然找不到话来说，只能一遍一遍的念着：“混账东西，混账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啊……”
    念着念着，狠狠捶了几下胸口，面上老泪纵横，悲恸得说不出话来。
    “老大啊，你少说两句不行吗？”顾刘氏指着顾成礼，带着哭腔说道。说着，又去帮顾长庚抹心口，嘴里说道：“老头子，你别这样，你消消气，你消消气啊。你若是气坏了，我可怎么办……”自己也是满脸泪水。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有你这样同爹说话的吗？你这是不孝！”顾成信涨红着脸，指着顾成礼说道。
    顾成礼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梗着脖子说道：“我难道说错了吗？我说的，可句句都是实话……”
    顾成仁紧紧抿着唇，握紧了拳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顾成礼的面前，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猛的一拳打了过去，直接将顾成礼打翻在地。
    “他爹！”顾孙氏见状，连忙扑过去扶顾成礼。
    “爹！”顾有庆也奔了过去。
    连顾大丫都走到了顾成礼的身边。
    顾成礼被顾孙氏扶起，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血水里赫然是一颗掉落的牙齿。
    顾成礼又急又慌又怕，色厉内荏的指着顾成仁喝道：“顾成仁！你敢殴打长兄！”
    “你？长兄？”顾成仁嘴角微微扯了扯，轻蔑的说道：“你也配？”
    顾成信也站到了顾成仁的身边，抿着唇，居高临下的看着顾成礼。虽然没有说话，却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你们……”看顾成仁和顾成信都冷冷的看着自己，顾成礼心生胆怯，扭头向着顾长庚和顾刘氏的方向喊：“爹，娘，你们连这都不管吗？”
    见长子如此的无耻又不堪，顾长庚气得坐都坐不稳了，想找东西扔他，可能够得到的东西，都在刚刚就仍光了……
    顾长庚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指着顾成礼，哆嗦着嘴唇，话都说不出来。
    顾有墨原本就站在床边，见状连忙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来一只，递到顾长庚手里。
    手里头有了东西，顾长庚想都没想，直接就朝着顾成礼掷了过去，随后双手扶着床沿，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冲着顾成礼吼道：“滚，你给我滚！滚出去！”

 106.第106章 这家不分不行了

    听到顾长庚的话，顾成礼恼怒的夺门而出，走出门口又扭头冲着顾孙氏等大房的人吼：“还不给我滚出来，在里面等着被赶出来丢人现眼吗？”
    顾孙氏期期艾艾的看向顾长庚和顾刘氏，见两人都没看自己，当真领着一双儿女走了。
    一出去，就看到顾成礼脸色阴沉的站在自己住的房间门口，额角已经没有渗血了，但是嘴却肿得老高。
    看到顾成礼眼中的怨毒，顾孙氏心中有些怕，说道：“我去拧条帕子来，给你敷一敷。”
    顾成礼不置可否，顾孙氏连忙去打了凉水，拧了两条湿帕子过去给顾成礼。
    顾成礼接过顾孙氏的递过来的湿帕子，捂住嘴角，冲着顾有庆和顾大丫说道：“你们两个看着门。”说着，看向顾孙氏：“跟我进来。”
    顾孙氏跟着顾成礼到了里屋，顾成礼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顾孙氏带了几分小心挨着他坐了，用另一条湿帕子去擦他额角和脸上的血。
    到底是自家男人，擦着擦着，顾孙氏还是有些心疼，忍不住说道：“你爹和老三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打你。”
    等顾孙氏擦干净顾成礼脸上的血，将湿帕子收回，顾成礼从她手上将帕子拿了过来，看着上面的血迹，语带怨恨的说道：“这个家，不分不行了。”
    顾孙氏皱了皱眉，小声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不能分家吗？”
    “蠢。”顾成礼看了顾孙氏一眼，接着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之前什么情况，现在什么情况，能一样吗？”
    顾孙氏难得的没有反驳顾成礼说自己‘蠢’，只是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顾成礼倒也没让顾孙氏失望，继续说道：“之前是因为老二两口子没儿子，干活又舍得死，不分家的话，咱们日子过得轻省。而且，有老二在，他能把许多轮到我头上的徭役承担了去，我也乐得轻松。”
    “可现在，老二已经成了淹死鬼，老二媳妇又必须得躺在床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再加上一个丫头片子，一个外来的小野种，肚子里还有个小崽子，全都是些累赘，费钱费粮不说，还没半点用。”
    “如果这家，是你我当家也就罢了，大不了把那丫头片子和小野种送人牙子那里卖了，再想法子把老二媳妇赶出去了事。”
    “可这家里头，轮得到咱们说话做主吗？”
    “爹娘也就罢了，连老三那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东西，都敢打我了……”
    说到这里，顾成礼‘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是他想着先前顾成仁打的那一拳，按着嘴角的手忍不住重了些，将嘴角给按痛了。
    “还有老四。”
    顾成礼越发恨恨的说道：“这也就罢了，偏他们还要嫌钱多，白费银钱粮食去找一个死得不能再死了的淹死鬼……”
    说着，顾成礼目光闪烁起来：“这样下去，再厚的家底也得给他们折腾没了，到时候再要分家，咱们可分不到啥了。还不如趁着现在，家里还有些东西，就把家给分了。”
    虽然听到顾成礼说，如果自己当家的话，可以把顾有福和徐闲送去人牙子哪里卖了的时候，心中有些惊心，但顾孙氏到底还是把顾成礼的话听了进去的，想了想，问：“你爹能答应？”
    “他当然不可能答应。”顾成礼冷笑一声，说道：“老二没了，老二媳妇倒了，老三要去找老二，老四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
    “这家里头真正能干活的，除了老三媳妇之外，也就是你我了。”
    “他还能不留着咱们给他们当牛做马？”
    顾孙氏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顾成礼道：“那……那咋办？”
    “咋办？”顾成礼又是一声冷哼，阴惨惨的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要不把咱们分出去，要不就把老二一家分出去，再不济，也要把那个克父、克母、克亲的祸殃子赶出去才行！”
    “克父克母克亲的祸殃子？”顾孙氏有些茫然，看着顾成礼问：“谁啊？”
    “还能有谁？”顾成礼白了顾孙氏一眼，幽幽的说道：“当然是徐闲那个野种啊。”
    “啊？徐闲？他……真的……克父克母克亲？”顾孙氏有些难以置信。
    “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顾成礼没好气的说道。
    说着，话锋一转，冷笑一声又道：“不过，他父母双亡不假吧？到咱们家之后，最疼他的是老二不假吧？老二现在被大水冲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假吧？在他来咱们家之前，咱们家的日子虽然过得不富裕，但也算顺风顺水、清静平安，不假吧？”
    顾成礼说一句顾孙氏就点一下头，听到后面，顾孙氏一脸恍然的拍手，说道：“哎，对啊！他爹，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这一说，我怎么觉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啊？”
    说着，顾孙氏又摇了摇头，说道：“可是……要这么说的话，是不是也能说，因为他来了咱们家，老二媳妇才怀上男娃的？”
    顾成礼冷笑，说道：“是不是因为他才怀上的，这谁都不知道。但是，老二媳妇肚子里的小崽子，还能不能保住并且生下来，可都不一定呢。”
    “就算是能生下来……”
    “你觉得，咱爹是愿意相信徐闲是个克父克母克亲的祸殃子呢，还是愿意相信，老二媳肚子里的小崽子，是个还在娘胎里，就克死了亲爹的祸殃子？”
    顾孙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那肯定还是愿意相信徐闲是克父克母克亲的祸殃子的。”
    “这不就结了。”顾成礼说着，将手中的帕子往顾孙氏手上一丢，说道：“再去给我拧一拧拿过来。”
    说着又道：“对了，顺便给我煮两个鸡蛋来，滚一滚。”说话间，顾成礼用手压了压嘴角：“嘶……”
    “老三可真狠啊。”
    “得亏他要出门了。”
    顾孙氏道：“煮鸡蛋？我倒是想呢，可鸡蛋都在让你娘收着，我上哪儿给你煮鸡蛋去？”
    “笨！”顾成礼白了一眼顾孙氏，说道：“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情，娘还能记得去看鸡窝？你去鸡窝找找不就得了。”
    顾孙氏一听，觉得有理，点了点头，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说着，就出门去帮顾成礼拧帕子，外加找鸡蛋煮去了。

 107.第107章 克父、克母、克亲

    第二天一早，顾成仁和顾成得就带着换洗的衣服和干粮以及少许的银钱出发了。
    家中少了两个壮劳力，顾长庚虽然仍然没什么精神，也只能强忍着哀痛早早的起床，唤大家吃了早饭下地去干活。
    早饭的质量，一下子就下去了。
    在出事之前，这个天吃的虽然也是稀饭，但是那稀饭却是很干的，筷子插在上面别说倒，就是动都不大会动。就算是往里面掺了菜，那也不多，只是为了让饭好吃一些。
    而眼前吃的这饭，虽然不至于稀得来照见影子，但是里面的菜却明显比饭要多得多。
    这就有点拿菜当饭哄肚子的意思了。
    顾成礼直接就就黑了脸，把筷子一摔，不忿的说道：“这还是饭吗？米都没几粒，就算是吃一肚子下去，也不过是解次手就没了了的东西，这怎么吃啊？”
    “我们都吃得，你就吃不得了？”顾长庚冷着脸，斜眼看着顾成礼。
    顾成礼本来就存着分家的心思，这会儿倒是一点都不怕激怒顾长庚了，不满的说道：“吃得，自然是吃得，只是吃了做不得。这样的饭吃下去，能顶什么事？饿着肚子我可没力气再去地里干活。”
    “不吃就滚！”顾长庚被气得涨红着脸喝道。
    听顾长庚这样说了，顾成礼反倒端起了碗，说道：“吃，怎么不吃。我怕我要再不多吃几粒米，以后就想吃也吃不上，只能见天的吃糠咽菜了。没准，还得尽吃老得嚼都嚼不动的野菜。”
    说话间，顾成礼夹了一块泡菜在嘴里，然后呼噜呼噜的，连吃了好一阵子饭，这才抬起头来，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
    厨房里传来的炖鸡的香味，顾成礼咽了咽口水，不住摇头，嘴里酸溜溜的说道：“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明明都是一家人，有的呢吃鸡吃肉吃蛋，有的呢，就只能喝没有几粒米的菜稀饭……”
    一边说，一边咂嘴，仿佛顾长庚真的是亏待他亏待得厉害一样。
    气得顾成信直拿眼睛去瞪顾成礼，不过顾长庚不发话，顾成信倒也不好先开口，只能闷声吃饭。
    平日里顾长庚对饭桌上的要求比旁的庄户人家要多，这吃饭不出声，就是其中一个。
    可现如今见到顾成礼这样子，再听到那些胡说八道的混账话，顾长庚真是连说都懒得说他了。
    当然，他也知道，说也没用，顾成礼是不可能会听的。
    到现在，他算是看出来了，顾成礼这个不孝子，是打定了主意气他来的。
    这样想着，顾长庚心中涌起一阵接一阵的悲凉。最中用的儿子出了事情，生死不知。老大不仅不幡然醒悟，承担起长兄的职责，反倒越发的不堪了。
    早知道会这样，他当初就该拦着老二，不让他去顶替老大的劳役。若是老二还好好的，老大至少面上还会对他这个做爹的，有敬畏的样子。
    说到底，也是他不该为了所谓的家宅安宁，纵容着老大利用老二。
    现在后悔……
    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顾长庚胡乱的想着，直到顾成礼把饭吃完了，他面前的饭也依旧连动都没动一下。
    顾成礼抹了嘴，丢下筷子就往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再回来，脸上就带了讨好的笑回来。也不管顾长庚会不会嫌弃自己，蹭到顾长庚身边，挨着顾长庚坐下，嘴里说道：“爹啊，您也别怨我这个做儿子的气您，实在是……”
    “唉，我心里头是怕啊，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想出个气您的烂法子来。”
    顾长庚此时对顾成礼失望透顶，对他的话自然是充耳不闻。
    顾成礼见状，抬起手来，不轻不重的给了自己两巴掌，然后陪着笑看向顾长庚，继续说道：“爹啊，您也知道，您儿子我从小就胆子小，经不得吓，这一被吓着就会犯糊涂……”
    听到顾成礼这样说，顾长庚总算是抬起眼角，瞟了顾成礼一眼。
    虽然只有一眼，却也反应出顾长庚态度有所松动。
    顾成礼精神一震，再接再厉的说道：“爹啊，您也说过，石佛寺的大师都说了，咱们家有福是福星转世。而咱们家也确实，自打有福出生之后，干啥都是顺风顺水的。”
    “家里头清静平安不说，大家的身体都康健得很，就算是一年到头，都很难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什么的。更别说生什么大病，或者出什么大事了。”
    “按理说，只要有福在咱家一天，咱一家人，就应该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可您看如今，老二被大水冲走失了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老二媳妇还在床上躺着，大夫不开口，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解决。”
    “您这身子骨原本康健得很的，现如今，瞧着也没了精神头。连我这做儿子的故意气您，您都没心思搭理我了……”
    说着，顾成礼眨了眨眼，挤出两滴泪水来，继续说道：“您这样让儿子看着都觉得心疼，所以就想气您一下。您受些刺激，骂我一顿，身子打我一顿都好，至少人看着精神一些……”
    “刚刚我在外头，拿冷水醒了醒神，心里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忿。”
    “您说凭什么啊，咱们一家人原本生活得好好的，这发善心做好事，收留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之后，怎么这日子一下子就变得一团糟了？”
    说着，抬起手来，拿衣袖捂了眼睛，半晌不说话，只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顾成礼的话，多少还是入了顾长庚的耳的，进到他心里去了的。这会儿看顾成礼半晌不说话，便不耐烦的把碗一搁，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成礼这才抬起头来，让自己被衣袖上的姜汁弄红的眼睛暴露在顾长庚的视线里，随后说道：“爹啊，我真是觉得徐闲来咱家来得，太蹊跷了些。”
    “就算他是和有福结了娃娃亲，可之前那位李道长大可以等他及冠之后，再让他来寻咱们，到时候直接完婚不就得了。这之前只要送封信来，以爹您的为人，难道还会将咱们有福另许他人？”
    “您想想，咱们家出的这些事情，不都是从徐闲到咱家之后才发生的么？”
    “要我说，会不会是那李道长察觉自己被徐闲克着了，这才找了个借口，打发人把他送来咱们家。”
    “您想啊，他打一生下来，就父母双亡，保不齐就是被他克死的。再加上他来咱家之后，这些事……最疼他的是老二，然后是老二媳妇和您，这最疼他的人先后出了事，您说，这还不是克亲是什么？”
    说着，顾成礼猛的站了起来，看向顾长庚，激动的说道：“爹！咱们这次，只怕真的是引狼入室了，那徐闲，他就是个克父克母克亲的祸殃子！”
    “灾星！”

 108.第108章 让他们搬去村尾住

    “我不是！我不是灾星！我不是灾星……”
    顾成礼的话音一落，徐闲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进来，一开始声音听上去有些尖利，到后面却渐渐低了下去。
    顾长庚抬头，看到徐闲扶着门框，站在门槛外面，身子瑟瑟发抖，头无措的摆动着，嘴唇一张一合，喃喃发出‘我不是灾星’的低语，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分外的无助。
    顾长庚心中不忍，试图过去安抚一下徐闲。
    但是，他刚刚起身，就把徐闲吓了一大跳。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慌戒备的看着顾长庚，接着猛的一转身，一边往外跑，一边高声尖叫：“我不是，我不是灾星！我不是！”
    ……
    “徐闲回来！”看徐闲往外跑，原本因为顾成礼的话有些心神不宁的顾长庚顿时就着急起来，一边开口冲着徐闲的背影喊，一边作势要追。
    顾成礼伸手一拦，说道：“爹，您让他跑呗，他一个小孩子，腿那么短，还能跑多远不成？最多啊也就是躲到院子外头而已。”
    “再说了……他若真是自己跑了，咱们倒是省心了。”
    “大哥你太过分了！”顾成信猛的站起来，冲着顾成礼大声道。说完，不等顾成礼接话，就风风火火的追了出去。
    顾长庚则指着顾成礼，满脸责备的说道：“老大你……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顾成礼一脸的无所谓，嘴里轻飘飘的说道：“爹，我说的怎么就不是人话了？本来嘛，他又不是咱家的人，跑了就跑了呗，还能怎样。”
    将徐闲赶出去，并不是顾成礼的真正目的，徐闲只是一个可以让他借题发挥的幌子而已。先前他出去的时候看到徐闲睡眼惺忪的出门，就想好了这一出，这会儿徐闲跑出去，倒是正中他的下怀。而顾长庚对他的责备，则刚好让他说出自己真正想要说出的话。
    “你……”顾长庚一时语塞，指着顾成礼，好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先前我还以为你当真知错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是这样……果真是本性难移么？”
    “你就不想想，徐闲他可是有福的未来夫婿，等有福一及笄，就要入赘到咱家来的。怎么就不是一家人了？”
    “爹？您不是吧……”顾成礼装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假意张口结舌的看着顾长庚，好半晌之后才一脸‘沉痛’的说道：“感情我刚刚说了那么半天，您是压根就没听进去啊？”
    “那徐闲一个克父克母克亲的祸殃子，您就这么把他当宝？非要把他留在咱家，任由他克咱们，给咱们带来灾祸？”
    “您这是想让他，克完二弟克二弟妹，克玩二弟妹又克我或者老三老四……”
    “你给我住嘴！”听着顾成礼的话，顾长庚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连思考的能力似乎都没有了，好一阵之后，才终于想起来大喝一声。
    听顾长庚大喝，顾成礼马上就住了嘴，当然，并不是他转性了，而是他想听听顾长庚说什么。然后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
    顾成礼住嘴之后，顾长庚伸手指着他，一连点了好多下，才说：“你究竟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徐闲一个孩子，他……他是做了啥事得罪你了吗？怎么你这嘴里，就没他半句好话？”
    “哎哟，爹。”顾成礼扶住顾长庚让他坐下，说道：“他哪里是得罪我了啊，他若真只是得罪我，那还好了，我指定不同他计较。我这不是怕……怕咱们好好的一个家，会被他克得四分五散、人丁凋零嘛。”
    顾长庚闻言，说道：“什么四分五散、人丁凋零？尽在这里胡言乱语。”言语中，倒是带了几分不确定。
    “爹，您这是舍不得丢掉一个可以入赘的上门女婿吧？”顾成礼一脸恍然的看着顾长庚。
    说着，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做出一副理解的样子道：“也是，咱们有福毕竟是定过亲了，这要是把他送走了……以后有福只怕也不好再说亲。”
    顾成礼装模作样的想了好一会儿，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这可不好办啊……”然后又忽然一下提高声音，说道：“哎！有了！”
    说着，目光灼灼的看着顾长庚：“爹，要不这样。”
    “二叔公在村尾不是有套房子空着的吗？咱们去找二叔公，把那套房子租下来，拾掇拾掇，让他住村尾去。咱每旬给他送一次口粮，也饿不着他。只是不住一块儿，不在一锅吃饭而已。”
    “这都不住一块儿，也不一锅吃饭了，总该克不到咱们头上来了吧？”
    说话间，顾成礼露出一个沾沾自喜的表情，看着顾长庚，做出一副求‘夸赞’的样子：“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顾长庚自然是不赞同的，皱着眉头看着顾成礼，说道：“瞧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他一个六岁多不到七岁的孩子，这独自住到村尾，危险不危险的先不说，他会洗衣服、会做饭吗？要怎么过日子啊？”
    “也是。”顾成礼点点头，说道：“倒是我想得不周全了。”
    说话间，顾成礼也跟着皱起眉头来，再次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嘴里说道：“嗯……要不然这样，反正徐闲以后也是老二一家的人，咱们让老二媳妇还有有福，跟着一起搬过去……”
    听顾成礼说到这里，顾长庚心中回过味来，猛的将顾成礼一推，指着假意做出愕然姿态的顾成礼说道：“好啊老大，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老二刚下落不明，你就，你就要赶他的妻儿出门。你……你不亏心吗？啊？你就不怕……就不怕……”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再怎么不成器，再怎么不堪，那也是自己的儿子，顾长庚到底没吧天打雷劈几个字说出口来。
    “爹啊，您误会了，我不是要赶他们出门啊。是……就是咱们分开住、分开吃饭而已。咱一不分家二不分产三不分地，干活还在一块儿干，粮食也仍旧放在咱们现在的仓里。”
    “每旬让他们在家里头拿一次粮食，他们吃多少，就让他们从家里头拿多少过去。不亏着他们，亏着我自个儿的肚子，都不亏着他们。”
    “这怎么能叫赶他们出门呢？”
    顾成礼说着，一脸委屈的看着顾长庚。
    “你……”顾长庚嘴唇直哆嗦，指着顾成礼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你死了这条心吧，这个家只要有我再一天，就轮不到你来做主。你别想，把任何人，赶出这个家门！”
    “想都别想！”

 109.第109章 您把我分出去也行

    顾成礼的眉毛一下子就耷拉了下去，双肩也松松垮垮的往下沉，低了头，做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好半晌之后，才幽幽的开口：“那爹您把我分出去吧。”
    说着，再次用沾了姜汁的衣袖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红着眼，含着泪，一脸‘失望’的看着顾长庚：“虽说父母在，不分家，可……好歹要也给咱们老顾家留点希望，免得全让那个灾星给祸祸了。”
    说着，顾成礼猛的跪了下去，使劲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之后，抱住顾长庚的大腿，‘痛哭流涕’的说道：“爹，您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胆子从小就小的很。怕累，怕疼，更怕死……”
    “您既然舍不得徐闲，也舍不得老二媳妇和有福，那求您……求您行行好，把儿子舍了吧。儿子真的不想被那灾星给克了。”
    “爹，我知道，我这样子不孝得很，可是，我是真的害怕啊。”
    “爹啊，儿子求您了。”
    ……
    直到这时，顾长庚才看清楚顾成礼的真正用心，顿时就觉得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一般，一直凉到了心里头，仿佛连心肝脾肺肾都给冻住了一般。他的身子一连摇晃了好几下，最终还是自己扶着饭桌坐了下去，才稍稍的好一些。
    坐下之后，顾长庚就一点一点的，将顾成礼抱着自己大腿的手指扳开，一边扳，一边摇头，一边痛苦而又艰难的开口：“同甘共苦，同甘，共苦……一家人若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那还叫什么一家人？”
    说着，语气越发的悲呛起来：“老大啊，你真当过自己和我们是一家人么？”
    “我顾长庚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才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来。”
    “你是来讨债的吧？”
    听到顾长庚的话，顾成礼心中一下子就失望起来，越发用力的抱紧了顾长庚的大腿，干嚎着道：“爹啊，儿子知道自己不是个东西，可是儿子真的害怕啊。您若是当真不想让儿子离开这个家，那您……您把徐闲送回去吧。”
    顾长庚执拗的继续板着顾成礼的手指，面无表情的说道：“好，我给天谷山送信，请他们派人来接徐闲。”
    听到顾长庚的话，顾成礼身子一僵，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
    “呵呵……”顾长庚笑得悲凉，苦涩的开口：“你现在，还要拿徐闲那个苦命的孩子做幌子吗？”
    “我……”顾成礼眼睛骨碌碌的转着，飞快的想着自己应该怎么接话，结果发现自己好像真圆不过去了，干脆把心一横，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看着顾长庚说道：“爹，我觉得吧，这事儿您真是怪不得我啊。”
    “你看啊，这老二出了事，您心里头难过是难免的，毕竟，我这心里头都不好受，更别说您了。可您好歹也清醒一些啊。”
    “您想想，成得不是都说了吗，出事那天河里的水大得很，连粮车都能冲走。成义又被木头撞了，保不齐得骨折，身上又还套着粮车……您说，他落了水，还能有救？”
    说着，顾成礼摇了摇头，继续道：“得，这事儿吧，也没法子。我知道，您对老二是慈父心肠，放不下他。您这样，我们做儿子的，也不能拦着不是？”
    “老三和成得去找老二，带些干粮和银钱那是应该的。”
    “还有老二媳妇，动了胎气，只能躺床上歇着养胎，这抓好药，炖老母鸡，费些银钱也都是应该的。谁让她肚子里怀着的，是老二的儿子呢。”
    “我身为长兄，养着过世……哦，不，是失踪。养着失踪的兄弟的妻儿，那是应该的，我没什么二话可说。”
    “但是爹，您让我养徐闲那么个既不是咱家的血脉，又还克父克母克亲的祸殃子，我是真不愿意啊……”
    “爹，不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体恤您，您想想看，老三带走的钱粮，老二媳妇吃的那些药和好东西要花的银子，都不是小数吧？”
    “再加上老二失了踪，老三也跟着走了，找他去了，老二媳妇又不能下床……这家里头一下子，就少了这么多劳力。”
    “今年老天爷若是赏脸也就罢了，若是老天爷发了脾气，在田里头稻子灌浆的时候刮大风下大雨甚至下雹子……真遇到这种情况，您说，就凭咱家现在这点劳力，还能把田里的稻子救回来？”
    “只怕最多，也就救回来个四五成吧。”
    “若真是那样，这田里的稻子减产是必然的。稻子一减产，交完秋税之后，咱们还能有多少口粮留下来？”
    “莫不是真要沦落到吃草根、剥树皮的地步？”
    “咱们连自家人都快养不活了，又拿什么去养活别人家的孩子？又凭什么要去养别人家的孩子？”
    “爹啊，今儿个就当是儿子不孝了。”
    “我把话撂这儿，就三条，要么，您把徐闲送走，让他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要么，您让老二媳妇带着徐闲和有福，一道搬去村尾，和咱们分开吃住。要么……您还是把家分了吧，把我分出去单过。”
    “要不然，这家里的日子，只怕是没法过的。”
    “你威胁我？”顾成礼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戳着顾长庚的心窝，再他伤心到绝望之后，人反倒是冷静下来了，看着顾成礼说道：“你就不怕，我什么都不分给你，就让你净身出户吗？”
    顾成礼皮笑肉不笑，说道：“爹啊，长子继承家业，这是千百年都没变过的规矩。您常说咱家是耕读传家，得讲礼仪，总不至于连这个不讲了吧？”
    顾长庚看着顾成礼，状似平静的说道：“你想继承家业，除非我和你娘，现在就死了。不过啊，我这身子骨也不算糟，总能撑个十年八年的吧？还有您娘，她肯定能活得比我长久，我看，你还是别想了。”
    顾成礼嘴角扯了扯，说道：“您放心，我没想，我就是再怎么禽兽混账王八蛋，都不可能盼着您和我娘那啥了……我啊，就盼着您和我娘，都能长命百岁。”
    “我只是给您提个醒，好歹的，该分我的东西分我，日后逢年过节的，该有的孝敬，我保证一样都不会少。”
    （才怪）

 110.第110章 脓疮要挖掉才会好

    听着顾成礼的话，看着他那因为心切而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的表情，顾长庚沉默了好一阵，随后缓缓说道：“这么看来，你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从这个家分出去不可了。”
    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嗯。”撕破了脸皮之后，顾成礼算是彻底不要自己的脸了，当下就点了点头，从鼻子里发出声来。
    顾长庚面色渐渐凝重，说道：“分家这种大事，总要一家人到齐了再说，等老三回来之后……”
    话还没有说完，顾成礼就出声打断他道：“别啊爹，您这要等老三回来，至少也得二三十天吧？这二三十天里头，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一定，万一……”
    “反正就只是分我一个出去而已，您做主就行了。老三老四他们，您若是不想，可以不分的啊。”
    “只要，他们愿意和徐闲那个祸殃子住一块儿。”
    “不行。”顾长庚斩钉截铁的说道，说着顿了顿，又道：“分家毕竟是大事，尤其是现在，大家可都讲究个父母在不分家，若是就这么贸然的分了……哪怕只分你一个人，也会引来旁人的耻笑的。”
    “爹您……”顾成礼顿时就急了。
    顾长庚摆摆手，满脸疲惫的说道：“你容我想想再说。”
    说着，不等顾成礼开口，又威胁道：“要不然，逼急了我，我哪怕是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去衙门告你，忤逆不孝之罪。”
    在大齐，忤逆不孝可是大罪。最轻也要仗八十，严重者流放，更严重的，还会被斩首弃市。
    所以，一听顾长庚这样说，顾成礼就哑火了，只道：“那好吧，爹您好好想想。不过，您可别想太久啊。”
    说着，又放软了语气：“其实吧，我真是为了咱家好，爹您是读书人，是君子，要讲仁义，守承诺，这没话说。可您……总不能把咱们一家子都搭进去吧。”
    “我知道您不信我说的，但是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这万一，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顾长庚并不接话，也不想再听他叨叨下去，吃力的摆了摆手，颇有些有气无力的开口道：“你出去，我这会儿，不想看到你。”
    ……
    ……
    ……
    顾成礼和顾长庚说话的时候，就在堂屋里，并没有避着任何人，哪怕后来顾李氏吃完饭避嫌退了出去，当其实她也没走远，在外头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而顾李氏知道了，也就等于顾有墨知道了，顾有墨知道了，有福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也就是瞒着顾杨氏而已。
    毕竟，顾杨氏在徐闲被顾家老四顾成信追回来之后，就已经抱着有福和徐闲哭过一场了，直说他们娘几个快没活路了，有福劝了好半天，顾杨氏才渐渐平静下来。
    这对她的身体非常不好。
    有福又怎么给敢，再拿这种事情去惹她伤心。
    ……
    ……
    ……
    当天晚上，入夜之后，有福和有墨手牵着手，走到了顾长庚的房门口。门还没关，顾刘氏在拿湿帕子擦床上铺着的席子。这个天实在太热，席子很容易渍汗，隔一两天就要用热帕子擦一次，要不然睡觉的时候会粘人，怎么睡都不舒服。
    也是因为天热，擦席子也是要出汗的，顾长庚拿着蒲扇站在床边，背对着门口，有一下每一下的给顾刘氏扇着扇子。
    动作有些有气无力，背影看上去，比往日萧索了好多。
    两个小的见了，都觉得有些心疼，相互对望了一眼。
    有福拉着有墨往旁边走了走，等确定不会惊动屋里的人了，这才俯在有墨的耳边，小声说：“三哥哥，要不，咱们别和阿爷说那件事了吧，不然，阿爷又要伤心了。”
    有墨摇了摇头，在有福的耳边小声说道：“不行，长痛不如短痛……”
    有墨的话还没说完，有福就小声喃喃道：“可是，阿爷看上去，真的好可怜。”
    “三哥哥，我真的不想再刺激他了。”
    说着，顿了顿，又小声低语道：“他要是倒下了，就更没人管得住大伯了。”
    有墨握着有福的手稍微紧了紧，随后放开一只手，摸了摸有福的头，这才看着有福，低声问道：“妹妹知道脓疮吗？就是那种外面看着还好，只是稍微有些红肿，但是里面却连肉都烂了，尽是一包脓的那种。”
    有福看着有墨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小声道：“知道。头前长贵奶奶腿上生过一次，阿奶还带着我们一起去看过她。”
    有墨点了点头，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对，就是长贵奶奶生的那种。你记得那天李大夫怎么说的吗？”
    “他说这疮要是不切开，不把里面的脓排出来，把烂肉挖掉的话，就会一直烂下去。疮越来越大，脓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到最后整条腿都有可能会坏掉。”
    “大伯就是咱家的脓疮。”
    “倘若不把他挖掉，咱们家就会家无宁日，谁都好不了。这样下去，万一有一天，阿爷被大伯气死了……”
    听到这里，有福一下子就被有墨的话吓到了，下意识的抓紧了有墨的手，央求的看着他，盼着他别再继续说了。
    有墨的手被有福抓得有些疼，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继续说道：“长幼有序。到时候咱们这个家，就会落到大伯的手里。大伯是什么你也知道，到那时，他非得把咱们家折腾散不可。”
    “那阿爷只怕……”
    “只怕在地底下都不得安宁了。”
    “三哥哥……”听到这里，有福握着有墨的手更加用力了，忍不住开口唤他。声音听上去，像是要哭了一般。
    有墨轻轻的拍了拍有福，小声却又语气肯定的说道：“所以，咱们才要去劝阿爷，把脓疮挖掉。这样，咱们家才会好好的。”
    听了先前有墨说的那些，脑子里想到那样的情境，有福就开始六神无主起来，这会儿又听到有墨的话，心里也觉得似乎别无他法，心中倒是通透了一些，咬着唇，看着有墨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有墨冲着有福鼓励的笑笑，轻轻拍了拍她，轻声说道：“好了，妹妹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来，笑一笑，别让阿爷看了担心。”
    “嗯。”有福又点了点头，用力的笑了笑。
    有墨见状，这才重新牵了有福的手，回到顾长庚的房间门外，屈起手指，在敞开着的门上轻轻的叩了几下。
    “笃笃笃……”

 111.第111章 我是怕有福遇到危险

    听到叩门的声音，顾长庚和顾刘氏一起回过头来，见是自己最喜爱的孙子和孙女，顾长庚纵然是身心疲惫，也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容来，看着两小说道：“有墨，有福，你们怎么来了？”
    有福这会儿倒是回过神来了，抢在有墨前头开口：“还不困，我同三哥哥就一道来看看您和阿奶。”
    说着扭头看向有墨，甜甜的道：“对吧三哥哥。”一边说，一边冲有墨挤眉弄眼。
    虽然不知道有福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顾有墨却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阿爷，我们就是想来看看您和阿奶。”
    听两小这样说，顾长庚心中顿觉安慰，连忙点点头，说道：“好，好，都是好孩子。”
    说着，招招手：“快过来，到爷奶这儿来。”
    “嗯。”有福笑着点了点头，拉着有墨到了二老跟前。
    顾刘氏刚好把席子擦完，把擦席子的布往地上放着的，装着热水的盆里一放，就要弯腰去端木盆。
    有福连忙抢上前，扶着顾刘氏，嘴里说道：“阿奶，您坐着歇会儿，我和三哥哥抬出去就好了。”
    大半盆水，加个木盆，还是有点分量的，有福可知道自己端不动，所以直接在话里头拉上了有墨。
    有墨也不含糊，点了点头，说道：“嗯，阿奶，您歇着，我来就好了。”
    有墨毕竟是个男孩子，力气要大些，端这半盆水是没有问题的。一边说，一边就弯腰去端木盆。
    有福见状，连忙说：“三哥哥我们一起抬嘛。”说着，就要去抓木盆的另一边。
    “没事儿，我自己端得动，木盆没有把手，抬着反倒不好走，一会儿别水晃出来，把你衣服打湿了。”说话间，有墨已经让过有福，端了木盆往外走了。
    “三哥哥，我同你一起。”有福一边说，一边跟在有墨的后面出去了。
    顾长庚和顾刘氏见状，心情微微松动了一些，仿佛心中的阴霾似乎都散开一些了，同时露了个笑脸出来。虽然没维持多久，但毕竟是真的笑了，并不是那种为了让家人安心而勉强挤出来的笑。
    顾长庚忍不住叹道：“看到这两个孩子这么乖巧懂事，我这心里啊真是……这会儿啊，我就觉得，哪怕遇到天大的难事，我都能咬牙坚持下去了。”
    顾刘氏不由自足的点了点头，随即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轻轻推了顾长庚一下，说道：“看你说的什么话。哪里来的天大的难事。要说难，能难得过咱们刚成亲的时候吗？”
    顾刘氏是自己硬撑着，要完成和顾长庚之间的婚约的。为此她爹都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而她，除了一身衣服，真的是连一点嫁妆都没有，就那么进的顾家门。
    差点没让人，把脊梁骨给戳断。
    而她，进门就要操持家务，要伺候缠绵病榻的婆婆，还要去地里干活。
    那时候可是前朝末年，日子最艰难的时候，顾家的田地基本上都卖完了，他们只能佃地来种，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交了税和租子之后家里头剩下的粮食只够吃两、三个月的……
    那日子才叫难呢。
    “也是。”顾长庚张了张口，本想说说顾成义，不过不愿意再引得老妻伤心，便又将话吞了回去。
    到底是几十年的夫妻，顾长庚虽然没有把话说出来，顾刘氏却是看懂了顾长庚的表情，见状握住他的手，说道：“你不要担心，咱们老二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拜了这么多年的菩萨，念了这么多年的佛，佛祖总会照看一二的。”
    顾长庚自然知道顾刘氏这是在安慰自己，他心里头何尝不希望，能安慰一下顾刘氏呢，当下就点点头，附和着说道：“是啊，咱们事事都是与人为善，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二他，定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已经达成共识的两小又手牵手一起走了进来，一看到二老就扬起脸来笑：“阿爷阿奶，我们回来啦。”
    一边说，一边颠颠的跑到两人身边。有福站在顾长庚面前，有墨则站在顾刘氏面前，一起说道：“阿爷阿奶，你们干了一天的活，一定很累了，我们给你们捶捶腿吧。”
    说完，就一左一右的跪着在踏脚上，轻轻的给顾长庚和顾刘氏捶起腿来。
    一边捶，一边还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说的都是一些之前在村子里玩耍的事情。谁谁谁和三哥哥顶角顶输了；谁谁谁做的竹蜻蜓飞得特别高；谁谁谁玩陀螺玩得特别好；谁谁谁偷偷拿了家里的铜镜出来玩，结果最后不小心弄丢了，吓得直哭鼻子……
    顾长庚和顾刘氏先是有些诧异，随即就想明白这两个孩子是特意来哄他们开心的，这样一想，眼角就有些湿润了。心里却觉得熨帖无比，倒是真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都暂时抛开了去，认真的同两个孩子说起闲话来。
    说着说着，见自家爷奶心情都好起来了，有福才嘟起小嘴，抱怨般开口：“阿爷阿奶，你们不知道，三哥哥都好久不许我自己出门去玩了，最近更是，我让他陪着我一起出去，他都不许。我都好久没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了……”
    听到有福这样说，顾刘氏倒是想起来，最近好一段时间，有福和有墨都很少出门。她原本还以为是因为有福想守着自家娘亲，所以不想出门，没想到，却是有墨不让。便开口说道：“我说的呢，你们最近怎么都不爱出门了，原来是有墨不让啊？”
    顾长庚摸了摸有福的小脑袋，宠溺的说道：“怎么？我们家有福这是上阿爷这儿讨公道来了啊？”
    “嗯。”有福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当然了，她故意装得很刻意，好让大家都能看出来，她是装的。
    顾长庚会心笑笑，看向顾有墨，假意责备道：“有墨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有福还小啊，正是爱玩、也该玩的年纪。阿爷都不拘着她，你怎么反倒把她拘在家里了呢？”
    “阿爷，我可真是冤枉死了。”顾有墨马上就抱起屈来，看着顾长庚说道：“我这不是害怕妹妹出去，遇到危险嘛……”
    “危险？”顾长庚不解的皱了皱眉头，看着有墨，说道：“大白天的，就在自个儿村子里，哪里来的什么危险？”

 112.第112章 干脆让老大分出去得了

    因为事先得了有福的叮嘱，有墨并没有直接回答顾长庚的问题。而是看看顾长庚又看看有福，微微张了张嘴，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一阵，才在顾长庚的连声追问之中，‘迟疑着’开口说道：“我只是害怕大伯会对有福不利。”
    说完这一句，有墨就一副仿佛打开了什么闸口一般的，噼里啪啦的，仿佛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顾有庆和有福说的那些话，以及他和有福分析出来的结论，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真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顾长庚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不愿意去相信顾成礼是那样的人。有墨话音刚落，他就出口质疑般问道。
    不过，刚刚一开口发问，自己苦笑起来，也不等有墨回答，自己就说道：“你们都不是会撒谎的孩子，老大他惯常自私，偏激起来，钻了牛角尖，还真是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说着，叹一口气，摸了摸身边的有福，看着有墨问：“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告诉阿爷？”
    有墨假装没听出顾长庚话里那些下意识的开脱之言，只做出一副羞愧的模样，低下头去，小声道：“我们原本只是不想让阿爷担心，怕您着急上火，又同大伯发置气。”
    “只是想着，等二伯回来了，大伯就不会也不敢再胡来了。而在二伯回来之前，我们只要时时跟在大人们眼前，不出去玩，不给大伯机会，总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顾刘氏却比顾长庚直白得多，虽然眉眼间有痛楚的意味隐藏着，却依旧张嘴就道：“这个老大，怎么越长越歪，变得如此恶毒起来？”
    说着，看向顾长庚，郑重的道：“老头子，老大不是死活要分出去单过吗，要不，你干脆就如了他的愿得了。”
    “这样一来他高兴了，也就不会再想什么坏点子，咱们也能放心些。”
    “要不然，真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再后悔可就晚了。”
    “可是……”顾长庚仍旧很是迟疑。
    万一老二不在了，老二媳妇那肚子里揣着的，可就是老二在这世上留下来的，唯一的种。
    想到这个，顾刘氏破天荒的一点脸面都没给顾长庚留，毫不客气的说道：“可是什么可是？难不成，你的面子还能比老二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或者有福的安全重要？”
    “自然不是……”被顾刘氏说中了部分心思，顾长庚的老脸微微有些泛红，连忙矢口否认。
    说着又道：“老二老三都不在，咱们家现在，可就老大一个壮劳力了。若是再把他分出去……咱们乐途县夏季多涝多暴雨，暴风雨一来，田里的稻子咱们可扶不过来啊。”
    “扶不过来就让它烂在田里，只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就是下半年只能吃糠咽菜，我都愿意。”顾长庚的话音刚落，顾刘氏就掷地有声的说道。
    等顾刘氏表了态没，有福就抬起头来，眼巴巴的望着顾长庚，用带了几分乖巧而又惹人怜爱的语气说道：“阿爷，我和三哥哥可以去挖野菜，阿奶和阿娘，还有三婶都教过我的。挖了野菜掺在饭里或者炒了、拌了吃。只要我们多挖些野菜来吃，就能省好多粮食。”
    “我阿奶做的野菜可好吃了，有福能吃好多下去。”
    说着，又垂下头去，小声道：“我不想，不想阿娘因为心里总要提心吊胆的担心……然后不能好好养胎，害得弟弟提前出来。”
    “有福想要阿娘和弟弟都好好的。”
    “有福吃野菜也没有问题的。”
    小模样可怜兮兮的，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一般。
    有福说完，有墨就接口说道：“阿爷，其实我已经长大了，有的是力气。不仅可以和有福一道去挖野菜，还可以去地里跟着你们一块儿干活。”
    “大哥能干的，我都能干。”
    不等顾长庚开口接话，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门外的徐闲忽的伸进来一个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阿爷，我认得好多草药，师兄他们教过我的，我可以去找了草药晒干了拿去卖钱。卖了钱，也能买粮食。”
    “上次我偷偷问过李大夫，他说可以拿草药去买的。但凡能治病的，他都可以收。”
    顾成信也出现在门口，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也可以抽空编了鳝鱼笼子去水沟里捉黄鳝。现在正是黄鳝最肥美的时候，也是吃黄鳝最好的时候，又好吃，又补人。”
    “不是有句俗话说的吗，夏天吃黄鳝，赛过吃人参。”
    “镇上的馆子都有卖的，去年就卖得不便宜，今年必定也一样。”
    “而且，咱们就算不拿去卖，也能拿来吃啊。好歹是个荤腥，比吃稀饭抗饿多了，还能省下肉钱。”
    正说着，感受到顾刘氏落在自己身上都目光，下意识的就缩了缩脖子，有些尴尬的看看顾刘氏，喃喃道：“呃……如果娘允许的话。”
    说着，又急急补充道：“娘，去年是二姐夫带我去吃的，可不是我自己要吃的。”
    顾刘氏看看顾成信，忍不住摇头，嘴里嗔道：“娘又不是那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怎么会连这个都不允许呢。”
    “从前也就罢了，现如今咱们是真的遇到了困难，没办法的事。便是菩萨都会谅解我们的。”
    “你们……”顾长庚看看顾刘氏，又看看有福有墨，再看看顾成信和徐闲，心中升起百般滋味，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堵在心口，让他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好半晌之后才冲着顾成信和徐闲说出一句话来：“你们怎么也来了？”
    “天热，睡不着觉，看外面月亮挺大的，就想出来透透气。结果正好看到徐闲往你们这里走，有些好奇，就进来看看，正好听到你们的话。”顾成信一脸认真的说道，仿佛自己说的是真的一般。
    徐闲则有些不好意思，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今天是我不好，突然往外跑，惹得阿爷阿奶担心了，想过来同你们道歉来着。结果有福和有墨在里面，我就不好意思进来了。刚刚实在是没忍住……”

 113.第113章 忍吧，看你能忍到几时

    “唉……”顾长庚自然知道，他们说的都算不得实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加重语气强调道：“父母在，不分家，这个可是多少年流传下来的规矩，怎么能随意就打破呢？”
    将顾长庚还在找借口，顾刘氏有些不耐烦了，冲着顾长庚低声嚷道：“规矩，规矩，规矩……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规矩还不都是人订的？”
    “我看，你这是读书把自己给读迂了。”
    “当年我空着手，连个包袱都不拿，就上你们家来了，你咋不说不合规矩，把我撵出去呢？”
    “还有有福，打从刚生下来，你就给她按照家里的男孩一般排了班辈，取了名字。咱们这乡下地方，也没有这规矩。”
    “你别说什么大户人家也是这样的，咱们小门小户的乡下人，可没有人会去兴那城里头大户人家才兴的规矩。”
    “再说了，哪怕是大户人家，女娃儿正正经经取名字是有的，可是按着顺序排班辈什么的，只怕也是没有的吧？你咋不说这不规矩了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都连佛祖和菩萨的规矩不讲了，你还来同我讲什么丑规矩？”
    说完，把头往旁边一扭，做出一副生气不想理人的架势。
    顾刘氏难得有同顾长庚呛声的时候，更别说是怄气了。她这样一做，倒是让顾长庚失了方寸，忘记了小辈们都在跟前，连忙伸手去拉顾刘氏的手臂，同时开口哄道：“好好好，老婆子你别生气了，我也没说不答应把老大分出去，只是，这事儿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才好。”
    “咱们从长计议，行吗？”
    “不行！”顾刘氏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同时转过头来，扳着脸，看着顾长庚说道：“从长计议，你想要从长计议到什么时候？”
    “老头子，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这老大已经把话挑明了，就是要自个儿分出去单过，你若不应，反倒惹得他生怨。这老二家的孩子，老三家的孩子，老四都在这儿，他们都同意让老大出去单过了，这还有什么好从长计议的呢？”
    顾长庚连忙拿了蒲扇给顾刘氏扇风，陪着笑说道：“是是是，老婆子你消消气，别激动，这大热天的，惹一身汗你又会睡得不舒服。”
    “至于说从长计议到什么时候，我觉着，至少要等到补交了税粮之后再说吧？”
    “补交税粮？什么补交税粮？”有福到底是孩子，还不懂这些，一听到顾长庚的话，就疑惑的开口问道。
    顾长庚耐着性子解释了太祖皇帝定下的，运粮入仓的规矩，说了顾成义和顾成得运送的粮食在河中被冲走了，交到大仓的粮食就会不足，就会被算成没把粮食运到。
    从林粮长，到运粮人，那都是要挨罚的。
    而运粮人出了意外，就得算到运粮人的家人头上。
    虽然为了避免被罚，林粮长家跟着押粮的管家已经按照惯例，掏银子就近买了粮食，把这部分补了。但这损失，却还是算在他们和顾成得家头上的。
    他们要和顾成得家要一家一半，把这补粮花掉的银子连同利钱，一起补给林粮长家。
    一车十石麦，又是在锦州府地界买粮来补，还是在送粮入仓的时候，那价钱，肯定低不了。
    粮车是粮长家的，算是‘暂借’给送粮人用的，这运粮回来交不出粮车，也是要赔的。这买麦子的钱、利钱加上一辆粮车的钱，拢共算在一起，只怕他们每家，至少要拿出四两多将近五两银子来才行。
    这些银子哪怕放在平日，都不是什么小数。更何况现如今要寻人，家里还有人要吃药，处处都要花银子。
    听完顾长庚的解释，有福忽然福灵心至，说道：“我知道了！大伯就是怕担税粮银子，这才闹着要现在就分家的。
    顾长庚心中了然，闻言也依旧忍不住骂：“这混账东西。”
    有墨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爷，要不，您还是早些应承下大伯分家的要求吧。我觉得妹妹没有猜错。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怕大伯的耐心并不会太好，毕竟谁都不知道，林粮长那边会什么时候派人来收钱，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就这几天，就会上门来……”
    “这……”顾长庚面露难色。
    觉察出顾长庚的为难，有墨以为是家里头银子不够，便劝道：“阿爷，银钱一时不趁手的话，咱们可以先借一借，回头等咱们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还上就好了。”
    “是啊老头子。”顾刘氏闻言也劝：“二姑爷家好歹开着个铺子，这拨出几两银子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咱们是借，不是要，最多一年就能还上。把借据写好了，也不会叫咱二闺女和二姑爷为难。”
    “是啊阿爷，您就应了吧，有福好久都没有出过门了，都快在家里窝出虫子来了。”有福扬着小脸，一脸期待的看着顾长庚，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摇晃着顾长庚的腿，做出一副撒娇的模样。
    “爹，您就应了吧，大不了，我以后多再多干些活。”顾成信也紧跟着说道。
    徐闲毕竟不是这个家的人，虽然眼睛里头也写满了希望顾家阿爷同意把那个坏心眼的顾家大伯分出去的愿望，却到底是没敢开口说出来。
    有儿孙在跟前，顾长庚自然不好把担心老大分出去之后，会把日子过得更加不堪，更怕顾有庆会被老大带得越来越歪，这种压心底的话说出来，只是敷衍的说道：“好吧，我知道了。容我再想想。”
    说着，脸上露出疲惫来：“你们都先回房吧，我累了，想歇了，这事，回头再说。”一边说，一边微微用力，捏了捏顾刘氏的手。
    屋里屋外的人脸上都露出失望来，顾刘氏本想开口，想到顾长庚先前的动作，知道他是有话要同自己说，想了想，到底还是顺着顾长庚，沉默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退出房间。
    等大家出去之后，顾长庚才小声的将自己的担忧说给顾刘氏听。顾刘氏语塞，好一阵之后才说：“你就忍他吧，看你能忍到几时。”
    语气里头，透着数不尽的无可奈何。

 114.第114章 只当从没生过你这畜生

    实际上，顾长庚并没有忍多久。
    第二天早上，刚一端到早饭，顾有庆就又哭又闹的吵着要吃鸡腿，顾孙氏和顾成礼以此为由头，一唱一和，冷嘲热讽了一个早上。
    顾长庚拿筷子的手都气得直哆嗦，但是，他忍了。
    到中午，干了活回来。刚刚一进院子门，顾孙氏就指桑骂槐的扯着顾杨氏骂开了，连吃饭，都没有歇嘴，一直骂到歇晌了，才住口。
    骂得顾杨氏的眼泪不停的往外淌，差点就挣扎着要下床了。恨得有福捏着拳头砸了好几下墙壁，把手都差点砸肿了，才好歹忍住，没有冲出去和顾孙氏对骂。
    顾长庚气得连午饭都没吃，就拿了锄头准备出门继续干活去，幸好被顾刘氏和顾成信一道，好说歹说给拉了回来。
    就这样，他也依旧打落牙齿和血吞，照样忍了下去。
    到晚上，他终于是忍无可忍，无法再忍了。
    怨气冲天的吃完晚饭，顾成礼招呼都没和谁打一个，就甩着两只手出了门，一直到了亥时末(晚上10点过，接近11点)才醉醺醺的回来。
    这个点，大家都已经睡下了。
    月亮挂在半空，将院子里的一切，都照的亮晃晃的。
    顾成礼的衣衫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浑身都喷着酒气，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一般，歪歪倒倒的站在院子中央，伸出手指，在几个房门中间指过来、指过去，指过去又指过来。最后将指尖的方向对准了二房的睡房，一边点，一边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笑得极其猥琐。
    笑着笑着，就踉踉跄跄的往二房睡房的房门口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扑倒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房间里，有福本来睡得正香，顾杨氏白日里睡得太多，这会儿迷迷糊糊的正在半睡半醒之间。猛的听到这一声响，两个人都被狠狠的吓了一跳，瞌睡一下子就全醒了。
    尤其是有福，直接吓得惊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坐起来之后片刻，又去抓顾杨氏的手，颤抖着唤：“阿娘……”
    顾杨氏也被吓得够呛，不过看有福这样，连忙出声安抚：“没事的，没事的，有福不怕，娘在这里，娘抱着你啊，不怕的……”
    说话间，顾杨氏伸手，将有福圈在了自己的怀里，还轻轻的用手拍着她的后背。
    被顾杨氏环在臂弯里，有福这才觉得心里头稍微定了一些，鼓起勇气，往门口看去。
    门外的顾成礼显然被撞得不轻，好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靠在门上，砰砰砰的砸起门来。
    听到果真是自己房门外传来的动静，而且，这动静还明显是有人在砸门，有福和顾杨氏都有些被吓傻了。母女二人抱在一起，身子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紧紧的咬着唇，生怕发出一点响动，惊动了门外的人，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瞪着房门。
    砸了一会儿门，‘发现’里面没有反应，顾成礼就大着舌头，骂骂咧咧的开口了：“臭婆娘，开门，给老子开门！你耳朵是聋了吗？让你给老子开门！听没听见？快点开门！”
    一边骂，一边砰砰砰的，将门砸得更响了。
    有福警觉的看向顾杨氏，小声道：“阿娘，是大伯。”
    “好像是喝了酒，是不是醉得厉害，找错房门了？”顾杨氏低声说道，心中微微安定了一些，大着胆子冲着门外喊道：“他大伯，你走错门了，再往里头走几步，才是你自己的房间。”
    顾成礼却仿佛没听到顾杨氏的话一样，继续骂骂咧咧：“臭婆娘，你不开门是吧？好，等老子把这门撞开了，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我还不信，我打不死你了！”
    一边说，一边抱着膀子，拿身体撞起门来。一下一下的，连门框都被撞得抖了起来。
    有福忽然一下明白过来，抱着顾杨氏，惊恐的说道：“阿娘，大伯是故意的……”说着，眼睛都红了。
    不是吓的，是恨的。
    听到有福的话，顾杨氏也在一瞬间明白了过来，脸上顿时就变得毫无血色，恍如白纸一般的苍白。
    半夜三更的，大伯子闯进弟媳妇的房间……这要是传了出去，她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着，就要起身去抵门。
    觉察到顾杨氏的动作，有福连忙伸手拉住她，嘴里小声却又焦急的说道：“阿娘，李大夫伯伯说了，您不能下床的！”
    顾杨氏听劝的躺了回去，又对有福说道：“有福，你快去，快去拿东西把门抵住。”
    “嗯。好。”有福连忙点头，一骨碌爬下床，将放衣服的板凳拖到门口斜立着抵住门板。
    门外头，顾成礼还在撞门，把门板和门框都撞得直抖，仿佛下一刻，这门就要被撞开了一般。
    有福心中又恨又怕，担心顾成礼会在家里人出来阻止他之前把门撞开，干脆坐在板凳的脚上，背靠着板凳下面的板子，双脚蹬地，用自己的身子死死的抵住抵门的板凳。
    顾成礼在外面每撞一下门，从门上传来巨大震动就将有福的小身板震得弹起来，身子也不由自足的一次次往前倾，胸口和肚子都被震得非常的难受，好像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震出来了一般。
    听到动静，顾长庚就翻身爬起来，胡乱穿了衣服，反穿着鞋子出了门。
    顾刘氏没多久，也跟在后面出来了。
    家里头其他人听到动静，也都纷纷出门来看。
    连徐闲都出来了。
    然而，大房的人无论是顾孙氏还是顾有庆或者顾大丫，全部都没有出来看那怕一眼，仿佛是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一般。
    顾成礼闹出来的动静大得来，只怕已经将附近的邻居全都惊醒了。
    顾长庚见状，哪里还不明白，他这是故意的呢。
    不管他只是在这里装腔作势，做给自己看的，还是真打算直接闯进老二媳妇的房中……这都不是人能干不出来的事情。
    想到顾成礼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居然为敢干出如此禽兽的事情来，顾长庚气得眼睛都快滴出血来了。
    伸手捞起靠在墙边的筢子，冲到顾成礼的身边，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乱打，一边打一边骂：“畜生，畜生！我叫你不干人事，叫你不干人事！”
    “你给我滚，滚出这个家！我只当从来没有生过你这个畜生！”

 115.第115章 求里长主持公道

    分家是大事，除了自家人之外，还必须有族长、里长等在场。而且，最好还要多邀请几位族中有威望的人一起做见证。
    这见证人可以是长者，也可以是读书人，有最好，没有也没关系。
    而族长和里长却是必须的在场的。
    其中，族长将分家的记录记入族谱之中。而里长作为大齐最基层的‘吏员’，则要负责详细的将分家之后的家产（主要是房产、田产）和人员变动记录在册，然后呈报到县衙，修改、办理户册等。
    大齐一百一十户为一里，经过前朝北漠人的蹂躏，哪怕新朝开始，休养了三十多年，顾家村不过三十多户人家。当然，主要是有‘父母在，不分家的风俗的原因’。周围的村子情况也差不多。简单说，就是大概三个村子才有一个里长。
    而负责管理顾家村的里长，是邻村人。人家是不可能半夜三更的，跑来给你见证分家、记录文书的。
    就算是顾长庚同意分家，也只能等到第二天。
    顾成礼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等顾长庚一说出带有同意他分家的意思的话，顾成礼就不再借酒撒疯了，而是，规规矩矩的，回了自己屋，准备好好睡一觉，等第二天天一亮，就去请里长。
    第二天顾成礼果真起了个大早，连早饭都没吃，只喝了点水，嚷了一声‘我去请里长’，就急急出门了。生怕走慢了，顾长庚会把他叫回去，然后改让顾成信去请里长。若是顾成信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引得里长‘误会’了自己，而偏着他们，那可就不好了。
    顾成礼到里长家的时候，里长已经起来了，而且正在吃饭。
    顾成礼简单说明了来意，见里长家外面的水缸里没有多少水了，便自告奋勇的，说要去帮里长家挑水。
    里长假意客气了一下，就默许了让顾成礼去了。
    提水桶的时候，顾成礼从怀里摸出了昨天晚上软硬皆施，让顾孙氏拿出来的一支银簪子，故意大惊小怪的喊：“哎呀婶子，您是不是不小心把发簪掉了？”说着，弯了腰，假意做了个捡东西的动作，然后就把自己拿出来的银簪子捧到了里长娘子面前。
    顾成礼递过来的银簪子虽然成色一般，但是分量还行，至少能值个几钱银子。
    里长娘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接过簪子在手里掂了掂，嘴里夸张的说道：“可不是嘛，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了，原来是落到墙里边，让水桶给挡住了。”
    “大侄子，真是多谢你了啊。”
    说完，将簪子往怀里一揣，热情的道：“大侄子。你先前说，你爹要把你分出去单过，你给婶子说说，究竟是咋回事啊？正好你叔也在这，让他听听，心里头好也有个数。”
    顾成礼这样自私的一个人，能舍得拿出一根价值好几钱银子的簪子来行贿，必然是有所图的。
    他可就等着里长娘子这句话呢。
    里长娘子话音一落，顾成礼就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唉，说起来也不怕婶子您笑话，我吧，虽然是家里的长子，可是在父母兄弟眼里，却一直是最可有可无的一个……”
    顾成礼黑白颠倒的描述了一番他在家中如何不被父母重视，如何不为兄弟尊重，如何的没有地位，连个几岁大的黄毛小丫头，都敢给他脸色看。
    尤其着重说了，这一次他不过是被人邀着去喝了几杯酒，回来的时候因为有些醉了，而敲错了门，就被父亲好一顿毒打，更因此要将他赶出家门云云。
    听得里长娘子满脸唏嘘。
    当然了，顾家村离得不远，这顾成礼是什么样的人，里长娘子心里头还是有数的。但是有数归有数，这银簪子在她心里头，还是比公道两个字要重的。
    所以，等顾成礼一说完，里长娘子就露出了满脸的‘同情’来，看着里长说道：“他爹，咱大侄子真委屈啊，你一会儿去了顾家，可得替大侄子说说话。”
    “多谢婶子。”顾成礼假意抹了把眼泪，说道：“也不用叔为难偏袒，只要叔能帮忙主持个公道，让我分得身为一个长子，应该得的那部分家产就够了。”
    身为一个长子应得的那部分？这顾成礼所图不小啊。就这点东西……
    里长心中冷笑，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粥，慢条斯理的说道：“嗯，长子继承家业，这的确是应该的。便是走到天边，也能说得过去这理。”
    顾成礼心中一喜。
    不过，不等顾成礼露出喜色，里长就又继续说道：“不过啊，那是在父母都故去了之后。可按照规矩，这父母若是还在，做儿子的，都是不能有私产的啊。”
    “难办，难办……”
    里长一边说，一边摇头。
    里长的话，里长娘子一听就懂了，脸上故意露出一些为难来，嘴里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唉，大侄子，这可真不是你叔不帮你……”
    “对了，我刚刚倒是忘记细看了，这簪子究竟是不是我丢的那支啊？”
    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去掏怀里的东西。
    顾成礼连忙说道：“婶子，簪子是在您家里头捡的，自然是您丢的，这可错不了。”说着，又看向里长：“叔啊，您说得是。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愿意如此的。”
    “若爹只是赶我一个人出家门，无私产就无私产吧。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哪怕出去做苦工，也能养活自己。”
    “可，他老人家听信了二房的谗言，要将我一家都赶出家门，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儿因为我而挨饿受冻吧。”
    “嗯。”里长点了点头，模棱两可的说道：“也不能让你一家都没了活路。不过，我毕竟只是外人。”
    里长的话音一落，顾成礼就连忙说道：“是，您说得对。您放心，分家的时候，我会求我爹，让他将我该得的那部分分给我的。只是，我爹耳根子软，我怕他回头又听了别人的谗言反悔了……”
    “所以，想求您帮帮忙，早一些将户册和文书，给办下来。”
    说着，一咬牙，又道：“多花些银钱打点也没关系。”
    这就是之后另有孝敬的意思了。
    里长闻言心中满意，矜持的点点头，应道：“帮大家办理户册文书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这倒是可以应承于你。”
    顾成礼心中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只看他能从他爹那里，弄出来多少东西了。

 116.第116章 只是便宜了顾有庆

    有福头疼了一个晚上，几乎没有睡着。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下面青乌一片，还有些肿。脑子也昏昏沉沉的，走路都有些‘飘’，就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洗了一把冷水脸之后，好歹是好了一些。
    洗了脸，有福刚刚踮着脚晾好面巾，转身准备往屋里走，顾有庆就从另一头过来了，故意重重的撞了她一下，将她的半边肩膀都撞疼了。
    有福咬着唇，拿眼睛去瞪顾有庆。
    顾有庆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待会儿让阿爷多分我们一些水田，知道不？要不然，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着，示威一般的挥了挥拳头，不等有福回答，就转身走了。
    实际上，对于有福来说，无论是水田还是干田又或者是坡上的旱地，她都没有一个好坏概念。如果真的要让她来说的话，似乎还应该是旱地好一些。
    但为什么在旁人眼中最不好的旱地她会觉得好，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隐隐有那么一个感觉。
    好像是？
    她能从旱地上，赚到比水田更多的钱？
    说不清楚。
    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仔细要想的话，只觉得好像是有一些白花花的东西在晃来晃去，再然后，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切断了一样，怎么都没办法往下想。
    意外的是，居然没觉得头疼。
    大概是昨天晚上疼得太久，没知觉了吧？
    不过，就这么让顾有庆如愿，心里怎么都有些不甘心啊。
    是的，就是顾有庆，有福心中恨恨的想着。以后再也不叫他大堂兄了，他可不配！
    顾有墨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有福站在屋檐下面发呆，便冲着有福笑了笑，扬声道：“妹妹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然而，有福却好像没有听见顾有墨的话一般，依旧怔怔的站着发呆。
    顾有墨走到有福的跟前，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妹妹怎么了？一大早的，在发什么呆呀？”
    这一次有福倒是听见了，不过她脑子还晕乎乎的，并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张口就将心里头想的话说了出来：“就这么让顾有庆如愿，好不甘心啊……”
    说完，一个激灵，猛的回过神来。
    听到有福的话，顾有墨皱起了眉头，看着有福说道：“大堂兄又欺负你了？”
    “嗯！”有福用力的点点头，小声控诉道：“他撞我，把我肩膀都撞疼了。还说我如果不让阿爷多分他们一些水田，就见我一次，打我一次。”说话间，还指了指被顾有庆撞疼的半边肩膀，可怜兮兮的看着顾有墨。
    顾有墨腾的一下就来了火气，说道：“我找他去！”说着，就要去找顾有庆。
    有福一把拉住顾有墨，说道：“马上就要分家了，他现在可一点都不怕阿爷呢，找他也没用。”
    咱们又打不过他。当然，这话有福没有说出口。
    有墨也知道有福说得有道理，但是他怎么都压不住心中的火气。
    有福见状，连忙对他说道：“对了三哥哥，我还有事同你说。”说着，把顾有墨往院子的角落里拉，然后小声的，将自己先前‘发呆’的时候在脑子里想到的那些东西，给顾有墨说了。
    对有福的情况，顾有墨都是从之前顾长庚对家里人的解释，和之后与有福相关的一些小事情上面分析了解到的，并不是很全面，他一直以为，福星转世只是一个说辞而已。
    所以，听了有福的话，就忍不住纠正道：“傻妹妹，水田可比旱地好多了，旁的不说，就是买卖，也要贵很多。一亩中等的水田，至少能抵得上一亩半的好地的价，而且，还没好地好买。”
    有福也不解释。当然，她也确实是无从解释。
    只是一个感觉而已，连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信服力，便只目不转睛的看着顾有墨，抿着嘴，一声不吭。
    被有福这样盯着，有墨不由自足的，就心虚起来，总觉得自己这样是不信任有福的表现，很不应该。想了想，便道：“那要不，咱们和阿爷说说？给大伯多分点水田？”
    “嗯。”有墨的话音一落，有福就点头应了。应完又瘪了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可是，我又觉得，这样一来，倒像是怕了顾有庆一样，还不知道他会得意成什么样子。”
    “你让他得意，反正他也得意不了多久。”顾有墨摸了摸有福的头，说道：“大伯那个人，又懒又短视，还自私，连大堂兄都被带蠢了……”
    “你且看着吧，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后悔的。”
    说着，顾有墨的眼珠转了转，又道：“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想后悔都没法后悔。要不然，他们若是反悔了，又跑回来闹或者哭求，到时候阿爷心一软……”
    顾有墨哼哼两声，附到有福耳边，如此这般的小声嘀咕了好一会儿。
    有福一边听，一边嗯嗯的点头，末了说道：“三哥哥，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小这边商量好了一会儿如何让顾成礼自己把话说死，绝了他回头的路，那边顾长庚则在算着家中的房产、田地、银钱、存粮。
    顾成礼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再怎么生气恼怒，顾长庚私心里里头，还是盼着他能过得好一些的。
    所以，他一边算家中的家产，一边想着，要尽量给顾成礼分一些水田，好让他能轻省一些。
    正在算着，有福走了进来，扯着顾长庚的衣袖，轻声唤他：“阿爷。”
    “有福怎么了？”听到有福的声音，顾长庚停正在想的事情，低头去看她。见到她眼圈青乌的模样，便觉得有些心疼，摸了摸有福的小脑袋，柔声说道：“有福昨晚是被吓着了吧？不怕，以后不会了。”
    说着，又叮嘱道：“要不，你先去吃早饭吧，吃完早饭在院子里走两圈，然后就去睡会儿，中午吃饭了再起来。”
    有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爷，要不，您多分些水田给大伯吧。”说着，低下头，有些局促的说道：“三哥哥说，水田里活少，粮食产得却比旱地多……”
    “大伯……大伯不爱干活……”
    听到有福的话，见她小小年纪，就懂得什么叫以德报怨，顾长庚只觉得鼻子一酸，伸手抱起有福，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嘴里喃喃说道：“好孩子……”

 117.第117章 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提前分家毕竟是家丑，从本心来说，顾长庚是很不愿意请太多人来做见证的。所以，当顾成礼点头哈腰的引着里长回来的时候，堂屋里除了顾长庚、顾成信、顾有庆、顾有墨、顾有福之外，就只有族长顾正清在。
    顾正清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顾长庚，想让他打消现在就分家的念头。
    毕竟，实在是太丢人了。整个顾家村这么多年以来，父母在就分家的，这还还是头一回。
    顾成礼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顾正清的话，心中一急，连忙大声道：“爹啊，我请了里长回来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说着，又冲里长讨好的笑：“叔……哦不，里长大人，您里面请。”
    之前就说过，里长是吏不是官，其实是当不得大人二字的。所以，顾成礼为了讨好里长，而特意加上的大人两个字，明显取悦了里长。他给了顾成礼一个赞赏的表情，就昂首挺胸的，迈着八字‘官步’，走进了顾长庚家的堂屋。
    里长毕竟是公家人，屋里头顾正清为首的人都连忙站了起来，恭敬的同他打了招呼，又忙不迭的请他上座。
    里长自觉自己是官，倒也不客气，直接在顾正清让出来的位置上坐下了。
    顾成礼将从里长家带出来的书袋放到里长面前的桌子上，又连忙倒了一杯茶，双手捧了过来。
    茶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是对于农家人来说，还是很珍贵的。一般的农家人待客的时候有点茶叶沫子就算是不错了。顾家这茶，还是顾家二女婿带来孝敬顾长庚的，顾长庚自己都舍不得喝，就只有家里来了比较重要的客人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里长矜持的端起茶杯，先看了一眼，见茶汤还算清亮，并不是什么茶叶沫子，这才浅浅的喝了两口，不过随即就将茶杯放了下来。然后摊开纸笔，轻咳两声，说道：“行了，这个天地里的活也不少，大家都挺忙的，耽误太久也不好，你们这就开始吧。”
    “是。”顾成礼先恭恭敬敬的应了，然后才看向顾长庚，觍着脸说道：“爹，里长大人都开口吩咐了，要不，咱们这就开始吧？”
    顾成礼话一说完，顾长庚就看向了顾正清，等顾正清点头了，顾长庚这才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好，那我开始了。”
    “先说房子。咱家的房子，也不用多说，就这一处，大小都是能看到的……”
    顾长庚刚刚起了个话头，顾成礼就腆着脸又开口了：“爹啊，这家都分了，再住一块儿，也不是很合适。这家里头的房子，我就不要了，您出钱给我另买一处吧，或者，您直接分钱给我也成。”
    顾长庚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说道：“买一处房子，我上哪儿给你买一处房子去？”
    顾有福和顾有墨却觉得大伯的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好了，如果他不说，他们都会找机会让他提出来的，没想到，他直接就提了，倒是省了他们许多事情。
    实际上，他们不知道，顾成礼这是怕到时候家里头日子过不下去了，顾长庚再来找他要钱要粮。这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就算是不给，顾长庚要是‘强行’从他锅里‘舀饭’的话，他是阻止呢？还是不阻止呢？
    阻止吧，是不孝。不阻止吧，又不甘心。
    所以，顾成礼才会自以为聪明的想出来这么个‘釜底抽薪’的法子来。
    至于说房子的问题，他也是早早就想好了的，顾长庚一说，顾成礼就道：“爹啊，之前我不是都说过了么，二叔公在村尾有套房子，虽然旧是旧了点，但什么都是好的，略微拾掇一下，就能住人。”
    “我都同二叔公说好了，给十两（注1）银子就成，或者，拿一亩水田换也是可以的。”
    看顾成礼恬不知耻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顾长庚又被气得心口疼，想要开口驳斥，又怕失了风度，丢了面子。
    一直依偎在他身边的有福就拉了拉顾长庚的袖子，小声道：“阿爷，您应了大伯吧，我怕……昨天晚上……”
    有福话没说完，就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把头低了下去。
    顾长庚好面子，她自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哪怕这附近的邻居都听到了，然后早晚都会传扬出去，她也不会说出来。
    就算是掩耳盗铃，好歹，也能安安自己（顾长庚）的心不是。
    果然，顾长庚一听有福的话，就忍下了心中的气，语气生硬的说道：“成，这事我应了。”
    顾成礼闻言，得寸进尺的说道：“爹，这可只能算是我放弃了家里的房子，您给的补偿啊。不能从现在的家产里扣的。”
    顾有墨闻言，忍不住冷笑：“大伯的意思是，等阿爷把东西都分给您了，再从家中剩余的那部分财产当中，拿出十两银子来给你买房么？真是好算计。”
    顾成礼不虞的看着顾有墨：“这怎么就是算计了？咱们家这房子，怎么着也得七八十两银子吧？说起来，还是我吃亏了呢。”
    说着，看向顾长庚，又道：“噢对，爹，我这亏吃得老大了，您一会儿可别忘了补偿我啊。”
    看顾成礼在外人面前，如此的同自己讨价还价，顾长庚只觉得无比的丢脸，便只当没听见顾成礼说的话一般，拉长了脸，不虞的说道：“咱家如今除了这处房子之外，还有田地共计二十二亩（注2）。其中水田八亩，干田五亩，旱地九亩。”
    “旱地又有大泥土三亩，二泥土三亩，沙土四亩。”
    “另外，家中还有银子二十五两四钱，铜钱三千七百六十文。”
    “仓里大概还有麦子五石，谷子一石，豌豆、胡豆（共）三石，黄豆一石，绿豆三斗
    “母鸡七只，公鸡一只。”
    “另外就是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以及各式农具。”
    “再就是你们各人屋里的床和柜子以及你们用的铺盖被褥。”
    “虽然只分你一个出去，可你们兄弟四个，就是四房，加上我和你娘两个老的，可以将东西分成五份，正好一份两成。家里头所有的这些东西，除了你刚才说的房子，都分你两成。”
    顾长庚刚刚说到这里，顾成礼就嚷了起来：“才两成这么点？爹……您也太偏心了吧？我可是长子！长子继承家业，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您怎么能就给我这么点东西呢？”

 118.第118章 胡搅蛮缠争家产

    听到顾成礼的话，顾长庚真恨不得地上能开出来一条缝，好让他能钻进去、躲起来。
    他是真觉得没脸见人了。
    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当着里长的面，说出这些无耻无德的话来，把脸都丢到外村去了……他这个当爹的，都觉得异常的羞愧和难堪，偏说出这话的人，还无知无觉……
    都是他的错。早知道这孽子如此的不成器，如此的……就不该将这孽子生下来。
    罢了罢了，就当是自己当时有眼无珠，错把胎衣当成胎儿养大了。
    顾长庚脸色有些灰败的想着。
    再开口，语气里头是藏也藏不住的疲惫：“那你说说，这家要怎么分？”
    顾成礼脸上堆满了笑，腆着脸说：“长子继承家业，一般继承的至少都是七成的家产……”
    这说的，是大户人家嫡长子的继承原则。也不知道他是打哪里听来的。
    说道这里，顾成礼看顾长庚的脸越来越黑，便又赔笑着道：“当然了，咱们家爹娘都在，我若是硬要七成家产，那也太不通人情了。”
    “爹您放心，我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说着，伸出手掌，将五根手指都分得开开的，一脸贪婪的说道：“我只要这个数。”
    “咳咳咳咳……”顾成礼的话一出口，连正端了茶在喝的里长都被呛到了，止不住的一阵猛咳。
    这顾成礼，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
    偏顾成礼还不觉得，一见里长被水呛了，连忙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殷勤上前，‘关切’的开口道：“里长大人，您没事儿吧？是不是这茶水不合您胃口？哎，也怪我爹，明明二姐夫在镇上开着老大一个铺子，家里头却连点好茶都没有，实在是不像话。”
    顾成礼的话越听越不入耳，连里长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只是他被呛得厉害，倒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长庚完全没办法压制住自己内心再次被顾成礼挑起的暴虐，直接就想端起茶杯去砸顾成礼。但是顾成礼现在在里长身边献殷勤，顾长庚怕误伤到里长，只能将茶杯重重的放下，然后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顾成礼，你给我滚！滚出这个家，别说是五成，一个子我都不会给你！你给我滚！”
    有福和有墨原本也被顾成礼的无耻深深的震惊了，这会儿听到顾长庚的声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俱都关切的看向顾长庚。尤其是有福，她本就在顾长庚的身边，见状连忙将顾长庚的手捧起来，凑到嘴边去吹，一边吹，一边一脸心痛问：“阿爷，您疼不疼？有福给您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比手更疼的，自然是顾长庚的心。不过，听到有福童稚而又不失关切的话之后，顾长庚的心里头总算是好受了起来。
    顾成礼却炸了毛，跳着脚道：“什么？一个子都不给我？爹，你老糊涂了吧！说好是分家，你结果什么都不给我，是不想家里头的日子再过下去了吧？”
    “爹，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啊，我的日子要是过不下去，这家里头可是谁也别想过好日子。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嘛。”
    “反正你都要把我扫地出门，啥都不给我，存心要饿死我了……”
    “混账东西！你说的这叫人话？”顾成礼话没说完，顾正清却无论如何也听不下去了，拿起放在旁边的拐杖，照着顾成礼就敲了过去。
    顾成礼正说得起劲，忽然被顾正清一拐杖打了个正着，顿时就不满的嚷起来：“三叔公，您干啥啊？好端端的打我做什么？”
    “打你做什么？你还有脸问我打你做什么？”顾正清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顾成礼：“有你这么和你爹说话的吗？啊？如今我这个族长就坐在这里，你都如此的放肆，平日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真是、真是……活该你爹什么都不分你。”
    “你说你们这个家里，啥东西是你挣回来的？啊？这房子，这地，是你挣回来的？这家里头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床铺杯盖是你赚钱买的？嗯？”
    “事没做多少，往自己兜里划拉家产的时候，你倒是毫不含糊，还有脸了你……”
    “我告诉你啊，这分家不管你爹给你多少，那都是念着父子情分，才给你的。要我说，就你这种混账东西，让你就这么净身出户，那才是本分！”
    “你说说你，我们族里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孽障东西？啊？”
    顾成礼被顾正清一席话说得心虚，连脸都罕见的红了。不过他这人自私惯了，哪怕是觉得心虚，也有限得很，不过片刻功夫，他就又恢复了常态，梗着脖子说道：“三叔公您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妥。”
    “咱家的房子是祖产。还有那些水田，有一半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旱地里头最好的大泥土也全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还有太祖爷赏的地，那是赏给咱家的，我也是咱家的人，怎么就分不得了？”
    “再说了，我也是打小就在地里干活的，到如今别说我和我媳妇，便是我儿子也都在地里干活了。这么多年下来，对于这个家，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如何就分不得家产了？”
    顾正清被顾成礼的话一噎，瞬间就气得涨红了脸，好半晌才指着顾成礼，用失望透顶的语气，恨恨的说道：“胡搅蛮缠，冥顽不灵！”
    顾长庚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见状顾正清又被气着了，连忙开口对顾正清说道：“三叔公，您别生气了，为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气坏了您老人家的身子可不值当。”
    顿了顿，又愤愤的道：“左右今天分了家之后，他今后的日子过得是好是坏，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说着，看向顾成礼，又道：“就两成，要就要，不要就算了。”
    如今面对着顾长庚，顾成礼真的是丝毫不觉没有敬畏之心了，依旧没脸没皮的讨价还价道：“别啊爹……您就算要平分家产，我至少也该得个三成半吧。哪怕您要偏着他们一些，好歹您也该应该给我三成啊，这两成太少了！”
    说着，又堆了笑，颇有些恬不知耻的道：“这分家嘛，就一次性分了好了，没得等您和我娘百年之后，我再来同他们扯一次皮，多伤兄弟情谊啊，您说是吧？”

 119.第119章 从此之后再无瓜葛

    听到顾成礼的话，一直闷不吭声的顾成信脸都绿了。不过他被上头两个哥哥保护惯了，对顾成礼说过最重的话，也不过是各种语气不同的‘大哥你太过分’几个字而已，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顾长庚却觉得不对味，忍不住皱起眉头，看着顾成礼说道：“不对啊。就算你要把我们老两口的分得的两成再分去一份，也不过是半成而已，两成加半成，拢共是两成半，哪里来的三成，三成半？”
    顾成礼嬉皮笑脸的看着顾长庚开口：“爹，您要把家产分给老二媳妇和您孙女，我没意见。可是，您不能把我该得的那一份，也分给她们啊。”
    听出来顾成礼话里的含义之后，顾长庚的脸一下子又垮了，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顾成礼面色不改，依旧嬉笑着说道：“爹啊，您瞧您，总是这样，明明啥都清楚吧，却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老二被大水冲走了，任谁都知道，他是没了活路……”
    顾成礼话没说完，顾长庚就直接一个水杯砸了过来。
    这一次顾成礼一直在防着顾长庚，见水杯砸过来，马上一偏头，就躲了过去，随后又丝毫不嫌事大的说道：“爹啊，这茶杯可也是家产啊，咱们都要分家了，这个被你砸烂了的，我可是不认的，一会儿分东西，您别忘记在你们那一份里头，加上这个去。”
    说着，也不管自己把顾长庚气成了什么模样，又接着先前的话，继续说道：“这老二没了活路，老二家又还没有男丁，他们的血脉也就算是断了。您把家产留给有福一个丫头片子，那不是摆明了要便宜外人是什么？”
    “您糊涂了，我可没糊涂。”
    “这是咱顾家的产业，哪里能落到外人手里去呢。”
    听到这里，有福愤愤的开口：“大伯，我娘肚子里可怀着弟弟呢，谁说没有男丁了！”
    顾成礼嗤笑一声，说道：“小丫头，你也说了，你那劳什子的弟弟还在你娘的肚子里怀着呢。”
    “你也别忘记了，你娘还在床上躺着呢。”
    “你弟弟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保住了生不生得下来也不一定，生下来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就算是活的养不养的大也是个问题。”
    “凭什么要把这家产分他一份啊？”
    顾长庚见顾成礼一再如此说话，知道他是真当老二是没了，也是真希望老二绝后，心中气急。再怎么念着好歹是自己的骨血，自己不能真不管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只红着眼，狠狠的瞪顾成礼，说道：“好，你要三成是吧？行！我给你三成！”
    顾成礼面上一喜，飞快的接口道：“爹，这可是您说的！您是读书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说的。”顾长庚咬牙切齿的道。
    顾成礼顿时喜不自禁，毫无廉耻的说道：“哎哟，您可真是我的亲爹！早这样不就好了嘛，我也不用说那么多废话了。”
    说着，顿了顿，啧啧两声，这才又道：“瞧把您给气得……倒是显得我多不孝了。”
    “爹啊，您要相信我。其实吧，把您气成这样，我自己这心里头也是过意不去。”
    “可是，我也没办法不是。”
    “爹，您别和我生气了啊。”
    “这分了家啊，我就再也气不着您了，您老啊，保准长命百岁。”
    对于顾成礼的话，顾长庚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充耳不闻，等他闭嘴了，才又说道：“三成我给你，但是从今日起，你和我们这个家，再无瓜葛。”
    “以后你的日子过得再好再坏，都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我和你娘，也不用你奉养。”
    “我就当……就当……就当没生过你！”
    一句话出口，顾长庚心口仿佛是有人在拿锥子往里锥一般的疼，连脸色都变了。顾成信连忙去给顾长庚倒水，有福和有墨则一前一后的，帮顾长庚顺气。
    顾长庚闭着眼，捂着心口好一阵，又喝了一点温水，这才慢慢缓过神来。
    顾成礼却是无知无觉，还觉得自己实在是赚了，忙不迭的点头，嘴里说道：“是是是，这事儿啊，爹您说了算。”
    “没瓜葛就没瓜葛，没关联就没关联。”
    “只是爹啊，这话是您自己说出来的，您以后可不能怪我不孝敬您和我娘啊。”
    “聒噪。”缓过气来的顾长庚冷冷的说了两个字，然后转向顾正清和里长，说道：“里长，族长，请你们一会儿也将此事记录到文册和族谱当中吧。”
    顾正清忍不住开口想劝：“长庚啊……”
    只开了个头，顾长庚就摇了摇头，心灰意冷的说道：“三叔，您也看见了。养他还不如……没了瓜葛也好，少被他气一些，我好歹还能多活两年。”
    听到顾长庚这样说，顾正清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言语了，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把那些劝说的话都收了回去。
    里长心里头颇有些不是滋味。按道理来说，顾成礼许了他好处，他也与顾成礼达成了协议，他是应该站在顾成礼这边的。
    可是……他也是有儿子的人。
    对于顾长庚，他心里头还是有些同情的。
    所以，顾长庚的话出口之后，他就下意识的看了顾成礼一眼，然后点了头。
    顾成礼见里长这样，心里头还有些沾沾自喜，只觉得里长果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却不知里长心里头对他，早已经的厌烦不已了。
    百善孝为先。顾成礼为了一点家产，如此的忤逆不孝，是个人都会唾弃他的。
    既然说了要分顾成礼三成，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不过是将分给顾成礼的东西写成文书，然后签字画押而已。
    水田八亩，分了顾成礼三亩。干田五亩，分了他两亩。大泥土分他一亩，二泥土和沙土都没分他。不过按照实际的价值，却还是顾成礼赚了，他自然是没有意见。
    房子先前顾成礼就说过，他是不要的。家里的银子分了他八两五钱，铜钱分了一千二百五十文。然后再额外给他十两银子，算是让他去买房另住的。
    麦子分他一石零七斗，稻谷分他三斗三升，豌豆、胡豆（共）一石，黄豆三斗三升，绿豆一升。分给他的田土里头现在还在长着的庄稼，收了粮食也都是他的。
    再就是桌椅板凳都分他一套，床和柜子被褥什么的就他们一家四口现在用的自己搬走。
    鸡分了他两只。
    连家里存的柴火，都分了他三成。
    原本顾成礼见只分他两只鸡还要闹腾，顾长庚威胁他要重新分过，他才没再言语。
    毕竟顾长庚分给他的东西，实际上可不止三成。

 120.第120章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顾长庚将分家的明细写成文书，又特意写明了从此之后顾成礼和他们家的所有人都再无瓜葛，这才让顾成礼签字画押。
    顾成礼喜滋滋的签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然后拿着自己那份分家文书看了又看，嘴里毫无诚意的说道：“爹您放心，以后逢年过节该有的孝敬，我是一点都不会少的。”
    “不用了。”顾长庚面无表情的说道，说话间瞟到一直默不作声的顾有庆，忍不住又道：“你若真还有点良心，就别忘了让有庆跟着一起下地干活，免得让他也长歪了。”
    顾成礼本来就懒，分家之后不比从前，顾有庆能多干一点，他自己就可以少做一点，马上就点头应下了此事。
    顾有庆整个人都呆住了，冲着顾长庚大喊道：“阿爷你太过分了！我又没招你、惹你，为什么你要这么折磨我？分了家都不放过我！我恨你！”
    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顾成礼毫不在意，随口说道：“这孩子，没大没小的，不像话。”说着，又冲顾长庚赔笑：“爹您别生气，回头我一准收拾他。”
    顾长庚摆了摆手，说道：“你走吧，今天你就搬走，爱上那住就上那住去。”
    顾成礼一愣，说道：“爹，您这就要赶我走啊？二叔公那房子，我虽然同他说好了，可还没修缮呢，哪里能住人啊。”
    顾长庚板着一张脸，冷冷的说道：“那是你的事，文书上都写了，咱们从此再无瓜葛。你若是还要住在家里也可以，每日十文钱的住宿费，伙食费另算。你们一家人吃了多少，就从分你的粮食里面扣出来多少。”
    一听再住要收钱，顾成礼顿时就嚷了起来：“爹！这都要收钱，还要扣粮食，你太过分了吧？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了？”
    一屋子的人再一次刷新了对顾成礼的认知，全都被他的无耻震得无话可说。
    顾长庚并不松口。
    到底是心疼自己已经到手的钱粮，顾成礼看确实不能再赖在家里之后，愤愤的道：“搬就搬！
    “果然你从来没把我当成是你的儿子，亏我还念着父子情谊，想着就算你自己说了，咱们之间再无瓜葛，我也不能断了逢年过节的孝敬……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无情，我真是看错你了！”
    又冲着顾成信说道：“老四去找人回来，给我抬床铺和柜子。”
    然后转向有福有墨，说道：“还有你们两个，叫上有墨娘，拿些你们能拿得动的轻便东西，带上打扫的家伙事，过去你们二叔祖在村尾的房子哪里，给我们好好打扫干净。别一会儿抬着东西过来，还脏兮兮的，没处下脚！”
    “不去！”顾成信还在发愣，有福就直截了当的说道。
    说着，抱了顾长庚的手臂，又道：“大伯你都分家出去了，还签了文书，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是外人了。”
    “你还把我阿爷气成这样子，还诅咒我阿爹和我弟弟。”
    “你是外人，又是坏人，坏透了！我才不要帮你呢。”
    “妹妹说得对，我也不去，我娘也不去。”说着，有墨站到有福身边，抿着嘴，一脸严肃的看着顾成礼。
    “嘿，我说你们两个小东西，你们还有没有点大小尊卑了？”顾成礼挑着眉，看着两个小的，说教一般开口道：“我是你们大伯，听见了吗？嫡亲的大伯！”
    “我让你们帮我做事，那都是应该的，是合情合理的。你们若是不听，那就是不孝，不孝的人是要被人唾弃，是会没脸见人的。”
    说着，看两个小的都不做声了，自以为吓住了他们，便又做出一副宽容的模样，说道：“知道害怕了吧？知道了就快些去干活，你们勤快些，大伯就不怪你们了。”
    看两个小的还在发愣，又加重了语气呵斥道：“还不快去？真要我三催四请的吗？”
    有福闻言说道：“大伯，那您既然是我的亲大伯，以后我们若是吃不起饭了，能不能去您哪里吃啊？”
    “还有，若是我们借了钱，带了外债的话，您是不是也该帮着还啊？”
    “想得美！”顾成礼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分家文书上面都写了，咱们从今以后再无瓜葛。咱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凭什么让你们来我家吃饭，凭什么帮你们还钱？”
    说着又吼：“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去帮忙干活？再不动，小心我抽你们！”
    一屋子的人都再次愣住了。
    有福膛目结舌的冲着顾成礼竖了个大拇指，嘴里说道：“大伯，您太厉害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顾成礼以为有福真是在夸自己，连忙将腰挺得更直了一些，嘴里道：“知道厉害了吧……知道了你就……”
    顾成礼的话没说完，有福就感叹着摇了摇头，又补充道：“如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无耻，大伯你这也算是头一份了。”
    顾成礼这才知道，自己是被一个小丫头给骂了，顿时气急败坏起来：“没大没小的臭丫头，居然还敢讽刺你大伯了，我今天不收拾你，我就不信顾！”
    说着，撸了袖子就要上去打人。
    “够了！”顾长庚回过神来，看着顾成礼大声道：“要不，你自己把东西搬走，要不你自己找人来，把东西都搬走。再不然，你给我就这么滚出去！”
    顾成礼气得跳脚，指着顾长庚几人说道：“好啊，你们都记住了，都记住了，是你们不顾念亲情，是你们眼里头没我这个做儿子、做大哥的、做大伯的。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可别怪我真不管你们！”
    顾成礼正跳着脚叫骂着，顾刘氏面无表情的端着一瓢凉水走了进来，走到顾成礼身边，当头浇了下去。
    顾成礼愣住，口中的话顿时戛然而止，好一会儿之后才抹干净脸上的水，难以置信的看着顾刘氏，嘴里道：“娘，您干啥呢？”
    “满嘴的臭气，我给你洗洗。”顾刘氏淡淡的说道，又在顾成礼再次跳脚之前补充道：“这次是凉水，可你若再敢这样，我就一瓢开水给你浇下来。”
    “灶上我刚烧了一锅开水。”
    顾刘氏说话的时候一脸认真，脸上完全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表情。显然是真说得出，做得到的。
    顾成礼整个人都被吓住了，白着一张脸走了出去，灰溜溜的自己找人帮忙搬家去了。

 121.第121章 我从前在山上的时候

    顾长庚到底还是病了。
    就在分完家当天的晚上。
    白天还是好好的，下午还去地里干了活，也没有说吃不下饭什么的。可是到了晚上大概半夜的时候，就忽然发起高烧来，整个人都烧得来胡言乱语了。
    吓得顾刘氏赶紧去叫顾成信，让他去李家村请大夫。
    怕顾成信一个半大的少年独自走夜路不安全，又带着顾成信去央求左邻的顾成梁，让他给顾成信搭个伴。
    顾刘氏刚拍顾成信的房门，有福就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听了一阵，反应过来是自家阿爷病了，一个激灵，瞌睡一下子就全跑光了。
    起身就要下床。
    顾杨氏也醒了，下意识的拉住有福，开口问她：“有福你怎么起来了？”
    有福扭头小声说道：“阿娘，我爷病了，我去瞧瞧。您快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噢，你去吧。”顾杨氏放了手，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是阿娘这身子不争气，不然阿娘也该起来去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做的。”
    “没事儿的娘，您睡吧，爷奶都知道的，您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有福一边宽慰顾杨氏，一边快速的穿了衣服和鞋子出门。
    一出门，就看顾有墨和徐闲的房间都刚好打开，两人分别从各自的房中出来。
    “三哥哥。”有福轻唤了一声，跑过到顾有墨身边。
    “妹妹也起来了？”有墨一边说，一边拉起有福的手，往顾长庚和顾刘氏的房间走去。路过徐闲的时候，又问：“你怎么也起来了？”
    徐闲冲着有福有墨讨好的笑笑，说道：“我起来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有墨还要再说什么，有福赶紧将他一拉，说道：“三哥哥，我们还是先去看阿爷吧。”
    听了有福的话，有墨点点头，三小一起进了顾长庚和顾刘氏的房间。
    “阿爷！”一进屋子，有福就直奔床前，刚到床前就有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迎面扑来。
    再往床上一看，只见自家阿爷的脸颊、脖子、已经裸露在外面的手臂，都是通红通红的，伸手去摸，简直烫得吓人。
    耳边还能听到他似乎在胡乱说着什么话，只是将耳朵凑到嘴边，也听不清楚。但是却能感觉得到，自家阿爷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腾腾的热。
    “三哥哥，怎么办啊？阿爷好烫！”有福都快哭出来了，整个人更是急得团团转。
    正着急的转着，有福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了，脑子里却仿佛有一道白光闪过一般，一个念头突兀的升了起来。
    正在这时，徐闲上来探头看了一眼顾长庚，嘴里说道：“这么热，要不擦点酒吧，我从前……”
    “对！擦点酒！”几乎是在徐闲开口的同时，有福也说话了，那语气听上去，半点都不像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
    不过随即她的语气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好像刚刚说话的人是她一般，嘴里说道：“我去找之前二姑父给阿爷买的酒，三哥哥你去给阿爷倒杯水吧。”
    “嗯，好。”顾有墨心里头也正焦急得很，倒是完全没有觉察出有福先前语气有些不对，一听到有福说的，就连忙点点头，出去倒水去了。
    看那兄妹二人，一个翻箱倒柜的找酒，一个转身就出门倒水，都没空搭理自己，徐闲心中微微有些郁闷，忍不住把刚刚被有福打断的话的继续说了下去：“我从前在山上的时候，每次高烧我师父都给我擦酒的，擦完就没那么难受了。”
    有福找到半坛子酒，又把顾刘氏平日用的棉布手巾翻了两条出来，刚想把手巾往酒坛子里塞，就觉得不对，抬头冲着徐闲说道：“哎，徐闲，你去帮我拿个碗进来好不好？”
    “好！”徐闲见她终于给自己找事情做了，心里高兴，重重的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出去拿碗去了。
    等顾刘氏送走顾成信和顾成梁回来，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子酒味从敞开着的房门里传了出来，心中又是诧异又是焦急，连忙快走两步。
    刚到门口，就看到几个小的正在自家老头子的床跟前。
    有墨脱了鞋，跪坐在床上，拿了什么在老头子的身上擦着。
    有福小心翼翼的从一个粗瓷大碗上面捞起来一条手巾，略微拧了拧，就朝有墨的方向递过去。碗旁边，放着一个小酒坛。
    有墨一边接过手巾，一边将先前的递回去。顾刘氏这才发现，有墨递回去的也是一条手巾。
    徐闲则在一旁伸着脖子看着，一边看，一边还时不时的，随手给自己和有福有墨打一下扇，那动作，不像是在扇风，倒像是在赶蚊子。
    顾刘氏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意道：“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阿奶。”听到顾刘氏的声音，有福扭头唤了一声，说道：“我们在给阿爷擦酒，擦了酒，阿爷就会好起来的。”
    “不信您来看看，阿爷都没先前那么烫了。”
    听到有福的话，顾刘氏快走几步，到了床前，伸手去摸，果然没有先前那么烫了，随即她又发现，自家老头子似乎都没先前那么多的胡话了，心中微微一松，开口却有些哽咽：“好孩子，你们怎么知道给你们阿爷擦了酒，你们阿爷会好一些？”
    有福眨巴了一下眼睛，还没有说话，徐闲就抢着开口了：“是我说的，我从前在山上，每次发高烧，师父都会用酒给我擦身子，擦过就没那么难受了。”
    毕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有福当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才好，这会儿看徐闲开口了，连忙点点头，附和着说道：“是啊阿奶，是徐闲说的。”
    有墨心中略微有些疑惑，不过看有福那样说了，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毕竟先前他的注意力是放在顾长庚身上的，并没有觉察到有福一瞬间的异样，而且，徐闲也确实是说过‘擦点酒’这样的话，虽然话没说完……
    但……
    也许是有福当时太着急了，一有人出主意就连忙去做了。
    没错了，一定是这样。
    有墨心中暗暗想到。
    徐闲则挺了挺胸。
    当顾刘氏的手掌果然落到他头上的时候，徐闲一下子就笑了，随即想到此时的情况，又连忙把笑容收敛了回去。
    顾刘氏轻轻摩了摩徐闲的头顶，说道：“好孩子。”
    说着，看向有福有墨，又道：“好了，让阿奶来吧。你们还小，不能熬夜的，快回去睡觉去。”

 122.第122章 这倒是个好法子

    “不要！”顾刘氏话一出口，三个孩子就异口同声的摇头回道。
    说着，有福看着顾刘氏又道：“阿爷这样，今天晚上阿奶您肯定睡不好，要不您先在椅子上歪一会儿吧，我们先守着阿爷，给阿爷擦酒。四叔不是请大夫去了么？回头李大夫伯伯来了，您还要忙的。”
    顾刘氏心中越发感动，柔声说道：“好孩子，阿奶没事。阿奶是老年人，本来就觉少，不碍事的。你们还小呢，不好好睡觉不长个的。乖，听话，先回去睡觉，明儿个再来看你们阿爷。”
    有福在拧手巾的间隙扭动着身子撒娇：“不嘛阿奶，至少您要让我们等到李大夫伯伯来看过了，等阿爷喝了药，我们再去睡嘛。”
    “是啊阿奶。”有墨一边继续给顾长庚擦身子，一边帮腔，说道：“您这会儿让我们回去睡，我们心里头挂念着阿爷，肯定会担心得睡不着的，还不如让我们在这里照顾阿爷呢。”
    “您还是在椅子上面歪一会儿，打一会儿瞌睡吧。就算是睡不着，您能闭着眼睛休息一下，也要好一些。”
    徐闲殷勤的将椅子往床边拖了一些，嘴里说道：“是啊阿奶，您就靠椅子上躺一躺，我给您打扇，保准不让蚊子咬您。”
    “好，好。”顾刘氏眼中泪光闪烁，情绪颇有些激动，看着三个孩子说道：“都是好孩子，那阿奶听你们的，就在这椅子上靠着歪一会儿。”
    顾刘氏说着，在椅子上坐下，靠在靠背上，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她下午也是干了一下午的活的，回来之后还帮着顾李氏准备了晚饭，说不累那真是假的，能靠着歇一歇，那也是好的。
    等顾刘氏歇了，三小又沉默的给顾长庚擦起酒来。
    而顾刘氏也确实是累了，居然就那么靠在椅子上，不一会儿居然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
    ……
    因为先前顾刘氏将顾长庚的病情说得很急（当然，也的确很急），顾成信和顾成梁几乎是小跑着去的李家村，不到三刻钟的功夫，就将李大夫给请了回来。
    顾成信领着李大夫进屋的时候，顾长庚的高热已经渐渐退下去了，人也不再说胡话了，只是依旧昏昏沉沉的睡着。
    李大夫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子酒味，等进了屋，直接张口就问：“顾老爷子这是喝了酒吗？”刚刚问完，就看到屋子里三个小孩似乎是在给顾长庚擦身体。再仔细一看，忍不住又问：“你们这是在给顾老爷子擦酒？”
    有福一边拧手巾一边点头：“是啊，李大夫伯伯。擦了酒，阿爷就不烫了，也不说胡话了。”
    “真的假的？”李大夫心中好奇，快步往床边走去。
    直到这会儿，在椅子上歪着的顾刘氏才猛的惊醒过来。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李大夫过来，连忙站起来，嘴里说道：“李大夫来了，真是劳烦您了，这大晚上的，还要累您跑一趟。”
    “应当的，这是医者本份嘛。”李大夫客气的说道。说着，眼睛却往床上躺着的顾长庚看去。
    看一眼又问：“顾老爷子先前真的是发了高烧？还说胡话？”
    顾刘氏连忙点头，说道：“是啊，烧得浑身通红滚烫，偏却一颗汗都不肯出。”一边说，一边去看顾长庚。
    三个孩子已经让开了床边的位置，顾刘氏一眼就看到顾长庚现在的情况，惊喜的道：“咦？老头子这烧退了？”
    李大夫用手背碰了碰顾长庚额头，又在他脖子上、手上、背上摸了摸，说道：“烧是没退完，不过已经好多了。”
    正说着，顾成信搬了一张凳子过来，请李大夫坐下。
    李大夫坐下之后，就给顾长庚把起脉来，眼睛却不由自足的将放在床边小柜子上的小酒坛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这用酒退烧的法子，是谁想出来的？”
    在外人面前，有福更不会说出实情了，伸手就朝徐闲指去。
    看见有福指向自己，不等有福开口，徐闲就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嗯嗯，是我说的。”
    说着，又补充道：“从前我在山上的时候，一发烧，师父就拿酒给我擦，擦了就会好很多。”
    “哦？”李大夫心中升起好奇，问道：“这么说，小兄弟你还有个师父？你师父医术一定很高明吧？”
    “嗯。”徐闲再次用力的点点头，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听师兄说，我师父可厉害了。”说着，想到自己忽然就被送下山来，又有些泄气，将头微微低了，小声道：“可惜，他要闭关很久，不能再照顾我了……”
    “倒是个好法子。”李大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李大夫刚坐下给顾长庚把脉，顾成信就把顾刘氏拉到了一边，小声道：“娘，家里头还有鸡蛋没？我请了成梁哥在外面坐，三嫂在厨房里头烧水。我想着，要不请成梁哥和李大夫都吃两个糖水蛋吧。只是不知道，家里的鸡蛋还够不够？”
    “够的，够的。”顾刘氏连忙点头，又小声道：“老四啊，你这样做是对的，咱家现在虽然不比从前，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你等着，娘去拿鸡蛋。”
    说着，从米缸旁边的坛子里摸了四个鸡蛋给顾成信，又把糖罐子给他，说道：“这罐子你也一道拿出去，让你三嫂看着放，千万给成梁说，一会儿还要麻烦他再陪你跑一趟。”
    “哎，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顾成信点点头，拿了鸡蛋和糖罐子出去了。
    拿了鸡蛋和糖罐子给顾成信，顾刘氏就回了床边，李大夫刚好给顾长庚把完脉。顾刘氏见状连忙开口问道：“李大夫，我家老头子他，没事吧？”
    李大夫微微一颔首，说道：“顾老太太您放心，顾老爷子的高烧退了大半，已经没什么危险了。我开个方子，抓两幅药吃了，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千万别再让他被气着了。”
    说着，李大夫忍不住轻叹一声，说道：“顾老爷子这些日子的心情，只怕一直都很不好吧？”
    李大夫一说，顾刘氏的眼圈就有些红了，但家丑不外扬，只道：“那就劳烦您先给我们家老头子开个方子吧。”

 123.第123章 怎么才能赚到钱

    心中挂念着自家阿爷，饶是昨天晚上有福睡得很晚，她也起了个大早。刚一起来，还来不及梳洗，就往爷奶的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她却猛的顿住了脚步。
    顾长庚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老婆子，你不该让老四去请大夫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哪里有什么大问题呢。睡一觉就好了。这请大夫来，又是出诊费，又是药钱的。”
    “林粮长那边只怕快要来收补交的税钱了，也不知道得多少银子。老二媳妇的药和补品，是万万断不得的，她肚子里怀的，可是咱们老二唯一的儿子。今年劳力少，咱家的粮食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的收回来，若是不能顺利收回来，还不知道秋税应该怎么办……”
    “哪里还有那么多的银钱来耗费啊……”
    说到后面，顾长庚的声音里头，明显带上了浓浓的无力感和挫败感。
    顾长庚的话音刚落，顾刘氏的声音就跟着传了出来。
    “老头子，不管家里的银钱再怎么紧张，你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且不管他们是如何想的，反正你可是我的主心骨，你若是有什么事情，让我怎么办？”
    “你刚刚也说了，今年劳力少，你若是再倒下，家里哪里还有多少人能干活？”
    “再说了，这药抓都抓了，也熬好了，总是不能退回去的。你还是快些趁热把药喝了，快点好起来，才不会让这诊费和药钱白花。”
    ……
    听到屋里传出来的对话，有福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的重，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跨进爷奶的房间。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银钱两个字，完全忘记了自己就算暂时不去看阿爷，也应该先去洗漱才对，只低着头，一步一步的，往自己的屋子挪。
    有墨刚好打开房门出来，看到有福耷拉着个脑袋在往她自己的房间走，连忙跑过去将她拉住，关切的问：“妹妹怎么了？一大早的就这么没精神……”说着，脸色一变，焦急的追问：“可是阿爷有什么事情？”
    有福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回道：“阿爷没事，他正同阿奶说话呢。”
    “噢，那就好……”有墨松了一口气，看有福依旧无精打采的样子，便又问：“那妹妹你呢？这么无精打采的，可是昨晚没睡好？”
    有福又摇了摇头。
    这一下，有墨是真的急了：“那妹妹你究竟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有福没有回答有墨的问题，只是怔怔的看着他，末了问道：“三哥哥，怎么才能赚钱啊？”
    “啊？”从前顾家的日子还算殷实，有墨没感觉过生活的压力，自然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倒是被有福给问倒了。
    隔了一会儿，才语带迟疑的说道：“书上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本朝也有规定，但凡考中秀才的人，都能免自身的税赋，禀生一日给米一升，还有油盐鱼肉给。这，能不能折算成钱？”
    “能！”有福兴奋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三哥哥你一定要努力的考个秀才回来。”
    有墨用力的点了点头。
    不过，不等有墨说好，有福又有些泄气，喃喃说道：“可是，就算三哥哥能考个秀才回来，也救不了眼下的急啊……”
    有墨看着有福的样子，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头，问道：“眼下如何了？”
    有福低了头，小声说道：“我刚刚听到爷奶说话了，阿爷说，咱家没有那么多银钱，让他吃药了。”
    “三哥哥，阿爷都这样说了，咱家一定是没钱了。”
    有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揉了揉有福的脑袋，说道：“有福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有福胡乱的点了点头。
    徐闲忽然从旁边伸出颗脑袋来，好奇的问：“有福有墨，一大早的，你们两个在这里嘀嘀咕咕些什么啊？”
    原来，先前徐闲刚打着哈欠拉开房门，一扭头，就看到有福有墨好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心里头好奇得很，忍不住凑过来。
    结果听到有墨说什么有福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他一个没忍住，就开口问了出来。
    看徐闲忽然出现，有墨皱了皱眉头。
    有福却想起那天大家劝阿爷将大伯分出去的时候，徐闲在外头说的话，顿时就兴奋起来，看着徐闲急急问道：“徐闲，徐闲，你之前说，可以去找了草药晒干来卖钱，是真的吗？”
    “啊？是啊。”徐闲被有福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得有些懵，呆了一下才点头回道。
    有福的兴致更高了，又问：“那，你能教我和三哥哥认草药吗？”
    “啊？”徐闲更懵了，迟疑着点点头，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我怕……”
    “怕什么啊？”有福连忙问道。
    “我怕……”徐闲支支吾吾的，表情有些尴尬。
    有福见状，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不想教我们吗？”
    “不是，不是。”徐闲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好一阵之后，才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怕蛇。”
    “你不知道，我师兄说，去采药的话，很容易遇到蛇的。山里头的蛇可多了，有的蛇还是剧毒的，一被咬了要是不马上救治的话，会很快就没命的！”
    “我记得有一次，师兄他们抬了个浑身乌青的人回来，说是采药的人，被剧毒蛇给咬了。我师父说，要是再晚一刻钟，那人就要没命了。”
    说着，徐闲吞了吞口水，心有余悸的又道：“你们不知道，可吓人了，抬回来的时候，那人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全都在流黑色的血……”
    “听师兄们说，那叫七窍流血……”
    说话间，徐闲还打了个寒颤。
    听到徐闲的描述，有福也有些害怕。
    有墨抚了抚有福的后背，轻声说道：“有福不怕，我们这里又不是他们那天谷山，没那么多蛇的。如果真有那么多蛇，咱们在外面玩的时候，阿爷他们一定会提醒我们。而且，长这么大，我还没听说过咱们这里，有人被毒蛇咬死呢，更别说见到了。”
    “真的吗？”徐闲盯着有墨问。
    “当然是真的。”说着，有墨看着徐闲，又道：“我就算是骗你，也不可能骗我妹妹啊。”
    徐闲咬了咬唇，下定决定一般点点头，说道：“那，那好吧……我教你们。”

 124.第124章 有福变成小财迷了

    看徐闲答应教自己和三哥认草药，有福顿时就高兴起来，又重新想起来自己应该干些什么了。同徐闲道了谢之后，就蹭蹭蹭的跑去洗漱去了。
    自己洗漱好了之后，有福又央了有墨端了水去自己的屋里，然后拧了温热的面巾，准备帮顾杨氏擦脸擦手。
    顾杨氏见状坐起来，伸手去接面巾，嘴里说道：“阿娘自己来。”
    有福把手一缩，嘴里说道：“阿娘，您就让我帮您擦脸吧，又不是什么好费力气的事儿，我做女儿的，伺候一下自己的娘亲本来就是应该的。”
    顾杨氏心中熨帖，便由着有福给自己擦了。
    有福一边给顾杨氏擦手擦脸，一边人小鬼大的叮嘱道：“阿娘，虽然昨天晚上李大夫伯伯说了，您可以稍微下地走动一下了，但你也要自己注意，不能走得太久，也不能走得太急，知道吗？”
    “还有啊，一会儿吃完早饭，我就不陪您了啊，您自己在家里，要乖乖的，把门关好知道吗。”
    听到有福像模像样的叮嘱，顾杨氏又是欣慰又是好笑，再听她说不能在家陪自己了，想到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在家里窝了这么久，也该出去玩玩了。
    便摸着有福的头，柔声问道：“有福是要出去玩吗？想去就去吧，不用担心阿娘，阿娘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陪着阿娘在家里头窝了这么久，只怕是闷坏了，也该出去玩了。”
    有福闻言，摇摇头，说道：“阿娘，有福长大了，不爱玩。徐闲说了……”
    不等有福说完，顾杨氏就打岔道：“你该叫叫徐闲哥哥的。”
    “才不要呢。”有福把头一偏，说道。
    说完，又回过头来继续对顾杨氏说：“徐闲说了要教我和三哥哥认草药，我们今天要一起去找草药的。等找到草药晒干了，可以拿去卖，卖掉就有钱了。”
    有了钱阿爷就不会因为家里没钱而心烦了。
    顾杨氏一听有福的话，就觉得不妥，开口说道：“是要去找草药啊？这么大热的天……要不，你们还是别去了吧，别回头伤了暑，那可不好了。这草药可不是那么好卖钱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大家都只种地，不去找草药来卖呢？”
    “你想啊，遍地都是的吧，不管钱，管钱的也没那么容易让你们几个孩子找到……”
    见自家阿娘泼自己冷水，有福故作不满的说道：“阿娘，不带您这样的，我都还没去呢，您就泼我冷水，我不高兴了！”
    说着，故意把嘴嘟得老高，让顾杨氏看到。
    顾杨氏见状连忙哄道：“好好好，阿娘不该泼你冷水的。”说着却又忍不住念叨：“可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太阳毒着呢。就算你们去林子里找，那林子里的虫子和蚂蚁可多呢，当心咬得你满身疙瘩又痒又疼的……”
    “阿娘……”听顾杨氏还要这样说，有福当真不依了，扭着身子，拖长了声音唤道。
    “好好好，阿娘不泼你冷水了。”顾杨氏无奈的看着有福说道。
    顾杨氏实际上也觉得自己是不应该打击有福的积极性。可话说回来，但凡是当娘的，总是会不由的操心自己的儿女，恨不得时时把他们揣在自己兜里才好，免得磕着碰着绊着伤着。
    但转念又想，现如今家中不比从前，让有福去体会一下生活的艰辛也是可以的。没准他们真能赚个三五文的回来。
    便有说道：“那就去吧，只是注意安全，记得拿根棍子在手上，草深的地方先用棍子敲打一番，然后再走，知道么？”
    见自家阿娘不再反对了，有福马上就乖乖的点头，说道：“阿娘，您放心吧，有福知道了。”
    顾杨氏含笑看着有福，说道：“那你趁着这会儿你四叔还在家，让他给你们削几根好用的竹撬出来吧，回头你们采药用得上的。削好之后把竹撬拿过来，娘用布条和麻绳给你们缠好，免得伤着手了。”
    有福觉得自家阿娘说得有理，而且自己也给她把脸和手都擦干净了，便点了点头，说道：“嗯，那我这就找四叔去。”
    说完，就把面巾拧好，带着出了门。装水的木盆她是端不动的，一会儿有墨会过来帮忙端出去。
    顾成信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吃饭，见到有福进来，吞下嘴里的饭就说：“有福快点来吃饭，四叔一个人吃闷死了。”
    “不着急的四叔，我一会儿再吃。”有福冲着顾成信笑笑说道。
    顾成信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你们几个孩子怎么了，一大早就爬了起来，结果到现在都还没人来吃饭，不饿的吗？”
    有福可不管顾成信在嘀咕什么，几步走到顾成信身边，冲着他咧嘴笑，嘴里甜甜的喊：“四叔。”（此处应有波浪号）
    “噫……有福你想干嘛？”顾成信抹了抹手臂上忽然升起来的鸡皮疙瘩，看着有福一脸莫名的问道。
    有福依旧甜甜的笑，看着顾成信拖长了声音撒娇：“四叔，你能不能快点把饭吃完啊？吃完饭之后，帮我们做几个竹撬好不好？”
    顾成信夸张的拍了拍【胸】口，说道：“就这个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行吧，一会儿就给你做去，要几个啊？”
    有福说道：“多做几个嘛，我和三哥哥还有徐闲都要的。”
    “干嘛啊？”顾成信忍不住问，问完不等有福回答又说：“好吧好吧，一会儿帮你们多做几个就是。要不，你们傍晚的时候顺便帮四叔挖点蚯蚓回来吧。”
    “四叔昨天晚上编了两个鳝鱼笼子，一会儿中午和晚上回来还能再编两个，等吃了晚饭，就去放笼子，明天呢，咱们有福就有鳝鱼吃了。”
    说着，顾成信还捏了捏有福的脸。
    有福把顾成信的手一拉，扳着小脸，一脸严肃的说道：“四叔，您怎么就知道吃呢？要拿去卖钱的！”
    “好好好，卖钱卖钱。”顾成信顺着有福的口吻哄道，说着又啧啧两声，说道：“怎么一夜之间，我们有福就变成财迷了啊？”
    “哼，就财迷。”有福冲着顾成信做了个鬼脸，扭头出去不理他了。
    含笑看着有福出了门，顾成信重新低头吃饭，刚吃了几口，到底还是没忍住，喃喃道：“分了家真好。”
    没有了那个所谓的大哥在，家里头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想着，顾成信不由自足的握紧了拳头。

 125.第125章 被一张皮给吓惨了

    吃过早饭，三个孩子就拿了缠好布条的竹撬，背了个家中最小的一个背篓出了门。因为有福和有墨都还不认识草药，所以三个孩子是一起走的。
    徐闲倒也尽责，遇到认识的草药都会说了名字让有福和有墨先看，并且还会在一旁告诉有福和有墨这种草药的分辨特征。
    不过，每当有福问到那草药有什么作用的时候，他就是一问三不知了。
    有福本就是随口问的，徐闲说不上来，她也没什么所谓。
    倒是徐闲自己觉得不好意思，直说：“是我在山上的时间短，还没来得及和师兄们学，若是我能晚一些下山，就会知道的。”
    有墨瞥了瞥嘴，有福却深以为然，一边点头一边说：“是啊，你若是能在山上多住些日子就好了。阿爷说过，你师父的医术特别高明，真是可惜了……”
    一听有福的话，徐闲就激动起来，刚想说说自家师父是如何如何厉害，有福就哇的一声跑开了，徐闲只能郁闷的闭了嘴。
    有福跑到前头不远处回头冲着两人喊：“三哥哥，徐闲，你们过来看看，这里好大一片金钱草啊！”
    有福站的地方，是一处背阴的小坡，树木稀疏，土似乎比旁的地方要湿润一些，一大丛金钱草就在斜坡上长着，看长势，当真是旺盛极了。
    先前有福远远看着就觉得有点像，所以才会忽然往这边跑，没想到近了一看，还真是。
    看着这一大丛金钱草，有福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变成铜钱了。
    听到有福的喊声，有墨和徐闲也往有福身边跑去，到了近前，徐闲也跟着惊叹起来：“果然是好大一片啊，这么一大片我们全扯了的话，背篓都要装不下了。”
    “能换很多钱吧？”有福一边眨巴着眼睛，一边准备去扯金钱草。
    “哎，小心点！”徐闲连忙开口拦着有福，说道：“有福你忘记我之前说的了？扯金钱草要小心，不能把汁液沾到手上了，要不然手很容易发痒的。”
    徐闲话音一落，有墨就马上说道：“那就我和徐闲扯吧，妹妹在旁边看着就好。”
    “嗯。”徐闲点点头，表示同意。
    有福却有些不愿意，不过架不住徐闲和有墨两人都坚持，只好悻悻的说道：“明明是我先看见的，怎么我还不能扯了。哼，不理你们两个了，我去前面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草药。”
    说着，就又往前头走了，
    “妹妹小心些。”有墨朝着有福的背影喊道。
    有福哼哼两声，到底还是应了：“我知道了。”一边说，一边仔细的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搜索，不让自己放过一棵草药。
    当然，不认识的就没办法了。
    然而，遗憾的是。徐闲认识的草药其实也不多，所以有福和有墨跟着学到的也有限得很。
    这么一路走来，有福还真的是眼睁睁的错过了许多的草药。
    也就是说，走了好一会儿，有福都只找到寥寥几棵自己认识的草药，再也没有遇到像先前那丛金钱草一样的，一大片的草药了。
    心里头不由得有些浮躁，百无聊赖的将手中拿着的树枝胡乱舞了两下。
    刚好将挂在头顶树枝上的一张蛇皮给舞了下来，蛇皮轻飘飘的落下来，正好落到有福肩膀上靠近脖子的位置。
    有东西落在肩膀上，有福下意识的扭头一看，结果看到‘一条蛇’挂在自己肩上，顿时就吓得闭着眼睛哇哇大叫起来，同时整个人都不敢再动了。
    听到有福的叫声，有墨和徐闲都吓了一大跳，飞快的扔下手中的金钱草，朝着有福走的方向跑了过来。
    一边跑一边问。
    “妹妹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有福你怎么了？”
    “呜呜呜……三哥哥救命，有蛇……”有福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哭喊道。
    “有蛇？！”
    听到有福的喊声，顾有墨和徐闲心中都是狠狠一惊。
    不过两人接下来的反应却是完全不同。
    徐闲的脚步微微顿了顿，下意识的跑慢了一些。
    顾有墨几乎是拼尽全力，努力的让自己跑得更快一些。一边跑，一边还喊：“妹妹不要怕，三哥哥来了，你千万别动啊。”
    说话间，有墨就快速的接近了有福，到了近前，一边用眼睛扫着有福的脚边，一边问：“妹妹，蛇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在……在我肩膀上……三哥哥救命，快救我，我肩膀都麻了……呜呜呜……”有福哭着说道。
    “肩膀上？！”有墨闻言连忙往有福肩膀上看去，第一眼也是一惊，不过随即就看清楚那只是一张蛇皮，心里头松了好大一口气，伸手将蛇皮从有福的肩膀上拿下来，拎在手上晃了晃，说道：“妹妹不怕，不是蛇，只是一张蛇皮而已。”
    “真的吗？三哥哥你不要骗我……”有福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不过听上去却比先前好多了。
    顾有墨连忙点头，嘴里说道：“真的，真的，真的只是蛇皮。三哥哥啥时候骗过你？不信你睁开眼睛看看。”一边说，一边绕到有福的前面。
    听到有墨这样说了，有福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看有墨手上拿着的东西虽然有点像蛇，但是却轻飘飘的，果然只是蛇皮，当下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拍了拍【胸】口，嘴里说道：“吓死我了，还好只是蛇皮……”
    说着又冲着有墨撒娇：“三哥哥，这蛇皮太坏了，就只剩光皮了都还要吓我！”
    “嗯，太坏了。”为了哄好有福，有墨做出一副护短的架势来，说道：“看三哥哥把它撕成碎片给你报仇。”一边说，一边作势就要撕蛇皮
    这会儿功夫，徐闲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听到有墨说要把蛇皮撕碎，连忙喊：“哎，别别别，千万别撕！”
    到了近前，徐闲做出一副累得不轻的架势，弯着腰，两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才冲着有墨摆摆手，说道：“蛇皮也是能入药的，而且越完整越好，可千万别撕碎了。”

 126.第126章 三张蛇皮四升米

    一听徐闲的话，有福就将刚刚自己被蛇皮吓到的事情甩到脑后去了，盯着徐闲问：“越完整越好的话，是不是也越完整越贵呢？”
    徐闲自然也不知道这个，挠了挠头，迟疑着说道：“呃……大概是吧？”
    虽然徐闲的话说得不肯定，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福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能赚到钱，好让阿爷能不那么忧心，所以马上就说：“三哥哥算了，你还是别把这蛇皮撕碎了，咱们留着卖钱好了。”
    看有福这么在意蛇皮，微微有些心虚的徐闲马上说道：“我记得师兄们曾经说过，蛇一般都喜欢在同一个地方蜕皮，咱们再找找，没准还能再找到两张蛇皮，一定能卖钱的！”
    有福一听，连忙点头应道：“那我们都找找吧。”
    说着，马上就四下张望起来。
    有墨和徐闲也一起找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有福眼力好还是运气好，有墨和徐闲一张蛇皮都没看到，有福却在树背后，和旁边不远处的石头上面，分别发现了一张蛇皮。
    不过，在找到这两张蛇皮之后，有福也再也没看到其他的了。
    徐闲见状说道：“应该没有了，咱们还是先回去把那一片金钱草扯完吧。”
    “嗯，那我……”有福点点头，刚想说自己再往前面去看看，就被有墨把手拉住了。
    有墨一手拎着蛇皮，一手拉着有福，不容质疑的说道：“妹妹和我们一起回去，回头我们一起走。”
    这次是蛇皮，万一下次遇到蛇呢？
    哪怕明知道自家村子附近的蛇基本上都是无毒的，有墨也一点都不敢冒险。
    有福刚刚也确实被吓到了，听到有墨的话，也不再坚持要自己再去找草药了，乖乖让有墨牵着，跟着有墨和徐闲一起回去了刚才发现金钱草的地方。
    一大丛金钱草全部扯完，他们背的背篓果然塞满了。等装好金钱草，有福拿树枝小心翼翼的戳了戳有墨放在路边的蛇皮，迟疑着说道：“三哥哥，我们真的要把这蛇皮带回去么？”
    “嗯。”有墨点头，旋即问道：“妹妹害怕吗？”
    “有点……”有福小声说道。说着又道：“我怕咱们把蛇皮带回去，那换下这几张皮的蛇会顺着找到我们家里来……”
    有墨笑着摇摇头，说道：“不会的。”
    “万一呢？”徐闲在一旁怕怕的说道。
    “对，万一呢。”有福点点头，也跟着说道。
    “那妹妹说怎么办？”有墨看着有福问。
    “要不……”有福想了想，说道：“我们干脆先拿去李大夫伯伯家问问吧，看他收不收这个蛇皮，反正蛇皮本来就是干的，也不用我们再晒。”
    徐闲用力的点点头，附和着说道：“我同意。”
    “好吧……”看有福和徐闲都同意了，有墨也不想反对，便跟着点头同意了。当然，其实也是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反对有福提出来的意见。
    徐闲不敢拿蛇皮，率先按住背篓，说道：“我背这个，有墨你还拿蛇皮吧。”
    有墨倒是无所谓，只是上下打量一下徐闲的小身板问：“你背得动吗？”
    之前就说过，徐闲是被强行催产生出来的，身子骨弱，哪怕现在已经调理过来了，看着也比同龄人要小一些。
    徐闲涨红着脸，看着有墨说道：“你少看不起人了，不过是一背篓金钱草，我怎么会背不动，这又不重。”
    金钱草看着是满满的一背篓，其实一点都不重，相比之下，那个背篓还要比那些金钱草重一些。
    说话间，徐闲直接就把装金钱草的背篓背起来了。背起来之后，还走了几步。末了转过头来，一脸得意的看着有墨。
    有墨并不理他，自顾自的找了几片宽大的叶子将蛇皮包了，又用树皮小心的束起来，这才用先前拎蛇皮的手拎了。然后用另一只手一直没碰过蛇皮的手去拉有福。
    他心里知道，有福也是有些怕这蛇皮的，所以特意用没拎过蛇皮的手去牵她，又把蛇皮包了起来。
    ……
    ……
    ……
    三个孩子运气不错，到李大夫家的时候，正好李大夫在，而且就在屋檐下站着。
    一看到徐闲背上背的背篓里装的东西，李大夫就猜到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毕竟早前那个叫徐闲的男娃曾经问过自己，收不收草药。
    只是，自己不是给他说过的吗，他收草药只收清洗好了、晒干了的，怎么就这样把新鲜的背来了？
    这样想着，李大夫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一下，当然，马上就舒展开了，并没有让三个孩子察觉。
    “你们这是来卖草药的吗？”李大夫看着几个孩子笑眯眯的问。
    听到李大夫的话，徐闲眼前一亮，急切的开口问道：“可以卖吗？”一边问，一边作势要把背上的背篓放下来。
    有福拉了徐闲一把，看着李大夫摇摇头，甜甜一笑，说道：“不是的，李大夫伯伯，这些草药我们是要带回去清理好晒干了再拿来卖的。”
    李大夫闻言疑惑的问：“那你们这是？”
    有福扭头看向有墨，有墨一边将包着蛇皮的树叶打开，一边说道：“我们来是想看看，您收不收蛇皮。”
    “哦？”李大夫闻言，眼前一亮，说道：“蛇皮啊？我看看。”
    说着，李大夫接过有墨递过来的蛇皮，轻轻抖开一看，笑道：“不错，这几张蛇皮都很完整，一张给你们……”说话间，想到几个孩子家中的情况，心中一软，又道：“算了，我给你们凑个整，这三张蛇皮总共给你们二十文钱，好不好？”
    二十文钱差不多可以买四升中米，如果是糙米的话，能买上五升。对成年人来说，也许只是小钱，但是对几个孩子而言，却是很不错的收入了。
    所以，一听李大夫的话，三个孩子都是面露喜色，连有墨都不例外。
    尤其是徐闲，虽然这蛇皮全是有福先发现的，但却是他说出来能卖钱，有福才会刻意去找的，而且如果不是他的话，其中有一张还会被有墨撕碎。
    所以，他自觉这二十文钱里头，他的功劳最大，以至于整个人都神气了起来，小【胸】膛挺得高高的，脸上的笑容里也带了几分骄傲。
    不仅如此，他还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大夫问：“李大夫，要不您给我们说说，我背着的这一背篓草药，晒干之后大概能卖多少钱啊？”

 127.第127章 乖巧的人儿有福利

    “这个啊……”李大夫上前翻了翻，发现除了面上零星有点别的草药之外，背篓里全是金钱草，而且上面那些零星的草药也都是一些很常见的，便道：“这些都是随处可见的草药，可不怎么管钱。这一背篓要是清理好了晒干了，大概能值个两文钱左右吧。”
    “啊？才两文钱啊……怎么这么少……”李大夫的话音刚落，徐闲的脸就垮了下去。他原本以为，这么大一背篓草药，至少能值个四五十文钱的，毕竟刚刚三张小小的蛇皮就卖了二十文钱……
    不过，他也不是个蠢的，知道李大夫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诓自己。所以，虽然把失望写在了脸上，倒也没说出什么失礼的话来。
    至于有福。早上的时候，顾杨氏就对她说过，草药不管钱，所以她还是有心理准备的。尤其有那三张蛇皮的意外之喜在，怎么都觉得还好。
    蚊子再小也是肉，两文钱也是钱嘛。
    不过，如果能找到一些值钱一些的草药就好了。
    想了想，有福扬起小脸，看着李大夫乖巧的问：“李大夫伯伯，那您能告诉我们，什么药比较值钱吗？”
    有福的态度比徐闲讨喜多了，李大夫当即就笑着回道：“要说值钱的药啊，都在那大山里头藏着呢，咱们乐途县没有山，值钱的药可不多。”
    “相对来说，像这蛇蜕啊……”
    “哦，蛇蜕就是蛇皮。”
    “这蛇蜕，蝉蜕，半夏……嗯，差不多就这些，稍微值钱一点点，不过也都不算贵。”
    实际上，在这附近，真正值钱的、能入药的东西，是各种蛇，尤其是有毒的蛇，越毒越值钱。其次就是蜈蚣。但是这个，李大夫可不敢给几个孩子说。
    想了想，李大夫干脆先把自己说出来的这几样药的收购价钱都说给他们听。
    “蛇蜕看完整的程度，越好的价钱越高，一张四到八文钱。当然了，烂得太厉害的，就不要拿来了，拿来我也是不要的。”
    “蝉蜕不压秤，一两我都收。只要干净，完整，一两我能给你们十文钱左右。具体多少，我也要看到东西再定。”
    “半夏的话，不要苗，就只要土里面的那一小颗茎块，新鲜的就行。只要掏洗干净了，把水沥干了拿过来，一斤我给你们十文钱。”
    顿了顿，李大夫又补充道：“镇上的药店收药，应该也是这个价，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
    李大夫说一句，有福就点一下头，等李大夫说到不信可以去打听的时候，有福马上就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李大夫甜甜的笑，嘴里说道：“信的，信的。李大夫伯伯最好了，才不会哄我们呢。”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李大夫自然也不例外。听有福这样说，瞧着她乖巧又惹人喜爱的模样，李大夫越发心软了。想到乐途县虽然蛇不多，但现在毕竟是蛇类最活跃的时候，她要去林子里的或者草深的地方的话，还是有可能遇到蛇的……
    想到这里，李大夫有些担心，连忙说道：“你们就去挖半夏吧，这个旱地里头不少，只要注意着，别踩着地里头的庄稼了就行。”
    “其他两样的话，你们不用特意去找，小孩子家家的，这个天总钻树林子里怪危险的。反正你们看到捡着就行了。”
    “蛇蜕一张都可以拿过来，蝉蜕不压称，你们可以凑够了一两再拿来卖。”
    “谢谢李大夫伯伯。”有福礼貌的道谢，说着，看看有墨和徐闲，接着又道：“您放心吧，我们都会小心的，一定不会遇到危险的。”
    “嗯……”看到有福的眼神，李大夫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打算，虽然有心阻止，却又知道自己多半是阻止不了，万一他们阳奉阴违更不好。想了想，干脆在回屋拿钱的时候，拿了三小袋驱蛇的药出来，给三个孩子一人送了一袋。
    当然，主要还是看在有福乖巧嘴甜的份上，至于另外两个……嗯，顺带吧。总不能让三个孩子因为这点小事，而心生芥蒂吧。三袋驱蛇药他还是给得起的。
    虽然……这个比那三张蛇皮贵多了。
    拿到钱，还一人得了三包驱蛇药，三个孩子都很高兴，连忙给李大夫道谢。尤其是有福，连着谢了他无数次，才开开心心的，揣了钱和驱蛇药，向李大夫道别离开。
    出了院门，有墨还是照例的牵了有福的手，徐闲走在前面一些，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有福。当然，主要是看有福揣钱的地方。走了不到百丈远，就再也忍不住了，停下来看着有福脚下的地面，支支吾吾的开口：“有福，要不……让我揣一下钱吧。”
    “我们……我们一人轮流拿一会儿，好不好？我还没揣过钱呢，想揣揣。”
    实际上，徐闲真正想说的，是让有福把钱给他拿。一来他觉得这二十文钱里头，自己的贡献最大，本来就应该他拿着。二来，他也是希望能亲手把钱交给顾家阿爷。
    毕竟他在顾家的身份其实挺尴尬的，如果能亲手把钱交给顾家阿爷的话，正好可以让他看看，自己不是个吃闲饭的。
    虽然顾大伯一家，已经分出去了。可是他们一家对他说过的那些冷嘲热讽的话，一直像一颗钉子一样的，扎在他的心里。
    那些话虽然刻薄，但是都是事实。这让他完全没办法反驳或者否认。以至于直到今天早上之前，他都觉得是自己亏欠了顾家人。这样的心理让他没没办法在顾家真正的抬起头来，只能畏畏缩缩的，像只老鼠一样的，一个人缩在角落里。
    所以，今天有福一提议去挖草药，他就很兴奋，甚至在挖到草药和卖到钱之后，还有些得意。
    因为，这样就能向顾家人证明，自己不是个吃白食的人了。
    对！自己不是吃白食的人了。
    想到这里，徐闲的头又重新抬了起来。
    一抬头，刚好看到有福依依不舍的，将铜钱递给他的样子。
    紧接着，又听有福说道：“那你拿着吧，不要弄丢了。嗯……你一直拿着好了，回家我们一起交给阿爷。不用一人拿一会儿的。”
    心中不由得一暖，脱口说道：“那下次你拿吧。”
    “好。”有福点了点头，又扭头去看有墨：“三哥哥，你说好不好？”
    “好。”有墨松开牵着有福的手，摸了摸有福的头，然后马上重新牵了有福，看着有福，宠溺的说道：“妹妹高兴就好。”

 128.第128章 是不是家里又出事了

    到了李家村村口，有墨瞧着村口那条水沟的水还算清澈，便打算先去把手洗了。有福和徐闲的手因为采草药的原因，其实也有一些泥，干脆就一起去洗了。
    “妹妹小心点。”有福刚洗了手站起来，有墨就伸手去拉有福，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滑到水沟里去了。
    有福将小手递给有墨，冲着他甜甜的笑，嘴里说道：“嗯，谢谢三哥哥。”
    有墨也看着有福笑，温温和和的。
    洗好手，回到路边，徐闲刚准备重新把背篓背起来，有墨就伸手按了按背篓，说道：“我背会儿吧。”
    徐闲不说话，只是惊奇而又不解的看着有墨，满眼都是问询。
    对着徐闲，有墨可没什么耐性，抿了嘴，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背了一路，我背会儿，蛇皮又不重”。
    拿着和没拿一样。
    徐闲这才确定，有墨是认真的，只是依旧觉得有些惊奇。毕竟有墨可一直都是不怎么待见他的。没想到……
    当然，徐闲毕竟还小，身量不及同龄的孩子，这力气自然也要弱一些。虽然背篓和草药都不算重，可加在一起，还是稍微有点分量的。他背了这么一路，也确实有些累了。
    有墨不提出来也就罢了，毕竟是他自己抢着要背的，但是有墨既然替出来了，他倒是正好歇一歇。
    所以，他只当没看见有墨脸上的不耐，点点头，说道：“嗯，好，一会儿你累了再换我背。”
    有墨瞥一眼徐闲，淡淡的道：“我又不是你。”背这么点东西都会累。
    说话间，有墨蹲下身子，将背篓背了起来。背起背篓，又伸手去牵有福。
    “三哥哥重不重？”有福乖乖的将手递给有墨，眼睛看看有墨背上的背篓，嘴里略带担心的问道。
    有墨朝着有福笑笑，说道：“不重的，三哥哥有劲的，背着这个和没背也差不多，不信你看。”说着，有墨背着背篓，轻轻松松的动了动上半身。
    “三哥哥真厉害。”有福见状，笑得见牙不见眼，由衷的赞道。
    徐闲不服气，凑到有福的另一边，说道：“我都背了一路了，有福你怎么不夸夸我？”
    有福扭头看徐闲一眼，傲娇的转过头去，哼哼两声，说道：“你又不是我三哥哥。”
    有墨看着有福，眼底的笑容越发的明显了，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有福的头，嘴里说道：“有福真乖。”说着，又道：“好啦，快中午了，咱们先回去吧，晚了的话，爷奶他们会担心的。”
    “嗯。”有福点头，跟着有墨一起往前走去。
    徐闲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摸了摸怀里的铜钱，心里头又重新暖了起来。反正有福妹妹就是嘴硬心软，他都看穿了。想着，徐闲重新露出一个笑脸，快跑两步追上去，嘴里道：“哎，有福有墨，你们等等我。”
    正说着，就追上了有福和有墨，同他们并肩走了起来，一边走路，一边还时不时的扭头看一眼有福，也是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有福扭头看了看徐闲，又傲娇的哼了一声，故意凶巴巴的问道：“你笑什么？”
    徐闲笑得更明显了，嘴里说道：“我高兴。”
    “哼！”有福更用力的哼了一声。
    还没说出其他话来，有墨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妹妹别理他，你越理他，他就越得意。”
    “嗯，好，不理他。”有福点了点头，接下来果然就只和有墨说话，不理徐闲了。
    徐闲有点郁闷，渐渐的就落到了后面，不一会儿，又在后面喊：“有墨你等等，好像有人在叫你。”
    有墨没有搭理徐闲，有福却停下来不走了，还竖起耳朵认真的听了听，末了说道：“三哥哥，果然有人在叫你哎。”
    说话间，有墨也听见了声音，嘴里飞快的说了一句：“是我阿婆！”
    说着，转身张望，果然见自家阿婆从李家村村口方向追了出来。
    有墨看看有福，拉着她朝着李高氏来的方向迎了回去，嘴里还喊：“阿婆，您慢点，当心脚下！”
    又过了一会儿，李高氏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到了跟前，歇了一口气，才看着有墨嗔道：“你这孩子，到了阿婆门口也不来家里，到叫我一阵好追，看把我给累得……”
    有墨心中也有些愧疚，上前一步拉了李高氏的手，摇了摇，说道：“阿婆，对不起，是有墨错了。”
    “真是个傻孩子，阿婆啥时候真怪你了？”李高氏笑得一脸慈祥，宠溺的在有墨额头上点了一下，又道：“走吧，跟阿婆回去，昨天你大舅割了肉回来，阿婆还留了一半在坛子里，正好中午拿出来，做滑肉汤给你们吃。”
    说着，看向有福和徐闲，温和的道：“有福，还有闲哥儿，走，跟着有墨一块儿，到阿婆家去，吃了午饭再走。”
    有福笑着摇了摇头，嘴里说道：“谢谢阿婆，不过我们今天没有和爷奶他们说过，要来这边，晚了不回去的话，爷奶和阿娘还有三婶四叔他们，都会担心的。”
    李高氏摆摆手，说道：“没事儿，一会儿我让你们二舅去你们村子，找人给你爷奶带个话就好了。”
    “走吧，上阿婆家去，难得来一次，都到家门口了，哪能饭都不吃就要走呢。”
    说着，又伸手去取有墨背上的背篓，嘴里道：“有墨把背篓给阿婆背，你去牵着你妹妹，跟阿婆一起回家去。”
    “还有闲哥儿，也跟着一起，去阿婆家吃饭去。”
    “阿婆，真不用了。”有墨按住自己肩膀上的背篓绳子，看着李高氏说道：“今天是真没给家里的大人们说，下次吧，下次我们一定来。”
    “下次？下次要到什么时候去了？”李高氏看着有墨说道：“不就吃个饭嘛，又耽误不了多久，都说了一会儿会让你二舅去你们村子里，找人给你们爷奶带信，你爷奶他们，不会担心的。你再这样，阿婆可以生气了。”
    有墨拽了李高氏的手撒娇，嘴里说道：“阿婆，您别生气，我们以后隔几天就会来一次李家村的，您放心吧。”
    “隔几天就来一次李家村？”李高氏心里狐疑，再看看有墨背篓里的东西，微微皱了眉，有些忧心的看着有墨问道：“孩子，你给阿婆说实话，是不是家里头……又出什么事情了？”

 129.第129章 这是阿婆的一点心意

    听完有墨的讲述，李高氏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家村和顾家村是一个粮乡，顾家老二出事的时候，也有李家村的人看着。所以，李高氏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只是顾家没有来人通知，显然是有别的打算。为了不让亲家再度伤心，李高氏一直没做什么，只是没想到，后来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想着李高氏怜爱的摸了摸有福，随后又看着几个孩子说道：“那行，阿婆就不留你们了。只是，你们得和阿婆回去一趟，把剩下的那块肉带回去，到时候煮成肉汤，也能一人喝一口。”
    有福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嘴里说道：“阿婆，不用的，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怎么不用？”不等有福把话说完，李高氏就道：“这不过是阿婆的一点心意，又不值当什么。你们难道还想看着阿婆一把年纪的人了，跑回去拿了肉，再来追你们一趟？我可给你们说，就算是要追到你们家里头，我也会追上来的。”
    说着，故意敲了敲腰和腿，叹道：“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一会儿可别追散架了哦。”
    有墨知道自家阿婆从来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的说道：“阿婆，你能怎么每次都这样……”
    李高氏闻言顿时喜笑颜开，一手拉了有墨，一手拉了有福，又让徐闲走前面，然后一边往回走，一边喜滋滋的说：“每次都怎样？”
    “还不是因为你不肯乖乖的听话。要是你每次都乖乖的听话，阿婆让你拿什么，你就拿什么，阿婆也不用这样了。”
    有墨心里头甜滋滋的，面上却越发的无奈了，嘴里说道：“您总把好吃的东西留给我，我大表哥、二表哥还有小表姐，他们怎么办？”
    “净说瞎话，阿婆何时短过你表哥表姐们的吃喝？”李高氏假意斥责，脸上却满是笑意。说着又道：“都是我的乖孙孙，阿婆啊，谁也不会亏着。”
    ……
    回家的路上，李高氏顺便拐去堰塘边摘了几片干净的荷叶，然后才领着几个孩子回家。
    家里头还没人，李高氏是听旁人说看到自家外孙了，才特意从地里赶回来的。
    她找了个篮子，又理了一把干净的稻草芯，垫在篮子下面，回屋先将存着的鸡蛋都捡出来，放在篮子里，然后才去拿放在坛子里的肉。
    农家人一般不舍得买肉来吃，又想让老人孩子多吃一些，所以大多数人家买一次肉，多少都会留一小块，等着过两天再做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吃。
    但是大夏天肉不好存。自家有井的，一般是装在罐子里吊在井上。自家没井的话，就会拿干净的碗装好，放在泡菜坛子里。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老泡菜坛子里的盐水总是冰的，大夏天的都比外面凉很多，摸到最下面，还会凉得有些‘钻骨’。把肉抹些盐，放在碗里存在里面，存个两三天的，完全没有问题。
    李高氏用荷叶将肉包了好几层，然后才用麻绳小心的捆了，放在篮子的另一边。又在上面盖了一张荷叶，这才提起来掂了掂，觉得有些重。
    想了想，去拿了一根粗一些的麻绳，两头对折了打好结，穿过篮子的提手，将提手拴好，提出去之后，又找了一根长短大小都适中的棍子来，这才笑着对有墨和徐闲说：“篮子稍微有点重，可能不好提。你们两个男娃子辛苦一下，抬着走吧。”
    “阿婆，您还装了些什么在里面啊？”有墨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揭盖在篮子上面的荷叶。
    李高氏轻轻的拍了一下有墨的手，说道：“还能有什么？就几个鸡蛋而已。都是自家鸡生的，带回去给你阿爷和二伯娘吃。”
    有福来了李家两三次了，知道他们家没养两只鸡，要攒一篮子鸡蛋不容易，便开口说道：“阿婆，不用了，我们家的鸡在生蛋的。这些您就留着，自己多吃一些吧，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我们怎么能要您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鸡蛋呢。”
    李高氏说道：“你们家里有鸡在生，那是你们家的。阿婆给你们的，是阿婆的心意。怎么能一样呢？”
    顿了顿，又道：“好了，阿婆知道有福是个乖孩子，可是这不过是几个鸡蛋而已，也不值当什么。都是自家亲戚，就不要再和阿婆客气了。要不然，阿婆可要生气的。”
    说着又放软了语气，继续道：“再说了，从前阿婆也没少吃你三婶从你们家里头拿回来的东西啊，那时候，阿婆可没和你们客气过。”
    “阿婆……”有福一双眼睛水汪汪湿漉漉的，看着李高氏轻唤了一声，却没有说话，只是上前抱了李高氏一下。
    李高氏揽着有福，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头，嘴里道：“乖孩子。”
    “谢谢阿婆。”有福松开李高氏之后，看着她乖巧的道谢。这个却不是谢李高氏夸她，而是谢李高氏让他们带回去的东西。
    李高氏又笑了笑，这才冲着几个孩子说道：“好啦，快回去吧，路上小心，走慢一些。别磕着了。”
    “谢谢阿婆，阿婆再见。”
    “阿婆再见。”
    “阿婆再见。”
    三个孩子一起同李高氏道了别，这才背着背篓，抬着篮子，一道出了李家的院门，往村外走去。
    刚走出李家村村口，有福就忽然说道：“三哥哥，以后我们要买好多好吃的，给阿婆吃。”
    有墨微微一笑，点点头，柔声道：“嗯。以后我们买好多好吃的，给阿婆吃。”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买好多好吃的，给李家阿婆吃。”徐闲说着，差点蹦起来。
    有福连忙回头去扶徐闲抬的那一头棍子，嘴里说道：“徐闲你真是，你要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许瞎蹦，要不然，还是让我来抬吧，你自己好好走你的路。”
    有福的话一点都不客气，声音却是脆生生的，让徐闲完全生不起气来，只是冲着有福笑笑，说道：“不用不用，我抬着就好，放心吧，我不蹦。”
    “真不蹦？”有福歪着头，看着徐闲问。
    “嗯，真不蹦。”徐闲用力的点点头。
    有墨有些不高兴了，在前面大声喊：“有福快来，三哥带你走。”
    “嗯，好。”听到有墨的声音，有福马上就不管徐闲了，快走两步上前，乖乖将小手递给有墨牵了。
    徐闲在后面冲着有墨偷偷的做了个鬼脸，心里头却想，他和有福是有婚约的，总有一天，他和有福能比有墨和有福更亲密。

 130.第130章 有福也要心疼的

    “娘啊，苦瓜切好之后你拿盐先腌一下呀，多放点盐，腌出水来再拿清水掏一掏。”
    刚刚走到顾长平家院子外头，有福就听到自家院子里有个声音听上去去有点熟悉，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的妇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姐弟几个里头，就你最难伺候，又爱吃苦瓜又最吃不得苦，回回都要我用盐腌，真当盐是从水里头捞起来的，不要钱啊？自己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还不知道节俭一些，也不知道是谁给你惯的。”
    顾刘氏的声音里头透着少见的不耐烦，偏偏那不耐烦的语气又不会让听的人当真。
    “还能有谁啊，你女婿呗。”妇人随口回道。
    有福侧过头去看有墨，眼睛里头满是问询的意思。
    有墨的笑容里带了几分激动，看着有福说道：“妹妹不记得二姑的声音了？这是咱二姑啊。”
    “听着觉得耳熟，就是想不起来。”有福不好意思的笑笑。
    有墨摸摸有福，说道：“没事儿，以后你就记得了。”
    从前有福痴痴的，分不清二姑的声音也正常。现在她好了，自然就能记住了。
    几个孩子刚刚走进院门，不等他们打招呼，坐在屋檐下掐豇豆节的王顾氏就笑着开口了：“哟，有福有墨回来啦。有福还记得二姑不？后面是徐闲吧？真是个秀气的孩子。”
    “你们这抬的什么啊？”
    “二姑。”
    三个孩子先规规矩矩的叫了人，这才你一句，我一句的，回起王顾氏的话来。
    王顾氏听到有墨和徐闲抬的是有墨阿婆给的蛋和肉，张嘴就道：“亲家婶子可真是个客气人。正好，我多带了些点心和糖回来，你们阿奶刚刚还数落我呢，说大夏天的，点心不怎么经放……”
    “回头啊，你们给亲家婶子带包糖再带封点心过去。免得放坏了，你们阿奶心疼。”
    说着，又冲着厨房里喊：“娘，您说呢？”
    “你也知道放坏了我要心疼啊？那点心多贵的东西啊，你还几封几封的带回来，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天。再说了，你们那个家，早晚是娟儿她哥和嫂子来当家，你也不知道收敛一些。”顾刘氏拿着个水瓢出现在厨房门口，张嘴就又是一顿数落，眉眼间却带着笑意，隐隐还有些担忧。
    有少女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阿婆，您就放心吧，孝敬您是应该的，我哥和我嫂子不会说什么的。那点心，还是我嫂子去挑的呢。”
    “咦，娟表姐也回来啦？”有墨说着，提高了声音，喊道：“娟表姐。”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笑嘻嘻的从顾刘氏身后出来，正是王顾氏的女儿王娟。
    从顾刘氏身后出来之后，王娟就看着有墨说道：“还是有墨乖，知道要叫表姐。不像你哥，小的时候还好，现在怎么都不肯再叫我一声表姐。真是白疼他了。”
    说着，又看向有福，笑问：“有福妹妹还认不认得娟表姐？”
    有福摇了摇头，看着王娟乖乖的说道：“娟表姐好。有福之前不认得你，不过现在认得了，以后也会认得。”
    “哎呀有福真乖。”王娟笑得眉眼都弯弯的，看着有福继续说道：“之前有书给我说，有福的病好了，变成了个聪明伶俐的姑娘，我原本还不信，现在看来，倒还真是，我们有福现在可不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吗。”
    有福被王娟说得有些害羞，耳尖都红了，微微低了头，说道：“谢谢娟表姐。”
    就在几个孩子说笑的时候，徐闲就往顾长庚和顾刘氏的房间走了去，不一会儿出来问顾刘氏：“阿奶，阿爷怎么不在？”
    顾刘氏本来笑呵呵的看着几个孩子在一起说笑，听到徐闲问自家老头子，笑容一下子就淡了，有些担忧的道：“你们阿爷去地里干活去了。”
    有福本来正在同王娟说话，听到顾刘氏的话，直接急了，说道：“阿爷还生病呢，怎么又去地里了？阿奶，阿爷在哪块地？我去把他叫回来。”
    顾刘氏连忙说道：“就在石头坡背后那块地里，你们去叫他吧，让他跟着就回来。这眼看都要晌午了，日头还这么毒……”
    徐闲一听就往外走，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把他们今天赚到的这二十文钱交给顾长庚。
    有福本来想先去看自家阿娘的，但是想到阿爷还在病着，便顾不得了，也急急往外走，有墨自然跟上有福。
    不等他们走出院子，顾刘氏又喊：“有墨，记得把你阿娘和四叔也都叫回来。”
    “嗯，阿奶我知道了。”有墨应了一声，人就消失在院门口了。
    因为着急，几个孩子走得都很快，到后面几乎变成小跑了。他们本来就热，这一来，汗水就流得更多了，几乎将衣服都全打湿了，但是谁也顾不上这些。
    徐闲是因为太想快一些证明自己有用，有福有墨则是担心顾长庚。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几个孩子就到了石头坡。
    绕过石头坡，有福远远的看着顾长庚的身影就喊：“阿爷，我奶让我们来叫你们回家呢。”
    听到有福的声音，顾长庚一边继续挖沟一边大声说话：“有福回来啦，在外面跑了一上午，累坏了吧？”
    “叫阿爷说，你们这些孩子啊，还是别顶着大太阳在外面跑了，太晒人了，回头中暑了可怎么办？家里头万事有阿爷在呢，哪里就需要你们几个孩子跑去采药赚钱了。”
    听到顾长庚的话，有福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然后，她就真的哭了。
    刚一跑到顾长庚面前，就搂着顾长庚的腿，吚吚呜呜的哭了起来。
    顾长庚顿时就慌了，把锄头一扔，蹲下身子扶了有福的肩膀，连声问道：“有福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还是被虫子咬了或者让太阳把头给晒疼了？”
    有福眼睛红红的，一边抽泣，一边看着顾长庚，嘴里说道：“阿爷也知道太阳晒人，怎么生病了都还要在外面干活，有福也要心疼的……”
    顾长庚连忙搂着有福哄：“阿爷是大人，经得住晒，这点太阳不碍事的。而且啊，阿爷早上喝了药的，喝了药，病就好了呀，就不怕太阳晒了。有福乖，别哭了啊。”

 131.第131章 你们都是好孩子

    听到阿爷哄自己的话，有福的鼻子更酸了，干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看自己越哄有福哭得越伤心，顾长庚当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正好有墨和徐闲也跑到了他跟前，顾长庚就拿眼睛去瞪有墨，嘴里道：“有墨你说，是不是有人欺负有福了？看把我们有福委给屈得……都哭成什么样了。”
    瞪完有墨又去拍着有福的背哄她：“有福乖，快别哭了，一会儿把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还有你哭得这么大声，回头把嗓子哭哑了，说不出话来可怎么办？”
    “阿爷。”有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顾长庚说道：“我怎么觉得，是您把有福惹哭的呢？”
    顾长庚又瞪一眼有墨，说道：“净瞎说，阿爷怎么会舍得惹我们有福哭呢，阿爷她还来不及呢。”
    顾长庚话音刚落，有福就跺着脚，一边哭一边嚷：“就是你，就是你，是阿爷，就是阿爷……”
    顾长庚一下子就哑口无言了。
    有墨看着顾长庚，一脸认真的说道：“阿爷，您明明病了，却还要坚持到地里来干活，偏偏又舍不得没病没痛的我们，去晒太阳吃苦……别说有福，就是我这心里头都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顾长庚怔住，目光却柔了起来，好半晌之后搂着有福，轻声说道：“好，阿爷知道了。是阿爷不好，惹我们有福担心了。”
    “阿爷这就回去，等病好了再来干活，好不好？”
    有福用力的点了点头，不过哭声却不是那么容易收得住的，好一会儿之后，才抽抽噎噎的说：“好，阿爷说话算数。”一边说，一边还伸出个小指头来弯成个勾。
    “好，阿爷说话算数。”顾长庚的鼻子也有些酸，一边应，一边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勾住有福的小手指，轻轻的拉了拉。
    有福这才破涕微笑起来。
    “好孩子。”顾长庚说着，摸了摸有福的头，将锄头捡起来，站起身来，冲着还在挖沟的顾成信和顾李氏说：“成信，有墨娘，你们也跟着一起回去吧，下午歇了晌再来。”
    顿了顿，又道：“这活是干不完的，人可不能累坏。”
    顾李氏和顾成信应了一声，都让他们先回去，说等把自己正在理的那条沟挖完了就回去。顾长庚没有坚持，只是嘱咐他们动作快一些，挖完那一条就回家，就扛了锄头，带着孩子往家里走。
    走了没几步，徐闲实在忍不住了，蹭蹭蹭几步跑到前面，站在路中间把路拦了，急切的对顾长庚说道：“阿爷，我有东西要给你。”
    “嗯？什么东西啊？”被拦住了路，顾长庚倒也不恼，只是略带好奇的看着徐闲问。
    徐闲努力的把小身板挺了挺，随后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放在他那里的一小串铜钱，双手捧了递到顾长庚面前。
    “这是？”顾长庚没有伸手去接徐闲递过来的铜钱，反倒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徐闲。
    徐闲把身板挺得更厉害了，连肚子都因此有些突出来，一脸骄傲的说道：“这是我、我和有福有墨一起赚来的。”
    有福也想起这件事情来，站在一旁附和着点了点头，。
    顾长庚这才重新笑了，说道：“既然是你们一起赚的，那就你们自己收起来吧，等回头村子里来了货郎，你们可以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或者，等闲了，阿爷带你们去赶集。”
    徐闲看看有福。
    有福抓着顾长庚的手摇晃，一边要一边撒娇：“不嘛，阿爷收着，大家一起用，这本来就是要给阿爷的。”
    “妹妹说得对，阿爷您还是收着吧。”有墨也在旁边点点头，接着说道：“从前家里日子好过，我们比村子里旁的孩子日子逍遥，那还好说。现在家里遇到难处了，我们要是还像从前那样，岂不是太不懂事了。”
    徐闲用力点头，嘴里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去采药本来就是为了赚钱贴补家用，好让阿爷不那么辛苦，阿爷您若是不收着，我们……我们都会难过的。”
    徐闲的话音一落，有福就把头点得像小鸡吃米一样。
    有墨忍不住去扶住有福的头，说道：“妹妹慢点，别把脖子拧了。”
    顾长庚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二十文钱不算多，家里头就是再为难，也不会差这二十文。只是这几个孩子的用心，着实让人心中感动不已。
    顾长庚几乎是颤抖着从徐闲手里拿起那带着体温的二十文钱的，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才略微有些哽咽的开口：“好，阿爷收着。”
    “真是好孩子，这么小就知道替阿爷分忧，知道赚钱来贴补家用。”
    “乖，都乖……”
    说着，顾长庚分别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又道：“好孩子们，走，咱们回家吧。别让你们阿奶等着急了。”
    “今天你们二姑来了，带了好大一块肉来。你们一会儿都多吃一些。”
    “嗯，好，阿爷也多吃一些。”有福点点头，一边走，一边接着说：“阿爷，今天我们也带了肉回来，还带了好大一篮子鸡蛋呢。是三哥哥阿婆给的。我们本来不要的，可是阿婆一定要给，我们不接着她就生气。”
    “她说，让三哥哥和徐闲抬回来，带给您和阿娘吃。”
    顾长庚稍微沉默了一下，叹道：“亲家母有心了。”
    危难之时见人心，这话果真没错。
    如今正是家中日子艰难的时候，二闺女刚一听说，就马上回来了，还带了不少的东西回来。
    李家亲家母也是，自家都舍不得吃的肉和蛋，就那么让孩子们拿了回来。还指名道姓的，说是给自己和老二媳妇吃的，自个儿闺女和外孙，提都没提一下。
    虽说家里也不可能亏着老三媳妇，更不可能亏着有墨，可李家亲家母的这份心意，却是真正难得。
    偏他从前最偏疼的长子，家里头刚刚一出事就……还恨不得把家产都争走。真真是半点没把爹娘和兄弟的死活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顾长庚又将目光落在有福和有墨身上。
    幸好这两个孩子都是个好的。
    想着，忍不住又摸了摸有福和有墨的头，喃喃道：“好孩子。”

 132.第132章 我们有福小脸都晒红了

    顾长庚带着几个孩子回家，刚走到院门口，就发现有水从院子里头流出来，淌了一大滩。
    再往院子里一看，院子里靠近门口的位置，也有一大滩水，还有一些细碎的菜叶子，忍不住问：“这院子里是怎么的？怎么这么一大滩水？都流到院子外头了，这要是谁不小心踩着滑一下，摔倒了怎么办？”
    王顾氏笑嘻嘻的站起来，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爹回来啦。您别生气，那水是我刚刚不小心倒的。天热，太阳大，最多等吃完午饭，这水就干了。没事儿的。”
    实际上，门口的水根本就不是王顾氏不小心倒的。
    她就是故意的！
    刚刚顾成礼腆着脸上门来叫她二姐，说是要让她带着王娟去吃饭。又哭穷，说什么让她别忘记了，他是她的亲弟弟，这带回来的东西，有爹娘一份，就该有他一份之类的话。
    听得王顾氏火冒三丈，直接端着刚刚洗过菜的水，给顾成礼泼了一身。又拿了筢子劈头盖脸的给了顾成礼一顿打，将他赶了出去。
    当然，这个她是不会给顾长庚说的，免得他听了又被气着。
    顾长庚不知道真相，只以为当真是自家二女儿说的那样，是她不小心倒，忍不住伸手朝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嘴里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啊，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你自己说说，阿爹说过你多少回了？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王顾氏拖长了声音道：“哎呀，阿爹！我难得回来一趟，您就这样数落我，像话吗？再说了，您外孙女还在呢，您也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
    顾长庚忍俊不禁，勉强绷着脸，看着王顾氏说道：“你才不像话！我说过多少回了，面子不是别人给你留的，是你自己要撑得起来……”
    王顾氏扭头朝着厨房喊：“阿娘，阿爹又说我。”
    顾刘氏的声音跟着就传了出来：“老头子，你还不去把东西放了，进屋歇着？站在太阳底下不晒啊？”
    顾长庚无奈，一边摇头一边去放锄头，嘴里喃喃道：“回回都是这样，一说你，你就跟你娘告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毛病……得亏明顺脾气好，能容得下你。”
    王顾氏得意洋洋的接话：“那必须的，他敢不容我么？”
    顾长庚哑然失笑，无奈的摇摇头，心里头却是为二女儿高兴。
    王顾氏是自己做主，要嫁给王明顺做填房的。她比王明顺小了十一岁，哪怕只给王明顺生了个女儿，也还是被王明顺宝贝疙瘩一样的宠着，要星星不会给月亮。这嫁了人之后，反倒比在娘家做姑娘时还肆意。
    当然了，也是因为王明顺的那早逝的前妻给他留了个儿子，王明顺后继有人，所以不在乎王顾氏给他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有福本来想去帮着烧火的，但是王娟不让，就把手和脸都洗了，给顾刘氏说了一声，回屋去陪顾杨氏说话去了。
    顾杨氏靠在床上，望眼欲穿的看着门口，一见有福进屋，就连忙冲她招手：“快过来，让阿娘看看。”
    “阿娘我回来了。”有福扬起小脸冲着顾杨氏笑，却没有马上过去床边，而是先拿挂在门后的鸡毛掸子把身上的土仔细掸了，这才跑到床边，攀着床沿，往顾杨氏跟前凑。
    “快上来，让娘看看。”顾杨氏看着有福，一边说，一边作势要拉她，同时满心关切的开口问：“在外头跑了这么大半天，去林子里没？有没有被蚊子和虫子咬？让树枝弹了吗？让娘看看，有没有印子。”
    “没有没有，没有虫子咬我，蚊子刚刚飞到我身上，我就把它拍死了。也没有被树枝弹着。”有福可不敢让顾杨氏拉自己，一边摇头，一边蹬掉鞋子，爬到床上去。
    爬上床之后，跪坐在顾杨氏身边，把衣袖撸上去，将雪白的手臂递给顾杨氏看，嘴里说道：“阿娘您看，一个包都没有呢，也没有红印子。”
    顾杨氏拉着有福的手臂看了又看，看完手臂又仔细检查了脖子，最后还拉开有福身上的衣服，翻开来看了后背，见有福身上果真同平日一样，没有蚊虫叮咬的包，没有树枝的划痕，这才放下心了。
    末了，却又摸着有福的小脸蛋，心疼的说道：“我们有福是没有被虫子咬，也没有被树枝划着，可这小脸却晒红了，再多两天只怕得被晒黑……”
    “你啥时候吃过这种苦啊……”
    有福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头却是暖暖的，在顾杨氏手心蹭了蹭，这才说道：“阿娘，我是刚刚才回来，有点热，洗脸阿奶又只让我用热水洗，所以这会儿脸才红红的。”
    “听到有福的话，顾杨氏马上说道：“你刚从外面回来，本来就只能洗热水，用凉水要把寒气激到身体里去，要生病的，你阿奶是为你好。”
    有福把头贴在顾杨氏的身侧，又蹭了蹭她，撒着娇道：“阿娘，我知道的呢，我有乖乖听话的。”
    “是是是，我们有福最乖了。”顾杨氏眉眼间都是笑意，一手摸着有福，一手摸着肚子，小声道：“要是你弟弟以后，也能像你一样乖就好了。”
    “那是必须的。”有福说着，伸手轻轻戳了戳顾杨氏的肚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弟弟听见了吧？以后一定要乖乖的，要不然，姐姐可要不喜欢你了。”
    说话间，又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说得重了，便又摸了摸顾杨氏的肚子，补充道：“当然了，只在你不乖的时候不喜欢，其他时候都喜欢的。”
    说完，把耳朵贴到顾杨氏的肚子上，听了好一会儿，装模作样的嗯嗯嗯了半天，又仰头看着顾杨氏说道：“阿娘，弟弟说他知道了，他以后会乖乖的。”
    顾杨氏知道，有福这是故意要逗自己开心，心里头熨帖得不行，笑容几乎要从脸上溢出来。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就听到外头传来了顾李氏和顾成信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就听顾刘氏叫有福吃饭了。
    顾杨氏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下过床了，因为昨天李大夫说过，可以下床了，便去了堂屋，和大家一起吃饭，倒是把有福给高兴得，连饭都多吃了半碗。

 133.第133章 有福生气了，后果…

    吃过午饭，有福刚刚跟着顾杨氏回屋，仍旧处于被肯定的兴奋中的徐闲就约她一起出去挖药（半夏是用挖的）。理所当然的，被顾杨氏给阻止了。
    午饭过后这一两个时辰，正是一天之中太阳最毒的时候，顾杨氏无论如何也是不同意让有福出门的。
    有福也知道这个，她可没有特意给自己找罪受的习惯，直接就拒绝了徐闲，又让徐闲去歇晌。
    自从天热之后，顾家人天天中午都是要歇晌的，有福自然也不例外，不睡午觉的话，下午完全没精神。
    徐闲没辙，他可不敢自己一个人出门。心里再怎么不高兴，也只得耷拉着脑袋，准备回屋去午睡。
    临去午睡前，还特意去摸了摸他趁着吃饭之前，和有墨一起洗出来，晒在院子一角的金钱草。看水似乎已经滴干了，心情略微好转了一些，旋即想到这么大一筐金钱草只值两文钱，情绪一下子又低落起来。
    顾长庚出来关院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徐闲没精打采的往房间走，开口唤他：“闲儿。”
    徐闲抬头，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阿爷。”
    顾长庚眉头微微皱了皱，几步走到徐闲跟前，摸着他的头问：“这是怎么了？怎么没精打采的？”
    徐闲抿了一下嘴，扭头指着晒金钱草的筐子，说道：“那么大一筐金钱草，才只能管两文钱，不开心。”
    顾长庚原本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惹得他不高兴了呢，结果看他只是因为这个而不开心，放下心来，笑着说道：“两文钱也是钱啊，都能买半升米（糙米）了，够你吃一天还绰绰有余的，哪里少了？”
    “阿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赚不回来两文钱呢，闲儿已经很厉害了。”
    听到这里，徐闲抬起头，一脸期待的看着顾长庚：“真的吗？阿爷真的觉得我很厉害吗？”
    顾长庚笑笑，看着徐闲说道：“当然是真的。”
    “再说了，你们先前不是还给阿爷说过，李大夫让你们去挖半夏，说那个更值钱一些么？你们晚点出去挖一两个时辰回来，肯定不止值两文钱的。你放心吧，啊。”
    “嗯。”徐闲点了点头，不过跟着又把脑袋耷拉了下去，说道：“可惜二伯娘不让有福现在出门，要不然我们早点出门，一定能挖更多的。”
    顾长庚强忍着皱眉的冲动，耐着性子说道：“闲儿听话，现在太阳太大了，太热了，在外面跑着不好。万一中暑了或者热病了，那可就麻烦了。那样的话，反倒会花掉更多的钱来看病，你说是不是？”
    徐闲想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便点点头，说道：“阿爷，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屋歇着，您也歇着吧。”
    顾长庚点点头，说道：“嗯，好，真听话。去吧。”
    ……
    到了未时末（下午两点过接近三点），家里头的人都陆续歇晌起来了，徐闲听到动静，一骨碌爬起来，跑去敲有福的门，一边敲，一边喊：“有福快起来，太阳小了，我们去挖半夏吧。”
    顾杨氏还在睡着，有福怕吵醒她，正轻脚轻手的爬下床，准备换了上午穿过的衣服出门。结果就听到外面徐闲砰砰砰的敲门声，扭头再看，自家阿娘果然被吵醒了，顿时就不高兴了。
    有福把脸拉得老长老长的，趿拉着鞋子快步走到门边，猛的把门拉开，对着外面的徐闲压低了声音凶道：“你敲什么敲啊？不知道我阿娘还在睡觉吗？你把我阿娘都吵醒了你知不知道？烦不烦啊你？我自己不会起床吗？你以为我就那么懒，非要睡一下午才起来啊？”
    徐闲本来正举着手在敲门，结果有福忽然一下拉开门，他还楞着呢，再听到有福噼里啪啦的把他一顿凶，整个人都呆住了。微微张着嘴，傻傻的看着有福，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有福还想再凶他两句，顾杨氏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来了：“有福，闲儿，你们这么早就要出去啊？要不再等等吧，这会儿太阳还大着呢。”
    听到顾杨氏的声音，有福就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扭头看着顾杨氏笑，嘴里甜甜的道：“阿娘，没事儿的，外面不晒了，您别担心。”
    顾杨氏撑起身子，看着有福说道：“阿娘怎么能不担心呢，你这孩子，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
    有福一见，连忙奔道床边，有些焦急的说道：“阿娘你别这样撑着，要累的。要不，您再躺会儿吧，看能不能睡着。”
    顾杨氏笑着摇摇头，一脸满足的躺回去，侧着身子看有福，眼神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嘴里却嗔道：“这孩子，刚刚还说让阿娘别担心你，现在倒是担心起阿娘来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你还这么小，就知道操心阿娘了……”
    不等顾杨氏把话说完，有福就扭着身子撒娇：“哎呀，阿娘。您肚子里怀着弟弟嘛，弟弟比我小的呀。我是姐姐，操心一下弟弟，不是应该的嘛。”
    “哦……”顾杨氏故意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看着有福逗她：“原来我们有福只是因为弟弟，不是因为阿娘啊……”
    “哎呀，才不是呢。”有福笑着踩到脚踏上，半个身子扑在床上，靠着顾杨氏撒娇道：“阿娘乱说，明明在有福心里面，阿娘最重要了。”说着，撑着胳膊，扳着手指继续说道：“阿娘第一，弟弟第二……”
    有墨正好洗了脸，走到门边，闻言笑问：“那三哥哥呢？”
    有福起身，站在床榻上扭头往外看，看到有墨走进来，就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说道：“三哥哥同弟弟一样，也是第二重要。”
    说着，有福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幸好阿爷没听见……”
    其实哪有谁比谁重要啊，大家都一样重要的。只是阿娘现在比较特殊嘛。有福心中暗暗的想到。
    而顾杨氏和顾有墨却被她最后那半句话给逗得笑出声来。
    徐闲倚在门框上，一脸羡慕的看着屋子里的几个人。
    但是，羡慕归羡慕，寄人篱下的境况带来的自卑感，让他没办法跨过门槛走进去，融入到屋子里的人当中去。
    哪怕他们对他再好，再怎么一视同仁。可不是自己家就不是自己家，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134.第134章 有福你别生气了

    直到出了门，有福都还在生徐闲的气，看着他就瞪眼睛。有墨牵着有福，难得的没有帮着呛徐闲。
    徐闲依旧觉得委屈，心里头直念叨着：‘有福你怎么能这样呢，你难道不知道，以后我们才是一家人吗？’‘先前你凶过我一顿就算了，现在怎么还要凶啊，你这么凶，以后怎么办？’
    ……
    然而，他却并不敢真的说出来。
    有福不喜欢他说他们之间定的娃娃亲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不仅有福不喜欢，有墨也不喜欢，徐闲可不敢去他们两人那里碰钉子。
    不过到底还是不希望有福一直瞪他，想了想，跑到有福身边，觍着脸、陪着笑，用讨好的口气说道：“有福有福，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有福瞪着徐闲，凶巴巴的问：“真的？”
    徐闲连连点头：“真的真的，我真知道错了。”
    有福依旧凶巴巴的：“那你说，你错哪儿了？”
    徐闲连忙说：“我不该大中午的跑来敲你的门，把二伯娘吵醒，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有福重重的哼了一声，昂着头，说道：“这还差不多。”
    有墨帮有福把头上因为抬头而有些斜的草帽扶正，不过并没有开口插话。
    有福扭头看着有墨笑笑，又回过头来，数落徐闲：“你明明知道李大夫伯伯说过，我阿娘只是稍微能走动一下了而已，并没有完全养好身子，还需要多休息，偏偏还要吵她。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我给你说，你下次如果还这样，我就真不理你了。”
    “至少三天不理你，话都不和你说一句，看都不看你一眼。”
    徐闲连连点头，说道：“嗯嗯，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就是太着急了，以后不会了。”
    有福放软了语气，说道：“那好吧，我原谅你了。”
    听到有福这样说，徐闲松了一口气，一下子就笑了。有福看着他，也笑了起来。两个孩子莫名其妙的，就你看着我笑笑，我又看着你笑笑，一直持续了好一会儿。
    有墨心里头不乐意了，牵着有福的手轻轻拽了拽，等有福扭头看他了，就开口问她：“妹妹想好去哪里挖没有？”
    “嗯……”有福歪着脖子稍微想了一下，说道：“李大夫伯伯不是说，半夏是旱地里多吗？咱们要不先去咱家地里挖吧，还能顺便把地里的草拔了。”
    徐闲闻言在一旁插嘴道：“还要拔草啊？那多耽误功夫……”
    有福扭头看着徐闲说道：“笨死了，咱们耽误一些功夫阿爷他们就能省一些事情啊。而且，把草拔了，地里的庄稼长好了，多打粮食的粮食还不是咱们自家的。”
    有墨摸了摸有福的头，赞道：“妹妹真聪明。”说着，看一眼徐闲，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的说道：“不像某些人……”
    “我怎么了我……”徐闲涨红着脸看着有墨。
    有墨冲着徐闲饶有兴味的笑笑，扭头不说话。
    徐闲一口气憋在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有福没怎么在意有墨和徐闲暗暗的较劲，自己歪着脖子又想了想，说道：“三哥哥，要不我们以后去别人家的地里挖半夏的时候，看着旁边有草的话，也顺便扯了吧。这样，也免得他们怪我们随随便便进他们的庄稼地。”
    顾有墨笑着点点头，说道：“嗯，妹妹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吧。”
    将顾有墨应承了，有福又看向徐闲，问他：“徐闲，你说呢？”
    徐闲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不过看顾有墨都同意了，怕顾有墨再对他冷嘲热讽的，便点点头，有些勉为其难的说道：“好吧，听你的。”
    有墨紧跟着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去空土里挖吧。咱们没挖过半夏，不知道怎么挖好，先在空土里试试，免得不小心伤着庄稼。
    有福和徐闲都点头称是。
    乐途县这边的地大多贫瘠，收了麦子和豌豆胡豆之后，一般会种拿一部分的旱地来种大豆，然后剩下的旱地大概会在大暑到立秋之间点上萝卜（白）。而且，都是轮着种的。
    今年这块地里种大豆，那块地里种萝卜；明年那块地里种大豆，这块地里种萝卜。
    而且，为了不过分的消耗地力，隔个三年五载的，还会让地歇上半年，什么庄稼都不种。歇地也是轮换着歇，一般也就其中一块歇着，恢复地力。
    顾长庚家今年剩下的空土比较多，除了歇地的哪一块之外，其他的其实都是没来得及种萝卜的。
    当然，种萝卜不急，先把种了大豆的地里的土沟掏了再说，免得回头下暴雨排不出去水，将快要收获的豆子沤烂在地里。
    至于萝卜的话，晚点种都来得及，反正晚种晚收就是。
    第一块土，选的是今年歇地的那块。
    三个孩子很快就到了自家的地里，半夏有，杂草也有，不过都不算多。
    在顾成义离家之前，顾家人清理地里的草清理得很勤快。经常是其他人干完活收拾回家了，顾成义赶着吃饭之前去长了草起来的地里一趟，把草扯了，丢到土埂上正好让太阳晒死，然后才回家吃饭。
    后来顾成义离家了，顾成仁也会去扯。这些天家里实在事多，干活的人也少了，所以地里才会长了草起来。
    三个孩子一人选了一边，开始挖起半夏来。
    毕竟谁都没做过，加上要扯地里的草什么的，一块只得半亩的地弄下来，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蹲得两腿发麻，手也弄得通红通红的不说，收获几乎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徐闲把三个人挖到的半夏凑一块儿掂了掂，哭丧着脸说：“这也太少了吧，只怕把上面沾着的泥加一块儿，都没有一两重。要我说，咱们还是别扯草了吧，太费时间了。”
    有福也把装半夏的布袋拎起来掂了掂，觉得是有些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却仍旧坚持道：“不行，我们不浪费扯草的时间，回头阿爷和四叔他们来扯的话，也是要浪费时间的。他们的活够多了，咱们能替他们减轻一些就减轻一些吧。”
    徐闲虽然心里不愿意，却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能闷闷的点了点头，不悦的道：“好吧，听你的。不过，咱们能不能不扯别人家土里的草，咱们是来挖半夏赚钱的，不是来帮别人家扯草的……”

 135.第135章 婆婆说，这个可以治蚕病

    有墨嗤的一声轻笑，看着徐闲说道：“你以为别人家的地里会有很多草吗？咱们顾家村大多都是勤快人，地里头有点草就会赶着抽时间扯了，咱家这地是最近事情多，才长出草来的。”
    “嗯嗯，没错的。”有福连忙附和着点点头，见徐闲脸都涨红了，又安抚徐闲道：“没事没事，我们是以前没挖过半夏，不会撬，习惯了就做得快了，现在还早呢，咱们还能再挖的。”
    对于有福和有墨都坚持的事情，徐闲也没辙，只好说道：“那咱们也别特意挑着，一定要先去自家地里了吧。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在路上走来走去的啊，要不，咱们就在旁边这块地挖吧。”
    有福有墨听着觉得有理，都点头应了，徐闲这才觉得心里头好过一些。
    饶是如此，到傍晚时分，三个孩子挖到的半夏也不足半斤，徐闲沮丧得不行，回家的路上一直垂头丧气的。
    有墨淡定得很。
    有福倒是心满意足的，再少也是钱啊。
    三哥哥掂过之后就说过，虽然不足半斤但也差不了多少。那至少也能值个七八文的，都能买一升多米了。一升多米添进锅里煮成饭，那家里煮的稀饭就又可以立起一双筷子都不会倒了。
    多好！
    再说了，今天是挖得少一些，但是她心里头坚信，以后肯定会越挖越多的。只是稍微有点可惜，他们出门去地里的路上，经过那片草山林子的时候，进去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蛇皮。不然，又是好几文钱。
    但是，总会有找到的时候嘛。
    有福喜滋滋的想着，眉眼间全是笑意，一边走，一边还时不时的在路边上扯两根草，摘两片叶子。
    “咦？”
    有福忽然看到矮坡下面有一小片草丛，草丛里有一株正在开花的蒲公英，连忙拉着有墨跑下矮坡，在那蒲公英的旁边蹲了下去。
    有墨本来以为她只是想摘了花来吹着玩，谁知道有福却是小心翼翼的将整柱蒲公英扯了出来。扯出来之后，人却依旧蹲在地上，不说话，也不动，只歪着脑袋一直看着那蒲公英。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闲虽然一直是垂着头的，可前头的人忽然不见了，他还是有感觉的，抬起头来一张望，就看到有福和有墨在矮坡下面，便也跟着下去。
    走得近了，看有福手中拿着一棵蒲公英，兴奋的说道：“我认得这个，这也是草药！对哦，我们可以在路上边走边摘草药的，这样就不会浪费走路的时间了。哎呀，明天我们还是把背篓背上吧，这样我们可以顺便摘草药，多了也能卖钱。”
    “有福要不你把这个给我吧，我拿着，免得你一会儿不小心丢了。”
    说着，就要去拿有福手上的蒲公英。
    有墨不悦的皱眉，刚准备伸手去拦，有福就把手移开了。
    有福把手移开的同时，嘴里还喃喃说道：“我也认得这个。婆婆说，婆婆说……哎？婆婆说什么来着？”
    “哎呀，婆婆说了什么啊？”
    有福闭上眼，冥思苦想，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倒是把头给想昏了、想疼了。
    看到有福猛的一下抱住自己的头，有墨心中一惊，连忙蹲下去抱住有福，急急问道：“妹妹怎么啦？！”问完，却又反应过来，有福多半是又头疼了，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连忙冲着徐闲说道：“你扶着有福一些！”
    “哦哦，好。”徐闲有些发愣，听到有墨的话连忙点头，同时伸手去扶有福，等扶住有福之后又弱弱的道：“我没对有福怎样啊，不是我……”
    “知道不是你！”有墨没好气的说道。
    说着，蹲到有福面前，嘴里哄道：“妹妹乖，到哥哥背上来，哥哥背你回去。”
    过了一会儿，见有福没有反应，又扭头对徐闲说道：“搭把手，把有福扶到我背上，我背她回去。”
    “你背的动吗？”徐闲一边吃力的将有福往有墨的背上抱，一边问道。
    “她是我妹妹，我当然背的动！”有墨直截了当的回答道，说着又催促徐闲：“你快一些，别磨磨唧唧的行不行？”
    “我也想快点啊，可是……我抱不动嘛……”徐闲有些委屈的说道。
    “真是笨死了！你不会先把有福的手搭到我肩膀上来吗？”有墨说着，干脆单膝跪在地上，反手去拉有福的手。
    等徐闲帮着将有福的两只手都搭到有墨肩上之后，有墨反手托着有福的臀部，将她往自己背上托。又让徐闲帮忙，夹抱着有福的腋下往上提，好让他背着有福站起来。
    徐闲刚刚伸手，有福就忽然回过神来。同时，徐闲的手也放到了她的腋下。
    “呀！”腋下忽然生痒，有福下意识的把手肘一夹，扭头瞪徐闲，说道：“你干嘛？”
    “我……我没干嘛啊。”徐闲把手往背后一缩，连退了好几步，才看着有福解释：“我就……就是刚刚有墨让我帮忙，他要背你起来，我才来扶你的。”
    听到有福的声音，有墨心中惊喜，连忙将有福放下，然后转身去看有福，转身的同时还不忘扶着有福，然后扭转身来，看着有福连声问道：“妹妹没事了吧？怎么忽然一下子就头疼了？现在还痛不痛？”
    有福没有回有墨的话，只是举着手中蒲公英递到有墨的面前，嘴里说道：“三哥哥你看，我想起来婆婆说的了。”
    “嗯，三哥哥看见了。”有墨点点头，说着又问：“妹妹说的是什么婆婆？她说什么了？”
    “就孟婆婆啊，三哥哥不记得吗？”有福歪着头，看着有墨问。
    “噢，记得记得，就是那个总想把你带回家的孟婆婆嘛。”有墨说着，眼睛忽然就瞪大了，看着有福吃惊的问：“妹妹想起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有福还痴痴傻傻的，总是今天记不得昨天的事，下午记不得上午的事，怎么忽然？
    ……
    听到有墨的问话，有福连忙摇头，说道：“不记得的，只是想起来一点点而已。”说着，还比掐着指尖比了一下。
    “嗯？”有墨点点头，看着有福问：“孟婆婆说什么了？”
    “这个。”有福再次把手中的蒲公英递到有墨面前，说道：“孟婆婆说，这个可以治蚕病。”
    徐闲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馋病？什么馋病？”
    有福闻言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是蚕病。”说着，忽然哎呀一声：“我忘记早上四叔说的，让我们帮他挖一些蚯蚓了！”

 136.第136章 四叔也怕阿爷打

    因为还要去挖蚯蚓，三个孩子飞跑着回家，放下半夏找了个竹筒就跑去潮湿又有腐烂的树叶之类的地方挖蚯蚓去了。到底还是赶在顾成信回家之前，挖到好几十条蚯蚓。
    顾成信中午赶着编了一个鳝鱼笼子出来，回来的时候紧赶慢赶的，又在吃晚饭之前，编了一个鳝鱼笼子出来，加上昨天晚上编好的，拢共就是四个鳝鱼笼子了。
    一吃了晚饭，顾成信拿了一把竹签出来，将蚯蚓一根一根的穿在竹签上。有福搬了个小凳子在顾成信旁边看他弄，脸上有些不忍，忍不住问：“四叔，它们不疼吗？”
    “啊？”有福的问题倒是把顾成信给问倒了，张口结舌了半晌，顾成信说道：“应该会疼的吧？可是，四叔这也是为了抓鳝鱼，没办法嘛……”
    说着，又看看屋里，小声道：“有福小声点，别叫你阿奶听见了。你阿奶啊，最见不得这些了。”
    有福了然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有福又拖了个鳝鱼笼子到身边，一边上下打量，一边好奇的问顾成信：“四叔，这个真能抓到鳝鱼吗？”
    “当然能。”顾成信一脸骄傲，拿了一个鳝鱼笼子指着漏斗状的一端给有福看：“鳝鱼最喜欢钻洞了，又喜欢吃蚯蚓，你看这里，四叔把这里编成一个漏斗，只有中间有一个小洞，一会儿把穿好的蚯蚓丢进去，再用草稍微塞一下，那鳝鱼就只能进，不能出了。”
    “哇，四叔好厉害！”有福戳了戳那漏斗底部的小洞，又问：“可是四叔，鳝鱼自己都钻不出来的话，我们不是也不能把鳝鱼从里面弄出来了吗？”
    “可以倒出来的。只是不从这头，要从另外一头。”说着，顾成信将鳝鱼笼子倒过来，指给有福看：“有福你看，这里有个盖子，可以扣着盖在笼子上。用竹篾缠着锁住，这盖子就不会开了。等要倒鳝鱼的时候，把竹篾扯了，将盖子揭开，就可以把里面的鳝鱼全部倒出来了。”
    “哦……”有福点了点头，拖长了声音应了一声。紧跟着又说：“那这个笼子，要放在什么地方，才能抓到鳝鱼啊？”
    “当然是放在有水的地方了。”顾成信笑着回了一句。
    看到有福明显不满足的眼神，干脆详细说道：“现在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鳝鱼就喜欢阴凉一些的地方，所以要放在白天有树荫能遮着的地方。”
    “鳝鱼是吃虫子的，水里头虫子多的地方，就是有水草的地方，所以，还要找有水草的地方放。”
    “另外，还要看是要在什么地方放笼子。如果是浅水沟里，那这鳝鱼笼子就要尽量的，放在水比较深一些的地方。如果是像堰塘啊，河里啊，这些水比较深的地方，那就要尽量选水浅一些的地方放笼子了。”
    “四叔。”听顾成信说得头头是道的，有福忍不住调皮的问道：“阿奶以前应该是不许咱家的人去抓鳝鱼的吧？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啊……呵呵……”顾成信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膛目结舌之后就是一阵干笑，笑完生硬的转移话题：“有福想不想去看四叔究竟是怎么放笼子的啊？”
    有福倒是真的很好奇，就算顾成信不提，她也会跟着的。而且先前她只是故意使个坏而已，并不是真要顾成信下不来台，自然不会再管刚刚的问题，几乎是顾成信话音一落，她就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嗯嗯，想去的！”
    看有福不揪着之前的问题不放，顾成信松了一口气，笑道：“那一会儿四叔带你一起去好了，顺便教你放笼子。”
    “好啊好啊。”有福拍着手掌，高兴的说道。说着又道：“那四叔，一会儿你能让我放一个笼子吗？就放一个就好了。”说着，比了一根手指在面前，眼巴巴的看着顾成信。
    顾成信一下子就心软了，点点头，说道：“好，到时候四叔抱着你去放。”说着又解释：“你自己去放四叔怕你滑到水里，那你阿爷肯定得狠狠的打我一顿。”
    有福嘻嘻笑笑，挪揄道：“四叔，原来你还怕阿爷打你啊。”说着，还对着顾成信好一番挤眉弄眼。
    “咳咳咳咳……”顾成信一阵猛咳，连脸都红了。
    有福又连忙跑上去，帮顾成信拍背。
    顾成信缓过来之后假装生气，故意瞪一眼有福，说道：“你再这样，四叔可就生气了，到时候不带你去。”
    有福一点都不怕他，特意坐回到小板凳上托了腮之后，这才看着顾成信说道：“四叔，你的眼神一点都不凶，吓不住人的。”
    顾成信败下阵来，郁闷的看着有福问：“有福啊，你说为什么你在他们其他所有人面前，都乖乖的，偏偏在四叔跟前，就这么调皮呢？”
    有福看着顾成信眨眨眼，理所当然的说道：“因为，只有你是四叔啊。”
    “呃……”顾成信深深的低下了头，一脸挫败。
    她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不过，顾成信的挫败只维持了一个呼吸。一个呼吸之后他就忍不住问徐闲和有墨，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看他放笼子抓鳝鱼了。
    徐闲一脸激动的走上来，用力的点着头，生怕点得轻了，顾成信就反悔了。
    有墨放下手中的书，先看一眼有福，然后才看着顾成信，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妹妹要去，那我也跟着去看看吧。”
    “臭小子，有你这么同长辈说话的吗？”顾成信故意磨了磨牙，看着有墨说道。说完，自己先笑了。
    实际上，顾成信是从来没有身为一个‘长辈’的自觉的。
    他是顾长庚和顾刘氏的老儿子，与顾大丫同岁，比有福有墨他们，也大不了多少，本来就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
    虽然因为顾成礼那个前车之鉴在，顾长庚对他颇为严厉，但他上头的二哥和三哥都挺疼他的，尤其是二哥顾成义……
    而且顾成信的性格也好，能开得起玩笑，所以他平日和有福有墨他们相处的时候，真是和同辈人差不多的。

 137.第137章 不小心会钻进去蛇

    鳝鱼笼子不算大，也就成人的小腿肚粗细，竹篾编的又是中空，自然就不重。顾成信还要拿锄头，又懒得特意背个背篓，单手抱四个的话不好抱，就让三个孩子一人帮他抱着一个，这才领着他们出门。
    有福有墨走在前头，有墨原本想帮有福抱的，有福不愿意，自己抱着个比自己还高一些的鳝鱼笼子，一边走，一边还给顾成信说：“四叔，我一会儿就下这个笼子吧，你说好不好？”
    顾成信自然说好。
    有墨也趁机说自己也要跟着下一个，顾成信也点头答应了。
    徐闲不好意思开口，但是表现得很明显，几乎是一步三回头，一回头就眼巴巴的看顾成信一眼。
    顾成信见状好笑，便允诺让徐闲也放一个，徐闲顿时就兴高采烈起来。
    他们去的，是之前有福落水的那个大堰塘。有福自己不怕，顾家人也就并不避忌这大堰塘。
    因为对大堰塘的地形非常熟悉，加之自从学会了编鳝鱼笼子并且用鳝鱼笼子来诱捕鳝鱼之后，顾成信没事就琢磨琢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下笼子比较合适，所以也不用挑选，直接就领着几个孩子往大堰塘边一处有树荫和水草，水又比较浅的地方去了。
    还捡了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用麻绳拴了，绑在鳝鱼笼子漏斗状的那一头，一边绑一边解释：“绑了石头鳝鱼笼子才不会浮起来，要不然这笼子浮起来的话，有可能会钻进去蛇。”
    “呀！”一听到蛇，徐闲就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顾成信说道：“四叔，会钻进去蛇的话，要不，还是不抓了吧……蛇要咬人死的……”
    顾成信不以为忤，一边绑石头一边说：“所以才要绑石头啊，把鳝鱼笼子埋到水下面的泥里头，就不会有蛇钻进去了。”
    “可是……万，万一呢……”徐闲白着脸，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
    “不会有万一的。”顾成信看一眼徐闲，见他似乎真的被吓得不轻，又解释道：“虽然一般的蛇也会下水，可旱蛇都是不能沉到水底去。只要鳝鱼笼子不浮起来，旱蛇就进不去。”
    “而真正能在水底下待着的水蛇，是没有什么毒性的，就算是被水蛇咬了，最多也就疼一下而已。”
    “更何况，咱们这里不是大山里头，还是很少见到真正会咬死人的剧毒蛇，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
    “再说了，哪就那么巧了，刚好钻进去蛇了，我这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徐闲一脸纠结的看着顾成信：“可是……”
    “哎呀徐闲你烦不烦啊？蛇有什么好怕的？你看我都不怕……”有福本来一直都是兴致勃勃的，这会儿听到徐闲一直在唧唧歪歪的，忍不住开口训他。
    话说一半，想起自己上午被一张蛇皮给吓到的糗事，脸微微红了一下，顿了顿，嘴硬的道：“反正只要不是有蛇落到我身上来，我都是不怕的。”
    顾成信笑着摇摇头，说道：“落到身上也不怕，你就站着不动，把自己当成个树桩子，然后蛇也会把你当成树桩子，一会儿它就自己游走了。”
    顾成信说着，拿了锄头钩了几下水下面的杂物，一边钩，一边说：“最怕的啊，其实是不小心踩到蛇尾巴下面一截……”说着，扭头看向有福，略带恐吓的说道：“它会回过头来，就照着你脚脖子来那么一口……”
    “哎呀四叔你讨厌！”有福被顾成信一吓，不由自足的跳了一下脚。
    顾成信见状，乐得哈哈大笑。徐闲脸上也带了些笑意，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只有有墨没有笑。有福一被吓着，有墨就马上冲到了有福身边，一手扶着有福的肩膀，一手轻轻抚她，嘴里连声道：“妹妹不怕，妹妹不怕。蛇都是怕人的，听着脚步声就会跑掉，不要怕啊。”
    有福撇着嘴看着有墨，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有墨心疼得不行，扭头就对顾成信说道：“四叔你以后再吓唬妹妹，我就给阿奶说，你以前每年去大姑家做客，都赖着不走，就是因为想缠着让大姑父教你抓鳝鱼。”
    “这么多年，你不知道祸祸过多少鳝鱼了，那可都是命。”
    说着，顿了顿，幽幽的补充道：“咱家从前可不像现在这样，要靠抓鳝鱼来卖钱或者改善伙食……”
    这一下，轮到顾成信跳脚了：“你，你，你……你怎么知道？”说着，觉得话不对，又梗着脖子改口道：“有墨，你，你别瞎说啊，我才没有呢……”
    “嘁……”有墨不屑的出声，接着又道：“那回头大姑父来咱家的时候，我们问问他啊。”
    顾成信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大姐夫从来都是个老实头子，没人问也就罢了，这要是有人问起来，他肯定会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想到这里，顾成信越发沮丧了，无奈的点点头，说道：“好吧，我以后再也不吓唬有福了。”说着，郑重的看着有墨说道：“可不许给你阿奶说这事儿，要不，她真会生气的……气坏了怎么办？”
    顾有墨将头一扭，微微抬起头，说道：“你不吓唬有福，我干嘛要告诉阿奶？”
    “这才对嘛。”顾成信脸上重新带了笑，又冲着有福招手：“有福来，这第一个笼子你先放，四叔抱你，四叔以后再也不吓唬你了。”
    一点都没有对一个小辈服软的尴尬。
    当然，有福也是不记仇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四叔，也不是真的有什么坏心，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顾成信一招手，她就忘记了刚刚被吓到的事情，乐呵呵的跑上前，抱着自己先前抱的那个鳝鱼笼子，一脸期待的看向顾成信问道：“四叔，随便放在哪里都可以吗？”
    顾成信拦腰抱起有福，嘴里说道“这一片都可以放的，你就放在刚刚四叔钩过的地方吧，就是水比较浑浊的那个位置。”
    “嗯，好。”有福一边点头，一边探着身子把鳝鱼笼子从水面比较浑浊的地方放下去。
    放完扭头看顾成信：“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差不多了。”顾成信点点头，把有福放下，伸手摆弄了那鳝鱼笼子两下，一边摆弄一边说：“不能把鳝鱼笼子完全放在水下面的，要露一截出来，要不然鳝鱼不能浮上来换气，也是要憋死的。”
    弄好鳝鱼笼子的位置，顾成信又钩了钩附近的塘泥，确定鳝鱼笼子不会倒了，这才对几个小的说：“好啦，走，咱们换个位置放去。”

 138.第138章 咱老二不该是早死的命

    第二天一早顾成信就提着装了小半桶清水的木桶去取鳝鱼笼子去了。
    死鳝鱼有毒，死得越久，毒性越大，吃鳝鱼只能吃活的。暂时不吃的话，得用井水或者河水养着。当然，用堰塘里的水养也可以，但是堰塘里的水不好，所以顾成信才会拎着清水去。
    他和顾有墨下的笼子还好，一个笼子里面都有三四条鳝鱼，徐闲下的笼子里头只有一条，而且还很小，只比他的小指略微粗一点点。
    等他去提有福下的笼子的时候，刚刚一提，就是一惊。因为笼子很重，重得有点超乎他的想象。当然了，并不是说就重得来提不动了，只是说他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么重的鳝鱼笼子而已。
    顾成信心中暗暗惊心，以为是真进去了大家伙（水蛇），以至于他倒鳝鱼笼子的时候，都倒得心惊胆颤的，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这水蛇在水里头，他是敢逮的，但是在桶里，而且还是有那么多黄鳝的桶里，他可不敢逮。
    就算没什么毒性，咬着也会痛不是？
    然而，倒到最后，鳝鱼笼子都空了，还是没有看到有水蛇什么的，只是里头出来的鳝鱼着实不少。比他们剩下的三个人放的笼子加起来还要多，也不知道这么小个笼子，究竟是怎么挤下去那么多鳝鱼的。
    有福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顾成信觉得有点懵。不，他是真的懵了一脸。
    懵里懵懂的提着木桶、抱着鳝鱼笼子回去，笼子上的水和泥打湿弄脏了他的衣服，他都没什么反应。
    直到回了家，把鳝鱼笼子放了，又把木桶提到屋檐下放着，都还是有些木木呆呆的。
    “成信，成信？老四！”顾长庚在屋檐下洗脸，看着顾成信进来就觉得他怪怪的，叫了他几声看他没反应，就更奇怪了。
    将面巾往盆里一放，就走到顾成信的面前，一把拉住他，问道：“老四啊，你这是怎么了？出去取个鳝鱼笼子而已，就楞成这样，不会是没抓着鳝鱼，觉得丢脸了吧？”
    说着，伸头去看顾成信拎回来的木桶。
    “嚯！”这一看，顾长庚也大吃一惊，忍不住道：“怎么这么多？不是只下了四个笼子吗？”
    “爹。”顾成信总算是回过神来，看着顾长庚，喃喃说道：“有福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啊？怎么回事？”顾长庚有些不解，看着顾成信问道。
    “这里面有一多半鳝鱼，是从有福放的笼子里倒出来的。”顾成信着木桶说道。因为依旧觉得难以置信，他语气里头也不知觉的带出了自己的情绪。
    说着，还刻意的补充道：“有福只放了一个笼子。”
    “这……”顾长庚闻言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着顾成信问：“真的假的？这，不可能吧？”
    “真的，千真万确！”顾成信重重的点头，顿了顿又道：“爹，我不骗您。这里头有一多半都是有福……”
    “嘘！”顾长庚连忙阻止顾成信，压低声音说道：“你小子小声点。”说着，干脆把顾成信拉进堂屋，再次追问道：“你真的没有弄错？有福就放了一个笼子，就抓了十来条鳝鱼？”
    “应该有十多条。”顾成信下意识的纠正道，说着顿了顿，反应过来顾长庚是在质疑自己，略微提高了一些声音：“爹，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可能会连这种事情都弄错……您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语气，还微微有些不满。
    顾长庚倒是没有在意顾成信的语气，自己摸着下巴在哪儿陷入了沉思，好半晌之后，才盯着顾成信说出来一句话：“老四你说，这会不会只是偶尔一次运气好……瞎猫碰到死耗子？”
    顾成信迟疑着说道：“大概吧……”
    许是内心不太平静，顾长庚闻言，下意识的张嘴斥责顾成信：“什么大概不大概？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顾成信哭笑不得，看着顾长庚说道：“爹，这我确实不知道啊，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呵呵……”顾长庚干笑两声：“也是啊。”
    说着又点点头，自说自话一般道：“我觉得应该就是我们有福运气好吧？”
    顾成信试探着说道：“爹，要不……咱们今天晚上，再让有福去试试？”
    顾长庚连忙点头，说道：“嗯，让有福去试试，就这么说定了。”说着，背了手摇头晃脑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心情是难得的愉悦。
    他脸都还没洗完。
    顾刘氏端了刚刚撕好（手撕的泡菜比刀切的好吃）的泡菜准备进堂屋，就看到顾长庚一脸高兴的出来。
    顾刘氏很久没有看到过自家老头子这么高兴了，见状心里头也带了几分喜气，忍不住问了一句：“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这么高兴？昨天都没见你高兴成这样。”
    昨天几个孩子赚了二十文钱回来，顾长庚背地里把几个孩子一阵好夸，可人前却也没怎么样。
    而且，二闺女昨天回来，不仅带了许多东西，还拿了二两银子给他们，那可不是小数，几乎可以说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可也没见他高兴成这个样子。
    “回头你就知道了。”顾长庚说着，脸上依旧是一脸的喜色。
    “还卖关子啊？”顾刘氏好笑的回了顾长庚一句，说着又摇摇头：“得，回头就回头吧，反正我也不好奇。”说着，作势要走。
    “哎，老婆子你真是……”顾长庚连忙起来拉住顾刘氏，嘴里说道：“还不许我卖一个关子了？”
    说着，生怕顾刘氏当真就不想听了，他连忙故意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还不成吗。”
    说话间，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到顾刘氏耳边，小声道：“老婆子，咱家有福只怕真是福星转世。”
    顾刘氏愣住。
    自从自家老二出事之后，顾长庚就再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怎么现在忽然又说了？
    顾长庚没有让顾刘氏疑惑多久，‘献宝’一样的将有福放的鳝鱼笼子比老四他们三个放的鳝鱼笼子加起来，抓的鳝鱼都多的事情说给顾刘氏听了。
    末了，又无比肯定的说道：“咱有福是福星转世，咱们老二是福星他爹，怎么着都不该是早死的命运，老三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就算是暂时找不到，他也一定还活得好好的。”
    话刚说完，一滴浑浊的眼泪就从顾长庚的眼角滑了出来。

 139.第139章 暴雨涨水好拦鱼

    接下来的几天，似乎是证实了有福运气极好这件事情，这越发的让顾长庚坚定了心中的‘信念’。也因此，他的精神倒是一天天的，好了起来，精神一好，身子骨也渐渐康健了。
    值得一提的是，顾长庚的大女婿陈大石得到顾家出事的信之后，就带着长子陈一力来了顾家，帮着顾家干活来了。
    有了这两个青壮加入干活，顾家一下子就又不缺劳力了，堪堪在暴雨来临之前，将田里、土里的田沟、土沟全都清理好了。
    弄完田里土里的沟，陈大石还把绕着屋子修的阳沟都重新掏了一遍，又将屋顶的瓦捡了一次，将那些树枝啊，树叶啊什么的，都扫了，免得遇到大雨瓦楞堵塞，水来不及流下去，倒灌进屋里。
    上午刚刚掏完阳沟，捡了瓦，到中午还在吃午饭，暴雨就来了，万幸老天爷赏饭吃，雨虽然大，风却不大，倒是不用冒着大雨去田里扶稻子了。
    顾成信坐不住，吃过午饭穿了蓑衣带着斗笠出门转了一圈，回来就约陈大石和陈一力一起出门去拦鱼。
    “雨大得很呢，山水一下子就下来了，田里头涨水涨得厉害，有些田缺口那里都开始漫水了，咱们这会儿出去，正好拿了东西去堵缺口拦鱼，晚了那些好位置可就被别人占去了。”
    顾成信一边说，一边比划，眉飞色舞的。
    陈大石知道自家岳母是信佛的人，怕岳母生气，支吾着不肯答应。陈一力却没那么多的顾忌，马上就同意了。
    陈大石当下就扳了脸斥道：“大娃子，你可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啊，爹都当了，不许再带着你小舅舅胡闹。”
    陈一力一下子就郁闷了，明明是小舅舅来约的自己，怎么就变成自己带着小舅舅胡闹了……
    不过他却不敢和自己的爹顶嘴，只能低了头生闷气。
    顾刘氏在一边做针线，知道大女婿这是顾及自己，当下就笑道：“去吧去吧，想去就去，只是有一条，这接回来的鱼啊，我可不会给你们做的，要做找有墨娘给你们做。”
    顾成信欢呼一声，大声道：“阿娘您真好！”
    陈一力要矜持些，脸上依旧欢喜得很。他虽然是当爹的人了，可其实不过才十九岁，对于拦鱼这种‘活动’，也是相当有兴趣的。
    当然，对吃鱼也很有兴趣。
    更有兴趣的人还是有福。
    确切说，有福对拦鱼这种事情没兴趣，但是对鱼却很有兴趣。她阿娘虽然已经将养得差不多了，可还是需要多吃些好东西的。李大夫伯伯可是说过，阿娘最好能多吃一些鱼肉，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可这个时候基本上没有人专门养鱼的，市场上卖的，多是从河里钓（网）起来的，或者是水田和堰塘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涨水漫进去，留下来，然后日积月累的，生长繁衍出来的。反正总之都是野生野长的。
    乐途县没有大河，都是一些很小的河流，这样的河流是没办法养活以捕鱼为生的人家的，所以平日里集市上的鱼基本上都是谁谁谁在自家田里头抓着了，提到集上去卖的。
    或者是农闲了，有会钓鱼、会撒网捕鱼的人去河里头弄来的。
    简单说就是，乐途县缺水，养不活专业的渔夫，连带着集市上的鱼也少。物以稀为贵，只要是上了三指宽的鱼，一斤能卖出和猪肉差不多的价来。更别说更大一些的鱼了。
    尤其是最近，大家都忙着地里的农活，根本没有什么人有闲情去河里钓鱼，这也就导致了现如今那鱼越发的贵了。
    加之最近几天，有福是真的在抓鳝鱼这件事情上，吃到了极大的‘甜头’。实在是她的运气太好了，只要是她放的鳝鱼篓子，基本上都是收获满满。
    到后面，四叔都不让三哥哥和徐闲下篓子了，他自己也不下，就让她一个人去放。后面四叔编的鳝鱼篓子多了，每天至少都能收获十斤。
    挑到镇上去卖，能卖好几十文钱，最多的一天，四叔足足带了一百文回来。
    这还是因为这个天，正是鳝鱼最多的时候，卖不起价的原因。如果是鱼的话……
    有福偷偷的咽了咽口水。偷偷摸摸的跟着顾成信出了堂屋门，在外头将顾成信拦住：“四叔，力表哥，我也要跟着你们一起去。”
    “你也去啊？”顾成信低头看有福，脸上有些迟疑。
    “嗯嗯，四叔你们带上我吧。”有福用力的点点头，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成信。
    顾成信当然想带有福一起去，毕竟有福的运气之好，这些日子家里头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可是……
    一想到顾长庚手中的棍子，他就缩了缩脖子，咬着呀，用力的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不行，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太危险。带你去的话，你阿爷非得打死我不可。”
    有福低下头，对了对手指，一边瞟顾成信，一边小声道：“到时候你就说，是我偷偷跟着你们去的嘛，好不好啊四叔，有福真的好想去呀。”
    对于有福的运气，陈一力这些天也是见识过的，忍不住说道：“小舅舅，要不咱们就带着有福一起去吧，阿公不是正在教有墨功课吗，咱们动作快一些，放完就带着有福回来，阿公不会发现的。”
    “反正只需要让有福放笼子就好了，其他时候我都抱着她，不会有危险的。”
    顾成信一脸纠结：“我也想带着有福一起去啊，可是这么大的雨，阿爹阿娘还有二嫂……他们都是不会同意的。”
    有福把头低得更厉害了，依旧一边对手指，一边说：“那有福只好真的，偷偷的跟着四叔和大表哥了。”
    顾成信心里头一下子就苦了起来，反正哪怕是有福真的是偷偷跟着的，到时候阿爹也不会饶了他的。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真的发生，顾成信当即蹲下去，扶着有福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脸认真的说道：“那四叔只好抱着你去找你阿娘，让你阿娘看着你了。”
    “四叔……你怎么这样……”有福嘟着嘴，一脸控诉的看着顾成信，见顾成信当真不为所动，故作愤愤的跺了跺脚，说道：“那我去求阿爷好了。”
    顾成信松了一口气，用力的点了一下头，摸了摸有福道：“乖，快去，四叔等你。”

 140.第140章 好大一条红鲤鱼

    有福软磨硬泡了许久，顾长庚到底还是松口了，只是他实在不放心，便干脆让大女婿陈大石也跟着一起去了。
    陈大石老实稳重，有他抱着有福出去，顾长庚才能放心。
    雨实在有些大，哗啦啦的，基本上就只看得清眼前的东西，再远一点，就只看得到白茫茫的雨幕。
    有福裹着蓑衣带了斗笠，被陈大石小心翼翼的抱着，护在怀里。除了有福，其他三人都是赤脚。
    几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的田埂上，雨水拍打着斗笠，让人连说话都只能扯着嗓子喊，要不然一准听不见。
    稻田里的水的深度都是有要求的，水太深了也会影响收成，所以农人们都会在自己的田埂上挖个缺口，然后理一条沟将水往下排，这个缺口的高度就是不影响水稻收成的最高水位。
    雨大，上面又有山水下来，这个时候田里的水已经开始从缺口漫出来了，顾成信他们几次想在走过的田埂缺口处下捕鱼笼子，都被有福阻止了。有福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下在这里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她是不知道的。
    顾成信他们想下笼子的地方都是很好的水田，长时间都是有水的那种。按道理来说，这样的田里面，有鱼的可能性最大，偏有福却说不对，他们也没办法，只得抱着有福继续往前头走了。
    一直走过了七八条田埂，有福才忽然喊：“四叔，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下个笼子吧。”
    面前的这个缺口所属的田，是块干田。
    顾成信有些纠结了，看着有福好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有福啊，这块田是干田，估计会没鱼的哦。”
    说得小声了，有福根本没有听清楚，顾成信只得大声吼着将话重复了一遍。
    “可是，我就是觉得这里会有鱼嘛。”有福嘟着小嘴说道。声音也不大，还是陈大石帮她重复了一遍。
    顾成信依旧有些迟疑，他们用来拦鱼的笼子可就三个，然后又背了两个有点烂了的背篓出来。
    有福见状大声道：“四叔你相信我嘛，我们就在这里放一个笼子，一定会捉到鱼的。”说着，挣扎着要探身去抓顾成信手上的笼子。
    陈大石连忙抱紧有福，嘴里说道：“有福小心点，别淋着雨了。”说着，又看向顾成信：“成信啊，要不就在这里下一个嘛，咱们不是带了三个捕鱼笼子出来吗，有福说这里有鱼，就一定有鱼的。”
    听到陈大石的话，有福用力的点了点头，一不小心，头上带的斗笠在陈大石下巴上打了一下。
    有福连忙伸手去摸陈大石的下巴，不好意思的说道：“呀！大姑父对不起，有福不是故意的……您疼不疼？”
    “没事没事，一点都不疼。”陈大石憨笑着摇头。他素来是老实巴交的，对于福星之说最是信服，所以看着有福就平白多了几分欢喜，更别提能抱着她走这么久了。
    也因此，才会在这个时候站在有福这边说话。
    看大姐夫都这样说，顾成信越发无奈了，退让一步，说道：“要不然……我们放个烂背篓在这里吧。”
    有福轻轻摇了摇头，嘴里大声道：“不要，不要，就要捕鱼笼子，放背篓要跑的，我就觉得这里有鱼，四叔你快点放，要不然就晚了！”
    说着，看顾成信无动于衷，有福又大声威胁道：“你不下我回去就给阿爷说，你欺负我！”
    顾成信哭笑不得。
    陈一力忍不住说道：“算了算了，小舅舅你在这里下一个吧，反正有三个呢，要不然再耽搁下去，鱼都跑光了。”
    就是只有三个他才舍不得嘛……
    顾成信郁闷的想着。不过他拿有福没有办法，只好小心翼翼的把捕鱼笼子放在缺口处，再插了两根竹撬固定。
    “这下如意了吧？”放好捕鱼笼子，顾成信一脸无奈的看着有福大声道。
    有福笑嘻嘻的抓着斗笠轻轻点了点头，这一次，斗笠没有再碰着陈大石了。
    一行人又继续往前面走去，刚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就听到背后的捕鱼笼子里头有动静，几人脚步一顿，顾成信本就走在最后，听到动静连忙转身去看。
    捕鱼笼子都被挣得有些歪了。
    “这是进了鱼了？”顾成信惊喜的上前，将捕鱼笼子拿起来。
    一条巴掌大的红尾巴鲤鱼落入了捕鱼笼子之中，正在捕鱼笼子的尾部拼命的挣扎。
    “嚯！好大一条鲤鱼！”说着，就去取笼子中部的倒须。
    这种拦鱼的笼子前面大后面小中间细，尾巴上有个小指大小的小洞，可以让那些特别小，吃都吃不下嘴的鱼能够漏出去。
    另外就是中间有一个倒漏斗状的倒须，鱼一进去，就只能进，不能出。当然，要取鱼的话，也只能把捕鱼笼子从缺口处拿下来，然后把倒须取出来再取鱼。
    顾成信小心翼翼的把鱼取出来，那鱼鲜活得紧，挣扎得着实厉害，差点从顾成信手中跑走，顾成信连忙把鱼放进斜背在腰上的鱼篓里，又盖好鱼篓，这才冲着有福升起大拇指，大声夸赞：“厉害啊有福，没想到这干田里头也有这么大个头的鱼。嘿，还是红鲤鱼，大补！”
    陈大石说道：“应该是从上面的水田里或者是堰塘里头翻出来的。”
    顾成信点点头，又看着有福问：“小福星，来，告诉四叔，这捕鱼笼子还要放在这里拦着么？”
    “要！”有福重重的说道。
    “好勒！听我们小福星的。”有了这一个巴掌大的红鲤鱼打头，顾成信马上就不再质疑有福了，爽快的应了一声，将捕鱼笼子放回去插好。
    放好之后，又一脸期待的道：“要不，我们在这里等等看，看会不会再有鱼下来。”
    “不要！”有福斩钉截铁的拒绝，接着又大声道：“四叔我们还有两个捕鱼笼子两个背篓没放呢，先去放了再回来看嘛。”
    第一个捕鱼笼子刚刚放下就逮了个不小的鱼，而且还是红鲤鱼，顾成信这会儿恨不得对有福千依百顺。她一开口，顾成信就马上说道：“好好好，先放先放。”

 141.第141章 给你长平叔装碗鱼去

    把剩下的两个捕鱼笼子和背篓都找了缺口放好，陈大石就要抱了有福回去，这也是顾长庚要求的。顾成信和陈一力都没有什么意见，反正放好笼子接下来就是时不时的出来照看一下，看有没有捕到鱼，其他时候还是在家里待着的。
    毕竟这么大的雨，在外面淋着，哪怕有斗笠和蓑衣，也还是没有家里头舒服的。
    放完最后一个回去的时候，他们顺着原路返回，居然又一个捕鱼笼子里头抓住了鱼，也不小，是一条三指宽的鲫鱼。
    回家之后，顾成信拿了木桶装了水，把捕到的鱼放进去暂时养着。就拿了竹篾坐在外面屋檐下面编起鳝鱼篓子来，陈大石和陈一力见状，也拿了小凳子坐着帮着编鳝鱼笼子。三个人把堂屋门两边的屋檐全占了。
    有福脱了斗笠和蓑衣，又去换了一身衣服，还捏着鼻子喝了一碗姜汤，这才跑去水桶边玩鱼。
    玩一会儿，跑回堂屋，凑到顾刘氏跟前，脆生生的说：“阿奶，能不能把那条大的红（尾）鲤鱼煮给阿娘吃啊？李大夫伯伯说阿娘就是要多吃些鱼才好呢。而且刚刚四叔也说，那鱼大补的！”
    顾刘氏一边虚着眼睛对着光穿针，一边说：“好好好，炖给你阿娘吃，刚刚你四叔不是说还有一条鲫鱼吗？也不小，一天给你阿娘炖一条，好不好啊？”
    话都说完了，针也没穿进去。
    有福见了忙说：“阿奶我帮您穿。”说着，就伸手去拿顾刘氏手上的针线，捻了捻线头对着光，一下子就穿过去了。
    等将穿好的针递回给顾刘氏，有福才笑眯眯的继续说道：“虽然有福也想阿娘多吃一些鱼，可是有福也想阿爷和阿奶，还有大姑父，力表哥，三婶，四叔，三哥哥，徐闲，还有我，我们一起都吃一点。”
    顾刘氏笑着点了点有福的额头，哄着她说道：“那不是要抓很多鱼才够？我们有福之前不是说，要把多的鱼拿去卖吗？要是都吃了的话，哪里还有多余的拿去卖呢？”
    “嗯……是想拿去卖啦。”有福托着腮，噘着嘴，一脸纠结的想了好久，末了说道：“可是……又想让大家都尝尝。”
    “好好好，那就都尝尝，你们都尝尝。”顾刘氏一边缝着手上的小衣服，一边说。
    “阿奶也吃。”有福说道。
    顾刘氏说道：“嗯……阿奶不能吃，你们吃就行了。”
    “啊……”有福嘟着嘴，一脸失望的看着顾刘氏：“阿奶鳝鱼也不吃，鱼也不吃，究竟是为什么啊？”
    顾刘氏看着有福笑笑，又摸了摸她的头顶，说道：“因为阿奶要吃素啊，阿奶信佛的，不能吃这些东西，要不然菩萨要怪罪的。”
    有福不满的嘟囔：“什么菩萨嘛，怎么管得这么宽啊……”
    顾刘氏一下子就惶恐了，连忙道：“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说着，双手合十，又道：“菩萨莫怪，菩萨莫怪，有福她还小，不懂事，要怪就怪信女吧，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说完，又对有福说道：“有福乖，这些话可不能乱说的啊。”
    有福见顾刘氏这样，知道自己真说错话了，连忙低头认错：“噢……阿奶我知道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顾刘氏闻言点点头，看着有福道：“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可再不能乱说了，知道吗？”
    “嗯嗯，知道了。”有福连忙点头，一副知错认错的样子。
    顾刘氏见她果真知错，又小意安抚了她几句。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顾成信穿好蓑衣戴着斗笠在门口冲着有福喊：“有福，四叔要出去取鱼去了，你说，这次咱们能取到多少条鱼啊？”
    “越多越好！”有福说着，跑到门口，推着顾成信：“四叔你快去看，取了就快点回来，要有好多鱼我们才能有得吃还有得卖呢。”
    “好勒，有福在家里等着，四叔很快就回来。”说着，顾成信就再次走进了雨幕之中。
    约莫一刻钟，顾成信回来了，回来就喊有福出去看，等有福出去了，他就把鱼篓揭开倒过来，哗啦啦的往木桶里倒了好一会儿。
    一边倒，一边说：“好家伙，小半篓子鱼啊，有大有小。”说着，啧啧两声，又道：“我可从来没有拦到过这么多……”
    说着，看向陈大石，又问：“姐夫你呢？你拦到过这么多吗？”
    因为顾刘氏不允的缘故，顾成信很少有机会出去拦鱼什么的，但是陈大石不一样，他几乎回回下大雨涨水都要去拦鱼的，而且，他们家那边村子外头就有一条小河，鱼可比顾家村这边多。
    所以，顾成信才会特意问一问陈大石。
    陈大石都不用特意到木桶边去看，就想着听着倒鱼的声音，心里头就有了答案，当下就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从来没拦到过这么多鱼，拦上一晚上都没这么多。”
    说着又道：“我觉着，这怎么像是你们顾家村这堰塘和田里头的鱼，都被咱们先前放的捕鱼笼子和背篓给拦住了？”
    有福笑嘻嘻的看着桶里的鱼，又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去摸，嘴里说道：“没这么厉害吧。”话语中，有几分不加掩饰的小得意。
    “什么没这么厉害？”顾长庚给有墨讲完经义，从有墨的房间出来，正好听到有福的话，便开口问道。
    “阿爷。”
    “爹。”
    “爹。”
    “阿公。”
    几人看到顾长庚，纷纷叫道。
    有福喊完阿爷，又冲着顾长庚招招手，说道：“阿爷你来看，四叔刚刚取回来的鱼，好多呢，都有小半桶了。”
    顾长庚走过来往桶里看，也颇为吃惊，笑着说道：“哟，这都是我们有福放的笼子？”
    有福摇摇头，说道：“不是的，是有福说放，然后四叔放的。”
    “那也该算我们有福放的。”顾长庚说着，又看向顾成信，嘱咐道：“成信啊，正好你还没脱蓑衣，去拿个碗，给你长平叔他们装一碗鱼过去。”
    “哎，好的爹，我这就去。”顾成信点点头。
    有福依依不舍的看着顾成信装了一碗鱼，端过去隔壁。顾长庚摸了摸有福的头，说道：“有福乖，你成得叔在帮着找你爹呢，咱们给长平爷爷他们送点鱼，也是应该的。”
    “嗯。”有福虽然不舍，但依旧懂事的点了点头。顾长庚欣慰的摸着有福的头顶，看着她笑。
    谁也不知道，这一碗鱼，居然送出了事来。

 142.第142章 有庆可是您的亲孙子

    这一场雨持续了两天半，有福他们拦的鱼，除了送出去的和自家吃的之外，还拎到镇上，卖了将近五百文钱。
    这是一件让所有人都觉得高兴的事情。当然，更让人高兴的是，今年老天爷赏饭吃，两天半的雨，都没有打落几粒谷子，也没有谷子被风吹倒。
    地里的大豆，也都好好的，没有倒，更没有沤烂。
    总之一句，今年这秋粮，算是稳稳当当的，能收回来了。
    雨昨天上半夜就停了，顾长庚他们上午就出去做了半天活，中午还在吃饭的时候，不速之客就上门来了。
    当然，其实也算不上是客，上门的是不久之前刚刚分家分出去的顾成礼和顾孙氏。
    一进院子，顾孙氏就直奔堂屋门口，也不进去，就一屁股坐在堂屋门口的地上。其实她原本是想坐在院子里的，但是院子还是湿的，她坐不下去。
    顾孙氏的动作让堂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顾长庚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不悦的开口道：“老大媳妇……”
    刚说了这么几个字，顾长庚的话就被顾孙氏打断了。
    顾孙氏坐到地上，又斜斜的靠在门槛上，几乎把门都给堵了，这才拍着大腿扯着嗓子高声干嚎了起来：“哎呀我命苦啊，打十几岁嫁进顾家门，给你们老顾家生儿育女，我没点功劳也有点苦劳啊……”
    “你们老顾家不是人啊，不声不响的哦，就把我们一家四口赶出去，我们无家可归啊，无路可走啊，就只能自己掏钱去住村尾的破房子啊……”
    “那破房子哦，真不是人能住的啊。屋外下大雨，屋里头下小雨，粮食粮食打湿了，被褥被褥打湿了，连那么一丁点柴火，都给我们打湿了啊。”
    “我们一家四口，连处站的地方都没有啊，更别说好好睡觉了。可怜我们有庆哦，他才那么丁点大啊，晚上困得不行了，只能爬在爹娘的背上眯一会儿啊，这眼瞅着都生病了啊，也没个人来瞅一眼，关心关心他啊。”
    “一大家子都只顾着自己大鱼大肉吃香喝辣啊，对自己的亲孙子还比不上外人啊，给外人送鱼一碗一碗的送啊，自己孙子连鱼骨头都没看到一眼啊。”
    “这哪里是什么亲爷，亲奶，亲叔，亲婶啊……”
    “天啊，地啊，我们一家子怎么这么苦啊……”
    ……
    顾长庚面沉如水，看着后面走上来的顾成礼，冷声问：“成礼，你媳妇这是怎么回事？”
    “别哭了，这大中午的，叫外人听了多不像话。”顾成礼先冲着顾孙氏说了一句，然后才挤出一些笑来，转头看着顾长庚说道：“哎，爹，您别生气，有庆娘她呀，这也是被急的。”
    说着，顾成礼迅速的打开话匣子，进入诉苦的状态，莫须有的倒起苦水来。
    “爹啊，您也知道，村尾二叔公家那处房子啊，都一两年没住人了，实在是破烂得不像话，我们搬得又急，都没能好好的修缮修缮。这搬进去之后再修缮，到底是不方便，也不敢大修，当然，也没那么多钱来大修，毕竟您分给我们的钱，也就那么一丁点。”
    “所以呢，我们就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想着应该没什么的。”
    “谁成想这几天下大雨，房子到处都漏雨，把粮食被褥柴火都打湿了不说，屋里头都快成水田了，连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您大孙子有庆啊，都被折腾得生病了，昨晚上烧得来都说胡话了。”
    “净说什么阿爷是不是不疼他了，不爱他了，不拿他当孙子了……要不然为什么让四叔给别人家送鱼，都不给他吃……”
    “哎哟……我这心里头噢，当真是疼得不行。”
    “都是我这当爹的没本事，又嘴笨，说不来话，总是让您误会，惹您生气。”
    说话间，顾成礼不轻不重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又赔笑着说道：“爹啊，您生我的气我也没话说，可有庆是您亲孙子，您总不能太厚此薄彼吧，您说是不是？”
    “你究竟想做什么？”顾长庚把手指捏得咔咔作响，咬牙切齿的看着顾成礼问。
    “哎哟，爹，还是您好，您大人有大量。”顾成礼满脸堆笑，双目之中的精光怎么都掩饰不住，一边搓手一边说：“爹啊，是这样的。我们有庆不是生病了么，就想吃鱼，所以啊，我才和孩子他娘回来看看，家里头还有没有鱼了……”
    说话间，顾成礼偷偷的咽了咽口水。
    “鱼没有了。”顾长庚板着一张能拧得出水来的脸，冷声说道。
    “唉，那可真是……我这，怎么回去同有庆说啊，出来的时候我还和他保证了，阿爷肯定会给他留鱼的。”
    顾成礼换上一副可惜的面容，假意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爹，您给我百八十文钱吧，一会儿我去看看，能不能买几斤鱼回来，到时候啊，就说这是爹您特意给有庆留的。”
    “钱都让你分走了，你还好意思找我要去？顾成礼，你的脸呢？”顾长庚看着顾成礼说道。
    顾成礼闻言顿时急了，哭丧脸说道：“爹，您可不能这样啊，有庆那是您的亲孙子，大孙子啊！”
    说着，用脚尖轻轻的踹了踹仍旧坐在地上的顾孙氏。
    收到提示，顾孙氏又扯着嗓子拍着腿干嚎起来：“哎哟我们有庆命苦啊，爷不疼，奶不爱，爹又没本事，想吃个鱼都吃不到啊……”
    “有庆哦，是娘对不起你啊，不该把你生在他们老顾家啊……”
    顾长庚气得发抖，大声喝道：“成信，大石，一力，你们去，把顾成礼给我丢出去！”
    顾长庚的话音还没落，顾孙氏就迅速的爬到门槛上，用身体将堂屋的门槛全部拦住，嘴里喊道：“不得了啦，救命啊，小叔子和姐夫外甥合起伙来打人啦。”
    顾成礼和顾孙氏不要脸，其他人都是要脸的。几个人被顾孙氏的动作臊得脸红耳赤，全都扭着头不敢看顾孙氏。
    顾刘氏将筷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起身出门，从顾孙氏身上跨过去，嘴里说道：“你们不是要鱼吗？好，我去给你们端去，让你们吃个够！”
    顾成礼脸上一喜，嘴里道：“还得是我娘疼有庆啊……”
    顾成礼的欢喜并没有维持多久，不过片刻，顾刘氏就端了她留着来磨粉喂鸡的鱼骨头出来，劈头盖脸的照着顾成礼和顾孙氏倒了过去，嘴里说道：“不是要吃鱼吗？给你们吃，你们倒是吃啊！”

 143.第143章 我和他们不相干

    虽然鱼骨头是洗过的、又放在灶门上烘过，没有什么异味，但是那么多的鱼骨头劈头盖脸的倒下来，弄得头上。身上、衣服上，到处都挂着，也实在是狼狈得很。
    顾成礼一边拍着身上的鱼骨头一边嚷嚷：“哎呀娘，您这是干嘛呢？”
    顾孙氏也一样，一边把鱼骨头从头发上往下拿，一边说：“就是啊娘，瞧您弄得我这满头满身的，头发都乱成鸡窝了。”
    顾刘氏扳着脸，看看这顾成礼夫妇，嘴里说道：“你们不是要吃鱼吗？给你们吃啊。够不够？不够的话我扫起来再给你们吃两次。”
    顾成礼再怎么无耻也不敢冲着老娘发火，只能皱着眉头、苦着脸，不满的嘟囔道：“哎哟娘，您真是……您还是我亲娘嘛您……”
    顾刘氏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可不是你娘了，分家文书上都写了，咱们已经没瓜葛了。”说着，冲着堂屋里道：“有福有墨徐闲，一会儿吃了饭，把撒地上的鱼骨头捡扫起来洗洗，磨了喂鸡还能多生好几个蛋呢。”
    “没得平白无故的糟蹋了。”
    “哎，知道了阿奶。”几个孩子脆生生的应了，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痛快。
    顾成礼干笑连声，说道：“哎哟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就算分家文书那样写了，可我是您的亲儿子这事儿，是改变不了的啊，毕竟血浓于水嘛……”
    顾成礼话还没说完，就又有人进了院子。
    “哟，都在啊。”
    院子外头进来的，一共是五个人，前面三个人都是生面孔，不过身上的衣服样式，他们却是熟悉的。正是顾家村所在粮乡的粮长林家的管事和家丁的衣服样式。
    后面进来的，却是顾长平和顾张氏。
    “哎哟，你们快请进，快请进。”顾刘氏心里头咯噔一声，脸上却堆满了笑，对着来人说道。说着，又朝着堂屋里喊：“老头子，林粮长家来人了。”
    说完，又推了推顾成礼，语气不善的说道：“让开些，堵在这儿像什么话。”
    顾成礼也是认识林粮长家管事和家丁的衣服样式的，一看到他们心里头就直呼不好，自己这一趟是来错了，没准还要出点血，正想着要怎么不露痕迹的脱身，顾刘氏就推他了。
    他连忙给顾孙氏一个眼神，说了一句‘你们有事儿就先忙着’，就准备趁势开溜。
    顾孙氏也一骨碌爬起来，连身上残留的鱼骨头都不顾得拍了，紧紧跟在顾成礼后面，准备和他一起溜出去。
    有福眼睛骨碌碌的一转，捏着筷子从凳子上滑下来，蹬蹬的跑到门口，站在门槛内朝着外面喊：“大伯，前几天阿爷说，家里头没钱了，现在粮长家的伯伯来收钱了，要不您帮我们把钱交了吧，回头我四叔就给大堂兄抓鱼去。一定抓好多鱼给你们送来！”
    “咱们都是一家人呢，您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顾成礼一个趔趄，扭头对着有福恶狠狠的说道：“小丫头片子，谁和你们是一家人，那分家文书都写了，从此之后再无瓜葛，两不相干。你们没钱关我什么事？我可没钱！”
    说着，冲着粮长家的管事和下人赔了赔笑，说了句‘我和他们不相干’，然后就加快了脚步往外面走去。
    有福又冲着他的背影喊：“可是大伯，您刚刚不是才说血浓于水吗？怎么一转眼就变了？”
    顾成礼走得更快了。
    因为堂屋里正在吃饭，顾长庚让顾成信端了板凳到外面，请林家的来的管事和家丁并顾长平夫妇坐了，自己也暂时放了碗筷，出门相陪。
    顾刘氏倒了几杯水出来，放在一旁的空板凳上，请林家来的人和顾长平夫妇喝水。
    当然，林家管事是看不上这白水的。
    他看都没看水杯一眼，只从家丁手中拿了一个簿子过来，一边翻，一边慢条斯理的说：“是顾长庚吧？”
    “哎，是，是我。”顾长庚微微起身，点头应道。
    态度很是恭谨。
    但是林家来的这个管事并不这么认为。
    因为，顾长庚的态度和适才顾长平两口子一口一个管事老爷的样子相比，实在是很不像样。
    所以，林家来的那管事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才慢慢翻开手中的簿子，颇有些傲慢的抬了抬下巴，说道：“知道我们是来干嘛的吧？”
    “知道，我们家老二送粮路上出了点岔子，税粮遗失了，我们该把遗失的税粮补上。”顾长庚再次点点头，开口说道。
    “嗯，知道就好。”林家管事微微一颔首，略拖长了一些声音说道。说着又道：“我们家老爷仁慈，为了不让你们单独去送一次粮食，所以自己先垫付了银子买粮食，利息已经给你们免了，粮车也按造价给你们算，不多收你们一分一厘。”
    虽然林家来的这管事态度傲慢可憎，但顾长庚却也不敢怠慢，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当下就赔了笑点头，嘴里也感激的说道：“是，是，多谢粮长老爷。”
    “嗯。”林家管事从鼻子里发出声来，慢慢的翻动着手中的簿子，在翻到位置之后先看了看，这才慢条斯理的念道：“一石麦六钱七分银……”
    刚听林家管事一念，顾长庚就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么贵！”
    林家管事不满的看了顾长庚一眼，冷哼一声说道：“锦州府的粮食本就比咱们这乡下地方贵，更何况是在交税粮的时候？难不成你以为我们家林家，会贪你那几分银？”
    “我们老爷可是特意说了，利息都不算，也是特意确定了今年这秋粮会有个好收成，才让我们下来收钱的，你还不知足？”
    “顾长庚，你去打听打听，乐途县这几个粮乡里头，有那个粮长，能像我们家老爷这样菩萨心肠？”
    顾长庚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赔情：“没有没有，没有不知足。这位管事您别生气，我就是惊着了，没别的意思。”
    “少见多怪……”林家管事不屑的说道，再一次低头去看手中的簿子，算是应了顾长庚的赔情。
    顾长庚再次赔笑。
    看着自家阿爷那不停给人赔小心的模样，有墨心中极为不忿，不过他几次想要开口，都被顾李氏拦了下来。
    有福也觉得不忿，又觉得心疼，几步跑到顾长庚的身边，抓着他的手，扬起小脸看着顾长庚，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了无声的安慰。
    顾长庚鼻子一酸，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熨帖。

 144.第144章 有话你就直说

    林家的管事看着簿子继续说道：“十石麦统共是六两七钱银。粮车用料不贵，贵的是手艺人的工钱。那车连料钱带工钱，是四两银一辆的造价。”
    “我们老爷说了，给你们折个旧，也凑个整，拢共给十两银就行。”
    说着，将簿子摊开来，递给旁边的家丁，吩咐道：“给他们看看。”
    等家丁将簿子接过去，林家管事又指了指顾长庚和顾长平，说道：“那一车粮食，是你们两家的人负责运送的，我只负责找你们两家人收十两银上来，具体谁家给多少，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按道理来说，林家管事是不用说这么一句话的，但他受了顾长平和顾张氏的百般恭维、哀求，又自觉顾长庚不太恭敬，才多了这么一句嘴。
    嗯，没错，这是顾长平和顾张氏求了许久，才让林家管事勉强答应，多说这么一句话的。
    顾长庚有些不解，愕然的望向顾长平。
    顾张氏推了顾长平一把，顾长平才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两声，开口说道：“长庚大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顾长庚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勉强冲着顾长平笑了笑，说道：“长平老弟，有什么话你说就是，我听着。”
    顾长平有些难为情，顾张氏又偷偷推了他一把，他才开口说道：“我们成得回来那天说了一下，说下水之前，他是千方百计的阻止了你们成义的，只是，你们成义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顾长平停顿下来，看向顾长庚。
    顾长庚点点头，说道：“嗯，我知道。”声音听上去，有些艰涩。
    有福依偎在顾长庚的身边，自然感觉到了顾长庚的异样，连忙把小手握紧了一些。
    顾长庚低头看了看有福，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有福的头，这才看向顾长平说道：“长平老弟，你继续说。”
    “我们成得吧，是个实诚人，见没能阻止得了你们成义，明知道下水危险，他还是推着粮车跟着成义去了。”
    “可是谁承想，你们成义，唉……他掉下去了不说，粮车也被他带下去了，我们成得拼了命的想要把他和粮车拉上来，可哪里能拉得动啊……可怜成得，差点被带了下去。”
    说着，顾长平和顾张氏同时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想到顾成义被大水冲走，顾长庚心中就是阵阵心痛。
    若是他不出事，老大也不会闹着分家，这个家也还好好的……一时间，竟然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阿爷。”感受到顾长庚的情绪，有福担忧的抹了抹顾长庚的心口。
    顾长平看到顾长庚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也是有些担心，微微起身，关切的道：“长庚大哥，你没事儿吧？”
    顾张氏恨铁不成钢的拽了顾长平一把，压低声音斥道：“长庚大哥身子骨好着呢，你继续说你的。”
    顾长平满脸为难。
    顾有墨到底还是挣脱了顾李氏的束缚，从堂屋里面跑了出来，走到顾长庚身边，靠在他身体的另一边。
    顾长庚一左一右的牵了两个孩子的小手，心里头多了些安慰，缓过一口气来，冲着顾长平说道：“没事，长平老弟，有什么话，你就一次说清楚吧。”
    顾长平这才继续说道：“成义出事，虽然不是我们成得的责任，可你一有差遣，他就二话不说的应了下来。只是在家里头睡了一觉，就又跟着成仁出了门，连话都没功夫和我们两个老的多说半句。”
    “我心里头虽然也心疼儿子，可咱们两家什么关系啊？所以啊，我没话说，他帮你们那也是应该的。这田间地里的事儿，我们两个老的还做得动，辛苦些就辛苦些吧，没关系。谁让咱们是亲房，又是近邻呢。你说是吧？”
    顾长庚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嗯，成得是个好孩子，等他回来，我再好好的感谢他。”
    顾长平摆摆手，说道：“谢是不用谢的，你是长辈，差遣他做点事情，他一个小辈，难不成还敢领个谢字？”
    说着，顿了顿，略有些迟疑的道：“不过，长庚大哥，咱们有一句，说一句啊，你可千万别多心，只是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掰扯清楚的。你说对吧？”
    顾长庚再次点头，说道：“嗯，对。”
    顾长平又道：“咱们都清楚，那粮食和粮车被水冲走，完全是因为成义不听我们成得的劝引起的……”
    听到这里，顾有墨终于忍不住了，往前一步挡在顾长庚身前，直视着顾长平的眼睛说道：“长平爷爷有话就该直说，何必绕这么多圈子，几次三番的提那些会戳我阿爷心窝子的事，您这是嫌我阿爷还不够伤心么？”
    有福跟着点头，走上前和有墨站在一起，瞪大了眼睛看顾长平，说道：“就是，长平爷爷是坏人，你看不出来，我阿爷越来越难过了吗？”
    顾长平的脸顿时就红一阵白一阵，目光躲躲闪闪，嘴里头支支吾吾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能看不出来吗？
    顾张氏见到顾长平的样子，顿时就急了，狠狠的拽了他一把，随后看着有福和有墨说道：“大人说话，你们小孩子插什么嘴？一边去！”
    有福把脖子一梗，说道：“长平爷爷欺负的是我阿爷，我们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有墨点点头，握住有福的手，看着顾张氏道：“妹妹说得对，我们身为小辈，看到自家阿爷为旁人的言语所伤而无动于衷，才是不该。”
    顾张氏把眼睛一瞪，作势撸了撸袖子，说道：“嘿我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这还蹬鼻子上脸了不成？”
    顾长庚俯身将两个孩子拉回身边护在怀里，不理顾张氏，只看着顾长平一字一顿的说：“孩子们说得对，长平老弟有话还是直说吧。”
    顾长平根本不敢看顾长庚，更说不出什么话来。
    “没用的东西。”顾张氏猛的推攘了顾长平一把，然后冲着顾长庚道：“直说就直说，粮食和粮车被大水冲走，本就是你们家成义惹出来的事端，凭什么拉着我们一起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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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5.第145章 您知道拔舌地狱吗

    “我们没怪成义差点连累我们成得，就是已经不错了，还让他帮着去找人，真真是仁至义尽了，你们还好意思让我们给补税粮的钱？”
    “再说了，你们家每日里大鱼大肉，又是鸡又是蛋的，也不差这点钱，何苦拖累我们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人家。”
    听顾张氏如此的胡言乱语，不止顾长庚，便是有福也被气笑了。有些话顾长庚不好说，有福却是不用顾忌太多，毕竟童言无忌嘛。
    所以，顾张氏话音刚刚一落，有福就瞪大了眼睛，看着顾张氏，假装赞叹的说道：“长平奶奶，您好厉害啊。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家每天大鱼大肉，你还知道啊？”
    顾张氏瞪着眼，打定了注意胡搅蛮缠：“小兔崽子别装样，前两****四叔送到我们家的鱼是假的啊？还有之前那些鳝鱼，你们家若不是自己吃不完了，怎么可能会送来我们家！”
    有福皱着眉头，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看着顾张氏：“都说吃人的嘴短，为什么长平奶奶您是吃了别人东西的还要反咬人家一口呢？”
    “这可真是不是好事情，以后还有谁敢对你们好啊……”
    顾张氏不耐烦的说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反正这些日子你们家每日里煮的那些好东西就没断过，隔着院子我都能闻到味，你可骗不了人。”
    “嗯嗯，是这样的没错。”有福认同的点点头，又道：“可是长平奶奶您明明是知道的，那是因为我阿娘需要补身体，所以阿奶才做些好东西给阿娘吃。您这样叫断……”
    说道这里，有福歪了头，做出一副在想事情的样子，末了扭头看向有墨，故意问道：“三哥哥，我记不得了，长平奶奶这叫断什么来着？”
    “断章取义。”有墨说着，将眼睑垂下，隐去眼中的笑意。
    “哦哦，对，就是断章取义。”有福说着，又看向顾张氏，一脸天真的问：“长平奶奶，您知道断章取义是什么意思吗？”
    说着，不等顾张氏回答，就继续说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和胡说八道也差不多，我听大人们说过，胡说八道是犯口舌罪的，犯口舌罪的人死了之后要下拔舌地狱。”
    “拔舌地狱您知道吗？可怕极了。就拿一把老大老大的钳子把你的舌头夹住了，然后慢慢的往外拖，慢慢的往外拖，直到把舌头扯断了为止。”
    “可是舌头扯断了还不算完，你嘴里还会长出新的舌头来，然后又会被钳子夹住，慢慢的往外拖……”
    “咦……”
    说着有福假意打了个寒颤，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继续道：“可疼可疼了。”
    说话间，又换上一副天真的面孔，看着顾张氏问：“长平奶奶，您就不怕吗？”
    顾张氏当然怕，她怕这些怕得要死。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一点鳝鱼的血，就差点把魂都下掉。
    顾张氏一屁股坐回板凳上，拽住顾长平的衣襟，强忍着心中的惧怕，嘴硬的说道：“我怕什么？怕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吗？小小年纪就这么碎嘴，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顾张氏这话说得来，已经可以算是恶毒了。顾长庚家的人，一下子脸色都变了。
    徐闲从堂屋里探出个头来，一脸认真的看着顾张氏说道：“长平奶奶，您这话说错了，有福以后本来就不用嫁出去的。”
    她早就和我结了娃娃亲了，以后是要嫁给我的。
    徐闲看了有福一眼，默默的把剩下半句话吞了回去。
    顾张氏被气了个倒仰，偏偏她又没办法反驳徐闲的话，因为徐闲说的都是真话。有福这个小丫头片子命好，早早的就定了娃娃亲，而且看情况，那是要招赘的……
    顾张氏没法子，只得死命的掐顾长平。
    顾张氏再怎么不好，到底也是自己儿子他娘，更何况，顾长平也没觉得顾张氏真的有多不好。
    毕竟她做的这些，也都是为了自己家，为了自家成得。
    这会儿看她下不来台，顾长平轻咳一声，看着顾长庚说道：“长庚大哥，孩子们不懂事，还是约束一二的好。
    “孩子们说错什么了吗？”顾长庚的目光在三个孩子的身上扫过，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接着说道：“他们不过是赤子之心，还没学会大人那些弯弯绕绕，心里头想到什么，嘴里面就说出些什么罢了。”
    “弟妹是妇道人家，喜欢和不懂事的孩子计较，长平老弟你好歹是一家之主，总不至于如此吧？”
    顾长平的脸上，又是一阵红，一阵白。
    毕竟这事，说破天也是自家媳妇不对。
    看自家男人又不说话了，顾张氏急了，再次拧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道：“你这会儿要脸，回头咱成得怎么办？”
    顾长平吃痛，听到顾张氏的话，自然想到自家儿子成得。
    成得头前那个媳妇难产没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到如今都还没续上弦。他还想着给成得再娶个回来，聘礼可是要拿钱来说话的。
    他可不想因为钱不够，最后委屈成得娶个寡妇回来……
    这五两银子他们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出来的！
    想到这里，顾长平一咬牙，把脸面往裤兜里一塞，说道：“长庚大哥，成得娘是不该和几个孩子计较，我也不该往你伤口上撒盐，这事儿是我们不对，我道歉，是我们对不住您。”
    “您是读书人，别和我们这些粗人计较。”
    “我还是那句话，这次税粮和粮车被大水冲走的事情，的确是你们成义的责任，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担着这事儿。”
    顾长庚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说大家都是习惯了粮车出事，运送的两个人一起负责，但你说得没错，主要责任是在我们成义身上，这个我认。”
    “但是你的话，我不能也不敢全认。我们成义性子倔，爱逞强，爱出头，这个我知道。但他不是完全不知道轻重的人，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也不可能强出这头。”
    一直在看戏的林家管事听到这话，觉得不对味，忍不住提高声音不满的道：“哎我说，顾长庚，你这什么意思？”
    顾长庚也提高了声音，毫不客气的说：“小林管家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儿子到现在还生死不知，我难道连提都不能提一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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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6.第146章 再穷也不能短志气

    林家的管事也清楚，这件事情小林管家多半是有责任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老爷面前，替这些泥腿子说好话。
    所以，见顾长庚态度强硬起来，他反倒是不敢再显什么威风了。
    见林家管事不再说话，顾长庚这才转向顾长平，继续道：“再一个说，成得若是能着坚持不动、不推车，我们成义也不可能真就能一个人拉动一辆装了十石粮的粮车。”
    一听到顾长庚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顾长平就急了，忍不住说道：“长庚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是……这是要把责任推给我们成得，好拉着我们一起给钱赔偿吗？”
    顾长庚摆摆手，说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要把话说清楚而已，该我们成义的责任我们认了，可也不能任由老弟你把什么都扣到他的头上。”
    “至于说钱，长平老弟你放心，不过是多拿五两银子出来，我顾长庚就是卖粮或者借债，也会拿出来的。”
    顾长平闻言松了一口气，喜色一下子就露在了面上。
    顾长庚又道：“不过长平老弟，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人穷志短我能理解，好多人都这样嘛。可你要知道，越是志短的人，才越是会一直穷下去，难见出头之日啊……”
    听到顾长庚的最后这句话，顾长平一阵气恼，猛的站起来，高声道：“顾长庚！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长庚脸色不变，说道：“你听着是什么意思，我的话就是什么意思。有句话老弟你可能不知道，叫做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说着就不看顾长平了，只低头对有福有墨说道：“你们要记住，咱们一时受穷可以，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短了志气，知道吗？”
    “知道了。”有福依偎在顾长庚怀里，乖乖点头应道。
    有墨要正经得多，小身板站得直直的，随后才微微一揖，说道：“是，孙儿谨记阿爷教诲。”
    有墨是故意的。
    故意的，想要给顾长平难堪。
    顾长平果然自觉受辱，指着顾长庚说道：“顾长庚，你不要以为读了点书就可以拽文教训人，我告诉你，我……我……”
    然而，顾长平张口结舌半天，到底没说出一句硬气的话来。
    他不想出那五两银子，生怕自己一硬气，顾长庚就不肯一个人担下这赔偿了，所以怎么都硬气不起来。
    顾张氏达到了目的，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一点都不介意让顾长庚在嘴上说那么几句。先拉了顾长平一把，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话，然后才满脸堆笑的看向顾长庚。
    “长庚大哥啊，你别介意，我们就是穷惯了，这志气啊，他长不起来。我们又不像你们家，祖上出过举人老爷，现在这有墨啊读书又厉害，你们有福啊又是福星转世。早晚你们家的日子能过得红红火火。”
    “没准，您还能捞个老太爷当当呢。”
    “我们可不一样，祖祖辈辈都是穷苦命，也不用肖想能把日子过得多好了。反正能糊个嘴、糊弄得了自己这肚子，能给我们成得再娶个媳妇回来，生俩大胖孙子，我和孩子他爹啊，也就知足了。”
    说着，又对顾长平说道：“当家的，咱们别在这儿杵着了，回吧。”
    顾长平下意识的点点头，应道：“哎，回。”
    顾张氏又满脸谄媚的看着林家管事，说道：“管事老爷，您刚刚也是听见了的，长庚大哥他把这补税粮和粮车的钱都应下了，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我们可就先回了啊？也免得耽误您的正事儿。”
    林家管事总算找回了高人一等的感觉，也不答话，只矜持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意了。
    顾张氏这才拽着顾长平往外走。
    顾长庚起身去屋里拿钱，顾刘氏跟了进去，刚一进屋就满是担忧的说道：“老头子，咱家可就这点银子了啊，上次我才数过，把铜钱都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两二钱五分七厘多一点，这还是之前二妹回来给了咱二两银子，还有这些天卖鳝鱼、卖鱼得的。”
    “这十两银子要是都拿了出去，咱家可就只剩二钱银子了啊。等收了谷子，衙门里的人就要来收丁亩钱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赋税了，那可都是要拿银钱来挡的，咱们上哪儿去找这银钱啊？”
    “总不能真上二姑爷那儿去借吧……这刚刚才给了咱们二两银子，咱就又上门去借钱，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啊。”
    “再一个，老二媳妇那样子你也是知道的，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药呢。到时候咱们若是连药钱都拿不出来，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顾长庚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到时候再说吧，实在不行，就把家里的粮食拉出去卖掉一些。我虽然气恼长平他们说的话，可也知道，他们说的也在理。无论如何，确实是成义的错，咱们也不好连累他们。”
    顾刘氏还是想不过，忍不住道：“就你会替旁人着想，你咋不替孩子们多想想呢？”
    顾长庚又叹一口气，说道：“那你说咋办？这钱不给了？”
    “你话都说出去了，能不给吗？”顾刘氏横一眼顾长庚，又道：“我就是心疼孩子们，他们那么懂事的，想要替大人们分担，可你……”
    “算了算了，我不说你。回头家里真只能吃糠咽菜了，你自己同孩子们解释去！”
    顾刘氏说着，把头一扭，不肯再看顾长庚。
    顾长庚一个人出去，把钱给了林家管事，又看着他把簿子上的账销了，这才将人送了出去。
    有福亦步亦趋的跟在顾长庚的身边，等林家的人一走，就抱着顾长庚的腿仰着头问：“阿爷，我奶呢？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好孩子。”顾长庚摸了摸有福的头，蹲下去看着有福问：“刚刚阿爷把家里的钱全给林家来的管事了，以后家里就没钱了，有福会怪阿爷吗？”
    有福摇了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顾长庚，嘴里说道：“现在没有了，以后会有的。”
    顾长庚看着有福又道：“可是，我们可能连你阿娘的要钱都给不起了。”
    有福懵了，呆呆的看了顾长庚半晌，末了用手背捂着嘴，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之后说道：“阿爷不怕，有福会赚好多钱回来的！”
    顾长庚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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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7.第147章 人还活着只是没找到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瞅着就要收谷子了，顾成仁和顾成得紧赶慢赶的，总算赶在收谷子之前回来了。
    然而，让顾长庚失望的是，他们依旧是两个人回来的。
    好在，顾成仁还是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在锦州城的一家医馆打听到有一个疑似顾成义的汉子，在顾成义落水当天，被人送来了医馆。那人伤着了头，失去了记忆，脱离危险之后，就被救他的人带走了。
    “被救了就好，被救了就好。只要人没事，咱们早晚能把他找回来。”
    顾长庚再一次老泪纵横。
    而这一次，这些眼泪，却是欢喜的。
    正如他自己说出来的那样，只要人没事，早晚能把人找回来，总有一家团聚的机会。
    想到一家团聚几个字，顾长庚再次陷入了沉默。
    毕竟，就算是老二回来了，他们一家也再不可能真正的团聚了。
    没多久，顾长庚就重新振作了起来，看看围在身边的一家大小，最后将目光落到顾成仁的身上，说道：“好了，赶紧的给成仁煮点吃的，再烧一锅热水，吃完饭好好洗洗，绞干了头发你就好好睡一觉。“
    “哎，好我去。”顾李氏连忙点头起身，走到门口转头问：“娘，我给成仁煮个鸡蛋行吗？”
    “咋不行呢？我这就去拿，你去烧水吧。”顾刘氏说着，起身往自己屋子走去。
    顾成仁在后面喊：“娘，不用了。我二嫂不是怀了孩子吗，把鸡蛋都留给二嫂吃就得了。”说着，又看顾李氏，埋怨道：“吃什么鸡蛋啊，你好好的给我煮一碗青菜汤才是正经的，放点盐，我这些日子总是吃干粮，就想吃点菜叶子，喝口菜汤。”
    顾刘氏说道：“鸡蛋有，家里头的鸡都在生，你岳母上次还让有墨他们带回来不少鸡蛋，咋就没你一个鸡蛋吃了？”
    说着又朝着顾李氏道：“你别听他的，娘给你拿鸡蛋去，再和点面吧，给他煮个汤面，又软和又实在。他不是想吃青菜叶子吗，你给他多放点青菜叶子下去。”
    “嗯，好，听娘的。”顾李氏害怕顾成仁再说不吃鸡蛋的话，逃也似的离开了堂屋。
    顾杨氏也在堂屋里坐着，从听到顾成仁说顾成义应该还活着的话开始，她就一直捂着自己的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的往下掉。
    有福靠在顾杨氏身边坐着，一边替顾杨氏抹眼泪珠子，一边说：“阿娘，您别哭了，您再哭的话，弟弟要不开心了，弟弟不开心您会肚子疼的，阿娘……您别哭了好不好？您要是再哭，有福也要哭了。”
    “阿娘这是高兴，是高兴的。”顾杨氏说着，轻轻的推了有福一下，急急的道：“有福快，去给你三叔磕头，谢谢他，谢谢他去找你阿爹，还带回来这么一个好消息。快去。”
    “嗯，好。”有福乖乖的点点头，当真走到顾成仁面前，给顾成仁跪下。
    “有福快别！”顾成仁说着，连忙将有福扶住，又要作势抱她起来。
    有福记着顾杨氏的嘱咐，一直扭着身子，不肯起身。
    顾杨氏也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他三叔，您就让有福给您磕几个头吧，我谢谢您，我们娘俩，不，是我们娘仨都谢谢你。若不是我……我都想给你磕几个头了。等回头嫂子把你侄儿生下来，等他长大一些，能磕头了，嫂子也让他给你磕几个头。”
    顾成仁连忙说道：“二嫂，你快别这样说，我和二哥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他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我这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我二哥才是遭了大罪……”
    顾成仁的声音有些哽咽。
    因为怕家里人担心，顾成仁没说，医馆的人还说了，那个像顾成义的汉子左边的小腿骨头都断了，虽然他们给他上了夹板，可毕竟耽搁得久了，骨头就算能长拢，也多半长不齐了。
    那条腿多半得瘸了。
    “他能活着我们娘几个就谢天谢地了……”顾杨氏说着，眼泪冒得更厉害了。
    有福看着顾杨氏的样子心疼，哀求道：“三叔，您就让有福给您磕几个头吧，要不然，我阿娘她不会心安的。”顿了顿，又道：“您是长辈，就算没有阿爹的事儿，您难道还不能受有福几个响头了？”
    顾长庚见状说道：“好了老三，你就让有福给你磕几个头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有福说的那样，你是长辈，难道连几个响头都受不得了？”
    顾成仁这才迟疑放开有福。
    等顾成仁放开自己，有福就咚咚咚的，重重给顾成仁磕了几个响头。
    “妹妹你轻点！”一直望着自家阿爹的有墨听到有福磕头的声音，坐不住了，跳起来就去拉有福：“好了好了，我阿爹收到了，妹妹快起来吧。”
    有福顺势起身。
    有墨揉着有福微微有些发红的额头，心疼的说道：“你磕头就磕头吧，礼节到了就行，干嘛要磕得这么重，把头都磕红了，你不疼吗？”
    有福摇了摇头。
    “你不疼，我疼。”有墨没好气的说道。说着，拉了有福坐下，又道：“你乖乖的在这里坐着，三哥哥去给你拧了帕子过来，帮你敷一下。”
    “有福那有三哥哥想的那么娇气……”有福嘟了嘴，将有墨拉住又说：“一会儿就不红了，三哥哥你就别忙活了。”
    “那总要擦一擦的，这地上都是土，妹妹额头都磕脏了，你乖乖听话，三哥哥一会儿就回来。”有墨说着，又帮有福拍了拍膝盖，这才往外走。
    不一会儿，就拿了一张湿帕子回来。
    有福伸手去接有墨递过来的帕子，有墨却把手一缩，嘴里说道：“妹妹坐着别动，三哥哥帮你擦。”说着，走上前去，一只手挡住有福的手，另一只拿了湿帕子的手小心翼翼的在有福的额头上轻轻擦着，一边擦一边说：“还是红的，没消呢，要不然三哥哥去帮你摘点野菊花回来敷着吧。”
    有福噘嘴：“才不要呢，丑死了。一会儿就消了的！三哥哥不要小题大做。”
    有墨有些无奈，不过他其实自己也知道自己有点小题大做，所以也就没有坚持要去摘野菊花回来给有福敷额头。
    只是在把有福的两只小手也擦干净之后，再一次揉了揉有福的额头，说道：“那好吧，再等一会儿，要是不红了咱们就不敷了。”
    “不过我妹妹，怎么都是好看的！”
    说着，有墨还昂起了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148.第148章 媳妇，我想你

    “嗯，三哥哥也好看。”有福看着有墨，脆生生的说道。
    徐闲靠着门坐着，一脸羡慕的看着有福和有墨，忍不住问：“有福，那我呢？”
    “你呀？”有福歪着头看徐闲，想了想，下巴一抬，说道：“没我三哥哥好看。”
    徐闲脸一下子就垮了。
    有福又道：“不过，比村子里的其他人好看多了！”
    徐闲脸上顿时就重新挂了笑。
    其实有福这话还是有些偏颇的。有墨虽然也算是继承了顾成仁和顾李氏的优点，是个唇红齿白、长相清秀的小娃，可绝对是比不上徐闲的。但是有墨是个自信又聪明的孩子，眼睛里头充满了灵性，身体又健康，所以看起来非常的灵动也非常的精神。瞧着就是精气神都足足的，怎么都丑不起来。
    加上有福和他感情好，这情感上自然有所偏颇，便觉得谁都比不上有墨。
    而徐闲却是真正的底子好。虽然看着比旁的孩子瘦一些，弱一些，平日里又有些畏首畏尾的，可五官却长得极好，就好像，若是精神头再足一些，就像是画师笔下的小童一般了。
    要不是这些日子和有福有墨他们满坡跑着挖半夏、找蝉蜕什么的，晒得有些黑了，说他是粉雕玉琢也是可以的。
    若能再胖一些，那就可以算是从年画上蹦出来的一样漂亮了。
    不过，有福虽然已经将徐闲当成了‘自己人’，心里头到底还别扭着，总不愿意让他称心如意。
    所以，看徐闲一笑，有福就撇撇嘴，嫌弃的道：“你在乎这个做什么？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那不是你们两个先说的嘛，我……我也是看你们说得高兴，所以……所以……”徐闲说着，低了头下去。
    有福撇撇嘴，不满的说道：“你这人，怎么总这样。我又没骂你，你倒是先委屈了，一点都不好。”
    说着，看向有墨：“还是我三哥哥好。”眉眼都笑得弯弯的。
    有墨拿手指轻轻的碰了碰有福的小脸蛋，温柔的说道：“嗯，妹妹最好。”
    屋里人听到几个孩子的对话，都有些无奈。
    顾杨氏忍不住嗔道：“有福你就欺负徐闲，这是看着徐闲老实好欺负不是？”
    “谁欺负他了。”有福嘟了嘴跺脚。不过看顾杨氏不哭了，又高兴起来，说道：“哎呀阿娘，您就放心吧，我记得您说过的话，不会欺负他的。”
    说着，又看向徐闲：“你说，我欺负你没？”
    徐闲连忙摆手：“二伯娘，有福没有欺负我。”
    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她真欺负我，我也愿意。”
    说着，就眼巴巴的看着有福。
    有福傲娇的一扭头：“谁稀罕。”脸上却忍不住的笑。
    小孩子不记仇，更何况，有福和徐闲本来就没有仇，纯粹只是有福不喜欢徐闲和自己有定了娃娃亲这一层关系，别扭而已。这些日子三个孩子总是同进同出的，一块儿上坡挖药，一块儿去李家村卖，一块儿回家，这相处的日子多了，感情自然而然的，也就好一些了。
    只是习惯使然，有福总是不愿意给徐闲太多好脸色。
    徐闲居然也习惯了。
    屋里的大人们都会心的笑。
    不一会儿，顾李氏端了做好的汤面进来，放在桌子上，招呼顾成仁来吃。又对几个孩子说：“三婶在厨房里给你们留了些汤，你们自己去端啊。”
    这是怕几个孩子馋了，所以特意多加了一碗水，煎蛋煮出来的面汤，又放了油盐，还是很好喝的。
    “嗯嗯，谢谢三婶。”
    “谢谢阿娘。”
    三个孩子其实都不是那种会贪嘴的孩子，但是顾李氏一片心意，倒是没有人会平白辜负。所以，道谢之后，果真自己去厨房里端面汤去了。
    虽然心疼自家男人，可到底也心疼几个孩子。孩子们都懂事，这些日子大人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清汤寡水的，也不闹腾。所以顾李氏不仅仅给他们留了汤，还一人留了些面条，又留了青菜，甚至一人碗里还有一小块煎蛋。
    顾成仁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往有福碗里夹，有福连忙拿手护着碗，一个劲的嚷嚷自己不要，说三叔不在家的时候，自己吃了好多好东西有肉有鱼有鳝鱼巴拉巴拉的。
    顾成仁又往徐闲和有墨的碗里夹，依旧是一样的结果。
    “行了，不就一个鸡蛋吗？你还吃不下去了你？”顾李氏轻轻一巴掌拍在顾成仁的背上，说着，鼻子有些泛酸，又道：“你出门这么久，连口热汤都喝不着……”
    “行了，瞎咧咧什么啊。”顾成仁直接打断顾李氏的话，又觉得好像说得有些重了，放缓了语气道：“我和成得不是带了个大土碗出门吗？我们啊，每天晚上找到歇的地方，就垒个小灶，然后去扯些野菜什么的回来煮汤，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们出去这么久，嘴巴里头都没有长疮啊。”
    “野菜能有什么好吃的啊……”顾李氏依旧觉得心酸。
    自然是不好吃的，没有油不说，还苦涩无比。
    他和成得都不是会做这些的人，不过是胡乱煮一碗，放点盐下去，捏着鼻子喝了。只是为了吃点绿色的东西进去，免得烂嘴角或者嘴巴里头生疮而已。
    这些，顾成仁自然是不会和顾李氏说的。
    顾成仁只道：“哎，行了行了，瞧你这样子，你们女人啊，就是小家子气。我堂堂大男人，吃这么点苦头算什么呀？我爹在我小时候就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说着，扭头去看顾长庚：“爹，您说是吧？”
    顾长庚不说话，起身招呼几个孩子赶紧喝了汤出去。
    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几口把汤喝了，跟着顾长庚往外走。
    顾杨氏也起身出了堂屋门。
    顾李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推攘了顾成仁一把：“得了吧，就你？还人上人呢……懒得理你。”
    说着，就作势要走。
    却被顾成仁一把拉住。
    屋子里没有了其他人，顾成仁的眼神一下子就炙热了起来：“媳妇，我想你。”
    顾李氏一把拍在顾成仁手上：“想我干嘛？”
    顾成仁轻笑，低沉着嗓音说道：“不干嘛，就想你陪我坐会儿。”
    顾李氏的脚一下子就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了。
    【这本书可能要上架了，也许明天，也许下周，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只能等编辑安排……请，支持正版吧，就当心疼妖夜姑娘，让妖夜姑娘少吃点泡面】

 149.第149章 我一定把钱还你们

    顾长庚领着孩子们一出去，顾成得就一脸尴尬难堪的走了进来。看着顾长庚，只张口叫了一声：“叔……”就说不出话来了。
    实际上，顾成得已经在顾长庚家院子门口徘徊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先前他和顾成仁一起回来，并没有到顾长庚家来，而是直接回了家。
    他爹他娘也是高兴得很，尤其是他娘，抱着他又哭又笑的，还给他煮了满满一碗糖水蛋，死活要他吃下去。
    吃糖水蛋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林家的人有没有来收钱，他爹漏嘴两句嘴，引了他的怀疑。在他一再的追问之下，顾长平才把事情的经过给他说了。
    这一说，顾成得真真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可是好说歹说，他爹他娘都不同意，把那五两银子拿出来，给顾长庚家补上。
    顾成得只能自己到顾长庚家来请罪来了。
    说是请罪，可是他嘴里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说什么都是错的，道一千次、一万次歉，他也没办法填补他自己心中的那一份愧疚感。
    没能救到顾成义他本来就内疚了，好不容易打听到顾成义没事，多少让他心中的愧疚感减轻了一些，结果一回来就得知自家爹娘为了几两银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但是，俗话说得好，子不言父之过，他……他是真无力。
    因为之前补交税粮的事情，顾长庚虽然对顾长平夫妇有些看法，但是却并没有延续到顾成得身上。见到顾成得进来，温和的说道：“是成得啊，吃过了吗？要不让你婶给你煮个面？”
    顾成得摇摇头：“不用了叔，我吃过了。”
    语气听上去，有些艰涩。
    “这是咋了？”顾长庚听着顾成得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对，关切的问道。
    “叔……”顾成得又唤了一声：“我对不起您。”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院子里。
    顾长庚一惊，忙道：“你这孩子……这是咋了？怎么动不动就要给叔跪着？快起来！”说着，连忙去扶顾成得。
    “叔……”顾成得摇着头不肯起身，嘴里说道：“这次是我不对，让你们家……我现在没钱，等以后我一定慢慢的还您……您……”顾成得想说，请顾长庚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的爹娘。可是这话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口来。
    他不能说他爹娘不对，哪怕他明明觉得是他爹娘不对也不能说出来。一是孝道，二是他爹娘做这些，也的确是为了他。
    但是这事的的确确，做得是相当的不厚道。
    顾长庚这才明白过来，顾成得忽然来的这一出，究竟是为什么。
    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
    一边扶顾成得，一边说：“好了成得，你快起来，这事儿叔不怪你。至于那钱，是叔自己愿意出的，也落不到你身上来。你爹你娘说得对，这件事情的确是咱们成义的过错大，你纯粹是被我们成义连累了的，怎么能落到你们身上来呢、”
    “不，叔。”顾成得满脸挣扎，好一会儿之后才鼓足勇气说道：“当时我虽然拦了成义，可并没有下死力气去拦。那时候小林管家已经看过来并且出言训斥了，我心里头害怕得罪小林管家，就没有再阻止成义，反而是和他一起，推了粮车下水。”
    “若是我能坚持一会儿，哪怕一小会儿，只要不被那根木头撞着，成义就不会有事。”
    “或者，一开始我就不拦他，他一说我们就直接推了粮车过去，那木头也不会撞到成义。”
    “早一点，晚一点都好，偏偏……偏偏我耽搁了一会儿时间，又没耽搁多久……”
    “就那么巧，就那么巧……”
    说到这里，顾成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顾长庚默了默，扶着顾成得肩头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末了压下心中升起的情绪，强作平静的说道：“成得，你起来吧。这件事情真的不能怪你，毕竟谁都不知道，那水里头会有一根大木头下来。这也是命，是咱们成义命里头该有这么一劫。”
    “更何况，你们这次不是找到了他的消息吗，咱们成义让好心人给救了，他还活着，他……”
    “叔！”顾成得越发内疚了，提高了声音唤顾成得。差点就要把顾成义好了也会变成瘸子的事情说出来，幸好顾成仁及时打断了他。
    “好了成得，你一直那样跪在院子里，不是让我爹为难吗？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的？非得要跪在哪儿。”
    “是啊成得，成仁说得没错，你快起来吧。”顾长庚点点头说道，说着又叹气：“叔老啦，拉不动你了，你再倔着，一会儿叔把腰拧了怎么办？”
    “嗯。”顾成得终于点点头，站起身来。
    “这才对嘛。”顾长庚扶着顾成得的手说道，说着又道：“好啦，走，去屋里坐坐。这次你领着成仁去找成义，叔还没好好的谢谢你呢，原本叔还想着，等明天你和成仁都休息好了，再请你过来吃个便饭的。”
    顾成得脸有些发烧，艰难的说道：“叔，您这样说，我真只能挖个地洞钻进去了，我哪里有脸……”
    顾长庚当下就打断顾成得的话，说道：“什么有脸没脸的，行了，别说这些了，叔不爱听。走吧，屋里坐。”
    顾成得连忙摇头，把手往后缩，嘴里道：“不了叔，我先回去了。”
    说着，不等顾长庚说话，就狼狈的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说道：“叔，我说真的。那钱，我一定会还您的。”
    说完，飞快的消失在了门口。
    “这孩子……”顾长庚摇摇头，转身准备回屋。
    一转身，就看到顾杨氏站在自己身后的屋檐下，定定的看着自己。
    “咳咳……”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顾杨氏的眼神，顾长庚就觉得有些心虚。也许是先前他顾忌着顾成得的感受，却没有顾及到老二媳妇？
    轻咳两声，顾长庚说道：“行了老二媳妇，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别站得太久了，回屋歇着去吧。”说着，又看向有福：“有福，扶你娘回屋。”
    “阿娘……”有福抬头，有些担忧的轻唤一声。
    让顾长庚意外的是，顾杨氏居然什么都没说，真就带着有福直接回了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顾杨氏一回屋，刚刚把门关上，门拴插上，就又捂了嘴无声的哭了起来。
    【农女有福书友群：187638907(不是以前的群)】

 150.第150章 我弟弟和我打招呼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发错了一次，“顾长庚领着孩子们一出去”开头才是正确的，如果是“这还不到五个月吧？”就是错误的，请清除一下缓存，具体方法看作者有话或者加群（187638907）问】
    （为了表示歉意，今天多加一更，抱歉）
    孕妇本就情绪易变，更何况顾杨氏还是个多思多虑的人。所以，‘一言不合’就开哭，这也是常情。
    只是她这一哭，倒是把有福给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阿娘，您别哭了，三叔不是说了吗，阿爹没事，只是被救他的人带走了。嗯……他会回来的。”
    “要是他记不起来或者……干脆记起来也不回来呢……”顾杨氏一边说，一边摇头：“你爹他，他早就想抛下咱们娘俩了……”
    有福脸上一个大写的窘迫。
    其实也是顾杨氏糊涂了，或者真是一孕傻三年？这样的话在一个孩子面前提起来，也着实是有些不应该。
    好在，有福只楞了一小会儿，就抱着顾杨氏说道：“阿娘，您还有我，还有弟弟呢。”
    “您放心吧，阿爷他不会放弃找阿爹的。”
    顾杨氏说道：“你不懂，你不明白……娘这心里头，就是……”就是没着没落的，纷乱得很。
    说着，又把眼泪一抹，不哭了，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有福，眼珠子一动不动，嘴里喃喃的念：“成得他咋就，咋就不能多拦着你爹一会儿呢，哪怕一会儿也好啊……”一边念，一边叹气。
    “阿娘。”有福微微咬了咬唇，说道：“成得叔若是多拦着一会儿，没准被大木头撞的就是他了。”
    顾杨氏有些神神叨叨的点点头：“你说得对，娘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思的。你爹……”
    “这都是命，都是命。”
    “这也是咱们娘仨的命……”
    说着，居然又吚吚呜呜的哭了起来。
    有福委屈……有福难过……有福心里苦。
    有福还好气哦。
    好气的有福再也忍不住自己心里头不断蔓延的情绪，松开抱着顾杨氏的手，高声打断顾杨氏的絮叨道：“阿娘！您能不能不哭了？您就算不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也要为我弟弟想一想啊。您这样总是哭哭哭，以后他生下来要是身体不好怎么办？”
    “又或者，他一生下来，就像我以前一样，是个傻子呢？”
    顾杨氏连忙去捂有福的嘴：“什么傻子，不许胡说。我们有福现在这么聪明，你弟弟，你弟弟肯定也会是个聪明的孩子。”
    有福把顾杨氏的手拉开，梗着脖子说道：“反正我以前就是个傻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是溺了水之后，脑子才好起来的。”
    “您就不怕我阿弟以后生下来，就同我以前一样，也是个傻子吗？难不成到时候，您也要把他按水里淹一淹，谁知道他还有没有我命好，没淹死不说，还能把傻病给治好了。”
    顾杨氏顿时慌张起来：“不许瞎说，有福你不许瞎说，你弟弟，你弟弟他不会的……”
    说着，又摸着肚子，小声安抚：“好孩子，别听你姐瞎说，她这是恼了阿娘，故意的。你不会的，你不会的。”
    看上去，当真是被有福的话吓到了。
    有福有些心软，但是她实在是怕极了顾杨氏这时不时的，就要吚吚呜呜哭一场甚至是哭好几场的阵势，硬着心肠道：“阿娘既然不想我弟弟以后也像我从前一样，那就不该忘记李大夫伯伯的话。您现在虽然身子已经好多了，可我弟弟正是最要紧的时候，你总哭，不仅会伤着他的脑子，还可能会让他变成一个药不离口的病秧子的。”
    顾杨氏张嘴想说话，有福却完全不给她机会：“我知道阿娘您是想否认，可您否认得了吗？这些话可是李大夫伯伯亲口说过的，您忘记了，我可没忘记。”
    “阿娘没忘记，阿娘只是控制不住……”顾杨氏弱弱的说道。
    “控制不住也要控制，我还是那句话，您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好歹为我弟弟想一想，我不喜欢弟弟一生下来就是个傻子或者药罐子。”
    “您自己也说，阿爹不在，若是有朝一日……我们的日子会很难过的。毕竟叔叔再好，也好不过不是亲爹。”
    其实对于这句话，有福是怨念满满的。阿爹什么时候对她们好过了？
    当然，阿爹若是现在在的话，应该会对未来弟弟很好吧？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给顾杨氏听的。
    所以只是微微一顿，就又说：“弟弟以后聪明一些，身体康健一些，咱们的日子总是能好过一些。”
    说到这里，看顾杨氏似乎听进去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又放缓了语气：“所以阿娘，您以后真不能再哭了，您若是再哭，有福真的要生气了。还有弟弟，弟弟也会不高兴的。”
    说着看着顾杨氏的肚子道：“对吧弟弟？”一边说，一边还伸手去摸顾杨氏的肚子。
    有福刚刚摸上顾杨氏的肚子片刻，就忽然觉得手心好像是被戳了？或者被踢了一下？
    “阿娘，您肚子好像动了一下？”说话间，有福抬头看向顾杨氏，一下子就看到顾杨氏又一副要哭不哭的架势。有
    福连脸都黑了，不过很快，她的脸色就重新舒展了开来。
    因为顾杨氏说：“有福也感觉到了吗？是你弟弟……是你弟弟在同我们有福打招呼啊……”
    说着有些哽咽。
    但是很快，顾杨氏的情绪就被满满的幸福和宁静所代替了。
    “真的吗？”有福再一次楞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兴奋的喊：“哎呀阿娘，刚刚真的是弟弟在和我打招呼啊？他……他听到我说话了？他知道我是他姐姐吗？”
    顾杨氏一脸幸福的点点头：“嗯，他知道你是姐姐呢，他很喜欢你的。”要不然，为什么第一次胎动恰好是有福摸着自己肚子的时候呢。
    或者说，儿子也觉得他姐姐说得对？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有福说得很对。她这么大个人了，却要一个孩子来说教，也是……只是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有福这会儿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嘴角不由自足的咧开，越扯越大，几乎要咧到耳根背后去了。虽然无声，却笑得异常的灿烂。仿佛是阳光在嘴角开出了一朵花。
    下一刻，她欢喜的打开门跑出去，激动的大喊：“阿爷，阿奶，三叔，三婶，四叔，三哥哥，徐闲！我弟弟，我弟弟他同我打招呼了，他同我打招呼了！”

 151.第151章 轮流霸占顾杨氏的肚子

    “这还不到五个月吧？才四个多月？”顾刘氏盯着顾杨氏的肚子，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嗯。”顾杨氏轻轻点头，隔着有福的小手轻抚着肚子说道：“这还没处暑呢，是闲儿来的那天怀上的，闲儿是过了清明才到咱家来的……刚刚四个月出头，四个半月都不到。”
    肚子里的孩子一般是在四个半月到五个月的时候开始第一次胎动的，所以顾杨氏才会特意提一下，四个半月不到。
    顾刘氏越发欢喜，不住的点头说道：“真好，真好，这孩子以后一定是个身体好的。”
    说着，双手合十，虚虚的拜了拜，又道：“真是佛祖保佑啊。”
    有福的手一直贴在顾杨氏的肚子上，这会儿忽然抬头，看着顾杨氏问：“阿娘，我弟弟怎么又不动了？”
    顾杨氏摸了摸有福的头，温和的说道：“你弟弟还小，同你打一声招呼，要攒好久的力气呢。”
    “噢。”有福点点头，又把中指竖在唇间，小声道：“那我们说话小声一些，免得吵着弟弟了，让他休息不好，攒不好力气。”
    顾杨氏和顾刘氏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接下来两天，只要有福在家，她就像是重新‘长’在了顾杨氏身上一样，和顾杨氏粘在一起，就为了能不‘错过’弟弟和她打招呼。而且，不仅她自己要粘着，还要拉着有墨一起粘，甚至连徐闲都拉上了。
    三个孩子轮流霸占了顾杨氏的肚子——当然，其实主要还是有福‘霸占’的时间多。而且，说来也奇怪，顾杨氏肚子里那个孩子现如今还动得很少，但是他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有福摸着顾杨氏肚子的时候动，就好像真的是在隔着肚子和有福打招呼一样。
    每当这个时候，有福就会欢呼，还招呼有墨和徐闲一起摸，不过，往往在有墨和徐闲将手覆上顾杨氏的肚子的时候，肚子里的小家伙就又不动了。有墨还好，他反正是只要妹妹高兴就好。徐闲则是沮丧得很，不止一次的唉声叹气，甚至还趁着有福有墨不注意，偷偷的贴着顾杨氏的肚子，悄悄给里面的小东西说，自己是他的未来姐夫，让他给自己一点面子。
    然后，徐闲就被重重的踹了一脚。
    徐闲高兴得撒着欢的在院子里跑，末了又拉着有福有墨絮絮叨叨，说二伯娘肚子里的小弟弟终于和自己打招呼了。
    有福就见不得徐闲的得意劲，抬起下巴问他：“你说，我弟弟怎么同你打招呼了？”
    “就我把脸贴在二伯娘肚子上的时候，他就同我打招呼了。”徐闲心虚的把说悄悄话这件事情给隐瞒了下来，他可不想被有福追问，更不想因此再被有福嫌弃。
    有福倒是没注意徐闲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而是有些气恼的说道：“哼！我弟弟才不是和你打招呼呢，他一定是不喜欢你拿脸贴着他，所以生气的踹了你一脚！”
    不得不说……有福你真相了。
    当然了，三个小朋友是不知道有福真相了的，但是并不碍着有墨点头承认事实就算有福说的那样，也不碍着徐闲沮丧而又着急的替自己辩解。
    然而，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二比一，徐闲依旧完败。
    当然了，哪怕是一比一，徐闲也只有完败的份的。
    不过，徐闲沮丧归沮丧，却还是不住的在心里偷偷给自己说，事情并不是有福说的那样，二伯娘肚子里的小宝宝确实是在和自己打招呼。
    毕竟，我可是他的未来姐夫呢！
    徐闲想着，又重新昂首挺胸了。
    几个孩子再一次聚集在顾杨氏的身边，围着顾杨氏的肚子你摸一摸，我摸一摸，时不时的‘探讨’一下，下一次小弟弟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好，攒足力气，同他们打招呼。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动静，有福还忍不住的瞪徐闲：“都怪你，一定是我弟弟踹你的那一脚太用力了，所以要休息好久才恢复得过来，要攒好久的力气才能同我打招呼。”
    有墨在一边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却用行动和眼神表达了自己对有福的支持。
    徐闲有点得意，又有点郁闷，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说，有福都会反驳自己，干脆什么都不说，只嘿嘿嘿的傻笑。
    果然，他这一傻笑，有福只嗔了一句“就知道傻笑”就不再呛他了。
    顾杨氏眉眼间全是温柔的笑意，看着几个孩子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笑闹，再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在生长着，她的心中就不由自主的，充满了愉悦之情。再也没有功夫去瞎想，自然也不会再莫名其妙的，就忍不住想哭了。
    她笑得多了，孩子们自然开心，孩子们开开心心的围着她，她就更开心了。
    而孩子们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除了出去挖草药赚钱，和‘帮着’他们四叔去下鳝鱼笼子之外，其他的时间都会和顾杨氏腻在一起，连吃饭都要和她坐一起。
    让顾家老爷子，都有些吃味了。
    老太太倒是欢喜。
    老二媳妇哪哪都好，忍得、让得、容得，也吃得亏。她和老三媳妇能相处得那么融洽，她这性子占了很大一条。就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总是喜欢背地里偷偷的哭。
    顾刘氏对此，一直都很无奈，也曾试图开解。可是，老二媳妇的性子就是这样，她越开解，老二媳妇就越要钻牛角尖。久而久之，她就只能假装不知道了。
    现在看孩子们成日里围着老二媳妇，让老二媳妇每天都乐呵呵的，老太太心里头算是松了一口大气。
    毕竟老太太是过来人，自己就生过八个孩子，养活了六个，见识也多。知道女人怀胎的时候总是哭哭啼啼的，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这样生下来的孩子容易夭折不说，就算是勉强养活了，孩子的身子骨也要差一些。
    前些日子老二媳妇总是动不动抹眼泪她也是知道的，可是她一不敢说，二不敢劝，就怕会适得其反。
    现在啊，总算是好了。
    老太太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双手合十，把周围庙里的佛菩萨都拜了个遍。
    想着只要老二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她一定挨个去还愿。
    【农女有福书友群：187638907(不是以前的群)】
    （还是有问题？）

 152.第152章 谁知盘中餐

    今年的水稻长势不错，稻穗都是沉甸甸的。瞅着顾成仁回来之后的第三天是个好天气，顾长庚决定从这天开始收稻子。
    一大早顾李氏就起来做了饭，吃完饭后，除了顾杨氏之外，全家出动。
    原本顾长庚是不让三个孩子一起去遭那份罪的，毕竟他们还太小了，但是三个孩子都坚持要去，顾长庚也只能答应了。
    不过说好了，只有在干田里头打的时候，让他们去帮忙搂割下来的水稻，水田里头是绝对不允许他们下去的。
    干田收水稻的时候是会提前把里面的水放干的，虽然还是比较湿，走路也会陷下去，但好歹不用担心蚂蟥的问题。虽然有干蚂蟥，可毕竟比较少。水田里头可不行，一不留神就会被蚂蟥叮住吸血，而且因为不会疼，往往要很久才会发现。
    他们大人还好，孩子可受不住，万一因此染了其他毛病，那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几个孩子听过顾长庚的形容，也都害怕被蚂蟥吸血，全都表示只在收干田里的水稻的时候帮忙。
    这个时候打谷子（水稻脱粒）主要依靠一种叫扮桶的木器。四方形，上大下小，比成人的小腿略微矮一些，长度则和一个中等成年人的高度差不多，一般要略长一些，宽的话则是比中等成年人的高度略短。全是木头做的，只有向上的一方是空的，同木桶差不多。
    好的拌桶是不会漏水的，关键时候还能当船用。
    作为现如今家中唯一的壮年劳动力，顾成仁当仁不让的扛起了扮桶。
    顾成信扛着一床大小适中的晒席。，这是竹子编的，主要用来垫在地上晒东西，但是这会儿是用来打谷子的时候做挡板的。把晒席放在扮桶里面，将扮桶的三面都围起来，只留打谷子的哪一面，免得谷子蹦到田里面去了。田里可不像旱地，谷子一掉下去，就捡不起来。
    顾长庚挑了两副箩筐，里头放着割水稻要用的镰刀。
    顾李氏也挑了一副箩筐。
    顾刘氏则提着一大壶煮了能清热的刺梨在里头的凉开水，还拿了个有盖子的茶碗。
    几个孩子倒是空手出门的。
    扛着扮桶不大看得清楚前面的路，只能看到脚下的一点点，以前家里扛扮桶这种事情都是顾成义做的，顾成仁并不熟悉，以至于扛起来走路就走得偏偏倒倒的。
    在村子里的时候还好，路比较宽，最多是迎面走来的人让着他一些。到了田埂上，路窄，好几次都差点踩空，掉田里面去。让后面的人担心不已。
    顾长庚甚至好几次说自己去扛，不过都被顾成仁拒绝了。理由很简单，他总不能一直不学着做这些事情。
    到了田边，他们先割开一片可以放扮桶的地方，然后把扮桶放到田里。
    顾成仁和顾长庚揽下了最重的活——打谷子。
    顾刘氏、顾李氏、顾成信割水稻。有墨、徐闲两个男孩子帮忙把割下来的水稻抱到扮桶边。
    有福最小又是个女娃，就让她站在扮桶边帮着递一下水稻。这是最轻省的活，然而还是不好受。
    稻叶子特别割人，不过片刻功夫，就在有福的手上、腿上、甚至是脸上，留下了许多浅浅的小口子。
    因为天热，有福的小脸红扑扑的。头上带着草帽，头顶热烘烘的。汗水顺着额头、发髻、脸颊往下滑，连头发根，似乎都在冒汗。泥浆在腿上糊了一层又一层，手上和脸上要少些，但是并没有幸免。
    湿的时候还好，干了之后贴在皮肤上，就会觉得痒，还有些疼，总想去挠，结果越挠越痒，还会把更多的泥浆弄上去，一会儿干了之后更难受。
    时不时的，会从稻杆上飞起来一只蝗虫，扑到有福的手臂上，打得手臂生疼。蝗虫落到手臂上之后，马上就会在手臂上一蹬，又飞出去。蝗虫的后腿特别有力，有福又是个细皮嫩肉的娃，被蝗虫的后腿蹬的时候，又会觉得疼。
    但是，这还不是最难受的。
    最难受的被蚊子咬。
    稻田里的蚊子特别多，有福的身边嗡嗡嗡的围了一圈，咬人的，不咬人的，黑压压的一片。还有其他的一些会咬人的，奇奇怪怪的小虫子。
    因为要帮着递水稻，手不空，有福经常只能站在哪儿，让蚊子咬，根本没法打，也没法赶。当然，赶了也没多大用，片刻之后这些蚊虫就又会围上来了。
    不到半个时辰，顾长庚就心疼得不行，直说：“有福乖乖，你还是回去吧，别在田里喂蚊子了。你三哥和徐闲哥哥把稻子抱过来，就放在你阿爷和三叔的旁边，稍微侧一下身子，弯腰就能拿到……”
    “不要！”
    饶是被蚊子咬得浑身上下又痒又疼的，有福也不肯真的就这么丢下大家，自己一个人去休息。
    在简洁明了的一个不要之后，有福又说：“阿爷和三叔打谷子已经很累了，再要侧着身子弯腰拿谷子的话，会更累的，要是拧着腰怎么办？”
    顿了顿，又道：“有福要心疼的。”
    顾长庚说道：“可是你这样子，阿爷才心疼呢。你啥时候吃过这种苦头……”
    有福倔强的摇头，说道：“不要！有福也是能吃苦的。大家都不怕，有福也不怕！”说着，看三叔把手中脱了粒的稻草丢了，便把手中的水稻递给他，又弯腰拿了一把水稻起来举着。
    看着有福那倔强的小模样，顾长庚没法子，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有墨和徐闲这才知道，有福被蚊子咬惨了，也都心疼起来，每次走到她身边，放下稻子之后，都会挥舞几下手臂，帮她赶一赶周围的蚊虫，而且还极其默契的岔开了抱水稻的时间，尽量不两个人同时到，这样才能多帮有福赶一下蚊虫。
    效果虽然有限，心意却是难得。
    一家人辛辛苦苦的干了一上午，累得腰酸背痛的，快到中午的时候，大家才收拾了东西，把脱下来的稻谷装到箩筐里头。
    顾成仁、顾成信、顾李氏一人挑了一担子稻谷。没有晒过的稻谷很重，只有顾成仁的箩筐里是装满了的，顾成信和顾李氏力挑的箩筐里都只装了半筐。
    顾长庚打了一上午的谷子，这会儿早就累得来腰都直不起来了，还拉着有福的小手问：“有福累不累？”
    有福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福累，但是没有累坏，阿爷才累坏了。”
    顾长庚摇头，哄着有福说：“阿爷没有累坏……”
    “阿爷撒谎！刚刚我都看见阿爷捶腰了。”有福说着，垫起脚，用小手替顾长庚捶了捶腰。
    顾长庚确实是累坏了，不只是他，一家人都累坏了。
    尤其是在下午又收了一下午的稻子之后。
    当天晚上，顾长庚把泡着的用来解乏的药酒拿了出来，除了顾杨氏之外，所有人都喝了一点。连三个孩子都苦着脸，抿了一小口。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嗯，这是题外话。）

 153.第153章 我这命真是不坏

    纯粹用人力打谷子，是一件相当累人的事情，而且也做不快。
    打谷子的时候，手上，腰上全都要使力，而且是使大力。得紧紧的握着稻杆，用力的将稻穗拍在扮桶内壁，还要得会使巧力，要不然，那稻穗上的谷粒就脱不干净不说，脱下来的谷粒还会乱蹦，蹦出扮桶之外就只能被糟蹋了。
    往年都是顾成义和顾成仁一起做这最重的活计的，顾长庚只是偶尔替一下手，让老二、老三可以轮换着歇息一下，有时候还会压着顾成礼，让他也打一会儿。
    今年只得顾成仁和顾长庚两人打，根本没有人替手，顾成仁都有些吃不消。更别说是顾长庚了。
    他是上了年纪的人，胳膊腿本来就不比青壮年，虽然咬牙坚持，可是到第三天就实在是打不动了。头两天他们才收了一亩三分田的水稻，而且还是干田，比水田里面好弄很多。
    顾成仁一再让顾长庚和顾刘氏休息半天，免得他们累坏了。
    可是天时不等人，这田里的水稻若是不抢着收回来晒干了，万一下了雨，没收回来的谷粒会被打落掉到田里再也捡不起来不说，就算是收回家里的谷粒，只要是没晒干，遇着几天连绵雨，那谷粒不是生秧就是长霉……
    就算后面晒干了，打出来的米也不好吃，而且吃那种米吃多了，人还容易生病。
    所以，哪怕身子骨再怎么受不了，再怎么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疼得来直抽抽，一家人也只能咬牙坚持。
    情况好一些的，反倒是三个孩子。
    他们做的事情本来就是最轻松的，加上年纪小，恢复快，头天明明累得来走路都不想迈步子了，晚上睡一觉，第二天一早起来，也依旧是活蹦乱跳的。
    顾杨氏也没闲着，挺着肚子帮着家里人烧水、做饭、还要打扫。做完这些，又要去晒场，看着谷子，免得被鸡啊鸭的，糟蹋了。
    幸好村子里大多都是顾家人，就算不是顾家人，这相处得也都还算好，一个晒场里头有好几家人放着晒席在晒自家的稻谷，大家都是轮流守着的。你有事我帮你搭着个眼睛，我有事你帮我看着一下。
    只是别人家做这种事情的，多是家里头的小丫头，因为太小了，没办法去田里面干活，只能在晒场守着。孩子都贪玩，哪怕是在家里头不受重视的小丫头片子也一样。顾杨氏到底是成年人，总归是不好和小丫头们计较，所以一天里头，倒是有大半天都是她在守着。
    她也是好心，在用筢子翻自家谷子的时候，还会替别人家也翻一翻，这样好让谷粒干得快一些。
    晒场边上有一颗不小的黄果树，一般翻完谷子，又没有鸡鸭来偷吃谷谷粒的时候，顾杨氏都是在黄果树下躲阴的。要不然她一个孕妇，还真会受不了。
    庆幸的是，第三天上午，陈大石再一次赶来了顾家村。
    这一次是他一个人来的。
    毕竟他们家里头也同样是在农忙收水稻，他爹能让他来岳丈家帮忙，已经是很通情达理的了。
    有了陈大石这个壮劳力的加入，顾长庚家收谷子，总算是快一些了。每天都能收个八九分田的水稻，而且有人替换了，也能稍微轻松一些。
    一家人加上一个陈大石，拼死拼活的，总算把水稻都给抢收了回来。剩下的，只等把这些粮食都晒干入仓，以及等着粮长派人上门来收秋税了。
    大家都黑了瘦了不止一圈，连最不容易晒黑的有福都被晒黑了。原本白白嫩嫩的手臂现在看上去，都有些像小麦的颜色了。顾杨氏拉着有福的手臂心疼得直叹气，有福却嘻嘻哈哈的，说自己在家里捂几天，就会白回去的。
    当天的晚饭，顾长庚特意让顾刘氏她们早早的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还把上次被有福他们拿来给他擦身子降温用去一些的好酒拿了出来，准备好好的和自家大女婿还有两个儿子喝一场。
    酒到酣处，顾长庚有些自得。他家这两个女婿都是好的，家里头遇到事情，这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实在是没话说。
    想着，顾长庚端起酒碗，将酒碗递到陈大石的面前：“来，大石啊，爹敬你，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了，若不是你来得及时，我们家这些个水稻啊，还收不回来呢。”
    “这几天又有些闷热了，瞅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若是不全部收回来，那田里的水稻打了水瓢不说，家里头这些，也得损失不少。真是多亏你啦。”
    陈大石慌忙站起来，双手举起自己面前的酒碗，恭恭敬敬的碰了碰顾长庚端着的酒碗，嘴里说道：“哎爹，您说的哪儿话呢，哪有长辈给晚辈敬酒的，应该我敬您才对。我敬您啊。”
    说着，将酒碗举到嘴边，抿嘴喝了一口。
    喝完又赞：“还是爹您这酒好，喝着真是带劲。”
    顾长庚点点头，说道：“不错吧？这是你妹婿孝敬我的，我平日里也是舍不得喝。哎呀，说起来我顾长庚的命也不坏，除了养出来那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之外，其他几个都是好的。连女儿女婿，都好得很，我这命不坏。”
    说着，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还是怎样，猛的喝了一大口酒，差点把自己给呛着。
    吓得顾刘氏连忙夹了一大筷子菜到顾长庚的碗里，说道：“老头子，你做啥呢？又没人和你抢，你喝这么急做什么？赶紧的吃口菜压一压。”
    “没事儿，我高兴，我这心里头高兴。”顾长庚略微有些大舌头的说道。不过，他说归说，却还是把顾刘氏给他夹的菜都吃了下去，然后才又端起酒碗来，喝了一口。
    又过了一会儿，顾长庚喝得来连脖子都红了，瞧着像是不能再喝了的样子。大家都不敢再劝他喝酒，甚至都说先不喝了，吃会儿菜再说。
    顾长庚却是不肯，一定要让他们端起酒碗来喝酒，不喝，就是不给他面子。
    这是真醉了。

 154.第154章 顾成礼的如意算盘

    有福有些担忧的看一眼顾长庚，然后冲着有墨使了一个眼色。
    有墨心中了然。
    两个孩子默契的同时从板凳上滑下去，三两步走到顾长庚身边。
    有福扑倒顾长庚怀里撒娇，顾长庚笑呵呵的放下酒碗，去摸有福的小脑袋。不过因为眼睛花，摸了好几下，他才准确的把自己的手掌，放到有福的小脑袋瓜子上。
    顾长庚揉了揉有福的小脑袋，有些含糊的说道：“有福今天……调皮，居然，居然还同阿爷躲起猫猫来了，这头晃来晃去的，晃得阿爷这眼睛都有些花了。”
    “不过，你调皮阿爷也喜欢，调皮的孩子聪明，我们有福啊，是个聪明的娃。”
    “我就说嘛，我们有福明明是福星转世，怎么会傻呢？”
    “不傻的，我们有福又乖又聪明，不傻的。”
    ……
    顾长庚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就变成了他自个儿在哪儿嘀嘀咕咕的了。
    有墨趁机把顾长庚面前的酒碗端走。
    顾长庚楞了片刻，呵呵笑起来，手指晃动着指向有墨，含糊的说道：“有墨也要同阿爷顽啊？你们这两个孩子今天怎么……”
    “哦，阿爷知道了，你们……你们这是不想让阿爷喝酒了啊？乖，不要顽皮了，阿爷今天高兴，要喝酒……有墨……有墨你把酒碗给，给阿爷端，端回来。”
    “端回来……”
    有福把头摇成一个拨浪鼓，赖在顾长庚怀里作势打滚，嘴里娇嗔的说道：“不嘛，不嘛，就是不让阿爷喝酒了，阿爷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李大夫伯伯说过，您不能喝太多酒的。”
    “您不能不听话的。”
    顾长庚看到有福摇头，就觉得有些头晕眼花，用力的甩了甩头，定了定神，才捧住有福的小脸说道：“好好好，不喝了，阿爷不喝了。有福乖乖，你可别再摇头了，你摇得阿爷头都晕了。”
    说着又笑，嘴里道：“这孩子，倒还管起阿爷来了。”
    “就该管着你，谁让你一喝起酒来，就不听人劝，喝醉了我可懒得伺候你！”顾刘氏说着，把自己的碗筷和有福的碗筷调了一下位置，又对有福说道：“有福，来，你坐阿奶这儿，看着你阿爷。”
    末了加重了一些语气：“好好管着他，不许他在喝酒了。”
    “嗯，好。”有福用力的点头，乖乖的应道。
    “你们啊，真是……真是……”顾长庚指了指顾刘氏和有福，一边摇头一边说。语气颇有些无奈，脸上却挂着心满意足的笑。
    顾长庚这边是心满意足了，顾成礼那边却是要闹翻天了。
    顾成礼干活，从来都是能偷奸耍滑，就偷奸耍滑的。
    从前一大家子人一起干活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换成了自个儿的小家，他也还是这样！
    扮桶扮桶他扛不来，也扛不动，扛不动不说，还要把扮桶一扔，冲着顾孙氏和两个孩子发脾气。到最后，那扮桶居然还是顾孙氏吭哧吭哧的，给扛到田里去的。
    路上不管谁瞧见，都是好一通嘲讽。偏顾成礼却是只把赖话当成好话听，只当那些人都是在夸自己，连脸都没红一下。
    到了田里，顾成礼又不肯做打谷子的重活，最后还是顾孙氏和顾成礼调了个个，他带着两个孩子割水稻，顾孙氏拼死拼活的打谷子。
    这还不算完，顾有庆被押着到了田里头，帮着割水稻，刚刚割了两下，就把手上划拉出好长一条口子，鲜血哧啦啦的往外冒。把顾有庆哭得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让顾孙氏心疼个半死。
    倒是连累了顾大丫，被顾孙氏一顿训，训她没把弟弟教会，害得他弟弟把手割伤了。
    顾大丫被骂了也闷着不吭声，只低头干活。可是到了下午，她就睡在床上，不肯出门了，任顾成礼和顾孙氏如何打骂，都动都不肯动一下。
    顾大丫不动，顾有庆更不会动了。更何况，他理直气壮的，谁让他伤着手了呢！
    顾孙氏也没法子，她总不能真把自个儿的孩子打死打伤吧。无奈之下，也只能扯着顾成礼，两个人下田了。
    没了两个孩子在一旁，顾成礼的动作更慢了。弯着腰割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要站起来歇一歇，捶着腰，哎哟哎哟的叫唤一通。
    他一个大男人，割水稻的速度，居然还比不上顾孙氏打谷子的速度。
    顾孙氏没法子，又只得打一阵谷子就去帮着割一阵，一天下来，他们最多能收两分田。
    再加上先前顾成礼就一直懒着不肯动，他们家硬生生的，比别人家晚了整整两天才动手收水稻。
    到如今顾长庚把水稻都收完了，顾成礼家收回去的稻子，还不足两亩。
    眼瞅着天气又闷热了起来，似乎是要下雨了，顾孙氏真正是急得来都上火了，嘴里头全是水泡，说句话都疼。
    连顾大丫都‘不计前嫌’的再次下了田，顾有庆也肯帮着去抱谷子、递谷子了，顾成礼都还是慢悠悠的，一点都不见着急。
    当然了，他慢也有他慢的理由。
    眼瞅着老头子他们的水稻都收回去了，已经都闲了下来，只要他上门去哭个弱，说几句软话，求一求老头子，老头子也不可能真放着他不管。
    这天底下可还没有那个当爹的，会真放着自个儿的儿子不管呢。
    自个儿可是他的亲儿子，是成仁、成信的亲大哥，是陈大石的大舅子！
    他们还能不管自己？
    就算他们不想管自己，可老头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庄稼活，对那些个庄稼，可是有不浅的感情的。
    自家现在田里的那些水稻，还是老头子自己亲自挑的谷种，撒的种谷，栽的秧子呢。
    他还能眼睁睁的看着田里头已经熟透了的稻子，被雨水给打落了陷到泥里头去？那可是暴遣天物，要遭天谴的！
    他肯定舍不得！
    也正因为心里头打着这些算盘，顾成礼才一直优哉游哉的，丝毫不担心自己家的水稻会收不完。
    所以，一看到顾长庚她们把田里的水稻都收回去了，他就连活都不干了。背着手就溜达着回了家，完全不管顾孙氏在他身后，是如何的暴跳如雷。
    也不管两个孩子看着他的背影时，眼睛里头不由自足的，流露出来的鄙夷之色。

 155.第155章 您打我，您打死我吧

    顾成礼回家睡了一觉，掐着平日的饭点，往老院子这边走来了。
    得亏今儿个收工早，顾刘氏她们做饭也做得早。顾成礼过来的时候，大家今本上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要不然真真是败坏了胃口。
    顾成礼却很失望，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剩肴，说道：“阿娘，您今儿个怎么做饭做得这么早啊？这就吃完了……我都还没吃呢。”
    顾刘氏冷声道：“我什么时候做饭，要你管吗？”
    “你吃没吃，和我有什么关系？”
    “太有关系了啊娘！您是不知道，最近这些天我们一天到晚忙都忙死了，一家四口都在田里头泡着，做饭都没时间。每天累死累活的回去，那有什么心思做饭啊，只能胡乱做点东西哄哄肚子。”
    “根本没什么有油水的东西吃，每天那么重的活，又没油水吃，可是辛苦死您儿子了。”
    顾成礼一边说，一边觍着脸往顾刘氏身边凑，又把手臂给顾刘氏看，嘴里头说道：“不信您看，您儿子我是不是都瘦得来快没人形了？”
    顾刘氏皱着眉头，没好气的说道：“一边儿去，我可没功夫搭理你，你瞅瞅这屋子里，那个不是黑了瘦了一圈？至于你……我还真没瞧出来你哪儿瘦了。”
    顾成礼依旧觍着脸，装模作样的道：“哎哟我的亲娘哎，我可是您儿子啊……您怎么就不疼疼我。”
    顾刘氏冷声道：“疼你？疼你我还不如疼条狗呢！”
    有福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成礼故意做出一副尴尬的表情，又往顾长庚身边凑，讨好的说：“爹，您看看我娘，这是还和我置气呢。我都不怪她往我头上倒鱼刺的事情了，她老人家倒是一直记着仇。”
    顾长庚扳着脸问道：“你来干嘛？”
    顾成礼就等着顾长庚这句话，当下就换了一个哭腔，假假的嚎道：“爹啊，儿子对不起您啊……您对儿子一片爱护之心，可儿子却……却没办法保住您分给儿子的东西……”
    “您是知道的，儿子我身体不好，做点重活就腰疼。可是，一想到爹您当初对儿子的教诲，要儿子勤劳做人。所以，哪怕腰疼得都快要断了，我也都始终忍着，在田里头咬牙干活。”
    “可是……可是没什么用啊。”
    “活儿实在太多了，我和孩子他娘怎么都做不过来。两个孩子看不下去，都帮着去田里头干活了。”
    “眼瞅着我们大丫都快嫁人了，我真怕，真怕她晒黑了，到时候惹得未来姑爷嫌弃。”
    “好几次都想着让她回去，可没法子，地里头那么多稻子不收回去，别的不说，头一个就是对不起阿爹您啊。”
    “那些稻子可是阿爹您辛辛苦的，亲自挑的谷种，亲自撒的种谷，亲手栽的秧苗啊……我怎么能，怎么能让阿爹您的心血白白浪费呢……”
    “可是阿爹，儿子没用啊，我们真的，真的收不过来那些稻子了。”
    “眼瞅着这天又闷热起来了，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下大雨，这雨一下下来，田里头那些稻子若是收不回来，都要被打落到泥里头，打了水瓢……”
    “我，我如何还有脸面来见您啊……”
    说着，作势要哭。
    顾长庚脸色铁青，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来又握紧。
    有福转过身来，一脸‘崇拜’的看着顾成礼，状似天真的说道：“大伯，我觉得您，挺有脸面的啊。”
    有福一接话，顾成礼也不管她说的是什么，语气如何，只做出一副欢喜的模样说道：“哎呀还是我们有福乖，知道疼大伯，大伯当初疼你，可疼得不亏。乖，快去给大伯拿双筷子来，让大伯随便吃点东西，可把大伯给饿坏了……”
    说着，还把有福抱下凳子，自己一屁股挨着顾长庚坐了。
    一时之间有福都惊呆了，膛目结舌的看着顾成礼半晌，还是顾成礼催促她去帮他拿筷子，才回过神来。
    有福定定神，看着顾成礼说道：“大伯，您可真厉害，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你了……”
    “哎大伯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啊，乖，不要说这些了，快去给大伯拿双筷子来，大伯以后给你买糖吃。”说着，顾成礼伸手要去摸有福的头。
    吓得有福连忙往后退，一直退了好几步，都快退到神龛边了，这才说道：“不是大伯，我原本以为您分家的那天，就够无耻的了，没想到，您还能更无耻。您这脸皮，得比石头坡还要厚吧？”
    说着，有福还用力的张开双臂比了比。
    顾成礼黑了脸，看着有福说道：“你这小破孩子，瞎说啥呢？有你这么说长辈的吗？我告诉你，你这是不孝！”
    “你才是不孝！”顾长庚挥手就往顾成礼脸上打去，嘴里怒道：“有福说得没错，你这脸皮比石头坡还厚！”说着，劈头盖脸的往顾成礼头上脸上打去。
    “爹，爹，您这是做啥啊？有话好好说啊……您是读书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啊！”顾成礼狼狈的伸出双手抱着头，从板凳上跳起来，嘴里嚷嚷道。
    顾成礼跳起来之后，就跑开了一些，不过想着田里头那些还没收回来的稻子，到底还是舍不得就这么跑出去。
    “读书人？君子？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君子！我就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我还打不死你了我！”顾长庚说着，又把鞋子脱了下来，追上顾成礼，再一次劈头盖脸的照着顾成礼打去。
    跑又不能跑，又不能真就这么给老头子打，顾成礼没了法子，干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抱着顾长庚的腿嚎啕大哭：“爹啊，您打我吧，您打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啦……”
    “您以为您把我分出去之后，我的日子真的就好过吗？村尾那屋又闷又热，蚊子苍蝇到处都是，老鼠也多，一下雨，屋里就跟一块田一样，还离其他人家远，有什么事情都叫不应……”
    “我原本想着，等收了秋粮之后，卖一些粮食，好把那房子好好的修缮一下，免得明明在屋子里坐着，还要受那日晒雨淋的。然后找人打点石头，垒个围墙，再砍一点荆棘在周围插着，好歹也能安全一些，不会让人随随便便的，就进了屋。”
    “可若是粮食收不回来，我们一家大小饿肚子不说，房子和围墙都没办法弄啊，只怕有庆半夜被拐子走了，都没人知道……”
    “爹，您打我，打死我吧，我没脸见您，也没脸见您可怜的孙儿，我不活了，您打死我吧！”

 156.第156章 非把你这脸皮剥下来

    听到顾成礼的话，顾长庚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顾成礼以为他已经心软，正想着要再接再厉，顾长庚就开口了。
    “老婆子，你去把剪刀拿出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剪刀能不能剪得开。”
    顾成礼身子一僵，有些被吓住了。
    但是，一想到那些没有被收回家去的水稻，他就只能不停的安慰自己，老头子只是在吓唬自己，并不是真要对自己怎么样。
    毕竟，自己可是他的亲儿子。
    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样一想，顾成礼就又硬着头皮，抱着顾长庚的腿，继续嚎啕大（假）哭。
    顾长庚一开口，顾刘氏就站了起来，果真去里屋找剪刀去了。
    刚刚接过顾刘氏递给自己的剪刀，顾长庚就一把抓住顾成礼的头发，拿了剪刀往他脸上戳去。
    嘴里还重复着与之前说过的相类似的话：“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这脸皮，会不会比剪刀还硬。”
    看老头似乎是来真的，顾成礼当真是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松开抱着顾长庚的大腿的手，一边伸手去挡剪刀，一边拽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往回扯。等把头发扯回来之后，他的脸上已经被顾长庚拿剪刀划了一道口子，手臂上的口子更是不少。
    感受到那些口子上传来的疼痛，顾成礼大骇，吼道：“爹，你疯啦！你真疯啦！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吗？我是你儿子！”
    “我就是疯了，你这条命是我给的，我只当我没生过你这畜生，我今天非把你这脸皮剥下来不可！”顾长庚咬牙切齿的说着，说着，再次将剪刀戳向顾成礼。
    顾成礼吓得哇哇大叫，连滚带爬的往外逃，一边逃，一边喊：“救命啊，我爹他疯了，他要杀人啦，救命啊……”
    并没有人理会顾成礼就是了。
    顾刘氏看到剪刀上的血，暗暗有些心惊，忍不住道：“老头子，你，你还真动手啊……”
    顾长庚并不回话，脸上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身子晃啊晃的，有些摇摇欲坠。片刻之后，他茫然的松开手，手上的拽着的一缕头发和一把剪刀，一起往地上落去。
    一家子人这才觉得不对。
    “阿爷！”有福先反应过来，率先跑到顾长庚的身边，将他扶住。
    “爹！”
    “老头子！”
    “老头子，你没事儿吧？你可别吓唬我……”顾刘氏慌乱的唤道，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顾成仁开口说：“娘，您别担心，我爹他不会有事的。我先把他抱回屋去躺躺。”
    顾刘氏这才醒悟过来，连忙点头，又急急说道：“嗯，对，快，把他抱回屋，让他躺躺。成信，大石，快给老三搭把手。”
    顾成仁在顾成信和陈大石的帮助下，把顾长庚抱回了屋去，顾刘氏打了半盆凉水又拿了洗脸的帕子，跟在后头，几个孩子也一脸担忧的跟着进了屋。
    顾刘氏把湿帕子搭到顾长庚的额头上，有福拿了扇子给顾长庚扇风。然而，顾长庚却丝毫反应都没有。
    顾刘氏越发惊惶，喃喃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说着，扭头去看顾成仁：“成仁啊，你快去，快去李家村，把李大夫请来，快去！”
    有福站在顾刘氏身边，轻轻的拽了拽顾刘氏的手，说道：“阿奶，要不，您试试掐一掐阿爷这里吧……”一边说，一边比了一下鼻子下面，人中（穴）的位置。
    顾刘氏这才想起这个来，连连说道：“对对，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掐顾长庚的人中。
    “咳咳……”
    好半晌之后，顾长庚一阵猛咳，偏着头，半个身子探到床外，嘴里头发出唔唔的声音。
    顾刘氏连忙让顾成信把痰盂拿过来，递到顾长庚嘴边。
    吐出一口痰来，顾长庚放平身子躺好，嘴里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喃喃说道：“这个祸害……”
    顾刘氏连忙问：“他爹，你咋样了？”
    顾长庚刚刚虽然人没反应，其实还是有知觉的，所以顾不得回复顾刘氏，就转头看向顾成仁，急切的说道：“老三，你可千万别去请大夫，爹没事儿了，就是让一口痰给迷住了，咳出来就好了，不用请大夫的。”
    现如今，家里头哪里还有钱能让他去请大夫啊。
    像是看穿了顾长庚的心思一般，顾成仁开口说道：“爹，这些日子农忙，大家都忙着收稻子，城里头应该没什么短工，短工的价钱必然要比平日里贵。我想着，要不，我去县城里头，帮一阵子短工吧。”
    “好歹也能赚点钱回来，贴补贴补。”
    顾李氏一听就急了，把顾成仁的衣袖一拽，压低声音说道：“他爹，你说啥呢？在家千日好，出门好作难。哪有刚回来，就又要出门的……”
    “再说了，这刚刚收完水稻，人都累脱了一层皮，再出去帮短工，你还要不要你的身体啦？你若是累垮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又该指着谁去？”
    我们娘仨，又该指着谁去？
    顾长庚先看了一眼顾李氏，然后才将目光转向顾成仁，说道：“是啊成仁。你媳妇说得对，身体才是最重要，你若是累垮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
    “再说了，帮短工能赚几个钱？”
    “你还不如在里头休息两天，回头把坡上的地收拾出来，眼瞅着豆子就快要能收了，萝卜白菜也该种下去，你若是帮短工去了，地里的活全都要落到我们这一帮子老弱妇孺身上，你于心能忍？”
    “难不成，你还真指望着你大姐夫，一直在咱家帮忙啊？”
    陈大石憨憨的笑，接话道：“爹，一直在这儿帮忙也没啥，只是要给我爹带个话回去。”
    “爹……”顾成仁还想再说些什么。
    顾长庚摆摆手，说道：“行了，这事儿我说了算，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你给我好好的在家里头待着。实在要是闲不住，你就帮着你四弟编些鳝鱼笼子吧。
    “是啊三哥。”顾成信笑嘻嘻的点点头，看着顾成仁说道：“你还不如帮我多编几个鳝鱼笼子呢，我给你说啊，有福的运气可好了，她放的鳝鱼笼子总能有不少的收获，之前我们就只是卖鳝鱼，每天至少都能卖好几十文钱，可比你去帮什么短工强多了。”
    顾成仁忍不住说道：“鳝鱼总有被抓完的时候，咱们总不能光指着这个事情去赚钱吧……”
    “行了，我心里有数。”顾长庚说着，就挥手示意大家出去。

 157.第157章 顾成礼我宰了你

    顾成礼连滚带爬的出了老宅的门，跑出院门之后，扭头冲着院子里头呸呸吐了好几口唾沫，这才愤愤的捂了脸回家去。
    顾孙氏和两个孩子刚刚回来，正在院子里洗手。
    顾成礼见了就骂：“这都啥时候了？还磨磨蹭蹭的，还不快去做饭？你们这是要饿死老子吗？累死累活一整天，回来连口热饭都没得吃，要你们干嘛使的？”
    顾孙氏和顾有庆、顾大丫在田里头干了一整天，都累得精疲力尽的，见顾成礼明明先回家，什么都没干不说，还要倒打一钉耙，全都气得不行。
    顾有庆和顾大丫还好，敢怒不敢言。
    顾孙氏的活可是比顾成礼还重的，真的是累极了，心情本来就不好，闻言猛的站起来，几步跨到顾成礼的身边，指着顾成礼的鼻子就开骂：“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半下午你就扔下田里头的活走了，不知道是上哪儿游手好闲躲懒去了，躲到这会儿才操着手回来，你还有脸骂我们？顾成礼，这日子你是不是真不想过了？”
    手指都点到顾成礼的鼻子上，戳着顾成礼的鼻尖了。
    顾成礼本就不是善茬，更何况这会儿他心中有气，当下就把顾孙氏一掀，指着顾孙氏骂道：“你这臭婆娘你是不是的？老子游手好闲？老子啥时候游手好闲过？”
    “我告诉你，别争做眼睛说瞎话，老子半下午走那是去做正事去了！”
    “你以为全部都像你一样的蠢笨？整个就一猪脑子，只知道吭哧吭哧的闷头干活。你也不想想，你就算再怎么吭哧吭哧的干活，哪怕你变成一头牛，你能赶在下雨之前，把田里的稻子都收回来吗？”
    顾孙氏被顾成礼掀得一个踉跄，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摔得屁股生疼。再听到顾成礼的话，越发的忍不住了，嗷的一声就爬起来，张牙舞爪的扑向顾成礼，双手做爪子样，照着顾成礼头上脸上挠去，一边挠，一边骂：“我猪脑子？我只知道吭哧吭哧的干活？那也比你这个好吃懒、做光说不做的懒骨头好！”
    “我猪脑子？”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个得德性，我猪脑子？你连猪脑子都不如！”
    “你就是一头蠢驴、一头瘟猪！”
    “你想法倒是多，可光想不干活有什么卵用啊？那田里头的稻子能长了腿，自个儿跑回家来吗？”
    顾成礼在老宅的时候被顾长庚一顿打，本来就火大得很，这会儿再看自家婆娘不问青红皂白的，给自己来这么一通抓挠，再也忍不住，将顾孙氏重重一推，直接再一次把顾孙氏推在了地上，自己也骑到顾孙氏身上，劈头盖脸的朝着顾孙氏打去，一边打一边骂：“我说你这个疯婆娘，你还敢打老子了，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顾有庆和顾大丫在顾成礼被打的时候，都在一边看戏，这会儿见自家阿娘被打了，也都忍不住了。
    尤其是顾大丫，毕竟从小到大顾孙氏可以说是唯一一个疼她的人。
    所以，一看到顾孙氏被顾成礼骑在身上打，就冲着顾成礼冲了过去，一边拉一边喊：“爹你干啥？你有本事把力气使到收稻子的时候，你打我娘算啥啊……”
    顾成礼恶狠狠的一挥手，将顾大丫甩开，嘴里骂道：“滚开！你这个赔钱货！你还有胆子管老子了？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收拾了这个臭婆娘，再来收拾你！”
    “不准你打我娘！”顾有庆再怎么混蛋再怎么自私，对顾孙氏还是挺有感情的，毕竟顾孙氏也是真心的疼他的人。这会儿看到她被顾成礼打，眼睛都红了，嗷的一声冲到顾成礼的身边，抓着顾成礼的胳膊，张嘴就咬。
    顾成礼吃痛，一边扯自己的手臂，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打顾有庆的头，嘴里骂道：“哎哟你这个小畜生，反了你了……松口，你给老子松口！”
    顾孙氏从来都是最疼儿子的一个，看到顾有庆被顾成礼照着头打，心疼得不行，整个人都愤怒到了极点，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生出来一股子力气，居然直接将骑着在自己身上的顾成礼给掀翻了，不仅如此，还翻身骑到了顾成礼的身上。
    顾大丫和顾有庆本来下午的时候对自家这个懒得令人发指的阿爹就是一肚子怨气，后来看顾成礼打了自己的娘，还打骂自己，更是对他心生恨意，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孝道不孝道的了，一起上前帮着顾孙氏把顾成礼压制住。
    原本顾成礼被顾孙氏压着的时候，还能挣扎，甚至能还手，这会儿被他们母子三人联手压住，别说还手，就是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只能嗷嗷的叫着，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反抗，一边大声骂。
    “顾有庆你这个王八犊子，养不家的白眼狼，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你居然敢打老子，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这是要被天打五雷轰的！”
    “顾大丫你这个臭丫头，你和顾有庆那个小王八犊子一样，你也是要被天打五雷轰的你信不信，赶紧的给老子滚开！再把你娘拉开，要不然老子非把你卖到那些下三滥的地方去不可！”
    “还有顾孙氏你这个疯婆娘，快点把老子放开，要不然，老子饶不了你，老子非得休了你，到时候看你那没良心的哥哥嫂嫂，能不能赏你一口潲水喝！”
    “不不不，老子不休你，老子要把你和顾大丫那个臭丫头一起，卖到窑子里去，让你们被千人骑，万人跨，看你们还敢不敢打老子！”
    听到顾成礼嘴里那些话，顾孙氏只觉得鲜血直往头上冲，连脑门上都在喷火，彻底的怒了，吼道：“顾成礼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你！你……”
    “老娘跟你拼了！”
    一边吼，一边照着顾成礼的脸色身上抓、挠、掐、捶……
    就这样，顾孙氏还是觉得不解气，又冲着顾有庆喊：“有庆，你去，把菜刀给我拿出来！”
    说着，恶狠狠的拽着顾成礼的头发，将他的头拼命的往地上撞，凶神恶煞的说道：“顾成礼你这个王八蛋，黑心黑肺没良心的畜生，卖女儿？你也说得出口！你看老娘弄不弄得死你，反正弄死了你，老娘大不了给你偿命，看你变成鬼还有没有法子卖我的大丫！”
    那语气里头的狠戾和凶悍，半点都不掺假。

 158.第158章 老宅那边铁石心肠

    顾成礼这才觉得害怕了，眼泪鼻涕一下子全都出来了，呜呜的哭着，求饶起来。
    “孩子他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我混账，我该打，我胡言乱语，我打胡乱说。”
    “孩子他娘啊，我就是急糊涂了才口无遮难的说胡话，你打也打了，挠也挠了，就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你就把我当成个屁，放了得了。”
    又喊：“有庆啊，乖儿子，你可不能听你娘的，千万不能去拿菜刀啊。”
    “大丫，好闺女，爹错了，爹就是吓唬你的，你可是爹的亲女儿，爹就是再怎么禽兽不如，也不能把你卖去那种地方啊……”
    “你最多再过两年，就要出嫁了，爹就算是为了给亲家一个交代，也不会对你咋样的啊！”
    “孩子他娘，你千万要想开啊，不能做傻事，你想想咱闺女，你再想想咱儿子。”
    “咱们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让两个孩子怎么办啊？”
    “没爹没娘的孩子本来就可怜，老宅那边现在又都是些铁石心肠的，你让咱们这一双儿女怎么活啊？”
    “尤其是咱有庆，他可还小呢！”
    顾成礼的话，到底让顾孙氏冷静了下来，没有再对顾成礼喊打喊杀的了，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心里头的各种情绪却是齐齐的往上涌来。
    担忧田里的稻子收不过来，眼看着就要烂在田里。
    恨自家男人不争气，又懒又没半点担当不说，还学会了窝里横，有点不如意的事情，就拿自家婆娘儿女撒气。
    伤心自己命苦，爹娘走得早，兄嫂拿自己当眼中钉，肉中刺，她出嫁这么多年，从来不让自己去娘家走动不说，连句话都给没自己递过。
    难过自己这一双儿女，好好的孩子被他爹给带歪了……
    又欣慰好歹这两个孩子，到底还是会心疼自己。
    还后怕自己先前差点真把顾成礼给宰了，到时候两个孩子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一时之间，顾孙氏那叫一个百感交集，怎么都没办法再也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瘫坐在顾成礼的身上，扯着嗓子就嚎啕大哭起来。
    顾成礼知道，这会儿他只要轻轻的一掀，就能把顾孙氏从自己身上掀下来，可刚刚顾孙氏那要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凶悍狠戾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可是一点都不敢再刺激顾孙氏，只能老老实实的爬在地上，给顾孙氏当个人肉垫子。
    顾大丫和顾有庆刚刚几乎都吓傻了，这会儿看自家阿娘坐在阿爹身上嚎啕大哭，都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之后，顾大丫才说：“阿弟，你在这儿看着一些，别让阿爹再欺负咱娘，姐去做点吃的。”
    听到顾大丫的话，顾有庆的肚子顿时咕噜咕噜的一阵猛响，他这才感觉到饿，看着顾大丫点点头，应道：“嗯，好……阿姐你去吧。”
    说着，低头去看顾成礼和顾孙氏，当真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腿都有些软了。
    他刚才，差点，差点就真去厨房拿菜刀了……
    顾有庆越想越怕，最后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
    顾大丫从前在老宅的时候，是不做饭的。但是她会。当初老太太教她，她就闷不吭声的学着，反正也不说自己学会没学会，老太太教多少，她就学多少。
    虽然没把老太太做饭的手艺学个十成十，但四五成还是有的。
    四五成听着不多，可老太太是富裕人家出身，当初家里头请了专门的人来教过的，在做饭烧菜这些事情上，比普通的农家妇人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
    也就是说，顾大丫其实也挺会做饭的，至少，比她娘顾孙氏做得好吃得多。
    只是平日里她没怎么做而已。
    所以不过两刻钟的时间，顾大丫就做好了饭。
    煮了稀饭，烙了饼，还炒了两个菜。
    做好饭，顾大丫就喊：“阿娘，阿弟，你们再把手洗一洗，进屋吃饭了。”
    硬是没叫顾成礼一声。
    不过，顾成礼向来脸皮厚，他可不管顾大丫有没有叫他，等顾孙氏从他身上起了之后，他就跟着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和灰，想了想，到底还是把手和脸洗了，就进屋准备吃饭。
    坐到平日坐的主位上才发现不对劲，自家婆娘和儿女面前，一人放了一个碗，装了满满的一碗稀饭，还一人拿了个饼在啃。他面前，却是连双筷子都没有。
    顾成礼抬手就要拍桌子，但是他手臂疼得厉害，顿时就想起刚才的事情，一下子就怂了，嘟囔道：“咋还不给我舀饭呢？筷子也不给我拿一双……”
    一边嘟囔，一边灰溜溜的自己去洗碗舀饭去了。
    吃过饭，顾成礼丢下碗筷就要下桌子，结果顾孙氏猛的一敲桌子，吓得顾成礼又坐了回去。
    “洗碗！”顾孙氏看着顾成礼，干脆利落的说道。
    顾成礼把脖子一缩，嘟囔道：“那有大老爷门儿洗碗的……”
    顾孙氏再次重重的一拍桌子，大声道：“你洗不洗？”
    顾成礼这会儿不敢惹顾孙氏，几乎将脖子缩到肚子里，小声道：“洗，我洗还不成吗……”
    等顾成礼好不容易洗了碗出来，顾孙氏这才有功夫问顾成礼，他半下午的时候，去干嘛去了。
    顾成礼不敢说自己在家里头睡了一觉，只说自己去了老宅，想求老爷子他们帮着收一下田里的稻子。
    顾孙氏一听，倒是关心起这事来，看着顾成礼急切的问：“那咋样？老头子答应了吗？”
    一说到这个事情，顾成礼就是一肚子的怨气，极其不满的说道：“答应什么啊……你是不知道，老头子现在都变成铁石心肠的人了，我都跪着求他了，他居然还是不肯答应。而且啊，不答应不说，还拿了剪刀要剪我的脸，说要把我的脸皮揭下来……”
    “得亏我跑得快！要不然我这脸非得被老头子剪得稀巴烂不可！”
    说着，倒是忘记了先前和顾孙氏打架的事情，把手上和脸上被剪刀戳出来的口子指给顾孙氏看，又道：“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回来啊……”
    顾孙氏忍不住愤愤：“这个死老头子，还真是铁石心肠。咱们这都着急上火、火烧房子了，他们还见死不救，空着也不肯来帮帮忙……”
    “可不是嘛！”顾成礼附和着点头，却不敢太用力，实在是头和脖子都疼得厉害。

 159.第159章 挨家挨户去求人

    “那你说现在咋办？”一想到自家田里那些稻子，顾孙氏就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全都在一抽一抽的疼。
    “还能咋办，只能去求人了啊！”顾成礼说着，想到顾孙氏的娘家完全借不上力，忍不住又埋怨：“你说说你，当初怎么就没想着和你那娘家哥哥搞好关系呢……要不然，咱们也不至于……”
    顾孙氏一听就来气，说道：“不至于，啥不至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他打我生下来那天起，不，是打我还在娘胎里起，就看不惯我，我还怎么和他搞好关系？”
    顾成礼怕顾孙氏激动起来，又要喊打喊杀的，忙到：“瞧你，我不是就随口说说嘛，只是觉得可惜，又不是真的要怪你。”
    顾孙氏瞪一眼顾成礼：“你还说！”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了。”顾成礼连忙示弱，顿了顿又道：“一会儿啊，我就带着有庆出门……”
    一听顾成礼这么晚了还要带顾有庆出门，顾孙氏就不满的打断他，说道：“你带有庆出门干啥？他累了一天了，你还不让他歇会儿？”
    顾成礼叹一口气，说道：“还能干嘛啊，我带着他去挨家挨户的求人呗。求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看在咱们有庆还小的份上，搭把手，帮个忙，帮咱们把地里的水稻都收回来。”
    顾孙氏质疑道：“能有人答应？”
    “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都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血脉宗亲，总不可能每个人都是铁石心肠吧……”顾成礼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
    他就算再怎么不要脸，也还是知道，现在村子里的人因为他分家的事情，对他颇有怨言。这事儿他自个儿是觉得委屈的，毕竟这是他们自家的事，又没碍着旁人家，那些人凭什么对他有意见呢？
    不过，委屈归委屈，他还是没傻到把这些话说出来。
    顾孙氏有些不愿意，心疼的看一眼儿子，说道：“你这不是拉着我们家有庆去丢人吗……”
    顾成礼没好气的道：“那你说怎么办？”
    顾孙氏自然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的，期期艾艾的拉了顾有庆的手，一脸心疼的问：“儿子，你说呢？”
    顾有庆看看顾孙氏，又看看顾成礼，想着在田里干活的那些辛苦，一咬牙，说道：“我同阿爹一起去。”
    顾成礼一听就冲着顾有庆竖大拇指，嘴里说道：“哎！不愧是我儿子，通情达理，能屈能伸，好样的！”
    见自家儿子都同意了，顾孙氏也不好再拦着，只能让顾成礼带着顾有庆出门了。
    顾成礼有点心虚，所以带了顾有庆出去之后，都是指使顾有庆先去叫门的。村子里的人看着顾有庆还好，多少还有点好脸色，结果一看到顾有庆背后的顾成礼，脸一下子就变了。
    态度好一些的，听一听顾成礼的来意，然后冷嘲热讽一番。
    态度普通一点的，看看顾成礼就把人往院子外面轰，然后砰的一声，把院门关上。
    态度差的……态度差的那都是直接端了洗脚水、潲水什么的，往顾成礼身上泼，弄得他浑身水淋淋的不说，还一股子馊臭味、脚臭味。
    顾成礼原本还想着要借着这副摸样去给自己博几分同情，没想到接下来的待遇也依旧是一样的。
    总之一句话，他转遍了整个村子，连那几家外姓人家里头都去求了，结果硬是没有一个人肯答应他，给他帮忙的。
    顾成礼垂头丧气的回家，顾有庆嫌弃他身上的味，只远远的跟着，不肯上前。
    顾孙氏一直站在屋子外头等着，见到他就迎上来，还没说话，就赶紧捂了鼻子，随后问道：“有庆呢？”
    顾成礼没好气的说：“后头跟着呢，嫌弃我这一身的味……”
    “那就好。”顾孙氏说着，就要越过顾成礼去接顾有庆。
    顾成礼心中阵阵气闷：“我说，你适可而止啊。我这么大一个活人，浑身湿哒哒的站你跟前，你也不说关心关心？我这是为谁啊这是……”
    顾孙氏远远的看着顾有庆回来了，心里头放下心来，倒是有功夫搭理顾成礼了，捂了鼻子和嘴问：“你这是咋整的？怎么弄一身的臭味回来？还有，究竟有没有人答应，帮咱收稻子啊？再不想办法，雨落下来，可就晚了啊……”
    “怎么弄的？被人给泼的呗……”顾成礼没好气的说道。
    说着顿了顿，又道：“至于说稻子，我也没办法了……反正没人答应，就那么着吧。”
    顾有庆这会儿刚好走到能听到他们说话的位置，闻言大声道：“阿爹，阿娘，要不，咱们干脆拿钱请人帮咱们收吧？”
    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然而，让顾成礼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哪怕是出钱，也没人肯帮忙，连隔壁村的人，都不肯来！
    其实，这也正常。
    俗话说得好，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
    这时候的老百姓对于那些坑蒙拐骗偷的人，都能包容，反正只要不祸害到自家头上来就行了。而这个时代的人，哪怕是那些罪犯，也都讲究个兔子不吃窝边草，大多不会祸害同村同族的。
    所以，有时候衙门里头的人下来查案，同村同族之间，都是能帮着遮掩，就会尽量的帮着遮掩。
    但是对于那些不孝或者（淫）（荡）的人，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能忍的！
    顾成礼的不孝之名已经传遍了附近的村子，现在别说是在自己村子里了，就算是在邻近的村子里，那都是受千夫所指，众人唾骂的。
    只是顾成礼自己，还不太肯认清现状而已。
    最终没人帮忙的顾成礼他们只得想了个笨办法，先不管稻谷脱粒的事情，只拿了镰刀什么的，把稻穗割下来，收回去，至于脱粒，等回头慢慢弄吧……就算到时候弄不干净，也好过烂在田里啊。
    然而，哪怕是想了这样的法子出来，他们也没能把水稻全都收回来。
    大雨来的时候，他们还有两亩多的稻子，没能收回来，全都打了水瓢。
    顾孙氏急得冒着大雨割谷子，但这并没什么用。当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就发起了高烧。

 160.第160章 我娘生病了我爹不管

    其实顾长庚还是有些不忍心的，但是想到顾成礼做的那些混账事，他又强迫自己，把心肠硬了起来。
    只是，到底……
    还是忍不住叹气啊。
    那么多亩田呢，其中还有好几分是水田，今年稻子长势好，干田的产量都不低，更何况是水田，两亩多田……至少能收，能收四担粮……
    多可惜啊。
    顾长庚望着从屋檐上流下来的水时不时的叹一口气，有福和有墨一左一右的坐在顾长庚的身边，连平日里最喜欢的，围着顾杨氏摸有福弟弟的胎动的事情都不参与了。
    顾长庚叹一口气，有福和有墨就互相望一眼，两个孩子的小脸都不由自足的皱成团。
    好半晌之后，有福才总算想了个事情出来，问道：“阿爷，您今天不给三哥哥讲书了吗？”
    往日里每逢下雨不能干活的时候，顾长庚都会给有墨讲解经义。
    “是啊阿爷。”有墨心中了然，点点头，接过有福的话头说道：“我最近看书，又有好些地方不明白，就等着您给我讲解呢。”
    顾长庚又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刚准备站起来，顾有庆就带着一顶斗笠，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阿爷，我四叔呢？”
    顾有庆一进院子就问，满脸都是急色。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顾长庚看顾有庆的衣服被打湿了许多，忍不住道：“你这是咋的了？风大雨大的，你怎么连件蓑衣也不穿？”
    当初分家的时候，顾长庚是分了两件蓑衣给顾成礼的。
    顾有庆根本顾不得回答顾长庚的话，只是再一次焦急的问：“我四叔呢？”
    有福托着腮说：“四叔去看捕鱼笼子去了，大堂哥你有什么事吗？”
    “哎呀，四叔去看什么捕鱼笼子啊，真是……”顾有庆急得跺脚，略微想了想就又问：“那我三叔呢？”
    “大堂兄你找我爹啊？”有墨闻言接过话来：“我爹去看地里的排水沟通不通畅去了，你究竟什么事啊？”
    顾有庆急得团团转，嘴里说道：“哎！怎么四叔不在家，三叔也不在家，这，这怎么办嘛……”
    顾长庚直皱眉，问道：“究竟是怎么了？”说着，想到一个可能，忍不住着急：“难道是你爹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爹，是我娘！”顾有庆都要哭出来了，说道：“我娘生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浑身滚烫的……”
    有福忍不住插嘴：“大伯娘生病了，你们赶紧找李大夫伯伯去啊，找三叔和四叔干嘛？他们又不是大夫，也不会看病……”
    顾有庆急忙说道：“我爹嫌外面雨大，连床都不肯起，更别说去替我娘请大夫了，我和我姐又找不到李家村的路，怕回头走到半道迷了路，更耽搁时间，所以才来找四叔或者三叔帮忙的。”
    因为顾孙氏和顾李氏的关系素来不算好，顾有庆也和三房不亲，所以，顾有庆倒是从来没有跟着三房的人去过李家村。
    有福闻言，忍不住直撇嘴。
    又说：“四叔出去有一会儿了，应该是快回来了的，你若是等不及，去外面田埂上迎一……迎吧。”
    有福的话还没说完，顾有庆就转身往外跑去。
    没跑几步，就撞到顾成信身上。
    顾成信一把拽住顾有庆，好奇的道：“咋了有庆？一大早就这么火急火燎的？”说着，不等顾有庆回答，就举着手中的鱼篓子，问有福道：“有福你猜，四叔取了多少鱼回来？”
    “最多半篓子。”有福说着，冲着顾有庆努努嘴，又道：“四叔，大堂哥找你呢。”
    “四叔……”顾有庆又激动又着急，一声四叔唤出来，差点没哭出声。
    顾成信一听顾有庆的声音不对劲，倒是郑重了许多：“哟？这……这是真有事啊？咋的了？有庆你好好说，先别哭啊。”
    “四叔，我娘，我娘生病起不来床了，我爹他不肯动，我找不到路。四叔，求求您，求求您带我去一下李家村，去请大夫。求您了。”顾有庆说着，眼泪都出来了。
    顾成信闻言，连忙说道：“好好好，你别哭，不要哭！四叔把东西放了就去。”说着，三两步跑到屋檐下，把鱼篓子往地上一放，说了句“有墨你倒一下。”就往外走去。
    顾有庆连忙跟上。
    顾长庚喊了他们回来，把外面挂着的一件蓑衣递给顾有庆让他穿了，这才让他们走。
    等他们都走出去了，顾长庚才脸色铁青的说出一句话来。
    “这个没心没肝的孽障！”
    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顾惜，他还算是个人吗？
    其实倒是顾长庚想错了，像顾成礼这样极度自私，心里头只有自己，看不到父母兄弟子侄的人，早就不能算是个人了。
    随即，顾长庚又想到顾有庆，想着他虽然也学了一些他爹的做派，可到底还没坏到根子上，又觉得有些欣慰。
    想了想，还是觉得于心不忍，高声喊顾刘氏：“老婆子，老婆子，你快出来。”
    顾刘氏从里屋出来：“来了来了，怎么了老头子？”
    顾长庚把顾孙氏生病，顾成礼不肯去请大夫，顾有庆只得来找顾成信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老大媳妇固然有不对的地方，可怎么着她也替咱们老顾家生了一双儿女，也算是咱们老顾家的功臣，老大太混账了，我们都没辙，可……也不能真就完全不闻不问。要不，一会儿雨小点了你去看看？”
    顾刘氏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闻言也有些同情。老大是自己生的，他们老两口没把人教好，教出个祸害来，他们也是有责任的。
    所以，一听了顾长庚的话，顾刘氏就马上点点头，说道：“成，一会儿我就去看看去。”说话间，看到有墨往木桶里倒鱼，又道：“要不，你收拾两条三指左右的鱼出来，我给她煮个鱼汤端过去。”
    其实也可以直接拿鱼过去，只是拿过去的话，要时间来煮，她如果不在那儿盯着，只怕拿过去的鱼至少有大半，会进了顾成礼的肚子。但是她又实在不愿意在那不争气的东西家里头多呆，所以，才会说在家里煮了，给顾孙氏端过去。
    顾长庚自然应允，点点头，说道：“行，那你去烧水吧，我这就收拾鱼去。两条够吗？”
    顾刘氏马上说道：“够，咋不够？老大媳妇一个人吃两条鱼足够了！剩下的咱们还要拿去镇上卖呢，那有那么多给他们。”
    “他们又不会帮咱们出一分一厘的税钱。”

 161.第161章 逝者为大长者为尊

    田七姑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媒人。口碑极好，由她牵线搭桥的亲事，基本上没有不成的。
    然而，今儿个却真叫她遇着了一件不成了的亲事。
    这门亲是去年才定的，定的时候两家都欢欢喜喜的，尤其是男方，简直满意得不得了。然而不到一年，男方就找上门来，要求退亲了。
    但是，田七姑却一点都不诧异。要她说，这男方要求退亲的时间，都有些晚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女方姓顾。
    而且正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老童生家出了不孝子，家中出事之后，老大强行要求分家脱户的顾长庚家。哦不，现在应该是叫，顾成礼家。
    没有人会喜欢和一个不孝不悌、自私自利、厚颜无耻的人做亲家。
    当初男方主动找上田七姑上顾家求亲，看准的就是顾家耕读传家的家风，想着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女子，多半通情达理，不会闹得家宅不宁。
    结果这才过了多久啊？这样的事情来……他们要退亲，也是在所难免。
    所以，在知道了男方的来意之后，田七姑二话不说，就应承了这件事情。
    一开始，顾成礼看到田七姑上门，还挺高兴的，只道：“七姑啊，你这提前上门，可是他们陈家想让我们大丫提前过门？那可不行啊，我们家大丫还小呢，我还想多留她两年。”
    多留她两年好多帮着干些活。
    说着，顾成礼一脸的贪婪，又道：“不过呢，若是陈家人真是诚心诚意的话，那也不是不能商量。”
    把彩礼再加厚一些就行了。
    反正只要有钱，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说啥呢你……”顾孙氏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给田七姑冲了碗糖水过来，闻言忍不住拉了顾成礼一把，又冲着田七姑赔笑：“七姑您别在意，我最近晚上老咳嗽，孩子他爹睡得不好，脑子犯糊涂呢。”
    说着，瞪了顾成礼一眼。
    顾成礼讪讪的收起脸上的贪婪。
    田七姑皮笑肉不笑的，接过顾孙氏递过来的碗，顺手放到桌子上，说道：“大丫娘，你别忙活了，生病了就坐着多歇歇，可别再累着了。”
    说着顿了顿，把手上的大红帕子一甩，又道：“我今儿个上门来，就只为一件事情，办完了就走，不多打扰。”
    看田七姑连水都不肯喝，顾孙氏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赔笑两声，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田七姑捂了嘴，轻咳两声，说道：“这事儿啊，其实我还不大好出口，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们呢，也别怪我，毕竟，我只是个跑腿的。”
    顾孙氏越发觉得心慌，小声问：“啥，啥事儿啊？”
    “唉……”田七姑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不是陈康他奶前些日子做了个梦嘛……”
    陈康正是之前同顾大丫定亲的那个人。
    田七姑微微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陈康他爷早几年就走了，这你们是知道的，前些日子他奶做了个梦，梦见陈康他爷背对着他奶坐在地上，一边回头，一边冲着他奶哭。”
    “她奶一醒过来，就觉得心口疼，请了大夫来开了药，也不管用。”
    “只好去找了个仙姑回来跳了个大神。”
    “结果你猜怎么着？是陈康他爷说，陈康这亲事结得不对，他的媳妇啊，不该是姓顾的。”
    “陈康他爹是个孝子，一听这是过世的老父亲的意思，没了法子，也只能应了……所以，我今儿个是来帮他退亲的。”
    “什么？退亲？”一听到要田七姑说要退亲，顾成礼就想到那些已经进了他口袋的彩礼，当下跳了起来，说道：“想都别想，他陈家拿我们家大丫当什么了？当初上门来求亲的时候，他们家是怎么说的？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现在才隔了多久？他就说要退亲？这是拿我们当猴耍么？想都别想！”
    田七姑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陈家也不想这样的，可谁让这是陈家那过世的老爷子的意思，而陈康他爹又是个孝子呢。”
    “呸！”顾成礼重重的唾了一口，说道：“什么过世的老爷子的意思，不过是扯个由头做幌子罢了……”
    “他爹，你少说两句。”听到田七姑上门来是为了替陈家来退亲的，顾孙氏嘴唇直哆嗦，拉了顾成礼劝了一句之后，就看着田七姑哀求道：“七姑啊，这仙姑的话做不得数的，她们那都是为了骗钱才乱说的。头前，头前我们才揭穿了那胡家村的胡仙姑，污蔑我们大侄女的事儿。她自己都承认了，她就是为了骗钱。”
    “做不得数的啊。”
    田七姑做出几分同情来，看着顾孙氏道：“这事儿我也听说过，但是啊，这仙姑和仙姑不同嘛。胡仙姑是唬人骗钱，可不代表陈家请的仙姑就是唬人骗钱的呀。”
    说着，不等顾孙氏再说话，就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又道：“当然了，陈家也知道，这事情是他们不对，所以啊，他们说了，这聘礼就不用退了。”
    话音刚落，顾成礼的眼睛就亮了：“那咱家过给他们陈家的东西呢？”
    田七姑藏起眼中的鄙夷，干脆利落的说道：“那当然是要退的！”
    这就是又能收一次东西的意思了。
    顾成礼一下子就欢喜起来：“哎呀这陈家人就是客气，既然这是他们那过世的老爷子的意思，逝者为大，长者为尊，我们也不能硬拦着……”
    说着，就要去拿庚帖。
    顾孙氏连忙去抢，嘴里道：“他爹！你疯了？”
    顾成礼将顾孙氏一推，说道：“你懂什么？一边去！”说着，看着田七姑，满脸堆笑的问：“那，咱家的那些东西……”
    田七姑马上说：“陈家说了，见到庚帖就退！”说着，顿了顿，又道：“东西都在我家里头，你若是不放心，现在跟着过去拿也行。”
    顾成礼笑得越发欢了：“哪能不放心呢……要不，咱们现在就走？”
    顾孙氏气得直哭。
    等顾成礼跟着田七姑走了，顾大丫从里屋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孙氏，问：“娘，你哭啥？”
    顾孙氏越发难受，说道：“哭咱们娘俩一般的命苦。”说着，就要去抱顾大丫。
    顾大丫推开顾孙氏，冷冷的道：“谁说我命苦了？”
    顾孙氏愣住，看着顾大丫不说话。
    顾大丫又道：“二姑都能替自己找到二姑夫，把日子过得比在娘家还舒坦，难道我就不能？”

 162.第162章 布是我闺女亲手织的

    顾大丫被退亲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老宅，大家叹息之余，也都有些替她惋惜。
    原本顾刘氏一听到消息，就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往村尾去的。但是走到半道上，她又掉头回了家。
    大丫头一直和她不亲，她现在上门，没准还会惹得大丫多想。
    还是等回头风头过了，再托人去打听打听吧，只是……再要找陈康那样的条件，怕是不容易了。
    无论如何，还是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大不了托人往远处说亲，虽然说离得远了，回娘家不方便，可她那个爹那样子，远一些只怕还要好一些，能少很多麻烦。
    “老姐子，老姐子……”
    顾刘氏想着心事，没注意后头有人叫自己，直到到了自家院子门口，这才听见，连忙回头去看。
    一看到来人，心里头就咯噔一声。
    不会……也是来退亲的吧？
    毕竟他们家里头现在的情况外头人多少都知道一些。
    这家境啊，大不如从前了。
    谁知道……未来亲家母会不会嫌弃自家这境况，不愿闺女上门来受苦呢。
    毕竟，这未来亲家母的娘家，可是和隔壁顾张氏的娘家是一个村的。
    也怪老头子，要她说，当初就不该把事情全往自家身上揽，多补了五两银子不说，只怕还会被人传成是书呆子，不晓得银钱珍贵。
    毕竟谁会像他那样，别人说几句，就把钱给出去的呢？
    这样的事情若是多了，谁家的日子能好过？
    这样一想，顾刘氏心里头就忐忑起来，努力堆出个满脸的笑容，往来人方向迎了上去：“大妹子，你咋有空往家来啊？快快快，快进屋里坐。走了这么远，累着了吧？”
    来的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看着约莫比顾刘氏小一些，也是满脸的笑，背上还背着个背篓，听着顾刘氏的话，就应道：“还好还好，今儿个太阳不大，走着没那么热，也就不觉得累。”
    “那就好，那就好。”来者是客，虽然心中担心，顾刘氏还是热情的将人往院子里迎。
    家里头就顾杨氏在，一见到自家婆婆引了小叔子的未来岳母钱张氏进来，就连忙站起来道：“婶子来啦，快进屋坐，我给您倒水去。”
    钱张氏笑容满面的点点头，说道：“他二嫂，多谢你了。就白水就行了，白水解渴。”
    说着，又扭头向顾刘氏解释：“怕在路上解手，出门的时候没敢喝太多水，有些渴了。”
    顾刘氏稍微放下一些心来。
    这未来亲家母上门，按理说至少是要冲一碗糖水的，钱张氏抢先就拒绝了，她还怕……幸好只是渴了。毕竟糖水没有白水解渴，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钱张氏进了屋，把背篓放下。
    顾刘氏引着钱张氏坐了，顾杨氏就端了水杯过来。
    钱张氏接过水杯一看，见那水黄绿黄绿的，就笑：“他二嫂，你真是太客气了，这还泡了茶呢？这我怎么好意思呢。”
    顾杨氏也是满脸的笑，说道：“婶子，这不是茶，就是用刺梨煮的水，我们家里头最近啊，都喝这个。”
    “哦，不是茶啊，那我就放心了，要不然你们这么客气，我下次怎么好再上门。”钱张氏笑笑，端了水杯一饮而尽。她这是真渴了。
    喝完杯子里的水，钱张氏微微砸吧了一下嘴，笑道：“倒还挺好喝的，有一点点酸，又不是太酸。”
    听到钱张氏说下次还要上门，顾刘氏放下心来，若是来退亲的，下次又怎么会上门呢。
    当然，顾刘氏也是关心则乱。
    谁家退亲会是当娘的亲自来退，还不都是托了媒人来说项。
    把心放回肚子之后，顾刘氏放松下来，笑着招呼顾杨氏再帮钱张氏倒杯水，然后又转头看着钱张氏说道：“说起来啊，这些用来煮水的刺梨还是我们家那几个孩子摘回来的呢，他们听着……”顾刘氏顿了顿，问道：“嗯，李家村那个李大夫，大妹子你知道吧？”
    钱张氏点了点头。
    顾刘氏就接着说道：“孩子们听李大夫说，用这刺梨来煮水，喝了不仅消暑消食，还能防病，孩子们就摘了许多回来，切成片晒了。我们最近啊，都是喝的这个。防没防着病不知道，可这消暑消食倒还是有点效果的。”
    钱张氏闻言赞道：“真是些懂事的孩子。”说着顿了顿，又问：“对了，你们家有福和有墨呢？怎么没见着？这是出去玩去了？”
    “没有，没有。”说到自家的孙儿孙女，顾刘氏那是又骄傲又满意，张口就说：“孩子们现在啊，懂事得很。都不怎么出去玩了，一有时间，就去坡上找草药啊，蝉蜕啊，半夏啊什么的，收拾好了，拿去卖钱。”
    “真是好孩子，这么小就会想办法赚钱，来补贴家用了。不像我们家那两个小子，成天的调皮捣蛋，烦人得很。”话是这么说的，但钱张氏对自家孙儿那也是喜爱得很的，所以嘴里说着自家孙子调皮捣蛋，脸上却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顾刘氏忙道：“大妹子这是哪儿话，你们家大宝小宝啊，长得虎头虎脑的，可爱极了。谁见都觉得欢喜。而且啊，孩子小，调皮一些才好，聪明！再大些就会懂事了。”
    谁不爱听别人夸自家的孙儿呢，钱张氏闻言笑得越发欢了。
    两位老太太又聊了好一阵子，钱张氏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正事，一拍手说道：“瞧我，光顾着说话，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说着，弯腰把背篓里装的裹着包布的东西抱出来，放在桌子上，推到顾刘氏面前，说道：“老姐子，你千万别嫌弃啊，是我那小闺女，想着你们家没种麻，回头衙门里头来收税了，你们还得去布店买布来交税，所以，就让我给你们送两匹麻布来。”
    说着，将外面包布打开。
    里头果然是两匹麻布。
    顾刘氏蹭的一下站起来，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这……这怎么好意思……不，我们不能收。大妹子，你的心意我领了，可这……实在是不行……”说着，把麻布往钱张氏的方向推。
    钱张氏又把布推回去，说道：“不过是两匹麻布而已，棉布我送不起，两匹麻布我们还是送得起的。麻是自家种的，布是我那小闺女亲手织的，不管钱。”
    顾刘氏心中百感交集，怎么会不管钱呢。一匹白（麻）布至少要200文呢。

 163.第163章 阿爷，我们多栽些桑树

    县衙里头下来收税的胥吏比往年下来得晚些，一同带下来的，还有一张推广蚕桑的告示。
    就贴在村口那棵大树的树干上。
    胥吏们就在大树的树荫下面征税，他们不仅征税，还有人轮流的去大树旁边，给村民门念告示。
    念完，还要给大家解释。
    原来，县里头来了一位新的县太爷，在得知乐途县没有农户栽桑养蚕，而只能年年以麻布和绢布或者棉布交额外的税收之后，苦治下百姓所苦，特意拨了款，从湖州购进一批桑苗，供乐途县治下百姓栽种，有需要的百姓可以在胥吏处预订桑苗。
    待来年，县衙还会购买蚕种回来，供大家养殖。
    桑苗钱和蚕种钱衙门都会垫付，等百姓们来年卖了蚕茧，再补给衙门即可。
    又说县太爷此举，为的是乐途县百姓的收入，并减少大家每年都要交的，实际上可以不用交的布税。
    大齐太祖皇帝时，就规定了，农户家中有田（土）者，每五亩需要种桑、棉、麻各半亩，否则的话，每五亩地要额外缴纳绢或者棉布、麻布各一匹。
    然而，来顾家村的胥吏们，每一个人的口水都说干了，也没有人主动去登记预订桑苗。
    其实，也怪不得这些老百姓。
    棉麻还好，零零散散的，总有人家在种，只是不多而已。
    因为虽然种棉麻比种庄稼产出的东西值高，可太伤地力。乐途县土地本就贫瘠，这些把土地看得比什么都贵重的老百姓，宁愿收入少一些，种些粮食，然后交税的时候额外交一些布，也不愿意种这些损伤的地力的东西。
    反正真要不亏本就可以了。
    至于说种桑树？
    谁吃饱了撑的，把好好的地里头拿来种桑树？
    种来干嘛？
    别说是乐途县了，便是整个同川府甚至是锦州府，都很少有普通老百姓会育蚕、养蚕的。
    也就是说，他们种了桑树，就等于是把地白白的抛费了。
    傻子才要种桑树呢！
    不过，你别说，还真有个傻子，想要种桑树。
    而且，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傻子。当然，这是从前，现在她是不傻了。
    现在她可是‘福星转世’。嗯，福星转世这几个字，得打个引号或者问好，至少在那些老百姓的心里头，他们是渐渐的不再相信顾长庚家那个忽然变得不傻了的小孙女是福星转世这件事情了的。
    她若是福星转世，为什么他们家里头还接二连三的出事情？
    当然，这也有顾长庚特意叮嘱了家里人，让大家不要把有福放的鳝鱼笼子会钻进去很多鳝鱼，放的捕鱼笼子会捕到很多鱼这种事情说出去的原因。
    有福其实是来看热闹的，虽然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今天就非常的想要来看热闹，比去坡上找能卖钱的草药，或者是去池塘里、河沟里下笼子抓鳝鱼还要想。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勾她的魂一样。
    幸好顾有墨和徐闲都听她的，顾长庚也心疼他们整天在坡上跑着找草药辛苦，都没时间像从前那样出去玩耍了，所以，来交税的时候，就把几个孩子带上了。
    刚到村口，听到站在大树树干旁边的胥吏背告示的时候，有福的脑子就嗡嗡嗡的，整个人都有些不听使唤，直愣愣的就往那大树底下走去，有墨本来是拉着她的，见状刚想把她往回拉，结果就被她一下子甩开了。
    有墨整个人都呆了。
    不是因为被有福甩了手，而是有福这会儿的力气大得有些吓人。
    有墨本能的想要喊，但是想到阿爷从前说过的事情，他又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只是紧紧的跟着有福，在她身边护着。
    徐闲觉得奇怪，不过还没等他问出口，有墨就道：“妹妹一定是没见过这么多大人围在一起，而且，醒过来之后她还没见过衙门里的人，这恐怕是好奇了。”
    说着，仿佛真有这么回事一样，又宠溺的看着有福笑，嘴里说道：“没想到，妹妹也会有这种好奇的时候，还爱看热闹，早知道三哥哥就应该让四叔或者阿爷带着我们去赶集玩的。”
    说起来，徐闲到了顾家村之后，还一次都没去赶过集，闻言也好奇得很，加上有墨难得这样和颜悦色的和他说话，他心中又有些惊喜，所以有墨的话音一落，就问：“集市好玩吗？远不远？”
    有墨怕徐闲发现有福的异样，耐着性子说道：“好玩，热闹着呢，没有镇上远。我以前跟着我阿爹去过，吃了早饭出门，买了东西回来，到家还不到晌午。”
    ……
    ……
    有福这会儿，虽然看上去只是听那胥吏念公告听得有些呆了，可实际上脑子里头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具体有多乱呢？
    大概，就是有许多人在她面前，拉起巨大的、画了许多图像的画布，不停的在她脑子里跑来跑去。她有一种感觉，那些图像似乎是在像她诉说一些故事。但，恼人的是。哪怕并不清楚那些图像上具体是想要说什么故事，可有福却能看得出来，那些图像上画的，并不是同一个故事。
    因为画中人长得不一样，穿的不一样，连头发都不一样。
    但她明明感觉得出来，那就是同一个人！
    她一会儿觉得，有一些图像，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会儿又觉得，好像每一个图像她都曾经见过？
    只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把那些图像梳理串联出来，就好像……好像是缺了很多很关键的东西一样。
    除了那些画像之外，她的脑子里还有许多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光点和光线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又有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咚咚咚、啪啪啪、梆梆梆、嘀嘀嘀等乱七八糟的声音。
    ……
    最后的最后，画面终于定格在孟婆婆坟前那两棵长势极好的油桑上面。光点和光线都渐次隐退，最后变成了一条白花花、胖乎乎的虫子，爬在油光水滑的桑叶上面，在吃那些桑叶。嘈杂纷乱的声音也渐渐远去，最后变成了虫子吃叶子的沙沙声。
    似醒非醒之间，有福突兀的高喊：“阿爷！我们多栽些桑树吧！”
    周围的村民们哄的一声大笑起来。
    几个胥吏眼前一亮，猛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164.第164章 有福这是中邪了？

    喊完那句话，有福就清醒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从头顶传来，尖锐而强烈的刺痛感。就好像每一根头发丝都变成了钢针，正在齐齐的往她脑袋里头扎一般。
    汗水如雨滴一般从有福的额头、鬓角、腋下、前（胸）、后背……乃至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汨汨渗出。一瞬间就将有福浑身上下的衣衫全部打湿。
    有福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全身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在打哆嗦，她疼得来连一个疼字都说不出口，甚至除了牙齿紧咬的声音之外，连一丁点其他声响都发不出来。
    看到有福的模样，有墨慌得来六神无主，一把将她抱住，嘴里声声急唤：“妹妹，妹妹你怎么了？你别吓唬三哥啊妹妹……阿爷，阿爷，您快来看看妹妹啊……”
    徐闲这才发现，原来他先前的感觉没错，有福真的是不对劲，来不及细想，连忙帮着有墨将有福扶住，又在有福耳边轻唤她的名字。
    顾长庚本来已经排到了交税的桌子面前，甚至已经将要交的布匹和银钱都堆到了胥吏面前，听到有墨的声音之后，就连东西都顾不得收，名字也顾不得说，直接就着急的往有福有墨这边过来了。
    自从顾成礼强行分家事件发生之后，顾长庚在村子里的威信就大不如前。
    顾成礼虽然是猪狗不如，可养不教，父之过。顾长庚‘堂堂’一个童生，一个读书人，连个儿子都教不好，那他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哪怕是当着顾长庚的面，也有人窃窃私语。
    “别是中邪了吧？”
    “我瞧着挺像的。”
    “要不是中邪了，怎么会喊出要她阿爷栽种桑树的话来呢。”
    “有道理。”
    “我刚刚就觉得不对，她就站在我旁边，直愣愣的瞪着那告示的方向，就像是被勾了魂一样。”
    “可不是嘛，先前她过来的时候，还撞着我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往日里那么懂礼的一个女娃子，居然连句抱歉的话都不说，就直接从我身边走过去了。”
    “哎呀，只怕是早就撞邪了吧？”
    “莫不是这回来咱们村子里的差老爷学了什么术法，会慑人魂魄？”
    “有可能哦，要不然县太爷怎么会谁都不派，单单派了他们来咱们村？”
    顾长庚着急看有福的情况，对这些议论并没有理会，可是听到有人说要种桑树，就往这边来胥吏却气得脸都快抽筋了。
    “混账东西，你们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信不信大爷把你们全都绑到衙门里头去，让你们尝尝王法的厉害！”
    老百姓大多是惧怕官府的，所以胥吏一开口，那些人就都不敢再说什么了，纷纷把头低下去。但是也总胆大的人，隐藏在人群之中，捏着嗓子说话。
    “我们又没犯法，官差老爷你凭什么抓人？”
    “难道是被我们说中了吗？”
    “有福娃子往日里都是好好的，从来没有这样过，为什么今日听了你们说什么种桑树，就忽然说傻话，说完还晕了？”
    这一下，原本因为害怕而不敢开口的老百姓也纷纷抬起头来，接口道：“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
    “有福这小娃子往日里活泼着呢，上坡下田的，也没见着她有什么不好啊……”
    胥吏气得跳脚，忍不住骂：“混账东西！你们这些愚民！愚民！”
    “官差老爷，您咋能骂人呢？”
    “是啊，是啊，我们也没说啥啊……”
    “没说啥？你们这还叫没说啥么？”胥吏面红耳赤的用手指指着人群连连点了好几下：“你，你，你，还有你！”
    “你们知不知道咱们乐途县的新任县太爷，是新科的进士啊？进士懂不懂？那是皇上老爷子的学生，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大老爷爱民如子，苦百姓所苦，这才求了上官，准他从衙门里拨款，去湖州给你们这些愚民购买桑苗，免费赊给你们栽，你们不领情不说，还在这里胡说八道的，污蔑我们，污蔑我们的青天大老爷！我看你们一个个的……”
    “你们这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懂不懂？懂不懂？”
    周围的百姓大多讪讪。
    却还是有人说：“可我们又不会养蚕，那桑树栽在土里，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不是平白浪费了耕地是什么？”
    正在这时，有福幽幽醒来，刚好听到这一句，便下意识的说道：“我会养蚕。”
    好在她这会儿被顾长庚抱在怀里，脸是向着顾长庚的胸腹方向的，而且因为虚弱，声音又小，所以只有顾长庚听见了。要不然让旁人听了去，她这不是中邪也得是中邪，不是妖孽也得是妖孽了。
    有福醒了，顾长庚也终于有心思和其他人说话了，当下就扬声道：“劳各位宗亲、乡邻挂心了，我们有福这不是中邪，只是当初落水留下的病根，突然发作了而已。一会儿就好了，没什么大碍的。”
    说着，又冲着胥吏欠身，说道：“官差老爷息怒，青天大老爷心里头有咱们这小老百姓，大家心里头都是感激的，只是咱们附近这十里八乡的，都没有人养过蚕，大家心里头发虚，又有些着急，这才口无遮拦的说出那些话来。”
    “并不是有意的，要冒犯县大老爷，冒犯各位官差老爷。还请官差老爷原谅则个。”一边说，一边再次冲着胥吏欠身。
    胥吏的脸色总算好了些，说道：“还算有个会说话的。”
    顾长庚露出些笑来，再次开口道：“正如官差老爷您所说，县大老爷是为了我们老百姓着想，可大家心里头发虚，大老爷是好官，又不愿意勉强咱们老百姓……”说着，顾长庚顿了顿，又道：“所以啊，我觉得吧，这事儿总要有人领个头。等大家看着成效了，不用你们这些官差老爷多费唾沫，大家自然就会接受县大老爷的好意了。”
    “您觉得呢？”
    胥吏点点头，县大老爷的确是个好官，要不然直接强令治下百姓栽桑，这些老百姓难道还真能和官府对抗不成？只是大老爷不愿意强迫百姓，这才派了他们下来传达。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费这么多唾沫，说得口干舌燥的。
    这会儿他的嗓子还有些疼呢。
    “那，你说咋办？谁来带这个头呢？”胥吏看着顾长庚问道。

 165.第165章 可以种在土边和田埂上啊

    胥吏说话的时候，目光很是灼热，就差没直接问顾长庚，愿不愿意做这一个领头的人了。
    好歹，让他们回去的时候，能够有话回复大老爷啊。
    虽然说现在的大老爷不像之前的大老爷那么喜欢打下面人的板子，可是，大老爷交代的事情，一点都没完成，他们这种底层小吏，也很心虚的好不好……
    万一大老爷觉得他们办事实在不力……
    想到这里，胥吏一个激灵，看向顾长庚的眼神，更加炙热了。
    顾长庚果然没让那胥吏失望，他话音刚落没多久，顾长庚就颔首说道：“官差老爷，小老儿愿意做这领头之人。”
    胥吏大喜。
    连声道好。
    周围的人却是惊了，旋即又深深的替顾长庚担忧起来。
    不管现在顾长庚在他们心目中的威信是不是下降了，他都是顾家人。大家都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血脉宗亲，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他们怎么着也不愿意看到顾长庚做‘傻事’。
    所以，哪怕是胥吏就在身边，也还是有人忍不住开口。
    “长庚啊，你可别做傻事啊，青天大老爷是好官，他一心为了咱们老百姓着想这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是，就算他是文曲星下凡，那文曲星也只能管到读书人的事情，管不到咱们小老百姓种田啊。”
    “是啊长庚叔，这桑树栽了，不能吃不能喝的，咱又不会养蚕，除了每年能得枝条做柴之外，没别的用处了啊。”
    “对啊长庚。虽然我们也知道，你们读书人都佩服那书读得好的，我们也佩服，可……这完全是不挨边的两码事啊，你可不能因为县大老爷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心里头佩服，就什么都依着他的啊。”
    “哎？长庚叔，您不会是因为，想要让你们家有墨沾沾县大老爷的文气，所以才要支持县大老爷的吧？”
    “有道理，可是，这能沾到文气么？”
    “应该不能吧？毕竟是两码事……”
    ……
    见这么多人拆台泼冷水，胥吏鼻子都要气歪了。
    你们不订，可是，你们能不能不要影响别人啊？太过分了有没有？快要被气死了有没有？
    顾长庚赶在胥吏发火之前开了口。
    “诸位乡邻宗亲，多谢大家的好意，长庚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好。只是，我已经决定了，请大家就不要再劝了。多谢大家，多谢了。”
    还是有人忍不住想劝。
    顾长庚又道：“诸位的顾虑我也有，但是我觉得，大老爷既然能想到去湖州购买桑苗，自然也会想办法请人来，教我们养蚕的。”
    “其实吧，咱们也没有谁，打一生下来，就是会种地的。只是咱们庄稼人，打小就在地里摸爬滚打，耳读目染再加上父辈、祖辈的悉心教导，慢慢的，也就会种地，也就，能把地种好了。”
    “还有咱们养的那些鸡啊，鸭啊，猪啊，等等……其实这些，都是这个道理。”
    “养蚕自然也一样，学着学着，也就会了。”
    对于顾长庚的话，大家其实还是都有些不以为然，只觉得他不愧是‘读书人’，这嘴皮子实在厉害。不过，既然他都这么坚持了，大家自然也不会枉做恶人，平白惹了衙门里的人不痛快。
    反正只要吃了亏，上了当，他就晓得厉害了，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了。
    有福这会儿已经差不多恢复了，拽了拽顾长庚的衣襟，小声说：“阿爷，您放我下去吧。”
    顾长庚不允，只是换了个姿势抱着她，让她可以坐在自己的手臂上，而不再是打横了抱在怀里。
    有福搂着顾长庚的脖子，扭头看向人群，脆生生的道：“为什么一定要把桑树种在地里呢？如果只是担心种了桑树浪费了家里种粮食的地，直接把桑树种在土边或者是田埂上不就好了？”
    “那样的话，就算到时候真的不能养蚕赚钱，多收些桑枝做柴火不也是挺好的吗？”
    听到有福的话，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原来他们真是钻了牛角尖，想岔了啊。还别说，有福这小娃子说的话，还真是有些道理。
    之前我们就说过，乐途县没有山，只有一些矮小的小山坡。没有山，就没有大的树林，这没有大的树林柴火就少。所以现在大家烧火煮饭，一般都是用的毛柴。
    所谓毛柴，也就是不耐火的柴。比如茅草、稻草、麦秆、豆杆等等。
    捡点好柴（树枝一类的木材）都舍不得烧，总要留着冬天最冷的时候，煮了饭，把灶里的火（小火炭）都夹到火盆里，用来给老人孩子取暖，或者是烘衣服。
    若是在田埂和土边上栽一些桑树，旁的不说，冬天总能多些柴火。不至于大冷的天，让家里的老人孩子跟着他们一起受冻。
    这样一想，大家都愿意多少预订一些桑苗了。
    只是，订多少好呢？
    他们也没栽过，拿不太准这在土边栽桑树，应该隔多宽比较好。
    所有，就有人忍不住问：“小有福，你说咱们隔多远栽一棵桑树好啊？”
    其实，也没想着有福真能回答上来。毕竟，她还是个小娃，虽然有时候会想到一些大人们想不到的点，可也不能说，她就比大人们还厉害啊。
    哪里知道，有福还真就回答了。
    她歪着头，想了想，把双手手臂尽量的伸开来，末了还摇了摇头，说：“我手没那么长的。”
    说着，又搂了顾长庚的脖子撒娇：“阿爷，您放我下去吧，您抱着我，我不好比划的。”
    顾长庚乐呵呵的把有福放下来，有福跑到有墨身边去拉他，嘴里说：“三哥哥，你和我一起把手伸开。”
    有墨依言将双手张得开开的，有福跑到有墨的另一边，也把双手伸得开开的，指尖刚刚好，触摸到有墨的指尖，一边比，一边问周围的大人：“隔我和我三哥哥的手臂这么宽栽一颗好不好？或者，再宽一点点？”说着，还往旁边挪了挪。
    都是老农人，惯常和庄稼打交道的，就算是没栽过桑树，也能看出些好歹来。
    隔这么宽的距离，就算是长大了，也不大会‘阴’到（庄稼被挡住阳光）地里的庄稼，不‘阴’到庄稼，也就不会影响到粮食的产量。
    不占土，也不影响粮食产量。
    挺好，真好，极好！
    可是，问题又来了，这桑树长大之后，和地里的庄稼抢肥怎么办？

 166.第166章 想抱着有福亲一口

    “嗯？桑树会抢肥吗？”有福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说道：“那我们在在桑树下面挖个坑，然后灌些粪水进去好不好？桑树自己吃饱了，就不会再抢种在地里的庄稼的肥了。”
    众人忍不住笑。
    这傻孩子，还以为那桑树和人一样，吃饱了就不会再吃了呢。
    不过，这也是个办法，多上些肥，除了桑树能吃到之外，庄稼也能吃到一些，倒是不怕桑树附近的庄稼缺肥了。到时候多沤一些肥就好了。说起来，还是那些家里养了猪的人家好，猪养得多，能卖不少钱不说，还有用不完的农家肥。
    只是，天天打猪草实在恼火。
    这个时候的人养猪可是舍不得粮食的，也一般不会舍得用旱地或者干田来种菜喂猪，都得去打猪草。之前我们就说过，乐途县少水，所以这猪草也长得不算好，连带着打猪草都变成了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过，若是能弄到豆渣或者酒糟来养猪，那却是极好的。
    当然，这是题外话了，倒不用想得那么远。
    当下就有人挤到胥吏面前，说自己要订桑苗，只是具体订多少，得等回头去地里头量过再说，希望官差老爷，能容他们去丈量了来。有了带头的人，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自家要订桑苗。
    在土边栽桑也是栽。
    看着如此轻松的完成了大老爷交代的事情，几个胥吏都喜不自禁，看向有福的眼中直放光，只差上去抱着有福啃一口了。
    他们肯定是第一个完成大老爷交代的事情的，到时候大老爷就算没有奖赏也会留个好印象。在新来的大老爷心中留了好印象，后头若是有什么进一步的机会，他们的希望总能大一些。
    看到那些胥吏一个个‘没脸没皮’的盯着有福看，有墨不高兴了，直接站到有福前面，将有福挡住，不仅自己站，还拉了徐闲和他一起。
    他虽然依旧嫌弃徐闲，但是内外有别，这种时候自然是要一致对外的。
    也许有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徐闲当成了自己人。被嫌弃的自己人，那也是自己人不是？
    嫌弃是一种习惯，谁让他要来抢自己的妹妹的？
    徐闲不是笨蛋，他瞬间就领会了有墨的意思，马上就站得笔直笔直的，和有墨一起，将有福挡了个严严实实，还把（胸）膛挺了挺。
    胥吏都在狂喜之中，倒是没怎么在意两个小屁孩的小动作。当然，他们也没机会去在意，因为，他们已经被村民们围了起来。
    先前登记收布匹和税钱的胥吏拿了簿子挤出人群，到了顾长庚面前，满脸堆笑的开口：“是顾长庚老爷子吧？你刚刚放在桌子上的布和钱已经清点好了，不多不少，刚刚够完税，您要不要再看一下？”
    只要衙门里头没有额外的摊派，家里头要交多少税，顾长庚还是能算出来的，听着胥吏说钱和布都没错，自然就是没错的。当下就摇头说道：“不用不用，劳官差老爷亲自清点，真是过意不去，多谢了。”
    “不客气不客气，你家那小孙女，今儿个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啊。”挤过来的胥吏笑着说道，说着又道：“对了，我叫刘德，你们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到县衙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尽量的帮你们办了。”
    语气听着看，颇为实在。
    刘德算是他们这一行胥吏的头儿，也就是说，这趟差事办好了，他的收获将会是最大的。若能碰巧入了大老爷的青眼，他跟着就往前走上一两步，那也是有可能的。
    也难怪他会如此的热情。
    不管这刘德是真心还是假意，顾长庚都觉得高兴。毕竟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是很少和官府的人打交道的，万一有什么事情，能有个人可以找，那也是好的。
    旁的不说，能帮着指个路或者递句话，就比他们无头苍蝇一样乱碰要强。
    所以，当下就做出一副感激的架势，说道：“刘爷真是客气了，我这小孙女不过是碰了巧，歪打正着了而已，小孩子嘛，不像大人们的脑子那么僵化，转不过弯。不过，刘爷好意小老儿真是承情之至。”
    说着，又招呼几个孩子：“有福，有墨，闲儿，来，给刘爷道个谢。”
    几个孩子乖乖的上前行礼，嘴里道：“多谢刘爷。”
    刘德笑得几乎合不拢嘴，直到：“客气了客气了，明明是你们帮了我们的大忙，怎么反倒是你们给我道谢呢。”
    顾长庚也笑，略带卑谦的道：“就谢刘爷您仁义。我们有福能歪打正著，帮上你们的忙，那是我们的福气。哪成想，刘爷您还如此仁义呢。”
    刘德听着越发欢喜，忙道：“好说好说，反正日后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就是了，我一定帮忙。”说着，还拍了拍（胸）口。
    顾长庚自然又是一阵感谢。
    旁边听着的人，都有些羡慕。衙门有人好办事，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当然了，他们可没想过这刘德的话能不能实捶这种事情，毕竟时人重诺，大家都讲究个言而有信。到时候顾长庚他们若真是有事找上门，这刘德就算做不到尽力而为，也会能帮则帮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刘德又问：“老爷子，你这次准备订多少桑苗啊？”
    顾长庚冲着刘德做了个致歉的动作，然后蹲下去哄有福：“有福说说，我们订多少桑苗好啊？”
    “嗯……”有福歪着头想了想，说道：“阿爷，我们多订一些好不好？”说着，伸出手来扳指头：“我们把田边、土边都栽满，然后，把咱家的沙土也拿来栽桑树好不好？”一边说，一边一脸期待的望向顾长庚。
    实际上，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解释，她为什么会觉得养蚕能赚钱，她都想劝自家阿爷把二泥土和沙土全拿来栽桑树，就留大泥土种庄稼了。反正沙土和二泥土的收成都不好，而且在那些地里头种庄稼，还更累人。
    哪里知道，一向疼爱有福，几乎对她言听计从的顾长庚却摇了摇头，说：“不好。”

 167.第167章 有福要暴露了！

    一听顾长庚的话，有福就把小嘴瘪了起来。
    顾长庚见状，笑着捏了捏有福的脸，又道：“怎么着也要留几分地来种花生啊，要不然我们有福哪来花生吃？”
    花生是地上开花，地下结果，种在沙土里的花生结出来的果实又多又大颗，长势最好。
    原本噘着小嘴的有福一下子就笑了。
    拿旱地来栽桑树也算是大事，顾长庚虽然说是一家之主，他一个人决定了也是可以的，但是到底担心家里人会因为这个而有所不满，所以他并没有当场定下数量。
    刘德也能理解，反正大家都要各自去量自家的田埂土边究竟能栽种多少桑树，也不会马上定下来，所以决定明日再来。
    到时候只需要登记一下就可以了，也不会耽误他们去别的村子收税和宣传栽桑之事。而且，他们能拿到顾家村人订桑苗的证据，也更容易说服其他村子的人。
    想着，刘德干脆站到高处，大声喊：“大家静一静，都静一静。”
    等村民们都安静下来之后，刘德又大声说道：“感谢大家如此踊跃的拥护我们青天大老爷的政令，诸位不用担心，你们今日之内算好桑苗的数量就可以了。我们明日一早，会先到顾家村给大家登记，届时听到锣声，仍旧来村口就是。”
    其实他们下来收税，并不是每日都要回去的，要不在路上花费的时间过多，太耽误正事了。所以，通常都是就近找里长、村长或者村民家中食宿，按人数支付给村民钱粮，由衙门里统一贴补。
    但是今天，他们却是一定要回去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不回去给大老爷禀报，若是让旁的组争了先，那不是亏大了么？
    邀功这种事，当然是越早越好。
    毕竟谁也不知道，别的组会不会也恰好遇到一个像有福那样的小姑娘，灵光一闪，就找到一个大家都认可的、两全其美的法子。
    所以他们才会说明日一早再来，要不然直接在这里等着大家回家弄好了来登记就好了。
    村民们都点头称好，纷纷回家拿豆子记数去了。
    这些村民大多不识字，也不懂什么算术，需要计数的时候，大多是用的笨办法，比如以细竹片或者小石头来计数。而这会儿大家心中急切，所以都选择回家拿豆子，反正只是用来计数而已，用了也不会有损失。
    一棵桑树一棵豆，算完了之后把豆子倒出来数就是了，数好了记下来，又把豆子放回去就是。如果担心自己记不住，那也没关系，反正豆子在竹筒里装着，只要封好了，不让豆子掉出来就行。
    到时候当着衙门里的人现数都可以。
    又简单，又方便。
    顾长庚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不过还是回家去说了一声，又拿了一根有有福有墨双手张开那么长的竹竿，然后才带着几个孩子上坡去。
    到了自家地里，顾长庚将竹竿放在地上，一节一节的往前数，有福有墨和徐闲数另一边，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一个接一个，用自己的手臂来计算。
    就是三个孩子将手臂张开，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排开，然后换位置，换了两个人就是一棵桑树的距离。
    反正大家的手臂都是差不多长的。
    一开始，他们都嘻嘻哈哈的，玩得很开心，结果玩着玩着，就玩不动了，主要是手臂一直张开实在是太累，顾长庚乐得哈哈大笑。
    不过，大笑之余，他还是去找了一根长树枝，比着自己手上的竹竿折了，交给孩子们用来丈量。
    因为都是两边一起丈量，他们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把所有的土边和田埂需要的桑苗给量出来了。沙土不用量，算了亩分然后按照行间距来算就行了，这个有墨就可以独立完成。
    到了晚上，（收税的胥吏是下午才来顾家村的，他们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收的）等一家子都到齐了，顾长庚就把下午去交税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给大家说了，只是隐瞒了有福说的那句，她会养蚕。只说是有福觉得，养蚕会赚到钱。
    经过这么一两个月时间，大家对有福的直觉和运气，都还是很认可的，所以谁都没有反对，都纷纷觉得可行。
    最终，定了除了土边桑和田边桑之外，再将家中的沙地拿出两亩半来栽桑，至于剩下半亩，当然是要留着来种花生的。
    “三哥哥我们一起算要多少桑苗吧。”家里头的人一商量完了，有福就迫不及待的拉了有墨说道。
    “好、”有墨笑眯眯的看着有福，摸了摸她的脑袋，回屋去拿了算筹。
    等拿了算筹回来，有墨一边拨弄算筹，一边问有福：“妹妹，栽土里的桑苗还是我们之前那个距离吗？或者是密一些？”
    不等有福开口，顾李氏就在一边说道：“可以密一些吧？既然只在土里栽桑树，不用担心庄稼被抢遮了阳，或者抢了肥，密一些好点，能多栽一些。”
    有福连连点头，说道：“嗯嗯，三婶说得对，密一些好。”
    “密一些是多密啊？三尺？四尺？”有墨皱了眉头问。
    “嗯……咱们家的沙地都是向阳而且不背风的。”有福说着想了想，有些迟疑的伸手比划了一下，嘴里说：“这么宽吧？大概两尺多，不到三尺？”
    有墨说道：“那就先按两尺半来算。”说着，顿了顿，又道：“反正算错了也没关系，衙门里头的人应该会公布每亩地种多少桑苗比较好的。”
    有墨还真没说错。实际上，他们不仅会公布，还会帮着算。
    所以，当顾长庚他们把自家算好的桑苗报给刘德的时候，刘德都惊呆了。
    因为，顾长庚家可是除了田边和土边之外，另外还要种两亩半的桑苗。田边土边就不说了，那两亩半沙土所需的桑苗数，和他算出来的几乎是八九不离十。
    顾长庚搓了搓手，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来，说道：“家里头的孩子刚学了用算筹计数，一丝心痒，就自个儿胡乱算了，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怎么会不对，就是因为太对了，他才吃惊的好吗？
    他可不相信，这是瞎蒙的。
    一个孩子，会用算筹计数还好说。可是这会用算筹计数，还能知道桑苗栽在坡上向阳的沙土里，每一棵之间的大致距离，这就太不正常了啊。
    “家里的孩子有看过农书？”
    刘德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168.第168章 不如想办法‘说破\’

    听到刘德的问话，顾长庚略微沉思了片刻。
    无论他怎么遮掩，有福的异样早晚都会被人发现的，毕竟有福还小，并不能时时刻刻都记着遮掩。就算她能记得遮掩，可大家都不是瞎子……
    既然如此，还不如想办法说破？
    当然，此说破非彼说破。
    主意拿定之后，顾长庚就道：“其实，不是我那小孙子看过农书，而是我那小孙女自个儿觉着，那桑苗之间的距离就应该是两尺多三尺宽，两个孩子就商量着取了两尺半这个中间数。”
    刘德越发吃惊：“你那小孙女？她怎么会知道？”
    这读过书的男娃子也就罢了，她一个黄毛丫头也能懂这些？不可能吧……
    难道说，是这顾老爷子故意的要给他那孙女造个善种地的名声出来？
    不能吧？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早晚是别人家的人，用得着这么小就造名声吗？
    而且，就算是庄户人家的孩子，对于一个女娃子来说，这善种地，也不算是什么特别好的名声吧？还不如说她女红好，从小就勤俭持家呢。
    这样一想，刘德看向顾长庚的眼中，就有些迟疑不定了。
    顾长庚装着没看出刘德的质疑一般，苦笑一声，说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千真万确。”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最后还是我那老婆子提醒了我一件事，我才有些醒悟过来。”
    “什么事？”刘德心里头也好奇得很，顾长庚的话音一落，就急急问道。
    顾长庚微微闭了眼，做出一副回忆往事的样子：“事情要追溯到太祖年间了，记得那时候太祖皇帝刚刚把北漠人赶走，登上皇位也没几年。噢，对，是兴武三年！”
    “兴武三年的某一天，我们村子里来了一个独身的妇人，她只说自己姓孟，也不知道是夫家的姓还是娘家的姓。”
    “这位孟娘子到了咱们村子之后，就在村里头买了一块地，请人起了房子，就此居住下来。”
    “说起来，我们村子也有好几家外姓人，可像孟娘子那么奇怪的，却很是少见。”
    “可以肯定，她不是本地人，甚至还可以确定，她不是我们蜀地中人，因为她说话的口音听着非常奇怪，说话基本上是没人能听懂。”
    “这孟娘子吧，为人极其孤僻。到咱们村之后，也没有人找过她，连封信好像都没收到过。也没见她给谁寄信。她也不和旁人打交道。可以说除了必须要和村民接触的时候之外，她从来不会和旁人说半个字。成日里就关着她那小院的门，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后来吧，大概是永安二年，我那小孙女有福一岁多，不到两岁的时候。有一回我抱着我那小孙女出去玩，迎面就碰着了那位孟娘子，她不知怎么的，好像就很喜欢我们有福，居然主动逗了我们有福好一会儿。”
    “后来，从来不和村里人打交道的她，居然开始主动的到我家来串门了，一来就抱着我们有福不肯放手。”
    “再后来，我们有福能走路了，就时常去她的小院，一呆就是半天，甚至大半天的，时常是午饭和晚饭，都在孟娘子家吃。”
    “然后我那小孙女有福，每次去了孟娘子家回来，都会自个儿嘀咕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当然，我们偶尔也能听懂她嘴里蹦出来的字，比如蚕啊，桑啊什么的。当然了，这种时候还是很少的。”
    “哦，对了，刘爷可能不知道，我家小孙女开窍很晚，在她六岁之前，脑子都有些……不太灵光。所以，我们也没把她的嘀咕当回事。”
    “现在想想，会不会就是孟娘子教了她一些蚕桑的知识？”
    “她那时候虽然不聪明，可若是孟娘子****在她耳边重复念叨，会不会就在她脑子里头，留下一些印记来？就算她自己忘记了，可一旦触及到了相关的东西，那些印记就会让她重新想起来。”
    说着，顾长庚又苦笑一声，说道：“当然了，这个也只是老头子我的胡乱猜测，因为除此之外，实在是没有别的可能了。”
    “哦对了，孟婆婆还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梓树，不过那棵梓树在她去世的头两年，就被她自己找人砍了，做成了她自己的寿棺。”
    “还有孟娘子的坟地选好、修好之后，她就在她自己的坟前种了一棵桑树。我就想着，会不会是她的家乡那边，有屋前种梓坟前栽桑的习惯。”
    ……
    ……
    ……
    “一个姓孟的妇人，兴武三年到的乐途县，说话口音很怪异，基本听不懂？”
    “在顾家村一住就是几十年，从来没人找过，也从来没往别处送过信？”
    “为人孤僻却偏偏喜欢一个痴傻的小姑娘？”
    “在自家院子里栽了一棵梓树，然后用这棵梓树做了自己的棺材，还在坟前种了一棵桑树？”
    乐途县新任的县太爷杨绍林坐在书房的案桌背后，一边用手指规律的敲着案桌的桌面，一边说道。
    听着像是在问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刘德跪在离案桌约莫五六尺的地方，以头触地，小心翼翼的回道：“回大人，那位顾家村的老人，就是这样说的。”
    杨绍林微微将眼睛闭上，手指依旧不紧不慢的敲击着案桌的桌面，好半响之后才淡淡开口：“起来吧。”
    “是，多谢大人。”刘德一边说，一边重重的一叩头，站起来之后依旧不敢直起身子，而是稍稍侧了侧身子，双手垂于身侧，身体微弓，头微微低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副恭谨卑谦的模样。
    又隔了一会儿，杨绍林说道：“刘德是吧？”
    刘德身子猛的绷紧，略带急切的应道：“是，正是小人。”
    几息之后，杨绍林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吩咐道：“去准备一下，本官要微服往顾家村一趟。”
    听到杨绍林的话，刘德的身子顿时颤抖起来，整个人都激动得难以自已，大声应道：“是！小人马上就去！”
    说着，转身就跑了出去。因为实在是太激动，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差点一个倒栽葱栽倒在地上。
    刘德出去之后，杨绍林忽的一下睁开眼睛，眼中也有难耐的激动。随后，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将杯中早就已经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顾家村，孟娘子。
    希望这一次，本官不会再失望。

 169.第169章 不相信有福的最讨厌

    “有福，你怎么会知道在土里栽桑树的距离是多少啊？我看有墨好像都不知道，我也是听都没听说过。”
    从昨天有福和有墨一起，算了每亩地能栽多少桑苗开始，徐闲就一直在找机会问这同样一句话。
    有福不耐烦极了。
    “哎呀，你都问了八百遍了，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啊？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了，我也不知道吗？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不可能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懂一些东西，肯定都是知道的。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想告诉我……”
    明明他和有福才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可为什么有福什么事都告诉有墨，连自己掉了一颗牙的事情，都要先告诉有墨，却要瞒着他那么多事情呢……
    徐闲越想越难过，连眉毛都耷拉了下来，肩膀也一耸一耸的，看着就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你这个人实在是太烦了！我一点都不想和你玩！”有福觉得自己都要疯了，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些东西？就是莫名其妙的就知道了啊，想是被人塞到脑子里来的，怪她咯？
    而且，她已经说了八百遍了，可徐闲就是不信，真是太气人了！
    还是三哥哥好，她怎么说，他就怎么信。
    难怪书上会说，亲疏有别。
    哼！
    “那好吧，我不问这个了。”徐闲低下头，脚尖在地上蹭了蹭，到底还是忍不住，又抬头问：“那你昨天究竟怎么是啦？那么吓人。阿爷说，你是以前落水之后留下的病根，可是，我怎么觉得不太像啊……”
    有福忍了又忍，好容易按下心中的不耐，没好气的说道：“我不是都说过了么。我就是忽然看到听到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头疼得很，再然后就晕了，你也是看到的啊？至于是不是落水之后留下的病根，连李大夫伯伯都说不清的事，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会知道。”
    她真的要抓狂了！
    三哥哥不就是写篇文章吗，为什么要这么久？
    还有阿娘，为什么这会儿忽然想睡觉？
    好气哦，好想踹徐闲两脚哦。
    算了，打人是不对的，不理他好了。不能去打扰三哥哥和阿娘，那我自己出去找阿爷！
    有福想着，扭头就往外头走。
    结果徐闲居然也跟在她后面出了院子。
    有福气急，转身就指着徐闲凶他：“说了不想和你玩，就是不想和你玩，你不许再跟着我了，听见没有！烦都烦死了。”
    最讨厌别人不相信自己了有没有！她又没骗人！
    “有福，你不要这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徐闲一脸无辜的看着有福，一边对手指，一边咬着唇，可怜巴巴的说道。
    有福简直要暴走了！
    幸好，在有福暴走之前，顾长庚回来了。
    一回来就看到在离自家不远的路上僵持着的两个小家伙之间的气氛不对，连忙扬声说道：“有福，闲儿，你们这是怎么了？吵架啦？”
    “阿爷……”有福转身，垮着脸扑到顾长庚怀里，指着徐闲一脸控诉：“徐闲他一直烦我，还不相信我，我讨厌他。”
    顾长庚顺着有福的手指看向徐闲。
    徐闲连连摇头：“没有没有，阿爷我没有烦有福。”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我就是好奇。”
    顾长庚将有福抱起来，走到徐闲面前牵了他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问：“闲儿是在好奇什么呢？我瞧着好像都惹到有福生气了。”
    “我不是故意的。”徐闲低了头，小声道。
    顾长庚耐心哄道：“嗯，阿爷知道，我们闲儿肯定不是故意的，一定是因为你实在是太好奇了，对不对？”
    徐闲用力的点点头：“嗯嗯，是的，我就是太好奇了，才……”
    听到自家阿爷和徐闲的对话，有福越发郁闷了，嘴角嘟得来都能挂一个油壶了。
    然后，她就听到徐闲说：“有福，我不是故意烦你的，真的，你不要生气了，我，我最多不问了嘛。”
    “哼！”有福重重的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她明明是因为他不相信她，才更生气的。
    顾长庚呵呵笑笑，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之后，搬了三只小板凳放在一块儿，拉了徐闲和有福，一左一右的，在自己身边坐下，这才问道：“好了，有没有人告诉阿爷，闲儿究竟是在好奇一些什么，以至于把我们有福都给问烦了”
    徐闲低了头，支吾着不说话。
    有福却不管，将先前徐闲和自己之间的对话说了，末了又摇着顾长庚的手臂道：“阿爷，您给评评理，他又烦又不相信人，是不是很讨厌？”
    顾长庚没有回答有福的话，反倒是哈哈笑了起来。
    有福不依，摇着顾长庚的胳膊撒娇：“阿爷，您笑什么嘛？您还给不给我评理了？”
    “不评，不评。”顾长庚笑着摇头。
    有福不高兴的将顾长庚的手臂一甩，嘟了小嘴扭头。
    顾长庚见状笑得更欢了，又道：“但是啊，阿爷知道我们有福为什么会知道栽桑树的距离。”
    “咦？真的！”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道。
    随后有福瞪了徐闲一眼。
    徐闲摸着头，嘿嘿傻笑了两声。
    “当然是真的，阿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啊？”顾长庚一本正经的说道。嗯，他的确没骗人，他只是说了自己的猜测，然后稍加引导而已。
    有福闻言，马上就重新抱了顾长庚的手臂撒娇：“呀！阿爷，您快告诉我，告诉我嘛。”
    徐闲虽然没说什么，却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顾长庚。
    顾长庚倒是没有卖多久关子，把自己之前和刘德说过的话，用两小能理解的方式重新说了一遍。
    两个孩子不疑有他。
    徐闲冲着有福竖了大拇指，讨好的道：“有福，你好厉害啊，那么小的时候学过的东西，现在都能记得，真是太棒了。”
    有福骄傲的扬起头，说道：“明明是孟婆婆厉害。”
    随后又想到自己昨天‘看到’的那些东西，最后居然变成了孟婆婆坟前的那棵桑树，顿时更觉得阿爷说的是真的了。
    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大概是孟婆婆给自己说的故事？
    应该是吧。
    看有福似乎是信了，顾长庚松了一口气，只要这孩子自己信了就好，以后若是有人问起来，她自己说出来，总比从他这个做阿爷的嘴里说出来要可信些。
    毕竟大家都知道，小孩子是不撒谎的。
    当然了，家里头的其他人，也要和他们都说一遍。
    不用他们相信自己的话，只要他们能懂自己的意思就好了。

 170.第170章 来了一个大老爷

    刘德领了杨绍林进院子的时候，顾长庚一家人正在吃午饭。
    顾长庚坐的依旧是正对大门的主位，一抬头，就看到刘德极其卑谦的引了另外一个身穿绸布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的男子进来。顾长庚略微有些迟疑，随后就是一惊，连忙起身然后快步出门迎了上去。
    桌子上正在吃饭的人都吓了一跳。
    顾刘氏刚刚要问，就看顾长庚已经出了堂屋的大门，再一看，原来是来了两位客人。
    有福也扭头去看，随后说道：“呀，是刘爷。”
    “刘爷，什么刘爷？”顾刘氏略微有些疑惑的问。
    “是县衙里的官差老爷。”有福又道。
    “县衙里的官差老爷？”顾刘氏重复了一遍有福的话，随后猛的起身，嘴里道：“哎呀！你们赶紧的把饭端到厨房去吃，端过去之后老三媳妇回来把桌子收拾了，老四将地扫一扫，扫轻点。”
    大家都不笨，自然知道能让县衙的官差老爷那么恭敬的在前头引路的人，肯定是什么大人物。不！肯定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只怕得是当官的！
    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县衙里头的人都是大人物，而县衙里当官的（包括吏员头子）自然就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了。
    一下子，众人都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去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顾杨氏的肚子已经不小了，顾刘氏担心她站不住，又道：“有福，你陪着你娘回屋吃去。”
    “欸，知道了。”有福应了一声，一手端了自己的碗，一手端了顾杨氏的碗，说道：“阿娘，咱们回屋去吧。”
    顾杨氏看着有福，轻声道：“阿娘来吧，你别把碗摔了。”说着，伸手去接有福手上的碗。
    “不会的。”有福把手一缩，随后小心翼翼的端着碗往外面走。
    顾成信见状，将桌子上唯一的一碗算得上是荤菜的油渣炒菜苔递给顾杨氏，说道：“二嫂，这给你。”
    “不用了，我刚刚都吃了不少了，你们没怎么吃，还是你们拿去厨房吃吧，我端点泡菜就行了，我就想吃点酸。”说着，顾杨氏就要去端桌子上的泡菜。
    顾刘氏说道：“行了，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你要吃两个人的饭呢，哪能不吃点荤进去。爱吃酸就两碗一起端过去，反正泡菜坛子里有的是泡菜，他们一会儿要吃我再给他们弄就是。”
    说着，又招其他人：“赶紧的收拾好，让贵客老站在院子里可不行。”
    顾杨氏这才接过顾成信递过来的菜，又道了谢，才端了碗回屋。
    有福拿着筷子，探着身子，好奇的在门口看，一边看，一边小声问：“阿娘，您说来的是不是官老爷啊。”
    “可能是吧。”顾杨氏把菜碗放在柜子上，又往有福的饭碗里选了好几块油渣，说道：“有福快来，先把饭吃了，要不一会儿凉了吃下去要肚子疼的。”
    “欸，来啦。”好奇归好奇，有福不想顾杨氏担心，还是乖乖的回了顾杨氏身边，准备吃饭。
    顾杨氏还在往她碗里选油渣。
    “哎呀阿娘，您别给我选这个，我不爱吃的。我爱吃菜！”说着，有福夹了一块菜苔放进嘴里，故意做出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末了看着顾杨氏笑，说道：“真好吃！我就喜欢吃菜苔。”
    然后将自己碗里的油渣往顾杨氏碗里夹，一边夹，一边说：“阿娘，您帮我弟弟多吃些。”
    “你还在长身体呢，你要多吃些荤才行。”顾杨氏说着，又要把油渣往有福的碗里夹。
    有福把碗一护，说道：“我弟弟才在长身体呢！您帮我弟弟多吃一些。”
    “你这孩子。”顾杨氏心中欣慰，但到底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多吃一些好东西，又道：“阿娘比你大了这么多，啥好东西没吃过啊。又不是之前阿娘身体不好的时候，现在阿娘少吃一些也没关系的。”
    “才怪呢！”有福依旧护着碗，嘴里振振有词的说道：“我奶说了，您现在吃进去的东西，大多都是帮我弟弟吃的，您可不能顾着我，却不顾我弟弟啊。”
    “这孩子……”听着有福的话，顾杨氏哭笑不得，不过她心里也清楚，有福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多吃一些‘好’的，才故意这样说的。越是如此，她就越是舍不得自己吃，想了想，用商量的语气同有福说：“那这样，阿娘和有福一人吃一点，好不好？”
    看有福明显意动，却仍旧有些迟疑。
    顾杨氏故意说：“你若是不吃，阿娘也不吃了。”
    “好吧……”有福勉为其难的看着顾杨氏，说道：“那阿娘吃两块，有福吃一块。不能说不的，阿娘您还要帮我弟弟吃呢。”
    “好，好孩子。”顾杨氏知道再争也没什么意义，也就点头同意了。
    有福这才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油渣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顾杨氏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眼泪。
    这些日子为了凑税钱，当真是苦了家里头这些孩子了。
    农忙一过，除了她每天有两个鸡蛋，隔三差五的有碗圆子汤或者滑肉汤什么的吃之外，桌子上就没了荤腥，哪怕是有福他们自己捉的鳝鱼，也全都卖了。偏不管是有福还是有墨徐闲，都懂事得让人心疼。只要婆婆说一句，这是给她补身子的，他们就算是再怎么馋，也绝对不会吃一口。
    甚至，都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谗样来。
    有福吃完一块油渣，连着吃了好几口饭，看顾杨氏还一副想心事的样子，连忙提醒道：“阿娘，您也快吃饭吧，刚刚您自己都说，饭冷了吃下去要肚子疼的，您一会儿要是吃了冷饭，疼的可是两个人的肚子。”
    “好，好，阿娘这就吃饭。”说着，顾杨氏果然大口大口的吃起饭来。
    母女俩几乎是同时吃完的。
    有福将两人的碗都收了，捧在手上又说：“阿娘，您先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
    想到刚刚来的客人，顾杨氏轻轻抚摸着肚子摇头，说道：“不了，阿娘就在屋子里走几步就好了。”
    有福点点头，说道：“好吧，那您自己小心一点，别碰着了，我一会儿给您端杯水来漱口。”说着，还看了顾杨氏的肚子一眼，这才端了碗出去。

 171.第171章 有福该叫我杨伯伯

    从进院子到现在，同顾长庚交谈了这么长的时间，杨绍林已经基本确定，刘德先前说的，从顾长庚口中说出来的孟娘子，就是他要找的人。
    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不知道应喜，还是应该悲。
    好半晌之后，才将情绪都按捺下去。
    刚巧，有福进屋给顾杨氏倒水。
    杨绍林看着有福就笑，转头问顾长庚：“这就是老丈的小闺女？那位从小就得孟娘子教授栽桑养蚕技艺的小姑娘？”
    “正是，正是。”顾长庚连连点头。又招呼有福：“有福啊，快来，给大老爷磕头。”
    给大老爷磕头？为什么？凭什么？之前给三叔磕头，是因为三叔既是长辈，又是辛苦的去找她的阿爹。她是真心感激的，所以才愿意磕那几个头。
    可是……
    有福睁大了眼睛看着顾长庚，小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顾长庚又惶恐又尴尬，急急冲着杨绍林作揖赔罪：“大老爷恕罪，我这小孙女年纪小，不懂事，求大老爷不要怪罪……”说着，又扭头朝有福使眼色：“有福，这可是咱们县新来的青天大老爷，你昨天不是还说，青天大老爷是好官吗？”
    “哦……”有福把头低了下去，有些扭捏的走到杨绍林的面前。
    虽然还是不情不愿，可是，有福不想让疼爱自己的阿爷为难，所以，也就只好为难一下自己了。
    杨绍林看着有福那不情不愿的小模样暗暗好笑，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等有福给自己磕了一个头，正准备磕第二个的时候，杨绍林才弯腰把有福抱起来。
    有福呆了，顾长庚呆了，刘德也呆了。
    然而，更让他们呆的还在后面。
    因为，杨绍林居然变戏法一样的，从怀里摸出来两朵精巧的珠花来，更是亲手给有福戴在了头上。有福梳的本来就是时下未满七岁的女童惯常梳的包包头，这两朵珠花刚好可以一边插一朵。
    刘德眨眨眼，大老爷啥时候准备的这珠花啊？
    顾长庚诚惶诚恐的连声道：“大老爷，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看到自家阿爷的样子，有福伸手想要去把珠花摘下来。
    杨绍林将有福的手拦了，语气亲昵的问她：“怎么？小有福不喜欢吗？”
    刚刚杨绍林拿珠花出来的时候，有福也是看到了那珠花的样式的，那是一朵极其精巧的小花，花心上还用小珠子做了露水，看着就让人想伸手去摸一摸，有福再怎么懂事，那也是一个小姑娘，自然是喜欢这些的。
    所以，杨绍林一问，有福就点点头，说：“喜欢，谢谢大老爷。”然后又说：“可是阿爷曾经说过，无功不受禄，有福不能收的。”
    “怎么没功啦，小有福不是帮着杨伯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吗？要不是小有福，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订桑苗呢。这可是大功一件。”杨绍林一边说，一边还屈了手指刮了刮有福的鼻子。
    欸？
    有福还好，顾长庚和刘德听到大老爷的自称，只差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杨绍林又逗了有福几句，让她唤自己杨伯伯，等有福唤了，这才看向顾长庚，淡淡的说道：“老丈口中的孟娘子，正是本官的同族姑母，她既是将有福当成自家的孙女在疼，那小有福唤本官一声伯伯，也是正该的。”
    一边说，一边抱了有福，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有福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小声道：“杨伯伯，有福还要给阿娘端水去呢。”
    顾长庚嘴里头砸吧出味来，看着有福说道：“没事，阿爷让你三哥哥给你阿娘送过去。”
    说着，果真去唤了有墨来，给顾杨氏送水去屋里。
    又亲自给杨绍林添了一杯茶。
    杨绍林一手抱着有福，一手端了显得有些粗劣的茶杯，缓缓开口说道：“本官小时候，最敬佩的人，是姑母的父亲，也就是本官同族的叔爷。叔爷他老人家是前朝的农官。”
    听到农官二字，顾长庚和刘德都是肃然起敬。
    不管哪朝哪代，农官都是最值得钦佩的官员之一。尤其是那些有作为的农官。他们明明是官员，却做着做普通的乡间老农才做的事情，成日里与庄稼为伍，殚精竭虑，只为了地里头能多种出来一些粮食，让老百姓能多一点收成，多一口饭吃。
    哪怕前朝是异族人的天下，可前朝的农官们，却是真真切切的，在替老百姓，尤其是汉人的老百姓做事。
    因为前朝那些北元人都是以游牧为生，哪怕坐了天下，也改不了游牧人的习性，总想着要把汉人们的农田改成草场。更何况，北元人都是前朝‘贵族’，除了掠夺甚至强抢汉人的东西之外，他们根本就不事生产。
    可以说农官做的事情，对于北元人来说，是与他们无关的事，不值一提。
    所以，在前朝，农官是最不受朝廷重视的官员。
    也是最值得大家钦佩的官员。
    “叔爷名讳稼轩，一辈子只做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卷起裤腿下地，像最朴实最辛劳的农夫一般，侍弄地里的庄稼。精耕细作。另一件，则是洗干净手上的泥，拿起毛笔写书。农书。”
    说着杨绍林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然而……叔爷的农书还没写完，天下就乱成了一锅粥。”
    “乱兵四起。”
    “前朝那些早就烂透了的北元官兵打不过义军，为了向上官交差，居然杀良冒功，更有甚者，居然还专挑无权无势的汉人富户下手，先进去奸淫掳掠一番，把人杀光，把东西抢光，再一把火，把宅子都烧了……”
    “姑母的夫家，福州大扬县有名的养蚕世家孟家，就是这样被北元人灭门的。其中，还包括了姑母那不满两岁的小闺女。”
    “若非叔爷病重，姑母回娘家侍疾，只怕姑母也难逃一劫。”
    杨绍林的声音越发低沉起来。
    “但是……仔细想想，也许姑母宁愿死在北元人的手里，也不愿意，后面的那些事情发生吧……”
    “要不然，她也不会愤而远走，从此再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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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2.第172章 一定会帮孟婆婆报仇

    “噩耗传来的时候，姑母背着叔爷哭晕了数次。父女连心，哪怕姑母是刻意背着叔爷哭的，可叔爷哪能看不出来的呢。多方追问无果之后，叔爷干脆支开姑母，唤了下人前来问讯……”
    “下人不敢欺瞒叔爷，只得将真相告知了叔爷。叔爷本来就在病中，听闻噩耗之后悲恸万分，当场吐血昏迷，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至此，他老人家的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了。”
    “勉强拖了两三年，强撑着一口气，将正在眷写的农书写完，甚至来不及整理书稿，他老人家就撒手人寰了。”
    “偏偏他又心疼姑母，怕他过世之后，姑母无依无靠，老无所养。所以，就留了遗书，将所有的家产全部给了姑母……”
    “也正是这件事情，捅了马蜂窝。”
    “叔爷与叔祖母感情甚笃，加之他一心扑在农事上，自叔祖母过世之后，就未再娶，甚至连个妾都没有再纳。”
    “而他和叔祖母两人除了姑母之外，并无其他孩子。姑母是女子，早就嫁做人妇。按规矩，这出嫁的女子除了能带走父母给自己准备的嫁妆之外，是不可能再回娘家分家产的。”
    “所以，从很早开始，族中肖想叔爷家产的人就很多。”
    “但是，在前朝的时候，叔爷毕竟是官。民不与官斗，他们除了以宗族的名义要求叔爷在族中过继嗣子之外，也不敢强逼。”
    “叔爷不允，他们便又想着，等他过世之后，将他的家产收归族中所有。”
    “谁知道，叔爷居然留下了遗书，要将全部家产甚至包括祖产在内，留给姑母这个出嫁女，这就让族中很多人离奇愤怒了。”
    “那时候，已经是新朝，叔爷又已经过世。他这个前朝农官对那些人而言，再也没有了半点威慑力。”
    “族长和族中长者想要将叔爷留下的家产，那些桑园和土地以及祖宅，收为族有，却又不愿意背一个威逼孤女的恶名，便从叔爷是前朝官员这事入手。他们说叔爷给北元人当官，是异族走狗，家族败类，扬言要将他逐出宗族，要把他老人家的坟，都迁出族中的墓园。”
    “姑母自然不肯，据理力争。”
    “谁知道，族里那些人居然……居然让人去放火烧叔爷的书房。还拦着姑母和叔爷家中的下人，不让他们去救火……”
    “姑母不愿叔爷一生的心血白费，只得承诺将叔爷留下的所有家产，全部交归族中公有。族里头这才放姑母和家里的下人去救火。”
    “然而，到底还是晚了……”
    “叔爷毕生的心血，可以造福天下百姓的农书，那满屋子的手稿……连同书房一起，全都化作了灰烬。”
    ……
    一席话说完，屋中所有人，包括杨绍林自己在内，都泪湿眼眶。
    尤其是有福，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一边哭，一边打嗝，一边还说：“为什么要烧，为什么要烧……坏人，全都是坏人……”
    杨绍林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又摸了手绢出来给有福擦脸上的泪珠，嘶哑作嗓音说道：“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小有福不要再哭了。”
    有福又哭了好一阵，哭声才渐渐停下来，又拉了杨绍林的衣袖问：“杨伯伯，阿爷说，您是青天大老爷，那您能让那些坏人受到惩罚吗？”
    杨绍林沉默了。
    他何尝不希望那些人受到惩罚呢。
    可是，那都是他的血脉宗亲，他又能怎么样呢……
    在这个讲究亲亲相隐的时代，他若是敢对宗族做些什么，甚至不用做什么，只要传出他不敬宗祠的话来，他杨绍林日后，在这官场上，就是寸步难行。甚至……甚至连官都做不成。
    那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为了什么？他为民请命、造福百姓的抱负要如何施展？
    这些都可以不管，可他又要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家中的亲长呢？
    更何况，这件事情说穿了，是宗族财产之争，不管是从法理还是从民情上来说，族里头那些人，都是更加有理的。
    因为，无论是民间的规矩，还是朝廷的规矩。这出嫁的女儿，都万万没有分娘家财产的道理。
    看杨绍林半晌不说话，有福失望极了，挣扎着要从杨绍林腿上下去。
    杨绍林心中有愧，只得放任有福从自己怀里挣脱。
    看杨绍林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神情，顾长庚又是一阵惶恐，加之他也能懂杨绍林的为难之处，当下把脸一沉，说道：“有福，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无事。”杨绍林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些疲惫来。
    有福咬着唇，固执的看着顾长庚，问他：“阿爷，您也觉得，那些坏人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顾长庚见状，连忙放软了语气哄她：“孩子，你还小，你不明白……”说着，上前一步，伸手去摸有福的头顶。
    有福往后连退好几步，避开顾长庚伸过来的手，将眼泪一抹，大声哭喊道：“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其实你们都觉得，那些坏人做的事情，都不是什么错事，只是做法有问题，对不对？”
    “反正在你们这些大人心里头，女孩子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是外人。”
    “所以，孟婆婆的阿爹将家里的家产留给她是错的，那些坏人为了抢家产连孟婆婆阿爹好不容易才写出来的农书都烧了，反倒是对的。”
    “阿爹不嫌弃女孩儿，其实，你们也是这样，你们都是一样的！”
    说道最后，有福几乎是嘶吼出声的。
    吼完，转身就往外跑。
    因为并没有人说过要他们回避，所以有墨在外面，将屋里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听到有福哭喊的时候就准备进屋，结果，还没等他进去，就看到有福跑了出来……有墨来不及多想，连忙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着急的喊：“妹妹！妹妹！你等等，你别跑，小心别摔着！你跑慢点！”
    徐闲慢了半拍，不过一看到有福和有墨都跑了，他也拔腿跟着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有福有墨，你们等等我，等得我……”
    有福谁都没有理，一口气跑到了孟婆婆的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嚎啕大哭。
    有墨心疼得直抽抽，蹲在有福身边，抱着她发誓：“妹妹，你放心，三哥哥发誓，等以后三哥哥长大了，也去考功名，到时候，一定会帮孟婆婆报仇的。”
    说着，顿了顿，又狠狠的道：“宗族要收无后族人的家产无可厚非，可我一点都不相信，毁坏农书不是大罪！”

 173.第173章 本官保他入县学

    有墨一边给有福擦眼泪，一边小声的哄了有福好久，她才总算止住了哭声，又隔了好一会儿，有福拉了拉有墨的衣袖，说道：“三哥哥说道做到？”
    有墨知道，有福这是问他先前说的，长大之后要去考功名，考取之后，想办法给孟婆婆报仇的事情，当下就用力的点点头，说道：“当然了，三哥哥保证说道做到！”
    说着，还伸出小指勾着，又道：“骗你的话，三哥哥就是小狗，永远都是小狗。”
    “三哥哥才不是呢！”有福把有墨伸出来的手指一捂，嘟着嘴说道。
    有墨笑得更加温和了，将手指抽出来，又冲着有福勾了勾，说道：“没关系的，有福放心，三哥哥做得到的，相信三哥哥好不好？”
    “嗯。”听有墨这样说了，有福才点点头，伸出小手来，勾住有墨的手指。
    “还有我，还有我。”徐闲说着，也伸出手来，要和有福有墨打钩。
    “还有你什么？”有福抬头看着徐闲问。
    “呃……”徐闲挠了挠头，他读书没有有墨厉害，并不知道自己如果去考的话，能不能考取功名。但是。下山之前，师父曾经千叮万嘱，告诉他读书识字都只为明理，千万不能去考功名，三代之内，都不能去。他不想让有福失望，却同样的，不愿意违背师父的意思。
    所以，徐闲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一脸尴尬的看着有福傻笑。
    看徐闲不说话，有福将头转向有墨，说道：“三哥哥我们回去吧。”
    “好。”看有福情绪稳定下来，愿意回家了，有墨松了一口气，扶着有福站起来，先帮有福拍干净她膝盖上的土，然后才牵了她的小手，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等几个孩子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了，杨绍林、顾长庚和刘德三人，才从另一边转出来。
    杨绍林神情复杂，好半晌叹出一口气，说道：“本官还不如一个孩子啊……”
    顾长庚诚惶诚恐，躬身说道：“稚子无知，还不清楚大人的为难，请大人不要见怪。”
    杨绍林摆摆手，说道：“这点度量，本官还是有的。更何况……”杨绍林没把说完，停顿了半晌之后，忽然问：“那是顾老丈家中的孙儿？”
    顾长庚连忙点点头，回道：“是，不算有福她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那是小老儿最小的孙儿。”
    “可是读过书？”杨绍林又问。
    顾长庚连忙说道：“回大人，小老儿年少时曾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也教过他一些。”说着，露出惭愧之色：“只是小老儿才疏学浅……到老，也只是个童生，能教他的不多。”
    杨绍林奇道：“没送他去过学堂？”
    顾长庚忍不住叹气，一脸尴尬的说道：“小老儿也曾想过，只是……”
    家丑不可外扬，顾长庚嘴里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好在杨绍林并不在意这个，直接又道：“今年剩下的这几个月，让他好好读书吧，明年来县里参加童生试，只要成绩尚可，本官保他入县学如何？”
    顾长庚闻言大喜，情不自禁的扑通一声跪下去，冲着杨绍林磕了个头，感激万分的说道：“多谢大人抬举，多谢大人抬举！请大人放心，小民那孙儿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恩情。多谢大人！”
    县学是官办之学，乃是一县之中，最有实力的学堂。主管称教渝（相当于县学校长兼任教育局局长），大多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偶而有有门道的举人出任。里面的先生，也多半都有举人功名，就算不是举人，至少也得是秀才中的佼佼者。
    这样的人教授如今的有墨，那是绰绰有余了。
    杨绍林亲自扶起顾长庚，说道：“老丈不必如此，本官只是觉得，你那小孙儿是个可塑之才，不希望他埋没了而已。更何况，教化百姓也是本官的职责所在。”更是地方官员的重要考评指标。
    顾长庚依旧是感激涕零。
    杨绍林又将目光转向孟婆婆的坟墓，问道：“这就是本官那族中姑母的坟地？”
    顾长庚连忙躬身，毕恭毕敬的说道：“回大人，正是。”
    说着，想到此处只有孟婆婆一个人的坟墓，甚至还挨着旱地，看着就孤零零的，怕杨绍林多想，又连忙补充道：“此处乃是孟娘子生前亲自替自己选的坟地。”
    杨绍林没有接话，只望着坟前那一棵桑树，长叹一声，说道：“桑梓之地，父母之乡。姑母在院中种梓坟前栽桑，这是……一直没忘记过出生之地啊。”
    顾长庚心中犹疑，以为杨绍林是想替孟婆婆迁坟，小心试探道：“大人的意思是？”
    “无事。”杨绍林摇摇头，目光依旧粘在那株桑树上，说道：“只是觉得这株桑树长得真好，连我们福州，都很少见到长势这么好的桑树。”
    刘德先前半天插不上话，这会儿连忙讨好的说道：“想必是因为有大人您的族亲，孟婆婆的英灵庇佑，这桑树才长得这么茂盛的。”杨绍林不置可否。又望着那棵桑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好了，天色不早了，将东西都摆出来吧，本官在县衙里头，还有诸多事务。”
    “是。”刘德微微躬身，应了一句之后上前将供品摆上，又把香烛钱纸都拿了出来，吹燃火折子，伺候着杨绍林将钱纸点燃，香烛插好，这才小心的绕到旁边，去除坟上的杂草。
    杨绍林一边烧纸钱，一边看着刘德除草。
    坟头上的杂草并不多，看着倒不像是无主的孤坟。杨绍林心中一动，问道：“可是老丈曾经拜祭过姑母？”
    “是。”顾长庚恭敬的欠身，说道：“孟娘子待有福如同亲孙女，小人清明时带着小孙女来祭拜过孟婆婆。中元、除夕也曾在家中祭过。”
    杨绍林颔首：“老丈有心了，多谢。”
    顾长庚连忙说道：“大人言重了，都是小人应该的。”
    祭拜过孟婆婆之后，杨绍林便直接离去。
    顾长庚满脸喜色的回家，看到几个孩子都抱了书在看，心中欣慰，忍不住说道：“有墨，阿爷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174.第174章 三哥哥会被欺负的

    几个孩子原本还商量着，至少在晚饭之前不理顾长庚的，结果听到顾长庚的话，都忍不住好奇，全都暂时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顾长庚。
    顾长庚笑得很欢畅，眉飞色舞的说道：“刚刚杨大人给阿爷说，让有墨明年去参加童生试，只要成绩尚可，他就保我们有墨进县学读书。”顿了顿，又补充道：“知道什么是只要成绩尚可吗？意思是只要成绩过得去，不管过没过童生试，都可以进县学。”
    童生试是县学的入门考试，按照规定，只有能过得了童生试的学子，才能进县学读书。而有墨实在年纪太小，平日里他又只能靠顾长庚这个老童生来教他或者他自己看书学习，按照正常来说，能考中的可能性极低。
    所以，杨绍林才会说成绩尚可就保他入县学，顾长庚自然也是如此理解的。
    说着，顾长庚又看向有福和徐闲：“所以啊，从今天开始，你们都不能再打扰有墨看书、习题了，知道了吗？”
    先前顾长庚的话，有福和徐闲都听得似懂非懂的，只知道是好事，到底多好，他们却不太清楚，不过这句话他们却是听明白了，当下一起点头。
    有墨却突兀的说道：“我不去。”
    “嗯？为什么？莫不是害怕自己考不过童生试？”顾长庚皱眉，看着有墨不解的问。说着，自以为了解了有墨的意思，又道：“你不用担心，刚刚阿爷不是说了吗，杨大人说了，只要你成绩尚可，便保你入学，不用考过的。”
    “杨大人是咱们乐途县最大的官，他说的话，肯定能管用的。”
    “不是。”有墨扬着头，一脸骄傲的说道：“莫说只要成绩尚可，哪怕要考过童生试，我也没问题。”
    “那你为什么？”顾长庚越发不解了。
    有墨抿了抿嘴，说道：“县试是明年二月，正是青黄不接、家中日子最为艰难的时候，考试也就罢了，若是要入县学读书，在考中秀才之前，每年至少要二两银子的束脩。这也就罢了，住宿和吃饭也都需要银钱……”
    “咱家那有那个钱。”
    原来如此。
    顾长庚心中欣慰，目光温和的看着有墨，说道：“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阿爷自然会想办法的。你只要好好的看书、做题，把握住这个机会就是了。”
    “我不！”有墨咬着唇，一脸倔强的看着顾长庚。
    顾长庚见有墨犯了倔，把脸一板，沉声道：“听话！”
    有墨不说话，只是眼中的倔强丝毫未消。
    顾长庚无法，只得放软了语气说道：“有墨啊，你听话，既然你连县学的束脩都打听好了，便也该知道，这童生试每三年一场，错过了这一次，便又要等三年了，你难道甘心白白蹉跎三年？”
    有墨将头抬了抬，扬声说道：“阿爷，您放心，我不会白白蹉跎三年的，我自己看书，回头也能考回来一个秀才。”
    顾长庚再次把脸一板，厉声道：“胡闹！狂妄！你以为，秀才是那么好考的吗？别说是秀才，就算是童生，阿爷也是十二岁了，才考取的。”
    当年顾长庚十二岁考取童生，在十里八乡的同龄人里头，都可以算得上是头一份，家人对他的期望颇高，他也曾踌躇志满。只可惜后来父死母病重，又正逢着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才蹉跎了时光。
    这可谓是顾长庚一生的憾事。
    有墨不好接话了，说自己能行的话，不是间接的说自己比自家阿爷厉害么？虽然事实如此，可好歹要给阿爷留点面子嘛。
    这样想着，有墨干脆把心一横，梗着脖子说道：“不去，不去，就是不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顾长庚被气了个倒仰，忍不住到院子的角落里抽了一根篾片，气冲冲的走回来，一看就是要打有墨一顿，好将他压服的。
    有福见状急了，连忙说道：“阿爷阿爷，不能打三哥哥，不能打的。”说着，努力的张开手臂，挡在有墨面前。又喊：“三哥哥，你快跑，跑出去阿爷就打不着你了。”
    听到有福的话，顾长庚越发生气了，指着有福几乎是痛心疾首的开口道：“有福啊有福，阿爷真是白疼你了。你三哥哥顶撞阿爷，你不拦着，不劝着他给阿爷认错也就罢了，你居然，你居然……你居然敢撺掇着他跑！不像话，实在是不像话！”
    说着，厉声道：“赶紧的给我让开，要不然，连你一块儿打！”
    有福咬着嘴唇摇头，看着顾长庚固执的说道：“我不！让开您就要打三哥哥了。”
    有福把脑子转得飞快，又道：“阿爷，三哥哥他不是故意顶撞您的，他只是急了而已。”
    顾长庚到底是舍不得打有福的，只能朝着有福吹胡子瞪眼：“着急，他有什么好着急的？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好不容易才落到他身上来，他倒好，居然说不去！他像话吗？”
    说着，又指着有墨说道：“顾有墨我告诉你，别的事情我都可以依着你，只有这件事情没得商量，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得听我的！”
    顾有墨刚准备张嘴反驳，有福就忽的一转身，伸手将他的嘴给捂上了，又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有墨咽了咽口水，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有福这才转身看着顾长庚，说道：“可是阿爷，您也得为三哥哥想想啊，他还小呢，去县学要被人欺负的。”
    顾长庚几乎气笑，说道：“胡说八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的欺负他。”
    “不是平白无故的啊。”有福一脸认真的看着顾长庚，说道：“三哥哥只比我大一岁，他若是明年去县学的话，肯定是县学里面最小的一个，小的才好欺负呢，大家不欺负他，欺负谁去？”
    顾长庚皱了皱眉，说道：“不会的，他是县大老爷保送进去的，谁有胆子欺负他！”
    有福摇摇头，语气肯定的说道：“就是因为他是县大老爷保送进去的，旁人才要欺负他啊。”
    说着，顿了顿，又道：“您想啊，大家都是凭真本事考进县学的，凭什么三哥哥一个人，要特殊一些呢？”
    “年纪小，又是走后门进来的，同大家都不一样。他们当着县大老爷的面，是不敢欺负他，可等大老爷一走，他们包准把他欺负得死死的！”

 175.第175章 那有福给他磕头

    顾长庚语塞，因为有福说的真挺有道理的，但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有墨就这样放弃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他又不甘心。
    想了想，说道：“有墨刚刚不是说了么，他自己也能考进去，那他若是自己能考进去的话，不就没事了。”
    在这件事情上，顾长庚还是相信有墨的。就算他再不情愿，也不会为了和自己怄气而故意考砸。这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底线。
    有福却又说道：“就是这样，才更不能让三哥哥明年去了。您想啊，三哥哥本来是能自己去的，可却变成了被县大老爷保送进去的，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这对三哥哥来说，多不公平啊！”
    有墨点点头，说道：“是啊阿爷，我不希望我明明能行的，却因为别的原因，在旁人的眼中，变成不行。”
    “你连这点压力都接受不了？那你还有什么用？”对于‘不听话’的有墨，顾长庚就没有对着有福的那种好脾气了，当下就冷声说道。
    有福嘟着嘴，不依的跺脚：“阿爷，您这样说就太不公平了。三哥哥明明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压力的，为什么非得要他去承受呢？您别忘了，他才七岁呢，就算按年算，那他也才八岁！到明年，最多也不过九岁。大堂哥今年都九岁多了，还满村子跑着到处捣蛋，只知道欺负人呢！”
    “对对，还欺负我的。”徐闲站在旁边猛的点头说道。
    顾长庚嘴角抽了抽，决定不理徐闲，只是看着有福说道：“你大哥是大哥，三哥是三哥，这完全是两回事。你大哥不争气，难道你三哥就也要学着不争气了？那阿爷还能指望他什么啊？”
    说着，又看有墨，语气严厉的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你没读过吗？嗯？”
    有墨昂首挺胸：“读过的，所以，我才不愿意去，我去了学堂，除了能苦我心智之外，并不能劳我筋骨，您也不会饿我体肤，那我还不如在家中读书劳作呢。”
    顾长庚几欲吐血。
    有福又在旁边说道：“阿爷，您还给我们说过揠苗助长的故事呢，禾苗都不能拔出来以助生长，三哥哥也不能。”
    顾长庚嘴角又不由自足的抽了起来：“这怎么又扯到揠苗助长上头去了呢？又不是他没那个能力，我硬逼着他去，他明明有那个能力的……”
    不等顾长庚说完，有福就把脖子一扭，说道：“他明明有那个能力的，却要被旁人说成没那个能力，不公平。”
    “那他可以自己去考，考得过童生试就去，考不过就不去。”顾长庚几乎是有气无力的说道。
    有福眨巴着眼睛，故意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样看着顾长庚：“那您能给县大老爷说，不用他保送，三哥哥自己考就是了吗？”
    顾长庚再次语塞。
    他当然不能。他一个升斗小民，如何得罪的起一县的父母官？
    就算杨大人是好官，可他却赌不起啊。
    看顾长庚神情松动，有福干脆上前抱了他的手耍赖：“所以啊，阿爷，您就听我三哥哥一回吧，别勉强他了。”
    “更何况，三哥哥也只是不想家里头的日子太难过嘛，他真的是好心。”
    “我还是为他好呢！”顾长庚没好气的说道。
    有福抱着顾长庚的手臂继续晃：“哎呀阿爷，我们都知道的，您是为了三哥哥好，所以，我们才要更心疼您的辛苦啊。而且，不过就是晚三年嘛。就算是晚了三年，三哥哥也才十一二岁呀，他有的是时间。”
    到了现在，顾长庚也觉得自己似乎太着急了，不过却不愿意承认，只道：“那三年之后杨大人调任或者高升了呢？”
    有福笑眯眯的说道：“不怕，我三哥哥读书最厉害了，他可是有真本事的，不靠县大老爷更好。”
    顾长庚扳着脸说：“人家大老爷话都说出来了，阿爷也是谢了又谢，现在反悔，不是晚了吗？”
    “哎呀阿爷。”有福抱着顾长庚的手，拖着嗓子撒娇：“您不是说县大老爷是咱们县最大的官吗？那他每天肯定会有很多事，一忙起来，多半就忘记了。就算他没忘记，那到时候我们照实说就是嘛，就说家里暂时无力供养，等养蚕赚了钱，三哥哥再去县学读书就好了。”
    “大老爷若是生气了怎么办？”顾长庚无力的说道。
    有福认真的说道：“那有福给他磕头，磕到他不生气为止。”
    “妹妹……”听到有福的话，有墨鼻子一酸，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有福扭头冲着有墨甜甜一笑，又回头抱着顾长庚的手臂摇，拖长了语气撒娇：“哎呀阿爷，您就答应我们嘛，答应我们嘛，好不好？求您了啊，阿爷。”
    顾长庚无奈的开口：“好了好了，别摇了，阿爷都要被你摇晕了。”
    “那阿爷答应我们了？”有福抬头，看着顾长庚有些狡黠的眨眨眼。
    顾长庚越发无奈了，说道：“答应了，答应了，你们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阿爷能不答应吗？”
    “太好了，太好了！”有福跳着脚欢呼，末了又抱紧顾长庚的手臂：“那阿爷也要答应有福，不可以生气了哦，生气老得快的，有福不要！”
    顾长庚捏着有福的鼻子轻轻拧了拧，半是宠溺，半是无奈的说道：“你这个鬼灵精，什么好的都不学，偏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讲起歪理来，头头是道，都能把人给气笑了。哄起人来又像嘴上抹了蜜糖一样，甜得腻人。”
    “才不是歪理呢。”有福说着，吐了吐舌头。
    有墨向顾长庚行礼：“阿爷，谢谢您，您放心吧，就算不去县学，我也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是晚三年去。”有福在一边小声的说道。
    “噢，对。”有墨回过神来，点点头：“就算是晚三年去，我也不会让您失望的。”
    “哼！”对着有墨，顾长庚依旧没有好脸色，故意重重的哼了一声，就背着手又往外头走了。刚刚走出院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三个孩子欢呼的声音。
    顾长庚不由自足的露出笑容。
    他家有墨，果然是心气高的，有志气。像他！

 176.第176章 真是孟婆婆教有福的？

    杨绍林是福州人，福州是全大齐养蚕最多的地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桑园。加之他一直立志要做个好官，而一个好官最基本的，就是要做好劝课农桑的事情。所以，他对这些也有所研究。
    他很清楚栽种桑树的时机。
    桑树栽种一般是冬天桑苗落叶后到第二年春天，桑苗发芽之前。在这个时期栽下去的桑树，最容易存活。
    冬天栽叫冬栽，春天栽叫春栽。
    而其中，冬栽是最好栽活的，有栽得好的，第二年初夏就能摘桑叶。而且，冬天田间地里都没有太多的农活，庄户人家的空闲时间比较多，从时间上来说，也更适合栽种桑树。
    杨绍林算着时间派人去湖州，刚好在立冬过后的第二天，就把桑苗从湖州买了回来。桑苗一回来，他就把衙门里的人全部派了出去，连他自己的马夫和杂役都派出去了，堪堪在三天之内，将全部桑苗，发到了所有预订的农户手中。并且，还在派发桑苗的时候，将湖州老蚕农所说的栽桑方法，全部传授了下去。
    湖州离蜀地更近，气候条件也就更加接近，湖州人的栽桑方法比福州人的，更适合乐途县的实际情况。就算有所出入，也问题不大，毕竟大家都是老庄稼把式，就算没有栽过桑树，心中也是有几分成算的。
    因为除了和大家一样，要在田埂土边栽桑之外，顾长庚家里头还要额外栽两亩半的地，为了节约时间，他们一早就在有福的提议下，将家中拿出来栽桑的沙地都整理好了。
    每块要栽桑树的土地都平整得好好的，高的铲低的垫，平整好了之后，又借了顾长顺家的牛来，把地深翻了一遍，翻了地又把早就沤好的肥混着从堰塘和河沟里头挖出来的淤泥，混合着撒在了土里。撒完肥之后还不算完，居然又借了牛来深翻了一遍。
    顾家村的人看顾长庚他们一家人就因为一个小丫头的话而好一番折腾，纷纷摇头，直说顾长庚他们实在是太宠孩子了，所以才被折腾得那么厉害，累了个够。要是搁自己家里，早就一顿饱打了，看她还敢不敢折腾人。
    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打了就打了。
    对于这些人的说法，顾长庚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为了让明年养蚕的时候少引人怀疑，顾长庚逮着机会就给人说，孟婆婆是福州养蚕世家出来的，她父亲还是前朝的农官。
    一开始，大家都是不信的，可架不住人家孟婆婆的族人就是他们乐途县新来的县太爷。县太爷都来拜祭了，只怕是不会有假的了。
    村里人相信了孟婆婆的事情之后，顾长庚他们再说有福的事情，相信的人就比较多了。当然，这个相信其实也是不完全的，更准确的说，大多数人还是半信半疑。
    不过，这桑苗发下来之后，他们反倒是更相信顾长庚家里头说出来的，关于有福被孟婆婆灌输了许多养蚕栽桑的技艺在脑子里，一到要用上的时候，就会想起来的事情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发树苗的官差老爷们给大家说的，湖州老蚕农传授的栽桑之法，同顾长庚他们折腾的那一通，基本上没多大区别。
    这样一来，栽桑的时候，跑来找顾长庚学的人就更多了。
    当然，找顾长庚学是幌子，其实是找有福学，只是向一个小丫头学栽桑树这种事情说出去太丢人了。但是找顾长庚学却不同，顾长庚是读书人嘛，读书人懂得比他们这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多，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有福一点都不藏私，笑眯眯的跟在自家阿爷身边，给来学栽桑的人一一指点。
    “看到没有，这个是根颈，就是这个地方。栽桑树的时候，要把这地方埋到土里头大概四寸的样子，要不就不好存活。所以啊，这个坑一定要挖好，挖得太浅了可不行。”
    “挖好坑之后，先不要忙着栽，要把基肥……哦，也就是我们沤出来的肥或者农家肥，混合着淤泥放进去一些。呐，大概是这么多，不能多太多，也不能少太少，要合适。”
    “基肥上好之后，最好能铲些土，和基肥混合一下。”
    “然后呢，再把桑苗放到坑里去，一定要放正噢！”
    “扶好桑苗之后就要回土，一边回，一边轻轻的提桑苗，不能扯出来了啊，这只是让为了桑苗的根在下面伸得好而已。根伸好了，才更容易栽活。”
    “还有这个回土的时候，坡上的呢，要比旁边的地面稍微低一点，田埂上的，尤其是水田的田梗上的，要比旁边的地面，稍微高一点才行。”
    有福讲得非常的用心，也非常的细致，顾长庚示范起来也很有耐性。每一个来学栽桑树的人最后都是心满意足的回去的。当然，回去之前，他们总不忘问有福一句：“有福啊，你懂这么多，不会真的是孟婆婆教你的吧？那时候你才多大点啊，脑子还……呵呵呵呵，你真能记得住？”
    有福一点都不会因为大家总问同一个问题而不耐烦，依旧是笑眯眯的，对每一个人都回道：“原本是应该记不住的，可是孟婆婆一直念，一直念，一直念……直念得刻到了有福的脑子里才罢休。有福就算一时忘记了，过后也能想得起来。”
    有时候问话的人会就这么消停。但是还有些时候，遇到一些好奇心重的，就还会忍不住问上一句：“真的假的啊？”
    有福就一脸天真的说：“当然是真的啊，要不然有福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然后问话的人就也会觉得，除了这个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答案，便都胡乱的信了。
    每当这种时候，顾长庚就会觉得又欣慰，又庆幸。欣慰有福聪明，能把自己说过的话用她自己的语言再说出来，而不是直接复述他的话。庆幸他早一点想到了这件事情，要不然他家有福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大佛寺那位禅师说的那些事情的。
    也就是自己，和他阿奶了。

 177.第177章 钱家那善良的姑娘

    桑苗栽下去，马上就要浇一次水，要浇得透透，这样基本上就能栽活了。
    顾成仁是壮劳力，他负责从坡下的堰塘里挑水上坡，顾成信则负责浇水。
    顾成信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一边浇水一边问：“有福啊，这就是个光秃秃的树枝，连叶子都枯了，能栽活吗？”
    “当然能栽活啊。”有福用力的点头，说道：“特意要等叶子枯了才栽的，要不然叶片分了桑苗的养分去，才不好栽活呢。”
    说着，小手轻轻的摸了摸桑苗的枝干，又道：“大老爷指定是花了大力气，才能买回来这么好的桑苗，又大株又壮实，还没分支，这可是最好栽活的。如果这都栽不活的话，简直对不起大老爷的一番苦心。”
    顾成信有些不服气了，说道：“有福啊，你可别说大话，这万一要是栽不活的话……”
    顾长庚一听顾成信的话就觉得不舒服，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斥责道：“老四！你说什么呢？你还能不能想点好的了？这要是栽不活的话，就把你种土里。”
    顾成信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有福笑嘻嘻的冲着顾成信做了个鬼脸，又垫起脚尖抚了抚顾长庚的心口，说道：“阿爷你放心吧，不会有万一的。只要能经常浇水，让小桑树们喝得饱饱的，那它们至少能存活九成。”
    “听见没有？”顾长庚瞪一眼顾成信，说道：“以后没事儿不许到处乱晃，就给我挑水上坡来浇桑树……”
    “啊……爹……”顾成信一脸纠结的看着顾长庚，故意做出一副苦哈哈的样子说道：“压太狠不长个的，您就忍心看我就变成全家最矮的一个吗？”
    “忍心，怎么不忍心，反正一家人里头，总要有一个最矮的嘛。”顾长庚原本是故意扳着脸说话的，结果说到后面，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啊……爹，您这也，这也太狠心了吧……”顾成信明知道顾长庚是开玩笑的，却故意做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说道。
    “臭小子。”顾长庚忍不住笑骂，又捡了一块极小的土坷垃朝顾成信身上丢过去。
    顾成信连忙避开，嚷嚷道：“爹，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我是你老子！”顾长庚憋着笑说道。
    顾成信又嚷：“衣服脏了我娘难得洗嘛。”
    顾长庚故意瞪他一眼，说道：“自己洗！”见顾成信又把脸一苦，顾长庚就道：“不想洗衣服就给我好好的浇水，等咱家条件好些了，就早些把钱家姑娘娶进来。”
    顾成信臊得不行：“爹……您说啥呢，这还早着呢。”不过，说是这样说，顾成信对于将钱家姑娘娶进门这件事情，还是很期待的。不是为了有人能给他洗衣服，而是……
    钱家姑娘是个好姑娘，他们家里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不仅不嫌弃，还给家里头帮了那么大的忙。
    那可是钱家姑娘亲手织的布啊，若不是家里实在没钱再买布了，他都想说服他娘，将那两匹布给留下来了。
    哎，反正以后啊，他一定要好好的对钱家姑娘。要比三哥对三嫂还好。
    想着，顾成信还看了刚刚挑了水回来的顾成仁一眼，正好瞧着他趁人不注意，偷偷冲着顾李氏笑。
    顾成信仿佛是‘偷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脸一下子就红到耳朵根了。
    顾成信浇水，正好浇到了有福正在扶着的桑树旁边，当然，他浇的是有福对面那一行已经栽好了的。
    有福一偏头，就看到顾成信脸红起来的样子，脱口说道：“呀！四叔脸红了，都红到耳朵根了！”
    有福这一声，倒是引得土里头的其他人都看向顾成信。
    顾成信再一次被臊着了，压低声音道：“有福别瞎说。”
    有福笑眯眯的看着顾成信。
    顾长庚饶有趣味的在一旁火上浇油：“好了有福，别盯着你四叔看了，再看，他就要挖个地洞钻进去跑了，到时候，阿爷拿什么同人钱家交代？”
    顾成信手一抖，差点把一瓢水全浇在自己的鞋子上。愤愤的将浇水的长柄大木勺放进桶里，挑着担子就往另一头走了。
    他先浇那一头的还不行吗？
    看着这一幕的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刘氏牵起衣角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说道：“行了行了，都别笑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四脸皮薄，笑话他干嘛。”
    说着，又冲着顾成信的背影喊：“老四啊，你小心着些，这可都立了冬啦，别把水浇鞋子上了。”
    顾成信一阵感动，果然还是亲娘好。
    不等顾成信感动多久，顾刘氏又道：“鞋子打湿了，你还得回家换，这一来一回的，耽误多少活啊。而且，我还得给你烘鞋子，不是平白给我找事做吗？”
    顾成信差点被自己的脚给绊倒了。
    得！这可真是自己的亲娘啊。
    顾成信简直是欲哭无泪。
    不过，想到那钱家姑娘，他心里头还是觉得像是有小猫的爪子在挠一样，有点难受，又有点舒服……
    “四叔，四叔，回魂啦，快回魂啦，你在想啥呢你？你是不是想把这株桑苗给淹死啊？”有福小心的垫着脚，用力的在顾成信面前挥舞着双手，一边挥舞，一边大声的喊。
    好半晌，才把顾成信的‘魂’给喊回来。
    顾成信这才发现，有福和顾长庚又追上了他，喃喃道：“爹，有福，你们怎么这么快啊？”
    “四叔，不是我们快，是你一直在发呆好不好？”有福一边说，一边示意顾成信去看他面前的那一株桑苗。
    顾成信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这株桑苗旁边一大滩水，简直要变成一个小水洼了。
    “呀……这……我没注意。”顾成信一边说，一边耷拉着脑袋，等着被顾长庚骂。
    破天荒的，顾长庚没有居然没有骂他，只是说：“好啦，赶紧的干活吧，这么多桑苗等着浇水呢，不过，你可再别走神了。”
    “欸欸，知道了爹，我这浇水就去。”顾成信连连点头，手上的动作比先前快了好几分。
    可是……还是忍不住要想到钱家姑娘怎么办？

 178.第178章 我们去找未来四婶

    “四叔，要不，咱们去钱家村，看看我未来四婶去？”
    日暮西山。正在坡顶一块大石头上坐着发呆想心事的顾成信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被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就看到三颗小脑袋依次从身后的土沟里头冒出来。头上，还顶着几根枯草。
    待看清楚土沟里冒出来的人是谁之后，顾成信松了一口气，随后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有福看着顾成信，笑眯眯的开口：“我们早就来了，可是四叔你就是发现不了我们，我们都藏得无聊死了。对了四叔，你究竟坐在这儿干嘛啊？是不是，在想我未来四婶啊？”
    说着，有福冲着顾成信挤挤眼，又跟着有墨徐闲一起，从土沟里爬上来。上来之后，有墨拉着有福给她把身上的土都拍了，把她头上的枯草拿了，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来一把束了的枯草，垫在顾成信身边的石头上，让有福坐下。
    “瞎说什么……”顾成信被有福说中了心事，很有些不好意思，嘴硬的说道。
    有福眨眨眼，看着顾成信说道：“如果我是瞎说的，为什么四叔你的耳朵又红了呢？”
    徐闲在一旁用力点头，附和着说道：“是啊，是啊，四叔，你的耳朵可红了。”
    有墨慢悠悠的开口：“四叔他自己肯定知道的，不信你们摸摸，四叔的耳朵一准是烫的，只是他不好意思承认而已。”
    徐闲要收敛一些，有福却在听了有墨的话之后，就嘻嘻哈哈的去捏顾成信的耳朵。
    “有福你怎么没大没小的？”顾成信一边说，一边去捉有福的手。又扭头对顾有墨说：“有墨你不在家里看书吗？怎么这会儿带着他们到坡上来了？眼瞅着太阳都要落坡了，你阿爷给你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吗？可别回头点着油灯来做，要弄坏眼睛的。”
    有墨淡笑着摇头：“四叔，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啥时候在这上面让人操心过？”
    “就是啊，四叔，转移话题不成功哦。就是三哥哥做完功课了，我们才出来的。”有福笑嘻嘻的看着顾成信说道，一不小心，倒是把自己缺了一颗的门牙露了出来。
    “有福，你的牙……”顾成信故意做出一副惊奇的样子，指着有福的嘴，坏坏的说道。
    “哎呀！”有福飞快的伸手捂了嘴，用力的瞪着顾成信，捂着嘴说道：“四叔，你太坏了，居然笑话我的牙掉了！”
    有墨摸摸有福的头，哄道：“妹妹没关系的，三哥哥也有牙齿掉了。”
    徐闲也跟着点头：“是啊，有福你看，我也掉了一颗。”说着，还露了牙齿给有福看。
    有墨又哄着有福说道：“妹妹你看，我们这里有四个人，其中三个都掉了牙，就四叔一个人没掉，说明是四叔不合群，我们不用理他的。”
    听到有墨的话，有福开心起来，冲着顾成信吐了吐舌头，还做了个鬼脸。
    顾成信不服气了，说道：“谁说我不合群了，我这一口的牙，全都是掉过之后重新长出来的。”说着，也咧开嘴，把牙齿露出来给几个孩子看。
    谁知道，却换来了几个孩子嘻嘻哈哈，挤眉弄眼的好一阵笑，这才知道自己是被这几个小东西耍了，愤愤的起身要走。
    有福伸手将顾成信拉住，嘴里说道：“哎呀，四叔，你别走嘛，刚刚我说的是真的，不如，我们去钱家村看看我未来四婶吧，我们都没见过她呢。”
    “我也没见过啊。”顾成信说道。
    “啊？不会吧……”有福吃惊的看着顾成信。
    “怎么不会，定了亲的两个人，在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顾成信说着，也有些小小的懊恼。
    其实在钱家人在他们家最困难的时候送布过来之前，他对那钱家姑娘是没什么印象的。他虽然去过钱家两次，可两次都没见到过钱家姑娘。定亲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终于不用再傻头傻脑的，去给人相看了而已。
    直到钱家姑娘让他未来岳母往家里送来两匹雪中送炭的麻布，他才对那姑娘有了第一个印象：善良。
    虽然依旧不知道钱家姑娘长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但是他相信，一个善良的姑娘必然不会面目可憎。也因此，顾成信第一次，对这门亲事，有了期待。
    也正是因为突然之间有了期待，他才会渐渐的，变成现在这样，时不时的，就要坐在坡上，望着钱家村的方向发呆。
    “所以啊，四叔，我们去看看吧！反正现在，家里头也没什么事情要忙活的了，有时间正好去看看！”有福一边说，一边拿手指轻轻戳着顾成信玩儿。
    他倒是想去呢，可是……
    “我刚刚不是都说了吗，定亲之后，成亲之前，我和那钱家姑娘是不能见面的，这是规矩！”顾成信说着，有些泄气。
    有福指了指有墨和徐闲，又指了指自己，说道：“我们去啊！你和我未来四婶不可以见面，我们去见见我们未来四婶，总是可以的吧。”
    “你们又不认识路，去什么去？走丢了怎么办？”顾成信没好气的说道。
    他才不说，他听到有福这样说，就有点嫉妒呢。
    有福眼睛笑成了一个月牙儿：“所以才要四叔领我们去啊，四叔把我们领到地方之后，我们去找未来四婶，你就在别的地方，比如大树背后啊，柴垛后面啊，竹林里面啊，等我们就可以了啊。”
    顾成信意动：“真的可以这样？”
    “当然可以啊。”有福用力的点点头，说道：“是我们要去找未来四婶，四叔只是怕我们走丢，才送我去的，又不是你要去和我未来四婶见面，这有什么关系。”
    顾成信心动不已，但是又觉得有点难为情，怎么都没办法就这么开口应承。
    看出自家四叔的纠结，有福一拍顾成信的手臂，说道：“好啦四叔，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明天就去！”说着，站起来，冲着有墨和徐闲道：“三哥哥，徐闲，我们回家去吧，一会儿阿奶要叫我们了。”
    不等有墨和徐闲应声，顾成信就摇头说道：“不行，不能明天去！”

 179.第179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怎么能就这么就去呢……”顾成信满脸通红，磕磕巴巴的说道：“至少……至少要，要带点什么东西，做礼物吧。”
    “那，四叔想拿什么当礼物？”有福歪着头，看着顾成信问。
    “我……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顾成信摇头，说着，直愣愣的盯着有福，直盯得有福身上发毛了，才说：“有福，你也是女孩子，你说，你喜欢什么？”
    “我啊？”有福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喜欢钱。”
    “噗……”徐闲在一边忍不住笑出声。
    有墨瞪一眼徐闲，低声道：“有什么好笑的？”说着，又摸了摸有福的头，诚心诚意的赞道：“我妹妹真实在。”
    顾成信掩面。
    简直听不下去、看不下去……有没有？
    当是，想到要送给钱家姑娘的礼物，顾成信只得看着有福又道：“你换一个。”
    “为什么？钱有什么不好吗？”有福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成信。
    顾成信只觉得阵阵无力，一脸无奈的说道：“有福啊，你才六岁，这么小就掉钱眼里不好……”
    有福依旧瞪着顾成信，说道：“哦，原来四叔也知道，我还才六岁啊。六岁的我，和我未来四婶喜欢的东西，能是一样的吗？”说着，有福给了顾成信一个‘你好傻哦’的眼神。
    “顾有福！”顾成信看着有福，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喊她的全名。
    “四叔，你叫我（干）嘛？”
    “四叔，你想（干）嘛？”
    有福有墨齐声问道。
    “不干嘛……”顾成信顿时泄气，将‘脸皮’揣到怀里，看着有福道：“好有福，乖侄女，快帮四叔想想，送点什么东西给你未来四婶比较好。”
    听自家四叔这样说，有福倒是不好意思再逗他了，当然，主要是怕再逗他就真的恼了。
    不过，她也确实没什么好主意。
    有福重新坐回顾成信身边，托着下巴想了好半天，然后才试探着说道：“之前阿奶不是说过，钱家阿婆送那两块布来的时候说了，那布是我未来四婶亲手织的吗？”
    顾成信巴巴的看着有福，她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结果看到她不往下说了，就急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有福换了好几个方式托下巴，然后才在顾成信望眼欲穿的眼神中说道：“然后既然未来四婶要织布，那她的手就很重要，不能冻伤了。”说道这里，扭头看着顾成信，说道：“四叔，立冬都要过完了，回头天气就该越来越冷了，要不我们给未来四婶买一盒好点的、可以不让手被冻伤的手膏？”
    顾成信眼前一亮，不过马上就泄了气，有气无力的说道：“好是好，可是，四叔我那有钱啊……”
    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摇头摆手，齐声说到：“我们也没钱。”
    几个孩子挖草药什么的赚的钱，都交给顾长庚，补贴家用了，他们自己是一文钱都没有的。
    “唉……”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一个半大少年和三个孩子同时满心惆怅的叹气。
    半晌，有福试探着说道：“要不……我们……找阿爷或者阿奶要一点？”
    “不行不行。”顾成信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我们要是去找你爷奶要钱的话，你爷奶不就知道了吗？那还得了？”
    “哎呀四叔你好麻烦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怎么样嘛……”有福猛的站到顾成信的前头，两手交叉抱在一起，抿着唇，盯着顾成信，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顾成信涨红了脸，看着有福说：“哎有福，你怎么这么说呢？不是你说的，想去看你未来四婶吗？”
    有福双手叉腰，盯着顾成信问：“一句话，你想不想去？”
    “想！”顾成信重重的应道。
    有福拍拍手，说道：“那好，那我们去钓鱼吧！”
    “钓鱼？为什么要去钓鱼啊？上哪儿钓去？”不等其他人开口，徐闲就连声问道。
    有福扳着手指说道：“因为我们没有钱，可是我们又想让四叔买一盒手膏给未来的四婶，但是呢，我们又没有其他办法，就只好去钓鱼了。”
    “而且，我娘都好久没吃鱼了，我们要是钓得多的话，还可以让我阿奶给我娘煮鱼汤喝。还可以，给我未来四婶也带两条过去，让她也煮点鱼汤来尝尝。”
    “至于去什么地方吊，当然是去河里钓啊，我们去李家村的路上，不是有一条小河吗？那里面肯定是有鱼的。”
    “能钓得到吗？”徐闲表示怀疑。
    有福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语带轻松的说道：“碰碰运气嘛。”
    顾成信猛的一拍手，喜道：“哎，这个好。我觉得，我们一定能钓到的，谁让咱有福运气好呢。”
    “那……你们会钓鱼吗？”徐闲又问。
    有福摇头，有墨摇头，徐闲自己也摇头。
    然后，三个小孩一起看向顾成信。
    “我啊？”顾成信指着只的鼻子，看着三个孩子。
    “嗯。”三个孩子一起点头。
    “会……一点点？”顾成信对自己表示怀疑，一边说，一边还比划了一下小指尖。
    “知道怎么钓吗？”有福看着顾成信问。
    “这倒是知道。”顾成信点头说道，说着，又有些尴尬的道：“不过，知道归知道，可……我丑话先说前头啊，我可是从来没钓起来过鱼的。”
    有福推了顾成信两下，说道：“哎呀，四叔，你担心什么呢？反正我们只是去碰碰运气嘛，钓得到就钓，钓不到，那就算了嘛。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人家姜太公那鱼钩是直的，都能钓到周文王，我们难道还钓不起来一条鱼吗？”
    “是啊四叔，你怎么连徐闲都不如？”有墨忍不住说道。
    徐闲一脸无辜：“关我什么事啊？”
    有福有墨同时挑眉，齐声问：“你有意见？”
    徐闲一个激灵，赶紧摇头：“没……没意见。”
    说着，连忙看向顾成信，又道：“四叔，你可不能连我都不如啊。”
    “这还差不多。”有福说道。
    有墨也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
    顾成信有些败给这几个孩子了，忍不住抱起有福，按着她的头发一顿揉，把有福的发髻都揉散了。
    有福气得直揣他。
    顾成信却乐得哈哈的笑，嘴里道：“有福啊有福，四叔可全靠你了啊。”

 180.第180章 我家的糖里有药啊？

    顾长庚没有钓过鱼，也不会钓鱼，他们家里头没有鱼竿。
    不过，族长顾正清却是把钓鱼的好手。往年每年得闲的时候，都要去河边钓鱼，只是这几年实在年岁大了，家里人不放心，他自己也不愿意再多动弹，所以才没有再去钓鱼。
    但是，他的家里头那些鱼竿却还是好好的。
    所以，一听到有福他们说，想要去钓鱼，顾长庚就想到族长家里头有鱼竿，让他们上他老人家家里去借去。
    第二天刚刚吃过早饭，有福、有墨、徐闲，以及顾成信四人，跑去挖了蚯蚓，拿竹筒装了，就准备出门去找顾正清借钓竿。为了保证蚯蚓不会死，他们还在竹筒里放了不少的湿土。
    顾杨氏不放心，挺着大肚子追到外面，拉着有福千叮万嘱的，让她千万要小心，不要去水深的岸边，就算是在水浅的地方，也要离着水边远些，千万不要去河边洗手，不要离开四叔的视线云云。
    有福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耐烦，顾杨氏说一句，她就应一句，直到顾杨氏把要叮嘱的话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自己都觉得有些烦了，有福才摸摸顾杨氏的大肚子，说道：“阿娘，您放心吧，我都知道，会小心的。您就等着我们钓了鱼回来，给您和我弟弟煮汤喝吧。”说着，还凑到顾杨氏肚子边，冲着里面轻声问：“马上就有鱼汤喝了，弟弟高兴不高兴啊？”
    有福原本没想着还在娘肚子里弟弟会同她打招呼的，而且，现在是冬天，隔着厚衣服也不容易摸得到。所以，说完这话，就准备把手拿开顾杨氏的肚子。结果，还没等她真拿开，她就感觉到手心被撞了一下。
    有福欢喜得很，整个人几乎贴到顾杨氏的肚子上：“阿娘，弟弟说他高兴呢，他刚刚和我说了，他高兴呢。”
    “是，是，是，弟弟高兴，都高兴得和我们有福打招呼了，阿娘都感觉到了。”说着，顾杨氏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在外面，虽说暂时没有外人，可毕竟是大庭广众的，影响不好。
    便又对有福说：“好了有福，你四叔他们都在等你呢，你快去吧，要不一会儿该晚了。”
    有福笑着点点头，说道：“嗯好，那阿娘，我去了啊。”说着，顿了顿，又叮嘱顾杨氏：“阿娘，您自己在家里，别胡乱担心哦，我会注意安全的，您放心吧。”
    说着，再一次摸了摸顾杨氏的肚子，对着里面说道：“还有你啊，要乖乖的，不要闹阿娘哦，阿娘已经很辛苦了，知不知道啊？”
    说完，才奔奔跳跳的朝着顾成信他们跑去。
    顾杨氏见状，又在后面喊：“有福你慢点，别跑，小心别摔着了。”
    话还没喊完，有福就已经跑到了其他几个人身边。然后才转身冲着顾杨氏挥手：“知道了阿娘，您回去吧。”
    顾成信大声道：“二嫂，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有福的。”
    “是啊，二伯娘，我们都会照顾有福的。”徐闲点头说道。
    有墨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来，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把有福的手牵了，又冲着顾杨氏晃了晃。
    顾杨氏笑，看着他们几个一起叮嘱道：“还有你们，也得当心，不许去水深的地方，也不许离着河边太近了，知道吗？”
    “知道了二嫂。”
    “知道了二伯娘。”
    顾成信几人连忙应道了。
    顾杨氏又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嫌我烦，去吧，我也回去了。”说着，朝几人挥了挥手，自己抚着肚子，转身回家去了。
    有福他们连忙在后面说了一句‘哪能呢’，然后才往顾正清家里头去。
    今天天气好，有太阳，顾正清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面晒太阳。因为天气冷了，还在摇椅后面垫了一块褥子，又在腿上搭了一条毯子。
    “三叔公。”
    “三叔祖。”
    顾成信和几个孩子一起唤道。
    “嗯？”顾正清睁开眼睛，看向门口，隔了片刻笑道：“哦，是成信、有墨、有福，还有那是徐闲吧？”
    “嗯，三叔公（三叔祖）就是我们几个。”几人一起应道。
    有福嘴甜，笑眯眯的道：“三叔祖，您身体好哇？”
    “好，好着呢，看着你们啊，三叔祖这身体就好了。”顾正清笑呵呵的说道。他现在上了岁数，就喜欢小孩子。说着又朝着几个孩子招手：“来来来，快进来，叔祖给你们拿糖去。”
    说完，拿开腿上的毯子，就要从摇椅上起来。
    顾成信连忙跑上前，将顾正清扶住。
    “哎哟，老咯，老咯……”顾正清在顾成信的扶持下站稳，一边说，一边去拿摇椅旁边的拐杖。
    “三叔祖，您不老的，您长命百岁呢。”有福笑眯眯的说道。
    “好好好，长命百岁。”人老了都喜欢听人说自己长命百岁，顾正清自然也是高兴，笑得来都有些合不拢嘴了。
    有福看着顾正清又道：“三叔祖，我们不吃糖，换牙呢。”
    “嗯？换牙啊？那是不能吃糖了，要不，得长虫子。”说着，又指指有墨和徐闲，问：“怎么？你们也换牙？”
    “嗯，换的。”有墨徐闲一起点头说道。
    “哦，那就都不能吃了。”顾正清有些遗憾的说道，说着，眼睛瞄到顾成信，又道：“哦，成信能吃，你准没换牙，等着啊，三叔公给你拿糖去。”
    顾成信哭笑不得：“三叔公，我都多大了，您还让我吃糖……”
    顾正清有些不满了：“多大？丁点大！”说着，伸出小指比了一下，又道：“三叔公给你吃糖还有错啊？还是你觉得三叔公的糖里头，有药，吃不得？”
    “没有没有，哪能呢……”顾成信满脑门都是汗，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又是赔笑的，最后到底还是被顾正清塞了一块糖在嘴里头，才让顾正清满意。
    惹得几个小的忍不住扑哧扑哧的笑。
    也让顾成信羞得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早知道，他就该自己一个人来找三叔公借鱼竿的……
    想到借鱼竿，顾成信就准备开口给顾正清说这事，结果他刚刚张开嘴，有福的话就说出来了。
    “三叔祖，我们来找您，是有事想求您呢。”
    顾成信无语。
    借几根鱼竿而已，用得着一个求字么？

 181.第181章 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借鱼竿自然用不着一个求，但是，请教钓鱼的技巧，那就需要了。
    对于从来没有钓起来过半条鱼的顾成信，有福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信任的。不对，应该说是，非常的不信任的。所以，面前有一个钓鱼的好手在，她当然得问上几招了。
    顾正清是真的喜欢钓鱼，一听到有福问自己，就结合了今天的天气和风向，将适合今天用的钓鱼小窍门，都说了出来。
    说完钓鱼的法子，顾正清又道：“把你们的鱼饵拿来，给我瞧瞧。”
    顾成信连忙悬挂在腰上的，装着蚯蚓的竹筒解下来，双手递给顾正清。
    顾正清虚着眼睛瞄了几眼，提高道：“这就是你们准备的鱼饵？就没有啦？”
    顾成信挠挠头，说道：“钓鱼不就是用蚯蚓就好了吗？”
    “外行！”顾正清点着顾成信的头重重的说道。
    顾成信将头一垂，闷闷的说道：“三叔公，我本来就是外行。”
    顾正清瞪顾成信一眼，刚要开口，有福就轻轻的摇了摇他的腿，说道：“三叔祖是内行不就好了吗？您就教教我们，告诉我们还缺了些什么嘛。”
    顾正清指着顾成信说：“听听，听听，还是得小有福会说话，哪像你，白长了这么多年。”说着，看向有福，和颜悦色的道：“这钓鱼啊，除了准备鱼饵之外，还得准备撒窝子的诱饵。”顿了顿，又问：“知道什么叫窝子吗？”
    “不知道。”有福摇头说道。
    顾正清依旧和颜悦色，看着有福说道：“你还是小娃娃，不知道也正常，三叔祖啊，这就说给你听。”
    “嗯嗯。”有福用力的点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顾正清。
    顾正清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这鱼啊，和咱们人一样，都不喜欢单个儿的待着，都是一大家子，一个宗族，一大村子人，聚集在一起。不管是河里的鱼也好，还是塘里的鱼也罢，那都是一群一群的，聚在一起，找食，玩耍。很少有鱼是单个儿行动的。”
    “我们钓鱼的人呢，就管这些鱼群聚在一起的地方，叫着窝子。又把将鱼群引诱到一处找食的法子，叫做撒窝子。”
    “撒窝子呢，得有撒窝子的饵，和你们准备的这蚯蚓可不一样，这蚯蚓是让鱼咬饵的，可撒窝子的饵，是为了将鱼群诱到一处，让它们犯馋的。”
    “既然是为了让它们犯馋，那就得既有味，又不会让它们吃饱。这个就有讲究咯，回头啊，三叔祖慢慢和你细说。今天啊，三叔祖先去帮你们做几个撒窝子的饵。”
    说着，顾正清又起身，回屋去捣鼓去了。
    不一会儿，就拿了几个像糠团子一样的东西出来。
    有福见着就好奇的问：“呀，三叔祖，这就是撒窝子的饵吗？怎么看着像糠团子？”
    顾正清笑呵呵的点头，说道：“可不就是糠团子么，不过啊，这也不全是糠团子。这个啊，是用细糠、小黄米、香油、剩饭，一起捏的，还加了三叔祖自己做的药粉。”说着，将糠团子往有福面前一递：“你闻闻，是不是有股子腥味儿？”
    有福接了糠团子轻轻嗅了嗅，马上就说：“噫……好腥哦。”
    顾正清哈哈一笑，说道：“可不就是要腥吗。只要有这股子腥味在，那鱼儿啊，一准围过来。到时候你们再钓鱼，那就好钓啦。”
    “太好啦！谢谢三叔祖！”有福笑逐颜开的捧着糠团子对顾正清说道。
    顾正清去找了个旧布袋子，将糠团子装好，递给顾成信，说道：“拿着，这么几个糠团子，你还想要几个小娃子拿啊？”
    顾成信一脸无辜……他这是招谁惹谁了？长大了，又不是他的错，三叔公他老人家，犯得着这样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吗？
    当然了，腹诽归腹诽，顾成信还是只得认命的接过装糠团子的布袋，说道：“谢谢三叔公。”
    有福、有墨、徐闲也一起说道：“谢谢三叔祖。”
    顾正清笑眯眯的朝着几个小的摇摇头，和颜悦色的说道：“谢什么啊，不过是几个糠团子，又不值当什么。等回头你们有时间了，就来三叔祖家，三叔祖啊，好好的给你们说说，这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鱼窝子要怎么做才好。到时候啊，三叔祖还教你们配药粉，这可是三叔祖的独门秘方哦，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
    说着，还看了顾成信一眼，仿佛在说，自己嘴里的一般人，是顾成信。
    顾成信一张脸，几乎变成了苦瓜样。
    几个小的见了，一起用眼神向顾成信表达了深深的同情。以及，幸灾乐祸。
    顾成信哭笑不得，只得用嘴型说出‘鱼竿’二字，提醒他们不要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
    他是不敢开口了，一开口，就要被三叔公训，简直是倒霉透了。
    俗话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
    虽然顾成信算到了自己开口借鱼竿要被三叔公训，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原来有福开口借鱼竿，他也是要被训的……
    他几乎是目瞪口呆的听着顾正清和颜悦色的对有福说完去替她拿鱼竿让她乖乖的等一下，就转头训自己借个鱼竿都要小孩子开口，没出息。
    “哈哈哈哈哈……”
    等顾正清回屋去给他们拿鱼竿之后，几个孩子再也忍不住，纷纷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顾成信气得不行，一边注意屋里头顾正清的动静，一边拿眼睛瞪几个孩子，虚张声势的道：“回头再收拾你们。”
    然后，他就听到顾正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要收拾谁啊？”
    顾成信狂汗，连忙说道：“没有没有，三叔公，您听岔了，哪能呢，都是我的侄儿侄女，我疼他们还来不及呢……”
    “最好是这样。”顾正清将选好的鱼竿塞顾成信手上，说道：“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敢欺负他们，有你好看的。”
    说着，又和颜悦色的对几个小的说：“你们不要怕，若是你们四叔敢欺负你们，就告诉三叔祖，三叔祖帮你们收拾他。”
    直到出了顾正清家的院门好远，顾成信都还忍不住的擦汗，心有余悸的说道：“三叔公这脸，也变得太快了吧，翻书也没他变脸这么快的。”
    有福不知为何，居然莫名的升起一股惆怅，说道：“三叔祖他老人家，是人老了，寂寞。”
    说着，将头一扬，又道：“不过没关系，以后有时间，我们多来陪陪他就好了。”

 182.第182章 把钱交出去一半

    也不知道是顾正清传授的小窍门确实管用，还是他做的窝子饵料着实够香，够吸引鱼群。
    又或者是有福运气实在太好？
    或者是几个因素都有？
    反正，不过短短一上午的时间，他们就是收获满满，居然钓了半鱼篓的鱼。尤其是有福，就举着鱼竿站那儿，然后一会儿一条，一会儿一条，那半篓子鱼里头，居然有差不多一半，是她一个人钓的。这还是因为，她总把自己正在钓着的窝子让给其他三个人的缘故。
    临近中午的时候，顾成信就说：“不钓了，先收拾了东西回去，吃过午饭下午再来。”
    有福马上说道：“要背几只小板凳。”说着，还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揉了揉腿。
    有墨马上把钓竿插地上，跑有福身边，蹲下去帮她捶腿。
    徐闲有样学样。
    顾成信只得认命的去收拾钓竿，又把盖着盖子的鱼篓子从河里提起来。
    回去之前，得先去把鱼卖掉一些。
    小河边上就有一个名叫小河村的村子。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就在这小河村去问，看看村里有没有人要买鱼的了。
    别说，他们运气还真不错。因为临近中午，大家都准备做午饭了，买上一条两条的鱼，做个鱼汤，中午给大人孩子添个汤菜，还是不少人愿意的。
    之所以说是添汤菜，是因为他们钓起来的鱼都不算大。大的三指宽，小的二指宽，只有有福，钓起来了两条巴掌大的鱼，最适合做汤。
    至于更小的，哪怕钓起来，也都被他们放回河里了。
    春夏不钓大肚子鱼（即将产卵），不钓不足二指的鱼。这是顾正清给他们说过的规矩，哪怕没人监督，他们也还是愿意守这个规矩的。
    巴掌大的鱼他们是不卖的，准备拿回去，一条给顾杨氏熬汤，一条给顾正清送过去。
    其他的鱼嘛，二指宽的两文钱一条，三文钱两条。三指宽的三文钱一条，五文钱两条。价格算得上是极便宜这么便宜的鱼，当然有不少人愿意，花个三五文，就能舔个鱼，谁不愿意啊。
    毕竟集上的鱼可比肉贵。而且，哪怕是现在农闲，这集市上也不是经常能见着有人卖鱼的。
    这立冬过后炖鱼最补了，加点胡椒进去，喝了寒冬腊月的时候，才不会那么怕冷。
    所以，基本上只要是他们问上门的，都是买了鱼的。最少，也会花个三文钱，买两条小的，给家里的孩子解解馋。
    还有人死活要买那两条大的，多给钱都行。还是他们说了这是想要拿回去，给家里头怀了孩子的妇人吃，那人才遗憾的选了四条三指宽的鱼。
    转了不到两刻钟，他们还没把这临河的小村子转完，半篓子鱼就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有福钓上来的那两条巴掌大的鱼，和一条二指宽，一条三指宽的鱼。
    几个人商量着回家，还没等他们走出村口，就有人赶上来，花了四文钱，把剩下的两条小鱼给买了去。
    怕再有人赶出来，几个人都加快了步子，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小河村的。
    三个孩子一个少年跑得气喘吁吁的，直到视线里头再也看不见小河村了，才停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欢快的笑出声来。
    一边笑，有福还一边对顾成信说：“四叔，快把钱袋拿出来数一数，看看有多少钱了。”
    不等顾成信把钱袋拿出来，有墨就在一旁说道：“不用数了，刚刚我就算着的，一共是九十八文钱。”
    “欸？”徐闲和顾成信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只有有福几乎要蹦起来：“哇！三哥哥好厉害噢！”
    然后有墨就笑着摸摸有福的头。
    顾成信不信，说道：“不可能吧，卖了那么多，还有大有小，又不是一次性卖出去的，你能记得住？”
    有墨淡定的说道：“错不了，我记着呢。我们一共卖了二十三条三指宽的鱼，二十七条二指宽的鱼，因为两条两条的买更便宜，所以大家都是差不多大小的鱼两条两条的买的。最后那一大一小的两条鱼收的四文钱，加起来刚好是九十八文。”
    顾成信还是半信半疑，干脆掏了钱袋出来数。
    一数，他就服气了。不多不少刚刚好九十八问。
    有福仿佛是打了胜仗一般，一脸骄傲的抬起头，看着顾成信说道：“看吧，还是我三哥哥厉害，四叔你居然还不相信。”
    捧着那么多铜钱心里高兴，所以顾成信一点都不计较有福的语气，眉开眼笑的道：“是是是，有墨最厉害了。”说着，把钱往怀里揣，又道：“这我可得收好了，下午我们再来钓一下午的话，一准能买到一盒上好的手膏。”
    有福笑眯眯的补充：“还能买一支好看的木簪子。”
    顾成信也笑眯眯的说道：“嗯，还能给我们有福买两朵头花。”
    有福把头一偏：“我才不要呢，说好是给我未来四婶买礼物的，给我买算什么啊。”
    有墨含笑摸摸有福的头，说道：“以后三哥哥给你买。”
    “好啊。”有福高兴的点头。
    徐闲在一旁听了，连忙说道：“还有我，还有我，以后我也给你买。”
    有福本来想说不用他买的，结果一扭头，看到徐闲眼中的殷切，之前的话倒是有些不好出口了，便道：“嗯，谢谢你。”
    徐闲的神色一下子就舒展开来，笑意浮上脸庞。
    “哎呀！坏了！”顾成信却一拍脑袋，大声道。
    有福看向顾成信：“怎么了四叔？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顾成信苦着脸道：“咱们这鱼篓里，只得两条巴掌大的鱼了，半条小的都没有，回去肯定要惹他们怀疑的。”
    这倒是事实，钓一上午的鱼，一条没钓着，这很有可能。钓上来三五两条小的，那也有可能。或者说，几条小的，一条大的，那也说得过去。
    可这……谁会相信，就有那么巧，刚刚好一上午钓上来两条巴掌大的鱼啊？
    几个小的也反应过来，都有些面面相觑。
    有墨迟疑了片刻，说道：“要不然，我们交一半铜钱出去吧，或者，一小半也行。这样，他们应该就不会再怀疑了。”
    “好吧，也只能这么办了……”顾成信哭丧着脸把钱袋从怀里摸出来，心疼得直抽抽。

 183.第183章 一骨碌滚下了坡

    “爹，我们钓完鱼就顺便在旁边的村子里，把那些鱼都卖掉了，这是卖鱼的钱。”一回家，顾成信就将之前分出来的钱捧到顾长庚面前。哪怕心里疼得直抽抽，也只能看着顾长庚‘强颜欢笑’着说道。
    顾长庚看着顾成信递过来的铜钱，微微有些发愣，没有马上伸手去接。顾成信眼中的心痛、不舍、甚至是心虚，他全都看在眼里，联想到最近自己这个小儿子时不时的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毕竟，他像顾成信这么大的时候，也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
    不过，顾长庚在这种事情上，并不迂腐。相反，他还很开明，很乐见其成。
    他也算是过来人了，深知这夫妻在成亲之前就能培养出一些感情有多么的重要。这有感情的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才有奔头，哪怕再难，喝水也是甜的。
    想着，他从顾成信手中接过铜钱，随后又分出来一半，递回给顾成信。
    原本自家阿爹把钱拿过去的时候，顾成信心就像被挖了一块一样，结果看他又递回来一半，也是一愣。
    满眼都是疑惑。
    见状，不等顾成信开口询问，顾长庚就道：“老四啊，你也不小了，一个大男人，手边几文钱都没有，像什么话？这些钱，你自己留着吧，别乱花就行。”
    顾成信更楞了，甚至还有些惭愧，忍不住就想向顾长庚坦白自己还瞒了一半钱的事情，把头一低，喏喏的开口：“爹……”
    顾长庚当然不会让顾成信把话说出来，所以，顾成信这边才开了个头，顾长庚就把他晾了，弯腰给三个孩子的手心一人塞了两枚铜钱，说道：“这两文钱，是阿爷奖励你们的，你们自己收着，小心别丢了。以后也一样，只要是你们自己赚回来的钱，阿爷都有奖励。回头村里要是来了货郎，你们看着有什么喜欢的，才好自己买。”
    “能买头花吗？”徐闲有些激动的捏着铜钱看着顾长庚问道。
    徐闲一个男娃子，买头花当然是给自家有福戴的，看他这么小就知道给有福买东西，顾长庚心里头也欣慰得很，面上的表情都不由自足的又柔和了几分，放轻声音道：“当然了，钱是你们自己的，你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太好了！”徐闲高兴的说道。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条手绢，小心翼翼的把那两文铜钱包了，揣到怀里，还按了按。完了看着有福问：“有福，你想买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着，有福也小心的把铜钱揣怀里。
    顾刘氏端了盆水从厨房出来倒，见了说道：“就这么揣着容易掉，下午啊，阿奶给你们一人缝一个小袋子，再缝条结实点的带子，你们把钱装里面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头，就不会丢了。”
    “嗯！谢谢阿奶。”几个孩子异口同声的道谢。
    顾成信见状，故意道：“阿娘，那我呢？”
    “真是哪儿都有你！”顾长庚一个爆栗敲在顾成信额头上，说道：“不是还说带回来的鱼里头，有一条是要给你三叔公的吗？还不快给他老人家过去。”
    “哦，去就去嘛。”顾成信揉了揉被顾长庚敲的地方，又道：“可是爹，您能不能不打我头了？您刚刚都说了，我是个大男人了，您再这样，我多没面子啊……”
    “臭小子。”顾长庚忍不住笑骂，又道：“敲你两下怎么了？你长多大都是我儿子，还是最小的那个。别说是敲了，就是打你一顿，你又能怎么样？”
    当然不能怎么样……
    顾成信耷拉着脑袋，认命的拎着鱼给顾正清送去了。
    吃过午饭，几个孩子一丢掉筷子就想要去钓鱼，结果，却被顾长庚强压着，睡了午觉才能去。就算是这样，他们下午的收获也比上午多。当然，卖鱼得的钱也比上午更多。
    就算是又交了些给顾长庚，加上午的，顾成信兜里也有一百多将近两百文钱了。
    对于顾成信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
    隔天上午，他就迫不及待的，跑去镇上买了一盒最好的手膏，又买了一根木簪子，看着还剩下些钱，他又买了两包香瓜子。
    一包给钱家姑娘，一包留着给家里的人吃。
    吃过午饭，他就将头天晚上‘偷偷’留下来，拿木盆养在自己房间里的两条巴掌大的鱼悄悄带了出去，等着有福他们午睡‘醒’了，就带着几个孩子往钱家村去了。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自以为隐秘的行动，其实早就落在了全家人的眼里。
    钱家村离顾家村略微有些远，走平日里大家习惯走的路的话，要半个多时辰才能走到，顾成信怕离得久了被发现，就带了几个孩子走小道。
    小道虽然近，但是平日里很少有人走，路几乎被枯草枯藤什么的给封了，还好是冬天，要是夏天的话，根本没法往前走。
    就算是冬天，也不太好走。
    路太窄，他们只能排成一个竖排往前走，有墨自然没办法再牵着有福了。
    有福最小，又是女孩子，两个男孩子走前面，她走中间，顾成信走最后。原本这没什么问题的，顾成信在有福后面走，刚好可以看着有福一些，免得她摔了什么的。
    但是，顾成信现在满脑子都想着钱家姑娘，想着她收到自己送她的东西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是高兴呢，还是别扭？又有些忐忑，怕钱家姑娘根本不收他的东西，连见都不愿意见他。
    呃……不对，他本来就不能见她。
    脑子里太乱，顾成信下意识的一甩头，然后就听到一声惊呼，紧接着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有福好像一个骨碌摔到坡下面去了。
    有福确实是一个骨碌摔倒坡下面去了。
    她是踩到枯草被绊了一下，身子不稳，朝坡下面栽去的，然后骨碌骨碌的，就往下面滚。
    “有福！”顾成信吓得冒出一身冷汗，连汗毛都立起来了，想都不想，就丢了手中提着的鱼，往坡下滑去。
    “有福！”
    有墨和徐闲也在听到有福惊呼的声音的时候转过身来，然后就看到有福往坡下滚，也是吓得魂都飞了，要不是顾成信赶紧阻止，他们也要跟着往坡下滑了。
    这坡不算矮，得有两三丈左右高，上面还好，虽然陡，却还是有些斜斜的坡度，下面却一丈左右却是一个断崖。

 184.第184章 四叔，我真的不怕

    有福就拽着一根枯藤，吊在断崖上面。
    顾成信几乎魂飞魄散。
    一边小心翼翼的拽着一根枯藤，向有福接近，一边喊：“有福别怕，四叔马上就来拉你。”
    “嗯，四叔有福不怕。”有福双手拽着枯藤说道。说话的时候，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有福你别往下看。”顾成信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抖。
    “好，有福不往下看。”有福乖乖的说道，说着，还点了一下头。
    顾成信都想哭了：“有福，让你别往下看的，你低头做什么？”他生怕有福低头往下看会手软，然后掉下去。
    虽然断崖只得一丈多高，可对于有福这样的小孩子来说，那可真是有可能会摔断胳膊腿的。
    “哦，好。”有福抿了抿嘴，不点头了。
    顾成信满头冷汗，一点一点的向有福靠近。
    看着顾成信拽着的枯藤似乎有点松动的迹象，有福连忙提醒：“四叔，你小心点！”
    “有福你放心，四叔马上就要抓住你了，不要怕……”顾成信根本没注意到有福在说什么，一边说，一边斜斜的踩着地，拽紧枯藤，探身去抓有福拽着的那根枯藤。
    因为全身心都放在有福身上，他自己拽着的枯藤又松动了一些，他都没感觉到。
    有福连忙大喊：“四叔小心！你抓的那根藤……”
    不等有福把‘松了’两个字喊出来，顾成信就猛的往下坠去。
    “四叔！”有福这下是真被吓着了，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幸好，顾成信堪堪在离地面还有三四尺高度的地方停了下来，枯藤并没有断，只是松了而已，顾成信又没松手，所以，在滑到滑不动的位置的时候，就又把顾成信给扯住了。
    往下掉的时候，顾成信是死死闭着眼睛的，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其实离地面已经不高了。断崖不算高，就这么一掉，也不过是在眨眼之间的事情。
    身子停止下坠之后，惊魂未定的顾成信睁开眼睛，又用微微颤抖的声音朝着上面的有福大喊：“有福不要怕，四叔马上爬上来，拉你上去。”
    有福本来就随着顾成信的坠落而往下看了，闻言扑哧一乐，说道：“四叔，你可以跳下去，然后在下面接住我的。”
    顾成信这才低头，看自己离地面只有几尺高了，脸一红，松手跳下去。随后赶紧冲到有福下方，张开手臂说：“有福别怕，来，四叔接着你。”
    话音刚落，有福就从上面掉下来了。
    嗯，是掉下来的，而不是松手跳下来的。落到顾成信怀里的时候，有福还抱着一根枯藤，枯藤下面，还吊着一块不知道的什么的，扁长扁长的，椭圆形根块。
    有福就那么直接落下来，砸在顾成信的怀里，震得顾成信的手臂和【胸】口都硬生生的疼。
    饶是如此，顾成信也紧紧的把有福抱在怀里。
    幸好，幸好……
    有福要是有什么事，别说他爹饶不了他，就是他自己，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有福别怕，四叔带你上去。”顾成信声音干涩的在有福耳边说道，依旧能听出来颤抖。
    有福少有被人这样紧抱着的时候，哪怕是顾杨氏，也不会这样抱她，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可是她也看得出来，自家四叔吓得比自己厉害，也不好推他，只能轻声说：“四叔，我不怕了，你先放开我吧。”
    顾成信不仅没有放开有福，反倒把有福抱得更紧了。
    有福不怕，他怕好吗？
    “咳咳……”有福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自觉的咳了两声。
    顾成信这才惊觉，自己把有福抱得太紧了，连忙松开一些。
    有福又咳了两声，才对顾成信说道：“四叔，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真不怕了。”说着，还冲着顾成信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又道：“我本来是有点害怕的，可是看到四叔来救我，我就不怕了。”
    顾成信想要给有福一个笑脸，可是因为实在太过后怕，他无论怎么努力，都笑得很怪异。
    半晌没再听到动静的顾有墨在上面大喊：“四叔，有福，你们没事儿吧？”
    顾成信这才想起来，上面还有两个孩子在等着，连忙喊：“没事儿了，你们在上面别动，我这就找一找路，带着有福上来。”
    “四叔，有福没事吧？”顾有墨又问。
    顾成信大声回道：“没事，有福好好的。我们都没事，你们别乱动啊，就在上面待着。”
    有福也仰头朝着上面喊：“三哥哥，我没事啦，你放心吧。”
    顾成信抱了有福，准备去找路，结果刚刚一迈腿，脚下就是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可真是腿都吓软了。
    “噗……”有福再也忍不住，在顾成信怀里笑了出来。
    顾成信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一笑，倒是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捏了捏有福的鼻子，说道：“原来你真不害怕啊，我还以为你是怕四叔担心，故意安慰四叔的呢。”
    有福扬起小脸，说道：“因为我知道，四叔不会不管我的啊。”
    “那是当然。”顾成信朝着有福笑笑说道。
    又歇了一会儿，等感觉到腿脚上的力气渐渐恢复了，顾成信才抱着有福，从另一边绕着，找了路上去。
    结果，还走到有墨和徐闲前面去了。当然，也离得不远，看都能看得到。
    有墨和徐闲正焦急的探着头往下面看，就听到顾成信在前头叫他们，扭头一看，看到有福被顾成信抱在怀里，冲着他们招手。两人顿时大喜，拔腿就往前头跑，吓得顾成信不住声的喊他们慢点，慢点。
    “妹妹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疼不疼啊？”
    “有福，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到了近前，有墨和徐闲就一边打量有福，一边问。
    有福连忙摇头，笑眯眯的说道：“没事的，好好的呢，一点都没觉得疼。三哥哥，徐闲，你们别担心了。”有福这话，到不是什么假话，她衣服本来就穿得挺厚，加上冥冥之中，自有天佑，别说是伤着了，连疼都没怎么摔疼，只是衣服被滚得有些脏而已。
    有墨和徐闲放下心来，这才有精力去关注其他事情。
    “有福，你抱着的这个，是什么啊？”有墨指着有福抱着的枯藤下吊着的茎块问道。

 185.第185章 漂亮姑姑，他就在那边

    “啊？这个呀？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就是刚刚忘记丢了……”有福说着，吐吐舌头，将枯藤和茎块一起丢在地上，又冲着顾成信嘟囔道：“四叔都不提醒我一下。”
    顾成信嘿嘿笑，说道：“我也忘记了……”
    顾有墨无语。
    徐闲不经意的去看那茎块，先是一愣，随后惊喜的道：“这个我认识！”
    说着，飞快将茎块从地上捡起来，拿脚踩着用力扯断了茎块上方一点的枯藤，还拿枯藤叶子把茎块上的泥仔细擦了，这才举着茎块对几人说道：“这个叫葛根，可以入药，也可以炖着吃，还能磨成粉晒干了拿水调着吃。”
    “可好吃了。”
    “而且，吃了对身体也好。”
    “往年我在山上的时候，一到夏天，师父就调给我吃。还有观里的师叔和师兄们，大家都吃！”
    几人都知道徐闲认识一些药材，倒是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话。
    有福兴致勃勃的，看着徐闲手上的茎块道：“那这个能卖钱吧？”
    “肯定能。”徐闲用力的点点头。顿了顿，又道：“可是，卖了多可惜啊，这个能当粮食吃呢，而且对身体也好，自己弄来吃不是更好吗？”
    “倒也是……”有福说着，看向顾成信，讨好的笑，拖长了声音唤他：“四叔……”
    顾成信当然知道有福是什么意思，整个人都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有福说道：“我们还要去钱家村呢。”
    “噢，对。”有福点点头，说道：“我们回头来挖吧。”
    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把其他几个人吓成了什么样子。
    回头来挖也不带你来了。
    其他三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的想到。
    有福又说：“四叔，你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顾成信不肯。
    走了几步，有福忽然觉得不对，想了想，问道：“四叔，鱼呢？”
    “哎呀！刚刚仍了……”顾成信说着，放下有福，快走回去把已经浑身是泥的鱼捡了回来，让有墨提了，又俯身将有福抱了起来。
    没办法，刚才实在是把他吓坏了，根本不敢再让有福自己走这小路。
    有福无奈，干脆说道：“四叔，不如你背着我走吧。”
    好歹还能轻省一些。
    这一次，顾成信倒是没有再反对，而是放下有福蹲了身子，将有福背了起来。好在顾成信虽然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可却已经在地里劳作了好几年了，身体结实，也有一把子力气，背一个有福走几里路，还是不在话下的。
    下了小路，又往前头走了一里多，就看得到钱家村了。
    顾成信特意在村外的水田里把鱼身上的泥都洗干净了，才带着几个孩子进村。那鱼是用顾正清教的特殊法子拿草绳拴着的，这会儿居然都还没有断气。
    顾成信来过两次，凭着记忆找到了自己未来媳妇家，把东西往几个孩子手上一塞，叮嘱道：“一会儿你们等四叔绕到他们家背后的竹林里去了，你们再叫门啊，东西一定要交到她的手上，就说，谢谢她之前特意送来家里的那两匹布。”
    “她？她是谁啊？”有福故意问道。
    顾成信的脸又红了，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自然是你……你未来四……四婶了。”
    “可是，我未来四婶叫什么啊？”有福睁大了眼睛看着顾成信问。
    顾成信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这一茬了，便道：“你未来四婶叫钱小花，你们记得要叫小花姑姑，知道吗？”
    三个孩子都点了点头。
    有福应道：“嗯，知道了。”
    说着，看着顾成信又问：“哦，那四叔，你还有什么话要我们带给未来四婶的吗？”
    “没……没有了。”顾成信摇摇头，又叮嘱：“有福你乖，不要调皮，好好的把东西给你未来四婶，然后给她说谢谢就好了。”
    “好吧，我知道了。”有福点点头，又把眉毛纠成一团，故意叹一口气，一脸‘遗憾’的说道：“还以为四叔会有好多话要我们帮着带呢，居然就这么一句。”
    “算了，四叔你去吧，我们这就叫门了。”
    “好。”顾成信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钱家的院门，绕到后面的竹林去躲了起来。
    没躲一会儿，就听到有福的声音：“漂亮姑姑，就在那后面。”
    声音由远及近，听着，像是往竹林这边来的。
    顾成信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不过到底说服了自己，说这是有福故意要把人带过来，好让他看一眼的。
    他就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好。
    正想着，就看到有福领着一个穿着粗棉布襦裙的少女往这边来了。
    少女看上去秀秀气气的，虽不是特别美丽，但是看起来，就是让人觉得舒心。
    尤其是她笑看着有福浅笑的样子……温和极了。
    顾成信看得有些呆了。
    然后，猝不及防的，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后面的有墨和徐闲拉了一把，怀里被塞了几件东西，然后又被推了出去，就那么暴露在了钱小花的面前。
    整个过程，顾成信都是傻的。
    等他回过神来，钱小花已经离他只得一丈左右的距离了。
    有福拉着钱小花的手，朝着顾成信一指，说道：“漂亮姑姑，就是他找你。”
    说着，冲着顾成信挤挤眼，又示意他看自己的手上，然后才撒丫子跑开了。
    顾成信低头一看，这才看到自己手上正捧着他给钱小花买的东西。正是刚刚有墨和徐闲塞给他的。
    再一抬头，就看到有福撒丫子跑开，心里一急，张嘴就喊：“有福，你别乱跑。”
    顾成信之前没见过钱小花，钱小花却躲在门后偷偷看过顾成信，自然是认得他的。
    刚刚看到他的时候，也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往他身边走去，在离他大约三四尺的位置停下，说道：“不碍事，我们村子就这么大点，他们跑不远的。”
    少女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是春天大地回暖时，吹开湖面的和风。
    顾成信只觉得心中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忽的一下就炸开了一般，又像是有人往里面塞了许多的东西。
    酥酥的、麻麻的、胀胀的、满满的……
    “你……找我？”钱小花微红着脸，看着顾成信小声而又小心的问。

 186.第186章 酥酥麻麻酸酸胀胀

    “啊？哦……是……”听到钱小花的话，顾成信下意识的摇摇头，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对，连忙又点点头，磕磕巴巴的说道。
    然后两人一阵沉默。
    顾成信紧张得几乎拔腿就跑。
    他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腿在哆嗦，比先前有福滚下坡的时候，哆嗦得还要厉害。
    也许是觉得一直沉默有些不好，又过了一会儿，顾成信再一次点了点头，说：“嗯，是。”
    依旧是紧张兮兮的。
    还有点莫名其妙。
    钱小花不由得莞尔一笑。
    顾成信又看痴了。
    饶是一直强作镇定的钱小花，这会儿也不由得把头低了下去。
    顾成信的目光实在是，太灼人了。
    等钱小花把头低了下去，顾成信才觉得自己有些唐突，连忙结结巴巴的道歉：“对，对不起……”
    钱小花微微摇头。顿了顿，问他：“你找我，有事？”
    “嗯，有事。”顾成信点点头，慌乱的将怀里的东西捧了递给钱小花，嘴里说道：“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我就随便买了点东西。我……不是，我特意挑的，只是，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钱小花往顾成信的手上看去，见到一包瓜子，还有一个样式简单的铜皮盒子，顿时觉得有些惊喜，问道：“这是？镇上回春堂卖的护手手膏？”
    似乎还是最贵的一种。回春堂的伙计说，擦了这种手膏，寒冬腊月的都不会生冻疮，她去年就想了好久，只是一直没舍得买。一盒差不多要一百文呢呢。
    “是。”顾成信点点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道：“你要织布，手总在外面露着，天冷了容易冻伤，冻伤了不好，所以……就买了这个。”
    “谢谢。”钱小花小声道：“我记得，这个要不少钱呢，你破费了……”
    顾成信连忙摇头，说道：“没，没多少钱，不破费，你喜欢就好。”
    “嗯，喜欢。”钱小花点点头，红着脸说道。
    “哦，还有这个，这个簪子……”顾成信连忙将被瓜子挡住的簪子拿出来，举到钱小花面前说道。
    说着，又觉得这根簪子实在是太过简单，也太过寒酸，有点拿不出手，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我，我现在只买得起这个。不过，你放心，等以后我一定给你买银簪子，买纯银的簪子。”
    其实，他还想说以后给钱小花买金簪子，玉簪子的。只是怕钱小花觉得自己不太实际，便忍下了没说。
    他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这些念头，一点都没有不实际。
    相反，还实际得很。更贵的东西，他都买得起。
    然而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这些。
    “这个就很好了，我喜欢。”钱小花小声说道。说着，轻轻从顾成信手中拿下那根木头簪子，小心的插进发髻里，问顾成信：“好看吗？”
    “好看。”顾成信由衷的说道。说着，又补充道：“你比簪子好看。”
    钱小花直接被羞红了脸，娇嗔的看他一眼，低了头，半晌不好意思说话。
    ……
    ……
    ……
    顾成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钱家村的，反正就是晕晕乎乎，每走一步，都仿佛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
    就像是，做梦一样。
    然后，他自己掐了自己一把。
    疼得他一抽，这才回过神来。眼瞅着，他们已经走上了来时的小路。
    顾成信连忙叫住几个孩子：“哎不行不行，不能再走这儿了，太危险了。”再走一次，他真的要被吓掉魂了好吗？
    “可是，我们不是要去挖葛根吗？”有福指了指一直被徐闲捏在手里的葛根说道。
    顾成信看着有福摇头，说道：“你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还挖葛根的话？就等着今天摸黑回家吧。再说了，我们锄头都没一把，篮子也没有个，拿什么来挖？挖了又用什么东西装呢？”
    说着，又轻轻捏了捏有福的鼻子，说道：“笨了吧。”
    顾有墨皱着眉头，将有福拉到自己身后，抿了抿嘴，不满的看着顾成信说道：“四叔，妹妹只是一时没想到而已，她不笨。”
    顾成信忍不住撇嘴，真是不可爱，他不过是开个小玩笑而已。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要不然，他就要面对三个人的‘攻击’了。
    顾有墨可不管顾成信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拉着有福的手，说道：“妹妹，四叔说得对，今天太晚了。还是等我们回去之后，给我阿爹他们说，改天早一点，带了锄头背了背篓再来挖吧。而且，我们太小了，去那陡坡上挖葛根太危险了。”
    有福为难的看一眼顾成信，说道：“可是，四叔会挨打吧……”
    要给家里的大人说那地方有葛根，就会牵扯出他们是怎么发现葛根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她不小心滚到坡下的事，也会被阿爷知道。四叔作为一行人中最大的一个，又是他带着他们抄的近道，一顿饱打，那肯定是免不了的。
    顾成信心中一暖，一下子就感动了，原来有福是怕他挨打啊。
    真好。
    所以，心中感动的顾成信手一挥，‘豪爽’的说道：“挨打算什么，大不了，就是三天下不了床嘛，比起你们的安全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
    顾成信说的是他的心里话，反正在顾长庚手中的竹板真的落下来之前，他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当顾长庚手中的竹板真真切切的落下来之后，顾成信后悔了。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应该给他们说的。大不了，他一个人带着锄头和背篓，再带一根麻绳，偷偷的去把那些葛根挖回来嘛。
    听到有福滚下了坡，还差点从一丈多高的断崖上摔下去，顾长庚真的是被吓到了，狠心把顾成信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揍得他鬼哭狼嚎的，果真是三天没不得了床。
    就是三天之后，走路都还一瘸一拐。
    这也就罢了，偏偏顾长庚这几天，一看到他就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再把他弄来狠狠的打一顿。吓得顾成信好几天都是，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免得给顾长庚看见了，又挨一通揍。
    得亏顾成信性子大大咧咧的，平日里和几个孩子的关系就好，而且，他也觉得这一次是他自己不对，该打。
    所以，哪怕被顾长庚打得来下不了床，他心里头还是丝毫没有怨怼之心。
    相反，他还很高兴。
    当然了，不是他喜欢挨打。
    而是，他三哥他们在那片坡上，挖了将近两担葛根回来。
    相当于，平白多了两担粮食呢，他能不高兴吗。

 187.第187章 多少能卖我一些

    顾杨氏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行动非常的不便。以往都是顾李氏或者顾刘氏陪着她去李家村，请李大夫把脉的，但是现在家里人都不敢让她再走远了，所以都是请李大夫上门来，帮着顾杨氏把脉。
    他们把葛根收回来的第二天，刚好就是李大夫上门来诊脉的时候。
    李大夫走进院子的时候，顾李氏正在坐在一只大木盆面前清洗已经掏洗过一次的葛根。
    李大夫眼前一亮，忍不住道：“哟！这么多葛根。”
    “呀！李大夫来啦。”顾李氏说着，热情的站起来，在围裙上把手擦干，又道：“快屋里请。”
    说着，将李大夫往堂屋里让，又给李大夫倒了一杯水，然后才去扶顾杨氏。
    顾杨氏正一手扶腰，一手扶门框，从自己屋里往门槛外面跨。
    顾李氏见了，连忙奔过去，嘴里道：“二嫂，你小心点。”
    说话间，已经奔到顾杨氏面前，将她扶了。
    “三弟妹，多谢你。”顾杨氏含笑看着顾李氏道谢。
    顾李氏小心扶了顾杨氏，一边走，一边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二嫂你身子重，以后可别自个儿跨门槛，上下台阶什么的了，有事你喊一声，我们扶你一把就是。”
    “我没事，多谢三弟妹挂心了。”顾杨氏笑着应道。
    “什么有事没事，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现在月份大了，可大意不得。”顾李氏又道。
    说话间，都已经扶了顾杨氏到了堂屋门口了。
    顾杨氏一看着李大夫，就歉意的道：“李大夫，又要劳烦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应当的。”李大夫摇头说道。
    顾李氏刚刚扶了顾杨氏坐下，有福几人就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了回来。
    几个孩子先前去塘边看顾成仁他们淘洗葛根去了，结果有福想起今天是李大夫过来给自家阿娘诊脉的日子，就要回来，她要回来，有墨和徐闲自然不会不跟着，所以几个孩子就一起回来了。
    跑到堂屋门口，有福看着李大夫在给自家阿娘把脉，就甜甜的喊：“李大夫伯伯好，辛苦您了。”
    李大夫乐呵呵的道：“好，不辛苦，小有福也好啊？”
    “好的呢，谢谢李大夫伯伯。”有福说着，走到顾杨氏身边轻轻靠着她，看着李大夫给顾杨氏诊脉。
    另外两个孩子也跟着在旁边坐了。
    等李大夫把完脉，又询问了顾杨氏几句，有福这才略微有些紧张的问：“李大夫伯伯，我阿娘和弟弟没事吧？”
    李大夫看着有福笑，说道：“没事，你弟弟好着呢，只是你阿娘会越来越辛苦，平日里可能需要我们有福多帮着她捶捶腿，揉揉背什么的。”
    有福闻言连忙点头，嘴里说道：“嗯。有福知道了。谢谢李大夫伯伯。”
    李大夫冲着有福点点头，又看着顾杨氏说道：“平日里尽量多走动一下，免得生产的时候太过辛苦，晚上睡觉的时候，稍微把腿放高点，就不会肿得那么厉害了。”
    顾杨氏连忙点头，感激的说道：“是，多谢李大夫。”
    “多吃些东西进去，尤其是瘦肉和蔬菜。”其实李大夫还想说瓜果，只是想着他们农家，这个天可没什么瓜果吃，怕给他们造成负担，便没有多说。
    想了想，李大夫又道：“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瞅着顾三嫂子在洗葛根，葛根虽然是好东西，但是性凉，顾二嫂子身子寒，怀着孩子的时候，可得少吃。最好，还是别吃。”
    因为之前孩子们挖的药都是卖给李大夫的，这一次他们挖的葛根也是药，却没有卖给李大夫，顾李氏就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先前才会故意当着没注意到李大夫的话，这会儿听到他又说道葛根，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便道：“李大夫放心，我们是准备磨成粉留到回头夏天的时候再吃的。”
    “徐闲从前不是在道观里生活过吗，他说他们道观里的师叔和师兄一到夏天就吃，他师父也说是好东西，我们就想着，要不干脆也磨成粉晒干了等明年好吃。”
    话里头，带着解释的意思。
    李大夫温和的笑笑，点头道：“葛根粉清热除烦，夏天的时候适当吃一些，的确不错。而且，哪怕不是夏天，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也可以适当的吃一些。尤其是顾长庚老爷子，多吃一些葛根对他的身体有好处的。”
    “只是，长大了的女娃和未满四十的妇人，要少吃一些，要不，一停下来就老得快。”
    看李大夫并没有怪罪他们挖了药不卖给他的意思，顾李氏松了一口气，说道：“嗯，多谢李大夫提醒，我都记下了。”
    隔了一会儿，李大夫又道：“葛根的藤和叶子都是可以入药的，春天的时候，摘了嫩叶来炒着吃也可以，夏天的时候，你们可以割一些藤，摘一点叶晒干了来我这儿卖，不过，不要太多了，也用不了那么多。”
    有福一直在一边歪着头听，不知怎的，就觉得灵光一闪，似乎是懂了李大夫的意思，便道：“李大夫伯伯，那个地方我们夏天可不敢去，可危险了。不如，我们把那个地方给您说了，到时候您自己去看看？”
    “这……不太好吧……”李大夫说道。
    不过，他话虽然是对有福说的，眼睛却是看着顾李氏。
    顾李氏也反应过来，连忙道：“嗨，有什么不好的，那地方也确实危险，孩子们也是……”说着，看了顾杨氏一眼。
    顾杨氏自然懂顾李氏的意思。前天家里头动静闹得那么大，就算是刻意支开了她，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可成信也不是故意的，而且还挨了一顿打，有福也没事。她总不能一直揪着不放。
    所以，顾杨氏揽了有福，接过话顾李氏的话继续道：“是啊李大夫，我就是听着爹和有福三叔他们回来说，都有些害怕，可不敢再让孩子们去了，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让他们给您指个道也正好。您是总采药的人，总知道怎么弄比较好。”
    李大夫心喜，说道：“那就，多谢两位顾家嫂子了。”说着，又欠身去逗有福，说道：“也多谢我们小有福。”
    随后才正色道：“请你们放心，我只是想要去割些葛藤摘些葛叶来入药而已，那葛根你们立冬过后仍旧去挖就是。”
    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只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想请你们挖了葛根之后，多少能卖给我一些。”

 188.第188章 还是娘的有福好

    李大夫到底还是心满意足的提着一篮子葛根回去了。
    虽然一开始顾家人都不肯收他的钱，可他还是坚持按照实际价值给了钱。毕竟这顾长庚家的真实现在除了他们自家人之外，就属他最清楚了。
    李大夫一走，有福就吭哧吭哧的搬了把椅子放在外面屋檐下，扶了顾杨氏坐了，又去搬了一张和椅面差不多高的凳子，放在前头，还拿了个破棉垫子垫了，这才帮着顾杨氏把腿搬到凳子上放好。
    顾杨氏哭笑不得，说道：“娘没事，你李大夫伯伯是个大夫，习惯了把事情往严重了说，好让人家引起重视。”
    其实，怎么可能没事，顾杨氏现在双腿都肿得厉害，连脚背都肿了，一按一个小窝，只是不想让有福担心而已。
    反正当初她怀有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怀孕的妇人都这样，每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她有什么可娇气的呢。
    当然了，想是这样想，可是，当有福坐在她旁边，小手握拳，轻轻的帮她捶腿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虽说每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可这又是凭什么呢？怀胎辛苦受罪她认了，可为什么要觉得这样的罪是每个女人都应该受的呢？
    想着，摸了摸有福的小脑袋，忍不住说道：“还是娘的有福好。”
    有福咧了嘴朝着顾杨氏笑，手上的动作不急不缓，不轻不重。
    看着有福认真的给顾杨氏捶腿捏腿的样子，顾李氏有些眼热。儿子再懂事，还是不如闺女贴心啊。想着，顾李氏不由自足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她也想要个女儿，只要给她一个像有福这样贴心懂事的女儿，哪怕再遭一回罪，她也认了。
    也不知道是顾李氏脸上的羡慕表现得太明显，还是有墨脑子里的那根弦忽然动了动。反正，当顾李氏再次一次坐到木盆面前洗葛根的时候，有墨也搬了一只小凳子过来在旁边坐了，帮着她洗葛根。
    顾李氏心中高兴，不过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手，毕竟这都到小雪了。凉水已经开始有些刺骨了。
    所以，有墨只洗了几根葛根，顾李氏就赶他：“没事做就去看书，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干啥？娘不用你帮忙。”
    有墨笑嘻嘻的不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顾李氏无奈，只得擦干净手去拉他，一边拉一边说：“好了好了，娘知道你也是个孝顺的，水凉着呢，你还小，手嫩，冻着了怎么办？”
    “阿娘……”有墨哭笑不得，看着顾李氏道：“在您心里头，我就这么娇气啊？我可是男人。”
    “是是是，你是男人，你是毛还没长齐的男人。赶紧的看书去，阿娘这儿真用不着你帮忙。”说着，拽了有墨往屋里走。
    有墨无奈，只得道：“好好好，娘，您放开我吧，我自己看书去。”
    顾李氏这才放开有墨，嗔道：“臭小子，就知道给老娘捣乱。”
    说归说，转过身去却笑得有些合不拢嘴。
    徐闲看看有墨，又看看有福，想了想，也搬了一只小板凳过来，在顾杨氏的另一边坐了，冲着顾杨氏说道：“二伯娘，我也给您捶腿。”
    顾杨氏连忙拦住他。
    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庄户人家虽然没讲究这么多，可毕竟也不是完全不讲究的。有些事情总要避嫌的。
    若是自己的儿子也就罢了。可徐闲毕竟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眼看着再有一个多月他就要满七岁了，哪能让他在自己腿上，又是捶又是揉的呢。
    徐闲满心欢喜的想要表现一下，结果就还没开始，就被顾杨氏给拦住了，心情一下子低落就起来。
    看他这样子，顾杨氏有些不忍心，毕竟这孩子也是好心，便道：“小闲啊，二伯娘这腿有有福帮着捶一捶就好了，要不，你去找本简单点的书来，给有福弟弟念书吧。”
    “之前有福有墨都会念书给他听的，可是你看现在，有墨要看书，有福也没空，伯娘又不识几个字，只有你能给有福弟弟念书了。拜托你了，好不好？”
    因为顾杨氏也没说谎，往日里每天有福或者有墨都是会念一会儿书给顾杨氏肚子里的有福弟弟听的，所以徐闲一听顾杨氏的话，就以为她是真的想让自己给有福弟弟念书，脸色马上转好，用力的点点头，站起来开心的说道：“好的，二伯娘您等等，我去拿了书就过来。”
    拿过来的，依旧是三字经。
    毕竟这书就是启蒙的书，简单，而且里面的句子都很有一事，寓意好，又朗朗上口，有福和有墨有事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念这个，给顾杨氏肚子里的孩子听。
    当然，也是因为徐闲虽然也读书识字，但是他读书到底不如有墨聪明，又不像有福一样，潜意识里多多少少留着一些上辈子的印象，能帮助记忆。所以他现在就只能通读三字经，千字文他自己都还只会一点点。
    而且，会的那一点点还读得磕磕巴巴的，一点不连贯。
    这还是顾长庚有时间的时候，教完有墨之后，会抽空教他的缘故，要不然，他也就只会三字经了。
    所以，他当然只能抱一本三字经来读。
    好在，大家都不在意这个。
    顾杨氏肚子里的孩子似乎真能听得到似的，徐闲一念书，他就胎动频繁了许多，顾杨氏好几次都忍不住哎哟出声。
    徐闲又紧张起来，看着顾杨氏问：“二伯娘，是我读得不好，所以有福弟弟不喜欢吗？”
    “不是。”顾杨氏笑着摇头，双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有福弟弟这是高兴了，所以才忍不住在肚子里手舞足蹈。只是他还太小，有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
    “那二伯娘，您要紧吗？”徐闲连忙问道。
    “没事，真的。”顾杨氏依旧含笑，看看自己的肚子，随后看着徐闲说道：“二伯娘高兴，他活泼一些，才说明以后他会是个健康的孩子。他要是总不爱动，二伯娘才会担心呢。”
    徐闲这才放心下来，重新坐下来念书。
    那孩子又在顾杨氏的肚子里闹腾起来。
    顾杨氏忍不住想，难道孩子真的不喜欢徐闲？以前有福和有墨念书的时候，他也没这么闹腾啊……
    当然，想归想，为了不让徐闲多心，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189.第189章 孩子爹不回来也没啥

    接下来的几天里，有福每天只要一有时间就会给顾杨氏捶腿、捏腿、揉背什么的。除了早上比较冷，顾杨氏不出门之外，上午和下午，午饭和晚饭之后，有福都会陪着顾杨氏在院子里或者在村子里走上一阵子。
    而且，早上、晚上擦脸的面巾，饭后的漱口水，都是她弄好了递到顾杨氏手上的，晚上还会帮顾杨氏洗脚。
    帮顾杨氏洗完脚，有福还要拿厚毯子折成垫子给顾杨氏垫脚，塞背的枕头也准备得妥妥当当的，并且，坚决不让顾杨氏再睡在床外面，一定要她睡靠墙的一面。
    谁也没想到，一个只得六岁多的小人儿，居然能将人照顾得如此的面面俱到。几天下来，顾杨氏感动之余，居然在心中忽的升起一种：就算孩子他爹不回来也没什么了的感觉。
    因为，就算是当初她怀有福的时候，顾成义也没把她照顾得这么周到过。
    不过，那样的念头也只是在顾杨氏的心里头一闪而过而已。
    毕竟，她自己可以没有丈夫，再难她也能咬牙坚持下去，可是两个孩子——尤其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却是不能没有父亲的。
    ……
    等顾成信重新活蹦乱跳之后，有福就更忙了。
    她不仅要照顾顾杨氏，而且还要在天气好的时候，跟着顾成信他们去钓鱼。
    其实，一开始，家里的大人们都想让她就在家里陪着顾杨氏就行了，钓鱼什么，让顾成信带着两个男娃子去就好。毕竟有福一个小女娃子成日里连轴转，比他们大人还忙（现在农闲），他们真觉得心疼得紧。
    但是，也是奇了怪了。只要有福不在，顾成信他们钓鱼的数量就直线下降，好的时候半天时间能钓起来三五几条小鱼，差的话……一整天一片鱼鳞都钓不起来。就只能看着一群群的鱼儿在他们眼皮子低下游来游去……
    最后没法子，只能让有福跟着一起去了。
    钓的鱼一下子就多了。
    虽然因为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的缘故，他们后面的收获不如第一天的时候，可哪怕是这样，他们每天钓起来的鱼也还是不少的，就算按照之前的价钱来卖，一天卖个一百来文也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他们总有鱼卖，这附近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顾家村有个运气特别好的小姑娘，去钓鱼的话，那鱼就像排着队等着咬她丢下去的饵一样，一条接一条的被她钓上来。
    一开始还有些人不信邪，觉得可能是最近河里的鱼在准备过冬，所以才会多咬饵的原因，一个个的，也都拿着钓竿跑到河边去钓鱼。
    然而，他们没有顾正清的指点，也没有有福的运气，别说是鱼，虾都钓不起来一只。平白浪费时间，不说，那河边的冷风也吹得人难受，还不如花上个三五文钱，买两条来吃呢。
    反正三五文钱谁都拿得出来。
    因为顾成信不用急着用钱了，所以每次卖了鱼之后，大家都是卖到多少，交回去多少。顾长庚倒是一点都不过问，只是每天给顾成信十文，给其他三个孩子一人两文。
    不过，一等过了冬至，眼瞅着天一天冷过一天，真正的进入寒冬腊月了，大人们就不许他们再出门去钓鱼了。
    哪怕家里再需要钱，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冷的天还让几个孩子天天跑去河边吹寒风。钱始终是赚不完的，人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还别说，就这么短短的二十多天，而且还要刨开下雨或者吹大风不能去钓鱼的日子，算下来也就十多天，家里头的几个孩子（没成亲的顾成信也被归结到孩子之中了）居然赚回来了将近二两银子。
    顾刘氏直念阿弥陀佛，心里头真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有了这一两多银子，他们能过好这个年不说，也不终于用担心顾杨氏生产的时候拿不出钱来了。
    毕竟妇人生产的时候万分凶险，真真是一只脚都在鬼门关里踩着，稍微有点什么不对，那很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顾杨氏之前又那个样子，而且她生有福的是也是难产。所以，就算是最近这些日子，顾杨氏因为时常都有鱼吃，心情又不错，气色看上去还不错，肚子里的孩子也一直是安安稳稳的，顾刘氏还是难免会有些担忧。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为了大人和孩子的安全着想，他们到时候必须得备着一点救命的东西。比如参片什么的。
    而且还要请稳婆，又要准备小孩子用的东西，一切都是要钱的。
    去年交税，家里的现钱基本上是被掏空了，就算后来又赚了一些，可日常花销总有些不能省的，他们又不可能真的事事都指望已经出嫁了的女儿，毕竟她们也有一家人，总不嫩不顾。
    所以，这一两多银子，倒真是解了家中的燃眉之急。
    顾刘氏不可能不喜。
    忧则是忧他们这些日子和之前捕鳝鱼的那段时间，都直接或者间接的害了不少的性命，就算没有报应，那也是要折福的……
    顾刘氏信佛，对于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种事情，深信不疑，所以，才会为此深深的忧虑。
    子不语怪力乱神，顾长庚原本是不信这些的，可受到有福出生前后发生的那些事情，以及最近这大半年的时间，有福身上发生的事情的影响，他也有些相信了。
    所以，顾刘氏一提，顾长庚就决定，明年只要不是家里日子穷得揭不开锅，就不能再做这些了。
    顿了顿，补充道：“就当是给有福他娘，和有福娘肚子里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积福了。”
    听到自家阿爷这一句话，原本正因为不能再钓鱼、抓鳝鱼赚钱而觉得有些遗憾的有福立刻就举双手双脚赞成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有她的阿娘和她那个即将出生的弟弟重要。
    没有任何事情！
    而且，总会有别的办法赚钱的。
    有福一同意，有墨和徐闲自然会跟着赞成。顾成信一人孤掌难鸣，哪怕有再多的意见，也只能默默的咽回肚子里。
    一来，爹娘的话要听。二来，没有有福在一块儿，他是一点都不相信，以他自己的运气，能有多少收获……
    当然，第二条才是重点。

 190.第190章 选了有福做报春福娃

    虽然冬至过后，有福他们就不再去钓鱼了，但是有福的“福”名却渐渐的在乐途县传开了来，甚至还传到了县太爷杨绍林的耳朵里头。
    杨绍林本来就自觉和有福颇有渊源，再一听到她的‘福’名，便有心要成全于她。
    大齐太祖皇帝出生草根，对于官吏要求颇为严格，大年二十九衙门才能封印，到了大年初三这天，衙门里头就必须要开印。
    当然，要求归要求，也不是每个官员都会遵守的，尤其是像乐途县这种偏远地区的下县，天高皇帝远，衙门里头的官员大多都不会那么早开印的。
    当然，这说的是一般官员，并不是杨绍林。
    杨绍林一心要造福百姓，自然是早早的就开了印，开始处理起公务来。
    永安七年的立春，正好是在正月初七这一天。
    大齐官府延续了既往汉人朝廷报春的习惯，每年立春这天，都会派喜吏、福童挨家挨户的去报春。喜吏也就罢了，福童却是要提前选的。
    这福童的人选一般是各县的正印官知县和佐贰官县丞、主簿、典史共同商议，虽然是以知县的意见为主，但是其他三人的意见也是知县必须要尊重的。
    毕竟以一对三，知县这个正印官虽然是上官，可也不好什么事情都乾纲独断啊。
    而乐途县这种纳粮不足三万石，编民不足二十里（110户一里）的下县中的下县，一县之中是不设县丞和主簿的。佐贰官只有典史一人，县丞和主簿负责的事情都由典史代管。典史一人是无法对抗知县的，简单说就是，乐途县的事情，杨绍林一个人就可以说了算。
    所以，在杨绍林提议报春的福童选有福的时候，典史没有任何意见。
    当然，典史是确实没有意见。不是因为他无法对抗杨绍林，而是，现如今有福的‘福’几乎是传遍了全县，本来就是上好的选择。虽然她只是个女童，可是，可以把她扮成男童嘛。
    所以，正月初四上午，刘德就带了县太爷和典史共同签署的盖了知县大印的帖子，再一次到了顾家村，登了顾长庚家的门。
    衙门里的官老爷虽然正月初三就要开印，可民间的老百姓，还是要开开心心的过年的。
    正月初四拜（堂）姑父母，一大早顾成仁就领着家里的几个孩子出门去给孩子们的姑父姑母拜年去了。顾刘氏当初嫁给顾长庚的时候，和刘家断绝了关系，所以并没有人会在正月初四这天来上门拜姑父母，但是村子里的孩子们却会在拜过（堂）姑父母之后，结伴挨家挨户的拜年，所以顾长庚和顾刘氏依旧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在家里头等着孩子们上门来拜年。
    结果，拜年的孩子们没等到，却先等到了刘德。
    刘德一进院门，顾长庚就看见了他，连忙起身迎接，嘴里说道：“刘爷？稀客啊！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快屋里请，屋里暖和。”
    因着杨绍林和顾家小孙女的渊源，刘德倒是不敢再在顾长庚面前太过托大，当下就客气的拱手说道：“老爷子大吉大利，给您拜年啦，祝您新的一年，吉祥如意，六畜兴旺。”
    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别说杨绍林只是对有福一人另眼相看，就算他对整个顾家都是另眼相看，顾长庚也不敢扯着虎皮做大旗，真拿刘德的客气当福气。
    毕竟杨绍林不可能在这乐途县做一辈子的知县，他早晚要转调或者高升的，而刘德，却可能会一辈子在乐途县做胥吏，所以当下用比刘德更客气的语气说道：“借刘爷吉言，老头子在这儿，祝刘爷您步步高升，事事如意。”
    一边说，一边把刘德迎进了屋里。
    顾刘氏给刘德倒了一杯茶水，就退了出去，找了个盆子泡了豆子端出去喂刘德骑来的马。
    她刚才听见外头有马儿打响鼻的声音了。
    刘德喝了茶，又顾长庚寒暄了几句，这才拿了帖子出来，并说明了来意。
    听完刘德的话，顾长庚看着手中的帖子，只觉得难以置信，忍不住看着刘德说道：“福童？我们家有福？这……刘爷，您不是开玩笑的吧？我们有福可是个女娃……”
    虽然顾长庚自己其实并没有觉得有福是个女娃这个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外人未必会这么认为啊……
    毕竟，从大齐开国以来，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里有女娃报春的。前朝根本连报春的习俗都仍了。至于前朝之前的那些朝代，他不太清楚，想必，也没有过用女娃报春的吧？
    所以，顾长庚很纠结。既希望有福真的可以去做那个报春的福娃，又担心会有人因此而议论纷纷。
    刘德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老爷子，您不会觉得我这大冷的天，一大早就骑着马从县衙过来，就是为了和您开个玩笑的吧？再说了，就算我想和您开玩笑，可这帖子是做不了假的啊，这上头可盖着知县老爷的大印呢，错不了的！”
    “没有没有，刘爷莫怪，我没有别的意思。”顾长庚连忙摇头，说道：“我就是太惊讶了，所以有些口不择言……您可千万别见怪。”
    刘德倒也没生气，听顾长庚这样说，就笑着说道：“没事儿的老爷子。其实啊，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是吃惊得不行，只是转念一想，咱们大老爷，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他选你们有福做福童，那一定是有道理的。更何况，如今你们有福的‘福’名，可是几乎传遍了我们整个乐途县啊。”
    “谁家的孩子能有她那么好的运气啊，您说是吧。”
    顾长庚也笑，笑容里带了些自得，语气却是谦逊的：“倒也是。有福这孩子，也没别的，就是运气好点，倒叫刘爷见笑了。”
    顾长庚这就算是答应了。
    他也确实不可能不答应。
    刘德倒也干脆，当下就说道：“那成，老爷子先和家里人通个气，再和你们家那小孙女好好的说道说道。当然了，老爷子的孙女乖巧懂事，倒不像是会哭鼻子的人。”
    “我初六下午，就来接她去县衙。”

 191.第191章 阿爷，我能不能不去啊？

    “大老爷点了我去做报春福童？还要初六就要去县衙？”
    从自家二姑夫家拜完年，高高兴兴的被顾成仁领着回来的有福刚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这个对她而言，绝对算不上是惊喜的‘惊喜’，整个人仿佛被人重重的敲了一棍子一样，完全懵了。
    大人和孩子的心思总不可能完全相同，对于顾长庚来说，做报春福童是好事，他倒是没想到有福会不愿意去，看有些发懵，以为她是太欢喜了，便笑着问道：“怎么？我们有福这是欢喜得傻了？”
    听顾长庚这样说，有福的嘴角都嘟得来快能挂起一个油壶了，忍不住道：“阿爷，我能不能不去啊？”
    顾长庚楞住了，他没想到有福居然会不愿意去做这个报春福童，有些不解，又有些头疼的问她：“为什么有福不愿意做这个报春福童啊？”
    有福委屈的看一眼顾长庚，嘟着嘴低下头去，一边对手指，一边小小声说道：“初六就要去，初七报春送春又是一整天，至少有一天一夜是不在家的，有福不想离开那么久。”
    “有福只是不想离开家吗？”
    顾长庚想起有福自小没有离开过家，哪怕有时候跟着顾杨氏去杨家，因为有福舅母的原因，她们也不会留宿，都是当天去，当天回，这忽然要在外面过夜，有些害怕别扭也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她还小嘛。
    便耐心的说道：“有福不怕，只是在县衙住一晚上而已，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忘记了，大老爷可是你杨伯伯呢，他还抱过你的。”
    有福看一眼顾杨氏，不说话。
    顾李氏见状忽然觉得了然，笑问：“有福这是担心你阿娘没人照顾？”说着，不等有福回答，又笑着说道：“放心吧，有你阿奶和三婶在呢，怎么会没人照顾你阿娘呢。你就安安心心的去做这报春的福童，给大家送春牛吧，这可是大好事呢。”
    “三婶包管啊，把你阿娘照顾得妥妥当当的，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好不好？”
    有福摇摇头，说道：“谢谢三婶，可是……可是……”
    可是，我虽然担心阿娘，但并不是因此就不愿意去做报春福童的啊。
    当然，这话有福没有说出来。
    有墨忽然就懂了，开口道：“妹妹可是担心，二伯娘会在你不在家的时候生小宝宝？”
    有福用力的点点头。
    大家也没法子了，这可是没办法给他做任何保证的，有福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顾杨氏都已经怀胎九个多月了，随时都有可能发动。可是，他们这种升斗小民，哪里得罪得起知县大老爷啊。
    不去，恐怕是不行的。
    有墨本来就是聪明有余但是圆滑不足的（说白了，就是高智商，低情商），而且向来都是无条件的护着有福的，看她不愿意去做那劳什子的报春福童，当下就把有福护了，说道：“妹妹不想去那就不去，请大老爷重新选一个人去吧。”
    “再说了，就算是他是县太爷，也不能不提前打招呼，就直接帮我们有福做决定，把她选去做什么报春福童吧。”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可是大老爷本来就是好意，要真这样不识好歹……
    官有官威，别看大老爷之前在家里头的时候对有福和蔼，可真要是惹恼了他，还不定怎样呢。
    总不能，让一家大小的日子都没法过吧？
    大人们都懂，连有福也多少能明白。
    只是……
    真的不甘心啊。
    她阿娘眼看着就要生了，万一她看不到弟弟出生怎么办？
    有福越想越委屈，瘪着嘴，眼瞅着都要哭出来了。
    “爹，要不……咱们还是别逼有福了吧。本来这事儿如果先和我们打个招呼的话，也就不会这样子了。”顾成信说着，猛的站起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不管了，我这就去县城，找大老爷说这事儿去。”
    “站住！”顾长庚厉喝，斥道：“犯什么愣啊你？你以为你是谁？县太爷是那么好见的吗？可别还没走近县衙，就被人拿着水火棍子撵了开去。”
    顾成信一口气憋在嗓子眼，看着顾长庚道：“可……可您就忍心……”忍心看有福这么不开心吗？
    顾成信到底在顾长庚极具压迫的目光逼视下低了头，把没出口的话重新吞了回去。
    顾长庚叹一口气，将有福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哄道：“有福乖，阿爷也不想勉强你，可是，大老爷是官，我们是民，民不与官斗。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可这件事情大老爷都已经签了帖子，用了印了，典史大人也签了帖子，若是你不肯去，让大老爷和典史大人被人笑话，失了面子，那咱们很可能……”
    顾长庚话还没说完，有福就开口说道：“阿爷，我知道的，我就是……就是不高兴。”
    顾长庚连忙点头，哄道：“好好好，我们有福就是不高兴，那有福怎么才能高兴呢？”
    有福不说话，自顾自的闷了一会儿，然后才猛的摇头，大声说道：“我才没有那么倒霉呢！我弟弟一定会等着我回来之后才出生的。”
    有福毕竟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总是有脾气的。在有福说出不想去之后，大人们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有福又哭又闹的心理准备，谁知道，她居然就这么偃旗息鼓了。还用这样的方式来自己说服自己……
    心里头不由得都有些不是滋味。
    有福从顾长庚的膝盖上跳下来，走到顾杨氏身边，摸着顾杨氏的肚子，郑重其事的说道：“弟弟你听我说，你一定要乖，不可以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出来，要不然……”
    有福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咬了咬唇，又道：“要不然我就要不高兴了，知道吗？”
    顿了顿，继续说道：“好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反悔是小狗哦。”
    说着，飞快的把手缩了回来，仿佛是怕自家的弟弟‘反悔’一般。
    接下来的两天，包括初六的上午，有福的情绪都有些低落，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顾杨氏。不过，到了正月初六下午，刘德来接有福的时候，有福就又恢复了先前那爱说爱笑的小模样，哄得来接她的刘德开开心心的，还教了她不少事情。
    只是，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就只得她自己知道了。

 192.第192章 没有女眷的杨绍林

    立春象征着一年农耕的开始，对于以农为本的大齐来说，报春是国之大事大事。
    京城里头，会有礼部主持的迎春大祭。各府各县也均有活动。
    县衙前头已经设置好了迎春座，纸牛也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明天的报春了。
    听到刘德在门口禀报，说将福童接来了，正在和典史王志成说事情的杨绍林就让刘德把有福带进去。
    杨绍林并不介意让王志成知道，自己同有福有些渊源，在有福进去之前，就‘随口’对王志成说道：“那女娃本官也曾见过，是个乖巧的孩子。”
    ‘乖巧’的有福一进去，看着杨绍林穿的是官服就连忙照着来之前刘德的提醒，跪下来先给杨绍林磕了个头，嘴里脆生生的说道：“有福拜见大老爷。”
    杨绍林见有福戴了自己送她的珠花，有些高兴，笑呵呵的一指王志成，说道：“小有福，快来见过典史大人。”
    有福又朝着王志成磕头，嘴里说道：“有福见过典史大人。”
    随后，又按照民间的俗礼给两位‘长辈’拜了年。
    王志成当即就赞道：“大人说得没错，果然是个乖巧的孩子。”
    杨绍林朝着有福招手，示意有福过去，逗了她几句，就让刘德先带她出去玩会儿。
    在这些佐贰官里头，县丞还好，许多都是三甲同进士出身，虽然难点，但是积攒几年的资质，总能轮到个下县的主官做做，也会慢慢的往上升迁。可主簿和典史却大多是举人出身，基本上很难有升迁的机会，所以一般不会挪窝。
    王志成就是，他都在乐途县做了差不多十年的典史了，早就把自己的家小都接到了县城，住也是住在离县衙不远的家中。
    杨绍林却是连个丫鬟都没带，就带了个长随就来了，直接就住在县衙后头的官舍里。
    官舍自然不如家中舒坦。
    而且，他没个女眷，晚上带着个小女娃也有些不像话。
    所以，快散衙的时候，王志成就提议道：“大人，要不然，今晚就让那小女娃住下官家中吧。您是知道的，下官家中有个十多岁的女儿，晚上睡觉，正好可以照看着她一些。”
    “毕竟，她还是个孩子，现在又还冷，万一晚上打被子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一听王志成的话，杨绍林就反应过来，王志成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一想，也觉得自己之前是有些欠思量了，便笑道：“王大人倒是解了本官的燃眉之急，那好……晚饭过后，本官便送她来王大人府上吧。”
    说着，颇为郑重的道：“多谢了。”
    “大人客气。”王志成连忙说道，说着又道：“人是下官和大人一道选出来的，下官自然也有责任将咱们县今年的小福娃照顾好。”
    “要不……大人干脆带着那孩子到下官家中吃顿便饭吧，也让她熟悉一下，免得太过拘谨。只是，不知大人是否赏脸？”
    杨绍林也愿意和王志成处好关系，毕竟是同僚，若是关系不睦，王志成拖他后腿也麻烦，当下就笑道：“会不会太麻烦嫂夫人？”
    王志成一听杨绍林这话，就觉得舒坦，说道：“大人哪里话，大人肯拨冗赏光，那是下官的荣幸，也是下官家人的荣幸，她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麻烦呢。”
    “如此，就叨扰嫂夫人了，稍晚些本官就带着小有福过府。”杨绍林说着，略一思索，又真诚的道：“不过王大人，千万不可破费，家常饭菜即可。”
    王志成一听就笑：“大人，不瞒您说，下官还真只能以家常饭菜招待您，这太过奢华的饭菜，下官也置办不起啊。”
    杨绍林闻言爽朗的笑了起来。
    王志成这话不假，本朝官员的实际俸禄并不高，以他这个从七品的官员为例，月俸不过禄米七石，折银三两五钱。就算一年四季所有的衣帽鞋袜、笔墨纸砚，甚至是杂役马夫的钱，都有朝廷支付，那也不过是勉强养活一家人而已。
    从九品的王志成的俸禄就更低了，每月不过禄米五石，折银二两五钱，其他待遇也不如他这个正印官。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官员就只有这点待遇。时下有功名的读书人，无论是秀才，还是举人，又或者是进士，都可以免一定数量的赋税，并且还可以免除家中劳役（免赋税和免劳役的多寡视功名大小而定）。这些免去的赋税其实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免除的劳役就更不用说了。
    而且，除了粮税直接送达官仓不容有失之外，衙门里收上来的其他税赋是可以有一定的‘损耗’的，这个损耗最后就会作为衙门上下人员的贴补。乐途县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乐途县穷，补贴就会少一些。
    时下政治清明，官员大多清廉，不说有多穷，但是除了家中祖产丰富的官员之外，还是很少有十分富足的官员的，平日里自然也不会太过奢侈。
    杨绍林和王志成一前一后走出官厅，王志成自回家去，杨绍林却是带了散衙时就被刘德带了回来的有福去了后衙的官舍。
    回到官舍，杨绍林先拿了一盒果子（糖油果子一类的糕点，并非水果）给有福，让她吃着玩，自己去换了常服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有福有些拘谨的坐在椅子上，盒子里的果子并没有见少，便笑问：“怎么？有福是不喜欢杨伯伯这里？”
    有福扭头露了个笑脸，轻轻摇了摇头。
    有福再怎样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杨绍林一眼就看出来她隐藏在眼底的情绪，不由得一愣，问她：“有福这是不高兴了？怎么了？可是觉得衙门里头憋闷，不如家中好玩？想家了？”
    有福抿了抿嘴，微微点头，说道：“想我娘，还想我弟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杨绍林上次也是见到过顾杨氏的，知道她怀了身孕，加上有福和她是进的一个屋，也就猜到那是有福娘，闻言说道：“怎么？有福娘给我们小有福生了个弟弟吗？”
    有福摇头，小声道：“阿娘还没有生……”
    想了想，到底还是把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有福害怕错过弟弟出生。”
    所以，才高兴不起来。

 193.第193章 有福没有礼物

    原来如此。
    有时候人真的是很奇怪，倘若是别的人这样，杨绍林就算不生气，也会有些不悦。毕竟他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她不想着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不敢高兴，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可是他自认是有福的伯父，便觉得这孩子以实情相告，是赤子之心。
    不仅没有觉得不悦，反倒还颇为欣慰，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当下便道：“原来是这样，倒是杨伯伯考虑不周了，小有福不要不高兴了。要不这样吧，杨伯伯派个人去你家里头守着，若是今天晚上你阿娘要给你生弟弟的话，就让他快马回来禀报，杨伯伯就让人送你回去一趟。这样，有福就不会错过了。好不好？”
    顿了顿，又道：“不过，明天就不行了哦。一年之计在于春，明天的报春可是咱们整个乐途县的大事，全乐途县的老百姓们都在盼着小有福把春官帖子（节气表）给他们送去呢。没有春官帖子上的节气表，大家会拿不准什么时候应该播种什么的，这可是会影响到庄稼的收成的。”
    有福眨巴着眼睛看着杨绍林，糯糯的问：“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有这么严重啊。”杨绍林点点头，耐心的说道。
    说着又道：“而且你想想，家家户户都在盼着有福把春官帖子送去他们家里，如果到时候没有人去给他们送，大家应该多失望啊，有福说对不对？”
    有福乖乖的点头，说道：“对。”
    杨绍林又说：“那有福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
    “好。”有福再次乖乖点头。
    杨绍林赞赏的摸了摸有福的头，说道：“有福真乖。那杨伯伯叫刘德去你们家里守着，好不好？”
    有福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杨伯伯，还是不要麻烦了。”
    “有福运气好的，不会错过弟弟出生的。”
    杨绍林由衷的赞道：“真乖。”又摸了摸有福的头，说道：“那有福先吃点果子垫垫肚子，一会儿杨伯伯带您去刚刚那位王典史家里好不好？”
    有福不解的看着杨绍林。
    杨绍林便又解释道：“因为杨伯伯家里现在只有杨伯伯一人在这里，晚上不好照看有福，王典史家有位姐姐，今天晚上有福同王典史家的那位姐姐一起睡，王姐姐会帮着照顾我们小有福啊。”
    “可是……”有福纠结的对手指：“有福没有礼物。”
    杨绍林乐得哈哈直笑，他自动将有福的意思理解成了：上旁人家去是要带礼物的，不然不礼貌，但是到杨伯伯这里不用，因为杨伯伯是自己人。
    当下就摸了有福的头，说道：“那我们这就去街上买一盒点心做礼物好不好？”
    “好。”有福摸了摸自己的钱袋，点头说道。
    杨绍林果真带着有福去了街上的点心铺子。
    初六已经有点心铺子开门了，不过这会儿就只得一个小伙计在前头守着。
    见到有客上门，连忙热情的迎了上去。
    “客官要买点什么？”
    是看着杨绍林问的。
    结果杨绍林还没说话，有福就掏了自己的钱袋出来，垫着脚尖，将钱小心翼翼的倒在柜台上，仰着头说：“大哥哥，劳烦您帮我看看，这些钱能买到什么点心好么？”
    有福的钱不多。除了先前钓鱼卖的时候，顾长庚每天奖励她的两文钱之外，就只有这些日子拜年得的压岁钱了。加在一起，也不过六十多文钱。
    自然买不到什么好的点心。不过，一盒最普通的点心还是能买到的。
    杨绍林愕然，随后蹲下去，看着有福小声道：“有福啊，要不咱们选一盒好点的点心？杨伯伯有钱的。”
    有福有些心疼的把只剩下几文钱，已经扁不能再扁了的钱袋放回去，才看着杨绍林摇摇头，笑笑说道：“谢谢杨伯伯，不过不用了。有福能买得起多少钱的点心，就买多少钱的点心好了，这是有福的心意……”
    看着有福的小脸，杨绍林蓦的觉得有些感动。
    随后点点头，说道：“嗯，这是有福的心意，王典……”杨绍林本想直接说王典史，结果忽然想到旁边的小伙计，便改口道：“你王伯伯啊，肯定会高兴的。礼轻情意重嘛。”
    “嗯。”有福重重点头。
    自己的行为得到肯定，有福虽然有些心疼钱，也还是有几分高兴。
    以后的事情没有人能预测。
    比如现在，一只手开开心心的提着包装极其简单的点心盒子，另一只手被杨绍林牵在手里的有福完全不可能想象得到，就是她这一盒只值六十文的点心中带着的心意，在几年之后，将会帮助她的亲人，渡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致命危机。
    杨绍林牵着有福到了离衙门很近的一条街，这条街上住的，大多是衙门里的人，自然都认识他，纷纷朝着他施礼招呼。杨绍林倒不倨傲，一一点头回应。
    然后，在杨绍林走过之后，那些人都满脸好奇的盯着有福看。
    毕竟他们都是知道的，这一任县太爷是福州人，别说是家人，就是亲戚都没有一个在这里的，自然不会有什么亲戚家的孩子，能让他牵在手心。
    那个小女娃是谁？
    刘德也住在这条街，他当然什么都知道。
    不过，自诩为杨大人心腹的他，可不会什么都嚷嚷出来。毕竟，守口如瓶，可是一个心腹下属的行事准则。
    有眼尖的认出来那女娃是刘德今天下午带回来的那个，便问：“哎，刘德，那不是你今天下午带回来的小姑娘吗？难道，她和大老爷有什么关系？”
    有福被选为福娃的事情，明天大家就会知道了，所以刘德倒是不隐瞒，只道：“什么关系不关系的啊，这可是大老爷和典史亲自选出来的报春福娃，大老爷有多重视农桑你们不是不知道，看重一些难免的。”
    一旁的人更好奇了：“报春福娃？这不是个女娃吗？”
    刘德撇撇嘴，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啊？这可是顾家村那个大冬天的跑去钓鱼，结果河里的鱼排着队等似的，一条接一条的被钓上她钓上来那个小福娃。顾有福！”
    是那个运气极好的小女娃？那今年这报春福娃可算是名至实归了。

 194.第194章 名至实归的福娃

    正月初七，立春日。
    一大早天还没脸，睡眼惺忪的有福就被王志成的媳妇王杜氏从床上抱了起来。穿了衣服，洗了脸，漱了口，吃了早饭，又去了一次五谷轮回之地，这才迷迷糊糊的，被王志成抱着出了门。
    出门之后，被清晨的冷风一吹，有福一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因为今天迎春，这个时候虽然天才蒙蒙亮，可衙门口已经围满了百姓，从正门肯定是不好进去的，王志成就带着有福从后衙的小门进了县衙。
    杨绍林居然就在后衙小门门口等着，一见到王志成带着有福过来，就走上前去。先同王志成道了一声辛苦，就从王志成手中接了有福过来抱着。顺便还不着痕迹的摸了摸她的小手，见她的手不冷，才放心下来。
    福娃的青衣青帽是王杜氏早上就帮她换上了的，怕她冷，还特意找了一件小披风出来给她披着，手自然不会冰。
    抱起有福，杨绍林问她：“有福困不困？”
    有福摇摇头，说道：“不困了。”
    杨绍林又问：“那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做？”这是问她要不要去解手什么的。
    有福再次摇头，说道：“没有了。”
    杨绍林又说道：“那，我们一起出去好不好？外面人很多，有福今天是春官福娃，不要怕哦。”
    “嗯。”有福点点头，乖乖的说：“有福不怕。”
    不困，没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声音听着也不见紧张，瞧着是真的不怕的样子。
    杨绍林松了一口气。
    王志成更是松了一口气。
    每年衙门里选的福娃都是七岁以下的小娃，小就代表着容易有突发状况。
    王志成在乐途县做了将近十年的典史，年年都会参加报春，往年这个时候，总有些福娃一到这个时候，不是困得迷糊，就是紧张得不行，总嚷嚷着这儿不舒服，哪儿不舒服的，试图拖延时间。更有甚者，甚至哭闹不休，弄得他们很是焦头烂额。
    还是今年这福娃选得好。
    虽然是个女娃，可至少目前来看，却是比往年那些男娃子都要强的。
    ……
    ……
    县衙的大门嘎的一声被两个皂隶打开，青衣青帽的有福被杨绍林和王志成一左一右的牵了，出现在众人眼前。
    原本喧嚣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人们纷纷朝着有福作揖行礼。
    不止是衙门口那些普通老百姓，便是衙门外站着的皂隶和胥吏以及王志成和杨绍林，也都在向着有福作揖行礼。
    是的，是朝着有福行礼。因为，她是今天的春官，代表着是掌管农事的芒神，人们自然都要向她行礼。
    有福有些紧张。不过，这些事情昨天杨绍林都和她说过了，她也有一些心理准备，倒是能够保持面上的镇定。
    行礼过后，有顶冠饰带的春吏捧了一根打春的木鞭过来。木鞭长二尺四寸，象征着一年有二十四个节气。
    春吏将木鞭递给有福。
    这是要请春官打春牛。
    这也是杨绍林和王志成给她说过的。
    有福接了打春的木鞭，走到迎春台子面前，因今年春早，便站在了牛头的方向。站定之后，有福挥舞着手中的打春木鞭，朝台子上的纸牛重重打了过去。
    嘴里脆生生的说道：“一打五谷丰登。”
    刚刚才打一下，纸牛肚子下面就漏了许多的五谷出来，旁边的老百姓都欢呼起来。第一鞭就打出了粮食，说明今年是个好年景，必然五谷丰登。
    寓意极好，杨绍林和王志成也欢喜得很。
    有福第二鞭又打了过去，嘴里同时说道：“二打麦穗两歧。”
    又是许多五谷从纸牛肚子里漏了出来。
    “三打穰穰满家。”
    “四打岁物丰成。”
    “五打盈车嘉穗，”
    ……
    直到将纸牛打烂，每一鞭有福都从纸牛的肚子里打出了五谷来，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看得欢天喜地的。最后纸牛的碎片和掉落下来的那些五谷，被百姓们一抢而空。
    有福不用抢，她本来就是要先捡的，这是她的特权。也是约定俗成的事情。
    抢了纸牛和五谷，春吏就牵了披红的春牛过来。
    杨绍林亲自把有福抱上了牛背，春吏和县衙选出来的皂隶胥吏簇拥着有福，从县城的东门出了城，一路往乡下给老百姓们报春、送春官帖子去了。
    春吏大声的吆喝着‘春来了’，一路都有人敲锣打鼓的迎接春官的到来，春官所过之处，所有人纷纷作揖行礼。
    有福骑着牛，在春吏、胥吏、皂隶和各里里长的引领下，给家家户户送上一幅印了牛耕图和二十四节气以及劝农诗的春官帖子，然后笑眯眯的叮嘱一句：“今年春早，宜早备耕，莫误农时。”
    送春官帖子到顾家村的时候，有福见着顾李氏扶着撑着腰、挺着肚子的顾杨氏站在村口的时候，心一下就放了下来。
    有人看出来是有福，大声道：“呀！那不是有福吗？难怪今天没有见着她出来迎春，原来她是今年的报春福娃，送春春官啊。”
    说着，周围的人纷纷向顾长庚等人道喜。
    因为今日有福是报春春官，象征的是天上的芒神，所以她并没有开口和顾长庚他们打招呼。当然，不管是村里人还是家里人，大家都很懂规矩，也没有和她招呼。
    连徐闲都事先得了叮嘱，只是又骄傲又羡慕的盯着有福看着，并没有开口唤她。
    有福同之前在其他各村一样，给村里的每家每户送上了春官帖子，又照旧叮嘱了“今年春早，宜早备耕，莫误农时”的话，连自家都是一样的。
    当然，到自家的时候，她倒是额外从兜里掏了一些纸牛碎片和纸牛肚子里掉下来的五谷给顾长庚，大家都羡慕非常。
    这些东西可是芒神‘赏赐’的，谁家得了，就能保佑他家今年粮食大丰收。
    又送到了顾杨氏娘家所在的村子。有福舅母杨尤氏原本是不相信今年的春官是自家外甥女的，直到她自己瞧见了。
    杨尤氏一下子就趾高气昂了起来，恨不得告诉全村的人，春官是她的外甥女，必会给她一些芒神的赏赐，让她家今年五谷丰收。
    只可惜她眼睛都望穿了，也没能望到有福给她芒神的赏赐。
    气得杨尤氏牙痒痒的，无论如何都不肯罢休。

 195.第195章 肠子都悔青了

    虽然一直折腾到傍晚，有福也坚持要回家，连晚饭都不肯吃。
    杨绍林知道她不是任性，便答应了下来，说仍旧让刘德送她。
    随后又拿了一大一小两个红封递给有福。
    有福不解的看着杨绍林，并不接红封。
    杨绍林笑笑，说道：“大的这个是我们有福做报春福娃的报酬，这是朝廷允准，衙门给的。”
    “至于小的这个，这不是过年吗？有福昨天给杨伯伯拜了年的，你忘记了？拜了年，肯定要有压岁钱的。这小的就是杨伯伯给你的压岁钱。”
    顿了顿，又道：“不多，收着吧。”
    有福这才接了两个红封，看着杨绍林道：“谢谢杨伯伯。”
    “乖，不用谢。”杨绍林摸了摸有福的头，叫了刘德进来，让他送有福回家。
    顾家人刚准备吃饭，就听到外头有福在喊。
    “阿爷，我回来啦。”
    顾长庚知道有福不可能自己回来，连忙放下筷子迎出去，有墨和徐闲也跟着跑了出去。
    顾杨氏因为大肚子行动不便，倒是坐着没动，只是她一听到有福的声音就放下了筷子，头也一直偏向门外，双目殷殷的看着外头。
    到了外头，顾长庚一看果真是刘德送有福回来的，就连忙道谢：“刘爷？瞧这……又劳烦您，真是多谢您了。刘爷还没吃饭吧？要不，屋里坐，吃点便饭？”
    说着，又朝屋里喊：“老婆子，你再去炒两个菜。老四，把下午泡的豆子端出来，帮刘爷喂马。”
    刘德连忙摇头，说道：“不了不了，天都晚了，我得赶着回去给大老爷复命去。帮我端盆水出来，喂马儿喝点水就好了。”
    顾长庚说道：“反正要喂马，刘爷还是多少吃点东西吧，哪能饿着肚子赶路呢，只是别嫌弃我们乡下人家，没什么好东西招待。”
    有福也在一旁点头，说道：“是啊刘爷，若不是有福一定要回家，也不会让您没吃晚饭就送有福回来了，有福心里本就过意不去了，您若是再饿着肚子回去，以后，以后有福都不好意思再见您了。”
    顾成信端了装着泡好豆子和清水的木盆出来喂马。
    顾长庚又劝：“马都要吃东西，人怎么能饿着肚子呢，刘爷，您还是屋里请吧，多少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盛情难却，而且刘德也确实饿了，便道：“那就多谢顾老爷子了，不过，这添菜就不用了吧？我就随便吃点就行。”
    顾长庚将刘德往屋里引，一边走一边说：“没事儿，都是现成的，一会儿就好。”
    因为刘德是男客，又不是亲戚或者是有通家之好的人家的客人，家中的妇人已经避开了。
    顾李氏端了饭菜扶了顾杨氏回屋，就把自己和顾刘氏的碗筷拿到厨房，顺便帮顾刘氏的忙去了。
    顾长庚请刘德坐了主位，自己在下首陪坐。
    幸好现在还在年里，家里的吃食倒也不算粗鄙，待客是可以的。
    顾刘氏又炒了一个鸡蛋和一个白菜回锅（肉）出去，算是添了菜。
    有福是不满七岁的小孩子，原本是可以在桌上和客人一起吃饭的，这不算失礼。但是她不愿意顾杨氏一人吃饭寂寞，也端了碗跑屋里去陪自家阿娘去了。
    顾杨氏一看到有福就停下筷子笑，问她：“今天忙活了一天，我们有福累着没？”
    有福也摇头笑，跑到顾杨氏身边，挨着她坐了，说道：“不累的。报春的都是其他人，我又不走路，只要坐在牛背上就好了。最多就是把春官帖子递给大家的时候，说几句话而已，”
    顾杨氏又问：“那说太多话，嗓子疼不疼啊？”
    有福又摇头，说道：“有福带着水囊的，说会儿话就喝点水润润，嗓子一点都不疼。”
    顾杨氏放下心来，说道：“那就好，饿坏了吧？赶快吃饭。”
    “嗯。”有福倒是真饿了，点了点头，吃了一阵子饭，才伸手摸摸顾杨氏的肚子，问她：“阿娘，今天我弟弟乖不乖？”
    顾杨氏含笑看着有福，说道：“今天你弟弟可乖了，一点都不闹腾。”
    有福闻言点点头，说道：“那就好。”说着，又低头吃菜扒饭。
    顾杨氏连忙端了汤碗让她喝了几口，又往她碗里夹了一些肉和菜，让她慢慢吃，别噎着了。
    等有福吃完饭了，顾杨氏才一脸心疼的问她：“有福这是在外面吃饭没吃好？”
    “不是。”有福把碗筷放在柜子上，摸了摸肚子，看着顾杨氏摇头说道：“有福在外面也有好好吃饭的，没饿着，大家对有福都很好，让有福多吃。”
    顾杨氏有些迟疑，问她：“那你为什么？”为什么吃饭忽然这么狼吞虎咽的？
    有福笑嘻嘻的将嘴凑到顾杨氏耳边，小声同她耳语：“因为阿奶和三婶做的饭（菜）比较好吃。”
    顾杨氏失笑，无奈的点点有福的额头，嗔道：“你这孩子……”
    有福抱了顾杨氏的手臂，说道：“阿娘您放心吧，我就和您说过，我昨天和今天都有夸婶子们做饭好吃的。”
    “那就好。”顾杨氏放下心来。
    虽说有福并不是口无遮拦的人，可万一……那不是太得罪人了吗？而且，也显得没家教。
    想着，顾杨氏又略带好奇的问：“县大老爷是福州人，那大老爷的夫人，是不是也是福州人？她做的饭是不是和咱们这边的口味不一样？”
    有福摇头。
    顾杨氏道：“也对，大老爷的夫人是官太太，哪能做饭呢，必然是有下人做的吧？”
    有福还是摇头，说道：“阿娘，杨伯伯是自己一个人来我们这里当官的，就带了个长随。”
    顾杨氏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不由自足的皱起了眉头，连肚子似乎都有些隐隐作痛，看着有福不安的问：“那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不会就在县衙睡了吧？有福虽然是个孩子，可到底是女娃，这住在只有男子的官舍，没有女眷带着……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听吧。
    一瞬间，顾杨氏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她就应该拦着的！

 196.第196章 家里来了个稀客

    看顾杨氏这样，有福连忙说道：“昨天晚上杨伯伯带了有福去典史大人家里，是典史大人家的婶婶做的饭，晚上有福是和典史大人家的姐姐一起睡的。”
    听她是和女子一起睡的，顾杨氏松了一口气，神情放松了不少，问她：“那典史大人家的姐姐好不好啊？”
    有福重重的点头，说道：“好的。”
    又道：“不过阿娘，昨天杨伯伯说要带有福去典史大人家的时候，有福上街去买了点心做礼物，带去典史大人家，把压岁钱差不多都花光了，只有几文钱了。”
    顾杨氏摸摸有福的头，柔声说道：“没关系，钱花掉了以后还会有的，但是丢掉的礼节以后却再也补不回来了。有福做得很对。”
    见自家阿娘肯定了自己的做法，有福开心的点点头：“嗯。”
    末了，想到自己身上的红封，便把红封掏出来，递给顾杨氏，又道：“不过今天回来的时候，杨伯伯给了有福这个。”
    “这是？”顾杨氏接过有福递过来的红封，疑惑的问。
    有福说道：“杨伯伯说，大的这个是有福做春官，衙门里给的报酬。小的是杨伯伯给有福的压岁钱，说有福给他拜了年，应该得压岁钱的。”
    顾杨氏闻言将红封打开。
    两个红封里面各装了一块碎银子，大的掂着约莫二钱，小的差不多有一钱。
    等刘德走了之后，顾长庚拿小秤秤了两块碎银子。
    大的里头装了二钱四分银，大概象征的是二十四节气？
    小的里头装了一钱二分银，这是，月月红？
    顾长庚忍不住感叹：“大老爷真是有心了。”
    又对有福道：“做春官得来的酬劳阿爷拿来家用，你杨伯伯给你的压岁钱，你就自己留着，不过，要让你阿娘给你保管，好不好？”
    “好。”有福本来想说，把银子都拿来家用的，可是想到自己想买的东西，便点点头，算是应承了自家阿爷的分配。
    其他人自然没意见。
    其实他们家里头本来就是大人赚的钱归属公中，可孩子们赚的，却是算他们自己的。就好像之前顾大丫打络子赚的钱，一文都不用交出来，全是她自己收着的一样。
    不过现在没了顾成礼，家里头大家都是一条心，孩子们又懂事，赚的钱全部拿来做了家用。
    而且，顾长庚让有福自己留着的那一小块银子可是她得的压岁钱，家里孩子的压岁钱都是没有交过公的，自然是无可厚非。
    花了六十文钱，又得了价值一百二十文钱的碎银子，有福高兴极了，喜得她晚上睡觉的时候，贴着顾杨氏的肚子，同她弟弟说了许久的悄悄话，困得不行了，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
    ……
    第二天一大早，家里就来了一个稀客。
    顾李氏还刚刚把昨天剩下的萝卜汤烧开，顾杨氏的亲娘，有福的阿婆，杨施氏就上门来了。
    刚刚看到杨施氏的时候，顾李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甚至还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来的人的确是有福的阿婆，杨施氏。连忙招呼道：“是亲家婶子啊，咋这么早就来了？快屋里坐。”
    怕吵醒家里人，顾李氏虽然是热情的招呼着杨施氏，声音却不高。
    杨施氏神情尴尬，“欸，她三婶子，是我。你早啊。”
    顿了顿，又局促的说道：“我不坐了，我就站站，一会儿我们幺妹醒了，我上她屋里看看她去。”
    说着，杨施氏心酸得不行。
    从前老头子还在的时候，虽说老头子是个凶的，一个不对就要打人，可好歹，还会准她来闺女家看看，可自从老头子没了之后，她就连来看看闺女都不行了。
    不是她不想来，是她儿媳妇不准她来，说是怕她沾回去幺妹生不出儿子的晦气。从前她原本还庆幸，自家儿子半点他爹的凶煞都没学着，谁知道，不仅没学着，居然还怕他媳妇……家里头什么事都是儿媳妇说了算。
    她这个当娘的，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就说这一次，要不是儿媳为了让自己上门来讨要那芒神的赏赐，她还没办法上顾家来呢。
    可怜她的幺妹，只怕都该临盆了，她这个当娘的，居然连半天都没照顾她一下。
    杨施氏说自己站着就行，顾李氏却不会当真，当下就擦了手，出来拉了她进屋，一边拉，一边解释：“二嫂这些日子身子越发笨重了，晚上只怕也是睡不好，我们只能尽量在她睡着的时候不吵她。”
    “有福昨儿个也是累着了，前天是在外头睡的，只怕也没睡好，今天可能会多睡一会儿。”
    “她们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都不会醒，婶子您还是在屋里坐会儿好。”
    听到顾李氏的话，杨施氏愧疚得不行。顾李氏这做弟妹和做婶子的，做得也比她这个亲娘，亲阿婆好啊。
    一时之间，杨施氏又愧疚又感激，看着顾李氏道：“她三婶，真是谢谢你了。”
    顾李氏明白她在谢什么，心里头不由得叹气。其实这杨家亲家母也是个好的，只是实在太过软弱了，好好的一个当娘的，居然叫自己儿媳妇给拿捏了，实在是让人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么早上门来，只怕她那儿媳妇饭都没让她吃吧，回回都是这样，这杨家婶子只要是上顾家来，她那儿媳就会天不见亮的，就赶她出门，让她到顾家来吃早饭。
    他们老顾家再穷，一顿早饭总是招待得起的。只是，这样对待家中的老人，真不怕遭报应吗？
    顾李氏一边想着，一边把杨施氏拉进了堂屋。摸了摸水壶，对杨施氏道：“水是凉的，婶子您稍坐一会儿，我去帮您舀半碗汤来，这大清早的天还冷着呢，总要喝点热的才行。
    杨施氏连忙说道：“她三婶，你别忙活了，我就喝点凉水就行了，不碍事的。”
    顾李氏说道：“哪能让您喝凉水呢，您稍坐一会儿啊。”
    说着就出了门，不一会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进来。
    把汤放到杨施氏面前，顾李氏还解释道：“是昨天炖的萝卜汤，我刚刚热好的，婶子您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
    看着面前的一碗又是萝卜又是肉的汤，杨施氏眼睛都湿润了。

 197.第197章 阿婆咋会不疼你

    刚刚从房间里出来，还在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有福在路过堂屋门口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倒回去一看，果然是自家阿婆坐在里面。忍不住开口道：“咦？阿婆，您怎么来啦？”
    说着，又欢喜的奔进堂屋，仰着小脸问她：“阿婆，您是来看我阿娘和弟弟的么？阿娘还在睡觉，弟弟也还在阿娘的肚子里睡觉。”
    杨施氏闻言，神情又尴尬起来，有些支支吾吾的说：“嗯……阿婆就是来看看你阿娘和弟弟。”
    有福笑眯眯的说：“真好，阿娘看到阿婆，一定会很开心的。”
    之前我们就说过，有福大致能感觉得到，一个人对她是善意还是恶意。她虽然和杨施氏不经常见面，但是也能感觉得到，这个老人对她其实也有一颗爱护的心。
    只是……
    大概是有心无力吧。
    不过，有心就好了。
    所以，有福还是很喜欢杨施氏的。
    “好，好，开心就好。”杨施氏胡乱的点头说道。
    说着，看到自己碗里特意留到最后吃的肉，连忙端了碗，要喂给有福吃：“睡一晚上，肚子饿了吧？来，我们吃点东西。”
    杨施氏家中是儿媳杨尤氏管家，杨尤氏平日里很是吝啬，对杨施氏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好东西能落到杨施氏的肚子里的。那杨尤氏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老都老了，吃那么好干嘛？还不是平白无故的浪费了？
    平日里杨施氏在家，是很少能得到肉啊、蛋啊什么的吃的。偶尔有一口肉汤喝，又或者有一点肉末吃，那都是杨尤氏心情极好，才会给她的。
    所以，杨施氏才舍不得那么快吃掉之前顾李氏舀给她的肉，而是先把汤喝了，把萝卜吃了，准备把肉剩到最后来慢慢吃。结果正好看到有福，心中愧疚的杨施氏自然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碗里的肉都给有福吃了。
    有福笑着摇摇头，乖乖的说道：“阿婆您吃，有福不吃。”
    杨施氏脸上就有些失落。
    有福连忙说道：“有福一会儿漱了口，洗了脸再吃。阿婆您先吃吧，锅里还有的呢，不怕，有福有吃的。”
    杨施氏越发失落起来。是啊，这孩子可是被她爷奶叔婶捧在手心的啊，哪里会缺自己碗里这么几块肉吃呢……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没用，给不了孩子什么好东西，连这几块肉都是她自家的……
    看着杨施氏的脸色，有福心中咯噔一声，直呼坏了。她怎么就忘记了，她这个阿婆，比她阿娘还会胡思乱想呢。
    有福连忙接了杨施氏手中的筷子吃了两块碗底的肉，然后才把筷子递回给杨施氏，说道：“阿婆，有福吃了，您也吃点。”
    杨施氏脸色一下子就好了许多，连连点头，说道：“好，好，阿婆也吃。”语气，还有些激动。
    ……
    “三婶，早。”有福端了木盆走进厨房，看着顾李氏打招呼。
    顾李氏正在热菜，看着有福奇道：“咦？有福你怎么起这么早？咋不多睡会儿啊？”
    有福略有些呆的说道：“睡不着了，就起来了。”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顾李氏忍不住摇头轻笑，一边麻利的将热好的菜拿锅铲铲起来，一边说：“有福等一下，三婶把菜铲起来就帮你舀热水。”
    有福站在门口，乖乖的点头：“嗯，好。谢谢三婶。”
    说话间，顾李氏已经将菜装好了，又舀了一点了热水在锅里，这才舀了一瓢热水倒进有福端进来的空木盆里，又把木瓜做的水瓢递给有福，让她拿出去，自己帮有福端了木盆出去。
    这会儿热水锅里的水烫，所以顾李氏要让有福拿水瓢出来。
    放下木盆，顾李氏在水缸里舀了半瓢冷水，冲到木盆里，自己才又端了一瓢冷水进厨房，倒进热水锅里。
    有福还在洗脸呢。家里头的人就都陆陆续续，轻手轻脚的起床了，看到杨施氏的时候，全都是一愣，随后才同她打招呼。
    至于徐闲，则是直接楞住了。他从来没见过杨施氏，不明白为什么一大早的，会有一个婆婆坐在堂屋里。
    还是有墨路过的时候，同杨施氏打了招呼，又低声告诉了他屋里坐着的人是谁，他才知道这是有福的阿婆。
    顾家醒过来的人越多，杨施氏就越是局促，板凳都有些坐不稳了，手脚更是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摆放。瞅到自己面前的空碗和筷子，更是老脸发红，手心冒汗。
    等有福洗了脸，进屋陪她坐的时候，杨施氏就忍不住拉了有福的手，低声问：“娃啊，你娘还没醒吗？要不，阿婆去你们屋里坐吧？阿婆不出声，不会吵到你娘的。”
    杨施氏一拉住自己的手，有福就感受到了她手心的湿意，再听到她的话，更是了然，知道她这是不安了。可是阿婆若是进了屋，肯定就不会再出来吃早饭了，刚刚自家三婶说了，阿婆是饿着肚子来的，虽然刚刚三婶给她舀了半碗汤，可半碗汤能抵什么？
    想着，有福连忙说道：“阿婆，我阿娘可能要睡到巳时（上午九点到十一点）才起来，有福肚子饿呢，您陪着有福吃了早饭再说吧。”
    “阿婆刚刚吃过了……”杨施氏说着，忽然说道：“娃啊，你坐稳啊，阿婆要起来了。阿婆啊，得把这碗洗一洗。”说着，果然站了起来。
    有福连忙拉住杨施氏的手，说道：“阿婆，只是喝点汤怎么叫吃过了呢，您还是坐着吧，一会儿再陪有福吃点。”
    “这……多不好。”杨施氏无意识的在身上擦了擦手，说道。
    她是真觉得不好。回回上亲家家里来，都要跟着吃一顿早饭，倒像是……故意上门来吃饭的一样。
    有福略一思索，就把小脸一垮，瘪着嘴，做出个要哭不哭的样子来，低了头，假装委屈的说：“阿婆不疼有福了吗？”
    杨施氏一下子就心慌了，有些手足无措的扶了有福稚嫩的肩膀，结结巴巴的说：“没有，没有，阿婆咋会不疼你呢……阿婆……”阿婆恨不得把啥好东西都给你。
    可惜……阿婆没用啊。
    有福闻言，就抱了杨施氏的手臂，一脸期待的看着杨施氏说道：“那阿婆陪有福吃饭好不好？”
    看着有福写满期待的小脸，杨施氏实在说不出不字，只得艰难的点头，说道：“好。”
    “阿婆真好。”有福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198.第198章 饿死了就解脱了

    顾杨氏果真是巳时才醒的，杨施氏同有福一道，帮她洗脸擦手的时候，她还迷瞪着呢。
    不过，等擦完脸，她完全清醒过来，看到杨施氏，还果真如有福所说的，高兴得很。
    杨施氏见状，又是一阵愧疚。
    自家闺女怀了孩子，她这个当娘的别说是来照顾几天，就是看都没来看一上眼。她又不是那种不管女儿的狠心人，再怎么说，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等到吃过饭，漱了口，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坐下来歇气，顾杨氏才想起来问杨施氏：“娘，您怎么来了？我嫂子回娘家了？”
    从前有过这样的事情，杨尤氏回娘家了，杨施氏就急匆匆的赶着来看一眼，然后午饭都不吃，就赶回去做杨尤氏‘交代’她做的事情。
    杨施氏的眼泪一下子就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顾杨氏慌了，连忙说：“娘，您这是咋了？是不是嫂子她又对你做啥了？娘，您别哭了，有什么事儿您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头，憋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娘，您别哭了行不行？”
    说到后面，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都有些哽咽了。
    有福急得不行。
    怎么好端端的，阿婆就哭了？哭就哭吧，还把她阿娘给惹的要哭了。
    可是，阿婆是阿娘的阿娘，她又不能说什么，只好一边拿小手给杨施氏擦眼泪，一边卖乖：“阿婆，您别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您啊？您给有福说，有福帮您出气去。”
    杨施氏还在掉眼泪，顾杨氏的注意力却是被有福转移开了：“你这么丁点大的孩子，能找谁出气呢？可不许瞎说。”说着，还用指头轻轻戳了戳有福的额头。
    有福嘟嘴，说道：“我小是小，可是，不是有个成语叫狐假虎威么？我可以借杨伯伯的威风，去帮我阿婆出气啊。”
    顾杨氏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严厉的道：“有福，不许口无遮拦！”自家的阿娘自然是不会害自家的闺女，可架不住她性格懦弱耳根子软，这要是知道新来的县太爷和有福有些渊源，只怕三言两语的，就让她那个无良的嫂子给逼问了出来。
    到时候只怕有福还没有‘狐假虎威’一把，她那娘家嫂子，就先抖起威风来了。而且，她娘家嫂子那胆子可是包天的大，这万一要是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连累了自家有福不说，只怕还辱没了大老爷的名声，让大老爷对自家生厌。
    有福对杨施氏不了解，对杨尤氏更不了解，但是，她了解顾杨氏。知道顾杨氏从来不会平白的就厉声同她说话，必然是她真说错了话，当下就点点头，看着顾杨氏说道：“哦……有福知道错了，以后不乱说了。”
    顾杨氏松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下来，放轻了语气说道：“乖，知道错了就好。”说着，顿了顿，故意道：“能惹你阿婆如此的，只有你舅母，你舅母虽然不好，可毕竟是长辈，你可不能太过不敬，知道吗？”
    有福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顾杨氏藏在话背后的意思，乖乖点头，说道：“嗯，有福知道了，舅母毕竟是长辈，有福不能瞎说的。”
    顾杨氏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杨施氏也渐渐的止住了哭。
    还有些茫然。她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不知道顾杨氏和有福在说什么。
    见杨施氏不哭了，顾杨氏才握了她的手问：“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嫂子，她对你做啥了？”
    “没啥，没啥……娘就是来看看你，来看看你。没别的……”杨施氏一边扯了衣袖擦眼泪，一边说。
    对于自己的来意，她到底是说不出口。
    大不了，就是回去被儿媳妇饿两天饭嘛，她又不是没饿过。真要把她这一把老骨头饿死了，她倒是解脱了。
    母女连心，杨施氏越是这样顾杨氏越发觉得不对，不由得焦急起来：“娘，您这是咋了？有啥事还不能给自个儿亲闺女说的？虽说我不是个什么有用的，也做不了啥。可，可到底多个人，多个主意，您一个人憋着能有什么用呢？”
    “是啊阿婆，还有有福呢。”有福也跟着点头，看着杨施氏说道：“有什么事情，我们三个人一起，总能想出来办法的。不是有句话吗，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一定有办法的。”
    顾杨氏和有福轮番劝了半天，杨施氏才说明了来意。
    末了又道：“你嫂子还说，若是要不回芒神的赏赐，就让我别回去了。”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阿婆就在咱们家里头多住几天，等我阿娘生了小弟弟再走，更好。”听完事情的始末，有福忽然拍拍手说道。
    杨施氏微微一愣，随后摇头叹气：“哪能呢，你舅母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唉……”
    有福小脸写满了认真，看着杨施氏说道：“真的，阿婆，您就在我们家多住几日吧。到时候您就把事情往我们身上推好了，就说我们不愿意给您芒神的赏赐，您没办法，只得在家里头住（赖）着不走。”
    “最后我们实在拿您没辙了，才被逼无奈的分给您一些芒神的赏赐。”
    杨施氏注意到有福的最后一句话，一脸欣喜的问她：“你们，你们愿意把芒神的赏赐给我一些？”
    有福忍不住笑：“这又没啥，我去求阿爷，他准愿意的。”
    杨施氏的眼睛一下子又湿了，哽咽着说：“太好了，那太好了。那我，那我下午就拿回去，免得你舅母她又胡乱骂人。”
    顾杨氏哭笑不得，将杨施氏的手轻轻一拉，说道：“娘，您咋不听有福先前说的呢？在我们家里头多住几日再回去。”
    杨施氏连忙摇头：“这哪能呢……多张嘴巴多个碗，就要多煮一把米，谁家的粮食不是粮食，不能的，不能的。”
    顾杨氏不由得就是心酸。这的怕她为难啊……
    她娘替别人着想了一辈子，自己却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阿爹在的时候，经常被阿爹往死里打，阿爹没了，她又被儿子儿媳欺负……
    有福却张嘴就道：“住几天怎么了？您是阿娘的娘，按说，我们也是应该赡养您的啊。”

 199.第199章 肚子一阵一阵疼得厉害

    杨施氏愣住了。
    顾杨氏愣住了。
    有福自己也愣住了。
    从一个小女娃嘴里说出来‘阿婆，以后我长大了以后给您买好多好吃的’或者是‘阿婆，等我长大了以后我养您’这样的话，大家多半会觉得这孩子懂事、孝顺，可并不会把她的话当真。
    可是，有福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
    那么的自然而然，随口就来。就好像，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一样。尤其，她用的那两个词。应该，赡养。这话无论如何，不像是空穴来风。甚至都不像是有人教她的，倒像是，她自己认定了就是这样的一样。
    可是，这从古至今，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女儿应该给父母养老送终的说法。虽然偶尔也有女儿女婿养着岳父岳母的事情传出来，但那都是家中只得一个独女，没了法子，只能跟着女儿女婿过活。而且，这还得要女婿自个儿愿意。他若是不愿意，就是闹到衙门里，也是没辙的。
    不像是儿子儿媳，若不赡养老人，只要搞到衙门里去，必然会受到官老爷的重罚。
    所以，有福一句话说出来，她们三人才会同时愣住。
    有福时不时的，就会冒出来一两句奇怪的话，顾杨氏早就是见识过的，所以，她率先反应过来。
    为了不让杨施氏生疑，连忙笑着点点有福的额头，说道：“这孩子，倒是把从前同阿娘说过的话，记到心坎里去了。”
    说着，又对杨施氏解释道：“阿娘，您是知道，从前我没怀肚子里这个的时候，成义总担心以后我们没有人养老送终，会断了香烟后代，总为这事发火。每次他摔门出去，我一哭，有福就要抱着我的手臂说这些话。”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安慰我的，谁知道，这久而久之，她居然把自个儿的话记到心里去了，把这事情，都当成真的一样了。”
    顾杨氏这话，真的多，假的少，加上杨施氏本来也知道自家女儿女婿从前是个什么情况，倒也不疑有他，只是欣慰的点头，看着有福说道：“真是个好孩子，你娘啊，没白疼你一回。”
    顾杨氏一开口，有福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只腼腆的笑，低了头小声说：“阿婆，您都夸得有福不好意思了，有福就是，就是不想让阿娘伤心。”
    杨施氏又是一阵不住声的夸。
    顾杨氏跟着一起笑，笑着笑着，肚子忽然疼了起来。
    一开始，顾杨氏并没有在意，因为快到日子了，最近这些天，她几乎天天都要疼一阵子，只要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哪知道，这一次疼痛居然没忍过去。肚子越来越疼不说，似乎还有一股温水，在顺着大腿往下【流】，裤子都打湿了。
    顾杨氏抱着肚子，颤抖着对杨施氏说道：“娘，我好像，好像要发动了……”
    “哎呀，这，这就要生啦？”杨施氏一下子就慌了，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说：“我看看，我看看，你们准备的草席在哪儿呢？噢，对了，有福，你快出去，你小孩子，快出去，不能看的。”
    有福呆呆傻傻的看着顾杨氏好一阵，直到听到杨施氏的话，才猛的大喊起来：“阿奶，三婶，我娘要生了，我娘要生了！你们快来，你们快来啊！”
    听到有福的声音，顾刘氏也是一阵激动，猛的站起来，说道：“有墨娘，快！你去烧水！多烧点。哦不，你把锅里舀满水，让，让有墨帮着烧火吧，你弄好就把你二嫂床上的草木灰铺好，然后来娘的帮忙。”
    有墨听到有福的声音，早就丢下笔，从自己的房间跑了出来，一听顾刘氏的话，就连忙点头，嘴里急急说道：“好，我去烧火！”又催顾李氏：“阿娘，你快点！”
    顾刘氏又喊：“成信，成仁，你们在哪儿呢？赶紧的！成信去请稳婆回来，成仁你去李家村请李大夫过来。”
    话音一落，没听到回话，就忍不住埋怨：“哎呀，这两个人，关键时候咋就找不到人了呢？”
    顾成信慌里慌张的从后面跑出来，一边跑，一边还在系裤带，嘴里大声道：“娘，我晓得了，我这就去请稳婆。”
    “你哥呢？”顾刘氏着急的问。
    顾成信回道：“他和我爹一道看田去了。我一会儿到外头叫他。”说话间，人已经跑到院子外头去了。
    “你可别忘了啊！”顾刘氏大声的叮嘱。
    “知道了娘！”顾成信的声音已经隔得远了。
    顾刘氏这才走进顾杨氏的屋，看着杨施氏已经在床上铺好了草席，正准备把人往床上扶，忙道：“亲家母，先等等。”
    说着，又看着顾杨氏问：“孩子下来了吗？”
    “还没……”顾杨氏疼得厉害，满头都是汗水，嘴唇也有些发白，咬紧牙关，摇头回道。
    顾刘氏闻言，连忙说道：“那别忙着躺下，先走两圈再说，亲家母，来，咱们把有福她娘扶出去走走。”
    杨施氏一万个的不忍心：“可是，可是我们幺妹她都疼成这样了……”
    顾刘氏直接上前扶了顾杨氏往外走：“疼也要忍着，现在辛苦一些，一会儿才能轻松一点，这可是大夫说的。”
    顾杨氏咬着牙，点了点头，吃力的说：“阿娘，听我娘的。”
    杨施氏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过却也拗不过顾刘氏，当然，主要是她不敢。只得和顾刘氏一左一右的扶了顾杨氏，到院子外头去走。
    有福已经慌了神，见状连忙大声问：“阿奶，那我干啥？”
    顾刘氏吩咐道：“去给你娘兑一碗糖水。”想了想，又道：“少加点盐在里面。”
    “哦，好。”有福连忙点头，转身往堂屋里跑，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顾杨氏虽然疼得厉害，却还是分了一丝精力关注着有福，见状忍不住说：“慢点。”只是声音太小，没人听见。
    顾刘氏、杨施氏、顾李氏三人，轮流搀扶着顾杨氏在院子里走圈，走几步，停一下，就让有福端了碗过来，喂顾杨氏喝几口糖盐水，然后又搀着她继续走。哪怕顾杨氏浑身已经湿得如同是刚刚从水里捞起来了，顾刘氏也坚持要扶着她继续走。

 200.第200章 稀里哗啦哭成一团

    顾刘氏的坚持是确实有效的，等顾成信把稳婆请回来的时候，顾杨氏已经能够感觉孩子在往下面坠了。
    稳婆见着顾杨氏还抱着肚子在外面，就忍不住埋怨：“不是说要生了吗？火急火燎的把我催过来，咋产妇还在外面站着？”
    顾杨氏肚子疼得厉害，又要攒着力气生孩子，所以回答稳婆的是顾刘氏：“她婶子，孩子都往下坠了，我们正要扶着她往屋里去呢。”
    “孩子都往下坠了？哎哟，那赶紧的，床铺好没？热水烧好没？怎么不早点来叫我啊，也真是，这都火烧眉毛了才来，你们准备得妥当不妥当啊？”稳婆一面说，一面往顾杨氏的房里走去。
    她之前来过顾家，知道顾杨氏的房间。
    庄户人家一般是没有专门的产房的，都是将就着拿睡房当产房，只是把床上的褥子扯开，换成草席和草木灰垫着而已。
    稳婆走进房间，看床上已经垫好了草席和草木灰，脸色缓和了，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都铺开。
    有福六神无主的跟在顾杨氏身后往里走，顾李氏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住，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便柔声道：“有福乖，你还小，不能进产房的。”
    “为啥？”有福看着顾李氏，呆呆的问道。
    顾李氏耐心的道：“产房血气重，你是小孩子，冲撞了不好。”
    “可是，三婶，我娘她，她不会有事吧？”有福天天都在盼着自家阿娘快一点给自己生个小弟弟出来，可真到顾杨氏生产的时候，看顾杨氏先前疼成那个样子，她又后悔了。
    “没事的，你娘她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啊。”
    有福还想说什么，屋里的稳婆就在高声喊：“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拿热水来！”
    顾李氏一听，就往厨房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说：“有福听话，你不能进去。”又喊：“爹！有墨，徐闲，你们看着点有福，别让她进屋去！”
    两个孩子一起应了。
    顾长庚在堂屋的板凳上正襟危坐，扳着脸看起来一脸严肃。腿和手却紧张得直哆嗦。家里头可是有些年头没添过孩子了。当年有福出生的时候……
    顾长庚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听到顾李氏的喊话，顾长庚才勉强喊道：“有福，快进来，到阿爷这里来。”声音哆嗦得不行。
    有福仿佛没听到自家阿爷的声音一样，只全神贯注的，盯着产房的门。
    屋里头，顾杨氏呻【吟】渐起，听得有福心惊胆战。
    当第一盆血水被顾李氏从产房端出来的时候，有福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掉，若不是有墨和徐闲死死的把她抓着，她几乎就要冲进产房了。
    怕自己的哭声会影响到屋里的顾杨氏，有福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
    有福出生的时候，有墨还小，并没有看过顾杨氏是怎么生孩子的，徐闲更是没见过，所以，当血水一盆一盆的被端出来的时候，他们也有些吓傻了。只是牢牢记着顾李氏的叮嘱，拉着有福不让她往产房去。
    有福真的吓坏了。她不知道原来阿娘生弟弟，是要流这么多血的。一盆一盆的往外端，阿娘若是把血流光了，还能活吗？
    有福咬着唇无声的哭泣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产房的方向挣扎着，硬生生的拉扯着有墨和徐闲向着产房的方向走了整整三步。
    有墨再也忍不住了，高声喊：“阿爷……”话一出口，自己也哭了出来。
    徐闲也是一样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毕竟都是孩子，顾长庚又紧张得在屋里不肯或者说是不敢出来，顾成信在烧火，顾成仁去请大夫还没回来，顾刘氏、顾李氏、杨施氏这会儿都在忙着，没人有空来管这几个孩子，倒是叫他们自己把自己给吓住了。
    到后来，顾杨氏的呼痛的声音越来越高亢，端出来的血水越来越多。
    有福挣是不挣了，只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有墨和徐闲一边哭，一边去拉有福，想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顾成仁正迎着李大夫回来，看着几个孩子这样子，也被吓住了，还以为是自家二嫂有什么不好了。
    李大夫也是一样。
    顾成仁连忙高喊：“娘，我把李大夫请回来了！”
    顾刘氏在屋里高声回：“快请李大夫去堂屋里坐，你招呼一下！”
    不像是出事了啊？
    那几个孩子怎么哭得这么惨？
    顾成仁歉意的朝着李大夫笑笑，说道：“李大夫，您屋里请。”
    李大夫懂顾成仁的意思，事出有因，倒是不觉得他怠慢，点点头，自己往顾家堂屋的方向走去。
    顾成仁走到几个孩子身边，先将有墨和徐闲拎开，然后才把有福抱起来，问道：“你们这是这么了？怎么稀里哗啦的，哭成了一团？”
    有福一边哭，一边打嗝，一边说：“三叔，我娘她，我娘她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顾成仁不解，刚刚听他娘的语气，二嫂应该没什么啊？
    便问：“很多吗？”
    几个孩子一起点头，一边哭一边比划：“好多好多，一盆一盆的往外倒……”
    顾成仁这才明白，几个孩子是见着血水吓着了，当下就道：“傻瓜，那些都是血水，不是血，你们没见着还有一盆一盆的热水，往屋里端吗？”
    三个孩子一起愣住，哭声戛然而止。
    好像还真是？关心则乱。他们刚刚只顾着担心和害怕了，倒是忘记了这个事情。
    连平日里最冷静、最聪明的顾有墨都忘记了。
    顾成仁见状，温声道：“好了，没事的，都别怕，啊，生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有福和有墨同时开口：“我娘生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顾成仁当然不会把当初顾杨氏生有福的时候难产，差点一点就去了鬼门关的事情说出来，只是点点头，说道：“嗯，都是这样的。”
    徐闲也张了张嘴，想要问同样的问题。
    不过还没出声，他就将嘴闭上，默默的把头低下去。
    师父说过，他娘是拼了自己的一条命，才把他生下来的，应该……
    她应该，比二伯娘流的血还多吧？
    她应该，比二伯娘还要痛吧？
    不知不觉间，徐闲再一次泪流满面。

 201.第201章 你娘生了，高兴吗？

    “三叔，我阿娘她真的没事吗？”
    “嗯，你阿娘她没事的。”
    即使顾成仁再三保证，有福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一而再，再而三的问着同样的话。
    顾成仁知道有福是吓着了，所以并没有不耐烦，也一遍一遍的，回着她同样的答案。
    其实，顾成仁不是没想过把有福抱进屋或者抱出去，可是有福不肯，只愿意站在院子里等，顾成仁也只得由着她。
    “三叔，我娘……”
    “哇……”
    有福又一次开口的时候，不等她将话问完，屋子里就传来了婴儿啼哭的声音。有福呆呆的看了一眼，扭头去看顾成仁。
    顾成仁忍不住笑出来，抱着有福轻轻晃了晃，说道：“有福，你娘生了，高兴吗？”
    有福还在记掛着顾杨氏：“我娘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母子平安。”顾李氏刚一出门，就听到有福的话，便笑着回道。
    “平安……”有福喃喃的念道，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又对顾成仁说道：“三叔，您放我下去，我去看看我娘！”
    “现在可不行，得等里面收拾好了再说。”顾李氏说着，往堂屋报信去了。
    不一会儿，顾长庚的笑声也从堂屋里传了出来。
    等家中的妇人们收拾了产房，顾长庚又请李大夫帮忙给大人孩子把了脉，得到的依旧是母子平安的话，一家人顿时都喜不自禁。
    杨施氏又是开心，又是自责，直说自己应该拿红鸡蛋来的。
    其实啊，她哪里能拿得出来呢。别说鸡蛋，杨尤氏半根鸡毛也不会给她，要不然，也不会明知道顾杨氏即将生产，她却还被逼着空手上门来讨要东西了。
    顾家人都不在乎这个，顾刘氏笑着提了早就准备好的红鸡蛋出来，让顾李氏去煮。又对杨施氏说道：“一会儿还要劳烦亲家母去给左邻右舍送个喜蛋。”
    “应该的，应该的。”杨施氏连连点头应道。
    有福爬在床前的脚踏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顾杨氏，屋子里有很重的血腥味，但是她却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
    有墨和徐闲探着身子去看被放在顾杨氏身边的小婴儿，有墨还好，徐闲却一脸嫌弃的撇嘴，低声说道：“为什么有福弟弟一点都不像她？这么丑……”
    有墨看一眼徐闲，淡淡的说道：“你小时候更丑。”
    徐闲涨红了脸，不服气的看着有墨：“你，你怎么知道？”
    有墨又看他一眼，说道：“我猜的。”依旧是语气淡淡的。
    “别吵，我娘睡觉呢！”听到两个人的话，有福压低了声音说道。破天荒的，连两人一块儿说了。
    徐闲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得意的冲着有墨挤眉弄眼。
    有墨甩给徐闲一个‘幼稚’的眼神，就不再说话了。把徐闲一口气给憋在了喉咙口。
    顾李氏轻轻的进来，招呼三个孩子出去吃饭，有福小声问：“三婶，我阿娘什么时候能醒啊？”
    顾李氏轻声道：“你阿娘累着了，要好好的睡一觉，睡够了才会醒的。好了，有福快去吃饭吧，一会儿吃了饭，再来守你娘。”
    “嗯。”有福刚刚在顾杨氏还没睡着的时候，就已经看过她了，确认了她没事，所以这会儿倒是乖，顾李氏一说，她就点了头，听话的出门吃饭去了。
    不过，今天这一顿午饭有福却吃得比平日快了许多，惹得家里的大人不断嘱咐她，让她吃慢点，结果她却是一边嗯嗯点头，一边把饭扒得飞快，不一会儿一碗饭就见了底。
    有福甚至没像从前那样，挨个的和大家招呼，只是笼统的说了一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就把碗筷一放，又跑回屋去守着自家阿娘和弟弟去了。
    顾杨氏一直睡到半下午才醒。
    “阿娘，您醒啦。”一看到顾杨氏睁开眼睛，有福就看着顾杨氏笑，又关切的问：“您疼不疼？”
    顾杨氏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怎么可能不疼呢。只是顾杨氏不愿意有福担心，所以才假装自己不疼而已。
    有福又看着顾杨氏问：“您饿不饿？”说着，想起来顾刘氏交代的事情，又道：“哦，阿娘，您等一下。”然后，跑到屋外，对坐在屋檐下整理尿布的顾刘氏和杨施氏道：“阿奶，阿婆，我娘醒了。”
    顾刘氏起身去厨房冲蛋花，杨施氏则往房间这边来。
    杨施氏关切的看着顾杨氏问她：“你感觉怎么样？”
    顾杨氏微微点头，冲着杨施氏笑了笑：“阿娘，您放心吧，我还好。”
    杨施氏又道：“有什么不好的你可要说出来。”
    顾杨氏点了点头。
    杨施氏又说：“天见可怜的，得亏你嫂子想要芒神赏赐的东西，赶了我上门来，要不然，我岂不是又要错过你生这一个。”
    说着，把心一横，又道：“罢了，就像你们说的，我就在顾家住些日子怎么了？难不成我闺女生两次孩子，我这个做亲娘的，一次月子都伺候不成？我就不信了，她还真敢把我饿死了不成？她若是不怕人戳破她的脊梁骨，她就尽管试试。”
    “阿娘……”顾杨氏听得心里难受，但是她又说不出什么硬气的话来，只能愧疚的唤了一声。
    听到自家阿婆和自家阿娘的对话，有福忍不住问：“阿婆，阿娘，我舅母，真那么可怕吗？”
    杨施氏和顾杨氏同时叹一口气。
    有福恳求道：“阿婆，阿娘，你们就给我说说吧，也许，会有办法呢？”
    有福话音刚落，顾刘氏就冲了蛋花进来，一边搅蛋花，一边说：“有福，你阿娘刚刚生了弟弟，你别累着她了，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乖，听话。”
    顾杨氏连忙说道：“娘，没有，有福没累着我。”
    顾刘氏笑着说道：“娘知道，娘只是提醒一下她。”说着，把手上的蛋花递给杨施氏，说道：“亲家母，您受个累，喂有福她娘吃个蛋花吧。”
    又对顾杨氏说：“李大夫说了，你刚刚生产了，得吃些好克化的，我琢磨着这蛋花就不错，你先吃点，等过两天啊，娘炖鸡给你吃。”
    说着，就往外走去，还给有福递了个眼色，顺手把她给拉了出去。

 202.第202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听着顾刘氏说，关于自家舅母的那些事情，有福小脸涨得通红，小手也捏得紧紧的，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末了，终于忍不住恨恨的说道：“太过分了！她，她怎么可以这样！”
    “唉……”顾刘氏长长的叹一口气，看着有福说道：“孩子，别再提这件事情了，你阿娘和你阿婆听了，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杨施氏的软弱已经刻到了骨子里，她自己心疼儿子孙子，不愿意多事，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愿意帮她做主了。
    有福还是不忿。想了想，说：“我找三哥哥去。”
    说着，果真转身去了顾有墨屋里。
    顾有墨正在写文。
    有福也不吵他，只是绷着小脸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有墨把最后几个字写完，搁了笔，这才扭头去看有福，见她绷着脸，微微一愣，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有谁惹着你了吗？”
    不应该啊。今日二伯娘生产，她一直没有出过门，家里头还有谁能惹着她？
    有福盯着顾有墨的眼睛，问他：“三哥哥，你说，这世上为什么会有那种随意辱骂老人，甚至克扣老人饭食的不孝之人？”
    有墨微微皱眉，问她：“谁啊？”
    有福咬了咬唇，不过因为上午顾杨氏生产的时候，她咬得太狠了，这会儿疼得厉害，又连忙松开，只道：“我舅母。”
    “嗯？”有墨起身，拉了有福坐在自己先前坐的椅子上，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福将顾刘氏给自己说的，关于她舅家的事情都给顾有墨说了，末了还问他：“三哥哥，你说是不是好气人？”
    “是。”有墨抿嘴点头，有些严肃的说道：“百善孝为先，不管是从前还是本朝，不孝都是重罪，是要受到重处的，就算族中不能替杨家阿婆做主，难道衙门也不能吗？”
    有福自然不知。
    有墨又带着有福去找了顾刘氏，问了同样的问题。
    “哪有那么简单啊。”顾刘氏直叹气。
    有福有墨静静的看着顾刘氏。
    隔了许久，顾刘氏才说：“正是因为不孝是重罪，有福阿婆才不愿意轻易去告。原本他们族中是要处置有福舅母，将她休弃回家的，可有福舅舅和表哥一道跪求有福阿婆，有福阿婆不忍心儿子没了妻子，孙子没了阿娘，就只得求族里绕了有福舅母。他们杨家的族长为此发了好一通脾气，扬言今后再也不会管有福阿婆的事情，至此，有福舅母越发的变本加厉，有福阿婆则是越发的逆来顺受。”
    “那若是告到官府呢？”有福看着顾刘氏问。
    顾刘氏又摇头：“告到官府就更严重了。你舅舅，舅母，表兄都会被判有罪。打一顿板子是轻的，坐个两三年牢也是平常，甚至还有可能流放、充军、杀头。”
    甚至是剥皮抽筋，把人做成皮草……怕吓着孙儿孙女，顾刘氏没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不过只是想想，她都打了一个寒颤。
    顿了顿，顾刘氏又道：“你们想想，这么严重的处罚，以有福阿婆的为人，怎么会去官府告发呢？若她真去告发了，儿子、儿媳、孙子都受罚甚至服刑去了，那她一个人在家，又要以什么来生活呢？”
    有福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心，语带愤愤的开口道：“难道，真就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阿婆受苦了吗？”
    有墨连忙摸了摸有福的头，安抚道：“妹妹别急，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什么办法？”有福眨巴着眼睛看着有墨。
    有墨摇头，想了想，说道：“不如，去看看书上有没有吧？”
    “嗯。”有福点头，两个孩子一头扎进了家中的旧书里。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徐闲眼睛红红的回来了，头上还顶着几根稻草须，看上去像是躲到什么地方哭去了。一进门，唤了顾刘氏一声，就默默的去舀水洗脸去了。
    听着徐闲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顾刘氏心中诧异，当下放了手中的事情，走过去问他“孩子，你这又是咋了？”
    “没事。”徐闲摇了摇头：“谢谢阿奶。”
    “这还叫没事啊？眼睛都哭肿了……”顾刘氏微微皱眉，又道：“谁欺负你了？告诉阿奶，阿奶骂他去。”
    徐闲重重的吸了吸鼻子，将面巾敷在眼睛上，好半晌之后才说：“阿奶，没人欺负我，是我自己，想到我阿娘了……”
    顾刘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为好了。
    徐闲父母双亡，她是知道的。这孩子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是李道长带在身边的，他父亲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她猜不到，可她却能知道，他的母亲，多半是在生下他之后就去了。
    顾刘氏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轻轻的摸了摸徐闲的头顶，柔声说道：“好孩子，你阿娘啊，会在天上看着你的，只要你自己好好的，你阿娘她，一定会欢喜的。”
    “嗯。”徐闲将面巾从脸上取下来，丢进水里揉搓，嘴里说道：“我知道了，阿奶，我会好好的，您放心吧。”
    将面巾挂好之后又问：“阿奶，有福呢？”
    顾刘氏说道：“在有墨屋里，同她三哥一起翻书呢。”
    徐闲说道：“那我去看看。”
    顾刘氏点头，说道：“成，去吧。”
    原本徐闲听顾刘氏说有福和有墨一起翻书，还以为他们是在看书，谁知道，他们两人真的只是在翻书。
    有墨房中的桌子上和椅子上堆满了书，看上去他们似乎把家里的书都搬了出来，两人一本接一本，快速的翻着书，连徐闲进屋都没发现。
    徐闲忍不住问：“你们在干嘛呢？”
    有福惊喜的抬头，说道：“呀！你先前跑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快来帮忙翻书。”
    “翻书干嘛啊？要翻什么呢？”徐闲不解的问。
    有福就道：“翻一翻书上有没有写遇到不孝的人，应该怎么处罚她，才能既让她受到教训，又不会因此连累到老人无人照顾。”
    徐闲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翻，嘴里问：“找这个干嘛啊？”
    有福将自家舅母的事情说了。
    徐闲听完，比有福先前还气愤，胸【口】不停的起伏不说，还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把有福和有墨都吓了一跳。

 203.第203章 可以问问县大老爷

    “为什么有的人想要孝顺父母都没有机会，有的人明明有这样的机会，却不肯珍惜呢？”
    “这样的人简直猪狗不如，禽兽！该死！”
    徐闲红着眼恨恨的说着，拳头再一次砸向桌子。
    “住手！”
    有福和有墨一起大喊，都丢下手中的书把徐闲往远离书桌的方向拽。
    “你手不会疼啊？”
    “把桌子砸坏了你赔呀？”
    有福和有墨同时开口。虽然说出来的话不同，语气也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的。
    徐闲瞪着有福有墨，呼呼的喘着粗气。
    有福又有些被吓到了，小声道：“他怎么了？”
    有墨有点猜到了徐闲为什么会这样子，毕竟他从上午他爹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太对劲。不过眼下倒不是说这个的时机，再刺激到徐闲就不好了，便淡淡的对徐闲说道：“你若是不想帮忙，那就出去，别在这里捣乱。”
    说着，又看向有福，轻声道：“妹妹，我们别理他了，找我们的去。”
    有福担忧的看了徐闲一眼，放开徐闲，重新回去翻起书来。
    不一会儿，徐闲止住了心中的怒气，过来问：“哪些是没翻过的？”
    有福连忙说道：“椅子上的是没翻过的，桌子上的都翻完了。”
    有福话音刚落，徐闲便默默的拿了书翻了起来。
    然而，直到把所有的书都翻完，他们也没能找到他们想找的东西。
    有福有些闷闷的：“家里的书还是太少了。”
    有墨说道：“要不，我们去问问阿爷？”
    顾长庚也没什么好的意见，不过，他给几个孩子指了条路，让他们有机会的话，问问县大老爷。
    机会来得很快，当第一场春雨下来之后，野草和庄稼一起从土里头冒了出来，去年冬天栽种的桑苗，也纷纷吐出了嫩芽，杨绍林派人统计各村的桑苗成活情况，在得知顾家村的桑苗成活得最好，长势也最好之后，亲自来了顾家村。
    只问了几个老农，杨绍林就知道为什么顾家村的桑苗成活得好了。
    原因很简单，这些人全都是跟着顾长庚家，有样学样的。
    顾长庚家怎么挖坑怎么栽，他们就怎么挖坑怎么栽。顾长庚家什么时候挑了水去浇苗，他们就什么时候挑了水去浇苗，顾长庚家什么时候在桑苗旁边挖了坑补肥，他们就什么时候挖了坑，在桑苗旁边补肥。
    栽种得法，水肥充足，长势自然就好。
    也就该当顾家村的桑苗长势好，其中又以顾长庚家那两亩半的沙土里面的桑苗，长势最好。
    旁的人家在沙土边上种的桑苗，长势不如在二泥土和大泥土的沙土边上种的桑苗，更不如田边种的。
    可顾长庚家的桑苗却比种在田边的桑苗长势还好，比他们家自己种在土边田边的还要好！
    杨绍林自然要问。
    毕竟，去年种桑的人家还不多，而且大多是种在土边田边的，等大家看到栽桑养蚕能赚钱了，种的人就会多了，到时候让大家都能学一学，也是好的。
    而且，如果今年种桑的人家多，他还要早作打算。
    毕竟，也不能一直从湖州运桑苗过来，桑苗价格不算贵，可路上的成本实在太高了。
    总这样可不是办法。
    顾家人都没有藏私的想法，杨绍林一问，顾长庚就一五一十的，将自家在栽种桑苗之前做过的准备都说了，只是，在杨绍林询问顾家人会不会育种的时候，顾长庚哑口了。
    有福拽了拽顾长庚的衣袖，示意他蹲下来。
    顾长庚朝着杨绍林歉意的笑笑，从善如流蹲了下去。有福在顾长庚耳边说道：“阿爷，我好像是会的。”
    顾长庚脸上顿时露出一些难色来。
    杨绍林见状，笑着看向有福，问她：“孟婆婆教过有福育桑吗？”
    顾长庚不着痕迹的捏了捏有福的小手。
    有福用力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杨绍林失笑，问她：“有福怎么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
    有福甜甜的笑：“有福也不知道孟婆婆有没有教过，不过，有福知道怎么育苗，应该就是孟婆婆教过的。”
    杨绍林笑容越发明显，说道：“有道理。”
    又看向顾长庚，说道：“老丈，既然有福知道应该怎么育种，届时老丈不妨帮着咱们乐途县，育一些桑苗吧。”
    顾长庚为难的朝着杨绍林拱手，说道：“大人。按说大人有所差遣，小民不该推辞，可……一来，小民并不知道，应该育种多为好，二来，这家中就那么几亩田土，只怕，也育不了多少种啊……”
    杨绍林笑道：“老丈别急，既是县衙抽调，那自然应该给你们按劳役算，这役钱也不会少你们的。至于，这育多少种，你家田土够不够的问题，这就更不用担心了。本县自有官田，虽是租给了民户种植，可既然有官用，这暂时收回一些官田，也在情理之中。”
    看顾长庚似乎还想开口推脱，杨绍林摆手道：“老丈不要再推托了，本官着实是因为从湖州购买桑苗运回来成本太高，我们县衙里头，也没那么多钱来贴补，本官又实在不忍心，将这高额的运送费用折算进桑苗的价格当中，徒增老百姓的负担。没法子，这才想要请老丈帮忙的。”
    说着顿了顿，玩笑般又道：“若老丈实在不愿，那老丈将你这小孙女借我可好？”
    “好！”有福率先开口，脆生生的道。
    顾长庚哭笑不得。冲着杨绍林施礼说道：“大人，只要不占小民家中的耕地，小民万万没有推脱的理由啊，大人您误会了。”
    杨绍林有些尴尬。
    有福却朝着杨绍林吐了吐舌头，捂脸道：“呀，是有福误会阿爷了。”
    倒是化解了杨绍林的尴尬。
    桑树是去年刚刚才种下的，哪怕今年雨水再好，这春蚕也是养不成了的，夏蚕估计也有些难度。不过到夏末桑叶差不多应该能摘了，到时候可以养一季蚕。
    杨绍林准备，等夏末大家都卖了钱之后，再来育种。
    有福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可是杨伯伯，到时候桑苗就长不了多大啊。就算摘下去，也只能后年再摘叶了。
    “那有福说怎么办？”杨绍林看着有福笑问。

 204.第204章 按律处置法外容情

    “要不，还是清明前后就播种吧，这样生起来之后，若是长得好，冬天栽下去，明年就能摘桑叶。”
    “咱们稍微多撒一些种子，今年栽不完的话，明年还可以栽。如果桑苗没有大家想买的那么多的话，那就先订先得？或者，按户数来算，大家一人订一点。”
    “杨伯伯，您说好不好？”
    有福歪着头，看着杨绍林说道。
    杨绍林点头，赞道：“当然好！就这么办吧。”
    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啊，本官还得拟了文书，向知府大人报备一下。”
    “好了，本官先回衙门了。”
    说着，杨绍林就要走。
    有福连忙拉住他的衣襟，唤住他：“杨伯伯。”
    杨绍林和颜悦色的问：“怎么了？有福还有什么事情吗？”
    “嗯。”有福点点头。
    “什么事？说吧。”杨绍林说着，重新坐了回去。
    有福看向自家阿爷。
    顾长庚指着自己的鼻子，看向有福，问她：“这是，连阿爷都不能听的意思？”
    有福对了对手指：“其实，可以是可以的，不过阿爷您在这里，有福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杨伯伯说。”
    顾长庚失笑，冲着杨绍林施礼道：“那小民先退下了。”
    杨绍林颔首。
    等顾长庚出去了，有福才小声道：“就是，有福有一件事情，想要问问杨伯伯。”
    “什么事啊？说吧，杨伯伯听着呢。”杨绍林温声道。
    “嗯。”有福点点头，开始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
    听完有福的陈述，杨绍林面沉如水，好半晌才说：“没想到，在本官治下，居然还有此等不孝之人，实在是不该！”说着，又看向有福，说道：“有福啊，你应该早些给杨伯伯说这个事情的，这样，杨伯伯才能早一些，替你阿婆做主啊。”
    “杨伯伯……”有福咬了咬唇，说道：“其实有福也是才知道没几天的，而且，有福不想，不想杨伯伯把舅舅、舅母还有表哥都抓走。虽然，他们应该抓，可是，若是真把他们都抓走了，阿婆就没人照顾了。”
    杨绍林摸摸有福的头，说道：“好了，杨伯伯知道了，此事，杨伯伯自有主意。你呢，就好好的劝一劝你阿婆，让她早日到衙门里去投告，其他的，有杨伯伯在呢，杨伯伯不会让你阿婆老无所依的。”
    “可是，就是怕阿婆不肯上衙门啊。”有福说着，小心翼翼的牵了杨绍林的衣角，小声哀求：“杨伯伯，您能不能先告诉有福，如果阿婆上衙门告状了，您会怎么处理啊？”
    杨绍林正色道：“自然是按律应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判完之后，可以视情况法外容情。比如说，如果被判服刑或者流放，那就可以暂缓执行，让你的舅舅、舅妈以及表兄，给你阿婆养老送终之后，再去接受惩罚。”
    “阿婆一定不愿意的。”有福咬着唇摇头，又道：“她若是忍心让舅舅和表哥吃苦，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舅妈爬在头上欺负了。”
    杨绍林笑笑，又道：“所以，如果你舅舅、舅妈他们若是表现良好，从此之后，洗心革面，好好的孝顺你阿婆的话，等到你阿婆百年之后，若有相邻求情，官府核查属实的话，可酌情减刑甚至免刑。”
    “一切，就看你舅舅、舅妈他们的表现了。”
    杨绍林说着，还冲着有福眨了眨眼睛。
    “哦！我明白了！”有福眼前一亮，看着杨绍林道：“就是把刀子悬挂在他们头上，但是不往下落，只吓吓他们的意思？”
    “对！就是这个意思。”杨绍林点点头，忍不住赞她：“有福真聪明。”
    有福冲着杨绍林讨好的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了对手指，略有些扭捏的又道：“那杨伯伯，能不能拜托您，亲自给我阿婆说一下啊？”
    “您是大老爷，您的话，我阿婆一定会听的。”
    “你这鬼丫头。”杨绍林忍不住捏了捏有福的脸，说着又问：“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杨伯伯，你阿婆就在你们家啊？”
    “嗯嗯嗯。”有福重重的点头，看着杨绍林有些夸张的说道：“杨伯伯您好厉害啊，这都能猜到。”
    杨绍林笑着摇头，说道：“你这迷魂汤灌得可不好，杨伯伯啊，一点都不觉得晕。”
    “嘿嘿……”有福笑笑，问：“那我去请我阿婆？”
    “嗯。”杨绍林点头，说道：“去吧，本官在这里等着你阿婆过来。”
    “嗯！”有福转身往外面跑去。
    杨绍林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
    婆婆和妯娌再好，再怎么同是妇人，可毕竟不是亲娘，有些事情就算没有什么不便，也会觉得尴尬。
    而有福又太小了，根本没办法伺候顾杨氏坐月子。
    杨施氏这一次是真的把心横了下来，决心哪怕就是回去之后被儿媳妇打骂甚至是不给饭吃被饿死，也无论如何，要伺候着闺女把月子出了再说。所以，还一直在顾家住着。
    不过，因为性格的原因，她没事的时候，一般都是在顾杨氏的房间里头待着的。尤其是听到县大老爷驾临之后，更是躲在屋里，大气都不敢出。就怕惹着了官老爷。
    有福进屋的时候，杨施氏还小心翼翼的问她：“娃啊，官老爷走了吗？”
    “没有呢阿婆。”有福摇摇头，又道：“大老爷要见见您。”
    “大老爷要见见我？”听到有福的话，杨施氏一下子就慌了，连说道：“见我做啥？我，我，我没有做啥坏事啊……娃啊，你去帮阿婆给大老爷说说吧，就说阿婆是好人，从来不敢干什么坏事的。”
    “阿婆……”有福拖长了声音唤杨施氏：“大老爷不是说您做了坏事，才要见您的。他只是有话要对您说，您就去拜见一下大老爷吧。”
    “大老爷有话要对我说？”杨施氏连连摇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妇道人家，大老爷怎么可能会有话对我说呢。”
    “不会的，不会的，娃啊，你可别骗你阿婆。”
    有福都无奈了，拽了杨施氏手就往外拖，嘴里说道：“阿婆，我骗您做啥呢？真没事，大老爷好着呢。”
    拉扯中，襁褓中的小奶娃‘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205.第205章 本官不是洪水猛兽

    杨施氏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急急说道：“有福你先放开阿婆，你阿弟哭了，可能是尿了，让阿婆给你阿弟换个尿布先。”
    “乖啊，听话，先放开阿婆。”
    “阿娘……”有福无计可施，只得看向顾杨氏求助。
    顾杨氏包着帕子靠在床头坐着，一直含笑看着自家闺女和自家阿娘拉拉扯扯，这会儿见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微微垂了一下眼睑，说道：“阿娘，您就跟着有福去吧，有望他才刚刚换过尿布呢，这会儿可能是饿了。我喂他吃点，他就不哭了。”
    说着，解开衣襟，抱了旁边的孩子打算喂奶。
    这一下，轮到杨施氏无计可施了，只得惴惴不安的跟着有福去了堂屋。
    刚刚跨过堂屋的门槛，杨施氏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匍匐在地上说：“拜，拜见，青天大，大老爷。”
    身子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一下。
    杨绍林忍不住皱眉，自己有这么可怕么？
    有福朝着杨绍林陪了个笑，压低声音道：“我阿婆胆小。”
    杨绍林有些无奈，只得将身上的威仪收了一些，将声音尽量放平和了说道：“起来吧，本官找你来，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你不用害怕。”
    杨施氏哆嗦着又磕了个头，嘴里说道：“是，是……多谢青天大，大老爷。”
    说完，打算起身，结果因为太过害怕，半天起不来，还是有福帮忙扶了，她才爬起来的。
    杨绍林说道：“坐下回话吧。”
    “多，多谢，大老爷、”杨施氏结结巴巴的道谢，身子却一动不动。
    杨绍林越发无奈了，干脆开门见山的说道：“本官听说，你家的儿子、儿媳不孝……”
    因为担心儿子被抓走，杨绍林话没说完，杨施氏就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嘴里说道：“青天大老爷，冤枉啊，冤枉啊，我儿子他没有不孝啊……”
    杨绍林见状，知道确实不能好好同她说话了，便把脸一板，冷声道：“如此说来，倒是你外孙女顾有福撒谎了？”
    杨施氏仿佛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嘴里的话嘎的一下就被切断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可叫她如何是好啊……
    有福这孩子，怎么，怎么就啥都同官老爷说呢？
    这可怎么办才好。
    有福劝道：“阿婆，您有什么委屈就同大老爷说吧，大老爷会替您做主的。”
    杨施氏小声道：“阿婆哪里有什么委屈……”
    “这么说，当真是这小娃子说谎咯？”杨绍林提高了声音，严厉的说道。
    杨施氏连忙摇头摆手，急急的道：“不是不是，大老爷，我们有福还小呢，她，她，她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杨绍林的声音听上去越发严厉了。
    杨施氏慌张得不行，好半晌之后，说道：“就是……就是不懂事。对，不懂事。她以为老婆子受了委屈，心疼老婆子，所以，所以……所以才会，才会……”
    杨绍林喝道：“不懂事？不懂事就可以欺骗本官了吗？”
    “不是的，不是的。”杨施氏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一边磕头一边哀求：“大老爷，不关我外孙女的事，都是我老婆子不好，都是我的错，您要罚就罚我吧，都是老婆子的错……”
    杨绍林都有些傻眼了。
    有福冲着杨绍林作了几个揖，然后才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叹一口气，拖长了声音撒娇道：“杨伯伯，您就别吓唬我阿婆了，您若是把我阿婆吓坏了，我可是不依的。”
    杨绍林当然知道有福是什么意思，放软了语气道：“本官也是就事论事嘛。”说着，又尽量和气的对着杨施氏说道：“好了，杨施氏，你先起来吧，本官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怎么无端的，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杨施氏楞了楞，低声问有福：“娃呀，这究竟咋回事啊？阿婆，阿婆咱糊涂了呢？”
    有福轻声说道：“阿婆，您别怕，杨伯伯人很好的，他只是想帮您。您先起来吧。”说着，伸手去拉杨施氏。
    杨施氏下意识的点头，嘴里说道：“哦，哦，帮我的……”话没说完，觉得不对，又求道：“大老爷，民妇没有委屈，民妇，民妇……民妇不求大老爷替民妇做主，只求您千万别抓走我的儿子，您要抓，就抓我吧。”
    说着，又要冲着杨绍林磕头。
    杨绍林淡淡的道：“行了，别磕头了，这又不是在公堂上，你这样动不动就下跪磕头，本官不喜。”
    “是，是，大老爷恕罪。”听杨绍林这样说了，杨施氏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
    “本官找你来，并不是说就要把你儿子抓起来，若真要抓他，本官直接就派人去你们家里了，找你来干嘛？”杨绍林的话，说得自然是不合规矩的，而且，他也并没有准备真要这么去做。
    不孝虽然是重罪，但是却是讲究个亲不告，官不究。毕竟这一县之地传出有儿孙不孝，也是官员教化不力，地方官员是要被斥责的。
    杨绍林可不会为了一个有福，就打破官场上某些约定俗成的惯例，毕竟，他还想要在这官场上走下去呢。
    杨施氏小心翼翼的开口：“那……大老爷您的意思是？”
    杨绍林看一眼有福，这才淡淡的开口，说道：“本官挺喜欢你这外孙女的，她心疼你在家中受苦，求到本官面前来了，本官也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呢，正如你外孙女所言，本官只是想帮你。”
    说着，杨绍林将自己准备做出的处置给杨施氏说了，末了，为了安杨施氏的心，又道：“虽然说，本官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乐途县为官多久，但是本官会将处置记入卷宗，上报朝廷。等朝廷核准之后，就算是来了新的知县，你也不用担心，新任知县依旧会按照卷宗上的记录来处置的。”
    杨施氏有些纠结，语带不安的说道：“那，若是朝廷不准呢？”
    杨绍林摇头笑笑，说道：“放心吧老人家，朝廷的大人们就讲究个民心安定，不会不准的。”

 206.第206章 一家子窝囊废

    “这个老虔婆，还真是一去不回了啊？有本事，你就缩在女儿家里别回来！我看人家到时候拿不拿扫帚扫你出门。”
    杨尤氏一边唰唰的扫地，一边骂骂咧咧。
    杨大勇抱着碗坐在门槛上，唏哩呼噜的吃饭，一脸的平静，仿佛没有听到自己媳妇在咒骂自家老娘一样。
    杨大勇的儿子杨小河也一样。
    杨尤氏扫完院子丢了扫把，看着杨大勇和杨小河两个面无表情的样子就生气，说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那该死的老虔婆躲懒躲出去这么久，累得老娘要一大早起来给做早饭，你们却连个声都不吱一下……”
    杨大勇和杨小河还来不及‘吱’，里长就带着两个凶神恶煞的皂隶进来了。
    其中一个皂隶大喝一声：“杨大勇！”
    “欸。”杨大勇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抬头看到是官差在叫自己，顿时吓得两手一松，吧嗒一声将碗落在了地上，摔成了几瓣。碗里的饭也撒了一地。
    杨小河不满的看一眼杨大勇，说道：“爹，你小心点，差点砸到我的脚。”
    杨尤氏是背对着院门的，虽然听到那皂隶的声音也是一个激灵，可一来不是喊她，二来，杨大勇刚巧把饭碗给砸了，对饭碗的心痛让她暂时把其他事情抛到了脑后，张嘴就骂：“你这个杀千刀的！昨天晚上你干啥去了？手软成这副德行。”
    “有人叫你一声，你就把碗给老娘摔了，饭也撒一地，这要是多几个人叫你，你是不是要把锅都给老娘砸了啊？我看你是不想吃饭了的！打今儿起，你也别吃老娘的饭了，爱上哪吃上哪吃去。”
    “你妹子不是大方吗？留你那老不死的老娘住了这么多天，我看干脆，你也跟着去得了……”
    杨尤氏的反应让来拿人的皂隶和带路的里长都愣住了，好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
    皂隶大喝：“杨尤氏！”
    这一下，轮到杨尤氏哆嗦了。
    等她转身看到是官差在叫自己的时候，更是腿软得不行，几乎站都站不稳，张了好多次嘴，才勉强说出一句话来。
    “官，官爷……里长，你们这是……有事啊？”
    皂隶并不看她，又喝：“杨小河！”
    “啊？咋还有我啊……”杨小河手上的碗也掉啪嗒到了地上。
    皂隶看向里长，问：“是这三个人没错？”
    里长连忙点头，说道：“哎，是他们，没错的官爷。”说着，又小心翼翼的问：“官爷，他们这是犯了啥事啊？怎么？一家子都……”
    “啥事？”刚刚高喝的皂隶冷笑一声，说道：“大事！这些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不孝老人，他们家的老娘，已经告到我们大人跟前了！”
    “不是，官爷，不是啊……小民，小民没有，没有不孝啊……”杨大勇一听皂隶的话，就连忙开口辩白，说着，指向杨尤氏，说道：“都是这个妇人，是她，是她虐待我老娘，官爷，小民是冤枉的。”
    杨小河也慌张的摇头摆手：“是啊，官爷，小，小人也，也什么都没做啊。小，小人只是，只是个小辈，啥主都做不得，小人，小人最冤枉了……”
    皂隶又是一声冷笑，说道：“冤不冤的，你们还是到了公堂，自己和我们大老爷说吧！”
    说着，两个皂隶一左一右的抖开手上的锁链，准备上前锁人。
    杨尤氏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边摇头，一边念念有词，看到皂隶拿了锁链来锁她，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扑到杨大勇旁边，凄厉的喊：“他爹，他爹，你，你，你快救我啊……我，我不要去衙门，我不去！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你娘不会去衙门告状的吗？怎么，怎么官差，官差这就来了？”
    “我不去，我不去！”
    “你快去求你娘，快去求她，就说，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别让官差来抓我，别……”
    杨小河也点头，拽着杨大勇的衣袖，仿佛是拽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嘴里说道：“是啊爹，您去求阿奶吧。我，我不要衙门，爹，您去求阿奶吧。”
    “您去衙门，您求阿奶，求她，不要不要告我们。”
    “我，我……”
    “阿奶最疼您了，您去求阿奶，阿奶一定就不会告我们了，就像之前一样。”
    两个皂隶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轻蔑之色，其中一个皂隶说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说着，就把手上的锁链往杨尤氏头上套。
    杨尤氏又是一声尖叫，直往杨大勇身后躲，被皂隶拿锁链在身上重重的打了两下，这才不敢再跑。
    锁了杨尤氏，皂隶又把锁链往杨小河和杨大勇头上套，杨小河也想躲，不过他娘的前车之鉴在哪里，他害怕挨打，想躲不敢躲。只有杨大勇，一直站着动都没动一下，木然的任由皂隶把锁链套到他的头上。
    皂隶还以为他当真如他的名字一样，是个有胆色的，谁知道，把锁链一拉，杨大勇踉跄着离开原地，他们才看到，地上有一滩形迹可疑的水渍。
    皂隶捂了鼻子冷笑，嘴里说道：“啧……这也是个窝囊废啊。”
    一直到皂隶押着杨大勇三人出了村，偷偷躲着看热闹的杨家村人才陆续出来，围着里长问：“里长，这大勇他们犯了啥事儿啊？我怎么瞅着，好像他们一家三口都被官差锁了？”
    里长挺了挺腰板，环视一周，说道：“啥事儿？你们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不孝。大罪！”
    说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这下子你们杨家村，可出名咯。”
    谁愿意要这样的名声谁要去，这脸可丢大发了！
    周围的村民尽皆腹诽。
    有人忍不住说：“不能吧？这……之前族里头要给大勇他娘做主，她都害怕自己儿子没能力再娶，怕她孙子没了娘，在祠堂外头，又是跪，又是求，又是哭的，硬生生的惹恼了族长，她这一次，咋还告到官老爷面前去了呢？”
    “是啊，会不会是弄错了？”
    “弄错？怎么可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看啊，这一次大勇她娘是被逼急了。”
    “怎么回事？”
    “我给你们说啊，那天早上啊，大勇娘一早就被大勇媳妇赶出了门……”

 207.第207章 有何冤屈，但说无妨

    乐途县县衙，大堂右侧的小厅里头，有福正拉着杨施氏的手，千叮万嘱，让她一会儿千万不要心软。
    杨施氏唯唯诺诺的点着头。
    有墨皱眉，他看得出来，有福阿婆不像是把有福的话听进去了的样子。
    想了想，开口说道：“杨家阿婆，您在大堂上面心软也是没用的，只会惹恼了知县大人。官有官威，知县大人可不像你们杨家的族长，他若是生气发怒，当真按照朝廷的律法，重判了杨家舅舅和杨家表哥他们，还不予容情，那您可就连哭都没地方哭了。”
    “这……”杨施氏又纠结起来了，看着有福说道：“娃啊，咱能不能不告了？要不，你给大老爷说说，就说阿婆不告了，好不好？你不是叫他杨伯伯吗？你的话，他一准能听的。”
    有福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阿婆，状子都递上去了，上面还有您的手印，现在不告了，已经晚了。”
    “更何况，舅舅他们本来就错了，小惩大诫一番也是应该的，杨伯伯既然答应了我们，他就会有分寸的。只是您别临时改口，免得惹恼了杨伯伯，让他当真把舅舅他们法办了。”
    顿了顿，又道：“其实，就算您临时改口，也没用的。舅舅、舅母不孝、刻薄、辱骂老人的事情，左邻右舍都可以作证，最多就是麻烦一点，传唤几个证人罢了。”
    “您只要记着，您当场改口不仅不能帮舅舅他们，反倒会让他们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就是了。”
    “唉……”杨施氏忍不住他叹气，说道：“阿婆这心里头啊，七上八下的，早知道，就不该告状的。反正你娘也给你生了个弟弟了，你弟弟有望，虽然生下来的时候看着小，可身子康健，一天一个样。你又是个懂事的，你家的爷奶叔婶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从来不曾为难过你阿娘。阿婆这辈子，也没有旁的牵挂了，就是马上下地去找你阿公，都心甘情愿。”
    有福急了，拉着杨施氏的手道：“阿婆！您在说什么呢？您还要等着，有福长大之后孝敬您呢，您得活得好好的。”说着，眼圈一红，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有墨看着心疼，连忙上前去抚了抚有福的后背，看着杨施氏道：“杨家阿婆，该说的话我和妹妹都说过了，阿婆就算不替自己着想，也要替妹妹和我二伯娘想想，您就当真忍心，看她们为了您的事情而担忧难过吗？”
    “我……我……”杨施氏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说着，大堂那边传来一阵‘威武’声，这是准备升堂了。
    此案不用避人，让百姓旁听正好可以警醒世人，所以大堂外头，倒是围了不少的百姓在旁听。
    杨绍林惊堂木一拍，大声道：“带原告！”
    又是一阵‘威武’声，有福扶了战战兢兢的杨施氏出来。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杨绍林威严的开口。
    杨施氏支吾了半天，才在有福的催促下开口：“民，民妇杨施氏，拜，拜见青天大老爷。”
    杨绍林微微颔首，说道：“杨施氏是吧？你既是原告又是老人，起来回话罢。”说着，吩咐道：“来啊，扶杨施氏起来。”
    大齐素有尊老、敬老之风，杨绍林此言一出，倒是引得围观的百姓纷纷交口赞赏。
    等左右扶了杨施氏起来，杨绍林才又问：“杨施氏，你有何冤屈要陈？尽管一一道来，若是所言不虚，本官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
    “杨施氏你有何冤屈，但说无妨。”
    ……
    “杨施氏……”
    杨绍林问到第三遍，杨施氏才终于在有福的连声催促下，开了口：“青天大老爷，民妇要告，要告，要告民妇的儿子、儿媳、孙子不孝。”
    杨施氏的话一出口，哪怕已经知道今天大老爷开堂要审的是什么案子，百姓也都是一片哗然。
    杨绍林把脸一沉，说道：“肃静！”
    两边的衙役不停以手中的水火棍敲地，嘴里道：“威武……”
    等围观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杨绍林才问：“你说你的儿子、儿媳、孙子不孝，究竟是如何不孝的？”
    “回大老爷，我们家里头，自从我家老头子过世之后，就一直是我儿媳当家，别说是我，便是我那儿子、孙子，也半点都插不得手。”杨施氏说着，心酸渐起，倒是忘记了害怕和担忧，只道：“她当家之后，每日里天不见亮，就要我起来做饭，寒冬腊月里都是我老婆子做的饭。”
    “其实做饭倒是没什么，只要我老婆子还能动弹，做一做饭也无妨。“
    “可是，这饭是我做的，吃饭我却只能吃点剩饭。”
    “他们吃****吃稀，他们吃饭我吃（野）菜，他们吃肉……我，我得要我那狠心的儿媳心情好，才能喝点汤……”
    “这也就罢了，每日里我那儿媳稍有不顺，就逮着我一通辱骂，还时不时的，饿我一天半天的，儿子孙子全都怕她，竟然一个都不过问一下……我老婆子……”
    “这些我都能忍，可是，她……”
    “每逢节礼，我那闺女回娘家来送礼，她从来不给回礼不说，连口水都不给人喝，就要把人赶走。”
    “我闺女好不容易怀了孕，她不仅自己不闻不问，还不准我这个当娘的去探望，更别说去照顾了。”
    “这一次，若非她赶我出门，要我上亲家家去讨要东西，只怕，我又要错过我那闺女生第二胎了。”
    杨施氏摸了摸有福的头，又道：“娃她爹出了意外，不知所踪，娃的阿奶叔婶虽好，却到底没那么方便。从我闺女怀胎开始，每天晚上，都是我这外孙女在照顾她。她今年才满七岁。”
    “就是因为那个丧良心的，我这当亲娘的……”
    “这一次，我是铁了心，要照顾闺女坐月子，想着大不了回去就是被她饿死吧，我闺女现在儿女都有了，我也放心了，死了也能闭目。”
    说着，杨施氏不由得老泪纵横。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猪狗不如的东西？围观百姓的情绪群情激奋，还没等带被告上堂，大家就纷纷要求县大老爷要好好的惩治一番那不孝的恶妇，以及不作为的儿孙。

 208.第208章 杖一百，流三千里

    因为实在太过气愤，在杨大勇、杨尤氏和杨小河被带堂的时候，围观的百姓直接将自己拎着篮子里头装的菜叶子什么的，拿来砸向三人。一边砸，一边还遗憾，这是在衙门里头，不能砸鸡蛋，也没处捡小石子去。
    丝毫不心疼，自己篮子里的菜都是花钱买来的。
    又遗憾得到消息太晚了，他们没来得及捡一些烂菜叶子。
    杨大勇、杨尤氏、杨小河三人担惊受怕了一路，到了衙门里头，被这么一通菜叶子砸下来，都有些崩溃了。
    杨大勇和杨小河还好，只是爬在地上瑟瑟发抖。
    杨尤氏却是魔怔了一般，看到杨施氏身边的有福，就张牙舞爪的要扑过去，嘴里喊：“原来是你这个小娼妇撺掇的老太婆告状，我打死你！”
    杨施氏下意识的把有福护在怀里，拿后背对着杨尤氏，明明自己都害怕得发抖，嘴里却说：“你要打就打我，莫打我孙孙。”
    杨尤氏当然不可能扑得到有福和杨施氏，她身子刚刚一动，就被身边的皂隶一脚踢翻在地。
    “好！”围观的群众一起喝彩。
    喝完又喊：“打死她，打死这个恶妇！”
    到了大老爷的公堂上，都还这么嚣张，平日里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当真是个恶妇！
    杨绍林恼她口出恶言，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道：“放肆！公堂之上居然如此嚣张，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来啊，给我掌嘴！”
    杨绍林话一出口，当下就有衙役应声出列，将杨尤氏拿水火棍子一架，等她动弹不得之后，拿了专门钉来掌嘴的皮板子噼里啪啦的对着杨尤氏左右开弓，一直打了一二十个嘴巴，杨绍林才叫停，杨尤氏的脸，已经肿成了包子。
    杨尤氏挨的这一顿打，不仅是把杨尤氏给打怕了，也把杨大勇和杨小河给吓着了。
    他们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官有官威，知道了这官府的大老爷办案，和当初族里头处置杨尤氏，是如何的不同。
    围观的百姓阵阵叫好。
    杨绍林却已经开口问起话来了。
    “下跪何人？”
    杨大勇和杨小河哆哆嗦嗦的开口。
    “小，小民杨大勇。”
    “小民，杨，杨小河。”
    “拜见青天大老爷。”
    杨尤氏还在疼得说不出话来。
    杨绍林却已经再一次拍响了惊堂木，厉声道：“还有何人？”
    杨尤氏的心随着这惊堂木的拍击猛的一跳，害怕再挨打，连忙强忍着嘴巴的疼痛，含含糊糊的开口：“民，民妇，杨，杨尤氏……拜，拜见，青天大老爷……”
    杨绍林再次开口：“尔等可知，所犯何罪？”
    杨尤氏自知自己犯下的事情无法抵赖，只爬在地上，一言不发。
    杨大勇却忽然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大喊一声：“大老爷！”随后就不停的以头抵地，一边磕头一边说：“小民冤枉啊，小民冤枉，小民从来没有对小民的老母亲做过什么啊，求大老爷明鉴，求大老爷明鉴。”
    说着，将手指向杨尤氏，说道：“是她，是她，都是她，什么都是她做的，是她辱骂虐待我娘，是她……呜呜呜，大老爷，小民冤枉，小民真的是冤枉的，小民不敢的啊……”
    杨小河也连连点头，在一边说：“是啊大老爷，小民也没有对祖母做过什么，小民也是冤枉的，求大老爷开恩。”
    “冤枉？”杨绍林冷笑一声。
    杨大勇和杨小河以为有门，连忙更加卖力的磕头，嘴里不住声的道：“是啊，小民冤枉，求大老爷明鉴，求大老爷明鉴……”
    杨绍林冷声问道：“在杨尤氏辱骂老人的时候，你们可曾劝阻过？在杨尤氏把持家务，供养不力，不给或者少给老人饭食的时候，你们可也曾想过，把自己碗里的，奉养给老人？”
    “你们什么都没有做过，也配说冤枉？”
    杨大勇和杨小河身子全都是一僵。
    片刻之后，杨大勇说道：“大人啊，是那恶妇太过凶悍，小民想管却不敢管啊，小民若是敢拿自己的饭食给小民的阿娘，她就敢，敢让小民和小民的阿娘一道饿肚子，大人啊，小民还要干重活，哪里能饿肚子呢，求大人明鉴啊。”
    杨小河也说：“是啊大人，阿爹都不敢管阿娘，小民，小民就更不敢管了啊。阿奶是长辈，阿娘也是长辈，小民一个小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无论如何，也不敢插言啊，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啊……”
    “混账东西！”杨绍林指着杨大勇道：“夫为妻纲，你杨大勇，堂堂男子却被一个妇人慑得连自家老娘挨饿受辱，都不敢开言，你可还算是七尺男儿？”
    “还有你！杨小河。身为儿子、不知劝诫母亲，眼睁睁的看着母亲铸下大错而不闻不问，你，不仅侍祖不孝，你也侍母不孝！你还有脸求本官开恩？”
    杨大勇和杨小河面面相觑，身子越发瑟瑟发抖，不敢再喊冤，只得一起磕头，嘴里道：“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小民知道错了，小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杨绍林将惊堂木重重一拍，说道：“杨尤氏，杨大勇，杨小河！你们可知罪？”
    “知，知罪……民妇知罪……”杨尤氏说完，整个人都瘫了。
    “小民知罪，求大老爷饶命。”杨大勇和杨小河一起说道。
    杨绍林起身，大声道：“既然知罪，堂下听判！”
    “威……武……”
    两排衙役再一次敲响手中的水火棍，嘴里发出‘威武’的声音。
    “杨尤氏辱骂虐待婆母，罪大恶极，为主犯，判，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
    “杨大勇，教妻不力，御妻不严，待亲不诚，侍母不孝，为从犯，判，杖八十，流二千里！”
    “杨小河，侍母不诚，侍祖不孝，为从犯，判，杖八十，流二千里！”
    说着，从签筒中拿出令签，往地上一扔。
    两排衙役又是一阵威武声。
    听到杨绍林的判决，不仅是杨尤氏、杨大勇、杨小河瘫软了，便是杨施氏自己，也软软的再次跪了下去。
    “大人……”

 209.第209章 判你们一个斩立决！

    哪怕之前，杨绍林已经一再的向杨施氏保证过了，乍一听到杨绍林的判词，杨施氏也觉得浑身无力，四肢冰凉，脑子里头一片空白，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就那么软软的，坐在了地上。
    杨施氏口中喃喃自语：“不能啊，大老爷，不能啊……”完全忘记了事先约定的事情。
    围观的老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阿婆，阿婆……”有福压低声音唤了两声杨施氏，发现杨施氏完全不理会自己，更没办法按照事先说好的来说接下来的话，一咬牙，干脆自己上了。
    有福放开自家阿婆，在杨施氏旁边一尺左右的位置跪下，磕了个头开口：“大老爷，小女有话要说！”
    有眼尖的人认出了有福，忍不住道：“咦！那不是立春那天，送春官帖子的小福娃嘛？她怎么在公堂上？”
    旁边人便说：“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杨绍林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开口：“下跪何人？有什么话要说？”
    有福又磕了一个头，似模似样的拱了小手，脆生生的说道：“启禀青天大老爷，小女顾有福，乃是本案原告杨讳施氏的外孙女，家母刚刚生产，尚不足月，是以小女才陪着阿婆前来告官。”
    “嗯。”杨绍林点点头，说道：“如今本案已经按照我朝律法所定，对于相关涉案人员进行了判决，你可是有所不服？”
    “不。”有福摇摇头，说道：“大老爷公断，小女服气得很。”
    杨绍林略微提高了一些声音，问道：“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福跪得直挺挺的，抱了拳在身前，大声道：“小女想要陈情，请大老爷允准。”
    “嗯。”杨绍林点点头，说道：“准了，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多谢大老爷。”有福又磕了一个头，这才朗声道：“大老爷，小女想说的是，我家阿婆只有一子，便是我舅舅杨讳大勇。如今阿婆年事已高，若是舅舅，舅母，表哥尽皆流放，则家中只余阿婆孤身一人，无人照料。所以，小女肯请青天大老爷法外开恩，暂缓舅舅、舅母、表兄的流放之刑。”
    “又因时下即将春耕，舅舅、舅母、表哥皆是劳力，请大人允准，将他们的杖刑分期执行，以免延误春耕，使得粮食歉收，影响小女阿婆之供养。”
    说完，有福再次以头抵地，恭敬的匐在堂上。
    有福人小，声音清脆悦耳，偏又言语得当，所请所求也都是合乎人情，其中又隐含拳拳孝心，所以她一边说，大家就一边点头，等到她把请求说完，大家都纷纷的替她向杨绍林求起情来。
    “大老爷，法律不外乎人情，这小姑娘所求合情合理，还请大老爷允准。”
    “是啊大老爷，这杨家的老太太将儿孙以及儿媳告到大老爷跟前，求的不过是个老有所养，请大老爷恩准了顾小姑娘的请求，让杨老太太可以安度晚年。”
    “是啊，大老爷，您就开开恩，准了吧。”
    “准了吧，大老爷。”
    ……
    有福连忙朝着外面的人作揖打躬：“谢谢，谢谢大家，谢谢各位叔伯婶婶阿公阿婆，谢谢你们。”
    又回身求杨绍林：“大老爷，求您准了吧。”
    ……
    有福和外面的百姓一道，又求了一会儿，杨绍林估摸着时机成熟，便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故作沉思起来。片刻之后，杨绍林开口：“适才大家所言不差，法律不外乎人情，而且这原告所求，也的确只为一个老有所养，老有所依，本官也不愿本末倒置。”
    “只是……”
    说着，看向杨大勇、杨小河和杨施氏。
    杨大勇，杨小河，杨尤氏三人，从听懂有福所求的事情开始，就一直眼巴巴的看着杨绍林，希望他能允准有福所请，这流放三千里，两千里的，只怕还没到地方，就没了命，他们都不想死……
    不过，他们全是戴罪之身，杨尤氏又挨了打，倒是没人敢胡乱开口。这会儿见杨绍林望向自己，全都激动起来，若不是害怕，他们几乎要替自己求起情来。
    盯着了三人好一会儿，杨绍林才缓缓开口问：“你们，可知错？”
    杨大勇率先点头，急急说道：“知错知错，大人，小民知道错了……”
    杨大勇刚一开口，有福就低声提醒道：“舅舅，您现在是犯人，应该自称罪民的。”
    杨大勇感激的看一眼有福，又道：“大人，罪民知道错了，罪民不求大人宽恕，只求大人能让罪民有机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让罪民好好的奉养老母亲。”
    杨小河也紧随其后开口：“是啊大人，小，不，罪民也知道错了，罪民以后一定好好的孝顺阿奶，求大人给罪民这个机会。”
    杨尤氏也点头，口中呜呜的说道：“大，大人，罪妇也知道错了，罪妇以后再也不敢对婆母不敬了，求大人开恩，让罪妇有机会好好孝顺婆母，求大人开恩，罪妇一定好好孝顺婆母，求大人开恩……”
    “求大人开恩！”有福也扬声道。
    “求大人开恩！”围观的百姓齐声道。
    “嗯……”杨绍林捋着胡须缓缓点头，嘴里说道：“俗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官虽是嫉恶如仇，却也愿意给治下子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子不教，父之过。”
    “本官身为你们的父母官，发生这种事情，也有本官教化不力之过。”
    “既如此，本官就给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好吧，只要你们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将老母亲好好的接回去，从此之后悉心奉养，好好的孝顺她老人家，那，本官就暂缓你们的流放之刑。”
    杨大勇三人连连磕头，嘴里说道：“是，是，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杨绍林又道：“不过，本官有句丑话，要先说在前头，你们可听好了。”
    杨大勇三人连忙噤声。
    杨绍林沉声开口：“这一次本官是法外容情了，可若让本官知晓，你们阳奉阴违，依旧不肯好好的侍奉孝顺老人，那就罪加一等。”
    说着，重重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判你们一个斩立决！”

 210.第210章 阿弟是拿来玩的

    顾杨氏是个闲不住的，刚刚坐满月子，就跟着家里人上坡下田，干活去了。
    这一次，顾家人倒是没有再阻拦她。毕竟家里头，也确实需要劳力。
    顾杨氏这算是命好，身在农家还可以养胎，而且一养就是大半年，坐月子也坐满了四十天。在旁的人家，尤其是那些婆母刻薄，公爹不大管家务事的人家家里头，许多当儿媳妇的，挺着大肚子都要干活，有直接把孩子生在田里的。
    坐月子也坐不满四十天，大多数都是生完十天半个月的，就会下地去干活，落下一身的病根，也没个人会心疼。
    顾杨氏下地去干活了，照顾小不点顾有望的任务，就落到了有福的身上。
    徐闲有时候也会帮忙，不过更多的时候，他会帮着去坡上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顾有墨闲暇之余，也会帮着照看一下顾有望。
    但是大多时候还是有福自己带着弟弟。
    之前有福就将顾有墨的打算给杨绍林说了，杨绍林并不生气，只说有墨既然有这个志气，而且也确实相信自己能考得过县试，建议他最好是今年就考。毕竟童子试也是三年一考，等三年太久了。
    又说如果有墨今年能够考过去的话，可以暂缓入学。
    毕竟童子试中的县试，只是入县学的门槛而已，只要能过，就相当于拿到了县学的就读资格。什么时候去读，都是可以的，反正各地官学这样的例子也不罕见。
    顾家人都觉得有理，连有墨自己都觉得这样不错，所以最近他基本上都在自己屋里看书做题写文，倒是没太多时间帮有福带顾有望了。只能在他看书看累了的时候，或者有福确实需要帮忙的时候，出来帮忙一下忙。
    杨施氏拎着一篮子鸡蛋进门的时候，有福正屏着呼吸在给顾有望换尿布。
    换好还轻轻的戳了戳顾有望的小屁股，说：“阿弟，你的尿布好臭哦。”
    杨施氏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来，说道：“你小时候不也是一样的。”
    听到杨施氏的声音，有福一扭头，随即甜甜的笑：“阿婆，您来啦。您先坐一会儿，我去洗了手给您倒水。”
    说着，又轻轻戳了戳顾有望，说道：“阿娘刚刚才回来喂过你，阿姐也给你把尿布换了，不许瞎哭了，知道不？”
    说完，还冲着顾有望做了个鬼脸。
    杨施氏笑：“怎么？我们有望刚刚哭过啦？”说着，忍不住的又皱了皱眉，不等有福回答，就喃喃的道：“叫我说，还是该取个小名先叫几年，哪能一开始就叫大名呢，多不好啊。”
    庄户人家有个习惯，觉得这刚生下来的娃，要取个贱名，才好养活。先猫啊狗啊叫上个几年，等确定孩子站住脚了，能养活得了了，再取大名。可顾长庚不肯。
    孩子刚刚一出生，他就给他取名叫顾有望，家里人知道他给孩子取这名的意思，是望着顾成义回来，就都没有反对。
    但是杨施氏一想到这个事情，就总忍不住要念叨几句。
    有福只当做没听见。转身出去洗了手，又给杨施氏倒了杯水捧过来。
    才又爬在顾有望身边，去同他玩。
    其实，也不能叫同他玩，而应该是，玩他。
    在有福的心里头，顾有望实在是太好玩了。放一根手指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他嘴里，他立刻就会吧唧吧唧的吸起来。
    用手指碰碰他的脸蛋，他就会立刻转头，并且同时吧唧嘴。
    压着他的手掌，他会转头张嘴，松开手掌他又会打哈欠。
    将手指塞进他的手心，他会立刻握紧了不放。
    总之，好玩极了。
    有福简直是乐此不彼。
    杨施氏看着好笑，说她：“娃啊，别总去逗你阿弟了，让他多睡会儿，你阿弟正该是多睡觉的时候，他睡好了，才会长得壮壮的，等以后他大点啊，你再同他玩。”说着，顿了顿，又道：“到时候，你可别叫累。”
    有福笑眯眯的回道：“嗯，阿婆你放心吧，我不叫累的。”说着，又去逗顾有望，一边逗一边说：“阿姐陪有望玩，才不会叫累呢。对吧，有望。”
    杨施氏忍不住轻轻拍了有福一下：“这孩子，让你别闹你阿弟，你还闹，叫他多睡会儿不行么？”
    有福头也不回，说道：“没事的阿婆，阿弟喜欢和我玩呢……”正说着，顾有望咧开嘴笑了起来。有福开心的道：“阿婆，你看，我阿弟冲我笑呢，他就是喜欢和我玩。”
    杨施氏摇头，说道：“傻孩子，你阿弟还看不清东西呢，他这是自己想笑，才笑的。好了，听话，别闹他了，让他好好的睡啊。”
    有福依旧兴致勃勃的在和顾有望玩‘扯手指’的游戏，随口说道：“真没事，阿婆，阿弟以前是喜欢吃了睡，睡了吃，现在不是的。现在他总要玩一会儿，我要是一直不和他玩，他才要哭呢。”
    “他想睡的时候，会扯着嘴，做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那时候我只要一不逗他，他马上就会睡着了。”
    有福的话音刚落，小有望就扯了扯嘴角，有福马上就一动不动的了。不一会儿，顾成望果真就睡着了，手心里头，还握着有福的手指。
    有福小心翼翼的从床里面摸出来一个小布老虎，拿尾巴在小有望握着自己手指的手上轻轻挠了挠，小有望就丢开有福的手指，改抓小布老虎的尾巴了。
    小布老虎是顾刘氏给顾有望缝的，不过小尾巴却是按照有福的要求，添上去的。
    有福轻轻的扯了小被子给顾有望盖上，转身对着杨施氏轻声道：“阿婆，您帮我看着点阿弟啊。”
    杨施氏以为有福想玩了，便点点头，说道：“好，去玩吧，阿婆帮你看着有望。”
    有福并不解释，只是拎了刚才换下来的尿布往外走。
    杨施氏这才反应过来，说道：“呀，是要洗尿布啊，有福给阿婆吧，阿婆去洗就是了。”
    有福小心将尿布往身后一藏，说道：“不用了阿婆，尿布脏脏的，有福自己给阿弟洗就好了，您帮我看着阿弟就好。”说着，跑出门去，自己舀水给顾有望洗尿布去了。

 211.第211章 王爷爷，有福不捣乱

    有墨果真没让大家失望，县试果真过了。而且他的成绩虽然不是顶尖的，却也在中游。单单从成绩来看，似乎不怎么样，可是结合他的年龄来说，却是甩开了同龄人好一大截。
    尤其，他并没有老师指点，全靠顾长庚。但是顾长庚自己也只是个童生，根本帮不了有墨多少，可以说，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己自学。
    在知道了有墨的成绩之后，杨绍林沉默了好一阵，才压下了心中想要资助有墨入县学读书的冲动。只是让人给有墨送去了一套朝廷发给他们这些官员日用的笔墨，几盒纸，两本书以及自己的一些读书心得。
    这些，就足以让顾家人感激了。
    到了清明，顾长庚果真就带着有福去了县城，在县城附近划出来的官田之中，勤勤恳恳的，种起桑苗来。
    等桑苗从土里冒出来，只需要日常养护，不用再精心呵护的时候，差不多，也就到了应该养夏蚕的时候了。
    去年冬天栽下的桑苗足够大棵，这会儿差不多已经可以摘一些桑叶了，至少有福家里头那些桑树上的桑叶，养上个四五分的蚕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至于其他人家里头种的桑树能养多少的蚕，自有杨绍林从湖州重金请回来的老蚕农来给大家指导。
    是的，为了让乐途县的老百姓尽快学会养蚕，杨绍林也算是煞费苦心，想法设法的，从湖州请了一位养蚕技艺高超，还会育种的老蚕农回来，甚至以县令之尊，诚心恳请老蚕农教授乐途县的老百姓育种养蚕之法。
    再三恳求并且许以重利之后，老蚕农终于答应，教授乐途县的老百姓养蚕之法，但是育种的法子，他却无论如何不肯教，只是同意，让杨绍林找个人来，给他打下手。
    杨绍林自然想到了有福。
    其实，他也是问过有福的，知道有福也懂一些育蚕的知识，只是没有实践过，而已不知道对不对。毕竟这育种不同于种桑树，也不同于将小蚕养大。
    育种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而且也太重要了。
    杨绍林还是希望，有福能够先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当杨绍林把有福带到老蚕农的面前的时候，杨绍林请来的老蚕农王大富当即就以为杨绍林这是在羞辱自己，几乎是勃然大怒。好在，杨绍林也是早有准备，见势不妙，就让一直等在外面的顾李氏进来了。
    顾李氏一进来就告罪，直说自己不该贪便利，就那么直接吃头天剩下的冷菜，而是应该重新热了再吃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吃坏了肚子，所以没有刚刚方便去了。
    王大富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些。
    却又指着有福，语气僵硬的问：“那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顾李氏连连赔罪：“老爷子恕罪，家里头啊真是顾不上这孩子了，只能我带着她，您放心，她肯定不捣乱。”
    有福实时冲着王大富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脸，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王爷爷，有福不捣乱。”
    杨绍林却扳着脸斥责起来：“这不是胡闹吗？本官让你来，是让你来给王老爷子打下手帮忙，听王老爷子吩咐的，不是让你来带孩子的，赶紧的，把人给我送回去，要不然，本官就换个人来给王老爷子打下手！”
    一听杨绍林的话，王大富就心中一动，觉得这带着孩子肯定要分心，更不容易学走自己的本事，便道：“罢了，杨大人，我老头子也是家里头有孩子的人，知道这样的孩子没人看着，有多麻烦，就让她带着吧。”
    杨绍林面露难色，说道“这……会不会太麻烦王老爷子了？不太好吧……要不，本官给老爷子重新找个人来？”
    王大富摇头，坚持道：“不用了，只要这孩子不捣乱就行。”
    顾李氏连忙开口：“大老爷，王老爷子，你们放心，我们家这孩子听话，不让她干嘛，她就不干嘛，不会捣乱的。”
    有福又点头：“不捣乱。”语气依旧有些傻傻的。
    “那就这么定了！”王大富说完，才看向杨绍林，假意询问：“杨大人您觉得呢？”
    杨绍林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做出一副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既然王老爷子都没有意见，那本官……本官也没意见。”
    顾李氏连忙冲着杨绍林和王大富道谢：“多谢大老爷，多谢王老爷子，谢谢，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说着，把有福一拉，说道：“有福啊，快谢谢大老爷，谢谢王老爷子。”
    有福做鹦鹉学舌样，跟着顾李氏道：“谢谢大老爷，谢谢王老爷子。”
    王大富故作大方“没事没事，互相体谅嘛，应当的，应当的。”
    杨绍林却假装气恼的说道：“谢本官做什么？本官只是给王老爷子面子而已，你们要谢就谢王老爷子吧！”
    说着，拂袖而去。
    实在是再不走，他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王大富面上得意，心里头更得意，假意道：“不用谢我，我也是有孙儿孙女的人，自然会心疼孩子。”说着，又带了几分严厉，看着顾李氏道：“只是，你要好好的看着她，不许她动蚕室里的任何东西，知道吗？”
    “知道知道，一定一定。”顾李氏连忙赔笑点头。
    王大富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背着手走在前头，嘴里说道：“走吧，去蚕室看看。”
    往蚕室去的一路上，王大富的脚步都轻飘飘的，只觉得自家那早已经过世了的阿爹果真没给自己取错名字，大富大富，他这临到老了，终于要富一回了吗？
    王大富虽然是湖州有名的蚕农，但是湖州不缺会养蚕的人，他家里头又没什么祖产，养了这么几十年的蚕，也不过是混个一家温饱而已。
    哪知道临到老了，这乐途县的官老爷，居然肯花大价钱，请他来乐途县教人养蚕。只是他答应让人跟着自己帮手，就给了十两银子，啧啧啧……这官老爷可真是舍得。若是多有几次，他王大富发家致富，当不在话下。
    至于说，官老爷找来的这妇人。
    单看她那到哪儿都要带着孩子的模样，就知道她不是个成器的，只凭眼睛看就想学会他的手艺？
    等着下辈子吧！

 212.第212章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王大富虽然同意了教乐途县的老百姓养蚕，却不愿意挨村去讲，也不愿意让全县每家每户派一个人来听他讲，说最多愿意接受一百人来听，至于这一百人能听到，能学到多少，回去之后要怎么教其他人，他不管。
    还说本来自古就没有把自家的手艺随随便便的传授给外人的，他肯讲，都是看在杨绍林诚意十足的份上。
    杨绍林也没法子，他又不能硬逼着王大富。而且当初他在湖州请蚕农的时候，许多人一听是要去教别人养蚕，全都不愿意。帮着养蚕可以，教人，免谈。给多少钱都不肯。说是自家这手艺，是留给子孙后代的饭碗，不能传别人。
    只有王大富肯来。
    哪怕他再怎么不尽心，只要他肯来，肯教授一些东西给老百姓，杨绍林就是千恩万谢了。
    至于态度好不好，就不在杨绍林考虑范围之内了。
    父母官做到杨绍林这个份上，倒也真不亏‘父母’二字了。
    所以，对于王大富只肯教一百个人这个事情，杨绍林就算在心里头嫌少，也依旧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然后又让胥吏到各里去，选听讲的人。
    最终推举了各里里长和各村最德高望重的人家中的人来听。
    有福和顾李氏，则是被硬塞了进去。
    杨绍林原本想派人去记录王大富所教的内容的，王大富依旧只有两个字：不行！
    杨绍林被气了个倒仰，最终还是有福应承，她一定会把王大富教的东西全都记下来，更承诺如果王大富有没有讲到而她恰恰知道的，也会一并说出来，任由书吏记录，杨绍林心里头这才好受一些。
    顾李氏隐隐有些不赞同有福的话。
    因为她和这个时候的大多数人一样，只觉得手艺还是传给自己家人好，就算教外人，也不能把什么都教完。有句话不是说，教出来徒弟，饿死了师父么？
    有福拉着顾李氏的手解释：“没事的，二婶，养蚕不比其他手艺，咱们也没本事直接把蚕茧直接做成绸缎，甚至连缫丝都会造成额外的负担，总是要卖给专门做这个生意的商人。若是咱们乐途县的蚕茧都不好，愿意来收购蚕茧的商人就会很少，只有那些在别处买不到茧的小商人，才会到我们这里来收。”
    “到时候，咱家的蚕茧就算是再好，也是卖不出去价钱的。”
    “可如果是咱们乐途县的蚕茧都很好，等名声传出去之后，愿意来收茧的客商就多了，咱们就可以择高价卖了。”
    说着，有福脑子里莫名冒出来一句话，她不由得嬉笑着说出来：“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顾李氏有些发愣，她还不太能消化有福说出来的话。
    已经在外头听了半天的杨绍林却是忽然笑了出来，赞道：“说得好，我们有福真是有见地。”
    顾李氏慌忙给杨绍林见礼。
    有福却道：“呀！杨伯伯，您怎么还在这里？您刚刚不是走了吗？”
    “是啊，走了啊，可是想到件事情，就又回来了。”杨绍林说着，高兴的抱起有福，捏了捏她的下巴，说道：“若是不回来，还不知道我们有福小小年纪，就如此有见地呢。”
    “这可是许多人一辈子到老，都看不透的。”
    顾李氏没太在意杨绍林的话，她只在意杨绍林把有福抱了起来。
    今年不比去年。
    去年有福只得六岁，今年她可七岁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杨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个外男，怎么好再抱有福呢。
    可是，他是乐途县的大老爷，全县的人都得听他的，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敢指责他呢？
    到底还是对有福的疼爱占了上风。顾李氏鼓足了勇气，上前去对着有福伸手：“大老爷，您还是把有福给我抱吧，这孩子也长大了，抱着沉，可别累着您了。”
    杨绍林微微一愣，看到顾李氏一脸纠结的表情，忽的明白过来，心中倒是不以为杵，只是将有福放下，微微有些尴尬的说道：“是本官失态了，听到小有福的话，一时之间只顾着高兴，忘记我们有福也是个大孩子了。”
    不知道为啥，有福总是时不时的忘记家里头大人们时常叮嘱她的，关于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嘱咐。这会儿听了顾李氏和杨绍林的话，才想起来这茬，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规规矩矩的站到顾李氏的身边，抬头看着杨绍林问：“杨伯伯，您刚刚说，想到有事情才回来的，是什么事情呢？”
    见有福乖巧的揭过这茬，杨绍林心中的尴尬略微舒缓了一些，笑道：“其实啊，杨伯伯就是想要嘱咐一下你，等杨伯伯请回来的王爷爷教大家养蚕的时候，不管他说得是对是错，也不管他有多少遗漏，有福都不能当场指出来喔。等回头，你给杨伯伯说就好了，知道了吗？”
    “嗯，有福知道的”有福乖乖的点头，又说：“不能让王爷爷难堪，也不能让王爷爷发现，有福才是去学育种的人，让他提防有福。更重要的是，让王爷爷答应教大家养蚕，杨伯伯花了好多钱，有福也不能白白的让他把有福知道的东西学了去。”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杨伯伯，有福说得对吗？”
    “对对对，对极了！”听到有福的话，杨绍林高兴得又想弯腰把有福抱起来了，不过，刚刚伸出手去，他就想到刚才的事情，只得略微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有福的头，然后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重新直起身子。
    轻咳一声，看着顾李氏说道：“好了，本官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本官还有公务，这就先行离开了。”
    害怕杨绍林再不自觉的抱起有福，顾李氏一直紧张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会儿见杨绍林终于说要走了，连忙躬身急切的道：“是，恭送大人。”
    见到顾李氏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快走的样子，杨绍林又觉得尴尬了。
    什么嘛，他不过是真心拿有福当自己的晚辈而已……
    想着，杨绍林摸了摸鼻子，转身走了。
    等杨绍林终于走了，顾李氏总算松了一口大气，不过随即又惶恐起来，问：“有福啊，你说，大老爷不会生气了吧？”
    有福笑眯眯的安抚顾李氏：“宰相肚里能撑船，杨伯伯虽然不是宰相，可他也是官呢，他不会生气的。”

 213.第213章 有福要自己给大家讲

    王大富的讲解特别的粗浅，粗浅到什么程度呢？
    就仅仅是告诉了大家，家蚕一共有四个眠期，除了在眠期里头，它们是不吃桑叶的之外，在其他时候，它们都会不停的吃桑叶，让大家尽可能的去喂饱它们。
    然后就是家蚕越小，吃桑叶就越慢，越大，需要的桑叶就越多，吃得也越快。过了三眠之后，就要开始多喂了，四眠起来之后，更是要尽量的多喂，等它们都不吃桑叶了，浑身变得透亮了，就是要吐丝了。这时候把他们丢在草上或者柏树枝丫上，他们就会吐丝结茧。
    等茧壳硬了，就摘两个下来摇一下，如果能摇得响，就说明里面的蚕吐完丝化蛹了，就可以摘茧了。
    旁的，一点没说。
    有福听着气得发抖。
    因为，王大富这所谓的讲解，还不如不讲，不过都是大家在养蚕的时候只要略微动一动脑子，就能想得到的事情，真正需要注意的地方，他是一个没讲。
    这人有藏私的心理是正常的，但是，收了钱还藏私到这个份上，也实在是少见了。
    王大富讲的这么一会儿，唯一的好处不过是，让有福把她脑子里那些残缺的养蚕知识给串联了起来，让她的记忆更加清晰也更加有条理了而已。
    别的，半点用处没有。
    所以，王大富刚刚一讲完，有福就直接跑去找了杨绍林。
    而且，也不等人通报，直接就闯进了杨绍林处理公务的官厅。一见到杨绍林，不等他发问，就开门见山的说：“杨伯伯，您让大家都等一下再走吧，然后找人去把王……王老爷子拖住，有福给大家说些事情。”
    因为心中气愤，有福再也叫不出来‘王爷爷’这个略带亲切的字眼了，但是她毕竟还小，直接叫王大富的名字太不礼貌，只好勉强用‘王老爷子’几个字来代替了。
    杨绍林原本见着有福招呼都打一声，绷着小脸，直接气呼呼的跑进官厅，还有些诧异。毕竟有福从来都不曾这样过。
    这会儿听到她的话，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
    先招呼人以慰劳王大富辛苦的名义，将王大富带去外面僻静的馆子里头喝酒，再让人去把来县衙里头学养蚕技艺的农户都截回来，自己则亲自给有福倒了一杯水，让她先喝点水，消消气。
    等有福咕嘟咕嘟的灌进去一杯水，杨绍林才看着她问：“有福是想要给来学养蚕技艺的叔伯婶婶们重新说怎么养蚕吗？”
    有福重重的点头，说道：“嗯，听过王老爷子讲的那些东西，孟婆婆给有福说过的那些养蚕的事情，有福基本上都想起来了。”还想起来一些不是孟婆婆说的，却又不知道是怎么得知的养蚕小窍门。
    “好！”杨绍林大喜，说道：“那杨伯伯亲自陪你去，好不好？”
    “嗯，好。”有福点点头，应道。
    杨绍林又问：“对了，那杨伯伯能不能找书吏来把有福说的，记录成文？”
    “好啊。”有福用力的点头，又说：“杨伯伯若是能给有福找两只碳棒，再找一把戒尺，几张大一点的白纸或者薄板就更好了。”
    “好，你要的，杨伯伯都给你准备。再给我们有福，准备一大杯的蜂蜜水润喉，免得一会儿说太多话，喉咙不舒服，好不好？”
    “好。”有福笑眯眯的点头，想到蜂蜜水的香甜，还舔了舔嘴唇。
    ……
    ……
    ……
    杨绍林让人把有福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这才带着有福一起，去了先前王大富教大家养蚕的那个院子里。到了之后，先让有福先在屋里等着，自己一个人出去同大家招呼。
    杨绍林穿的官服，不管认识不认识他的，都知道这是大老爷，原本被衙役们拦截回来，还有些忐忑的他们，顿时知道，这是大老爷还有事情要嘱咐他们。都纷纷起身拜见大老爷。
    杨绍林示意大家起身之后，才问：“诸位乡邻，适才可有收获？可学会了如何养蚕？可有信心将蚕养好？”
    杨绍林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但是归根结底，都是一个问题。
    隔了许久，才有胆大的人开口：“大老爷明鉴，我等只听王老爷子说了如何养蚕，可王老爷子却没说应该如何养好蚕……大老爷恕罪，小民没有信心将蚕养好。”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嗯。”杨绍林点了点头，说道：“是本官请来的人，不肯用心教你们，这是本官失当，本官还要请诸位乡邻见谅，如何敢怪罪大家呢。”
    众人纷纷说不敢，又说这从古至今的手艺人，都是不会轻易把自己的手艺教给外人的，怪不得大老爷，大老爷尽心竭力的为他们着想，他们都是清楚的云云。
    等大家都不说话了，杨绍林这才点头继续说道：“好在啊，不是每个人，都只顾着藏私的，本官幸运，正巧遇着有人愿意，教大家如何养好蚕。”
    百姓们都有些惊喜，还有些难以置信，又忍不住议论起来。
    杨绍林示意大家先噤声，等都不说话了，又道：“这个人，大家都是见过的，本官呢，先卖个关子，不说这人是谁，先给大家说说，这人是怎样机缘巧合之下，学会养蚕，学会把蚕养好的。大家说，好不好？”
    “好！”百姓们自然没有意见。
    杨绍林这才打开了话匣子，说道：“这件事情啊，得追溯到前朝。前朝有位农官，姓杨，嗯，同本官一个姓，不过，本官不如这位杨大人颇多。”
    “这位前朝的农官杨大人，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一生只做了两件事情，第一，像诸位一样，辛勤的在地里耕作。第二，结合历代农书以及自己耕作的实践，将这些东西整合起来，编写了一本农书……”
    为了让大家不因为有福的年龄而质疑她，杨绍林煞费苦心的，将同族叔爷杨稼的事情，声情并茂的又说了一遍。并着重说了杨稼的女儿孟杨氏。孟杨氏不仅是农官后人，更是福州有名的养蚕世家的儿媳。又说了她是如何的颠沛流离，到了乐途县，机缘巧合之下，用最笨的法子，将自己的技艺传承下来的事情，引得众人唏嘘不已。
    也对即将出场的有福，多了几分信任和期待。

 214.第214章 有福说得很难懂吗

    等杨绍林把一切铺垫都做好了，有福才笑眯眯的出来。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看到有福小小的个头，大家还是都不由得把失望写在了脸上。
    这么大点的孩子，还没懂事吧？能教大家养蚕？大老爷会不会是搞错了？
    或者说，这只是教大家养蚕的人家中的孩子，跟着一道来玩的？
    众人不由得齐齐往有福身后看去。结果，等有福走到中间的桌子边站定了，他们都没看到有其他人出现。
    百来号人的眼睛，重新齐刷刷的落在有福身上，上下打量审视。
    被百来号人这么看着，有福虽然经历过了立春送春官帖子的事，也还是有点小紧张的。当下不自在的挠了挠头，冲着大家笑笑，脆生生的说道：“各位叔伯婶婶好。”
    有人认出来有福，道：“哟，是给家里头送春官帖子的小福娃啊，怎么你这么小，就会养蚕了吗？”
    有福连忙摇头摆手，说道：“不是我，不是我。”说着，又笑笑：“是孟婆婆给有福说了，有福记起来了，就给各位叔伯婶婶都说说。”
    “你们大家肯定比有福懂，有福就是口述一下，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具体要怎么做，还是要看诸位叔伯婶婶的呢。”
    话说得好听，又果真是大家见过的，这气氛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有福先拿了碳棒和戒尺，刷刷的在杨绍林准备好的薄木板上画了起来，画完之后，立起来给大家看。说道：“其实吧，养蚕是要准备蚕室的，不过现在大家养得都比较少，就拿家里的空房间来养就好了，只是注意要防鼠，防蜘蛛，防着家里头的鸡，这些都是要吃蚕的。”
    “还有防蚊虫，防苍蝇。这些东西都会叮蚕，被叮的蚕要生病，以后的茧也是不能要的。”
    “等以后大家要多养了，可以专门修一间或者改一间屋子来做蚕室。”
    “土墙的房子做蚕室最好了，又保暖，又隔热，墙壁里面做个可以绕墙的烟道，烟囱和灶台都要在外面，这样一来，养春蚕和晚秋蚕的时候，就算天气忽然降温也不怕会把蚕冻着。”
    “上面要吊顶，用竹篾编的席子就可以了。窗户开大一些，要南北对流，最好能有两层窗户，一层纱窗，或者孔小一点的麻布也行。一层木窗。”
    “大致的格局，我都画在这个板子上面了，大家都可以看看。”
    说完蚕室，有福才开始给大家说，应该怎么养蚕：“家蚕刚刚孵出来的时候叫蚁蚕，特别的小，只得针尖那么大点，要注意保暖，这个时候，一般是在纸盒子里养的。”
    “大家喂养蚁蚕的时候，最好是选比较柔软的桑叶，摘枝条中间的，不会太老，也不会太嫩，喂的时候要把桑叶切得细细的，然后均匀的，撒在喂蚁蚕的纸盒子里。”
    “蚁蚕生长极快，几乎是喂一次，就要变一个样，要不了两天，就可以移到簸箕里面去养了。”
    ……
    有福从蚁蚕开始，将每一个阶段养蚕的注意事项，蚕的习性，等等，都一一给大家说了，说的是先前王大富说过一遍的内容，不过却比王大富说得细致多了。
    因为有王大富说的东西垫底，大家很容易就能分得出好坏来，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有福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在心里头不由自足的，对她多了几分尊重。
    等到说完日常养蚕的注意事项，有福又开始说起其他的来。
    依旧是刷刷刷的在薄板子上画了一阵，然后才举起板子来，朝着众人问：“请问一下，这里有会织网的叔伯婶婶吗？”
    当下就站起来几个人，男女都有。
    有福开心的招呼他们到中间来，指着薄板上自己画的东西给他们解释：“这个东西叫做蚕网，是用来铺在簸箕里面，给家蚕除沙的。家蚕吃了桑叶，会拉出来小颗小颗的粪便，名叫蚕沙，嗯，这是可以入药的，也可以做肥料。不过，这个不重要，现在我要说的，是蚕网。”
    说着，有福把蚕网的特点和作用一一说了，然后又问：“能织得出来吗？”
    出来的几个人都点头。
    有福这就放心了，请几人回去坐好，自己又刷刷刷的画了起来，画完有问有没有会做木工活的，又有人站了起来。
    有福依旧叫人来前面，先是解释了这叫方格簇，是用来让蚕吐丝的时候用的，用薄木片或者宽竹片做都可以。虽然做起来要人工，要成本，也没有直接用稻草或者柏树枝丫上茧来得方便，但是用这个却可以最大限度的，提高蚕茧的品质。
    只有蚕茧的品质高了，才能卖得起来价钱。
    因为从稻草或者柏树枝丫上摘下来的蚕茧，或多或少的，会有些杂质，而且还会不好通风，而颜色不好看或者湿润，影响到蚕茧的外观和形状，也就是影响到蚕茧的品质。
    而用方格簇的话，却能让每一个蚕茧都白白净净，也不会出现诸如胖头（双头）茧一类的次茧。
    还说这个是可以重复利用的，做一次就能用很久。不过，每次用完之后和使用之前，一定要彻底清洁，清洗晒干之后，还要用火燎过，以免残留病菌，影响到以后养蚕。
    说到病菌，有福又详细的将蚕室消毒、蚕具消毒，病蚕的处置，以及如何防治家蚕生病等等，一一说了。末了还一脸遗憾的表示，可惜现在她手边没有相应的药物，不能给大家说，哪种药能治什么病。因为好多药她只知道能治蚕病，也知道它们长什么样子，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一席话说完，忽然发现院子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扭头去看，除了杨绍林派来的书吏还在奋笔疾书之外，所有的人，包括县太爷杨绍林在内，全部都呆住了。
    有福忍不住又挠了挠头，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我说得……很难懂吗？”
    杨绍林下意识的接口道：“没有啊，你说得深入浅出的，很好懂。哪怕是本官，都差不多听懂了。”

 215.第215章 嚎啕大哭的县太爷

    “那你们……为什么这样子？我还以为，我说得太难了，大家都听不懂呢。”有福说着，指了指大家还没来得及合拢的嘴。
    “咳咳……”杨绍林率先轻咳，其他人也纷纷醒悟过来，把自己的嘴合上。
    杨绍林又道：“有福说得很好懂，只是有些用词，本官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说着，满脸的疑惑，举例道：“比如，这个消毒，还有什么病菌，以及预防？”
    “而且，本官还觉得，你提出来的这蚕室消毒的法子，似乎，同样适用于疫病啊，只要稍微改改……”
    “不行不行……”杨绍林一边摇头，一边往院子外走，嘴里说道：“本官得去写个折子，若是这法子真的适用于疫病，那可是利国利民，利国利民啊……”
    一不留神，左脚踩到右脚，砰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看得周围的百姓，全都楞得不行。
    杨绍林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一骨碌爬起来，连土都没有拍一下，就继续往外走。
    走出去没多久，杨绍林又折了回来，到了有福面前，有些神神叨叨的问：“有福啊，这些，都是你孟婆婆给你说的吗？”
    有福眨了眨眼，虽然觉得这些好像不是孟婆婆说的，可再仔细想想，又觉得除此之外，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便点点头，说道：“应该是吧？”
    有福的话一出口，杨绍林就猛的一阵捶足顿胸，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喊：“贪婪误国啊，贪婪误国啊……”
    原来，却是杨绍林以为，有福所说的这些从前未曾听闻过的知识，都是族爷杨稼提出来的。想到被族人烧毁的那些农书，他就痛心疾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百姓们面面相觑，还隐隐有些害怕。
    他们见了大老爷这样子，会不会……被大老爷灭口啊？
    咳咳，灭口什么的，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会不会被大老爷穿小鞋呢？
    单纯的老百姓还好，那些当里长，却是悔不当初，生怕自己的里长被大老爷给撤换了。
    幸好，大老爷嚎哭一通之后，又爬起来走了，而且也没有再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忍不住问：“那……我们怎么办？”
    有福笑眯眯的问：“各位可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不明白的可以现在问，有福能解答的，就尽量帮大家解答，没有的话，可以自行离开。”
    听有福这样一说，大家又活跃起来，有问题的挨个的问，没问题的就听听别人有什么问题，看看自己是不是有遗漏。一直忙到半下午，大家再不回去，就要摸黑回家了，这些人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三婶，我好饿啊……”外人一走，有福先去入了个厕，回屋就抱着顾李氏可怜巴巴的喊饿。
    顾李氏点点有福的额头，嗔道：“现在晓得饿了？我看你刚刚根本是不知道饿的，午饭都不吃，不饿你饿谁？”一边说，一边摸了几块点心出来，往有福的手上塞。
    有福连忙吃了两块，想着顾李氏也陪着自己到现在，一直没吃过东西，又往垫着脚往顾李氏的嘴里塞点心。
    顾李氏连忙挡住有福的手，说道：“你这孩子，饿了就自己吃，三婶不饿的。”点心就这么几块，她若是吃了，有福还吃什么？
    “才不信呢。”有福嘟着嘴说：“三婶也没吃午饭的，怎么可能不饿。”一边说，一边固执的往顾李氏嘴里塞点心。
    顾李氏一边挡有福的手，一边说：“三婶是大人了，比你抗饿，有福乖，听话，自己吃。”
    正在拉扯间，门外有人轻咳一声。
    顾李氏和有福一起扭头往外看。
    是一个身着杂役服侍的汉子端着托盘站在门外。
    “呀，差爷，有事吗？”有福率先开口。
    顾李氏也微微冲着来人福了福。
    “不敢不敢。”杂役一脸惶恐，说道：“我不过是来官府服役的杂役，可不算是差爷。”
    顾李氏轻声问：“有事吗？”
    杂役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刘爷吩咐小的给两位送来的，刘爷说两位忙了大半天了，连午饭都没吃，不能饿着肚子，让厨房给两位一人下了一碗面，给你们垫垫肚子。”
    说着，告罪一声，进屋将托盘放下，又退了出去。
    有福连忙道谢：“多谢大叔，也多谢刘爷。”
    顾李氏也说：“多谢这位大哥，也多谢刘爷。”
    杂役连忙说道：“不客气，小的应该的。”
    杂役一走，有福就开心的放下点心，拿了筷子说道：“真是太好了，有面吃就不用吃点心了，面条可比点心顶饿多了。”
    “三婶，我先吃了呀。”
    “呀！好多啊，吃不完的。”
    说着，先把自己碗里的面挑了一些到另外一个碗里，这才自顾自的捧了碗吃起面来。
    面条虽然没有家里的劲道，不过还算不错。加了几片大白菜在里面，碗底下还卧着个荷包蛋。
    两个碗里都有。
    顾李氏要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有福，有福连忙把碗挡住，说道：“三婶，我有呢，一人吃一个，正好。”
    顾李氏也不坚持，自己把碗里的面和蛋都吃了，连汤都喝了。
    有福吃了面，开心的坐在椅子上揉肚子，一边揉，一边说：“真舒服，吃得好饱啊。”
    顾李氏忍不住说她：“一碗面就把你打发了？你就这么容易满足？”
    “你今儿个可是把自己的饭碗，都无偿的教出去了。要我说，那位王老爷子，就今天讲的那么点东西，至少从大老爷手里，拿了二两银子，偏你却连个铜子儿都没有。你明明说得比他好多了。”
    有福蹭到顾李氏身边，抱着顾李氏的手臂撒娇：“哎呀三婶，这是不一样的嘛。谁让那王老爷子是湖州人，我就是咱们乐途县的呢，大家乡里乡亲的，都好了才叫好嘛。”
    顾李氏点点有福的额头，嗔道：“你啊，也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这些歪理，你就算要教，也不能把底全露了啊，好歹留点看家的东西嘛。”
    有福吐吐舌头，说道：“我不是留着的吗？我没教大家认药啊。”
    顾李氏说道：“那是因为手边没有，你手边若是有，还不全透了出去？”
    说着，顿了顿，干脆开启念叨模式：“不行啊，有福，三婶给你说……”

 216.第216章 自知理亏的县太爷

    王大富出城看了三次城外桑叶的长势，最终决定开始育种。
    虽然说收了杨绍林的钱，答应让顾李氏跟着看，也相信顾李氏不可能只凭着眼睛看就学会。
    只要自己不给她说窍门，她看再多，也不过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可饶是如此，他也是做什么都避着顾李氏的，不过，因为有福‘傻乎乎’的，他做事情，倒是不避有福。
    比如说，他在催青之前，大热天的，居然穿了个夹袄在催青室内坐了半个时辰。
    比如说，他拿了许多浸了盐水和干盐的棉条，挂在催青室内的排架上。
    比如，他什么时候把蒙在窗户上的黑布扯开。
    比如开始育种之后，他拿了药水来泡蚕卵，然后又用温水冲洗，最后根据蚕卵的颜色，在屋内放火炉和盛了水的盒子，有时候还会挂几块湿布。
    比如他什么时候开门，什么时候开单窗，什么时候开对流窗。
    比如，他什么时候拿了水壶在育种室外面喷水。
    比如，他什么时候挂了灯笼在房中。
    总之，整个育种的过程中，顾李氏虽然被王大富指使得团团转，可有福却差不多是全程跟着他的。
    有时候，王大富看着有福呆呆傻傻的，盯着他干活，还会逗她几句，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有福就什么都不说，咧开嘴冲着王大富傻笑，王大富若是高兴，还会给有福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倒是让有福把前世今生的记忆，给融会贯通了起来。
    等终于完成催青，将蚁蚕分发下去之后，王大富在屋里呼呼大睡，有福却被杨绍林给叫了去。
    “怎么样？可以学到个七八成？”杨绍林两眼放光的看着有福问。
    有福一边打哈欠，一边说：“杨伯伯，您真不知道育种是一件多累人的事情吗？我都好多天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您就不能等我睡好了之后再找我吗？”
    杨绍林连忙赔笑：“哎呀有福，杨伯伯这不是心里面着急么？这样，你就告诉杨伯伯一句话，你学没学会，说完，你就回去睡觉，等睡好了，你再来仔细的和杨伯伯说，行不行？”
    有福用力的点点头，打着哈欠说：“杨伯伯，那我先回去睡觉了。”
    说着，转身就走。
    杨绍林急了，连忙拉着她的小胳膊问：“有福，你还没告诉杨伯伯，你学没学会呢。”
    有福一边打哈欠，一边推杨绍林的手：“我不是点头了吗？杨伯伯，您就让我去先睡觉吧，拜托您了，小孩子不能少觉的，我还小呢……”
    听到有福都这样说了，杨绍林有再多的话，都只能留着回头再说了。
    有福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期间迷迷糊糊的，被顾李氏抱着起来了几次，喂了一点吃的到她肚子里，她自己根本都不知道，吃完就依旧扭头呼呼大睡。心疼得顾李氏直抹眼泪，看着县太爷杨绍林也完全没有好脸色，全然不顾他是官，她是民。
    民不与官斗。
    好在杨绍林自知理亏，倒是不和顾李氏计较，反倒还偷偷的躲着顾李氏。
    不过，哪怕是偷偷的躲着，等有福一醒，他也就马上出现了，顶着顾李氏的白眼，丝毫没有一县之尊的威仪，笑眯眯的哄着有福轻声问：“有福啊，现在睡饱了么？”
    有福迷迷糊糊的点头，肚子里头咕噜咕噜一阵接一阵的响。杨绍林有些尴尬，摸摸鼻子说：“杨伯伯让人给你煮了粥，一会儿就会端来。”
    说话间，果然有杂役端了粥来。杨绍林亲自去接了托盘端到有福面前。
    温度适中口感香糯的肉粥，配了两样清淡的小菜，有福几乎是风卷残云般的把这些东西吃完的，吃完之后打了个饱嗝，就着杨绍林亲自递过来的水漱了口，又发了一小会的楞，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她她她……她居然让堂堂县尊大人，伺候自己吃了饭？漱了口？
    有福吞了吞口水，看向杨绍林讨好的笑：“杨伯伯……”
    杨绍林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当然，就算是反应过来了，他也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育蚕种这一件事情。
    “有福，你真学会了王老爷子的育种的法子？”
    “看懂了。”有福点点头，随后补充道：“嗯，看着就明白了孟婆婆教有福的那些东西。”
    “来，好孩子，快给杨伯伯好好说说。”杨绍林拉了把椅子坐到有福面前。
    有福端正的坐好，伸出手掌来，一边扳指头，一边说：“嗯，王老爷子一共去看了三次桑叶，最后一次是在今年新发的桑树枝条长了八九片叶子的时候。这是为了让家蚕的生长速度和桑叶的生长速度持平。”
    “他穿着夹袄坐在育蚕室里面半个小时，是为了感受育蚕室里的冷热。”
    “挂浸了盐水和沾了细盐的棉条，是为了观察育蚕室里面的水分。”说着，伸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补充道：“就是这些地方存在着的，我们看不见的水分。”
    “他开门、开窗、烧火炉、放水盒、挂湿布，都是为了给育蚕室里面换气，和调整育蚕室里的冷热、水分。”
    ……
    有福仔细的将王大富的行为都解释了一边，杨绍林还好，顾李氏却几乎连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虽然王大富很多事情都要避着她，可她也总会碰上个几次，加上有些东西根本就在哪里，她一眼就能看见的，结果她完全没有搞懂其中的玄机，有福却摸了个门清，连为什么都知道？
    就算是孟婆婆从前教过她，她有记忆，可这……也太……太那什么了一些吧？
    怎么她总觉得，换成自家有墨，也没有这么厉害？
    顾李氏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不过很快，这种挫败感又变成了骄傲。有福可是自家的孩子。自家的孩子这么有能耐，她这个做长辈的，自然骄傲。
    然后很快，她的这种骄傲就变成了真正的惊喜。
    因为，杨绍林说：“你若是真学会了，那以后本县的种蚕就交由你来育种，每钱种蚕两文钱，若是每季订种不足一百两蚕种，就按照一百两蚕种计算。也就是一季种蚕，你至少能得二两银子。”

 217.第217章 你看三婶能学会不？

    至少二两银子，只要几天时间就能育好的蚕种……一天算下来最少是三四百文钱。
    这，这不就跟白捡了钱一样吗？
    就算辛苦一些，那也值得了。
    顾杨氏美美的想着，有福却冲着杨绍林连连摆手。
    “别啊，杨伯伯。”有福求饶一般看着杨绍林说道：“您是不知道，这育种有多累，我只是跟着王老爷子看这么一遭，都困得来走路说话都打瞌睡了，这还是因为这一季育的种少，没那么辛苦的原因。”
    “等回头多了……”
    有福个怕怕的摇了摇头，又道：“我是真的吃不消，连续几天没什么觉睡，我会被累死的……”
    说着，还做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杨绍林继续说道：“所以杨伯伯，您还是找其他人吧，我可以教的。我保证，我会的，全教，好不好？”
    见杨绍林不说话，有福几乎是哀嚎出声：“杨伯伯，您睁大眼睛看看我，我可还是个孩子啊，我才七岁，您让我这样没日没夜的熬着，您于心何忍呀？”
    杨绍林也觉得好像是有些不妥。
    这几天王大富累成什么样子，他还是看在眼里的，也因此越发容忍了他的许多事情。
    一个大人都累成这样，更别说是一个孩子了。倒是他考虑不周了。
    杨绍林正在想着，应该怎么回答，顾李氏就忽然开口了：“有福啊，那你看，三婶能学会不？”
    “只要有心学，就没有学不会的。”有福重重的点头，随即又补充道：“可是三婶，育种这件事情，它其实真不是一个人能做得好的。尤其是以后要育的种多了，很累人的，得有人轮班守着才行。”
    “育种不比其他事情，一点小错，可能就是多眯了一小会儿眼睛，错过了一点什么，都可能影响到一整季蚕茧。影响到所有人的收益。”
    顾李氏想都不想，直接说道：“那就叫上你三叔，你四叔，等你阿弟大了，你阿娘也能帮忙，等你四叔成亲了，到时候还有你四婶能帮忙，就抽几天时间，咋就不够人了？”
    顾李氏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有福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不过最终的决定，却只有杨绍林能做。
    杨绍林也觉得好。
    顾家人的人品，他还是很信得过的，顾李氏虽然有点小心思，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完全在接受范围之内。
    加上有福无偿交出来的东西够多的了，他若是真什么都要她交出来，只怕顾家人心里头，多多少少，都会有个疙瘩。
    这并非他所希望的。
    他只是希望能有人帮全县的老百姓育种，让大家能够少走有些弯路，毕竟就算有福把育种的法子教给全县的所有人家，让大家可以各家自行育种，但是这自家育种家家各有不同，很难让全县的家蚕差不多同一时间收获，也很难保证品质，这样同样也不利于蚕茧的出售。
    除非能让他们自家缫丝。可这样一来，要额外的去学缫丝不说，各家的蚕丝的品质只怕会越发的参差不齐。这可不利于乐途县的蚕桑发展。
    就在顾李氏忐忑不安的望向杨绍林的时候，杨绍林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好，就这么决定了。”
    顾李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有福就发现，答应让自家人学习育种这件事情，除了能让自家赚取一些钱财之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她的耳根子清静了许多，三婶再也不在她耳边念叨，说什么她太实诚，把什么都毫无保留的教给外人了。
    也挺好的。
    杨绍林派人用县衙的马车将有福和顾李氏送回了家，一道送回去的，还有他们自家定的蚕种。
    有福家里头因为有两亩半的桑树打底，倒是比旁的人家多订了一些蚕种，当然，考虑到桑树还小，产叶能力不高，他们也只定了五分蚕种。
    不过，他们在县衙里头耽搁了一天多，那蚁蚕差不多扩大了一倍了，盒子都快装不下了。
    家里头的蚕室早就收拾好了，就在有福给大家说了应该如何准备蚕室之后的第二天，里长就召集了大家，把技艺都教了下去。顾长庚也就不等有福他们回来，直接把蚕室准备好了。
    不仅是蚕室，各种蚕具也都赶制好了。连方格簇，顾成信都做了不少出来。
    有福和顾李氏一回家，顾李氏就抱着装蚁蚕的盒子去了蚕室，准备把蚁蚕转移到簸箕里面，有福却被顾杨氏一把抱住，然后下一息，顾杨氏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阿娘，您怎么了？”有福不解的眨眨眼，看着顾杨氏问。
    顾杨氏一边掉泪，一边说：“怎么了，你说阿娘怎么了？你看看你，不过才离家几天，就瘦了这么多，连眼圈下面都青乌成了一团……可见这些天，你都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你还这么小，那什么大老爷，居然这样狠心。还伯伯呢？我瞅着除了你那个没良心的大伯之外，就没有比他更狠心的伯伯了……”
    因为太过心疼有福，顾杨氏几乎是有些口不择言了。
    顾长庚本想出来看看有福，正好听到顾杨氏说‘没良心的大伯’几个字，脸上一僵，心里头颇有些不是滋味。转身又回了屋，背影看上去还有些萧索。
    顾杨氏背对着顾长庚，自然没有看到，有福却正好瞥到了，连忙对顾杨氏说：“阿娘，我没事儿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小孩子，恢复得快着呢，睡一觉就好了。”
    顾杨氏不听，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心痛，有福有些无奈，只好扯了顾有望出来：“阿娘，我阿弟呢？”
    提到顾有望，顾杨氏脸色总算好了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你阿弟这会儿在睡觉呢，你要不要去瞧瞧？”
    有福连忙点头，说道：“好啊。”说着，又假意皱眉，说道：“这么多天没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我给忘了？”
    顾杨氏破涕为笑，说道：“怎么会，你天天带着他，他把谁忘记了，也不会忘记你啊。”说着，顿了顿，又道：“说起来这些天他可是爱哭了许多，这会儿我倒是觉得，他可能是在找你，只是还不晓得说，所以只能哭。”

 218.第218章 我们不理你阿姐

    “阿弟啊阿弟，你说说你，咱娘又温柔，又善良，又勤劳，你学点什么不好，偏偏学着阿娘爱哭，哎，你让阿姐怎么办哦……”
    有福和顾杨氏回屋的时候，顾有望刚刚好醒了，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么的，张嘴就哭。
    有福就故意跑到旁边，屈起手指轻轻的碰他的脸颊，故意摇头叹气的说道。
    一开始，顾杨氏还觉得有些莫名，不知道自家闺女为什么忽然就夸起自己来了，待听到后面忍不住笑，轻轻拍了有福一下，说道：“你这孩子，倒还编排起阿娘来了。阿娘是爱哭，可阿娘那是为啥啊？还不是因为你……”
    有福看着顾杨氏，笑嘻嘻的，说道：“哎呀阿娘，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心疼归心疼，您别哭啊。若什么事情只要哭一哭就能解决问题，老天爷都不用给咱们下雨了，就咱们的眼泪，都能把地里头的庄稼浇灌了。”
    顾杨氏无奈的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眼泪那是咸的，哪能浇灌庄稼呀，那还不把庄稼都齁死了？”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不对味，嗔一眼有福，抱起顾有望说道：“有望乖，我们不理你阿姐，她笑话咱们娘俩呢。”
    说着，解开自己的衣襟，给顾有望喂奶。
    一吃着奶，顾有望就不哭了。
    顾杨氏又道：“看看，看看，我们有望才不是爱哭呢，我们有望只是饿了，就你那个阿姐爱编排你。”
    有福望着顾杨氏和顾有望吃吃的笑，末了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说道：“嗯，是阿姐冤枉我们有望了，原来我们有望只是饿了，并不是学着阿娘爱哭啊。好样的！以后也不要学阿娘这个喔。”说着，还握了拳头挥了挥。
    顾杨氏佯装着恼，冲着有福说道：“去去去，别在这里打扰我们有望吃奶。你赶紧的去梳洗一下，回头娘早些做晚饭，你吃完晚饭就赶紧的睡觉。瞧你眼睛底下那青成一团的样子，也不知道要睡几天，才能睡得回来。”
    见自家阿娘哪怕是假装生气，言语之中也全是对自己的心疼和爱护，有福心里其实也是甜滋滋的。
    当下心里头就冒出来一个念头。
    念头升起，有福甜甜的笑，跑到顾杨氏身边隔着顾有望把顾杨氏一抱，吧唧在顾杨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才嬉笑着往门外跑。
    等有福跑到门外，顾杨氏才回过神来，嗔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也不嫌害臊。”说归说，顾杨氏的脸上却不由自足的浮上许多的笑容来，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有一朵花，在她的脸上绽放开来一般。
    有福从门外伸进来一个头，说道：“爱笑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坏，阿娘，您就该多笑笑的。”
    说着，不等顾杨氏有其他反应，就又把头缩了回去。
    顾杨氏半是无奈，半是感慨的摇头，刚刚摇到一半，有福的头又伸了进来：“阿娘，我有没有和您说过，您笑起来特别好看？”
    说完这句话，才笑嘻嘻的跑去洗脸去了。
    洗完脸，有福又跑去哄自家阿爷。
    她可没有忘记先前阿爷转身回屋的时候那萧索的背影。
    堂屋的门半开着，顾长庚就坐在关着的那一扇门背后的阴影里，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福把门大打开。
    顾长庚微微皱了皱眉，还伸手当了一下门外透进来的光，然后才看到有福。
    “阿爷。”有福看着顾长庚轻唤。搬了一只小凳子坐到顾长庚的身边，双手放在顾长庚的膝盖上，满脸乖巧的望着顾长庚，长长的睫毛微微的抖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头，写满了孺慕。
    顾长庚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温暖而粗糙的大手落到有福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
    有福拿头顶在顾长庚的掌心蹭了蹭，小猫儿一样，末了又望着顾长庚甜甜的笑，再一次轻唤：“阿爷。”
    顾长庚的心，顿时就软得一塌糊涂，拖长了声音柔声道：“哎，阿爷在呢，有福乖乖怎么了？”
    有福再笑，看着顾长庚说道：“去县城这些天，有福好想阿爷的……”说着，拉了顾长庚的双手过来，将自己的小脸埋进去，又问：“阿爷想有福的不？”
    笑意从顾长庚的心底升起，从眼中溢出，在嘴角绽放：“想啊，怎么会不想，阿爷的有福乖乖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过，也从来没有离开阿爷这么久过，阿爷啊，每天都在想，我们的有福乖乖，吃了没，睡了没，饿不饿，困不困……”
    说着，抽出一只手掌，轻轻的拍了拍有福的后背：“好孩子，累坏了吧？”
    有福摇了摇头，说道：“累倒是不累，就是困得很。”顿了顿，不等顾长庚开口，又微微眯了眼，说道：“不过，昨天一忙完，有福就痛痛快快的睡了一觉，一直睡到今天下午才起来的呢，所以，就一点都不困了，在马车上有福都没有打瞌睡的。”说着，觍了脸，做出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来。
    顾长庚呵呵的笑，粗糙的大手再一次落到有福的头顶，又揉了揉，赞道：“嗯，我们有福真厉害。”
    说着，干脆把有福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又道：“不过啊，我们有福最厉害的，可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有福扭了头，眨巴着眼睛看着顾长庚，一脸期待的问道。
    顾长庚满是欣慰的看着有福，说道：“是我们有福啊，一点都不藏私，把自己会的东西，全都无私的教给了乡亲们。”
    有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看着顾长庚问：“阿爷也觉得有福做得对吗？”
    “有福当然做得对。”
    顾长庚肯定的点头，在有福越来越明亮的目光中，看着有福说道：“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藏着掖着，成一家之好，再好，也有个限度。可若是能造福乡邻，让大家都念着你的好，这才是用都用不完的福气呢。”
    有福嗷的一声抱住顾长庚的脖子，大声喊：“阿爷您真好，阿爷您最好了！”

 219.第219章 有福帮着把关就好

    得了顾长庚的肯定，有福精神抖擞的去看顾李氏喂蚕。
    喂是刚刚摘回来的嫩绿色的桑叶，切得细细的，先把蚕盒里面垫蚁蚕的绵纸小心翼翼的移出来，移到专门用来养蚕的簸箕里面，用鹅毛刷子轻轻的将蚁蚕刷开，然后将切好的嫩叶均匀而又细致的撒开。
    撒开叶子，又用透气的细麻布把簸箕盖了，麻布拉得直直的，多余的部分垫在簸箕下面，就不用担心麻布压下去，压到蚁蚕的身上。
    做好这些的时候，顾李氏才看到有福，当下笑问：“有福看看，三婶做得对不对？”
    “嗯嗯。”有福用力的点头：“三婶做得对极了。”
    顾李氏笑着捏了捏有福的小脸，笑道：“那这养蚕的事情，就交给三婶，有福只要帮着把把关，看着蚕儿长势好不好就行了，好不好？”
    “好啊。”有福笑着点头：“本来也是要三婶帮忙的，要不然，有福连簸箕都端不动。”
    家蚕从蚁蚕长到不会再长，体重会增加将近一万倍，等三眠过后，一簸箕的蚕加上桑叶、蚕沙和簸箕本身的重量，得有好几十斤重，有福端不动，那也是正常的。
    想到当初有福承诺，顾长庚允准，说等养蚕赚了钱，就送自家有墨去县学读书的事情，顾李氏就觉得干劲十足，当下就点头道：“好好好，都交给三婶，三婶啊，保证把这些宝贝疙瘩给伺候得好好的，绝不让它们饿着、冻着、挤着、热着。”
    有福嘿嘿的笑，说道：“正好呢，三婶，今天就算了，毕竟已经晚了，也没那么热了，明天快晌午的时候，您要记得挂两张宽大一点的湿布在窗户外头，要把太阳也挡着。这样屋里才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干。”
    “好，三婶记住了。”顾李氏笑眯眯的点头，又问：“巳时挂还是午时挂好啊？”
    有福歪着头想了想，说道：“要不巳时中就挂上把，那时候太阳就挺大的了。不过，要注意隔上半个时辰左右，就补一下水，别让布干了，要不就不抵用了。”
    顾李氏用拧得半干的湿布把装了桑叶的篮子搭了，笑眯眯的牵了有福的手往外面走，嘴里说道：“嗯，三婶知道了，听有福的。”
    出得门来，才发现，顾杨氏和顾刘氏都在做饭了。
    顾李氏连忙洗了手准备去帮忙，有福则准备回屋去看着顾有望，免得他不小心滚到床下面。顾有望已经三个多月了，她去县城之前，就会翻身了的。
    有福进屋的时候，顾有望正撅着小屁股在床上一拱一拱的，徐闲紧张兮兮的护在床边上，听到有福的声音，连忙扭头求助：“太好了，有福你快来把有望弄进去一些，他不让我动他，一碰他就要瘪嘴哭，可是再不把他弄进去一些，他就要撞到床沿上了。”
    “嗯，好。”有福上前去把顾有望往床里面翻，翻到里面后，刚刚准备把手收回来，就被顾有望一把抓住了手。抓住了不说，顾有望还把有福的手往自己嘴里送。
    有福稍微做个扯开的动作，他就咧开嘴来，做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架势，气得有福拍了好几下他的小屁股。
    不过，被姐姐拍了小屁股的小有望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是被打了，反倒以为有福是在同自己玩，咯咯咯的就笑了出来。
    有福当真就半爬到床上，陪着顾有望玩了起来。
    等顾有望玩累了，睡着了，顾杨氏刚好就在喊他们吃饭了。
    有福拉了两个枕头，又把床上的薄被围了起来，将顾有望圈了一个圈，护在里面，这才同徐闲一道出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顾李氏把县太爷答应让自家帮着衙门里头育种的事情说了，大家听着倒是都挺高兴，毕竟每一季蚕至少能多二两银子的收入。
    今年也就罢了，等大家栽的桑树都长大了，一年至少能养三到四季蚕，那一年最少就要多六到八两银子的进账，若是大家养的蚕多，一年有个十多两银子的进账都是很有可能的。
    只这一项，就能轻松的供有墨去县学里头读书甚至还绰绰有余了，大家自然都高兴得很。
    有福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忽然想起来一个事，便问：“要是遇到农忙的时候怎么办？一年里头至少有两季蚕育种的时候，会正好碰上农忙噢。”
    大家都有些楞了。
    隔了好一会儿，还是顾长庚开口道：“等今年来看，若是当真养蚕能赚钱，那咱家就多栽些桑树，多养些蚕，只把三亩大泥土拿来种粮食然后再留半亩沙土种花生就好了，其他的，都栽成桑树。就算是农忙也不用怕地里的活会干不过来。”
    家里头的人都觉得好，事情也就差不多就这么定了下来。
    吃了饭，顾成信照旧去削了竹片来做方格簇，有福还没困，就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想起被自己围在被子里睡觉的弟弟，便道：”四叔，要不，你给我弟弟编个摇篮吧，免得他睡觉翻出来。
    顾成信一边锯竹片，一边说：“前几天就给他编过一个，那小子太皮了，放进摇篮的时候还好好的，隔一会儿再去看，他就被摇篮给盖住了。”
    有福不信，忍不住问：“真的假的？”
    顾成信头也不抬，说道：“不信你去看你们屋里那柜子上，是不是有个新编的摇篮。”
    有福果真跑回屋去看，不过，还没等她看到摇篮，她就看到顾有望从她围着的圈里翻了出来，脚还搭在枕头上，脸却已经贴在在外面的席子上了。
    人还在呼呼大睡。
    不用看到摇篮，有福都相信了顾成信的话了。
    有福把枕头从顾有望的脚下解救下来，又将他推回圈里去，依旧拿枕头将他挡了。这才重新跑出去找顾成信：“四叔，那要不然，你帮我弟弟做个小床吧，把床沿做得高高的，让他翻不出来。”
    “哪那么麻烦。”顾成信瞥一眼有福，说道：“回头把秧盆洗了，里面垫点东西，把他扔进去不就得了。”

 220.第220章 顾有福你属狗的啊？

    有福不肯，看着顾成信说道：“可是秧盆是直接放在地上的，爬了虫或者蚂蚁进去咬我弟弟怎么办？”
    “把秧盆放高一点不就得了。”顾成信说道。
    有福依旧不肯罢休，缠着他说道：“万一秧盆掉下来，翻了呢？”
    顾成信翻了个白眼，说道：“只要别垫得太高，怎么会翻。”
    见顾成信左说右说都不肯，有福忍不住拉了顾成信的手摇晃着耍赖：“哎呀四叔，您就帮帮忙嘛，帮我弟弟做张小小小小的床，好不好？”
    顾成信连忙去扳有福的手，嘴里说道：“哎哎哎，别捣乱，没看我这儿正忙着呢？哪里有空给你做什么小床啊？”
    顾成仁走出来，看着有福说道：“好了有福，你要个什么样的小床？三叔给你做。别缠着你四叔了，你四叔忙着呢。”说着，还有些暧的笑了笑。
    “哦，好吧。”有福看顾成仁笑得怪异，点点头，跑到顾成仁身边，问他：“三叔，四叔怎么了？现在也用不上那么多方格簇，他做那么多做什么？”
    顾成仁看着顾成信笑笑，弯腰在有福耳边，用刚好能让顾成信听见的声音，‘小声’的说道：“因为他要给你未来四婶家做啊。”
    “哦……难怪呢。”有福捂了嘴吃吃的笑。
    顾成信面红耳赤，将板凳换了一个方向，不看顾成仁和有福。
    有福见状，笑得更夸张了。
    顾成仁更是直接笑出了声。
    顾长庚从屋里头出来，忍着笑说道：“行了行了，还有没有点样子啦？差不多得了啊。老四这是长大了，懂事儿了，你们笑话他干嘛？赶紧的该干嘛就干嘛去，尤其是有福，洗完澡就睡觉去。”
    顿了顿，又道：“老三若是真要做床的话，就顺便给有福也做一张吧。”
    有福不解，跑到顾长庚身边问：“咦？阿爷，给我做床干嘛？我又不会翻到床底下去。”
    顾长庚看着有福，说道：“不给你做床，你怎么自己住啊？难道你一个人睡觉害怕，要一直跟你娘住？”
    现在顾杨氏不用人照顾了，所以有福一听顾长庚的话，就不住的点头摇头，说道：“不不不，我要自己住。”要不然的话，每次她阿婆一来，她就要去同三婶一起住，然后把三叔赶去和三哥哥一起住，多不方便啊。
    还是自己住一个房间好。
    顾杨氏却不同意，开口说道：“爹啊，有福还小呢，她咋能自己住呢？要不，您让我再带着她两年吧。”
    顾长庚坚持自己的意思，说道：“有福可都七岁了，不小了，也该自己住了。她又不是以前那个啥都不懂，只能靠人照顾的娃，你怀着有望的时候，她都能照顾你了，难道你还怕她照顾不了自己？”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看顾杨氏还想反对，顾长庚就道：“难不成你还想，有望晚上醒几次，就让有福跟着醒几次啊？小孩子觉多，她又不像有望，白天黑夜的，随时都可以睡。”
    听到顾长庚这样说，顾杨氏才把反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顾成信一直忙活到很晚，才被顾长庚吼着去睡了觉，第二天一大早，天不见亮，顾李氏还没起来做早饭，他就起来吭哧吭哧的又做起方格簇来。
    一直做到快要吃早饭，才把所有现做的方格簇收拾好，拿麻绳捆成两捆，放在院子里，连扁担都插好了。
    用比以往快了许多的速度吃了早饭，同顾长庚和顾刘氏打了一声招呼，顾成信就挑着方格簇往钱家村去了。出门的时候，顾刘氏拽着他千叮万嘱，不许他再走小路，说这个天走小路害怕会踩到蛇，一直说了三遍，他才勉强答应下来。
    到了下午，顾成信欢欢喜喜的，带了一大把麻绳编制的蚕网，并一小罐蜂蜜回来。
    顾成信从未来岳母手上得了蜂蜜，心中得意，一回来就‘献宝’一样的冲了一碗蜂蜜水，分给家里的几个孩子喝，还想去喂顾有望。
    有福直觉不好，连忙把顾成信拦住，说道：“四叔，不能给阿弟喝蜂蜜水的。”
    顾成信不解：“为啥啊？你们都喝，咋还不能给有望喝了？”一边说，一边绕过有福，准备去喂顾有望。
    “不行的！”有福自己说不上来具体是是为什么，只觉得好像是会生病还是怎么的？想了想，既然说不上来个子丑寅卯，就干脆来硬的。
    有福把手上的碗往柜子上一放，双手拽了顾成信往回拉，一边拉，一边说：“说不行，就是不行的，阿弟这么小，吃了蜂蜜要生病的！”
    顾成信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说道：“谁说吃蜂蜜要生病了？你四叔小的时候，你阿奶没有奶，你大伯娘一个人的奶喂我和你大姐两个人，根本不够，我和你大堂姐可都喝了不少蜂蜜水呢，不照样好好的吗？”
    “不信你去问你阿奶。”
    有福蹲在地上，拖着顾成信往后拽，一边拽，一边说：“我不管，反正你们是你们，阿弟是阿弟，阿弟又不少奶喝，不用喝蜂蜜的。”
    顾成信倔劲也上来了，说道：“哎我说有福你真是，就和四叔拧上了是吧？今天我还非得喂有望喝点蜂蜜水不可，我还不信了，这么点蜂蜜水，就能把人给喝坏了？”
    说着，拖着有福往床边走。
    有福急了，吊着顾成信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啊！”顾成信被咬得疼极了，忍不住叫出声来。不过到底还是记着有福是自己的侄女，又还小，没有动手也没有挥开她，只是大声道：“顾有福！你属狗的啊？你还咬人！松开，快松开！疼死我了！”
    有福松开嘴，气呼呼的瞪着顾成信。
    “嘶……呼……”顾成信一边甩手，一边发出嘶嘶的声音，末了看着有福，说道：“你还生气了啊？你咬我我都没生气，你怎么好意思生气？”
    有福理直气壮的看着顾成信：“当然生气了，要不是四叔你不听我的，硬要给阿弟喂什么蜂蜜水，我至于咬你吗？”说着还一脸的嫌弃：“你手上汗渍渍的，咬着可咸了！”
    顾成信气结。
    在床【上】努力做着翻身运动的顾有望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毫无预兆的，咯咯咯笑出声来。
    笑得顾成信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
    再也‘忍不了’这姐弟二人，一脸郁结的夺门而出。
    ……
    唉，顾成信，你何苦呢？

 221.第221章 咱家的蚕好像不好了

    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顾成信看着有福，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有福自知理亏，摸着鼻子去给顾成信道歉。
    有福站在顾成信面前，咬着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顾成信：“四叔……”
    刚刚开了个头，顾成信就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有福也不气馁，顾成信往那边，她就往那边，反正就是跟着顾成信一起转，一边转，一边说：“对不起嘛四叔，我不是故意咬你的，我真的就是急了。”
    “哼！”顾成信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四叔……”有福小心翼翼的拽了一下顾成信的衣袖，在他扯回去之前松开，可怜巴巴的喊道。
    “四叔。”
    “四叔。”
    “四叔！”
    “干嘛？”顾成信没好气的出声。
    有福眨巴着眼睛，看着顾成信：“四叔，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原谅我嘛。”
    “你是属狗的吗？”顾成信依旧没好气的道。
    “嗯嗯。”有福点点头，看着顾成信：“汪汪……”
    ……
    顾成信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半晌才顺过气来，迎着有福关切的目光，无力的摆摆手：“算了，四叔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同你计较了。”
    听到顾成信说不同自己计较了，有福几乎把脸笑成了一朵花儿。笑完又抿着嘴，睁大眼看着顾成信：“四叔真好，大人有大量。”
    顾成信不耐烦的挥手：“去去去，少拍马屁。”
    见顾成信是真的不生气了，有福才欢喜的回去陪顾有望玩去了。
    ……
    又过了几天，顾李氏一脸忧愁的来找正在一边摇着顾成仁新做的小木床，一边拿着个藤编的，拿彩色的布条缠了的小彩球在逗躺在木床里的顾有望玩的有福。
    “有福啊，你去看看吧，看看咱家的蚕是不是生病了。”顾李氏一见着有福，就忧心忡忡的开口。
    “怎么了三婶？我记得昨天都还好的啊。”有福把藤球往小床上面一挂，刚好挂在顾有望脑袋上方，他伸手就能抓到，但是却不能送到嘴里去的位置。起身同顾李氏一起，往蚕房走去。
    小蚕已经差不多快要扩满一个簸箕了，上面撒着的叶子还挺多，但是焉巴巴、干滋滋的，几乎完全没了水分。看得出是早前喂了没吃完的。
    顾李氏皱着眉头，一开口，依旧是忧心忡忡的语气：“今天早上这些蚕就不大吃叶子了，到了差不多午时的是，更加不吃了，我这还是午时之前喂的桑叶呢，也没喂之前那么多，结果到现在都还剩下这么多。而且还不爱像之前一样动了……”
    有福一看了就笑，说道：“三婶，您不用担心，这蚕啊，只是要快要一眠了而已。您不用再喂了，等晚上这些小蚕差不多都眠下去之后，撒点白灰（熟石灰）就好了，免得它们醒了吃簸箕里的干桑叶。”
    听有福这样说，顾李氏把脸上的担心收起来许多，看着有福不确定的问：“真没事吧？”
    有福笑道：“真没事，您放心吧，家蚕每次临近眠期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顾李氏总算是放下心来。
    其实这家蚕一共有四眠五龄的事情，王大富就给大家说过的，后来有福也补充了眠期前、眠期、以及眠期过了之后的注意事项。顾李氏当时也是和大家一起听着的，只是一时之间着急，把这事情给忘记了而已。
    家蚕的第一个眠期到来的时候，连直接是有福教授的顾李氏情急之下都忘记了有福说过的事情，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村子里头，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人上门来，请有福去看他们的蚕，看看究竟有没有问题。有福本来想要直接告诉大家，只是小蚕的眠期到了，让大家不要慌的，不过为了安大家的心，这自家村子里的，除了大伯顾成礼家之外，她都是亲自上门去看了的。
    看过之后除了叮嘱了他们要在眠期中撒白灰以及一眠起来之后要除一次沙之外，还嘱咐他们下次快到眠期的时候，看到蚕不怎么吃叶子了，就尽量的少喂一点，免得簸箕里的干桑叶太多，刚醒来的家蚕会因为饥饿而去吃那些干桑叶。吃了会生病的。
    看有福如此的尽心，大家心里头都很感激。
    不过，这村子里养蚕人的家中她能亲自上门去看，可这外村的甚至外乡的，她却没办法去看了。只得给大家保证了又保证，还让部分人去自家的蚕房看了已经眠了下去的小蚕，外村和外乡来的那些初初养蚕的农户才放下心来，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小蚕一眠醒来的时候，有福拉了徐闲一起，去坡上找了不少能防止家蚕生病的草药回来，洗干净擦干之后细细的切了，拌在切好的桑叶里头，一并喂了些下去。还给村子里的其他人家送了些去。
    小蚕二眠起来的时候，有福把顾成信带回来的蜂蜜拿开水调了，混在了桑叶里，然后将桑叶装在大篓子里晾干之后，把调了蜂蜜水进去的桑叶切了喂下去。
    顾李氏还有些担心，会不会吃出问题来。
    结果到了二眠末期，她就信服了。同村子里其他人家的蚕相比，自家的蚕看上去似乎要大一些，精神头也更足一些。
    三眠起来又喂了一次蜂蜜水进去，看起来就更明显了。
    四眠起来之后，有福又喂了两三次蜂蜜水进去。
    过了四眠进入五龄，家蚕吃桑叶的速度，就逐渐涨到了一种几乎令人恐怖的地步，厚厚的一层叶子撒上去，半个时辰不到，就吃了个精光。
    偏偏叶大厚实的蒲桑不怎么结子（桑椹），不好培育桑苗，所以他们栽的桑树都是荆桑，叶薄而且小，大的都只得成人的巴掌大小。这样的桑叶摘起来极慢。
    加上桑树是去年才刚刚摘下去的，一棵上面也没发几枝枝条，桑叶也长得不算太茂，这桑叶摘起来，就更慢了。
    哪怕是把有墨、徐闲、有福几个孩子全都叫上了，他们摘桑叶的速度也只堪堪能赶上家蚕吃桑叶的速度。
    这还是今年家里头只养了五分蚕的原因，若是回头再养多一些，这……只是摘桑叶一件事情，就要搭进去多少人工啊？
    那到时候，还有时间做其他事情么？

 222.第222章 能少受不少罪

    摘桑叶是一件挺辛苦的事情，尤其是夏天的时候。
    虽然因为夏天天气炎热，只能挑着早上露水刚刚干了之后，和晚上太阳准备落坡的时候去摘桑叶。可哪怕是一早一晚的摘，也辛苦得很。
    因为实在太热。
    桑树的浆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本来就会让人觉得痒痛难耐，更何况还有蚊子、蚂蚁以及其他各种奇奇怪怪的小虫子的叮咬。总会让人有一种浑身上下没一处地方舒坦的感觉。
    而更让人难受的，还是这些桑树上面，会有毛毛虫和一种叫做八角丁的毒虫。被毛毛虫蜇了还要稍微好点，至少那种痒痛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可一旦被八角丁蜇了的话，那就真真的是活受罪了。
    刚刚被蜇到的时候，是火辣辣的疼，片刻之后就会变得又疼又痒又辛又麻……关键是你还不能挠，因为越挠越严重……
    那种滋味，真真的是尝过一次之后就不想再尝。
    而且，被蜇到的位置还会迅速的红肿起来一大团，结成一大片仿佛风疹一样的风团，许多天都好不了。只要这些风团不消，痒痛就会一直伴随着自己。
    第一次被蜇到的时候，徐闲直接就又哭又跳的，眼泪鼻涕一起来。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治，如果能找到蜇自己的八角丁，打死之后用它身体里面那个绿绿的汁液来擦的红肿的地方，那不管是痒痛还是风团，都会很快好转。
    怕就怕，无意间被蜇了之后，那八角丁找不见了。
    因为，它们的颜色和桑叶实在是太像了，落到装桑叶的背篓里面或者是被弹到其他桑树上面，就找不到了。
    也不知道有福真的是运气太好还是什么，其他几个人包括有墨在内，全都被八角丁蜇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偏偏有福不仅没有被八角丁蜇过，连毛毛虫都没有蜇到过她。
    别说是徐闲，就是有墨和顾李氏，对此都羡慕得很。
    当然，也不能就说有福有多轻松，因为，还有炎热的天气和避无可避的桑树浆，无处不在的蚊子、蚂蚁、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小虫子的叮咬。
    总之，受罪得很。
    ……
    ……
    桑叶还是不太够，最终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孟婆婆坟前的那棵桑树上。
    那是一棵可以被称为油桑的蒲桑，一片叶子比蒲扇都小不了多少，又厚实，又细嫩，叶子看着绿汪汪的，面上仿佛抹了一层油一般。小蚕吃着不是太合适，可是对于大蚕，尤其是正在催丝的五龄大蚕来说，真真是营养极高的桑叶。
    真要比较的话，大概，和人吃长了好多年的老母鸡炖汤差不多？
    而且，这棵桑树长势是真的好。直直的主干，离地三尺多一点的地方开始分出来三枝成人手臂粗细的枝干，再往上就是疏密有致的细枝条，每一根枝条上面，都长满了桑叶。
    没摘桑叶的时候人站在树下，几乎没有什么阳光能够透下来，全被桑树上面的，大张大张的桑叶给挡住了。
    有墨徐闲两个男孩子三两下爬到粗干上面去站着，有福站在下面，垫着脚把小背篓递给他们。有墨接了小背篓，在粗桑枝上把背篓挂好，就和徐闲一起，拿用树枝做成的小勾把枝条勾下来，摘上面的桑叶。
    桑叶大张厚实还茂盛，摘起来快极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小背篓就满了。他们把小背篓放下去，让有福把小背篓里的桑叶倒进大背篓里头，倒完之后，再把小背篓递给他们。
    如此往复，大概花了两刻钟，他们才把孟婆婆坟前那棵桑树上的桑叶全摘光。其实也不算是摘光，每一个枝头上都还留着大概四片左右的嫩叶，这是留着下一季好生发的。
    摘完孟婆婆坟前那棵桑树上的桑叶，几个孩子恭恭敬敬的跪在孟婆婆坟前磕了三个头，诚心诚意的给她道了谢，就守着一背他们谁也背不起来，连挪动一下都要三个人一起使力的桑叶，不住的感叹。
    只是这么一棵桑树上的叶子摘下来，就足够他们家里头那些似乎永远也吃不够的大蚕，吃上一顿饱的，还能有剩了。
    “要是地里头其他桑树的叶子也能像孟婆婆坟前这一棵桑树的叶子一样大张厚实就好了……”徐闲看着背篓，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说道。
    顿了顿，又叹：“这能省多少时间啊，咱们能少受不少的罪呢。”
    有墨极其罕见的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对徐闲说出来的话的赞同之意。
    有福的眼睛亮晶晶的，几乎是垂涎欲滴的望着孟婆婆坟前的那棵桑树，半晌之后忽然一拍脑袋说道：“我想起来了！真的是有办法把地里的桑树都变成和这一棵桑树一样的品种。”
    “到时候地里头那些桑树上长的桑叶，就算没有这一棵桑树的那么大，也小不了多少。”
    “什么法子？”有墨和徐闲听到有福的话，也是眼前一亮，少有的异口同声的开口，看着有福问道。
    有福干脆利落的说了两个字：“嫁接！”
    “什么叫嫁接？怎么嫁接？会不会很麻烦？”徐闲看着有福，不住声的问道。
    有墨虽然没有像徐闲一样连连发问，可眼睛里头也写满了好奇。
    “嗯？”有福嘟着嘴，歪着头，作势要往地上坐去。
    有墨眼疾手快的将有福一把拉起来，将先前他们带到树上去摘桑叶的那个小背篓倒着往地上一扣，说道：“地上凉，妹妹坐背篓上吧。”
    “哦，谢谢三哥哥。”陷入混乱记忆中的有福下意识的道谢，然后凌空做了一个坐下的动作。
    要不是有墨拉着她，她只怕要一屁股重重的坐到地上去了。
    有墨看出来有福似乎又开始发呆了，连忙把小背篓拖到她的身后，扶着她坐下。
    隔了好久，有福才在有墨和徐闲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准备来背桑叶的顾成仁望眼欲穿的神情中，回过神来。
    嗯，原本是顾李氏来背桑叶的，但是她也背不动，只好去叫了顾成仁来帮忙。
    而这个过程中，有福一直在发呆。
    回神之后，有福咧嘴冲着几人笑：“我想起来了。”

 223.第223章 不怕，家里桑叶够喂的

    “怎么样？”
    顾成仁，顾有墨，徐闲三人看着有福，齐声问道。
    有福眨眨眼，指着孟婆婆坟前的桑树，对三人说道：“就是，把这棵桑树的枝条上面的芽孢接到我们土里的桑树上面就好了。”
    顾成仁皱眉，看看旁边的桑树，又看着有福问道：“芽孢？芽孢那么小，接上去能活吗？”
    徐闲也表示疑惑。
    有墨的神色看起来，要淡定许多。
    “能活的。”有福用力的点点头，接着又道：“不过现在不能接，要等到明年开春，在桑树发新芽之前，把这棵桑树枝条上的芽孢接上去，小心一些，能接活的。”
    三人越发迷惑。
    有福摆摆手：“哎呀，反正现在也不能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嘛。”
    说着，顿了顿，又道：“三叔，您真的不把桑叶背回去么？太阳越来越大了，再不背回去的话，桑叶就要干了噢。”
    顾成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嘛的，连忙去背桑叶。
    这一背桑叶着实是重，连顾成仁都是在几个孩子的帮助下，才成功站起来的。
    当然，站起来之后就轻松多了。
    回了家，先把桑叶抖散了，倒在特意编来装桑叶的，几乎有小半个屋子那么大的箩筐里头。这一背桑叶，倒是把那硕大的箩筐的底给全都覆盖了。
    等桑叶放凉了之后，几个孩子帮着顾李氏一起给蚕除沙。
    蚕网是上一次喂的时候铺好的，顾李氏双手一左一右拎着一头，有福和有墨两个孩子一起拎着另一头，尽量将蚕网拉扯着本开，然后抬着蚕网和蚕网上面的蚕放到旁边的，准备好的干净簸箕上面。
    徐闲则帮着把漏网的蚕捡到另一个簸箕里面，然后把簸箕端到一边，把最下面那一层的蚕网捏住，将簸箕里面的蚕沙和吃剩下的叶柄倒了，簸箕翻转扣下，用力的拍几下簸箕的背面，把里面残余的蚕沙和白灰都拍掉。
    白灰呛人得很。每到倒蚕沙、拍簸箕的时候，几个人几乎都要打上几个喷嚏。
    不过除沙的时候的这点白灰和撒灰的时候相比，那真的是好多了。大蚕比小蚕还娇气，怕热又怕湿。家蚕进入大蚕期之后，不仅门窗都要大开着通风，撒白灰也要勤。
    三眠起来的四龄蚕还好，一天撒一次白灰，除一次沙就可以了。
    到了四眠起来，家蚕转入五龄期，一天得撒两次白灰，除两次沙。想要家蚕有收获的话，一点懒都不能偷。
    顾成礼他们家里头的就是因为都想着躲懒，少撒了几次白灰，少除了几次沙，那蚕就病了大半。顾孙氏还来家里头扯着有福闹了一次，不过被顾李氏连刺带削的狠狠骂了回去。
    自己懒，还能怪得着旁人？
    笑话！
    徐闲把灰拍了，将簸箕放在顾李氏可以伸手拿到的位置，又拎着蚕网用力的抖上几下，等蚕网上沾着的东西实在抖不掉了，有墨就帮着徐闲一起，将挂在上面的桑叶柄、碎桑叶、以及蚕沙都清理掉。等他们清理好了，有福和顾李氏也已经把刚刚那一簸箕蚕的桑叶喂好了。
    然后顾李氏又会端下来一簸箕蚕，继续除沙。
    十多簸蚕用了大概三刻钟的样子，才全部除完沙并且喂完，没有了其他声响，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一片大蚕把桑叶吃得沙沙作响的声音，仿佛下雨一般。
    箩筐里面居然还剩下一小半桑叶，下一次喂薄一点的话，家里的蚕又能吃一次了。顾李氏将剩下的桑叶抖拢到一起，又拧了大块的湿麻布，将桑叶全部盖上。
    做好这些之后，顾李氏忍不住说道：“可惜只有这么一棵桑树，要不然我也不用每天都愁着桑叶不够喂了，咱们土边和田边的桑叶都已经摘完了，土里的桑叶也剩得不多了……”
    说话间，看到最先喂的那两个簸箕里面，桑叶已经被吃了差不多一半，越发的犯愁：“这些蚕一天比一天吃得多，家里头的桑叶只怕真的不够喂啊。”
    有福想了想，问道：“三婶，咱家的蚕四眠起来有五六天了吧？”
    顾李氏点点头，说道：“嗯，咋不是呢。今天刚刚好在第六天上头。”
    有福笑笑，说道：“那就不用担心了，家里头的桑叶够喂的。明天这些蚕吃桑叶就会慢下来，后天应该就不怎么吃桑叶了，大后天咱们喂点酒进去，差不多就该上蔟了。”
    顾李氏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我就放心了，我还怕桑叶不够吃呢。这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天了，要是到最后桑叶不够吃，影响到收获，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正说着，顾有望的哭声传来了。
    听到顾有望的哭声，有福就急急说道：“呀！阿弟醒了。三婶我去看看。”说着，就跑了出去。
    跑出去之后没有先回房，而是先拿干帕子把身上的灰拍了，再去舀水洗手洗脸，一边洗，一边还大声喊：“有望等一等，阿姐马上就来了。”也不管顾有望能不能听懂。
    顾有望自然是听不懂的。
    所以，有福一边洗，他就一边哇哇哇的大哭。
    他睡醒就要吃东西的，饿着肚子当然要哭。
    有福洗干净脸和手，先去拿小碗调了小半碗米糊糊，还刮了小半个的一半的蛋黄末在里面，混好了才端了回屋。
    米糊糊喂到嘴里之后，顾有望马上就不哭了。
    调米糊糊的粉是拿炒熟了的米碾出来的，加了蛋黄在里面，顾有望还挺喜欢吃的。小小的一个人儿，吧唧吧唧的，没一会儿就把有福调的那么多米糊糊给吃光了。
    吃完还拉有福的手，咿咿呀呀的要。
    有福拿沾了水的手巾给顾有望擦嘴，一边擦，一边说：“有望乖，不能吃了，吃太多了肚肚要不舒服的，等阿娘回来了，你还有奶吃呢。”
    说着，还轻轻的摸了摸顾有望的小肚子。
    然后……顾有望就又哇的一声哭出来了，随即，一股臭味传进了有福的鼻端。
    有福苦着脸，屏住呼吸，认命的给顾有望换尿布。一边换，一边吐槽：“阿弟啊阿弟，你还真是，吃完就屙，一点都不耽误啊……”
    顾有望根本不知道阿姐再说什么，反正换了尿布舒服了，他就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还去抓有福的头发。

 224.第224章 笑得合不拢嘴

    杨绍林对于乐途县的农户养蚕这件事情，也真的是煞费苦心了。算着时间派人下去再三的叮嘱每一个眠期的注意事项，又把之前书吏记录的东西整理出来，印成了册子，每一里都发了一本，就放在里长家里头。
    还早早的拜托了在湖州为官的同科官员，将乐途县有夏茧的消息传了出去。
    不过，因为是第一年，加之杨绍林也没有隐瞒过乐途县这边夏茧较少的原因，所以来的客商并不多，只得三人。而且都是实力小，本钱少，在别的地方不容易收到茧的小商人，杨绍林为了表示诚意，将他们都安排在了驿馆里头。
    驿馆旁边，还特意修了专门用来炕蚕茧的屋子。
    蚕吐完丝化蛹之后，要尽快的缫丝，要不然就要把茧炕干，并且把里面的蚕蛹烤死，要不然，等蚕蛹变成了蛾子，咬破了蚕茧出来，那蚕茧的丝就断了，也就不能抽丝了。
    虽然是住驿馆，可一日三餐总是要花钱的，对于小商人来说，这也是成本。好在今年乐途县的蚕茧少归少，但是收获得还算齐整。
    客商们按照乐途县那边传出来的时间过来，大概就等了两三天，就陆陆续续的，有人背了蚕茧来卖了。量少，不过质量倒是真不错。几乎都是又大又白净而且还匀称的茧子，都能和湖州最好的蚕户家中养出来的蚕的茧相媲美了。
    最难得的是一点杂质和印子都没有，这是湖州那边的茧都比不上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蚕茧摘得这么干净的。
    难道是因为少，所以做得细致？
    可是，看着不像啊……
    这个时候的蚕户们将老蚕上蔟，用得最多的蚕蔟是草笼。那是用理得很干净的麦秆和草绳一起编出来的。草笼上面摘下来的茧虽然比直接用稻草和柏树枝丫上蔟的茧要干净，可或多或少，会有一些麦秆的印子，而且颜色也要略微暗沉一些。
    客商们不知道的是，乐途县的所有农户，家里头的老蚕上蔟的时候，上的都是用竹片或者木片做出来的方格簇。成本虽然比较高，可是摘出来的茧却要好得多。
    而且这些蚕户不知道是事先得了提点还是什么，他们都没有把次茧和其他好的蚕茧混合在一起，而是拿个小袋子装了，拎了来。
    三个小客商不想彼此压价，干脆商量了平分这次收来的蚕茧，价格的话，根据蚕茧的好坏来定，每斤算在三十到三十三文钱之间。
    对于乐途县这一批茧来说，这是一个极低的价格，就算乐途县偏远了一些，倒腾起来路上麻烦一些，可只要他们运出去，哪怕是转手卖给其他的大商人，除掉成本之后，他们都能赚不少。
    客商的价格出得虽然不算高，可是乐途县这些老百姓却很满足。
    因为他们的桑树都是种在土边田边的，几乎可以说是没占地。而且因为量少，饲喂起来也不怎么费工夫，抽空就可以喂了。哪怕最后四眠起来的五龄期，也不过是专门让家里的一个孩子或者老人去摘桑叶而已，根本就没怎么耽误功夫。
    买茧得来的几百文钱，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凭空得来的。
    而且，大家心里头都有一杆秤，这可才第一季，桑树栽得少，也没长大，若是以后桑树长大了，就只凭现在的桑树，能养的蚕也至少能翻个四五翻，那一季下来，就有将近一两银子，一年养三到四季蚕，那就是一年三到四两银子。
    划算！
    如果能把家里头那些不怎么产粮食的旱地拿来种桑树……
    这可比种粮食划算多了！
    只是不知道桑苗钱和蚕种钱要多少？这可是还没给钱的。
    等大家到了衙门，问清楚自己要交的桑苗钱和蚕种钱之后，大家几乎都动了拿不好的旱地来种桑树的心思。尤其是在知道了今年的桑苗是本县自己育的种，价格更便宜之后。
    农户们踊跃的登记栽桑亩分的行为，让杨绍林连续几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前朝不说了。
    自大齐开国以来，乐途县就有种桑，种棉，种麻的农户少的问题，太祖皇帝三令五申，衙门官员强行下令，哪怕是以罚绢、棉、麻等方式，都没能让乐途县的老百姓改种桑、棉、麻。
    结果，到他这里居然解决了。
    而且解决得如此的完美，让乐途县的农户们，家家户户都增了收，这如何不让他杨绍林志得意满？
    等这一任任期一满，他这位置，只怕就该往上挪一挪了。
    当浮一大白啊！
    这样想着，杨绍林就让人赶了车，亲自带了一坛子好酒，又切了一些卤肉，往顾家村顾长庚家来了。
    顾长庚家的人也高兴。
    这第一季，他们家的蚕就养得极好，五分蚕种，除了选出来一些最好的蚕茧留着下一季做种之外，他们还有五十多斤蚕茧可以拿去卖。
    而且，这五十多斤蚕茧拿到县里头去买的时候，因为品质太好，又破天荒的让客商们在所订的最高价的基础上，每斤茧给他们额外加了两文钱。
    用那三个外地客商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在这一行这么久，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好的蚕茧，哪怕是每斤多给两文钱，他们都高兴。
    也就是说有福家里头的蚕茧最终卖到了三十五文一斤。总共买了一千九百多文钱，也就是说，只差几十文钱，就是二两银子了。而且，县太爷可是承诺过，他们选出来做种的蚕茧，衙门里头会按照最高的价格来补的。这样算起来，至少就有二两银子了。
    哪怕算上最后蚕在簇上吐丝，完全不用人去管理的时间，从把蚁蚕拿回家，到最后收获，也不过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除开最后捉蚕上蔟的时候，和摘茧子的时候，全家一起动了手之外，其他时间都是顾李氏一人在管着摘桑叶、喂什么的。几个孩子只是偶尔帮一下忙。最要紧的是，除了后面五龄期之外，还没怎么耽误顾李氏下地干活。
    因着这一笔收入，加上最近地里头的活也比较多，比较重，所以顾长庚家最近几天，饭桌子上天天都有荤菜。
    也因此，在杨绍林拎着酒进门的时候，他们才没有太过惊惶。
    桌上有肉，待客不慌嘛。

 225.第225章 永安九年二月初四

    杨绍林在乐途县为官三年，醉了两次。
    一次是为官第二年的时候，乐途县百姓第一次卖蚕茧卖到，踊跃的订购桑苗的时候。还有一次，则是在他任期满了升迁的时候。
    第一次，是酒醉。
    第二次，则是自醉。
    当新任的乐途县知县左松源抵达乐途县，与杨绍林交接完印信之后，杨绍林离开乐途县的去往他处任职的事情，就被提上了日程。
    永安九年二月初四。
    前乐途县知县杨绍林，离开乐途县。
    杨绍林离开的消息虽然整个乐途县的百姓都知道，但是他真正离开的日子，却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许是人走茶凉。
    杨绍林走出乐途县县衙的时候，全县数十官吏，竟无一人相送。
    哪怕杨绍林并不在意这些，他心中也是难掩失落。
    “老爷。”随着杨绍林来乐途县的长随见状，轻唤一声。
    “没事，走吧。”杨绍林摇摇头，将失落压回心底，转身朝着等在县衙门口的马车走去。
    车夫掀开帘子，在杨绍林上车的一瞬间，在他耳畔轻声道：“大人莫怪，新来的大老爷正召集衙门上下人等训话，若不是小人按规矩，要送大人去府城，小人也得去听新来的大老爷训话。”
    杨绍林微微一怔。
    车夫又道：“大家伙都托小人给大人您带句话，祝大人您一路平安，步步高升。”
    杨绍林心中泛起阵阵涟漪，楞了楞，直到坐进马车里头，马车缓缓动起来了，才撩着帘子说道：“回头替本官向大家伙道个谢，就说这三年里头，多谢大家伙对本官的鼎力相助。本官，铭记于心。”
    从衙门口到城门口，一路再无话说。
    然而，当杨绍林的马车驶出乐途县县城的东城门之后，马车车夫惊呆了，杨绍林的长随惊呆了，再次撩起马车帘子的杨绍林也惊呆了。
    乐途县东城门外，道路的两旁站满了人群，男女老幼都有。
    大路的中间，站着几个颤颤巍巍的老人。
    一见到杨绍林的马车出城，那几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就撩开衣服的下摆跪了下去，一同跪下去的，还有道路两旁，几乎看不到头的人群。
    杨绍林有些艰难的开口：“诸位乡亲，你们……这是做什么？”
    声音听上去，带了几分哽咽。
    说话间，从马车上下来，走到路中间的老人身边，伸手去扶他们：“老人家，快起来，快起来……大家都快起来吧。”
    “杨大人，您不要走啊。”
    “是啊，杨大人，您就留在乐途县吧。”
    “杨大人……”
    ……
    ……
    “诸位，多谢诸位父老乡亲的抬爱，杨某人感激不尽。”杨绍林心中酸涩胀满，眼睛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湿润。
    被众人推举出来的乡老大声开口：“杨大人，老朽等人知道，杨大人此去必是高升，我们不敢阻碍大人前程，只求杨大人能收下我们乐途县老百姓的一点心意。”
    说着，乡老双手托起一把万民伞，捧到杨绍林面前，嘴里大声道：“愿大人前程似锦！”说着，再次往下一跪。
    “愿大人前程似锦！”
    托伞的老人身边的另外几位老人说道。
    “愿大人前程似锦！”
    道路两旁，黑压压的男女老少说道。
    “愿大人前程似锦！”
    全乐途县的来送行的，没来送行的，仿佛都在说。
    杨绍林赶紧扶着托伞的老人，嘴里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官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敢当诸位乡亲如此抬爱，本官实在惭愧……”
    说着，竟然有些说不下去。只伸手做推拒状，将乡老捧到面前的万民伞推开。
    乡老长长一揖，再一次将万民伞托到杨绍林面前：“请大人收下此伞，以全我乐途县百姓的一片感恩之心。”
    众人齐声道：“请大人收下此伞，以全我乐途县百姓的一片感恩之心。”
    杨绍林心中越发酸胀，一边拱手冲着众人行礼，一边哽咽的开口：“老人家，诸位父老乡亲……杨某人，多谢诸位，深情厚谊！”
    说着，也是长长的一揖：“多谢了！”
    然后才双手接过乡老捧过来的万民伞，轻轻的抚摸了一阵，这才感慨的说道：“本官此生，当别无所求。”
    “杨伯伯，您还该有所求的。”
    “您该求着，每到一地，就造福一地百姓，得当地百姓之爱戴。”
    有福捧了一碗清水，从人群中走出，含笑走到杨绍林身边，将水递给他，又说：“自家院子里的井水，烧开了，放凉了，解渴正好。”
    杨绍林含笑接过有福捧过来的碗，一口喝完之后递回给她，笑道：“说起来，杨伯伯在乐途县这三年，最应该感谢的是你啊，小有福。”
    若不是这个叫有福的小姑娘最先提出来在土边、田边栽桑，又不计个人得失的教大家养蚕，教大家如何嫁接桑树……让乐途县的蚕桑迅速的发展起来，使全县百姓都得了利。他恐怕也不会看到今日的这一幕，更不可能，这么快就升迁。
    “杨伯伯谢我做什么？”有福脸上的笑容不变，说道：“您不是应该谢孟婆婆和孟婆婆的阿爹吗？”
    听到有福的话，想到被族人毁掉的农书，杨绍林心中又是一痛。
    脸上的笑容都有些难以为继了。
    幸好，有福也只是‘无意’提及此话的，很快就又换了话题，说道：“大家都祝愿杨伯伯您前程似锦，有福也一样。不过，有福更希望您能青史留名，做百世流芳的好官。”
    杨绍林失笑。
    青史留名，百世流芳。是古往今来所有文官心中最大的心愿，杨绍林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要青史留名谈何容易啊……
    “好，那就多谢小有福了。”杨绍林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揉揉有福的脑袋，不过随即想到这是大庭广众，而且有福已经九岁了，旋即将手收回，看着有福说道：“不管成与不成，杨伯伯都会竭尽所能的，做一个好官的。”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想到，最终青史留名、百世流芳的，居然是那个笑意盈盈，还梳着双丫髻的丫头。顾有福。

 226.第226章 有望把他关起来了

    在大齐来说，九岁的姑娘已经不算是小姑娘了，已经到了必须要避嫌的年龄。加之今年杨绍林走了，他们不知道新来的县太爷脾性如何，不敢冒险，所以今年去县衙育种，有福是没有去的。
    当然，这也和顾李氏已经完全掌握了育种的窍门，可以独当一面了有关。
    所以，今年家里头去县衙育种的，就只得顾长庚、顾成仁、顾李氏和顾成信四个人。
    有福算着时间，估摸着阿爷他们应该会带着蚕种回来了，就提了篮子去地里摘了一把嫩黄的桑叶。蚁蚕口浅，吃这种嫩黄色的桑叶是最好的。
    刚刚摘了桑叶回来，还没走到家，就听到一阵嚯嚯哈哈的声音，有福就知道，这一定又是顾有望在自己和自己玩‘抓坏人’的游戏了，只觉得一阵接一阵的头疼。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差点流掉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居然活泼好动得让人几乎难以忍受呢？
    顾有望可不知道自家阿姐对自己头疼不已，反正在他心里头，他阿姐是最疼他的人。
    因为他阿姐会和他玩——嗯，其实是会揍他。只是没把他揍疼过而已。
    嗯，顾有望挺耐揍的，只要不是特别疼，他都没什么感觉……
    所以，一看到有福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顾有望就嗷的一声，捏着手中的细棍子，就冲向了有福。
    “阿姐！”
    “顾有望你慢点！”
    “把棍子丢了！”
    有福一看到自家阿弟跑得跌跌撞撞的，手上还捏着一根棍子的样子，就觉得惊心，连忙喊道。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顾有望毫无意外的，在跑向有福的时候，摔了一跤。
    幸好，这小子可以说是全家最不娇气的一个。摔跤这种事情，从来不当一回事，刚刚摔下去，就一骨碌翻身爬起来，连手上的泥都不拍一下就继续‘飞快’的跑向有福。
    到了有福跟前，一把抱住有福——然后双手极其自然的在有福的裤子蹭了蹭。顺手把刚刚摔跤的时候，蹭在手上的泥擦在了有福的裤子上。
    “顾！有！望！”看着裤腿上的泥印子，有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道。
    “阿姐。”顾有望仿佛一点都没感受到自家阿姐的情绪一样，昂着头，扬着脸，冲着有福笑：“和我玩。”
    有福把手上的篮子往小臂上一挂，抓着顾有望就照着他的屁股啪啪啪的来了几下。
    咳咳咳咳……
    是刚好——能把顾有望屁股上蹭的泥灰拍掉的力度。完全不可能把顾有望拍疼的。
    有福这么一拍，有望就觉得是自家阿姐在和自己玩，越发的欢喜起来，嘻嘻哈哈的笑出了声，把有福弄得哭笑不得，当真上上下下的，把顾有望身上的灰全拍了一通。
    顾有望笑得更欢了。
    拍完灰，有福牵着顾有望的手往回走，路过刚刚顾有望站的位置的时候，顾有望捏着细棍子指着几乎已经变得光秃秃的野菊花丛对有福说：“阿姐你看，我把坏人全部打死了。”
    有福的嘴角狠狠抽了几下，好半晌才努力‘平静’的问：“有望为什么要打它们？是它们做什么坏事了吗？”
    “嗯。”顾有望点点头，说道：“它们偷了长平奶奶的鸡蛋，我刚刚才抓住它们的！”说着，把小肚子挺了起来，望着有福一脸求表扬的架势。
    有福的嘴角又不受控制的抽了几下，然后才问：“它们什么时候偷了长平奶奶的鸡蛋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顾有望摇摇头，又说：“不过，昨天长平奶奶不是在说，她家的鸡蛋被贼偷了，成得叔叔都没有鸡蛋吃了吗？我刚刚在它们脚底下发现了几块鸡蛋壳，一定是它们偷的！”顾有望说着，还指了指那一丛被他打得几乎面目全非的野菊花的根部。
    有福只觉得半边脸都开始抽起来了。
    她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自家阿弟明白，野菊花是不会‘偷’东西的？它们没有长角。
    长平奶奶昨天中午扯着嗓子骂有人偷她家的鸡蛋，只是在借题发挥，并不是真的丢了鸡蛋。而且，很可能只是他们家的鸡昨天恰巧没有下蛋，而长平奶奶把鸡不下蛋的原因，怪到了有望总是喜欢撵着鸡跑的事情上面，所以才要扯着嗓子无中生有的骂人。
    想到这里，有福就觉得有些憋屈。
    真是天地良心，她家阿弟平日里就算喜欢撵鸡，那也是撵的自家的鸡啊。
    想了想，有福低头看着顾有望说道：“阿弟，长平奶奶家应该是没有丢鸡蛋的。”
    顾有望不解，看着有福问道：“那为什么长平奶奶昨天说，她家的鸡窝里面的蛋没了？”
    有福又说：“因为长平奶奶家的鸡累着了，昨天不想下蛋了，鸡窝里就没有蛋。”
    “哦……”顾有望拖长了声音，看着有福问道：“那阿姐，我们家的鸡也会累着，不下蛋了吗？”
    有福点点头，说道：“也是会的啊。”
    顾有望又问：“那为什么有望天天都有鸡蛋吃？”
    有福摸了摸顾有望的头，说道：“因为咱们家喂了好多只鸡，它们都是轮着不下蛋的啊。”
    “哦……”顾有望又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还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说道：“那下次有望看到长平奶奶的时候，要给她说让她多养几只鸡，这样成得叔叔就不会没有鸡蛋吃了。”
    “好，乖。”有福又揉了揉有望的头，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问他：“你徐闲哥哥呢？怎么只得你一个人在外面？”
    顾有望年纪还小，还不太能分清楚危险，所以平时都是有人带着他的。顾有墨去县学读书去了，地里头这两天也有不少的活干，阿爷他们又去了县城育蚕种，这几天一般都是她和徐闲两个人轮流看着顾有望。
    她去坡上摘桑叶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徐闲，要好好的看着有望。
    但是为什么这么久都没看到徐闲人呢？
    听到有福问徐闲，有望就嗤嗤的笑。
    有福神色一肃，盯着顾有望问：“你干嘛了？”
    顾有望依旧捂着嘴笑，一边笑，一边摇头。
    “有望，你干嘛了？”有福提高了声音，看着顾有望问，神情是少有的严肃。
    顾有望吐吐舌头，看着有福一脸控诉的说道：“阿姐，他好烦哦，这也不许我做，那也不许我做……”
    “顾有望！你究竟干嘛了？”有福皱着眉，语气严肃的盯着顾有望问。
    ……
    有望感觉到有福好像真生气了，有些不安的低了头，小声道：“有望把他关起来了。”

 227.第227章 聪明的熊孩子

    听到顾有望的话，有福只觉得头都大了，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看着有望提高了声音问：“关起来了？你把他关哪儿了？”
    “就，就关在家里……”顾有望把头低得更厉害了。
    见自家阿弟好像被自己吓到了，有福在心中长长的叹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情绪，又蹲下去看着顾有望哄道：“有望乖，阿姐不是故意要大声和你说话的，阿姐只是着急。”
    “嗯。”顾有望看着有福，眨巴了几下眼睛，点点头应道。
    有福又在心底默默叹一口气，默念了好几声‘有望还小，还不懂事’，然后才牵了顾有望的手回家。
    徐闲正在屋里把门拍得砰砰的响。
    有福走到门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夸顾有望聪明好呢，还是骂他调皮好了。
    门是从外面被扣住的，门扣里头，还挂着一个他们平时摘桑叶的时候用的桑树枝做的勾。以顾有望的身高，妥妥的是够不着门扣的，显然，他就是用这桑树勾把门口扒拉过去扣上的。
    有福无奈的打开门，徐闲一见着有福就说：“有福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有望把我关在屋里，我出不去，我真怕他不听话，跑去玩水。”
    顾有望冲着徐闲吐吐舌头，做着鬼脸说道：“你才不听话呢。”
    有福皱着眉看一眼顾有望，等他不做鬼脸了，才看着徐闲问：“你怎么让有望给关屋里了？”
    徐闲脸微微一红，先将手中的藤球递给顾有望，然后才说：“他把藤球丢床底下了，我去给他捡的时候，没注意到他，等我捡到藤球出来，就发现门从外面被扣住了。”
    有福这才发现，徐闲头上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灰，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忍不住想笑，末了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厚道，连忙低头看顾有望，数落道：“你看看你，徐闲哥哥给你捡藤球，你不谢谢他，还把他给关屋里了，像话吗？”
    顾有望嘟着嘴，朝着徐闲耸了耸鼻子，然后才看着有福说道：“谁让他总管我这样，管我那样的，什么都不让我做……”
    “你还有理了啊？”有福提高了声音道。
    徐闲朝着有福笑笑，说道：“没事，是我自己没注意，下次我会小心的。”
    顾有望又朝着徐闲做了个鬼脸，拿着藤球自顾自的跑了。
    有福有些抱歉的冲着徐闲笑笑，说道：“对不起啊，有望他太调皮了……”说着，又急急的道：“我回头会说他的……你，你别怪他啊。”
    “没事，真没事。他也算是我的弟弟，我怎么会怪他呢。”徐闲连忙摆手，又说：“再说了，有望还小呢，调皮一些也是正常的，等他大一点就好了。”
    有福微微点头，说道：“你快去把你的脸洗洗，头发擦擦吧，衣服也换下来，看你这一头一脸的灰……”
    徐闲微微有些窘，冲着有福点一下头，‘嗯’了一声，就去洗脸擦头发去了。
    有福也去拧了湿布，搭在了装着桑叶的篮子上头，顾有望又跑进来：“阿姐，你陪我玩玩嘛。”
    有福低头看着顾有望问：“有望想玩什么？”
    “阿姐，我们来抛球吧，好不好？好不好嘛……”顾有望摇晃着手上的藤球，对有福撒娇。
    “好。”有福点点头，看着顾有望哄道：“不过，我们不能玩太久啊，一会儿阿姐要做饭的，还有，以后你不能再这么调皮了，知道吗？”
    “嗯。”顾有望开心的点头，并没有管有福说的后面半句话，拉着有福去院子里头丢球。
    没一会儿，顾长庚等人愁眉不展的回来了。
    “阿爷！”顾有望听到阿爷他们的声音，开心的把藤球一仍，就冲着顾长庚跑过去了。
    顾长庚像往常一样把顾有望抱起，不过脸上，却笑不出来。
    “阿爷，三叔，四叔，三婶你们……你们怎么了？”有福也一边招呼，一边迎上去。刚走两步，就觉得不对，原本准备出口的‘你们回来了’几个字，也变成了‘你们怎么了’。
    几人齐齐叹气。
    顾有望看到自家阿爷拉长着脸，下意识的伸手去揉他，小手捧着他的脸颊和嘴角往上推，嘴里道：“阿爷不要不开心，不好看的。”
    “好孩子。”顾长庚勉强扯了个笑脸出来。
    有福锁着眉，看着顾长庚，再一次开口问道：“阿爷？究竟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唉……”顾李氏叹一口气，提着装了蚁蚕盒子的篮子，摇着头往蚕房走。
    有福见状连忙跟上去。
    等顾李氏切了桑叶把带回来的蚁蚕喂了，她才开口对有福说道：“新来的县太爷不肯按照你杨伯伯之前和我们的约定给育种钱，只给我们算了服役，一人一天二十文的役钱。”
    “你三叔原本想去找县太爷的，被衙门里的人死活给拦住了，说，原本县太爷连役钱都不想给的，只肯给我们算劳役，还是王大人求了情，县太爷才肯给我们算役钱的。”
    “幸好你三叔被拦下了，我们出了城才知道，有人因为蚕种涨价太厉害，在衙门口闹了起来，被新来的县太爷打了板子，路都走不得了，只能借了板车拉回去……”
    有福难以接受，看着顾李氏半晌，才开口道：“这……怎么会这样？”
    顾李氏重重的叹一口气，说道：“谁知道呢。”
    有福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仿佛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的沉重。
    呆了半晌，走出去。
    顾长庚坐在院子里头抽旱烟，顾有望抱着自己的藤球，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屋檐下面的小板凳上，看到有福出来，求助一般的轻唤：“阿姐……”眼巴巴的，好像快要哭出来。
    有福心里头越发的难受。走到顾有望身边，蹲下去轻轻抱了抱他，轻声哄道：“乖，没事的，阿爷就是累着了，有望乖乖的。阿姐去看看阿爷，好不好？”
    “嗯，好。”顾有望看着有福，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乖。”有福又抱了抱过顾有望，才走到顾长庚面前：“阿爷，您怎么又抽上旱烟了？”
    顾长庚本来就不常抽烟，自从顾杨氏怀上顾有望之后，就更不抽了。
    顾长庚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然后才看着有福说道：“有福啊，阿爷这心里头，难受啊……”

 228.第228章 最不受待见的人

    “阿爷……”看自家阿爷这样，有福心里头也挺难受的，连忙轻唤一声，安慰他道：“您不要这样，只是育种的钱没了而已，不是还给了役钱吗？就算蚕种涨价了，可到底也没有涨到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步，不会有事的……”
    这话虽然是从有福嘴里说出来的，可她自己听着都觉得不怎么可信，更别说是顾长庚了。
    果然，有福的话音一落，顾长庚就苦笑一声，说道：“若只是这样，阿爷也不至于心中难受，阿爷是担心，收茧的时候会再起风波。新来的这位大老爷，连育种的钱和蚕种钱都不放过，更不可能放过卖茧的钱了……”
    “阿爷是怕到时候那县太爷压低了价格强买强卖，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如何斗得过他啊……”
    “大家都是受了咱家的影响，才改粮为桑的，若是养蚕的收入不及种粮，阿爷心中是无论如何，也过意不去的。”
    有福心中也叹气，不过面上却不显，只是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爷您过虑了，您忘了当初杨伯伯说过的话了吗？当今皇上可是和太祖皇帝一样，厌恶贪官污吏，对于贪酷惩治极重。想来县太爷就算是想贪，也不敢做得太过了。”
    顾长庚不住的摇头，嘴里说道：“咱们乐途县地处边远，天高皇帝远的，他若要官商勾结……”
    顾长庚的话还没说完，有福就接口道：“他若要官商勾结，咱们就再想别的办法，他虽然是县大老爷，可咱们乐途县这天，总不是他一个人就能遮住的。就算他遮得住乐途县的天，乐途县之外的地方，他也遮不住。”
    顾长庚一听有福的话，心中就不由得着急，连忙说道：“你这孩子，不许乱说。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有福不愿自家阿爷担心，便点头说道：“嗯，阿爷，我晓得分寸的，您放心吧。”
    “唉……”顾长庚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有福的话，只是想到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应该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便稍微放了些心。叹一口气，伸手将旱烟锅子里的火灭了，神情黯淡的说道：“熬吧，熬过这位大老爷的三年任期，等朝廷给咱们再派一个好官来就好了。”
    只盼着这位大老爷不要太过贪酷，好歹给老百姓留一条活路。
    也希望老天爷开眼，让这位大老爷不会连任。
    顾长庚的希望，也是乐途县所有农户的希望。此时的乐途县，几乎家家户户都养蚕，而且大多数人家都把家里的地拿了不少出来栽桑，若是养蚕不赚钱，那一家人就得饿肚子了……
    然而，不到一个月，这位左大老爷就用事实，狠狠的给了乐途县的老百姓一个耳光。
    这位左松源，左大老爷乃是兴武三十四年，也就是建宁元年的三甲同进士。建宁元年的秋试，是那位仅仅只做了四年皇帝，就被自己的亲叔叔也就是当今圣上以靖难之名，拉下了宝座的短命皇帝在位之时，唯一举行的一场秋试。
    那一届所有入取考中的学子，都可以算是大齐立国以来，最倒霉的一群人。
    当今皇上连头前那位皇帝的年号都取消了，他们那些在那位皇帝当政期间考中的人，在官场上，就变成了最尴尬，最不受待见，也最没有前途可言的一群人。
    而左松源又是其中最尴尬，地位最低的三甲同进士。
    他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甩掉佐贰官的帽子，走动到这么一处偏远的地方来做正印官的。来之前，他就打定了主意，要在这乐途县刮一层地皮然后回乡养老。
    反正他数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榜上有名，却一转眼就没了前途。
    没有前途，他就只好退而求其次，谋个钱途了。
    所以啊，这位左大老爷上任的时候，就直接把自己的小舅子给带来了的。
    而且，还不是什么小妾家的兄弟之类的，直接就是他的正室夫人，家中糟糠之妻的亲兄弟，曹立。
    说来这曹立也算是个奇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游手好闲，听说书先生说书听得多了，魔怔了，在外头的时候总是自称自己是一代枭雄曹操的后人，还总把曹操那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给挂在嘴边上。
    在家乡的时候，曹立没少因为这个而挨白眼，被修理。可自从来了乐途县之后，曹立就忽然有了一种‘蛟龙入海’般的畅快感。
    不管走到哪儿，旁人都要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曹爷，或者曹舅爷。也再也没有人嘲笑他自称曹操后人的说法，反倒是不管做点什么，都有人恭维他一句：曹爷您不愧是曹丞相的后人云云。
    比如这一次，他召（纠）集（结）了这乐途县的许多英（地）雄（痞）好（无）汉（赖），在进出乐途县的路上设卡，阻碍外地客商来收蚕茧的事情，就狠狠的得了下头那些兄弟们的夸赞。
    说他不愧是曹丞相的后人，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简直妙不可言。
    让他不由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我姐夫呢？”回到县衙，曹立都还觉得脚下轻飘飘的，走进县衙的时候，特意大声问了一句。话里头，将‘姐夫’二字，咬得极重。
    曹立不是蠢人，他就算是再怎么飘飘然，也知道他能在乐途县混得这么如意，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是乐途县县大老爷的小舅子。所以，每每都会刻意的提醒旁人，这乐途县的知县大老爷，是他姐夫这件事情。
    “哟，曹舅爷回来啦。”门口的皂隶点头哈腰，笑得极其谄媚：“这会儿刚到午时，大老爷应该正在后衙用膳。”
    “嗯，知道啦。”曹立矜持的点点头，随手抛出一个铜子，说道：“赏你的。”
    皂隶做出一副大喜过望的神情，双手捧着，接住铜子，嘴里不住声的道：“多谢曹舅爷，多谢曹舅爷。”仿佛，曹立给了他多重的赏一般。
    不过，等曹立的身影一消失，那皂隶就微微低了头，露出一个轻蔑的神色来。要不是怕被人发现，他还想直接把曹立刚刚给他的铜子丢给乞丐呢。
    曹立可不管人后这些人怎么样，只要不让他看到听到，也没人传到他耳朵里，他就当不知道。
    曹立进门的时候，左松源正在用膳，衙门里头吏员的标配，一荤一素一汤。
    一进门，曹立就张口道：“姐夫，您怎么就吃这个啊？”

 229.第229章 不能这样下去了

    左松源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的饭菜，喝了一口汤，才看着曹立问：“我吃的这饭菜怎么了？有肉有菜有汤，饭也是白米饭，挺好的啊。”
    曹立陪着笑脸坐过去，嘴里说道：“我这不是觉得，这饭菜和差役们吃的一样，不配姐夫您的身份嘛。”
    “饭菜而已，能吃饱就行了，要什么身份？”左松源说着，微微皱眉，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开口道：“阿立啊，不是姐夫说你，这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早前你姐夫还在读书的那几年，家里头的饭菜里头别说肉了，油星子都没几颗，想吃顿饱饭都不容易……”
    曹立连忙点头认错，看着左松源恭维着说道：“是，是，姐夫，我错了。我啊，还年轻呢，得向您多学着点。”
    “嗯，你是得向你姐夫我学着点。”左松源点点头，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道：“你看，就拿这饭菜来说吧。本官虽然吃的是和衙门里头其他人一样的，可这一份他不要钱啊。本官把自己那一份折算成银子，这一个月下来，差不多能有个五六钱银子。”
    “五六钱银子，那也是钱啊，都能买到一石米了。”
    “是，姐夫您教训得是，我以后一定好好的和您学着。”曹立连连点头，陪着笑说道。
    左松源又说教了曹立几句，看曹立一副受教的样子，才满意的点了头，又看着曹立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曹立闻言，顿时就满脸堆笑，拍着胸【脯】看着左松源说道：“姐夫，我办事儿，您放心就是了。”
    “我已经带着人把咱们县所有能让人出入的路口，全都设好路障了，保证一个外地的客商，他都进不来，一颗本地的蚕茧，它都出不去。”
    “那就好。”左松源点点头，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姐夫是为官之人，最忌贪酷。若是稍有差池，这罢官事小，丢命甚至连累一家老小，那可就事大了啊。”
    曹立连忙点头，说道：“姐夫，您就放心吧，咱们可不贪老百姓一分一毫，咱们是实打实的，拿铜钱拿银子，买他们手上的蚕茧。只是咱们本钱少，只出得起那个价钱，也没办法啊。他们若是不愿意买，可以自己想办法卖给别人嘛，我们又没硬逼着他们卖给咱们。”
    “至于说设卡的事情，咱们大牢里头，不是跑了个犯人吗？这抓捕犯人，哪能不设卡严查啊，咱们这是对全县的老百姓负责，说破天，那都不是什么错事。您说对吧？”
    左松源闻言就是一阵大笑，一边点头，一边说：“对，对，对，是这样的没错。”
    笑毕拍着曹立的肩膀夸道：“我说阿立啊，要说起来，你们兄弟几个里头，还真就是你这脑子管用，姐夫这回来任上，带你来是对了的。”
    曹立觍着脸笑：“那也是姐夫您信任我啊。”
    ……
    ……
    乐途县的蚕户在知道今年蚕茧的收购价格的时候，几乎都要疯了。十文，一斤居然才给十文钱！怎么不去抢呢？
    县城里头，往日里人见人厌，人见人躲的地痞无赖浪荡子们摇身一变，一个个都成了新开张的‘曹氏商行’的管事伙计或者是衙门里头临时抽调的皂隶。
    而这个新开的‘曹氏商行’是现如今乐途县唯一一家收购蚕茧的商家。一斤茧十文钱的价格，也正是他们开出来的。
    ‘曹氏商行’的东家曹立，是新来的县大老爷的小舅子。从这曹氏商行挂牌的前十天开始，往年那些外地客商，居然一个都不见了，连不收茧的外地客商都不见了！
    说没有猫腻，谁信呢？
    若是别的东西，他们还可以放着，还可以等着。
    但是，偏偏蚕茧这东西，是最不能等的。最多十一二天，蚕蛹化作蛾子，茧可就废了。
    乐途县的老百姓，真的是含着泪、吞了血、忍着痛的，把自家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蚕茧卖掉的。
    不卖又能怎么样呢？
    一斤十文，也好歹能卖个几百上千甚至是一千多文钱啊。
    只是，想到去年每季三四两、四五两银子的卖，现如今却硬生生的缩水了这么多，搁谁心里头不滴血啊。卖完茧回去就嚎啕大哭的人家，真真是大有人在。
    顾长庚家里头损失最重，除了育种的银子没拿到之外，他们只这一季在蚕茧上的损失就有十多两银子。要知道，他们可是把家里头几乎所有的沙土和二泥土都拿出来种了桑树啊……
    顾长庚又心疼又自责又担忧，连续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人迅速的憔悴、消瘦、苍老了起来，连白头发，都多了好多。
    看着疼爱自己的阿爷难过成这个样子，有福心里头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然而，不管怎么样，蚕该养还是得养，就算是少了好多倍的收入，那也是收入。好歹是个进项，毕竟现在就算是马上把地里的桑树砍了，栽成粮食，今年也是废了。
    而且，大家心里头都有个念想。
    如同当初顾长庚所希望的那样，他们都在愿望着这位大老爷三年任期满了之后，朝廷能给他们派一个新的，不那么贪婪的大老爷来。不求他同杨大人一样的好，只要不像现在的大老爷这么贪婪就好了。多少，给大家留点……
    所以，到了第二季，顾长庚他们也依旧去了县城里头育种。不为别的，就为乐途县的老百姓，能有蚕可养。
    然而，让他们更加愤怒的是，新来的狗官居然以他们吃住在衙门，没有给住宿和饭食的钱为由，连他们的役钱都扣了。更离谱的是，蚕种的价钱，居然又翻了一倍……
    乌云压在每一位农户的心头，走出门去，再也看不到人们脸上挂笑了，每一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额头上的皱纹一日比一日深，两鬓的白发也一日比一日多。
    大人们难忍心中的焦躁和忧虑，家里头孩子挨打的次数直线上升，于是乎，连孩子们都笑不出来了。
    平日里调皮捣蛋的顾有望都不逮鸡、不撵狗不拿棍子抽打路边的花花草草了。同之前相比，他变得格外的敏感、也格外的安静。
    安静得，有些让人心疼。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正踩在小凳子上切菜的有福猛的将手中的菜刀重重的往菜板上一剁，嘴里狠狠的说道。
    坐在灶门前帮着烧火的徐闲被吓了一大跳，看着有福有些惊惶不定的问：“有福你怎么了？什么不能这样下去了？”

 230.第230章 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有福，咱们真的，要去锦州城吗？”背着个装干粮的小包袱，亦步亦趋的跟在有福身后的徐闲再一次开口问道。
    “那当然，以前杨伯伯说过，锦州城是咱们这里最大、最繁华的一座府城，也是咱们西川布政司所在，那里肯定有很多比姓左的狗官大的大官！”有福穿着徐闲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假小子，头也不回的说道。
    徐闲看一眼被烈日照得白晃晃的路面，有些担忧的开口：“可是，锦州府那么远，太阳这么大，天气这么热，咱们要是还没走到锦州城，就在路上中暑了怎么办？”
    有福扭头，看着徐闲一脸认真的说道：“你要是害怕你就回去，我本来就让你不要跟着我。”
    “那不行。”徐闲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看着有福说道：“你只是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我得跟着你。”说着，把胸【膛】一挺，又道：“我要保护你。”
    “谢谢你啊。”有福说着，撇了撇嘴，又道：“不过，你还是保护好你自己先吧。”
    “有福……你不相信我啊？”
    徐闲一听到有福的话，脸就垮了，眉毛也跟着耷拉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都是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有福看着徐闲，挑了挑眉头，说道：“我没有不相信你啊，只是，我们都是小孩子，真要有什么事情的话，谁又能保护得了谁呢。”
    “要我说，你还不如相信我们这一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
    徐闲默了默，半晌之后，才看着有福说道：“那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有福转身继续赶路，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说：“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可不回去。”
    徐闲也快走几步，追上有福，颇为不解的问她：“你究竟是为什么啊？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呢？”
    有福把头一偏，看一眼徐闲，然后将头转回去看前头的路，末了说道：“因为我不想看着我阿爷每天都唉声叹气的，我也不想看到家里头的所有人，每一天都是愁眉不展的。”
    “更不想看到，有望因为家里头气氛不对，而不敢调皮，不敢闹腾了。”
    “他那样安安静静的，一点都不像他了。”说着，顿了顿，略微加重了一些语气，又道：“我瞧着心疼！”
    徐闲一脸纠结，皱着眉头看着有福说道：“没有人愿意看到那样子。可是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吗？大家都能忍，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忍忍呢？”
    “你不是不知道，咱们这样贸贸然的跑出来，阿爷和二伯娘，还有三叔、三婶、四叔，他们都会担心的……你就不能为他们想想吗？”
    有福也把眉头皱了起来，看着徐闲问：“就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所以就不用反抗，也不用想法子吗？”
    “就因为大家都逆来顺受，我们也该逆来顺受吗？”
    徐闲干脆走到有福前面，转身伸开手臂将她的路拦住，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有人反抗的，也有人想法子，可是，他们都被打断了腿，要不，就是被当着逃犯，丢进了大牢里头，你不是不知道。”
    有福往左往右，都被徐闲挡住，只能看着他道：“你既然害怕这么，为什么要跟着一起来？”
    徐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有福说道：“因为，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而且，我还是想要劝你，打消你的念头。那是大人都没办法办到的事情，我们都只有九岁，这不该是我们管的事情。”
    “这太难了。”
    徐闲说着，忍不住摇头。
    有福也深吸一口气，将头微微昂起，看着徐闲说道：“大人们没有办法办到，不代表我办不到。而且，就算最后我没能办到，但是只要我努力去尝试过了，我就不会不后悔。”
    “反正不管结果怎样，总比我什么都不做，每天只怨天尤人的好。”
    听到有福略带强势的话，徐闲几乎把眉头皱成一团，看着有福满是不解的问她：“有福，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只是个女孩子？为什么你的脑子里，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你和村子里其他的女孩子都不一样，为什么你会这样呢？你就没有想过，你根本就不用做这些的，你只需要，安安静静的长大，长大之后，长大之后……”
    长大之后嫁给我，然后相夫教子就可以了。
    徐闲看着有福的眼睛，到底没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有福也看着徐闲说道：“我本来就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从小就不一样。你难道没有发现吗？我刚刚出生，我阿爷就给我按照堂兄们的辈分，取了名字。我的（傻）病刚刚好，我阿爷和我三哥哥就教我读书识字。我说要出去拦鱼，阿爷就让四叔和大姑父抱着我去拦鱼，我说要养蚕，阿爷就把旱地拿出来栽桑树。”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只要是我说出来，我阿爷没有不允的。”
    “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你现在问我，为什么和村子里其他的女孩子都不一样，不觉得多余吗？”
    徐闲当然知道有福从小就和村子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只是，到底不甘心，张嘴道：“可是……”
    刚刚开了个口，有福就打断了他，说道：“没有什么可是，你要是真的害怕，你就回去。要不然，就闭嘴，什么都不要再说。”
    说着，又郑重其事的强调：“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一直。”
    听到有福这样说，徐闲哪怕心里头有再多的话，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不过，他也不可能就这么回去。一来，确实不放心有福。二来，也不好向顾家人交代。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跟在有福的后面走了。
    他们不敢问路。但是有福自从（傻）病好了之后，记性就变得好了起来，当初杨绍林选她做报春福娃的时候，她几乎是走遍了乐途县的每一个地方。所以，在乐途县范围内，大致应该怎么走，她还是知道的。
    只是出了乐途县她就不确定了。
    不过，话说回来。出了乐途县他们就不用担心会被姓曹的抓住了，当然也就可以问路了。
    只是，听人说，姓曹的纠集了许多人，以追查逃犯的名义，在各个路口设置了关卡，也不知道到时候他们能不能混得过去。
    不管了！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

 231.第231章 好机会，我们过去

    “有福你看，路口好几个人守着，咱们怎么过得去啊？”
    在乐途县往锦州府方向的必经路上，有福和徐闲一起蹲在一处草丛后面，盯着前面路口的关卡直犯愁。
    有福也很烦恼，不住的在心里头暗暗祈祷，希望能发生点什么事情，让他们可以过去。
    其实他们也绕到两边去看过，但是都是那种很陡峭的坡，别说是他们两个孩子，就算是成人，都爬不过去，只能走大路。
    听到徐闲的话，有福心里头虽然着急，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很淡定：“你不要着急，快到午时了，他们也该吃饭了，到时候，咱们应该能过得去的。”
    听到有福说吃饭，徐闲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摸着肚子看着有福小声说道：“有福，我饿了。而且，我好渴……”
    有福看着徐闲，忍不住皱眉：“你不是才喝了水吗？”说着，顿了顿，又道：“你要是真渴了的话，你就再喝点水吧，竹筒里不是还有水么？”
    “饿的话，你吃点饼吧，小心别掉地上了，免得引蚂蚁。”
    一边说，一边把装水的竹筒递给徐闲，又从背着的包袱里，摸出来一块饼，想了想，掰了一半给徐闲，剩下的她又放了回去。
    徐闲就着竹筒里的水，把半个饼吃完了，觉得不那么饿了，才想起来问有福：“有福，你怎么不吃？你不饿吗？”
    有福摇摇头，轻声道：“我还没饿，一会儿再吃。”说着，还偷偷咽了口唾沫。
    其实，怎么可能不饿呢。
    就算现在还没到平日里他们吃饭的点，早饭的时候，他们也吃得不少，但是他们已经连续不歇气的走了半天路了，而且走得还很快，早上吃再多，都已经消耗光了，有福现在也是饥肠辘辘。
    只是，她只准备了够自己一个人吃几天的干粮，本来就不太够，还想着在路上要想办法弄点野菜什么的来一起吃，哪知道徐闲也跟着她跑出来了……这一下，他们的干粮就更不够了。
    能省则省吧。
    等过了这个路口到了外面，再想办法找一些野菜什么的来煮好了。
    就算她身上有钱，等出了乐途县，遇到别的镇子什么的，可以买吃的。但是她还不知道这一路上会遇到些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进了锦州城会怎么样，她的钱又不多，当然不能随便乱花的。
    两人没等多久，果真有人送饭到前头路口的关卡那里了。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这些人居然吃饭都是在路口关卡旁边的树荫下面吃的，关卡两边的情况，那些人依旧能看得一清二楚。有福和徐闲他们根本就没机会趁着那些人吃饭的时候过去。
    见到这种情况，徐闲有些失望，不过失望过后又是庆幸，当下又劝有福道：“有福，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你看这地方，根本就过不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有福撇一眼徐闲，懒得同他说话。
    徐闲讨了个没趣，心里头也有些讪讪的，默默闭了嘴。
    太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热，他们头上又没有树荫，只是顶着一顶用树枝编的‘草帽’，就那么爬在草丛后面，几乎要被热晕了。
    又咬牙坚持了半个时辰，有福只觉得又渴又饿，肚子咕咕直叫唤，徐闲也又饿了。没办法，还是得垫垫肚子，再喝点水润润喉咙……
    有福刚刚准备把先前掰下来的那半块饼拿出来，同徐闲分着吃，路口就有动静了。
    有福见状连忙把饼塞回去，把包袱背好。
    徐闲也紧张的握了装水的竹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路口。
    结果……只是有人要去出恭而已，而且，只去一个人。
    有福不由得泄气，重新把那半块饼拿出来，又掰成两半，分了一半给徐闲。
    吃了一小块饼，喝了几口水，勉强把肚子哄住的两人，又在草丛后头爬了一会儿。
    徐闲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忍不住说：“有福，要不我们往后面一点，到那后面的树背后去躲一会儿阴吧？这天太热了，就这么爬在这儿，受不住的，咱们歇一歇，晚点再想办法吧。”
    有福压低声音，说道：“别说话，我觉得，咱们应该能过得去的，快了，快了……”
    “救命啊，救命啊，蛇，蛇……”
    有福话音未落，忽然一阵救命的声音传来。那几个在树荫下躲着的汉子闻言一起争先恐后的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
    有福他们不知道，正在喊救命的人，也就是刚才那个去出恭的人，正好是这一群人的老大。所以一听到他的声音，其他人才会争先恐后的跑去看情况。
    好机会！
    有福心里头大喜过望，当下低声道：“我们过去！”说着，握了握胸【前】的包袱带子，猫着腰往路口跑去。到了路口关卡的位置，直接往地上一趴，匍匐着就爬了过去。
    一爬过去，就撒丫子朝着一个方向狂奔。
    徐闲紧紧的跟在有福的身后。
    等他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跑不动了，而且也把那关卡远远的抛在脑后，看都看不见了，两人才停下来，一屁股坐在路边，又因为路面太烫而跳起来，往不远处的树下跑去，跑到树下，两人靠着树干坐下，一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半晌之后，徐闲才幽幽的叹一口气，说道：“这下好了，跑都跑出来了，再想回去都不容易了。”
    顿了顿，又问：“顾有福，你知道锦州府怎么去吗？”
    跑出关卡的有福心情大好，一点都不和徐闲计较，只当没听到他的前一句话，嘴里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路长在嘴上，咱们一路问着过去就是，慌什么。”
    说着又问：“竹筒里还有水吗？给我喝一口。”
    刚才脑子里的弦一直紧绷着还不太感觉得到，这会儿放松下来，有福只觉得嗓子都渴得来要冒烟了。
    “有的。”徐闲连忙把自己抱着的竹筒递给有福。
    哪怕渴得嗓子冒烟，有福也没舍得多喝水，只喝了几口就把竹筒递给徐闲，说道：“你也喝几口吧，咱们一会儿在路上看看，如果碰到有水的话，就再弄点水来烧，到时候就可以喝个够了。”
    有福虽然没有出过远门，可她听过顾成仁说出门的事情，所以除了干粮、打火石之外，她也带了一个大粗碗出来，就是为了拿来烧水喝的。

 232.第232章 翻进人家的柴房里头

    走了差不多整整一天，徐闲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是被绑住了一般，连弯都不想再弯一下，更不想再挪动。
    这会儿他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有福，我们还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天都快黑了……我真的好饿，也好渴……”
    有福也觉得累得不行，看看前面仿佛是没有尽头的路，有些恹恹的说道：“就是因为天快黑了，我们才要快一点往前走啊，要不然，咱们就只能在荒郊野外的住一晚上了，你不怕吗？”
    徐闲当然是怕的。
    所以，听有福这样说，徐闲再怎么觉得走不动了，也只能咬着呀，继续坚持。
    两个孩子一直到天黑得差不多了，才走到一个小镇上。
    镇上的店铺和住家都已经关门了，街上静悄悄的。原本打算在街边住一晚的有福无论如何，也不敢再住街边了。现在都这么安静，回头再晚一些怎么办？
    两个孩子一商量，干脆往街背后的巷子里去，寻了一家后头院墙低矮的铺子，翻墙进去。
    这种小镇上的铺子都是前店后家，前面是做生意的铺子，后头则是住了一家老小。而且，镇上人用柴都只能买，而且是闲时便宜忙时贵，而且一农忙，经常是几天都看不到一个卖柴火的人，所以这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在后院修一个简陋的柴房，趁着能买的时候，多买一些存着。
    有福他们翻进院子之后，就钻进了人家的柴房里头。
    进了别人家的柴房，嗅着人家吃饭的时候传出来的香味，两人分吃了一块饼，喝了几口水，然后一人枕着一捆树枝，呼呼的大睡了起来。走了一天的路，实在是把他们累坏了。
    大概二更天的时候，他们进的这家店铺的男主人回来了。
    这家的当家人去了乡下收账，去的地方有些偏，而且讨账也不是很顺利，所以才到了二更天才回来。
    回来一问，没吃饭，这家的女主人就准备去给自家男人煮碗面，垫垫肚子。刚好厨房里头的柴火不多了，就拿了灯笼去后头的柴房里头取柴火。
    结果刚刚把柴房门一打开，就听到有细微的呼噜声，以为是自家进了贼，吓得她连忙回去找了自己的男人过来，又去把两个儿子叫了起来，一家三个男子一人拿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棍子，往柴房来了。
    轻轻推开柴房的门，男主人和两个儿子把手中的棍子举得高高的，然后才让女主人举高了灯笼照亮。结果，灯笼一照，就看到柴把子上面睡了两个看上去约莫八九岁的孩子。
    呼呼的睡得正香。
    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什么贼。
    原本高高举起的棍子，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了。
    许是因为白天太累了，有福和徐闲两个人都没有被这家人的动静吵醒，最后还是这家人的二儿子，拿木棍捅了捅徐闲，才把他捅醒的。
    “啊！”
    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面前多了几个大活人的徐闲吓得啊的一声，就滚到了柴把子下面，滚下去之后，小心翼翼的把头冒出来，有些结结巴巴的问：“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有福也被吵醒了，睁眼看到几个大人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忙一骨碌爬起来站好，低头给几人道歉：“对，对不起……天太黑了，我们，我们不敢在外面街上睡觉，所以……我们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一边说，一边不住的鞠躬，末了又拽了一把刚刚跟着站过来的徐闲，说道：“我们，我们这就走，这就走，对不起。”
    说着，一边鞠躬，一边拽了徐闲，小心翼翼的往外面挪。
    当家的男人和家里头的两个儿子有些发愣，那女主人却是个心善的，见状立马说道：“都已经二更天了，你们两个孩子还能去哪儿呢？”
    顿了顿，觉得不对，又问：“对了，你们打哪儿来啊？要去哪儿？怎么也没个大人跟着？”
    现在已经离乐途县挺远的了，有福也不用再担心左松源和曹立，想了想，说道：“这位婶子，我们是临县的，想去锦州府寻人，家里头大人走不了，就只得我们兄弟两个出门了。”
    妇人闻言略一皱眉，说道：“临县？不会就是隔壁那个乐途县吧？”
    有福点点头，说道：“婶子说得没错，就是乐途县。”
    “难怪你们家的大人走不了……”对于乐途县的事情，他们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有些的，所以一听有福说是从乐途县来的，那妇人脸上就带了些同情。目光也更亲切了。
    妇人扭头看自家男人，说道：“天晚了，这两个孩子也没处去，当家的，要不，就留这两个孩子在家里头住一晚吧？你觉得呢？”
    当家的男人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闻言点头说道：“留就留吧，反正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而且，就这么丁点大的两个孩子，也做不出什么来。”
    有福和徐闲相视一眼，一起露出笑来，连忙冲着这户人家鞠躬道谢：“谢谢大叔，谢谢婶子，谢谢两位哥哥，谢谢你们。”
    正说着，两人的肚子一起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一时间，有福和徐闲都觉得有些尴尬。
    那个什么都没有说，依旧收到有福和徐闲致谢的老二见状，冲着自家阿娘说道：“阿娘，您也顺便给这两位小兄弟煮碗面呗。”
    “娘知道，你赶紧的领着他们去屋里坐坐吧，厨房里头有热水，你们打点水来，让他们洗洗，这走了一天的路，不洗个脸泡洗个脚怎么行。”
    “谢谢你们，真是太感谢了，谢谢你们，你们一定会有好报的，谢谢。”
    见这家人如此好心，有福当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只能连连道谢。
    等洗完脸，脱了鞋子准备泡脚，有福才知道，自己的脚上起了水泡，难怪刚刚走路都觉得疼得。
    徐闲也差不多。
    这家的老二见了，又去找了针出来，拿火烧了，让两人把脚上的水泡挑破。
    等挑了水泡，换了这家老二拿过来的干净鞋子，这家的女主人就把面端了上来，招呼他们去吃。
    虽然只是清汤寡水的素面，可两个孩子都吃得异常的香甜。
    睡觉的时候，有福和徐闲睡在了这家人老二让出来的房间里头，两人还轮流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换成了他们带在包袱里的，干净衣服。

 233.第233章 处处都有好心人

    一大早，有福就迷迷糊糊的醒了，坐起来之后，先把徐闲叫了起来，让他先去帮自己看门，准备把衣服换成昨天赶路的时候穿的衣服。结果伸手一摸，板凳上居然什么都没有。
    她和徐闲昨天晚上放在屋里凳子上的衣服，居然都不见了。
    床上床下的，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不会是丢了吧……”徐闲看着有福，颇有些愁眉苦脸的说道。
    他们各自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出来，如果不见了，他们就这样只一套衣服去锦州府，这么热的天，只怕还没等他们到地方，就得馊了吧……
    “别瞎说。”有福看一眼徐闲，说道：“刘（这家人姓刘，他们昨晚就知道的）家的叔叔婶婶还有哥哥，都是好人，他们图我们两件旧衣服干嘛？”
    “那我们的衣服呢？”徐闲挠挠头，看着有福问。
    有福回道：“一会儿我们出去，问一问刘家婶婶吧。”一边说，一边打开门往外走。
    这个天的庄户人家都还比较忙，到镇上来买东西的人不多，就算是来，也是趁早来，然后买完就回去的。所以做小本生意的人都会起个大早。有福他们还以为自己起得早，结果一出门，才发现刘家一家几口人都已经起来了。
    而且看上去，似乎是吃过饭了？
    有福和徐闲连忙冲着几人打招呼：“刘叔，刘婶，还有小刘哥哥，你们早。”
    这个天店里头的生意一般，偶尔才会有一个客人上门，所以前头只得刘家的大儿子在看店。
    这家的女主人刘王氏正在收拾屋子，看到两人出来，微微点头，笑道：“早啊。”说着，看向自己的二儿子刘康：“老二，你带他们去洗脸，记得帮他们打个洗脸水。”
    有福和徐闲一起道谢：“谢谢刘婶，谢谢小刘哥哥。”
    两人跟着刘康去洗脸，洗完脸回来，刘王氏已经把给他们留的饭摆在桌子上了，两碗稀粥，一碟腌菜，几个杂面饼子，就是有福和徐闲两人的早餐。同这家人自己吃的，是一样的。
    男主人刘大贵已经不见了。
    两人又同刘王氏道了谢，这才坐下吃饭。
    等吃完早饭填饱肚子，有福才想起来自己和徐闲的衣服，又问：“刘婶，您瞧见我和我哥的衣服了吗？放在屋里凳子上的。”
    刘王氏闻言点点头，说道：“哦，瞧见了。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我进屋来看了一下，见你们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凳子上，就顺手帮你们揉（洗）了几下，这会儿应该是干了的。”
    说着，去后院廊下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收了进来。
    有福心中又感激，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婶子，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在您这儿白吃白住的，怎么还能劳您帮我们洗衣服呢……”
    刘王氏一边帮两人把衣服折起来，一边说：“这有什么嘛，你们两个孩子，左右不过是一碗稀饭两个饼，能吃得了多少？再说了，睡一觉你们还能把床睡坏了不成？没事儿，这出门在外的，谁都有遇着难处的时候，不碍事。”
    “谢谢您，婶子，真的，太谢谢您了，我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要不，我们给您磕个头吧，就当是给您道谢了。”有福说着，把徐闲一拉，当真跪下去，给刘王氏磕了个头。
    “哎……这两个孩子，咋还这么讲理呢，这又不是什么多大不了的事情。”刘王氏说着，快步上前，俯身把有福和徐闲扶了起来，还替他们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有福和徐闲收拾好东西，灌了一竹筒凉开水，再一次对刘家人的收留表示了感谢，然后就准备告辞。
    刘王氏却说：“你们再等等吧，你们刘叔去街上帮你们问去了，看看有没有街坊邻居要去锦州府那个方向的，若是有的话，就让人捎带你们一程，也给你们省点脚力。”
    这下子不只有福，就是徐闲都有些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非亲非故的，他们还是不告而入，这刘家人居然能如此热心，不由得不让人感动。
    有福延续了一贯的好运气，刘大贵果真替他们寻到了一个能捎他们一程的人，是镇上布店的老板，刚好要去进货。
    不过他们这种小镇子上，做生意的也都是小本生意，用不着去锦州城那种大地方进货，他们拿货都是从县城去拿的。正好，他们这个县的县城和锦州府是同方向，跟着进货的车走一起的话，能帮他们省半天的路程。
    有福徐闲再一次千恩万谢之后，带好自己的东西，跟着刘大贵去了出镇的街口。不一会儿布店的老板就赶着一辆骡车来了。
    刘大贵同布店老板招呼了一声，又给有福和徐闲说了，这布店的老板姓陈。
    两人连忙招呼：“陈叔，真是麻烦您了。”
    布店的老板也是个和气的，笑笑说道：“没事儿，反正我也要去县城，捎你们一段路也没什么，又不用额外的费什么事儿。”
    等有福他们上车之后，布店老板同刘大贵招呼了一声，就赶着骡子赶路了。骡子渐渐跑起来，布店老板又说：“这车是拉货的，没坐人的车那么好坐，你们扶稳一些。”
    有福和徐闲自然是感激的道谢。
    巳时末，他们到了去往锦州府和往县城分岔的官道上，布店的陈老板把他们放了下来，让他们自己在官道上头走一截，又嘱咐他们自己路上小心一些。又说官道上会有茶棚，让他们不要直接喝河里的水，这才同他们分道扬镳，往县城去了。
    目送着布店老板赶着的骡车离去，有福和徐闲忍不住感叹了一番这世上好人真多，然后甩开了步子，顺着官道，往锦州城放向走去。
    半下午的时候，他们就把从刘家带出来的水喝完了。因为走的是官道，沿途虽然也会遇到蜿蜒曲折的河流，可他们记着布店老板的话，都没有去取河里的水来喝。
    两人硬着头皮、忍着口渴、顶着太阳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在几乎忍不下去的时候，才终于看到前头有一个卖茶的棚子。
    真的就是个极小的棚子，用毛竹搭建起来的，只勉强能够遮雨，风都挡不住的棚子。连个幌子都没有，只是坐了几个在喝茶歇脚的人，他们才能知道那就是布店老板嘴里说的茶棚。

 234.第234章 让人毛骨悚然的老实人

    茶棚的位置修得极巧，好像刚好是修在风口上的，有福他们走进茶棚，就感觉到了一股凉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了过来，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两位小客喝茶吗？”
    进了茶棚，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提着一个茶壶，拿着两个粗瓷大碗朝着两人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嗯。”有福点点头，看着老婆婆问：“婆婆，您这里的茶多少钱一碗啊？”
    老婆婆用略微有些嘶哑的嗓音慢条斯理的说道：“茶是粗茶，一文钱一个人，管够。”说着，看了一眼被徐闲挂在身前的竹筒，又道：“喝完了还可以拿你们装水的家什装一些走，只要每个人装走的不超过一碗就行。”
    管够他们也喝不下两碗水，不过，能带走倒是不错的。
    “老婆婆，那就麻烦您给我们一人来一碗茶。”说着，小心翼翼的从缝在腰间的小口袋里，摸出来两文钱，递到老婆婆的手里。
    老婆婆点点头，面无表情的慢慢说道：“好，那你们，先随便找根凳子坐下吧。”
    茶棚里头就两张桌子，八根凳子。
    一桌坐了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其中一个大汉脸上还有一道很深的刀疤，看起来颇为狰狞。另一桌，是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还带着个绑了头花的小姑娘。
    徐闲一看到那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就一个激灵，压低了声音说道：“有福，我们坐那一桌吧。”一边说，一边瞟向那老实巴交的汉子和绑头花的小姑娘坐的那一桌。
    见徐闲瞟向自己这一桌，那小姑娘似乎有些开心，冲着两人招手，嘴里说：“小哥哥，坐妞妞这里吧。”声音听上去，没有普通的，像她那般大小的小姑娘的声音那么悦耳。
    “妞妞……”那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声招呼了一声那绑头花的小姑娘，就朝着有福和徐闲局促的笑了笑。
    徐闲还好。
    那汉子一笑，有福就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恶意扑面而来，心里头猛的一惊，差点叫出声来。
    反倒是那两个大汉，虽然看起来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可给有福的感觉却要好很多。似乎，还隐隐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所以，虽然徐闲想要去那老实巴交的汉子和绑头花的小姑娘坐的那一桌，可有福却依旧拽着他，坐到了那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坐的那一桌去。
    徐闲从来都是拗不过有福的，再怎么害怕，也只得胆战心惊的坐了。头一直低着，连抬都不敢抬一下。
    有福却显得轻松很多，老婆婆给她倒茶的时候，她还轻声给老婆婆道了谢。
    在有福低头喝茶的瞬间，那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然后马上就恢复了原样，连他的同伴，都没有觉察出来。
    见有福和徐闲没有同自己一起坐，那绑头花的小姑娘看上去有些失望，瘪了嘴，好像要哭出来一般。
    那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连忙低声哄她，眼角的余光偶尔会状似不经意的落到有福的身上。每每这个时候，有福都会觉得浑身似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样的，很有些毛骨悚然。
    直觉告诉她，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一定不是个好人。
    有福觉得心慌，一边强作镇定的喝茶，一边苦想对策。
    一碗茶快要喝完了，她都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办。
    那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却在这时起身了。
    两人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就吓得徐闲一个哆嗦，要不是有福拽了他一把，他差点就要滑到桌子下面去了。
    有福顿时有了主意。
    “两位大叔，能不能请问一下，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呢？”有福站起来，望着那两个满脸横肉的汉子问道。
    “我们要去通安府，怎么？小……小兄弟你有事啊？”脸上没有疤的大汉摸了摸下巴，看着有福问道。
    其实他早已经看出来有福并不是男孩，而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娃。所以，见有福一个小姑娘，却比与她同行的男孩子胆子大，居然敢坐到他们身边来，就觉得有点意思。
    这会儿看她主动同他们说话，就更觉得有意思了，所以，少有的搭理了她一下。
    “通安府啊……”其实有福并不知道通安府在什么地方，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跟在这两个大汉身边，会安全一些，所以想要开口说他们也正好要去通安府。
    哪里知道，有福的话还没有说出来，那个脸上有疤的大汉就冷冰冰的说道：“你们过来的方向，就是通安府。我们不顺路。”
    一句话，将有福还没出口的请求给堵了回去。
    说完，就直接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守茶棚的老婆婆正好牵着两匹马，从后面绕过来。
    有福眼巴巴的看着两人翻身上马，向着与锦州府相反的方向策马而去，心里头恨不得拉着徐闲撒丫子追上去。
    徐闲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又看着有福说道：“有福，你刚刚吓死我了……幸好他们走了，那么凶的人，你，你居然敢和他们答话，你不怕忽然他们凶性大发啊？”
    “你看着他们的手臂没有？有那么粗。”徐闲说着，比划了一下，又道：“他们就算随随便便的给你一下，你都受不了……真是，差点没把我的魂给吓掉。”
    徐闲端起桌上的茶碗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刚刚那两个人在的时候，徐闲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喝茶都只敢一点一点的抿，生怕发出点声响来，惹到那两个大汉。
    完全没有喝进去多少水，更没有解到渴
    有福心里头懊恼得很，但是又没办法给徐闲说，只得遗憾的扭头。
    这一扭头，才真正是让她连汗毛都竖了起来了。
    原来，另一桌的那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和那戴头花的小姑娘居然不声不响的，就坐到了他们这一桌来。
    强忍着心里头的惧意，有福做出一个微微有些发愣的表情。
    那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连忙赔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妞妞说想和两位小哥哥一起坐，所以……”

 235.第235章 有福的对策

    “小兄弟，你可千万别见怪。”那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说着，脸上还带出来几分窘迫的模样。
    然而，有福依旧觉得这人给她的感觉很吓人，简直可以说是恐怖。
    因为，她越来越清晰的察觉到，那种迎面而来的满满恶意。
    这个人，真不是好人！
    不过，有福怕打草惊蛇，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然后低头继续喝茶想对策。
    徐闲一口气喝了个水饱，刚刚放下茶碗，又开始看着有福说道：“有福你以后不要那么任性了，刚刚那两个人，多危险啊。”
    “要不是他们有事……”
    有福心里头本来就又害怕、又担心、又懊恼、又着急，这会儿再听到徐闲的话，就忍不住着恼，不耐烦的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有事？”
    徐闲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那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却憨憨的道：“在这条官道上走的，应该都是有事的吧。像我，就是带着娃去瞧病的。”
    说着，朝着有福和徐闲讨好的笑笑，又问：“对了小兄弟，你们这是准备去锦州城干嘛呀？”
    徐闲忍不住好奇，那老实巴交的汉子开口问道：“大叔，您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锦州城的？”
    听到徐闲一开口就把底漏了，有福恨不得狠狠的揣他几脚。
    那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又呵呵憨笑几声，然后说道：“我胡乱猜的，在这条道上往这方向走的，大多都是去锦州城的，所以我就猜你们也是去锦州城的，没想到倒是猜中了。”
    徐闲眼睛一亮，看着那汉子问道：“这么说，大叔您也是准备去锦州城的咯？”
    汉子点点头，怜爱的看看旁边那带头花的小姑娘，然后又看着徐闲点头说道：“是啊，上锦州城去碰碰运气，大城市的大夫，总比我们乡下小地方的强。”
    “真是太好了！”徐闲闻言高兴的开口：“大叔要不然我们……”
    “哎哟……”有福听着他的话觉得不对，生怕他说出什么一起走之类的话来，连忙捂着肚子大声喊起痛来。
    一听有福喊痛，徐闲就把自己准备说的话抛到了脑后，只盯着有福满心担忧的问：“有福，有福你怎么了？”
    有福弯着腰，捂着肚子，故意做出一副疼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哥，哥哥……我，突然，肚子，肚子……”
    徐闲连忙问道：“你是肚子疼吗？”
    一开始有福装肚子疼不过是为了打断徐闲的话，结果等她真装上了，她又有了其他的想法。当下做出一副肚子疼得有气无力的样子，‘虚弱’的说道：“哥哥，扶我，扶我去……”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吃力朝着茶棚后面指。
    徐闲‘恍然’扶着有福的手臂问她：“有福，你是想如厕么？”
    有福‘艰难’的点点头。
    徐闲连忙问茶棚的阿婆：“阿婆，请问一下，您这后面有能如厕的地方吗？”
    茶棚的阿婆点点头，往后面一指。
    徐闲连忙向茶棚的阿婆道了谢，又朝着那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说道：“大叔，你稍坐一下，我带着我，我阿弟去一趟……”
    说着，又半是恳求半是强调的道：“您稍坐啊，稍坐。”
    说完，才扶着有福，往茶棚后面的茅厕去了。
    “哎哟，哎哟，哎哟哎哟……”有福一路走，一路喊疼，一直到了茅厕外头，都还大声的喊着疼。
    不过，到了茅厕外头，茶棚里头的人看不见的位置之后，有福喊疼归喊疼，却没有再表现出疼痛的样子来。
    徐闲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有福连忙示意他噤声，然后拿小石子在地上写字。
    ‘有坏人’写完这三个字，有福拿脚蹭掉痕迹，然后才继续写：那个大叔，他们，不是好人。
    我感觉到恶意。
    对于有福能感觉到别人对自己是善意还是恶意的这件事情，徐闲还是深有体会的，所以他虽然觉得有点莫名，却还是选择了相信有福。
    他也不是笨的，当下就一边大声的喊：“阿弟，你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一边在地上飞快的写：那怎么办？
    有福只写了一个字：跑！
    徐闲点头，飞快的用脚蹭把地上的字蹭掉。
    有福喊：“哥，我解完就好多了，但是，我没有擦的东西，你能不能帮我去摘几片大点的树叶？
    徐闲大声应道：“好，你等着，我给你摘树叶去。
    说着，准备往锦州府的方向跑。
    有福连忙将他拉住，摇了摇头，往他们来的那个方向指。
    徐闲微微一愣，就明白过来，旋即和有福一起，偷偷向着他们来的那个方向摸去。
    摸了大概一里左右的样子，有福就说不走了，寻了个隐蔽的可以藏身的地方，同徐闲一起，躲了起来。
    等躲好了之后，徐闲才有功夫问有福：“有福，刚刚那个大叔真是坏人吗？我怎么看着不像？”
    “人不可貌相，有那个坏人会把坏字刻在自己脸上？”有福一边小心的看着茶棚方向，一边说道。
    “也是。”徐闲点点头，又问有福：“你真的能感觉到他们是坏人？”
    “八九不离十吧？”有福说道顿了顿，又道：“反正那个人一朝着我笑或者一看着我，我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整个人都毛骨悚然的。”
    “这样啊……”有福这样一说，徐闲就信了她的话，旋即紧张起来，说道：“那咱们怎么办？要不，咱们回去吧？”
    有福张嘴，简洁的说道：“等。”
    “等？等什么啊？”徐闲又问。
    有福说道：“等他们在茶棚里头等得不耐烦了，往锦州府的方向去追我们。”
    徐闲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噢，然后我们就在他们后面走，是吗？”
    “嗯。”有福也点头。
    “那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这太阳眼看就要下坡了，咱们再不赶路的话，恐怕就只能在野外过夜了。”徐闲忍不住又问。
    有福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颇有些胸有成竹的说道：“等再晚一点，咱们就回去求一求茶棚的那位阿婆。她能在这里卖茶，想来一定是住在这附近村子的人。”
    “到时候咱们求求她，就算不能在她家里头借宿，也可以去他们村子里头住一晚上。找个柴垛子钻进去，也比咱们在野外住着好。”
    “而且，也能和那两个坏人离得更远一些。”

 236.第236章 那是我叔和我堂妹

    “也只能这样了。”徐闲点点头，盘腿席地坐下，安静了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忍不住又开始念叨：“我就说我们不该出来的，我们还小呢，没有大人带着就出远门，多危险啊。”
    “有福你以后一定不要再这样了。”
    一连说了好几遍，有福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没好气的说道：“我说了让你不要跟着我的，你自己硬要跟来，怪我吗？”
    徐闲被噎了一下，讪讪的说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应该多想想，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要少做为好。”
    “而且，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有福越发不耐：“我是刻意要把自己陷入到这种危险之中的吗？”
    徐闲把头低了下去，小声道：“本来就是……你自己要来的啊……劝都劝不住。”
    有福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真真恨死了自己行事不密，让徐闲给发现了还跟了出来。
    有福真生气了，扭头不肯理徐闲，两人就那样闷闷的坐了好一阵子，徐闲终于忍不住了，又想要开口念叨念叨。
    有福看到远远的有人过来了，连忙压低声音道：“不许说话！”
    徐闲也从有福的神情中发现了不对，连忙把嘴闭得紧紧的，不敢再碎碎念。
    还好。
    过来的并不是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而是一个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人。
    “你在这儿别动。”有福低声叮嘱徐闲，自己起身猫着腰往前走去。
    徐闲本来想抓住有福的，不过还没等他伸手，有福就已经从他们藏身的地方出去了，徐闲怕暴露自己，只得将手缩了回去。
    有福借着官道一侧斜坡上的树木和杂草的遮掩往前头绕了一截路，然后才重新回到官道的路面上，迎着那微微发福的中年人走去。
    等和那微微发福的中年人的距离近了，有福笑着招呼：“这位大叔，打扰您一下。”
    那中年人停下脚步，问道：“这位小兄弟，你叫我啊？”
    有福连忙点头，微微躬身说道：“是啊大叔，想打扰您一下，问个事情。”
    中年人问：“什么事啊？”
    有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这样的大叔，我想请问您一下，往锦州那个方向最近的一个小镇，离我们现在这里，还有多远啊？”
    中年人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说道：“往锦州那个方向，最近的一个小镇啊？还得有一二十里路吧。”
    “啊……这么远啊……”有福说着，故意咽了咽口水，做出一副口渴的样子。
    中年人心中了然，笑道：“小兄弟不要担心，前头约莫一里的位置，就有一个茶棚，你可以在哪儿歇歇脚，喝口水再走。不过啊，接下来的路程你可得走快一些了，虽说现在是夏天，日头长，可毕竟还有十多里路呢，你至少得赶在天黑尽之前，赶到前头的小镇吧？要不然，你可就得在官道上过夜了，你一个小孩子，多危险啊。”
    有福连忙又是点头，又是弯腰的道谢：“是，是，谢谢大叔，谢谢您。”
    中年人砸吧了一下嘴，皱起了眉头说道：“不对啊，小兄弟，你这么丁点大个小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官道上跑啊？听你这口气，像是要去锦州府？你这是一个人出远门？”
    “哦，不是，不是。”有福笑着摇头，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子，说道：“我是跟着我叔出的门，只是今天肚子有点不舒服，总是去……就落到后头了，不过我叔说了，会找个能歇脚的地方，带着我家堂妹在哪儿等我。”
    “噢，对了大叔，您说前头有个茶棚，那您有在茶棚里头看到我叔和我堂妹吗？”说着，有福垫着脚，伸着手，比划了一下之前在茶棚遇到的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的大概高度，又说：“就一个大概这么高，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岁数比您略小一些，带着个绑了头花的小姑娘的人？”
    中年人连连摇头，说道：“茶棚里头没有人，反正，我在哪儿喝茶歇脚的时候，是没有看到有人的。”说着，又摸着下巴略微沉思了一下，说道：“不过，你说的那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带着个小姑娘的汉子，我倒是见着了，但是他没你比的那么高啊。”
    有福连忙说道：“那应该就是我叔了。”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赔个笑，又道：“我比得不太准。”
    “对了大叔，您是在什么地方见着他的啊？”
    中年人微微皱眉，说：“那可有些远了，得是在离这儿有三里左右的位置见着他们的吧？我还在前头那茶棚里头歇了会儿脚，这会儿怎么着，他们也该走出个五六里路了。你可能追不上了。”
    说着，还撇撇嘴，说道：“那真是你叔啊？怎么也不等等你，还走这么快……也不怕你丢了。”
    有福连忙摇头，说道：“没事儿没事儿，他也是担心我妹妹……而且，就这么一条路，我也丢不了，您不是说前头一二十里的地方有个镇子吗？他一准会在前头的镇子上等我的。”
    说着，又向中年人道谢并告别：“大叔，真是太谢谢您了。那……我就不耽误您赶路了，我也，追我叔和我妹去？”
    中年人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你赶紧的去吧，要不回头就晚了。我也该赶路了，得在天黑之前，赶到前头可以歇脚的地方去呢。”
    有福赶紧的点头鞠躬，嘴里说道：“欸，那大叔，您慢走，谢谢您了。”
    有福一边往前头茶馆的方向走，一边回头，直到那中年人走得没影了，才招呼徐闲出来。
    徐闲从他们先前藏身的地方出来，跳到官道上，小跑着到有福面前，说道：“有福，你怎么话说一半就跑了，你知道我刚刚多担心你吗？万一那个人也是个坏人，咱们怎么办？”
    有福心中无奈，说道：“哪有那么多的坏人啊，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大致还是能感觉得到的，我又不像你……以貌取人，还把坏人当成好人，好人，当成坏人。”
    徐闲微微有些尴尬，挠挠头，说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嘛。我又分不出来。”

 237.第237章 有福无颜再麻烦您

    有福和徐闲在茶棚后面观察了好一阵子，发现茶棚里除了那个老婆婆之外，确实是没有其他人了，才重新走进茶棚。
    刚刚一进茶棚，那个老婆婆就又提着茶壶，端着粗碗过来了。
    “两位小客，喝茶吗？”
    老婆婆同先前一样，慢悠悠的问道。
    问完，才认出来有福和徐闲是刚刚在自己茶棚里头喝过茶的，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又问：“两位小客，你们怎么回来了？”
    有福和徐闲相视一眼。
    片刻之后，有福开口说道：“老婆婆，是这样的，天晚了，以我们的脚程，肯定是赶不到前面的镇子上了的。我们不敢在荒郊野外过夜……”
    “您看，能不能让我们跟着您一起，到你们村子里去，找户人家借宿一晚？”
    “若是你方便的话，能让我们在您家借宿一晚，那就再好不过了。”说着，脸上露出些恳求来。
    老婆婆却没看有福，只是慢慢的低了头，好一会儿才抬起来，把粗碗放下，朝着有福伸出两根手指来。
    有福不解，疑惑的问：“老婆婆？”
    老婆婆开口说道：“两文钱，你们要住我家的话，一个人给我两文钱。”顿了顿，又道：“若要吃饭的话另算。水就不要钱了，不过，只得白水，没有茶。”
    徐闲心中略微有些不满，觉得这老婆婆有点不近人情，只是借宿一晚而已，居然还要收钱。刚要开口说老婆婆的不是，就被有福一拽，将他的话给拽了回去。
    等他再要开口，有福已经在同老婆婆道谢了。
    “真是太好了，老婆婆谢谢您，我们就住您家里，一人两文钱，我们付钱，谢谢您。”
    老婆婆点点头，看一眼徐闲，然后拿着茶壶和粗碗往烧水的炉子旁边走。一边走，一边说：“萍水相逢，无亲无故，我帮你是情分，不帮，那才是本分。”
    “小伙子，学着点。”
    “是，是。”有福连忙点头，同时狠拽一把又准备张口的徐闲，示意他闭嘴，然后继续对老婆婆感激的说道：“您已经很帮忙了，两文钱一晚上，赶哪儿也没有这么便宜的住宿钱。”
    老婆婆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说道：“知道就好。”
    说完，就坐在炉子边的小凳子上打起瞌睡来。
    有福把徐闲拉到离老婆婆最远的地方坐下，自己在徐闲的斜对面坐了。她坐的这个位置正好能一眼看清楚锦州府来的那个方向，并且还不容易被发现。
    对于先前那两个人，她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很担心他们在前头追不到人，又倒回来。
    刚刚一坐下，徐闲就有些闷闷的开口：“有福，你怎么总不让我说话？一直拽我，还使那么大的力气，手臂都给我拽疼了……”
    有福瞥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让你说话？让你得罪人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徐闲略有些不满的偷看了茶棚的老婆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本来嘛，我们两个小孩子出门在外多不容易，旁的人谁看了都会帮一把，偏偏她……她还好意思收钱。”说着，又略微加重的一些语气，强调道：“刚刚我们喝茶还给了她两文钱呢。”
    有福的脸瞬间就黑了。
    冷冰冰的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谁都欠你的吗？”
    徐闲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福却又道：“那位老婆婆说得本来就没错，非亲非故的，她帮咱们是情分，不帮才是本分。更何况，她愿意让我们借宿，本来就已经是帮了我们了。”
    “刚刚我们是给了她两文钱，但是我们也痛痛快快的，一人喝了一碗茶进去，解了渴。婆婆本就是在这儿卖茶的，我们给钱喝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两文钱又不多，她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来守着个茶摊，想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徐闲虽然不敢和有福呛声，但是被有福这么一通‘数落’，到底觉得不忿，压低声音嘀咕：“能有什么原因，我看她就是贪钱。”
    有福气得发抖，只觉得胸口里蓦的生出来一股气，在里面横冲直撞的，当下忍无可忍，猛的站起来，盯着徐闲说道：“我也喜欢钱，你是不是就觉得我也是贪财的呢？”
    说着，走到老婆婆身边，深深的鞠了躬，满脸羞愧的道：“老婆婆，对不起，我实在无颜再麻烦您了。”说完，抬腿就往茶棚外面走去。
    “有福你疯了！”徐闲见状，连忙跑上去把她拉住：“你不是说，那两个人是坏人吗？你就这么走了，要是碰到那两个坏人怎么办？”
    有福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徐闲又道：“你是不是打算找地方，就这么躲一晚上？你怎么不想想，这荒郊野外的，晚上蚊子虫子啥都多，而且还不安全。”
    有福咬着唇，用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看着徐闲，硬邦邦的开口道：“你那样说人家老婆婆，我都替你觉得羞愧，还有脸上人家家里去吗？”
    就在有福和徐闲争执的时候，那茶棚的老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走到了两人身后，听到有福的话，还开口道：“闺女啊，你怎么就没脸了？又不是你说的我的不是，你羞愧什么？”
    “没脸的应该是他才对。”
    有福和徐闲一时间都瞪大了眼睛。
    “您，您怎么知道，我，我是……”有福结结巴巴的看着老婆婆问。
    老婆婆说道：“我又不是老眼昏花，咋就看不出来了？不只是我，先前你们第一次进我这茶棚的时候，在茶棚里坐着的那几位茶客，应该也看出来了。”
    ……
    有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
    老婆婆却没有管有福是怎么想的，转身颤巍巍的往茶棚走，一边走，一边说：“好了好了，天都这么晚了，我瞅着也不会再有什么客人来喝茶了，小闺女，你来帮我收拾收拾吧。”
    “哎，好。”有福闻言，连忙点头，跟着老婆婆就进了茶棚。
    老婆婆从撑着棚子中间那根撑着棚顶的木柱子上取下几个有盖子的竹筒，小心翼翼的将剩下的茶水全都倒了进去，一边倒，一边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我老婆子啊，在这里守了好几十年的茶棚了。”
    “修茶棚的位置，还是我那过世的老头子亲自选的，虽说这棚子重新搭了好多次，可地方却从来没有挪过。”

 238.第238章 算钱的，不让你们白吃

    “前头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棚子，那地方是背风的。冷天就去哪儿，卖姜茶。”
    “为赚钱，也为方便这官道上往来过路的客人。”
    “收摊的时候把剩下的茶倒在竹筒里头，放桌子上。等收了摊，往来的客人若是有人渴了，就可以自己倒来喝，给不给钱都成。总在这条路上走的老客们都知道。”
    老婆婆一边说，一边收拾，说是让有福帮忙，其实有福也只是帮着她把洗干净的粗碗放到炉子旁边的柜子里，又把茶壶放在柜子里，把炉子里的火星灭了，旁的，也没帮上什么忙。
    收拾好东西之后，老婆婆挑了两只空木桶，又把挂在柱子上的斗笠取了，这才说道：“走吧闺女，上婆婆家去住一宿，明儿个天亮了再赶路。”
    “哎，谢谢婆婆。只是……”有福为难的看一眼在一旁尴尬的站着的徐闲。
    虽然她觉得先前徐闲说的话过分了，可他毕竟是和她一道出来的，她没办法不管他。
    老婆婆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徐闲一个，只是淡淡的说道：“他要跟着，就让他跟着吧，反正两文钱一晚上，给钱就成了。”
    ”欸！谢谢老婆婆。”有福连忙点头。
    徐闲也道谢：“谢谢老婆婆。”
    老婆婆不接徐闲的话茬，只是挑了木桶，招呼了有福一声，往茶棚后头走去。
    往老婆婆住的那个村子走的路，就在茶棚背后。是一条比较隐蔽的小路。三人走了约莫两刻钟，才看到人家和炊烟。正是老婆婆居住的村子。
    老婆婆住得僻静，带着有福和徐闲走了一路，一个人都没有碰到，就直接到了老婆婆的家。
    这是一处显得很是破旧的小院子，孤零零的在村子的一角修着。最近的一户人家隔着她家，也至少有好几十丈远。低矮的黄泥院墙有多处垮塌，透过院墙还可以看到院子里有几间土墙、茅草顶的屋子。
    一打开院子，有一条大黄狗摇头摆尾的迎了出来。‘看到’两个陌生人的时候，还将鼻子伸到有福和徐闲的身边嗅了嗅。倒是把徐闲给吓了一跳。
    好在，那黄狗并不咬人，嗅完两人就又回到了老婆婆的身边。
    老婆婆把木桶放在院子里，摸摸黄狗的头，对有福说道：“老婆子我一个人住，养条狗能帮着听个动静。”
    有福连忙点点头。
    黄狗又冲着老婆婆一阵摇头摆尾，还轻轻的含着老婆婆的衣角，作势撕咬。
    老婆婆宽和的笑，说道：“好啦大黄，别闹了。没看到家里有客人吗？自己玩去啊，乖。”
    那大黄狗仿佛能听得懂老婆婆的话一般，呜呜两声，自己去院子门口趴着了。
    老婆婆洗了手，又招呼有福去把手洗一洗，然后问她：“小闺女，你晚上想吃啥？婆婆家穷，除了杂面和糙米，可没别的东西啊。后头院子里的丝瓜苦瓜豆角倭瓜什么的，倒是结得好，你要吃啥菜可以自己去看看。”
    有福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婆婆……不用了。”
    老婆婆呵呵的笑，说道：“算钱的，不让你们白吃，也不多收你们钱。你们吃多少，就补多少钱给婆婆就成。”
    有福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好，婆婆您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我给您打个下手。”
    老婆婆想想，说道：“那好，咱们晚上吃面吧，晚上吃面不像吃稀饭那么容易起夜。婆婆年纪大了，晚上要是吃稀饭的话，这一晚上恐怕都没办法好好睡觉了。”
    “嗯好。”有福点点头说道。
    看有福点头，老婆婆又笑，说道：“那走吧闺女，去后院看看，想吃啥菜，就摘啥菜，菜是自家种的，不收你钱。”说着，瞄一眼徐闲，又道：“不给他吃。”
    “噗……”有福终于笑了出来，点点头说道：“嗯，不给他吃。”
    听到有福和老婆婆的话，徐闲忍不住抬头，巴巴的看向有福。
    有福还生他气，只当没看见他一般，跟着老婆婆就去后院摘菜去了。
    徐闲抬腿跟了两步，见两人都不理他也不好意思再跟，耷拉着脑袋回了前头，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头蹲了。
    有福同老婆婆摘了两个嫩嫩的倭瓜回来，又跟着老婆婆去了厨房，帮着她烧火。
    不多时，她们就把面煮好了。
    老婆婆终于招呼了徐闲一下，让他去吃面。摆在徐闲面前的面，果真只有面和面汤，一块倭瓜都没有。
    老婆婆又从里屋抱了个已经见底的油罐出来，拿筷子小心翼翼的在油罐底下刮了刮，挑了点油放到有福碗里，说道：“婆婆家这杂面太粗了，不好吃，放点油会稍微好点。”
    说完把油罐盖了，在徐闲眼巴巴的目光中，把油罐抱了回去。
    是的，她只往有福的碗里放了一点油，连她自己的碗里都没有。
    因为还没有开始吃，有福把自己碗里的油小心的挑到了老婆婆的碗里，又拿筷子给她拌了拌。
    等老婆婆放了油罐回来，看到自己碗里的油星，自然知道了刚刚有福做了什么事情，当下说道：“这孩子，婆婆吃这杂面吃惯了的，有没有油都行，你咋还把油挑到婆婆碗里来了？”
    有福冲着老婆婆笑笑，说道：“婆婆，我碗里也化了油的，我们一人吃点。”说着，又看向徐闲：“就他没有。”
    “嗯。”老婆婆点点头，说道：“不给他吃。”
    徐闲只觉得委屈得不行，又什么都不敢说，怕惹恼了老婆婆，被赶出去，只得低头去吃面。
    这面，比昨天晚上在小镇上吃的难吃多了。
    一吃就知道，里头真正的面粉很少，掺了不少的豆粉，连麸皮都没怎么筛，吃在嘴里粗粝不说，还又苦又涩的，像是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在里面一样。
    还不如吃有福从家里头带出来面饼呢。
    徐闲一边艰难的吞咽着碗里的粗面，一边愤愤的想着，好不容易吞下几根面，就赶紧的喝一口面汤。
    面汤倒是还不错，有淡淡的盐味，还有倭瓜的清香味。
    只是……她们还真狠心，说不让自己吃倭瓜，自己碗里头就一点倭瓜都没有。
    有福也真是的，她就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自己人么？

 239.第239章 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吃过晚饭，有福主动把碗收去洗了。
    老婆婆则烧了一锅热水，拿了个木盆装了一盆水，端到后院，让有福去后院洗澡。
    徐闲也想洗澡。
    这大热的天，无论是谁，顶着日头在人来人往的道上走上个一天半天，身上都会灰扑扑的。没条件洗澡的话，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能洗澡的时候不洗一下，简直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总有一种身上有无数的小虫子在爬的感觉。
    徐闲现在就有。
    可是……看老婆婆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徐闲又不好意思提，只得巴巴的望着。
    等有福一洗完澡从后院回来，就跑到有福面前，小声求她：“有福，你帮我给婆婆说一声，让我也洗个澡吧……昨天我就没洗澡，今天又顶着太阳走了一天，我这身上厚厚的一层垢，人都要馊了。”
    “那你知道错了？”有福盯着徐闲问。
    徐闲连忙点头，敷衍的说道：“嗯嗯，我晓得错了。”
    有福并不想让徐闲就这样敷衍过去，又问：“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我……我……”徐闲吞吞吐吐的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有福心里头失望得很，扭头就要走。
    “有福！”徐闲连忙把有福拦住，一脸难为情的道：“我真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不该因为我们小，就觉得人人都应该帮我们……”说到这里，徐闲有不说话了。
    有福等了一会儿，看徐闲还是没有下文了，忍不住皱眉，看着他问道：“就这样？”
    看有福这样，徐闲不由得在心中埋怨她不知道亲疏有别，一点小事就要这样上纲上线的，还帮着外人一起‘欺负’他。
    嘴上却道：“是我不该不知感恩，婆婆明明已经帮了我们的忙了，我还因为她要收钱，而心生不满，甚至说她贪财……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
    说着，又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有福，说道：“有福，你就帮帮我吧。”
    “好歹……”
    “好歹……咱们也是一家人。”
    谁和你是一家人了？
    听到徐闲的话，有福忍不住再次皱眉，不过，到底还是怕真伤到徐闲的自尊，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年纪渐长之后，她对于她和徐闲之间关系，也越来越纠结。
    一方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观点，因着这两年来的耳读目染，在渐渐的侵入她的思想。另一方面，她脑子里又始终有‘娃娃亲以及所有的包办婚姻都是不道德的’这个不知道因何而生的念头在回旋徘徊。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和徐闲，现在都还没有到那个时候，还是彼此独立的两个人。就算徐闲这两年在顾家生活，可他不是自己的家人，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不争的事实。
    更何况。今天发生的这种种事情，又再一次的，让有福在心中升起了对徐闲的质疑。
    也就更不愿意从他嘴里听到‘咱们是一家人’这样的话了。
    不过有福虽然在家的时候，就习惯了对徐闲故意做一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行为，但是，她只是在下意识的表达自己的不满而已，纯粹就是小姑娘的傲娇，并没有什么坏心。
    而且，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她都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说过真正会伤到徐闲自尊的话，也没有做过会伤害到徐闲自尊的事情。
    就算是再生气，再口不择言，她也始终没有越过这个底线。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徐闲纵有千般不对，万般不是，他也始终是因为自己，才选择在外面奔波的，所以，有福到底还是心软了。
    看着徐闲，放缓了语气，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那你去给婆婆道个歉，婆婆会原谅你的。”
    “要……要道歉吗？”徐闲说着，脸上生出许多的难为情。
    有福看着徐闲，说道：“你不道歉，怎么能说明你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呢？”顿了顿，略带疑惑的又道：“或者说，你说知道自己错了，只是在敷衍我？”
    “没有，没有，我没有在敷衍你。”徐闲连忙摇头否认。
    看有福脸上依旧带着些不信任，便又说道：“我只是，只是不好意思而已……”
    听他这样说，有福看着徐闲认真的道：“道个歉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忘记咱们都学过的那句话了么？”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若你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你又怎么能让人相信，你会改错呢？”
    “若你不改错，那你就算是知道错了，也没什么意义啊。”
    “如果真是那样，知错对于你来说，也不过是一种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刻意施展的手段而已……”
    哪怕明知道有福是真心的在和自己说话，可她的语气和她说出来的话，都让徐闲怎么听怎么不自在，忍不住开口打断她的话：“有福你别说了……”
    顿了顿，又道：“不就是让我道歉吗，我去就是。”
    看徐闲愿意道歉，有福心里头松了一口气，笑着点点头，说道：“那好，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虽然有点丢脸，但是，如果有福不在，他道了歉那老婆婆不肯原谅的话，他连个帮他求情的人都没有。有福在的话，好歹能帮他求个情。
    这样想着，徐闲点点头，说道：“你陪我一起去吧。若是老婆婆不肯原谅我，你别忘了帮我求求情。”
    “嗯，我会的。”有福点点头，说着又叮嘱道：“但是，你道歉得诚恳一些，要不然还不如不去呢，知道吗？”
    “好，我知道的。”徐闲也点头。
    两个人一块儿去找老婆婆。
    老婆婆正在拿干净的热抹布擦席子，见着有福和徐闲进来，也没管徐闲，只是看着有福道：“闺女这就困了？你再等一等，等婆婆把床上的席子擦干净了，晾干了再睡。”
    “那样睡着才舒服。”
    有福看着老婆婆摇摇头，说道：“不是的婆婆，是……是我哥找你。”
    说着，推了徐闲上前，自己则后退了半步。
    老婆婆见状，审视般上下打量了一番徐闲，微微皱了眉，半晌之后才说道：“你找我？什么事？”
    徐闲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嘴里小声道：“婆婆，对不起。”

 240.第240章 你同一起大黄睡去

    “你说什么？”老婆婆慢悠悠的把手中的抹布放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开口道。
    “老婆婆，对不起。”徐闲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
    老婆婆又摸了摸耳朵，长长的叹一口气，摇头说道：“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这耳朵啊，啥都听不清楚了……”
    说着，拿了抹布作势继续擦席子。
    徐闲见状，大声喊道：“老婆婆，对不起！”
    老婆婆一个激灵，没拿抹布的左手迅速的捂了左边的耳朵，说道：“吓我一跳，小伙子，你这是要把我老婆子的耳朵震聋吗？”
    徐闲如果这都还不知道老婆婆是在故意为难自己，他也就太蠢了。
    当下也不管老婆婆说什么，只自顾自大声说道：“对不起，老婆婆，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不知足，明明您已经帮了我们了，我还嫌您不是无偿的，对不起，请您原谅我。”
    说完，还朝着老婆婆鞠了一躬。
    “这不就对了吗。”老婆婆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又道：“行了，我知道你知道错了，不会让你睡厨房或者院子了，你出去吧。”
    徐闲目瞪口呆。
    他才知道，原来或者这个老婆婆居然有这样的打算，心中不由得无比庆幸。幸好自己听有福的话，来道歉了，要不然……
    有福忍不住低头偷笑，笑完抬头说道：“婆婆，我哥说，他也想洗个澡。”
    老婆婆看一眼徐闲，说道：“他一个半大小子，洗澡还要我给他洗啊？自己洗去啊。”
    徐闲还沉浸在刚刚老婆婆说的话里头，有些回不过神来，傻愣愣的开口道：“可是……没水我怎么洗？”
    “笨死了……”有福无语的拽一拽徐闲的衣服，说道：“灶门前有柴，水缸里有水，你还不会自己烧水啊？”
    徐闲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往外跑，跑到门口，又扭头道谢：“谢谢老婆婆，谢谢您。”
    说完，才出得门去。
    “这倒是学乖了。”老婆婆好笑的摇摇头，俯身去搓抹布。
    有福上前接了抹布，蹲下去搓干净，说道：“婆婆，我来擦吧。”
    老婆婆从有福手上夺了抹布过来，嗔道：“你不去把你换下来的衣服搓一搓，在我这里做什么？你还等着我给你洗衣服啊？”
    有福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对哦，我一时间倒是忘记了，那婆婆，我去把衣服洗了。”
    “去吧，婆婆家里头可没有皂角，那小子不是烧水去了吗？你舀一瓢热水来洗，能洗得干净些，要不然，抓一把草木灰也行。”
    有福连忙点头，说道：“欸，我知道了，谢谢婆婆。”说着，就出去洗衣服去了。
    擦完席子，老婆婆又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张门板出来，用两条一样高的长板凳搁了，走到厨房门口给正在兑热水，准备去洗澡的徐闲说道：“门板我给你放在堂屋的板凳上了，你一会儿洗完澡，自己擦干净，或者你现在去擦也可以，抹布我放在门板上的。”
    说完，也不等徐闲开口，就转身要走。
    徐闲连忙说道：“哎，婆婆。您不是说，不让我睡厨房或者院子了吗？”
    婆婆再次转身，看着徐闲点点头，说道：“对啊，所以让你睡堂屋嘛。”
    徐闲强忍住皱眉的冲动，小声说道：“可是……没有床怎么睡啊？”
    老婆婆微微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不是说了，给你搁了门板吗？我老婆子家穷，只得一张床，能有门板给你睡就不错了。难不成你还想我一个老婆子，去睡那硬门板？就算我愿意，男女有别，难道你还能和一个小姑娘睡一床不成？”
    “我……我……”徐闲当然不好意思让一个老婆婆去睡门板，只是……
    徐闲探头朝外面看了看，没看到有福的身影，便又说道：“老婆婆，我当然不能让您去睡门板。只是，有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们打小就订过娃娃亲的……”
    “那又怎样？”老婆婆毫不客气的打断徐闲的话：“只是定亲而已，又不是成亲。再说了就算是成了亲，你们既然是在我老婆子家里，就得守我老婆子的规矩。你要实在不想睡门板，那你自己想法子去，若是想不到法子，那就去同大黄睡。”
    徐闲一张脸涨得绯红，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来：“谁说我不睡门板了？睡就睡，不就是门板嘛，硬一点而已，怕什么。”
    “呵呵……”老婆婆冷笑着走了。
    走到堂屋门口的时候，进去把刚刚特意从房间里头拿出去放在门板旁边的驱蚊草，重新拿回了屋子。
    正好，她还担心屋子里那蚊帐用的年生久了，上头有破洞，万一半夜蚊子跑进蚊帐里头，咬了那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呢。
    ……
    ……
    许是白天累了，加上一直紧绷着的精神在老婆婆带他们回来之后，得到了释放，有福这一夜，睡得别提有多香了。只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但是徐闲，却真真是睡得一点都不好。
    蚊子一晚上都围着他嗡嗡嗡的，浑身上下被叮了不知道多少个包，上半夜完全没办法入睡，下半夜困得实在不行了，好不容易睡着，结果在梦里还梦见硕大的蚊子在追着他叮咬。
    一大早起来，有福洗了脸就精神抖擞的。
    徐闲却是困得瞌睡连连，打个哈欠眼睛里头都能流出几滴眼泪来。
    看到徐闲这个样子，有福忍不住问他：“你怎么困成这样？昨晚睡得不好吗？”
    被蚊子咬得到处是包，浑身难受得不行，加上又没睡好，徐闲的脾气实在是好不起来，没好气的还说道：“一晚上净喂蚊子了，哪里能睡得好？”
    一边说，一边还用力的抓了几下手臂。
    有福这才注意到徐闲露在外头的脸上、手上、脖子上，到处都是红红的小包，一看就知道是被蚊子咬了的。想到今早起来的时候，挂在外面帐勾上的驱蚊草，哪里不知道这是徐闲又惹着老婆婆生气了呢。
    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才好。
    怎么都同情不起来。
    一个字，该！
    两个字，活该！
    只是……
    “困成这样子，你今天还能赶路吗？”

 241.第241章 拍花子的拐子

    能走自然是能走的，只是。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徐闲就不行了。
    走路都走的磕磕碰碰的，要不是有福一直拽着他，只怕他都摔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到最后，干脆就是有福拉着他，他闭着眼睛，一边木偶一样随着有福的动作往前挪动双腿，一边打瞌睡。
    看他这样子，有福实在是有些不忍心，最终还是找了一处树荫，让他坐到树下，靠着树干睡上一觉，有福则拿了几片宽大的树叶帮他扇风，以及赶蚊子。
    徐闲这一睡，就睡到了正午时分。
    有福被树下的凉风吹着，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然后有福也眯了大概一刻钟左右，两人这才分吃了一块饼，又喝了些水，然后才继续赶路。
    正午时分的太阳比上午烈了不知道多少，两人一人举了一大枝长满了绿叶的树枝挡阳光。然而，他们依旧走得汗流浃背，连头发丝都被打湿了。
    又走了大概四五里路的样子，终于遇到一片林子。官道是从这树林子里头穿过去的，会有一段不会晒到太阳的路，而且，从这头看过去，好想还挺长的。
    两个人都很开心，抗了树枝就撒丫子往树林里头跑，只想着能快一点躲阴凉。
    刚刚跑到树林边缘，有福就觉得心忽然砰砰砰的跳了起来，那架势，几乎要从心口蹦出来了一样。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等等！”有福猛的停下脚步，同时叫住徐闲。
    “怎么了？”徐闲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有福。
    有福警觉的看一眼树林，压低声音道：“有点不对劲，咱们往回走吧，等有其他赶路的人一道作伴的时候，咱们再走。”
    徐闲有些半信半疑的。
    “快走。”有福不管徐闲信不信，拉了他一把之后，转身就走。
    “呵呵……小姑娘还挺警醒的嘛。”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从树林里头响起。
    有福脑子嗡的一声响，朝着徐闲大喊一声：“快跑！”
    然后，就拔腿往回跑。
    “想跑？”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个汉子和一个小姑娘从树林里面跑了出来，朝着有福和徐闲追去。
    正是有福他们昨天在茶馆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和戴头花的小姑娘。
    有福和徐闲完全不敢回头，拼了命一般的拿了吃奶的劲头出来，竭尽全力往前跑。他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敢回头，也不敢说话，只咬紧牙关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跑。
    一边跑，一边祈祷，能忽然出来两个过路的人，可以让他们求救。或者哪怕是，让后面追赶他们的人，多少有一些顾忌，让他们能跑得更远一些都好。
    他们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然而……
    两个孩子如何能和一个成年的男子相比呢？
    有福他们自己觉得他们已经跑得够快了，可实际上对于那个汉子来说，追上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现在之所以还没有追上他们，将他们抓住，不过是带着猫戏老鼠一般的心思罢了。
    更让人绝望的是，那个戴头花的小姑娘，居然一直在后面追着，看速度，不比那汉子慢多少。
    而且，是一副尚有余力的样子。
    其实，她本来就还有余力。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姑娘。她只是天生矮小而已。
    确切说，她其实就是个侏儒。而且，同其他的侏儒相比，她还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娃娃脸。
    也因此，她的声音才那么难听，完全不像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因为她本来就不是。
    有福不敢回头，也就不知道其实那个汉子带着的‘小女孩’，也跟着的，她以为只有那汉子在追，眼看跑不掉，干脆喊：“往两边分开跑！”
    希望好歹可以跑掉一个人。
    然而，这愿望并没有实现。
    有福被那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抓住，像拎小鸡一样拎进树林深处的是，她才发现，徐闲被绑着手脚，丢在了地上。身上有些脏，脸上还有点红，嘴也被堵着……
    徐闲居然比她还先被抓住？
    有福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那‘戴头花的小女孩’。
    “小姑娘，你看我干啥呢？”
    那戴头花的小姑娘声音听上去，居然有些妩媚，像是个经了人事的妇人。
    听到那人的声音，有福这才反应过来：“你，你不是小孩子……”
    戴头花的侏儒女人捂了嘴笑：“呵呵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这种时候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也不是哭，倒是比她抓住的这个男娃子强多了。
    有福低头看看那戴头花的侏儒女人，又抬头看看那个到现在也依旧是一脸的‘老实巴交’的汉子，开口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无冤无仇的，我们又没惹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们？”
    侏儒女人又笑，伸出手指在有福的脸上蹭了蹭，慢悠悠的说道：“小姑娘真可爱，我都有点舍不得把你卖去那给得起好价钱的地方了。”
    被那侏儒女人的手指在脸上一蹭，有福只觉得脸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们，你们是拍花子的拐子？”
    “呵呵呵……原来你这小姑娘知道什么是拍花子啊？”侏儒女人又一次笑出声音来，说道：“没错，我们就是拐子。图钱，不害命。小姑娘你一定要乖乖的听话，不要哭，不要闹，也不要想着逃跑。”
    “只要你乖乖的，姐姐一心软，就不卖你去那些给得起好价钱的地方了，免得你这一辈子，就那么被糟蹋了。姐姐就喜欢你这样不哭不闹，胆大心细的小姑娘，不想你被那些肮脏的人糟蹋。”
    “所以呢，你一定要乖乖的听话，知道吗？”
    侏儒女人一边说，一边示意那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把有福放下来。
    有福站在地上，安静的由着那侏儒女人绑住自己的手脚，只是目光随着那侏儒女人转动，看着她问：“我如果听话，你会把我卖到什么地方去？”
    “你如果听话，姐姐我就把你卖到城里头那些大户人家家里去。”说着，侏儒女人站到有福的正面，看着她，‘真诚’的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又胆大心细，在那些大户人家家里头，早晚会出人头地的。到那时候，你的日子一定过得会比现在好一百倍，一千倍。”
    “你一定会感谢姐姐的。”

 242.第242章 就喜欢你这种上道的

    “那我……我哥哥呢？你们打算把他卖去什么地方？”有福看看正蜷缩成一团，在瑟瑟发抖的徐闲，又问。
    侏儒女人拿脚尖踢了踢徐闲，说道：“原来，这没用的小子是你哥哥啊。啧啧啧……真是看不出来。”说着，看向有福，嘴角微微牵动，说道：“你放心吧，姐姐我，不会让你这没用的哥哥拖你后腿的。”
    “我会另外给他找个好去处的。”
    这种柔弱无用，遇到事情只会哭哭啼啼，却又细皮嫩肉，长得不赖的小子，可正合某些喜爱娈【童】的达官贵人的胃口呢。再不济，送去那种地方做小【倌】，也是大把的老【鸨】子舍得出价钱。
    “呜呜……”侏儒女人的话里头，明显的不怀好意，别说有福，就是徐闲自己也听了出来，当下呜呜的发出声音，身子也一扭一扭的蠕动着，显然是想要挣扎。
    侏儒女人见状，蹲下去捏着徐闲的下巴，警告的说道：“小子，老实点，要不然，姐姐我可真不客气了。”说着，还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徐闲的脸，起身的时候，又在徐闲肚子上踹了一脚。
    踹得不重，但徐闲的眼神却一下子就惊恐起来。
    有福见状，连忙说道：“这位姐姐，您别打他，我哥哥他身体不好。”
    “呵呵呵呵……”侏儒女人又笑了出来，看着有福说道：“姐姐就喜欢你这种上道的，好吧，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上，只要他不折腾，姐姐我就不打他。”
    “谢谢姐姐。”有福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道谢。
    又恳求道：“可是姐姐，您真的不能把我和我哥哥卖到一处地方吗？我……不想和我哥哥分开。”
    听到有福说她不想和自己分开，徐闲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虽然说，自己是因为她的缘故才遇险，进而落到现在这步田地的，可……她能这样子对自己，也算是有所安慰了。
    而且，那看起来像个小孩一样的女人，不是说了要把有福卖去大户人家么。如果他也能一样的话，应该也不会过得太糟糕。
    侏儒女人可不管徐闲是怎么想的。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有福，说道：“姐姐刚刚说过，不会让你这没用的哥哥拖你后腿。姐姐我说道就会做到，又怎么会把你们卖去一处呢？”
    “不过啊，你放心，姐姐会给他找个好地方的。”
    那小子可值不少钱呢。
    有福连忙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朝着侏儒女人说道：“谢谢姐姐，谢谢姐姐，拜托您一定要替我哥哥找户好人家啊。”
    那侏儒女人拖长了声音，看着有福说道：“好，姐姐答应你就是。不过，你得让你哥哥老实点，安分点，别给我们惹麻烦，知道么？”说，斜斜的看了徐闲一眼。
    “好，知道了，谢谢姐姐。”有福说着，小心翼翼的往徐闲身边挪，看着他说道：“哥哥，你听到姐姐的话了么？姐姐说了，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你，你也要听姐姐的话，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趁着那侏儒女人和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不注意，给徐闲使眼色。
    徐闲虽然不知道有福想要做什么，但是他却相信有福至少不会害他，连忙‘呜呜’的点头。
    有福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扭头看着那侏儒女人，说道：“姐姐，我哥哥答应了。”
    “嗯，我看见了。”侏儒女人说着，下巴朝着那老实巴交的男人点点。
    男人如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朝着树林外头走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又过了一会儿，林子外头响起一声唿哨。
    侏儒女人伸手拎起徐闲，准备去拎有福的时候，有福眼巴巴的看着她，说道：“姐姐，我自己走可以吗？”
    侏儒女人想了想，先把徐闲往地上一扔，然后才给有福把脚上的绳子解开。手上的没给她解，不仅没给她解，还拿先前绑在脚上的绳子在手上又绑了一圈，然后另一头自己牵在手里，这才重新去拎徐闲。
    有福乖乖的走在前头，朝着那唿哨声响起的地方去。
    一走，就走到了外头路上。路边居然停了一辆马车。
    有福脸上的乖巧几乎绷不住，心里头直叫哭也。
    如果这两人带着他们走路，她在路上还能想法子求救，可如果是一直坐在马车里头的话……
    那就只能期望马车忽然坏掉了。
    有福默默的想着。在心里头把自己知道的神佛求了个遍。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福的祈求起了作用，反正，他们刚刚被弄到马车的车厢里头，马车跑了不过几步，就听到砰的一声，然后马车猛的一下停了下来，车厢里头的三个人，乒乒乓乓的，差点滚做一团。
    侏儒女人的头在车厢上狠狠的撞了几下，显然是被撞疼了，心情相当的不好，等稳住身子之后，不耐烦的朝着外面喊：“胡老三，怎么回事啊？你连个车都不会赶了？”
    那被侏儒女人称作胡老三的男人的声音在车厢外头响起：“三娘，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是车轱辘断了……我看看去。”
    说完，就没了声。
    片刻之后，胡老三的声音又在外头响了起来：“哎哟三娘，这……还真是车轱辘断了。昨儿个都好好的，今天这车轱辘，怎么忽然就断了呢？真是奇怪得很。”
    侏儒女人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朝着外面大声道：“车轱辘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又没有人去动它。一定是早就坏了，你自己偷懒没有发现。”
    一边说，一边把有福的脚给捆起来，嘴也给她堵上了，然后才打开车门下了马车去看。
    片刻之后，侏儒女人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胡老三！你还敢说你没偷懒？你瞧瞧这车轱辘，都被虫蛀成啥样子了，你这都没发现，你还说你没偷懒？”
    “胡老三，你当老娘是傻子啊？”
    “不是的……三娘，你相信我，我昨儿个真的是看过的，那车轱辘的的确确是好的，不可能这么快就被虫蛀穿了啊。”
    “你还狡辩？胡老三，老娘真是看错你了！”
    ……
    很快，车厢外头，两个拍花子的拐子就车轱辘的问题，大吵了起来。

 243.第243章 意想不到的结果

    车轱辘坏了，马车自然是没办法再走了，两个拐子也不可能就那么带着有福和徐闲上路。谁知道路上会出什么事情？
    就好像有福再怎么做出一副听话乖巧的模样，也不过是同那拐子虚与委蛇一样，拐子也并没有因此就相信了有福，在路上有机会的话也不会闹腾。
    而且，就算他们相信有福和徐闲在路上不会闹腾，他们也不能把马车就这么扔下，这可是钱！
    他们担惊受怕昧了良心拐孩子去卖，不就是为了钱么。怎么可能把马车这种大件的东西丢下。
    所以，自然是走不成了。
    胡老三负责留在原地，想办法修好或者重新弄一个车轱辘，那叫三娘的侏儒女人，则仍旧带着有福和徐闲进了林子的最里头。远离官道，就算他们忽然嚷个一声半声的，也不用害怕。
    就算刚好有人路过听见，这么远，自然小声，在没有继续听到声音的情况下，也只会当自己是听错了。
    到了林子最深处，有福和徐闲挨着坐了，那侏儒女人嫌弃一直盯着人麻烦，又因为今天晚上要在林子里过夜，得准备一些东西，便仍旧把有福和徐闲两人的双手双脚绑了，嘴里头塞上东西。然后就去捣鼓晚上过夜要用的东西了。
    不过，却一直没有让有福和徐闲两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有福趁着那侏儒女人不注意，塞给徐闲一块略有些尖利的小石头，这是她坐下的时候发现的。
    徐闲微微有些发愣，有福用眼神示意他用这个磨掉自己手上的绳子。
    两人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又是在树干上靠着的，倒是不怕被那侏儒女人发现。
    只是，两人都没做过这种事情，那略有些尖利的石子三次里头倒是有两次是划在他们自己的手腕上的。磨了好久，直把手腕都弄得血肉模糊了，才把手上的绳子磨断。
    不过，磨断了绳子之后，两人也仍旧把手背在背上，做出一副被绑着的样子。又小心翼翼的，努力将脚上的绳子弄得松了一些。
    天擦黑的时候，那女人点了一堆火起来，结果刚刚点燃，一阵晚风就吹了过来，好巧不巧的，居然卷了几颗灰，吹进了女人的眼睛里头。
    “哎呀！”侏儒女人眼睛一痛，下意识的伸手去揉，结果越揉，眼睛就疼得越是厉害，居然连睁都没办法睁开了。
    有福一看，连忙将双手拿到前面，飞快的解起自己脚上的绳子来，徐闲自然也是有样学样。
    因为他们刚才就把绳子弄得松了，现在解起来很快，三五几下就解开了，两人轻手轻脚的起身逃跑。
    没跑多远，有福就拉了徐闲在树丛里头躲了起来。
    那侏儒女人好不容易把眼睛里头的灰弄出来，结果发现两个人都跑了，顿时大怒，一边喊胡老三，一边认准一个方向追了去。
    刚好是有福他们跑的那个方向。
    不多时，胡老三的声音也传进了有福和徐闲的耳朵里头。
    等确定胡老三也去追他们二人了，有福就拉着徐闲，悄悄的往官道方向摸去。
    先前他们被抓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早就已经表明了，他们两个人跑不过胡老三和那个侏儒女人。而且，就算他们侥幸暂时逃脱了，可他们的目标是锦州府，那胡老三和侏儒女人如果不死心的话，他们仍然有被那两个人抓住的危险。
    到时候，那个侏儒女人就不会再有多好说话了。
    所以，有福的打算是，趁着那两个人在林子里找他们二人的时候，就赶紧的去外头把那马弄了，好骑着马跑。这样才不用担心被追上。
    说起来，也得感谢杨绍林和刘德，因为他们的缘故，有福没少骑马，一开始是被抱着骑在马背上，后来干脆还教了她骑马。虽然骑得不是太好，可好歹还是会的。
    要不然，有福也不敢打那两个人的马儿的主意。
    那马果然就拴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
    有福连忙招呼徐闲，朝着那马儿跑过去。
    到了近前，先小心翼翼的安抚了一下马儿，又扯了两把草喂到马儿的嘴边，等马儿不再打响鼻了，有福才一边继续安抚马儿，一边让徐闲赶紧爬到马背上去。
    徐闲没骑过马，连被人带着骑的机会都没有，半天都爬不上马背。都把马儿惹得来有些烦躁了，才在有福的帮助下，爬上马背。
    等徐闲爬上马背之后，有福才将马儿的缰绳解开，这马是拉车的马，没有马鞍马镫，有福翻了几下没有上得去。徐闲伸手要拉有福，一试之下，差点被有福重新拽下马背，吓得徐闲连忙松手。
    有福想了想，牵着马儿走到那车轱辘坏了的马车旁边，踩着车辕上了马背。
    坐上马背之后，有福俯身去摸马脖子，嘴里说道：“好马儿，全靠你了，拜托拜托，帮帮忙，带我们离开这里吧。不要让我们落到坏人手里，好不好？拜托你了。”
    说完，坐直身子，朝着徐闲招呼一声，调转马头，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那马儿就踢踢踏踏的跑了起来。
    因为心中欢喜，徐闲忍不住道：“太好了！有福，还是你厉害！”
    有福连忙道：“小点声。别让那两个人听见了。”
    徐闲顿时收声。
    为了让那两个人尽可能晚的发现他们骑着马跑了，有福并没有让马儿跑得多快，这样子，那踢踢踏踏的声音才会小一些。
    不过，还是比两个人自己走路要快，没多久，就能看到林子外面的亮光了。
    两人都是大喜。
    有福更是激动得轻轻一踢马腹，催动着马儿跑了起来。
    很快，就冲出了树林，朝着锦州府的方向跑去。
    眼看着，就要将树林抛在身后。
    谁知道，一个唿哨在后头远远的响起，那马儿居然不受控制的，自顾自转身，又踢踢踏踏的往回跑去，有福怎么勒缰绳，都没有作用。
    徐闲见状，惊慌失措的开口：“怎么办有福？快想想办法啊，要不，要不我们跳下去吧？”
    有福懊恼得很，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情，说道：“跳下去？你想摔断腿吗？如果摔断了腿能逃得了，那我们就可以跳，可是，现在是就算我们摔断了腿，也逃不掉了啊。”

 244.第244章 突如其来的变化

    适才侏儒女人和胡老三又吵了一架。原本是侏儒女人怪胡老三没用，如果不是他没有尽早发现马车车轱辘出了问题，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胡老三气不过，嘲便讽侏儒女人连两个绑住手脚的孩子都看不住。
    侏儒女人无法反驳，心中正在气闷，看到马儿带着有福和徐闲回来，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
    等马儿走近了，那侏儒女人直接将有福从马背上揪下来，嘴里头骂一声‘臭丫头’扬手就朝着有福的脸上打去。
    “啊！”
    凄厉呼痛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但并不是有福在喊。
    而是那侏儒女人。
    就在她挥掌打向有福的时候，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忽然击中了她的手腕，直接将她的手骨给击了个粉碎。巨大的疼痛让侏儒女人不由自足的喊了出来。
    胡老三微微一愣。
    有福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还是朝着徐闲大喊一声：“跑！”
    然后两人拔腿就向着锦州府的方向狂奔。
    不只是徐闲和有福在跑。
    有福那一声大喊之后，胡老三和侏儒女人，也跑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他们倒不是去追有福和徐闲了，而是朝着林子逃跑。
    啪啪又是两块鸡蛋大小的石头飞来，准确的击中胡老三和侏儒女人的脚腕，两人几乎同时呼痛倒地。
    随后，两个满脸横肉的粗狂大汉出现在胡老三和侏儒女人的面前。
    其中一个脸上还有一道极其狰狞的刀疤。
    正是之前在那路边茶棚喝茶的两个汉子。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胡老三一边手脚并用的后退，一边发问。
    并没有人回答他们。
    脸上没有刀疤的那个大汉沉默的将胡老三和侏儒女人捆起来，脸上有刀疤的大汉却朝着有福和徐闲奔跑的方向沉声道：“别跑了。”
    声音不大，却仿佛是在人的耳边说的一般。
    有福和徐闲迟疑着停下脚步，一边按着肚子喘气，一边往后面看去。
    见到身后的情形之后，两个人终于放下心来，
    心里头强撑着的那一股子气一下子就泻了，双腿一软，齐齐跌坐在地上。
    刀疤脸见状，朝着有福和徐闲走来，到了近前，看着两人硬邦邦的问：“还能走？”
    “谢谢恩公，我们能走。”有福一边说，一边强撑着双腿站起来。
    徐闲却怎么都爬不起来，还是有福拉了他一把，才站起来的。
    刀疤脸看了一眼有福和徐闲，见他们两人的腿都哆嗦得厉害，便道：“在这等着。”
    说着转身往回走，走到胡老三他们拉车的马的旁边的时候，牵了那马，往树林走去。不一会儿，又赶着马车出来了。
    正是胡老三他们烂在路边的那马车，现在完全看不出车轱辘断了的样子。
    “你们，你们……是你们……”胡老三看着马车的模样，眼睛都瞪圆了，一下子反应过来。
    守在胡老三和侏儒女人身边的大汉并不说话，只是嗤的一声冷笑。
    实际上，他们昨天就认出来这两人是刑部下了海捕文书的通缉犯了，虽然他们用不着管刑部的事情，但是既然遇见了，顺手抓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只是他的同伴对那女娃子产生了兴趣，一定要看看那个孩子能做到什么地步，这才假意离开，然后一直跟着他们，没有现身而已。
    车轱辘，当然也是他们换掉的。
    马车到了胡老三他们面前，刀疤脸一手拎了一个人，准备将他们往马车里头扔，想了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把两人丢在地上，然后打了一个唿哨。
    两匹枣红马儿嘶鸣着跑了出来。
    等马儿到了近前，刀疤脸抚着马头，低声在自家马儿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将胡老三和那侏儒女人打横了放在马鞍上绑好。
    又亲自赶了马车，到了有福他们面前。
    另一个汉子上了自己的马，把刀疤脸的马牵了，小跑着上前来。
    刀疤脸看着有福，问道：“要去锦州府？”
    有福连忙点头。
    “上车。”刀疤脸说道。
    说着，直接拎了徐闲，将他扔进车厢里头，又在有福上车的时候，轻轻的提了她一下。
    有福连忙道谢：“多谢，多谢恩公。”
    刀疤脸淡淡的说道：“不用，公门人。”
    “要的，要的……”有福说着，忽然面上一喜，看着那刀疤脸急切的道：“恩公，您是，您是衙门里的人？”
    刀疤脸微微皱眉，说道：“算是吧。”
    对于刀疤脸的话，有福有些不解，刚想细问，刀疤脸已经关上马车的厢门，赶着马车朝前头跑了。
    有福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里。
    徐闲一直瘫在马车的车厢里头，直到马车渐渐慢下来了，他才终于回过神来，翻身坐起来，后怕无比的看着有福说道：“有福，要不，咱们回去吧，外面实在太可怕了。有福，咱们回去吧……”
    有福也有些心有余悸，闻言看向徐闲，好一会儿之后开口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不过，达不到目的，我是不会回去的。”
    “不是，没有……”徐闲连忙摇头，看着有福说道：“我不怪你，只是，我真的很害怕，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们都不知道，现在离锦州城还有多远，我……我怕我们又遇到坏人。”
    有福看一眼车门的方向，说道：“救我们的两位大叔是衙门里的人，应该也是要去锦州府的。看样子，他们打算带着我们一起去。在到锦州府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这个，徐闲才总算是放下心来，斜斜的朝车厢壁上靠去，还没等挨到车壁，他就又坐了起来，说道：“那我们回去的时候怎么办？”
    有福闻言说道：“到时候再说吧。没准，我们还不用去锦州城呢。”说着，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们还是要去锦州府。”
    徐闲微微皱眉，问道：“为什么啊？”
    有福说道：“两位大叔既然是衙门里的人，也许咱们可以直接向他们告状。不过，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管这些事情。而且，就算他们能管，也肯替咱们乐途县的老百姓主持公道，可……咱们得告诉那些收茧的客商，咱们乐途县有蚕茧，请他们去收啊。那些客商都被拦了，这一季多半都不敢再去，如果咱们不找客商去乐途县的话，大家的茧还是卖不出去。”
    “所以，我们一定要去锦州城。”

 245.第245章 凶名赫赫的身份

    “下车。”
    正说着，车门被打开了，那刀疤脸的汉子站在车厢外面，面无表情的说道。
    “谢谢恩公。”
    虽然刀疤脸汉子的表情和语气都有点‘冻人’，有福也不管，只看着他甜甜的笑，同时道谢。
    刀疤脸汉子硬邦邦的说道：“公门人，办公事，不用叫恩公。”
    有福看向刀疤脸汉子，看了很久，那刀疤脸汉子的表情都完全没有变化，感觉他好像是认真的。便从善若流的点点头，又道：“谢谢大叔。”
    刀疤脸汉子嘴角微微抽动，撇一眼有福手腕上浅浅的血痕，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客栈里头走去。
    有福和徐闲连忙跳下马车跟上。
    客栈的小二牵了马去后院。
    这小镇虽然不大，可因为是去锦州府的必经之路，往来之人繁多，所以小小的一个小镇上面，倒是开了好几家客栈。不过，都不大，大多是镇上的人家拿自家的屋子改成的客栈，房间很少。
    挂着客栈的名，其实和借宿也差不多。只是要钱而已。
    唯一一家真正算是在经营的，便是眼前这家如意客栈了。
    刀疤脸虽然说他们是公门人，但其实他们其实并不是什么官府或者衙门的人，而是皇家亲军。而且，还是最受重视也最有权势的那种。于太祖皇帝在位之时成立，因为凶名赫赫，在建宁一朝一度被取缔，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下旨重建。
    乃是一支人人谈之色变的亲军。
    名唤，锦衣卫。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
    锦衣卫，就是活阎王。
    当然了，并不是说锦衣卫里头那些人就是坏人。实际上，这个时候的锦衣卫并不坏，他们全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往上数三代没有任何人犯过国法。直接受命于天，行走御前，监视百官，缉捕巨匪大盗，侦探敌国（主要是北漠）情报。
    大多数的锦衣卫心里头也自有正义。
    只不过手段过于狠戾以及残酷，加之直接受命于天子，除了天子之令之外，从不容情，使人本能的惧怕而已。
    这刀疤脸和他的同伴，目前隶属于锦衣卫西川千户所。刀疤脸是小旗，另外一个人是刀疤脸手下的校尉。此次出门微服公干，回来的路上顺手抓了胡老三和扈三娘两个臭名昭著的拐子，救了有福和徐闲。
    堂堂锦衣卫，哪怕未着飞鱼服，也不可能去住那些名义上的客栈了。所以，直接就来了镇上最大的如意客栈。
    当然，还是简陋。
    简陋是相对的，对于有福和徐闲来说，这就已经很好了。房间宽敞明亮，屋里还有桌椅。窗户上挂着薄薄的窗纱，蚊帐和铺盖席子虽然不是全新的，但是也不旧。铺盖里头的棉絮薄虽是薄，却又松又软，摸上去也没有丝毫潮湿的感觉。
    可是，好的话，价格想来是不便宜的。
    有福摸着缝在衣角的碎银子，一咬牙，拉了徐闲出门下楼。
    客栈掌柜在噼里啪啦的拨着算盘珠子，时不时的，在账本上记上几笔，店小二正手脚麻利的拿抹布抹灰，抹布雪白雪白的，一看就知道桌椅柜台都很干净。
    “掌柜伯伯。”有福站在柜台外面，垫着脚、扬着头喊。
    客栈掌柜将头探出柜台，看到是有福和徐闲，笑容可掬的道：“哟，两位小客可是有什么需要？”
    有福咬了咬唇，看着掌柜的问：“掌柜伯伯，我想请问一下，我们住的那房间，多少钱一晚上啊？”
    客栈老板笑笑，看着有福说道：“哦，这个啊。两位小客你们住的是小店最好的房间，是上房，每晚八十文钱，小店包你们早晚两餐饭。”
    “八十文……”她可是真住不起啊。
    有福微微一默，看着客栈的老板问：“掌柜的，那柴房呢？柴房多少钱一晚上。”
    “柴房？”掌柜的楞住，随后笑道：“小客说笑了，我们这种小地方，哪里会有那么多客人，用不着住柴房的，最多就是住通铺。通铺十文钱一晚上，不包饭，不过，茶水管够。”
    “那……那我们住通铺吧。”有福看看徐闲征询般说道。
    虽然徐闲有点想住在那宽敞明亮，看起来就很舒服的上房，但是他自己也知道，他和有福的钱加起来都没多少，住上房的话，实在是太奢侈了一些。
    所以，有福一开口，他就点了点头。
    有福见状，看向客栈掌柜，又道：“掌柜伯伯，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们把房间换成通铺？”
    话音未落，掌柜的还没开口。
    有福就觉得脖子一紧。
    刀疤脸汉子黑着脸一手拎一个，将两人提小鸡仔一样的，提着上了楼。
    上楼之后，轻轻的踢开有福他们之前的那间房门，将两人往里头一丢，冷声道：“付过了，住着。”
    有福一脸纠结的跑到门口，看着冷着脸的刀疤脸说道：“可是大叔，我们……您救了我们，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再花您的钱呢。”
    “聒噪。”刀疤脸面无表情的说道。说着，作势转身，刚刚一动就想起来一件事情，从怀里摸出个小瓶子，丢到有福怀里，又道：“擦手，不留疤。”
    说完，转身就走。
    “多谢大叔！”有福捏着小瓶子，只来得及说这么几个字，刀疤脸的大汉就已经回了自己屋，连门都给关上了。
    刀疤脸汉子进屋之后，有福也关了门。徐闲忍不住看着她说道：“有福，果然还是你的感觉没错啊，那位大叔看着虽然是凶神恶煞的，吓人得很，心地却真是不错。就是说话硬邦邦的，脸也一直板着。”
    有福没说话，只将刀疤脸仍到自己怀里的小瓶子的塞子拨开，一股淡淡的药香从里面溢出来，仔细看去，隐隐能见到里面是绿色的药膏。有福从屋里桌上的茶壶里头倒了一点水出来，拿干净的手绢沾了，小心翼翼的将两只手腕擦干净。
    然后才将小瓶子倒转，在手腕没有破损的地方磕了磕，绿色药膏缓缓流出。
    有福将双手手腕破皮的地方都擦了，徐闲看着她问：“怎么样？”

 246.第246章 来历不凡的沐小旗

    “凉凉的，感觉很舒服，破皮的地方都不怎么疼了。”有福说着，将小瓶子递给徐闲，又道：“你也擦一擦吧，很舒服的。”
    “嗯，好，我试试。”徐闲点点头。
    说着也学着有福的样子，把手腕擦干净，然后把药倒一些出来，均匀的擦在手腕的伤口上：“咦，这药好厉害啊，擦着好舒服啊，手腕果然不觉得疼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叩门的声音。
    有福上前去打开门，见是客栈的小二，想着他其实也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便问：“小哥哥，你有事吗？”
    客栈小二笑笑，说道：“两位小客好，我就是来问问，两位小客你们晚上是想吃面还是想吃饭？”
    “你想吃什么？”有福扭头看着徐闲问。
    徐闲想到昨天晚上在那个老婆婆家吃的面，一下子就觉得喉咙又痒痒的不舒服了，连忙说道：“吃饭吧，吃饭吧。”
    有福闻言看着客栈小二说道：“劳烦小哥哥了，我们吃饭。”
    客栈小二点点头，说道：“行，两位小客稍等片刻，我一会儿就给你们把饭菜送到房间里来。”
    说着，客栈小二就转身下楼了。
    不多时，又端了托盘回来，托盘上面，放着的就是客栈提供给有福和徐闲两个孩子今天晚上的晚饭。
    一盘苦瓜炒肉，一盘素青菜，一碗蛋花汤，两碗米饭。
    饭菜分量都还算足，有福和徐闲都吃得有些撑了，肚子圆滚滚的，为了消食，还特意去客栈的院子里走了几圈。
    回来的时候，店小二居然送了水到他们的房间里头，说是让他们擦身子。
    等收拾妥当了，他们刚刚准备睡觉，门外面就又有人叩门了。
    有福打开门一看，却是那个刀疤脸大汉在外头。
    刚刚一开门，有福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那大汉就直接走进了屋子。
    有福只好跟在后头问他：“大叔，您有什么事吗？”
    刀疤脸并不回答，只是径直走到徐闲面前，拽着他的衣襟将他提起，提到门口了，才顿了顿，说道：“男女有别。”
    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回一下头。
    说完，就提了徐闲去敲自己同伴的门。
    门开之后，将徐闲塞进去，说：“他和你睡。”
    另一个大汉嫌弃的看了一眼徐闲，没说话。
    刀疤脸把徐闲塞给同伴之后，转身回自己屋，刀疤脸的同伴摸了摸下巴，到底还是抵挡不住心中的好奇，指着屋里头被绑着扔在地上的胡老三和扈三娘说道：“好好待着，看着这两人。”
    说完，也不管徐闲什么反应，直接就追去了刀疤脸大汉的屋里。
    屋子里头没了外人，刀疤脸的同伴说话倒是没了什么顾忌，追进去就问：“沐小旗，奇怪啊，您从来不对任何人假以颜色的，怎么会对一个小丫头那么关注？莫非您就好……”
    话没说完，鼻子上就挨了一拳，‘这一口’三个字自然被打了回去。
    实际上，刀疤脸的同伴也伸手挡了。只是，刀疤脸的功夫比他强了许多，他刚刚一抬手，刀疤脸的拳头就已经毫不客气的，落到了他的鼻子上。
    鼻血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刀疤脸的同伴也不生气，他是知道刀疤脸的功夫的，自己这只是被打了一点鼻血出来，已经是他手底下留情了留情了，要不然，直接一拳将他打飞都是有可能的。
    他胡乱抹了两把，把流出来的鼻血擦了，看着刀疤脸笑道：“沐小旗，您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我知错。”
    “可是，这凡事总有个原因的嘛，我瞧着那小姑娘，是有点意思。可也只是有点意思，犯不上您沐小旗这样子啊……”
    “关你何事？”刀疤脸冷声问道。
    刀疤脸的同伴脸上露出些尴尬，讪讪的说道：“呃……我就是好奇，好奇而已。”
    他实在是没办法不好奇。
    他跟着的这位沐小旗可是从上头被贬下来的。这个上头说的可不是他们西川府，而是天子脚下。
    虽然说他并不知道沐小旗是犯了什么事，才被贬到他们西川府来的，也不知道从前这沐小旗的官究竟多大。可他却知道，这位沐小旗不简单，旁的不说，就他那一手的功夫，他们西川千户所，就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就好比之前，抓住那两个拐子的时候，露的那一手，若非内力精湛，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那样的。
    反正，他自己就不能。除非给他一副手弩还差不多。
    而且，虽然他从被贬到西川到现在，一直只是个小旗，从来没有升迁过。可不管是千户大人也好，还是其他几位大人也罢，都对他颇为客气，甚至还约束了底下人，不许他们生事。
    如果仅仅是身手高超，几位大人可不会那样子。
    想来，这沐小旗的来头应该是不小的，只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故意压着罢了，但是又有人保他。
    这位沐小旗，迟早是要回去的！
    刀疤脸的同伴这会儿在东想西想的，刀疤脸可没有，听到刀疤脸的说自己好奇的话，他只冷冷的回了四个字。
    “关我何时？”
    刀疤脸的同伴不由得就是一阵呛咳，不过，却也不敢真就死缠烂打的，见他真不想说，只得灰溜溜的摸着鼻子回了自己屋。
    为什么呢？
    同伴一走，刀疤脸也忍不住扪心自问。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心里头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必须得帮那小姑娘一把，否则的话，他沐正丰一定会后悔终生的。他的直觉向来很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会活到现在了。
    想到这里，沐正丰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上那狰狞无比的刀疤。
    这是北漠人的马刀留下的，若非他当时直觉不好，往后略退了半步，那他的脑袋，就要直接被那个北漠人的马刀削飞了。
    想到那个被他一刀捅穿了心脏的北漠人，沐正丰忍不住笑了出来。
    被贬到了西川府千户所来任最低等的小旗又如何？被罚不得升迁又怎么样？他沐正丰到底还活着。在皇帝陛下的喝止声中杀了人还能活着并且还活得好好的，自由自在的，他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247.第247章 虽然很值得同情但……

    想到指挥使大人居然抢在皇帝陛下勃然大怒，开口处置自己之前，对自己做了处罚，让皇帝陛下无可奈何的只能硬着头皮认下的样子，他就更想笑了。
    也就只有指挥使大人敢这么做了。
    他都不记得，自己欠了指挥使大人几条命了。
    得有三四次了吧？
    两次是在当今陛下还是燕王殿下的时候，陛下奉太祖皇帝之命，和北漠人交战的过程中；一次，是在靖难的途中……还有一次，就是上次，在皇帝陛下的面前。
    其实，也不只这两次。
    若非有指挥使大人亲自指点，他沐正丰的武艺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子，在那些生死搏杀的关头，那一次不是因为指挥使大人所授，才让他赢得生机的呢？
    ……
    ……
    ……
    一大早起来，有福就又是神清气爽、精神头足足的，完全不像是出门在外，奔波辛劳的人。
    这家客栈的床着实舒服，她昨天晚上，又睡了一个好觉，把前天一天的疲累，都给消除了。
    还有昨天那位刀疤脸大叔给她的药膏，实在是好用极了，不仅镇痛，似乎还有助眠的效果，她几乎是头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的。
    不仅睡着了，还一夜无梦。
    清晨起来，自然是神清气爽。
    徐闲却没有有福这么好运了。对于他来说，昨天晚上，差不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比睡觉的时候被无数的蚊虫叮咬更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有人在你耳边打着唿哨一般的打呼。
    更可怕的是，还不是只有一个人打呼，而是整整三个。三个人！而且还一个比一个打得响。
    连那个看起来像个小孩一样的侏儒女人，睡觉都要打呼！
    那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呼噜声，整整折腾了他一晚上，除了刚刚开始，那几个人还没有打呼的时候之外，其他时候他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睡着。
    更可气的是，连被绑着仍在地上的两个拐子，都睡得比他好！
    徐闲从来没有发现，原来自己还可以这么倒霉……
    客栈小二把温热的洗脸水和漱口水送到了门口，有福洗了脸漱了口之后出了门。刚一出门，就看到徐闲哈欠连天的，从隔壁的隔壁的房间里头出来。
    看他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有福实在觉得不该，几步走到徐闲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
    也许是实在睡得不好，徐闲的头昏昏沉沉的，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福在看自己。
    “你在看什么？”徐闲打着哈欠问道。
    有福眨眨眼，盯着徐闲一脸疑惑的问：“你怎么昨天晚上又没睡好？”
    眼睛下面青乌一片，连眼圈都黑了，仿佛是有人拿毛笔在他眼睛周围画了两个圈一样。
    前天也就罢了，茶棚的那个老婆婆故意让他在堂屋里头喂了一晚上的蚊子，他睡不好也是正常的。可是昨天晚上……他不是在客栈的房间里睡的吗？
    这客栈的蚊子似乎挺少的啊，也没有跳蚤，不挂蚊帐好像都没关系。
    徐闲闻言，顿时一脸‘悲愤’，看着有福说道：“你以为我想的吗？”
    “我……我这是被吵得一整晚没睡着！”
    说着，将昨天晚上屋里三个人此起彼伏的打呼噜，而且一个比一个响，仿佛是在比赛一般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又‘悲痛欲绝’的道：“你说，我能睡得着吗？”
    虽然很值得同情但是，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有福忍了又忍，结果无论如何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而且笑得越来越大声，她怕吵到旁人，还努力的拿手把嘴给捂了，但是，捂都捂不住，那笑声连楼下的掌柜和小二都惊动了。
    “顾有福！你，你，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徐闲一脸控诉的指着有福说道。
    “我有的，我有的。”有福一手捂嘴，一手捂肚子，一边点头，一边说话，一边笑。
    徐闲眉头纠结成团，看着有福：“那，那你还笑！”
    “因为，实在，是，太好，笑，了，啊……”因为要强行憋笑，有福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就这样，都还是时不时的笑出声来。
    “顾！有！福！”徐闲气结，看着有福的表情几乎都可以称得上是咬牙切齿了。
    “好好好，我，我不笑了，不笑了……”有福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无力的摆动着。忍了又忍，才终于忍住笑意。但是，就算是这样，她的嘴角也时不时的要抽动几下。
    有福强忍着笑意问徐闲：“你洗漱了吗？”
    徐闲点头。
    楼下的客栈小二正好在这个时候朝着上面喊：“两位小客，你们是在楼上房间里吃饭还是到楼下来吃？”
    有福探头下去，朝着那客栈小二道：“楼下吧，谢谢小哥哥。”
    说着，进屋把自己的和徐闲的包袱拿了，连装水的竹筒都没忘记。出门之后把徐闲的包袱递给他，示意他自己拿着，然后才下楼。
    店小二拿洗得雪白的抹布抹了抹对着门的桌子，招呼有福去坐，等有福坐下之后看着有福问：“两位小客早上想吃什么？小店今儿个有白米粥，菜粥，甜粥，还有花卷，馒头，烙饼。嗯……还有包子，糖的，菜的都有。”
    店小二迟疑了一下，又道：“若是两位小客需要的话，还可以一人来一颗煮鸡蛋。都是包含在了房费里面的，不用额外加钱。”
    其实一般这种包含了房费的客人早上可选择的早餐并不多，不过有福嘴甜，小哥哥小哥哥的叫他，他倒是愿意让他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至于徐闲，则是沾了有福的光。
    更重要的是，他虽然只是店小二可掌柜的是他爹，这客栈是他们自家开的，所以这个主还是能做的。
    而最最重要的是，有福和徐闲都是小孩子，吃不了多少。
    有福先看了一下徐闲，问他：“你想吃什么？”
    徐闲想都没想，直接说道：“菜粥，菜包子，鸡蛋。”
    “那好吧。”有福也想吃这些，便点点头。
    又看着客栈小二问他：“小哥哥，你们店里的菜包是多大的？”
    客栈小二比划了一下。
    有福继续说道：“小哥哥，我们都要菜粥，然后再给我们三个菜包，一人一颗鸡蛋好了，谢谢小哥哥。”
    客栈小二点点头，说道：“两位小客请稍等。”
    说着，正准备转身。
    有福问道：“对了小哥哥，同我们一起来的那两位大叔呢？”

 248.第248章 习武之人体质不同

    客栈小二闻言笑笑，看着有福说道：“那两位客人一大早就出去了，刚刚才回来，正在后院水井边冲凉呢。”
    在水井边冲凉自然是用井水。
    不用去想，只是听着，有福都打了个寒颤。
    虽然说现在是夏天，可毕竟是早上，而且夏天的井水凉着呢！
    有福不由得，有些担心。
    毕竟是他们的恩人，而且就目前来看，他们都很照顾她和徐闲两个人。就算她现在因为年龄和能力的问题，也许还要加上身份悬殊？反正总之就是，她现在并不能回报那两位恩人。可就算是这样，她至少还是希望他们能够身体康健的。
    所以。客栈小二给他们把早饭端来的时候，有福就看着客栈小二请求道：“小哥哥，能不能拜托你们帮忙煮两碗姜汤？”
    沐正丰和同伴刚刚冲完凉从后院回来，还没走进客栈的大堂，就听到有福问那客栈小二有没有姜汤，还以为是有福昨天晚上着凉了，进门之后下意识的朝着她看去，见她气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另一个大汉一直在注意沐正丰的表情，自然发现了他的变化，心中啧啧称奇。不过，为了不在外人，尤其是两个小鬼面前自讨没趣，他倒是什么都没说。
    客栈小二也有些疑惑，看着有福问：“小客要姜汤做什么？我瞧着两位小客都不像是着了凉的样子啊。”
    有福没注意到沐正丰二人进来，只对着客栈小二说道：“小哥哥不是说，两位大叔在后院拿井水冲凉么？井水太凉了，会伤身体的，姜汤可以驱寒。”
    沐正丰闻言一怔，面色微暖，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只当没听到一般，径直走到有福他们坐的那一桌坐下。
    “呀！”有福微微一惊，旋即笑道：“两位大叔，早啊。”
    沐正丰微微动了动下巴，便当自己是点了头了。
    另一个大汉坐下之后，对客栈小二说道：“白粥和馒头，多拿些上来，再切两斤猪头肉。”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要多吃肉食才行。只可惜这种小地方的客栈没有牛肉，连羊肉都少有，要不，他们也不会要猪头肉了。
    沐正丰他们先前就在这如意客栈住过一晚，客栈小二的自然知道他们的习惯和饭量，闻言连忙，说道：“好勒，二位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说完，就要转身。
    沐正丰却忽然说道：“不用姜汤。”
    说着，又看向有福，解释一般说道：“习武，不用。”
    小二有些发愣。
    另一个大汉便道：“行了，下去吧，只用拿白粥和馒头还有猪头肉上来就好，快一些，吃完我们还要赶路。”
    小二这才退了下去。
    另一个大汉又看着有福笑道：“小姑娘，我们都是习武的人，体质和你们不同，冲个凉水，不算什么的。谢谢你的好意啊。”
    有福这才明白刀疤脸大叔刚刚那四个字的意思。
    闻言点点头，说道：“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虽然先前那客栈小二说沐正丰二人在后院冲凉的时候，徐闲心里头压根没有想过他们会不会受凉的事情，不过此时听到有福的话，却还是点了点头，仿佛他真的也很关心一样。
    沐正丰淡淡的拿眼角瞥了徐闲一下，随后看着有福，说道：“沐。”说着，又把头朝着另一个大汉稍微偏了偏，又道：“秦。”
    姓秦的大汉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沐正丰居然会主动给一个小姑娘说自己的姓氏，还连他的一起说了，仿佛是在做介绍一样。
    有福也楞了楞，不过她和姓秦的大汉发愣的原因不一样，她只是单纯的有些没反应过来。
    楞了大概三息之后，有福才反应过来，沐正丰是在给她说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姓氏，当下微微倾了倾身子，看着两人唤道：“沐大叔，秦大叔。”
    随后将身体坐直，指着自己说道：“两位大叔，我叫有福，顾有福。”又指指徐闲，说道：“他叫徐闲。”
    这次，倒是不说是自己哥哥了。
    沐正丰微微颔首。
    不一会儿，客栈小二端着两碗白粥并一大盆垒成小山一般的馒头以及一大盘切好的猪头肉上来了。
    徐闲偷偷盯着猪头肉咽了咽口水，拿了菜包狠狠的咬了一口。有福也有些馋，不过却神色如常。
    沐正丰将猪头肉往有福旁边推了推，没有说话。
    姓秦的大汉见状就笑着说道：“来来，一起吃，不要客气。早上要吃点肉，身体才能长得好。”
    “谢谢两位大叔。”
    更大的‘便宜’都占了，有福自然也不会再纠结这种小事情，道谢之后，便跟着一起吃起肉来。
    徐闲见状，也学着有福道了谢，然后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猪头肉放进嘴里。
    沐正丰两人不再说话，只沉默的吃着馒头和猪头肉，偶尔才会低头喝一口白粥。两人吃相看着还好，可那一大盆馒头和一大盘猪头肉却是迅速的被两人吃到了肚子里，连稀饭都喝光了。
    吃完早饭，沐正丰看着有福问：“干粮，有吗？”
    “有的，有的。”有福连忙点头。
    沐正丰又说：“多少？看看。”
    有福把装烙饼的袋子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她一共烙了十个饼，原本是准备的自己五天的量，虽然多了个徐闲，可他们吃得简省，这几天又都没怎么吃烙饼，倒是还有六个。
    沐正丰见状，微微点头，说道：“够了。”
    秦姓大汉知道沐正丰的意思，便对店小二说道：“照旧，给我们准备二十个烙饼。”
    沐正丰微微皱眉，说道：“二十二。”
    因为路上还会另外找吃食，有福和有墨自己有饼，沐正丰和秦姓大汉要二十个烙饼完全够了，剩下的两个显然是给胡老三和扈三娘准备的。
    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一个烙饼显然是不够的，尤其是对饿了一晚上以及一早上的两个人来说。
    但是，他们本来就是犯人，没让他们连续饿个几天，就已经够意思了，要秦姓大汉说，至少还应该再饿那两人一天的。对于这种丧天良的拐子来说，饿死他们都不过分。
    不过，沐正丰既然说了，秦姓大汉自然也不会反对，重新对客栈小二说道：“二十二个烙饼。”
    客栈小二打了个千，下去给他们准备烙饼去了。

 249.第249章 快马加鞭赶往锦州府

    胡老三和扈三娘被秦姓大汉用极其粗暴法子灌了一碗井水。
    是的，是井水。
    虽然如意客栈的茶水都是免费的，完全可以随便喝，可秦姓大汉依旧觉得，对这两个丧天良的拐子，用不着那么好。
    一开始，大家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提着一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老实巴交的汉子和一个同样被绑着的‘小女孩’的时候，都有些义愤。不过再得知这两个人是拐子之后，如意客栈里头不管是掌柜还是小二或者是店里的其他客人，都没有人再同情胡老三和扈三娘。
    这客栈的老板娘知道了胡老三和扈三娘是专门拍花子拐孩子去卖的拐子之后，还特意从后厨过来，唾了胡老三和扈三娘几口。
    谁家都是有孩子的，有几个孩子不是爹娘的心头肉？这些拐子为了几个臭钱，就把别人家的孩子偷了拐了去卖，活生生的让人家骨肉分离，便是死一千遍一万遍都不解恨。
    有了客栈老板娘开头，客栈里头的人差不多都朝着胡老三和扈三娘吐了几口唾沫，连旁边的人家都有人赶过来，就为了丢这两人一些臭鸡蛋，烂菜叶子，吐几口口水什么的，生生把他们在这客栈里头多拖了半个时辰。
    沐正丰居然一点不满都没有，全程就一个表情。
    只是等大家折腾完了之后，有点嫌弃胡老三和扈三娘太脏，会弄脏了自己的马。
    秦姓大汉便把两人拖去后院从井里头提了几桶水上来将两人连着衣服一起冲了。这样一来，干净虽然是干净了，只是……这从头到脚都是水淋淋的两个人，更惹得沐正丰嫌弃了。
    秦姓大汉没办法，毕竟这两个人的身份是他说出来的，只得把胡老三和扈三娘绑在自己的马背上，然后去骑沐正丰的马。胡老三和扈三娘很想求饶，可惜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为此，还被秦姓大汉捶了两下。让他们老实点。
    徐闲一上马车，头刚刚沾着车厢的木板，就呼呼的睡了起来，有福却撑着车门看沐正丰，眼巴巴的说道：“沐大叔，我能不能坐外面啊？车厢里面太闷了。”
    沐正丰微微皱眉，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就现在。”顿了顿，怕有福没明白，又补充道：“太阳大就进去。”
    “嗯嗯，谢谢沐大叔。”有福笑眯眯的点头，在车辕上坐了下来。
    出了小镇，沐正丰鞭子一甩，催着马儿跑了起来。
    完全没有主动和有福说过哪怕一个字。
    马车跑出一段路之后，有福终于下定了决心，扭头看着沐正丰的侧脸开口道：“沐大叔，我能不能求您一个事啊？”
    “说。”有福的话音一落，沐正丰就目不斜视的说道。
    “是这样的……”
    有福将乐途县新任县令的所作所为，和乐途县老百姓的现状都说了一遍，末了问道：“沐大叔，您不是衙门里的人么？能不能帮帮忙，把那个贪官逮起来啊？或者是，您能不能帮我们引荐一下，可以管到那个坏蛋的官老爷？要是好官的官老爷。”
    沐正丰淡淡的说道：“知道了。”
    有福眨眨眼，有些不解，这知道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沐大叔究竟是能把那个贪官抓起来呢，还会帮他们引荐官老爷啊？
    不过，沐大叔虽然可以抓那两个拐子一样的犯人，可他们乐途县的大老爷不一样，乐途县的大老爷是官，应该不能直接抓的噢？
    锦衣卫当然可以直接抓人，只要确认了有福所言不虚，他们就能直接拿了驾贴上县衙拿人。最多事后知会一声州府衙门，让州府衙门的人去善后。
    只不过沐正丰他们出来是公干的，现在完成了公务自然要先回去复命，在路上顺便抓两个拐子没什么，可要是丢下公务跑去乐途县，那就有问题了。
    沐正丰虽然曾经是锦衣卫的高官，他也不敢，当然，主要是不愿意违背锦衣卫的规矩。因为这些规矩都是指挥使大人亲自订的，他沐正丰就算是违背王法，也不会违背指挥使大人定下的规矩。
    当然，之前就说过，这个时候的锦衣卫心中自有正义。得知有一县的百姓正在遭受贪官的盘剥，沐正丰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接下来的行程，他们赶得快了很多，直接在路过的一个小镇上买了足够的干粮又给两个孩子买了一床被子之后，就全速赶起路来，连晚上都是露宿的。
    不过三天时间，就赶到了锦州府。
    虽然是坐的马车，可那两个拐子的马车坐起来并不舒适，尤其是跑快了之后，颠簸得不行。短短三天时间，有福和徐闲都觉得自己的屁股似乎被颠成八瓣了。下车之后踩到地上，都还觉得地面好像是在不停的晃动。
    好在，两个孩子都没有晕车，算是比较幸运的事情了。
    回到锦州府之后，沐正丰并没有丢下两个孩子，也不想带他们去锦衣卫西川千户所，便先将他们带回了自己家。然后才去千户所交差复命。
    沐正丰在锦州府的家并不大，就一个小两进的院子。不过沐正丰被贬来西川的时候，也只带了一个老仆跟着一起，两人一马住一个小两进的院子，那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沐正丰到西川之后，并不和人往来，家中虽然还有好几间空房间，却连客房都没有准备，老仆只得现拿了银钱上街去置办东西。
    有福和徐闲原本以为沐、秦两位大叔能把他们带到锦州府就很不错了，他们已经做好了在锦州府露宿街头的准备，哪知道他们居然被带回了沐大叔的家里，两个人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
    被带回沐家不用露宿街头虽然好，可……他们要怎么去找那些有意愿收购蚕茧的商人呢？
    “要不，我们看看能不能在屋里找到纸笔，给沐大叔他们留句话，说一声，然后再出去找？”徐闲迟疑着提议道。
    有福摇摇头，说道：“不好，沐大叔好心收留我们，可我们实际上连客人都算不上，怎么能在沐大叔家里乱翻呢。”
    徐闲纠结了，说道：“那怎么办啊？难道要等到沐大叔或者沐老伯他们回来，给他们说了咱们再出去啊？”
    有福咬了咬唇，歪着头想了想，还真让她想出了法子来。当下就一拍手，说道：“有了！”

 250.第250章 知道你们偷的谁家吗

    城里人果然是不怎么烧毛柴的，沐家的厨房灶下有许多小块的木炭，有福捡了一块能捏得稳的木炭，让徐闲帮自己把纯白的棉布手帕牵了，用木炭在手帕上一笔一划的写：沐大叔，沐老伯，我和徐闲一起出去找收茧的商人，晚上会回来的，请不要挂心。
    写完把木炭扔回灶下，洗干净手，将手帕绑在第一进的正屋的门上。绑好看着徐闲问：“怎么样？够显眼吗？”
    徐闲点点头，说道：“够的，一眼就能看到。”
    “那咱们走吧。”有福说着，拍拍手，同徐闲一起往外走，走到院子的大门边，往里一拉。
    门拉开了一条二指宽缝隙，然后就再也拉不开了。
    再拉，还是一样。
    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有福和徐闲都傻眼了。
    徐闲眨眨眼，下意识的说道：“有福，你说……咱们不会是遇到假好人，真坏人了吧？把我们骗了来，怕我们逃跑，所以才把大门给锁上了？”说着，脸上露出许多懊恼：“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有那么好心的人，把咱们带来锦州府不说，还带回家里来。”
    “别瞎说！”有福不满的看一眼徐闲，说道：“沐大叔是好人，沐老伯也是。一定是沐老伯刚刚出门的时候，怕我们两个小孩子在家里不安全，所以才把门给锁上了。”
    徐闲指着院门上的门栓，振振有词的说道：“这院门上有门栓的，怕我们两个小孩子在家不安全，可以给我们说一声，让我们在里面把门栓栓上啊，为什么要从外面锁。”
    有福毫不犹豫的说道：“那就是沐老伯习惯了，出门的时候锁门。谁让沐大叔家里头就沐老伯和沐大叔两个人呢，沐大叔既然是衙门里的人，那肯定是早出晚归的，白日里沐老伯要出门的话，不就得把门锁上嘛。”
    还别说，有福这一次还真是说对了。沐家的老仆真就是习惯性的，上街的时候把门给锁了，而且，他们也不是第一个被沐家老仆锁了的人。
    实际上，沐正丰已经不知道在沐休的时候被沐家老仆给锁了多少次了，不过沐正丰功夫好，轻功也不赖，门被沐老伯从外面锁了，他可以直接翻墙出去。
    反正这墙头不足一丈，很轻松的就可以翻出去了。
    就算再高一点，对沐正丰来说，都不成问题。
    只是，要翻这院墙对沐正丰来说不成问题，可对有福和徐闲来说，就有问题了。
    搭椅子，肯定是不行的。门房就有竹椅，可就算他们把竹椅搬出来、踩上去、垫着脚、伸长了手臂，也只是堪堪能摸到院墙上面的砖而已。
    “难道真的要等沐大叔或者沐老伯回来再说吗？”有福蹲在院墙下面，双手托腮，有些愁眉苦脸的说道。
    徐闲想了想，看着有福说道：“沐大叔家里应该会有梯子的吧？要不然，我们去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梯子？”
    有福眼前一亮，用力点点头，说道：“对哦，我们去找找看，看有没有梯子。”
    梯子这东西，家家户户都用得上，应该是有的。
    然而，他们还是失望了。沐家还真没梯子。
    一般人家之所以要准备梯子，是为了上房捡瓦，但是对于沐正丰来说，上房什么的，轻而易举的事情，还真用不上梯子。所以，这个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有的东西，沐家没有。
    “唉……”
    两个孩子回到前院，相对无言，默默叹气。
    好半晌，有福提议道：“要不，我们把几根凳子一起重起来？然后爬凳子出去？”
    徐闲微微皱眉，本能的拒绝道：“还是不要了吧，听上去就挺点危险的，要是摔了怎么办？”
    有福说道：“咱们靠着墙放，扶着一些，再在前面放一把，可以踩着上去，应该没问题的。”
    “好吧。”徐闲有些勉强的点点头。
    两个孩子跑去搬了长板凳来搭了，扶着墙，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站上去，虽然还是有些矮，但是好歹，能露头了，努力一些，应该能翻上院墙的。
    隔壁的妇人刚好出门，一眼就看到有福和徐闲在爬墙，一下子就吓着了，大喊：“喂，你们两个在干嘛？多危险啊，快下去，不许顽皮！”
    脸上，带着不作伪的关切。
    喊完之后忽然反应过来，这两孩子眼生，隔壁那家人可没孩子，而且家里头也从来没有听见过来客人什么的，以为有福和徐闲是两个小贼，态度一下子就变了，厉声道：“你们是谁？打哪儿来的？还要不要命了？知道你们偷的是谁家吗？”
    有福一听那妇人的话，就知道她是误会了，连忙说道：“这位婶子，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小贼。是沐大叔把我们带回来的。只是沐大叔衙门里头还有事情，沐老伯又上街去买东西去了，我们有急事要出去，可沐老伯把门给锁了，没办法，这才想着爬墙的。”
    虽然说沐正丰被贬到西川来之后，并不和邻里往来，可他家的老仆，却多多少少，会和邻里有些交际的，所以沐正丰姓什么，做什么，这些左邻右舍的人，都还是知道的。见有福口齿清楚，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样子，而且说得都能和隔壁的实际情况对得上号，倒也信了。
    只是……
    隔壁的妇人把脸一板，说道：“就算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你们也不该翻墙，你们才多大点啊？还搭着板凳翻墙，万一摔下去把腿给摔了怎么办？不行不行，你们赶紧的下去，有天大的事情，都等沐老伯或者沐大人回来再说。”
    沐正丰是锦衣卫从七品的小旗，虽然在锦衣卫的官职之中属于末流，可对邻里这些平头百姓来说，那也是不小的官了。
    有福扶着墙头，语气诚恳的说道：“婶子，谢谢您的好意，可是……我们真有事，一定要出去的。不过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注意的，不会有事的。”
    “那不行。”隔壁的妇人扳着脸坚持：“若是我没看见也就罢了，看见了我可不许你们做这么危险的的事情。再怎么有事，你们都给我等到沐大人或者沐老伯回来之后再说。”

 251.第251章 谁说我收茧了

    隔壁的婶子态度坚决，有福他们也不好强行驳她的好意，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不下。
    隔了好一会儿，隔壁那妇人才忽然说道：“哎，看我这脑子。”
    说着朝着有福喊道：“小姑娘，你们先下去，婶子递把梯子到你们那边来，你们从梯子上过来吧，到婶子这边来，婶子接着你们，你们从婶子家出去。”
    城里的房子和乡下修的房子不大一样，一般都是和左邻右舍共用院墙的，而且这个时候的人也不会防贼一样的防着邻居，尤其是普通人家。所以一般邻里之间公用的院墙都比前面和后面的院墙要低，从旁边的院墙要好出去一些。
    隔壁的妇人说完，就去拿自家的梯子去了，又拿了一张高板凳过来，踩着板凳把梯子给有福他们递了过来。
    所以，沐正丰领着沈时行回来，听到院子里的动静翻墙进了院子之后，正好看到有福顺着梯子在往院墙上爬，并且已经快要爬到墙头上了。
    沐正丰怕吓到有福，没敢出声，当然，他也懒得出声。
    直接飞跃过去，把有福从梯子上面拎了下来。
    有福刚刚准备翻墙头，结果还没有开始跨，整个人就凌空飞了起来，不等她尖叫出声，人就已经落到了地上，然后就看到了沐正丰。尖叫声自然落回了肚子。
    邻家的那个妇人却是吓着了，沐正丰的速度太快，她根本没看清楚，还以为有福掉下去了，刚刚要问就看到沐正丰站在院子里，而且就在有福的身边，一下子神情就变得讪讪的。
    “沐大人回来了啊……那什么……是这两个孩子说有急事，一定要踩着凳子翻墙出去，我怕他们摔了，才递椅子过去的。”
    有福也连忙点头，说道：“是啊沐大叔，我们着急出去，可是门从外面锁住了，所以只好爬墙。是这位婶婶好心，看拦不住我们又怕我们摔了，才给我们递梯子过来的。
    沐正丰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却还是朝着那妇人微微颔首，说道：“多谢。”
    邻家的妇人一愣，这位沐大人搬来隔壁这么久，可从来没和他们这些左邻右舍说过半个字，今天居然给自己道谢了？怎么感觉像是得了什么彩头一样？
    当下有些不自在的笑笑，说道：“沐大人不用客气，都是街坊邻居的，互相帮着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沐正丰虽然看起来冷，而且也喜欢扳着脸，又不和旁人交际，但其实人真的是挺不错的，虽然只是一个市井妇人，但他还是听那妇人把话说完了，又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才低头看向有福，说道：“不用出去，人来了。”
    “啊？”有福看着沐正丰，不解的眨眨眼。
    这几个字的意思她懂，但是连在一起听，却怎么都有点不太明白？
    沐正丰微微皱眉，说道：“等等。”
    说着，走到院墙边，看着妇人说了一句：“借梯子一用。”
    然后就在妇人点头的一瞬间，拎着梯子回到前门的院墙边然后跳了过去。
    不一会儿，墙头就有个一身锦衣、头戴玉冠的青年男子露了出来，那男子一边翻墙，一边说：“沐大人真是有趣，沈四第一次上沐大人家做客，还是跟着主人一起的，居然也要翻墙而入，有趣，有趣……”
    “回京之后又是一个不错的谈资啊。”
    “聒噪。”沐正丰的声音冷冰冰的从外面传来，不过听着，却没有不耐烦的感觉。
    “沐大人可真是越来越像你们侯爷了，有意思，有意思。”自称沈四的青年男子一边说，一边坐上墙头，坐好之后，还摇头晃脑了几下。
    随后沐正丰又拎着梯子跳了进来，在沈四的旁边靠墙放了。
    放好梯子，沐正丰才道：“沈四少爷慎言，沐某不敢和我家大人相提并论。”
    倒是少有的一句完整话。
    自称沈四的男子在梯子上就笑出声来，嘴里又道：“沐大人的确是没办法和你们侯爷相比，沐大人可没有侯爷那不怒自威的气势。”
    明明算不得是句好话，沐正丰居然点了点头，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个正是如此的神情来。
    自称沈四的男子从墙头下来之后，沐正丰就指着他对有福说了一句‘收茧的’，然后也不给双方介绍，就拎了梯子跳过墙，把梯子放在隔壁邻居家的院墙旁边，然后重新跳了回来，再次对那隔壁的妇人说道：“多谢。”
    妇人偷偷用力，在自己的腿上狠狠一掐，疼得忍不住抽气，旋即又对沐正丰不好意思的笑道：“都是街坊邻居，沐大人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等沐正丰回到自称沈四的男子和有福旁边的时候，有福和那个男子还在大眼瞪小眼。
    “屋里说。”沐正丰丢下三个字，径直朝前厅走去。
    自称沈四的男子连忙跟上，嘴里说道：“哎我说沐大人，您说有生意谈，结果是打算让我和一个就这么丁点大的小女娃谈？您没开玩笑吧？”
    有福和徐闲连忙跟上。
    沐正丰进了厅堂，在主位坐下，下颌朝着旁边的椅子一点，示意自称沈四的男子坐下，又冲着有福招手，指了下首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有福晕晕乎乎的坐下。
    刚刚坐下，沐正丰就道：“自己谈。”
    说完，居然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动了。
    剩下的三个人越发的蒙了。
    其实也只是有福和那自称沈四的男子蒙，徐闲只是在有福的旁边陪着了而已，实际上他心里始终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想法，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
    有福和那自称沈四的男子又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好一会儿，有福才想起来，好像应该先打个招呼，便起身行礼，嘴里道：“沈四爷安好。”
    自称沈四的男子伸出指头朝着有福摇了摇，说道：“少爷，沈四少爷。”
    有福从善如流，再次行礼，嘴里道：“沈四少爷安好。”
    自称沈四的男子满意了，点点头，拖长了声音道：“小姑娘好。”
    有福又试探着说道：“刚刚沐大叔说，沈四少爷收茧？可是收的蚕茧？”
    沈四闻言将身子微倾，略有些不满的看向沐正丰，说道：“谁说我收茧了？”

 252.第252章 可惜只是个姑娘

    沐正丰脸色不变：“我说的。”
    沈四少爷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有福闻言越发不解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沐大叔，沈四少爷，你们……你们究竟……究竟……”
    沐正丰不说话。
    沈四少爷想了想，看着有福开口说道：“呐，小姑娘，这位沐大人呢，是一心想要学他们家那个侯爷，要做个闷罐子，但是我沈四少爷是好人，我大概给你解释一下吧。”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本少爷最近奉了我们沈家家主，也就是我老爹的命令，到西川来查账，今儿个碰巧……”说到这里沈四少爷顿了顿，微微思索了一下，摇头说道：“哦，不，我猜啊，这位沐大人是特意去找我的。”
    “当然了，是不是特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沐大人一看到本少爷，就完全不顾我本少爷的形象，直接当着我们沈家在锦州城的那些掌柜、管事、伙计的面，把我给提溜出来了，而且啊，就扔给我三个字，有生意！”
    “哎，我一听，心里头直说，不错啊，什么时候沐大人有生意居然也能想到我沈某人身上来了？”
    “哎我给你说啊小姑娘，这位沐大人的来头，可不小的，那无论如何，他介绍的生意，怎么着都小不了吧，所以啊，本少爷就跟来了。”
    “当然，本少爷不否认啊，本少爷心里头确实是有些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我沈四少爷身为沈家的嫡支少爷，这肯定是要以家族生意为重的嘛，你说对不对？”
    有福用力的点头。
    沈四少爷倒是不管有福有没有给自己回应，顿了顿，又道：“谁知道，我堂堂沈四少爷，不顾自己的形象，翻了墙爬进来……本以为是什么大生意。结果，就你这么丁点大个小姑娘，还是卖蚕茧，这能有多大的生意？”
    听沈家四少爷说到这里，有福忍不住开口插话：“一个县那么大，应该挺大的了吧？”
    “咳咳咳咳……”沈四少爷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
    好不容易回过气来，沈四少爷瞪大了眼睛看着有福，说道：“多少？一个县？小姑娘，玩笑可不是乱开的啊，骗人的都不是好孩子。”
    有福一脸认真的看着沈四少爷，语气诚恳的说道：“真是一个县，沈四少爷，我不骗您。”
    沈四少爷四下张望了几眼，又看了看沐正丰，最后还掏了掏耳朵，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本少爷这是没睡好还是吃错东西幻听了？怎么一个小姑娘给我说，她有一个一个县那么大的生意？”
    实际上，这沈四少爷乃是皇商沈家的嫡系少爷，当家家主的嫡亲儿子，也是当代沈家嫡子中的佼佼者，沈时行。
    一个县的生意对他来说，不算大。只是，有福一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穿着一身有些脏了的粗棉布旧衣的小姑娘，居然给自己说有一个县那么大的生意要和自己说。
    这无论如何，都让人有些难以相信，难以相信，特别的难以相信啊！
    就算他们沈家向来只收上等生丝，不收蚕茧，他也有些兴趣了。
    所以，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几句话之后，沈时行马上就看着有福，目光炯炯的问道：“小姑娘，你真没骗我？你真有一个县那么大的生意要和我说？”连身体都坐直了一些，没有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了。
    看沈家四少爷这架势，有福觉得好像可行，连忙也把身子坐得直直的，用力的点点头，说道：“真的，不骗您。”
    “嘿，还真有这么回事啊？”沈时行越发来了兴趣，看着有福说道：“来来来，你给本少爷好好说说，究竟是怎么个一个县的生意法？”
    “嗯。”有福用力的点点头，一五一十的将乐途县来了一个贪官，一方面阻碍客商进入县内收茧，一方面强行压价的事情给沈时行说了出来，末了看着沈时行深深一礼，真诚的恳求道：“沈四少爷，请您帮帮我们县的老百姓吧，再这样下去，大家都要没活路了。”
    听到有福的讲述，沈时行有些震撼，还有些肃然起敬。
    一个小小的、只得八九岁的农家小姑娘，在面对着于全县的老百姓而言，都高高在上的县太爷与县中恶棍勾结、盘剥百姓，大家敢怒不敢言的时候，挺身而出。不仅闯过了县中恶霸设下的关卡，一路风尘仆仆，往对她而言显得很是遥远的锦州城而来。
    甚至在遭遇了险些被拐子绑走的祸事之后，还能坚定的朝着自己本来的目标走去，不改初心，实在是难得至极。
    可惜了，她只是个女孩子。若她是男孩子……未来只怕会有不小的成就，都值得他沈四少爷招揽一番了。
    可惜啊，可惜……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只是个女孩子，她的这份心意和胆识才显得尤为可贵。
    沈时行只是想想，都觉得有些感动了。然后，他就真的感动了。
    不过，感动归感动，生意归生意，一码是一码。
    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所以，沈时行一脸‘感动’的看着有福，嘴里真诚的说道：“小姑娘，虽然本少爷很想帮你一把，可是，我真的不收蚕茧，我们沈家，从来没有收过蚕茧。”
    “那您收什么？”有福眨眨眼，看着沈时行问。
    沈时行说道：“我们沈家从来都只收生丝，最上等的生丝。”
    有福看着沈时行又道：“可是，生丝不就是从蚕茧上面抽出来的吗？”
    沈时行耐心的说道：“虽然生丝是从蚕茧上面抽出来的，但是你别忘记了，我刚刚说过，我们只收最好的生丝。”顿了顿，不等有福开口，又补充道：“小姑娘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沈家的绸缎行，是全大齐最好的绸缎行。我们的绸缎，最主要的，是要供应到宫里……”
    “知道什么是宫里吗？就是皇宫里面。是供皇上、还有诸位皇子皇孙，以及各宫的娘娘们使用的。”
    “除此之外，我们沈家的绸缎庄还会接待京城以及各地的达官显贵们，所以，我们必须只要最好的。”
    “若是自己收茧来缫丝，蚕茧好坏不一，缫出来的生丝的品质，也好坏不一。对我们而言，也是巨大的损失，不值得。我沈家虽然有钱，却不是这样浪费的。”

 253.第253章 必须掌握在沈家手中

    如果说一开始，有福还只是抱着推翻贪官，然后找到愿意收茧的客商去乐途县收茧，让大家的蚕茧能卖出一个相对公道的价格，至于客商是谁，那都无所谓的话。
    那现在，有福就非常的希望这收茧的客商能是眼前的沈四少爷。
    他家可是皇商啊，虽然有福也不是很懂皇商是什么，可他说得这么厉害，而沐大叔又没有否认，那就一定是很厉害的！
    也就是说，他应该不会怕他们县的县令？
    皇商自然是不怕一个小小的县令，而且还是下县的县令的。
    大齐太祖兴武皇帝出生草根，是真正的农民出身，从骨子里认为商人得利，是不劳而获。所以大齐建国以来，格外的重农轻商。士、农、工、商，商户为四民之末。地位极其低下，再有钱也不能穿绫罗绸缎，子弟甚至没有参加科考的权利。
    但是因为太祖皇帝在征战的过程中，不止一次得过一些巨商大户的钱粮等支持，为了答谢那些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商家，便设立了皇商这一似官似商的职位。
    皇商乃是官商，替皇家采买，每一个皇商家中的家主身上都有正六品以上的官位（虚职），皇商的地位在名义同士相当，子孙后代不仅有权参加科考，甚至还有机会获得恩荫，恩封。
    更何况，这些皇商都是巨富，游走在京城的达官显贵之间，可以说，每一位皇商的背后都站着一位手握实权的大人物。这些皇商子弟，尤其是有出息的嫡系子弟，在京城的贵公子里头，也都是左右逢源，能量不可谓不大。
    比如沈家，明面上背靠着英国公府，可谁不知道，英国公府乃是皇后的娘家、太子的舅家呢。
    他沈时行好歹也是太子的人，哪怕太子爷如今的处境不算太好，可一个下县的知县，也不可能放在他的眼里。
    若非沐正丰是锦衣卫指挥使、天赐候莫凌云的人，而天赐候又是最得皇上信任和宠幸的臣子。确切说天赐候根本就是皇上亲自养大的，是皇上的义子兼心腹重臣，功勋累累却又忠心耿耿，天赐二字，直接就表达出了莫凌云在皇帝心中的特殊地位。他沈时行也不会对沐正丰另眼相待。
    别说他现在被贬来这小小的西川布政司做小旗，就是从前，没有莫凌云的原因，沈时行也不可能真的正眼看他。
    当然，这些有福都不知道，有福只知道，她得竭力把握住这次机会，这样的话，哪怕以后他们乐途县再来了坏县令，也不怕没有人收茧，影响到大家的生计了。
    所以，沈时行话音一落，有福就急急的说道：“那如果，都是好茧呢？”
    “都是好茧？”沈时行呵呵笑道：“小姑娘，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沈家虽然只收生丝不收茧，但对于这蚕茧还是有所了解的。哪怕是湖州、福州等地最好的蚕农，也不可能说，他们养的蚕结出来的茧，都是好茧。”
    “更何况，就算都是好茧，缫出来的丝，也不可能都是上等好丝的，很多原因，都会影响到生丝的品质。小姑娘你还小，不懂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啊，本少爷确实是帮不了你。不过……”
    沈时行有一点点心软，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本少爷让下面的人介绍几个收茧的商人给你，也算不让你白跑一趟锦州府。”
    “你们县的蚕茧品质如何呢？有没有带样茧来？”
    “有的有的。”有福用力的点头，跟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过，都是为了育种而留的茧，蛾子已经把茧给咬破了。”
    “这倒是无妨，只要茧是好茧就行了。”沈时行摆摆手说道，说着顿了顿，又道：“你拿出来给本少爷看看。”
    有福小心翼翼的从一直背在背上的包袱里头掏出来一个木头做的小匣子，抽开盖子捧到沈时行的桌子边放了。
    沈时行拿了几个空茧壳在手里，一边看，一边说：“看着倒是白净，是能出好丝的茧子，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茧多不多？”说着，看向有福。
    有福看着沈时行，诚恳的说道：“沈四少爷，我们乐途县的蚕茧，差不多都是这种品质茧。”
    沈时行啧啧摇头，说道：“小姑娘又开玩笑，说谎可不是好习惯哦。”
    有福摇头说道：“沈四少爷，我没有说谎。”
    沈时行不信，看着有福说道：“你刚刚不是说了，这些是育种之后留下的吗？育种的时候大家都挑选最好的蚕茧来育种，本少爷还是知道的，可你说你们乐途县的蚕茧都是这种品质，那本少爷……”
    “等等……乐途县？怎么觉着这么耳熟呢？好像听下面的人提起过？”
    沈时行微微眯了眼睛，凝眉思索起来。
    有福一脸期翼的看着沈时行，见他半天想不起什么来，干脆在一旁‘解说’道：“沈四少爷，我们乐途县的老百姓是两年前开始养蚕的，这两年以来，我们的蚕茧品质一直很高，从前来收茧的客商都赞不绝口，直说我们县的蚕茧是他们见过的，最好，品质最高也最整齐的蚕茧。连福州和湖州那些养蚕世家卖出来的蚕茧，都没有我们那样的品质。”
    “乐途县？乐途县？……本少爷想起来了，居然是那个乐途县！”沈时行右手猛的握拳，砸在左手的手心上。
    虽然说沈家的商行不收蚕茧，可沈家总有人要和那些收茧缫丝的客商们接触的，他倒是听人说过，近两年西川这边有一个乐途县，原本是从来不栽桑养蚕的，结果换了个新县令，忽然开始栽桑养蚕了。而且，那些蚕茧一出来，就是品质极高，而且极其匀称。
    用从那个县收来的蚕茧缫出来丝，品质基本上都可以算得上是上佳。
    他隐约记得，他们绸缎行收到的最好的那一批生丝，好像就是用乐途县的蚕茧缫出来的。这几年陈家动作不小，处处与他们沈家争锋，一看就是图谋不轨……虽然陈家是跳梁小丑，可凡事总有万一。
    皇商可是有定数的。
    乐途县的蚕茧若真是如这小姑娘所说，那还真应该掌握在他们沈家的手中。
    想到这里，沈时行猛的睁开眼睛，眼中精光一闪，看着有福说道：“小姑娘，本少爷随你往乐途县一行如何？”

 254.第254章 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去一个偏远下县处置贪官污吏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沐正丰出面，一个校尉领几个力士就够了。
    秦姓校尉主动揽了这差事，领着几个力士和沈时行一起，捎上有福、徐闲，马不停蹄的，往乐途县而去。
    四天时间就到了乐途县，进入乐途县境内的时候，那拦路的关卡还在，守关卡的人刚刚作出阻拦的架势，还没开口，就被秦姓校尉带的力士给绑了，直接给捆了双手手，骑在马上牵着绳子拖着走。
    居然在这种路口私设关卡，阻拦客商和过往百姓，问都不用问，就差不多已经可以证明，有福那小姑娘说的，必然是真的了。
    因为有福挂念家中，便在往县城和往顾家村方向分岔的路上，向秦姓校尉致谢告别，而沈时行带着人来乐途县，是来看蚕茧的，也打算先同有福一起，去他们顾家村。
    两队人马分道扬镳。
    之前就说过，沈家是皇商，皇商自然有钱。沈时行的马车不仅是车厢里头舒服，拉车的马，那也是上等的好马，跑得稳当不说，速度也相当的快。
    不过半个时辰，顾家村村口的大树，就出现在掀起车帘往外看的有福眼中了。
    “沈四少爷，我家快到了。”有福一脸兴奋的看着顾家村村口方向说道。
    沈时行本来就是个随性的人，加之这几日【日】【日】相处，他倒是真有些喜欢有福这个小姑了，闻言忍不住调笑道：“到了就到了呗，不过是个穷村子，你这么兴奋做什么？不晓得的，还以为你这是衣锦荣归了呢。”
    “可你看看你这一身灰扑扑的样子，有点荣归的样子吗？”
    一边说，一边还故作嫌弃的啧啧出声。
    有福也有些习惯沈时行说话的腔调了，她也知道沈时行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原本沈时行嫌她穿得太旧，要送她一些新衣的，不过被她拒绝了。然后这些天，沈时行时不时的都要说上两句嫌弃的话，‘刺一刺’有福‘出气’，有福早就习惯了。
    所以，沈时行的话音落下，有福不仅不以为忤，反倒说道：“有福能请动沈四少爷来我们乐途县，本就算是衣锦荣归了啊，沈四少爷不觉得吗？”
    沈时行还能说什么呢？
    马车只能到村口，村子里的路相对窄了，过不去，沈时行只得下车跟着步行，好在他也不是那等矫情的人，步行几步，自然是无所谓的。他都无所谓，在后面跟着的管事、伙计以及护卫和下人，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因为他们到村口的时候，刚好过了午时，差不多大家都在吃午饭，所以村子外头并没有人。
    走到离村口最近的顾长青家门口的时候，正好被顾长青的二儿媳妇，顾胡氏看见。
    顾胡氏是胡家村的人，当初因为有福的事情，顾家村同胡家村闹了一场，虽然最后胡家村和顾家村也没怎么样，可毕竟胡家村的人吃了亏。这顾胡氏回娘家的时候受了许多白眼，心里头一直都有些不自在，这次倒是让她抓住机会了。
    所以，一见到有福顾胡氏就夸张的道：“哎呀有福，你还敢回来啊？衙门里的人正在抓你呢，把你的阿爷和三叔四叔都抓走了，你还是快跑吧，免得被官府的人抓了去。”
    语气里头，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有福的脸一下子就煞白了，也不管顾胡氏的语气如何，只是急切的问她：“二婶子，您说的，可是真的？”
    顾胡氏眉飞色舞的说道：“哟，这还能有假啊，大家伙看着他们被抓走的，都好多天了。你三婶天天跑衙门去送饭，今儿个一大早就出了门，现在还没回来呢。”
    说话间，顾胡氏几乎都要手舞足蹈了。
    顾胡氏的婆婆顾陈氏端着碗从厨房里头出来，见状斥责道：“老二媳妇！你在做啥呢？还不把你的幸灾乐祸给我收起来？有福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我们大家，真不知道，我们家怎么会有你这种心眼比针眼还小的！”
    说着，又看向院子外头，见到有福旁边站了个衣着华丽的青年公子，后面还跟了不少的人，心中有所猜测。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有福说道：“有福啊，长青奶奶知道你是好心为大家，可是……你们还是赶紧的去避一避吧，今时不同往日，衙门里头的人可凶着呢，你个小娃子，受不住的。”
    “走吧，都走吧。咱们小老百姓，哪里能斗得过官府呢。”
    “谢谢长青奶奶……”有福强忍着心中的悲恸道谢，话音刚落，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刷的一下滚落了出来。
    随后猛的跪在沈时行的面前，看着他求道：“四少爷，求求您，送有福去一趟县城好吗？求您了。”
    沈时行嘴里说道：“起来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说着，把有福从地上提溜起来。然后扭头往村口走，一边走一边说：“行了行了，要去县城就赶紧的，本少爷可还饿着肚子呢，正好上你们乐途县最好的酒楼去吃一顿，赶路的这些天，本少爷这嘴里头都快淡出鸟来了。”
    这一路上，沈时行嫌弃赶路烦闷，都把有福叫到自己的马车上来，陪着自己说话的，但是徐闲却不一样。他是同沈家的伙计坐一起的。那马车简陋得很，就比之前那两个拐子的马车好一点，连着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徐闲早就颠得受不了了，见状连忙说道：“有福，要不，我回去报个信？也让阿奶和二伯娘他们，能安心一些。”
    “好，回去不要乱说话。”有福着急去县里，并没有和徐闲多说，只急急的叮嘱了一句，提醒徐闲不要把他们遇险的事情说出来，就咬着唇往村口停马车的跑了。
    好在他们动作迅速，车夫们都还没来得及把马车的车套取下来，直接上车就能往县城赶。
    有福依旧坐在沈时行的马车里，只是神情早已经没有了回来的时候的欢喜和从容了，只剩下自责和慌乱以及悲伤。哪怕是紧紧的咬着唇，那眼泪也是不受控制的，一波接一波的往外面涌。
    沈时行劝了两句，看完全没用，干脆说道：“行了，别哭了，别把本少爷的车厢弄脏了。
    有福干脆抱了自己的小包袱，把包袱垫在眼睛下面，嚎啕大哭起来。
    沈时行：？？？
    沈时行：………………

 255.第255章 胆子包了天了

    顾李氏满脸憔悴，强忍着饥饿和口干舌燥，顶着正午的烈日往顾家村的方向走，背上还背着个背篓，背篓里还装着个有盖的小木桶。
    家里头几个人都被抓到县衙大牢里面去了，顾李氏去给他们送饭，只能用木桶装，然后背着去。这样一次才能多装一点，够三个人吃一整天的。她不能一天三顿的送饭，只能每天送一次，拿篮子装肯定是装不下的，只能用背篓背着去。
    她是闻到过现在牢里那些人吃的东西的，根本就是潲水一般的，完全不是人吃的……
    好在有王典史王大人和牢里的狱卒老爷照应，将家里人都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要不然她送去的饭，只怕大多会被别人抢了去。
    正走着，忽然听到有小姑娘放声痛哭的声音远远传来，虽然不太真切，可好像是她家的侄女有福的声音？
    哭声以飞快的速度接近，越听越像有福。
    好几辆马车迎面疾驰而来，还有几个骑马的。打头的马车从她身边驶过的时候，顾李氏一下子就听出来有福的哭声是从马车里头传出来，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往回追着马车跑，一边跑，一边喊：“有福，有福……”
    又骂：“你们这些丧天良的坏东西，你们抓了家里的男人不算，连个孩子都不放过，要被天打五雷轰的。”
    有福正哭得痛快，仿佛间好像听到自家三婶的声音，连忙把哭声收了，仔细侧耳倾听。
    沈时行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有福大喊起来：“停车，停车！是我三婶，我三婶在外头。”
    车夫没有得到沈时行的话，自然不会随便停车，有福急了，居然直接把车门推开，吓得沈时行连忙将她往后面一拽，厉声道：“你不要命了？”
    有福哭喊道：“停车，四少爷，停车，我三婶，是我三婶……”
    “停车！”沈时行耐着性子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吁……”外面的车夫连忙把缰绳拉紧，将马车靠路边停下。
    马车刚刚停稳，有福就跳下了马车，差点被后面的马车给撞了。
    沈时行刚刚把身子探出马车，就正好看到这一幕，当下再次大喊：“不要命了啊你？”又冲着后面喊：“都当心点！”、
    顾李氏在后面追着马车跑，追得跌跌撞撞的，看前面的马车停下来了，心中大喜，快步跑上来，正好看到自家侄女有福从马车前头向自己跑来。
    等跑到面前的时候，顾李氏一把将有福的肩膀扶了，上上下下的看了她好几次，见她没有受伤什么的，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旋即又想到因为她的胆大妄为，给家里面带来的无妄之灾，抓着有福照着她的屁股上啪啪就是几巴掌，一边打一边哭：“你这孩子，你胆子包了天了，惹了祸事了你知不知道，你惹了祸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三婶，对不起……”有福也哭，不过不是因为顾李氏打她，而是因为她的行为给家里人带来了灾难，她心中又害怕又愧疚，所以才哭。
    顾李氏又拍了有福几下，再也下不去手，只是抱着有福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说：“你现在知道怕了？你，你，你做事之前咋就不知道多想想呢？”
    有福也哭。
    隔了好一会儿，顾李氏才猛的把有福一推，说道：“你惹了这么大的事，衙门里的人不会放过你的，有福，你快跑吧，跑得远远的，等事情过了……”话没说完又一把将有福抱住，哭道：“三婶真是糊涂了，你一个女娃子，你能跑到哪里去呢？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心里头却打定了主意，要把有福和徐闲两个孩子带回自己的娘家藏起来。
    想到这里，觉得不对，看着有福又问：“有福，徐闲呢？你们不是一块儿出门的吗？怎么，怎么没有看到他？”
    有福抬手抹眼泪，一边抹，一边抽泣着说道：“他先回家了。我听长青爷爷家的二婶子说，阿爷还有三叔、四叔他们，都被衙门里的人抓走了，我就赶着往县城去了……”说着，猛的想起来，急急道：“哦，对！阿爷，阿爷他们还在县城里头，三婶，我们得去接阿爷回家。”
    顾李氏闻言说道：“傻孩子，那狗官正抓你呢，你去县衙不是自投罗网吗？家里头已经进去了三个人，你听三婶的，跟三婶回去，去李家村你李阿婆家躲躲，避避风头。”
    “不，不。”有福一边摇头，一边泪眼婆娑的看着顾李氏，嘴里说道：“三婶，没事了，没事了，那个狗官马上就要被抓起来了，他不会有好下场的，我阿爷和三叔四叔他们，都会没事的。”
    “真的？你真找到大官来抓那个狗官了？”顾李氏难以置信的看着有福问，见有福用力点头，忍不住捶足顿胸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老天爷，老天爷啊！你终于开眼啦，开眼啦！”
    有福的眼泪再一次从眼眶里面涌了出来，伸手去拉顾李氏，说道：“三婶，咱们去接阿爷和三叔四叔回家吧。”
    “好，好。咱们去接你阿爷和三叔，四叔，咱们接他们去。”顾李氏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一边说。
    说着，又加重了语气，恨恨的道：“咱们还要去看看那狗官的下场，不看到他的下场，三婶心里头这口气，咽不下去！”
    “嗯，我们去看那狗官的下场！”有福拉了顾李氏去沈时行面前，求道：“四少爷，这是我三婶，求您将她一起带去县城好不好？”
    说完，又对顾李氏说道：“三婶，这是沈四少爷，是来咱们乐途县收茧的。”说着，加重了语气：“他是个大好人！”
    沈时行的嘴角狠狠抽了几下。
    顾李氏闻言，诚惶诚恐的朝着沈时行行礼，口称：“沈四少爷好，我们有福给您添麻烦了……”
    沈时行不耐烦的摆摆手，朝着身边的管事说道：“给她们腾一辆马车出来。”
    说着，不等其他人说话，就转身往自己的马车上走去，一边走，一边抱怨一般嘀咕：“这见鬼的天气，太阳怎么这么晒？本少爷都要被烤化了。”

 256.第256章 小姑奶奶衙门闯不得

    乐途县县衙，秦姓校尉身着公服，把绣春刀搁在怀里，翘着脚坐在大堂上专属于知县老爷的交椅上，双腿放在交椅前的案桌上，优哉游哉的握着一个小茶壶在喝茶。
    两个力士一左一右的，站在秦姓校尉的身边。还有两个力士则带着县衙的差役在后院抄左松源的官舍，搜他贪得的财物，还有衙差去抓左松源的小舅子曹立以及那一干狗腿子去了。
    县典史王志成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垂手侍立在一旁，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滑，滑到眼睛里头，他也不敢伸手去擦拭一下。
    左松源早就被摘了官帽，扒了官服，瘫在大堂中间的地上，软成了一滩烂泥，身下是一大滩黄色的、带着臭味的水渍。显然是失禁了。
    隔了许久，秦姓校尉拖长了声音开口：“兴武三十四年的同进士啊……啧啧啧，难怪呀难怪，居然敢这般不要命的刮地皮。”
    说着，秦姓校尉将腿从桌子上放下来，坐端正了朝着南方拱拱手，又道：“当今圣上仁德，保留了你们这些人的功名，谁承想你们不仅不知道爱护百姓，以回报圣上隆恩，居然还敢如此盘剥百姓，置国法和天子之旨意于不顾，啧啧啧……左松源，你说，你这究竟真的是贪财呢？还是因为顾念旧主，蓄意而为啊？”
    听到秦姓校尉的话，原本瘫得像烂泥一样的左松源忽然像是来了精神一样，狗一样跪在地上，一下一下，重重的叩头：“大人，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下官只是贪财心切，下官心中只有皇上啊，大人开恩，大人开恩啊……”
    左松源是真的被吓到了。
    所谓旧主，不是那被自焚于宫中的建宁‘伪帝’又能是谁。
    若只是他自己敛财，最多不过是丢官发配，就算再严重一些，也就是杀头而已。
    可若是被扣上一顶顾念旧主的帽子，那么不仅是他左松源要被千刀万剐，只怕一家老小都会性命难保，甚至会被夷三族。
    毕竟当今那位，可是连人十族都诛过的。
    所以，原本被锦衣卫上门吓得浑身瘫软的左松源，这身上才重新有了劲，他得求饶啊。
    不管有用没用，总得求着。
    左松源一下一下将头磕在石板上，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滑，不一会儿，就满脸是血。可左松源完全不敢停顿哪怕一下，他怕他一停下来，秦姓校尉就真把顾念旧主的帽子叩在了他的头上。
    事已至此，他是丢官还是流放甚至是一个死罪都不要紧，怕就怕，连累了妻儿老小和亲族。
    沈时行一行的马车稳稳停在衙门外头，有福一下马车就往衙门里头跑。
    战战兢兢的站在县衙大门口的皂隶一见到有福往衙门里头去，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一把将她抓住，压低声音说道：“哎哟我的小姑奶，你还以为现在是杨大人在的时候啊？怎么直接就往里头闯呢？今时可不同往日了，今儿个你若是贸然闯进去，就算是杨大人还在，他也保不住你啊。”
    有福还认得这皂隶，当下就说道：“张叔，您放我进去，我，我找衙门里的大人有事。”
    看有福还记得自己，这张姓皂隶也颇为感动，当下就更不肯松手了，压低声音说道：“有福啊，不是叔不帮你，今天你真的不能往里面闯，知道么？要不然，要出人命的！”
    说着，还以手做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有福一边朝着县衙里头张望，一边着急的说：“张叔，您放我进去把，里头那些锦衣卫的大人我都认得的，我是跟他们一道回来的。”
    因为熟知最近衙门里头发生的事情，也知道前几天那位曹爷带着人把有福的阿爷他们抓了，丢进了县衙大牢，所以，张姓皂隶觉得，有福这话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敢冒险。
    那可是锦衣卫啊，真真是他们这些皂隶的老祖宗。凶神恶煞的，一来就直接把大老爷给抓了，连官服和官帽都给扒了，他哪能冒险呢。
    所以压低声音劝道：“有福啊，叔知道，你是为你家阿爷和两位叔叔来的，你就放心吧，你阿爷他们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听话，啊。”
    说着，顿了顿，又道：“你们若是不放心，就在衙门口等着就是。里面上差正在办案呢，等上差走了，你求一求王典史，你阿爷他们，就能被放出来了。”
    “可若是触怒了里面的上差，不说你们，便是张叔我，也得吃不了，兜走着啊。”
    听到那张姓皂隶的话，顾李氏有些害怕，也开口劝道：“有福啊，要不，咱们就在外面等等吧，那锦州府的大人们虽然是你请回来的，可……咱们毕竟是平头老百姓，大人们肯为我们主持公道就不错了，咱们……咱们还是别去打扰大人们办案了吧。”
    有福用力摇头，大声道：“不！不行！我一刻钟都不想让阿爷他们再在牢里头待了，那是人待的地方吗？我阿爷他们又不是犯人！”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看张姓皂隶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进去，有福干脆扯着嗓子大喊：“秦大叔，秦大叔，我是有福，您听见了吗？秦大叔！”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啊……”张姓皂隶大骇，一边着急的开口，一边伸手去捂有福的嘴。
    有福也不顾得其他了，当下拳打脚踢的挣扎，一挣开张姓皂隶的手就继续朝着里头喊两声，顾李氏被吓得没办法，在张姓皂隶的提醒下，也帮着去抓有福的手脚，并捂有福的嘴。
    好在秦姓校尉的耳力不错，隐约听见好像是有福在外面叫自己，便对身边的力士说道：“出去看看。”
    “是。”力士躬身往县衙大门走去，不一会儿，就看到衙门口的皂隶和一个妇人抓着和他们一道从锦州府出发的小姑娘，当下脸色一沉，厉声道：“住手！”
    张姓皂隶连忙跪下，将有福护在身后，诚惶诚恐的说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这孩子不是故意惊扰大人们的，她，她这是犯病了，犯病了……”

 257.第257章 想看坏人受到惩罚

    虽然这乐途县守门的皂隶说出来的话不太入耳，可看他将那叫有福的小姑娘掩在身后护着的样子，倒是让出来的这个力士明白，皂隶对她没有恶意，脸上稍微好看了一些，声音也没先前那么严厉了：“放开她吧。”
    张姓皂隶满心诧异的将手放开，顾李氏也连忙放手。
    “赵叔。”有福站起来看着出来的力士轻声唤道。
    眼角还挂着泪水。
    赵姓力士微微点头，问她：“怎么了？”
    “我阿爷，还有我两位叔父，都被抓进大牢里面好多天了……”话没说完，但言辞间，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赵姓力士颔首，说道：“你进来吧，秦校尉就在堂上。”
    “多谢赵叔！”有福感激的说道，然后指了指顾李氏，又说：“赵叔，这是我三婶，能让她一起进来吗？”
    “嗯。”赵姓力士微微点头。
    有福先朝张姓皂隶道了谢，然后才拉着战战兢兢的顾李氏进了衙门，跟在赵姓力士的身后，往大堂走去。
    因为离开锦州的时候，沐正丰特意提了一下，加之秦姓校尉也颇喜欢有福，所以一看到她就朝着她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等有福走近了，秦姓校尉问道：“顾丫头，你怎么来了？不是担心家里头，说要先回家吗？”说话间，看到有福红肿的双眼，忍不住直皱眉，嘴里却道：“哟？这是……哭过了？回去挨打啦？”
    说着，又朝外面看了看，问道：“沈四少爷没和你一块儿来县城？”
    有福摇摇头，又点点头，看着秦姓校尉说道：“秦大叔，我回去没挨打，还没到家，就来县城了。沈四少爷带着人去酒楼吃饭去了。”
    “哦，那你也还没吃饭的吧？”秦姓校尉看着有福问。
    有福再次摇头。
    王志成闻言，连忙躬身，试探着说道：“大人，要不，小的让他们准备点吃食上来？”
    “嗯。”秦姓校尉淡淡的点头，算是允准了。
    王志成马上退了下去，也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去厨房让人准备吃食去了。
    王志成是真的没想到，那个叫顾有福的小姑娘居然那么有能耐，不仅请来了锦衣卫，还能让锦衣卫的大人这么和颜悦色的和她说话。而且，那位大人一看就挺关心她的……
    想到这里，王志成不由得暗暗庆幸。
    幸好啊，幸好他念着当初顾有福被选着福娃，第一次上他家去的时候够知礼。那拿花光自己的压岁钱买了点心当做礼物上门的情意，在有福亲人被抓进大牢之后，特意去嘱咐了几句，让牢里头的人不要太过为难顾家那几个被曹立弄到大牢里来的人，还特意把他们关在了单独的牢房里，免得他们被其他的犯人欺负。
    有这点情分在，锦衣卫的大人们，应该不至于太为难自己吧？
    毕竟这佐贰官难为，自己，也实在是没办法。好歹，他只是无作为，也没和左松源同流合污啊。
    王志成退下之后，秦姓校尉又看着有福皱眉，说道：“既然你没挨打，那你哭什么？还把眼睛都给哭肿了。”
    说着又一脸嫌弃的道：“丑死了。”
    有福瘪嘴，看着秦姓校尉要哭不哭的说道：“秦大叔，我阿爷，还有三叔四叔他们，都被，都被丢进大牢好多天了……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好不好？”
    说着，眼看那眼泪又要掉下来。
    一看有福似乎又要哭，秦姓校尉连忙说道：“好好好，你别哭，我这就让人把他们放出来，然后把人给你带过来，行不行？”
    “嗯。”有福点点头，看着秦姓校尉说道：“谢谢秦大叔。”
    秦校尉看向刚才领着有福进来的力士，说道：“赵成，你去。”
    “是。”叫赵成的力士躬身而去。
    听到秦姓校尉和有福的对话，左松源吓得几乎要灵魂出窍了。他就说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有锦衣卫来抓他呢……原来，他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啊。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盘剥那么狠了。
    可是谁能想到，他左松源就这么倒霉，不过是个小小的下县，居然……居然有人和锦衣卫的关系匪浅？
    不应该啊……这，这不就是个小姑娘么？
    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由得他不信。
    左松源以为，有福本身就和锦衣卫的人有关系，所以锦衣卫的人才会来乐途县拿他，又想到刚才领头的锦衣卫说的‘顾念旧主’之类的话，一时之间万念俱灰，只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祸害了家人亲族，万死难赎。
    想到一个死字，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当场自尽，一了百了。
    毕竟人死债消。哪怕是锦衣卫，也应该不会再咬着一个死人不放吧？
    这样想着，左松源猛的站起来，跑向大堂一侧的柱子，作势朝柱子上狠狠的撞去。
    结果，没等他的头碰到柱子，自己就被撞翻在地。
    却是秦姓校尉见他寻死，直接丢了绣春刀的刀鞘过来，将他撞翻。
    “想死？没那么容易！”秦姓校尉冷声道。说着，看了看左右，又道：“来人！锁起来！”
    仍旧侍立在公堂上面的衙役连忙应声，拿铁链子将左松源锁了，像拖死狗一样的拖回大堂的中间。
    左松源这一次真的是绝望了，不再想着求饶，重新瘫软在地，连再死一次的勇气都没有了。
    “大人，曹立并一干欺压百姓的恶徒抓回来了！”不一会儿，就有衙差在外面禀报。
    秦姓校尉闻言，先对有福说道：“有福啊，你先和你婶子去后堂吧，有什么别的事情，等秦大叔先把那些坏人处理了再说吧。”
    “不。”有福摇头，咬咬唇，看着秦姓校尉，坚持道：“有福想要看着那些坏人受到处罚。”
    秦姓校尉皱眉，说道：“你还小呢，一会儿，吓着你怎么办？”
    “有福不怕。”有福坚持道。
    “那吓着你婶子怎么办？”秦姓校尉说着，拿下颌点点顾李氏。
    顾李氏原本是战战兢兢的站在堂上的，这会儿听到秦姓校尉说自己，连忙跪下，说道：“大人，民妇也不怕，民妇，民妇想要看着那些恶徒受到惩罚。”
    说完这话，忽然就觉得不怕了，顿了顿，又强调道：“不只是民妇，咱们乐途县的老百姓，都想看到那些恶人受到惩罚。”

 258.第258章 究竟是谁告的密

    把这些被抓回来的恶徒，包括曹立在内，所有人全部被拉到县衙大门外打板子，打完板子戴上木枷跪在县衙门口，等待同川府府衙处置。
    这是李姓校尉听完顾李氏的话之后，临时决定的。
    反正，他们只要带走左松源就好了，其他人连被他们带走的资格都没有，自有乐途县所属的同川府知府衙门处置。
    不过，不等他开口说出来，顾长庚、顾成仁、顾成信三人就被带进大堂来了，其中顾长庚还是被一个衙役背着进的大堂，顾成仁和顾成信也是一拐一拐的。
    有福一看到几人的架势，明白他们这是挨了打，心中越发的气愤愧疚，快步迎上去，嘴里道：“阿爷，三叔，四叔……你们……”到了近前，看到几人身上都有斑斑血迹，眼泪又不由自足的涌了出来：“阿爷，都是有福不好，对不起，是有福连累了你们……对不起……”
    顾长庚被衙役放下来，先向那衙役道谢，然后才摸了摸有福的头，轻声说道：“好孩子，别哭，你做得对，你做了连阿爷都不敢做的事情，好样的。”
    “是啊，有福，我们都没事，你别哭了。”顾成仁和顾成信也说道。
    顾长庚又道：“好了，好了，别哭了，阿爷这不是没事了么。倒是你，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
    “没有，没有。”有福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嚎哭出声。
    她惹出来这么大的事，连累到阿爷和三叔四叔都被抓紧大牢里面，还挨了打，可是阿爷不仅不怪她，还安慰她，这让她心里头更加难受了。
    越想越觉得难过，有福不由得猛的扑进顾长庚的怀里，吚吚呜呜的哭了起来。
    顾长庚轻轻的拍拍有福的后背，柔声道：“好孩子，你别哭了，阿爷这衣服可脏呢……”
    有福在顾长庚怀里摇头。
    顾长庚问她：“怎么？我们家有福后悔了？”
    有福再次摇头，闷闷的道：“不后悔。”
    是的，她不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是会更加缜密一些。
    可是……她和徐闲并没有被那些恶棍发现，就算是在路上有一些争执，可他们都不是那种行事不密的人，是在看不到外人的时候，才争论的，路上有外人的时候，他们就算是僵持着，也都是没有说过一句话的。
    而且，到了关卡那里，他们是直接找了机会偷摸着跑出了乐途县的，跑出乐途县之后，也只是给几个好心人说了他们的来历，那些人也不可能特意到乐途县来报官。
    那究竟，是谁？
    是谁告的密，害得阿爷和三叔、四叔被抓的呢？
    有福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顾长庚他们面面相觑。他们一直以为，是有福不小心被发现但是又跑掉了，所以那些人才直接到家里来的。
    毕竟，认识有福的人应该不少。
    好一会儿，顾长庚才看着有福问：“孩子，你们出咱们乐途县的时候，真的没有被发现？”
    有福已经止住了哭，看着顾长庚道：“真的没有，阿爷您想想，我和徐闲才多大，腿都比他们这些人短了不知道多少，若是我们被他们发现了，哪里还能跑得掉。”
    几人一听，就觉得有理。
    虽然他们是在大门进门的侧面角落处小声说话的，可秦姓校尉还是听在耳里，想着也不是什么难事，当下就沉声道：“这有什么好想的，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么。”
    听到秦姓校尉的话，顾家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公堂之上。虽然上面坐的看着不像是什么大官，但是县大老爷和一干恶徒都跪在下面，就他一个人在堂上坐着，连县衙的衙差都听他的差遣，他不是大官是什么？
    而且，大堂上这情况一看就知道，人家是来给乐途县的老百姓主持公道的。
    所以，顾长庚连忙跪下，口称：“小民参见青天大老爷。”
    顾成信和顾成仁也跪下去，口称‘参见青天大老爷’。
    听到这话，秦姓校尉心里头有些得意，摸着下巴就想笑，随即反应过来这样不妥，便把脸色一正，沉声说道：“行了，都起来吧。”
    等顾长庚他们道谢起来之后，想着刚刚他们进来的时候，都一瘸一拐的，明显是身上都带着伤。秦姓校尉一来想好好的做一做‘青天大老爷’，二来，也算是给顾有福那个小丫头一点面子，便又到：“来啊，给他们都看个座。”
    说完，又嘀咕一般的道：“都带着伤呢，我秦某人可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衙役们连忙应了，从后堂搬了凳子过来，让顾长庚他们坐了。
    顾长庚等人连忙道谢，秦姓校尉却把有福招了过去，然后拿了惊堂木慢条斯理的在桌子上敲了敲，略微拖长了一些声音说道：“都……抬起头来。”
    跪在下面的曹立和已经被抓住的，乐途县的一些地痞流氓连忙抬头，一个个的，都是鼻青脸肿，显然先前是挨过打的。
    “你们见过这小姑娘吗？”秦姓校尉指了指有福，问道。
    曹立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但是其他人却都在不停的点头。
    “见过？”秦姓校尉皱眉。
    有福坚信自己出乐途县的时候没有被发现，便压低声音对秦姓校尉说道：“秦大叔，您问问他们是什么时候见的我。”
    秦姓校尉微微点头，又看着下面跪着的人问：“什么时候见过啊？”
    下面的人连忙抢着开口，一大群人说话，听起来乱糟糟的，根本听不清楚。
    秦姓校尉把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道：“都给我安静点！”
    等下面跪着的人噤声了，才随手指了一个人，说道：“你说。”
    被指着的人连忙说道：“回大人，这，这小姑娘，不不……这小姑奶奶是咱们县永安七年迎春的时候的报春福童，不只是小人，就我们全县的人，基本上都见过她。”
    “而且，这位小姑奶奶这两年每年总要来县城一趟，咱们或多或少，也都见过她几次。”
    秦姓校尉微微点头，又问：“那你们最近这十来天，可有见过她啊？”
    这一下，所有人都用力的摇起头来。

 259.第259章 告密人的身份

    “都没见过啊……”秦姓校尉砸吧了一下嘴，又问回来的衙役道：“人都在这儿了？”
    有衙役躬身答话：“回大人，在县城里头的人都在这儿了，其他还在各路口设障的，尚在捉拿当中。不过，往锦州府方向的全都在这里了。”
    乐途县往锦州府方向的路口那些设障的恶徒，都已经被几个力士捆了回来，自然全在这里。
    “那就是真没见过了。”秦姓校尉说着，看向一旁的顾家人。
    顾长庚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如果真不是因为有福他们被发现，却侥幸跑掉了，又被那些恶徒认出身份，然后才找到家里来的话，就只能是村子里的人告的密了。
    虽然他们没有在外面说过两个孩子的事情，可是平白无故的，几天不见人影，总会有人有所猜测……
    可无冤无仇的，谁会这么坏，特意跑到县衙来告状呢？
    秦姓校尉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顾长庚没说，他却指着顾长庚几人，看着大堂中间跪着的恶棍们问道：“那是谁去顾家抓的他们几个？”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曹立已经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当下就连声求饶，嘴里说道：“是小的狗胆包天，带着人去顾家拿的人，大人饶命……小的，小的真不知道，他们和大人您……”
    不等曹立的话说完，秦姓校尉就打断他的话说道：“他们和本校尉可没关系，不过是本校尉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这些恶棍欺负百姓，所以，特意请命来乐途县处理此事罢了。”
    曹立连连磕头，说道：“是，是。小的知错，小的知错，求大人绕了小的一条狗命。”
    “饶不饶你，本校尉是懒得管的，你还不配。”
    “反正怎么处置你们，是同川府知府衙门的事。总不能本校尉啥事都干了，他们一点事不做吧？”秦姓校尉顿了顿，又仿佛是想起什么事情来一样，看向如同死狗一样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左松源，冷笑几声，补充道：“如果你姐夫没问题的话。”
    曹立没有听到先前秦姓校尉的话，当然，他听到了估计也不会懂，闻言自觉如果是知府衙门来判的话，他应该能保住一条命，连忙叩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行了，本校尉问你。”秦姓校尉将惊堂木往案桌上一扔，看着曹立说道。
    曹立点头如捣蒜，连声回道：“是，是，大人您尽管问，小的一定如实告知。”
    秦姓校尉直接了当的问：“是谁向你告的密，让你们上顾家去抓人的？”
    曹立面色顿时古怪起来，竟然有些‘同情’的看了顾长庚一眼，然后才道：“回大人，是这家人被分出去的大儿子，顾成礼。”
    “不可能！”顾长庚几乎从椅子上滑下去，好不容易握紧扶手，就下意识的出口反驳道。
    哪怕心里头知道这人说的多半是真的，可顾长庚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顾家其他几个人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就大变。
    曹立看了秦姓校尉一眼，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道：“老爷子，真不是我诓你，你那大儿子当时还给我说了，说是你偏心孙女，为了把家产分给孙女，强行把他赶出了家门，还说什么故意不分给他旱地，让他没有那么多地来栽桑养蚕，你们赚了钱成天吃香喝辣的，却眼睁睁的看着他受穷，他家里头几乎连饭都吃不起了，你们也不肯帮他一把。”
    “哦，对了我还赏了他一两银子呢。”
    顾长庚脸色铁青，坐在椅子再也说不出话来，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顾成礼会说的话。
    秦姓校尉也不想管这些事情，正好王志成进来禀报，说是已经将饭食准备好了，就在后堂摆着，秦姓校尉便让有福带着自家人去后堂先吃点东西。又答应有福，要等吃完东西，才处置眼前的这些恶棍。
    不过，却先派了衙役去告知县中百姓，他秦某人要在县衙大门口公开处置近日危害全县百姓的恶徒。让这些老百姓都出口恶气，同时，也为他们锦衣卫累积一些名声。
    虽然，他们锦衣卫其实也不是特别需要这种名声，可，有总比没有好嘛。
    有福他们吃了饭，县衙的大门口也已经围满了百姓。
    县衙的差役把以曹立为首的一长串恶棍提溜出去，当着全县百姓的面，噼里啪啦的打起板子来。每个恶徒一人五十大板，板板到肉，直打得那些恶棍们一个个哭爹喊娘，让围观的百姓阵阵叫好。
    自从这乐途县的新县令来了之后，大家的日子一下子就过得憋屈了起来，往日里那些夹着尾巴做人的无赖闲汉、地痞流氓们，投靠了新县太爷的小舅子之后，一个个的都嚣张了起来。惹得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不敢出门了。
    而且，他们虽然不是乡下那些被盘剥得极其厉害的蚕户，可那县太爷和他的小舅子还有一帮子恶棍，也总是巧立名目的，隔三差五的就压榨他们一番，这些百姓心中怨气可一点都不比乡下的蚕农们少。
    现在看到以县太爷小舅子曹立为首的恶徒被这样公开的打板子，他们自然是欢喜得很，叫好的声音当真是连绵不绝此起彼伏的。
    等看到被几个锦衣卫力士和一众衙役簇拥着出来的秦姓校尉，百姓们纷纷跪了下去，口称多谢青天大老爷。
    秦姓校尉心中是少有的志得意满，当下将手微微一抬，说道：“大家都起来吧，秦某可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秦某只是锦衣卫西川千户所的一个小小的校尉。”
    “我等锦衣卫秉承皇上之意志，以惩奸除恶，扫除贪官污吏，让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为己任，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而且，若非皇上圣明，心系黎明百姓，顶着那些朝中重臣的质疑，重设锦衣卫，又赋予我们在遇到官员犯法可便宜处理的权利，秦某人便是想为大家伸张正义，也无能为力啊。”
    “所以，诸位父老乡亲不用谢我秦某人，要谢，就谢皇上吧。”
    说着，秦姓校尉面朝南方，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微微一愣，旋即诚心诚意的朝南跪下，跟着秦姓校尉一起高呼：“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260.第260章 这小姑娘可是功臣

    乐途县的老百姓跟着自己山呼万岁的声音，让秦姓校尉心中很是得意。别看他一副三大五粗的样子，实际上心中早有成算。
    当今天子以武力夺位，又诛了那位大儒十族，在士林之中的声名并不好。要不然，他也不会重设锦衣卫。而锦衣卫在太祖皇帝之时，虽然是声名赫赫，可大多都是恶名，是太祖皇帝手上的一把屠刀，在杀尽想杀之人之后，锦衣卫就落了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说到底，还是手法太过简单粗暴，以至于名声坏了。然后在皇帝目的达到之后，才会被皇帝随随便便的，就推出去顶罪，以平息宗禄了。
    而他们这些人，双手染血，注定了不会在士林文人之中得到好名声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另辟蹊径。在老百姓的心中留一个一个好印象。
    这也是锦衣卫指挥使莫凌云传达给锦衣卫上下的意思。当然，莫大人没有直说，只是，大家都可以意会到而已。
    而且，当今皇上也极其重视民意，他这一番造作自然不会白费。
    这一趟乐途县之行，他算是来对了。
    想着，秦姓校尉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去看有福。
    念着有福的功劳，等众人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起身之后，秦姓校尉又指指有福，说道：“另外，诸位若真是真要谢，那就谢谢这个小姑娘吧。若不是她，我们也不可能知道乐途县居然有贪官欺压百姓，更不可能，从锦州府赶来，给大家主持到这个公道了。”
    说着，顿了顿，虽然没有把有福他们遇到拐子的事情说出来，却还是描述了一下从乐途县去锦州府的艰辛和‘可能’遇到的危险，尤其重点点出了有福的年龄和性别。连徐闲，都提了一下。
    这下子，乐途县的众人看有福的眼神简直可以用炙热两个字来形容了。
    有福有些不好意思，往家人后面躲了躲。
    秦姓校尉又说了因为有福去锦州府求告，结果惹得曹立带人将有福的阿爷和叔叔们都抓进大牢，还被打了板子，到现在他们几人的腿走路都还不便利的事情。这一下，在县衙外面围观的百姓们不仅心中升起许多同情，还义愤填膺起来，俱都指着曹立以及一干恶棍高声怒骂起来。
    秦姓校尉趁机说出在将这些恶棍打了板子之后，还会将他们戴枷示众，以儆效尤。一直持续到同川府知府衙门派人来处置此事为止。
    百姓们又是一阵叫好。
    等处理完这些事情，秦姓校尉转身回去往县衙里面走去，刚刚转身，就又是一脸的得意。
    反正好人他都做过了，这些人怎么处置，也该让同川府的知府衙门头疼头疼了。
    免得他们那些人，总瞧不上他们锦衣卫。也不知道这些文官是怎么想的，明明怕他们怕得要死，偏偏还瞧不上他们，啧啧……武夫怎么了？没有武夫，这大齐的天下能打得下来？就靠一群只会耍笔杆子和嘴皮子的人，就能把北漠人赶走了？
    笑话！
    回了衙门里头，秦姓校尉将王志成唤了过来。
    看终于轮到自己头上了，王志成心里头也忐忑得很。
    因着先前在他们出衙门之前，顾长庚他们给王志成道了谢，谢他在牢里的回护，也谢他给的伤药，这些秦姓校尉都是听着的。加上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他的即兴发挥效果很好，心中正在高兴，对王志成的态度，倒也算得上是和颜悦色。
    看王志成请罪，便摆了摆手，说道：“王大人起来吧，虽然你身为乐途县的佐官典史，没能阻止主官作恶，算是有些失职，但你毕竟没有同流合污，能在能力范围之内，保护县中百姓，也算是你出了一份力，本校尉也就不追究什么了。”
    王志成大喜，连连道谢：“多谢秦校尉，多谢秦校尉。”
    秦姓校尉又摆了摆手，说道：“王大人也别高兴得太早，你们同川府的知府衙门，会不会处置你，会怎么处置你，本校尉可是不管的啊。”
    王志成连连点头，一脸感激的说道：“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反正只要锦衣卫不处置他，对他而言，就是意外之喜了。知府衙门要维持乐途县政务的正常运转，不大可能对他处以重罚，他这顶小小的乌纱帽，那是保住了。
    王志成话音刚落，秦姓校尉就道：“对了，在你们同川府知府衙门派人下来之前，那些个为虎作伥的恶徒们，你可看管好了啊，从别的路卡处被带回来的恶徒也都照着本校尉的例子处置吧，先在衙门口打上五十大板，然后让他们带着枷锁，跪在衙门口示众。”
    王志成连忙点头，说道：“是，是，下官明白。”说着，又试探着问：“上差这是马上要走？这都……半下午了，诸位上差先前赶路也累了，不如在暂在县衙歇息，明日再赶路？”
    虽然说王志成恨不得这些锦衣卫马上就走，但是，该有的态度，他还是得拿出来的。
    秦姓校尉把眼睛一撇，略带不屑的说道：“早着呢。你以为我们锦衣卫的人，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出身的，弱不禁风的文官啊？现在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我们都能赶好长的路了。”
    他还忙着回去邀功呢。
    王志成没有再劝，秦姓校尉留下一份带有锦衣卫印记的文书，嘱咐王志成记得派人送去同川府知府衙门的，就领着几个力士，带着左松源和从左松源的官舍里头搜出来的钱财离开了。
    离开之前，还特意指着有福对王志成说道：“王大人，这位小姑娘可是你们乐途县的功臣，你们可得照顾好了，可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去打扰她的清静。”
    王志成自然连连保证，绝对会警告那些因为此事被抓的地痞无赖，让他们不得去骚扰，更不会让他妈危害到顾家人的安全。
    等锦衣卫一干人等离开，有福他们也告辞离去。也不知道那沈时行是会掐算还是怎样啊，居然刚好在有福他们从县衙出来的时候，架着马车到了县衙门口。
    沈四少爷‘大发慈悲’，决定捎带他们一程。

 261.第261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时行照旧让人腾了一辆马车出来，给顾家的人坐，有福担心自家阿爷和两位叔父的腿，执意要跟他们坐在一辆马车上，沈时行面上虽然不置可否，却在转身的时候忍不住嘀咕：“没良心的小丫头，河还没过呢，就开始拆桥了……”
    当然，只是玩笑话。
    上车之后，不等有福开口询问顾长庚他们的伤势，顾长庚就率先问道：“有福啊，那位沈四少爷是谁啊？怎么看起来像是来头不小的样子啊？”
    顿了顿，又看着身处的马车感叹：“瞧瞧这马车，这应该是他们底下的人让出来的吧？外头虽然看着不张扬，可这里头却是不错的，坐起来比当初县太爷的马车都舒坦。”
    “嗯。”看顾长庚问起了，有福点点头，说道：“这位沈四少爷是京城人士，他们家里头好像是什么皇商，给宫里的皇上和皇子还有娘娘们买绫罗绸缎的。”
    听到有福的话，车里头的几个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下子连身子都坐得更直一些了。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什么皇商不皇商的，但是他们却也知道，只是帮宫里的皇上买东西这一条，就足够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敬畏的了。
    顾长庚知道得还要详细一些，一下子，手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摆放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的问道：“有福啊，你，你是怎么认识的这位沈四少爷的啊？他……他可不是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接触到的啊。”
    有福看着顾长庚，说道：“我和徐闲走在半路上的时候，遇到两位好心的大叔，带我们去锦州府。一位是先前在县衙里给大家主持公道的秦校尉，秦大叔。还有一位姓沐，沐大叔。”
    “沐大叔是秦大叔的上官，好像还是因为被贬官，才到西川来的。然后，沐大叔认识沈四少爷，就把沈四少爷带回了他家，介绍了沈四少爷给我们认识。”
    “再然后我把我带着的空茧壳给沈四少爷看了，沈四少爷就说，要来我们乐途县走一趟，然后我们就一起回来了。”
    顾长庚闻言大喜，说道：“真是太好了！这样，咱们乐途县的老百姓总算是有了盼头了。”说着，又向大家解释：“皇商是官商，既是商人，又是官员。既有钱，又有地位。只要这位沈四少爷，愿意买咱们乐途县的蚕茧，那以后就算再遇到像先前左松源那样的狗官，也不怕了。”
    “因为啊，沈家既然是官身，而且还是京城里头，替皇上办事的，那就不会怕区区一个县令。只要他肯收咱们的茧，哪怕是县太爷，也不敢横加干涉。”
    “可是，他们同时又是商人，商人虽然逐利，可像他们这样的大商人，讲究一个长久的利益，是万万干不出来，杀鸡取卵这等短视的事情来的。他只会与咱们乐途县的老百姓合作，以一个比较公道的价格，来收购大家的蚕茧，让大家都努力的养蚕，这样，他才能有长久的利益可图。”
    听完顾长庚的话，顾成信猛一拍手，有些兴奋的说道：“太好了！那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让沈四少爷同意收咱们乐途县的蚕茧啊。”
    顾成仁和顾李氏也一起点头。
    有福却忍不住撇嘴，说道：“这可不一定呢。一开始的时候，沈四少爷就说了，他们沈家不收蚕茧，只收上等生丝，还是我拿了空茧壳给他看，又特意强调了我们乐途县的蚕茧都是这样的品质，加上他对乐途县有印象，他这才愿意到咱们这里来看看的。”
    顾长庚轻轻摸摸有福的头，说道：“不用担心，沈四少爷既然肯来，必然是对你拿出来的蚕茧和你说的话心动了，但是又不确定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所以才要自己亲自来看的。你又没有说假话，沈四少爷一定会满意咱们乐途县的蚕茧的品质，从而愿意收购咱们的蚕茧的。”
    “你到时候，只要多陪着沈四少爷到处看看，看看咱们乐途县的老百姓的蚕茧，究竟是不是都是上佳的就好了。”
    “嗯，好。”有福乖乖的点头。
    又问：“阿爷，您的腿没事吧？怎么你先前是被人背着到大堂的啊？”
    顾长庚呵呵的笑，说道：“阿爷这腿啊，没什么事了，只是还有一点疼，走路有些不自在而已。那官差老爷当初也跟着那狗官的小舅子上咱们家去过，多半是看你同那位锦衣卫的大人熟悉，怕被追究，所以才特意献殷勤，一定要背阿爷走的。”
    顾长庚想着，再次呵呵笑出声来。
    一开始，他可真是被吓到了，还以为是那狗官的小舅子，又耍什么新花样呢，还是王典史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他才安下心来的。
    至于说为什么要让那衙役献殷勤，其实也简单。县官不如现管，他家有福再怎么得了锦衣卫里头大人的欢喜，那些锦衣卫的大人，也不可能一直留在乐途县。
    他这里得饶人处且饶人一回，也是给自家结个善缘。
    衙门里头那些人的关系盘根错节，哪怕他们仗着锦衣卫的威势报了仇，又有谁知道，事后，他们会不会被别人报复呢？
    更何况，那些衙门里的差役其实也不算坏，都是被狗官和狗官的小舅子逼迫的。而且，他也能感觉得出来，那狗官的小舅子让人打他板子的时候，打板子的人是明显放了水的。
    要不然，几十板子下来，他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撑得过去，还是问题呢。又怎么会只是受了一些只是看着有些吓人的皮肉伤，不伤筋不动骨的呢。
    既然大家都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人家也确实是帮了他，他又何苦太过为难人家。
    人嘛，总得互相体谅的。
    不过，有些人……却当真饶不得了。
    顾长庚这边想着心事，有福却把眉头皱了起来，颇为担忧的说道：“还有一点疼就是没好，阿爷，一会儿回家之后，咱们去李家村请李大夫伯伯回来，给您和三叔四叔看看吧？”
    顾长庚不赞同，摇头说道：“哪里就用得着请大夫了呢，阿爷不是说了吗，没事，只是一点皮肉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那不管。”有福把头一摇，坚持道：“阿爷和三叔四叔都是被有福连累的，有福心中已经很不安了，若是连大夫都不看，有福如何能安得下心来？”

 262.第262章 是有墨，有墨在后面

    因为顾长庚家离村口还有一段距离，徐闲回家就要了一点时间，就算有墨从徐闲回家开始，就把拿在手上的东西一丢，给顾刘氏说了一声，就从家里头出来了，但是紧赶慢赶的，却还是连马车的影子都没看到。
    一咬牙，有墨干脆迈开双腿，往县城方向走去。
    在顾成礼去告密却没有抓到有福，只把顾长庚三人投入大牢之后，左松源就找了个借口，把有墨从县学里面赶了回去。实际上，要不是念在他年纪还小，又有县学的教渝和先生学子求情，左松源自觉惹不起那么多读书人，他只怕就将有墨也丢到大牢去了。
    这些日子顾刘氏和顾杨氏、顾李氏，怕有墨年少气盛，惹出事来，都将他拘在家中读书，不让他出去。而且，还挨家挨户的央求了村里人，让他们别把话传出去，尤其不能传到在镇上做工的顾有书和自家的女儿女婿耳里头去。
    民不与官斗，总不能全家人都被抓到牢里头去了吧。
    不过今天中午徐闲回来了，还说他们请了大官回来帮忙，有福去县城里头接顾长庚他们了，顾刘氏才准了有墨出门。
    两条腿的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四条腿，有墨又是饿着肚子，连水都忘记带，所以，在有福他们坐着马车从县城回来的时候，顾有墨都还没赶到县城，还在路上。
    有福的注意力都在阿爷和两个叔叔身上，没有往外面张望，差点就要错过已经走到快要没力气的有墨了。
    也不知是母子连心还是什么，在他们坐的这一辆马车经过有墨的时候，顾李氏不经意的转了一下头，刚好车窗上面挂的布帘子被风掀起来一些，一瞥间，恰好看到自家儿子有墨似乎在车窗外头。
    一开始，顾李氏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连忙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去细看。
    “三婶，怎么了？”有福心中疑惑，下意识问道。
    顾李氏已经切切实实的看到了有墨，当下就道：“是有墨，有墨在后面。”
    是的，在他们耽误的这一点时间里头，马车已经驶过了顾有墨。
    有福一听，也来不及确认或者什么，直接到朝着前面喊：“李大叔，请停一下车。”
    从锦州府回来的时候，虽然他们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不过好歹也会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毕竟就算是人不累，马儿也需要休息、喝水、吃草的。所以，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零零碎碎的时间解除，有福也依旧差不多将人给认全了，自然知道外面这马车的车夫姓什么。
    和之前同沈时行坐同一辆马车不同，这辆马车因为没有其他人，车夫听见有福的声音，就靠边停了下来。
    有福飞快的跳下车，往后看，果真看到了顾有墨，连忙大声喊：“三哥哥，三哥哥，我们在这里，这里……在后面。”
    有墨正走得气喘吁吁的，恍惚间似乎听到了有福的声音，往前面和左右两边看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当下往后一转，果然看到自家妹妹有福，当下大喜，连身上的疲累都忘记了，一边朝着有福跑来，一边喊：“妹妹，妹妹……”
    有福也跑上去。
    两个孩子在中间碰到，有墨先上下打量有福一番，才道：“你没事就太好了，你真是的，为什么不先和三哥哥商量一下呢？三哥哥陪着你去也好啊。”
    有福拉着有墨往马车那边走，一边走，一边说：“三哥哥不是要读书嘛。”
    有墨忍不住皱眉，说道：“读书哪有和妹妹一起，去省城衙门告那狗官重要。”顿了顿，又问：“对了妹妹，那狗官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抓起来？还有，阿爷和我阿爹以及四叔他们呢？是不是和你一起的？还有我阿娘，她一早就去了县城的，我这一路上都没看到她……”
    刚刚看到有福的时候，她身后停着一辆马车，他先前并没有看到有福，向来有福就是从马车上下来的，所以有墨才会问自家阿爷他们是不是和有福一起的。
    有福点点头，说道：“那个狗官被扒了官服和官帽，让锦衣卫的大叔们带走了，阿爷和三叔四叔还有三婶，都在前面那马车上，你一会儿就能看到他们了。”
    “那就好。”有墨说着，眼中闪过恨意，随即问道：“阿爷和我爹还有四叔，他们都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呢，他们都被那狗官的小舅子叫人打了板子，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说着，有福把头低了下去，自责的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他们。”
    有墨摸摸有福的头，说道：“不关你的事，是那狗官和狗官的小舅子还有那些狗腿子们的错，若不是他们把老百姓都逼得没了办法，你怎么会想着去找人主持公道。”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故意在抓人、打人的。”
    顿了顿，又道：“只是，你不该就那么和徐闲两个人一起去，你至少，应该叫上三哥哥的。”
    毕竟一起生活了将近三年，有墨还是很了解徐闲的，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也能猜得到，他一路上只怕不仅没帮上有福什么，恐怕还拖了不少的后腿。
    只是想想，有墨就觉得有些心疼他家妹妹。
    想着，捏着有福的手就不由得微微加重了一些力气。
    有福懂得有墨的意思，扭头看着有墨笑笑，说道：“有福好好的。”说着，又想到阿爷他们，不由得有些低落。
    因为已经到了马车外头，有墨只轻轻拍了拍有福的头。
    顾李氏在上面喊：“有墨，你怎么来了？快上车。”忍不住心疼的嘀咕：“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走来了，这么远的路，太阳这么大，连筒水都没拿……”
    顾长庚听着觉得不对劲，忍不住问：“老三媳妇？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有墨像是从家里头出来的？他不是应该在读书吗？这还没到放月假的时候吧？”
    县学每月月末放假三日，可以让学生们回家一趟，其他时候，如果不是遇到诸如清明、端午、中秋之类的节庆或者是过年之外，一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是不能回去的。
    所以，顾长庚心中才会有疑问。

 263.第263章 肚子一阵咕噜噜

    顾长庚话音刚落，有墨刚好上车，闻言不等顾李氏答话，连忙笑道：“没事的阿爷，就是听说家里出了事，我向先生和教渝请了两天假，回家了一趟。回去之后，我才知道你们都在县里头……本来想来看你们的，不过阿奶不让。”
    顿了顿，又道：“幸好今天妹妹回来了，还带了人来抓那狗官。”
    有墨倒不是故意要骗顾长庚，实际上，有福已经很内疚了，他担心有福知道他被左松源赶回家，会更加内疚，所以才要这么说的。
    他也不怕被揭穿，毕竟既然左松源被抓走了，也就是没事了，他随时都可以会县学去上学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也出什么事了呢。”顾长庚点点头，旋即又有些担忧的问：“不过，你请假的话，功课会不会落下？”
    有墨连忙说道：“不会的阿爷，我请假也带了书回来的，先生还说了，等我回去，会帮我补课，阿爷您就放心吧。”这话，倒是不假。
    因为有墨知道劳逸结合几个字对读书人的重要性，平日里功课之余，总喜欢去帮着县学的教渝和先生们甚至是县学的伙房劈柴或者打扫。倒不是为了故意讨好，只是干些活，才能免得自己的身体过于孱弱。
    加之他人聪明，又勤学好问，并没有因此落下功课，所以，县学里不论是教渝还是先生们甚至是杂役，都挺喜欢他的。加之他已经学会了一些收敛锋芒，又年纪小，县学里头那些‘好为人兄’的学子们，也都对这个小师弟颇为喜爱。
    所以，这次虽然被左松源找了借口，赶出了县学，可教渝和先生都给过他承诺，让他安心在家看书，遇到不懂的，就先记录下来，等有机会，再回去县学。
    顾长庚连忙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还是要早些回去读书才好。今日也就罢了，有福回来毕竟是喜事，加上回去之后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就再在家中住一晚上吧，明日再回去县学读书。”
    “嗯，好。”有墨连忙点点头，又问：“对了阿爷，回去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啊？”
    顾长庚神情一禀，说道：“清理门户。”
    有墨一愣，其他几人却终于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这两三年，大哥（大伯）已经闹了不知道多少事情出来了，阿爹（阿爷）都顾念着父子之情，容忍了下来。这一次，看他的意思，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要同顾成礼做个了断了，大家心中自然都松了一口气。
    有福附在有墨的耳边，小声将顾成礼向左松源的小舅子告密，这才引得左松源的小舅子带着人到了他们家，抓走顾长庚他们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得有墨不由得一阵咬牙切齿。
    结果，肚子里却在这个时候传出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倒是让其他人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这是没吃午饭就从家里跑出来的。
    顾李氏第一个忍不住，又是心疼，又是埋怨的看着有墨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吃饭就跑出门，往县城来了？”
    顾有墨笑着拉了拉顾李氏的手，说道：“娘，没事，就是一顿饭没吃而已，我不饿。”
    说完，肚子又是一阵咕噜噜的叫，倒是让有墨尴尬的红了耳朵。
    有福指着有墨的耳朵嘻嘻的笑，顾李氏也觉得好笑，心中自然就没先前那么心疼了。反正是个小子，皮实一些也好。
    倒是有福，瘦了那么多，还不知道二嫂会难过成什么样子呢。
    顾杨氏已经不知道偷偷抹了多少次眼泪了，一来，她担心有福在外面的安全，又心疼她在路上会遇到的艰辛和困难。二来，她也觉得是自家有福太过莽撞，才害得公爹他们被抓进牢里的，又觉得是自己没把有福管好，心中也是内疚得很，白日里里顾刘氏和顾李氏再怎么安慰她，她也时不时的，要抹一阵眼泪。更别说是晚上了。
    万幸的是，她就算是哭，也都是趁着顾有望睡着了之后偷偷哭的，没给顾有望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徐闲把消息带回了家，顾刘氏和顾杨氏连做活的心思都没有了，加之这一季的蚕已经上了簇，也没什么特别着急要做的事情了，草草吃了午饭，就一个收拾院子，一个去摘了柚子叶回来，烧了一大锅的柚子叶水。
    还去砍了几枝柏树枝丫回来，等着一会儿好熏，连火盆都准备好了。
    徐闲洗了澡，换了衣服，带着顾有望去村口等有福他们。
    因为想要快些见到自家阿姐，这一次，顾有望居然一点都没给徐闲找麻烦，不吵不闹不调皮，就乖乖的站在大树下面等着，被蚊子咬了也不闹腾。
    看到有许多马车出现在视线之中的时候，徐闲低头对顾有望说道：“有望，你阿姐回来了。”
    有望欢喜的朝着村口张望，却没有看到有福的影子，嘟着嘴，略带不满的说道：“徐闲哥哥你骗人，有望没看到阿姐。”
    “她在马车上坐着呢，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了。”徐闲说着，又指着向着村口跑来的马车道：“看到没有，前面跑的，四条腿的是马儿，马儿身后拉的，有轮子的那个箱子，就是马车了，你阿姐就坐在里面。”
    有望闻言，松开徐闲的手就迎着马车跑去。
    徐闲怕他被马车撞到，连忙跑上去，把他拽到路边站着，有望不肯，正拉扯间，马车已经到了近前。
    有福先从车上跳下来。
    顾有望一见到有福的银子，就连忙甩掉徐闲的手，飞快的跑向有福，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阿姐，阿姐……”
    “有望！你小心点！”
    有福话音刚落，有望就已经到了近前，朝着她扑了过来。
    有福倒是想接着自家阿弟的，可是她刚刚扑在阿爷的身上哭了一场，她虽然没有嫌弃阿爷的意思，却隐隐觉得，牢里头有很多秽物，有望还小，沾染上容易生病，连忙让开，又大声朝着刚刚下马车的有墨喊：“三哥哥！”
    顾有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知道有福的意思，连忙抱住顾有望。
    顾有望见自家阿姐让开，哪怕是被三哥抱在怀里，也觉得委屈得不行。
    小嘴一撇，就是一副要哭的架势。

 264.第264章 一拳一拳又一拳

    有望并没有哭出来，因为有福飞快的从路边掰了一根树枝，塞到了顾有望的手里，然后说：“有望，走，阿姐牵你回家。”
    顾有望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这傻小子，以为自家阿姐又同自己玩耍呢。
    顾长庚他们也从车上下来了，看着有福和有望，都不自觉的会心一笑。
    随后，就跟着有福，到了前头沈时行的马车外面，给沈时行道谢。
    商人的习惯，让沈时行下了车，笑容可掬的说不客气，说自己只是顺路而已，让他们赶紧的回去，别让家里人等急了。他先暂时不去打扰，等他们收拾好了之后，让有福出来带他去看蚕茧。
    顾长庚自然一一应允。
    顾刘氏和顾杨氏几乎是望眼欲穿的，看着以顾长庚为首的家人回来，一看到他们，连老太太都忍不住的泪湿眼眶，更别说是看到有福的顾杨氏了。
    他们把火盆放在院子门口，又把砍回来的柏树枝桠丢在火盆里，顾长庚、顾成仁、顾成信挨个的从火盆里头跨过，顾刘氏站在里头，端了个小盆，把柚子叶的水往三人身上撒，一边撒，一边念念有词。
    顾成得帮着把挂在院子外头的鞭炮点燃，众人的耳朵里头，顿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族长顾正清也在，颤巍巍的走到顾长庚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看向有福，说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给咱们老顾家长脸了。”
    徐闲回来的这短短的两三个个时辰里头，几乎一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他和有福从锦州府请了锦衣卫的大官回来，已经去县城抓贪官和那些恶霸了，还请了准备收购蚕茧的大商人回来，来看大家家里的蚕茧，值不值得收购，所以，顾正清才会有此一说。
    顾正清说着，看向顾长庚父子三人，说道：“好了，你们先去洗澡换衣服吧，把这一身的晦气彻底的祛一祛。”又和蔼的对有福说道：“有福也去，把这一路的辛苦洗一洗。”
    几人点头称是。
    祖孙三代人洗完澡出来，除了有福的衣服之外，其他三个人的衣服，不管里里外外，都被丢到火盆里烧了。
    顾长庚让先有福去村口带着沈家少爷去村子里各家各户看蚕茧，自己却用力的握了握拳，走到顾正清面前，一脸惭愧的开口唤道：“三叔……”
    整个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长庚啊，你这是怎么了？有事你就说啊，这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这可不像是你的习惯。”顾正清看顾长庚如此再三的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
    顾长庚还没开口，顾成礼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爹啊！您老人家没事了就好，儿子真是担都要担心死了啊……”说着，就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进了院子。
    一副伤心过度之后突闻喜讯的样子。
    装得，真的很像。
    实际上，一开始顾成礼听到有福他们回来还带了锦衣卫大官回来的消息的时候，是很害怕的。不过他自以为自己做得隐秘，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家里头老头子应该怀疑不到他头上来。不过，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想着要上门来‘探望’自己的老爹和两个弟弟。
    反正他和老宅的关系就那样了，他这两年来，又没怎么在老宅占到便宜，自然不想找上门去，被老头子再臭骂一顿。
    可是，当他知道，和有福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很有钱的、连伙计下人都是坐马车来的大商人的时候，他又蠢蠢欲动了。
    他直觉老宅这一次是真要‘发了’，无论如何，他得想办法蹭一层油皮下来，哪怕让老头子指着鼻子臭骂一顿，他也值得了。
    所以，拿姜汁揉了眼睛，就上门来装孝顺来了。
    听到顾成礼的声音，顾长庚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双手紧紧的握了拳头，牙齿更是咬得咯咯咯的作响，脸上和脖子上也是青筋暴露。
    顾成仁更直接。一等顾成礼从院子外头进来，就一瘸一拐的走到他的面前，不等他开口说话，直接一拳狠狠的挥过去。
    顾成礼被打倒在地上，鼻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院子里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顾成仁直接俯身，拎了顾成礼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挥手又是一拳，这一拳，直接将顾成礼的门牙打落了两颗。随后，连气都不歇一口，挥手又是一拳。
    “老三！你疯了？爹！你也不管管他？”顾成礼总算回过神来，一边抵挡顾成仁的拳头，一边大声喊道。
    顾长庚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头几乎要喷出火来。
    顾成信也向着顾成仁和顾成礼走去。
    顾成礼看到顾成信过来，连忙大喊：“老四，快把你三哥拉开，他疯了！”
    话音未落，顾成信就狠狠一脚踢在顾成礼的腿上，这一脚踢得太狠，不止顾成礼杀猪一般哀嚎了起来，连顾成信的腿都疼得猛的一抽，几乎站不住。
    但是，顾成信全然不顾，只一脚一脚，朝着顾成礼身上不致命的地方踢去，踢得顾成礼连连哀嚎。
    一开始，顾成礼还大声的辱骂、威胁顾成仁和顾成信，没一会儿，他嘴里头就只剩下哀哀的求饶了，到后面，连求饶都开始有气无力起来。
    院子里的人终于回过神来，一起去拉顾成仁和顾成信。
    再打，就算不把人打死也会把人打残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成仁和成信两个打人的。
    而这个时候，顾成礼已经被打成了猪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成仁成信怎么二话不说，就开始打人啊？”顾正清指着顾家三兄弟，有些膛目结舌的问道。
    随即，想到刚刚顾长庚的欲言又止，又看着顾长庚问道：“可是，成礼又做什么错事了？”
    顾长庚哆嗦了许久，只说出来三个字“打得好”。
    院子里的人更懵了。
    顾李氏上前一步，看着顾正清说道：“三叔公，我公爹，还有我们成仁，以及有墨他四叔被那个贪官的小舅子带人抓走，都是他，是顾成礼为了一两银子的赏钱，去告的密。”
    因为太过气愤，顾李氏已经懒得称呼顾成礼为大伯子或者别的什么了，直接就直呼其名。
    没有人去计较顾李氏称呼的问题，因为所有人都被她说出来的话惊呆了。

 265.第265章 什么仇，什么怨？

    “畜生！”
    “禽兽！”
    “猪狗不如！”
    “不是人！”
    “我们老顾家怎么会生出来这么一个坏坯子，简直是禽兽不如，把胎盘养大也比把他养大好！”
    ……
    ……
    ……
    所有人都是义愤填膺，一声声怒骂从众人口中脱口而出，没有人怀疑顾李氏的话，顾成仁和顾成信两兄弟的表现和顾长庚的眼神，早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当然，也和顾成礼本身，就劣迹斑斑有关。
    顾成礼心中大骇，也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他去告密的事情，会被老三媳妇知道？
    不不，这没什么难懂的，肯定是老头子和老三老四知道了，老三告诉了老三媳妇，老三媳妇才知道的。
    可是，为什么老头子和老三老四他们会知道呢？
    不应该啊，自己可是连自家媳妇还有儿子女儿都没有说过的，只自己一个人知道。为此，他那天还特意起了个大早，走在路上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把斗笠的帽子也压得低低的……
    顾成礼完全想不到，是县太爷的小舅子曹立，为了在锦衣卫面前挣表现，所以特意把这事情说了出来。
    毕竟。当初他为了取信于曹立，把自己的底基本上都抖得一干二净了，还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事情。
    但是，不管老头子他们是怎么知道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先替自己分辨一二。
    要不然……
    当下，顾成礼强忍着嘴上的疼痛，大声道：“我，我没有……老三媳妇，你不要，不要胡说八道……”
    顾李氏冷哼一声，说道：“我胡说八道？顾成礼，你以为，我是你吗？蒙着眼睛就可以装瞎子说瞎话？我告诉你，这话，是那个贪官的小舅子，那个恶霸，在大堂上，亲口说出来的！”
    听到顾李氏的话，顾成礼越发慌了，大齐重孝道，子告父是重罪。更何况，他还不是因为父亲犯了罪，大义灭亲的去告的，而是……为了赏钱。
    这若是被送到衙门，至少也是个充军流放。
    就算他们碍着面子，不将自己送去衙门，而是私下处置，只怕他也讨不了好去，不死也得脱层皮，当下歇斯底里的大喊：“你才说瞎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我们都是平民老百姓，又不告状，也没有被人告，你，你们怎么可能去得了公堂？撒谎，你才是撒谎！”
    “李氏，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害我……”
    “什么仇？什么怨？”顾李氏气极反笑，指着顾成礼的鼻子说道：“我倒是还想问问，你和我们什么仇，什么怨？咱们家上上下下，那点对不起你了？”
    “没分家的时候，你一个做大哥的，不仅不给自家兄弟做个表率，反倒还【日】【日】偷奸耍滑，装病作妖，我们都容了、忍了、让了，一个不是的字都没说过你。”
    “谁承想，家里头出了事情，你不仅不承担长兄的责任，反倒使出各种无耻的怪招，要强行分家。分走了不少的田土不说，连家里仅有的银子，都被你胡搅蛮缠的，分走了一大半。”
    “那一年，家里头过的是什么日子，咱们顾家村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但凡是有眼睛的，那都是看见了的。”
    “我们也什么都没说，只当送走了一个瘟神。日子再难，只要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的，我们吃糠咽菜，也都是心甘情愿。”
    “哪里知道，你分了大半家产还不满足，成日里依旧游手好闲，但凡家里有点什么东西，你总要来闹一场，指望着从家里头捞点什么回去，一不如你的愿，你就指使着孙氏打滚撒泼，肆意谩骂……我们也忍了。”
    “谁知道，忍来忍去，却让你把亲爹、亲弟兄，都给弄到了官府的大牢里面！”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告密的原因，公爹和有墨他爹还有有墨四叔，被打了好几十板子，打得血肉模糊的，就那么被丢进监牢里……若不是王典史心善，给了伤药……”
    “我……”
    说着，顾李氏捂着嘴，吚吚呜呜的哭了起来。
    顾成仁红着眼睛，上前抚着顾李氏的后背无声安慰。然后看着顾成礼，略带哽咽的说道：“大哥知不知道，官府的大牢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又黑又臭，蟑螂和臭虫满地乱爬，地上潮得几乎能渗出水来，用来垫的稻草一股子霉味不说，还全是虱子和跳蚤……”
    “那贪官舍连牢里的犯人的饭食的银钱都不放过，每日里狱卒抬来的所谓饭食，都是人家倒掉不要的，发酸发臭了的潲水……”
    “牢房里头，连老鼠都找不到。大哥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老鼠全被抓来吃了。”
    “若不是你弟妹每日不辞辛劳的来给我们送饭，我们就算能活着从牢里头出来，只怕也得大病一场。三年五载的，都养不回来。”
    “眼见着到了如此地步，大哥都仍旧不知道反思自己的过错，反倒一味的强行狡辩……”
    “乌鸦尚且反哺，大哥，你觉得，你还算是个人吗？”
    顾成仁的眼睛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忍了又忍，无论如何，也忍不住眼中滚落的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他早该对顾成礼失望，可……毕竟是一母同胞，他到底，还是不愿意相信，顾成礼居然会坏成这个样子。
    就算他狠狠的揍了顾成礼一顿，可他心里头，也依旧如同挖心一般的疼痛。
    顾成仁都如此，顾长庚自然更甚。
    顾成仁是眼睛几乎滴出血来，顾长庚却直接是嘴里一阵腥甜，一个没忍住，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爹！”
    “阿爷！”
    “老头子！”
    “长庚！”
    ……
    院子里的人齐齐喊道。
    顾成礼是真的被吓住了，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是辩解不了了，干脆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老头子身上，忍着一身的疼痛，呲牙咧嘴的，匍匐着向外爬去。
    先回去，窝在家里头躲上几天。若是还不行，就出去躲一段时间，等大家伙的气消了再回来。
    刚刚爬到院门口，顾成礼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双草鞋，抬头一看，挡在门口的，不是顾成得又是谁。
    “成礼大哥要去哪儿？”顾成得冷冰冰的开口。

 266.第266章 早该打死你了

    顾成礼怕引起旁人注意，压低声音呵斥道：“顾成得你让开，这是我们家的私事，不要你管！”
    因为开口说话，扯到嘴角的伤，一下子嘴角疼得厉害，顾成礼还嘶的一声，呼了出来。
    顾成得一脸厌恶的看着顾成礼，沉声道：“常言道，大路不平众人踩；又说，远亲不如近邻。别说我们是同宗同族的亲房，便只是邻里关系，甚至我就是个过路的人，这件事情，我也管得。”
    顾成礼又怕又恼，冷声说道：“别以为你做一回好人，就能掩盖你爹娘当初做的事情了。永安六年的事，我顾成礼占一半，你爹你娘，也要占一半！”
    “识相的，就赶紧给我让开！”
    顾成得脸色一白，顾成礼的话，直直的击中了他的软肋。
    父债子还，父母的过错，他这个做儿子的必须要补偿，可不管他再怎么补偿，污点就是污点，是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
    长庚叔一家是好人，不再计较此事。可他自己，又怎么能忘记了……
    但是。
    顾成得看向顾成礼，说道：“我不识相。”
    顾成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
    再要说什么，也已经晚了。
    因为顾长庚已经注意到他了，而其他人，也顺着顾长庚的目光，看了过来。
    顾长庚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看了好久，脸上闪过一丝决绝，转向顾正清说道：“三叔，您是族长，长庚想要请您开宗祠，主持家法。”
    顾成礼身子一僵，随后转过身来，哭丧着脸开口：“爹，三叔公年纪大了，就不劳烦他老人家了吧，咱们自家处置了就行了……儿子知道错了，您要打要骂，儿子绝无怨言。”
    被老头子打一顿，可比开祠堂请家法要轻松多了。
    一顿家法下来，他至少得皮开肉绽，严重点，腿被打折都有可能。
    顾长庚没有再看顾成礼。
    顾正清却看了一眼顾成礼，然后朝着顾长庚点点头，说道：“好。”
    又问：“什么时候？”
    顾成礼顿时吓得手脚发软，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提起一股子劲来，就要朝着顾成得撞去。
    不管怎样，先跑了再说。
    别说顾成礼这会儿手脚发软，又狠狠的挨了一顿打，哪怕是平时，他的力气也不如顾成得，自然不可能撞开顾成得。
    只是，因为事发突然，顾成得来不及做些什么，倒是被顾成礼撞得脸上发白。
    顾长庚对顾成礼，连失望的情绪都没有了，只是淡淡的说道：“先把他绑起来，等贵人走了再说吧。”
    对于他们这些庄户人家来说，皇商家的嫡公子，极有可能变成乐途县财神爷的沈四少爷，的的确确当得起贵人二字。
    顾长庚让有福陪着沈四少爷去看蚕茧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都知道顾长庚口中的贵人是谁，闻言都点头同意了。
    顾成礼看闯不出小院，嗷的一声朝着顾长庚扑了过来，跪在顾长庚面前，抱着顾长庚的腿就说：“爹啊，儿子真的知道错了，您打我吧，您骂我吧。儿子发誓，随便您怎么打，怎么骂，儿子都绝对不会有半点怨言。”
    “爹啊，您是知道的，儿子我从小身体就不好，我求求您了，不要开祠堂，请家法啊，儿子受不住的，绝对受不住的。”
    “爹啊，您可是我亲爹，您绕儿子一命吧。”
    ……
    顾长庚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顾成礼一个。
    顾成礼看顾长庚这里走不通，便又跪到顾刘氏的面前，说道：“娘啊，我爹要打死我了，您快帮儿子求求情吧，娘啊，儿子真的知道错了，您帮儿子求求情吧。”
    “儿子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孝顺我爹。”
    “娘，儿子求您了，您就帮我求求情吧。”
    “您最慈悲不过了，平时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地里的虫都要拿到树林子里头去丢……娘啊，您救救儿子吧，您也不会忍心，看到儿子被活活打死吧……”
    “儿啊……”顾刘氏摸了摸顾成礼的后背，捶着【胸】口开口：“是娘的错，娘没把你生好，是娘的错。娘是真希望，当初没有把你生下来……”
    “如今你要被拉去执行家法了，娘这心里头真的是，像是有一把刀在里面绞一样。你说你爹，你爹他咋就不早点求了你三叔公，开祠堂请家法呢？”
    “他若是能早一点狠下心来，他也就不用一把年纪了，还要受那牢狱之灾了。”
    顾刘氏说着，狠狠的在顾成礼的背上捶了几下，又道：“娘不希望别的，只希望你真的会被打死，那样，娘就放心了，免得你再祸害你爹，你两个弟兄，还有你的侄儿侄女们。”
    “娘就当没生过你得了。”
    顾刘氏刚刚开口的时候，顾成礼还心中一喜，以为自家老娘心疼了，愿意给自己求情了，哪知道后来的话，却……
    顾成礼丢开顾刘氏，跌坐在地上，拿手撑着，往后连退了好几尺，有心想放几句狠话，又怕把人触怒了，真活活打死他。
    越想越害怕，干脆坐在地上，嗷嗷的哭了起来。
    顾成礼哭声一起，顾长庚就面无表情的对自家另外两个儿子说道：“成仁成信，你们去找根绳子来，把他给我绑了，再把嘴堵起来，免得扰了贵人看茧的心情。”
    “嗯。”顾成信率先点头，往跑屋里去，不一会儿，就找了一根长长的手指粗细的麻绳出来。
    顾成礼连忙往院墙边上跑去，攀着院墙往想要爬出去，还没跑到院墙边，就被顾成仁给抓住了，死死的按在地上。
    顾成仁和顾成信将顾成礼绑了个结结实实，又拿破布把嘴给他堵上了，这才丢回院子中间。
    顾长庚又道：“丢去柴房吧，要不然万一一会儿贵人到咱家来，看到他这副模样，污了眼睛，那可就不好了。”
    顾成仁和顾成信依言，拽着顾成礼往柴房而去。
    而顾长庚口中的贵人，沈四少爷沈时行，正在同有福说话：“顾有福，既然你说这些蚕都是你们家的长辈，去县衙里头育的种，那本少爷有个提议，你要不要听一听？”

 267.第267章 沈四少爷的殷勤

    沈时行随着有福参观顾家村蚕户家中的蚕室，旁的不懂，却能看出来这每家每户的蚕室，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不管房间大小，通风都极好。
    每间蚕室的地上都铺着一层干净而又干燥的草木灰，听有福说，那些灰是每天都要扫，扫完之后又要重新撒上的，为的，就是吸湿，这样收获的茧壳才会更加干燥，品质也更好。
    所有还没有吐完丝的蚕茧，都一排一排的，挂在竹子做的架子上，茧壳摸着还有些软，但是，不管是晃眼看去，还是挨近了仔细看，那些茧壳都是洁白无瑕，几乎没有半点污渍的。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好像这整个村子，每家每户的蚕茧摸上去的软硬程度，都是差不多的。
    也就是说，所有的蚕茧的收获时间，都是差不多的。
    在得知这都是因为全乐途县的蚕户都是统一育种之后，沈时行忍不住开口了：“顾有福，你刚刚说，你们整个乐途县的所有蚕种，全都是你家中长辈，上县衙去育的种？”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有福一脸骄傲的抬头，看着沈时行说道。
    沈时行随口夸道：“啧啧啧……看不出来啊顾有福，你家的长辈们，可真是挺厉害的。”
    说着，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的道：“就是……”
    “就是什么？”有福看着沈时行问。
    沈时行扯了扯嘴角，说道：“本少爷就是觉得，你们这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有福顿时不满起来，皱着眉头，看着沈时行，拖长了声音道：“哎，沈四少爷，您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沈时行笑着摇头，随后看着有福说道：“本少爷倒是有个主意，你听不听？”
    “你先说来听听。”因为先前沈时行的话有些问题，有福这会儿连敬语都不用了。
    沈时行也不在意，摸着下巴说道：“既然从选种到蚕种的保存再到育种，都是你们一家人独立完成的，甚至连种都是你们自己挑了来留的，那为什么你们非得要帮县里头去赚这个育种的钱呢？”
    “不如，你们就在自家育种，让县里的百姓们直接在你们手上买蚕种，只要价格不变，我想，百姓们应该更喜欢从你们手中购买吧。”
    “毕竟刚刚可不只一户人家说过，这乐途县的老百姓的养蚕技艺，都是你教的，让你们赚点蚕种钱，也无可厚非嘛。而且，你们也没多收钱，只是按照从前官府的价格在收嘛。”
    有福撇撇嘴，说道：“育种室修起来可贵了，我们可没那么多钱。”
    “而且，蚕种如果按照之前杨大人在的时候的价格来算的话，其实也赚不了多少钱，每季就比我们去县衙育种多赚一点点而已。”
    “如果按照那个被抓住的狗官定的价格来算的话，别说大家会有意见，就是大家都没有意见，我们也不能那么心黑啊。”
    “而且，我们去县衙育种，是算了劳役的。”
    “劳役的事情，本少爷帮你们解决。而且，本少爷可以帮你们出修育种室的钱。至于说蚕种的价格……本少爷给你们一些补贴如何？”沈时行再次摸了摸下巴，看着有福说道。
    一听沈时行的话，有福就警惕起来，怀疑的看着沈时行，好一会儿才说道：“无事献殷勤……沈四少爷，您究竟想干嘛？”
    “不干嘛啊。”沈时行嬉皮笑脸的看着有福说道：“你不要这样嘛，本少爷又不什么坏人，用得着这样提防本少爷吗？”
    有福脸上的怀疑更加明显了，看着沈时行道：“四少爷您当然不是坏人，您之前不是就说过嘛，您是在商言商，可不是会随便把钱拿出去扔的人。您会平白无故的，帮我们修育蚕室？我看不太可能吧……”有福一边说，一边还摇了摇头。
    沈时行说道：“谁说本少爷是平白无故的，要帮你们修蚕室了？本少爷那是有条件的。”
    有福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来。
    沈时行不轻不重的在有福的头上拍了一下，说道：“收起你那副表情，本少爷虽然是在商言商，可本少爷不是奸商，我们沈家行事，向来讲究个互利互惠，不会行什么恶事。”
    “好吧……”有福也觉得沈时行的话有些道理，便看着沈时行道：“沈四少爷您的条件是什么？您先说来听听？”
    沈时行当即说道：“条件很简单，凡是在你们家订蚕种的农户，都要签订一份契约，收茧之后，所有的茧都只能买给我们沈家。当然，你们家也一样。”
    有福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说道：“不行不行，这样一来，岂不是您说蚕茧是多少钱一斤，我们就得以多少一斤的价格卖给您？您要是故意压价怎么办？”
    沈时行把脸一板，一个爆栗敲在有福额头上，说道：“本少爷是那样的人吗？”
    有福气呼呼的看着沈时行。
    “你这小丫头，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啊。”沈时行说着，自顾自的开口继续说道：“蚕茧的价钱随行就市，而且，本少爷还能给你们吃颗定心丸，不管市场价格如何，本少爷保证最低收购价格，不会低于三十文。上不封顶，下有保底，本少爷够诚意吧？”
    “而且，若每户蚕农家中能订超过两钱蚕种的，都可以视为大户，只要他们愿意与我们沈家签订长期契约，本少爷每斤蚕茧额外补贴他们一文钱。”
    “如何？”
    有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时行，问道：“真的假的？”
    沈时行当即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我沈家做生意，向来以诚信为本，本少爷堂堂沈家嫡子，这说出话，还能有假？”
    有福倒是有些相信沈时行的话了，只是她有些不明白……
    “可是，现在不是我们求着您吗？你为什么还……”
    沈时行竖起一根手指，在有福眼前晃了晃，说道：“小丫头，本少爷只说一句话，你懂就懂，不懂就算了。”
    “嗯嗯。”有福睁大了眼睛，看着沈时行。
    沈时行扯了嘴角露出一个有些高深莫测的笑容来，缓缓说道：“商场如战场。”
    “商场如战场？”
    有福有些不明白。
    不过，只要是对大家都有好处就是了。

 268.第268章 不做你们老顾家的子孙

    当然，并不是说，沈时行与有福达成了协议，这事情就能算是定下来的，真正要定下来，还得大家都愿意才行。
    不过，现在茧壳里的蚕还没有吐完丝，沈时行也不急，留下一句话，就带着跟他来的一行人去了县城。
    他沈四少爷向来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自然不可能在这小村里住下，要住，怎么着也得去县城最好的客栈吧？
    不过，若事情能成，买套宅子倒是比住客栈好。
    当然，这是后话。
    被关在柴房里的顾成礼在心中将自己所知道的各路神仙以及老天爷、佛祖、菩萨全都求了个遍，只求着那贵人能暂时在他们村子住下，好让族长和老头子他们，没有空闲来处置自己。
    好歹多拖上几天，好让大家心中的火气消散一些。哪怕他没办法逃跑，这开祠堂，请家法的时候，他受的惩罚也能轻一些。
    然而，怪只怪，他平日里可恶的事情做得太多，连老天爷都不愿意帮他。
    当柴房的门再一次噶吱一声被推开的时候，顾成礼只希望自己能够当场晕过去。
    当然，晕是没办法晕的，他只能装晕。
    哪怕他装晕装得再像，也没有人同情他，顾成仁和顾成信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尤其是顾成信，刚刚只顾着拿脚去踢顾成礼了，这会儿腿疼得直抽抽，所以顾成礼是被村子里其他成字辈的顾家人给挟着去的祠堂。
    祠堂修在村西头，背后有很大一片茂密的竹林，前面还有两棵需要两个成人合抱，才能围住的大黄果树。
    厚重的木门被两个长字辈的老者打开。
    顾家还有来个硕果仅存的正字辈，只是另一个跟着自己的儿孙去了镇上，村子里头便只剩下顾正清一个正字辈的了。他是最年长的，又是族长，此事自然是由他来主持。
    此时此刻的顾正清满脸肃穆，等祠堂里面那间屋子的门也被打开，并且通了一会儿风之后，就领着一众男丁，进了祠堂。
    所有的妇人和女娃都是要留在外面的，连有福也一样。
    进了祠堂，顾正清先将案桌两边插着的蜡烛给点燃了，又就着蜡烛点了一柱清香，恭恭敬敬的在祠堂供桌前摆着的蒲团上拜了三拜，然后将手中的香插在供桌上的香炉里。
    看顾成礼在装晕，顾正清也不含糊，重新点燃一支香，递给顾成仁，说道：“去，在你大哥的脚心烫一下。”
    顾成仁接了正在燃烧的香，走到顾成礼的面前，直接将正在燃着的香照着顾成礼的脚板心重重一按。
    “啊……”
    脚心猛的一疼，原本心怀侥幸的顾成礼终于装不下去了，猛的大叫出声。
    顾正清冷冷的瞥顾成礼一眼，说道：“醒了就跪好吧。”
    说着，也不管顾成礼，自己在案桌前的蒲团上面跪下，朗声道：“列祖列宗在上，今有不孝子顾成礼以子告父，害老父及家中弟兄陷入牢狱之灾，违背伦常族规，今顾家第二十一代族长正清，恳请列祖列宗以家法惩戒不孝子顾成礼，以儆效尤。”
    说完，在地上重重一磕。
    随后，顾正清从地上站了起来，将案桌上供着的一块长长的，三指宽的，黑色厚木板取下来，沉声道：“成洪，你来执行家法。”
    顾成洪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算是顾家成字辈里头，最高大的一个，当下就上前恭恭敬敬的接了厚木板，有些瓮声瓮气的问：“三叔公，打多少？”
    顾正清淡淡说道：“打六十吧。”
    这是顾长庚和顾成仁、顾成信挨过的数。当然，是他们加在一起的。那曹立虽然心黑，却还是不敢真闹出人命来。
    顾成礼直接吓得尿裤子了，失声哭喊起来：“三叔公，爹，你们，你们不能这么狠心啊……六十板，你们这是真要我的命啊？”
    说话间，连滚带爬的到了顾长庚面前，一边磕头一边求：“爹，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爹，您让三叔公饶了我吧，爹，爹求求您了。”
    “爹，从小到大，我们三兄弟（那时候顾成信还没出生）里头，您不都是最疼我的吗？您总说，我身体没有老二老三好，让老二老三多让着我一些，您现在，现在怎么能这么狠心，让人打我六十大板呢？”
    “这是，这是要我的命啊爹……”
    “您就算，就算不念着我是您儿子，您好歹也，好歹也想想有庆……有庆眼看都要满十二岁了，却还没有说亲。哦，还有大丫，大丫自打被退了亲，到现在都，都没个人来提亲……”
    “爹……您想想，想想他们，他们可是您的大孙子，大孙女，您好歹，好歹疼他们一点，别让他们小小年纪就没了爹……”
    “爹啊，我求您了……”
    顾长庚将所有的心痛都收了起来，完全不看顾成礼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面无表情的说道：“列祖列宗再上，同族宗亲在旁，这是族长的决断，你求我也没用。”
    “哦，对。三叔公……”顾成礼仿佛是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顾长庚话音一落，他就又滚到了顾正清的脚下，一边哭，一边苦苦哀求。
    “三叔公，求求您，大发慈悲，饶了我吧，饶了我……我一定会铭记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的。”
    “求您了。”
    “我保证，只要您饶了我，我一定，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保证。”
    “三叔公，我求您了，您就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真的知道错了，三叔公，您老大慈大悲……”
    顾正清这会儿是心硬如铁，完全不管顾成礼的苦苦哀求，只是沉声说道：“还不动手？”
    顾正清话音一落，连忙过来两个人将顾成礼架住，紧跟着，又有人从隔壁的小房间里，又抬了一根长长的，特制的黑色宽板凳出来，往祠堂内的院子里一放。
    架着顾成礼的人见状，一步一步的，将正在发疯般挣扎的顾成礼往那特制的板凳旁边拖。
    顾成礼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嘴里大声道：“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不做你们老顾家的子孙了，你们放开我……”

 269.第269章 剥皮挖肉断筋剔骨

    听到顾成礼的话，顾正清直叹气。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把顾成礼打死什么的，六十板子看着可怕，可他早就嘱咐过顾成洪，不要打得太狠，让他受到足够的教训就可以了。
    当初为了去衙门里头应征衙差，顾成洪可是专门找了人练过这打板子的。
    虽然最终没应征上，可这打人的功夫，却是不耐的。
    只要有心，别说是打六十板子，就是打一百板子，也打不死人，连骨头都不会打断，只是会多受一些皮肉之苦而已。
    没想到，这顾成礼居然会为了逃避惩罚而喊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心里头对顾长庚越发的同情了。
    “长庚啊……”顾正清看着顾长庚，迟疑着开口。
    “三叔，我没事。”顾长庚摇摇头，面无表情的说道：“他既然不想做咱们老顾家的子孙，那就不做吧，三叔您……将他从族谱中除名吧。”
    顾长庚的话顿时就让顾成礼仿佛听到了‘仙乐’一般，当下就朝架着自己的人大喊：“听见没有？放开我，我已经不是你们顾家的人了，和你们没有关系，别想用你们顾家的家法来处罚我，快放开，放开！”
    架着顾成礼的两个汉子楞在当场。
    顾长庚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不过，他这一身的血脉，却是我们老顾家给的。他既然不想做老顾家的子孙，那就让他剥皮，挖肉，断筋，放血，削骨，剃髓，把一切，都还给我们老顾家吧。”
    顾长庚的声音听起来极冷，仿佛是数九寒天从冰窟窿冒出来的寒气一般，连旁边人的身上都不由自足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股恶臭顿时从顾成礼的裤裆里传来，他已经直接吓到屎尿一起来了。
    “不，不，不！”
    顾成礼的嘴里连续说出三个不字，一声比一声尖利，整个人惊恐到极致。
    “爹，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是你儿子，我可是你儿子！你这样，要怎么和我娘交代？”
    “你不能，你不能……”
    “爹，我求你了，您不要这么铁石心肠行不行，我……我……”
    “你们放开我，我要给我爹跪下，给他磕头，你们放开我啊！”
    “放开我！”
    ……
    不管顾成礼如何的挣扎喊叫，他到底，还是被绑在了特制的木板凳上，剥皮挖肉剔骨是不可能的，但是，六十大板，一板子都不能少。
    当顾正清嘴里说出来执行家法几个字的时候，顾成礼居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家法就家法吧，好歹。六十板子未必能死，可若要剥皮挖肉，那他必死无疑，就……认命了吧。
    有人往他嘴里，塞了一根木棍，让他咬着。
    第一板子，就让顾成礼眼睛瞪得几乎要鼓出来。
    疼，实在是，太疼了……
    第二板子。
    第三板子。
    第四板子。
    第五板子……
    “啊！！！”
    不过五板子，顾成礼就再也受不住了，他直接吐掉嘴里的小木棍，扯开嗓子嚎叫了起来。
    “把嘴给他堵上。”顾正清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倒不是觉得顾成礼的声音难听，只是怕他咬断自己的舌头，所以要堵上。
    打到第十下的时候，顾成礼身上的裤子已经变得血迹斑斑了，人也昏了过去。
    顾正清让人泼醒了他，然后继续打板子。没多久，顾成礼又晕了过去，然后又被泼醒……
    六十板子下来，顾成礼整个人被打得血肉模糊。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同情他。像他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生，便是被活活打死了，那也是活该。
    更何况，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顾成洪那板子打下去，并不是要命的架势。而且他打的位置，也多是臀部和大腿上肉多的地方，看起来是血肉模糊，可实际上却连骨头都没伤着。
    打完板子，顾长庚又再一次让人把顾成礼泼醒，然后扬声说道：“三叔，诸位同族宗亲，有一件事情，长庚想要请各位给我做个见证。”
    众人都疑惑的看着顾长庚。
    顾长庚把头微微一偏，唤道：“成仁。”
    顾成仁上前将手中的纸墨递给顾长庚。
    顾长庚接了纸，却将墨推开，随后将手中的纸张高高举起，说道：“三叔，诸位宗亲，这是一式三份的，断绝父子关系的文书。我顾长庚教子无方，实在是没有了办法，只能与这孽子，断绝父子关系，还请三叔和诸位宗亲，给我做个见证。”
    说完，将手中的纸张递给顾正清。
    顾正清打开一看，神情数变，随后点了点头。
    顾成礼嘴上的破布已经被扯了，剧烈的疼痛让他丧失了理智。当然，他似乎从来没有过理智这种东西？
    反正不管有没有过，他现在肯定是没有的。因为他嘴上的破布一被人扯掉，就癫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啊，真好啊……老东西，只要断绝了父子关系，我看你，还拿什么理由来折磨我，好啊，好得很啊。”
    “松开我，放开！我让我签文书，让我把文书签了。”
    “签了文书，我顾成礼就自由了，哈哈哈哈哈哈……”
    “老东西，我看你还怎么打我！”
    看顾长庚态度坚决，顾正清微微点头，说道：“把他放开。”
    顾成礼身上的绳子被解开，顾长庚让顾成仁把断绝文书递到顾成礼的面前。
    顾成礼一边笑，一边沾了自己的血，往断绝文书上面盖手印，一边神神叨叨的念：“老东西，我看你还怎么打我，看你还怎么打我……”
    顾长庚恭敬的把应该存放在族中的那一份递给顾正清，刚刚等顾正清刚刚接过文书，顾长庚就再一次倒了下去。
    幸好，顾成信和顾有墨一直服着他，才没让他直接倒到地上。
    顾成得帮着把顾长庚背了起来。
    刚刚出了祠堂，顾刘氏和有福等人就围了上来。
    看顾长庚被顾成得背着，整个人都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架势，连忙看着顾成仁道：“老三，你们，你们阿爹这是怎么了？是，又被那个不孝的孽障给气着了？”
    顾成仁没有回话，只是开口道：“娘，我去请大夫。”说着，就分开人群走了。
    有墨看看顾刘氏，说道：“阿奶，我阿爷，同……”在称谓这个问题上，顾有墨略微有些纠结，想了想，继续说道：“同成礼大伯，断绝父子关系了。”

 270.第270章 可惜他没被打断腿

    顾刘氏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恨恨说道：“断了就断了，我只当没生过那个畜生。”
    话刚说完，就转了身子，低了头，不让儿孙还有后面的人看到她湿润的眼眶。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一直到祠堂里的人差不多是散完了，顾孙氏、顾有庆、顾大丫，才带了一个用两根竹竿套着两个厚麻袋，一看就知道是临时做出来的简易担架出现在祠堂门口。
    这会儿疼劲已经完全上来了，癫狂劲也过去了，顾成礼闭着眼睛，趴在凳子上有气无力的哼哼着喊疼，直到顾孙氏三人，把他搬到担架上趴好了，顾成礼才反应过来。
    张口就骂：“老子还以为你们都死硬了呢，现在才来，早干嘛去了？是想等着老子被打死吗？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亏得老子平日里不少你们吃，不少你们穿，结果看老子被打了，你们却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来求情了……”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等老子伤好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有一个不靠谱的爹，这几年顾有庆迅速的成熟懂事了起来，闻言把眼帘往下一搭，说道：“看来，成洪叔还是打得轻了，爹您居然还有力气骂人。”
    顾成礼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混账东西，你这是在盼着老子被打死吗？没想到，老子居然养出来你这么恶毒的一个混蛋，你等着，你给老子等着！”
    顾有庆淡淡的道：“爹您要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拉了娘和阿姐回去，你自己在祠堂等着，看还有谁愿意把你抬回去。”
    顾成礼顿时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将顾成礼抬回家，搬到床上之后，顾有庆马上就看着顾孙氏说道：“阿娘，我去给爹请大夫。”
    现在是夏天，本就是最难养伤的时节，顾成礼的伤虽然没有动到筋骨，却还是挺重的，若是不请大夫来的话，万一伤口化了脓，只怕不致命的伤也变得致命了。
    顾有庆现在虽然越来越厌恶顾成礼，却到底还是顾念着他的安危的。
    “我去烧水。”顾大丫淡淡的说道。
    如果说顾有庆是越来越厌恶顾成礼的话，顾大丫就已经到了漠视顾成礼的存在的地步了。若不是她没有能力自立，她是连水都不会帮顾成礼烧的。
    顾孙氏对着顾成礼一身破烂的血衣，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下手，听到一双儿女的话，连忙点都，说道：“都去吧，你们动作都快一些。”
    ……
    ……
    ……
    顾有庆是在半路上遇到顾成仁和李大夫的，看到顾成仁，顾有庆很是尴尬。一方面，是因为自己阿爹害得他进了牢房。他心中难堪。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阿爷’今天当众说出了和他阿爹断绝父子关系的话，连文书都签了，他完全不知道应该叫顾成仁什么。
    是像从前一样，叫他三叔呢？还是像叫村子里其他比他爹小的长辈一样，直接叫成仁叔？
    从本心来说，他是希望能叫三叔的。
    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他爹要分家的时候，他没有拦着。
    不，他想拦也拦不住。可是当初他但凡表现得好一些，也不至于……
    他现在才知道，家里头没有一个靠谱的长辈，是多么让人焦躁的事情。
    这两三年，没有阿爷管着，他爹真的是越发的疲懒了，农忙时节都不肯好好干活，这也就罢了。偏他平日里还总摆身为一家之主的谱，指使他们这样那样的，惹得娘总忍不住发火。
    家里头一天三顿的吵，吵得人不得清静，心里头仿佛被人塞满了火药一般，随时随地的，都可能被引燃。
    这日子……完全是看不到头一样。
    顾有庆让顾成仁和李大夫先走，他在后面跟着，跟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问道：“三叔，我……我阿爷他还好吧？”
    不管心里头对大哥顾成礼有多么的气恼，顾成仁对顾有庆这个侄儿，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的。毕竟，那许多的事情，都不是顾有庆做出来的。
    而且，顾有庆一个小辈，又素来不是个多聪明的，只怕，也没办法劝阻顾成礼。
    更何况，这几年以来，顾有庆的变化他还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顾有庆话音一落，顾成仁就道：“这我可不知道。我从祠堂出来，就往李家村请李大夫去了的，不清楚你阿爷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你阿爷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会没事的。”
    ……
    ……
    ……
    李大夫给顾长庚把了脉，顾长庚也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伤心过度，以至于晕厥了过去而已。
    等他好好的睡一觉，休息一下，也就好了。
    连汤药都不用开。
    倒是他之前被抓去县衙里头挨的那顿板子留下的伤，还得好好的调理一下，免得落下阴雨天腿疼的病根。
    顾成仁和顾成信自然也是一样，尤其是顾成信。
    他之前踢顾成礼那一通，痛快是痛快了，却扯着还没有完全好的伤处了，直接又受了些轻伤，不仅要吃药，还得敷药。
    李大夫给顾长庚父子三人开了方子留了吃药和顾成信要用来敷的药，就在顾家人的千恩万谢中，走出了院门。
    顾有庆是一路跟着他们回来的，这会儿正缩在顾长平家院子侧面的院墙外头，靠着院墙根蹲着。
    一看到李大夫过来，就连忙起身，说道：“李大夫，我阿爷没事吧？”
    李大夫微微摇头，说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气得太狠，身体有些承受不住，晕厥了过去而已。等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顾有庆闻言，松了一口气，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谢谢您啊，谢谢您。”
    顿了顿，又道：“李大夫，我还有件事情，想要拜托您一下。”
    “什么事？”李大夫看着顾有庆问道。
    顾有庆说道：“我爹他，受了很重的伤，想请您上门去，给他看看。
    因为总上顾长庚家，李大夫实在是太清楚他家里头发生的事情了，所以在看到顾成礼血肉模糊的样子的时候，心里头暗暗叫了一声活该，并且很是惋惜，惋惜他没有被打折腿。

 271.第271章 你给大家灌了什么迷魂汤

    姓左的狗官被顾家村那个小福娃顾有福从锦州府请回来的大官抓走了，他的小舅子和一干狗腿子全部被打了一顿板子，戴着枷跪在衙门口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全乐途县的每一个角落。
    百姓们喜极而泣，若不是有福实在太小，大家都恨不得在家中给她供上一个长生牌位了。
    当另一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家家户户的长者们都对自家的后辈耳提面命，要他们谨记顾家，谨记那个叫顾有福的小姑娘的恩德。
    这一个消息就是，小福娃在从锦州府请了大官回来抓贪官的同时，还找了一位非常有钱的、连官老爷都不怕的大商人回来，收购大家的蚕茧。
    那位大商人还愿意与他们这些普通的蚕农结契，只要蚕茧的品质过关，他就愿意以市场价收购大家的蚕茧，并且每一季蚕茧的价格，不会低于三十文每斤。每季养蚕能到二钱种蚕的视为养蚕大户，每斤蚕茧额外贴补一文钱。
    一文钱不多。
    但是，那是每斤一文钱，一季下来，视养蚕的多少，怎么着也得几十百吧文的贴补。一年养四季蚕，就是好几百文钱。买米都能买上一石了，就算隔三差五的买肉回来吃，都能够吃上好久了。
    沈时行第一次发现，在一个县那么大的范围之内，他沈时行以皇商沈家的名义，做出的承诺，还不如一个九岁小姑娘随口说的几句话，来得令人信服。
    他之前派人去告知乐途县的蚕户，他沈家将在乐途县以上不封顶、下有保底的价格长期收购蚕茧，但凡愿意与他们结契的，都能享受到他们沈家给大家带来的保障。
    然而，老百姓们只是以怀疑的态度看着他们
    他又让人宣言了一番沈家的身份背景，结果，换来的却是老百姓更加的不信任。
    这直接就让沈时行傻了眼。
    后来，还是顾有福站出来给大家说，他沈四少爷是她从锦州府请来乐途县，收购蚕茧的，是个好人。又说了以后顾家会绕过县衙，直接以当初杨大人在的时候的蚕种价格出售蚕种，只要与沈四少爷签订契约，就能购买之后，那些蚕户们的积极性才被调动起来的。
    “顾有福啊顾有福，你究竟给这乐途县的老百姓，灌了什么迷魂药啊？为什么，这些老百姓，宁愿相信你一个小丫头，也不愿意相信本少爷？”
    这一季蚕茧已经能够出售了，沈时行带来的管事和伙计都忙得脚不沾地，连他身边的护卫，都被派出去帮忙了，他身边只有一个名叫平安的小厮跟着，替他跑腿什么的。
    有福嘻嘻的笑，说道：“四少爷这话可说得不对，我可没给大家灌迷魂汤，至于大家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我？大概是，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吧？”
    沈时行撇嘴，说道：“本少爷也没做过啊。”
    有福又道：“那就是因为大家都认识我，但是不认识您。”
    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循着自己的本心、凭着自己的良心做的，并没有任何人勉强她，自然也不用时时刻刻挂在嘴上。
    “小姑娘真不老实。”沈时行再次撇嘴，小声说道。
    别以为她不说，他就不会知道。有些事情根本都用不着打听，只要听听别人说的闲话，就能猜出个大概来了。说起来，这小姑娘真是……了不得啊。
    若非她年纪实在太小，又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从小就有婚约在身的，他都要以为她这么做，是别有用意了。
    毕竟名声这东西，对很多男子，尤其是读书之人来说，那可是相当重要的。
    想到有福家中那个极其聪慧，读书极其厉害的堂兄顾有墨，沈时行忍不住又是一阵疑惑。难道这小丫头，都是为了她堂兄？毕竟他们的关系可是比亲兄妹还好的。
    可是为什么他时常听到大家说起这小丫头，却很少听到人提起她的堂兄顾有墨呢？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她就只是单纯的心善而已？
    沈时行一边想，一边上下打量了有福许多次，看得有福心中发毛，好半晌之后，才终于问道：“沈四少爷，您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沈时行摇头，旋即信口雌黄的说道：“本少爷就是在想，今天中午要不要请你吃顿好的，看你这身上没有二两肉的样子，本少爷都忍不住要怀疑，你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饭……”
    有福一下子就哭笑不得。说道：“四少爷，我之前可是有肉的，只不过是之前去锦州府，在路上有些累着了，所以就瘦了而已。您那样说，听起来倒像是我家里人刻薄我一样，多让人伤心啊。”
    “我阿爷，阿奶，阿娘还有叔叔婶婶，三哥哥对我可好了。二哥虽然不常回家，可对我也挺好的。”
    沈时行听了，有些好奇，说道：“咦，顾丫头，你还有个二哥啊？我还以为，你家里头就顾有墨一个堂兄呢。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沈时行一个外乡人，而且在普通老百姓看来，又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自然不会有人给他说顾长庚家的私事。他连顾成礼的事情都不清楚，更不可能知道常年不在家的顾有书了。
    当然，他对这些事情也不在意，顾家人里头，他基本上也就和顾有福有接触的。至于顾有墨，虽然聪明、好读书、能读书，可还入不了他沈四少爷的眼睛。
    毕竟那顾有墨的性子，实在有些不讨喜，太容易得罪人了。
    这样的性格若是能遇到欣赏他的贵人，一路帮扶他也就罢了，可若是没人帮扶，又不改正，只怕迟早要碰得头破血流。
    这可不是为人之道。
    更不是为官之道。
    当然，对于顾有墨的学问，沈时行还是颇为欣赏的，也相信他就算不得名师指点，假以时日，也谁能考中进士的。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有福不知道沈时行对自家三哥哥的评价，若是知道了，只怕要和沈时行生好大一场气。
    她见沈时行问起自家二哥，便道：“二哥哥自小就去镇上的南北杂货铺子做学徒了，现在他已经是他们店里头的正式的伙计了，每月只放一次假，所以他常常不在家。”

 272.第272章 本少爷今天请你吃好的

    沈时行一下子就奇怪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顾长庚家大门的门楣上，可挂着个耕读传家的匾额的。
    而且，只看顾家那院子，也知道顾家的日子过得不差，这样的人家，怎么会送家里的孙子去做学徒呢？
    若是像他沈家这种大商号、官商家族的店铺也就罢了，每年都有大把的人想求助进他们沈家的店铺做学徒。当然了，他们沈家的店铺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可，为什么送去的只是镇上的店铺？
    而且，只是从刚刚顾有福的话里就可以听出来，这个学徒可不是学手艺的学徒。
    想了想，实在压不住心中的好奇，看着有福问道：“好端端的，你们家里头怎么会送你二哥去做学徒？”
    有福没有多想，说道：“因为我二哥喜欢啊。”
    沈时行闻言又问：“喜欢？喜欢什么？喜欢去给人做学徒？”
    “才不是呢。”有福摇摇头，说道：“二哥喜欢同人打交道，喜欢卖东西。我听我二姑父家的大表哥说过，二哥第一次去二姑父的铺子的时候，就喜欢得不得了，一直坐在铺子里玩，还主动跑到门口去，帮他们招呼客人。”
    “后来，二哥就总喜欢上二姑父家去，一来二去的，干脆央了二姑父在镇上给他找了个铺子做学徒。”
    “他刚刚去做学徒的时候，才七岁咧。”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二哥可厉害。”
    “嘁……”听到有福的话，沈时行不由得嗤之以鼻，说道：“就你三哥那样，脾气上来了，一句话就能把人往死里得罪。你二哥既然和他是兄弟，自然不可能好得到哪儿去。”
    沈时行不知道的是，就算不是脾气上来了，有墨从前说话，也时不时的，要得罪一下人的。不过现在好多了。
    “才怪呢！”有福愤愤的看着沈时行，说道：“我二哥和我三哥的性子完全不一样，我二哥说话从来不得罪人，不管是谁，只要听着他说话，都会觉得高兴。”
    沈时行不信。
    有福有些生气，把眼睛往上一翻，说道：“不信拉倒。”
    也是有福同沈时行相处的时间长了，知道沈时行的性子，所以现在她和沈时行说话，完全没有了一开始时候的小心谨慎。
    果然，沈时行一点都不生气，还笑出声来，说道：“顾丫头，要不然你带我瞧瞧你二哥去？”
    “瞧我二哥干嘛？”有福看着沈时行说道。
    沈时行笑笑，说道：“当然是去看看你二哥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啊。”
    有福指着外头排成长龙的人群，上下打量一番沈时行，说道：“这么多人来卖茧，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了，您还有闲功夫去看我二哥是什么样的人？沈四少爷，您也太不务正业了吧？”
    沈时行不以为意，说道：“本少爷一不用过称，二不用付款，三不用维持秩序，四不用去盯着人烤茧，本少爷怎么就没有那个闲功夫了？若本少爷连这点闲功夫都抽不出来，那我们沈家请那么多伙计和管事是干嘛使的？”
    说着，沈时行站了起来，拉了拉有福的衣领，松开之后往外走，嘴里说道：“行了走吧，咱们先去吃饭，本少爷今天请你吃顿好的，走吧走吧……”
    有福跟在后头嘟囔：“这才什么时辰啊？还没到午时呢……”
    沈时行随口说道：“快了快了，本少爷都饿了，也该吃饭了。反正这个点去香满楼，人也不可能把你赶出来。”说着回头催促有福：“顾丫头，你快点跟上。”
    又嘱咐自己身边的小厮：“平安你去让人把马车赶到前头路口，本少爷一会儿就来。”
    平安点头应是。
    有福则欢快的回道：“来了，来了。”
    沈四少爷请吃饭，有福又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不去。
    一出门，农户们看到沈时行纷纷恭敬的打招呼，口称“沈四少爷好”，完了又亲切的看向有福：“小福娃，你也在啊，同四少爷出去？”
    有福一一点头，笑眯眯的回道：“是啊，看大家都忙着，先前就没出来打扰你们。”又道：“四少爷说，要带我吃好吃的去，他嫌我太瘦呢。”
    农户们听到这话，也都笑眯眯的，挥着手说道：“去吧去吧，你现在就是太瘦了，记得那年，你给我们大家伙家里头送报春帖子，那时候，你可是肉呼呼的，看着喜人得很呢。都是为了我们，去锦州吃了不少苦吧？”说着，又压低声音嘱咐：“小福娃你一会儿记得多吃一些，沈四少爷有钱呢，别替他省银子。”
    有福点头称是。
    好不容易离了收茧的地方，沈时行有些愤愤：“本少爷好歹是他们的财神爷吧，可你看他们同本少爷说话的时候，恭敬是恭敬了，可一路走来，人人嘴里对我都只有四个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说着，想到大家对有福的态度，又哼哼两声，说道：“还是年纪小的占便宜。”
    有福讶然，这和年纪小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早就熟悉了沈时行这时不时就要抽一下风的习惯，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当下说道：“那是他们打心里头敬畏您。我在家的时候，不管走到哪儿，只要是说起您，大家都异口同声的说，您是贵人呢。”
    “有点道理。”沈时行摸着下巴点头。
    说话间，走到前头路口，沈时行的马车还没到，两人站在原地等了一小会儿，车夫才赶着马车从旁边的路转过来。
    他们收茧的位置仍然是之前县衙收茧的地方，就在乐途县驿站旁边，外头全是卖茧的农户，马车出来可不容易，还不如人走得快。
    沈时行招呼有福上车，说着就率先上去了。离了驿站外头的路口，马车倒是快了起来，当然，毕竟是在大街上，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
    马车最后在乐途县最好的酒楼，香满楼停下，店小二一见沈时行，就殷勤的迎了上来。
    一行人上了楼上的包间，等沈时行点了菜，菜上齐了，平安和车夫就退下自去吃饭去了。
    因为听着有小福星顾有福在一块儿，酒楼的掌柜还特意让人送了一盘菜过来，说是请小福星吃的，不收钱。
    送菜来的小二出去之后，沈时行盯着有福，好一阵啧啧啧。
    惹得有福脸都红了。

 273.第273章 平安你去，机灵点

    吃完饭，沈时行果然让有福指路，一路去了顾有书所在的双鹤镇。
    双鹤镇的镇口有一对石雕的仙鹤，据说以前这双鹤镇还不叫双鹤镇，而叫小河镇，镇子外头有一条小河，河边上时不时的，能看到仙鹤喝水。
    某一天，飞来了一对仙鹤，叼来了一个孩子，放在镇口。镇上的居民一看，居然是镇子上的一个孩子，浑身湿漉漉的，像是掉进了水里一样。后来那孩子醒了，也确实说自己掉进了水里。
    镇上的人为了感谢那一对仙鹤，特意将镇子改名为双鹤镇。镇上的石匠还特意雕了一对仙鹤的石雕，立在镇口。
    这传说也是顾长庚给有福说的，现在有福又说给了沈时行听。
    沈时行撇撇嘴，说道：“仙鹤救人？我才不信呢，那仙鹤才多大点？一个在外面跑着玩的孩子，至少也得四五岁吧？两只仙鹤能叼得起来一个孩子？开玩笑呢。”
    有福忍不住冲着沈时行翻白眼，说道：“反正你信不信，这个故事都是这样的，我只是说给你听而已，又不是要你相信，你只当是个故事不就好了？”
    沈时行忽然将脸一板，一脸认真的看着有福，语气‘沉痛’的说道：“顾有福，本少爷怎么觉得你变了不少啊？当初你刚刚见到本少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对本少爷的。你当初，对本少爷可恭敬着呢，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现在……居然还敢冲着本少爷翻白眼了啊？你这是能耐了啊。”
    有福心中好笑，脸上却马上就把嬉笑的神情收了起来，做出一副一脸严肃的样子，身子坐得直直的，冲着沈时行长长一礼，嘴里说道：“沈四少爷，适才是有福冒犯了，有福在此给您赔礼，还请见谅。”
    沈时行一下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故意捋了捋双手的手臂，夸张的打了一个‘寒颤’说道：“顾有福，你这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受不了了，你赶紧的，好好说话，别装模作样的。”
    “咦？”有福故意做出一个惊奇的表情，说道：“不是沈四少爷您，嫌弃有福态度不好的吗？怎么现在有福态度好了，您又受不了啦？”
    说着，叹一口气，又道：“四少爷，不是有福说您啊，您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沈时行只觉得自己是败给有福了，心里头却暗暗决定，一会儿要让平安好好的折腾一下她的二哥。
    马车在离顾有书做事的南北杂货铺不远的地方靠街停下，沈时行借着车帘上的小窗，刚好能把那家店铺的情形收归眼底。
    平安在外头把车帘撩开一半，沈时行指着那铺子，对有福说道：“顾有福，哪个是你二哥啊？你过来点，给本少爷指指看。”
    有福虽然不知道沈时行想要干什么，但是直觉这是二哥的一个机会，也不含糊，当下就凑到车帘旁边，指着顾有书说道：“四少爷您看，那个最小的，最瘦的，穿着青布短衫的，就是就是我二哥。”
    “嗯。”沈时行点点头，暂时没让平安过去，而是先在车上看了一阵子，见顾有书果真对每一个上门的客人都是笑意盈盈，而且那笑容看起来恰到好处，只让人感觉到舒服，而不会让人觉得他太过谄媚。
    “顾有福，你二哥多大啊？”盯了一会儿，沈时行问道。
    有福说道：“今年十一岁，冬月里满十二。”
    “噢。”沈时行拖长声音应了一声，随后敲敲车厢壁，说道：“平安你去，机灵点。”
    “是，少爷。”平安在车厢外头应道。
    应完，就转身往那南北杂货铺去了。
    顾有书满面春风的迎上平安，用一种热忱中带着恭敬，却又不会显得谄媚的语气笑着说道：“您来啦，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本店有各种南北杂货，种类繁多，品质优良，要不，您里面看看？”
    “种类繁多，品质优良？呵呵，那就，看看吧……”平安语气怪异的说道。
    平安虽然只是个小厮，可他是沈时行跟前的，而且很是得用，不说在沈家，便是在外头，也是挺有身份的。摆谱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只是信手拈来而已。所以沈时行让他为难为难顾有书，他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只听平安的语气。顾有书心中就咯噔一声，再看到他身上的衣服，虽然认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料子的，但是却可以肯定，这料子，比镇上最富裕的李员外平日里穿的，都要好得多。但是，他衣服的却是一种比较奇怪的短打，很明显是下人的样式，而且他眼神飘忽不定，一看就不像是真的来买东西的。
    倒像是，来找茬的？
    可是，他们没得罪过什么人吧？
    算了算了，上门都是客，他好好的迎着就好了。
    平安进了铺子，随意打量了一下货架上的东西，说道：“都有些什么啊？你先说给我听听吧。”
    这要求有点为难人，但是却难不倒顾有书，旁的不说，他对店里的有些什么货，每样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价值几何还是清楚得很的，毕竟算上学徒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差不多四五年了，平日里又很用心。
    到现在，顾有书几乎已经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客人就是来找茬的。
    顾有书当然不会让人找到错处。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是，本店有从锦州府进来的……”
    顾有书直说得口干舌燥，才把店铺里头的东西都给平安介绍了一遍，连东西的产地，都说了个大概。
    顾有书话音一落，平安就掏了掏耳朵，怪里怪气的说道：“说这么快，给谁听呢？小爷我一个字都没听清楚，你还会不会说话了？”
    旁边的一个伙计已经注意了顾有书这边半天了，听到平安的话，面色不愉的走了过来，刚刚准备开口，顾有书就道：”大牛哥，又来客人了，您先去招呼一下吧，这位客人我来招呼就好了。”
    一边说，一边冲着被他称呼为大牛哥的人使眼色。
    被称为大牛的伙计见状，也好去招呼新进门的客人去了。
    顾有书陪着笑，看着平安说道：“这位客人，要不，小的给您再念一遍？小的这次，一定念慢点。”

 274.第274章 本少爷想教训她一下

    “嗯，随你吧。”平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顾有书笑容不便，略微清了清有些不适的嗓子，再次开口说了起来。
    这一次他，念得很慢，大概念了一小半，就被平安的哈欠给打断了。
    打完哈欠，平安没好气的说道：“你念得这么慢做什么？听得小爷的瞌睡都上来了，你这是故意的吗？”
    顾有书又念了一会儿，不是被平安嫌弃慢，就是被平安嫌弃快，要不就是说他声音大了或者小了，连这家店的老板，都被惊动了，平安才回来给沈时行复命。
    得了沈时行的允准，平安说道：“少爷，您让小的去试探的那个人，耐心倒是挺好，记性看起来也还不错，基本也扎实，显然是用过心的。就是人软了点，一点都不硬气。”
    有福不高兴的在角落里画圈圈，一边画，一边碎碎念：“折腾我二哥那么久，现在还说他不硬气，实在是太过分了。信不信，本姑娘硬气给你们看？”
    沈时行没有理会有福，只是对平安说道：“去，把人叫过来。”
    “是。”平安应声而去。
    差不多是在平安转身的同时，沈时行对有福说道：“顾有福，一会儿本少爷不让你开口，你就不许和你哥说话，听见没？”
    有福越发确定，这沈四少爷是在考验自家二哥了，当下点点头，说道：“嗯，知道了。”
    谁知道，有福刚刚说完，沈时行就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样不像。”
    说着，又道：“要不这样，你把自己的嘴堵起来，手也背到后面藏起来。”
    有福无语的望向顶棚，拿手绢把自己的嘴堵了，又将手背在背上，还努力的挤出来两滴眼泪。
    沈时行这才满意的点头。
    外头平安已经带着顾有书回来了。
    沈时行轻轻叩了叩车厢，车夫把车帘拉开。
    顾有书一眼就看到了马车里头的有福，脸色一下子就变色了，不过怕贸然嚷嚷会让人对自己妹妹更加不利，便压低声音，沉声问道：“你们是谁？想对我妹妹做什么？你们要怎样，才肯放了她？”
    “做什么？”沈时行故意做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道：“本少爷不想对她做什么，只是她惹了本少爷不痛快，本少爷想教训教训她而已。”
    顾有书神色再变，到底还是像之前一样，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位少爷，我妹妹从小到大，都乖巧懂事，您说她惹了您不痛快，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沈时行呵呵笑笑，说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说，本少爷对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听到这里，顾有书已经大致‘猜到’了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当下就诚恳的道：“您是说她从锦州府找了人回来收茧吗？我妹妹只是心怀善意，不愿意看乐途县的老百姓被贪官盘剥而已，至于说断您财路，应该是算不上的吧……听您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之前那贪官默许了人在乐途县各出入路口设障，您就算是想来章乐途县，您也来不了啊。”
    沈时行再次冷笑，说道：“只是这样，本少爷自然不会与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可是她帮着本少爷的对手，哄着你们乐途县的蚕户全和本少爷的对手签了契，让本少爷白跑了一趟不说，还被本少爷的对手给好生嘲讽了一番，本少爷不找她找谁。”
    顾有书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特别的真诚，看着沈时行道：“这位少爷，您被您的对手嘲讽了一番，心中有气，这个在下可以理解，可您不去找您的对手却把气撒在一个小女娃的身上，好像……不是什么大丈夫所为啊。”
    顾有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时行出声打断了：“怎么？你这是在教本少爷如何做人么？”
    顾有书连忙摇头，看看这沈时行说道：“不敢，不敢。只是，这位少爷您心里有气，在下可以理解，但，您将气撒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未免有些不妥。要不这样，您放了我妹妹，我让您出气，如何？”
    “你让我出气？”沈时行斜斜的打量着顾有书，好半晌，才点点头说道：“本少爷素来爱做好人，那你上来，自己把你妹妹换走吧。”
    “是，多谢这位少爷。”顾有书一边说，一边上车。
    沈时行冷冷的笑着，结果不等他回神，顾有书就忽然一个趔趄向他身边‘倒’了过来，等沈时行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有书已经拿剪刀抵着他的小腹了。
    沈时行一下子就傻了。
    外面的平安和车夫更是被吓到了，几乎同时厉声喝道：“你想做什么？放开我们少爷。”
    顾有书并不理会两人，因为看到有福的脚没被‘绑’，便开口对有福说道：“有福，你出去，往铺子的方向跑，他们两个若是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戳穿他们少爷的肚子，看他们敢不敢乱来！”
    一边说，一边还把剪刀往里小腹的方向，又送了一点。
    只差一点点，就要刺破小腹的肌肤了。沈时行不敢再试探什么，当即朝着有福使眼色，开口说道：“顾有福，你还不……”
    话没说完，就感觉到小腹一疼。
    顿时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有福连忙把手从背后拉出来，迎着顾有书探究的目光开始，把嘴上堵着的手绢一扯，急急说道：“二哥，快把剪刀拿开，沈四少爷可是咱们乐途县的贵客呢。？
    顾有书满头黑线的收起剪刀，看向有福的眼中，染上了许多询问，似乎还有几分严厉。
    有福脖子一缩，指着沈时行，对顾有书说道：“二哥，您有事情就问他吧，他是沈四少爷，都是他的主意，说是要试探你一下。先前为难你的那个人叫平安，也是受他指使的。”
    顾有书又看向沈时行。
    沈时行暗暗腹诽有福‘不讲义气’，自己赔着笑，看着顾有书，将事情都说了一边，末了说道：“那什么，顾有书，本少爷没恶意，只是好奇，你和你弟弟两人的性格，是不是真的差别挺大的。所以……”
    顿了顿，又道：“顾有书，你确实不错，可愿意到我沈家的铺子里做事？”

 275.第275章 不知好歹的乡下小子

    沈时行的话一出口，平安和那个车夫的眼睛就一下子瞪大了。
    沈家所属的铺子里头下至伙计上到大掌柜，待遇都极好。伙计分甲乙丙三等，最低的丙等的伙计，一个月的工钱都至少有一两银子。而且，食、宿、衣服甚至是日用品，都是铺子里面全包了的。
    逢年过节，人人都有红封不说，每一个季度，都会拿出来一部分的红利，分给下面的人。
    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是一个最低等丙等的伙计，只要是在沈家的铺子做事，一年也最少能净挣二十两银子。
    而且，除非实在是那种无法雕琢的朽木，否则的话，一个伙计，最多三年便能从丙等晋升到乙等，最多五年，便能从乙等晋升到甲等。当然，后面的管事和掌柜就不好晋升了。
    但，哪怕只是一个甲等的伙计。一年下来，也至少能赚个七八十两的银子，比旁的铺子的管事还赚得多。养活一家老小，让他们衣食无忧，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一两银子一石米，算算就能知道了。
    这还只是外头的铺子的待遇。若是京城的总号，那待遇，更是不得了。连他们这些侍奉在嫡少爷身边，隔三差五的都能收到打赏的人，都是会眼红的。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沈家的铺子向来难进得很。
    谁都没想到，现在四少爷居然会问一个乡下小子，愿不愿意去沈家的铺子里做事。
    这小子，只怕是祖宗八辈，都天天在烧高香吧？
    然而，更让他们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那就是，他们家四少爷的话刚刚一问出口，那祖坟冒青烟的乡下小子，居然想都没想，就那么就摇头拒绝了？
    这，这简直是太不知好歹了！
    沈时行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会被顾有书拒绝。
    顿了顿，问道：“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谁？”
    “知道。”顾有书点点头，语带恭敬的说道：“沈四少爷您，是现如今我们乐途县老百姓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财神爷。”
    沈时行又问：“那你可知本少爷家中，是什么身份？”
    沈时行曾经让人公布过自己的身份，顾有书自然知道，当下点点头，说道：“知道，沈家是皇商。”
    沈时行再问：“那你可知我们沈家的铺子里头，那些伙计们的待遇？”
    顾有书微微摇头，说道：“这个小的就不太清楚了，但是想来是不差的。”
    “自然是不差的。”沈时行说着，眉头轻皱，看着顾有书又问：“那你为何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本少爷？”
    顾有书连忙欠身，微带歉意的开口：“沈四少爷见谅，实在是当初小的与我们东家有过约定，等出师之后，至少要在店铺里面做工五年，如今五年未到，小人也只好忍痛放弃四少爷您，给小人的机会了。”
    沈时行目光闪烁，盯着顾有书问：“你可知什么叫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顾有书微微点头，说道：“小人知道。”
    沈时行再问：“那你可知，什么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良禽择木而栖？”
    顾有书再次点头，说道：“小人知道。”
    沈时行死死盯着顾有书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不后悔？”
    顾有书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来，目光中尽是坚定，迎上沈时行的目光，说道：“不瞒沈四少爷，小人现在心中就很遗憾。但，信之一字，千金不换。小人不悔。”
    沈时行冷笑一声：“说得倒是好听。”说着，声音微微提高了几分，道：“平安，给他说说我沈家伙计的待遇。”
    “是。”平安听到顾有书的话，本来就气得不行，听到沈时行的吩咐，连忙上前一步。
    结果，不等平安开口，沈时行忽然说道：“等等，出镇再说。”
    “是。”平安低头应了，坐上车辕。
    车夫也坐上了车辕，赶着马车，出了双河镇。等到了镇外无人的地方，沈时行才道：“行了，就这吧。”等马车停了，车帘被掀开，沈时行又指着顾有书道：“平安，你仔细给这不知好歹的小子说说。”
    “是。”平安再一次大声应了，随后看着顾有书，说道：“小子，你听好了。”
    “我们沈家从前朝开始，就是赫赫有名的大绸缎商，专做达官显贵，巨贾大户的生意。本朝太祖皇帝打江山的时候，我们沈家在其中立了不小的功劳，大齐开国之后，被太祖皇帝恩封为皇商，专供皇宫大内所需的绫罗绸缎。”
    “自从开国以来，我沈家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不仅京城最大的绸缎庄是我们沈家开的，便是各省省城最大的绸缎庄，也几乎都是我沈家所开。”
    “不说京城总号的铺子，只是各地分号的铺子，待遇就比旁的铺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我们沈家铺子的伙计，无论衣食住行，一应花销，我们沈家都是包干了的。就这样，算上红封和利是在内，哪怕是最低等的丙等伙计，每年也至少可以领到纹银二十两。若是最高等的甲等伙计，那每年至少可以领到纹银七十到八十两。”
    “有能力出众，晋升为管事，哪怕只是最低一等的管事，年俸至少也有百两，各分号大掌柜的年俸，更是没有少于八百两的。而且，管事和掌柜每年的利是和红封，可不是伙计能比的。”
    说到这里，平安吞了吞唾沫，看向沈时行：“少爷，要不，您就开开恩，让小的也去店里头做事吧，小的不挑，就从伙计做起就行了。”
    沈时行当即笑骂：“一边去，你凑什么热闹啊？”
    “就你小子那点本事，跟在本少爷身边跑跑腿、打打杂是可以，真要让你去店里，你就说说，有哪家掌柜肯收下你？”
    平安的眉毛一下子就耷拉了下去，瘪着嘴‘滚’一边去了。
    沈时行似笑非笑的看着顾有书，问道：“小子，现在，你告诉本少爷，你心动了没？”
    顾有书点头，语气诚恳的说道：“不说工钱薪俸，便只是沈家商行的背景，就让小的不由得不顶礼膜拜。”
    沈时行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问道：“那现在你再告诉本少爷一次，你，后悔了没？”

 276.第276章 您看不起我是女子？

    顾有书微笑摇头：“不后悔。”
    沈时行差点没吐血三升。
    平安和马车车夫已经吐血三升。
    沈时行一脸‘悲愤’仰头，只看得到车厢的顶棚……天被遮住了，不能仰天长叹。只好转而看向有福，说道：“顾有福，你们是不是都这样又臭又硬啊？你三哥顾有墨是，你二哥居然也是！”
    有福冲着沈时行笑笑，一脸认真的说：“沈四少爷，不是啊，我就不是。要不，您请我去给你们沈家的店铺里头做事？”
    沈时行捂着胸口靠在马车里放着的靠垫上。
    好半晌之后，坐直了身体，看着有福，嘴里说道：“说真的，顾有福，你若是个男子，本少爷就算是学着当初刘皇叔三顾茅庐，也一定请你去我家铺子做事。本少爷保证，哪怕是一开始，你的薪俸也绝对不会比一个普通的管事低。”
    “可惜啊，可惜。可惜你顾有福偏偏只是个女子，不，女孩子。”
    “本少爷就算是再怎么求才若渴，也不可能……”
    说话间，长长的叹一口气，神情倒是真的很惋惜的样子。
    有福歪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时行，问道：“沈四少爷是看不起我是女子？”
    “不。”沈时行摇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本少爷非常看得起你，哪怕你只是个女孩子。”
    “但是，本少爷不能与这天下人作对。”
    多年之后，沈时行再想到今天和有福的对话，他也依旧迷惑得很，不知道究竟是应该后悔，还是应该庆幸。不过，想想那个冷面阎罗一般的天赐候之后，又觉得，还是庆幸多一些。
    但……
    当然，现在他可是想不到以后的。
    所以，在说出本少爷不能与这天下人作对的话之后，他又转向了顾有书，这一次，他的脸上满是赞许的神色。
    “顾有书是吧，你很好。几乎超出了本少爷的想象。”
    “你说得不错，信誉二字价值千金，无论是为商还是做人，信之一字，都是重之又重。不守信者能成一时之意气，但是终归，是成就不了大事的。”
    “任由他再怎么风光无限，只要他陷入困境，便是墙倒众人推之时，难有翻身之力。根本不会有人去帮他，确切说，没有人敢去帮他。”
    “从商之人，没有人可以肯定，自己就能一辈子顺风顺水，财源广进。哪怕是我沈家这样的百年世家也一样。”
    “以诚为本，一诺千金。以信誉二字为立身、立家、立族之本，方能在遇到难处时，得四方襄助，图东山再起。”
    顾有书跪坐在车厢内，以手抵额触地，长长一礼，嘴里道：“多谢沈四少爷。”
    沈时行笑笑，话锋又转：“不过啊，话虽然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但是你五年期满之后，还能不能入得了本少爷的眼，那可就不好说了啊。”
    “毕竟时过境迁，世事无常。”
    有福闻言，又忍不住的朝着沈时行翻白眼。
    顾有书却笑，口中道：“小人明白。”说着顿了顿，又道：“小人出来得挺久的了，想要先行告退，回店中做事了，还请沈四少爷允准。”
    沈时行不耐烦的摆摆手：“去吧去吧，卖你的针头线脑去。”
    话说得再好听，这心里头到底，还是有些着恼的。
    顾有书朝着有福招招手，等有福靠他近一些了，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二哥先回去做事了，等月底发了工钱，给你买花戴。”顿了顿，又道：“有福好样的。”
    说完，就下了马车，冲着沈时行再次一礼，转身离去了。
    “唉……”等顾有书走了之后，有福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沈时行忍不住道：“你叹什么气？本少爷才要叹气呢？本少爷难得看上一个人，居然被拒绝了，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本少爷这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了。”说着，一个爆栗敲在有福的头上。
    有福捂了头，愤愤的瞪着沈时行，问道：“你打我干嘛？”
    沈时行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二哥推拒了本少爷的好意，本少爷不好意思把气撒在他的身上，只好让你代兄受过了。”
    说着，无视有福的横眉冷对，不耐烦的朝着外面说道：“走了走了，还愣着干嘛？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本少爷待着就觉得心烦。走走走，赶紧走。”
    “是，少爷。”平安和车夫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关了车帘，架着马车走了。
    马车走到从双鹤镇往顾家村和县城分岔的路上的时候，有福说道：“四少爷，您要不把我放在这里吧，我就从这边回家了，天色也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沈时行一脸嫌弃的看着有福，说道：“在你心里，本少爷就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说完，不等有福说话，就敲敲车厢上的木板，说道：“先去顾家村。”
    车夫在外头应了一声，就掉转马头，往顾家村去了。
    不到两刻钟，就到了顾家村的村口。
    马车停下，有福笑嘻嘻的看着沈时行，说道：“四少爷，多谢你了啊。”
    沈时行一点都不领情，摆摆手，不耐烦的道：“去，赶紧下去，看着你就心烦。”
    有福不以为忤，嬉笑着跳下马车，又同马车车夫道了谢，然后作势转身要走。
    平安不高兴了，叫住有福说道：“哎，小有福，你今天怎么不和我打招呼了？往日里不是还叫我平安哥哥的吗？”
    有福看着平安，说道：“咦，你也知道是往日啊？你忘记了，今天你是如何为难我二哥的？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先前我二哥过来的时候，嗓子可是有些哑的。”
    平安涨红了脸，说道：“那不是……我们家少爷吩咐的嘛。”
    “嘁……”有福故作不屑的望了望天，说道：“你们家少爷是让你去为难我二哥，可是为难的办法多的是，你就不会想个好点的，不会伤着他嗓子的啊？”
    “我……那不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么？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平安看着有福道。
    “我从来都不为难人的，怎么会知道这个。”有福理直气壮的说道，说完转身就走。
    “……”
    平安默默无言。
    听到平安吃瘪，沈时行忽然心中大畅，瞧着敲着车门说道：“走了走了，平安你真是，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平安：？？？
    更委屈了怎么办……

 277.第277章 贴心阿弟小有望

    从村口到自己家这段路上，有福婉拒了七八家让她晚上去吃饭的人家，才走到自家院子外面。
    有时候，太受欢迎了，也是一种苦恼啊。
    顾有望正蹲在屋檐下的木盆边玩水，一看到有福，就猛的站起来，大声喊：“阿姐！”
    喊着，就不顾危险的，直接从同他自己差不多高的屋檐下跳到院子里，朝着有福跑来。
    吓得有福连忙迎上去，等腿被有望搂住了，有福才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道：“顾有望！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要走台阶，走台阶，不能这样直接跳下来，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信不信，我揍你呀。”
    顾有望一点都不怕有福这样子，放在她从来没有打疼过他，当下就笑嘻嘻的，仰着头看着有福，说道：“好呀。”
    弄得有福哭笑不得。
    厨房里有炖骨头的香味传来，顾刘氏笑呵呵的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院子里的有福姐弟，说道：“你要给他说，晚上不给他吃肉，他就老实了。”
    顾刘氏的话音刚落，顾有望连忙说道：“要吃的，要多吃！”说着，还吞了吞口水。
    惹得顾刘氏和有福一起笑。
    有福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小馋猫。”
    顾有望马上叫出声来：“喵喵喵……”
    顾刘氏和有福不由得捧腹。
    顾有望挠挠头，跟着阿姐和阿奶一起笑了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顾刘氏才招呼有福：“回来了就洗把脸，把身上的汗擦一擦，要不干脆洗个澡、换身衣服吧？阿奶炖了半下午的骨头了，灶上的热水可烫呢，兑着洗澡绰绰有余。”
    有福笑着点头，说道：“好啊，谢谢阿奶。”
    这大热的天，在外头‘跑’了差不多一天，身上确实是汗渍渍的，不舒服得很。
    顾刘氏说道：“那你先去屋里歇歇，拿蒲扇一扇，避一避汗，等凉快点了就洗澡。”
    “嗯，好。”有福乖乖的点头，带着有望去了屋里。
    有望倒也乖觉，等有福坐下之后，就把蒲扇给有福抱了过来，递给有福，说道：“阿姐，扇扇。”
    有福接了蒲扇，笑眯眯的夸道：“谢谢有望，真乖。”一边说，一边率先给顾有望扇了几扇子风。
    顾有望这小子实在是太容易满足了，一下子就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等歇得凉快一些了，有福就自己提了水，去特意改出来的洗澡的房间洗澡去了。
    这房间还是头两年卖茧赚了钱，有福央着顾长庚改的。石板铺的、略微有些倾斜的地面，缝隙处打了灰浆，墙角有通向屋外的暗沟。别说，还真比从前各自在自己的屋里洗澡要方便多了。
    至少不用担心水把地面打湿，而且，舀水淋着洗也比在盆里洗要洗得舒坦。
    洗完澡，有福看着时间还早，干脆把自己的和顾有望的还有顾杨氏的，没来得及洗的衣服收起来，准备一起拿去洗了。
    在洗衣服这件事情上，现在他们还是沿用的之前的老规矩，各房洗各房的衣服。
    也不知道是因为最近有福总是不在家还是什么原因，反正只要有福在家，顾有望就一定要跟着有福走，不管她去哪儿都一样，像条小尾巴似的。就好像刚刚有福在洗澡，有望虽然没有进去房间，却还是一直站在房间门口，大声的同有福说话。
    有福要去洗衣服，有望自然要跟着。
    最近雨水不错，堰塘里的水很是清澈，用来洗衣服完全没问题，但是因为有望一定要跟，有福担心万一他去玩水，有什么危险，就拿了木盆和木桶到后院的井边去洗去了。
    后院比较宽，开垦了一个不小的菜园子出来，这会儿丝瓜、黄瓜、冬瓜、豇豆……挂得正是热闹。有福先指着菜园子里的菜，看着有望说道：“有望，不能掐菜的，知道么？”
    等顾有望点了头，才绞了水上来洗衣服。
    因为有望在，有福怕他去爬井台子，每次绞了水都会把井盖盖上，哪怕麻烦一点也没关系。
    正在卖力的洗着衣服，有福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根水灵灵的嫩黄瓜，黄瓜还在滴水，显然还是洗过的，再一看，自己旁边水桶里的水正在晃动。
    有福抬头，有望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看到她抬头，就道：“阿姐，你吃。”
    有福冲着有望笑笑，说道：“谢谢有望，阿姐不吃，有望你自己吃啊，乖。”
    “有望有的。”顾有望说着，把另一只手上的黄瓜晃了晃。那一根黄瓜一看就比他递给有福的小。
    看有望摘了两根，有福把手洗了一下，伸手接过有望递给自己的一根，又笑眯眯的说：“好，谢谢有望。”
    接过黄瓜，有福的肚子刚好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午饭吃得太早，这会儿都有些饿了，正好可以垫垫肚子。
    反正是自家种的黄瓜，家里的大人们并不会拘着他们，不让他们摘，只要不糟蹋就行了。
    这边有福吃着黄瓜，有望却捏着自己手上的黄瓜往前头院子跑了。在自家院子里，阿奶又在家，除了这水井边之外，别的地方也没什么危险，有福自然也由得他跑。
    有福刚刚吃完有望摘给他的黄瓜，还没重新开始洗衣服，顾有望又回来了，手里头，还捏了一块点心。
    有望把小手摊到有福面前，甜甜的道：“阿姐，给你吃点心。”
    “哪儿来的？”有福看着有望问。
    有望乖乖的道：“阿奶给的，有望给阿姐留的。”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有望忘记了。”
    有福心里头一下子就软得不像话，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道：“阿姐不吃，有望乖，自己吃。”
    有望摇了摇头，咽着口水说道：“给阿姐留的。”一边说，一边把点心往有福的嘴里塞。有福连忙去接点心，然后把点心小心翼翼的掰成两块，说道：“阿姐和有望一人一半好不好？”
    “好。”有望点点头，开心的说道。
    点心不大，一人一半两口就吃了，但是姐弟两个都吃得很开心。
    夏天的衣服好洗，没多久，有福就把衣服洗好并且晾好了。回到前院，顾长庚他们回来了，手里头都拿着农具，显然是卖完茧回来又去干了一阵农活。

 278.第278章 敲锣打鼓的表彰

    接下来的好多天，每一天都有一波又一波的人，来请有福去自己家里吃饭。有福不去，大家就拎一些蛋啊，肉啊什么的来。当然，有福他们都是婉言拒绝了的。
    不拒绝也不行啊，毕竟这大热的天，这些东西都不经放，只能落肚为安，顾家人再厉害，总不能一天吃一二十斤的肉吧？
    蛋什么的也是。
    家里头不缺钱了，家中的母鸡生的蛋，除了人情往来之外，都是留着自家吃的，两三年都没有拿去卖过了。
    现在要种庄稼的地少了，没有之前那么多活，大家都不让顾刘氏下地了，还再三保证，不会随意杀生，顾刘氏就干脆又养了几只鸡，每天早上，人人都有煮鸡蛋吃。
    这天有福刚好没有去县城，正在地里头帮着干活，族长家的小孙子顾成材，就跑得气喘吁吁的来报信：“长庚叔，有福，快，快回去，衙门里头来人了。”
    顾长庚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顾成材问道：“成材啊，你瞧着衙门里来的是谁了没？是不是新来的县太爷到了啊？”
    “不知道呢。”顾成材摇头，顿了顿又道：“不过，来了不少的人，一路上都是敲锣打鼓的，还在村口就放了好几响鞭炮。”
    听到顾成材的话，顾长庚直觉来的应该是个当官的，不能怠慢，当下便对还在干活的家里人说道：“那走吧，咱们都回去看看，可别让官老爷们等急了。”
    大家纷纷应了，收拾了手上的活计就走。
    还没到家，远远的就看到他们院子外头，站了好长一排衙役。站在离院子远一点的地方的，除了顾杨氏外，其他去过衙门里头育种的人，看着差不多都眼熟。但是离院子进的地方站的衙役，就都是生面孔了。
    众人心中都有些诧异，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紧接着，院门口有衙役拿竹竿挑了两串鞭炮，噼里啪啦的放了起来。
    显然，是看到了他们。
    听到鞭炮声，顾长庚说道：“走吧，都回去看看。”
    说着，率先往自家院子走去。
    其他人也连忙跟上。
    顾刘氏已经从院子里头出来了，就站在院门口的台阶下头巴巴的望着他们。
    等顾长庚走近了，顾刘氏连忙迎上来，说道：“老头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家里头来大官了，咱们同川府的同知大人和县里头的王典史，都来了。”
    顾长庚心中一凛，连忙快步走进院门，其他人连忙跟上。
    “人在堂屋。”顾刘氏在后头小声提醒道。
    到了堂屋门口，顾长庚不等进屋，就俯身下拜，嘴里道：“草民顾长庚，见过同知大人，见过典史大人。不知二位大人驾临，草民未曾远迎，还请两位大人恕罪。”
    家里头其他人包括有福在内，也都跟着一起下拜，口称‘见过同知大人’见过‘典史大人’。
    同川府同知威严的开口：“起来吧。”
    “谢大人。”顾长庚带头起身。
    等顾家人都站起来了，那同川府同知才看着顾长庚道：“你就是顾长庚？”
    顾长庚连忙躬身说道：“回大人，正是草民。”
    同川府同知微微点头，又问：“你家孙女顾有福呢？”
    “在的，在的。”顾长庚说着，连忙示意有福上前。
    有福走到顾长庚的身边，恭恭敬敬的施礼，嘴里说道：“有福见过两位大人。”
    同川府同知朝着有福笑了笑，又朝着她招招手，等有福走近了，看着有福和颜悦色的说道：“你就是顾有福啊，不错不错，一看就是个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居然连锦衣卫和皇商都能请来，可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啊。”
    语气里头，颇有些五味杂陈的意味。
    倒不是这同川府同知有多喜欢有福，实际上，当王典史派去的人将盖了锦衣卫印章的文书送到同川府知府衙门时候，知府衙门里头几乎是人仰马翻。
    谁都没想到，他们治下的县城里头居然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贪官，贪也就罢了，还让一个小姑娘从锦州府把锦衣卫给请了回来……带走了乐途县知县左松源不说，还给他们知府衙门留下一堆的事情。
    同川府知府衙门的几个官员们，没一个心里头痛快的。
    可是，不痛快也没办法，人家是锦衣卫，你们这些人，再怎么不痛快，憋着吧。
    知府衙门以最快的速度商量一番，最终决定让同川府的二把手、同川府同知，带着人到乐途县来走这一趟，处理左松源和锦衣卫遗留下来的烂摊子。
    的确是烂摊子。
    因为锦衣卫的人走之前，把一切表面功夫都做了，却给他们留下了最麻烦的事情。
    那就是，如何处罚那些为虎作伥的人？
    板子已经打过了，枷也号了这么久了。
    全抓起来关着的话，还得管他们饭呢，衙门里的米也是要钱买的。
    流放的话，又够不上。
    实在是有些愁人。
    而到顾家村来，则是同川府同知在听王志成说起，那锦衣卫的校尉对顾有福颇为喜爱，甚至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关照过，更听说似乎同来的皇商家嫡子对她也颇为友好，才临时起意，到顾家村来的。
    一开始，那同川府的同知本来是想要折腾一番顾家人，以解心中的郁闷之气的。锦衣卫惹不起，难道一户小小的平民百姓，他还不能拿来消遣消遣了？
    不过，在知道那皇商家的少爷，同顾有福的关系颇好之后，他就改变主意了。
    虽然从品级上来说，他堂堂正五品同知，比那只有正六品虚衔的皇商，高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可这也只是从品级上而言。
    毕竟这大齐官场上谁不知道，沈家实际上，是当今太子的钱袋子啊。
    太子毕竟是太子，哪怕如今处境有些艰难，那也是半君。
    这沈家，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同知能惹得起的。
    所以，原本准备消遣消遣顾家人的同川府同知，马上派人紧锣密鼓的制造了匾额，并且在匾额一做好的时候，就连忙大张旗鼓的，亲自带着人来了顾家村。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表彰有福的。
    这收茧马上就进入尾声了，那位皇商家的嫡少爷可是很快就要走了的，他怎么着，也得在人走之前，给人留个好印象吧？

 279.第279章 足够三年的笑料

    有福自然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同知大人的和颜悦色只是表面上的，心中忌惮，态度便越发的恭敬了。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回道：“不敢当大人谬赞，有福只是凭着一股冲动劲出的门，若不是运气好，只怕……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而且，这也不全是有福一个人的功劳。”
    徐闲正在低着头生闷气。
    毕竟去锦州府的是他和有福两个人，那些锦衣卫也是两个人一起遇到的，那位皇商也是‘跟着’两人一起回来的，凭什么大家感谢的只有有福一人？
    现在，连同川府的大人来，也只是表彰有福？
    提都没提他一下？
    凭什么啊！
    难道寄人篱下就应该这么委屈自己么？
    自己可是有福未来的丈夫，夫为妻纲，这可是圣人说的！他们都不懂吗？
    一时间，徐闲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生气’和‘委屈’所笼罩了。
    一种名为悲愤的情绪在心中被无限的放大蔓延。
    差一点，就要哭了。
    谁知道，却忽然听到有福在说，这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的功劳。
    徐闲一个激灵，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也许，下一句，有福就会提到自己了？然后同知大人知道真相之后，会连同自己一起表彰？
    徐闲心中充满了渴望，以及自豪。
    不由自足的就昂起头，挺起【胸】起来。
    不过只一瞬间，他就又重新把腰弯了下去，脸上浮现出‘一层’谦逊的神情来。
    有福果然没有让徐闲失望。
    她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就又道：“有福是同徐闲一道去的锦州府，锦衣卫的大人和沈家四少爷，也是同我们一起回来的乐途县。”
    徐闲脸上的笑容几乎掩盖不住。
    他集中起全部的精力，等待着同知大人召自己过去，同和有福说话一样，轻言细语的夸奖自己的那一刻。
    然而，他到底还是失望了。
    因为，听到有福的话，同川府同知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说了个‘不错’，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这一下，徐闲真的是失望透顶了，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同川府的同知大人的反应，会那么的冷淡？好像丝毫不把他的功劳放在心上的样子。他，他究竟做错什么了？
    徐闲想到头疼欲裂，也完全想不明白。
    这究竟是为什么！
    徐闲不由自主的，将藏在衣袖内的手紧紧的握成一个拳头。
    为什么？
    道理其实简单得很。因为，在乐途县县衙，锦衣卫校尉沐正丰对有福的态度。因为他离去之时，特意嘱咐了王志成要关照有福，可是半点都没有提徐闲啊。
    更因为，沈家的四少爷对有福的态度和蔼，却一句话都没和徐闲说过。
    所以，这一切有徐闲什么事呢？
    就算在这件事情上，你确实有功劳，可这功劳对同川府同知来说，本事就是代表着麻烦。他表彰有福，不过是以这为由头，做给沈时行看而已。
    他自然不会理会徐闲。
    同川府同知又随意夸赞了有福几句，就看向王志成。
    王志成会意，连忙站起来，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合页的文书模样的东西，看着有福说道：“小有福，同知大人极其赞赏你的胆识，并对你的所作所为给予了高度的认可和肯定，特亲笔写下这表彰文书，并命人做了一块匾额。哦，对了。匾额上的字，也是同知大人亲笔所提。”
    顿了顿，又道：“你们，且去院子里站好，嗯小有福和你阿爷一起，站在最前面吧。”
    顾长庚他们听到王志成的话，连忙去院子里头站好。
    王志成刚刚准备宣读文书，同川府同知又起了旁的主意，当下唤道：“王大人。”
    王志成本来都已经把表彰文书打开了，听到同川府同知的声音，连忙又重新合上，躬身询问：“刘大人有何吩咐？”
    同川府同知刘同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是表彰这小姑娘的胆识和功劳，这小姑娘做的，又是有利于你们整个乐途县的事情，那么……”
    “这样，你让人去召集这顾家村的百姓，让大家都去村口，咱们当众表彰，以便让你们乐途县的老百姓都知道，我们官府，是有功必赏的。”
    王志成连忙点头，嘴里恭维的道：“是，是，大人英明，下官马上让人去办。”
    刘同故作矜持的点点头，淡淡的道：“嗯，去吧。”
    王志成躬身退出几步，才招了站在院子里的胥吏过来，让他去办这件事情。
    跟来的衙役颇多，不多时，这件事情就办得妥妥当当的了，王志成这才请刘同移步，往村口去。
    一行人去了村口，果然有许多村民在，刘同被请到了树荫下面，顾长庚一家也被大家让了过去。
    等顾长庚一家人重新站好了，王志成才大声宣读起表彰文书来：“今有乐途县双鹤镇大石粮乡顾家村村民顾长庚家中孙女顾有福，心地善良、胆识过人，不忍见乡中父老为贪官所苦，不畏艰险……特此表彰。”
    王志成话音一落，锣鼓、唢呐、鞭炮就齐齐响了起来，有衙役抬了披红挂彩的匾额过来，刘同亲自上前把匾额上的红布揭开。
    黑色金子的匾额顿时就暴露在大家的视线之中。
    只是，这匾额上刻的<黄口巾帼>四个字，就有些让人……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怎么样了。
    笑还是放着以后再笑吧。
    眼下里，还是该谢的。
    以顾长庚为首的顾家人，在顾长庚的带领下，一起躬身谢同知大人赐匾。
    ……
    ……
    ……
    乐途客栈是乐途县最好的客栈，以县为名，却又不全是县名。
    在这客栈最好的天字一号房内，平安正手舞足蹈的给沈时行说同川府同知刘同，大张旗鼓的去顾家村给顾有福赐匾，结果揭开红布，那匾额上却写着‘黄口巾帼’几个字的事情。
    说完，忍不住捧腹，差点没笑得打滚。
    沈时行扳着脸，说道：“笑什么？不是说得挺好的吗？那顾有福本就不足十岁，正是黄口小儿。而她本就是女子，这巾帼二字也用得极好。有什么好笑的？”
    说完，自己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黄口巾帼”当真是有趣得很，这可足够他笑顾有福那小丫头三年有余了。

 280.第280章 突如其来的麻烦

    然而，沈时行如他所说的，笑够三年。因为沈家很快，就遇到了一个极大的麻烦，若是处理不好，皇商的身份只怕就要不保了。
    永安十年秋。
    也是沈时行第二次来到乐途县。然而，他刚刚到乐途县不到七天，那一季的秋蚕丝都还没有吐完，还没有化蛹，他就收到了一个足可以称得上是晴天霹雳的消息。
    在如今大齐绸缎业内，仅次于沈家、一直对沈家的皇商位置虎视眈眈的陈家，为了谋夺沈家皇商的位置，居然投靠了二皇子的外家，祺国公府。并以重金走通了二皇子和贵妃娘娘的路子。甚至，还通过二皇子和贵妃娘娘，影响到了当今皇上！
    飞鸽传书那小小的纸卷上，‘上甚意动’几个字，显得很是触目惊心！
    正在和有福一起在香满楼最好的包房吃饭的沈时行，一改从前的疲懒和漫不经心，整个人犹如一把脱鞘而出的锋利宝剑，给人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势。
    有福手中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沈四少爷，完全不是同一个人，陌生得有些不像话。
    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过，只是一瞬间，沈四少爷就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仿佛先前的锋芒毕露只是有福的错觉一般。
    他先是鄙夷的看了有福一眼，嫌弃的说道：“瞧你那毛手毛脚的样子，连筷子都拿不稳，还有什么用啊？真给本少爷丢人。”
    说着，又吩咐刚刚拿飞鸽传书进来的平安，说道：“平安，去，让小二再送一双筷子来。”
    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有福心中担心，小心翼翼的看一眼沈时行。
    沈时行当即皱眉，看着有福颇为嫌恶的说道：“顾有福，你那是什么表情？”
    有福没有计较沈时行的语气，她越发觉得沈时行是遇到大事、难事了，小声问道：“四少爷，您……没事儿吧？”
    “本少爷能有什么事？本少爷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好着呢！”沈时行说着，果真大口大口的吃起桌上的饭菜来。
    有福见状，越发担心了。
    “四少爷，有什么事儿您能说的话，就说吧，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的主意。万一，就想到办法，把事情解决了呢？”
    “就算想不到办法，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分担，您也不用那么辛苦，不是吗？”
    沈时行嗤之以鼻：“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不过就是个运气不错的小姑娘，又不是……”沈时行说着顿了顿，隔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微缓的说道：“至于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分担。顾有福啊顾有福，本少爷的遇到的事情，可不是你们乡下人挑那粮食担子，只要有一把子力气，谁都能挑得走。”
    说着，扯出一个笑来，又道：“行了，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我们沈家立族百年，什么大风大浪的没见过？连当年北漠人当政的时候，我们沈家都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更何况，只是区区几个跳梁小丑，想要抢夺属于我们沈家的东西而已。我沈家树大根深，何惧之有？”
    看沈时行真的不想说，有福也不好勉强，等香满楼的小二重新送了筷子上来，有福道了谢，就沉默的吃起饭来。
    没一会儿，沈时行就忍不住了开口埋怨了：“顾有福，你怎么不说话了？本少爷还以为自己，又是一个人吃饭呢。”
    有福吞下口中的菜，抬头看着沈时行，问道：“四少爷想听什么？”
    “本少爷也不知道。”沈时行有些百无聊赖，想了想，看着有福说道：“大家都说你是个小福星，不如，你把你自己的故事说来给本少爷听听？”就当是解烦了。
    “好。”有福点点头，从自己六岁落水差点溺亡，结果却治好了傻病开始，给沈时行说了许多她遇到的事情。
    听了许久，沈时行忍不住幽幽插话：“顾有福，你果然是个福星，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你这是做了几辈子的好事，才修来今生的福报的吧？”
    有福忍不住眨眨眼，看着沈时行问：“四少爷也信这些？”
    “也不是。”沈时行摇摇头，说道：“其实，谈不上信或者不信吧？我们这样的商贾之家，总讲究个积善修德，免得遗祸子孙。”
    “对于这前世修今生，今生修来世的说法，倒是不怎么在意。”说着，沈时行再一次摇起头来。
    一边摇头，一边又叹气：“顾有福啊顾有福，若是你的福气能帮到我沈家多好。”
    说着，沈时行不禁自嘲的笑笑：“我也真是疯了，居然寄希望于这等虚无缥缈的事情上面。”
    说完，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下有福完全可以确定，沈家是遇到天大的难事了。
    “四少爷，要不，您还是给我说说吧？虽然可能帮不上您的忙，但是，凡事都有万一，您觉得呢？”
    顿了顿，又强调一般补充道：“毕竟您刚刚也说了，我运气很好的。”
    沈时行忍不住笑。
    隔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我们沈家有一个老对头，和我们一样，也是做绸缎生意的。打从天顺（北漠人的国号）朝开始，我们两家就一直是对手。一开始，陈家的源盛隆绸缎庄在整个绸缎业都是执牛耳的。我们沈家一直屈居陈家之下。”
    “后来天顺国乱，各路英雄高举义旗，汉家（汉族）巨商大贾纷纷暗中支持义军，给钱给粮给物。我们沈家当时的家主暗中资助的，是大齐的太祖皇帝，当时的吴王军。而陈家当时资助的，却是那时候所有义军中最强大的一支军队，也就是汉王军。”
    “结果在**********中，有真龙附体的太祖皇帝，率领极少的水军，于吴江之上与人多势众的汉王军一决生死，以寡敌众，以弱胜强，大败汉王军于吴江之上。”
    “太祖皇帝登基之后，感念于我沈家资助之功，特赐沈家皇商身份。”
    “我们沈家也借此一举赶超陈家，将沈家的福瑞祥绸缎庄开遍了全大齐。”
    “陈家并不甘心我们沈家后来居上，一直试图击败我们沈家。在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就费尽心思的，想要谋夺皇商之位。”

 281.第281章 无能为力的愧疚

    “而这一次，他们更是通过二皇子的外家祺国公府，走通了二皇子和贵妃娘娘的路子，并且影响到了当今的皇上。”
    “虽然现在皇上还没有明确的旨意，但……来信说，皇上似乎更满意陈家。”
    更深层的东西沈时行并没有给有福说。
    实际上，与其说皇上更满意陈家，还不如说皇上更满意陈家背后站着的二皇子。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几乎人人都知道，当今皇上文治武功皆是一流，上马能开疆拓土，下马能安邦治国。不过他却似乎更满意自己的勇武，打小就是和军中勇士在一起的，自己也喜欢那等勇猛之士。
    而，太子文弱多病，连上马都只能让人扶着上去，骑马也只能慢行，皇上不喜他久已。只是，太子乃是太祖皇帝在时所立的王世子，当今皇帝为求‘名正言顺’登基，多借恢复旧制为由，哪怕他再不喜欢自己的长子，也只能立他为太子。
    而太子一旦确立，便是一国之储君，哪怕是皇帝，也不能随意废之。
    不过，皇上却因此更加宠爱在靖难途中多次救驾，而且骁勇善战的二皇子。
    凡二皇子所请，少有不允。
    这也是目前沈家所面临的最大难题。
    听到沈时行的话，有福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满脸都是愧疚。她还以为，自己能帮得上忙呢，就算帮不上忙，她应该也可以帮着出出主意，没想到，是这种层次的争斗，她当真是，连想都没办法想象……
    “对不起，沈四少爷。有福帮不了您。”
    沈时行哈哈一笑，说道：“这有什么？本少爷本来就没指望你能帮得上忙。你若真想帮忙，就把你的运气借给本少爷一些吧，没准事情就会顺利解决了呢。”
    顿了顿，不等有福开口，沈时行又道：“而且，你已经帮到我了。”
    “将心中的事情说出来，本少爷这心里头，真的是畅快多了。”
    “好了，赶紧的吃饭吧，吃完了，本少爷就要准备赶路了。”
    ……
    ……
    吃过饭，沈时行让平安去卖了许多耐存放的干粮，还买了十个大水囊，连可以生吃的蔬菜瓜果，都买了整整一筐。又买了一个带挂钩、不漏水、可以挂在马车后面放着的木桶，黄豆也买了不少。连一些常用的药丸都买了一些。
    看着沈时行这人吃的、马吃的，都买了不少，有福知道，他这是准备日夜兼程的赶路，心情不由得越发的沉重起来。
    看着有福的样子，沈时行忍不住敲了敲她，说道：“好了，顾有福，你不要这样愁眉不展的，本少爷是回家，又不是去上刑场或者上战场，开心点，免得把你的运气给吓跑了。你的运气要是被吓跑了，还怎么借给本少爷啊。”
    有福努力的朝着沈时行笑了笑，衷心的道：“四少爷，有福愿您一路平安，也惟愿你们沈家能打败陈家，守住沈家的皇商之位。”
    沈时行用力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本少爷定会竭尽全力！”
    说着，又叮嘱道：“行了，行了，本少爷要走了。今天抱歉得很，把你叫来县城，却没时间送你回家，你自己找一辆马车回去吧。县城太远了，你一个姑娘家，走回去当心把脚底板给磨破了。”
    “接着！”说话间，沈时行抛给有福一个银角子，又道：“车费算是本少爷的。不用谢了！”
    说完，也不等有福说什么，转身上车就走。
    其实，除了祝福的话之外，有福也真说不了什么。她连宽慰都没办法好好的宽慰他，因为，总觉得一切的宽慰都无能为力。
    ……
    ……
    “咦？”看有福走进院子，顾刘氏觉得奇怪，忍不住问她：“有福啊，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可是有什么事情？”
    “嗯。”有福点点头，将沈家遇到的麻烦大致说了一遍。
    顾刘氏听完也是忍不住叹气，末了又道：“好了，你不用多想了，既然回来了，就先坐着歇一歇吧，阿奶去看看，中午做饭的时候，灶上剩着的热水还热不热，若是不热，阿奶帮你烧一点水，你好好洗把脸，别多想啊。”
    “放心吧，好人有好报，吉人自有天相，沈四少爷他们家，会渡过这难关的。”
    有福点点头，应道：“嗯，好。”神情依旧恹恹的。
    有望本来看着自家阿姐回来，心里头还很开心的，结果看她好像不高兴的样子，又不敢直接扑上来了。只是小心翼翼的走到有福身边，拉了拉有福的小手指。
    有福见吓到自家阿弟了，心中有些愧疚，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神情，露出一个笑来，蹲下去看着有望问：“有望有没有想阿姐啊？”一边问，一边还捏了捏有望的脸蛋。
    有望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觉得，自家阿姐不高兴，眼睛骨碌碌的一转，说道：“阿姐，有望打拳给你看吧。”
    说着，就在院子里，嚯嚯哈哈，伸腿抬胳膊的，打起‘拳’来。除了嘴里嚯嚯哈哈的，其他倒是完全看不出他是在‘打拳’。
    不过有福却知道，有望这是在哄自己开心，想着自家阿弟如此贴心，有福心里头倒是舒坦了许多。
    说道：“好了，有望别打了，一会儿又蹦出一身汗来。”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的去抬左手。看着左手空空如也，还楞了一下，末了才想起来，今天因为情绪低落，忘记给有望带他最喜欢吃的糖糕回来了，当下就有些尴尬，又道：“有望啊，那个……阿姐今天忘记给你买糖糕了，下次再给你买，好不好？”
    有福向来不会失信于顾有望，顾有望自然信他，当下就点点头，说道：“好啊。”说着，还安慰有福：“阿姐，没关系的，有望今天不吃糖糕也没关系的。”
    正说着，顾刘氏已经舀了一瓢热水出来，倒在木盆里，招呼有福：“有福啊，你快过来洗把脸，顺便啊，把那皮猴子身上的汗水也给他擦一下。”
    说着，忍不住摇头，说道：“也不知道是学着谁的，成天嚯嚯哈哈拳打脚踢的，我们老顾家第一次生出来这样的皮猴子来。”
    听到顾刘氏的话，顾有望咧嘴就笑，倒像是顾刘氏在‘表扬’他一样。

 282.第282章 如获至宝的有福

    对于沈家的这些事情，沈时行并没有告诉这些最底层的伙计。并非特意，只是不需要而已。他们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要紧，沈家是不是皇商，对于这些底层的伙计和普通管事而言，影响不大。
    至少在短期内，影响不大。
    所以，沈时行的离去，并没有影响到沈家在乐途县的伙计们收购蚕茧，和缫丝的技工们做最后的准备。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运费，沈时行去年就在乐途县设了一个缫丝作坊，请了最好的缫丝技工。
    沈时行离开的第三天，乐途县的蚕户就差不多开始摘蚕茧了，有福家自然也是这最早的一批。
    因为家中现在养的蚕多，到了蚕茧能摘的时候，家中不论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在帮忙摘茧。连有望都似模似样的，坐在有福和顾杨氏的中间，拿了一个方格簇，在哪里帮着摘茧子。
    “阿姐，好看的。”
    忽然，顾有望将小手摊到有福的面前，脆生生的说道。
    一个金黄色的蚕茧，静静的躺在有望的手心。
    “这是？”有福心中一惊，旋即满心疑惑，随后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当下如获至宝，大喜道：“彩茧！”
    “什么是彩茧？”坐在有福另一边的徐闲一听有福的话，就问道。
    “就是像这样的，彩色蚕茧。”有福说，将有望手心的金黄色蚕茧拿给徐闲看。
    徐闲也觉得惊奇，忍不住说道：“咦，还真是，金黄金黄的，真好看！”
    这下子，连家中的大人都坐不住了，纷纷让有福递给他们看。
    “三叔，您小心点，别捏着了，别晃着了。”只是一瞬间，有福就想到了这些彩茧极有可能，能帮助沈家突破困境，心中顿时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在将手中的蚕茧递给三叔顾成仁的时候，还忍不住出声提醒。
    大家虽然不是很明白，可看有福这样小心而且郑重，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一个小小的金色蚕茧，在众人手中小心翼翼的传递着。
    蚕茧最后传到顾杨氏的手上，顾杨氏将蚕茧托在手心，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这倒是神奇，居然真是金黄色的，只怕金子就是这样的颜色吧？”
    这屋里都是没有看过金子的人，都觉得应该就是这样，当下纷纷点头。
    有福微微低头，看着有望小声哄道：“有望啊，这个蚕茧阿姐非常喜欢，有望能不能给阿姐呢？”
    有望乖乖的点头，说道：“好，给阿姐。”
    有福笑眯眯的看着有望，摸摸他的头，夸道：“真乖，谢谢有望。”
    有望顿时就咧开嘴笑了起来。
    等自家阿娘把金色蚕茧递回给自己，有福就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把那金色蚕茧放在蚕架上搁着的空簸箕里面。
    等有福重新坐下了，顾成信问：“哎有福，你知道这蚕茧为什么会是金黄色的吗？”
    有福微微摇头，说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大概是摘桑叶的时候，带了野蚕子回来，同咱们养的这家蚕杂交了，产下来的蚕卵，孵出来的吧。”
    顾成信闻言又问：“有福，什么叫杂交啊？”
    听到顾成信问自家乖孙女这样的‘混账话’，顾长庚当下就开口斥责道：“就你话多，好好摘茧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顾成信当即把脖子一缩，不敢说什么了。
    顾李氏却接口道：“一只蛾子能下许多的卵，那应该不止这么一颗金黄色的蚕茧吧？”
    “应该是的。”有福点点头，又道：“而且咱们家自己留的种蚕，都是最后一批，大概这样的蚕卵应该都在我们这里吧，一会儿摘茧子的时候我们小心一点，若是再有金黄色的茧子，就都收起来。”
    顿了顿，郑重的道：“应该会有大用的。”
    “有大用的。”顾有望在旁边学舌。
    家里头所有人都是神情一禀，再摘茧子的时候，就都小心了许多。
    最后，所有的蚕茧摘完，居然有一大捧金色蚕茧。
    有福将所有的金色蚕茧拢在一起，同家里人商议道：“这个，我来育种吧？咱们今年再养一季晚秋蚕，就只养从这些蚕茧里头出来的蛾子产的卵。”
    顾长庚想都不想就直接点头：“好，那你拿去你自己的房间吧，免得和其他的蚕卵混在一起了。”
    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有望眼巴巴的看着有福拢在一起的金色蚕茧，心中虽然十分想要，却到底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有福看见有望的眼神，低头弯腰，看着他问：“有望喜欢这些蚕茧？”
    有望用力的点头，说道：“好看！”
    有福笑道：“那等里面的蛾子出来了，给你空茧壳好不好？反正就算现在给有望，以后茧壳里面的蛾子也会咬破了茧壳爬出来的。”
    有望眉开眼笑的点点头：“嗯，好。”又问：“都给有望吗？”
    有福笑眯眯的，看着有望哄道：“对，都给有望，这可是我们有望第一个发现的呢，有望实在是太厉害了！”
    看着有福哄有望的样子，家里人都会意的笑，忍不住想到当初，有福也是那个被全家人哄着的小不点。
    有福特意找了个大的蚕盒匣子把金黄色蚕茧装好，拿回自己的房中，放好之后出来，又对顾长庚说道：“阿爷，我想同三叔一起，去一趟县城。”
    除了那贪官左松源在的那一季之外，这些年顾家每一集蚕都能卖不少的银子，家里头赚了不少的钱。
    顾长庚也不是那种有了银子就死捏在手里不肯用抠门人，早两年就买了一头牛回来，又买了牛车。
    家里的几大筐蚕茧，绑在牛车上，一次就能送去县城，现在通常都是顾成仁一个人去县城里头卖蚕茧。
    所以，有福才会说，要同顾成仁一起去县城。
    想着家里头有牛车，有福跟着去县城不用走路也累不着她。而且，刚刚她就说了那些金黄色的蚕茧有大用处，现在又提这种要求，很可能是因为那些蚕茧是对沈家有用。
    不说沈家四少爷待有福如何，就算他只是乐途县百姓的财神爷，顾长庚就希望，沈家能安然渡过难关，自然不会不准有福的请求。
    看顾长庚答应了，有福就道：“三叔，那您等我一下，我去写封信，一会儿就好。”

 283.第283章 将功劳拱手相送

    有福很快就把信写好了，出门的时候，有望想要跟着他们一起去，不过想着他们都没时间照看着有望，而且有福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怕遇到拍花子的，只能让他留下。又再三保证了，等三叔卖完茧，他们就马上回来，有望这才巴巴的送了自家阿姐出门。
    现在沈家收茧不是在驿站那边了，毕竟驿站是官家的地方，现在的乐途县的养蚕业，从育种到收获、出售，没有任何一个环节是有官家参与的。
    除了税收之外，但这本就是应当的。
    总占用官家的地方也不好。
    哪怕沈家是官商，那也是会让人诟病的事情。
    所以，沈时行在乐途县县城东门外买了一块地，建了个缫丝作坊，收茧也在那边。
    因为今天摘茧有些慢，他们到的时候有些晚了，收茧的地方已经排了一条长龙。
    虽然有有福跟着，而沈家的伙计也都认识有福，顾成仁却依旧自己赶着牛车去排队，并不愿意插队。
    有福也没有帮自家三叔插队的打算。
    她一到了地方，就直接去了缫丝作坊那边，找了作坊的管事。
    今天只是第一天收茧，缫丝作坊还不忙，但是收茧那边很忙，所以才要找缫丝作坊的管事。
    缫丝管事认识有福，知道他同自家的四少东家关系好，对她客气得很，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年龄和性别的问题，而有所怠慢。亲自迎了有福去待熟客的花厅，又让人奉了茶，才客气的问道：“顾姑娘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有福连忙笑着摇头，说道：“刘管事这话言重了，有福可不敢吩咐刘管事您，只是有一件事，想要问问刘管事。”
    “您说。”刘管事依旧客气。
    有福说道：“是这样的，有福只是想问问刘管事，作坊这边可有和你们京城总号，或者说直接就是沈家本家联系的方式？”
    刘管事摇头，说道：“顾姑娘，实在抱歉，我们作坊并没有和京城总号或者东家直接联系的方式，我们有事都是通过驿站传信到西川分号，若是事情要紧、不方便通过驿站传递的话，我们会派出伙计往西川分号送信。”
    “不过，西川分号那边，应该会有直接和总号以及东家联系的信鸽。”
    “这样啊……”有福微微一沉吟，说道：“刘管事，那你们现在，能不能抽出人手来，去西川分号帮我给你们四少东家送一封信？”
    顿了顿，着重强调道：“很要紧的信。”
    刘管事有片刻的迟疑。
    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这位顾有福顾姑娘，虽然是他们四少东家的朋友，可毕竟不是他们沈家商号的人，若是为了她的事情特意派人去送信……好像有些不合规矩？
    看刘管事迟疑，有福连忙又道：“是与你们东家有关的事情。”
    刘管事闻言开口：“顾姑娘能否告知，究竟是什么事情？”
    有福语气诚恳的道：“是与你们东家切实相关的事情，确实是要紧的事。刘管事，请您相信我，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开玩笑的。”
    “相信刘管事也知道，四少爷原本是打算在乐途县待到收茧结束的，不过却在三天前就走了，我想要请您送的信，就是与此事相关。”
    听到有福都这样说了，刘管事也不含糊，万一真耽误了主家的事，可是他的罪过了。毕竟主家待他们这些人，可都是不薄的。
    当即点头道：“好。顾姑娘，不知道信在何处？”
    因为有福给沈时行的信，是照着沈时行收到的飞鸽传书的纸张大小来写的，纸上只有很简单的几句话。
    所以，刘管事的话音一落，有福就看着刘管事说道：“我的信是直接写给你们四少东家的，若是不能直接送到京城总号或者沈家本家，那，能不能请刘管事您，帮我准备笔墨纸砚，容我修书一封，给你们沈家商行西川分号的大掌柜，说明情况可好？”
    “好，顾姑娘稍等。”刘管事说着，马上让人送了笔墨纸砚来，并且亲自帮着有福磨起墨来。
    有福提笔粘墨，快速的在纸上笔走龙蛇，将事情的详细情况，都一一写了下来。
    因沈时行说过，他们沈家的管事都是值得信任的，哪怕只是乐途县这边一个小小的作坊管事。所以，有福并没有避着刘管事。等看清楚有福所写之事，刘管事的脸一下子就变了颜色。
    当下冲着有福长长一揖，嘴里说道：“多谢顾姑娘高义。”
    刘管事既是做这一行的，便知道有福所描述之物的价值，旁的不说，就是献给官府，让官府献上去，他们一家都能获得极大的好处。
    毕竟乐途县经过之前的事情，现在派来的这个县太爷，虽然不说多有能力，却绝对是个谨慎小心的。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冒着得罪锦衣卫的危险，昧了顾家的功劳。
    但是现在，顾家却将这功劳拱手相送，并且还不遗余力的襄助……
    看刘管事朝着自己施礼，有福连忙侧身避开。
    刘管事又道：“此事太过要紧，刘某会亲自去西川送信，请顾姑娘放心。”
    有福点点头，说：“如此甚好。”说着，顿了顿，又问：“只是……缫丝作坊马上就要忙碌起来了，刘管事现在离开，没问题吗？”
    刘管事马上摇头，说道：“没问题的，刘某会将相关的事情交代下去的。”
    “而且就算是有问题也不打紧，一季蚕丝可没有顾姑娘的这封信要紧。”
    “好，那就拜托给刘管事了。”有福说着，将自己写给沈时行的信一并拿了出来。
    “不敢当。这本是刘某分内之事，顾姑娘才是高义。”看有福拿出来的另一封信很小，刘管事害怕遗失，连忙让人多送了一个信封上来，将有福写给沈时行的信拿一个信封装了，然后连同信封和有福写给西川大掌柜的信一起放入了另外一个信封之中，并以火漆封印。
    随后小心谨慎的贴身收好。
    又道：“顾姑娘放心，刘某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将信安全送到西川分号大掌柜的手中。”
    说着，就高声让人备马，并且唤了自己的副手来，交代缫丝作坊的事情。

 284.第284章 如此色泽，当属祥瑞

    沈家商行西川分号的人来得比想象中的快，有福他们留着的金黄色蚕茧里的蛾子都还没有破茧，西川分号就来人了。可想而知，他们来得有多快。
    确切说，是可想而知，刘管事在路上的速度，有多快。
    实际上，刘管事的马，在他刚到西川分号，才把马儿牵进马厩的时候，就口吐白沫，倒地而亡了。
    跟着刘管事同来的，是西川分号的三掌柜。
    事实上，如果不是大掌柜和二掌柜太显眼，害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们都想来的。
    西村分号三掌柜甚至没有去乐途县的县城找个认路的人领着，就直接和刘管事一起，一路询问着来了顾家村。
    他们找上门来的时候，才半上午。显然，是连夜赶路来的。
    看着眼前这个灰扑扑的、明显瘦了一圈的人，有福几乎有些不敢认，这就是刘管事？
    刘管事可不管有福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一看到有福，就连忙行大礼。这个礼，比之前他看着有福写的那些东西的时候行的礼，还要郑重。
    因为，他已经从西川分号的大掌柜口中，得知了事情的起因，所以，才会如此的郑重其事。
    西川分号的三掌柜也是长长一礼。
    看着两个年过而立的成年人给自己行礼，有福吓得连忙往旁边跳，一跳就跳了好远。然后有些尴尬的看着来人，说道：“那个，刘管事，您对着我行这么大的礼，真是折煞我了。”
    “还有，这位是？”
    刘管事连忙开口，说道：“顾姑娘，这位是我们西川分号的三掌柜。”
    三掌柜朝着有福拱拱手，说道：“鄙人童枫。”
    有福连忙还礼，嘴里道：“童掌柜好。”
    童枫说道：“顾姑娘见谅，本来应该大掌柜亲自来的，但是大掌柜和二掌柜的目标太过显眼，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所以，大掌柜才让鄙人前来。”
    有福扯出一丝笑容来，说道：“其实，三掌柜都不必来的，至少不必现在就来。等这一季的蚕养出来了，三掌柜再来，都不迟。毕竟……有福只是要四少爷他们知道，有这件事情而已。”
    童枫连忙摇头，说道：“兹事体大，童某若不走这一遭，恐怕不止是童某，便是大掌柜和二掌柜，都会寝食难安的。”
    “对了，顾姑娘，能否让童某看看，您在信中所言的金黄色蚕茧？”
    “可以的，两位稍等。”说到这里，有福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没有请两人去堂屋里坐，当下有些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是有福怠慢了，童掌柜，刘管事，你们快屋里请。”
    说着，就要引两人去堂屋。
    “不碍事，不碍事。”童枫和刘管事一起摇头说道。
    童枫又道：“顾姑娘不如先拿蚕茧给我们看一看？实在是抱歉，童某当真心急如焚。”
    看童枫确实如他所言，很是急切，有福倒也不再坚持先将两人让去农家人待客的堂屋中了，回去自己房间，抱了装有蚕茧的蚕盒匣子出来。
    一看到蚕盒匣子里的蚕茧，童枫就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声说道：“好，好，果然是金黄色的彩茧，果然是！如此色泽，非祥瑞莫属。”
    刘管事也是喜不自禁。
    童枫再一次向有福行礼，末了又问：“对了，顾姑娘，这……蚕茧里面的蚕蛹何时能破茧成蝶？”
    有福说道：“应该快了，大概还有两三天吧。”
    “两三天？这么久吗？”童枫不由得就有些失望，随即又连忙说道：“抱歉抱歉，有福姑娘，童某不是那个意思，童某只是，童某只是……”
    有福连忙点头，说道：“有福知道，童掌柜只是心忧主家，心中着急而已，有福能理解。”
    童枫闻言，连忙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多谢顾姑娘。”
    ……
    ……
    ……
    接下来的两天，童枫几乎每日都会从乐途县来一趟顾家，一来就守着蚕盒匣子，在第三天上头，那盒蚕茧里面的蚕蛹终于破茧成蝶，并交【配】产下了许多芝麻粒大小的淡黄色蚕卵。
    看着盒子里那些蚕卵，童枫再一次热泪盈眶，拿着空茧壳接连向有福问道：“顾姑娘，这些蚕卵能不能马上就孵化？孵出来之后，会全是这样金黄色的吗？还有……那个……顾姑娘，这些空茧壳，能不能给童某？”
    有福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边拿黑布把匣子蒙上，一边说道：“蚕卵不算多，我们家桑叶很多，大概再有两三天，就可以着手孵化这些蚕卵了。”
    “至于孵出来的蚁蚕的颜色，应该不是金黄色的，最多就是长大之后，能在身上或者脚上，看到极小的金黄色斑点，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在最后才发现有这样的蚕茧。”
    “不过，童掌柜放心，最后这些蚕吐出来的丝，肯定是金黄色的。”
    童枫连忙点头，说道：“那童某就放心了，放心了。”
    有福又说：“不过，童掌柜，实在是很抱歉，这些空茧壳不能给您。”
    童枫问道：“为何？难道顾姑娘有用？”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有福答应了我家阿弟，等这些蚕茧里的蚕蛾破茧之后，剩下的所有的空茧壳，都是他的。”
    “哦……”童枫微微有些失落，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
    原本一直跟在有福身边的小跟屁虫顾有望，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说道：“是有望的。”
    童枫朝着顾有望友善的笑笑，说道：“是，是顾家小童的。”
    有望不解的看向有福。
    有福忙笑着解释道：“顾家小童说的就是有望，童伯伯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有望的。”
    有望咧嘴就笑，一边笑，一边高兴的点头。
    有福拿个小布袋给他把所有的空茧壳都装在了一起，然后递给他。
    顾有望开心的接过布袋，看看童枫，歪头想了想，从布袋里抓出一把（其实只有两个）空茧壳递到童枫面前，嘴里道：“童伯伯，送给您。”
    童枫惊讶的接过空茧壳：“呀，多谢顾家小童。”
    顾有望笑着摇头：“不多谢。”
    有福也笑，说道：“有望，你应该说不用谢。”
    顾有望马上改口：不用谢。

 285.第285章 决定能否翻盘的祥瑞

    幸好去年沈时行出钱帮着有福他们家，修了配备齐全的育种室，要不然以现在这个天气，用乐途县县衙里头那个用官舍改建的育种室可不好孵化这些蚕种。
    而且，就算孵化出来了，也不好拿回来，毕竟蚁蚕如果保暖不当，是很容易死的。就算不死，也会体弱多病，半途夭折。
    因为这批蚕卵实在太少，又太过重要容不得出半点差错，有福几乎是衣不解带的，守在育种室里头。实在困得不行了，就在旁边的小屋子里眯一会儿，熬得顾家人心痛不已。
    但是也没别的办法，虽然他们大家都会育种，但是却没有在晚秋时节育过，晚秋不只养蚕，便是育种也和平时不一样，他们没办法代替有福，只能尽量的帮着她做一些杂事，并且变作法子的，给她做一些营养有好吃的东西。
    全程目睹了的童枫感动得无复以加。
    哦，说句题外话，自从那些蚕卵被产下来之后，童枫就央着顾长庚，在顾家住了下来。给钱顾家人不要，便让刘管事买了不少的，吃的、用的东西送来。
    等有福好不容易把蚕种孵化出来，童枫激动得猛的跪在育种室外面的地上，咚咚咚的朝着四面八方磕起了响头。
    差点没把有福给吓飞。
    还好，童枫只是在感谢老天爷，感谢这漫天的神佛。
    育了种，有福并没有马上把蚁蚕移出育种室，而是先在育种室里，将蚁蚕养到了二眠起来，然后又喂了两次，才在做好了万全的保暖措施之后，迅速的将蚁蚕转回到家中的蚕室。
    蚕室事先已经彻底消毒过好多次了，比以往任何一季的次数都要多。而且也做好了通风以及保暖的措施。
    就这样，有福也小心谨慎的观察了许久。
    万幸，这些小蚕转移到蚕室来，全都是好好的。无论是吃桑叶也好，还是整体的状态也罢，都很好，看起来都健康得很。
    顾长庚家现在每天煮饭的时候，已经开始烧起好柴来了，半夜还会有人起来烧一大锅的热水。也是顾家的桑树多，每年都能收不少的桑枝，要是往年这样烧，到寒冬腊月的时候没有火炭取暖，那一家人就只好抱着手臂跳脚了。
    现在烧这种好柴，是为了准备火盆，给蚕室升温的。深秋的天气，对这些‘生娇体弱’的蚕宝宝来说，当真是极冷了。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把这些蚕宝宝给冻坏了。
    不过，越是喂养这些蚕宝宝，有福就越觉得神奇。按道理说，哪怕他们的保暖工作做得再好，深秋时节的蚕宝宝也不可能像春蚕一样健康的。
    偏偏这些蚕居然还真的，像春蚕一样的健康，一样的肯吃叶子。
    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功于蚕宝宝的另一半来至野蚕的‘血脉’。毕竟野蚕可是在外面风吹、日晒、雨淋着长大的，那抗病的能力，自然要比家蚕强得多了。
    小蚕到三眠起来的时候，脚上就能隐隐约约的，看出来一点金色了。
    等到四眠起来，那金色就更加明显了，看得童枫欢喜得不行，要不是有福为了这一批蚕的健康着想，不让童枫一直待在蚕室里，童枫只怕要随时随地，连吃饭睡觉都在蚕室里待着了。
    为了能多看一眼那些脚上有金色的小点的蚕宝宝，童枫堂堂沈家商行西川分号的三把手，年俸比一个知府高了不知道多少的人物，居然和顾家人学起了喂蚕、给桑、除沙。
    若是让西川分号的其他人知道了，只怕要把眼睛给直接瞪出来了。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若是他们知道个中缘由，恐怕也会和童枫一样。
    这一批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蚕终于在大家的望眼欲穿中，上蔟吐丝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些吐丝的蚕儿，等吐出来的丝渐渐多起来之后，大家都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蚕丝果真是金黄的颜色。
    童枫坐在地上，哭得来像个孩子一样。
    顾家人也都热泪盈眶。
    倒是把有望给小小的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大家都是因为太高兴了，才哭的。
    “有望也高兴！”顾有望说着，扯着嗓子假嚎了起来，一下子，就把大家都逗笑了。
    等这些蚕茧可以收获之后，刘管事亲自架了马车来‘接’这些蚕茧。
    因为这一季已经没有其他人养蚕了，收茧的伙计和缫丝作坊都放了假，现在还在作坊里头的，都是对沈家最忠诚的人。
    有放假却没离开的最顶尖的缫丝高手，有沈家在西川的绸缎行里头最好的织工，还有秘密护送织工们过来的护卫高手，所有人都已经有条不紊的准备好了。
    蚕茧不多，除了留种的之外，所有的蚕茧都被拿来了，也不过堪堪织出来半匹锦缎。
    但，这可不是普通的半匹锦缎
    “好，好，好！”看着放在包布中的，金黄色的、耀眼无比的半匹锦缎，童枫连说了三个好字。
    随后，他就像个猥琐的‘老色鬼’一样，隔着老远，一遍一遍作势抚摸那半匹锦缎。差点，没流出口水来。
    他在沈家的福瑞祥做了小半辈子，从一个小小的丙等伙计做到现在的西川分号三掌柜，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自然华美的锦缎。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舍得用哪怕手背，去轻轻的触碰一下。这可是决定了他们东家能否翻盘的祥瑞啊！如此贵重之物，被摸花了怎么办？除了手柔软如绵的织工之外，童枫勒令所有人不得碰一下这锦缎，连看，都只能远远的看。
    当然，大家也只是看了几眼而已，那半匹锦缎就被将它织出来的织工，拿最柔软的包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并且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绸缎夹层的锦缎盒子里了。
    为了安全起见，这盒子从外面看，倒是不太显眼。
    随后，童枫就在护卫高手的护送下，坐着几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离开了乐途县。
    是的，的确是几辆马车。
    为了最大限度的掩人耳目，所有的沈家护卫高手都是乔装之后坐的马车，而在外面护卫的，则是他们特意从锦州府请来的镖局的镖师。

 286.第286章 沈崇茂，你可知罪？

    也许是沈家在西川的几个大掌柜，尤其是童枫的低调谨慎起了作用，哪怕是在沈家和陈家、英国公府和祺国公府、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争斗已然白热化的阶段，那半匹可以被称之为祥瑞的锦缎，也依旧顺利的被送进了沈家本家。
    沈家家主沈崇茂欢喜得差点踩到自己的脚跟，一看到那半匹锦缎之后，就马上去了英国公府，不久之后英国公的一个采买下人出门采买，又‘恰巧’与一个长相普通的采买太监擦肩而过。
    不出一个时辰，另外一个同样长相普通的采买太监，又与英国公府那位负责采买的下人‘擦肩而过’。
    ……
    在这种斗争白热化的时候，双方互相都派了不知道多少人手，明里暗里日夜盯梢对手，如此多的巧合，自然也落入了陈家人、祺国公府，以及，二皇子的耳目之中。
    “查！给本皇子仔细的查！一定要给本皇子查个一清二楚！”
    二皇子在自己的府邸，恶狠狠的说道。
    说起来，二皇子实在是比太子占的便宜多了太多。除了一个储君之位以外，二皇子无论是手中的势力还是皇帝面前的恩宠甚至是财力，都超过太子良多。
    而且，二皇子还是在宫外开府，消息传递也比太子便利许多。
    是以，几乎是沈崇茂刚刚离开英国公府，二皇子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当然，其实他还可以更快的获得消息的，但是他手下可用之人良多，自然是不用他事事都亲力亲为。
    所以，在手下谋士分析得出沈家可能多了一些颇具能量的依仗之后，这些人才选择将结果，禀报给二皇子。
    太子手上可用之人不多，钱袋子更少，福瑞祥沈家却是太子一系最大的一个钱袋子。只要能打击到沈家，那对太子来说，必然是一记重锤，是以，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也会对沈家的事情，加以关注。
    然而，俗话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二皇子的人刚刚查到一点线索的时候，每旬一次的大朝召开了。
    其实，也就是童枫进京的第二日。
    太祖皇帝勤政，也要求下面的官员勤政，是以大朝是所有在京的，有官职的官员，都有权且必须参加的。只是品级不够，不能直接上殿，只能在殿外等候而已。
    当今天子自称承袭太祖祖制，这大朝，自然是原原本本的，照着太祖朝的规矩来办的。
    大殿里头，正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正在养精蓄锐，等着今日与当今皇上共商国之大事。大殿外头，正四品以下的各级官员们，在初冬的瑟瑟寒风之中，肃穆而立。
    沈家家主沈崇茂身上带着正六品升授承德郎的官阶（散官，无实权），自然也可以站在殿外等候。
    不过，他今日倒是有些引人注目。
    因为，旁人都是手捧华表，躬身而立，他却是捧着一个大大的盒子，仿佛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也许？真是什么奇珍异宝？
    若真是奇珍异宝，那倒是好了。
    父皇爱民如子，最恨官员进献什么奇珍异宝、珍贵贡品，若这沈家的人真敢胆大包天，当着大朝上文武百官的面，献上那所谓的稀世珍宝，这沈家，倒是不用再劳烦自己费心了。
    不过，他那位体弱多病的‘好’哥哥，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吧？
    难道是有什么阴谋？
    二皇子在踏进大殿之前，晃眼看到沈崇茂的时候，就暗暗的想到。随即，示意自己的人，想办法把沈崇茂手上的东西毁了。
    但是，在大殿之外、众目睽睽之下，要毁掉一个正六品皇商手上捧的，明显是进献给皇上的贡品的东西，那至少都是杀头抄家之罪。
    而当今天子再怎么宠爱二皇子，也还没大度到，允准二皇子带着自己的死士，在这皇宫大内行走的。
    是以，这件事情，还真只能斟酌着办。
    不过，不等二皇子一系的人想出法子来，那沈崇茂居然就一改平日的低调，直接将那些约定俗成的习惯打破，在皇上进殿，大家山呼万岁跪拜之后，文武百官奏事之前，就大声喊道：“臣，升授承德郎沈崇茂，有祥瑞进献给陛下。”
    等负责内外传话的太监的声音从殿外传进大殿之后。
    文武百官楞了。
    二皇子笑了。
    太子殿下似乎皱了皱眉？
    皇帝陛下却是怒急反笑。
    这沈崇茂的胆子，可真是大啊。难不成真是无计可施以至于铤而走险了？
    要知道，当今陛下最恨劳民伤财之事，而这祥瑞也正在其中，皇帝陛下三令五申，各地官员均不得以任何名义进献所谓的‘祥瑞’。
    对于下面人的把戏，皇帝陛下心里头那是门清，不过是一些投机取巧、劳民伤财，讨上位者欢心的把戏罢了。他周枧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被这种把戏所蒙蔽？
    皇帝冷冷一笑，坐在高高的宝座上说道：“好，朕倒是要看看这沈崇茂玩的什么把戏……让他滚进来！”
    身边的总管太监马上面朝殿外，扬声道：“宣，升授承德郎沈崇茂觐见。”
    “宣，升授承德郎沈崇茂觐见。”
    “宣，升授承德郎沈崇茂觐见。”
    ……
    沈崇茂抱紧手中的盒子，匆忙上殿，走到大殿的正中之后，伏地跪拜，口中道：“微臣升授承德郎沈崇茂，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的目光冷冷的落在沈崇茂的身上，不过片刻功夫，就让他身上的衣衫全被冷汗浸透。
    随后，皇帝目光微动。
    会意的总管太监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开口：“沈崇茂，你可知罪？”
    话虽然是从总管太监的口中说出来的，但是他所说的，却是皇上的意思。是以，沈崇茂以头抵地，嘴里道：“微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总管太监再次开口：“皇上三令五申，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义，进献所谓的祥瑞，违者严惩不贷。你看明知故犯，还敢说不知罪？”
    沈崇茂再次开口：“回皇上，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微臣所进献之祥瑞乃是真正的祥瑞，并非伪造之物，而且，并无劳民伤财之举。”

 287.第287章 皇帝也爱听好话

    “以项上人头担保？”皇帝嘴角再次缀起一丝冷笑，漫不经心的说道：“行吧，朕，就收下你这颗项上人头了。”
    说着微微加重语气：“呈上来。”
    沈崇茂连忙双手托举着手中的盒子，低头跪地，往前膝行了几步。
    站在宝座下一层台阶上的两个内侍太监连忙躬身：“是。”接着两人匆匆忙忙的下了台阶，从沈崇茂手中将锦盒接了过去，随后弯着腰，毕恭毕敬的快步捧到皇帝陛下面前。
    总管太监手中拂尘一甩，上前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的盖子。
    盒子里装着的，比皇帝身上龙袍的颜色还要亮眼的金黄色锦缎，顿时就映入了那总管太监和皇帝陛下的眼中，至于另外两个内侍太监，他们倒是没敢抬头，所以并没有看到自己托举之物。
    “这是什么？一匹锦缎？”皇帝陛下的声音听起来虽然已经很冷，却没有了先前的极其厚重的那种压迫感。
    太子微低了头，二皇子却瞪大了眼。
    沈崇茂再次一叩头，说道：“回皇上，这是半匹锦缎。”
    殿上有人笑出声来。
    “沈大人，按说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你们沈家的福瑞祥更是我大齐所有绸缎业中的佼佼者，怎么这么小气吧啦的，拿半匹锦缎来献给皇上？还祥瑞？可笑，可笑。”
    开口的，是二皇子一系的官员，兵部侍郎何进。
    沈崇茂并没有理那开口的官员，反倒是恭敬朝着宝座再次叩头，俯身说道：“回皇上，因为材料有限，只织出来这么半匹天然金黄彩锦。”
    天然金黄彩锦？二皇子嚼着这几个字的意思，眉头不由自足的锁了起来。
    “沈崇茂！你敢欺君？”何进再次开口。
    沈崇茂低声回道：“何大人，下敬您是上官，不愿与您争执，也不敢与您争执。可您别忘了，咱们现在不是在兵部衙门，而是在皇上的金銮殿上。”
    顿了顿，又道：“而且，这兵部衙门也不管审案吧？就算您真想管，也不能在皇上说话之前，就抢着插嘴啊。”
    皇帝不动声色。
    何进的脸却憋成了猪肝色，当下朝着皇帝行礼告罪，自己退了下去。
    皇帝略微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天然金黄彩锦？沈卿，你可知欺君是何罪？”
    沈崇茂大声道：“回皇上，微臣知晓。皇上您是圣德之君，就是借微臣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胆子，微臣也不敢欺瞒您啊。”
    实际上，皇帝心中对沈崇茂呈上来的半匹锦缎很是满意，闻言点点头，说道：“倒也是，那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崇茂叩首：“是，微臣遵旨。”
    “太祖皇帝隆恩，不弃沈家功劳微末，特赐皇商之位于家父，并恩准可传于子孙后代。“
    “皇上大恩大德，准允微臣继承皇商之位并承袭升授承德郎之职，微臣全家上下，皆感念于心。”
    “去年夏天，微臣四子在西川查账之时，偶然得知西川有一下县名曰乐途县，全县百姓因为贪官之误，而无法顺利卖出即将收获的蚕茧，眼看即将血本无归。”
    “小儿感念皇帝陛下大恩，时时希望能为陛下分忧。”
    “想着自己与乐途县百姓同为圣上子民，理当应该该互帮互助，而沈家侥幸，有帮贫扶弱之能力，便更加义不容辞。遂亲往乐途县，以高价收购县中百姓的蚕茧。并与百姓签订了下有保底，上不封顶的、略高于市价的收售契约。”
    “县中百姓先有西川锦衣卫帮助他们抓走贪官，惩治恶徒。后有太祖亲赐、皇上亲封的皇商子弟收购他们的蚕茧，百姓无不感念皇上之恩德。”
    “据小儿所言，当日乐途县百姓纷纷跪地山呼万岁，以谢皇上大恩。”
    这件事情锦衣卫的折子上面有过，也呈到皇帝面前来过的，皇帝心中尚有印象，当下微微点头。
    沈崇茂不敢偷窥天颜，二皇子却是敢的，看到皇帝点头，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许多。
    沈崇茂还在继续往下说。
    “许是百姓之虔诚感动了上天，今秋的秋蚕，竟然有蚕户在家中发现了金黄色的彩色蚕茧。说来也巧，发现金黄色蚕茧的蚕户，正是当初因不忿贪官残害百姓，而冒险往锦州城告官的那户人家。”
    “在发现了金色蚕茧之后，那蚕户大喜，当即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告知了微臣的商行在乐途县所设的作坊管事，并告知管事愿意加养一季晚秋蚕，以报陛下之恩泽。”
    ？？？
    沈崇茂这话，文武百官几乎没有一个相信的，二皇子更是嗤之以鼻。
    偏偏，皇帝却极爱听这事。
    皇上正在兴头上，自然没人敢打断沈崇茂的话。毕竟当今皇上虽然对百姓好，对功勋显著的勋贵也还不差，但是，对着这一般的官员，尤其是文官，那可从来都不是吃素的。
    虽然心中已然极其鄙夷，但是他们还是都只能任由沈崇茂这‘媚上小人’继续‘满口胡言’。最多只能以侧目来表达心中的愤愤。
    实在是有些憋屈啊……
    “乐途县虽然地处西南，没有北地那么冷，但深秋的气温也不太适合再养蚕。”
    “也是冥冥之中，有皇上真龙之气庇护，在那户人家的精心饲养之下，居然顺利的养成了加的那一季晚秋蚕。”
    “那家农户将晚秋蚕蚕茧送到微臣的商行下属的缫丝作坊之后，缫丝作坊的管事和技工们皆不敢懈怠，尽心竭力的将蚕茧制成了上等蚕丝。又有微臣家中商行西川分号所属织工，将其纺织成这半匹锦锻。”
    说着，沈崇茂再一次以头抵地，继续道：“请圣上开恩，非是微臣不愿意献上整匹锦缎，而是只有这么多的材料，也只能纺织出这么半匹锦缎，请圣上开恩。”
    皇帝没有理沈崇茂的请罪，开口道：“朕问你，那家农户养这一季蚕，花费了些什么？”
    沈崇茂回道：“回皇上，除了饲养需要格外精心之外，也只是一些桑叶了。乐途县的农户都不养晚秋蚕，那家农户家中以往也是一样，那些桑叶就算是不摘，最后也是要枯在枝头的。”
    “另外，就是多烧了一些桑枝柴火，在蚕房里，舔了两个火盆。”

 288.第288章 金銮殿上争端起

    皇帝微微点头，喃喃道：“如此倒是还好，不算劳民伤财，只是这户人家多费了些心思。”
    旋即又问：“朕再问你，那蚕户送到你作坊的蚕茧，你那作坊，可有按正价收购？”
    “回皇上，听送锦缎来京的人说，念着此物难得，加之饲养起来比平日辛苦，作坊的管事本是要以三倍的价格收购的，然而那户蚕户说，此物虽然难得，却是天赐之物，不该以此牟取厚利。加之饲养虽然比往季精心，却也算不得太难。是以，不肯收高价，只愿意收正价。”
    “不过最终，微臣商号的管事，还是以高于正价三成的价格，收购了那些蚕茧。”
    “好，很好！那蚕户不贪财，你家管事又能设身处地为百姓着想，不错，不错。若天下的百姓和商户都能如此，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纷扰呢？”皇帝听着越发满意，不由自足的连连点头。
    说着，皇帝话锋一转，又问：“不过沈卿，朕还要问你一事。”
    沈崇茂忙道：“微臣恭听圣言。”
    皇帝问道：“朕再问你，这锦缎的成本，可比以往你替大内采买的锦缎要高啊？”
    沈崇茂说道：“回皇上，此锦缎乃天赐之色，不似其他锦缎一般需要染色，这成本比其他锦缎要低不好。”
    皇帝满意至极，点头说道：“既比从前的锦缎更加华美，价格却更低，不增加蚕户和商户的负担，当真是极好的，极好的！”
    又看着内侍太监捧着的锦缎道：“如此祥瑞，哪怕只得半匹，也是真正的祥瑞啊！”
    说着，皇帝大声道：“好！”
    “赏！”
    “赏沈爱卿清蒸鲤鱼两条，选大的，让御膳房的人，好好做！”
    “沈爱卿带回去，与家人同食。尤其是你那四子，让他多吃些！”
    赏赐不重，其中寓意却颇为深刻。
    沈崇茂大喜过望。
    鲤鱼跃龙门啊。他沈家这皇商的位置，这妥妥的是保住了！
    二皇子的脸色，却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看二皇子脸色难看，二皇子一系的监察御史裴文进不等沈崇茂退下，便出列高声道：“启奏皇上，臣，监察御史裴文进有本弹劾。”
    皇帝收敛脸上的神色，看着裴文进沉声道：“裴爱卿要弹劾何人何事？”
    裴文进道：“回皇上，臣弹劾升授承德郎沈崇茂，以假乱真，蒙蔽圣听，欺君罔上！”
    听到裴文进的话，沈崇茂气得几乎要发抖。
    这些监察御史仗着有风闻奏事之权，总是胡乱攀咬，简直可恶至极！偏偏你还拿他没办法。人家只是风闻奏事，不对事情的真实性负责。
    皇帝心中顿觉不喜。
    实际上，历朝历代，无论哪一个皇帝，对于祥瑞这种东西，都是无比追捧的。端看他究竟是表现在明处，还是深藏在心中。当今天子就属于深藏在心中的人。
    然而，他却比许多皇帝更加渴求祥瑞，尤其是真正的祥瑞。
    当今天子以藩王皇叔之身、以靖难之名，武力夺自家侄儿的天下，这固然是他无可奈何的选择，却也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污点之一。
    在他登基之时，他就捏造了‘伪帝’建宁利用身边的人矫旨夺位的罪证，更大肆宣扬自己实际上才是太祖皇帝真正的继承人人选。并以恢复太祖旧制这样的形式，来表明自己的‘正统性’。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渴望天赐祥瑞，以证明自己乃天选的帝皇呢。
    只是，他确实是心忧百姓，不愿意额外增加百姓的负担，所以，才一直表现出对‘所谓’祥瑞的深恶痛绝。
    然而，沈崇茂献上来的祥瑞彩锦，却不会增加农户和商户的额外负担，甚至是比普通的手工彩锦更为便宜，他如何会不喜欢呢。
    现在这个裴文进一跳出来，字字句句，都在说沈崇茂献上来的祥瑞是假的，皇帝心里头，自然不喜得很。
    不过，哪怕是皇帝，有时候对这些监察御史也没办法。毕竟这监察御史风闻奏事乃是隋唐之时就有的，而且为其后的历朝历代所奉行。
    都察院监察百官，也确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皇帝就算是九五至尊，也不能剥夺监察御史风闻奏事之权，更不能追究其奏事之责。
    所以，皇帝只是淡淡的道：“裴卿何以如此认为？”
    裴文进当然能感觉得到皇帝的态度，只是，他身为二皇子的‘马前卒’这种时候，自当效力。
    而且，监察御史本来就不是个能讨皇帝欢心的官职，但是皇帝并不能拿他怎么样。（大概就是‘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吧）
    裴文进当下就躬身应道：“回皇上，古往今来，微臣从未听过有蚕能吐彩色蚕丝的，这彩色蚕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连古籍中都没有记载，怎么可能是真的呢？臣以为，此事必然是升授承德郎为一己私利而撒的谎。”
    沈崇茂连忙重新跪下，说道：“皇上，微臣冤枉，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绝对不敢有欺君罔上之心，更不可能做欺君罔上之事。请皇上明鉴。”
    之前我们就说过，二皇子的势力比太子强大。但二皇子勇武，当初也是军中猛将，所以支持他的人，大多是武将，文官还是很少的。
    但是太子却不一样，太子虽然文弱多病，但是却为人敦厚，又极其敬重文人，加之他乃是嫡长子，是古往今来的文人们心中，最正统继承人。所以，支持他的文官不在少数。
    之所以显得势力不如二皇子，不过是当今皇帝略微有些重武轻文而已。
    更是因为他不得皇帝欢心。
    所以，这边沈崇茂的话音落下，那边支持太子的文官就站了一人出来。
    依旧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名唤李青轩。
    “皇上，臣以为裴大人所言不妥，裴大人觉得这蚕吐彩丝是古籍上没有记载的，也只能说明是裴大人所看过的古籍中没有记载。就算所有的古籍都没有记载，也不能说这古时就没有出现过能吐彩丝蚕。”
    “就算古时没有，也不代表今时也不能有。皇上乃真命天子，得天眷顾也是必然，上苍既然能赐圣人伏羲河图洛书，又为什么不能赐予当今圣天子以小小彩蚕呢？”

 289.第289章 圣天子的决断

    李青轩话音一落，支持太子和二皇子的朝臣们就纷纷开始表明自己的立场和看法。
    “皇上，臣以为李大人所言不虚。”
    “皇上，臣觉得裴大人所言，方是正理。”
    “皇上……”
    “皇上……”
    争端一起，这金銮殿上竟然比市集还要热闹。
    若论私心，这一次皇帝实际上是站在太子一方的。不管他多么宠爱二皇子，在他心中，除了这江山社稷、黎明百姓之外，最重要的人，始终还是他自己。
    只是，既然江山社稷和黎明百姓的位置，排在他自己之前，那么这事关江山社稷和黎明百姓的朝堂之争，也就要排在他自己之前。
    不以一己好恶来判定是非对错。
    这是当今天子于天下事、朝堂事上面，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
    所以，在众人争论不休，等待他圣裁独断的时候，他开口了：“诸卿之言各有道理，朕亦难分真假。”
    “适才沈爱卿不是说过，那户人家将除了留种的彩茧之外的彩茧，都送到了他沈家作坊了吗？”
    “也就是说，那户人家家中尚有蚕种。既如此，便让他们带着蚕种到京城来，到朕的皇宫之中来，就在朕的眼皮底下，养一次蚕。若蚕真能吐出彩茧，那沈爱卿所言，自然是句句属实。若不能……你们再说他欺君罔上，也不晚。”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金口一开，所有人都满意了。
    太子一系满意是因为，看太子的适才的神情就知道，这彩茧之事多半是真的。真金不怕火来炼，他们自然不怕让人到皇帝的眼皮底下来养蚕。
    而二皇子一系满意则是因为，不管这彩茧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毁了蚕种，那就算是真的，也要变成假的了。
    所以，不由得双方不满意。
    当今天子乃是圣明天子，对于这朝中的势力分布，其实可以算得上是门清，为了公平起见，他决定选一位中立的大臣前往。
    圣天子俯视群臣，视线一一在诸位臣工身上扫过，最终，将视线落在都察院正四品佥督御史武广涛身上。
    皇帝缓缓开口：“佥督御史武广涛。”
    武广涛躬身出列：“臣在。”
    皇帝道：“着你为钦差大臣，前往乐途县，将那户人家家中养彩蚕的人和彩蚕蚕种一并带回。即日启程，不得延误。”
    武广涛扬声道：“臣领旨。”
    皇帝微微颔首，又对自己身边的太监总管说道：“黄安。”
    总管太监黄安连忙躬身：“奴婢在。”
    皇帝又道：“去锦衣卫指挥使衙门，让莫风来选一队武艺精湛的锦衣卫，随行护卫武广涛去乐途县。”一边说，一边微微摇头。
    心中暗付：这个风来，今日居然又不来朝。
    放眼望去，这满朝文武之中，只有锦衣卫指挥使莫凌云，可以遇到大朝都不上朝。
    当然，其实也不是可以，只是皇帝允准而已。至于这文武百官，倒是乐得莫凌云不来上朝。
    毕竟，谁都不愿意这大冷的天，在这还没有烧地火龙，通风极好的大殿上，自己身边还站着一个活冰块。
    只是想想，都会忍不住打寒颤的好么？
    皇帝俭省，除了数九寒天之外，这大殿一律不烧地火龙。皇帝自己是行伍出身，大冬天的，爬在雪地里头一两个时辰都没问题，更别说是坐在屋子里了。可，这却苦了下头的文武百官。当然，主要是文官。
    听到皇帝的话，黄安连忙说道：“奴婢领旨。”随即，就退了下去，往锦衣卫指挥使衙门给莫凌云传旨去了。
    因为惦记着乐途县的事情，无论是太子一系还是二皇子一系，今日的大朝都有些心不在焉了。除了确实是很重要的国事之外，往日里无论大朝小朝，都要借着由头争论不休、‘你踩我一脚’，‘我给你一拳’的双方人马居然不约而同的偃旗息鼓。
    嗯，吵起来太浪费时间了，今日有大事，还是早早退朝的好。
    巳时末，就散了朝。
    一下朝，双方人马就各自离去。
    英国公跟着太子去了东宫。
    简短的商议之后，太子和英国公府遣派了一切能派得出去的死士、暗卫，马不停蹄的，往乐途县而去。
    太子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蚕种和养蚕人的安全，必要时，可以用他们自己的性命去换。
    祺国公同二皇子一道，去了二皇子府。
    也是一阵简短的商议。二皇子和祺国公府也派出了一切能抽得出来的人手，日夜兼程，往乐途县而去。
    二皇子令：不惜一切带价毁掉蚕种，哪怕要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武广涛要慢一些，他还要等皇帝的圣旨，以及回去准备一些东西。
    所以，太子和二皇子的人，差不多是午时就出了发，武广涛和莫凌云选出来的一行十二名锦衣卫，却是未时末才出发。
    当然了，武广涛还算是忠君事，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倒也不至于落下太远。
    ……
    ……
    这一切，远在乐途县的有福一家，并不知情。
    入冬之后，地里的活就不多了，但是有福他们却还是有事情要做的。为了来年桑树能枝繁叶茂，这个时候必须要进行桑枝的修剪。有福也在帮忙。
    不过了，她倒不用帮忙修剪，只是帮着把修剪下来的桑枝捡到一起，齐整成一捆一捆的。
    “阿嚏……阿嚏……”
    有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听到有福打喷嚏，顾长庚就不由得担心起来，说道：“天冷了，坡上风大，有福啊，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这些桑枝有我们来弄就行了。”
    “是啊有福，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其他人也纷纷说道。
    “不用不用。”有福连忙摇头，又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爷，我不冷，今天的太阳这么暖和，我又是活动着的，怎么会冷呢。”
    顾成信忍不住嬉笑着道：“哎，有福，你要不是冷，那会不会是有人在骂你啊？”
    顾李氏说道：“老四你尽瞎说，我们有福可得人欢喜了，哪里有人舍得骂她。要我说啊，必定是有望在家里头，念叨他阿姐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有福啊，听三婶的，你还是回去带着有望玩吧，捡桑枝这种事情，那就需要你一个小姑娘帮忙了啊？别回头，把你的手给磨起茧了。”
    有福失笑摇头，说道：“三婶，我只是帮着捡个桑枝而已，哪就会把手磨起茧了……”

 290.第290章 危险在慢慢逼近

    乐途县离着京城颇远，哪怕是二皇子，也不可能给手下的死士和暗卫配备千里马。
    实际上，皇帝登基至今，也只收到过一次，从西域他国进贡而来的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不过两匹。一匹赐给了莫凌云，另外一匹就一直养在御马苑。
    而除了汗血宝马之外，其他的，哪怕是最有耐力的伊犁马，每日也不过能跑上三四个时辰，行上两百多里路。
    二皇子和太子的人，骑的就是伊犁马，而且上等的伊犁马。不过，每天也就是跑个二百多，不到三百里。
    武广涛和锦衣卫骑的却是蒙古马，不及伊犁马的耐力，也不如伊犁马能跑，但是他们身负皇命，可以在驿站换马，倒是比二皇子和太子的人马，还要略快一些。
    不过，二皇子和太子的人是日夜兼程，武广涛他们却不是。
    所以，还是二皇子和太子的人赶在了武广涛之前，赶到了乐途县。只不过，他们也没有提前多少而已。
    此时，时令已经进入大雪了。
    不过，今年乐途县还没有下过雪。
    但是，也已经很冷了。乐途县地处西南盆地，冬天气候潮湿阴冷，每到这个时节，寒湿之气就开始往人的骨头缝里头。好在现在只要不是太懒的人家，大家都不怎么缺钱，隔三差五的，就能吃一回肉，肉食吃得多，这大冬天的，倒是比从前好过得多。
    至少，家里的老人，没有以前那么怕冷了。
    晚饭过后，睡觉之前，顾刘氏烧了一大锅的热水，又用小锅烧了姜汤，烧好之后，就让家里头的人去洗脸，然后兑着烧好的姜汤泡脚。
    一边催促，一边说：“热水泡脚，塞吃补药，拿姜水多泡泡啊，一晚上都不冷脚，睡得好。”
    有望现在三岁多接近四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泡脚从来不肯好好泡，总是把木桶里的水踩得噼里啪啦的，溅得满地满身都是水，有时候溅到自己脸上，就乐得哈哈大笑，惹得家里人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又或者是该骂他。
    今天晚上也是一样，趁着帮他洗脚的有福去拿擦脚的布巾，他就又双脚并用，把水踩得啪啪啪的，结果，一不留神，把棉裤的裤腿给滑下去了。
    “哎呀，阿姐，全湿了。”有望把腿抬起来，一边捏打湿的棉裤裤腿，一边看着回来的有福说道。
    看着有望身上还在滴水的棉裤，有福嘴角不住抽动，点点有望的额头，嗔道：“你活该，叫你调皮，明天没有棉裤穿，你就在床上窝一天吧。”
    一边说，一边迅速的把有望的裤腿重新卷起来，然后擦干他脚上、腿上的水，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才伸手去给有望脱湿棉裤。
    结果，等她脱完棉裤，伸手一摸，里裤的裤腿也是湿的，只好再次伸手，准备把里裤也给他脱下来。
    这一次，有望就不像先前有福帮他脱棉裤那么乖了，而是双手死死提着裤头，嘴里头哇哇大叫，一边叫，一边喊：“哎呀，羞羞，羞羞，阿姐不脱，不脱……”
    不过，到底还是被有福把里裤给扒了下来，有望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小光屁股，当下嗷的一声，一把扯了棉被过来，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末了伸出脑袋来，看着有福，嘴里说道：“阿姐，羞羞，好羞羞哦……”
    ”臭小子，羞羞什么？还不都怪你自己？把裤腿全打湿了。”一边说，一边隔着被子在有望的屁股上拍了几下。
    有望在被子里笑得打滚。
    有福把裤子放在屋里的凳子上搭着，朝着外面喊：“阿娘，您看看灶里头还有火没，有的话装个火盆，顾有望又把棉裤的裤腿给打湿了，今天还把里裤都给打湿了。”
    听到顾杨氏在外头应了一声，有福才又拍拍顾有望，说道：“自己爬出来坐好，阿姐给你把外面的衣服脱了，哪有人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天，晚上穿着脏衣服就往被子里钻的，弄脏了被子大冬天的，多难洗啊。”
    “阿姐脱裤子！”有望指着有福，嘟着嘴，控诉一般说道。
    有福一把捏住有望的手指头，将指头给他轻轻的推回到没握紧的拳头里，说道：“谁让你自己把裤腿给弄到水里头打湿了的，不脱了，你一直穿湿的啊？”
    说着顿了顿，又道：“有望以后不要这样拿手指头直接指人了，不礼貌的。”
    “哦。”有望乖乖的点点头，看着有福说道：“有望知道了，不礼貌。”
    “知道了就好，乖。”有福说着，轻轻捏了捏有望的鼻子，又道：“快坐起来，阿姐给你把外面的衣服脱了。”
    有望又同有福闹了一会儿，等闹够了，才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上，伸手等着有福脱衣服，嘴里还说：“阿姐不脱光，要不羞羞。”
    有福笑道：“你衣服又没打湿，阿姐脱光你的衣服干嘛，总要穿着里衣睡的。”
    “嗯。”有望放下心来，笑眯眯的点头。
    有福帮有望把外面的罩衣和棉衣都脱了，让他躺好，自己从柜子里拿了一条干净的里裤出来，又说：“来，腿伸出来，阿姐给你把里裤穿好。”
    有望连忙压紧被子，看着有福说道：“光光的！自己穿！”
    有福闻言，看着有望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有望乖，你现在还小，还不太会穿裤子，阿姐帮你穿。嗯，要不这样吧，你只把腿伸出来一些，阿姐帮你把裤头套好，你自己拉上去，好不好？”
    “好。”听有福这样说，有望乖乖的应了一声，把腿从被子伸了半截出来。
    有福果真就只给他套了裤头裤子，把裤腿理到有望的脚踝上，就让有望自己把裤子拉上去。
    有望把裤头拉上去之后，有福才掀开棉被，帮着他把裤头和裤腿都整理好，又把裤带系好，这才将他严严实实的盖了。
    顾杨氏装好了火盆，端到堂屋的桌子下面放了，又拿了一个竹编的罩子把火盆罩好，然后才去把有望的湿裤子拿来，搭在罩子上面，又找了有望从前的夹棉小披衫出来，搭在了外面。把整个竹编的笼子围了起来。
    弄好之后，顾杨氏也回屋烫了脚，然后带着有望睡了。
    烫完脚的有福则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关门睡觉。
    夜色里，隐约有犬吠声传来。

 291.第291章 夜色中火光渐起

    犬吠很快就没了声息，冬日的夜又恢复了宁静。
    顾长庚家的老老少少，都陆陆续续的泡完脚去睡了，屋子里最后一点灯光熄灭，连瞌睡最少的顾长庚和顾刘氏都歇下了。
    “嗖”“嗖”“嗖”
    没过多久，就从院子外、从屋顶上，跳进来、翻下来几个身着黑色夜行衣，连头和脸都被黑布包着，只把眼睛露出来的黑衣人。
    藏头露尾，绝非好人，非奸即盗！
    不管再怎么看轻旁人的性命，为了不节外生枝，二皇子的人还是决定，以偷取蚕种为主。
    而这几个黑衣人，就是来偷蚕种的。
    黑衣人们从怀里掏出来几根长长的竹管，一人一个窗户，将窗户纸轻轻戳破，一管迷香吹进去，不管睡熟了的、还是没睡熟的，通通都睡得死沉死沉的。
    几个黑衣人互相比了个手势，抽出手中刀鞘里的狭长薄刀，作势要撬开房门。
    有风声从背后而来，几个黑衣人差不多同时遇袭，纷纷就地一滚。
    另一群身着灰色夜行衣，没有包头面的灰衣人沉默的对着先前的黑衣人挥刀相向。
    跗骨之蛆！
    二皇子派出来的死士和暗卫们忍不住暗骂，因为这一路上，他们和太子派出来的这些人，已经打斗过无数次了，双方不管人马，都各有损伤，否则的话，他们也能更快一些到乐途县。
    不过，眼下却不是骂人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保住自家性命。
    命都没了，他们拿什么来完成任务？
    刀还在手上握着的黑衣人，以手中刀抵挡灰衣人的进攻。刀已经【插】【进】了门缝里的人，便以刀以手中刀鞘暂挡，并伺机将门缝中的刀抽出来，重新握在手中。
    双方人马你来我往，迅速的战在了一起，一时间，院子里尽是叮叮当当的刀剑相碰的声音，以及衣衫翻动的猎猎之声。
    两边的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虽然这家人早已经被迷香迷倒，可谁知道隔壁邻居会不会听到？
    他们虽然不惧这乡村农人，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边的人实力相当，虽然二皇子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反应迅速，是以太子的人并没有占到太多的便宜，两边的人胶着在一起，双方都有人挂彩负伤。不过，目前来说，还都是轻伤，没有人重伤也没有人死亡。
    双方胶着，这对太子的人来说，是好事。因为这样，二皇子的人就没办法去撬门偷蚕种了，他们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可对二皇子的人来说，就很糟糕了。
    黑衣人的首领越来越烦躁。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黑衣人首领想着，虚晃一招，作势玩命，引得和他战在一起的灰衣人首领连忙去挡，随后，黑衣人首领就迅速的往柴房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等待顾长庚家的人睡觉的时候，黑衣人们早就已经把顾家的格局摸清楚了，自然清楚顾家的柴房和厨房在什么位置。
    他甚至在知道这家人的柴房在什么位置之后，还揭开屋顶的瓦，看清楚了柴房里面，毛柴的位置。他早就已经算好，若是偷取蚕种行动不利，那就放一把火，等火势一起，蚕种自然会在大火之中化为灰烬。
    他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至于这家人的生死性命，那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
    他也不想这样的，谁让太子的人紧咬着不放呢？要怪，就怪他们运气不好。
    柴房的窗户没有窗棂，更没有窗纸，只有几根小木棍支撑着，所以黑衣人的首领在灰衣人首领反应过来上当、重新粘上来之前，迅速的将一个火折子打开吹燃，从柴房的窗户丢了进去，并且准确的落在了柴房的茅草堆上。
    灰衣人首领见状，心中暗付：这黑衣人的首领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如此……只怕是危险。
    想着，灰衣人首领心中顿时大呼不妙，也顾不得管黑衣人的首领了，直接奔着那间屋子的房门就去。
    这一次，轮到黑衣人的首领缠住他了。
    双方又是一阵你来我往的较量。
    因为天冷，约莫一刻钟之后，火折子上的火星才渐渐将茅草点燃。但是，茅草易燃，一旦被点着，火势迅速的就起来了。不一会儿，火光就能透过窗户和门缝，看得清清楚楚的了。
    灰衣人首领心中顿时大急，拼着受伤也要破门去救火。
    不救不行啊，只要火势起来，不仅蚕种会被火烧掉，这家人也会被烧死的，那他的任务就彻底的失败了。
    黑衣人首领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一直挡在灰衣人首领前方，双方实力相当，灰衣人首领完全无法突破黑衣人首领的封锁，无奈之下，只得发出一声低哨，随后道：“救火！”
    灰衣人纷纷冒险往火光起处突破。
    但，黑衣人显然不会让那些灰衣人如愿。
    直到柴房内火势完全蔓延，把半边房顶都烧着了，灰衣人们也没有突破黑衣人的封锁，闯入烧着的柴房之内，眼见着火势就要往其他房间蔓延，灰衣人首领再也顾不得其他。
    大声道：“上房顶！”
    同时大声喊道：“走水啦，失火啦，快救火啊！”
    一边喊，一边飞上房顶，去踹那些与其他屋子相连的椽子，试图以此阻止火势的蔓延。
    灰衣人纷纷反应过来，一起往房顶上飞去，同样也一边踹那些椽子，一边大声喊：“走水啦，失火啦！”
    这一次，黑衣人首领倒是没有再管他们。
    因为，这家人显然往上数几辈的日子过得不错，他们家的房子大多是木质结构，并不是土墙。木质结构的房子一旦起火，除非奇迹发生，否则的话，根本没办法救火。
    所以，太子的人，完全不可能阻止得了火势的蔓延。
    黑衣人首领不再管灰衣人，只是大声道：“散开！把有胆子来救火的人都挡着！”
    没有了黑衣人碍事，有灰衣人在外面发现了水缸和木盆。
    然而，哪怕把水缸舀干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火势早晚会蔓延开来。
    灰衣人首领一咬牙，吩咐道：“救人！找东西！”

 292.第292章 老天保佑小福娃

    迷烟易解，不过一瓢冷水的事情。
    若是让太子的人把这家人救出来，以冷水泼醒，问出蚕种位置，只怕不等大火把蚕种烧成灰烬，就已经把蚕种抢出来了……
    蚕种若在，他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这样想着，黑衣人首领大喊：“留两个人阻拦村民，其他人给我上！”
    黑衣人和灰衣人再次战在了一起。
    因为黑衣人少了两个，灰衣人倒是占了上风，不过，也只是占了上风而已。他们并不能顺利的进到屋中救人。
    一时之间，情况又胶着起来。
    ……
    顾成得在睡梦中，隐隐听到有人喊救火，猛的惊醒过来，来不及穿衣服，只穿了鞋子就出门去看。拉开房门刚刚跑出来，就看到隔壁长庚叔家火光大气，还听到一阵接一阵，叮叮当当、像打铁一样的声音，顿时着急不已，直接拿水桶从自家水缸里打了两桶水，提着就往外面跑。
    顾张氏和顾长平也醒了，出来看到隔壁顾长庚家的火光，倒也把两家人因为那年补税粮的钱而引起的嫌隙给抛在了一边，一人拿了一个木盆，从水缸里舀了水就往外面跑。
    刚刚跑出去，就看到自家儿子倒在地上，水撒了一地。
    再一看，一个浑身裹在黑布里人、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凶神恶煞的站在顾长庚家院子外的路上，拦在路的中间。
    “成得！”
    “儿啊！”
    以为自家儿子被那黑衣人杀了，顾长平和顾张氏都顾不得救火了，把手中的木盆一丢，就扑倒顾成得的身上，一边拍打，一边哭天抢地的喊：“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咳咳……”顾成得刚刚被那黑衣人踢了一个窝心脚，一时之间闭了气，被拍打了几下倒是醒了过来。轻咳两声，略微有些虚弱的道：“爹，娘，我没事……”
    一连喊了两声，顾长平和顾张氏才回过神来，两人连忙把顾成得扶起来。
    顾张氏把顾成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嘴里关切的道：“儿啊，你真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娘。”顾成得说着，揉了揉心口，看向刚刚踢自己的黑衣人，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拦我救火？”
    黑衣人并不回答顾成得的话，只是冷冷的说道：“刚刚那一脚只是警告，若再敢过来，就没那么轻松了。”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中的刀。
    “不敢了，不敢了。”顾长平和顾张氏心中大骇，连声说。
    说着，又把顾长平往院子里拉，一边拉，一边说：“儿啊，咱们回去，咱们回去啊。”连木桶和木盆，都顾不得了。
    顾成得倒是乖乖的跟着顾长平和顾张氏回去了，结果一回去就直奔放农具的房间，拿了一把锄头就要往外走。
    顾张氏一把抱住顾成得，嘴里喊道：“儿啊！你可不能做傻事啊，你还年轻，你连个种都还没留，你想想你娘，想想你爹，想想我们啊……”
    顾长平也上前来，帮着拦住顾成得，说道：“是啊，成得，你可不能做傻事，人各有命，好事咱们要做，可咱们不能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啊。”
    ……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救火，但是都被守在院子两边路上的黑衣人给拦住了。这些黑衣人不说武艺多么高强，可等闲的几个农人，却绝对不是对手的。
    但是，顾长庚家这几年在村中的威信渐长，大家又都感念他们的恩德，被拦住的人多了之后，大家小声商议了一番，就纷纷回家，一起拿了锄头、扁担、铁锹来，准备打倒黑衣人，好去救火。
    但是，黑衣人却没那么容易被打倒，在连续好几个人被黑衣人伤了之后，再也没有村民刚敢上前硬拼了。
    大火还在蔓延，灰衣人没能突破黑衣人的封锁，进入房内救人。
    村民们也没能突破黑衣人的拦截，去顾长庚家救火。
    如此善良的一家人，真的要被烧死在熊熊大火之中了吗？
    悲愤和同情以及无能为力的愧疚在人们的心中蔓延。
    有人大喊一声：“不能让长庚叔他们出事，大家伙一起上！我就不信，他一个人，能打倒我们这么多人！”
    被堵在院子两边路上的人都骚动了起来。
    守在两边路上的黑衣人一起将长刀一挥，厉声道：“不怕死的就上来吧！”
    人群刚刚要动！
    天空忽然传来阵阵轰隆隆的声音。
    这是？打雷的声音？
    大冬天的打雷？
    这？
    骚动的人群有片刻的迟疑，不由自主的抬头。
    随后，他们就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
    下雪了！下大雪了！
    永安十年冬，乐途县的第一场大雪，就这么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来救火的人大多只是胡乱披了衣服就跑了，但是，谁都没觉得冷。
    相反，每个人的心情都激动起来，浑身燥热，甚至还有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太好了！下雪了！长庚叔他们有救了！”
    “是啊，实在是太好了！”
    “是小福娃，一定是的！老天爷在保佑小福娃呢。善有善报，长庚叔和有福他们做了那么多的好事，老天爷不会让长庚叔还有有福他们，死于非命的！”
    “是啊，是啊，老天爷开眼啦！”
    “老天爷开眼啦！”
    “你们这些恶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老天爷会惩罚你们的！”
    “你们不得好死！”
    “老天爷会打雷劈死你们的！”
    ……
    “这！这怎么可能！”
    在路边阻拦村民救火的黑衣人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老百姓口中的谩骂和诅咒，他们同所有的黑衣人一样，心里头都震惊得无复以加，甚至还有些惊惶。
    雪越下越大，不过片刻，火势就被从天而降的大雪给阻住了。又过了片刻，起火的柴房和相邻的房间里的火，都被压了下去，渐渐熄灭。
    “难道？真的是天意？连老天爷，都要阻止我们这么做？”看着熄灭的火光，黑衣人首领的脑子里，不由自足的想到。
    “不，不可能！这一定巧合，巧合！”
    “不错，这是巧合！”
    “他们，可以再寻机会！”
    这样想着，黑衣人首领大声道：“我们走！”
    说着，率先往腾空而起。
    几个黑衣人紧随其后！
    灰衣人首领见状，大声道：“追！别让他们跑了！”

 293.第293章 是不是得罪贵人了

    “走，去看看。”
    等黑衣人和灰衣人都不见了，人群中有人说道。
    众人纷纷涌向顾长庚家的院子。
    “长庚叔。”
    “长庚婶子。”
    “成仁，成信。”
    “有福。”
    “成仁媳妇。”
    “有福娘。”
    “闲娃子。”
    ……
    大家一起开口，把顾长庚家的人挨个喊了个好几遍，然而，屋子里却仍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答应他们。
    所有人面面相觑，恐慌再一次在众人的心中蔓延。
    刚刚他们来救火被拦住的时候，声音那么大，而且院子里也有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火烧房子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人喊救火的声音……按道理说，长庚叔一家不可能听不见啊，就算睡得再沉，也不可能完全没反应吧？
    就算刚才大家都没听见，可现在他们一起喊，喊这么大声，只怕老远的地方都能听见，长庚叔他们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是已经被那些贼子害了？
    隔了一会儿，有人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怎，怎么办？”
    又隔了一会儿，才有人提起精神回答：“要不，我们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吧。”人群中有人又道。
    不过，女人们不像男人们一样，可以胡乱穿了衣服就往外跑，所以，来救火的大都是各家的男人，后来回去的时候遇到各自的媳妇，因为担心黑衣人伤着她们，就又让她们各自回家了，所以现在这院子里头，只有汉子。
    男女有别，再怎么事急从权，他们也不好去成仁和成仁媳妇，还有有福娘，以及有福的房间里头。
    略一商量之后，决定先去顾成信和徐闲还有顾长庚夫妇的屋子去看看。
    一推门，不开。
    二推门，还是没开。
    这？
    难道是他们想错了？那些贼子也没能进屋？可是，那为什么叫不醒？
    不管了，先把门撞开再说。
    几个汉子抱着膀子拼命撞门，好一阵之后，才把门撞开，就这样，屋子里也是静悄悄的。
    门撞开之后，汉子们各自按照事先说好的进了顾长庚夫妇、顾成信和徐闲的房间。走到床边，有人打着胆子去摸。
    “还有气。”
    “被窝里也还是热的，人也还是软的。”
    “那为什么不醒？”
    大家心中都有同样一个念头。
    “走，去看看其他人是不是一样的。”
    最终，所有人又出去院子里碰头，而且走在后面的人，还把被他们撞坏的门给小心的靠在了门框上，这样，多少能挡一点风。
    碰头之后，把各自的情况一说，大家就纷纷议论起来。
    “现在可以确定，人应该都是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叫不醒。”
    “会不会是中邪了？”
    “不会，有福可是小福娃呢，她哪能中邪？没看刚刚老天爷都帮他们忙了吗？”
    经过刚才的事情，大家对于小福娃这几个字，倒是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对于有福，更是平白多了几分盲目的信任。
    “那……会不会是刚刚那些贼人使了什么坏手段？”
    这一下，许多人都点起头来：“有可能。”
    “那咱们去请大夫回来吧。”
    “多几个人一起，都拿着家伙事，免得再遇到那些贼人。”
    “还得去衙门里头报案吧？”
    “是得去，那……这样，拿几个人去请大夫，拿几个人去报案，剩下的，都在这里守着，免得贼人再回来。”
    大家正在分派任务，各家的媳妇们接二连三的，拿了自家男人的衣服过来了。
    那群汉子这才觉得，似乎是有点冷，各自穿好衣服，又让自家媳妇回去再睡一觉，就按照刚刚分派的任务，报案的报案，请大夫的请大夫，守院子的守院子了。
    李大夫睡得正香，冷不丁的，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侧耳一听，好像有许多人在叫他，心中疑惑的他连忙起身，披了衣服去看。刚一开门，就被院子里几个拿着扁担锄头铁锹的汉子给吓得瞌睡全飞了。要不是他确定哪些汉子都眼熟，只怕他马上就要转身回屋然后把门给关得死死的了。
    李大夫有些迟疑，又有些惊慌的问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还，还拿着家伙事……”
    来请大夫的几个汉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锄头、扁担、铁锹什么的，往自己身后一藏。有人陪着笑开口：“李大夫，那什么，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村子里头出事了。”
    看到这些汉子们的动作，李大夫才完全确定下来，这些人不是来闹事的，心中镇定了不少，问道：“出啥事了？”
    “我们村子有一家人，被，被贼人给害了……”
    听到这里，李大夫提高了声音，大声打断说话的人：“人没了？”
    “不是，不是，人还有气，也是热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叫不醒。”
    李大夫这才放心一些，点点头，说道：“还好，还好。那你们先等等啊，我去穿件衣服，拿了药箱就跟你们一起，去你们村子。”
    说着，回去迅速的穿了衣服，拿了药箱，想了想，又去药柜里头抓了几样药，加在了药箱里头，这才出门。跟着来请他的人，快步往外面走。
    走在路上，李大夫问：“你们村是哪个村子啊？谁家出事了？究竟什么事？你们给我说说？”
    汉子们七嘴八舌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给李大夫说了一遍。不过，这些汉子们却是把灰衣人和黑衣人认成了一伙的。
    李大夫听着也有些惊心，忍不住道：“这，这是惹了谁了？居然来了这么厉害的人来了害他们，还一来就是十多个？”
    “谁知道呢，长庚叔他们一家人，平日里都和气得很，可没和人结什么怨。哎呀，李大夫，您说会不会是，是之前被有福找来锦衣卫抓走的那个贪官的家里人？特意来寻仇的？”
    话音一落，就有人附和：“有可能！”
    “哎呀，那长庚叔他们，不是代咱们全县的老百姓受过？”
    李大夫却不赞同，摇头说道：“不可能。真要寻仇，可不会等到现在，你们说的人那么厉害，他们，怕是惹了什么贵人。”
    “贵人？李大夫，您怎么知道是惹了贵人？”
    李大夫脸色微变，随后就恢复了过来，淡淡的说道：“我猜的。”
    ……

 294.第294章 只要人没事就好

    一行人虽然是一边说话一边走路，可走得比平时快了许多，哪怕是地上的雪铺了一层，路并不好走，也是一样。不一会儿，就赶到了顾长庚家里头。
    李大夫在村里人的陪同下先进了顾长庚的房间，把过脉之后，翻看了一下眼睛，又试探了一下鼻息，喃喃说道：“这是上等迷药？怎么……难道真是，惹了贵人？或者……”
    说着摇摇头，对屋里人道：“去舀一瓢水来。”
    马上就有人去舀水，结果顾长庚家的水缸里头居然是空的，一点水都没有，最后还是跑到隔壁顾长平家，去舀了一盆水，又拿了一个瓢过来。
    “来来，把人往外面抬着一些，悬在外头，免得把床打湿了。”等人端了水进屋之后，李大夫一边招呼人帮忙，一边伸手去拿水瓢在木盆里舀了小半瓢的水。
    等人帮着把顾长庚的身子抬到外面悬着之后，就一瓢凉水，照着顾长庚脸上泼去。
    屋里人马上惊呼：“李大夫！你干什么？！”
    这大冷的天，这么凉的水，一瓢下去谁受得了啊？
    屋子里的人都觉得李大夫过分了，不过不等他们说出什么责备的话来，顾长庚就幽幽醒转，大家这才知道，李大夫是用这样的法子在救人，纷纷把责备的话收了回去，改成了赞叹的口吻。
    又把顾长庚搬回去，在床上放好，因为他头上还在滴水，怕打湿了床铺，就将头给他露在外面，拿人用手给他垫着。
    顾长庚醒转过后，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头疼得……厉害？”说话的时候，眉头一直紧紧的锁着，显然确实是难受得紧。
    李大夫轻声道：“老爷子，您没事儿，就是中了一些下三滥的迷香，喝点温水，休息一会儿也就好了。”
    顾长庚这会儿脑子还略微有些转不过弯来，不知觉的开口：“迷香？这……怎么回事？”
    李大夫摇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正说着，有人拿了布巾进来，递给顾长庚，说道：“长庚叔，您把脸上还有头发上的水擦一擦吧。”
    天冷，又正在吓着雪，挂在外面的布巾很凉，顾长庚敷在脸上就是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头是悬着的。随后又觉得不对，连忙大喊：“老婆子！”一边喊，一边抬头去看。
    见顾刘氏一动不动的，躺在床里面，半点反应都没有，一下子就挣扎起来，去摸顾刘氏，同时再次喊道：“老婆子，你，你没事吧？”
    “老婆子，你，你这是怎么了？你咋不应我？”
    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李大夫连忙说道：“老爷子，这迷香大多都是烟雾，老太太应该也和你一样，是吸进去了迷香，这才昏迷不醒的，拿冷水泼一下就好了。”
    顾长庚这才放心，就那么穿着中衣起床，去柜子里翻了一块布巾出来。想了想，感觉到头上的凉意，又找了一件旧衣服出来。
    然后问李大夫：“李大夫，我，我要是把老婆子的头给她包着，再泼冷水中不中？”
    李大夫略微一思索，便道：“应该是可以的。”
    顾长庚这才把顾刘氏的头给他包了，等屋子里的人都背转了身子，就把顾刘氏挪出来，挪到床边。
    李大夫小半瓢水泼去。
    刚刚泼完，顾长庚扯开包了头的湿衣服，就想去擦顾刘氏脸上的水。
    李大夫见状，连忙阻止：“先等等，等老太太醒过来再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包了头的原因，顾刘氏醒转来的用的时间，比顾长庚略微长了一些，不过到底还是醒过来了。
    李大夫又如法炮制的，带着几个汉子，去给顾成信和徐闲弄了。
    等顾长庚和顾刘氏穿好衣服出来，汉子们才去帮着撞开顾成仁、顾杨氏、以及有福的房间。
    念着大冬天的，顾家人都被冷水泼了，怕他们染上风寒，李大夫又捡了一副预防风寒的汤药，让他们一会儿煎了，一人趁热喝一碗下去。
    又被村里人引着，去了受伤的几户人家家中
    等送走了李大夫，顾长庚他们这才发现，柴房被烧得差不多了，紧挨着柴房的杂物房和另一边那间改来洗澡的空房间，也被烧了一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顾长庚忍不住惊呼出声，同时背上的里衣在一瞬间，被冷汗打湿。
    “长庚叔，事情是这样的……”
    在场的村民们听到顾长庚的问话，七嘴八舌的开口，把他们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末了，又纷纷出言安慰顾长庚：“长庚叔，没事的，你们有老天爷保佑呢，那些贼人害不了你们。”
    “是啊长庚叔，这烧掉的房子先不管，回头啊，我们大家伙一起，来帮着你们修好就行了。至于说柴火没了也不打紧，我们一家给你们抱一两捆干柴来，你们就能用很久了。”
    “是啊，长庚叔，只要人没事，其他的啊，咱们一起想办法。”
    顾长庚心中感激万分，不住声的说道：“谢谢大家，谢谢你们！”
    家里头其他救醒过来的人，也都纷纷感谢。
    顾刘氏招呼顾杨氏和顾李氏去厨房烧一锅水，自己直接去屋子里，捡了一篮子的蛋提着，往厨房去。
    汉子们看到顾刘氏拎着一篮子的鸡蛋，纷纷开口。
    “不用了，长庚婶子，我们不饿。”
    “是啊，长庚婶子，别麻烦了，你们没事我们就先回去了。一会你们喝完药，也再休息一下吧，鸡都还没叫呢，还能再睡一会儿，天亮了，衙门里的人就该来了，你们想睡，也睡不成了。”
    “是啊，长庚婶子，快别麻烦了。”
    顾刘氏当即说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们大半夜的跑出来，救了我们的命，连个鸡蛋都吃不得了？”
    顿了顿，又道：“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现在谁家还缺几个鸡蛋吃啊？不过是婶子的一点心意，你们可别推辞了，啊。”
    顾长庚他们也说了几句，大家想着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而且折腾了这么半晚上，他们也着实有些饿了，也就应承了下来，又道了谢。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大家才纷纷离开，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而，顾长庚家里头，除了尚不懂事的有望之外，其他人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295.第295章 有福你要吸取教训

    衙门里的人来的挺快，顾家人刚刚吃了早饭，他们就来了。
    是县典史王志成亲自带着人来的。
    老练的捕快们四下查探，找到了窗户上的破洞；找到了两扇被撞坏的门框上，被撬过的痕迹；小心翼翼的扫干净院子里的积雪之后，又找到了院子里残留的打斗痕迹，和隐隐的血迹。
    捕头何勇过来回报：“应该是两拨人，在这院子里打斗了许久，武功都很高明，不是咱们县那些地痞混混们，能够比拟的。”
    “而且，从痕迹上来看，再联系村民们的说法，这两拨人一拨，其中一拨应该是在保护顾家人。”
    听到捕头的话，王志成忍不住皱眉，看向顾长庚问道：“老爷子，你们家最近是不是得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顿了顿，又道：“又或者说……是有人在你们这里存放了什么东西？”
    “毕竟，你们家有福同那位沈皇商家的四少爷，关系不错，会不会……是那位四少爷在你们这里存了东西？”
    顾长庚看向有福。
    有福当即摇头，说道：“没有，绝对没有。”
    惊魂未定的徐闲在一边插话：“有福，你是不是记错了？又或者是，沈四少爷把东西藏在普通的物件里面，假做礼物送给了你？所以，你不知道……”
    顾长庚的脸顿时变了颜色：“闲儿，不许瞎说。”
    ”沈四少爷和我们家有福就算关系不错，彼此之间，也是恪守男女本分的，而且，四少爷一看就是正经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就算有福现在还不满十一，就算沈四少爷年长了有福许多，就算他们农家人没有城里头那些大户人家那么讲究，可这私相授受的话，也是不能乱说的。
    而徐闲话里头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有福和沈四少爷私相授受。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尤其，徐闲还和有福有娃娃亲。不管有心无心，一旦传出去，对有福的名声都不好。
    这徐闲，怎么如此的不知轻重？
    徐闲心中愤愤，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低了头，略微有些小声的说道：“阿爷，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心里头着急，想要找到真正的原因……”
    “毕竟谁都不知道，那些坏人还不会不来……万一再来的话，不是又有危险……若是能把东西找到，那就给了他们，免得他们再找我们的麻烦。”
    说着，看向有福：“有福，你不会误会我的吧？”
    有福没有回答徐闲，而是认真的说道：“阿爷，王大人，我可以发誓，除了之前沈四少爷匆忙离去，给了我一个银角子，让我去雇马车之外，沈四少爷没有送过我任何东西。”
    “从来没有，不管是私底下还是明面上，都没有！”
    最后一句话，说得几乎是斩钉截铁。
    徐闲没想到有福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有些难堪，又觉得有些受伤，抬起头来，满是失望的看了有福一眼，随后就把头又低了下去，倒像是被有福欺负了一般。
    ……
    因为眼前的事情关系到一家老小的安危，比其他什么事情都来得要紧，顾长庚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没有多想徐闲的事情，沉吟片刻，说道：“那……会不会是因为，咱们帮了沈家，结果就惹到了沈家的对头？”
    “上次有福不是还说，沈四少爷他们家有个极厉害的对头，正在设法谋夺他们家的皇商之位吗？”
    “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
    顾家人一起点头：“有可能。”
    有福轻轻咬了咬唇，说道：“可是，若另一拨人是沈四少爷的人，那为什么不同我们相见，就走了呢？”
    何勇在一旁插话：“有可能是去追沈家对头派来的人去了，毕竟只有将他们全部拿下，才能真正的解除顾老爷子家的危机。”
    “应该是这样的。”王志成点点头说道。
    徐闲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该多管闲事的。”
    这一下，别说是顾长庚和其他顾家人，哪怕是那些知道徐闲和顾家、和有福之间关系的捕快们，都有些为有福不值了。
    那么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定下一个如此不堪的娃娃亲？
    ……
    顾长庚第一次为自己当初的草率而后悔。
    有些事情，果真是不能轻易下决断的，毕竟，谁都看不出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娃娃的心性……
    只是，现在后悔，似乎有些晚了？
    顾长庚忍不住在心中叹气。
    看大家不说话，徐闲以为他们都赞同自己的话，再一次开口‘教育’有福：“有福，你记住了，以后切切不可多管闲事，你看，给家里头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多不好啊……这一次是没有伤着人，可那些坏人一天没有被抓到，我们就一天都不安全。”
    看看有福脸色难看，徐闲又道：“我不是要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真的应该三思而行的，这一次，你一定要吸取教训，知道吗？”
    “够了！”顾长庚再也听不下去了，黑着脸看着顾刘氏说道：“老婆子，你带着徐闲去后头地窖里头，取两颗白菜出来，中午炖肉吃吧。”
    说着又道：“徐闲，去帮有福阿奶取一下白菜，你个子小，在地窖里头拿东西好拿。”
    徐闲这才有些不安。
    看着顾长庚讪讪的道：“阿爷，我，我没别的意思，真的，我就是……”
    “还不快去？”顾长庚提高了声音说道。
    “是。”徐闲这才低了头，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
    等徐闲跟着顾刘氏走了，顾长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诸位见笑了。”
    说着，又摸了摸有福的头，说道：“好孩子，徐闲的话，你别往心里头去，咱们不能因为做了好事被坏人报复了，就觉得是做好事不对。不对的是坏人，不是咱们做好事，知道吗？”
    “你千万不要多想，你做的事情，我们家里人都支持你。”
    家里头其他在场的人也纷纷点头。
    有望握了小拳头，挥了挥说道：“支持你！”
    说着，又扒拉着有福，一脸认真的说道：“阿姐好，坏人坏。”

 296.第296章 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想到之前锦州城来的那位锦衣卫校尉的嘱咐，王志成当即说道：“老爷子，你们不要太担心了，我们县衙会努力追查凶手的……”
    顿了顿，又道：“何捕头。”
    “属下在。”何捕头躬身。
    王志成道：“你带着人，在顾家周围布防，一定要保证顾家人的安全，知道吗？”
    何勇心中发虚。
    实际上，从目前来看，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他们县衙能够处理的了，不过，顶头上司都开口了，他何勇可不敢不尊。
    连忙应道：“是。”
    话一出口，嘴里微微有些发苦。
    其他捕快也都是差不多的感觉。
    不过好在，他们都还是依令，去四周设防去了。
    又吩咐了那些捕快几句，并安慰了顾家人一番之后，王志成才起身告辞。
    然而，没有等多久，他就又急匆匆的返回来了。
    王志成是直接跑回来的，刚刚跑进顾家的院子，来不及喘口气，就气喘吁吁的大声道：“老爷子，快，快带着你们家的人，同我一起，到村口去迎接钦差大人。”
    又吩咐院子四周的捕快，大声道：“还有你们，都别愣着，赶紧的去叫村子里的人，钦差大人马上就到了，这可是钦差大人！是皇上派出来的，可怠慢不得！”
    以何勇为首的捕快，当即飞快的跑去挨家挨户的同知村里头的村民了。
    通知完了之后，又急急的跑去村口，还没等他们列好队，就看到有一队衙差腾腾腾的跑了过来，在村口的道路两旁站定。
    紧随其后的，是六个骑在马上的锦衣卫。
    捕快们连忙跑去和刚刚跑来的衙差站在一起。
    等顾家村的村民们扶老携幼的，到村口来迎（围）接（观）的时候，钦差大人、佥督御史武广涛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他也是骑的马。
    乐途县的县太爷也来了，同样骑着马走在武广涛的身边，不过，落后了半个马头的位置，一下子，就能看出尊卑来。
    而在他们的后面，则是同样骑在马上的六个锦衣卫，再后面，又是一队用两条腿跑路的衙差。
    紧跟在第一队衙差后面骑马过来的锦衣卫一起翻身下马，打头一人扬声道：“钦差大人驾到，尔等还不跪迎？”
    王志成和县衙的捕快、衙差以及村子里的老百姓们，接二连三的跪了下去。
    等武广涛更近了，王志成领头，大声道：“下官拜见钦差大人。”
    随后是差役和捕快，大声道：“拜见钦差大人。”
    百姓们才跟着一起喊：“拜见钦差大人。”
    乐途县的县太爷提前下了马，一手牵着自己的马，一手牵着武广涛的马，又走了几步之后，才殷勤的去扶武广涛下马。
    武广涛下得马来，双手微微上抬，满脸含笑的道：“诸位乡亲不必多礼，请起身吧。”
    王志成领头，喊道：“多谢钦差大人。”
    衙差和捕快也紧跟着大声道：“多谢钦差大人。”
    百姓们也道：“多谢钦差大人。”
    随后众人才站起来。大人们低头躬身，谨小慎微的站着，孩子们却好奇的依偎在自家大人的身边，偷偷的打量那位看起来威风八面的钦差大人。
    武广涛环视一眼明显带着敬畏的百姓，微微颔首。
    有锦衣卫大声道：“谁是顾长庚？”
    顾长庚连忙站出来，往前两步：“草民顾长庚，拜见钦差大人。”
    武广涛面色还算平和，微微点头，说道：“不用多礼，本官问你，你们家中可是养过一季结金黄色彩茧的彩蚕？”
    顾长庚这才对这位钦差大人的来意，有些明了，连忙躬身道：“回大人的话，正是。”
    武广涛再次点头，又问：“那，本官再问你，这彩茧是谁养的？”
    顾长庚连忙道：“回大人，是草民的小孙女，有福。”
    “小孙女？有福？”武广涛微微皱眉，说道：“你且叫出来，让本官见见。”
    “是。”顾长庚连忙躬身应了，随后就朝着有福微微招手。
    有福走上前，同顾长庚站在一起，不过却微微靠后了半步，福礼道：“民女顾有福，拜见钦差大人。”
    武广涛有些难以置信，连声问道：“你就是顾有福？这么小……你，真会养蚕？”
    有福恭恭敬敬的又是一礼，说道：“回大人，民女确实是顾有福，民女也的确会养蚕。”
    武广涛还是有些不相信。
    乐途县县太爷微微躬身，在武广涛耳边小声道：“大人，这位小姑娘说的，应该是真的。”
    武广涛闻言，低声问道：“哦？你如何得知？”
    乐途县县太爷说道：“据下官所知，这乐途县的百姓们一开始都是不会养蚕的，是这位顾有福小姑娘，教会大家养蚕的。”
    武广涛越发好奇了。
    乐途县县太爷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武广涛听完，再看向有福的眼中，就带了些赞赏，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和蔼亲切起来：“倒是一位难得的姑娘，不错，不错。”
    说着，看向顾长庚，又道：“好了，你且带着家人回去，备好香案，准备接旨。”
    听到准备接旨几个字，顾长庚的腿脚一下子就直打哆嗦。
    他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却不是无知老农，自然知道这几个字的分量。
    那可是皇上的圣旨啊！
    是可以供在家里，做传家宝的！
    有这样一道圣旨在，以后不管是谁来他们乐途县做官，对他们老顾家都得以礼相待，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顾长庚激动的连连点头，说道：“是……草民马上，马上就回去准备，请，请钦差大人稍后。”
    随后躬身往后连退三步，才招呼了家里头的人，跟着一起回去，准备香案。
    一个县衙的差役在王志成的示意下，跟了上去。
    这是去守着，等顾家人准备好了，就出来报信的，免得钦差大人久等。
    顾长庚激动得几乎走不稳路，一路上不知道被自己给绊了多少次，幸亏有顾成仁和顾成信在旁边扶着，要不然，还不知道他要摔多少跤呢。
    饶是如此，他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停过。
    光宗耀祖，实在是光宗耀祖啊！
    没想到，他老顾家的这一份荣光，居然是他的小孙女挣回来的，实在是……实在是……
    果然他家有福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297.第297章 患难之时见亲情

    家里头除了堂屋里的饭桌之外，便只得有墨房间有个书桌了，那书桌还是从前顾长庚他爹用过的。当然，顾长庚也用过。当初家里头最困难的时候，也没舍得卖。
    是用上好的樟木做的，不过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看上去很是老旧。
    饭桌用来设香案，自然是不合适，顾长庚和有福一起，把有墨放在书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又指使两个儿子把这书桌抬出去，放到院子的正中。
    又让顾刘氏去找了一块大大的红布出来，把案桌给搭好了，然后才把香炉拿出来，插上一炷香。
    随后，就领着家里人，恭恭敬敬的在院子里站好。
    王志成派来的衙役飞跑着去报信。
    不一会儿，武广涛就领着两个佩刀的锦衣卫进来了。从顾家人让出来的院子正中的路上走到香案前面，面朝院子站定。
    其中一个锦衣卫大声喊：“圣旨到，跪！”
    以顾长庚为首的顾家人走到院子中间，在香案后面，面朝着武广涛的方向跪了。
    武广涛将圣旨拿在手上高高举起，大声道：“顾长庚接旨。”
    顾长庚激动得声音发颤：“草民，草民顾长庚，接旨。”说话间，领着家人一起伏地跪拜。
    武广涛将圣旨展开，大声颂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钦此！”
    圣旨念完，顾长庚有些发蒙，脸也微微有些发白。
    这……圣旨怎么是？是让他们带着彩蚕蚕种，到京城去，在皇上跟前养蚕？还即日启程？
    这……天寒地冻的，要赶几千里路，万一在路上病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还是上面的锦衣卫提醒，顾长庚才连连叩头，嘴里说道：“谢皇上，谢皇上，叩谢皇上……”
    上面的锦衣卫又道：“是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是。”顾长庚连忙点头，随后又叩头大声道：“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这才跟着一起大声道：“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广涛点点头，走到顾长庚身边，低声道：“双手抬起来。”
    顾长庚连忙抬手。
    武广涛这才把圣旨放在顾长庚手中，随后说道：“行了，起吧。”
    又叮嘱：“圣旨好好供着，不可怠慢。”
    顾长庚压下心中的忧虑，连连躬身，嘴里说道：“是，是，多谢钦差大人，多谢钦差大人！”
    随后接了锦衣卫递过来的，装圣旨的匣子，将圣旨小心装了，又让顾刘氏去找一块好布出来，好包装圣旨的匣子。
    等把装圣旨的匣子严严实实的包好了，才供到堂屋里的神龛上面去。供好之后，又领着家人恭恭敬敬的再次拜了，这才出来，请武广涛和锦衣卫的大人进屋坐。
    又让顾刘氏领着顾杨氏和顾李氏，赶紧的去煮些热汤上来，请钦差大人和锦衣卫的大人们喝一口汤。顺便烧两个火盆过来，驱驱寒。
    武广涛摆摆手，说道：“不用了，你们给要上京的人收拾一下，这就跟着本官走吧，皇上还等着本官回去复命呢。”
    顾长庚心中诧异，惊问：“大人，怎么这么急？”
    武广涛道：“本官不是说了吗，皇上还在等着本官回去复命，自然是能有多快，就要多快了。”
    顾长庚迟疑着开口：“那……那大人容我们商量一下，让谁去可好？”
    他到底还是舍不得让自家小孙女去受那个罪的。更何况……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怕还没完，这路上肯定会有额外的危险，这也让他担心不已。
    武广涛刚要点头，已经预感到此行危险的有福就急急开口：“钦差大人，那些彩茧全是民女一个人养出来的，从育种到最后上蔟，都是民女做的，民女是第一个养这种蚕的人。而且，天太冷了蚕种一不小心，就会被冻坏，长辈们不懂这个，还是，让民女去吧，民女一个人去就好了。”
    这一路上只怕危险不少，甚至会有性命之忧。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除非是她自己一个人去，否则不管是谁去，哪怕是和她一道去，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才抢在长辈们商量之前开口。
    一听有福的话，顾长庚就急了，说道：“有福！你瞎说什么呢？你才多大点，你怎么能去呢……”
    “可是阿爷，就有福会啊，只有有福才能养好这些蚕，要不然……要不然……”有福心思飞转，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几个字，当即说的：“要不然，若是养不好蚕的话，那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杀头？！
    家里头的人除了顾长庚之外，都震惊了，只是去养个蚕而已，怎么养不好，还要杀头呢？
    这样，就更不能让有福去了。
    不过，不等他们说出什么不去的话，武广涛就道：“行了，就这么定了吧，就让这小姑娘，跟着本官一起去。”
    武广涛话音刚落，顾长庚就一咬牙，跪了下去，嘴里道：“钦差大人饶命啊！”
    武广涛顿时不悦起来，冷声道：“这是何意？”
    顾长庚连连磕头，说道：“大人饶命，大人开恩，草民，草民有要事陈情。”
    武广涛寒着脸，冷冷的道：“说吧。”
    “是，大人，事情是这样的……”顾长庚说着，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末了又道：“大人啊，非是草民推脱，实在是，实在是……草民这小孙女，年纪太小了，她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那草民一家人……”
    说着，重重磕了几个头，随后把心一横，又道：“要不，要不您让草民跟着去吧，草民一把年纪了，就算是有个什么，那也，那也无妨。求您让草民跟着一起去吧。”
    顾杨氏也跪地求道：“大人，让民妇去吧，民妇也会育种养蚕的，民妇什么都会的，您让民妇去吧！”
    顾李氏连忙跪下来：“大人，民妇从一开始，就跟着民妇的小侄女学养蚕，民妇，民妇是除了民妇的小侄女之外，家中最会养蚕的。您还是让我跟着去吧。”
    “大人，求您让我跟着去吧。”
    为了不让亲人涉险，顾家人纷纷跪地恳求。

 298.第298章 锦衣卫叔叔是好人

    看顾家人为了不让家人去冒险，如此争先恐后的‘以身涉险’，武广涛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应该发火还是怎样了。
    隔了许久，才道：“行了，此事已然牵涉朝堂纷争，非同儿戏，但凡有半点差池，不只是你们，还有其他人会被连累。为求稳妥，还是让那小姑娘随本官一道去京城吧。”
    顾杨氏闻言，如丧考妣，当下还要哭求。
    顾有望虽然还懵懵懂懂，不过却一把抱住有福的腿，说道：“阿姐不去，阿姐不去。”
    武广涛摆摆手，说道：“本官知道你们的担忧，但是，袭击钦差，等同谋反，本官身为钦差大臣，那些人还是不敢随意袭击的。更何况，与本官随行的，还有十二位锦衣卫的高手，一个小姑娘的安全，我们还是能够保证的。”
    “至于说你们家遭受到的这次袭击……本官回京之后，会如实向皇上禀报，届时，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顾家人还想再求。
    武广涛见状，把脸一沉，说道：“本官乃是钦差，身负皇命，所言所行，皆是代天子而为，你们再要推三阻四，就莫怪本官不客气了！”
    “阻碍皇命，其罪当诛！”
    话音一落，跟着他一起进来的两个锦衣卫唰的一声，将腰间的佩刀抽出来一半，吓得顾家人谁也不敢再开口。
    有望虽然不是太懂，但是却被那忽然凝滞的气氛吓得想哭却又不敢哭，眼泪在眼睛里面转啊转，仿佛马上就要掉下来一般。
    有福心疼不已，连忙蹲下去，扶着有望的双肩，小声道：“有望别怕，锦衣卫叔叔都是好人，他们只是在吓唬我们，在逗我们玩呢，不怕的啊。”
    武广涛还好，两个锦衣卫嘴角微抽。
    什么时候，他们锦衣卫也能算得上是好人了？
    不过……好像他们进入到乐途县地界之后，那些老百姓看他们的眼神，就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似乎真是不怕他们的，好像还很尊重？
    难道是因为……
    正想着，就听那叫顾有福的小女娃继续哄她阿弟。
    “你忘记之前阿姐给你说过的了吗，去年锦衣卫的沐大叔和李大叔还帮过阿姐，救过咱们全县的老百姓。而且，沐大叔还让阿姐带了好吃的给有望呢，有望忘记了？”
    有望瘪着小嘴摇头：“有望记得的。”
    说着，拿衣袖擦了擦眼睛，又问：“阿姐，这些叔叔，和，和阿姐给有望说的，沐大叔还有李大叔，是一样的吗？”
    有福点头，继续小声哄道：“是啊，他们和沐大叔还有李大叔是一样的，都是锦衣卫的叔叔。所以，他们都是好人，不用怕的，知道吗？”
    有望点点头，乖乖的道：“嗯，有望知道了，锦衣卫叔叔都是好人，是在和有望玩。”
    听到这姐弟两的对话，两个锦衣卫的神情倒是越来越柔和了。
    西川锦衣卫里头，姓沐的人不多，他们说的沐大叔，想必就是沐千户吧？
    虽然沐正丰已经被贬为了西川千户所的小旗，但是在这些锦衣卫的心目中，他迟早会回到京城，官复原职的。
    只要，有指挥使大人在！
    两个锦衣卫一起收刀，其中一个锦衣卫还俯身柔声道：“你阿姐说得没错，我们是在逗着你玩的，不要害怕。”
    惊得武广涛差点把眼睛给瞪出来。
    这些杀神，什么时候也会哄小孩子了？
    只是因为，这小姑娘哄那小男娃的时候，说的那两句好话？
    武广涛真的是不敢相信。
    其实，并不是因为有福说的几句好话，实际上，这两个锦衣卫态度转变，纯粹是因为有福嘴里提到的，帮过她的沐大叔。
    武广涛没有经历过当今皇帝南征靖难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战役，又是文官，自然不懂这些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汉子们之间的情谊。尤其是在沐正丰手底下的这些汉子，他们彼此之间的情谊。
    虽然说现在的锦衣卫，也有从良家子中挑选的，但是当今皇上登基重设锦衣卫之后的第一批锦衣卫成员，却全是从燕王军的嫡系里面挑选出来的，是其中的佼佼者。
    更确切的说，他们名义上是从当今天子各嫡系中挑选出来的，但实际上却是从当初燕王手底下，最神秘、最不为人知的一支军队，“暗影”中挑选出来的。
    当初的“暗影”号称是燕王军中最可怕的影子军队。无论是在和北漠人作战的时候，还是后来的南征靖难，都是战功彪炳。他们深入敌后，刺探敌情、刺杀敌将、在敌军之中散布谣言、策反敌军将领……
    除了他们自己人彼此之间有隐秘的方式可以互相辨认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在燕王军中，只是传说。
    若非他们无论职位高低，彼此之间都全身心的信任对方，他们无论如何，是无法在敌人的大后方，做出那么多的事情来的。
    他们是真正，一起从尸山血海中闯过的生死兄弟，是真正能把性命毫无保留的，交托到对方手里的一群人。
    爱屋及乌。
    既然这家人与沐千户有旧，那也算是半个自己人，锦衣卫的态度，自然就和善了起来。
    ……
    有福在顾杨氏的帮助下，收拾好自己的换洗衣服和又小心的把彩蚕蚕种收好，想了想，出门冲着正拿着其中一个锦衣卫的刀鞘在嚯嚯哈哈玩耍的顾有望招手。
    有望看到自家阿姐朝着自己招手，就抱着刀鞘蹬蹬蹬的跑过来，仰头看着有福：“阿姐。”
    有福蹲下去，在顾有望的耳边小声道：“有望啊，阿姐同你要一样东西好不好？”
    “好。”有望乖乖点头，也学着有福的样子小声问：“阿姐要什么？”
    有福在有望的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有望的脸上明显露出不舍，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说着，又眼巴巴的看着有福，说道：“阿姐，我……我能不能留两个啊？”
    有福点点头，小声道：“当然能啊，有望留几个自己玩的，剩下的都给阿姐，好不好？”
    “好。”有望再次点头，一手抱着刀鞘，一手牵着有福，回屋拿自己的宝贝去了。

 299.第299章 射偏了的羽箭

    一直到离开乐途县好远了，有福才渐渐将离家的时候，亲人们倚门而哭，几欲晕厥的场景抛在脑后，心情渐渐的平静下来。
    因为有福还是个小女孩，而且又有蚕种要保管，他们准备了一辆马车，免得她骑马辛苦。
    当然，他们准备的马车只是乐途县县衙提供的，是很普通的马车，路上颠簸起来，也很辛苦，不过，好歹比骑马要好。最主要是，马车上放了一床棉絮，她在马车上坐着，可以盖可以垫，也免得这大冬天的赶路，把人冻坏了。
    有福这也不是第一次坐马车了，当初那两个拍花子的贼人的马车，比这还简陋许多，咬咬牙，到也能坚持。
    县衙里头没有好马，拉车的马不耐久跑，他们只能走走停停。准备等到了大地方的驿站之后，换两匹耐力好的马来拉车。
    在中途歇息的时候，随行的锦衣卫百户李离亭看有福精神好些了，便走过去，笑问：“小姑娘，冷不冷？”
    有福摇摇头，也笑：“多谢李大人关心，我穿得厚，还好，不冷。”
    李离亭摇头说道：“你这小姑娘真是，先前还说我们是锦衣卫的叔叔，这会儿却叫我李大人，见外了不是？
    有福默默……她那不是为了哄自家阿弟么？
    李离亭又道：“要不然，你就叫我一声李大叔吧，我这个年龄，应该能当得起你称呼一声大叔吧？”
    有福倒也不是扭捏的人，当下就道：“李大叔。”
    “这才对嘛。”李离亭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小姑娘，我问你个事可好？”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李大叔，您要问什么？”
    武人大多不太习惯转弯抹角，李离亭自然也是一样，招呼打过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我就想问问，你之前和你阿弟说的那个沐大叔，可是名唤沐正丰？”
    有福点点头，说道：“应该是的，我曾经听沈四少爷这样说过。”话音一落，她就感觉到，这位李大叔似乎越发的和善了，看她的眼神也越发的温和起来。
    不仅是这位李大叔，好像旁边几位锦衣卫的态度好像也变得更好了。
    李离亭听到有福的答案，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说道：“小姑娘，方不方便，给李大叔说说，你和沐千，不是，是和你沐大叔相识的事情啊？”
    话语虽然带着商量的意味，眼神里头的好奇和‘渴求’？却是相当的明显的。
    不仅是他，听到他问话的、除了正在喂马的之外的其他锦衣卫，全都围了上来。
    武广涛虽然自持身份没有上前，但是耳朵却是竖起来，准备好好听听的。
    他也好奇得很，这些平日里杀神一样的锦衣卫，为什么会对个小姑娘和颜悦色。
    有福笑着点点头，说道：“可以啊，说起来，沐大叔和李大叔，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说着，有福就将自己如何在去锦州府的路上遇险，被拍花子的抓了，如何被沐正丰他们救了，又被沐正丰一路带去锦州府，最后沐正丰还介绍了沈家四少爷给她认识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听得周围的锦衣卫啧啧称奇。
    这些人不管是锦衣卫旧人还是后来新选拔进来的锦衣卫，对于沐正丰，他们或多或少的都是知道的。
    这小姑娘被拍花子的抓了，沐正丰出手相救，他们能够理解。可是，按照沐正丰的习惯，应该不会多管闲事的，带他们去什么锦州府，还把沈四少爷介绍给她认识啊……
    奇怪，实在是奇怪。
    莫非，有什么隐情？
    李离亭忍不住上下打量有福，看得有福有些不自在了，不知觉的，挪动了一下身子。
    也就是这一下挪动，让从远处坡上射过来的一只劲箭射偏，堪堪擦着她的衣袖飞过，把衣袖都给他擦破了一块，露出了里面雪白的棉花。
    劲箭擦着有福的衣袖插入她身后的地里，整个箭身完全被插进泥土之中，只有箭尾的翎羽，还露在外面。
    “有刺客！保护大人！”李离亭沉声道。
    话音未落，所有的锦衣卫都刷的一声抽出刀来，将有福团团围住。
    武广涛？？？
    不是说保护本官么？人呢？怎么都去保护一个小姑娘去了？
    你们锦衣卫的职业道德呢？！
    （莫凌云：锦衣卫只对自己人讲道德）
    好吧，看在那羽箭是直直的朝着那小姑娘而去的，本官又曾经允诺过，要保护那小姑娘的安全，所以，你们都去保护那小姑娘吧。
    武广涛‘大度’的想到，为了不失身份，不丢面子（这是最重要的），当下沉声说道：“无妨，本官堂堂钦命大臣，身负皇命，谋刺本官等同谋反，贼子们不会这么大胆的，你们保护好那小姑娘就行。
    武广涛话音一落，所有的锦衣卫包括李离亭在内，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齐声应道：“是！”
    应完之后，都不自觉的扫了左右的同伴一眼。
    应该说他们是太默契呢，还是太不默契了呢？
    太过分了，明明百户大人都已经大喊要保护大人了，你们为什么要学‘我’，跑到这小姑娘身边来挡着？能不能听命行事啊？！
    又隔了一会儿，在暗处放冷箭的人依旧没有其他动作，似乎只是想放这么一支冷箭？
    不过，李离亭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点了一半人去四下搜寻，另一半人，缩小圈子，继续持刀护着有福。
    ……
    武广涛在心中情不自禁的流下了两行‘宽泪’，本官只是说说而已，为什么，你们真的一个都没有管本官的？本官好歹是正四品的佥督御史，身负皇命的钦差大臣。
    皇上让你们随本官出京，是来保护本官的。
    万一贼子丧心病狂起来……
    不过，好像和一个小姑娘计较这些，似乎有失身份？罢了罢了，既然本官都已经答应了要好好保护那小姑娘，他们也算是听本官之命行事……
    可是，无论怎么试图说服自己，心中的小人还是忍不住的画圈圈啊怎么办？
    ……
    “李大人，对方很狡猾，一击不中就已经遁走了，属下等没有搜到人。“
    出去搜寻的锦衣卫回来禀报。
    李离亭点头，沉声道：“小心戒备，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是！”所有的锦衣卫齐声应道。

 300.第300章 滚滚而下的石头

    “马儿休息得差不多了就走吧，敌明我暗，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否则的话，只能夜晚赶路或者在野外住宿，那样更危险！”
    李离亭说着，招呼人去套马车，又让人护着有福上车。
    不管怎样，马车里头还是要安全一些的。
    又嘱咐有福，让她在马车里头也尽量躺着，就算躺累了要坐，也要坐得矮一些，千万不要随意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免得再遇到危险。
    有福自然一一应允，又诚心诚意的向一干锦衣卫道谢。
    李离亭一摆手，说道：“谢什么，我们这也是职责所在而已。”
    武广涛在一旁听着，再一次默默‘流泪’。你们的职责难道不是保护本官么？
    幸好，武广涛并非心胸狭窄之人，除了在心底默默的‘吐槽’一下之外，也并没有其他什么多余的想法。
    当然，更重要的也是他心中笃定，二皇子的人不敢对他怎么样，清楚有危险的人不会是他。
    有福上车之后果然就躺在了车厢里的棉被上，把车门也关得好好的，李离亭这才向武广涛请示，问是否可以赶路。
    武广涛微微点头。
    一行人当即赶车的赶车，上马的上马，催动着马儿，全速跑了起来。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有福心中忽然一阵接一阵的发慌，连忙跪坐起来去敲车厢的门，一边敲，一边喊：“大叔，停一下，大叔，停一下！让前面的大叔也停一下！”
    赶车的锦衣卫不明就里，不过却还是下意识的勒紧了缰绳，又朝着前面喊，让他们停下。
    跑在前面的锦衣卫听到后面的人在喊，也都勒住了缰绳，李离亭觉察到后面的情况，掉转马头回来，问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路右边的山坡上忽然传来轰的一声，随后就轰轰隆隆的，滚下来不少的大石头、小石头。大的比磨盘小不了多少，小的也至少有个碗口那么大，还有不少的碎石头和粉尘，鼻端隐隐能闻到一股硫磺硝石燃烧爆炸过后的味道。
    离他们最近的一块比磨盘小不了多少的石头离着最靠前的那匹马的马头不足三尺，若是他们没有停下来的话，不说被上面的石头砸死，至少好几匹马儿要交代在这里，人肯定也得受伤。
    武广涛也在靠前有些的位置，又没有随行的锦衣卫那等功夫，若是刚刚没停下的话，被砸一下，他就得交代在这里。
    这一下，连武广涛的脸色都变了，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的连声怒道：“贼子！好大胆的贼子！简直无法无天！等本官回京之后，一定要狠狠的参上一本！”
    “可恶！实在是可恶至极！”
    骂完，整个人都后怕不已。
    幸好他听着后面的人喊，也勒住了马，真是幸好啊。
    “大人，要搜吗？”
    有锦衣卫大声询问。
    武广涛大声道：“搜！给本官搜！哪怕抓不到人，也要给本官把证据留着！”
    李离亭并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问话的锦衣卫大声应了，招呼了几个同伴往坡上攀去。
    依旧是没有搜到人，不过却兜了一包带着很明显的硝石硫磺味道的碎石头下来。
    接下来，他们自然走得小心翼翼起来，而且在武广涛的强烈要求之下，李离亭派了两个人去前面远远的探路，后头也安排了人殿后。如此，一路走来，倒是平静了，再没有遇到什么袭击。
    只是赶路的速度却明显的慢了下来，天擦黑的时候，才堪堪赶到前头的一个小镇。无论如何，他们也没办法按照原定计划，赶到更前面的驿站了。
    李离亭吩咐在镇口停下，在前面探路的两个人已经打探清楚了情况，回来禀报：“大人，这镇上只有一家极小的客栈，恐怕住不下我们这么多人。”
    “镇上还有两家富户，他们的宅院够宽敞，如果去借宿的话，应该能住下我们这些人。”
    “除此之外，就只有出了镇子约莫一里的地方，有个废弃的破庙能勉强住了。”
    武广涛刚刚想开口说，去镇上的富户家借宿。
    有福就从车厢里头探出头来，提议道：“钦差大人，民女觉得，我们可以出镇，去镇外的破庙住一晚上，您觉得呢？”
    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让武广涛觉得，有福应该是有什么预知危险的直觉，见他这样说，以为是住破庙更安全，便咽下去镇上富户家借宿的话，改口去镇外的破庙将就一晚上了。
    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有福只是单纯觉得，他们今天晚上肯定不会太平静，为了不给无辜的人带来麻烦，甚至伤到无辜的人，他们还是去住破庙比较好。
    这镇子极小，他们一行人从镇子的这一头，到另一头，一刻钟都没用到，这还是他们放慢了速度的原因。
    一行人出了镇子之后，催动马儿跑起来，转眼就到了镇子外面的破庙。
    李离亭让人先去破庙里面查看了一阵，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之后，直接让人把破庙的门板拆了两扇，将马车整个儿赶了进去。又安排了在四周巡守的人，这才让剩下的人生火的生火，取水的取水。
    因为有有福这个小女娃在，他们害怕在路上万一遇到要在外面露宿的情况，让有福一个小女娃大冬天的和他们一样喝凉水不太好，所以离开的时候他们还买了一口不小的铁锅和一个木桶。
    除了这些，有福离家的时候，家里头的人还给她收拾了一小筐的萝卜白菜，还有几块熏肉，以及一小袋米。
    就怕她在路上没东西吃。
    铁锅就倒扣着捆在马车顶上，铁锅下面盖着拿油纸裹了的熏肉，木桶和装萝卜白菜的小筐则吊着挂在马车的车尾。米袋子则放在车厢里头。
    被安排去取水的拿了木桶就去找水，被安排生火的人则直接劈了菩萨面前的瘸腿供桌来生火。
    有福看得嘴角直抽抽，双手合十，默默站在菩萨面前告罪了一番。那劈供桌的人哈哈一笑，说道：“小有福，你还信菩萨啊？”
    有福将一番告罪的话说完了，才接口道：“也说不上是信或者不信，只是心里头总是有些敬畏的。”
    说这话的时候，有福下意识的摸了摸从六岁开始，就一直带在手上，同她的手腕一起长大的那串佛珠。再次双手合十，朝着面前的菩萨拜了拜。

 301.第301章 太子卫士求见钦差

    负责劈柴引火的人把火堆点燃，去拎水的也回来了。
    洗了锅，削半块熏肉下去，煎出来一些油之后就直接倒进去大半锅水，又把米稍微洗一下就倒进去，等水开了再煮几滚，又削了一棵大白菜进去，再放一点点盐，晚餐就算是做好了。
    简单是简单，可大冬天的在外头赶路，能喝上一口热的，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说是锦衣卫的汉子们，也不说有福，便是武广涛，也觉得很是受用。
    一碗热腾腾的白菜熏肉稀饭下去，每个人身上都暖和起来了。
    吃过饭的锦衣卫又去把在外面值守的换进来吃饭，铁锅就放在火堆旁边，下面还扒拉了一些小火炭过去，所以哪怕是冬天，剩下的饭也依旧是热腾腾的，舒服得让人忍不住【呻】【吟】。
    他们是舒服了，可外头吃苦的人却是不少的。
    太子派出来的人到底不如二皇子的人多，上次在顾家院子里太子的人能和二皇子的人拼个不相上下，不过是因为二皇子的人并没有全去一个小小的农家而已。
    而这一路上，太子的人和二皇子的人又拼杀了好多次，受伤无数，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只怕他们还没完成任务，最后一个人就倒下了。
    所以，太子派出来的人中领头的一个人最终决定，化暗为明，与武广涛汇合。
    反正大家目标一致，武广涛应该不会拒绝的。
    为了显示诚意，他们派出去和钦差接洽的，是一位伤了右臂的同伴。
    右臂受伤，不能再拿武器，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人是从通往破庙的小路直接过去的。
    这一批锦衣卫都是高手，内力虽然说不上多深厚，却也是不错的。至少，哪怕是在漆黑的夜晚，也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些东西，更何况，今晚的月色也还不错。
    所以，值守的锦衣卫远远的就看见了来人，把刀在胸前一横，厉声喝道：“什么人？”
    来人马上止步，嘴里道：“东宫卫士江涛，求见钦差大人。”
    值守锦衣卫再次大声道：“慢慢走上来！”
    江涛缓缓前行，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敌意，还刻意将左手分开，包扎过的右手手臂悬在胸前，一目了然。
    走上近前之后，值守的锦衣卫一个唿哨，又从里面出来两个人。
    值守的锦衣卫对里面出来的人说明了江涛的来意，出来的两个锦衣卫先搜了江涛的身，发现确实没有武器之后，一个锦衣卫才进去报信。
    在知道顾家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之后，武广涛他们就知道不仅二皇子派了人来，连太子也派了人来。
    这也是能够猜到的事情。
    太子派来的人肯定和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只是不知道来的人是真是假。
    不过，既然没有武器，又确实是伤了右臂，那见见也无妨。
    武广涛很快就点了头，江涛被带了进去。
    一进去，就对着坐在取下来的马鞍上面的武广涛单膝跪下，朗声道：“东宫卫士江涛，拜见钦差大人。”
    隔了一小会儿，武广涛才沉声道“你说你是太子卫士，有何凭证？”
    江涛连忙奉上自己的腰牌。
    他们这些人，虽然是死士、暗卫，不过却是有明面上的身份的。
    并不是说一直藏起来，除了自家主子之外，不让人看见，那就是暗卫了。实际上，这个暗字有两个以上，一个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多是隐在暗处。另一个，则是无人知晓他们真实身份的意思。
    就如同当初燕王麾下的“暗影”一样，他们在明面上，都是属于各营的，只是背地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而已。
    而江涛他们的身份，就是东宫卫士。
    不过，腰牌这种东西，以二皇子的能力，要造假实在是太容易了。甚至都不用造假。大家都知道，东宫卫士里头，肯定会有二皇子的人。
    所以……
    武广涛很是纠结。
    一方面，经过今天的事情，他很希望能多一些人来保护他，当然，也保护那个要带上京城的小姑娘。另一方面，他很担心这是二皇子那边的阴谋。害怕他们会在取得自己这方的信任之后下手。
    万一他们是二皇子的死士，甚至，都不用取得自己这一方的信任，只要让他们接近了己方，他们就有可能得手。
    到时候，就算他们性命得保，可完成不了皇命……
    “武大人。”看出武广涛的迟疑，有福小心翼翼的走到武广涛的身边，压低声音开口：“民女觉得，这个人，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武广涛疑惑的看向有福。
    有福又压低声音说道：“民女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六岁开始，就能感觉得出来，一个人对民女有没有恶意。”
    还是因为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武广涛决定选择相信有福，当下看着江涛说道：“好吧，说说你的来意。”
    “是！”江涛脸上一喜，将自己的来意说明，末了又道：“我等既然是奉命前来保护蚕种和养蚕人的安全的，就一定会以性命相护，只求大人以及诸位锦衣卫的兄弟一件事情。”
    武广涛道：“什么事？说。”
    江涛道：“卑职想求武大人和诸位锦衣卫的弟兄们能看在大家此行是友非敌的份上，回去之后，不要将我们的出现，放在明面上说。”
    有些事情，你知我知没问题，甚至大家都知道，也没问题。只要不摆在明面上来说，大家都可以装着不知道。
    但是！如果你一旦摊开来说，就是大问题了。
    旁的不说，就说你一个太子，派自己的人出京，是干什么的？给皇上禀报过了吗？皇上准允没有？
    你说你是出京去保护蚕种和养蚕人的，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皇上？还是不相信皇上派的人？不相信皇上派出去的人，归根结底，也就是不相信皇上。
    ‘其心可诛！’
    武广涛自然也懂其中关键。
    他是中立的官员没错，但是他也是文官，只要是文官，对着太子，尤其是一个亲近文官的太子，本身就会带着几分好感。而江涛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当下便点头道：“好，本官同意了。”
    说着，看向李离亭，问道：“李百户，你觉得呢？”

 302.第302章 倒霉的二皇子暗卫

    锦衣卫向来不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的，他们只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皇上，二一个是指挥使莫凌云的。
    所以，李离亭也不毫含糊的点了头。
    江涛大喜。
    听到江涛带回来的话的，身着灰衣的东宫卫士们（太子暗卫、死士），也是大喜。
    到破庙里头，和钦差大人（实际上是锦衣卫们）汇合之后，喝到自出京以来的第一口热汤的东宫卫士更是喜上加喜。
    添了人手的武广涛和李离亭的心情也不错。
    二皇子的人，就有些不高兴了。
    毕竟现在对面两方人马合二为一，人手增加，防护能力自然也就增加了不少，他们要完成任务的难度，也就直线加大了。
    不过，这些人不愧是二皇子手底下的人，也秉承了二皇子的狠劲。当下把心一横，大不了，把他们通通都留在这里好了！反正，只要把他们留在这里，毁尸灭迹……
    锦衣卫也好，武广涛也罢，只要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们做的，皇上也不会怎么样。
    实在不行，他们齐齐自尽，也连累不到二皇子。
    相信，只要他们完成了任务，二皇子是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家人的。
    这样想着，领头的黑衣人狠狠的一拳砸在身边的树上，直把树干砸出一个凹来。半晌之后说道：“我就不信，这老天还能再下一次雪！”
    说着，又冷冷的吩咐：“去，准备火箭！”
    黑衣人头领身边的下属连忙沉声应了：“是！”
    所谓火箭，其实就是以棉麻之物浸泡火油，然后绑到箭上点燃，射出去。只要数量够多，总能将目标点燃的。而且，射出去的箭也有不小的杀伤力。
    很快，一干黑衣人就准备了不少的，缠了浸着火油的布条的羽箭。
    因为怕离得太近，被对方值夜的人发现，一行黑衣人选择的是破庙斜后上方的一个小树林。
    怕火箭不够，剩下的半罐浸着不少棉麻布条的火油，也被黑衣人带着了，而且，就放在黑衣人头领所站位置的旁边不远处的一块颇大的石头旁边。
    等大家都到地方之后，黑衣人首领沉声道：“准备火把点火！”
    为了避免己方的行动被提前发现，这些黑衣人一路行来，都是没有点火把的。
    黑衣人首领的话音落下了好一阵，火把都没有被点燃，黑衣人首领微怒，低声呵斥道：“混账东西，火把呢？让你们点个火把都点不燃？”
    这时，才有黑衣人小心翼翼的上来，说道：“头领，我们身上的火折子，都不能用了……”
    “都不能用了？”黑衣人首领越发生气，提高了一些声音道：“早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发现？”
    上前来的黑衣人口中讪讪：“按道理说，我们身上的这批火折子，应该还能用上两三天的……”
    “不用解释，废物就是废物，连个火折子都保管不好！”黑衣人首领说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递给自己的下属，说道：“拿去，速速点燃火把！”
    “是。”黑衣人下属双手接过火折子，又去点火了。
    然而，打开火折子。
    一吹，不燃。
    二吹，还是不燃。
    三吹、四吹、五吹……嘴都快吹麻了，还是没有吹燃火折子。
    ……
    那准备点火把的黑衣人下属这才想起来，他们使用的火折子，都是在一家店铺里面买的，包括……包括头领的。
    没办法，那黑衣人下属只能硬着头皮回去：“头领……您身上的火折子，也……也不能用了。”
    “没用的东西！这批火折子，究竟是谁去买的？”黑衣人头领一声怒喝。
    那黑衣人下属一下子，矮了好几寸，到底没敢说出来，这是他们头领自己去买的。
    不过那黑衣人首领倒是自己想起来了，羞恼之下越发的怒不可竭：“可恶！若不是东宫那群人纠缠不休，我们又怎么会丢失银票，若不丢失银票，又怎么会……怎么会买到次品！可恶！实在是可恶至极！”
    到底没好意思，把贪图便宜几个字说出来。
    黑衣人下属脖子缩得越发的厉害了，小心翼翼的道：“头，头领，要不然，属下，属下去镇上借（偷）个火折子或者火石？”
    黑衣人头领冷声道：“速去速回！”
    “是！”黑衣人下属连忙应了，施展轻功往镇上掠去。
    没多久，镇上传来几声犬吠，不过，也只得几声，几声之后那犬吠就戛然而止了。
    又隔了一会儿，去借（偷）火折子或者火石的黑衣人就带了一块火石回来。
    不错，只得一块……另外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黑衣人下属战战兢兢的跪下，说道：“头领，属下，属下真的，拿了两块火石的……”
    “废物！”黑衣人首领怒喝：“你说你拿了两块，还有一块呢？嗯？”一边说，一边抽出刀来，将刀架在了那下属的脖子上。
    “属下，属下，要不，属下再去借一次？”黑衣人下属说道。
    其实，那黑衣人并不怕死，怕只怕自己因为这种错误死了，还要连累家人，所以才会如此的战战兢兢。
    “不用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而且这下属以往也没有出过这种差错，所以黑衣人头领虽然是生气，却并没有打算就这么要了他的命。
    冷冷的三个字之后，黑衣人头领一把抢过下属手中的火石，往旁边的石头上一放，随后抽出刀来，狠狠的向着火石砍去。
    顿时就火花四射！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旁边没放引火之物。
    大家都是只露了眼睛在外面的，所以，没有人知道，黑衣人首领的脸色。他只是微微僵了一下，随后（故作）平静的说道：“还不拿引火之物来？”
    黑衣人下属连忙拿了一块沾满了火油的棉麻布条放到大石头上，垫在火石下面。
    黑衣人首领再一次一刀砍去，因为太过用力，把火石给直接砍成了两半并且还将下面的棉麻布给砍断了。
    幸亏！那一砍之下，火石再一次火花四射并且点燃了下面垫着的棉麻布。
    然而……
    因为棉麻布被砍成了两半，一半棉麻布随着刀势扬起，而后翩然落下。
    好巧不巧。
    刚好落在那还剩下半罐子火油和浸透了火油的棉麻布条的罐子里。
    蓬的一声——火光大着！

 303.第303章 接二连三受骗上当

    半罐火油加浸透了火油的棉麻布，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扑面而来的气浪……哪怕黑衣人首领功夫了得，也只能避其锋芒，连忙施展轻功掠开，然而，到底还是把裤腿给烧着了。
    “可恶！可恶至极！”好不容易将裤腿上的火扑灭，黑衣人首领狼狈的怒喝，狠狠一刀，砍断急退的时候撞上的，比碗口略细一些的树。厉声喝道：“准备迎敌！”
    燃烧的火油这会儿已经将他们这一片给映红了，破庙那些人必然已经发现了他们，那些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现在他们要做的……
    就是一面迎战，一面找寻时机。
    所以，准备迎敌几个字出口之后，黑衣人首领再次低声喝道：“乙六，你带丙三，丙四，丙五、丙六从后面潜去破庙，伺机而为！”
    “是！”被点到名的黑衣人应了一声，带着另外四个黑衣人从背面悄悄的，潜了下去。
    ……
    锦衣卫和太子的人来得比黑衣人首领想象的还要快，几乎是乙六刚刚带着其他几个人离开，他们就已经冲了过来，显然，并不是看到火光的时候，才察觉他们的存在的。
    实际上，自从那几声犬吠开始，值守的锦衣卫就已经察觉了，并且也回禀了李离亭等人。
    不过，现在毕竟是夜晚，要找人也不容易。
    最后他们还是靠着那忽然燃起的火光，找到二皇子派出来的那些黑衣人所在的位置的。
    双方都是直接人，二话不说，直接拔剑（挥刀）就战……
    ……
    ……
    破庙里头，李离亭留了三个锦衣卫保护武广涛和有福，江涛因为手臂受伤，不能握剑也被留下了，其他的锦衣卫和太子的人都出去和二皇子的人厮杀了。
    李离亭他们，也想将二皇子的这一拨人全部解决，好得几天安宁日子，要不然一路上随时随地被骚扰，想一想，就觉得烦不胜烦。万一一不留神，被对方钻了空子，偷了冷子呢？
    虽然从白日的情况来看，那个很会养蚕的小姑娘，是个运气不错的人。
    可是运气这东西，虚无缥缈。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了运气呢。到底，还是得靠手中的刀剑来说话的。
    所有，李离亭才只在破庙里面留下了三个人。
    不过，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准备的。
    首先，这破庙里的火堆，就被熄灭了。
    其次，将米袋子和其他一些行李放到了马车车厢里的棉絮里面，做成了里面有人蜷缩着的样子。
    又做了一点小机关放着。
    留下的三个人，除了一个在屋顶潜着的以外，另外两个人，也作势守在马车的旁边。
    而有福和武广涛，早就躲到了这座庙里，那座高大的泥菩萨背后。
    ……
    乙六等人刚刚到破庙附近，就被潜伏在屋顶的锦衣卫发现了，锦衣卫当即一个唿哨示警，同时从屋顶一跃而下，持剑朝着领头的乙六直直攻去。
    乙六看对方只有一个人，居然试图阻止己方的五个人，当即冷哼一声，说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说着把刀一横去挡刺来的剑，刚好挡住对方刺过来的剑的剑尖。丙三等人刚要帮忙。谁知道，那从上而下的锦衣卫见一击不中，居然一个鹞子翻身，直接往后急退。
    一直退回到庙里。显见得，轻功造诣颇深。
    乙六见对方滑溜，不由一喜。轻功好的人武艺未必高强，毕竟，练习轻功，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当下沉声一喝：“追！”说着，率先往破庙掠去。
    其余四人齐声应了，一起跟在乙六的后面，往破庙门口冲去。
    刚刚到门口，一盆，哦，不对，是一铁锅还带着火星的灰烬兜头倾泻而下。却是破庙门框上头，放着有福他们先前用来煮饭煮汤的锅，锅里面装了满满的一锅带着火星的热灰。
    刚才那潜伏的锦衣卫一击就走，直接退回庙内，实际上也就是为了让他们能跟着自己的后退路径，从放了装火灰的铁锅的门口进入，这些黑衣人果然没让他们失望。
    事出突然，这些黑衣人又一心追击先前的锦衣卫，倒是没这么注意头上，兜头一锅灰倒下来，饶是他们轻功在身，反应迅速，也被在一瞬间，被那些火灰迷了眼睛。
    机不可失！
    三个锦衣卫沉默的掩杀上来。
    好在乙六等人也算是身经百战了，毕竟他们这些人，可都是踩着不少的尸体，才活到现在的。其中有敌人的，但是更多的，却是同伴的。
    眼睛虽然看不见，那种生死搏杀间训练出来的警觉，还是在的。
    一时之间，倒是堪堪抵挡住三个锦衣卫刺来的长剑。
    一击不中，几个锦衣卫翻转变换着位置，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几个黑衣人刺去，黑人拼命抵挡，虽然身上大多都挂了彩，却性命无忧。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眼中因为异物入侵受到刺激而流出来的泪水，渐渐将进入眼中的灰烬冲刷了出来，虽然依旧疼涩难当，却好歹，可以勉强睁眼了。
    等黑衣人的眼睛可以睁开了，三个锦衣卫对五个黑衣人，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不一会儿，三个锦衣卫身上，也都挂了彩，眼见着，就有些无法抵挡这些黑衣人了。
    也确实是无法抵挡了。
    乙六身为五个人中武艺最高的一个，率先突破三个锦衣卫的防线，纵身飞入停在破庙的马车，一刀刺入棉絮之内。有阻滞感从刀尖传来。
    然而。
    并没有殷红的血液流出。
    乙六用刀一挑，雪白的米粒倾泻而出。
    该死！居然是假的！
    乙六心中暗骂，直接撞破车厢顶，飞跃而出，双目在破庙内四下搜索。
    破庙一角的门板下面，隐隐有一截衣衫漏出。
    乙六再次疾驰而去，手中窄刀直刺。
    门板猛的砸向乙六，乙六冷不丁的，被砸了个正着。
    江涛左手持剑，紧随门板之后，直刺乙六。
    眼看，就要刺杀乙六。然而，乙六却忽然飞身一挪，险之又险的，避开江涛刺来的剑，同时一刀划向江涛脖颈。
    江涛使出一个铁板桥，极速后仰，堪堪避过刀锋。
    两人你来我往的，又战了几个回合，江涛到底不擅左手使剑，一不留神，居然被斩断左手，刹那间血流如注。下一瞬，长刀直直刺入江涛胸口。

 304.第304章 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江涛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硬生生的、忍受住巨大的痛楚，猛的以受伤的右手，抓住乙六手中的长刀，用力一转，身子也用力一侧，竟然就那么以自己的肋骨，卡住了乙六手中的窄刀。
    有福躲在菩萨像背后，看着那惨烈得让人心颤的一幕，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发出一哪怕丁点的声响。
    “蠢货。”乙六低语一声，松开握刀的手，看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江涛冷笑一声。转身捡起江涛被砍断的左手上握着的铁剑，一步一步的，向着泥塑的菩萨方向走去。
    如今，能藏人的地方，也就只有那泥塑的菩萨背后了。
    留守的三个锦衣卫见状大骇，然而，他们却被剩下四个黑衣人紧紧黏住，无法脱身相救。而这个时候再要求助，也已经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破庙斜上方的树林里的战斗，也已经趋于白热化。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人。有身负重伤无法再战的，也有濒临死亡的，更有早已经气绝身亡甚至是身首异处的。
    正在战斗的人当中，缺胳膊断腿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种时候，没有人顾惜自己的性命，每一个人都在拼尽全力的搏杀着。
    尤其是东宫太子的人，与锦衣卫的人汇合之前，说是愿以性命相博，那真就是在以性命相博。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一副不顾性命，只求拉一个对手好垫背的架势。
    以至于，双方虽然在人数上有所差距，但是这场战斗，却真真是势均力敌。
    锦衣卫的人相互配合惯了，大多是三两人一组，与二皇子的人战在一起，虽然时不时的，险象环生，但是却是场中受伤人员最少的一拨人。而且，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死亡。
    李离亭游刃有余的，与黑衣人首领战在一起，间或还能帮着附近的锦衣卫同伴解一解危，挡一个一招半式什么的。这也是锦衣卫的人至今没有人员死亡的原因之一。
    黑衣人首领暗暗惊心。他万万没有想到，区区一个锦衣卫百户，武艺居然如此高强。要知道，他可是二皇子手下，甲字号、而且位置极其靠前的暗卫，居然……
    居然只能和一个锦衣卫的百户战成平手……
    不不不，说是站成平手，不过是抬举了他自己。实际上，他明明就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没变成李离亭的剑下亡魂。
    只希望，乙六他们，能够顺利的完成任务。
    此时的乙六志得意满。没想到到最后，居然是他乙六完成了二皇子安排的任务。如此大功一件，他应该能够顺利栖身，进入甲字号的序列了吧？
    乙六甚至能够想象得出来，进入甲字号序列之后，那滚滚而来的赏赐。
    金钱，美人，地位。
    最重要的是，他的儿子，会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不必再做见不得光的暗卫、死士。
    可以读书，也可以习武，甚至还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做个普普通通的人。或者说纨绔。
    若有朝一日，二皇子荣登九五之位……
    他乙六这辈子的荣华富贵、他的儿子儿孙的荣华富贵……
    想到那些几乎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乙六有些陶醉了。
    光宗耀祖，就在今日！
    乙六轻飘飘的纵身飞跃上菩萨像座前的石台。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石台上面有许多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留下来的烛泪，也不知是乙六太过于志得意满，以至于得意忘形了呢，还是这冥冥之中有一个看不见的存在，在保佑着有福。
    总之，就是。
    当乙六一跃而起，跳上石台之后，刚好踩在那些烛泪上面，脚下一滑，竟是重重的摔了下去。这也就罢了。那泥塑的菩萨像居然就那么直挺挺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了下去。砸在刚刚站起来，摔得有些晕头转向的乙六的头上。
    直接，就将他砸得鲜血满面，仆倒在地，竟是生死不知。
    丙三几人顿时大骇。
    随后，他们就看到了站在泥塑菩萨背后，面面相觑的有福和武广涛。
    顿时瞪大了眼睛，手中攻势越来越急切，全然一副凭着受伤，也要突破过去，取了他们的性命的架势。
    然而这一次，却轮到锦衣卫的三个人黏住他们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锦衣卫的人拦住之后，丙三干脆把心一横，完全舍弃了抵抗和厮杀，拼死掷出手中的刀。
    细长窄刀直直的朝着有福飞射而去，眼见着就要刺入她的身体。
    然而，好巧不巧，一根支架小梁居然从破庙的屋顶上落了下来，刚刚好挡在有福前面，乙六投掷过去的长刀，直直插入那已经腐朽的梁木上面。
    梁木一瞬间，断成两节。长刀被这梁木一阻，也耗尽了力气，哐当一声，跌落在有离有福的脚尖，不足三寸远的位置。
    丙三心肝俱裂，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是的，当他放弃了抵抗，将手中的长刀投掷出去之后，其中一个锦衣卫的绣春刀，也狠狠的，劈在了他的心口……
    剩下三个人见状，越发的胆战心惊，原本还想着学丙三的样子，放手一搏的，但是被三个锦衣卫死死缠住，招招式式直逼要害不说，角度也极其刁钻古怪。
    他们竟然，一点机会都找不到。
    又过了好一会儿，武广涛才回过神来，擦了擦额上被吓出来的冷汗，看着有福颤声问道：“小……小丫头，你，你没事吧？”
    有福咕嘟一声，吞下一口口水。
    僵硬着脖子摇了摇头，好半晌，才道：“我没事……”
    刚刚那一次，当真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刀锋直直的向她飞来，连躲闪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准确的说，她是刚刚作势躲闪，那刀就已经到了近前。
    若不是……若不是刚刚那一截梁木刚好掉下来……她顾有福这条小命，就算是交代在这破庙里头了。
    想到这里，有福一屁股坐在地上（台子上）。
    眼泪后知后觉的滑落下来。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早就预感到了此行危险，可没想到，居然会，会危险成这个样子。
    她和这些人无冤无仇的，他们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时时刻刻的，不择手段的，想着要她的性命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难道真就只是因为那些，那些彩蚕蚕种吗？

 305.第305章 太生气所以腿不软了

    “小姑娘，害怕了？”武广涛也两腿发软，干脆也学着有福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隔了一会儿，扭头看着她问。
    实际上，武广涛也是因为心中太过害怕，为了不让自己失态，才特意没话找话的，和有福说话的。
    有福把眼泪一抹，一边摇头，一边说：“邪不胜正。我，我才不怕呢。坏人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怕！”
    说着，指了被砸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又道：“您看那个坏人，咱们虽然打不过他。可是！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连老天爷，连菩萨，都不放过他的。那个人，就是明证。”
    “做坏事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越说道后面，语气越是斩钉截铁。
    “呵呵……”武广涛呵呵一笑，说道：“你这小姑娘居然知道这么多东西啊？还邪不胜正，还善恶有报……”武广涛说着，摇摇头：“可是，你怎么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还是说，你觉得对你好的就是好人，对你坏的就是坏人？”
    “我自然是知道的。”有福把头一扬，说道：“我也是念过书的。”
    武广涛心中惊奇。
    顾家门楣上耕读传家几个字，他也是见着了的，不过，他以为只是他们家的男娃子都会读书，没想到，连个小姑娘，也有读书？他倒是有些小瞧他们了。
    毕竟武广涛也是寒门子弟，知道下层的老百姓对家中的女娃是个什么态度，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啊……
    武广涛正想着，有福就又开口了。
    “至于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也简单得很。”
    “虽然说不上对我好的就是好人，对我坏的就是坏人。但是！”有福说着，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是一个弱女子。”又指指武广涛：“大人您也不会功夫。”
    “但是他们，居然不择手段的，想要要我们的命！”
    “这样的人，不是坏人是什么？”
    武广涛再次笑笑，说道：“那小姑娘想不想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不择手段的，来加害我们？”
    有福疑惑，看着武广涛问：“不是因为彩蚕吗？”
    “是，也不是。”武广涛说道。
    有福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武广涛接着说道：“早前我在你家的时候，就曾经说过，此事已然牵涉到朝堂纷争，这话，我可是半点都没有掺假啊。”
    “当今天子好武，二皇子继承了天子之勇武，于是天子偏爱二皇子。然太子乃是嫡长子，无论是从礼法来说，还是从百官的期翼来讲，太子才是最正统的继承人。”
    “然而，二皇子不仅和当今皇上极像，更在当今皇上南征靖难的时候，数次救驾。据说，当时还是燕王的皇上曾经亲口允诺，若靖难成功，将封二皇子为太子。”
    “皇上登基之后，碍于礼法和朝臣的坚持，以及一些不可为人说的原因，只得暂时先立了嫡长子，也就是太祖皇帝亲封的燕王世子为太子，以安朝政和江山社稷。”
    “但，二皇子从未放弃过争夺储君之位，皇上也更加偏向二皇子一些，是以朝中常有诸多纷争。”
    “而这一次，背靠二皇子的陈家商行向背靠太子的沈家商行发难，试图谋取沈家商行的皇商之位。明面上看，是两位大商户之间的争斗，实际上，却是太子和二皇子之争。”
    “原本二皇子优势占尽，眼看就要得偿所愿了，沈家家主却忽然献上了半匹金黄彩锦，被皇上视为祥瑞，使得龙心大悦，以至于要更改圣意。二皇子不服，指使亲信弹劾沈家家主欺君罔上，献上的彩锦乃是伪造。”
    “而这弹劾是否成立，沈家究竟是作假还是真的献上了祥瑞，将直接影响到这次太子和二皇子的争斗，而其中的关键，便是你这彩蚕蚕种了。只要毁了彩蚕蚕种，毁了你这养蚕之人，那……二皇子就胜券在握了。”
    也不知是武广涛被吓得有些糊涂了，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全都絮絮叨叨的，说给有福听了。
    幸好这会儿那几个锦衣卫正在和人搏命厮杀，要不然……别看他武广涛现在是钦差，等回去之后，只怕就要变成锦衣卫诏狱的阶下囚了。
    “太坏了！实在是太坏了！”听完武广涛的话，有福忍不住愤愤。
    又道：“一定不能让二皇子赢了，要不然的话，这天下的老百姓可遭殃了。”
    “哼哼……”武广涛忍不住从鼻孔里发出几声冷笑，说道：“小姑娘啊，谁好谁坏，现在可不好下定论。需知路遥才可知马力，日久方能见人心。是好是坏，还是要等真到了那一日，才能知道。”
    “真到了那一日，就晚了！”有福说着，腾的一下站起来。
    武广涛见状好奇，问道：“小丫头，你腿不软了？”
    “不软了！”有福愤愤的说道：“太生气了，所以，腿都不软了。”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跳下台子，跑去看那个被菩萨像砸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因为太生气所以腿都不软了？就是，不害怕了的意思？
    听出有福话里的意思，武广涛心中默默……
    而有福，已经跑到那个被菩萨像砸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身边了。
    真到了那黑衣人身边，有福又有些害怕了，想了想，重新爬上台子去捡先前掉在自己脚边的窄刀。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那窄刀虽然看着不重，拿在手上，却很沉。
    当然，这个很沉是针对她而言的。那窄刀不过十多斤，连二十斤都不到。
    不过，哪怕只有十多斤，对于窄刀的体积来说，也算是重的了。不是千锤百炼，是达不到那效果的。
    武广涛瞪大了眼睛看着有福爬上跳下，居然还捡刀……随即，见她又回到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身边，向着那黑衣人探出刀去，还以为她想要在那黑衣人身上，戳几个窟窿出来泄愤。心中不由得暗笑。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样泄愤有什么意义呢……
    谁知道，有福居然只是双手握刀，小心翼翼的，拿了刀尖轻轻的戳了戳那黑衣人。
    然后，就蹲下去摸那个黑衣人的鼻息去了。

 306.第306章 我们把他绑起来吧

    有福拿了刀，戳了那个黑衣人好几下，发现他确实是一动不动的，才放心蹲下去，摸地上仆着的那个人的鼻息。
    一摸之下，发现那人还有微弱的呼吸，心中顿时一喜。
    直朝着武广涛招手，嘴里说道：“钦差大人，您快来，这个人还活着，我们把他绑起来吧。”
    武广涛不解。
    人活着，难道不是应该补一刀然后好送他上路吗？
    为什么要绑人那么麻烦？
    他们可是还要赶路呢，带个俘虏做什么？
    而且，这种人向来嘴紧，可是撬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
    更何况，他现在，实在是腿软得很……
    想着一动不动实在丢脸，武广涛到底还是咬紧牙关，扶着身后的墙壁站了起来，然后慢腾腾的走到台子边缘，坐在台子上，滑到地上。
    在这个过程中，武广涛一直在哀叹，自己的一世英名，劝毁了，连个小姑娘都不如，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当然，如果他不来，还会更丢人。
    而且，他也好奇，有福为什么要这么做。
    武广涛和有福先把倒在地上的人身上穿的黑色衣服给割了，揉在一起当成绳子，把那黑衣人的双手双脚都捆了起来。想了想，又把之前用来把锅绑在马车顶棚上的麻绳拿过来，将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捆好之后，有福踢了那人两脚，愤愤的骂道：“太坏了！连马车都不放过，车顶都被你撞破了，这车还能坐吗？”
    “你的头不是很硬的吗？现在比啊，和菩萨的比啊？撞晕了吧？活该！”
    说着，有福有站起来，朝着面朝下的泥菩萨恭恭敬敬的作了几个揖，嘴里喃喃的道：“多谢菩萨显灵，多谢菩萨显灵。”
    虽然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想着先前那一幕，自己差不多也算是劫后余生了，武广涛便不由自主的，也跟着有福拜了几拜，末了问道：“小姑娘，你觉得，这次真的是菩萨显灵，救了咱们吗？”
    “不知道。”有福摇头。
    又道：“反正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菩萨又不吃咱们的，又不喝咱们的，凭空拜一拜又不少块肉，那就，拜一拜呗。”
    说着，又双手合十，再次拜了几拜。
    武广涛有些哭笑不得。
    说道：“小姑娘，我虽然不信佛，但也听人说过心诚则灵，可你这样子看起来，真的是一点都不诚心啊。”
    “你就不怕，菩萨怪罪？”
    有福眨眨眼，看着武广涛说道：“大人您怎么会觉得我不心诚呢？我挺心诚的啊。”
    武广涛默默。
    如果，你那都算是心诚的话，我简直就是皈依了好么……
    武广涛的话没有说出来，有福却奇迹般的看懂了武广涛的眼神，当下说道：“心诚则灵是没错，可是有福觉得这所谓心诚，不在于我们把什么话挂在嘴边，也不在于我们给菩萨作了几个揖、磕了几个头。”
    “我家阿奶是信佛的，听阿奶说，佛家最是引人向善，那么我认为，只要我们能做好人、行善事，走佛祖和菩萨希望我们这些人走的路，就算是心诚了啊。”
    “其他的，外在的东西，并不重要。”
    听到有福的话，武广涛一时之间，膛目结舌。既觉得她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回什么好，只能连声说道：“你这小姑娘，你这小姑娘……”
    ……
    ……
    乙六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哦，不对，现在是确定了，他还活着。但是，被对方绑成那样，还不如死了呢……他们这样的人，被对手抓到，最好的结局，便是自尽。如若不然……
    丙三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剩下的丙四、丙五、丙六心中都不由自主的有些惶惶。这心中惶惶，手底下一下子就有些乱套了。加之先前三个锦衣卫能对他们四个人，现在三个对三个，他们自然是不如锦衣卫的，以至于有些节节败退的意思。退到门外之后，转身就施展轻功，飞遁而去。
    几个锦衣卫的人当然不会让他们逃了。
    很快，就追上去，将人一一斩杀。
    等把二皇子派来的几个人杀了，那三个锦衣卫才回到庙里，又走到有福身边。
    其中一个锦衣卫开口道：“小有福，你干嘛呢？这个人还没死？费那么大功夫绑了干嘛？直接果结了他就是。”
    说着，抬手要刺。
    “哎呀，大叔等等！”有福见状，连忙阻止。
    “怎么了？”开口的锦衣卫看着有福，不解的道。
    有福开口道：“他是坏人啊，可是他背后还有其他的坏人啊，我们把他抓起来，审问的话，问出其他坏人的下落，才好把其他的坏人一网打尽啊。”一边说，一边朝着几个人挤眉弄眼，又飞快的在地上写了‘李代桃僵’几个大字出来，还指了指地上的黑衣人。
    随即，用脚把地上的李代桃僵几个字给蹭了。
    几人都不是笨蛋，虽然到现在还不清楚，有福的具体打算，但是却也看出来，她是起了什么心思。
    武广涛想到一个可能，眼睛越来越亮。
    三个锦衣卫倒是无所谓，反正一切等李百户他们回来再说。
    李离亭他们那边的战斗差不多，也快接近了尾声了。
    现在的情形，毫不客气的说，是他们锦衣卫和东宫的人对二皇子的人的单方面屠杀。
    说来，能有这样的局面，也是极其戏剧化的。
    谁知道那黑衣人首领手中的窄刀会忽然断了，结果被他李离亭一刀刺入心口呢？
    说起来，二皇子倒是真有钱，手下人的暗卫、死士的配刀当真是上品，正宗的百炼精钢，便是比他们锦衣卫的绣春刀都不差。按道理来说，是不可能在和绣春刀对打的时候折断的。
    难道，他刚好拿到一把有瑕疵的？那这黑衣人首领的运气也太差了吧？
    李离亭一边清理着残存的黑衣人，一边想道。
    眼看着任务就此失败，自己这些人，也即将变成刀下亡魂……
    会连个回去报信的人都没有吗？
    黑衣人心中到底还是不甘的。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一个唿哨，剩下的黑衣人心中一震，旋即丢下对手，四下飞逃。竟是有人迅速的做了能逃一个算一个的决定。
    李离亭一刀割破打唿哨的人的喉咙，沉声道：“追！”

 307.第307章 没见识的乡下丫头

    逃跑的黑衣人中，绝大多数被斩杀，但是也有两三只漏网之鱼。
    让那些人跑了，李离亭很是不悦。
    虽然这么两三个人短时间内翻不出什么风浪，可若是让他们逃了回去，给二皇子报了讯，那短时间的平静之后，回京的路上必然又会风波突起。
    而且，很可能，他们将迎来更多的敌人。
    毕竟……
    得罪都得罪了，死人才是不会说话的。
    回到破庙之后，李离亭又重新愉悦起来。
    因为，有福拉了他和武广涛，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说得李离亭和武广涛都是眉开眼笑的。
    当下就同意了有福的提议。
    有福其实有点心痛，有点舍不得。
    毕竟，那些东西可是有望的宝贝，是她和阿奶用树脂粘了好久，才粘好的，平日里有望都不大舍得拿出来玩。
    不过。想着破庙里回来的人明显比出去的人少，而且回来的人当中，没受伤的几乎是寥寥无几……有福心中纵然有再多的不舍，也都抛到了脑后。
    毕竟，有望的宝贝丢了，明年她还可以给他做。
    可是，人的性命却只有一次。
    ……
    ……
    乙六觉得很惊奇，他居然没死。
    虽然被五花大绑的绑着，嘴里头也塞了东西，可他真的还活着，连头上的伤，都被包扎了。
    他们此行的目标，或者说目标之一，那个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向着他走了过来，然后蹲在他面前，满是指责的问他：“你这个坏人，我和你无冤无仇的，我都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杀我？还把马车给弄破了，棉被也给我弄破了……最过分的是，你居然把米袋子都划破了，米全撒了！我们明天早上起来吃什么？”
    “你不知道，种粮食是很辛苦的吗？”
    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居然会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而且，看看她话里话外的惋惜，一辆马车，一床棉被，一袋米，都能放在心上，果真是没见识、小家子气。
    乙六心中满是鄙夷。
    随即，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
    也许？可以一试？
    按说，他被抓住了就应该自尽的，可眼下他被五花大绑着，连嘴里都塞了东西，穿在外面的黑色衣服已经不见了，想必藏在衣领里的毒药也被搜走了吧。
    既然是求死不能，那就试试求生吧。
    毕竟，蝼蚁尚且偷生呢。
    想着，乙六一边挣扎，一边朝着有福吚吚呜呜的‘说’起话来。一边‘说’，一边用力去瞪自己嘴上晒的破布。
    有福作出一副被‘吓着了’的样子，就那么蹲着，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最后还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乙六心中越发鄙夷。
    脸上的表情，却‘柔和’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无害一些。
    隔了好一会儿，有福看乙六‘好像真的做不了什么’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凶的样子’，这才慢慢‘定下心神’，重新蹲回到乙六的面前，问他：“你想说什么？”
    “吚吚呜呜呜呜呜”乙六一边小声的发出声音，一边看自己嘴上的破布。
    “你想让我扯掉你嘴里的布？”又隔了好一会儿，有福才仿佛刚刚明白过来乙六的意思一样，歪着头，看着乙六问道。
    乙六连忙点头，嘴里又是一阵又吚吚呜呜的声音。
    有福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的，钦差大人和锦衣卫的叔叔们说，要把你带到京城去，好像是要做什么来着？”有福歪着头‘想’了好半天，才皱眉说道：“我我忘记了……”一边说，一边嘟嘴。
    说着，有福又笑起来：“不过没关系，反正我记得，锦衣卫叔叔说的，你有大用。所以，不能放开你，也不能私自拿开你嘴里的破布，免得你自己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就好了。”
    说话间，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仿佛很为自己能记得这些而骄傲。
    乙六心中越发鄙夷，脸上却露出几分哀求。
    有福仿佛是‘心软了’一般，咬了咬唇，用力的摇头，强调道：“不行不行，你是坏人，我可不能帮你。”
    说着，有些怕怕的道：“要是我帮了你，你又要杀我怎么办……”
    乙六连忙摇头，嘴里吚吚呜呜。仿佛是在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一样。
    有福还是很‘迟疑’，手来来回回的伸出、缩回了好多次，最后一次，她的手几乎都要碰到乙六嘴上塞着的麻布了。
    一个冰冷而严厉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啊……钦差大人……”有福显得有些‘心虚’、有些‘慌乱’，看都不敢看武广涛，只是低了头，唤了一声。
    武广涛脸上升起明显的‘厌恶’，皱着眉头，沉声问道：“本官问你话呢，你蹲在那里做什么？”
    “哦，我……我……”有福‘慌乱’的开口，我了半天，才忽然‘想起’一个理由来，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回钦差大人，我，我就是，就是看看，想看看这个人，这个人嘴里的布，塞得，塞得紧不紧！对，就是看看他嘴里的破布塞得紧不紧！”
    “之前大人您和锦衣卫的大人们不是说了吗，这个人很重要，所以，所以我，我才想看着他。”
    “嗯。”武广涛点点头，说道：“好好看着，别让他跑了，知道吗？”
    “嗯嗯。”有福用力点头，‘讨好’的说道：“知道了。”
    武广涛冷哼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有福‘明显’是很害怕武广涛的，看他准备要走，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结果。
    一口气没吐完，武广涛又转了回来。
    ‘吓得’有福一个激灵。看着武广涛，再次结结巴巴的开口：“大，大人，您，你还有事吗？”
    武广涛一脸嫌弃的看着有福，说道：“以后，同本官说话的时候，要自称民女，记住了吗？”
    有福连连点头，有些口不择言的说道：“是是，我，不是，是，是民女记住了。”
    “嗯。”武广涛这才转身离开。
    有福仿佛是被人‘抽掉了力气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隔了好一阵，才看着乙六摇头摆手，说道：“我，我不能帮你，要不然，钦差大人和锦衣卫的叔叔们要生气的。”
    说完，就‘惶惶不安’的跑开了。

 308.第308章 咱们也算是共过患难了

    看着有福跑开的身影，乙六在心中不住的冷笑。
    如此愚蠢的乡下丫头，不好好的利用她一番，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他乙六是命中注定，要做这一次任务的‘唯一’功臣。
    想到二皇子的赞许和赏识以及赏赐，想到‘飞黄腾达’的未来，他的心中就乐开了花。
    什么是因祸得福？这就是因祸得福！
    至于说能不能‘哄骗’得了那个乡下丫头，乙六可是一点都不担心。那么愚蠢的乡下丫头他乙六都哄骗不了，他也就不配得二皇子的赞许了和重用了。
    是的，此时此刻，乙六已经完完全全的，将自己当成了那个完成任务之后，得他家主子的赞许和重用的乙六了。
    有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跑开之后，躲到车顶坏掉了的马车背后捂着嘴偷笑。
    为什么那个坏蛋的脑子这么不好使？这样的人都能做坏蛋，那坏蛋的门槛也太低了吧？
    第一次觉得，被人鄙夷，被人看不起，原来也是挺好玩的啊。
    居然这么骗人，她是不是也有点坏啊？
    当时，还是很开心怎么办……
    有福正捂着嘴偷乐呢，武广涛就偷偷摸摸的过来了。
    毫无形象的挨着有福，靠着马车坐下。
    “小丫头，不生气的吧？”坐下之后，武广涛看着有福，一脸和蔼的说道。语气里头，隐隐还带了几分讨好。
    是的，真的是讨好。
    等李离亭带着人回来，武广涛渐渐把心中的惧意丢开之后没多久，冷汗就把他的后背再一次打湿了。
    他……他居然那么不知死活的，给那个小丫头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他居然敢议论皇上、太子以及二皇子……他这是嫌命长呢，还是嫌命长呢，还是嫌命长呢？
    那些话，一旦传出去，他武广涛就等着去锦衣卫的诏狱吧！
    当时。武广涛就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子。
    ‘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可是，他又不能把顾有福那个小丫头灭口。
    一来，他做不出那种心狠手辣的事情。二来，他也做不到。三来，他若是真那么做了，对他也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思来想去，他也只剩下讨好那小丫头，然后找机会告诉那小丫头，让她千万不要把自己说过的话往外说，对谁都不能说了。
    等熬到这小丫头养出彩蚕，把她送回家，他就，差不多安全了。
    听到武广涛的话，有福连忙摇头，说道：“不生气的。为什么要生大人您的气啊，咱们本来就是做戏给那个坏人看。更何况，大人您是钦差大人，有威仪一些，也是应该的。”
    武广涛心中熨贴，连连点头，随即说道：“小丫头，咱们现在也算是共过患难的患难之交了，你就别那么见外，叫我钦差大人了。要不，你叫我一声武伯伯？”
    “这……不太好吧？”有福看着武广涛，有些迟疑的开口。
    武广涛道：“怎么就不好了？”
    有福偏了偏头，带了几分小心的说道：“您可是钦差大人，是代表皇上的，我……我怎么能叫您武伯伯呢，那多不恭敬啊。”
    武广涛马上就道：“钦差大人怎么了，钦差大人也是人啊。更何况，我又不可能永远都是钦差大臣，等回了京，交了差，我就又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芝麻官了。”
    “芝麻官？小小的？”有福惊奇的看着武广涛，小声道：“可是大人，您之前不是说过，您是堂堂的正四品佥都御史么？”
    武广涛连忙说道：“正四品的佥都御史算什么啊，在京城那个地方，天子脚下，那宗室勋贵、王公大臣、皇子皇孙……可多着呢，我一个小小的四品官，真的不算什么的。”
    事实上，武广涛的话倒是对了一半。
    正四品的官员在京城，确实是不算什么。
    但是！都察院正四品佥都御史，那可就了不得了。
    那可是都察院里头，地位仅次于左右副都御使的人物。而都察院里头，一个正七品的监察御史都让文武百官甚至是宗室勋贵们头疼不已，更何况是正四品的佥都御史。
    不管是宗室勋贵，还是王公大臣，甚至是皇子皇孙，见着他，那都是会礼让三分的。
    不过这些，倒是不适合说给有福这‘小丫头’听了。
    有福还是有些不信。
    武广涛又道：“而且啊，经过今日的这些事情，本官觉得，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什么身份地位，都是假的，能大难不死，能活下去，那才是真的。”
    “小有福啊，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想听你叫一声武伯伯，你这也不愿意？”
    其实，受到残存的那些记忆的影响，在潜意识里头，有福本来也就没有什么阶级概念，之所以会对当官的人毕恭毕敬，不过是因为知道那样做，才是当下‘正确’的行为，不会给自己、给自己的家人招祸而已。
    至于内心深处，她其实是没有什么尊卑之分的。
    所以，看武广涛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她倒也不再坚持，而是点了点头，说道：“这样的话，武伯伯，有福就不同您客气了。”
    “欸。”武广涛笑容满面的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嘛。”
    说着，拍了拍有福的肩膀，又道：“好了小丫头，折腾了大半夜，眼瞅着天都快亮了，你还是回马车上，再睡一会儿吧。”顿了顿，又补充道：“等到了下一个大点的地方，武伯伯做主，给你换一辆马车。”
    有福笑着点头，说道：“嗯，好，谢谢武伯伯，您也再休息一会儿吧。”
    武广涛颔首，说道：“行了，武伯伯知道了，你去吧。”
    等有福准备往马车里头去了，武广涛又将她叫住：“对了小丫头。”
    有福扭头，略微有些好奇的看向武广涛。
    “咳咳……”武广涛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小声道：“小有福啊，现在咱们可是自己人了啊，这是自己人的话，武伯伯给你说过的话，不管是什么话，你就都不能往外说了，知道吗？”
    有福有些不解，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武广涛再次压低声音强调：“是所有话都不能说，不能给任何人说，任何人都不能，知道吗？”
    有福似乎有些明白了。

 309.第309章 这么快就内讧了

    【这一章顺序错了，应该是在三百零八章，“咱们也算共过患难了”后面……昨天发错了ORZ……请大家原谅（会找编辑调整回来的，真是对不起大家ORZ）】
    似乎先前，钦差大人给自己说了很多事情？
    难道说，他说的很多话，都是原本不应该说出来的？
    既然这样，就当自己没有听到过好了。
    这样一想，有福就眨眨眼，看着武广涛问：“武伯伯，您给我说过什么吗？”
    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又道：“有福先前光顾着害怕，没注意……”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听到有福的话，武广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有福钻进车厢，一把扯过被划破了好长一个口子的棉被，小心的折了一下破口的位置，略带惋惜的盖着睡了一个回笼觉。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离亭本来是想着体谅一下有福，让她多睡一会儿。毕竟她还是个小姑娘，昨天晚上的事情，对她而已，大概过太过心惊了一些。谁知道，有福却准时的爬了起来，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
    李离亭刚刚想让有福再回去睡会儿，有福就指了指被绑在柱子上，背对着他们的乙六。做了格嘘声的动作。
    是的，昨天晚上有福睡了之后，李离亭他们也准备眯会儿，只留两个人轮流戒备。至于抓住的那个二皇子的人（乙六），为了省事，干脆又把他绑在了柱子上。
    李离亭顿时就想起来有福之前说的话，连忙把关切的话都收了回去，淡淡的说道：“既然起来了，就帮着做一下早饭吧。”
    “是。”有福点点头，恭敬的应了一声，跑去帮着淘米煮饭去了。
    昨天他们的米袋子被乙六划破了，不过米并没有撒完，还收拢了一小半的样子。
    早饭依旧和昨天晚上一样，不过白菜变成了萝卜。
    也就是，熏肉萝卜饭。
    做好之后，有福还‘小心翼翼’的征求了武广涛的意见：“钦差大人，我，不是，是民女，民女能给那个被抓住的人送些饭去吗？”
    不等武广涛开口，李离亭就道：“一个阶下囚而已，吃什么饭？袋子里有干粮，你拿个饼，掰成几块丢到他面前就好了。他自己会吃的。”
    有福低头，弱弱的应了一声：“是。”
    李离亭又道：“对了，解掉把他绑在柱子上的绳子就好了，不要解身上的绳子，要不然让人跑了，就唯你是问，知道么？”
    “是，知道了。”有福点点头，说道。
    随后，果真去找了一块饼，去给乙六吃。
    当然了，有福并没有像李离亭说的那样，把饼撕碎了丢地上，而是先将乙六嘴上的破布扯了，把饼撕成小块小块的，喂给他吃。
    乙六一脸的‘感激’，压低声音道：“小姑娘，你是个好人，昨天晚上是我对不起你，我给你赔罪。你放心，若是有一天我乙六能够重获自由，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有福抿嘴摇头，并不接话。
    还有些不安的看了武广涛他们一眼。
    乙六心中‘了然’，越发的得意起来，嘴上却道：“小姑娘，虽然我也是受了旁人的蒙蔽，才会作出那些事情来的，但是毕竟是给你带来了惊吓，对不起。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
    有福点了点头，依旧不接话。
    乙六做悔恨状，看着有福小声道：“小姑娘，你能原谅我吗？我以后再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了。”
    有福作出一副又迟疑，又纠结的模样，‘略带赌气’的小声道：“你是坏人。”
    乙六连忙点头，说道：“是是，我是坏人，我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做个好人，只要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好不好？”
    有福似乎有些半信半疑。
    乙六连忙继续说道：“小姑娘，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只要你接受我的道歉，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有福仿佛是被乙六打动了一般，微微点头，小声道：“好吧，我原谅你了，你以后要做个好人啊。”
    乙六面上大喜（当然，他心中也是欢喜得很，不过原因就和他面上表现出来的不一样了），连连点头，说道：“小姑娘，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做个好人的。”
    有福好像相信了乙六的话，还‘好心’问了他一句：“你要喝水吗？”
    乙六‘激动’的点头，嘴里道：“谢谢你，小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你一定会有好报的！”
    有福抿嘴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小声道：“我去帮你舀点米汤来。”
    说着，就朝着放铁锅的位置走去。
    乙六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鄙夷，嘴角缀起一丝冷笑。
    没想到，这个乡下丫头居然这么好骗，啧……真是像个傻子一样。
    就在这时候，有斥责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他是什么人？他是要杀你的人！你倒是好心，居然还想给他喝米汤……那种人，就应该让他渴死。”
    是钦差大臣武广涛的声音。
    李离亭的声音响起：“武大人，这小姑娘只是心地太过善良而已，你训斥她作什么？”
    武广涛当即大声道：“放肆！本官才是钦差，本官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李离亭似乎被武广涛的话噎住了，好半晌没有出声。
    有福诚惶诚恐的声音传进乙六的耳中。
    “钦差大人，李，李大叔……对不起，对不起，是，是有福不好，不是，是民女不好，你们，你们怪我吧。我，我不拿米汤给那个人喝了……我，我……我给他喝一点生水可以吗？”
    “哼！”武广涛冷哼一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准了。”李离亭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末了又道：“水是本百户的下属提回来的，本百户说准了，就准了，你赶紧的去吧。”
    “是！”有福‘小心翼翼的’应了，‘一脸愧疚不安的’端了一碗水，回到乙六的身旁，，压低声音，满是歉意的小声道：“对不起，我，我只能帮你弄到凉水，你，你将就着喝两口吧。”
    “没关系，有水喝就可以了。小姑娘，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大好人，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乙六一脸真诚的看着有福说道。
    可实际上，乙六心中已经快要笑翻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快就内讧了。
    真是天助我乙六啊！

 310.第310章 原来把东西藏在这里

    不到两天功夫，乙六就‘完全’取得了有福的信任。
    这一天，李离亭照旧将捆成粽子样的乙六丢在马车里面，车门刚刚一关，有福就帮乙六把堵嘴的布给扯开了。
    乙六先夸张的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真是憋死我了……”
    说着，又感激的看向有福，小声道：“小姑娘，真是多谢你了。要是没有你帮忙，我还不知道要多受多少罪呢。我不怕被他们抓住，怕只怕，在半道上，就被折磨死了。”
    有福有些不解，‘傻傻’的看着乙六，疑惑的问：“为什么不怕被抓住啊？我听，听他们说，等回京之后，要好好的招呼你，让你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吐露出来，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乙六颇有些急切的问。
    有福抿了嘴，有些难为情的道：“还说，最好是，能让你为他们所用，在你主子身上咬一块肉下来……”末了又道：“他们太过分了，狗才咬人呢，怎么能说你是狗呢，过分！”
    乙六心中冷笑不已，嘴上却道：“唉，小姑娘，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子的，成王败寇嘛。不过你放心，他们想要折磨我，可没那么容易，到时候，我家主人一定会设法营救我的。”
    “你还不知道吧，我家主人是全大齐除了当今皇上之外，最有权势的人。区区一个四品的佥都御史和几个锦衣卫，他要收拾起来，那可是易如反掌。”
    有福长大了嘴，难以置信的看着乙六：“你家主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厉害？”
    乙六说道：“我家主人乃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二皇子！你说厉害不厉害？”
    “哦……”有福点点头，随即又紧张起来：“那……那……那我不是，不是……”
    看有福结结巴巴半天，都没把话说全，乙六忍不住问：“不是什么？”
    有福一脸担忧的说道：“那我，我帮着他们，是不是就得罪了二皇子，二皇子会不会，会不会怪罪我？还怪罪我的阿爷，我的阿奶，我的阿娘……”
    有福把自家的人挨个数了格遍，连家里的鸡都没有放过。
    末了，‘可怜巴巴’的看着乙六，忧心忡忡的问道：“二皇子他老人家会怪罪我们吗？我们，会不会，会不会被杀头啊？”
    乙六耐着性子听有福从她阿爷一直念叨到她家的鸡，好几次都差点破功，好不容易等她把说完了，不由得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努力挤出些笑容，说道：“你放心吧小姑娘，我们二皇子胸怀四海，他是不会和你一个小姑娘计较的。更何况，还有我呢，有我替你们求情，不用害怕的。”
    “可是……”有福迟疑的指了指乙六身上的绳子，说道：“可是你不是被抓起来了吗？你还怎么帮我求情啊？”
    虽然已经确定，自己完全取得了眼前这个愚蠢的乡下丫头的信任，但是乙六却‘不会’相信她，闻言说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家主人二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他要救我出去，易如反掌，所以，你完全不需要担心。”
    有福轻轻的拍了拍心口，‘如释重负’一般的吐出一口气来，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乙六又随意同有福说了几句话，才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哎小姑娘，说起来，真有金黄色的彩茧么？我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啊。”
    “当然是真的。”有福有些得意的点头，说道：“那可是先蚕娘娘赐给我们的宝贝。”
    “先蚕娘娘赐给你们的宝贝？你凭什么就觉得，那是先蚕娘娘赐给你们的宝贝？”乙六假装不信，质问道。
    有福‘涨红’了脸，不忿的说道：“那些彩茧平白无故的，就出现在我们家的蚕架上面，不是先蚕娘娘赐给我们的宝贝是什么。”
    乙六呵呵笑笑，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随口说道：“好吧，你说是先蚕娘娘赐给你们的宝贝，那就是先蚕娘娘赐给你们的宝贝吧。”脸上，却写满了不信。
    “你不相信我……”有福嘟着嘴，‘满脸控诉’的看着乙六。
    乙六故意说道：“哎呀，我也是很想相信你的啊，可是，空口无凭，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嘛……”
    有福的脸上顿时纠结起来。
    好几次都想开口，末了又放弃了。只咬着唇，闷闷不乐的把头低下去。
    乙六见状说道：“小姑娘生气了？哎呀，怎么这么小气呢？要不然，你把你那个什么宝贝给我看看？”
    “给你看就给你看！”有福赌气的看着乙六说道，说着作势伸手。
    不过马上就又咬着唇摇头：“不行，不能给你看，你是坏人。不能给你看的……”
    乙六连忙开口：“哎呀呀呀，我怎么就是坏人了呢……我之前就说了，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你忘记了？”
    “还是不行。”有福咬着唇摇头：“万一你是骗我的，要抢我的宝贝呢……”
    乙六装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子，说道：“我被绑得这么严严实实，我就算是想抢，又怎么抢得到你的东西呢？再说了，我不是都答应了你，要做个好人的吗？又怎么可能会骗你，会抢你的东西呢？你说对不对？”
    看有福脸上依旧纠结得很，乙六又故意用敷衍的语气说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拿不出来……算了算了，我不和你一个小姑娘计较，就算你拿不出来，我也相信你说的了，好吧？”
    一副哄小孩的模样。
    有福‘果然’‘上当’，愤愤不平的看着乙六，说道：“我才没有拿不出来呢，你等着！”
    说着，再次伸手。
    不过手刚刚伸出一半，就停在了半空。
    有福看着乙六说道：“你把眼睛闭上！”
    乙六做出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说道：“好好好，我把眼睛闭上。”
    说着，果真把眼睛‘闭上’了。
    有福又拿了堵乙六的嘴的破布，去‘遮’了乙六的眼睛，然后才将手伸向棉被里面，从里面掏出挺大一个匣子。
    乙六从破布的缝隙里看到了一切，心中冷笑，怪不得哪怕是住在驿站，也要盖自己的被子呢。
    原来把东西藏在这里面！

 311.第311章 二皇子的人逃走了

    “不好！二皇子的人逃走了！”
    当天晚上乙六就挣脱绳索，拿走有福藏在棉被里的，装‘蚕种’的匣子。刚跑出驿站，就被人发现了，他连忙将内力运转到极致，施展轻功，飞速的往驿站后的山林掠去。
    只要进了林子，那些人若是再想抓他，可就不容易了。
    “该死的！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快追，他在那边，快追！别让他进了林子！”
    “可恶，他拿走了蚕种，一定不能放过他，死活不论！一定要拿回蚕种！”
    ……
    乙六拼了老命，才总算是暂时的‘摆脱’了追兵。
    但是，他还不能掉以轻心，毕竟那些人失了蚕种，完成不了皇命，一定不会放弃追捕自己，以夺回蚕种的。
    虽然他贴身的腰牌没有被搜走，只被搜走了一个假腰牌，按照正常来说，他可以赶去前面的驿站，拿着腰牌从驿站提马，日夜兼程的往京城赶。那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东西送到二皇子的手上。
    可是，谁知道锦衣卫有没有别的方式传递消息，若是他贸然去驿站，被抓个正着，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只能想别的办法。
    不管了。只能先想办法，‘借点’银子，然后去买马了。
    虽然这样做有损他乙六爷的身份。可是，为了二皇子的大业，为了能够得到二皇子的赏识和重用，些许无伤大雅的小事，偶尔做一两次，倒也无妨。
    大不了等回头有机会了，他加倍还回去就好了。
    乙六想着，摸着被他紧紧的绑缚在胸口的匣子无声的笑了。
    越笑越得意。
    一群蠢货，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你乙六爷，还让你乙六爷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偷走了，太子有你们这样的属下，想成大事都难！
    想到这里，乙六到底没有忍住，将绑在胸口的带子解开，把盒子拿了出来。
    乙六两眼放光的看着那匣子，手到现在都还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他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那个匣子，好一阵才打开匣子。
    看着里面那满满一匣子金黄色的蚕茧，乙六恨不能仰天长啸。
    当然了，他不能。他还得隐藏行迹，好安全的，把这些东西带回京城，敬献给二皇子。
    又看了一会儿，乙六才合上匣子。想了想，干脆把外面的衣服脱了，然后将匣子绑在里面，这才重新穿好衣服。
    如此，就万无一失了。
    穿好衣服之后，乙六隔着衣服摸了摸匣子，提起一口气，再次在山林之中穿行起来。
    ……
    ……
    驿站里头，有福哭丧着脸，看着棉被上的大窟窿发呆。
    李离亭敲门，她都没有听见。
    李离亭敲了几下门，看有福都没什么反应，干脆走进了屋子，到了有福跟前，唤道：“顾丫头，小丫头，小有福……”
    一连唤了好几声，一声比一声重，好不容易，才让有福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李离亭看着有福问道。
    有福指着棉被上的大窟窿，万分不舍的说道：“被拿走了……”
    看到有福那样子，李离亭心中微惊：“难道，被拿走的是真蚕种？”
    有福摇摇头，说道：“不是的。”
    李离亭松了一口气。
    有福又道：“是我阿弟的宝贝，被拿走了。您不知道，我阿弟可喜欢那一匣子空茧壳了。”
    “我阿弟是第一个发现的那些金黄色彩茧的，他喜欢得不得了，一直念叨说是好看的，好看的。”
    “不过，阿弟他听话，我说让他把彩茧给我，他再怎么不舍得，也给了我。后来，那些彩茧化蛹了，剩下的空茧壳，就全部给了他。”
    “可是，他虽然也喜欢得很，但还是有些遗憾的。我能看得出来。因为……他总是用手指去堵蚕蛾化蛹出来之后，那茧壳上面留下的破洞，还往里面装一些小石子什么的，然后摇着听响……”
    “我和阿奶就拿树脂化了，拿了几个空茧壳，剪成破洞大小，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那些破洞用树脂给粘上了。而且，为了能让阿弟能够摇响，我们还在里面放了一些干树脂。”
    “阿弟欢喜得天天抱着装茧壳的匣子睡觉。”
    “那是阿弟最喜欢的玩具。”
    看有福越来越伤感，李离亭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不过好在，说完这些，有福又努力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那些茧壳阿弟再宝贝，到底也是死的，咱们这些人，可是活生生的性命，总是比几个彩茧重要的。”
    “而且！也不是说，以后就再也没有彩茧茧壳给他了。下一季彩蚕养出来，破茧之后，那些空茧壳也还是他的。大不了，就是再给他补一次彩茧上面的洞嘛。已经做过一次了，再做起来，肯定得心应手。”
    李离亭欣慰的笑笑，说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有福也冲着李离亭笑笑，接着问他：“对了，李大叔，您来找我是？有事吗？”
    “哦，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接下来，我们可能要辛苦一些，日夜兼程的赶路了。”说着，顿了顿，又解释道：“虽然我们的计策到目前为止，还算是顺利，但是，我们谁都不能保证，二皇子拿到那些茧壳之后，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就算把那些茧壳拿到手了，也一样的，要追杀我们。”
    “毕竟，他派出来的人已经暴露了。”
    “所以……大家都要辛苦一些了。”
    “嗯，您放心吧。”有福点点头，笑道：“我不怕吃苦的。”
    “而且，赶路我都是坐在舒服的马车里头的，有车厢车门挡着风，还有棉被可以盖，一点都不幸苦。不像李大叔你们，得在外面骑马，那才叫幸苦呢。”
    李离亭越发欣慰，点点头，说道：“好了，你先收拾一下，一会儿驿站的杂役会送吃的来，吃了，我们就要准备连夜赶路了。”
    “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多准备两床棉被在车上放着的，这样，你在车上也能睡觉。”
    有福点点头：“嗯，好。谢谢李大叔。”
    知道目送李离亭出门了，有福才双手合十，低头暗暗祈祷：“希望，接下来的路，能一切顺利。”

 312.第312章 受皇上真龙之气庇佑

    为了照顾武广涛这个文官，他们又征调了一辆驿站的马车。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每天只在路上休息三个多、不到四个时辰，剩下的时候全在赶路。而这，还主要是为了照顾马匹，让它们休息喝水吃料。
    就这样，为了不让马匹累死累伤，他们也是每路过一个驿站，就换一批马。若是大驿，就全换，若是小驿，就分批换。
    紧赶慢赶，好歹在冬至过后的第三天，赶到了京城。
    他们在离京城大概还有三四天的路程的时候，还遭遇过两次袭击，不过那两次之后，就再也遇到过了。
    实际上，二皇子在亲手将乙六带回来的彩茧投入火中，亲眼看着那些彩茧变成灰烬之后，就已经停止了对他们的追杀。
    毕竟，和莫凌云手下的锦衣卫动手，那是情有可原。以莫凌云的心性，应当是不至于追究的。可若是杀了莫凌云手下的人，真惹恼了那个疯子……便是他，只怕也要脱一成皮。
    为了大业着想，还是先不要去招惹那个疯子为好。
    至于说大业成了之后。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莫凌云在永安朝再怎么得宠，也只是个臣子而已。
    等他做了皇帝，要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现在，且先容他。
    更何况，让那些人上京也无妨。他们丢失了蚕种，没有完成使命，就那么空手回京，在皇上面前不好交代，是渎职。父皇饶不了他们。
    若是他们敢想别的办法，明晃晃的欺君……那就更好！
    正好让朝廷里头那些人看看，不向他周世熇（hè）低头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
    ……
    因为身负皇命，武广涛哪怕回京，也不敢先回家，而是带着有福直奔皇宫而去。
    至于锦衣卫的人，在送他们进宫之后，就回去锦衣卫指挥使衙门交差去了。他们是自家指挥使大人奉皇命派出去的，要交差，也是去指挥使衙门交差。
    武广涛带着有福进了宫，一路上都在小声叮嘱。
    “咱们去见皇上之前，得先沐浴更衣，一会儿会有几个姐姐带你去沐浴，你不要害怕。咱们现在在宫里，当今皇上圣明，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什么的。”
    “你只记得，去沐浴的时候，看好自己的东西就好了。”
    “另外，衣服的话，你不是带了换洗的吗？就穿你自己带的换洗的就好了，质朴一些，皇上看着会喜欢的。”
    “一会儿沐浴更衣之后，本官会先去面见皇上，你就等着人来带你好了，不要怕，没有人会把你怎么样的。”
    “还有，在宫里头不要乱看乱瞟，走路的时候，要目不斜视，就看自己脚下的路就好了。”
    “见了皇上，要跪下磕头。要说民女顾有福，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有，见了皇上更不能随意乱看，除非皇上让你抬头，否则的话，不管你有多好奇，都不能抬头。就算皇上让你抬头了，你也不能直视皇上。因为，皇上让你抬头，那是为了看你，而不是为了让你看皇上。”
    “而且，除了一开始拜见皇上的时候之外，皇上不问你话，你也不得擅自开口……”
    ……
    武广涛絮絮叨叨的叮嘱了有福很多，一直到了有人来带他们去沐浴更衣了，才闭嘴噤声。
    有福心中感激，武广涛每说一句，她就恭恭敬敬的小声应一句。
    而且，也真真切切的，在照着武广涛的叮嘱做。
    直到被人引着，去了皇帝面前，跪下山呼万岁之后，也是目不斜视，只看自己脚下的一小块地方。
    皇帝饶有趣味的打量了有福一番，看着武广涛说道：“武爱卿，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居然会养蚕？你没弄错吧？还是说，你是随意找了一个人，来糊弄朕啊？”
    皇帝的语气里头，有很明显的玩笑意味，可武广涛却不敢当成玩笑来听。
    连忙躬身说道：“回皇上，臣万万不敢欺君，这小姑娘确实就是那养出彩蚕的人。”
    “哦？真的？”皇帝说着，看向立在一旁的二皇子周高熇，笑问：“熇儿，你信吗？”
    二皇子连忙躬身，说道：“回父皇，儿臣也有些不信，不过想来，武大人还是不敢欺君的。您不如，听听武大人是怎么说的？”
    二皇子把欺君两个字说得别具深意，武广涛听出来了，皇帝自然也听出来了。
    连有福都听出来了。不过，她到底事先得了武广涛的叮嘱，而且本身也是个颇为沉得住气的人，倒是依旧一动不动的，匍匐在地上。
    皇帝并没有觉得二皇子说话阴阳怪气有什么不妥，反倒还点了点头，随后才看向武广涛说道：“武爱卿，你说。”
    “是。”武广涛恭敬的微微躬身，随后说道：“实际上臣一开始，看到这么一个小姑娘说，自己就是养出彩蚕的人的时候，也是不相信的。”
    “不过，除了她的家人，那乐途县的县令和典史甚至是普通的衙役捕快，都可以为她作证。”
    “而且，更神奇的是，他们乐途县所有的蚕农，一开始都是完全不会养蚕的，他们甚至，不种桑麻。是这个小姑娘，受当时乐途县的知县所托，毫无保留的，将自己学会的养蚕知识，教授给他们。并且，说服家人，以身作则，带头栽桑养蚕，才让乐途县的农户们，跟着养蚕的。”
    “现如今，乐途县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养蚕，据说，他们每年靠只养蚕得来的收入，都是从前单纯种地的收入的好多倍。只要不是太懒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好日子。”
    听到武广涛的话，连二皇子都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有福，不过，看着她的样子，那么小的年龄，二皇子是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
    皇帝也有些不信，说道：“如此说来，这小姑娘，倒是生而知之了？”
    武广涛连忙开口：“这……微臣就不得而知了。皇上您，不如……问问这小姑娘？”
    “好。”皇帝点点头，看着有福说道：“小姑娘，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有福磕了一个头，大声应道：“是，民女遵旨。”
    说着，跪直了身体，微微低头，目光注视着自己前方的地面，朗声开口，将乐途县人人尽皆知的那些事情，都说了出来。
    末了再次叩头说道：“民女是永安元年所生，想来，也是受了皇上真龙之气的庇佑，才能得了先蚕娘娘的垂青，学会这养蚕之法的。”

 313.第313章 儿臣想先睹为快

    二皇子心中冷笑，嘴上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等皇帝向自己看过来的时候，二皇子就大大方方的笑着说道：“父皇，这小姑娘可真有意思。”
    “嗯。”皇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随后看向有福，说道：“好吧，朕暂且相信，你就是那个养出彩蚕的人。”
    “不过，朕相信你，可没什么作用。”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你可愿意，当着朕的面，把你说的那个彩茧，养出来的？”
    有福当即大声应道：“民女愿意，谢皇上给民女这个机会。”
    二皇子心中再次冷笑，嘴上却道：“父皇，儿臣想求您一件事情。”
    皇帝看了二皇子一眼，淡淡道：“说吧。”
    “是，多谢父皇。”二皇子眉开眼笑的说道。
    说着，看了有福一眼，顿了顿：“对于那什么彩蚕，儿臣实在是好奇得很，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了。”
    “不知道，这位小姑娘能不能让本皇子，先睹为快？”
    有福有些‘不知所措’的朝着皇帝磕了一个头，嘴里有些不安的唤道：“皇上……”
    二皇子直接冷笑出来，瞟一眼有福说道：“怎么？本皇子，还看不得了？别是拿不出来，或者，有什么猫腻吧？”
    有福连忙摇头，慌里慌张的看了武广涛一眼，明显是想求助。
    武广涛连忙笑笑，冲着二皇子微微一礼，说道：“二皇子恕罪，下官适才带这小姑娘进宫的时候，没料到您会在这里，所以，就叮嘱了她，若是皇上不问她话，她不能随意开口，所以，这小姑娘可能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武广涛说着，又将头转向有福，小声道：“二皇子既然问你话，你据实回答就是。”
    “是。”有福低低的应了，然后才道：“回二皇子，不是民女不给您看蚕种，只是，蚕种在孵化之前，不能见光，一见光，就会孵出蚁蚕来。现在这寒冬腊月的，蚁蚕就算是孵出来了，也是会死的。而且，也没桑叶来喂啊。”
    “只能等开春之后，桑树长叶子了，才能着手孵化。”
    二皇子心中咯噔一声，指着有福道：“大胆民女！你竟敢在皇上面前撒谎！该当何罪？”
    有福连忙冲着皇帝宝座的方向磕头，嘴里急切的说道：“皇上，民女不敢撒谎，民女不敢撒谎……”
    二皇子又说：“你若不是撒谎，那你怎么不敢，把蚕种给本皇子看啊？”
    有福再次朝着皇帝磕头，嘴里说道：“皇上开恩，二皇子恕罪，民女所言，的确是句句属实，这蚕种现在的确不能见光，一见光就会毁了。”
    “还敢胡言乱语！”二皇子厉声道：“怎么就你这彩蚕金贵吗？连光都不能见了？”
    有福楞了楞，呆呆的说道：“可是……二皇子，所有的蚕种在孵化之前，都是不能见光的啊。”
    “咳咳咳咳咳……”武广涛忍俊不禁，好一阵咳嗽，才强行憋回笑意。
    二皇子一张脸，顿时就涨成了一个茄子。
    皇帝看了好一阵戏，这会儿在上头摆摆手，说道：“好啦好啦，不要再争论不休了，不就是要弄清楚蚕种能不能见光吗？有什么好争的？”
    “叫个人来问问不就好了。”
    说着沉声唤道：“来人。”
    “奴婢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连忙躬身。
    皇帝说道：“找个人去司农寺，给朕叫个农官过来。”
    “遵旨。”大太监再次躬身，小声应道。应完就后退几步，出去传令去了。
    皇帝是在外廷接见的武广涛和有福，而司农寺的衙门就在宫门外不远处。所以，没过多久，司农寺的一个农官就急匆匆的，跟着内侍过来了。
    农官一进殿，就跪倒在地，说道：“微臣杨德生，参见皇上。”
    房东微微颔首，说道：“嗯，平身吧。”
    “谢皇上。”杨德生连忙说道，说完，才站起身来。
    皇帝开口：“杨德生啊。”
    杨德生躬身应道：“臣在。”
    皇帝说道：“朕叫你来呢，是有个事情，想要问你，你要据实回答，知道么？”
    杨德生连忙说道：“回皇上，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皇帝微微点头，说道：“朕且问你，那蚕种是否真的不能见光。”
    杨德生连忙说道：“回皇上，倒不是真的不能见光，只是在育种孵化之前，不能见光，否则提前孵化出来，不合事宜，没有桑叶喂养，只能饿死。”
    杨德生刚一开口，二皇子心中就是一喜，结果，还没等他真笑出来，杨德生接下来的话，就直接狠狠的给了他一个嘴巴，以至于让他都有些愤怒了：“大胆杨德生，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杨德生连忙跪下，说道：“皇上，微臣不敢胡言，此事，农书上也有记载，是有证可查的。”
    皇帝淡淡的看了二皇子一眼，对杨德生说道：“行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杨德生连忙躬身：“是，微臣告退。”
    二皇子脸色青紫，又羞又恼，恨恨的瞪有福一眼，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皇帝说道：“好了熇儿，你不用羞恼。朕不是也不知道吗？你是朕的儿子，是皇子，不知道这些平常的农家事也是正常。”
    二皇子神色微缓，说道：“多谢父皇，儿臣知道了。”
    皇帝顿了顿，又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就不要总为这种事情多想。你要想的，是如何替为父分忧，你可明白？”
    如果说，先前皇上说的话，只是让二皇子脸色微缓的话，现在皇帝的话，就直接让他喜形于色了，当即跪下说道：“儿臣明白，谢父皇教诲。”
    武广涛见状，也跪了下去，大声说道：“启奏陛下，微臣也有事要奏。”
    皇帝微微点头，说道：“说吧。”
    “是。”武广涛微微躬身，接着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微臣当日去养出彩蚕的顾家传旨，见着顾家的房屋……”
    武广涛将自己在顾长庚家的小院的见闻（有人放火），和一路上遇到的刺杀，包括彩蚕的茧壳被人抢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越听武广涛说的话，皇帝的脸色就越发的暗沉。
    二皇子的额角也渐渐渗出汗来。

 314.第314章 本公主是自己崴的脚

    到底是自己最喜爱的儿子，皇帝没在自己的臣子和百姓面前冲着他发火。
    而是先吩咐人把有福带去见皇后，又让武广涛退下。
    然后才疾步走到二皇子面前，一脚踢了过去，直将他在踢得在地上翻了个滚。
    父皇打他，就是说明父皇虽然生气，却没有往心里头去。
    二皇子心中不惧反喜，脸上却露出一副惶惶不安的神色，翻身就爬在地上，一边叩头一边说：“父皇，父皇，儿臣知道错了，请父皇降罪，请父皇降罪……”
    ……
    ……
    莫凌云面无表情的，从皇后处出来。
    他都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皇后把京城里头那些勋贵大臣、宗室皇亲家中的适龄女子拿给他看了。
    这一次，甚至因为他那个断袖的传言，还夹了几个贵公子的画像在其中。
    莫凌云深深的无奈，面上却毫无波动。
    想着想着，莫凌云的心思却不自主的，转到了他遍寻不着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老和尚不是说，她的转世到了这个地方吗？为什么，为什么他找了这么多年，就是没有找到过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希望那个老和尚没有骗他，否则的话，他就把全大齐的佛像，一个不剩的全砸了！
    也是莫凌云身边这会儿没人，否则的话，一定会被他陡然变寒了数倍的气息冻僵的。
    莫凌云从小便是被当今皇上养大的，皇上待他如同亲子一般。甚至，对他比对几个皇子还要信任，所以，他在这内宫之中，也可以不带内侍就自由行走。
    正走着，莫凌云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呼。
    “云哥哥，云哥哥……”
    一个身着华丽宫裳的少女从后面跑来，因为脚步太急，显得有些气喘吁吁的。
    少女的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宫女太监。因为已经遇到过这种事情无数次，所以，他们只是在后面急促的追着少女，却一点都没有发出声音。
    莫凌云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任何的改变，只自顾自的，往前面走着，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身后的人在唤他一般。
    少女跑到莫凌云身前，转身看着莫凌云，来不及歇气，就连声问道：“云哥哥，你是来看我的吗？怎么都不等等我？你是不是没听到我在唤呀？”
    莫凌云无论是神情还是脚步，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嘴里淡淡的道：“不是，懒得，听到了。”
    少女仿佛没有听懂莫凌云语气中的冷漠一般，整个人仿佛冒起了粉红色的泡泡，一双眼睛痴迷的看着莫凌云，说道：“不是也没关系，反正现在是见到了。云哥哥，您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可是，父皇不让我出宫，母妃也就一直拘着我，我……我想去找你，可是都出不去。”
    说着，伸手去拉莫凌云的衣袖，嘴里说道：“云哥哥，要不，你替我向我父皇求个情吧，只要你开口了，父皇一定会同意，让我出宫的。”
    也不知道莫凌云怎么动了一下，他好像没有做任何的事情，但是偏偏，那少女的手就那么落空了，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人也在一瞬间，就那么越过了那少女，走到少女的前头去了。
    少女嘟了嘴，娇嗔的说道：“云哥哥，你又躲我，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一边说，一边又跑到莫凌云的前头，转身看着他。
    莫凌云淡淡的道：“没喜欢过。”
    少女的嘴嘟得更高了，嗔道：“我才不信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你还给我摘花戴呢。”
    莫凌云说道：“我后悔了。”
    少女脸色微僵，不过显然，她依旧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当下娇嗔的说道：“我不管，你后悔也没用的。反正，你小时候就是摘花给我戴了，你就是喜欢我的，我知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早晚能求得父皇，给我们赐婚的！”
    莫凌云道：“自便。”
    实际上，莫凌云的语气和先前如出一辙，而且，他说自便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知道，皇帝答应过，不逼着他成亲，眼前的少女再怎么求都没有作用而已。
    偏偏那少女缺像是得了什么奖赏一般，直接就朝着莫凌云扑了过来，嘴里激动的说道：“我就知道，云哥哥你是嘴硬心软……”
    话音未落，人已经凌空而起，最后落在了道路转角处的一个小花坛的花丛里头。
    “公主！”
    “公主！”
    “如意公主！”
    “公主您没事儿吧……”
    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这一下终于是忍不住了，一边喊，一边朝着小花坛跑去。等他们跑到小花坛处，七手八脚的将如意公主扶起来之后，莫凌云的背影，已经离着他们好远了。
    如意公主刚刚被扶起来，看到莫凌云远走的背影，就冲着身边的宫女太监发脾气：“废物，废物！都怪你们，跑得那么慢，云哥哥都走远了！都怪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
    “公主赎罪。”
    “公主赎罪。”
    ……
    如意公主身边的太监宫女连忙跪下求饶。
    “都怪你们这些废物，还不给本公主让开，本公主要去追本公主的云哥哥！”如意公主说着，一脚向跪在莫凌云离去方向的小太监踢去。
    小太监不敢躲。
    结果如意公主的那一脚却没有落到小太监的身上。
    因为，她刚刚一抬腿，脚下就是一疼，整个人仰面往后倒去。若不是身边的宫女太监见机得快，给她做了人肉垫子，只怕她这一下，会摔得不轻。
    “公主！”
    “公主您没事儿吧？”
    “公主……”
    一群宫女太监再一次七手八脚的，将如意公主扶起来。
    其中一个小太监忍不住说道：“莫侯爷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
    话音刚落，如意公主的巴掌已经落到了那小太监的脸上。
    小太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顿时就面无人色的跪了下去，啪啪给了自己几个耳光，不住的磕头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公主饶命，求公主饶命。”

 315.第315章 我好像认识你

    直到把头都磕出血了，如意公主才道：“自己在这里跪着，不到明天早上，不准起来。”
    小命算是保住了。
    小太监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多谢公主开恩，多谢公主开恩。”
    如意公主没有理他，而是指着其他的宫女太监说道：“你们都给本公主听着，本公主是自己不小心踩到小石子，才把脚给崴了的，和云哥哥没关系，都记住了吗？”
    虽然听到这话，如意公主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对负责这一段路扫洒的宫女太监升起些许同情，可是，他们却不敢，当然，也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纷纷点头应是。
    死道友不死贫道，尤其是在这皇宫大内之中。
    路上有小石子，是扫洒宫人的责任。
    若是他们跟着公主，却‘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被天赐候莫凌云给击飞（好吧，其实谁也没看清），那贵妃娘娘一定不会绕了他们的。
    扫洒宫人脱一层皮，总比他们自己脱一层皮要来得强。
    看一干伺候的人都应了，如意公主这才说道：“回宫，叫太医来。”
    “快一点！疼死本公主了！”
    一个小太监连忙飞跑去叫人抬软轿来，另一个小太监则绕了一下路，往太医院跑去。
    莫凌云并不知道他把如意公主震飞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哪怕就是下面的人实话实说，告诉成贵妃，如意公主是被他莫凌云震飞的，成贵妃也只会装着不知道。
    谁让皇帝宠他呢。
    莫凌云再一次走过一个转角，路的尽头，有个小姑娘，跟着一个内侍，在往他这边走。
    当视线不经意的落到那小姑娘身上的时候，不知为何，莫凌云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过的。
    这久违的感觉。
    莫凌云脚步微顿，心中，甚至莫名多了几分紧张和躁动。
    他，一步一步的，向着那内侍和小姑娘走去。虽然看着脚下和先前没有什么区别，可，若是让一个像莫凌云一样的高手来听，一定能听得出来，莫凌云的脚步，微微有些乱了。
    那小姑娘，自然就是有福。
    内侍也远远的瞧着莫凌云了，顿时紧张不已，低声对有福说道：“是天赐候，快，快避到路边，给天赐候让路。”
    实际上，这宫中的路都是很宽的，并排走好几个人都可以。但是，尊卑有别，加之莫凌云的‘恐怖’几乎是深入人心，所以那内侍才会紧张不已。
    确切说，他还有些害怕。
    内侍带着有福在路边低头垂手，恭恭敬敬的站了，同时，默默的在心中祈祷，希望莫凌云能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快点离开这条路。
    然而，那内侍深深的失望了。
    因为，莫凌云居然破天荒的，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虽然莫凌云的视线是落在有福身上的，可那内侍却吓得两腿发软，要不是死死咬牙撑着，几乎要坐到地上去了。
    然而，有福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压力。
    因为，从那落到她身上的视线里头，她感觉到了探究，感觉到了疑惑，甚至还感觉到了悲伤和期翼，但是，她就是没有感觉到恶意。所以，她一点都不害怕。
    甚至。若不是因为有武广涛的千叮万嘱，有福甚至都想要抬起头来看看，看看究竟是谁，在那样子看着自己。
    有福心中仿佛揣着一只小兔子一样，实在是好奇得很。
    就在她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的时候，莫凌云开口了。
    “抬起头来。”
    声音依旧是毫无起伏感，但是那内侍却吓到啪的一声，坐到了地上，旋即那内侍就爬了起来，战战兢兢的跪下，哆嗦着唇说道：“奴……奴婢不敢。”
    莫凌云并没有管那个内侍。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看得到一个人。
    因为，他的话刚刚一出口，有福就抬起头来看向他了。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没有一丁点熟悉的痕迹，但是，那一双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眸子，却让他仿佛再一次，穿越了时光。
    莫凌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酸涩难耐的感觉。
    他甚至，有点想哭。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可……可那一双清澈如最澄净的湖泊一般的眼睛，却是不会错的。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在这里？
    莫凌云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来。
    因为，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先他一步开口了。
    “你是谁？为什么我好像觉得，我认识你？”
    有福一开口，奉命领着她去皇后哪里的内侍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我的小姑奶奶，你自己找死，别拉着我好么？
    就算我只是个太监，可我也有活着见明天的太阳的愿望啊。
    吓得魂飞魄散的内侍连连磕头，嘴里说道：“侯爷恕罪，这，这小姑娘是刚刚从乡下来的，不懂事，您，您大人大量……”
    莫凌云并没有管那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内侍，虽然他在不停的说话，像一只苍蝇一样的讨厌，可是，这一点也没破坏莫凌云此时此刻的好心情。
    他朝着有福笑了笑，‘柔声’说道：“我叫莫凌云，你可以叫我风来。”
    也许，是太久没有笑过，也太久没有温柔的说过话的原因，莫凌云的笑容和声音，都显得有些怪异。
    而那个内侍，一直在跪着磕头，并没有看到莫凌云的笑容，但是，哪怕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他都几欲晕厥。
    因为，他真的，从来，从来没有听过莫凌云这样说话。
    从来没有！
    这位莫侯爷不管是对着谁，哪怕是对着皇上，说话也永远都是一个腔调，古井无波。
    他，他，他……
    他今天怎么会这样说话？
    还是对着一个刚刚从乡下来的小姑娘。
    自己这是在做梦吗？还是说，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幻听了？
    很快，那内侍就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幻听了。
    因为，他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然后，他又听到莫侯爷温柔的问那小姑娘“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
    可怜的内侍真心觉得自己有点承受无能，双眼一翻，就那么晕厥了过去。

 316.第316章 扑面而来的凛冽寒意

    看着去而复返的莫凌云，皇后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等再三确认了确实是莫凌云又回来了之后之后，皇后顿时就欢喜起来。
    眉开眼笑的说道：“怎么？可是刚才的画册里面，有合你心意的女子？是那家的姑娘啊？给本宫说说，本宫啊，找机会让你见见人。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了，身边一直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本宫和皇上啊，可都担心着呢……”
    莫凌云并不听皇后絮叨，朝着皇后微微一礼，就自顾自的，在自己平日坐的椅子上坐下，淡淡的说道：“不是。”
    随后，就眼观鼻，鼻观心的，作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势。
    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皇后还是感觉怪怪的。
    其实，皇后的感觉一点都没有错，因为，此时此刻的莫凌云，虽然说出来的话以及摆出来的架势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但是他骨子里的凌厉冷酷却去了不少，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皇后还来不及再问莫凌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外面就有宫人来报，说是皇上那边遣了个人过来，请她见见。
    听到是皇帝遣过来的，皇后只得暂时将莫凌云的事情放下，说道：“宣吧。”
    有福和那内侍一道进来了。
    原本一开始的时候，有福和那内侍的前后顺序是，内侍在前面领路，有福在后面跟着。
    可是，在半道上遇到莫凌云之后，那内侍虽然不知道这位天赐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一点也不妨碍他对有福态度的转变。
    所以，后面半截路就变成了有福在前面走，那内侍落后半步，小心翼翼的，在后面给有福引路。
    哪怕是被皇后宣进来，那内侍也没敢越过有福去。
    毕竟天赐候可还在哪儿坐着呢。那内侍虽然不明就里，却也不敢造次。
    皇后暗暗称奇，不过却只以为是皇上重视此人，所以皇上派过来的内侍才会那么陪着小心，当下自己也打起了几分精神来。
    小平子先有福跪下行礼：“奴婢小平子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有福也连忙跪下磕头：“民女顾有福，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都起来吧。”皇后语气平和的说道。
    “多谢皇后娘娘。”小平子说道。
    “多谢皇后娘娘。”有福说道。
    小平子又道：“娘娘，这位小姑娘正是沈大人口中所言的，那位养出天然彩蚕的蚕户。奴婢奉皇上之命，特带她来给娘娘您磕头。”
    皇后自然知道小平子口中的沈大人是谁。
    她是太子生母，沈崇茂是太子的钱袋子，这小姑娘又是保住沈家和沈崇茂的关键所在，勉强也算得上是自己人。
    皇后的态度一下子就亲切了起来：“哦，就是她啊，居然还这么小……来，过来，到本宫面前来一些，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有福连忙一礼，嘴里恭敬的应道：“是。”
    说着，就到了皇后跟前，在离着皇后约莫四、五尺远的位置站定。
    皇后上下打量了有福一番，随即点头笑道：“果真是个可爱质朴的小姑娘，不错不错。就是太素净了一些。”
    说着，对旁边的宫女道：“来啊，去拿几朵好看的珠花赏给这小姑娘。”
    “是。”旁边的宫女连忙应了，下去拿珠花。
    有福连忙行礼道谢，嘴里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不一会儿，下去的宫女就捧了一个托盘上来，托盘里头，放着好几朵样式精巧的珠花，都是衬有福的。
    皇后亲手挑了一朵珠花给有福带上，又打量了一番，随即笑道：“果真是个精巧细致的人儿，这衣着虽然质朴，看着却一点都不像是农家的闺女，倒像是哪个书香门第家中备受宠爱的娇小姐。”
    有福连忙一礼，嘴里说道：“多谢皇后娘娘夸奖，民女愧不敢当。”
    皇后温和的笑笑，说道：“来人，赐坐。”
    “谢皇后娘娘。”有福连忙再次一礼。
    不一会儿，就有宫女抬来了一****凳。
    这宫里头的座位什么的，都是有规矩的，比如皇后这殿中的椅子，那都是给品级高的嫔妃们坐的，这外头的命妇进来，也能得赐。但是有福一个小小的民女，再怎么是自己人，也不能让她坐到椅子上去。说是赐坐，不过是让人抬锦凳过来给她坐而已。
    这些，刚刚领有福来的内侍都给有福说过。
    有福再一次向皇后娘娘道了谢，然后才在锦凳上坐了。只坐了一小半。
    皇后笑道：“没事没事，在本宫这儿，你不用拘礼，好好坐了便是。”
    有福再次称是道谢，随机大大方方的，在锦凳上面坐了。
    看有福如此落落大方，一点都不像是农家出来的小姑娘。便是许多勋贵大臣家中的小姑娘，第一次到她跟前来，也大多紧张害怕得很。
    这小姑娘恭敬是恭敬，却半点不见害怕和紧张，倒真真是不错的。
    皇后心中赞许，微微点头。
    语气温和的问她，是不是第一次出远门，怕不怕，路上可曾遇到过什么事情一类的话题。
    有福一一做了回答。
    皇后还好。
    毕竟这一路艰辛，她是可以预料得到的。
    二皇子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身为正宫皇后，太子生母，自然清楚得很，只是说了几句诸如天见可怜，谢天谢地，老天保佑一类的话，又说了她和皇上都会为有福做主之类的话。
    莫凌云却在听到有福差点被二皇子的人杀死之后，整个人的气势在一瞬间爆发开来，那扑面而来的凛冽寒意让皇后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倒是有福，却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
    皇后疑惑的问莫凌云：“风来，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莫凌云虽然说是皇上养大的，实际上却是放在皇后，也就是当初的燕王妃身边养的。也算是皇后的养子，是以，皇后待他也颇为亲近。
    莫凌云自然能够觉察出这满殿的人的反应，而有福不受他气势影响这事，明显取悦了他。
    因为心情大好，以至于听到皇后的问话的时候，破天荒的多说了几个字，语气也和缓了一些。
    “无事，就是觉得有些不齿。”

 317.第317章 比皇后可信的天赐候

    莫凌云的一句话，极其普通，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在其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连皇后娘娘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莫凌云的护短成性。
    想来，是因为听到随行的锦衣卫受伤的原因？
    皇后自以为想通了莫凌云的反常，便没有再管他。当然了，身为母亲，她还是很希望莫凌云能够帮一帮太子的，只是……从前在燕王府，还养在她身边的时候，莫凌云就从来不管世子和老二之间的争执，哪怕是装个样子给她看都不屑。现在，就更是如此了。
    当然，那时候莫凌云是年龄小。
    不过，却没有人把他当成小孩子看。
    所以现在，哪怕她再希望莫凌云能帮一把太子，她也只能想想，不敢说出来。
    怕适得其反。
    当然了，也不是说这孩子就不好，不孝顺。
    实际上，这孩子真的挺好的。当初他们还在定北城的时候，建宁皇帝扣押了三个回京城奔丧的孩子，是这孩子带着人，冒死将他们救出来的。
    皇上还是燕王的时候，被困在京城，也是这孩子想的办法，让建宁皇帝将他放回来的。
    后来南征途中，这孩子更是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他只是不愿意参与到争斗当中而已。
    她既是他的养母，哪怕心里头更偏疼亲生儿子一些，可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还是不愿意勉强的。
    不过，其实皇后心里头也清楚，她想勉强，也勉强不了莫凌云。没得平白的将他推远了。
    皇后暂时把莫凌云的事情抛下，又同有福闲聊了几句，询问了一下彩蚕蚕种的情况，随后说道：“既然这彩蚕要明年开春才能孵化，不如，你暂且把蚕种放在本宫这里吧，也免了你****担惊受怕的保存蚕种。放在本宫这里，至少比你自己带在身边安全一些，你觉得呢？”
    有福还没说话。
    莫凌云忽然开口了：“我那里安全。”
    满屋子的人都吓傻了。
    当然，并不是因为莫凌云的话。
    不对，也确实是因为莫凌云的话。
    只是……那种感觉特别奇怪。
    就是，他明明说的都是实话，锦衣卫指挥使，天赐候莫凌云的府上，的的确确的，比皇后这里还安全。
    因为，皇后自己都很难肯定，自己这宫中，没有别宫的人。她只能保证自己身边亲近的人都是自己人而已。
    但是，莫凌云那里，真的是完完全全的，没有别人的人。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天赐候府，那都是铁桶一般的结实。
    没人敢往他那里塞钉子。
    这明明是一句大实话，但是，从莫凌云的口中说出来，那就太过奇怪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热心人。
    更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皇后忍不住看向他又问：“风来，你这是……怎么了？”
    因为还没有完全确定，有福是不是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为了不节外生枝，莫凌云只淡淡的道：“不想某些人如愿。”
    这话，倒是挺可信的。
    虽然感觉还是有点奇怪，但是皇后选择相信莫凌云。毕竟，这也是皇后自己所希望的。
    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她还是希望莫凌云能帮自己儿子一把的。
    所以，莫凌云的答案一给出，皇后就一脸和蔼的看着有福说道：“那你就把那彩蚕的蚕种交给天赐候吧，他那里，比本宫这里还要安全。而且，天赐候也是可信之人，你可以像相信本宫一样，相信天赐候。”
    完全忘记了，刚刚有福还没有同意，把彩蚕蚕种交给自己呢。
    不过，说也奇怪，有福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天赐候似乎比皇后还要可信一些。所以，刚刚皇后说让她把蚕种交给皇后自己的时候，没有表态的有福，在听到皇后让她把蚕种交给天赐候莫凌云之后，居然马上就点了头，说道：“如此，就多谢侯爷费心了。”
    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把蚕种拿了出来，双手捧到莫凌云的面前。
    莫凌云接了有福递来的匣子，问她：“如何保存？”
    有福说道：“就这么放着就可以了，只是千万不能打开匣子，最好也不要放在太过暖和的地方。”
    “嗯，知道了。”莫凌云点点头，声音听上去依旧淡淡的，不过看着有福的眼中，却有淡淡的温和。
    皇后还沉浸在莫凌云愿意帮太子的喜悦之中，没有注意到莫凌云看有福的眼神。
    其他人根本不敢看莫凌云，自然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外头的宫人来报，说是英国公夫人求见。
    皇后连忙让英国公夫人进来。
    英国公妇人进来之后，看到莫凌云在，还微微吓了一跳。当然，好歹她也是正一品的国公夫人，从品级上来说，还比莫凌云高一些，倒也没太失态。
    不过，却在拜见了皇后之后，还下意识的朝着莫凌云微微一礼。
    然后，就迫不及待的，说明了来意。
    毕竟，只是莫凌云坐在这里，就足够让英国公夫人坐立难安的了，她还是早点说明来意，然后早点带着人走比较好。
    原来，英国公夫人来拜见皇后，其实是受沈家所托。
    最近这些天，沈家天天派人在城门口守着，就是为了不错过顾家人进京的时间。
    虽然不知道顾家人究竟会让谁来，但，毕竟是为他们而来，不管来的是谁，他们都得尽地主之谊，把人照顾好。
    哪里知道，就算他们天天守在城门口，等到武广涛他们真的把人带回来了，他们也不敢马上上前了。
    那一行十二个锦衣卫全都是杀气腾腾的，加之他们一路也跑得很快，沈家派在城门口守着的人，也只能就那么回去报信了。
    沈家人不能随意进宫，便上英国公府央求，英国公就让英国公夫人进宫来了。
    按说，像有福这样奉召入京的，哪怕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朝廷也会给她安排住处的。但是朝廷安排的住处，哪有沈家住着舒服。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儿，住在朝廷安排的地方，低头抬头都是男子，也多有不便。
    所以，皇后也不含糊，直接就答应了英国公夫人所请，连有福的意思都没有询问一下。
    有福有些呆。
    所以，这些贵人们，都这么喜欢替别人做主吗？

 318.第318章 沈四少爷怪怪的

    出宫的时候，英国公夫人再一次把肠子给悔青了。
    早知道，她就应该在皇后哪里多等一会儿的，要不然，也不至于会和天赐候一前一后的走了。
    虽然说，莫凌云并没有把她怎么样。
    可是，走在他前面，真的是很有压力啊。
    她已经三番四次的，给天赐候让路了，谁知道偏偏她一让路，天赐候就停下来，她一让路，天赐候就停下来……
    英国公夫人简直要以为，是不是自家老爷得罪了这位天赐候，所以，他故意要这样折腾自己？
    早知道！她就不该拒绝皇后娘娘的赐轿。
    罢罢罢，有钱难买早知道。今天回去之后，一定要去小佛堂多念几遍佛，求佛祖保佑自己，接下来的几个月，都能不和这位天赐候相遇。
    英国公夫人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宫门的。
    好在，一出宫，过了金水桥，沈家老四就迎了上来，一边道谢，一边将那小农女顾有福给接了过去。英国公夫人连忙上了自家的马车，催促着车夫赶紧的离去了。
    有福有些不解。
    一直站在原地，望着英国公夫人的马车离去，直到英国公夫人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之内了，有福才一脸疑惑的看着沈时行，问道：“四少爷，我怎么觉得，这位英国公夫人给人感觉怪怪的啊？”
    好像是后面有狗在撵她一样……
    “怪？哪里怪了？”因为莫凌云就在后面金水桥上站着，沈时行心里头也有些发虚，以至于沈时行说话的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
    有福一下子就觉察出来了。
    当即问他：“四少爷，怎么你好像也怪怪的？”
    沈时行当然不愿意在有福面前丢脸，强打精神说道：“有吗？是不是几月不见，本少爷又变英俊了？”
    “嘁……”有福不屑。
    沈时行当即有些炸毛，说道：“咦？顾有福，你什么意思？这是你对本少爷应有的态度吗？”
    话音未落，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对你应该是什么态度？”
    不用回头，沈时行就知道，这是莫凌云的声音，顿时吓得浑身汗毛竖起，结结巴巴的开口：“莫、莫、莫……莫侯爷……”
    这位爷究竟是什么时候到自己身后来的？怎么，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他，他，他，他刚刚不是还在金水桥上站着的吗？
    沈时行心中直呼倒霉，连忙转身，一脸赔笑的看着莫凌云，讨好的道：“侯爷，您，您有什么吩咐？”
    “她对你应该是什么态度？”莫凌云再一次开口。
    沈时行赔笑：“莫、莫、莫侯爷，小，小人，不明白，您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莫凌云淡淡的道。
    “哦，哦，字面意思，字面意思……就是，就是，小的，小的和这位小姑娘认识，认识颇久了，我们，我们玩笑惯了。”沈时行一边说，一边在心中狂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位爷会问这个问题？他和顾有福看着，也不像是有关系的人啊？
    “是吗？”
    这两个字，莫凌云却是看着有福问的。
    有福虽然有些不解，为什么沈时行会那么怕这位天赐候，不过好歹她和沈时行也算是朋友，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这位天赐候的‘恐吓’。
    虽然，她其实也没觉得莫凌云在恐吓沈时行，但是，沈时行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活脱脱就是一副被恐吓的样子。
    虽然她对莫凌云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和好感。可是这种时候，她还是得讲义气的。
    当即点头，说道：“莫侯爷，民女和沈四少爷认识一年多了，我们确实是朋友。”
    “是，是，是朋友。”沈时行一边赔笑，一边点头。
    莫凌云点了点头，随即警告的看了沈时行一眼，转身走了。
    等莫凌云走出大约一丈远，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传进了沈时行的耳朵。
    “男女有别。”
    随后，就上了下属牵过来的马，策马而去了。
    沈时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有福看着他问：“沈四少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很怕莫侯爷一样？他有那么可怕吗？”
    沈时行心有余悸的点点头，东张西望的四下看了看，才说：“他当然有那么可怕，全京城的人，除了皇上和皇后，还有几位皇子皇孙之外，就没有不怕他的……”
    “不对，不对，是连某些皇子皇孙，也挺怕他的。”
    “他有那么可怕吗？我怎么没觉得啊？”有福朝着莫凌云远去的方向望了望，满心疑惑的再次问道。
    沈时行回过神来，看着有福就问：“哎，对啊，顾有福，你，你怎么不怕天赐候？”
    有福看着沈时行，依旧是一脸的疑惑：“我没觉得他有多可怕啊，为什么要怕他？”
    有福疑惑，沈时行更疑惑：“不对啊，你，你真不觉得他可怕？”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有福一边点头一边说。说着，又理所当然的道：“他有什么好怕的。”
    沈时行目瞪口呆的看着有福，竖起大拇指，略微有些呆滞的说道：“顾有福，我服了，我真服了。我沈时行这辈子，就没这么服过一个人。”
    “不至于吧？”有福眨眨眼，伸手在沈时行眼前晃了晃，喃喃说道。
    沈时行一个激灵，想起刚才的事情来，说道：“不是，顾有福，你，你怎么……不对，那位莫侯爷，怎么，怎么对你，对你好像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不对，你怎么可能认识他啊？”
    “真是，真是……”
    真是大白天的见了鬼。
    “就是，在宫里头遇到了，然后他问了我几句话，然后又一起去了皇后那里啊。”不知道为什么，有福下意识的，就想隐瞒她觉得莫凌云有些熟悉的事情。
    “就这样？”沈时行不信。
    “就这样。”有福肯定的点头。
    沈时行忍不住在心中惊叹，顾有福真乃神人也。当初沐正丰对她另眼相看，现在天赐候对她也与众不同……
    沐正丰，沐正丰！
    莫非，是因为沐正丰？
    “有可能。”想到这里，沈时行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居然不知不觉的，就把心里头的话就那么说了出来。

 319.第319章 中门大开的沈家

    “有可能？有可能什么？”
    听到沈时行的话，有福忍不住问。
    “没什么，没什么。”沈时行连忙摇头，打了个哈哈，问道：“累不累？饿不饿？本少爷带你去吃好吃的如何？就去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第一楼，怎样？”
    “不怎么样。”有福摇摇头。
    “怎么了？没胃口啊？”沈时行看着有福，颇为关切的问。
    有福朝着沈时行翻了个白眼，说道：“当然没胃口了，若是你没日没夜的，连续赶了十来天的路，你会不会有胃口啊？我现在，什么好吃的都不想吃，就想，吃一碗熬得又软又糯的粥，最好，还能有一点泡菜。”
    沈时行当即说道：“这有什么难的，走走走，跟本少爷回家，本少爷让人用竹溪米给你熬一碗又软又糯的粥。”
    “竹溪米？什么竹溪米？”有福问道。
    沈时行拉了有福的衣袖往自己马车的方向走，刚走了两步，想到先前莫凌云的话，连忙若无其事的，将有福的衣袖松开，说道：“竹溪米啊？其实全称应该是竹溪贡米，是当年唐中宗李显在房州做庐陵王的时候，进献给当时的女皇武则天的，吃过你就知道了。”
    “最好的竹溪米，那可是一两银子一升呢。有钱都买不到。”
    有福听着不由得咂舌，说道：“沈四少爷，您家也太奢侈了吧……一两银子一升的米，吃了还不得成仙了？”
    “你这丫头，能不能好好的听本少爷说话了？”沈时行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想像从前一样，敲一敲有福的头，伸到一半，又想到莫凌云，只得讪讪的将手缩回去，继续说道：“本少爷不是说了吗，最好的竹溪米，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我们沈家又不是什么权贵，哪里买得到最好的竹溪米啊。不过是一般的竹溪米罢了。不过，那也比普通的米好吃多了，吃了你就知道了，绝对是物有所值。”
    “哦。”有福点点头，又问：“那是多少钱一升的啊？”
    沈时行双手比划了一下，说道：“普通的竹溪米就不论升卖了，普通竹溪米十两银子一石。”
    有福再次摇头，说道：“那也比一般的米贵了差不多一二十倍，你们有钱人家真是奢侈。”
    沈时行又想伸手，不过这一次，倒是念头刚刚一起来，就被他按了下去，只是说道：“哎，又不要你出钱，有得吃你还唧唧歪歪的，还吃不吃了你？”
    “吃！怎么不吃！”有福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好不容易上京一趟，差点连小命都丢了，吃你几碗米又怎么了？我还吃不得了不成？”
    “吃得吃得！”沈时行哈哈一笑，说道：“别说是几碗米，你就算是想要把咱们京城里头所有好吃的东西都吃个遍，本少爷也绝无异议，奉陪到底。”
    说着，沈时行正色道：“顾有福，这次，多谢你了。”说完，居然就那么冲着有福长长一揖。
    有福连忙跳开，说道：“你干嘛？好端端的，给我作揖做什么？我告诉你，别说现在离过年还早，就算现在是过年，我也不会给你红封的。”
    沈时行失笑，说道：“行了行了，过年的时候，本少爷给你发红封，可好？”
    “说定了？”有福故意作出一副财迷的样子，看着沈时行。
    “说定了。”沈时行点头，又看着她问：“要不要拉个勾啊？”
    “嘁，谁要和你拉钩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福傲娇的把头一偏，说道。
    一边说，一边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沈家四少爷一本正经的，向她道谢的模样。
    见自家少爷和有福朝着马车这边走来，平安和车夫就连忙牵着马车上前。到了近前，车夫殷勤的将车门打开，又把踏脚的凳子放下来，让有福踩着上了车。
    沈时行本来也想往车里去的，结果刚刚探进去半个身子，耳边就又想起莫凌云走的时候说的那四个字。
    “男女有别。”
    当即长长的叹一口气，亲自帮有福把车门关了，一屁股坐在车辕上。
    平安看着沈时行，结结巴巴的问他：“少爷，您，您怎么……怎么也坐外面啊？”
    这车辕就这么宽，您要是坐了外面，小的我坐哪儿啊？
    沈时行重重一个响指磕在平安头上，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嘴里说道：“本少爷做事，还要你管？”
    “小的不敢。”平安委委屈屈的低下头去，自己默默的摸着鼻子，站到马车旁边，准备跟着马车跑回去了。
    沈时行看向车夫，说道：“还不快点赶车？”
    车夫同情的看了平安一眼，坐到车辕上面，将缰绳一抖，手中的鞭子轻轻落在马背上。
    ……
    ……
    沈家对有福的到来，那真是十二分的欢迎。
    对于沈家来说，有福的到来实在是太重要了，简直可以说，是关系到他们阖府上下的命运。是以，在沈时行出发去接有福的时候，沈家就中门大开了。
    包括沈家家主沈崇茂，和沈家老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亲自到大门口迎接。
    加上家中的仆妇下人什么的，大门口居然有一百多号人……
    如此隆重的阵势，连沈时行都被吓了一跳。
    而沈家家主沈崇茂看到沈时行坐在外面的车辕上，对于沈时行的‘懂事’，他倒是暗暗点头。
    是嘛，这才有点像迎接贵客的样子。
    沈时行一脸尴尬的看着大门口那严阵以待的亲人们，额头上汗都冒出来了。
    想了想，敲了敲车门，说道：“顾丫头，你先在车里头等一等啊。”
    说着，跳下车辕，往自家大门口走去。
    “怎么？没接到贵客？”一看到沈时行独自过来，不等他同长辈打招呼，沈崇茂就一脸疑惑的问他。
    沈时行几乎把眉头皱成一团，看着自家老爹说道：“爹，你们弄这么大的阵仗是做什么呢？别一会儿把人吓到了……”
    沈崇茂说道：“怎么就把人吓到了？我们这是对贵客表示尊敬。”
    沈家其他人也连忙点头。
    “别，千万别。”沈时行连忙开口。

 320.第320章 沈时行的习惯从何而来

    沈时行好说歹说的说了好半天，才让沈崇茂将家人都遣散了，不过沈崇茂自己和沈崇茂的正妻沈张氏以及他们的小女儿沈佳月却是留下来了的。
    虽然说老四说得对，来的毕竟只是个农家的小姑娘，这人太多，太隆重不合适。可是如果真的没有人迎接，开着大门却冷冷清清的，那就是他们的失礼了。
    其实，有福坐在马车里头，透过车门上的小窗已经把外面的情况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沈时行一开始让她就在马车里头等他的时候，她就觉得好奇了。忍不住就从车门上的小窗往外看。看着沈家大门口那黑压压的人群的时候，她也确实被吓着了。
    说实话，她并不是那种真正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姑娘。可是，看到那些人在那里等着迎接她，她还是觉得压力很大。
    毕竟，这和她从前经历过的，所有的场面都不一样。
    等看沈时行劝说着，让人差不多都散了，有福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见沈时行向着马车这边走来，有福连忙回到车厢靠里的位置坐好。
    沈时行亲自帮有福开了车门，车夫拿了踏脚放在马车的旁边，有福这才从马车里头出来。
    沈崇茂和沈张氏他们看到有福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适才自家小儿子说的，来的就是个小姑娘，是什么意思了。
    没想到，真的只是个小姑娘。有十岁没有？
    才这么大点，会养蚕吗？
    沈崇茂和沈张氏他们在看到有福之后，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和其他所有人不熟悉有福的人差不多都一样。
    不过，旋即想到自家四子虽然看着散漫，但其实平日行事却章法有度，想来，是不会错的。
    所以，他们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一起迎了上来。
    有福猜到那是沈时行的亲人，连忙快走几步迎上前去。
    到了近前，率先福礼，嘴里道：“见过沈伯伯、沈伯母。”说着，又看向沈佳月，笑问：“这位，可是沈家姐姐？”
    沈时行气得咿哩哇啦乱叫，说道：“顾有福你太过分了，为什么见着我爹我娘还有我妹妹，就这么嘴甜，对着我，就只会叫什么沈四少爷，四少爷？”
    有福抿嘴笑，微低了头不说话。
    沈崇茂一个爆栗敲在沈时行头上，骂道：“臭小子，有你这么和贵客说话的吗？”
    有福这才明白，沈时行喜欢敲人脑袋的毛病，究竟是从何而来。
    而沈崇茂骂过沈时行，又看着有福笑着开口：“是顾家小侄女吧，以后你可别叫这小子什么四少爷不四少爷的了，你就叫他沈四，他若是有什么意见，你同沈伯伯说，沈伯伯自会教训他。”
    沈时行捂着被沈崇茂敲的那个位置，冲着沈崇茂哭丧着脸说道：“爹，您可真是我亲爹啊……”
    沈崇茂不理他。
    沈时行又看向沈张氏，‘撒娇’般唤道：“娘”
    沈张氏也不理他，只是看着有福说道：“是啊，顾家小侄女，你就叫这小子沈四就好了，若他不应，你同你沈伯母说也行，沈伯母也帮你教训他。”
    沈时行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苦瓜皮。
    沈佳月扑哧一笑，朝着自家四哥做了鬼脸，就上前揽了有福的手，说道：“顾家妹妹，我叫沈佳月，你可以叫我佳月姐姐。”
    有福从善如流，唤道：“佳月姐姐。”顿了顿，又道：“沈伯伯，沈伯母，佳月姐姐，你们可以叫我有福的。”
    沈崇茂连忙点头，嘴里说道：“好好，有福，有福。真是个好名字。”
    沈佳月则又唤了一声有福妹妹，然后拉了有福的手，看着自家爹娘说道：“爹，娘，现在可是冬月了，你们就这样让有福妹妹在门口吹风啊？有什么话，咱们先进去再说吧。”
    沈崇茂点头，说道：“是了，那我们进去再说吧。”
    其实进去之后，他们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寒暄了一会儿，就让沈佳月带着有福去看给她准备的客院了，又嘱咐有福，就当是住在自己家里头一样，缺了什么只管开口。
    有福道了谢，跟着沈佳月去了离着沈佳月的院子很近的客院。
    看得出来，沈家是真的很感谢有福，也是很用心的在接待她。
    这个时候虽然蚕户家中养蚕的，多是女子，但是真正许多养蚕的高手，却是男子。不过，沈时行对顾家的情况颇为了解，虽然没猜到顾家来的人会是有福，却还是猜到了，此行来的，多半是女子。
    为防万一，沈家除了在外院准备了一处客院之外，还在内院也准备了一出。内院这处客院正好和沈佳月的院子隔着不远。离沈家的花园很近。
    院子虽然不大，但是看起来却很是淡雅，处处透着细致，哪怕是在冬季，也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凋零。
    而且，院子一角还有一株腊梅树，现在虽然还没到开花的季节，但是有福至少要在京城呆到明年开春之后。等再过一个月，她差不多就可以闻到诱人的腊梅花香了。
    正屋的陈设什么的，也都是全新的，房间里头处处都透着精巧。因为有福是个小姑娘，沈佳月还特意吩咐人从自己那边拿了许多小姑娘喜欢的小挂件、小摆设过来。
    沈佳月引了有福看给她准备的院子之后，又让有福认识了一下她在沈家住的这段时间，沈家拨来照顾她的丫环。
    两个二等，两个三等，还有四个粗使丫头，完全是沈家的嫡小姐的待遇。有福着实不习惯使奴唤婢，不过考虑到她一个人在沈家大院算得上是人生地不熟，便说只留一个粗实丫头作伴，其他人都不用了。
    最终，还是在沈佳月的劝说下，才又留下一个二等丫环，并多留了一个粗使的。
    这丫环的事情刚刚处理好，沈时行就带着人，提着食盒来了。
    一见着有福就朝着她招手：“顾有福，来来来，来尝尝本少爷给你说过的竹溪米，看看是不是香糯可口。”
    沈佳月看着仆妇从食盒里端出来的粥和菜，一下子就垮了脸：“四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321.第321章 画纸上的短发女子

    仆妇从食盒里端出来的，不过是一碗清粥，几碟小菜，连个像样的菜式都没有，也难怪沈佳月会垮脸。
    沈时行瞟了一眼沈佳月，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啊……”一边说，一边拉了凳子自顾自坐下。
    沈佳月柳眉倒数，刚想说要告诉爹娘，他怠慢贵客的话，有福就笑着拉了拉她的手，说道：“佳月姐姐，不怪四少爷……”
    话没说完，沈佳月就插话道：“叫他沈四。”
    “咳咳咳咳咳……”沈时行一阵猛咳，看着沈佳月说道：“好你个沈佳月，你居然还没大没小的了，你给我记着。”说着，又看向有福，笑道：“小有福，你可不要学沈佳月一样没大没小的哦，要不然……”
    不等有福开口，沈佳月就道：“要不然怎样？这可是咱爹咱娘说的，让有福妹妹叫你沈四就好了，你还不乐意啊？信不信，我告诉爹和娘去？”
    沈时行摇头叹气，说道：“一言不合就告状，我沈时行怎么会有你这种妹妹，真是悲哀啊，悲哀……”
    有福忍不住笑，又对沈佳月说道：“佳月姐姐，没关系的。其实吧，我叫他四少爷或者是沈四，都是一样的，反正在我心里头，这都只是一个称谓而已，没什么区别。”
    “至于说这些饭菜，本身就是我自己要求这样的，赶了那么久的路，在路上也没好好的吃过多少东西，肠胃实在有些不舒服，就想吃点清粥小菜，让肠胃受用一些。”
    “呀，有福妹妹不舒服啊……”沈佳月小声惊呼，随即看向沈时行，说道：“四哥，你没听到有福妹妹说吗？她说自己肠胃不舒服，你还不赶紧的去请个大夫回来，给有福妹妹诊诊脉。”
    听到沈佳月的话，有福连忙摇头，说道：“不用了不用了，佳月姐姐，我就是想吃点清粥，没那么麻烦的……”
    沈时行两眼一翻，冲着沈佳月说道：“沈佳月，这大冬天的，你要再不让她吃饭，一会儿饭可就冷了啊，那到时候，只怕本少爷还真得去给她请个大夫回来了。”
    说着，干脆起身把有福按到凳子上坐着，说道：“赶紧的吃你的，你别搭理她，先吃了东西再说。”
    ……
    ……
    莫凌云没有直接回锦衣卫，而是先回了一趟天赐候府，直接进了自己的卧房。
    唤道：“猎鹰。”
    一个身穿黑衣，面容冷峻的青年男子忽然出现，躬身道：“主子。”
    莫凌云开口：“你带两个人去一趟西川，到乐途县查一个名叫顾有福的人，事无巨细，全都给我查清楚。不过，不许打扰到她家里人，也不许让人察觉，知道吗？”
    虽然有些诧异之家主子为什么会说出一条如此清晰的命令，但是猎鹰还是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表现出来，只是躬身应道：“是。”
    莫凌云微微颔首，淡淡道：“去吧。”
    猎鹰顿时就消失在房间里面。
    猎鹰刚一离开，莫凌云拿着有福交给他的蚕种，打开了卧房后面的密室。放下蚕种之后，默默的将密室中间的一块白布，拿开。
    白布被拿开之后，露出一个长得有些奇怪的架子，架子上面夹着一张白纸，旁边还有几块似乎是经过特制的木炭。
    莫凌云拿了木炭，刷刷的在白纸上面画了起来。
    那是一种全大齐，不对，应该说从古至今从未见过的画法。
    片刻之后，一个面容姣好，目光清澈中带点狡黠的女子就跃然纸上，奇怪的是，那个女子居然是一头短发。
    莫凌云有片刻的失神。
    随后，扔下木炭，双手拿起画纸，端详良久，才喃喃道：“会是你吗？那个小姑娘，会是你的转世吗？”
    莫凌云的双手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
    又是过了良久，他才将画纸放到密室中，那张一尘不染的空桌子上，又敲开墙上的一个暗格，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大大的，散发着异香的、外观混然一体的木盒子，捧了放在桌子上。
    莫凌云双手搭在盒子两侧，两股比发丝还细的内力分别从左右手心发出，传入木盒之内，旋即木盒发出啪哒两声脆响，木盒盖子忽的一下弹开。
    那木盒子，竟然只能以内力从里面打开。
    木盒打开之后，可以看见，里面是厚厚的一叠画纸，几乎快要将木盒装满。
    放眼看去，盒子里最上面的那张画纸上画的人，和刚刚莫凌云才画的那画纸上的是同一个人，只是神情微微有些不同。
    莫凌云用手背轻轻的抚过画纸上的人儿，眼中有从未在人前出现过的、浓的化不开的温柔。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从人前那种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冷模样变成了如同和煦的微风一般。
    莫凌云双手将适才画好的画纸托起，珍而重之的轻轻吹拂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放入木盒之内，又是良久的凝视，嘴角还扯起一抹略带僵硬却又温柔异常的微笑。
    随后才将木盒的盖子扣下，又是啪哒两声脆响。
    莫凌云将木盒放在先前取出来的暗格之中，从他的视线看去，正好可以看到那个暗格之中还有许多个同他刚刚放进去的盒子一般大小和样式的盒子。
    莫凌云本欲直接关上暗格，想了想，又把从有福那里接过来的装蚕种的小匣子放进去，这才把暗格关上。
    忽然，想去看看那个小姑娘在沈家怎样了。
    莫凌云从来就是个行动如风的人，几乎是念头刚刚一起，他就已经起身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出门。
    毫不夸张的说，这京城里的大事小事，事无巨细，可能不会全都送到皇帝面前，却一定会送到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面前，他又是个过目不忘的。所以，沈家为这次事件准备的客院在何处，他心知肚明。
    避过护卫直接就进了沈家，虽然这会儿还是大白天，可以莫凌云的功夫，整个沈家的护卫，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让他一路畅通无阻的，就到了有福所暂居的客院。
    正好，看到沈时行按着有福坐下的那一幕。

 322.第322章 难道，她对自己有感应？

    莫凌云的双目霎时寒光一闪，犹如实质一般落在沈时行的手上。
    沈时行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双手下意识的，离开有福的双肩，末了说道：“怎么回事？本少爷怎么觉得这屋子里挺冷的呢？”
    说着，看向一旁的丫环，不悦的道：“你们就是这样伺候我们沈家的贵客的吗？把人冻着了怎么办？还不快再去升两个火盆端过来。”
    沈佳月皱眉，看着沈时行说道：“四哥你可别没事找事了，这屋子里都放着两个火盆了，哪里就冷了？再端两个火盆过来，人就要出汗了。”说着，看向有福，问：“有福妹妹，你觉得冷吗？”
    有福摇头，说道：“是不冷，我还觉得略微有些热呢。”
    “好吧……”沈时行默默低了头。为什么就他一个人感觉到冷？难道真是他搞错了？总觉得怪怪的……
    有福也感觉怪怪的，好想是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一样，那人没有恶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出来。
    难道，是沈家的下人？因为对自己好奇，又害怕被少爷小姐责罚，所以就躲了起来？
    外面挺冷的，可别把人冻坏了。
    有福没有声张。
    一吃完饭，就说自己累了，想要休息。等沈时行和沈佳月告辞了，又把院子里的三个丫头借故打发了出去，就向着莫凌云藏身的地方小声道：“谁在哪里？”
    莫凌云身子一震。
    她？明明没有功夫，为什么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呢？
    难道，是他的感知出问题了？
    不对，不是。
    那是？
    难道……她对自己有感应？
    莫凌云想到这个可能，顿时神色一喜，心中越发觉得，有福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然而，其实莫凌云只对了一半。
    有福是他找的那个人没错，但是，并不是有福对他有感应，只是有福的第六感比较强烈而已。
    有福连问了几声，见没有人出来，微微一皱眉，喃喃道：“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一边说，一边摇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莫凌云从藏身之处出来。
    嗯，其实以莫凌云的轻功，他完全可以直接出现在窗外甚至屋内的，但是害怕吓到有福，他还是选择了先从自己藏身的地方现身。
    有福本来都已经转头了的，结果晃眼看到一个影子从院子一角的树后出来，连忙又一转头。
    等看清来人之后，有福顿时惊讶无比。
    “莫侯爷，怎么会是您？您怎么在这里？”
    她原以为是沈家的下人……没想到，却是在宫中见过的天赐候莫凌云。
    莫凌云走到窗前，淡淡一笑，说道：“锦衣卫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是理所当然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已经笑过两次了，这一次，莫凌云的笑容，倒是显得自然了许多。
    有福恍然。
    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沈四少爷曾经说过，锦衣卫指挥使就是天赐候。原来，您就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啊。”
    莫凌云再次一笑，轻声道：“怎么？怕了吗？”
    “为什么要怕。”有福眨眨眼，看着莫凌云。旋即笑道：“说起来，还要谢谢莫大人呢。”一边说，一边朝着莫凌云福礼。
    “为何？”莫凌云的眉毛微微一扬，看着有福问道。
    有福笑道：“因为您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啊。您不知道，锦衣卫的大叔们，救过我好多次。您是他们的指挥使，我谢一谢您，也是应该的。”
    莫凌云眉眼温和的看着有福，轻声问：“能说给我听听吗？”
    其实，他是知道沐正丰救过有福的，在皇后哪里的时候，也听有福说过，在路上发生的一些事情。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够听有福再说一说。
    一来，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无望苦寻，让他越来越习惯了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以至于都有些不太会说话了。害怕如果只是沉默的在一旁站着的话，有福会觉得无聊。
    二来，他就是想多听听有福说话。尤其是，在刚刚升起那个，觉得有福是对自己有感应的念头之后。
    他越来越觉得，有福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有福自然没有异议。
    当即点点头，说道：“好啊。”说着，想起来被自己支出去的几个丫环，又有些迟疑。
    “一会儿，会有人回来的，见着您在，会吓到她们的吧……”
    莫凌云自然不在乎会不会吓到人，只是，在彻底弄清楚之前，他不希望这件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当然，还有其他避免麻烦的法子，不过，他可以肯定，那些法子一定会惹有福不喜的，所以便看着有福问道：“相信我吗？”
    “嗯。”有福点点头。
    虽然只是第一天认识，但是没来由的，有福就是觉得莫凌云可信。她的感觉一向很准，自然不会当担心什么。
    莫凌云翻身跃进窗户，问她：“我可以进去睡房吗？”
    莫凌云向来是我行我素的性子，有时候（实际上是大多数时候）连皇帝都拿他没办法。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问了有福一句。
    有福十岁，在这个正统要求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时代（当然，有福家里头也没这么严格），一个男子，进一个大于七岁的女子的睡房，是非常不应该的事情。
    莫凌云自然不屑于尊这些沉疴一般的所谓礼法。但是他不希望有福会因此而反感，所以，才问了那么一句。
    虽然，感觉有些突兀，但是有福居然并没有觉得莫凌云的要求无礼，当即点了点头。
    莫凌云是自己一个人进的睡房，他弄好了才出来对有福说：“你进去看看。若是有鞋子换，就把脚上这双放到床前。”
    “哦，好。”有福点了点头，进屋的时候往床上一看，只见床上的被子是拱起来的，帐幔放下来一半，无论是晃眼看还是仔细看，都不会觉得那床上没人。
    有福自己把鞋子换了，把脚上穿的放在床前。
    出门之后，眼睁睁的看着莫凌云从外面将里面的门栓插上，伸手一推，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莫大人，您就这样把门给关了？我……一会儿，怎么进去啊？”

 323.第323章 能叫侯爷您莫大叔吗

    莫凌云淡笑，说道：“能打开的。”
    一边说，一边隔着门将门栓再次打开，看得有福啧啧称奇。
    随后，莫凌云再次将门栓栓上，然后就施展轻功带着有福在偌大的沈府穿行，愣是没被发现。有福用双手将嘴捂得严严实实的，忍了又忍，好歹没叫出声来。
    实在是太过瘾了！
    有福双眸之中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他们最后在沈家一处安静的、名唤千锦阁的三层阁楼停下。
    莫凌云带着有福飞上第三层，进入阁楼之后，将自己外面的衣衫脱下来，折好垫在地上，说道：“地板凉，坐这里。”
    有福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哪怕她对于各种衣料并不了解，可至少是能看出来，沈时行的衣衫料子极好，只怕自己浑身上下的衣物加起来，也不值人家这衣服上巴掌大一块布料。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无妨。”莫凌云说着，席地而坐，指着自己用衣衫垫着的地方，再次说道：“坐吧，免得凉着。”
    看莫凌云态度坚决，有福左思右想，到底还是坐了下去，只是，刚刚坐下去的时候，着实有些战战兢兢的。
    等有福坐下之后，莫凌云才问：“怕吗？”
    “啊？什么？”有福不解的看着莫凌云。
    莫凌云说道：“刚刚那样，带着你飞，怕吗？”
    有福一下子就笑出来了，笑得眉眼都弯弯的，说道：“不怕，挺好玩的。”
    “先前在路上，总见着李大叔他们追坏人飞来飞去的，羡慕得很，没想到，我也能在天上飞一次，还多亏了侯爷您呢。”
    莫凌云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莫凌云，字风来。”
    有福越发不解。
    莫凌云只得又道：“你可以叫我凌云或者风来。”
    有福连忙把头摇成一个拨浪鼓，说道：“不行的，不行的，我怎么能直呼侯爷您的名字呢。别说您是高高在上的侯爷，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就仅仅是年龄来说，您也比我大……”
    想了想，有福到底把大好多的好多两个字吞了回去，只说：“我怎么能那么没大没小的呢，不可以的。”
    莫凌云不由得再次皱眉。
    他倒是真的忽略了这个。虽然在他看来，年龄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可是。
    她未必会觉得这不重要。
    因为，她实在太小了。
    看上去，只有十来岁吧？
    想着，莫凌云问道：“你多大？”
    “我啊。”有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来，下意识的跟着说道：“问女孩子年龄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不过，既然是你问的话，那就告诉你好了……”
    一句话，说得莫凌云心中激荡不已，强行运转内力，才将心中的激荡压下去。
    而有福还在说。
    “今年我十岁，不过，马上就十一了。”
    一句话说完，有福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侯爷，对不起啊，应该是您的，不是你。”
    莫凌云忍不住笑，说道：“无妨。”
    声调听上去，很是怪异，似乎有些嘶哑？
    听到莫凌云的声音，有福忍不住问：“侯爷，您没事吧？”
    “没事。”莫凌云摇摇头，又道：“你不是要给我说，你被我手下的锦衣卫三番四次的救过的事情吗？”
    “这里，少有人来，很安全。”
    “说吧。”
    实际上，这千锦阁，乃是沈家的禁地，除了每隔三日会有人来擦拭之外，平日里，一般是不许人来的。除非是什么特殊的时候，比如沈家得了什么新奇的料子，又或者是沈家名下的织工织出比从前好了许多的料子，或者说‘发明’了新的织法之外，旁的时候，都是不准除了家主之外的人来的。
    当然了，这些自是不必和有福说的。
    “嗯，好。”有福点点头，说道：“那我同侯爷说说？”
    因为有福年龄的问题，加之两人现如今的身份悬殊，莫凌云倒是没有再勉强有福一定要叫自己的名或者字。
    毕竟，吓到她就不好了。
    所以，看有福还是唤自己侯爷，莫凌云仍旧是点了点头。
    ‘侯爷’总比‘莫侯爷’或者‘莫大人’要亲近一些。
    而且，莫凌云还有些害怕，有福会像叫李离亭一样，叫自己莫大叔，那样他才是……
    所以，干脆就由着她想怎么称呼自己，就怎么称呼了。
    见莫凌云点头，有福便打开了话匣子：“最开始，是去年的事情了……”
    听到有福说自己和自己的同伴被拍花子的人抓住了，莫凌云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心中更不由得想着，要好好的‘招呼’大齐的那些拍花子的混蛋。
    没错，因为有福这一席话，没过多久，大齐的锦衣卫忽然就开始正儿八经的追捕起那些在全大齐各地拍花子的犯人来了，一时之间倒是让大齐境内做这行当的人全都变成了缩头乌龟，轻易不敢冒头。甚至是某些喜欢私买人口的肮脏地，都安份了不少。倒是让锦衣卫在老百姓那里，又得了许多的好名声。
    当然，这是后话。
    当莫凌云听到她被沐正丰和一个李姓的锦衣卫校尉救了之后，莫凌云才点点头，心中在自己的功劳簿上，又给沐正丰记了一条。引得远在西川的沐正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说完沐正丰，有福又说起了在上京的途中，李离亭他们对她的维护和照顾以及保护，说得莫凌云连连点头。
    等有福说完之后，莫凌云道：“你和很有渊源。”
    有福笑着点头：“是啊，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好像每次遇到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难事，都是锦衣卫的大叔们帮忙解决的。”
    莫凌云道：“以后也会。”
    有福刚想问为什么，莫凌云就继续发问了：“你是叫所有认识的锦衣卫，都叫大叔吗？”
    “对啊。”有福点头，拖长了声音说道，说着，有些促狭的看着莫凌云笑问：“那，我能叫侯爷您莫大叔吗？”
    莫凌云脸都黑了，想都没想，直接说道：“不能。”
    然而，让莫凌云没想到的是，当他和有福真正的走到一起之后，他还是没有摆脱被有福戏称为‘莫大叔’的命运。
    哪怕最后，有福做了祖母了，也是一样的。

 324.第324章 风来这孩子果真懂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有福不是被沈时行带着去吃好吃的，就是同沈佳月一道，和沈府的姑娘们玩，然后时不时的，和忽然出现的莫凌云聊上一会儿（才怪，起码都是一个时辰打底好么？只是时间过得太快，以至于总感觉才过了一会儿而已）。
    说起来，沈佳月也是个不错的姑娘，为了陪着有福，她这段时间都没有参加过小姐妹之间的聚会。
    不是不能带着有福一起去，只是她曾经带着有福去过一次，不仅有福觉得无聊，某些人还含沙射影的，说有福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没什么见识一类的话，气得她差点和人吵起来。虽然最后那些人也没从有福那里讨到便宜，可毕竟有福也是受了委屈的。
    为了不再次发生那样的事情，沈佳月就再也不带着有福去参加什么聚会了，自己也不去。
    就这样，一晃就到了开春。
    开春之后，有福就被接进了宫中，就在皇后的宫中寻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偏殿养蚕。
    实际上，早春并不适合养蚕，但是皇帝有些等不及，并且司农寺在郊外的农庄里头，有几棵古桑，桑叶生长得极早，而且很是繁盛。每日都可以送桑叶进宫。而且，皇后毕竟是正宫，她的宫殿哪怕只是偏殿，也是有地火龙的，升温什么的，也很方便。
    因为皇帝的重视，养蚕的偏殿外，被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那几棵古桑也因为莫凌云的主动请命，而交给了锦衣卫保护。甚至包括运送桑叶入宫这种事情，莫凌云也全是安排的锦衣卫的人。当然，美其名曰，为皇上分忧。
    这些日子皇帝总是笑呵呵的，一到皇后这里来，就忍不住和皇后说什么风来长大了，也会体谅朕了一类的话。皇后也总会跟着夸一通莫凌云，旁的不说，这些日子他进宫‘探望’皇后的次数，就明显的增多了，这让皇后很是欢喜。毕竟当初，皇后也真是把莫凌云当成儿子在养的。
    不过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每每说到莫凌云，不管一开始是多么的兴高采烈，欣慰不已，最后总会同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若是这孩子不那么倔，能听他们的话，早一些娶妻生子就好了。
    就算暂时不娶妻，好歹也纳几个妾，先把血脉延续下去啊……
    当今皇帝以藩王之身南征靖难，莫凌云在其中立下功勋赫赫，说他是永安皇帝坐下第一功臣那实在是当之无愧。甚至于，在现在的皇帝、当初的燕王，最艰难的时候，若不是尚且年幼的莫凌云数次献策、多方谋划，只怕永安皇帝早就被建宁‘伪帝’给杀了。
    以莫凌云的功劳，加上他皇帝养子的身份，别说是封公，便是封王都是可以的。
    更何况，在皇帝的心里，还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往事。
    正是关于莫凌云来历的。
    彼时，他还是北地燕王，在一次与北漠人征战获胜班师回城的途中，行至距离定北城不足百里之地的时候，突遇陆龙卷（龙卷风），风从南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着许多的枯枝石块，向他直逼而来，一直抵达他的马前半丈，使人不得睁眼。
    风过之后，有白布罩在他戴在头上的头盔上，地上还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孩。
    那婴孩，正是莫凌云。
    一个月之后，他的嫡长兄，懿文太子，因风寒不治而亡。
    在皇帝的心中，一直隐隐觉得，自己头上的皇冠，是随着莫凌云的到来而到来的。
    是以，莫凌云的爵位之名，才是天赐。
    然而，为何莫凌云只得了一个侯位呢？
    从表面来看，纯粹是因为莫凌云恃功而骄，惹恼了皇帝，以至于他这第一功臣只得了一个侯爵。可实际上，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有哪个惹恼了皇帝的人会得天赐二字？
    其实，莫凌云只得一个侯位的真正原因，不过是他用绝大部分的功劳，换取了皇帝一个承诺而已。
    这个承诺就是，任何人，包括帝后在内，不得干预他莫凌云的终身大事，一切，都要他自己说了算。哪怕只是个侍妾，不经他本人点头，也不能随便赏赐。
    当时皇帝还以为是莫凌云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又怕他不同意，才会提此要求的，也就顺势答应了。
    谁知道，他居然是谁都看不上……
    君无戏言。
    哪怕皇帝自己已经后悔了，他也没办法更改。
    也就有了莫凌云虽然到现在都还未娶妻，甚至连个身边人都没有，身为养母的皇后，也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将适龄贵女的画册拿给他看，而半点不能勉强于他。
    也就有了明明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如意公主心悦天赐候，连身为君父的皇帝自己都知道，如意公主也只能痴缠，而半点其他办法也没有。
    这一天，皇上心血来潮，想要去皇后宫中看那小姑娘养蚕养得如何，帝后一同往偏殿而去的时候，又说道莫凌云至今不肯成家的事情，正唉声叹气之时，有宫人来报，说是天赐候来了，就在后头。
    堂堂的一国皇帝和一国之后，居然就那么站在原地，等着莫凌云上来。
    而莫凌云到来的时候，皇帝甚至不等他行礼参拜，就摆手说道：“行了行了，这里是内宫不是外廷，没有外人，就别多礼了。”
    等莫凌云果真不行礼了，皇帝又道：“你来得正好，我和皇后啊，正想去看看那小姑娘养蚕养得怎样了，你若无事，就和我们同去吧。”
    一句话，正中莫凌云下怀，当下，莫凌云就躬身应道：“是。”
    皇帝见状，笑呵呵的对皇后说道：“看看，看看，这孩子果真是懂事了，从前啊，朕就是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他都总以锦衣卫衙门事务繁多，要回去处理为由，直接就转身把朕扔下了，现在，倒是愿意陪陪咱们了。”
    皇后也点头，说道：“可不是嘛，最近这些日子，臣妾看到风来的时间加起来，倒是比去年一年都多。”

 325.第325章 不对劲的莫风来

    以莫凌云为由，帝后二人说说笑笑的说了许多的事情，莫凌云虽然走在他们旁边，却全程没有插话。就这样，皇帝和皇后都觉得很是满足。
    尤其是皇后。
    因为这孩子，很少有能这么安静的听她念叨的时候。
    不多时，就到了养蚕的偏殿外头。
    一开始有福就说过，蚕室之内最好能少一些人出入，所以只有皇帝、皇后以及莫凌云三人进去，其余‘闲杂人等’一律在殿外等候。
    有福这会儿正在喂蚕，一见到皇帝和皇后还有莫凌云一同进来，就连忙放下手中的桑叶上前行礼：“民女顾有福，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见过天赐候。”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心情颇好，微微一抬手，说道：“平身吧。”
    “谢皇上。”有福说着，顺势起身。
    起身之后，皇帝踱步到蚕架旁边，问道：“这蚕养得如何了？”
    有福连忙说道：“回皇上，这蚕刚刚三眠起来，进入大蚕期，脚上已经可以看出一些金黄来了。”
    “哦？是吗？”皇帝闻言兴起，说道：“你拿给朕看看。”
    “是。”有福说着，从蚕簸里面捉了几条蚕起来，托在手心，递到皇帝面前，手指轻轻的将蚕拨翻，指着蚕儿的脚说道：“皇上您看，这脚上是不是能瞧出来，略带了一些金黄？”
    帝后都仔细看去。
    还真是。
    看皇帝盯着有福的手（实际上是手心的蚕）看，莫凌云不由得抿嘴，下一刻，他就把那几条蚕从有福的手心捉了过来，自己托在手心。
    嘴里淡淡的道：“我来吧，你做自己的去。”
    皇帝本来有些诧异，闻言点点头，说道：“是极，是极，你且去做自己的事情，朕刚刚进来的时候，看你不是在喂蚕吗？你去吧，不用管我们了，小心养蚕方才是你的本份。”
    皇后却觉得好想有哪里不对……难道是？
    皇后的目光略带迟疑的在有福和莫凌云身上扫过，旋即又摇了摇头。只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毕竟那小农女今年才十一岁。而且，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姑娘。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皇后刚将脑子里的念头甩开，就又有宫人来报，说是皇太孙周代埻（zhǔn）来了。
    帝后闻言均是大喜，忙齐声道：“快让他进来。”
    我们曾经说过，在所有的皇子之中，皇帝最宠爱二皇子。
    但是，在所有的皇子皇孙之中，皇帝最最宠爱的，还是长孙（也就是皇太孙）周代埻。
    皇太孙周代埻乃是太子嫡长子，也是永安皇帝的嫡长孙。刚好出生于永安皇帝决定起兵南征靖难，正与手下诸将商议之时。
    只这一条，就足以使他得永安皇帝看重。
    更何况，他自小聪慧过人，又仁孝宽和，且文武双全，更是深得永安皇帝喜爱。以至于皇帝刚刚将长子立为太子不久，就立了他为皇太孙。
    传言，当年皇上在太子储位上面犹豫不决的时候，正是内阁学士谢振一句好圣孙，方才让皇帝下定了决定，立了最不得他喜爱的嫡长子为太子。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年太子之所以储君之位还算稳固，一半来源于他嫡长子的正统性，另一半则源自于皇帝对皇太孙的喜爱。
    太孙幼时，皇帝就时常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看自己处理奏折。也会在狩猎之时，将太孙放在自己的马背上，让他随同自己一起驰骋狩猎。
    这些年来，更不止一次的，在公开场合对文武大臣、勋贵皇亲说过‘太孙肖朕，朕甚喜之’这样的话。
    周代埻长得像极了永安皇帝，一进来，就冲着帝后叩头：“孙儿给皇爷爷，皇祖母请安。”
    看着这同自己有七八分像、面容英气勃发的少年，永安皇帝顿时就变成了一个慈祥的祖父，完全没有了身为帝王的威严，亲自上前扶了他起来，笑呵呵的问：“埻儿今日怎么这么早？”
    周代埻也看着永安皇帝笑，口中说道：“今日骑射小校，孙儿仍旧拿了第一，武师傅就准了孙儿早走。孙儿想着，都好几日未向皇爷爷请安了，便寻了过来。”
    永安皇帝又问：“小校的成绩可比上次好？”
    “嗯。”周代埻笑着点头。
    “好，像朕。”永安皇帝轻轻拍了拍周代埻尚且稚嫩的肩膀，笑着说道。
    周代埻笑得更开怀了。
    有福上前来给周代埻见礼：“民女拜见太孙殿下。”
    周代埻低头看着有福，笑笑，说道：“免礼，起来吧。”
    “是，多谢太孙殿下。”有福道谢起身。
    周代埻对这个小农女有些好奇，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莫凌云不动声色的插到两人中间，微微一礼，嘴里道：“臣，莫凌云，见过太孙殿下。”
    对于莫凌云这个深得皇爷爷信任和喜爱的天赐候、锦衣卫指挥使，周代埻可不敢怠慢，连忙回了半礼，说道：“风来叔不必多礼，皇爷爷早就说过，咱们都是一家人，人后不必拘这些俗礼。”
    周代埻私底下一直是称呼莫凌云为叔的，莫凌云也早就习以为常。
    但是这一次，看着周代埻那略带稚气的脸庞，想着他还比有福大了几岁，莫凌云莫名的，就有些忧伤了。
    实际上，他比周代埻也没大多少，但是……谁让他是皇帝事实上的养子的呢。
    当然，他是不可能表现出来的。
    只是正色道：“君臣有别，礼不可废，太孙殿下还是不要再提风来叔这个称谓了，否则，臣将****惶恐。”
    周代埻有些诧异。
    不只是他，就连皇帝和皇后，也都很诧异。
    这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莫风来么？
    有福很无奈。
    还能不能让她顺利的把蚕喂完了？不知道让蚕饿着会减产的吗？
    好在，皇帝不闲，没多久，就带着太孙走了，皇后和莫凌云也跟着‘一并’走了。
    但是，不等有福喂上两簸箕的蚕，莫凌云就又回来了。
    因为已经和莫凌云熟悉了，有福倒是不觉得拘束，只问：“侯爷，您怎么又回来了？”
    莫凌云的神情和缓，与先前同皇帝一起来的时候的严肃和冷淡完全不一样，很自然的说道：“帮你喂蚕。”
    一边说，一边拿了桑叶去撒，架势看上去，倒是似模似样的。
    有福微微有些惊异，问道：“咦，侯爷也曾喂过蚕？”

 326.第326章 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

    说完，有福自己就失笑摇头，又道：“这怎么可能呢，侯爷您是天潢贵胄，怎么会做过这些事情。”
    哪里知道，莫凌云的目光却一下子就深邃了起来。看了有福好一会儿，才道：“本侯喂过的。”
    “真的假的？”有福睁大了眼睛，看着莫凌云，眼睛里头写满了不信。
    莫凌云淡笑，看着有福说道：“自然是真的，本侯骗你做什么。”
    顿了顿，又道：“我可从未骗过你。”
    语气有些怪异，眼神里头也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融化一般。
    有福莫名的，就有些慌乱，当下略显慌张的把头一摆，说道：“我才不信呢。”说完，就低下头去，‘专心’喂蚕。但是脑子里，却不停的闪过莫凌云适才的眼神。
    似乎，要和记忆深处的什么东西重叠一样。
    有福用力的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荒谬’的感觉甩出脑海之中。
    莫凌云也低下头去，认真的帮有福喂蚕。
    他没说的是，在若干年之前。不，确切说，应该是上一世。他与她确定了关系之后，曾经跟着她回过她的老家，他们一起，帮着她的母亲养蚕。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曾经嘲笑过他笨手笨脚，连蚕都不会喂。
    是的，现在的莫凌云已经可以确认，有福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了。
    只可惜。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来到这个时空寻她，并得以保留与她相关的记忆。而她，似乎早已经不记得他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还是她，那他们……便是老天，也阻不了他！
    ……
    ……
    ……
    一晃，又是十多天，有福辛苦喂养的彩蚕的身体终于变得半透明且带着金黄的色泽来。
    莫凌云像往常一样来帮有福喂蚕，一看到那蚕变得半透明，就道：“总算是养得差不多了，这蚕怎么比平常的蚕多喂了那么些天？”
    有福点头，说道：“嗯，也许是品种不同，这蚕应该是同野蚕杂交出来的，所以长得比一般的蚕要慢一些，不过倒是真挺好养的，不容易生病。”
    说完，才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一时之间神情顿时就讪讪起来，想了半天，也没想好应该如何把话给圆过去。
    她……她怎么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呢？
    明明是说好了的，这蚕是先蚕娘娘所赐，乃是皇上泽被苍生换来的祥瑞。
    这下子……
    莫凌云心情极好。他看得出来，有福这是对他不设防，所以才把这原本‘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当即温和的笑笑，说道：“你可以相信我。”
    有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是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会那么怕这位天赐候，可实际上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天赐候可怕。反而觉得他极其可信。总之，她就是笃定，他绝对不会伤害她。
    所以，才会不经意的，把实情说出来。
    莫凌云指着彩蚕又道：“这蚕要吐丝了，是不是应该禀报皇上了？”
    “哦，对，是。”有福连忙点头，说道：“我去叫人。”
    说着，就往殿门外去。
    “不用那么麻烦。”莫凌云说着，重重一咳，很快，就有守在殿外的锦衣卫进来。
    进来的锦衣卫目不斜视，拱手躬身：“大人。”
    莫凌云吩咐道：“去禀报皇上，就说彩蚕即将吐丝，请皇上移驾。”
    “遵命！”进来的锦衣卫说着，就退了出去。
    一点没有把心中的好奇写在脸上。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指挥使大人最近，说话偏多啊……瞧这指令，下得多清晰。
    等自己的下属出去了，莫凌云看着有福笑笑，说道：“等着就好了，一会儿，可能不只皇上来，届时你不要怯场。”顿了顿，又承诺一般说道：“有我在，不会让人威胁到你的。”
    “嗯，多谢侯爷。”有福真诚道谢。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自然知道，莫凌云这话，是什么意思。
    钦差到来之前，她们家里被人放火。
    上京的路上遇到那么多次追杀，最后舍掉有望的宝贝，才得以轻松一些。
    第一次面见皇上，最后皇上让她离开的时候，二皇子眼中的警告。
    这些日子，皇帝来过，皇后来过，太子来过，太孙来过，还有好几位皇子皇孙都来过，可是就是没有见到二皇子的身影。
    ……
    很多事情，都让有福明白，她虽然是在养蚕，可她不仅仅是养蚕。
    她养出来这些蚕，表面上看，是帮了沈家，可实际上，是帮太子。而帮了太子，又等于是得罪了二皇子。她一个平民百姓，若是没人庇佑……都不用二皇子出手，二皇子手下的那些官员，就能让她，和她们一家人，陷入万劫不复。
    所以，对于莫凌云作出的保证，有福是真心的在感谢。
    隔了大概一个时辰，皇帝才来。
    同来的还有太子、太孙、二皇子、三皇子、以及其他几位皇孙。另外还有宗人令周楌、英国公张远，祺国公朱勇，内阁学士谢振、礼部尚书汪明海，左都御史邓瑞等人。
    一进殿门，众人就看到莫凌云仿佛是一座冰山一般立在那里，除了皇帝和太子、太孙、二皇子以外，其他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但是，谁也没敢问，为什么这位天赐候会在这里。
    毕竟，皇上宠信他，加之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权力极大，还别说，这天底下，还真没有这位指挥使大人不能去的地方。
    皇上笑呵呵的看着莫凌云，说道：“天赐候也在啊，正好，同朕一起观看这彩蚕吐丝。”
    有福已经喷了药酒，并且捉了一整个方格簇的老蚕上簇了，见到皇帝来，连忙跪下拜见：“民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孙殿下。”
    “见过各位皇子殿下、皇孙殿下和诸位大人。”
    有福并不完全认识来的这些人，总之是有眼熟的，也有面生的，干脆笼统的说了，有皇帝在，倒是没人在这种事情上挑刺。
    皇帝颇为威严的一抬手，说道：“免礼，平身。”
    有福连忙说道：“谢皇上。”说着就起了身。
    皇帝又问：“朕听人来报，说已经有彩蚕差不多该吐丝了，现在如何了？”

 327.第327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有福连忙说道：“回皇上话，正好有一簇彩蚕差不多该吐丝了，请皇上稍等。”
    说着，有福就去拿了最早上蔟的彩蚕。
    有福将最早上蔟的彩蚕连同方格簇一起，拿过来的时候，几个内侍抬了一个极小的架子和一把椅子过来。
    皇帝就坐在架子前头，其他人都只能站在皇帝后面和左右两侧。
    有福把方格簇拿过来，挂在皇帝面前的架子上，然后说道：“皇上，其他的彩蚕也差不多都该上蔟了，请允准民女去将其他彩蚕上好蔟，再来听皇上吩咐。”
    皇帝微微点头，说道：“准了，去吧。”
    说话的时候，皇帝的视线都一直是落在那一簇彩蚕上的。
    皇帝如此，其他人，自然也是一样。
    已经有彩蚕开始在方格之内吐丝了。虽然刚刚开始，可还是能看出来那些蚕吐出来的丝是带着金黄的色泽的。彩蚕吐出来的丝越多，那金黄的色泽就越是明显。
    尤其是当彩蚕把第一层的游丝吐完，开始絮茧的时候。
    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那蚕被一层金黄色的丝絮给完全包裹起来。
    这，的的确确，就是祥瑞啊！
    皇帝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却几乎可以用心花怒放来形容了。
    太子和太孙率先跪下，说道：“恭贺父皇（皇爷爷），泽被四海，引得上苍赐下如此祥瑞，实乃我大齐之福，百姓之福。”
    太子和太孙一带头，除了二皇子和二皇子的嫡长子周代垣（yuán）以外的其他人也都一起跪下，齐声颂贺。
    连莫凌云都不例外。
    如此，就显得二皇子和周代垣格外的引人瞩目了。
    皇帝都还没来及皱眉，莫凌云就出声道：“二皇子心怀不满。”
    用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声音没有什么波动起伏，谁都能听出来，他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二皇子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甘，此时此刻，也只能带着嫡长子周代垣一起跪下，嘴里说道：“父皇（皇爷爷）恕罪，儿臣（孙儿）只是太过欢喜，看得有些痴了，才没有第一时间祝贺，并非心怀不满，请父皇（皇爷爷）明鉴。”
    皇帝刚要开口。
    莫凌云就又道：“臣只是实话实说。”
    说着，将武广涛曾经弹劾过的，二皇子派遣手下火烧顾家，并在上京路上一路追杀，甚至派人盗走‘蚕种’，以及武广涛没有说过的，二皇子亲手将属下偷到的假蚕种付之一炬等等事情，全都一一说了出来。
    同样的话，从莫凌云口中说出来和从武广涛口中说出来，份量自然不同。
    二皇子的脸都有些白了，只道：“天赐候，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说本皇子做了这些事情，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本皇子便要告你一个诬蔑皇子之罪。”
    说着，以头抵地，对着皇帝说道：“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莫凌云说道：“锦衣卫办案，可以先收押，再找证据。”
    皇帝自然知道莫凌云的话是真是假，实际上，武广涛说的是时候，他就相信了的。
    不过，武广涛说的时候，皇帝只是亲手揍了二皇子一顿，并且罚他跪了两个时辰，这一次……
    当然，皇帝自然是不会舍得将自己喜爱的儿子送去锦衣卫诏狱的。
    但是。
    说话的是莫凌云，连皇帝都要掂量一番。
    幸好，莫凌云的目的，也不是把二皇子弄到诏狱去。毕竟，他就算强行把二皇子弄进诏狱，也不可能对二皇子用刑。所以，他其实只是想要借此表明自己在此事上的立场，并且警告一下二皇子。当然，最好是能让皇帝金口给顾家（主要是有福）一个承诺。
    所以，莫凌云紧接着就说道：“臣只是想告诉二皇子，我们锦衣卫做事的规矩，并没有别的意思。”
    皇帝闻言，心中一松，说道：“那莫爱卿，你以为，此时应当如何？”
    莫凌云说道：“小民无辜，上苍所赐的祥瑞既然是借了他们的手，才呈送到皇上面前来的，他们也算有功，想来，是希望皇上能以天子之威庇佑他们，震慑宵小。”
    英国公张远马上附和：“此话有理，请皇上以天子之威震慑宵小，庇佑黎民百姓。”
    太子和太孙本就仁善，加之这一次是他们得了利，更是对有福心生感激和怜悯，当下也道：“请父皇（皇爷爷）以天子之威震慑宵小，以庇佑有功之百姓。”
    到后面，原本是中立的几个大臣，也跟着一起求了起来。
    惹得二皇子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紫一阵，白一阵……
    皇帝微微颔首，看向二皇子道：“老二你觉得呢？”
    二皇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道：“儿臣堂堂皇子，天潢贵胄，贵不可言，自不会与小民计较。”
    一句话，倒是承认了之前的事情是自己做的。
    皇帝喜欢这个儿子，心中自然偏向他，见他也算敢作敢当，顿觉欣慰，当即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此，你便自己在府中思过七日吧。”
    “儿臣遵旨。”
    莫凌云微微有些惋惜，不过并没有再说什么。
    当然，也是他知道，有些话不用他说，太孙就会开口的。
    果然，二皇子的话音刚落，太孙就开口了：“皇爷爷，孙儿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皇帝微微点头，又道：“你是朕钦定的太孙，连政事都可以直言，何况是这些事情。”
    “是，多谢皇爷爷。”太孙连忙说道。说着语气微微一顿，又道：“皇爷爷曾经教导孙儿，说身处上位者，最忌赏罚不明，皇爷爷，孙儿以为，那养出此蚕的小姑娘，以及最初献上祥瑞的沈家，于此事都是有功的，应当奖赏。”
    “嗯，是应该奖赏。”皇帝微微点头，笑问：“那，依朕的太孙所见，朕应当如何奖赏他们啊？”
    太孙略微想了想，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爷爷您的赏赐，总是好的。”
    皇帝忍不住笑，说道：“好，朕果真没选错太孙。”
    ”既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那……沈家是皇商，倒是不缺钱，便奖赏他们一桌鲤鱼宴吧。”
    “至于说，养出这彩蚕的小姑娘……”

 328.第328章 麻烦总要来找你

    “着，同川府知府即日起，立刻安排人员，往乐途县顾家村修建先蚕赐瑞牌坊，并，襄助顾家，修缮宅邸。”
    “彩蚕定为贡蚕，率先养出此蚕的顾家，可自行挑选良家，共同饲养此蚕。此蚕茧除统一由负责绸缎一项的皇商之家收购之外，任何人不得私自收售。”
    “皇商之家收购此蚕茧的价格，需得高于当季最优蚕茧价格之三成。其中，两成半归属于蚕农，另外半成，则赐与蚕女顾有福，或顾有福指定之人，并可世代传承。”
    “此蚕既为贡蚕，当以珍贵视之，不得泛滥。每年最多不得超过锦缎百匹的茧量。也不得少于锦缎二十匹的茧量。”
    “另赐顾有福纹银百两，锦缎二匹，以示朕恩。”
    “谢爱卿，就由你来拟旨吧。”
    皇帝的声音不小，在一旁捉蚕上簇的有福自然听见了，话音一落，她就连忙跪下谢恩。
    而谢振，也领旨了旨意，下去起草圣旨去了。
    将全部的彩茧都捉上簇之后，剩下的事情就不多了。
    不过是每日以石灰除湿，间或调整一下殿内的温度。每日早晚两次，每次最多两刻钟，就可以完成了。有福也多了许多空闲的时间。
    虽然皇帝允准有福可以在宫中自由行走，但是为了不惹麻烦，有福还是很少出皇后的坤宁宫，哪怕她再怎么想去看看传说中的御花园，她也没有出去过。
    然而，有些时候就是那样，你不去找麻烦，麻烦总是要来找你的。
    如意公主周如意这些日子几乎是要气疯了，她的‘云哥哥’几乎每天都会入宫，但是偏偏，她却一眼都看不到，总是在皇后宫中守着那劳什子的贡蚕。
    哼！
    什么贡蚕不贡蚕的，那么多的侍卫，难道还受不住吗？非得要他堂堂天赐候、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去守吗？他可没这么闲！
    莫非，是被什么不要脸的小妖精给迷花了眼？
    不得不说，这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的确是准得可怕。
    如意公主已经被皇后宫中的人挡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在又一次被挡下之后，完全被冲昏了头脑的她，再也顾不得自己是在皇后正宫，干脆摆起自己公主的架势，往后头偏殿横冲直撞而去，推倒、打伤了不少的宫女内侍。
    一干宫女内侍拦不住她，只得去禀报皇后。
    好在，宫女内侍拦不住如意公主，可是受莫凌云之命的锦衣卫，却是不肯让如意公主进去。
    如意公主越发觉得自己所想很可能是真的，再也顾不得其他，干脆以身体去撞拦路的锦衣卫。
    这一下，哪怕是锦衣卫，也不好办了。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不能和如意公主的身体接触，又不能真的伤了如意公主，只得一面以刀鞘暂时抵挡，一面去禀报莫凌云。
    实际上，如意公主刚刚一来，莫凌云就已经听见了。不过他没想到如意公主会那么……还以为自己手下的锦衣卫能够将人拦住，一直到皇后闻讯而来。
    谁知道，如意公主居然不顾自己的公主之尊，作出以身体去撞他手下的锦衣卫以达到威胁的目的的事情来。
    他还还真是，不能不出面了。
    有福也听到了外面的喧闹，所以，在莫凌云同她招呼的时候，她只是笑着请莫凌云自便，自己手底下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
    莫凌云压下心头的失望，转身出了偏殿门，刚刚一出殿门，他就把脸冷了下来。
    看到莫凌云出来，如意公主心中大喜，连忙站好，开口唤道：“云哥哥，云哥哥，你果然在这里。”
    说着，又略微带了些央求，又道：“你陪我去御花园里头走走吧，现在御花园里头到处都是花团锦簇的，可好看了，你陪我去走走吧。”
    莫凌云没有看如意公主，凌厉的目光越过如意公主，落在伺候如意公主的人的身上，冷声道：“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公主的？”
    伺候如意公主的人顿时就扑通扑通的，跪了一片，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只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如意公主可不管那些伺候的人，只痴痴的望着莫凌云，嘴里道：“云哥哥，如意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就陪我去走走嘛。”
    就在这个时候，皇后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皇后脸色很不好。
    她这一路走来，已经遇到好不少跪在路边的，她宫中的内侍和宫女，其中几个人的衣衫都破了。
    皇后宫中的宫女和内侍虽然不敢强行阻难‘发疯了’的如意公主，却也不会给她留什么面子，一听到皇后问话，就满脸‘难为情’的，将先前如意公主的作为，包括她拿身体去撞锦衣卫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说完还请罪，说是自己没能拦住如意公主。
    皇后顿时‘勃然大怒’，当即厉声说道：“来人，给本宫拿下！将她带去翠微宫，好好问一问贵妃，这个女儿，她还能不能教好了？若是不能，那便回了皇上，带来坤宁宫，由本宫亲自教导！”
    “还有这些伺候的人，也一并拿了，交给贵妃。”
    这一下，跪在地上的宫人内侍彻底怕了，贵妃娘娘肯定是饶不了他们的，再也顾不得其他，只是叩头求饶。
    如意公主脸色大变，强自撑着看向皇后，嘴硬的说道：“皇后娘娘又不是如意生母，凭什么要教导如意？”
    “凭什么？就凭本宫是你的嫡母！你作出这样不知检点的事情，哪怕是本宫这个嫡母，也替你蒙羞！”
    随即，皇后加重了语气，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
    “谁敢！”如意公主色厉内荏的大喝一声。
    皇后娘娘就在这里，而且亲自发了话，皇后宫中的人自然不会怕如意公主的威胁，当即上前说了一声“公主，得罪了”，就将如意公主给架了起来。
    如意公主急了，对架自己的人又踢又打，一边挣扎，一边还冲着伺候自己的宫人喊：“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快把这些人给本公主拉开，要不然，本公主饶不了你们！”
    伺候如意公主的宫人这会儿都陷在即将到来的惩罚的恐慌之中，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如意公主又转头朝着莫凌云喊：“云哥哥，云哥哥快救我，云哥哥……”
    话音未落，正好看到有福从偏殿出来。
    一股犹如实质一般的目光当即怨毒的向着有福射了过去。

 329.第329章 不请自来的二皇子

    有福本就对善意和恶意敏感，这会儿如意公主对她的恶意犹如实质，她如何能感觉不到？
    当即就打了一个寒颤，差点没退回到殿内去。
    莫凌云不假思索的，几乎就要上前去挡住如意公主的目光。
    不过好在，他并不是什么毛头小子，虽然下意识的，想要去帮有福挡住如意公主的视线，不过却并没有动。因为他心中清楚，他那样做的后果。
    虽然他有自信，绝对能护得住有福的周全。可毕竟有福还小，并且已经记不得他了，他不想吓到她，更不想因为这些事情，惹得她对自己生烦，从此就躲着他。
    所以，莫凌云并没有动。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有福一个，只是冷冷的看着如意公主。
    甚至，还带了些失望。
    果然是她想多了，她的云哥哥身份贵重，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乡下来的农女。只有她，才配得上她的云哥哥。
    如意公主心里头好受了许多，连被皇后的人抓住也似乎没那么难堪了，不吵不闹，也不再关注有福那个小农女，一直扭着头，痴痴的望着莫凌云。
    眼睛里头，似乎还有委屈的泪花？
    不知为何，有福心中忽然有一点不舒服。
    但是，很奇怪，那种难过的感觉似乎并不是她自己的。
    不对，准确说，那种难过的感觉是她自己的，但是并不是她应该会表现出来的。
    就好像是，有一个另外的她，藏在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记忆的最深处。
    那一个她难过了，却变成了她本身的感觉。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下意识的、恭恭敬敬的，向着莫凌云一礼，又远远的，向着皇后一礼。然后，就那么悄然退了下去。
    ……
    ……
    一晃眼，又是几天过去了。
    彩蚕吐完丝，可以收茧那天，正好遇着大朝。皇帝让身边的内侍总管带着人，捧了满满的一匣子彩茧给朝中的文武百官看，包括那些品级不够，只能站在殿外的官员。
    剩下的茧除了留种之外，都被护送着去了沈家。由沈家的人，将这些彩茧缫丝织锻。
    而这后面的事情，就和有福没有关系了。
    保住了皇商之位的沈家上下均欣喜若狂，在沈时行将有福从宫中接回沈府之后，举行了一个颇为隆重的宴会（其实也主要就是沈家一大家子人，和与沈家有通家之好的人家参与）。
    席间，二皇子不请自来，还带来了一个看上去颇有些‘仙骨飘飘’的幕僚随行。
    虽然沈家人对二皇子当真是不欢迎到了极致，可人家毕竟是皇子，而且是最受宠，在朝中最有权势的皇子，沈家人再不喜，也只能捏着鼻子，应着头皮将二皇子迎了进府，请二皇子上座了。
    二皇子毫不客气的在首席首位坐下，甚至，还直接指了首席末尾，让自己的幕僚坐下，指完了，才看着沈家家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位方先生，乃是本皇子府中清客，本皇子自来重他，由他坐这末席，沈家主没有异议吧？”
    “不敢，二皇子您是天潢贵胄，尊贵无比。哪怕只是您身边的人，能驾临寒舍，寒舍已经是蓬荜生辉，下官也该扫榻以待。若非二皇子您亲至，这位方先生便是首席，也是坐得的。”沈崇茂哪怕已经在心里头把二皇子给骂了千百遍，此时也只能努力的笑着低头。
    二皇子不由得冷笑，一边摇头一边说：“可惜啊，若是沈家主能像你自己说的这样识时务，转投本皇子麾下，那本皇子必然不会亏待。可惜啊可惜。可惜你沈家主从来都只是嘴上说得好听，这行动上头，就欠缺了不少啊。”
    沈崇茂低头陪笑，说道：“二皇子言重了，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当不得二皇子您如此抬爱。”
    二皇子摆摆手，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说道：“罢了，本皇子今日来，是来给你沈家道喜的，不说这些伤和气的话，沈家主，请坐吧。诸位，也请入席吧。”
    沈家这次的宴席坐在首席和次席的人，都仿佛是吞了苍蝇一样的难受。但是二皇子的身份在哪里，他们心里头再怎么难受，脸上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坐了下去。
    众人行同嚼蜡一般的吃了一会儿菜，又喝了两杯酒，就听二皇子又道：“说起来，沈家主真应该好好的感谢一下，那个从乡下来的小农女，若不是她当着父皇的面，养出这彩蚕……”
    说着，顿了顿，又道：“对了沈家主，那小农女呢？怎的不见人？”
    沈崇茂嘴角狠狠一抽，好一会儿，才压下心中的不快，恭敬的说道：“殿下，男女有别，顾小姑娘此时正由拙荆陪着，在后头花厅用宴。”
    二皇子说道：“既是家宴，来的都是通家之好，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说着，二皇子扯起嘴角笑了笑，说道：“莫非，是因为本皇子在，所以，故意这样安排的？”
    听到二皇子的话，沈崇茂心中有个小人在忍不住的狂吼：若是早知道你要来，我沈崇茂根本就不会安排这次宴席，你不是在我们准备开席了，才踩着点来的吗？
    当然，他并不能真的吼出来，所以，只是勉强笑了笑，说道：“殿下真是说笑了……”
    不等沈崇茂把话说完，二皇子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虽然本皇子已经在父皇面前保证了，不找那小农女的麻烦。可……她毕竟还是坏了本皇子的事。”
    “本皇子就算再怎么大人大量，也不能，连句抱歉的话都听不到吧？”
    沈时行在次席，听到二皇子的话忍不住青筋直冒，死死的握着手中的酒杯，指节泛白。
    若不是被人死死拦着，他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站起来，同二皇子理论了。
    沈崇茂也是心中激愤，脸上却露出些为难来：“二皇子，此事皆因我沈家而起，在下……在下向二皇子赔罪。”
    说着，沈崇茂起身，冲着二皇子长长一揖。
    “就凭你？”二皇子冷笑，威胁道：“识相的，就把顾有福叫出来，让她恭恭敬敬的，给本皇子敬一杯酒，让本皇子咽下心头这一口气。如若不然……”
    “本皇子答应了父皇，不找顾家的麻烦。可本皇子还对付不了你区区一个沈家？”

 第330章 只要殿下得到此女

    有福最终还是出来，给二皇子敬了一杯酒。
    而二皇子居然真如他所言，只是让有福敬了一杯酒，甚至还‘无比大度’的，允许有福以茶代酒。
    一杯过后，只是又随意的说了几句话，就挥挥手，让有福退下了。
    沈家人不由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谁都没有发现，在二皇子挥手让有福退下之前，跟着二皇子一起来的方先生端起酒杯来，浅浅的抿了一口酒。
    ……
    ……
    不等沈家的宴席结束，二皇子和方先生就出了沈家，径直上了一直等在门口的马车。
    等马车动起来之后，那方先生便喜不自禁的朝着二皇子纳头就拜，嘴里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哦？”二皇子声音微微上扬，问道：“喜从何来？”
    方先生抬头，看着二皇子说道：“殿下，那小农女果真如同学生猜测的那样，乃是身具大福运之人。学生自研习麻衣相术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福泽深厚绵长之相，若殿下能得到此女，则大事可成，大业可期！”
    说着，方先生再一次拜伏下去，嘴里也再以次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好！”二皇子闻言眼前一亮，心中也是大喜，抚掌说道：“若本皇子当真能0心想事成，先生之功，本皇子绝不敢忘！届时，必以国师之位相待。”
    听到二皇子的承诺，方先生也是喜不自禁，当即又道：“殿下放心，只要殿下能够得到此女，则一切阻碍，都将迎刃而解。”
    二皇子自得的点头，旋即眉头轻皱，问道：“对了先生，是必须要以正妃之位待她，还是侧妃即可？”
    若必须要以正妃之位相待，那他，可就要好好的谋划一番了。
    毕竟，他的正妃徐氏的娘家，在军中有很深的影响，又是靖难的大功臣，对他的助益颇大。而且，他最宠爱的嫡长子，也是徐氏所生。他对徐氏虽然说不上有多喜欢，却也还是挺满意的。
    若必须要让徐氏‘病逝’以给那小农女让路的话，他还是有一丝不舍的。
    方先生闻言说道：“殿下放心，只要是那小农女心甘情愿的，变成殿下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哪怕只是一个侍妾，殿下也可借助她的福运，心想事成。”
    二皇子当即颔首，说道：“如此，本皇子就放心了，明日父皇将在宫中设宴庆贺，届时，本皇子便会请父皇许婚，将她赐予本皇子为侧妃……”
    ……
    ……
    二皇子的话和方先生的话被赶车的马夫听了个完完全全，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位被二皇子引为心腹，从二皇子还只是二王子的时候，就跟着他的马夫，居然是锦衣卫的暗探。
    所以，二皇子和方先生的话，就那么原原本本的，传到了莫凌云的耳中。
    彼时莫凌云正在练剑，一席话后，莫凌云含怒将手中的剑刺向前方木人。剑光飞快的闪烁了不知道是数次还是数十次又或者是数百次。
    剑光过后，除了木人的心口位置插了一把剑之外，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然而……一阵微风风过之后，那木人顿时变成成了片片碎屑，散落了一地。
    莫凌云，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低唤一声：“来人！”
    ……
    ……
    ……
    宫宴设在章华宫，这样的场合，只有身为正宫的皇后可以陪着皇帝一起出席。
    帝后高高在上，自然坐在最高的位置。
    左面为尊，太子身为储君，哪怕再怎么不得皇帝欢心，也是要坐在皇帝的左下首第一位的，二皇子则在他的对面。
    太孙坐了太子下首，太孙的对面则是三皇子周世炑（mu）。
    周世炑也是皇后所出，自小就是个乖巧的，长大之后也一副不争不抢，只专心做‘孝顺儿子’的模样，倒是比他的长兄，太子周世煊（xuan）得皇帝欢心得多。
    莫凌云坐在太孙的下首，比其他几位年幼的皇子和皇孙都要靠前。
    这样的座次由来已久，倒是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便是有，当初胆敢弹劾的‘勇士’，如今也都销声匿迹了。自然也无人再敢质疑。
    在永安朝，有胆子针对天赐候、锦衣卫指挥使莫凌云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近乎于销声匿迹了。
    而顾有福虽然是这场宫宴的‘主角’，但是因为她的地位实在太过低下，以至于只能坐在最末位的角落里。
    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不过，这毫不起眼，说的是她座位的本身。
    实际上，从有福入座、宫宴开始之前，她就一直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因为，哪怕她坐在最角落里，那些人的视线，也会无比精准的落在她的身上。挑剔的、揣测的、轻蔑的、好奇的、不屑的……
    善意的很少，恶意的居多。
    那些视线落在身上，哪怕有福已经竭尽全力的，不让自己去想、去关注、去感受那些人的目光。
    可，她仍旧毫无办法。
    直到帝后携手而来，那些关注的目光骤然减少，有福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学着众人的模样，起身低头，恭迎帝后。
    等皇帝和皇后坐下，皇帝说完免礼入座之后，有福不经意间，扫到莫凌云、莫侯爷。
    这位莫侯爷也在看着自己，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偏偏她却看出了一种温和的、无声的支持和安慰来。
    有福下意识的，冲着莫凌云点头致谢。
    莫凌云顿时就愉悦起来。
    帝后坐下之后，内侍宫人流水一般的将菜端了上来。
    当然了，这种场合本来就不是用来吃饭的。
    而是……
    用来歌功颂德的。
    是皇帝，都喜欢听这些歌功颂德的话。
    哪怕永安皇帝文治武功，是一个真正的上马拓江山，提笔安天下的皇帝，他也同样不能免俗。
    尤其是有彩蚕这种‘真正’的‘天赐祥瑞’在前，一切歌功颂德的话，都显得真实了起来。
    完全不似往日的浮夸。
    永安皇帝自然是龙颜大悦，心情无比开怀，连酒，都喝得比平时多了一些。
    二皇子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就是现在。
    趁着父皇心情好，将他的请求提出来，他有八成的把握，父皇会允准。
    想着，二皇子作势起身。

 331.第331章 皇爷爷，孙儿有事相求

    周代埻一直在注意二皇叔周世熇的举动。
    昨天收到二皇叔准备求皇爷爷将那个养出彩蚕的小姑娘，赐给他做侍妾或者侧妃的消息的时候，周代埻的心中充满了愤怒。
    他一直都知道，二皇叔想要抢夺他父王的太子之位。这他能够理解。毕竟至尊之位只有一个，谁都想坐上去。
    所以，虽然二皇叔和他父王是对立的状态，他也一直在帮着自己的父王，可是，在他的心中，二皇叔毕竟是长辈，他心中对二皇叔的敬意，并没有因为他们立场的对立而有丝毫的减少。
    可是，当他知道二皇叔周世熇听信江湖术士之言，为了所谓的福运而要‘强娶’一个连十一岁都没有满的小姑娘的时候，他真的是出离的愤怒了。
    是的，在周代埻的心中，二皇叔周世熇意图求皇爷爷赐娶和强娶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没有人能违背圣旨。
    不管那小姑娘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只要皇爷爷金口一开，那这件事情必然会变成定局。
    世人只会觉得，是那个小姑娘走了天大的运道，得以入皇家为妇，而不会管她愿意不愿意。
    周代埻还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就算生在皇家，长在皇家，从小就知道什么是尔虞我诈。可他毕竟还只是个少年。
    少年的心，无论如何，总还有一块是干净的。
    少年的心里头，也总有一些东西，是不能够被亵渎的。
    也是这样的少年，总会希望能够去保护那些，比他们弱小的人或者别的什么。
    所以，当少年周代埻心中充满了对二皇叔的鄙夷和对那个叫顾有福的小农女的同情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就想要设法去保护那个小农女。
    是的，只是保护。
    这也是莫凌云让人将消息透露给周代埻而不是太子的根本原因。
    若是太子得知此事，无论有福身上的福运是真是假，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太子也会设法争夺的。就算不为自己争夺，也会设法，让皇上将有福选作‘陪伴’太孙的人。
    周代埻的身边，自小就有这样的人存在。
    但是周代埻不会，他既然会不屑于二皇叔的行为，自己自然不可能做同样的事情。
    这是少年人特有的骄傲。
    所以，在发现二皇叔有起身的打算的时候，周代埻率先站了起来，朗声道：“皇爷爷，孙儿想求您一件事情。”
    永安皇帝自来疼爱周代埻，闻言看向周代埻，含笑道：“哦？朕的乖孙居然有事要求朕？说来听听。”
    皇后也一脸慈爱的含笑看着周代埻。
    太子有些莫名。
    二皇子心中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想要站起来，打断周代埻的话。
    但是，周代埻已经开口了：“皇爷爷，您是知道的，孙儿自小就想要一个妹妹，可惜……孙儿至今也只有弟弟没有妹妹。”
    “自从见着那个给皇爷爷您献上祥瑞的小姑娘顾有福，孙儿就觉得倍感亲切，总有一种，他就是孙儿的妹妹一样的感觉。”
    “所以，孙儿斗胆，想求皇爷爷您，允准孙儿，认了有福做义妹。”
    除了莫凌云，满殿的人都惊呆了。
    有福更是吃惊得，差点没一头栽到案桌上。
    皇帝脸上的笑容微敛。
    二皇子的脸黑得仿佛能拧得出水来。
    周代埻又继续说道：“只是以孙儿自己的名义认一个义妹，不是太孙，也不是皇孙。皇爷爷，孙儿真的想要一个妹妹，您就成全了孙儿吧。”
    说着，周代埻离了自己的席位，走到两张案桌的中间跪了下去。
    皇后虽然诧异，但是二皇子已经把心思写在了脸上，她自然知道，不管自家孙儿是有意还是无意，必然是打乱了二皇子的又一个计划，自然是乐见其成，当下便小声道：“皇上，难得埻儿会遇到一个一见着就亲切的小姑娘，要不，您就成全了他吧？”
    顿了顿，又道：“他只是把那小姑娘当成妹妹，总比，他闹着要纳了那小姑娘为好。”
    皇帝目光一顿，随后落到太子身上，语带严肃的开口道：“太子，你觉得呢？”
    皇后把二皇子的心思看清了，太子自然也是一样。
    虽然对于自家儿子自作主张的行为微微有些着恼，却还是起身冲着皇帝一礼，说道：“父皇，说来也是儿臣不好，竟然没能给埻儿一个妹妹，倒是让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
    “埻儿自小懂事，少有这等少年人本该有的任性行为，加之那小姑娘的事迹，儿臣也有过一些耳闻，是个心性不错的。”
    “儿臣以为，反正是不入玉牒的，不如，就由着他任性一回。”
    “父皇您意下如何？”
    太子口中‘由着他任性一回’几个字，到底还是打动了永安皇帝，他又略想了想，便点了头，看着周代埻说道：“既然你父王都觉得可行，那，朕也准了。”
    “不过，只是你自己的妹妹，可与我们无关啊？”
    周代埻本来也就是这个意思，闻言顿时喜形于色，当即叩头，大声道：“是，孙儿多谢皇爷爷。”
    默默的听到现在，有福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为什么……就没人问一问自己，她愿不愿意呢？
    不过，想到入章台宫之前，太孙殿下不经意的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别怕，本殿下会保护你的’她又觉得，这大概，只是太孙殿下保护她的方式吧？
    难道，她又惹着谁了？
    有福下意识的，就借着人群的遮挡，往二皇子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自然就看到了二皇子面沉如水的模样。
    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此事多半又与二皇子有关……
    想着，就对太孙殿下多了一些感激。对于太孙忽然说要认自己做义妹却又没征询自己的意见这一点，也就释怀了不少。
    二皇子心中恨得滴血。
    哪怕是不入玉牒的一个名义上的义妹，他也不可能再开口求父皇将她赏赐给自己了。
    而且，就算是他敢开这个口，父皇也不可能准允他的。少不得，还会斥责他一通。
    可是……
    看着一脸笑意的向着顾有福走去的太孙，二皇子心中写满了不甘。
    他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第332章 本皇孙准备纳你为妾

    皇太孙一脸笑意的走向有福，到了有福跟前站定，笑问：“妹妹可愿意认下我这兄长？”
    有福心中默默……
    忍不住吐槽：您都已经叫了妹妹了，而且连万岁爷都已经同意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吐槽归吐槽，事情的轻重，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当下，便一脸‘欢喜’的点点头，嘴里说道：“有福见过义兄，多谢义兄厚爱。”
    皇太孙再笑，说道：“义兄二字多不亲近，有福妹妹便称呼为兄一声埻哥哥吧。”
    埻哥哥?
    这种叫法，会不会有些太亲近了一些？
    有福想着，下意识的朝着莫凌云看去。
    莫凌云看她连这个都要下意识的征求自己的意见，心中越发觉得，她并不是完全忘记了自己，顿时高兴不已，当即便微微颔首。
    有福见状，松了一口气，朝着皇太孙轻声唤道：“埻哥哥。”
    话一出口，心里头却觉得自己刚才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自己会去征求莫侯爷的意见？
    他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
    不过，眼下的情形，到是容不得有福再胡思乱想，想那么多事情。
    因为，皇太孙周代埻已经将他昨晚就准备好的见面礼，递给了有福。
    那是一块样式简单，但质地却很好的羊脂白玉平安扣。
    递过去平安扣的同时，周代埻嘴里说道：“妹妹见谅，愚兄没有刻意准备什么东西，这个平安扣是为兄幼时得来的，质地倒也不错，便赠与你，作为为兄初次给你的礼物。希望你能一生平安顺遂。”
    “多谢埻哥哥。”有福一脸惭愧的道谢，嘴里说道：“可惜有福身无长物，一时之间，又没有准备……”
    周代埻含笑摇头，说道：“无妨。我是哥哥，谁家的哥哥送礼物给妹妹，都是理所当然的，妹妹不用在意。”
    顿了顿，又道：“妹妹，先不要想这些了，随同为兄一起，去给我皇爷爷谢恩吧。”
    “嗯。”有福点点头，落后周代埻半步，跟着周代埻到了大殿中央，同周代埻一起跪下。
    “孙儿多谢皇爷爷，成全孙儿想要一个妹妹的心愿。”
    “民女多谢皇上。”
    见有福识相，永安皇帝心中最后的那一丝芥蒂也消散了，当即呵呵笑道：“都起来吧，这是你们自己的私事，不用谢朕。行了，入座吧。”
    周代埻道：“是，多谢皇爷爷。”
    有福道：“是，多谢皇上。”
    随后，各自归席，倒是同先前一般无二。
    等周代埻坐下之后，莫凌云状似随意的举起酒杯，向着周代埻示意，嘴里淡淡的道：“恭喜殿下。”
    看上去很没诚意的样子。
    在认下有福做妹妹之前，周代埻还不觉得，只认为自己认她做妹妹，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不让二皇叔的阴谋得逞。可当他真的听到有福唤他哥哥的时候，一种身为兄长的自豪感居然油然而生。
    他是有两个弟弟没错。可那两个弟弟都不是他自己的母妃生的，嫡庶有别，他们就天生就和他不亲近，而他被立为太孙之后更甚。以至于他们在他面前，只记得上下尊卑，忘记了兄弟情谊。
    他也曾努力过，不过最终却是徒劳。
    而现在，他终于有了一种为人兄长的感觉。
    所以，莫凌云一向他道喜，不管看上去有没有诚意，周代埻都连忙举了酒杯回敬，嘴里道：“多谢天赐候。”
    有了莫凌云打头，殿上的其他人，也纷纷同周代埻道喜。
    只有二皇子和皇次孙，脸色难看得很。
    二皇子是因为自己的计划被破坏了。
    而二皇子的长子、皇次孙周代垣（yuan），则纯粹是因为周代埻的地位，和他获得的那些，来至他们共同的皇爷爷的喜爱和关注，以及宗室勋贵和朝臣们的讨好。
    凭什么呢？
    只不过是比自己早出生了三天，凭什么他就是皇长孙、皇太孙，深得皇爷爷的宠爱，而自己，却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凭什么，他永远都要压自己一头？
    只是因为他早出生了那么区区三天么？
    不过，且让他先得意一阵子。
    早晚有一日，他要取代周代埻的地位。
    只要他的父亲能够打败周代埻的父王，成为大齐的太子，甚至是皇帝。那么，现在周代埻拥有的一切，都将是他周代垣的！
    周代埻还没有拥有的，他周代垣也会有！
    为此，他愿意勉为其难的，接受那一个乡下来小农女，做自己的，侍妾之一。
    谁让方先生说，那小农女身具大福运，得了她有助于他们的大业呢。
    虽然，他看不出来那小农女有多厉害。但，方先生是高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周代垣身为皇次孙，父亲又是最受皇帝宠爱的、最有权势的皇子，周代垣又承袭了母亲的好容貌，所以，哪怕尚未及冠，也是爱慕者众。从来都只有女子讨好他的，他还从未试着去讨好过一个女子。
    以至于，他认为自己只要一开口，有福就会对他‘投怀送抱’。
    所以，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有福拒绝。而且，还是被拒绝得那么毫不客气……那么的，颜面扫地。
    宴会过后，周代埻亲自将有福送到了宫门口，看着他上了沈家的马车之后，才转身回宫。
    沈家的马车在路上走了不过一刻钟，周代垣就骑着马，带着护卫追了上来。
    一开始被皇次孙带着人团团围住，沈家的车夫和沈家安排给有福的丫环，都是心惊胆颤的。
    不过接下来，他们就差点没把下巴给惊掉。
    因为。
    周代垣一带着人把马车围住，他身边的小太监就尖利着声音喊道：“顾姑娘，请您出来一见，我们皇孙殿下有话对你说。”
    来的人毕竟是皇孙。
    有福示意跟她一起坐在马车上的桃红把车帘掀开，自己带着桃红下了马车。
    有福刚刚一下马车，周代垣就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有福，满是施舍的开口说道：“小农女，你听着，本皇孙看上你了，准备纳你为侍妾，你谢恩吧。”
    说完，周代垣把头一抬，就等着有福‘感激涕零’的谢恩。

 333.第333章 有病您找太医去

    “咳咳咳咳咳……”
    然而，周代垣等了半天，也只等到一串咳嗽声。
    那是有福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发出来的声音。
    这，这是打哪儿来的人啊？看上去倒是人模狗样的，可这一说话，怎么就觉得，好像是，病的不轻的样子？
    好半晌，有福才回过气来，看着周代垣，似笑非笑的问：“皇孙殿下是吧？”
    周代垣微微颔首，下巴仍旧抬得老高，只拿鼻孔看人。
    有福又问：“请问，是哪一位皇孙殿下？”
    这一次，周代垣身边的小太监接了话，依旧是尖利的语气：“你可听好了，我们家殿下乃是二皇子的嫡长子，当今圣上的皇次孙！”
    “哦……”有福拖长了声音，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嘴里说道：“民女听说，二皇子最是权重，想来皇次孙身为二皇子的嫡长子，也不可能请不动太医院的太医。”
    “那是自然！”小太监昂首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有福没有理他，只是继续说道：“那……想必是讳疾忌医。”
    “这可不好。”
    “民女在乡间的时候，常听老人家讲故事，其中有一个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听起来倒是让人颇为叹息，不知皇次孙殿下可曾听过？”
    “若是皇孙殿下没有听过，那……不如让民女给您说说？”
    “扁鹊见蔡桓公，立有间，扁鹊曰……”
    听到有福的话，周代垣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紫一阵，仿佛是开了个染坊一般。
    这小小民女，居然，居然敢暗讽自己有病！不，她这明着在嘲讽自己！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周代垣身边的小太监不曾读过书，自然是不太清楚有福话里的意思，但是，他能看懂自家主子的脸色，顿时明白过来，有福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当即狐假虎威的厉喝一声：“大胆！你可知道你面前的是谁？”
    有福并不理周代垣身边的小太监，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
    “居五日，桓公体痛，使人索扁鹊，已逃秦矣，桓侯遂死。”
    说着，有福一脸诚恳的看向周代垣，嘴里道：“殿下，由此可见，讳疾忌医真的是有大风险。民女劝您，还是早诊早治……至于，能不能早好，民女不是大夫，当真说不好了。”
    实际上，也是有福气急了，才会如此不分轻重的说出这么一番讽刺皇次孙周代垣的话来的。
    因为，周代埻送她出宫的时候，已经给她说了，他为什么会忽然在皇帝面前提出，要认她做义妹。当时她就被二皇子的打算给恶心坏了，这会儿看二皇子自己失算，又把自己的儿子给派出来恶心她，她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了。这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周代垣生来就是天潢贵胄，身份贵重无比。哪怕是他幼年在定北城的时候，那也是王府的小主子，也没有人，胆敢对说半句不好听的话。
    后来他们从定北城来到京城，从燕王府搬到皇宫，他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可以说，整个大齐，他们这一辈人里头，只有一个周代埻是压在他的头上的。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胆敢对他如此的冷嘲热讽。
    周代垣心中激愤，嘴里以甜，居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这一口血，倒是把包括有福在内所有人，都狠狠的吓了一大跳。
    跟在周代垣身边的小太监，顿时就面无血色，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宛如死了亲爹一般的凄惨。好一阵，才强作镇定的，指着有福厉声道：“大胆民女，居然，居然把皇次孙殿下气成这样子……来，来人！给我拿下，拿下！带回府去，听候二皇子处置！”
    护卫们也吓得不轻，听到周代垣身边的小太监的喊话之后，都刷的一声，抽出刀来。
    沈家的车夫和那叫桃红的丫环虽然吓得面无人色，却还是强撑着心中的惧意，站在有福面前。
    有福却不肯让人替自己背锅，当下就分开沈家的车夫和丫环桃红，自己站到前面，昂着头，大声说道：“你们敢！”
    “二皇子可是当着皇上的面保证过，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为难我和我的家人的。你们若真是有本事，就把我拿下，看看你们二皇子究竟是处置我，还是处置你们！”
    一干护卫面面相觑，最后都将视线落在打头的护卫身上。
    前些天，二皇子被皇上罚了在府中思过七日，当时二皇子似乎确实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找那个小农女和她家人的麻烦……可是，这小农女都把皇次孙给气得吐血了，能一样吗？
    打头的护卫心中直呼倒霉，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顾小姑娘，我们家殿下的确吩咐过，我们任何人，不能找你的麻烦。可事出有因，不找你麻烦，总还是要有个前提的吧。你把皇次孙气成这样，哪怕不跟着我们回二皇子府，皇上面前，你也该是要有个交代的。”
    “我气他了吗？”有福指着自己的鼻子，无比惊诧的问道。
    打头的护卫脸狠狠的抽了抽，随即说道：“顾小姑娘，我们是粗人没错，可我们都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你说的话，我们虽然听不太懂，却多多少少能明白，不是什么好话……”
    “没错啊，的确不是什么好话。”有福郑重的点点头，在打头的护卫露出一副‘你自己都承认了’的表情之后，一脸诚恳的接着说道：“可是，你们真的没听过那句话吗？”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我只是在劝告皇次孙殿下，若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话，一定不能讳疾忌医，要尽快的，招了太医来诊治才行。”
    “要不然，小毛病拖长大毛病，大毛病拖成……拖成那什么，可就不好了。”
    “那蔡桓公不就是因为讳疾忌医，以至于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绝症，最终，不治而亡的吗？”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334.第334章 管天管地的锦衣卫

    看那个小女子如此的强词夺理，周代垣的护卫和身边的小太监心中都觉得憋屈极了。
    好半晌，那小太监才涨红着脸，从嘴里头憋出一句话来：“我们殿下素来身体康健，每旬皆有太医院的太医请平安脉，我们殿下，哪里，哪里就是有病的？”
    “哦……没病啊？”有福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拖长了声音说道。
    一边说，一边还啧啧啧的，上下打量了周代垣一番。
    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也觉得，你们殿下看起来吧，不像是个病人。”
    小太监连忙点头。
    有福却又说道：“不过啊，有些病，可真是看不出来，把脉可能都把不出来，要不然，你们换个太医瞧瞧？”
    周代垣这会儿本来已经渐渐的，缓过气来了，忽然又听到有福这么一话，心知她这是在骂自己有癔病（精神病），一张脸又被气成了猪肝色，伸手指向有福，好半晌才憋出一两个字来：“大胆……”
    反正已经把这位皇次孙殿下给得罪死了，有福干脆破罐子破摔，看一眼周代垣，随后微低着头，故意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说道：“皇次孙殿下您这可是冤枉民女了，民女一介农女，无权无势的，那胆子，可比芝麻还小……”
    “你……”周代垣心中想着，你这小农女的胆子明明比天还大，嘴里却只憋出来一个你字。
    “殿下终于明白民女的良苦用心了吗？”有福看着周代垣几乎是‘热泪盈眶’，好一会儿，才‘腼腆’的低头，嘴里说道：“殿下是，民女只是说了自己应该说的话，殿下不用如此的……”
    周代垣气得狠狠一拳砸在马鞍上，倒是把他坐下的马儿给惊了，要不是身边全是护卫，在马儿受惊的一瞬间，就一边将缰绳死死拉住，一边把周代垣从马背上接了下来，他只怕就要被坐下的马儿从马背上掀下去了。
    饶是如此，周代垣也被吓得不清。
    不过，被这么一吓周代垣心中的那口被有福气出来的气，倒是不知道是吐出来，还是咽下去了，反正是没有再堵在心口了。
    惊魂未定的周代垣指着马儿怒道：“杀了，把它给本皇孙杀了！”
    这一次，打头的护卫倒是没有含糊，手中的窄刀寒光一闪，直直的，就朝着马脖子捅去。
    有福心中大惊，吓得一边喊不要，一边将眼睛死死的闭了起来，还伸手将眼睛捂住。
    周代垣见状终于得意起来，张嘴就要笑。
    然而……
    还没等他笑出声来，一颗弹丸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护卫头子握刀的手腕上，护卫头子手腕猛的剧痛起来，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那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周代垣得意到张狂的笑声才刚刚出口，就戛然而止。
    有福闭着眼睛半晌，也没有听到马儿受伤或者临死之前的嘶鸣声，小心翼翼的从指缝往外看，看到马还好好的，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谁！”周代垣恶狠狠的大声道。
    一阵踏踏的清脆马蹄声响在众人的耳边，莫凌云带着两个护卫模样的人，从后面上来，嘴里淡淡的道：“皇次孙好大威风。”
    “莫凌云！”看到莫凌云出现，周代垣先是一惊，旋即就有些恼怒，说道：“你，你也要同本皇孙做对么？”
    “别以为皇爷爷宠信于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别忘了！本皇孙才是皇爷爷的血脉至亲，你，你不过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野种二字还未出口，周代垣眼前黑影一闪。
    旋即，啪的一声响起，周代垣嘴角泛红，显然是挨了一个不轻的耳光。
    几乎是响声一起，莫凌云就已经重新坐回了马背上，面上云淡风轻，整个人仿佛从来没有动过一般。
    “保护殿下！”而周代垣的护卫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齐刷刷的，将周代垣护在中间，却没有人敢直视莫凌云的双眼。
    周代垣捂着挨打的半边脸，红着眼，死死的瞪着莫凌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敢打我！”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挨过打。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甚至是皇爷爷和贵妃祖母，他们都没有动过他一个手指头。
    莫凌云根本不拿正眼看他，只道：“你可以去御前告状。”
    周代垣脸色一白。
    状告莫凌云？他又没疯……
    他刚刚的说出来的话，若真传到皇爷爷的耳朵里，不只是他，便是他的父亲，也肯定会被皇爷爷斥责的。
    所有人都知道。虽然莫凌云名义上是外臣，可他却是皇爷爷和皇后亲自教养长大的，皇爷爷待他，向来是当成自家子侄一般。
    连周代埻私底下，都要称呼他一声叔，而皇爷爷还对周代埻这种行为，很是赞许……
    想到这里，周代垣的情绪居然渐渐平静下来，装模作样的冷哼一声，说道：“本皇孙大人大量，今日便不同你计较！”说着，指向有福，冷声道：“来人！给我将这个不知好歹，肆意侮辱本皇孙的民女拿下！”
    “是！”只要不是和莫凌云对上，这些护卫都还是很大胆的，当即大声应了，收了刀，正要准备上前捉拿那胆大包天的小农女，莫凌云淡淡的声音就再一次响在了每一个人的耳畔。
    “当着本官的面强抢民女？”
    不止是一干护卫，周代垣和那个小太监，也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锦衣卫的职责，只得几个字：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
    但实际上，说锦衣卫管天管地都不为过。
    可以这么说，这大齐永安一朝，只有锦衣卫不想管的事，没有锦衣卫不能管的事。
    ‘皇孙当街强抢民女’这种事情，如果是真的，锦衣卫还真的是可以，确切说是应该管的。
    可是……这捉拿一个侮辱皇家子孙的小农女而已，怎么就变成强抢民女了？
    “侮辱皇家子孙？”莫凌云驱着马，到了有福跟前，面无表情的问：“你有吗？”
    偏偏，有福却在莫凌云的眼底深处看见了笑意，当即摇头，说道：“莫大人明鉴，就是给小女子十个胆子，小女子也不敢侮辱皇家子孙啊……”
    “嗯。”莫凌云微微点头，又拿眼睛去看周代垣和他的一干护卫。

 335.第335章 您真的不害怕吗

    被莫凌云的眼睛一扫，一干护卫皆是一禀。
    顿时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
    “废物！”周代垣气得狠狠的踹了自己身旁的护卫两脚，随后‘亲自’将有福的话重复了个大概，又道：“她胆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侮辱本皇孙是什么？”
    “她侮辱本皇孙，难道本皇孙还不能将她拿下问罪了？”
    莫凌云没有理周代垣，只是看着有福又问：“你为何这么说？”
    有福当即一字不漏的，把先前周代垣拦路的时候，给自己说那些的话给复述了一遍，连语气和神态，都学得惟妙惟肖的。
    见着有福一副告状的架势，莫凌云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脸上，也闪过一丝温柔。
    等有福说完，莫凌云才似笑非笑的看向周代垣，说道：“殿下可回去问一问府中幕僚。”
    “问幕僚什么？”周代垣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弄明白，莫凌云的意思，下意识的问道。
    莫凌云依旧没有回答周代垣的问题，而是略微提高了声音，唤道：“来人！”
    当即有两个护卫上前，一起躬身，开口道：“侯爷，请侯爷吩咐。”
    莫凌云头微微一偏，看向有福，说道：“送她回去。”
    “是！”两个护卫齐声应了。
    这就是，不让周代垣拿人的意思了。
    周代垣顿时明白过来，脸色再一次变得难看起来，看向莫凌云道：“莫凌云，你这是，要袒护这小农女到底了？”
    莫凌云淡淡的开口：“殿下先回去问问吧，只用将事情原封不动的复述一遍即可。”
    说完，莫凌云又不着痕迹的看一眼有福，自己上了马，‘驾’的一声，就带着人离开了。
    莫凌云虽然走了，他留下的两个护卫，却尽职尽责的，守在原地，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一干二皇子府护卫。大有一个不善，就要动手的意思。
    莫凌云是疯子。
    莫凌云手下的人，也是疯子。
    这是满京城的宗室勋贵、王公大臣的共识。
    周代垣自然也知道。
    别看他在莫凌云面前可以强自撑着一口身为皇孙的傲气，可实际上，他也是不敢惹莫凌云的。
    他的父亲二皇子可是千叮万嘱过，至少在现在，不能惹莫凌云。
    在二皇子和太子之间的争斗中，莫凌云摆明了不站任何一方立场。二皇子虽然很想把莫凌云拉到自己的阵营来，可他也知道此事不可为。
    但是，就算不能把莫凌云拉到自己的阵营来，也不能让他倒向太子。
    否则的话，哪怕他优势占尽，也可能满盘皆输。
    周代垣还小，只知道皇帝宠信莫凌云，并不知道莫凌云几个字，在当初的燕王军中，究竟代表了什么。
    但是周代垣不知道，二皇子知道，所以二皇子才会对他千叮万嘱。
    周代垣自大归自大，却还是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究竟来源于什么，自然不敢违背二皇子的意思。
    所以，哪怕心中愤愤难平，周代垣也只能恶狠狠的丢下一句‘你等着’然后吩咐回府。他自己上的，还是先前那一匹，差点被他让护卫头子杀掉的马。
    等二皇子的人连影子都看不到了，桃红和马车车夫一起瘫坐在地上，嘴里不住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其实，一开始，有福也是害怕的。
    但是，自从莫凌云出现之后，她的心就奇迹般的镇定了下来，完全不怕了，哪怕莫凌云走了，可他走之前不着痕迹的看她的那一眼，让她的心安定无比。
    所以，有福这会儿一点也不害怕了。
    看桃红和马车车夫被吓得不轻，有福心中仍旧有些歉意，嘴里便道：“真是抱歉，害得你们担惊受怕了，是我不好……你们，没事吧？”
    语气，很是真切。
    桃红和马车车夫哪怕是真有什么事，也变成没事了。
    当即一起摇头。
    桃红还问她：“顾小姐，您真的不害怕吗？”
    有福轻笑摇头，说道：“一开始也是害怕的，不过，他们人都走了，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桃红忍不住惊叹，嘴里道：“顾小姐您真是勇敢，那可是皇次孙啊……”末了又有些担忧，说道：“可是……万一他们事后要报复怎么办？别说是咱们了，便是我们家老爷，也是惹不起二皇子府的。”
    马车车夫也心有余悸的点头。
    完全忘记了，其实他们家老爷选择跟着太子，就已经是‘惹’了二皇子了。
    有福当即笑笑，安抚道：“不会的，你们放心吧。二皇子当真在皇上面前保证过，不会动我，也不会动我的家人的。”顿了顿，到底没把只要有天赐候在，就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话说出来。
    这话，她自己心里头知道就好了。
    想着，有福感激的朝着莫凌云留下来的两个护卫施礼。
    莫凌云留下来的两个护卫，虽然名义上只是侯府的普通护卫，可实际上，却是他的心腹。功夫好不说（一个能抵得上四五个李离亭的那种），而且，还都是忠心耿耿的，心里头还只认莫凌云一个主子。
    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姑娘另眼相待，但是并不妨碍那两个护卫对莫凌云的话的彻底执行。
    看有福向自己施礼，两个护卫都下意识的让开了。
    桃红和马车车夫又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等感觉到身上的力气渐渐回复了，才起身来向着有福致歉。
    毕竟有福是沈家的贵客，而他们只是沈家的下人，虽然他们被吓到腿软是因为有福惹了皇次孙的缘故，可他们耽误了有福的时间却是事实，自然是要道歉的。
    有福连忙摇头，说道：“你们可千万别这样，要说抱歉，那也是我说，不，是那个皇次孙说，要不是他莫名其妙的拦了咱们，至于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么？”
    说着，顿了顿，又道：“好了好了，快别再耽误了，再不回去，沈伯伯他们该着急了。”
    沈崇茂他们确实是着急了。
    回到沈家，桃红绘声绘色的，给大家讲述了他们被皇次孙拦路的事情，沈家上下，都替有福捏了一把汗。
    而皇次孙将事情的经过说完之后，却又挨了二皇子一巴掌。

 336.第336章 这世间女子喜欢的

    嗯，这是周代垣今天，也是他这辈子，挨的第二个耳光。
    都怪那个小农女！走着瞧吧！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周代垣一脚将给自己上药的侍女踢翻，恶狠狠的想到。
    二皇子正妃徐氏见状，满心以为是那给自家宝贝儿子上药的侍女笨手笨脚，碰疼了自家儿子，顿时就心疼不已。看向那个被周代垣踢翻的侍女的眼睛里头，就写满了不喜，皱着眉头沉声道：“还不下去？”
    “是……”侍女连忙应了，捂着肚子，诚惶诚恐的退下。
    徐氏没有再看那侍女，只满脸心疼的看着周代垣，柔声说道：“好孩子，疼了吧，你父亲也真是……还有那个莫凌云……”
    “来，母亲给你上药。”徐氏说着，亲自拿起矮桌上装着碧绿药膏的瓷瓶。
    周代垣却把徐氏的手给挡下了，看着满屋子的下人道：“都出去！”
    在徐氏这里，周代垣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所以，他一开口，满屋子伺候的人就都躬身退了下去。
    徐氏倒也由着他。
    等伺候的人都退下去了，徐氏才道：“我儿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话想对母亲说吗？”
    周代垣双目之中暗藏凶光，一把握住徐氏的手，颇有些急切的说道：“母亲，您告诉我，对于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来说，什么才是最严厉的惩罚？”
    “最严厉的惩罚？”徐氏有些不解的看着周代垣：“我儿这是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
    周代垣说道：“这您别管，您只管告诉儿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严厉的处罚是什么就好了。”
    徐氏微微叹一口气，目光看向越过周代垣，看向虚无之中，好半晌，才幽幽的开口，说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严厉的处罚，莫过于曾经的山盟海誓转瞬之间就变成过眼云烟；莫过于口口声声说会爱她一生一世，会待她如珠如宝的那个男子，一转头，就视她如草芥，弃她如敝屣；莫过于她十月怀胎，拼死生下来的儿女全都不认她……”
    周代垣不喜徐氏的语气，微微皱眉，握着徐氏的手紧了紧，唤道：“母亲……”
    徐氏重新含笑看向周代垣，说道：“母亲没事。母亲好好的呢。你父亲向来尊重母亲，你也是知道的。而且，你又是个乖孩子，母亲好好的。”
    “来，母亲给你上药吧，上完药，就不疼了。”
    “嗯。”周代垣点了点头，将眼睛微微闭上，等着徐氏给自己上药，心里头对于有福的报复，却渐渐的成了型。
    ……
    ……
    然而，不等周代垣将自己的计划付诸行动，他就得到了一个消息。
    顾有福准备回乡了。
    周代垣顿时着急起来。
    这顾有福要是回乡了，他要如何去俘获她的心呢？不俘获她的心，他又怎么能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以泄心头之忿呢？
    不行！顾有福不能走！
    周代垣想着，就去找自己的父亲、二皇子周世熇去了。
    他一去周世熇的书房，还没开口，周世熇就先说话了：“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吩咐你。”
    “顾有福要回去了，太孙要跟着她一起，出京去微服私访，体察民情，莫凌云随行护卫。”
    还没等周代垣消化完周世熇的话，二皇子周世熇就继续说道：“有莫凌云在，此行安全是可以保证的，你也去。”
    说着，语气加重了一些：“好好的讨顾有福的欢心，让她愿意心甘情愿的，做你的侧妃。不要再自以为是的，做那些蠢事了。听明白了吗？”
    周代垣本来也想说这个事情，现在听到二皇子的话，他的问题倒是解决了，当下恭敬点点头，应道：“是，父亲，儿子明白。”
    “你明白就好。”二皇子周世熇看着周代垣，神情和缓了不少，又道：“方先生是高人，他说那小女子身具大福运，只要能得到她的身心，那就能够借助她的运道，一举达成你我父子的心愿，那就至少有七成的真实性。”
    “你是为父的嫡长子，为父的一切到最后也都是属于你的。这件事情对你我父子来说，是一样的重要。所以，你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收起你身为皇次孙的骄傲，好好的想一想，怎么讨得那小女子的欢心吧。”
    “知道吗？”
    周代垣再次点头，说道：“是，父皇，儿子知道了。”
    说着，面露为难，又道：“可是父王，从来都是那些女子来讨好儿臣的，儿臣只需要看她们一眼，同她们说两句话，她们就会受宠若惊，欢喜若狂了……所以，儿臣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讨好一个女子啊……”
    “要不，您教教儿子？”
    二皇子周世熇把脸一板，说道：“你不知道，难道为父就知道吗？”
    顿了顿，又道：“问你母亲去！”
    ……
    ……
    “喜欢什么？”徐氏看着周代垣笑，说道：“现在母亲啊，就喜欢你好好的。”
    周代垣说道：“多谢母亲。可是母亲，儿子问的不是您现在喜欢什么，而是您十一二岁的时候，喜欢什么。”
    徐氏回忆了一下，笑着说道：“母亲十一二岁的时候啊？那时候我们住在定北城，你的外祖是你皇爷爷军中的将领，总是跟着你皇爷爷一起，去和北漠人打仗，一年都看不到他几次……那时候，你母亲最喜欢的，就是你外祖回家……”
    周代垣一脸无奈的看着徐氏，好一会儿才说：“母亲，您明明知道，儿子问的不是这个。”
    徐氏叹气，摸了摸周代垣的脸颊，说道：“好孩子，宰相肚里能撑船，更何况你是堂堂的皇孙呢。女子在这世上本就不易。你听母亲的，大度点，且饶了那小女子这一回吧，好不好？”
    周代垣有些不耐烦，说道：“母亲，这又不是儿子愿意的，这是父亲交给儿子的事情，儿子又怎么能拒绝呢。”
    顿了顿，又敷衍的道：“最多，儿子答应母亲，以后好好对她便是。”
    徐氏自然听得出周代垣的敷衍，神情微黯，半晌才道：“其实啊，这世间女子，所喜欢的，不外乎是珠宝首饰，绫罗绸缎。”
    说着，幽幽一叹，又道：“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喜欢什么呢？”

 337.第337章 莫叔是来送我的吗

    沈家送了许多东西给有福，但是有福都一一婉拒了，最终也只收了一些容易保存的特色吃食，准备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鲜。
    除此之外，沈家的赠礼她都没收。
    好在，有皇帝赏赐的绸缎和银子，还收获了一个义兄，此行倒也算是收获不小。
    在有福的心里头，此行的最大收获，大概应该是多了一个义兄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想着的时候，莫凌云的模样就极其突兀的，在她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有福用力的摇摇头。
    然而还是挥之不去。
    甚至，眼前还出现了幻觉？
    不对，不是幻觉。
    莫凌云的确就骑着马，带着两个随从，等在前头。
    有福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
    他还是在。
    没有来的，就觉得心中一喜，脸上都露出了笑来。
    沈时行顿时就痛心疾首起来：“顾有福啊顾有福，本少爷亲自来送你，你不仅没有离别的伤感，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就这么不留恋京城的繁华么？”
    有福随口说道：“嗯，不留恋。”
    沈时行越发的‘痛心疾首’：“本少爷真是白带你去吃那么多好吃的了！还有沈佳月，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你可是来送顾有福，好歹这几个月，你们姐姐妹妹的，叫的亲热得很，你怎么也连眼眶都没湿一下，还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说完，看沈佳月的表情还是没有一丁点变化，不由得自己也转头去看。
    然后，沈时行脚下一软，身子猛的一个趔趄，站在平地都差点摔了。
    他，他，他，他看到了谁？
    他没眼花吧？
    那是？莫阎王？
    怎么？太，太孙殿下也在？还，还是微服……
    沈时行的腿更软了。
    ……
    ……
    等沈时行听到有福称呼太孙殿下为埻哥哥的时候，沈时行再也‘支撑不住’，当即两眼一翻，duang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当然，他刚刚倒下去就一骨碌的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就朝着太孙快步走了过去。
    在沈时行参拜之前，周代埻朝着他拱了拱手，说道：“沈大哥，多日不见，张某这厢有礼了。”
    张是太子妃娘家的姓，也就是周代埻舅家的姓氏。
    沈时行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连忙还礼，嘴里说道：“张公子好，沈某在此见过。”
    顿了顿，又问：“您这是准备出一趟远门？”
    周代埻点点头，说道：“祖父准我出门游学，正好妹妹也要回家，某准备同莫叔一道，和妹妹一起去一趟西川，见识一下西川的风土人情。”
    “原来如此。”沈时行作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朝着周代埻和莫凌云一礼，嘴里说道：“那，沈某就预祝张公子和莫……莫老爷一路平安，到西川之后，玩好，玩好……”
    引着莫凌云充满警告的目光，沈时行到底没敢把学着太孙的口吻，把‘莫叔’两个字说出口。
    有福和沈佳月也跳下车，到了他们近前。
    沈佳月害怕莫凌云。只朝着太孙周代埻和莫凌云一礼，就噤若寒蝉的站在了一边，再也不肯说出半个字。
    有福又唤了一声埻哥哥，然后才道：“埻哥哥和莫……莫叔一道，是来送我吗？”
    听到莫叔两个字从有福的嘴里说出来，莫凌云的嘴角狠狠的一抽。
    适才周代埻的话虽然不大声，可其实也算不得小，只是有福的注意力不在周代埻身上，所以才没听清楚周代埻的话。这才有此一问。
    周代埻不以为意，说道：“不是，祖父允准我出门游历，莫叔担心我的安全，特意同我一道出门。我们打算先去西川一趟，顺便也去妹妹的家乡看看，妹妹欢迎吗？”
    有福用力点头，嘴里说道：“准哥哥和莫叔能到我们哪里去，那是我们的福气，有福当然是欢迎至极。”
    莫凌云嘴角抽得更厉害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莫大哥。”
    “啊？”有福不解的看向莫凌云。
    莫凌云微皱着眉，看着有福说道：“叫我莫大哥。”
    “哦……”有福拖长了声音应了一声，又点点头，旋即又道：“可是，埻哥哥不是叫您莫叔的吗？我既然是埻哥哥的义妹，那，不也是应该跟着，唤您一声莫叔吗？”
    莫凌云眉头锁得更紧了，好一会儿才状似平淡的说：“他自己一个人的义妹，与我无关。”
    看莫凌云似乎真的挺在乎这个称谓的，有福不再坚持己见，从善如流的唤了一声：“莫大哥。”
    莫凌云的神色这才缓和过来。
    沈时行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狠狠的拧了自己一把，疼得他呲牙咧嘴的，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忍不住在心里头给有福竖了无数个大拇指。
    沈佳月也忍不住对有福生出无尽的赞叹，连带着对莫凌云的畏惧，都减轻了不少。
    在有福再次坐上马车，准备离开的时候，沈佳月终于还是忍不住泪湿眼眶了。
    “有福妹妹，一路珍重，姐姐会想你的。”沈佳月哽咽的说道。
    “佳月姐姐，你也保重，妹妹也会想你的。四少爷总会去我们乐途县的，到时候，妹妹给姐姐写信。”
    有福也有些伤感。在乐途县的时候，她就总是在忙着，根本没有机会和村子里的女孩子一起玩（当然，他们也玩不到一起），在他们分家之前，她和顾大丫的关系就冷淡得很，分家之后，顾大丫见着她，就更加的冷漠了。
    除了二姑父家的表姐王娟之外，她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和其他女孩子玩过。
    而且，她和王娟也是很少能见面的。
    这几个月除了在宫中的时候之外，她和沈佳月几乎是朝夕相处，沈佳月当真像个姐姐一般照顾她，她心中自然感激。所哟i，看看沈佳月难过，她才会跟着不好受。
    沈佳月不比沈时行，身为沈家嫡子，沈时行要将很多的精力放在沈家的生意上，一年至少有大半年，是在各地奔波，总还是要去西川的。
    可沈佳月是女子，能出一趟城给她送行，就已经是特例了。而她，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再回来这个地方了吧？
    也许今生都无法再见了。
    “好。”沈佳月用力的点点头，拿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姐姐也会给你写信的。”
    说着，就把有福推进了马车。
    “等等！”
    莫凌云刚刚准备吩咐启程，一阵喊声就从后面传来了。

 338.第338章 那还是莫凌云吗

    来的人正是皇次孙周代垣。
    他骑着的马已经不是上次他围带人着有福的时候，骑的那一匹了，也不知道那马儿的命运究竟如何。
    周代垣的身边也只带了两个护卫，不过，却带了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小太监，也不是之前那个。
    周代垣一到，就把下巴一抬，仍旧拿鼻孔看向有福。小太监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周代垣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父亲、二皇子周世熇的吩咐，翻身下了马，看着有福，用‘尽量’平和却不改‘恩赐意味’的口吻说道：“本皇……本公子也同你们一道去。”
    她能说不吗？
    有福默默的想着，求助一般看向莫凌云。
    莫凌云看懂了有福的眼神，给她一个放心的表情，旋即皱眉看向周代垣，问道：“二公子要出门，老爷子可允准了？”
    周代垣闻言瞥一眼周代埻，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本公子又不是他，时时事事都要给老爷子报备。”
    莫凌云微微颔首，说道：“如此，二公子自便吧。”
    说着，不再看周代垣，只沉声道：“出发！”
    周代垣看莫凌云一副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打定主意准备不管自己的架势，心中气恼不已，指了莫凌云好一阵，却发现自己连狠话都不能撂，心中憋屈自然不言而喻。
    谁让他出门之前，他老子曾经叮嘱过他，不能暴露众人的身份呢……
    罢了！
    你让本皇孙自便，难道本皇孙还不能跟着你一起走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全天下都是我周家的，我身为周家的子孙，哪儿去不得？
    周代垣想着，沉声道：“跟上！”
    说完，一踢马腹，追了上去。
    他们这一次用的都是伊犁马，耐力极好，所以，这一走，就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直到临近午时，才停了下来。
    停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路旁。除了一条蜿蜒的小河，以及一片林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因为是沈家主动包揽了将有福送回乐途县的事情，加之他们这一次并不怎么赶时间，一路上也不用再担心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准备得更加妥当。
    沈家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是给有福坐的，无论坐卧，都非常的舒适。另一辆马车则简陋许多，当然，也宽敞许多。
    主要是用来放东西的。
    除了放沈家准备的那些京城这边的特产之外，还放了：锅、碗、瓢、盆、米、面、肉干、腌肉、各色时鲜蔬果、干菜、调味品等等。甚至，还放了一根特制的、可以折叠的鱼竿，一罐子诱捕鱼儿的香饵……
    马车一停，沈家的两个车夫将马儿解开，一个，牵了马儿去喂水喂料，一个则去找柴柴火。
    莫凌云让自己的随从去帮忙。
    有福则拿了鱼竿往河边去钓鱼。
    周代埻一见着有福拿了鱼竿往河边走，就好奇的跟了上去，莫凌云自然而然的，也跟着一起了。毕竟，他这一次可是来保护太孙的，不跟着怎么行。
    有福把鱼竿扯开插在河边，先找了一个适合做窝子的地方，撒了香饵下去，然后掰了一根湿树枝，准备在河边的湿地里头撬几条蚯蚓出来。
    有福才刚刚做了个架势，莫凌云就从她手上拿走了树枝，有福还在盯着忽然就空空如也的双手发呆，莫凌云就已经拿了一片宽大的树叶，包裹了好几条蚯蚓递给她了。
    “是要这个吗？”莫凌云沉声问道。
    “啊？是，是，多谢侯爷。”有福微微一惊，旋即笑眯眯的点头，接了蚯蚓过去。
    有福捉了一条蚯蚓，小心的挂在鱼钩上，然后把鱼竿一挥，带着浮漂的钓鱼线就抛了出去，准确的抛在撒了窝子的地方。
    ……
    周代埻全程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有福的动作，等第一条鱼上钩，有福把鱼取下来之后，周代埻才惊叹道：“原来妹妹当真会钓鱼。”
    有福扭头，眨眨眼，看着周代埻问：“埻哥哥不会吗？”
    周代埻一脸遗憾的摇头。
    他是皇爷爷钦定的太孙，每日里课程都排得满满的，好不容易有了闲暇，还要到皇爷爷和皇祖母跟前尽孝心，哪里有功夫去做这些事情呢。
    有福见状笑笑，说道：“那回头有时间的话，我教您吧。不过，今天在可不行，我想多钓两条鱼上来，做了请大家都尝尝呢，毕竟是咱们在路上的第一餐。”
    周代埻闻言又道：“妹妹还会做饭？”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会一些。”
    周代埻顿时就兴致勃勃起来：“那一定很好吃。”
    有福依旧笑眯眯的，说道：“那到时候埻哥哥多吃一些。”
    “好啊。”周代埻也笑。
    也许是离了皇宫大院、离了京城、离了皇帝的视线之内，周代埻仿佛放下了许多沉重的东西一般，整个人的给人的感觉，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周代垣看得有些眼热，却不好意思也上前去，只在一旁撇撇嘴，‘不屑’的说道：“幼稚。”
    有福延续了她一贯的好运气，不一会儿，就钓了好几条鱼上来了，莫凌云主动去把鱼收拾了，洗得干干净净的，那柔软坚韧的水草穿了，提在手里，问有福：“这样可以吗？”
    有福是真的没想到，莫凌云堂堂一个侯爷，一个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居然会做这种事情，微微有些惊愕，等莫凌云又问了一遍，她才连忙点头说道：“哦，是，可以的。就这样就可以了。”
    一边说，一边去接莫凌云手中的鱼，又道谢：“多谢侯爷，其实这种事情，我自己做就可以了。”
    莫凌云把手微微一抬，说道：“我先提着，一会儿再给你。”
    这么几条鱼，还是有好几斤的。
    “好，多谢侯爷。”有福把剩下的蚯蚓放了，将鱼竿什么的都收好，自己就着河水把手洗干净，才对莫凌云和周代埻说道：“埻哥哥，侯爷，那咱们回去吧，他们都把火升起来了。”
    周代埻颇为高兴的点头，说道：“好，我们回去，我都等不急，想要尝尝妹妹的手艺了呢。”
    “嗯。”莫凌云也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等他们三人都走远了，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周代垣才自言自语一般说道：“那个人，真是莫凌云？”

 339.第339章 让她臣服于自己

    周代垣身边的小太监也觉得奇怪，当即点了点头，跟在周代垣后面说道：“是啊，奴婢也觉得奇怪，好像除了外表看起来像莫侯爷之外，其他就没一点像的呢……”
    周代垣冷哼一声，说道：“装，都给我装。在皇爷爷面前一个样，离了皇爷爷的跟前，又是另一个样。周代埻那样，莫凌云也那样。”
    “虚伪！”
    他倒是，把莫凌云的改变和周代埻的改变给相提并论了。
    莫凌云的护卫已经帮着把火给升起来了，水是沿着小河往上游走了大概一两里路打来的，很是清澈干净。
    除了中午的饭是莫凌云的一个护卫帮着做好的之外，所有的菜全是有福做的，有荤有素，有汤有菜，有鱼有肉，还有切好的时鲜水果。看起来丰盛得很。他们看起来倒不像是出门赶路，而是像到郊外野餐的。一个个的，吃得欢天喜地，连车夫都是一样的。
    只是除了……除了周代垣和他的护卫以及他身边的小太监。
    周代垣真的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敢，居然真的敢！不准备他的……他们连个马夫都有得吃，他堂堂皇次孙，却只能就着凉水啃这难吃的干粮！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他还是得忍……
    于是，周代垣身边的小太监，就倒霉了，平白无故的，被周代垣给踢了不知道多少脚，看得有福都有些不忍心了。
    莫凌云不着痕迹的挪了挪位置，刚好挡住有福的视线，淡淡的道：“快点吃，吃完了休息一下好赶路。”
    眼不见为静。有莫凌云挡着，有福便也不再管周代垣那边的事情了。
    吃了饭，两个马夫主动把锅碗瓢盆什么的，都收拾着，拿去小河边洗了，又拿一块干净的棉布把水擦干，这才重新套了马车，准备赶路。
    因为刚刚吃过饭，虽然没有吃得太撑，可还是不宜骑马或者坐车，他们便慢慢的步行了两刻钟左右，一边走，一边随意说些闲话，倒也还算惬意。等肚子里的吃食消得差不多了，他们才继续上车的上车，骑马的骑马，赶起路来。
    一行人走走停停的，遇到大城就逛逛，遇到乡村农家就访访。因为准备充分，而且从来不在野外过夜，都是住的客店，回乐途县的这一路，到也不算辛苦。
    当然，这只是对有福他们而言。
    对于，周代垣而言，这一段时间，那日子可就不只是辛苦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辛苦是一回事，真正让他难受的，是憋屈。
    他按照他母妃的说法，买了许多女孩子‘可能会喜欢’的东西，想要送给顾有福。顾有福从来不领情不说，还越来越过份，对他几乎没有半点好脸色。
    这道是让从来都顺风顺水的周代垣，多了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如果说周代垣一开始是因为父亲周世熇的叮嘱，又想要报复顾有福给自己的羞辱的念头，才尝试着去接近、去讨好有福的话，现在，他心中就多了一种迫切的，想要征服有福，让她臣服于自己的念头。
    也因为这样的念头，倒是让周代垣将旅途的疲累都给抛到了脑后，********的合计着，究竟要怎样才能将顾有福给折服。
    他连对着有福的态度，都暂时好了许多。至少，不是拿鼻孔看人了。
    只是，总不得法。
    莫凌云有事不在，周代垣厚着脸皮，策马走在有福的车窗旁边，扭头对着车厢里头说：“顾有福，这义金府可是入西川之前最后一座大城，你当真不逛逛？玩两天？”
    有福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看着车厢厢门（其实就是不看周代垣），淡淡的说道：“不逛，不玩。”
    周代垣不以为杵，轻笑一声，用一种自以为是‘宠溺’的语气说道：“你说你，学谁不好，偏偏要学着莫……莫大叔的，装什么冷漠啊……”
    “你没瞧着这些日子，离了老太爷跟前，连他自己都快装不下去了吗？这有什么好的啊。”
    有福有点无奈，忍不住在心中咆哮：‘我只是觉得你很烦，不想搭理你而已好吗？你能不能识趣一点啊？你堂堂皇次孙，请你继续拿鼻孔看人好么？’
    当然，心中咆哮归心中咆哮，这些话，有福还是不会直接说出口的。
    只是，她的态度越发的冷淡了起来，冷冰冰的吐出来两个字：“挺好。”
    周代垣轻笑：“有意思。”
    顿了顿，又道：“我说顾有福，你不会是为了吸引本公子注意，所以故意作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吧？”
    “好吧，本少爷承认，你做到了，本少爷确实觉得，你越来越有趣了。”
    有福闻言一阵恶寒，干脆砰的一声，把周代垣所在的那一边的车窗关上，然后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结果，一口气还没出完，周代垣就又走到了另一边，朝着车窗里面说道：“顾有福，不会是被本皇子说中了心事，所以你害羞了，不敢看本公子了吧？”
    有福又砰的一声，把另外一个车窗也关上。
    虽然沈家给她准备的这马车不管是性能，还是舒适度，还是隔音效果都极好，可是周代垣那得意的笑声，还是再一次的，传进了她的耳中。
    “可恶！”有福死死的捂着耳朵，心中忍不住埋怨忽然不见的莫凌云。若是莫凌云在，她何至于被这苍蝇一样的二皇子烦了这么久。
    想着，又觉得不对。因为莫凌云和她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她根本没有立场去埋怨莫凌云，这样一想，她心中更不舒服了，咬牙切齿的在车厢里头打了好几个滚，最后还是忍不住愤愤的想：“不管，反正就是要怪他！”
    刚刚处理完突发事情，安排好后续事宜，准备过来和他们汇合的莫凌云莫名其妙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莫凌云回来之后，先到了周代埻的跟前，又招呼了周代垣过去，然后才对周代埻说道：“出了点事情，我们要在义金府停一两天。”
    说着，又看向周代垣，说道：“你跟着我们。”
    周代垣神色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340.第340章 有福感觉到了恶意

    莫凌云看了周代垣一眼，淡淡的道：“几个跳梁小丑。”
    那就是有人要对他们不利？
    周代垣本能的有些惧意，不过旋即想到莫凌云的功夫，和他们各自的身份，觉得莫凌云应该还不至于置自己于不顾。加之刚刚莫凌云说的话，他就更加明确了。
    心中的惧意顿时打消了不少。
    不过到底，还是没敢再远离莫凌云。
    义金府是个大城，城中颇为繁华，这客栈什么的，自然是不少。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包下一个小客栈。
    有福听说他们要在义金府停留一两天，等安顿下来之后，便去问莫凌云：“侯爷，我们可以出去逛一逛吗？”
    莫凌云本来想说不能的，不过却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对有福说一个不字，便柔声问她：“很想出去吗？”想着她如果真的是很想出去，就让人陪着她一起出去一趟。反正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想来那些人也不至于对她怎么样。
    只是这样一来，守卫的人就少了。
    不过，最多是把周代埻和周代垣弄到一起罢了，也不算是太难。
    结果，一听到莫凌云的话，就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妥的有福马上就说道：“也不是很想，不出去的话，也没关系的。”
    莫凌云见状，心中一软，说道：“你若真觉得无聊，要出去逛逛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不要走得太远，也不要太晚回来就好了。”
    有福朝着莫凌云笑笑，说道：“真的没什么，我正觉得最近赶路有些辛苦，想着多休息一下、多睡一会儿呢，侯爷您不用管我的。”
    然而，话是这么说的没错，有福还是觉得无聊得很。在路上的话，好歹还有沿途的风景可以看，不想坐马车了，还可以去骑会儿马，可就这样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当真是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
    想着，有福干脆推开门，去找莫凌云。
    虽然莫凌云知道那些人只是跳梁小丑，可到底还是担心周代垣和周代埻的安全，这会儿是亲自在外面守着的。
    一看到有福出来，莫凌云就微微皱了眉，怕她多想，又把眉头舒展开来，轻声问她：“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就在房间里面的吗？”刀剑无眼，哪怕莫凌云有确切的把握，能够保护好她，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希望她能够好好的在屋里待着，那样会更安全一些。
    毕竟，那些人的目标是周代埻和周代垣。
    有福看着莫凌云笑笑，说道：“没事情做，这会儿又懒得睡觉，就想出来看看。”
    顿了顿，又道：“侯爷您放心吧，我就在一旁待着，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莫凌云闻言，忍不住看向有福，用让人难以察觉的声音说道：“你永远都不是麻烦。”
    因为莫凌云的声音实在太小，有福压根没有听清楚，当即问道：“啊？侯爷您说什么？”
    莫凌云摇头笑笑，说道：“没什么，你若实在无聊，想在外面待着那就在外面待着吧，你从来没给人添过麻烦。”
    “嗯，谢谢侯爷！”有福看莫凌云应允了，心里头顿时就高兴起来，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到莫凌云身边。
    其实，坐到莫凌云身边，他们也没怎么说话，只是，两个人的心情，都莫名的好。
    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时间也过得飞快的。几乎是一晃眼，就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客栈的小二满脸堆笑的上来，问他们是在各自的房间里吃饭，还是直接摆在大堂里头。
    莫凌云淡淡的道：“房间里的，在房间里吃，外面的，在外面吃。”
    “得嘞……”伙计拖长了声音应了一声。
    有福举起手来乱晃，问道：“我可以在外面吃吗？和您一起。一个人吃饭好无聊……”
    那伙计听到有福的话，下意识的，看了有福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将他暴露了。
    因为，有福感觉到了恶意。
    莫凌云含笑，正要点头。
    有福忽然起身，站到莫凌云身后，然后大喊：“他是坏人！”
    莫凌云想都没想，直接将有福一护，一道掌风劈向那伙计。
    客栈伙计连忙往旁边一翻，一闪身就跳到了楼下。
    莫凌云欲追，又不放心有福。
    “侯爷，您用这个。”有福把自己身上的铜钱一股脑的掏给莫凌云。
    被周代垣堵住那天，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可是她却始终觉得，那个准备杀马却忽然把手伤着的人，是因为莫凌云。大概，是用的暗器？
    铜钱那么硬，应该能当暗器吧？
    所以，有福想都没想，就把身上的铜钱都塞给了莫凌云，也成功的，保住了莫凌云身上的玉佩。
    几枚铜钱丢出去，那正在逃跑的店小二，刹时就仆倒在地。
    与此同时，莫凌云沉声道：“这家客栈有问题，保护好两位公子！”
    自己，则带着有福一起，往后厨而去。
    其实，莫凌云是完全可以让有福去周代埻的房间的，但是刚刚毕竟是有福叫破了对方的行迹，他怕对方恼怒之下刻意报复有福，便决定自己将她护在身边。
    哪怕因此耽误一些功夫，也在所不惜。
    后厨里头的人自然听到了前面的响动，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隐藏了，干脆都抄了家伙，准备和‘狗皇帝’的人拼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应该说是莫凌云他们倒霉还是好运气。偌大的义金府，客栈那么多，偏偏他们随便选的一个客栈，居然就是隐藏着建宁旧部。
    而这一伙建宁旧部还属于那种‘无组织’的旧部。
    这些人之所以能认出他们来，纯粹是因为周代埻长得太像永安皇帝了。
    在永安皇帝还是藩王的时候，这客栈里头，曾经有人见过他。
    等客栈的人全部被制服之后，周代垣把有福看了又看，嘴里头啧啧称奇：“顾有福，真的假的啊？你居然……能感受得到别人对你是善意还是恶意……”
    “不信，本公子着实不信。”
    有福冷笑，说道：“二公子往日里每次送我东西，心里头都不怀好意，我没说错吧？”
    周代垣一下子就有些傻眼了。

 341.第341章 让她变成别的女孩那样

    对于周代垣的心思，莫凌云心知肚明，面上倒是波澜不惊。
    周代埻却是吓了一大跳。
    “二堂弟，有福说的可是真的？”
    周代垣嗤笑一声，说道：“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把本公子怎样？”
    说话间，扫一眼周代埻和莫凌云，又道：“知道你们胳膊肘都是往外拐的，可是你们也该有个度了，别什么事都向着外人。”
    说着又看有福，继续道：“那你敢不敢说，本公子现在对你，还有没有恶意啊？”
    有福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没有恶意，但是二公子您，也是没有什么善意的。”
    “你配吗？”周代垣冷冷的说道。
    说完，就回了房。
    “妹妹……”周代埻抱歉得很，看着有福喃喃的开口，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有福看着周代埻笑笑，说道：“不关埻哥哥的事，埻哥哥待我，好着呢。您可千万别因为这事情而自责，届时又同我生分了。”
    “不会的，这怎么会呢。”周代埻连忙摇头，说道：“只是，他毕竟是我堂弟，我，还是觉得很抱歉。”
    有福连忙摇头，看着周代埻说道：“埻哥哥千万别这么说，您想啊，不管他是好心还是坏心，反正也没有伤害到我，没在我身上，占到过便宜，反倒是他自己还因此吃过亏。”
    周代埻这才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心里头到底对周代垣起了戒备心。
    回到屋里，周代垣就后悔了，这一时之快是逞了，可他怎么完成父亲交代他的任务呢？
    而且……
    周代垣真的越来越觉得，自己对那个小农女越来越有兴趣了，哪怕是不为了父亲交代的事情，不为了她身上带着的那劳什子的福运，他也想要征服她，让她变成别的女孩子那样，小心翼翼的讨好他。
    她凭什么可以和别人不一样呢？
    不过，那小丫头居然能感受得到别人是善意还是恶意……
    事情难办起来了……
    不过越难办，才越有趣呢。
    周代垣只沮丧了一小会儿，就又斗志昂扬了。
    跟着他的小太监见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太监被派来跟着周代垣，一方面是要照顾他的生活，另一方面，其实也正是为了完成二皇子交代的事情。
    周代垣是恢复了斗志，可周代埻却暗暗下了决心，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的义妹。不让二堂弟有机会，伤害到她。
    所以，从莫凌云说，可以重新赶路开始，周代垣就发现，自己好像是（其实就是）被周代埻给针对了，旁的都好，只是不让自己接近顾有福，连接近马车都不行。更别说什么在顾有福面前献殷勤了。
    哪怕是后来，有福‘忽然喜欢’上了骑马，她也没什么机会能靠近。
    因为，周代埻和莫凌云一左一右的，将有福所骑的马，给夹在了中间。
    气得周代垣牙痒痒，找了机会怒气冲冲的去问莫凌云：“莫凌云，你究竟什么意思？”
    莫凌云面无表情，只淡淡的看着周代垣。
    看莫凌云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周代垣越发生气，怒道：“周代埻不让本皇孙靠近顾有福也就罢了，毕竟那顾有福是他的义妹，他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些所谓的兄长责任。”
    “那你呢？”
    “你为什么也要和本公子作对？你不会当真倒向了东宫，想要和我们二皇子府为敌吧？”
    因为是中途休息，又是地势颇为开阔的地带，不用担心被旁的什么人听到，周代垣倒是一点都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直接叫破了在场所有人的身份。
    莫凌云淡淡的看了周代垣一眼，说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会读唇语。”
    周代垣脸色顿时就不好了，说道：“好吧，算本公子行事不密。不过，你不是说，你的人已经把在义金府发现的那些尾巴，给处理掉了吗？”
    莫凌云又看了周代垣一眼，眼神里头，带了淡淡的嘲弄。随后，径直提着自己刚刚从河里头叉起来的鱼，从他身边走过，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给他。
    嗯，至从有福发现，莫凌云可以直接拿一根削尖的木头从河里头叉到鱼，并且还很快之后，她就不太乐意钓鱼了。
    钓鱼是乐趣没错，可是他们毕竟在赶路，而且，她还要做饭呢，总是忙忙慌慌的，多不愉快啊。
    所以，每次停下来，他们想吃鱼的时候，就变成了莫凌云去叉鱼。
    虽然莫凌云可以派自己手下人去的，但是因为这是有福‘交’给他的事情，他倒是很乐意亲自去做。
    不为别的，哪怕只为有福从自己手中接过鱼的时候的惊喜，也是值得的。
    她暂时想不起他没有关系，总有一天，她会想起他来的。
    看莫凌云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从自己身边走过，周代垣一张脸又变成了猪肝色，朝着莫凌云的背影愤愤的道：“姓莫的，你究竟什么意思？本公子问你十句话，你最多回答本公子一句，你眼睛里头，究竟还有没有本公子，有没有本公子的父亲？”
    莫凌云顿了顿。
    隔了几息，淡淡的说道：“没有。”
    然后，就向着有福走了过去。
    周代垣被气了个倒仰，愤愤的朝着空旷无人处扔了好几块石头，这才气冲冲的，往自己的人那边走去。
    是的，哪怕是现在，他们中途休息的时候，周代垣还是只能自己管自己。
    好在，他们从京城出来，路过那一顿午饭过后的第一个镇子的时候，周代垣就让人抓紧时间，买了不少的东西。后来又陆陆续续的的添置了一些东西，连马车都买了一辆。
    虽然与有福他们相比，仍旧简陋了些，而且他身边带的护卫和那小太监，也不太会做饭。可是，只要不用一在路上歇息，就只能啃干粮，喝凉水就好了。
    有福看着莫凌云提着鱼过来，当即就同往常一样，笑嘻嘻的迎上去，一边同莫凌云说辛苦，一边伸手去接莫凌云手上提的鱼。
    莫凌云没有让开有福伸过来的手，却在有福的手快要碰到自己手上提着的栓鱼的草叶子的时候，把手一沉。
    然后……有福就碰到了莫凌云的手。

 342.第342章 这鱼怎么没有刺

    红霞一瞬间，就爬上了有福的脸颊，她连耳根都红了。
    虽然她不止一次的，被莫凌云用轻功带着，飞来飞去的。可实际上，却从来没有过肌肤之间的直接接触。
    按道理来说，有福并没有到知道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的年纪，可她就是脸红了。
    不仅红，而且还很烫。
    一时之间，有福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莫凌云心中欢喜得很，脸上却淡淡的，仿佛没有看到有福的异样一样，只是说道：“不如，今天中午我来做鱼？”不过，说话的时候，眼神却是暖暖的。
    此时此刻，有福完全没想过这位堂堂天潢贵胄的莫侯爷究竟会不会做鱼，只能胡乱的点了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鞋子不说话。
    事实证明，这位莫侯爷不仅会做鱼，而且做得特别的好。
    好到让有福觉得，自己是不是曾经在梦里头吃过同样味道的鱼。（其实是的，不是梦里，是真实的）
    当然，这话她是说不出来的，羞都要羞死了好么？
    可是？她为什么要害羞啊？不就是，碰到了一下手吗？又不是她的错，她明明就是去接他手上的鱼的，她都看准了！是他自己，不知道怎么的，胡乱动了一下，才让她莫名其妙的，就摸到了他的手上的。
    凭什么，她心里头怦怦直跳，他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想着，有福愤愤的将夹起一块鱼肉，送到嘴里。
    那是鱼肚子下面最细嫩的肉，是刚才莫凌云‘随手’帮她夹的，没有大刺，那些细小的碎刺也早就在他将鱼肉夹到有福碗里的过程中，用内力给震碎了。
    一连吃了几块，有福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喃喃：“奇怪了，今天的鱼怎么好像一点刺都没有？”
    “没有吗？我觉得有的啊，不过都是些小刺。”周代埻低头吐出嘴里的鱼刺，看看有福说道。
    “可是，我怎么好像就没吃到过刺呢？”有福一边说，一边自己夹了一块鱼肉，一吃，果真有刺。
    莫凌云不动声色的又夹起来一块鱼肉，放到有福碗里，状似不经意的说道：“肚子下面的才没刺。”
    她又不是没吃过鱼肚子下面那块最嫩的肉，可那也是有碎刺的。
    但是，莫凌云夹到她碗里的鱼肉，始终都是没刺的，就好像，他的筷子长了眼睛，专门挑了没刺的给她一般。
    想着，有福偷偷的去看莫凌云，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心里头忽的就是一暖。
    好像，有些明白了……
    有福原本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扑通扑通的，乱跳了起来。如同，闯入了一只小鹿一般。
    吃过饭，有福破天荒的没有同大家一起走路，而是一丢下碗，就钻进了马车里头，关了车门和车窗，不由自主的，滚来滚去。
    莫凌云内力深厚，哪怕只有很小的动静从车厢里头传出来，他也听了个真真切切。并且把有福这会儿的样子，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里头软得不行，几乎支撑不起，自己往日的模样。
    周代埻则是好奇的看着马车，自言自语一般的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太舒服啊？我刚刚看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像是发热了一般。”
    说着，周代埻就有些紧张，又道：“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争取快一些赶到前面的镇子，找个大夫给她把把脉。”
    莫凌云将眼底的笑意隐藏，摇摇头，说道：“大公子不必担心，她应该没事的。”
    “真没事？”周代埻看着莫凌云，满心担忧的问。
    “嗯。”莫凌云点点头，说道：“大公子也知道，我是习武之人，而且内力还算精湛，对于普通的病症什么的，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若大公子实在担心，我可以替有福姑娘把把脉。”
    莫凌云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
    “真的？”
    周代埻虽然也习武，不过他练的，却多是骑射，内力什么的，却是没有研习过的，那个太费时间。不过，他跟着他出来的卫士，也都是武艺精湛，内力深厚植被。
    所以，周代埻这一次，问的不是莫凌云，而是跟着自己微服出来的东宫卫士。
    如果是别的什么事情，这两个东宫卫士，自然是向着自家小主子的，可这种无关紧要小事情，而且莫侯爷也实在是算不上是在撒谎，只不过是略微夸大了一些而已。
    当即，就点了点头。
    周代埻顿时就信了。
    因为他相信东宫卫士，始终是向着自己的，所以，等东宫卫士点了头，他就扭头看向莫凌云，说道：“那莫叔，您还是帮忙给有福妹妹把把脉吧。”
    “好。”莫凌云倒也干脆，马上就点头应道。当然，他不干脆也不可能，这本来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当即，周代埻和莫凌云两人，就一起向马车走去。
    周代垣一边吃着可以说有些难以下咽的食物，一边满心疑惑的看着两人。想了想，到底把碗扔下了，跟着往有福坐的马车那边走了过去。
    因为他离有福的马车稍微有点远，所以，等周代埻‘说服’有福开了车门，他都还没有走到，而周代埻，已经朝着他走来了。
    看自己无论怎么避让，周代埻都始终挡在自己面前，周代垣忍不住把脸一板，不悦的问道：“你挡着我干嘛？”
    周代埻就是来拦周代垣的。他‘光棍’得很，直接道：“没什么，就是不想你接近有福妹妹。”
    周代垣气结，问道：“你这样总拿我当洪水猛兽一般的防着，究竟有什么意思？有你们在旁边看着，我能把她怎么样？”
    周代埻说道：“这我不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周代垣略微有些气急败坏的指着周代埻说道。说着，把心一横，又道：“好，我答应你。我周代垣这辈子，都不伤害她，行不行？”
    “行。”周代埻当即点头：“你发誓。”
    周代垣指天发誓，说道：“好，我发誓。我周代垣这辈子，都不伤害顾有福。”说完，瞪一眼周代埻，又道：“现在你满意了？可以让开了吧？”

 343.第343章 有蚊虫飞进了眼睛里

    周代埻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我是满意了，但是，我没说过，我会让开吧？”
    周代垣终于忍无可忍，一拳向着周代埻挥去。
    周代垣忍无可忍，终于给了周代埻一拳头。周代埻虽然平日里看上去还算温和，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站着挨打的人，当即把头一偏，让周代垣的拳头擦着脸颊打空，随后又还了周代垣一拳头。
    两个天潢贵胄、凤子龙孙，就这样，你一下，我一下，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东宫卫士和二皇子府的护卫都想上前去拉架，却被各自的小主子给喝令开了，只能虎视眈眈的，看着对方的护卫，免得对方趁自己不注意，去帮着对方的主子，而伤害到自家的小主子。
    看周代埻和周代垣打起来了，有福略微有些着急，冲着莫凌云说道：“呀！他们打起来了，侯爷，您真的，不去看看吗？”
    “不用。”莫凌云摇头，淡淡的开口：“他们谁都没拿武器，而且也没学过内功，最多就是会一些普通的拳脚而已，打也打不出什么花样。”
    “可是，这样不好吧。万一伤着了怎么办？”有福瞅着滚成一团的周代埻和周代垣，皱着眉头，发愁得很。
    莫凌云见状说道：“两个人肚子里这些日子都憋着气，让他们打一架也好。你不用替他们担心的。反正他们两个人学的都是花架子，没什么用，最多就是受一点皮外伤，鼻青脸肿几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话间，莫凌云手指搭在有福的手腕上，做出一副认真把脉的样子。嘴里头，却又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有福说话。
    莫凌云说道：“对了，再往前走，就要出义金府，就到你们西川了。我已经让人飞鸽传书去了西川千户所，让人过来接应。也许，要不了几天，你就可以看到你的沐正丰了。”
    有福闻言顿觉惊喜，连周代埻和周代垣在打架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当即问道：“沐大叔？真的假的？”
    莫凌云点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有福欢喜得很，差点没把手从莫凌云的手指下面抽出来，嘴里说道：“那实在是太好了！我也想要，再见一下沐大叔，上次，都没好好的给他道谢。”
    “也不知道沐大叔见着我，还认不认得出我。别到时候他只看得到您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倒是把我这小丫头，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啊。”
    莫凌云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倒是难得听你承认，自己是个小丫头，”
    有福把头一甩，微微扬着头说道：“承认怎么了？我本来就小。不像您……莫大叔。”
    莫大叔三个字，有福是故意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的。
    莫凌云果然黑了脸，说道：“不是说好了，你只能叫我莫大哥的吗？你怎么又叫莫大叔了？我有那么老？”一边说，一边还不自觉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福嘻嘻的笑，说道：“不管您老不老，反正您都是锦衣卫的人，不对，是所有锦衣卫的头。我叫他们都是叫的大叔，怎么能厚此薄彼，让你嗳了一倍呢？”
    莫凌云假意皱眉，佯装生气的说道：“怎么觉得，你越来越调皮了？还有没有点样子了？”
    有福见状，知道他不是真的在生气，心里莫名的，就有些得意。当即就挑挑眉，看着莫凌云问：“我有吗？”
    “当然有。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莫凌云也笑，眼角眉梢，全是宠溺。
    有福顿时就觉得心又跳快了几分，当下有些别扭的抽了抽手，看着莫凌云，故意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侯爷您把脉都把了这么久了，究竟看出来一些什么没有啊？”
    “看出来了啊。”莫凌云一边点点头，一边假装一本正经的说道。
    有福见状问道：“那您说，我这是怎么了？”顿了顿，又问：“我没生病吧？我怎么觉得，心里头扑通扑通的……”
    莫凌云说道：“你当然没有生病，你的身子康健着呢。只是有些小心事而已。”
    有福脸又红了，瞪一眼莫凌云，嗔道：“谁有小心事了？我才没有呢。”说着，还噘了噘嘴。
    “没有就没有吧。”莫凌云淡淡的说着，若无其事的收了手。又问有福：“对了，回家之后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出去游历一番？增长一些见识也好。”
    有福连忙摇头，说道：“不要。”
    “我都好几个月没在家里头待着了，我阿爷、阿娘、叔叔、婶婶，哥哥、还有阿弟他们，肯定都想我得很了。”
    “我也很想他们，才不要刚刚到家，就又出门呢。”
    “真不想出门啊？”莫凌云看着有福，语带诱惑的说道：“世界那么大，你就不想去看看？”
    “不想。”有福把头一偏，斩钉截铁的说道。
    说着，又有些疑惑，微微皱了眉头，看着莫凌云说道：“莫侯爷，您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更奇怪的是，她好像还听过……或者是，说过？
    不明白。有福下意识的摆了摆头。
    莫凌云把头底下，将眼中的情绪全部掩藏。
    “世界那么大，好想去看看。”
    这句话可是那时候，她经常说的。
    尤其是，最后那段时间……她哪儿都去不了的时候。
    想着，莫凌云的鼻子一酸，差一点掉下泪来。
    等莫凌云重新抬头，有福看他眼睛似乎有些红，心中不由得担心，便小心翼翼的问：“侯爷，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莫凌云若无其事的摇摇头。
    有福看着莫凌云微红的眼眶，还是有些担忧。
    莫凌云见状便道：“刚刚好像有小虫子，飞到眼睛里了，眼睛涩涩的，有点不舒服。”一边说，一边还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颇为难受的模样。
    有福一听莫凌云的话就急了，连忙说道：“那可不得了，眼睛里头的事情，可是开不得玩笑的。”
    “我还是给您看看吧，万一虫子没有出来，那可难受呢。”
    说着，就从马车里头探了身子出来，又伸出手，想要去看莫凌云的眼睛。

 344.第344章 莫侯爷实在太诡异了

    莫凌云本来想说不用了，不过看到有福那毫不作伪的关切模样，话到嘴边，便又吞了回去，只道：“那好，麻烦你了。”
    一边说，一边往有福那一边靠了靠，还把眼睛给闭上了。
    有福不疑有他，双手扳开莫凌云的眼皮，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嘴里说道：“没瞧着有小虫子，您还觉得眼睛里头发涩吗？”
    因为是离着莫凌云很近说的话，有福的气息就那么扑在莫凌云的脸上，让莫凌云的心忍不住漏跳了半拍，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就怕惊扰到有福。
    嘴里却忍不住说道：“嗯，还有一点。”
    “那我帮您吹一下吧，吹一下应该会舒服一点。”有福说着，当真就噘了嘴，轻柔缓慢的，朝着莫凌云的眼睛里头吹气。
    莫凌云的心中更是一荡，差点，没把持住……握着车辕的手紧了紧，然后……车辕发出嚓的一声响，莫凌云才想起来，自己手下握的，是有福要坐的马车的车辕，顿时就不敢再捏了。
    双手，却有点没着没落的。
    非常非常，想要把有福抱住。当然，他还是克制住了。
    有福没感觉到莫凌云的异样，只以为莫凌云可能真的是眼睛难受得很，心里头顿时就越发焦急了起来，忧心忡忡的说道：“吹也没用，看又看不见，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您，您还是想一点不开心的事情？流点眼泪出来，把眼睛冲一下，也许就能好一些了。”
    看自己好像真的把有福吓着了，莫凌云心中又过意不去了。连忙说道：“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你帮我吹这么一会儿，我已经觉得好多了。”
    “真的吗？”有福还是担心得很。
    莫凌云连忙又作势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把眼镜睁开了，看着有福说道：“真的，不信你看，是不是好多了。”
    有福也看不出来，莫凌云的眼睛和先前有什么不同，不过看他一直睁着，也没什么不好，微微放心了一些。还是忍不住叮嘱他：“那您也要注意一些，若是真不舒服，就不要强撑着，最好，让人快马加鞭的，去前头请个大夫来看看。”
    “嗯，我知道了。”
    看有福把自己的‘眼镜’这么当一回事，莫凌云心中熨贴，看着有福的眼中就不由自主的，带了一些显得有些厚重的情绪，有福心中又开始慌乱起来了，胡乱推了莫凌云一把，说道：“那您自己好好的吧，说完，就逃也似的关了车厢门。”
    莫凌云轻笑一声，低头去看刚刚被自己捏了一下的车辕。还好只是边上被捏得裂了一些，并不影响马车的安全，只是如果仔细去看的话，有点影响美观。
    还好，要不然，他就得想办法把这车辕加固了。他可是一丁点不安全的因素，都不想留给有福。
    接下来的这一段路，除了鼻青脸肿，有些不太能见人的周代埻和周代垣，以及躲在车厢里头一会儿懊恼、一会儿傻笑的有福之外，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
    包括莫凌云自己的护卫在内。
    因为，那位天赐候莫侯爷（自家主子），看上去实在是太诡异了。
    虽然这一路上，他们也见识到了和在京城的时候不太一样的莫侯爷。可是……再怎么和京城里头不太一样，他也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啊。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在笑？
    而且，还有点像是个毛头小子在傻笑？
    这不可能！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可是，不管怎么揉眼睛，看到的都还是同一个画面。
    实在是，太可怕了……
    难道，是中邪了？
    开玩笑，天赐候莫侯爷怎么可能会中邪。他那么厉害，什么鬼鬼魅魅敢近他的身？
    那究竟是怎么了？
    因为大家的心里头实在是太好奇了，周代垣和周代埻又沉浸在自己被堂弟（堂兄）给揍了一顿的事情里，莫凌云也怪怪的，这一下午，谁都没把心思放在赶路上。一下午走出的距离，还不如他们从前半个下午走出的多。
    于是……天擦黑的时候，他们理所当然的，还在野外。
    天都要黑了，他们是加快速度，继续赶路，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最近的一个镇子呢，还是就地宿营，准备露宿？
    离京这么些日子，他们可从来没有在野外露宿过啊。
    他们这些人没关系，可是……太孙（皇次孙）怎么办？
    东宫卫士和二皇子府的护卫实在忍不住，他们不敢去打扰浑身都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莫侯爷，只好硬着头皮去请示自家小主子。
    周代埻和周代垣也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除了和皇爷爷一起去秋狩之外，他们还没有露宿过，而秋狩，其实根本算不上是露宿。
    周代垣一听护卫的话，就恶狠狠的瞪了周代埻一眼，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因为周代埻，他们根本不会错过宿头。
    周代埻要好一些，闻言虽然也忍不住皱眉，却还是问：“还有多远，大概能到下一个镇子？”
    这些事情，同来的两个卫士都是提前了解了的，闻言连忙说道：“如果我们现在全力赶路的话，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就能赶到下一个镇子，不过……马儿可能会被累坏。”
    马儿和人不一样，如果真累坏了，就会伤着。哪怕他们骑的是最有耐力的伊犁马，那也一样。更何况，还有拉着马车的马。
    周代埻只略微一想，便道：“那就就近找个可以宿营的地方吧。”
    “是！”东宫卫士当即大声应了，又吆喝道：“大家都注意了，大公子有令，就近宿营！”
    其实，主要还是喊给沈家的车夫和二皇子府的人听的，当然，还有莫凌云带着的人。
    周代垣也没有拿出别的意见来，二皇子府的护卫看有人拿主意，也乐得轻松，当即就作势请示周代垣。周代垣挥挥手，说道：“行了行了，他们都要扎营，难道咱们还能继续往前走啊？跟着扎营吧。”
    “是！”二皇子府的护卫连忙应道。
    很快，就跟着东宫卫士和莫凌云的人，去找了地方驻扎。
    听到东宫卫士的吆喝，莫凌云也回过神来了。

 345.第345章 就喜欢你不喜欢我

    要在野外露宿吗？莫凌云微微皱眉。
    这个天晚上已经开始有蚊虫了，尤其是野外。有福一个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万一被蚊虫，那还不得起一身的小红疙瘩？就算不起疙瘩，想到她身上可能会又疼又痒的，莫凌云就觉得心疼。完全忘记了，有福一个农家姑娘，是被蚊虫叮咬惯了的，根本就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娇气。
    当然，莫凌云就算是知道，也还是会心疼的。
    她娇气不娇气是一回事，他会不会心疼，又是另外一回事。
    想着，莫凌云干脆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莫凌云可是曾经的暗影的统领（其实现在也差不多），那时候的暗影说穿了，就是个间谍部队，潜伏是他们最主要的工作。草原上的蚊虫，那可是比大齐境内的蚊虫凶残多了，如何利用现有的东西防蚊驱虫，也是暗影们需要学习的内容之一。
    莫凌云身为统领，自然也会。
    所以，为了不让有福被蚊虫叮咬，莫凌云一头扎进了林子，去寻找防蚊驱虫的草药去了。
    因为莫凌云今天下午一直不对劲，所以没有人敢问他要去干什么，加上他闪得太快，想问而且敢问的人，也没机会问。
    有福从马车里头出来的时候，莫凌云已经不见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头居然微微有些失望。
    因为要在野外过夜，又没有帐篷什么的东西，护卫们在野外住惯了，加之又有内力护体，随便找棵树靠着，或者找块大石头躺着，就能睡，怎么都无所谓。可是他们却不敢放着周代埻和周代垣两个小主子，让他们也一样的随便找个地方睡觉。
    毕竟两位小主子千娇万贵，又从来没有真正的露宿过，万一野外露宿染了风寒他们可就罪过了。
    而且，出门在外不比在宫里（府中），随时都有御医候命，若是风寒严重一点，小主子出了什么事情，他们纵然是有十颗脑袋，那也是不够砍的。
    所以，无论是东宫的卫士也好，还是二皇子府的护卫也罢，都只交代了一声，就去砍枯树、找干草去了。
    当然了，他们去砍枯树和找干草可不是为了要晚上生火的，而是为了能在野外给自家小主子做一个简易的床，免得他们席地而睡，受了凉。
    毕竟他们也是经常在外面奔波的人，对如何在野外过夜这些，也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因为是这一趟路途上第一次在野外过夜，有福微微有些兴奋，心中忽然升起了要吃烤鱼的念头。可惜，莫侯爷不在，要不然，可以让他去抓鱼。
    不过，莫侯爷不在也没关系，她可以自己去钓鱼！
    想着，有福就招呼了周代埻一声：“埻哥哥，您要和我一起去钓鱼吗？”
    哪怕东宫卫士和二皇子府的护卫都去给各自的小主子准备枯枝和干草去了，沈府的其中一个车夫又要负责喂马什么的，剩下的人也不敢让太孙殿下帮着做什么事情，所以，周代埻倒是挺无聊的，有福一叫，他就应了。
    也不知道周代垣是被有福拒绝得多了，以至于产生了一种必须要得到她的心理，还是中午和周代埻打架，把脑袋给打坏掉了，他自己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喜欢’上顾有福了。
    所以，周代垣一见到有福和周代埻一起往水边去，就顾不得中午才和周代埻打过一架，也跟着一起去了。
    只不过看向周代埻的眼睛里头，还有些有几分横眉冷对的模样。
    周代埻到底比周代垣大度一些，虽然盯着他，不让他离有福太近，也时不时的叮嘱有福，不要相信周代垣的花言巧语，却也没有真的要赶他走。
    对于这‘狗皮膏药’一样的皇次孙，有福心里头真的是一千个、一万个的无奈。
    打不得，骂不得，不理他吧也没用，好像他莫名其妙的，就是和自己杠上了。真是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先是二皇子对自己不怀好意，被太孙义兄破坏了之后，皇次孙又冒了出来。
    就算她感觉不到别人对自己的善意和恶意，她也能想到有问题好吧？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着是坑还往里头跳？
    她的态度都那么明显了，为什么……这位皇次孙殿下就是不死心呢？
    听着皇次孙周代垣在自己耳边嗡嗡嗡的，苍蝇一样的和自己说话，有福想了又想，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看着周代垣说道：“皇……二公子，您究竟是想做什么啊？你一直嗡嗡嗡的说话，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吓跑了就吓跑了吧，反正你钓得再多，本公子也吃不到。”周代垣看着有福，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说着，顿了顿，又道：“至于说本公子想做什么……”
    “一开始的时候，本公子不是就说了吗，本公子要你做本公子的侍妾。”
    “不过，侍妾的地位太低了。本公子现在，真的对你产生了兴趣，所以，不会那么对你的，本公子决定，让你做本公子的侧室。”
    有福忍不住皱眉，说道：“二公子，我已经给您说过很多次了，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别说是侧室，便是正室，我也是不会愿意的。您又何必强求呢？”
    周代埻在一边点头帮腔，说道：“是啊二堂弟，你何必强求呢，要知道，你可是定过亲的人。你这样子，别说有福不喜欢你，就算她喜欢你，这也不公平。不管对谁，都不公平。”
    周代垣忍不住斜了周代埻一眼，嘴里道：“嘁。我说这位大公子，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呢？你虽然是没有定亲，可是，打从三年前，祖父他老人家，可就在你身边放了不少人啊……”
    说着，不等周代埻回嘴，又道：“至于说顾有福喜不喜欢本公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公子看上她了。”
    有福越发无奈，忍不住说道：“二公子，您究竟看上我什么了呢？您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周代垣当即说道：“本公子就喜欢你不喜欢本公子的样子，怎么，你改得了吗？”

 346.第346章 又变成了一座冰山

    有福默默……这还真改不了。
    不过。
    “二公子，实不相瞒，我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从小，我阿爷就给我定了个娃娃亲，等我及笄之后，他就会入赘我们顾家。”
    有福看着周代垣，一脸认真的说道。
    周代垣毫不在意，说道：“有婚约又怎么了？本公子可不在乎。什么婚约，能比得上赐婚的圣旨啊。”
    “再说了，一个会选择入赘的人，能有多好？”
    “别打量着本公子从小在内城长大，就不知道你们民间事，有哪户好人家，会把自家的儿子，入赘到别人家去啊？”
    “原本本公子还以为，本公子是在为难你，听你这么一说，本公子倒是觉得，本公子是在解救你。”
    “你也别想着那什么娃娃亲了，跟了本公子，只有你好的。”
    想着反正他父亲和太子大伯之间的争斗是满朝皆知的，也不用在外头装什么礼让，便又斜一眼周代埻，然后说道：“你别看他父亲我大伯是我祖……我皇爷爷册立的太子，可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届时，本公子可是我父亲的嫡长子，他的一切，都是我继承的，到时候，肯定亏待不了你。”
    “唉……”有福长长的叹一口气，看着周代垣一脸认真的说道：“二公子，我真的，真心的，劝您，您回头还是好好的，找个大夫看看吧。”
    有病要早治啊！
    说着，不再看周代垣的脸色，也没有心思再钓鱼了，收了鱼竿，对周代埻说道：“埻哥哥，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回去看看，能不能给大家帮点忙。”
    一边说，一边转身。
    结果，刚刚一转身，她就愣住了。
    莫凌云就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脸上的表情明明和从前一样，有福却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气，仿佛是个冰块一样。
    莫名的，就有些心虚。
    是的，只是心虚，不是害怕，哪怕莫凌云又变成了一座冰山，她也不害怕。
    当然，她不害怕不代表周代垣不害怕。
    实际上，周代垣还是很杵莫凌云的，尤其是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莫凌云。
    所以，也顾不上和有福再纠缠了，默默的，就从旁边绕了一圈，绕开莫凌云身周的位置，往扎营的地方走去了。
    周代埻经常跟着皇帝，有时候还会跟着皇帝去上朝旁听，所以，倒是经常见到莫凌云这个样子，并不怕他，只是觉得有些诧异。
    因为这一路走来，莫凌云给他的感觉，都是很放松的，比在京城的时候收敛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忽然这个样子，别是有什么事情吧？这样一想，周代埻就忍不住开口：“莫叔，你这是……”
    “大公子，河边风大，您回去营地那边吧。”周代埻话没有说完，就被莫凌云给打断了。
    听莫凌云这样说，周代埻也没办法，只得点点头，说道：“好吧，那莫叔你要自己静一静的话，我们不打扰你了。”一边说，一边就扯了有福的衣袖，示意她跟着自己一起离开。
    莫凌云又道：“大公子自己回去吧。”
    这一下，周代埻有些糊涂了。
    还有些担心有福。
    当即说道：“莫叔，有福她还小，若是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还请你看我的面子……”
    莫凌云再次打断周代埻的话，说道：“大公子过虑了，只是听护卫说，顾姑娘想吃烤鱼，所以让顾姑娘留下，好抓一些鱼。”
    周代埻也没了办法，丢给有福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也回了营地。
    周代埻也走远了之后，莫凌云和有福都一动不动。
    只不过，莫凌云是看着有福的，眼神之中有许多晦暗不明的情绪。
    而有福的眼神，却有些飘忽。一手捏着鱼竿，一手不安的卷着衣角。
    从前她就是这样，每一次只要她一紧张或者一不安，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卷自己的衣角，也不敢和自己的视线接触，没想到这一世，她居然还是一样的。
    这样想着，莫凌云心中一软，慢慢走到有福身边。
    看着莫凌云走进，有福本能的，就想要往后退，不过，又隐隐觉得，她如果真退的话，莫凌云会不高兴，便强撑着站在原地，只小声轻唤：“侯爷……”
    莫凌云越发心软了。
    轻声道：“不是想吃烤鱼吗？你看着，我给你抓去。”语气，再也不复刚才和周代埻说话时的生硬和冰冷。
    “嗯。”有福小心翼翼的点点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莫凌云心中顿时一痛。他到底，还是吓到她了吗？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和他不一样，她已经没有了从前的记忆，他怎么能苛责她呢。而且，他派出去的人早就将一切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他早就知道，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她的阿爷就给她定了一个娃娃亲，也知道那个人就在她家里面，更知道，那个人，完全配不上她……
    他早就知道的。
    为什么，听到她亲口说，等她及笄之后，那个人就要入赘，他还是那么生气呢？
    不应该啊。
    这又不是她所想的。她不是早在刚刚知道自己和那人定了娃娃亲之后，就明确的表示了反对吗？她会那样说，也只是因为被皇次孙给烦到不行了啊。
    他怎么能，因此就生气呢。
    愧疚的情绪在一瞬间，就将莫凌云给包裹了起来，他张了几次口，才说出两个字来：“别怕……”
    声音嘶哑得有些不像话。
    “我不怕，我只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你不生气……”一句话出口，有福自己被自己给吓到了，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了一步，旋即猛的摇头摆手：“不是，不是，侯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也不是，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只是。”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觉得……”
    “哎呀，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侯爷，对不起……”
    “我……”
    有福越说越急，越说越语无伦次。
    其实，她并不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啊，只是，她还需要时间。
    再一次认识到这一点的莫凌云心情奇迹般的好转，当即点点头，看着有福柔声安抚道：“我知道。”
    “我都知道。”

 347.第347章 名正言顺的保护她

    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影响到了有福。
    确切说，并不是当时莫凌云的态度影响到了有福，而是，有福被自己对莫凌云的态度给吓到了。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那个样子。
    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很久没有头痛过的她，当天晚上，再一次尝到了头疼欲裂的滋味。
    第二天起来，有福的脸色就有些不好。莫凌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什么都不敢再说，也什么都不敢再明着做。
    因为，头天晚上，有福的辗转反侧，以及因为头疼到无法控制而隐约发出的痛苦【呻】【吟】的声音，莫凌云是一点也没有听漏。
    之前他派下去调查有福的人回来之后，事无巨细的，都对他做了回报。所以，他也知道，有福自从六岁落水之后，就时不时的，就会忽然头疼。只不过，已经有很久没有犯过了，没想到这次，居然又犯了。
    莫凌云隐隐约约的觉得，有福这一次突然头疼，应该是和自己有关系的。
    所以，哪怕接下来的两天，有福都有些躲着自己，莫凌云也只做不知道。
    他是希望她能快一些想起他来，却不舍得她因此而承受哪怕一丁点的痛苦。如果可以，他宁愿所有的一切都代她去承担。可惜……他空有一身本事，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替她承担痛苦。
    说来也是他疏忽了，他不该因为她许久没有犯过头疼，就没有想着要请太医给她看看。
    都是他不好。
    ……
    ……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沐正丰带着人来与莫凌云汇合的时候。
    是那天之后的第三天早上，莫凌云终于主动对有福说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沐大叔，可能今天就能到了。”
    “真的？”有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头，因为有福心中正在期待着沐正丰的到来，倒是暂时把自己心中的那些纠结给抛到了一边。而且，也愿意打开车窗，同莫凌云说话了。
    如此就好。
    莫凌云暗暗松了一口气。
    心里头却又有些怅然，若有一天，他们许久没有再见，再见的时候，她会不会也这样期待着自己呢？
    是的，莫凌云很清楚，他不可能时时和有福相处，至少在有福接受或者想起来他之前，不，准确说在有福愿意随他一起去京城之前，他们都不可能长时间的朝夕相处的。
    这一次能送她回一趟乐途县，也是因为他设法勾起了太孙周代埻的玩心，让太孙向皇上请求，要出京游历，体察民情。又因为皇上心中对太孙寄予厚望，一方面也希望太孙能够出门游历一番，借此识得百姓疾苦，另一方面又担心太孙的安全，这才会在他主动请缨之后，准他暂时放下锦衣卫以及……的一干事务，陪着太孙出门。
    实际上，莫凌云也不是完全就放下了那些事情，因为他经常会收到京城那边的飞鹰传书。
    嗯，虽然锦衣卫内部通信除了正常的驿站之外，最主要的，靠的还是飞鸽传书，而莫凌云自己，用的却是专门训练出来的信鹰。速度比信鸽更快不说，也能携带更多的信息，并且，更加的安全。更加不易被有心人射杀。
    目前来说，他能陪她的，也就是回乐途县的这一段路了。又或者，若是太孙愿意在乐途县停留一段时间的话，他也许能陪她更多一些。
    不过，太孙是出门游历的，总要有游历的样子，不可能一直在乐途县待着。
    所以，他们早晚还是要走的。
    而这一次之后，他若是还想再见她，就不容易了。
    而且，也没有太多的理由。
    “希望，她到时候会记得想我吧……”莫凌云不知不觉的，就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只是声音太小，有福听得有些不真切，略带疑惑的说道：“啊？侯爷，您在说什么？”
    莫凌云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顾姑娘和我们锦衣卫确实很有缘分，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打交道。”
    听莫凌云称呼自己为‘顾姑娘’，有福心中微微有些不适，不过，她却把那些不适给压了下去，只是笑笑说道：“应该不容易了吧，毕竟我们乐途县那么小，也不可能总有锦衣卫的大叔们到我们那里去的。”
    “除非，侯爷您舍得在我们乐途县设置一个锦衣卫的驻点，否则的话，应该是打不了交道的了。”
    实际上，有福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莫凌云忽然觉得，在乐途县设置一个锦衣卫的驻点当真是不错的主意。
    理由也是现成的，祥瑞贡蚕非同小可，他们锦衣卫重视一些，那也是理所应当的。这样一来，他不仅可以有理由再来乐途县，更有理由，‘名正言顺’的，在她身边安置几个自己的人，以保护她的安全。
    莫凌云越想越觉得可行，双目之中，频繁有精光闪烁。
    有福说了半天，见莫凌云都不接茬，不由得扭头去看他，一扭头，就看到他眼中有精光闪烁，不由得问道：“侯爷，您在想什么呢？”
    倒真像是忘记了自己这两天所纠结的事情了。
    莫凌云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提议很不错。”
    “欸？”有福不解的看着莫凌云。
    莫凌云轻笑：“回头你就知道了。”
    “哦……”有福默默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莫凌云忽然说道：“来了。”
    莫凌云内力深厚，已经听到了一阵急促却不凌乱的马蹄声，想着应该是西川千户所的人来了。
    有福却没有听见，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来了？”
    莫凌云笑道：“你沐大叔。”
    心里头对自己这一位心腹爱将，也有了些期待。当然，更多的还是，他对沐正丰有了新的安排。
    有福听到莫凌云的话，更加激动了，直接舍弃了车窗，打开车门往前看。惹得那车夫一边小心的避让，一边说道：“顾小姐，您当心一些，马车跑得这么快，直接就这么探出身子，很危险的。”
    说着，试探的道：“要不，小的把车赶得慢一点？”

 348.第348章 小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不用了……”有福有些尴尬的摇头。旋即坐了回去。
    莫凌云垂下眼帘轻笑，依旧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车的旁边。
    不一会儿，东宫卫士和二皇子府的护卫也听见了阵阵马蹄声，心中警觉，当即策马护到自家小主子的身边，一边纵驰，一边戒备起来。
    随后，他们看到莫凌云仿佛‘毫无知觉’一般的，依旧同往常一样，在顾有福所乘坐的马车旁边，便明白是自己等人想多了。毕竟莫侯爷的内力可比他们精湛，他不可能无知无觉。既然他什么反应都没有，要么来的人是普通人，要么就是自己人了。
    可是那一阵接一阵的马蹄声一听，就是训练有素的，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在骑马。那么，来的就只能是自己人了。
    东宫卫士和二皇子府护卫都放松了下来，不过却依旧不离自家小主子左右。
    很快，所有人都听见了一阵马蹄声。
    迎面而来的人已经很接近了。
    皇次孙周代垣不由得放慢了一些马速，皱了眉头，不停的小幅度动着自己的脑袋，脸上全是纠结的表情。
    “不对劲，实在是不对劲……”
    二皇子府的护卫还以为自家小主子是在说迎面来的马蹄声不对劲，当即开口道：“公子，来的应该是自己人，您不用担心。”
    周代垣也听到了马蹄声，但是他的心思压根就没在马蹄声上面，而是放在了莫凌云的身上。
    听到自家护卫的话，周代垣不耐烦的一扭头，说道：“笨蛋，本公子像是在担心这个吗？”
    “公子恕罪。”二皇子府的护卫一看自己会错了意，连忙告罪，随即又疑惑的问道：“公子，那您是想说什么不对劲？”
    周代垣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一边去，你懂什么。”
    说着，也不理自家护卫，又自顾自的，想起自己疑惑的事情来。
    而这个时候，微服而来的沐正丰一行人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了。
    莫凌云勒了马。
    他们这一行人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沐正丰隔着老远的，就激动不已的大喊：“属下沐正丰，拜见指挥使大人！”
    话音刚落，人已经单膝拱手，跪在了莫凌云的马前。
    同沐正丰一道来的，以西川千户所的千户为首的一干人等，也纷纷拜见莫凌云。
    莫凌云抬了抬手上的马鞭，语气淡淡的说道：“都起来。”看沐正丰不动，又道：“沐正丰，你也起来。”
    “是！”沐正丰先低头一点，随后才站了起来。
    莫凌云下了马，向着周代埻的方向行礼，嘴里道：“见过大公子。他们不知大公子在此，有所怠慢，还请大公子见谅。”
    以西川千户所千户为首的一干人等，包括沐正丰在内，皆是心中一凛，全都明白了自己等人所犯的错误。
    君臣有别，哪怕他们心中如何激动，也不该放着太孙先给自家长官行礼。而且，指挥使大人既然让他们微服接应，他们就不该叫破大人的身份……
    不过眼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们只忙着跟在莫凌云后面，向周代埻施礼，嘴里道：“小的见过大公子！”
    周代埻是个大度的人，原本就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在他心里头，莫凌云是长辈，而且那些锦衣卫是莫凌云的直系下属，激动之下做出一些有违礼法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微服，又有莫凌云将事情揽下，周代埻自然不会怪罪，当即一抬手，说道：“不必多礼，诸位幸苦，请起吧。”
    一干西川府的锦衣卫齐齐说道：“多谢大公子。”
    随后，莫凌云又朝着周代垣的方向虚引了一下，说：“一并见过二公子。”他自己，却是没有施礼的。
    毕竟周代垣虽然是皇孙，却尚未得封，哪怕没有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哪怕是在京城里头，就冲着他本身的身份和地位，也不用对一个普通的皇孙太过恭谦。更何况，现在还是在外面。
    而皇太孙是册立过的，不管将来是怎么样，现在，至少他未来太子的身份，是明确了的。
    所以，属下人怠慢太孙，他亲自见礼请罪并且作出解释，但是对皇次孙，就无所谓怠慢不怠慢了。
    一众西川府锦衣卫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还是恭恭敬敬的，向着周代垣施礼，口称：“见过二公子。”
    若是往常的话，周代垣肯定是要发一通脾气的，不过今天他在考虑别的事情，倒也顾不上发脾气，只是胡乱的摆了摆手，他身边的小太监连忙知机的说道：“诸位不必客气，二公子请诸位起身。”
    “多谢二公子。”西川千户所的锦衣卫齐声说道。
    等他们都见礼完了，早早就下了马车，站在一旁候着的有福才开心的上前，朝着沐正丰唤道：“沐大叔！”
    在场的只有沐正丰一人姓沐，闻言循声望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小丫头，向着自己走来。
    沐正丰对有福印象颇深，感官也不错，而且还有所了解。又因为虽然各地的锦衣卫卫所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要事无巨细的，向指挥使衙门汇报，但是指挥使衙门却不会什么都给下面的人说。所以，沐正丰倒是不知道有福去了京城。
    因此，见到她从自家指挥使大人身后的马车旁边走上来，顿时就惊讶不已，下意识问道：“顾小丫头，你怎么在这里？还和……”
    还和指挥使大人在一起。
    沐正丰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他却疑惑的看了一眼莫凌云。
    有福一看就明白他的意思。笑笑说道：“沐大叔还不知道吧，我去年冬天去了一趟京城，回来的时候，莫大……”叔字还没出口，就感觉到莫凌云的视线投了过来，又笑了笑，改口道：“莫大哥正好要陪着我义兄出门游历，义兄又想见识一下西川的风土人情，我们就一道，从京城出发了。”
    莫凌云满意的将视线移开。
    听到有福的话的沐正丰，却因为太过吃惊，而忽然觉得耳边嗡嗡的作响。
    一时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样。

 349.第349章 不错，功夫没有退步

    莫大哥？义兄？
    沐正丰下意识的掏了掏耳朵。他，真的没听错吗？
    顾有福这小丫头，居然？居然把他们指挥使大人叫着莫大哥？而他们家指挥使大人好想还很满意她这样叫他？还有她口中所说的义兄……能让指挥使大人陪着出门游历的，除了太孙殿下，也没别人了。
    这么说，她嘴里的义兄是太孙殿下？
    可是，这太孙殿下什么时候成了她的义兄？
    这还是他在路上遇到的那个，被一个小小的知县给逼得，只能往锦州府求告的农家小丫头吗？
    “难道，她是京中权贵家中流落在民间的女儿？”
    “可是，什么样的权贵之家的孩子，能得太孙殿下和指挥使大人的青眼啊？”
    “难道是？”
    “不对不对……”
    沐正丰没有发现，他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心里头的猜测给说了出来。
    有福满头黑线，她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位沐大叔居然如此的不着调？难道，是因为他看到了莫大人的原因？当初沈四少爷可是说过，沐大叔最敬佩的人，就是莫大人啊……
    想着，有福忍不住狠狠的瞪了莫凌云一眼，眼神里头带着明显的迁怒：‘都怪你！’
    看懂有福眼里隐藏的意思，莫凌云不由得哑然，旋即就有些忍不住眼底的笑，一不小心，就让笑容溢了出来。
    除了正在‘冥思苦想’的沐正丰之外，其他锦衣卫都目瞪口呆的。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不苟言笑的指挥使大人？
    还有……沐小旗看上去，怎么也怪怪的啊，完全不是他们平日里熟悉的那个沐小旗啊……
    就因为那个小姑娘？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到有福身上。
    眼神里头，全是探究。
    因为对锦衣卫的人都很有好感，有福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胆怯，反倒是礼貌的冲着大家一施礼。
    西川千户所过来的人忍不住点头。
    这小姑娘看着虽然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胆子倒是挺大的。还不错。
    但是，这也不至于，让沐小旗变了一个人吧？
    沐正丰还没想通，正在挠头间，忽然觉得有危机感迎面而来，当即一个后仰，一枚铜钱就那么擦着他的额发射向了他的身后。
    那铜钱，正是莫凌云掷过去的。是上次在义金府的时候，有福递给莫凌云的，他用来当过暗器之后，又去收了回来。说是用来做暗器正好，然后就堂而皇之的收入了自己的囊中。
    “大人？”沐正丰不解的看向莫凌云。
    莫凌云却道：“捡起来！”
    “是！”听到莫凌云的吩咐，沐正丰马上顾不上什么疑惑不疑惑的了，连忙去捡身后那一枚落空的铜钱，捡起来之后还在衣服上面擦了擦，才双手捧了，递回给莫凌云。
    莫凌云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不错，没有退步。”
    沐正丰一听莫凌云的话，顿时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身子绷得笔直，说道：“不敢辜负大人厚望！”
    莫凌云又点点头，旋即说道：“分散前后，继续赶路。”
    这话，是对包括沐正丰在内的，所有锦衣卫说的。
    “是！”沐正丰完全把自己纠结的事情丢到了脑后，大声应了
    “是！”其他锦衣卫的人也都应了。
    随后，一干微服前来接引的锦衣卫就分散开来，在可迅速支援接应的范围之内，前后分成几拨，继续拥着周代埻一行，往西川境内、乐途县的方向而去。
    又走了两天，路上风平浪静。
    眼瞅着，就要到有福他们第一天晚上住宿的那个小镇了。
    在离镇子还有一里多路的时候，莫凌云说道：“不用进镇了，往前再走半里左右有个小庙，我们今日去哪里歇息。”
    这两天，有福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又因为有沐正丰在，她倒是没有再像之前那两天那样躲着莫凌云了。莫凌云说这话的时候，有福就在他旁边。
    还正在想着要不要去那小庙看一看，顺便，在那一尊菩萨面前，再嗑两个头。
    那一次，不管是巧合还是什么，她都是被那一尊泥菩萨和那庙里的房梁所救，总归还是要谢的。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念想。
    结果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说，就听到莫凌云的话了，心中顿时觉得惊喜不已，当即连连点头，颇有些兴高采烈的说道：“好啊，好啊，反正镇子很小，只有一个很小的客栈，我们这么多人，也住不下。”
    周代垣却怨念得很。
    他一点都不想再在外面过夜了。
    上一次他们露宿野外的时候，虽然护卫做了简易的床，可是没有棉被，也没有垫絮，只有枯枝和干草，他一躺上去，就觉得浑身都被咯得疼得受不了。第二天早上他一觉睡起来，浑身上下，没一处地方是好的。疼了他好多天。现在想起来，身上都还觉得隐隐作痛。
    那根本就不是给人睡的东西！
    想到这里，周代垣忍不住道：“客栈再怎么小，几个房间总是有的吧？床铺被盖总是有的吧？怎么着都比破庙住着舒服啊……”
    莫凌云淡淡的道：“殿下可以自便。”
    一句话，就说得周代垣没了脾气。他要是能自便，那倒是好了。
    周代垣身边的小太监见状，连忙驱马到了周代垣旁边，小声道：“公子，反正镇上离着不远，应该还是能买到不少东西的。要不，奴婢去买两床铺盖回来？有东西垫着，总比就那么睡枯枝和干草好。”
    周代垣一听，顿觉眼前一亮，说道：“行，赶紧的去，再多买点吃的回来。”
    他实在有些受够了护卫们煮的吃食。
    “是，那奴婢先去了。”小太监说着，将手中的缰绳一抖，夹紧马腹飞快的往前去了。
    莫凌云听到小太监的话，想到那天有福让了一床棉被给周代埻，担心她今天又要让出自己的棉被，干脆也吩咐人去前头的镇子上买两床棉被回来。
    等被莫凌云吩咐道的人领命而去之后，他们也到了往那破庙去的路边。
    刚到路边，有福就觉得奇怪，忍不住说道：“咦，我怎么觉得，这路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350.第350章 我稀罕你离我远点

    有福一边说，一边下了马。
    从前很小的时候，她和阿爷阿奶一起去庙里，阿爷就给她说过，去庙里的话最好是自己走着去，这样才显得心诚。
    心诚则灵。
    她虽然没想着要去求一些什么，但是既然是为了向菩萨致谢，不管灵不灵，都还是应该走着去。
    下马之后，有福对道路变化的感觉就更加真实了，忍不住又道：“这路看着宽了不少，还平整了不少，比之前好走多了，这是有人修过的吧？”
    有福其实是在自言自语，莫凌云在一旁听了，却微微扯了扯嘴角，随后不置可否的说道：“也许吧。”
    有福看了莫凌云一眼，心里头总觉得他好像有些怪怪的。
    不过，有福并没有多想，更没有问什么，只是牵着马，往破庙走去。
    周代埻也下了马，他倒是不用牵马，空着手走到有福身边，问道：“妹妹，你之前上京，就是在这边遇袭的吗？”
    有福看了周代垣一眼，然后才重新看向周代埻，点点头，说道：“是啊，就是这里。说来也是我命大，要不然在这里就得死上两回，倒是多亏了庙里的菩萨。”
    周代垣知道有福那一眼的意思，摸了摸鼻子，说道：“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派出来的人……再说了，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莫凌云在旁边轻飘飘的说道：“父债子偿。”
    周代垣当即点头，‘福临心至’般说道：“好啊，本公子还她一个荣华富贵。”
    这一下，倒是轮到莫凌云吃瘪了。
    有福在一边听着，却忍不住直撇嘴，说道：“我才不稀罕呢。”
    周代垣马上就道：“那你稀罕什么？”
    有福一脸真诚的看着周代垣，认真的说道：“二公子，我真心希望，您能离我远一点，真的。我稀罕您离我远一些。”
    周代垣默默……
    莫凌云满意的扯了扯嘴角。
    周代埻在一旁接话：“二堂弟，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你应该给有福道一个歉。”
    有福当即就笑着点头，说道：“是啊二公子，我觉得埻哥哥说的很有道理，你是不是要给我道歉啊？”一边说，一边还作出一副期待的模样来。
    周代垣当然不可能道歉，哪怕因为被有福拒绝得多了，以至于自己觉得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顾有福，也不会因此而道歉，因为他压根就不认为，他的父亲的做法是错的。
    位置就那么一个。一切手段都是可行的。
    所以，周代垣完全当自己没有听到周代埻和有福说的话，只朝着小镇的方向望去，装模作样的喃喃自语：“没用的东西，不过是买两床铺盖棉絮而已，去了这么久还回来。”说着，还暂时停下了脚步，做出一副在等自己身边那个小太监回来的模样。
    有福倒也没真指望着周代垣会道歉，她本来就只是希望周代垣会稍微离她远一点，哪怕只是暂时的。
    因为，一个不那么喜欢，确切说是很讨厌的人，一直在自己的耳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哪怕是再有耐心的人，也会觉得心烦的。
    偏偏，因为双方地位的悬殊，她又不可能真的作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最多，也就是说几无关痛痒句话，去刺一刺周代垣。
    想想就觉得憋屈。
    当然，那些小小的憋屈感并没有延续多久。
    因为。
    当终于可以看到那一座‘破庙’的时候，有福忽然惊异的发现。破庙似乎不破了。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等走得近了，有福发现，先前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这破庙一点都不破了。
    原本塌了一半的山门被重新修好，山门过后的台阶用条石重新修过了。
    有福拾阶而上，很快就到了小庙的跟前。大门是新的，还是漆过的，大门内的小殿多了四大天王，正殿门前的小院正中，有一个大大的香炉，看香炉里头那些显得略微有些新的灰烬，似乎现在又有人来上香了。
    正殿的门也全部换了，仔细看去，其实正殿的房梁和瓦什么的，全部都是重新换过的。
    可以说，这个小庙除了地址不变，里面的泥菩萨还是原来那尊泥菩萨之外，说是重新修的也不为过。
    而且，泥菩萨虽然是原来那座泥菩萨，但是却被重新立回了原位，而且还重新漆过了。那菩萨看上去庄严而又肃穆，脸上却又带着悲悯众生的慈悲。
    有福看着那焕然一新的菩萨塑像，不由自主的跪下，双手合十，冲着那菩萨叩了三个头，口中喃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有人重新修了这小庙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有福完全是说了一句废话。
    不过此时此刻，她也说不出什么其他话来。
    实际上，这小庙是莫凌云在确认了有福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前世爱人的转世之后，派人来重新修缮的。甚至还让吩咐了，如果有镇上的居民来问，就说是家中曾经有人得这庙里菩萨救命。
    这也是重新有人来上香的原因。
    “怎么？觉得不好吗？”莫凌云立在有福的身边，看着石台上那一尊泥塑的菩萨，淡淡的开口。
    有福站起身来，拍拍膝盖上的土，摇摇头，说道：“不是啊，很好，真的很好。我……这原本应该我来做的。但是，在之前，我也只是想着，应该来拜一拜，磕两个头，以全心中的念想，却没想过，还可以把小庙重修，帮菩萨重塑金身。”
    莫凌云轻声道：“没关系，这些都是身外的东西，菩萨是不会在意的，在意的，只是我们本身。”
    有福微微点头，应道：“嗯，多谢侯爷。”
    说着，又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看向莫凌云问：“侯爷也信佛吗？”
    莫凌云微微一笑，说道：“原本是不信的，不过现在信了。”
    顿了顿，又问：“你呢？”
    “我？”有福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说起来，我是应该信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不够虔诚。”
    说着，又合十冲着面前的菩萨像拜了拜，说道：“菩萨，菩萨，您可千万别怪罪，有福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已。”
    莫凌云又笑。轻声问：“不喜撒谎？”

 351.第351章 好像是有福回来了

    有福摇头。说道：“不喜欢。”说着，又狡黠的一笑，补充道：“不过，可以有选择性的隐瞒一些事情。”
    莫凌云闻言，忍不住摇头。
    都重新转世投胎了，却还和上辈子一样。
    不过，这样真好。
    是她。
    想着，莫凌云满心满眼的，就全是宠溺了。
    哪怕已经看了两三天了，沐正丰都还是不习惯自家指挥使大人的转变。他不是周代垣那种没有真正的喜欢过谁的人，自然知道自家指挥使大人的转变最大的原因应该是什么。
    但是……这样的感觉还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皇后娘娘哪里，有满京城的适龄贵女等着指挥使大人挑选，如意公主也对他青睐有加。为什么……他会喜欢这么一个小丫头？太小了。太违和了。那小丫头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
    沐正丰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莫凌云只用一句话，就打消了沐正丰心中的疑虑。
    “她是我一直要找的人。”
    身为莫凌云的心腹，沐正丰自然知道，莫凌云长久以来的寻觅。
    不过，都十多年了，他还以为，指挥使大人……没想到，居然真的找到了。
    这样也挺好的。
    “属下明白了。”听到莫凌云的话，沐正丰微微一躬身，说道。
    莫凌云语气淡淡：“本官不是为了让你明白才说的。”
    “请大人吩咐。”沐正丰再次躬身。
    莫凌云看一眼正在帮着做饭的有福，说道：“替本官好好保护她。”
    沐正丰以为莫凌云的意思是需要他暂时脱离锦衣卫的身份，心中微微有些不舍，不过还是马上就应道：“是。属下愿为大人效四！”
    莫凌云看了沐正丰一眼，说道：“我会以保护贡蚕的名义，在乐途县设置驻点。你去就好。”
    “不过，短期内你应该不能官复原职了。”
    原本，莫凌云是打算让沐正丰跟着自己一起，保护太孙周代埻的。等太孙游历结束，他可以趁机替沐正丰记功，然后将他调回京城。不过，在决定要留人在有福身边保护她之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沐正丰的功夫在他手下人里头，也算是拔尖的，又和有福熟识，留他在乐途县，更有理由就近保护有福。
    听到还能留在锦衣卫，沐正丰顿时放下心来，至于会不会官复原职，这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之内，能为指挥使大人做一些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莫凌云话音一落，沐正丰就躬身说道：“为大人做事，属下甘愿永不升迁。”
    “不会。”莫凌云说着，拍了一下沐正丰的肩膀。
    虽然莫凌云比沐正丰小，但是他做这个动作，居然一点都不违和。
    ……
    ……
    顾家村，顾长庚家后院的水井边。
    顾有望拿着一根小木棍，蹲在正在洗衣服的顾杨氏身边，一边拿小木棍在地上戳啊戳，一边嘟着嘴，问着至从有福离家之后，他每一天都会问无数次的问题：“阿娘，我阿姐什么时候回来啊？都好久好久了……她是不是不要有望了啊？”
    顾杨氏也思念自家闺女得很，听到顾有望的话，看着他温柔的笑笑，温和的说道：“傻孩子，你阿姐怎么会不要你了呢，你阿姐只是被皇上召去养蚕去了，等她养好了蚕，就回来了。”
    “那她什么时候能养好蚕啊？”有望又问。
    顾杨氏摇摇头，有些惆怅的说道：“这个……娘也不知道。大概，要等我们家的蚕养好之后吧？”
    今年才刚刚开始养春蚕呢。
    有望一下子就不开心了，嘴嘟得来，几乎都能挂一个一斤重的油瓶了，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指甲盖，说道：“我们的蚕才这么一丁点大，那阿姐，不是还要好久才回来？”
    说着，小嘴一瘪，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顾杨氏见状，连忙轻声哄他：“有望乖，你听话，你阿姐很快就会回来的。”
    有望依旧瘪着嘴，说道：“不要，我要我阿姐现在就回来，阿姐都走了好久好久了……”
    “阿娘，您让我阿姐现在就回来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顾杨氏心中苦笑，这哪里是她能说了算的啊。
    嘴里，却耐心的哄着有望：“好了，有望乖，你阿姐很快就会回来的，啊，你乖乖听话。”
    “真的吗？”有望看着顾杨氏问。
    “当然是真的。”顾杨氏点头。
    母子二人正说着话，徐闲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阿奶，二婶，有福、有福可能回来了……”声音听上去，气喘吁吁的。
    “阿姐！”顾有望将手上的小木棍一丢，就往前面跑去。
    顾杨氏也激动的直接将手上的衣服扔下，就站起来就往前头跑，连不小心绊倒了桶，桶里的水倒出来把鞋子给打湿了，都没有发现。
    顾有望一边跑，一边喊：“阿姐，阿姐！”
    顾杨氏也不住声的问：“在哪儿呢？有福在哪儿呢？”
    徐闲是一路从坡上跑下来的，这会儿正撑着膝盖在大口的喘气呢，听到顾杨氏的话，就道：“我先前在后面坡上的时候，远远的见着好多人骑着马往咱们村子来，我看着有一个人挺像有福的，这会儿只怕快到村口了！”
    有望一听徐闲的话，就撒丫子往村口跑。
    徐闲连忙去追有望。
    顾杨氏扶着闻讯从屋里出来的顾刘氏，一起往村口去。
    有福一行人纷纷在村口下了马。西川千户所的锦衣卫除了沐正丰之外，昨天就连夜往顾家村来了，已经在附近找地方隐蔽好了。所以他们这一行人人数倒是不算多。
    村口的‘天蚕赐福’钦命赦造青石牌坊已经修好了，尚无风吹日晒的痕迹，一看就是刚刚完工没多久的。
    有福只端详了那牌坊片刻，便往打头自家走去，一边走，一边作势引路，一边说：“埻哥哥、莫大哥，这就是我从小生长的村子了，我们家在里面，还要往里头走上一段路……”
    “看到这棵大黄果树了吗？一般官府有什么大事情要通知，都是在那棵黄果树下面通知，告示一般就贴在那黄果树的树干上。”
    “之前县衙的官差下来宣扬蚕桑种植的时候，就是在那棵树下面。平日里，村子里的孩子都喜欢在那边玩。我那时候也总在那里玩。”

 352.第352章 有望刚刚飞起来了

    “还有那边，那边有一棵皂角树，是我高祖父种的。平日里，我们全村人洗头、洗澡、洗衣服，都是用的那棵皂角树上的皂角。有时候，我们也去会去捡掉在地上的皂角来兑水，然后拿麦秆或者细竹筒沾了来吹泡泡……”
    正说着，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
    “阿姐！阿姐！”
    顾有望小脚翻得飞快，踢踢踏踏的向着有福跑来，脚下还时不时的，一个趔趄。
    有福一见，连忙喊：“有望你慢点！”
    话音刚落，有望的脚就踩到了一颗小石子上头，脚下顿时一滑，整个身子都向着后面倒去。
    “有望！”有福顿时被吓得大惊失色，大声喊道。
    说时迟，那时快，莫凌云身影一动，快速的向着顾有望掠去，在他即将倒底的一瞬间，将他抱了起来，然后连同顾有望一起，退回到有福的身边。
    有福惊魂未定的牵了有望的小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他两下，假意斥责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跑路的时候要看路，要跑慢点，你现在还小，脚没那么稳……”
    有福话没说完，有望就拽紧了有福的手，又蹦又跳的喊：“阿姐阿姐，有望刚刚是不是飞起来了？是不是？是不是？”
    他这样子，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话……
    有福无奈的将斥责的话收了回去，看着有望说道：“是，是，是，我们有望刚刚是飞起来了。”
    说着直了身子，感激的向着莫凌云一礼，嘴里说道：“多谢莫大哥出手相助，若不是您……我阿弟他只怕要狠狠的摔一跤了。”
    刚刚有福看得真切，有望踩到石头的地方，还有好几块小石头，显然是有人孩子玩了扔在哪儿的，刚刚有望差点就摔到石头上了。刚刚有望跑得那么快，摔到小石头上的话，很可能会把后脑勺给磕着。万一磕破了，那可麻烦得很……
    莫凌云微微摇头。
    顾有望还在欢喜的又蹦又跳，嘴里不住声的说：“好厉害，好厉害！有望刚刚飞起来了。”
    “是啊，好厉害。”有福点了点顾有望的额头，说道：“先别蹦了，快来谢谢莫……莫大哥。刚刚可是他救了你呢，要不然，你脑袋上一准摔个窟窿。”
    “谢谢莫大哥救了有望。”有望抬头望了一下莫凌云，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先向着莫凌云道了谢，然后才看着有福，一脸不解的问：“阿姐，为什么你让我叫莫大哥啊，他，明明，明明就是莫大叔。”
    莫凌云嘴角抽了抽。
    有福看一眼莫凌云，忍住笑，说道：“因为阿姐都叫他莫大哥的，你要是叫他莫大叔，我们的辈分可就乱了。”
    有望歪了歪头，一头雾水的看着有福，问道：“啊？阿姐，什么是辈分啊？”
    有福开口：“辈分啊，就是……”
    刚刚说道这里，莫凌云就道：“叫我大哥，再带你飞。”
    顾有望马上就被收买了，一瞬间就将自己的问题丢到了爪哇国，只朝着莫凌云喊：“大哥哥，带我飞，带我飞……”一边喊，一边再一次蹦跳了起来。
    有福顿时有些呆愣，喃喃道：“顾有望，你好没原则哦。”
    而这个时候，有望已经松开了有福的手，将自己的小手伸向了莫凌云。
    先前有福和有望互相一喊，莫凌云就知道了这是有福的亲弟弟，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迅速的去救他。，对于自己未来的‘小舅子’，莫凌云还是很有耐心的，当即就又施展轻功，带着他飞了一圈。
    全程顾有望都兴奋得哇哇大叫。
    等莫凌云重新回到有福旁边的时候，有望差不多已经‘完全’倒向了莫凌云，一口一个大哥哥，叫得要多甜有多甜。完了又嚷嚷：“再飞一下，再飞一下好不好。”
    徐闲远远的看着，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他可是有福未来的夫婿，平日里对有望也还算不错，可为什么不管是有福还是有望，都对他不亲近？
    反倒，亲近一个陌生人……
    想着，徐闲心里头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莫凌云带着顾有望又飞了两三圈，有望都还意犹未尽。
    有福有些无奈，拉了有望的手，教育他道：“好了有望，做什么都要适可而止知道吗？你别把莫大哥累着了。”
    莫凌云轻笑摇头，说道：“不累。”
    “阿姐你看，大哥哥都说不累的！”有望一边说，一边又跃跃欲试的，想要向着莫凌云伸手。
    有福轻轻拍了有望一下，看着莫凌云说道：“莫大哥，您可别太宠他了，要不回头，他该得寸进尺了。”
    莫凌云淡淡道：“没关系的。”
    有望又蹦又跳，说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阿姐，大哥哥都说没关系的，我还要飞嘛。”
    有福低头看着有望，说道：“有望乖，别闹了……我们先回家再说，好不好？等回家让莫大哥休息好了，我们再飞好不好？”顿了顿，又道：“莫大哥不累，阿姐累了，阿姐想回家了，还是有望想自己在这里玩？”
    顾有望马上说道：“回家！有望要和阿姐回家。”
    “乖，这才对嘛。”有福说着，摸了摸有望的头，牵了有望的手，准备继续往自家去。
    一抬头，就看到自家阿奶和阿娘，站在不远处，捂着嘴看着自己。
    实际上，顾刘氏和顾杨氏已经站在哪儿好一会儿了。只是她们不像有望，可以不管不顾的。
    看有福旁边还有许多一看就是贵人的人，她们就有些慌乱，自然是和先前的徐闲一样，踌躇不前。
    看到自家阿奶和阿娘，有福眼睛一热，鼻子一酸，泪水不受控制的滑了出来：“阿奶，阿娘……”
    一边轻唤，一边松开有望的手，朝着顾杨氏和顾刘氏跑了去。
    一到他们跟前，有福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嘴里道：“阿奶，阿娘，有福回来了……”
    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很多庄户人家一辈子，都很难走出几十里路去。这孩子才多大一点啊，就独自离家去千里之外的京城，还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待着，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只一想，顾杨氏就哭得说不出话来。
    顾刘氏也数度哽咽，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这么多人呢，要笑话你的。”

 353.第353章 不如把四叔的亲事提前

    谁会笑话有福呢？
    羡慕都还来不及呢。
    莫凌云还好，周代埻和周代垣都羡慕有福得很，他们虽然高高在上，可只怕一辈子，也不会有这种同亲人抱在一起大哭的机会。
    至于东宫卫士和二皇子府的护卫。
    他们实际上都是暗卫，是孤儿，父母早就已经不在人世，想这样子，也没办法。
    莫凌云带着的那两个人和沐正丰，情况也差不多。
    那个小太监的父母倒是还在，只不过，自从他被送进了宫，就再也没见到过他的父母了，还不知道这次跟着主子出门，有没有机会去到自己的家乡看一看呢？
    毕竟现在虽然是天下承平，可谁都知道，建宁余孽尚未完全肃清，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
    如果没有发生义金府的事情还好，义金府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就算皇次孙不想跟着太孙一道，他也会劝着皇次孙和太孙他们一道的。
    要不然，万一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他是贱命一条无所谓，可是，他还有父母亲人的。若皇次孙出事，二皇子肯定会迁怒他的家人。
    ……
    ……
    周代埻决定在顾家村停留一段时间。给大家说的是，他既然是出门来体察民间疾苦的，那就要真真正正的，体验一回。这个决定，自然是正中莫凌云的下怀。
    周代垣对有福怀了心思，也不会反对。
    周代埻、周代垣、以及莫凌云三人，住了顾长庚家。周代垣原本嫌顾长庚家简陋，不想住他家的，可架不住担心会有危险，又看了顾长庚家旁边的人家，觉得还是刚刚经过修缮的顾长庚家要好一些，便也勉为其难的，住了下来。
    其他的人，不管是莫凌云的手下，还是东宫卫士或者是二皇子府的护卫，都在临近顾长庚家的人家家中借宿。
    顾长平家和顾长庚家只有一墙之隔，自然是首选。
    原本顾张氏是不愿意人借宿的，可架不住有白花花的摆在眼前，晃得她眼花，自然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也因为顾成得这家给了银子，其他人家他们也就都给了银子，算是租住。原本其他几户人家还不好意思收的，还是有福笑嘻嘻的说了客人们不缺钱，让他们都收下，他们才收了的。
    有福把皇帝赏赐的银子和绸缎原封不动的交给了顾长庚。哪怕家里头现在不缺钱，可十锭十两一锭的白花花的银子，还是让顾长庚有一瞬间的晃神。
    随后，顾长庚拿了一锭银子给有福，说道：“好孩子，家里头这些客人都是跟着你回来的，万一他们什么时候要去集市或者城里逛逛什么的，你身上没钱可不好。”
    有福笑嘻嘻的推开顾长庚递过来的银子，说道：“阿爷，要不，您给我几两散碎的银子吧。这么大一锭银子，我真要在集市上买什么东西，那多半也找不开啊。”
    顾长庚一听，觉得也对，便把那整锭的银子收了起来，给有福拿了几两散碎的银子，让她放在身上带着。
    有福将银子放在贴身的小包里，又对顾长庚说道：“阿爷，这次回来的时候，沈四少爷他们家，给我们带了许多的京城那边的特产回来，要不，我给咱们村子里的人都送一点过去？”
    “应该的。”顾长庚点点头，说道：“之前我们家房子被坏人烧的时候，大家都来帮忙，还有人因此受了伤，后来我们修那几间被烧掉的屋子的时候，村里人也都来帮了忙，是得好好的再谢谢他们。”
    说道修房子，有福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阿爷，那咱们家的房子官府有没有人来帮忙修缮啊？”
    顾长庚想起来这事就觉得好笑，说道：“怎么没有呢，你好好看看，家里头这房子是不是新了不少？那瓦、那椽子、基本上能换的都换了。连檩子和梁都换了不少。”
    “用的都是好料，一文钱都没让咱出。”
    “就上个月来的吧？还不到一个月，是王大人亲自领着人下来的，说是州府衙门有命，要奉旨修缮咱们的房子。我真是好说歹说，说我这房子是去年冬天才修过的，不用重新修缮了。他们不听，一定要重新修缮，说这是皇上的意思，他们不能违背圣意。”
    “没法子，只能让他们再修一次了。”
    “原本我还以为，他们只是准备做做样子，谁知道，他们却是卯足了劲要大修。我们一家人还因此去村子里头借宿了好一阵子呢，他们啊，差点没把房子给咱们拆了重建。”
    顾长庚呵呵的笑，说道：“不过啊，这倒是好，现在咱们家，连虫子什么的，都少了不少。每间屋子，都比从前亮堂。”
    “等回头你四叔成亲，都不用再折腾了。”
    有福听到顾长庚说自家四叔成亲，就笑嘻嘻的扒拉着顾长庚问：“阿爷，那我四叔啥时候成亲啊？”
    顾长庚故意把脸色一板，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问这个做什么。”
    有福扯了顾长庚的衣袖晃，嘴里像从前一样撒娇：“哎呀阿爷，又没有旁的人在，这怎么就不能问了嘛。您就给我说说嘛。”
    顾长庚脸上露出几分拿有福没办法的无奈来，说道：“差不多就今年了吧，你四叔也老大不小的了。不过，具体的日子，还得和你钱家阿公、钱家阿婆他们商量。”
    有福闻言，小声道：“阿爷，要不您同钱家阿公和钱家阿婆他们商量一下，把我四叔和我未来四婶的亲事，提前到最近这些日子吧。”
    “那怎么行呢，不行的，不行的。”顾长庚摇头，说道：“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呢。这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哪能这么仓促呢？”
    “阿爷。”有福又拽了拽顾长庚的衣袖，说道：“您小声点。”
    说着，顿了顿，又道：“阿爷，您是不知道，这一次同我一道回来，准备在咱们这里体验一阵子农家生活的，那可是京城里头少有的贵人。若四叔成亲的时候，有他在，哪怕他不做证婚人，那也是咱们顾、钱两家的福气。”
    一边说，一边还竖起手指。朝着屋顶的方向指了指。

 354.第354章 您平常对待就好

    接着，有福又加重了语气，强调道：“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
    听到有福的形容，顾长庚心中一凛。她可从来没有对沈家四少爷用过这种说法！
    这么说，真是很难得的贵人？真正的贵人？
    顾长庚一瞬间福临心至，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当真？”
    有福点头。
    顾长庚几乎有些语无伦次：“那……那我这就去，去钱家村。”顿了顿，又有些不安：“咱家这么简陋，可别，别怠慢了贵人啊……”
    一边说，一边起身去找衣服。
    有福哭笑不得，拉了顾长庚说道：“阿爷，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呀，眼瞅着都该吃晚饭了，您现在去钱家村，不是要天黑尽了才能到啊？要不，您明天一早，吃过早饭再去钱家村吧。您觉得呢？”
    “也对。”顾长庚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倒是阿爷心急了。不过有福啊，你说咱们家是不是太简陋了一些啊？就这样接待贵人，会不会不太恭敬啊？”
    “有福笑着摇头，说道：“没有的事，阿爷您放心吧，贵人本来就是来体察民间疾苦的，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您也暂时别给我阿奶他们说了，免得大家惶恐，反倒不好。还有您，阿爷，说真的，您真不用太在意的，只平常对待就好了。”
    “平常对待？”顾长庚看着有福，确认一般开口。
    当然，他其实根本不是在和有福确认什么，只是有些紧张，所以想说点什么而已。
    有福也知道，当即笑着点点头，说道：“嗯，阿爷。只要平常对待就可以了。你要是太战战兢兢了，那贵人才会不高兴呢。”
    “好歹，他也是认了我做义妹的，您要是太见外了，可不好。”
    “贵人们就这样的脾气。”
    顾长庚胡乱点头，嘴里说道：“有道理，有道理。”说着，语气再一次变得小心翼翼：“那我平常对待？”
    有福点点头，再一次说道：“嗯，平常对待。”
    “那好吧，我，我平常对待。”顾长庚一边说，一边不住的伸手做出一副往下压气的感觉。末了，又道：“不行啊，有福，阿爷这会儿心里头砰砰砰的乱跳，别说平常心了，就是假装平静下来都做不到。”
    其实一开始，有福也犹豫过，要不要点一点太孙义兄的身份。她也清楚，一旦点明，家里人肯定会战战兢兢的，可是这样的机会却不是随时都有的，很可能，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四叔待她一向很好，有这样的机会，她还是希望能好好把握。
    看顾长庚紧张，有福想了想，说道：“阿爷，要不……您先在屋里调整一下心情？我去给大家送带回来的特，顺便，问问义兄他们要不要去？”
    顾长庚点头：“好，你去吧。让你四叔挑着去。”
    “欸，好。”有福点点头，走了出去，准备先去找自家四叔。
    莫凌云正在逗着顾有望玩。
    周代埻在看院子里的鸡吃食。
    周代垣百无聊奈的东张西望。
    看到有福出来，几个人都看向她。
    有福笑着同大家打了招呼，又道：“埻哥哥，莫大哥，二公子，我要去给村子里的人送从京城带回来的东西，你们要一起出去逛逛么？”
    “要一起，要一起！”有望率先开口，又去拉莫凌云的手，说道：“大哥哥，我们一起嘛，一起嘛。”
    莫凌云求之不得，当即点头应了。
    周代埻也兴致颇浓，只有周代垣兴趣缺缺的，不过，看大家都要去，他反正无聊，便也跟着点头了。
    有福又去叫了顾成信，找顾成信挑了东西，一行人便一同出了门。
    他们把村子里三十多户人家转了个遍，送出了许多东西，收获了一箩筐的好听的话。
    等他们回去，正好可以吃饭。顾长庚也把心绪按捺了下去。至少表面上是看不出来了。
    第二天，顾长庚起了个大早，早饭都没吃，只拿了两个馍，拿了一竹筒的水，就出了门，往钱家村去了。
    春耕已经结束了，夏收尚未开始，最重要的是现在顾长庚家的土地里头基本上都是种的桑树，这个时节的农活并不多。除了给桑树灌肥之外，也就是栽种一些蔬菜了。
    周代埻和莫凌云吃过早饭，就兴致勃勃的，跑去帮顾刘氏栽菜。当然，其实主要是周代埻兴致勃勃，而莫凌云是为了在老太太面前‘挣表现’的。老太太前几天撒了黄瓜种子下去，这个时候差不多应该搭架子了。
    进地里之前，有福背着顾刘氏，小心的提醒了一下周代埻和莫凌云，说自家阿奶信佛，不杀生。让他们在地里遇到虫子什么的话，不要当着她阿奶的面杀。
    周代埻和莫凌云都点头应允，并且在接下来干活的时候，一只虫子都没杀过，全都学着老太太的样子，把虫子拿树叶包了，扔到外面的土埂子上，惹得老太太不住声的夸他们。
    周代埻和莫凌云为了哄老太太开心而不杀生，却有人磨刀赫赫的，想着要取他们的性命。
    乐途县西城，下西街鲁氏杂货铺后院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内，坐了满屋子的人。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看着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问道：“铁生，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是不是真是那狗贼的最喜欢的孙子？”
    名叫铁生的汉子点点头，说道：“消息是从那边传来的，应该是真的。”
    满脸皱纹的老人摇摇头，说道：“还是要先确认清楚再说，咱们这些人的命虽然不怎么值钱，可也不能白白的就丢了。若消息准确，真是那狗贼最喜爱的孙子，咱们拼了命，将人杀了，也算是替陛下报了一半的仇。可若是消息有误，是那些奸贼设的陷阱，咱们贸贸然掉进去，可是后悔都晚了。”
    名叫铁生的汉子闻言说道：“黄老，您说吧，您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听您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
    “再确认一下吧。不是说那狗贼最喜爱的孙子长得和那狗贼很像吗？铁生你见过那狗贼多次，你去想办法去认一认。”
    铁生连忙点头，说道：“好的黄老，您放心吧。”

 355.第355章 有望要学飞来飞去

    “大哥哥，你教我飞好不好？有望也想像大哥哥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的。”
    在又一次被莫凌云用轻功带着，在‘天上’飞了几圈之后，顾有望拽着莫凌云的衣袖，巴巴的说道。
    教未来的小舅子轻功，莫凌云自然是举双手双脚的愿意。
    只不过……莫凌云看向厨房的方向。
    心中略微一思付，低头看着顾有望问：“有望是只想学轻功呢，还是想学真正的武功？”
    有望一听到莫凌云的话，就觉得有门，连忙跳着大声喊：“有望要学飞来飞去，有望要学飞来飞去！”
    一边喊，一边摇莫凌云的手臂。
    有福在帮着做早饭，听到有望在外面大声嚷嚷，知道他在和莫凌云说话，不由自主的，就想出去看看。然后，她就真的从厨房里头出来了。想了想，看着有望说道：“有望你小声一点，别吵到其他人了。”
    “哦……有望知道了。”有望朝着有福吐了吐舌头。
    有福忍不住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就拿了有望做幌子。
    莫凌云看得心中一热，却又找不到旁的话来说，只道：“有福，你笑起来真好看。”
    “啊？莫大哥您说什么？”有福一脸莫名的看着莫凌云，心里却有些高兴。
    “咳咳……”莫凌云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太久不和人交流，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好好说话了。
    末了又看着有福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刚刚笑起来很好看。”一边说，一边还目光灼灼的看着有福。
    莫凌云的话没什么，可是他的眼神，却着实有些烫人，以至于有福有些不好意思了。
    以至于她都不敢看莫凌云了，只把目光投向顾有望，说道：“有望你乖乖的。”说着，就逃也似的退回了厨房。
    看着有福的背影，莫凌云心中微微一动，蹲下去再一次问有望：“有望是只想学可以飞来飞去的轻功呢，还是想要什么都学？”
    有望不解的看着莫凌云，疑惑的问道：“啊？大哥哥，你说的什么什么都学啊？”
    莫凌云轻轻的拍了拍顾有望，说道：“你看着啊。”说着，就纵身飞到院子里，一个起手，虎虎生风的施展了一套拳法。
    有望看得眼热不已，一边拍手叫好，一边在莫凌云身边跳来跳去，嘴里嚷嚷：“有望要学，有望要学。”
    莫凌云打完一套拳法，脸不红、气不喘，末了又蹲着问有望：“有望想学这个吗？”
    “想！”有望重重的点头。
    莫凌云附耳对有望如此这般的说道：“那你这样……”
    有望一边听，一边点头，末了拍着小【胸】【脯】保证道：“没问题的大哥哥，包在有望身上了。”
    莫凌云颔首点头。
    顾刘氏的是家里头厨艺最好的一个，因着家里来了贵客，而且吃饭的人也多，所以这些日子都是顾刘氏掌勺，顾李氏和顾杨氏给她打下手，有时候有福也会帮忙。
    而顾家的厨房其实不小，所以家里头几个妇人都在。顾李氏一见到有福胀红着脸进来，就好奇的问：“有福你这是怎么了？”想了想，又问：“别是让有望那小子给气着了吧？”
    家中这些小辈里头，就数顾有望最调皮，所以顾李氏才有此一问。
    听到顾李氏的话，顾杨氏也扭头看她。
    有福连忙摇头，说道：“没有的，有望很听话的。”
    顾李氏点点头：“倒也是，有望平日里谁的话都不大听，不过却最听你的话了，你应该不会被他气着。”
    “那你这是怎么了？”
    有福这会儿也觉得自己的脸莫名其妙的烧得有些厉害，摸了摸额头，说道：“不知道，可能是天气有点热了吧？要不，就是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一边说一边往灶门前坐。
    顾杨氏微微皱眉，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是不是烧火烤着了？这三个灶都在烧呢，可能是有点热的。要不然，你还是先出去歇一会儿吧，这火阿娘来烧就好了。”
    “不用了，阿娘。我没事的，一会儿应该就不热了。”有福刚刚拒绝，有望就蹬蹬蹬的跑进来，对有福说道：“阿姐，有望有事情要同你说。”
    一边说，一边扯了有福要往外面走。
    有福不动，只看着有望轻声道：“怎么了有望？你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好不好？阿姐还要烧火呢，要不然一会儿有望肚子饿了，没饭吃。”
    有望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不要不要，有望肚子不饿，有望要和阿姐讲悄悄话。”
    “既然有望有悄悄话同你说，有福你就带着他出去吧，娘来烧火就好了，菜都切得差不多了，娘有空烧火的。”顾杨氏看着一双儿女，眼睛里头全是温柔的笑意。
    顾刘氏和顾李氏也出言附和。
    有福这才随着有望出去。
    刚出了厨房的门，有福就一眼看到莫凌云正含笑看着自己。
    明明她和有望一起出的门，可有福就是知道，莫凌云在看着自己。没来由的，心中就是一阵慌乱，胡乱朝着莫凌云一礼，就随着有望去了顾杨氏和有望住的房间。
    徐闲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头，神情复杂的看着有福，直到有福和有望把门关上了，才将视线收回，结果在收回视线的一瞬间，一晃眼看到莫凌云冷得刺骨的目光，忽然就觉得心中股寒气从下往上冒了出来，徐闲直接打了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待在窗户边。
    莫凌云很快就将视线收了回来，毕竟对于他来说，徐闲不过是蝼蚁而已，捻都不用捻，吹口气就能灭了的，自然不用他放在心上。
    当然了，他是不会做任何会让有福为难的事情的，所以也不会对徐闲做什么。自少，现在，在徐闲不招惹他的情况下，他不会对作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就是了。
    至于说刚刚徐闲被吓到，纯粹是因为莫凌云适才的眼睛里头，没有任何的温度。
    而这，其实才是他的常态。
    并不是刻意为之。
    房间里，有望拉了有福，让她蹲下来，然后自己双手捧了，凑到有福的耳边，小声耳语：“阿姐，我给你说……”

 356.第356章 被套话的顾有望

    “你说什么？有望，你这在同阿姐开玩笑吧？”
    有望的话说完之后，有福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看向有望，迟疑的问道。
    有望连忙摇头，说道：“有望才没有同阿姐开玩笑呢。”
    有福顿时就露出一脸的无奈，说道：“可是，阿姐一个女孩子，而且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学得好功夫嘛。”
    “不管不管。”有望连连摇头，拉着有福的手晃悠：“就是要阿姐和有望一起学，阿姐，求求你嘛，你同有望一起学，好不好？”
    有福摸摸有望的头，小声哄道：“有望乖，你听话，你自己学，好不好？阿娘和阿爷那里，阿姐去帮你说，他们不会拦着你的。你乖乖的，阿姐就不学了，行不行？”
    有望从小就喜欢嚯嚯哈哈的，有福也是知道的，所以对于他想和莫凌云学功夫这件事情，有福并不反对。毕竟他是个男孩子，学点武艺傍身也是好事。
    可是……要让她自己去学，她却是拒绝的。
    她怎么可能学得会呢？
    而且，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呃……际上，觉得不好意思才是有福拒绝的主要原因。
    “不好！不行！”有望也干脆得很。有福话音一落，他就直接摇头说道。
    开玩笑，他可是在大哥哥面前拍了胸【脯】的，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听到有望干脆而果断的说不行，有福也是脸上一僵，说实话，她真的是习惯了她说什么，有望都乖乖的点头说好，现在乍然听到有望对自己说不好、不行，她倒是有些惊诧了。
    惊诧过后，有福又看着有望问道：“那有望能不能告诉阿姐，有望为什么想要阿姐跟着你一起学功夫呢？”
    有望张嘴，刚刚想说，忽然想到莫凌云的叮嘱，连忙把嘴一捂，好一会儿之后，才道：“有望不能说。”
    有福心中微微一动，再一次开口问道：“那有望能不能告诉阿姐，是要跟着谁学功夫呢？”
    这个莫凌云倒是没有叮嘱有望，所以有望马上就不假思索的说道：“跟着大哥哥学！”
    有福又问：“那是不是大哥哥让有望给阿姐说，要阿姐同有望一道学功夫啊？”
    有望顿时就睁大了眼睛，很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有福，好一会儿才有些呆呆的问：“阿姐，你怎么知道，是大哥哥让有望同阿姐说的？”
    “当然是阿姐猜的啊。”有福笑眯眯的摸了摸有望的头。
    有望闻言，不由自主的惊叹出声：“哇，阿姐你好厉害哦，有望什么都没说，你居然就可以猜到。”
    从内心来说，有望还是不希望欺骗自家阿姐的，不过因为莫凌云有言在先，他又答应了莫凌云，所以才不能说，眼下看有阿姐自己猜出来了，有望在惊叹的同时，其实还很欢喜。
    有福嘎吱一声打开房门，然后牵了有望的手一起走出房门。一看到莫凌云看过来的目光，有福就不由自主的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头，有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娇嗔。
    莫凌云的心里头顿时就柔得仿佛是一汪清水。
    实际上，有福和有望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可是，以他的内力，想要运功倾听，是一点都不难的，所以房间里头姐弟二人说的那些话，莫凌云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不过眼下，他倒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含笑看着有福向自己走过来。
    等有福走近了，他又柔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声音里头，有明晃晃的宠溺。
    听得有福心中不由得就是一荡，耳尖一刹那又变成了害羞的粉红色。
    一听到莫凌云的话，有望就昂首挺胸的看着莫凌云，说道：“大哥哥，我阿姐自己猜到是你说的要她和有望一起学功夫的喔，不是有望给阿姐说的，是她自己猜到的。”
    声音里头有满满的自豪，仿佛有福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一般。丝毫没有自己实际上被自家阿姐套了话的觉悟。
    莫凌云也不以为杵。
    他本来就没有真想瞒着有福，那不过是他随便找的一个由头而已。实际上，对于顾有望的‘守口如瓶’，莫凌云还微微有些惊讶。
    毕竟顾有望就那么丁点大，连他说的话都没有完全的记清楚，居然就那么有原则的，答应了不说就不说。还真是个诚实守信的性子。
    俗话说得好，三岁看老。
    他未来的小舅子人品显然是不错的。
    这让他也有些骄傲。
    不愧是他心爱的女人转世后的弟弟！
    ……
    莫凌云还在这边莫名其妙的‘骄傲’着，有福却已经压下了心中那‘没来由’的躁动开口说话了。
    “莫大哥，谢谢您愿意教有望和……和我功夫。不过，我真的不用学了，您就教有望吧，好不好？”
    莫凌云看着有福，低低一笑，问道：“为什么？”
    不知为何，有福就又觉得有些慌乱，甚至还隐隐有些‘自责’。在她心中，只觉得莫侯爷明明是好意，自己却要辜负他的好意，实在是有些不该。
    不过，这也没办法。
    她总不能……
    不能真和有望一起，同莫侯爷学功夫吧？多羞人……
    看有福在自己面前红着脸低头，却把粉红粉红的耳尖露了出来，莫凌云忍不住心痒痒的，想要摸一摸她的耳尖，然后把她她的头抬起来。
    好在，他还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也顾及着有福的感受，忍了又忍，才将心中的念想压了下去。
    只是柔声再问：“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学功夫？”
    “我……”
    “呃……”
    “我……”
    有福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心里头一阵接一阵的紧张，衣角几乎被她自己的手指捻成麻花卷。
    莫凌云忍不住笑，问她：“怎么？我……很吓人？”
    说话间，声音微微低沉了一些：“也是，满京城的人都怕我，自然是吓人的……”
    “不是！不是的。”有福一听莫凌云声音低沉下去，以为他是情绪低落，顿时就觉得心中不好受得很，连忙一边否认，一边抬头去看莫凌云。

 357.第357章 一日为师，终身为？

    一抬头，就看到莫凌云毫不掩饰的、带着无尽宠溺的笑容。
    有福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红着脸，呆呆的看着莫凌云。
    那模样，落在旁人眼里，也许是有些傻傻的。
    可是，落在莫凌云的眼里，却觉得真是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让人恨不得，揣在心窝子里疼。
    然后，莫凌云就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啊？”有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莫凌云问：“莫大哥，您说什么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莫凌云浅笑：“你和你阿弟跟着我学功夫的事情。”
    有福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莫大哥，真的，真的不要了。”
    莫凌云微微一凝眉，道：“为什么？总是有个原因的吧？”
    有福张了张口，一咬牙，说道：“我……我不喜欢……”
    莫凌云将眼睑微微一垂，也不看有福，只是问：“不喜欢？不喜欢什么？不喜欢我教你吗？”
    “不是的。”有福看着莫凌云那样子，心里头不由自主的就觉得揪了起来，连忙说道：“只是不喜欢学功夫而已，我，我毕竟是个女孩子，总不好，不好……”
    “总不好总舞刀弄枪的，那样，不好。”
    “而且，而且……我也学不会的。”
    莫凌云抬了眼，看着有福认真的说道：“没什么不好的，不是所有的功夫，都是舞刀弄枪，你随便学一些拳脚功夫，学一点轻身之术，哪怕学得不精，能强身健体，也总是好的。”
    “我相信你，你学得会的。”
    有福张了张嘴，又想了片刻，才道：“可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忌讳半途而废，您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总算要回京的……要不，还是算了吧？”
    听到有福的话，有望在一旁急得跳脚，连声说道：“不能算了，不能算了，大哥哥说了要教我的，阿姐，阿姐！”一边说，一边重重的拽有福。
    莫凌云看着有福，温和的笑笑，又说：“无妨。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更何况，有沐正丰在，他也算是得了我几分真传，指导你们，还是可以的。”
    有福还没有说话，有望在一边急得不行，拽着有福直嚷嚷：“阿姐快答应，阿姐，快答应！”
    徐闲一直在留意外面的动静。
    在听到莫凌云说什么师父领进门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眼前一亮，强忍着对莫凌云的惧意打开了窗户，冲着有福说道：“有福，我也觉得莫大哥的提议挺好的，要不，你就答应了吧。”
    徐闲一直觉得莫凌云和有福之间有些不同寻常，对此他很有危机感，虽然不敢说出来，但是却一直都是想着的，所以，这会儿才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有福答应，让莫凌云教她功夫。
    连对莫凌云的惧意都克制住了。
    因为。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
    有福也很纠结。
    不是因为徐闲也开口了。
    而是，莫凌云的目光，让她有些心慌意乱的。又实在不愿意或者说是不忍心再拒绝莫凌云，便道：“我……要不，我再考虑一下？”
    “好。”莫凌云点头。
    周代埻和周代垣跟着顾成信一起，带着人从外面走进来。
    正好听到莫凌云说好，周代垣便问：“好什么啊？说给本公子听听？”
    “没什么。”莫凌云淡淡的看一眼周代垣。
    看着周代埻他们回来，有福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莫凌云了，当即便看向周代埻问：“埻哥哥，二公子，四叔，你们的收获如何啊？”
    周代垣闻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别提了，本公子钓了这么半天鱼，一条都没钓上来，你们这边的河里头，怕是没鱼吧？”
    鱼当然还是有的。
    只是周代垣运气实在不好，一条都没钓起来而已。
    周代埻却道：“还是有妹妹一起的时候好，妹妹不在，鱼都不爱上钩了，要不下次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顾成信举了举手中的鱼篓子，说道：“大公子钓了两条鱼起来，四叔也钓了几条，正好可以做个汤。”
    说着，扭头朝着厨房里头喊：“娘，二嫂、三嫂，咱们再做个鱼汤吧。”
    顾刘氏拿了锅铲从厨房里头出来，嘴里说道：“那就煮酸汤鱼片吧，吃饭之前喝一碗酸汤，又开胃又爽口，你把鱼收拾一下，拿进来让你嫂子给片成薄片。”
    一边说，一边又让顾李氏去坛子里抓一碗老酸（青）菜起来。
    顾成信点了点头，应道：“欸。”
    莫凌云却忽然笑道：“阿奶，要不，这鱼让我来片吧？”
    刚刚到顾家村的时候，莫凌云就对着顾家人‘平易近人’得很，基本上都是跟着有福一起，有福怎么叫，他就怎么叫的。比周代埻这个有福‘义兄’都叫得亲密。
    周代埻眼前一亮，冲着顾刘氏说道：“是啊，顾家阿奶，莫叔的刀工好着呢，他片鱼的话，这鱼一根刺都不会有，而且啊，保证一片片的，都是一样的厚薄。”
    在往乐途县来的途中，莫凌云不止一次给他们片过鱼片，周代埻早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后面的习以为常。这会儿听到莫凌云主动提出来，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正他们既然是微服出来的，‘体验’百姓生活的，那就丢掉所有的身份枷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不过说起来，这农家的生活虽然是有些辛苦，却还是很有趣的。
    周代埻一边想，一边摸了摸手上磨出来的、已经用针挑过并且敷过草药的血泡。
    是的。上午周代埻帮着顾刘氏去搭黄瓜架子的时候，不小心把手上磨了一个血泡出来，这让他觉得有些辛苦。不过下午顾成信领着他们去钓鱼，他又觉得很有趣。
    虽然在来乐途县的途中，他也钓过那么一两次鱼，可都是匆匆忙忙的，往往是钓竿刚刚下去没多久，他们就要赶路了。那有可以一下午都坐在那里钓鱼来得自在。
    幸好周代埻还要去其他地方，要不然他带着这样的想法回去，那就当真是和永安皇帝让他出来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358.第358章 一声声叩击窗棂

    是夜，有福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不仅仅是因为纠结莫凌云提出来的，教她习武的事情，更多的其实是她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
    是的，有福就是觉得自己不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面对莫侯爷的时候，心里头的感觉总是有些怪怪的。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好像是刚刚吃了蜂蜜一样，有时候又觉得，好像是有人往自己的心里头塞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一样。还有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会觉得浑身上下，连耳朵根都在发烫。
    是不是生病了？
    有福有些不安的用手背触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并不烫。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可……
    有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若是三哥哥在就好了。他那么聪明，一定会知道这是为什么的。
    想着自己回来两天了，顾有墨都还没有回家，有福心中又升起了几许失落。
    好像，她除了三哥哥之外，并没有什么可以吐露心思的人。
    因为，自小她就和别人不一样。
    在她痴傻的时候，村子里的孩子欺负她、看不起她；在她好了之后，虽然也和大家一起玩，可莫名的，她居然一个可以算得上是亲密的朋友都没有交到。因为，愿意和她一起玩的，大多是男孩子，村子里那些女孩儿并不怎么想搭理她。
    而她和那些男孩子之间，终究是男女有别，大一些之后，就再也玩不到一起去了。或者说，再也不能一起玩了。以至于，她有什么心事，都找不到人说。
    “对！男女有别！”
    有福终于明白，问题究竟在什么地方了。
    从认识莫凌云到现在，她居然一丁点都没有考虑过男女有别这件事情。对她而言，他几乎是没有什么，似乎没有界限一般，而且还觉得极其自然，以至于有些理所当然。
    这样的理所当然，本来就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她连对着和自己定下娃娃亲，确定了一及笄就会成亲、而且还姑且萌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徐闲，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有福忍不住开口喃喃。
    ‘笃笃笃……’
    这个时候，一直在留意有福房中动静，听到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又心疼又愧疚的莫凌云终于忍不住，敲响了有福房间的窗棂。
    声音很轻，很轻。
    几乎可以说是只有有福能够听到。
    有福心中顿时一整狂跳。
    不用问，她也知道会在这个时候敲响自己窗棂的人，究竟是谁。
    有福不由自主的，就下了床，趿了鞋，准备去给莫凌云开窗。
    走到离窗棂还有一步远的位置的时候，有福忽然又想到了刚刚在脑子里头想的那些事情。
    脚步瞬间就是一顿。
    转身就想往回走。
    而莫凌云还在锲而不舍的敲着窗棂。
    有福顿时就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情感对她说：把窗户拉开看看，看看莫侯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理智对她说：不行，现在是晚上，男女授受不亲。
    情感又对她说：万一，莫侯爷真有什么事情找你呢？
    理智却又紧跟着反对：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非要这大半夜的来敲窗棂，顾有福你可千万别再傻乎乎的给他开窗了。没准人家只是无聊，想找个人聊天呢？
    情感又对她自己说：聊天就聊天吧，反正你自己也是睡不着，和莫侯爷聊一会儿也不错，，没准聊会儿天，也就能睡得着了。
    理智却又说：他要聊天找谁不行？人家沐大叔可是就在隔壁呢，他就算真睡不着，也应该去找沐大叔聊天啊，来敲自己的窗棂干什么？
    ‘而且，你就这样贸贸然的半夜去给一个男子开窗，人家会觉得你不检点的吧？’
    也是这样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有福忽然觉得心口憋闷，再也不想搭理莫凌云，干脆回到床上趴下，又反手把被子拉过来，整个儿都藏进了被子里去。
    实际上，在莫凌云有心聆听的情况下，屋里的动静全都被莫凌云听到了。
    包括有福在离窗棂只有一步远的位置停下来，包括有福转了很多个圈圈。
    甚至还包括了她忽然呼吸重了一些，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愤愤的，并且走回床上扒拉了被子将自己的脑袋给蒙了起来，他都能听得出来。
    他听出了一切，却没办法做得更多，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轻轻叩击着有福房间外面的窗棂。
    总不能因此，惹了有福的反感吧？
    所以，哪怕这窗棂对莫凌云来说，根本拦不住他，也是一样。
    对他而言，他叩击的更不不是有福房间外的窗户，而是在叩击有福的心。
    而对有福而言，那一声声的、笃笃的敲击窗棂的声音，也是直接了当的，就那么叩击在了有福的心间。
    有福莫名的，就有些焦躁了起来。
    冲着外面小声嚷嚷道：“敲什么敲？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本就是心绪焦躁时的一句气话，并不是她真的就恼了莫凌云的这种行为或者说恼了莫凌云。
    如果一定要说她恼了谁的话，也不过是她恼了她自己而已。
    所以，有福的声音非常非常的小，小到她自己都听不太见的地步。
    但是，莫凌云还是听见了。
    于是，窗棂被轻轻叩击着的声音，顿时就戛然而止了。
    ‘没有了其他的声音，应该能够睡得着了吧？’有福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心中暗暗想到。
    然而，没有了那笃笃笃的叩击声，有福更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就不由自主的自己指责自己，仿佛她刚刚那一句话，是多么的罪大恶极一般’。
    也不知道莫侯爷会不会乱想？
    有福在心中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么一句话。
    末了终于忍不住，跑去把窗户拉开了。
    莫凌云就站在窗户外头，一看有福打开窗户，就看着有福笑。
    有福顿时就有些懊恼。压低了声音朝着莫凌云嗔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敲我的窗户，侯爷这是要做什么？”
    莫凌云笑笑，说道：“无事，只是觉得有些睡不着，所以……”
    末了明知故问的道：“吵到你睡觉了吗？”

 359.第359章 忽然微妙的气氛

    有福被莫凌云的态度一噎。适才‘吼’莫凌云所产生的愧疚什么的，都落回了肚里去，只‘狠狠的’瞪了莫凌云一眼。
    眉眼之间，依旧全是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娇嗔。
    当然，这样的娇嗔实际上并不是属于有福的情绪。
    而是，源自于记忆最深处，无法抹去的印记。
    莫凌云忍不住笑。
    有福努力让自己把脸板起来，看向莫凌云，故意语气生硬的开口：“莫侯爷，夜深了，您若是实在睡不着，就去隔壁找沐大叔出村比划比划吧，别打扰我睡觉好吗？”
    莫凌云看着有福那别扭的小模样喜欢得不行，低沉着嗓音说道：“他打不过我，打着无趣。”
    有福自然知道莫凌云说的话是真的，可还是觉得他太‘自得’了，险些没绷住，忍了又忍，才勉强保持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神情，对莫凌云说道：“那您自己出了村子，去练功吧。消耗了精力就能睡着了。”
    语气依旧是故意装出来的生硬。
    “好。”莫凌云低沉着嗓音应了一声，随后就消失在了有福的窗前。
    一晃眼就不见了人，有福莫名的觉得有些失落，甚至下意识的，探了身子去看。
    然后，下一刻，她整个人就凌空而起了。
    “呀！”
    有福慌忙捂了嘴，把尖叫声堵了回去。
    因为，她能够感觉得到，究竟是谁把她从窗户那里带出来，并且抱着她一起飞的。虽然心中又羞又恼，却不想吵醒了家里人，惹得家里人对他有意见。
    这纯粹是下意识的动作。身子的反应比脑子的反应还快。
    等脚踏实地了，有福才张牙舞爪的推攘了莫凌云几下，作出一副牙痒痒的模样，说道：“混蛋莫凌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话一出口，有福就被自己吓到了，神情讪讪的说道：“那个……侯爷恕罪，我……民女……民女不是故意的。”
    莫凌云淡淡一笑，说道：“挺好的。”
    有福不解，看着莫凌云开口：“啊？什么，什么挺好的？”
    看着有福那茫然的样子，莫凌云忍不住就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脸，但是手伸到一半，反应过来，当即搓了搓手指，将手握成拳头，拿到嘴边。轻咳一声之后说道：“没什么，就是我觉得，你这样叫我名字挺好的。咱们也算是有些交情了，你总叫我侯爷太见外了。”
    “更何况，我本就是陪着太孙殿下微服游历，你就当我只是平民百姓就好。”
    有福微微扯了扯嘴角，‘一脸认真’的说道：“尊卑有别，有人在的时候，不能暴露你们的身份，这个民女知道，所以才斗胆唤您一声莫大哥。现在没有外人在，民女再要这样，可就是大不敬了。”
    莫凌云忍不住皱眉，说道：“我看你叫太孙叫哥哥，倒是叫得亲切，也没管过什么人前人后。”
    有福理所当然的道：“他是我义兄啊。”
    “那我们不是朋友吗？”莫凌云看着有福问。
    有福一听，就有些尴尬，她虽然一直都对莫凌云有一种莫名到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做错事的亲切感，可还真没把他当成过朋友，当即就陪着小心的道：“呃……这个……能不能说……”
    “别说了。”莫凌云一点都不喜欢有福这样一副陪小心的模样，她宁愿她对着他张牙舞爪的。
    然而，除了偶尔下意识之间的一些行为，有福还真的很少对他‘张牙舞爪’。
    “哦。”有福摸了摸鼻子，低了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看她这样子，莫凌云忍不住叹气。
    有福又问：“侯爷您这大半夜的，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语气里头，带着刻意为之的小心。
    ‘任重而道远啊……’
    自从回家之后，有福大部分时间里，都会有意识的，用客气的态度同自己说话。想想，就有些郁闷。
    莫凌云又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才道：“你不是说，让我练一会儿功吗？独自练功更无聊，所以，带你来，让你做观众。”
    顿了顿，又道：“反正你也睡不着。”
    “呃……”有福摸了摸鼻子，不自觉的问道：“侯爷您怎么知道？”
    莫凌云自然不会让有福知道，是自己听见了她辗转反侧的声音，只道：“猜的。”
    “哦……”有福又应了一声。
    莫凌云见状道：“怎么？不喜欢看我练功？”
    “没有。”有福摇了摇头，故意作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假装期待的说道：“能看侯爷练功，有福当真三生有幸。”
    看她这样子，莫凌云忍不住的就想揉揉她的头。
    然后，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有福？？？
    莫凌云？？？！！！
    气氛忽然有些微妙。
    两个人都有片刻的沉默，旋即，又觉得有些尴尬。
    “抱歉。”莫凌云低低的开口。
    有福摇了摇头，压下心头那忽然升起的悸动，强自镇定着说道：“没事，侯爷您也不是故意的，您不是要练功吗？要不……”
    “嗯。”莫凌云点了点头，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在手中，低声道：“看好了。”
    说着，手腕一抖，直将手中的树枝当成了长剑，舞动了起来。
    莫凌云的动作越来也快，快得让有福看都看不清楚，一时之间只觉得眼前这篇空地上，处处都是他的身影。
    有风从莫凌云舞剑的地方升起，吹拂着有福的发丝和衣摆。
    空气中隐隐有爆鸣的声音传来，那是灌注了内力的树枝点刺时发出的声音。
    惊若翩鸿，矫若游龙，剑招似电……
    莫凌云一套剑法施展完毕，有福还有些合不拢嘴。
    莫凌云收招，走到有福身边，低声问：“怎么？”
    有福还有些发愣，口中喃喃的道：“我原以为惊若翩鸿、矫若游龙这样的话，只是用来形容女子的，没想到，用到侯爷您练剑的时候的身姿上面，真正是恰如其分得有些可怕。”一边说，一边吞口水。
    口水吞到一半，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又正在做什么，心中一惊，被自己吞到一半的口水给直接呛住了，猛的发出一连串的呛咳声。

 360.第360章 他是建宁伪帝的人？

    有福到底还是答应了，跟着莫凌云学一些简单的功夫。主要是莫凌云舞剑的样子，实在是……好吧，哪怕嘴上不承认，有福的心里头，也还是觉得莫凌云那样子实在是太帅了！
    所以，在她们回到顾家村的第三天一大早，天都还没亮，顾刘氏他们还没起来做早饭，有福和有望就被莫凌云催了起来，一同去屋后的坡上练功去了，顺便，还把沐正丰给提溜上了。
    一直到快到平日吃早饭的时候，莫凌云才让有福和有望休息。
    有望是确实喜欢功夫，而且年纪小，可塑性强，所以哪怕当时累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的，回家的路上，也兴奋得几乎不住声的大喊大叫。
    有福却……被累得压根不想说话。
    但实际上，莫凌云对她的要求，根本没有有望那么严格。
    看到有福一副恹恹的样子，莫凌云心疼得不行，直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毕竟，他是完全可以保护好有福的，再让她这么辛苦，是不是真的值得？
    当下，莫凌云就问：“有福，你觉得还好吗？要实在不行的话，不练也可以，你就看着有望练好了。”语气里头，有隐隐的担忧和心疼。
    有福摇了摇头，咬了咬牙，说道：“没事，我觉得还好。如果实在坚持不下去的话，我也不会勉强自己的，您放心好了。”
    “嗯。”莫凌云点点头，说道：“那就再试试吧。”
    回去之后，周代埻在院子里看书，一见到他们，就笑问：“妹妹，莫叔，有望。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出了门？”
    有望还是很兴奋，不等有福和莫凌云开口，就扬声道：“我们去练功夫去了。武功！”一边说，一边拳打脚踢嚯嚯哈哈了一番。
    当然，并不是莫凌云教的。只是他胡乱舞的。
    周代埻好脾气的看着顾有望，笑着赞道：“有望这是跟着莫叔开始学功夫了？真厉害。”
    顾有望顿时就扬起小脸笑。
    看到周代埻，有福就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家阿爷回来，说钱家已经答应，将婚事提前的事情，便也笑道：“埻哥哥也早，您看好书了吗？”
    周代埻一听就道：“怎么？妹妹有事？”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书收了起来。
    实际上，他们这一趟出来，并没有带书出来，周代埻平日里看的书，也不是什么考科举的书。只不过他被安排住在有墨的房间里头，而有墨房间里头有不少的书，他只是想起来就随手拿来看了而已。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刚好有件事情，想要麻烦您，只是……不知道您愿意不愿意。”
    周代埻闻言站起来，走到有福身边说道：“什么事啊？妹妹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有福将自家四叔即将成亲，希望他们能够留到参加了她四叔的婚礼之后。如果可以帮着做个证婚人的话，那就更好了的事情说了出来。
    “证婚人？”周代埻有些疑惑。说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都是德高望重的人担任的吧？妹妹怎么忽然想着，要我做证婚人了？家中的长辈，能答应吗？”
    有福也不转弯抹角，直接道：“埻哥哥身份贵重，若能给有福四叔做一个证婚人，那将是我们顾、钱两家几辈子的荣幸。”
    周代垣在一旁听到有福的话，忍不住插嘴道：“顾有福，你这是看不起本公子还是什么？为什么找他做证婚人，不找本公子？本公子难道比他差了不成？”
    在周代垣的心中，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比周代埻差了些什么，自己只不过是晚出生了三天，好事就被周代埻给占去了而已。
    他一直坚信，总有一天，他的父亲会取代太子大伯，成为大齐的储君甚至是皇帝，而他，身为父亲的嫡长子，太孙、太子之位，到时候必然会是他的。
    连大齐的皇位，最终都是他的。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别的不说，只说皇帝对太孙的疼爱，就不是他这个皇次孙能比的。这也就导致了他什么都想要和周代埻比一比的心思。
    这一路上周代垣吃了不少的亏，好歹有些收敛了。结果到了顾家村之后，顾家人对他们却都是一视同仁，一样的捧着敬着，他便又故态复萌了。
    一听到有福说因为周代埻身份贵重，想要请周代埻给自家四叔做证婚人，他就忍不住想要去争一争。
    不管是事实，还是单纯从有福的内心的好恶出发，周代埻都比周代垣好了不知道多少。
    可是，有些话总不好实说的。
    想了想，有福说道：“二公子，您自然也是贵重无比，不过埻哥哥是有福的义兄，算是自家亲戚，饶是如此，请他帮这样的忙，有福也觉得汗颜无比，就更不敢麻烦二公子您了。”
    周代垣闻言摆摆手，说道：“无妨，本公子准你打扰了。”
    说着，周代垣又指了指周代埻，接着说道：“还有啊，他是你的义兄，你说他算是自家亲戚，可是本公子一定是会娶你的，那是不是，可以算作是自家人呢？。”
    有福嘴角狠狠一抽，平复了好一阵，才压下了骂人的冲动，语气平淡的说道：“有福不敢，有福多谢二公子抬爱，不过有福有婚约在身，还请二公子慎言。”
    “婚约算什么？”周代垣瞟了一眼默默在屋檐下站了好久、涨红着脸的徐闲说道：“本公子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这小子连吱都不敢吱一声，他有什么用？”
    顿了顿，又道：“再说了，什么婚约能比得上……”
    周代垣的话没还说完，周代埻就咳嗽一声，说道：“二弟慎言。”
    周代垣虽然把圣旨两个字吞了下去，却又说道：“嘁，没意思。那么小心做什么？顾有福不都说了，他们村子里的人，除了那个已经去世了的孟婆婆和那几户外姓人之外，其他大多是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的，便是那几户外姓人，也至少是从太祖皇帝开国的时候，就在这里住下了的吗？”
    “除此之外，就只有这小子，是才来顾家村没多久的。”
    说着，一指徐闲，又道：“难不成，你还觉得这小子，是那谁谁（建宁伪帝）的人？”
    说着又冷笑：“他像吗？”

 361.第361章 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像，实在是太像了！”
    依旧是在乐途县西城下西街鲁氏杂货铺后院的小房间里头，铁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跳，有些语无伦次的，对着那名唤黄老的枯瘦老人说道。
    “这么说，真是那狗贼最疼爱的孙子？”名唤黄老的老人一边问，一边握紧拳头，双目之中泪光和凶光同时闪烁。
    杀了那人，也算是为皇上（建宁皇帝）报了一部分的仇了！
    “是，不是，不是。黄老，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铁生用力的点了一下头，随后又猛的摇起头来。
    “那你要说什么？”黄老微微皱眉，看着铁生问道。
    铁生用力的捶了几下自己的心口，又用力的揉了几下，好不容易顺了一口气，然后才说道：“我看到有个少年，同，同兰妃娘娘长得极像。”
    “此事当真？”听到铁生的话，黄老微微一愣，随机心中激荡不已，站起来，用枯瘦如柴的手死死的抓着铁生的手腕，颤抖着问道。
    因为太过用力，哪怕铁生这些年来从未落下过武艺修行，也觉得手腕生疼。
    任谁也想不出来，这个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老人，在这个时候，居然能使出这般大的气力来。
    铁生不敢挣，怕一挣就挣断了黄老那枯瘦的指骨，只道：“千真万确，铁生不敢欺瞒黄老。”
    黄老闻言忍不住笑，笑着笑着，浑浊的老眼中就有泪珠滚落而出。
    在皇上（建宁皇帝）还是太孙的时候，铁生就是太子宫的护卫，而且还是护卫太孙殿下的。后来懿文太子没了，皇上（建宁皇帝）被太祖皇帝封为太子，铁生更是被提拔为皇上身边的近卫，再后来皇上登基，铁生也一直随侍护卫皇上（建宁皇帝）左右。
    而铁生口中的兰妃，则是皇上（建宁皇帝）还是太子之时，太祖皇帝替皇上选的侧妃。兰妃极得皇上（建宁皇帝）宠爱，铁生身为近卫，见过兰妃也是寻常。
    兰妃娘娘虽有兄弟子侄，可是他们大多不是死在和燕贼交战的战场上，就是过后被那燕贼清算。
    而在他出京筹措招募兵丁以抗击燕贼的时候，兰妃娘娘已经被皇上（建宁皇帝）接进了长春宫小半年。虽然皇上什么都没说，但……作为亲信大臣，黄老多少还是能猜到一些原因的。
    ……
    好半晌，黄老才抑制住心中的激荡，看着铁生问：“那少年多大？”
    铁生想了想，说道：“看着就十来岁吧？身子有些单薄。”
    黄老闻言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说道：“若真只有十岁，那年龄就对不上，不过，看着十来岁却未必就只有十岁。万一真是……那也是苍天有眼，太祖皇帝和皇上（建宁皇帝）在天之灵的保佑。”
    “这样，马上将所有人都召回，让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替皇上（建宁皇帝）报仇虽然重要，可万一真是小殿下……”
    “那便是皇上（建宁皇帝）唯一的血脉！”
    “不能打草惊蛇，一定不能打草惊蛇！燕贼最疼他的长孙，那孽孙的身边，必然有高手。若是误伤了那很可能是小殿下的少年，或者引起燕贼孽孙身边的人的起疑……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咱们就是死了，也无颜面见皇上（建宁皇帝）！”
    铁生心中一凛，连忙抱拳道：“是！黄老放心，铁生马上去办！”
    ……
    ……
    ……
    不止铁生见过兰妃，实际上，莫凌云也见过。
    作为当初燕王府的头号‘情报头子’，建宁伪帝的一切，莫凌云都是了若指掌。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兰妃，却见过兰妃的画像。在兰妃还是太子侧妃的时候，他就见过。
    不过，画像和本人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
    在周代垣以不屑的口吻说出，‘难不成，你还觉得这小子，是那谁谁（建宁伪帝）的人’之前，莫凌云还没觉得。可是，听到周代垣说出那话之后，他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旋即，就借用了周代埻暂住的房间，铺了纸，提笔再书桌上画了起来。
    用的是这个时代人常用的画法。
    不过片刻，一个宫装女子的形象就跃然纸上，随后，他又将徐闲画了下来。
    两相对比，居然有六成像。
    这还只是他根据记忆中的画像来画的。
    “有点意思。”莫凌云心中暗付，旋即将两幅画都揉在一起，以内力将其震碎，想了想，干脆把这些纸张的碎屑拿去厨房，投入灶中烧了。
    这徐闲是怎么来顾家的，当初莫凌云派人来调查的时候，就已经查了个一清二楚。
    他也确定，顾家人和建宁伪帝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若徐闲真和建宁伪帝有关，天谷山的道人，将人送来顾家，又是为何呢？
    还在有福刚刚出生的时候，就带着他来到顾家，还借机定了娃娃亲。
    那个道人是谁？
    会不会就是当初在太祖皇帝立建宁伪帝为太子的时候，愤而出走的国师李崇一？
    当年李崇一虽然是一力推举当今为太子，可实际上，谁都清楚，李崇一并不是当今天子的人。
    若那道人真是李崇一，这徐闲会不会就是？
    他有什么阴谋？
    不管有什么阴谋，任谁也休想伤害有福分毫！
    至于这徐闲，那就姑且当他就是建宁余孽吧，若真是如此……
    且放条长线，等着钓上来几条大鱼。
    做好决定之后，莫凌云就笑问有福：“听说你们这边的集市很是热闹，有福可愿意带着我们前去一观啊？”
    周代埻一听就凑了上来，说道：“是了，我怎么没想着去逛一逛集市呢。妹妹，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天还早，带我们去逛一逛集市好不好？”
    有福连忙说道：“埻哥哥，我们这乡下的集市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今天可补赶集。离我们这里最近、也是最大的一个集市是林家集，逢五，逢十赶集，明日刚好是二十，咱们明日一早，去林家集逛逛？”
    顿了顿，又道：“咱们乐途县，现在家家户户都养蚕，地里头基本上都栽满了桑树，除了大蚕和老蚕期忙一些之外，只要不遇着栽秧、打谷，地里头的活并不多。所以啊，哪怕是现在这个时节，大家都有空闲去赶集。”
    周代埻闻言心中好奇：“现在这个时节怎么了？”

 362.第362章 乐途县的隐患

    有福闻言，看着周代埻说道：“现在这个时节，大家都忙着干活，没多少人会去赶集的。就算真的要去赶集，也都是来也去去也匆匆，天不见亮去赶集，天亮了，太阳出来之后，集市上的人就基本上都散了。”
    听到有福的话，周代埻又问：“那为什么你们县就可以呢？”
    有福笑笑，说道：“因为我们都养蚕啊，现在我们除了栽秧打谷的时候之外，最忙的是是每一季的蚕四眠起来之后的老蚕期，其次就是三眠之后的大蚕期。那时候，大家都一门心思的扑在家中的蚕身上，就没什么时间也没什么心情去赶集了。”
    “哦。”周代埻恍然，当即就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顿了顿，又道：“那不如让大家都多养蚕，少种地？这样，百姓们也没有那么辛苦了。”
    莫凌云闻言，忍不住道：“那样的话，若是丰年还好，若是遇到灾年，只怕大家有钱都没处买来粮食。”
    毕竟现在大齐的粮食产量并不高。尤其是乐途县这里，土地颇为贫瘠，地里的庄稼产出来的粮食，可比别处要少许多。而且还极其缺水，要运送粮食只能靠陆路，速度慢不说，成本还高。
    听到莫凌云的话，有福后背顿时冒出一股冷汗来，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说话间，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又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外走去。
    莫凌云见状，忍不住皱眉，觉得是自己先前的话说得不好。毕竟他也知道，这乐途县的蚕桑业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有福一手推动起来的。要不然只凭那杨绍林一己之力，只怕最终也不过是和从前那些试图在乐途县推广蚕桑的地方官员一样，雷声大，雨点小。最终不了了之。
    现在乐途县家家户户都栽桑养蚕，赚得自然比以前多，可这不利也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这本该是地方官员操心的事情，他这样一说，倒是让有福一个小姑娘上了心。
    见她因此而忽然呆愣，莫凌云心中还是有些自责，也有些担忧的。
    他派来调查的人可是曾经回报过，有福以前一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就会头疼。
    想着，不由得再次后悔。
    他就应该想办法让御医给她看看的。或者，他可以让人搜罗一下大齐名医，然后想法送到乐途县来？
    莫凌云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就决定下次传信的信鹰来的时候，就将此事交代下去。
    正想着，眼角的余光看到周代垣准备去拉有福，心中就是一惊。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有福能不能被打扰，可莫凌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妙，当即低喝一声：“住手！”同时一掌推出，掌风将周代垣推开。
    周代垣狼狈的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自然被吓得不轻，回过神来之后就责问莫凌云：“姓莫的，你什么意思？你就不怕伤着本公子吗？”
    周代垣身边带着的小太监也在一旁点头作势附和，不过他却不敢说什么话。毕竟若是惹恼了这位侯爷，别说是皇次孙，就算是二皇子殿下也保不了他。
    所以，小太监虽然一力表示自己是站在自家主子一边的，却一点都不敢吱声。
    周代埻也觉得不解，看向莫凌云，用询问的口吻开口道：“莫叔？”
    莫凌云看一眼周代垣，然后才朝着周代埻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会儿我们最好不要打扰到有福姑娘。”说着，走向有福的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也是。”周代埻点点头，笑道：“我想事情的时候，也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
    一边说，一边像莫凌云一样，朝着有福身后走去。
    周代垣心中暗骂一声，旋即想到自己既然‘真心喜欢’顾有福，自然应该跟上去，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切，当即也跟了上去。小太监和徐闲见状，便也跟在了后头。
    有福并不知道自己后面跟了许多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她只是一边喃喃低语，一边下意识的，往外面走去。然而，她去的地方，正是村子后面、种了大片大片桑树的坡地。
    “若是以前，这地里应该种了很多小麦，麦粒都该开始挂浆了。”有福摸着一棵桑树，喃喃说道。
    一边说，一边转身。
    看到在自己身后的莫凌云，张口就问：“莫大哥，我错了吗？”语气里头，透着几分惶惶不安，还透着几分委屈。
    莫凌云心疼得不行，一颗心几乎要揪成一团，说道：“你没有错，这些年，乐途县的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有福其实并没有回过神来，听到莫凌云的话，忍不住皱起眉头，用自言自语一般的口吻说道：“可是，您说得也没错啊。若是遇到灾年，大家有银子都没处买粮食怎么办？”
    “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大家挨饿吗？”
    莫凌云见状劝道：“这是地方官员应该操心的事情，你不要多想。”低沉的嗓音里头，透着说不出的心疼，让所有在一旁听见的人，都吓了一条。
    徐闲稍微好点，他早就觉察出了莫凌云和有福有些不对劲，只是苦于无力阻拦，一直默默的忍着而已。
    至于周代垣，他倒是一直觉得怪怪的，只是没想明白。
    周代埻则是完全没什么感觉。
    不过这会儿，不管是周代垣还是周代埻，却都清晰的发现了，莫凌云待有福的不同之处。
    “难道，天赐候有意于有福？”
    周代垣和周代埻心中同时想到这点，随后堂兄弟两人非常难得的、‘心有灵犀’了一回。两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并且都在对方的眼神里头，看到了惊疑不定。
    然后，两人有齐齐将目光投向有福和莫凌云两人。
    按道理来说，以莫凌云的功夫，他应该能够感觉得出来，周代埻和周代垣两人的异样。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思全都沉浸到有福身上去了，居然连平日里最敏锐的感知，都暂时丧失了。
    而这个时候，有福忽然喃喃开口：“要是，有红薯就好了。”

 363.第363章 一季红薯半年粮

    “一季红薯半年粮，若是能在桑林里面套种红薯，不管旱涝，就都不用担心会饿肚子了。”
    “可惜，就是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有红薯。”
    说着有福又歪着头，想了想，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好像想不出来一般。
    又隔了一会儿，有福忽然一拍脑袋，又道：“哎呀，我真傻。”
    “不能套种红薯，还可以套种其他的嘛。萝卜、白菜、倭瓜……这些可都是能吃的，也都可以套种在桑园里头。大豆胡豆之类的，若是栽得稀疏一些，应该也是可以的。”
    “我真傻，我真傻。”
    想通之后，有福开开心心的回过神来，一回神，就看到莫凌云关切的目光，心中不由一暖。
    不过，不等她说出什么来，看出她回神的周代埻就上前好奇的问道：“妹妹，红薯是什么？”
    适才有福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周代埻也还是隐隐听了个大概，尤其是把‘一季红薯半年粮’这句话，给听了进去。
    他既是永安皇帝选定的太孙，自然也受到过治理国家方面的教育，对于有福口中的一季就能抵得上半年粮的红薯，自然是很感兴趣。
    毕竟民以食为天。
    只有让老百姓们都吃饱肚子，这个国家才能好好的。
    有福也有些诧异，没有先回答周代埻的问题，反而是问道：“埻哥哥，我刚刚说什么了？”
    周代埻马上说道：“你刚刚说一季红薯半年粮，还说不能套种红薯可以套种萝卜、白菜、倭瓜什么的。”
    末了又问：“妹妹，究竟什么是红薯啊？”很有些锲而不舍的架势。
    实际上，有福也记不清楚了。
    所以，听到周代埻的话，便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埻哥哥对不起，我也不太清楚，只隐约觉得那红薯似乎是一种产量极高的作物，能吃的。”
    周代埻又问：“妹妹，那你知道产量极高究竟是有多高吗？”
    有福再次摇头，有些尴尬的说道：“埻哥哥，我当真不知道这个。”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红薯？”周代埻仍旧不死心，忍不住刨根问底一般问道。
    有福又一次摇头，说道：“对不起，埻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说着，一脸惭愧的把头低了下去。
    周代埻满心都是失望，不过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打算了。
    徐闲总算是找到了‘机会’开口，当即说道：“大公子，有福妹妹打小就这样，有时候就会说出来一些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我们都习惯了。”
    说着，徐闲挺了挺腰。
    这些天因为莫凌云和周代垣当着他的面，就‘试图’‘抢夺’他的未婚妻，徐闲一直处于一种羞愤、自卑、无能为力的情绪里面，这会儿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优势（同有福一起长大，更了解有福），顿时就觉得自己多了些‘筹码’，话一出口，连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嘁……多此一举。”周代垣依旧是嗤之以鼻，说道：“你没听出来，他没准备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吗？”
    徐闲又不是傻子，他自然是听出来了的。不过周代埻说话的时候他没机会也没胆子插话，好不容易等周代埻不问了，他自然要趁机把自己想说的说了。
    然而，听到周代垣毫不客气的指出来，徐闲还是觉得有些难堪的，原本挺直的腰身，又重新萎了几分，整个人看上去都恹恹的。
    莫凌云和有福都没有管徐闲和周代垣。
    实际上，有福的心思都放到莫凌云的话上面去了。
    “我觉得，你们也可以试着种一些草，比如苜蓿。然后养一些羊或者养几头猪，苜蓿除了可以喂马之外，猪和羊也都很喜欢吃。”
    “还可以多养一些鸡鸭，每日里在桑园里头放养，他们会吃草籽和虫子。”
    莫凌云说着，笑了笑：“若是太平年景，无论是羊还是鸡、鸭、猪，都可以卖钱，若真遇到荒年，就算没有粮食吃，还可以吃肉和蛋嘛。”
    有福也忍不住笑，颇有些调皮的开口：“何不食肉糜？”
    莫凌云摇头，故意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是还可食肉糜。”
    有福闻言，笑得越发欢快，莫凌云见了，心中也高兴不已。
    有福笑完却又说道：“可是莫大哥，我们上哪儿去弄苜蓿种子啊？”
    莫凌云连忙说道：“这个，包在我身上即可。”
    有福点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莫凌云说道：“嗯，那就有劳莫大哥了。”
    说着，又感激朝着莫凌云道谢。
    周代垣一听，忍不住在旁边嚷嚷：“不就是苜蓿种子么？你若真是想要，本公子也可以给你弄来，你谢他做什么？”
    有福闻言，先冲着莫凌云笑了笑，才对周代垣说道：“莫大哥给有福指点迷津，又热心的要帮忙找苜蓿种子，我自然应该谢他。”
    顿了顿，又道：“若是二公子也能给有福指点迷津，有福自然也会感激你。”
    周代垣一听，微微有些急了，问道：“那本公子能给你弄来苜蓿种子呢？”
    有福微微欠身，‘认真’的说道：“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是莫大哥已经应承了有福，要替有福找来苜蓿种子，有福自然不好再麻烦二公子了。不过，仍旧要多谢二公子的好意。”
    有福一边说，一边再次欠身。
    那语气，那动作，端的是客气非常。可惜，这并不是周代垣想要的。
    所以，再一次被有福毫不客气的、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了的周代垣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顾有福，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咳咳。”周代埻站到有福旁边，轻咳两声说道：“有福还小呢，又是个女孩子，不能喝酒的。所以，你这里，不管是敬酒还是罚酒，我这个做兄长的，我都替她担了。”
    周代垣气结，指着周代埻说道：“你！你的胳膊肘果然是朝着外面拐的！”
    周代埻摇头，看一眼有福，随后说道：“我这胳膊肘向来是朝着内拐的，有福是我义妹，同亲妹妹也差不多，她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周代埻一席话说出来，周代垣连鼻子都快气歪了。
    有福却感动不已。

 364.第364章 谁准你动我东西的

    想通了地里要套种什么，有福就去找了自家阿爷。对于有福说的那些，顾长庚是一点都没有异议。
    实际上，作为老辈人，顾长庚也有同莫凌云一样的顾虑，所以现在顾长庚家里头，每到粮食上市的时候，都会买一些粮食来存着，他们家的谷仓里头，现在可存了能够他们一家人吃一年的粮食。
    反正，这庄户人家没有人会嫌弃自家的粮食多的。
    不过，如果能像有福说的一样，在桑树之间套种一些作物，一来增加收入不说，二来，就算卖不出去，也能多一些吃食。吃不完大不了做成腌菜或者干菜嘛。
    又不额外占地，真真是不错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会有损桑树的生发？
    这还是要自家试过了，才好让旁的人家一起来种。
    这样一想着，顾长庚当即就让顾成仁上街去买了种子，下午吃过午饭歇了一会儿，就带了顾成仁和顾成信去桑林里种时下适宜栽种的菜蔬去了。
    有福他们刚刚歇了晌起来。
    有福在厨房里烧水，莫凌云带着顾有望在玩耍，周代垣坐在屋檐下由着小太监伺候自己梳洗，周代埻则屋檐下面坐着看书。
    也不对，他并不是在看书，而是在看。
    似乎是在看有墨平日里的写的一些习文。
    看到精彩处，周代埻忍不住叫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冽的嗓音在院子外面响起：“我回来了。”
    随着这一声，顾有墨出现在院子门口。
    有福在厨房里头听到有墨的声音，顿时就惊喜不已，快速的放了一把耐燃的好柴在灶里面，又用火钳子把灶门前清理了一下，就快步走出了厨房。
    “三哥哥！”
    顾有墨刚刚一进院子，就发现除了一个顾有望之外，‘满院子’都是陌生人，正在发愣的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觉得惊喜不已。
    “妹妹！”
    “妹妹回来了？”
    “妹妹回来多久了？怎么不让人给我带信，我也好早一些请假回来。”
    有福不由自主的笑，眼角眉梢仿佛开出来一朵花：“才回来两三天呢。阿爷说三哥哥准备下一次乡试下场，现在当以学业为重。而且你马上就要旬休了，不用特意带信给你，你也会回来的，所以，就没给你带信了。”
    顾有墨笑得温和，看着有福说道：“学业再重要，哪有妹妹重要。咱们兄妹好几个月不见，就是耽误两天功课，也都是值得的。更何况，你还不知道吗，三哥哥在哪儿都能看书。不会丢下学业的。”
    有福闻言，顿觉心中骄傲，笑得越发自得：“我就知道，我三哥哥最厉害了。”说话间，把头扬了起来，同小时候几乎没什么差别。
    顾有墨又笑，走到有福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三哥哥看什么？”有福看着顾有墨，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
    顾有墨道：“看我妹妹，瘦没瘦。”
    有福开心的在顾有墨面前转了个圈，说道：“自然是没有的。”
    就在这个时候，顾有望也跑了过来，一把抱住顾有墨的大腿，开心的说道：“三哥哥回来了。”
    “嗯，三哥哥回来了。”有墨轻轻的揉了揉有望的头，开口说道。
    说着，又看向有福，微微一笑，说道：“我看着妹妹也没瘦，挺好的。”一边说，一边揉了揉有福的头。
    有福顿时就笑得越发的甜了。
    然后，大家就听到啪的一声声响。扭头一看。莫凌云尴尬的捏着一块板凳上面掰下来的木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顾有墨这才想起来院子里的几个陌生人，当下问道：“妹妹，这几位是？”
    有福还没有说话，有望就兴奋的指着莫凌云，满眼都是小星星一般的说道：“这是大哥哥，好厉害好厉害的大哥哥，可以嗖的一下飞到房顶上，然后又嗖的一下，飞到树尖上，可厉害可厉害了！”
    “他还教有望呢。”
    “以后有望也可以嗖的一下飞到房顶上，又嗖的一下，飞到树尖上。”
    “还可以打坏人。”
    顾有望一边说，一边比划，最后又嚯嚯哈哈的拳打脚踢了起来。
    看着明显是有些兴奋过了头的有望，顾有墨忍不住失笑摇头。
    有福也笑，随即虚虚的指向了周代埻，说道：“三哥哥，这位是有福的义兄，大家都叫他大公子。”
    周代埻朝着顾有墨点头致意。
    而有墨在听到有福介绍说，周代埻是自己义兄的时候，就有些变了脸色。不过，看周代埻向着自己点头致意，还是勉强也点了点头，算做了回应。
    有福又指了周代垣给有墨看，说道：“三哥哥，这位是义兄的堂弟，大家都叫他二公子。他旁边的，是他的小厮。”
    周代垣看不上有墨，自然不会和有墨打招呼，有墨也直接将他略过了。
    周代垣有些着恼。
    不过，不等周代垣说什么，有福已经转向了莫凌云，向着有墨介绍道：“三哥哥，这位是莫大哥。他功夫很好的，今天刚开始教我和有望功夫。”顿了顿，又补充道：“有望很喜欢他。”
    莫凌云也向着有墨点头致意。对于莫凌云，有墨倒是没有黑脸了，还破天荒的，行了个半礼。
    有福又朝着其他几人道：“埻哥哥、二公子、莫大哥，这位是有福的三哥、顾有墨。平日里他都在县里头读书，今日旬休才回来。”
    听到有福叫周代埻叫得那么亲热，有墨的脸一下子就又黑了。
    这明明是他的妹妹，怎么出一趟们，她就又多了一个哥哥。还叫得这么亲热……
    当真让人不悦得很。
    看有墨黑着脸，有福有些不解，正准备开口，周代埻就凑了上来，手里还拿着有墨写的文章。
    “有福妹妹，你们家里头就你三哥一人读书吗？”
    有福点点头，说道：“嗯，现在就三哥哥一个人在县学里面读书，埻哥哥问这个做什么？”
    周代埻顿时就笑了起来，扬了扬手上的纸张，看着有墨问道：“这么说，这些都是你些的咯？”
    有墨本来就因为有福认了周代埻做义兄而且称呼他还称呼得很亲热，而对周代埻有意见，这会儿看他动自己的东西，一张脸顿时变得如锅底一般的黑，冷声道：“谁准你动我的东西的？”

 365.第365章 莫名失态的有墨

    “啊？”听到如此毫不客气的一句话，周代埻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尴尬在一瞬间浮了上来：“那个……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只是看到了，读了两段觉得精彩，所以有些情不自禁……抱歉。”
    顾有墨根本不管周代埻的歉意和尴尬，劈手从周代埻手上夺过自己写了文章的纸，硬邦邦的说道：“不问自取谓之盗，连这个你都不懂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
    有福毕竟知道周代埻的身份，听到顾有墨说出来的话，连冷汗都出来了。一边伸手去拉顾有墨的衣袖，一边歉意的对周代埻说道：“埻哥哥，对不起，我三哥哥他，他不是这个意思。”
    周代埻还在吃惊。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任何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他连皇爷爷案头的奏折都可以随便翻阅。怎么……
    不过，这少年的话虽然难听，但是……他还真没办法反驳这少年。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有墨把有福拦在身后，说道：“你给他道歉做什么？错的又不是我们。”一边说，一边还狠狠的瞪了周代埻一眼。
    “大胆！你在做什么？你可知你是在和何人说话？”借助在隔壁的东宫卫士听到这边院子的动静，一起赶了过来，正好看到有墨瞪向太孙，顿时沉声一喝。
    一边喝，一边作势上前要拿有墨。
    顾有墨冷笑：“大不了，就是京中的贵人罢了。这又如何？有哪条王法规定了，京中贵人就可以在别人家里，随意翻别人的东西？被指责了还要拿人？”
    说着，语气越发讽刺了起来：“自己做错了事情，还要上赶着拿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周代埻脸上一僵，摆了摆手，止住了两个东宫卫士的动作，说道：“无妨，此事本来就是我的不是，你们都退下吧。”
    “是。”两个东宫卫士虽然有些不甘心却还是躬身退了下去。
    “呵呵……”顾有墨再次冷笑。
    周代埻冲着顾有墨长长一揖，歉意的说道：“真的很抱歉，顾家小兄弟，此事是我不对，还请你原谅。”
    “公子！”两个东宫卫士不甘的唤道。
    这可是他们太孙殿下，当今皇上御笔亲封过的。怎么能给人道歉呢？
    尤其那人，还那么不知好歹！
    想着，两个东宫卫士直接瞪向顾有墨。
    顾有墨再次冷哼一声，说道：“看起来，你手下的人很不希望看到你给我道歉嘛，既然如此，也别装模作样的，道什么歉了。”
    “我不接受。”
    一边说，一边拉了有福要往屋里走。
    有福却站着不动，还把顾有墨给拽了回来。
    顾有墨疑惑而又‘伤心’的看着有福。
    有福咬了咬唇，说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埻哥哥是诚心向你道歉的，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我家三哥哥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大概是你不在家的时候吧。”顾有墨敛了眼睑，说完这句话，就放开了有福的衣袖，自顾自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一半看房门开着，停了步子，转身往自家爹娘的房间走去。
    “对不起，埻哥哥。”有福抱歉的朝着周代埻福了福，追着顾有墨进了顾成仁和顾李氏的房间。
    周代垣看得心中舒畅，一点都不在意刚才个顾有墨对自己的忽视了，朝着有福的背影，学舌一般道：“顾有福，这事本来就是他的错，你说什么对不起啊。”
    说着又朝着周代埻啧啧两声。
    有墨看有福追了进来，脸色微微好转，却还是故意偏着头，不肯看她。
    “三哥哥这究竟是怎么了？有福离家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三哥哥却尽让我看脸色。”说着，有福把声音放低了许多，又问：“是不是有福做错什么事情，惹得三哥哥不高兴了？”
    有墨‘面无表情’的看一眼有福，语气生硬的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有福说道：“三哥哥什么都不说，有福当然不知道。”
    一边说，一边瘪了嘴，委委屈屈的去拽顾有墨的衣袖。
    到底是自己从小就疼着的妹妹，有墨也狠不下心来，真生她的气，只道：“你好好的出一趟门，怎么就多了一个义兄？还叫得那么亲热……”
    有福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家三哥究竟在不痛快些什么。心中微微一松，说道：“这原本是权宜之计。”
    有墨闻言顿时皱气眉头，看着有福担忧的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三哥哥不要给阿爷他们说，免得他们担心。”
    有墨点点头，说道：“好，三哥哥不说，你告诉三哥哥，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福点头，隐去了路上的凶险和与莫凌云相关的事情，将在京城里头发生的其他事情，一五一十的给顾有墨说了，末了又道：“当日太孙殿下认下有福做义妹，本意只是为了不让有福给二皇子做侍妾或者侧室。只是，许是他没有亲姐妹，和其他几个庶出的弟弟也不亲近，所以就当真把有福当成妹妹了。”
    当然了，后面的话倒不是她自己想到的，而是莫凌云在闲聊的时候，分析给她听的。
    说道这里，有福顿了顿，又劝道：“太孙殿下宅心仁厚，不计较三哥哥适才的无礼，可是……他毕竟是天潢贵胄，尊卑有别，咱们总不好太过的。”
    顾有墨微微一凝眉，说道：“如此，倒是三哥哥误会了他。”说着站起来，又道：“三哥哥与他道歉并道谢去。”顿了顿，又问：“对了妹妹，你适才介绍的那位二公子，可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缠着要纳你为妾的皇次孙？”
    有福一听就急了，一把拽了顾有墨，压低了声音，急切的说道：“三哥哥千万不要冲动！”
    “他是皇次孙没错，可他却不似太孙殿下那般温和的性子。真要惹了他，只怕咱们一家人都讨不了好去。”
    “虽说二皇子答应了皇帝，不找咱们家的麻烦，可这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惹了他会怎么样？”
    “三哥哥……”
    有福的话还没有说完，有墨就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妹妹放心，哥哥自有分寸。”

 366.第366章 周代垣的危机感

    出了房门，有墨果然朝着周代埻郑重施礼致歉并致谢。
    想着先前自己给他道歉，所遭受到的待遇，和此时此刻的待遇，周代埻几乎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当然，这只是玩笑。
    毕竟是在永安皇帝的膝盖上长大的，受宠若惊这几个字，还真的是轮不到他去体会。
    不过，看着顾有墨给自己郑重的道谢以及道歉，周代埻还是很高兴的。
    而且，通过顾有墨的文章，周代埻也能看出几分他的能耐来，心中起了爱才之心。所以，对于顾有墨，周代埻当真宽容得很，直接就宽恕了他。还向他承诺，若是他下一次乡试能拿到一个好名次，便推举他去国子监读书。
    周代埻话一出口，顾有墨就被砸得有些晕。
    他现在也算是很有些见识了，知道国子监是全大齐最高学府。太祖皇帝的时候，国子监的监生甚至可以直接当官，现在虽然监生不能直接当官了，可国子监监生的地位，也差不多同举人相当。
    “大，大公子……”有墨有些不敢相信，膛目结舌的看着周代埻，结结巴巴的开口，却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周代埻温和的笑笑，说道：“不用惊异，本公子也是为国举才，你既有灵性才气，自然不该就这样埋没在县学之中。你放心，一个监生的名额，本公子还是可以拿得出来的。”
    “实际上，若非担心你既不是勋贵大臣的后代，又没有参加乡试，就直接进入国子监的话，会被排挤和欺负，本公子倒是想现在就推举你去国子监呢。”
    听了周代埻的话，顾有墨越发的感激，当即拱手说道：“多谢大公子抬爱，有墨感激涕零。”
    “大公子如此不计前嫌，有墨实在惭愧得很。”
    “无妨。”周代埻微微一摇头，说道：“你且好好读书，待来日高中之后，好好的报效于朝廷即可。”
    顾有墨连忙点头，沉声道：“有墨明白，定不负大公子提携之恩。”
    “嘁。”周代垣在一旁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不屑的说道：“话说得这么好听，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秋后算账啊？”一边说，一边走到有墨和周代埻的旁边，挑衅的看一眼周代埻，随后看着顾有墨说道：“小子，你听着，本公子虽然行二，可本公子早晚有一日，会站得比他更高。”
    “我看你和你妹妹顾有福之间的感情倒是真好，只要你能说服她嫁给本公子为侧室，本公子必然亏待补了你们。假以时日，本公子必定让你们封侯拜爵、光宗耀祖。就算是不行，这高官厚禄，本公子也能承诺于你。如何？”
    有福嘴角又狠狠一抽，说道：“二公子，有福多谢您的厚爱，但是有福确实不愿意。”
    周代垣故作大度的看着有福一笑，说道：“没事，对你，本公子有的是耐心。总有一日，本公子能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本公子。”一边说，一边伸手试图去抚摸有福的脸颊。
    有福连忙后退，沉着脸说道：“二公子自重。”
    周代垣哈哈一笑，自以为‘风趣’的说道：“你也是知道的，本公子身份自然是贵重无比，不用刻意提醒了。”
    顿了顿，又有些轻浮的说道：“若你答应嫁给本公子为侧室，你的身份，自然也会贵重起来。”
    有福嘴角又狠狠一抽，当即说道：“不必了。人各有命，有福只是小小农女，可配不上二公子您的贵重身份。”
    周代垣点点头，说道：“只从身份来说，你便是给本公子做侍妾，那也是不够格的，不过本公子既然喜欢你，这身份什么的，自然就不重要了。你放心，只要有本公子护着，没人敢拿你的身份做文章的。”
    有墨再也听不下去了，哪怕有福一再叮嘱，让他不要招惹周代垣，他也忍不住开口：“这位……二公子。”
    有墨说话的时候，将一个二字，着重了数倍。
    “您在我们自家的院子里，当着我这个做兄长的……”顿了顿，看一眼周代埻，又继续说道：“当着我这个做兄长的，和大公子这个做义兄的人的面，调戏我们的妹妹，只怕有些不妥吧？”
    看顾有墨拉上了自己，周代埻心中高兴，当即点点头，说道：“是啊二堂弟，你这些话说得，也太过了。还是快给有福和有墨道歉的好。”
    周代垣冷哼一声，昂着头‘拿鼻孔’说道：“道歉？本公子为什么要道歉？本公子只是在表达自己对顾有福的爱慕之情，这何错之有？”
    “至于说什么在他自家的院子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院子姓顾怎么了？这天下，还姓周呢。”
    周代埻闻言，忍不住皱眉：“住口！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做什么？”
    “胆小鬼。”周代垣再次不屑的冷哼一声，不过到底还是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只道：“本公子诚意求娶，这些话便是当着顾家老爷子的面，也是能说的。”
    “嫁给本公子，给本公子做侧室，好歹比她及笄之后和那个窝窝囊囊的小子成亲要好。”
    想了想，到底没把莫凌云给带出来。
    实际上，周代垣忽然说这些话，正是因为上午的时候，突然发现莫凌云可能对有福有意，而产生了‘危机感’，所以现在才会这样不管不顾的。
    因为他知道，以莫凌云在自家皇爷爷面前的受宠程度，加上莫凌云和皇爷爷之间那个约定，若是莫凌云开口请皇爷爷指婚，那皇爷爷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他既然是‘真心’喜欢顾有福的，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别人娶走。
    所以，周代垣才忽然之间就变得迫不及待了起来。
    当然了，实际上周代垣并不是真心的喜欢有福，只是他以为自己真心喜欢上有福了。而这种以为，最根本的原因，其实就是有福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给他带的新鲜和不甘，所引发出来的。
    如果一定要说这种感觉的话，大概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吧？
    有墨把眉头皱成一团，冷着脸看着周代垣说道：“还请二公子不要再说这些可能会有损我妹妹声誉的话了，否则的话，我们整个顾家村，都是不会欢迎您的。”

 367.第367章 有福有话想对哥哥说

    周代垣当然是不怕顾有墨的威胁的，对他而言，顾有墨的话，真的连威胁都算不上。
    就像是顾有望握着拳头，在莫凌云面前嚯嚯哈哈一样，根本起不了半点作用。
    不过，他却没办法再说出什么话来了。
    因为，莫凌云在他再一次开口之前，从厨房里头走了出来，点了他的【穴】道，让他不能说话，也动弹不得。
    最后只能靠着小太监搬了竹椅，又叫了二皇子府的两个护卫过来，千辛万苦的，才让周代垣坐了下来。
    都说敢怒不敢言，可周代垣身边的小太监和二皇子府的护卫对着莫凌云忽然来的这一出，却是连怒都不敢怒。
    周代垣拿唯一能动的眼睛去瞪莫凌云。
    莫凌云轻飘飘的说道：“你若再不收敛，被人赶出顾家村的话，我是不会再管你的安危的。”
    “我的人，也不会再管。”
    周代垣一下子就老实了。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莫凌云的脾气，他说出来的话，连皇帝都没办法改变。
    见周代垣老实了，莫凌云便看向有福，开口道：“水烧好了，现在给你阿爷他们送去吗？还是等凉一点再说？”
    “凉一点再说吧。”有福说着，忽然觉得不对，瞪大了眼睛看着莫凌云：“莫大哥，您，您刚刚……在厨房帮着烧水了？”
    “嗯，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简直太有问题了好吗？
    有福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嘴里说道：“君子远厨庖……莫大哥您……”
    莫凌云淡淡一笑，声音微微上扬：“怎么？忘记咱们从京城往西川这一路上的事了？鱼我片过了，饭我做过了，菜我炒过了，还进不得厨房，烧不得火了？”
    “不是，不是。”有福连连摇头，看着莫凌云又说：“只是……多不好意思啊，我都把这事给忘记了……”说话间，脸上露出一些难为情来。
    莫凌云再次笑笑，轻声道：“没关系，我记着就好。”
    有墨不由得眉头轻皱：好像，有些不对啊？
    ……
    ……
    ……
    吃过晚饭，在被顾李氏拒绝了帮忙洗碗之后，有福到了有墨的身边，小声道：“三哥哥，我有事情想同你说。”
    有墨看着有福笑笑，说道：“正好，三哥哥也有事情想对你说。”
    有福说道：“那咱们出去走走吧？”
    晚饭吃得早，这会儿外面还大亮着，出去走走也没什么。
    所以，有福一说，有墨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说道：“好，我们走吧。正好，去后面坡上看看。”
    “嗯。”有福点点头，和有墨一起，往院子外面走去。
    有望本来是在同莫凌云一起玩闹的，见着有福和有墨往外面走，变大声问道：“阿姐，三哥哥，你们要去哪儿？”
    有福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有望笑笑，说道：“有望乖，自己在家里玩，我和三哥哥去外面走走。”
    有望立刻跑到两人身边，抬头看着两人，说道：“有望也要去！”
    有福揉了揉有望的头，说道：“有望乖，听话，阿姐和三哥哥有事情要说，就不带你了，等回来阿姐再和你玩，好不好？”
    有望歪了头，看着有福问：“阿姐和三哥哥是要说悄悄话吗？”
    有福干脆蹲了下去，握了有望的小手，平视着有望说道：“是啊，阿姐要和三哥哥说悄悄话，所以不能带有望哦。有望和阿姐说悄悄话的时候，也是偷偷的，对不对？”
    “对。”有望乖乖的点头，又看着有福说道：“那有望自己乖乖的在家里玩。”一边说，一边瘪了嘴，眼巴巴的看着有福，整个人都是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
    看得有福都心软了。
    就在这个时候，莫凌云走了过来，俯身抱起有望，说道：“莫大哥带你去玩，好不好？”
    有望眼睛一亮，脆生生的问：“带我飞吗？”
    莫凌云点点头，说道：“嗯。带你飞。”
    “好！”有望用力的点头，开心的伸开双臂挥舞了起来，嘴里嚷嚷道：“飞咯，飞咯……”全然把有福和有墨给抛到了脑后。
    有福有墨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或者，应该是哭笑不得吧？
    不过，该谢还是要谢的。
    有福朝着莫凌云微微一礼。
    莫凌云笑笑，说道：“不必客气，交给我就好了。”
    ……
    ……
    ……
    有福和有墨一前一后，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土埂，结果却什么都没说。因为有福实在是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总觉得一提起来，就很难为情一般。
    又走过了两条土埂，有墨才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位莫……莫大哥好像待妹妹，有些，不一样？”
    有福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朵后面，连耳朵尖都红了。
    “三哥哥在说什么呀？”有福局促不安的低了头，搓着衣角，有些娇嗔的说道。
    “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有墨又问。
    “啊？”有福更加局促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就是，就是第一次去皇宫的时候，皇上让人带我去见皇后娘娘，然后在去的路上正好就遇见了，然后，就认识了。”
    “就这样？只是在路上遇到了，就认识？”有墨疑惑的问。
    他们出门会在路上遇到很多人，怎么也没有每个人都认识呢。
    “嗯……”有福思量再三，还是咬咬唇，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一看到他就觉得很熟悉，好像，好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就，打了个招呼……然后，他说，他正好也要去皇后娘娘那里，顺路，就，一起去了。”
    “然后呢？”有墨微微皱了皱眉头，又问道。
    “然后，就是从皇后那里出来，一起走出宫，就在路上顺便聊了几句，嗯。到了宫门外，就，就各自离开了。”
    “后来，他给有福解了好几次围。”
    “就是这些吗？”有墨看着有福继续问道。
    隔了好一会儿，有福才摇头，说道：“不是的。”说着，又隔了好久，才鼓足勇气开口说道：“其实，有福正是想和三哥哥说这个事情。”
    有墨看着有福，也不管有福是低着头的，看不见自己，仍旧冲着她温和的笑了笑，随后柔声说道：“嗯，说吧。三哥哥听着。”

 368.第368章 哥哥永远支持妹妹

    起了话头，有福终于添了几分勇气，抬起头来看向有墨，开口说道：“其实，有福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有墨再次笑笑，轻声道：“没关系，你慢慢说，三哥哥听着就是。”
    “嗯。”有福抿了抿嘴，前后左右好好的看了看，在确定了旁边除了有墨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开口说道：“莫大哥其实，是一位很得皇上宠爱的侯爷，很有权势。”
    “第一次见着他，有福就觉得很亲切，觉得他，很值得信赖。”
    “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可却是事实。”
    “哪怕，全京城的人在说到他或者见到他的时候，都是一副害怕的神情，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有福也不觉得他可怕。相反，有福觉得，只要有他在，就可以很安心。”
    “而且，其实有福也知道，莫大哥待有福，也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一点都不凶。从来没和我说过重话，很照顾我，看我的眼神也是很……很温柔的。半点都没有传说中的可怖。”
    “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因为，经常会看着，看着莫大哥的眼神，就有些心慌意乱，像是被人塞了一只小兔子在心窝里一般。心口那里，总，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有时候，莫大哥会做一些让人很窝心的事情，就时常会觉得心里头，像是，在冒粉红粉红的泡泡一样。又觉得，自己像是吃了好多蜂蜜一样，甜滋滋的。”
    “有的时候，哪怕只是想到他，也会不由自主的脸红、发热，然后不知所措。”
    “我也想过，我是不是太坏了？”
    “为什么，我总要去想与他有关的事情呢？”
    “其实，我不想的。”
    “我知道，我这样不对。”
    “我真不想的。真的，哥哥，我不想的。”
    “可是，我觉得，我好像，好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哥哥，我怎么办？我……”
    说着，有福就那么抱着头，蹲了下去。
    很无助的样子。
    有墨只觉得心疼不已，连忙蹲到有福的旁边，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抚道：“不怕，妹妹不怕。没事的，你还小呢。”
    说着，磨了磨牙，有些违心的道：“一定是那姓莫做了些什么，才让妹妹这样的。”
    听有墨说莫凌云不好，有福下意识的就抬起头来否认道：“不是的三哥哥，莫……莫侯爷没有做什么不当的事情。都是有福自己不好。”
    “三哥哥，有福是不是，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有墨连忙开口。说着，微微叹一口气，握着有福的手轻轻捏了捏，又道：“不管怎样，妹妹开心就好。”
    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有些事情，妹妹还是应该知晓的。”
    “什么事情？”有福略微有些茫然的看着有墨问道。
    有墨说道：“妹妹你还小，今年才十一岁，但是，那位莫侯爷看着，可是比四叔还大的，至少是二十多岁的人。”
    “他这样的年龄，又是位高权重的侯爷，家中必然妻妾、儿女成群……”
    听有墨这样说，有福连忙摇头，重重说道：“不是的！”话一出口，神情变得有些讪讪，又道：“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莫侯爷他，至今……至今尚未娶妻，身边，也，也没有妾室，更没有儿女。”
    “他就是一个人。”
    “孤零零的，一个人……”
    听有福这样说，有墨不由得皱眉，说道：“那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会的！”有福下意识的再次否认。末了又道：“侯爷武艺高强，身体也应该是极好的，怎么会有什么问题呢。”
    听有福这样说，有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说道：“傻。”
    谁说有问题一定是有病，或者身体不好？就不能是断袖或者？恋【童】……什么的吗？
    不过这话，有墨倒是没有说出来。
    想了想，将话转回到自己原本想说的上面：“好吧，就算那位莫侯爷至今没有娶妻生子，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妹妹，你想没想过，你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有福闻言，脸上再次露出茫然：“啊？我知道啊。可是哥哥，你说这个做什么？有福不太懂。”
    她是真不懂。因为，从本身来说，现在的她心里头其实并没有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古人早熟，比如有墨。
    但，有福在这方面并不。
    她对莫凌云的那些感觉以及下意识的反应，不过源自于记忆最深处的印记而已。
    有墨认真的看了有福半晌，聪明如他，也有些闹不明白自家妹妹这究竟怎么一回事了。想了想，干脆不管，只说道：“现在不懂没关系，等妹妹再长大一些，你就能懂了，现在，你只要乖乖的，记住三哥哥的话就好了，好不好？”
    “好。”有福乖乖的点头。
    顾有墨接着说道：“在三哥哥心里，妹妹永远都是最棒的、最好的，是最可爱、最善良、也最美丽的女孩子。可是，这只是在三哥哥的心里。外人只会一眼就看到莫侯爷位高权重，而忽略了妹妹的好。”
    “而且，我们谁都不知道，莫侯爷是不是，只是一时图个新鲜，才对你和对其他人不一样的。”
    “就算不是，他那样的贵人，必然会妻妾成群，妹妹……”
    “而且，妹妹不适合深宅大院。妹妹就应该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做什么。”
    “虽然，三哥哥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徐闲，也不认为他配得上我妹妹。可是，不管怎样，他不敢欺负你。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或者是将来。”
    “若是他敢欺负你，或者敢勉强你做什么你不喜欢做的事情，三哥哥第一个不饶他。”
    “可若是……”
    若是莫侯爷的话，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拿他没有办法吧？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顿了顿，有墨朝着有福笑笑，又道：“不过，没有关系。不管妹妹想做什么，三哥哥都会支持你，也会竭尽全力的，来帮你。”
    “但是，三哥哥希望妹妹，不管做什么，能先好好的想清楚。”
    “反正妹妹还小呢，现在开始想，也不晚。”
    要更努力了啊。
    哪怕只是为了保护妹妹。
    有墨悄然握紧了拳头。

 369.第369章 鸡叫头遍就起床

    顾有墨话音刚落，有福就猛的把头埋了下去，埋在两膝之间，隔了很久都没有抬起来。
    有墨不解，伸手想要去捧有福的脸，让她抬头，好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结果刚刚接触到有福的脸颊，手上就满是湿意。
    显然，是有福在流泪。
    无声的流泪。
    有墨心中一惊，连忙抚了有福的后背，急切却又温柔的问她：“妹妹这是怎么了？是三哥哥说错什么话了吗？妹妹快别哭了，乖，你别哭了，啊。乖。”
    “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说给三哥哥听就好了，不要哭。”
    有福原本是在无声的哭泣，这会儿听到有墨的话，干脆放开了来，直接就‘呜呜呜’的哭出了声来。
    一边哭，还一边摇头。
    一时间，倒是把有墨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隔了好一会儿，有福才渐渐收住了哭声，拿帕子擦干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三哥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没事了。”
    有墨轻轻揉了揉有福的头，柔声道：“傻话，你是我妹妹，担心你不是应当的么？”
    说着，顿了顿，又问：“妹妹现在能不能告诉三哥哥，你刚刚是在哭什么？”
    有福摇头，好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想哭，完全控制不住。”
    好像有很多的悲伤，还有很多的感动在心里头不停的互相撞击着，很难形容的感觉。
    感动是因为自家三哥哥的话，悲伤却有些莫名。似乎，也是因为三哥哥的话？因为，他说的那些，关于莫侯爷的话？
    不好说……
    “好吧。”看有福不想说，有墨就又揉了揉有福的头，轻声哄道：“那我们再走一走，然后再回去吧，好不好？”
    “反正，天还没怎么黑呢。”
    有福知道，有墨这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把心情平复一下，当即便点点头，说道：“嗯，好。”说着，站起来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又说：“三哥哥给我说说，你们学院里的事情吧，好不好？”
    “当然好啊。”有墨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应了一声之后，便捡了一些县学里头有趣的事情给有福说了。一直把有福说笑了，才稍微放下一些心来。
    兄妹二人一边走，一边小声的说话。又绕着土埂走了一刻多将近两刻钟，眼看着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再不回去可能就看不清楚路了，才一起往家里走去。
    晚上的时候，有墨同自家四叔住在了一起，自己的房间仍旧让给周代埻住。
    因着说好了第二天要去林家集赶集，大家都睡得颇早。第二天鸡叫头遍，天还没有亮，有福就起来了，结果有福刚刚走出门，就看到自家阿娘和三婶也轻手轻脚的，从各自的房间里头走了出来。
    有福一看到顾杨氏和顾李氏，就压低了声音问：“阿娘，三婶，你们怎么也这么早？”一边说，一边上前挽了顾杨氏的手。
    顾杨氏温和的笑笑，小声道：“你们不是要去赶集吗？阿娘起来给你们做点早饭，总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去赶集吧？”说着，看向顾李氏，用刚好能让顾李氏听清的声音小声道：“他三婶，天还早呢，要不，你还是再去睡会儿吧？早饭有我呢。”
    顾李氏笑着摇头，说道：“昨天晚上睡得那么早，这会儿醒了就不困了。贵人们要去赶集的话，那些跟着他们一起来的护卫，肯定也都是要去的。你一个人忙活那么多人的饭，还不得累坏啊？”
    顾杨氏笑道：“做个饭而已，那里就累着了。”
    顾李氏接口道：“不累着也要一顿好忙。”
    说着，看向有福，又道：“要不，有福再去睡会儿？你人小觉多，睡不好可是要坏身体的。”
    顾杨氏也觉得有理，跟着点点头，对有福说道：“是啊有福，听你三婶的，你再去睡会儿吧。之前你们一直在路上，奔波劳碌最是幸苦，这才回家几天呢？肯定没休息过来。乖，再去睡会儿。”
    “早饭有你三婶帮忙，肯定很快的，饭快好的时候，阿娘再来叫你，好不好？”
    有福笑笑摇头，说道：“没事的，三婶、阿娘。”
    “我都睡了差不多四个时辰了，足够了。”
    “我帮你们烧火吧。多个人，多双手，总是要快一些的。这样，我们才好早一点去集市。要不去晚了，就没那么热闹了。”
    “你们说是不是？”
    一边说，一边拉了顾杨氏，走了几步到了顾李氏跟前之后，又拉上了顾李氏，一起往厨房走去。
    到了厨房顾杨氏点了灯，有福下意识的一扭头，就看到平日里揉面的案台上，堆着两团东西，还用平日里搭面团的纱布盖着。
    “难道，是揉好的面团？”有福一边说，一边揭开纱布。
    纱布下面，果然是大大的两团，已经揉好的面团。
    三人面面相觑。顾杨氏快速的洗干净手，用手指按了按面团，说道：“这面是发（酵）过的，而且发得刚刚好，正好做包子做馒头。”
    “阿娘，做包子吧，这儿还有一大盆馅呢。”顾杨氏的话音刚落，有福又在台子的另一边发现了一盆调好的馅料。
    顾李氏看着案台上的面团和馅料说道：“这是，这是有福她奶一早起来发好、剁好的吧？”
    “应该是。”顾杨氏点了点头，又看看面团和馅料，有些疑惑的说道：“不过，这么大两团面，老太太能揉得动吗？”
    “揉不动吧？”顾李氏也觉出不对来，盯着那面团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只怕我们成仁揉起这么大的一团面来，都有些吃力。”
    有福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还有这些馅料，一半菜，一半肉，一看就是细细的剁出来的。要剁成这样子，只怕得费好些功夫吧？而且，不可能没声音。”
    “阿娘，三婶，你们昨天晚上到今天，有听见剁菜剁肉的声音吗？”
    反正，她是没有听见过什么声音的。
    顾李氏和顾杨氏一愣，旋即一起摇头，差不多同时说道：“这还真没有。”
    这就有些奇怪了。

 370.第370章 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顾李氏也就罢了，顾杨氏却从来都是个觉浅的，有点响动就容易惊醒。她都没听到动静，只能说这些东西在弄的时候，根本没发出什么声音来，以至于连顾杨氏都没听到。
    有福想了想，用试探一般的口吻说道：“阿娘，三婶，你们说，会不会……是阿奶起来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刚刚好，被其他人发现了，然后那人就帮着阿奶揉好了面，还剁好了馅料？”
    那个其他人，肯定是会功夫的，要不然不会一点响动都没有。
    应该就是莫大哥吧？
    这院子里，就他会功夫，其他的会功夫的人，可都是借宿在周围邻居的家里呢。
    真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好。
    可是，为什么又觉得，他就应该是这么好的？
    ？
    ……
    “有可能。”顾李氏和顾杨氏一起点头。
    别说，有福还刚刚好把事情的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顾刘氏知道他们今天要去赶集，也知道两个儿媳妇多半会起来做早饭，想着早上吃面食顶饿一些，人多，做包子也方便。
    不过做包子或者做馒头都需要提前发面，顾刘氏便准备先把面发好，馅料也先准备好。等两个儿媳起来之后，就可以直接包包子了。
    所以顾刘氏特意起了个大早，鸡还没叫，就起来了。
    结果，她刚刚把面粉拿出来，还没调粉，莫凌云就来了，直接就接了她手上的活计。
    一开始，顾刘氏还以为莫凌云一个从京城来的贵人，做不好这种事情，还担心他会不会把面粉给浪费了。
    没想到，只看了一小会儿，就发现莫凌云不管是调粉还是揉面，都似模似样的。准确的说，他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叫人一看，就生出赏心悦目的感觉来。
    她只是在旁边看着，都觉得享受不已。
    而且，莫凌云揉出来的面，比她揉的还好。
    剁馅的时候也是，顾刘氏只看到他挥舞着的菜刀刀光连成一片，看到菜和肉迅速的变成大小均匀的细小颗粒，却一点刀剁在墩子上的感觉都没有，完全没声音。
    看得顾刘氏差点没合拢嘴。
    等莫凌云把菜和肉都剁好，她才想起来要顺便把料调好。这个，莫凌云倒是没有和她抢了，只是在她把料调好了之后，就劝着她又去睡回笼觉去了。
    而且，莫凌云还‘顺手’帮她揉了揉黑甜穴。
    莫凌云的轻重掌握得非常的好，顾刘氏回到房间躺好之后，差不多是头一沾着枕头，就再次睡了过去。这会儿睡得正香呢。完全没有老年人那种觉浅不好睡的感觉。
    有福他们也没纠结太久，反正这面发（酵）好了，馅料也好了，那就大锅里头掺水来烧着，又洗了蒸笼来包包子。有福淘了米下锅，准备顺便熬点稀饭。
    然后就坐在灶门前烧火。
    是的，遇着要包包子、包饺子一类的事情的时候，有福就只能帮着烧火了。
    因为！她不会！
    说起来，这个事情也是有些奇怪。
    有福跟着顾刘氏她们学炒菜，学得似模似样的，一教就会。可偏偏学不会做面食。
    不会揉面，不会扯面，不会削面。
    也不会做包子、包饺子。
    她能把一个包子包成麻花状，偏偏一放手，那包子还能散。包饺子就更加恼火了，捏的时候就呲牙咧嘴的，这头合拢了那头开，那头合拢了这头又开了，一放下。得。直接就皮是皮，馅是馅的了。
    总惹得家里人笑得前俯后仰。
    次数多了，有福就再也不肯跟着她们一起做包子、包饺子什么的了。
    最多，就是帮着烧一下火，或者洗点东西。
    好在，顾杨氏和顾李氏不管是包饺子还是包包子，那都是一把好手。
    面团压得扁扁的，托在手上，一大团馅料放在中间，‘随便’团一团，一边捏一边拧，三两下一个包子就包好了，包子上的褶子看起来像朵花一样。
    她们动作还极快。足够所有的顾家人和跟着有福回来的贵人、护卫们吃一顿饱的包子不过，两、三刻钟就完全包好了，大锅里的水，也刚好沸腾。小锅里的饭，也差不多开了。
    包子上笼之后，顾李氏替了有福烧火。
    有福便去叫准备去赶集的人起床。
    周代埻、周代垣、顾有墨，还叫了徐闲，最后才准备去叫莫凌云。
    还没等有福的手叩到门板上，莫凌云就轻轻的拉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穿戴整齐的莫凌云出现在房门口，头发也已经梳理好了，但是鬓角却有一点白。
    那是有面粉沾在上面了。
    有福看了忍不住笑。
    “早。”莫凌云眼角含笑，低沉着嗓音同有福打招呼。
    “莫大哥早。”有福也说，但是话语里头有掩都掩不住的笑意。连眉毛都是弯的。
    莫凌云眉毛也弯了弯，眼睛里头带了温柔的笑意，看着有福，略有些低沉的问道：“笑什么呢？”
    “笑你啊。”有福一边说，一边站到门槛上，扶了门框垫着脚尖去够莫凌云的鬓发上的面粉，然后将手伸到莫凌云面前给他看：“莫大哥做什么了？怎么头发上都是面粉？”
    莫凌云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从头发上面捻下来一些面粉，手指搓了搓，失笑摇头，轻声道“我倒是没注意，怎么把面粉给蹭到头发上了。”
    有福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问他：“莫大哥，您是今天早上一早起来，帮我阿奶揉面了？”
    “嗯。”莫凌云点点头，说道：“你知道，我们习武之人听力极好，凌晨的时候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以为有什么事情，就起来去看了，没想到是你阿奶准备揉面。”
    “想着老人家年纪大了，揉面又是个体力活，就顺便帮了她老人家一个小忙。”
    有福眨眨眼，笑眯眯的看着莫凌云又问：“那……那些馅料也是您剁的咯？”
    “嗯。”莫凌云点点头，说道：“也是顺便。”
    有福不由得朝着莫凌云竖起大拇指，赞道：“您真厉害，我们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莫凌云再次笑笑，说道：“我是习武之人嘛。”
    有福想了想，忍不住又问：“那……莫大哥，您会做包子吗？”
    莫凌云微微一怔，旋即轻笑起来。整个人忽然柔和得不像话，目光却深邃起来。
    显然，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371.第371章 握刀的手和做糖人的手

    林家集离着顾家村所在粮乡的粮长家不远，之所以得名林家集，也是因为这附近的田地大多是林粮长家的。
    脚下的土地姓林，这集市的名字，自然也就姓林了。
    早饭吃得早，他们去得自然也早。
    差不多是天亮的时候到的。
    这个时候集市上还很热闹。人很多，能藏得住的人，自然也多。
    那些打扮成各种小贩或者农户藏在这集市上的人，有建宁余党，也有锦衣卫西川千户所的高手。
    有福他们一行人在护卫的保护下，走在这人流颇为密集的集市上面，慢慢的逛着。
    除了最前面的两个东宫卫士之外，其后就是有福、有墨还有周代埻三人了。周代埻看着什么都新鲜，一直在朝着有福和有墨两个人问东问西的，有时候还会在小摊子，尤其是农户自己摆出来的小摊子面前驻足。问一些问题，也会买一些东西。
    莫凌云带着顾有望走在他们后面。
    经过昨天的事情，周代垣自觉自己和徐闲有几分同命相怜，便‘大发慈悲’的准他和自己走在一起。
    当然，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有福和有墨都不肯理会他，他又对集市上的东西好奇，而徐闲毕竟到顾长庚家五年了，整个人和农家小子也差不多。对于这些农家的东西，大体都是知道的，他又胆小怯懦，不敢不理周代垣，所以周代垣才让他跟在自己的身边。
    而一同跟在周代垣身边的，自然还有他从二皇子府带出来的那个小太监。两个二皇子府的护卫跟在周代垣身后不远处。再后面，则是沐正丰和另外两个莫凌云从京城里头带出来的护卫。
    说起来顾有望是真的极喜欢莫凌云的，哪怕自家的堂兄和阿姐都在，他更多的时候，也是跟在莫凌云的身边，只是时不时的，会松了莫凌云的手，跑到前头和有福有墨‘捣一下乱’，然后又嬉笑着跑回来，重新拽紧莫凌云的手。
    莫凌云对顾有望也极有耐心，不管他要什么，都会满足他。
    比如刚刚，他就给有望买了一个面人。
    比如现在，他们就停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面前。
    再之前，他还给有望买了一串糖葫芦。
    有望他们一停，前头的有福他们就感觉到了。
    有福回头就看到顾有望左手拿个面人，右手拿串糖葫芦，眼睛死死的盯着捏糖人的老人的手，垂涎欲滴的看着他手上渐渐成形的糖人。
    真是没有小孩不喜欢吃糖的。
    有福见到那卖糖人的老人，忍不住笑了笑，说道：“没想到这集市上也会有卖糖人的。三哥哥，埻哥哥，咱们也去看看吧？”
    一般来说，这种农家的集市上是很少有捏糖人的来的。不过这几年乐途县这些蚕农家家户户手上都有钱，倒也不至于连个糖人都舍不得给跟着自己一起来赶集的孩子买。
    所以，偶尔有卖糖人、卖面人、卖糖葫芦等等之类的贩子，那也该是正常的吧？
    毕竟有客人，有生意，有收入。
    可是，一个乡村的集市上面，不是农闲的时候，更不是临近大的年节，这些都看得到，那其实，还是不太正常的。
    卖糖人的老者的手很稳。和刚刚那个捏面人的、卖糖葫芦的人的手一样。
    看起来很绵软，但是却又极其有力。
    这该是握刀的手，也有可能是持剑的手，还有可能执弩的手。
    反正不管是握什么，都应该是握武器。
    而不应该是握卖糖葫芦的草把子、竹签子的手。
    也不该是捏面人的手。
    更不应该是做糖人的手。
    偏偏卖糖葫芦的，真的就是卖糖葫芦的；捏面人的，也真的就是捏面人的；做糖人的，依旧真的就是做糖人的。
    因为这些营生，他们已经做了将近十年了。
    而十一年之前。不对，准确说是十一年半之前。这些人还真是握刀的、持剑的、执弩的。
    原本，十一年半之后的今天，这些人应该重新握稳刀，持好剑，执好弩的。
    因为，这卖糖人的老者的摊子前面站着的少年里头，有两个都是他们恨不能扒皮、抽筋、碎骨、断筋的仇人的亲孙子。
    哪怕要以命相搏，只要能杀了这两个少年，只要能让他们的仇敌心痛，他们都是愿意的。
    万死不辞！
    所以看到那两个少年的时候，卖糖人的老者的手抖了抖，显然，是很希望此时此刻，自己手上能有一把刀的。
    但是，在看到另外一个略微有些瘦弱，一看就有些先天不足的俊美小少年的时候。那卖糖人的老人和之前的卖糖葫芦的、捏面人的心情一样。
    激动到几乎难以自持。
    所以，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心却更加坚定了起来。
    为了这个有些先天不足的俊美小少年，他要好好的活着。
    到底是做了这行当十余年的老手艺人，哪怕手抖得有些厉害，那糖人也做得和平日做的糖人一样，几乎是分毫不差。
    至少，在常人眼里看着是这样的。
    比如有福，比如有墨，比如徐闲。
    至于周代埻和周代垣，请原谅，他们压根就不知道平日里的糖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不是常人的人。
    比如说莫凌云。
    还是能看出来细微的差别的。
    但是，这并不重要。
    因为。他要放长线，钓大鱼。
    一个糖人做好，卖糖人的老人满脸堆笑的将插着糖人的竹签递到顾有望的面前，笑眯眯的问：“小公子，喜欢吗？”
    “喜欢！”有望眼睛一瞬间就变得亮晶晶的，重重的点头。然后看向有福，在得到有福的准许之后，将左手的面人递给莫凌云，把右手的糖葫芦换到左手，然后才用右手去拿插着糖人的竹签。
    “多少钱？”有福和莫凌云异口同声的问道。
    老人的笑容里顿时露出几分欢喜。
    当然，这欢喜还真不是装出来的，而是，这十年如一日的，卖糖人的生涯里，习惯性的印记。
    “承蒙回顾，两文钱。”说着，又搓着手解释道：“糖贵，这糖人全是糖做的，用的糖多，所以……”
    两文钱能买半升米了。

 372.第372章 和皇上一样宅心仁厚

    有福的饭量在女孩子里头，算是不错的，但哪怕一天三顿，只吃净的白米干饭，最多也不过就是吃进去半升米。
    如果是煮稀饭或者混着菜吃的话，还吃不到半升。
    而一个糖人就要两文钱，真真算是贵的。
    但是，正如这卖糖人的老人所言，糖贵，这糖人用糖不少，两文钱倒也还算公道。
    有福和莫凌云同时递给老人两文钱。
    老人谁的钱都不接，只是满脸期待的开口道：“几位客人还要来几个糖人吗？你们若能再买上四个糖人，小老儿就送你们一个。”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比划。
    末了又用略带着几分讨好和哀求的语气说道：“今日集上小孩少，生意不好，小老儿今日的饭钱，还没着落，客人们便照顾照顾小老儿的生意吧。”
    “那我们就再买五个糖人吧，也不用您送了，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吧。”
    不知为何，率先动了恻隐之心开口应承的，居然是徐闲。
    他少有这样好心的时候，但是这一次，却莫名奇妙的，就心生怜悯。
    话一出口，他就率先掏了十二文钱出来，递给老者。又看着有福道：“有望手上这个糖人，我也一起给钱吧，我这个当哥哥的，也少有给他买东西的时候。”
    这些年徐闲没少跟着有福帮家里赚钱，自然他们两人从顾长庚哪里得来的私房钱，也是不少的。所以有福知道徐闲手上有钱，并不同他争这么几文、十几文钱的事情。
    对于徐闲，有福的感觉也挺复杂的。
    一方面，她知道自己及笄之后，多半就要和他成亲，对此她试图认命，但更多的，却是近乎本能的抗拒。
    另一方面，她和徐闲毕竟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他们一起做了许多事情。说是朝夕相处也不为过。虽然也曾经恼他没什么担当，但他也确实一直都让着她，依着她，从内心来说，她还是把他当成了半个亲人的。
    ‘果真和皇上（建宁皇帝）一样宅心仁厚，看这样貌，看这心性，只怕真是……真是小殿下。’
    这卖糖人的老人的本意是希望徐闲能在他的摊位前面多停留一会儿，但是，听到徐闲的话之后，便情不自禁的想到。想着想着，眼眶一热，差点没掉出泪来。
    好不容易把眼泪逼回去之后，卖糖人的老人双手在身上擦了擦，这才捧了手，接了徐闲递过来的铜钱，珍而重之的贴身收了。又道谢：“多谢这位公子，小老儿这就给你们做糖人。”
    莫凌云神情微敛，左手食指微微屈了，在鼻端蹭了一下。
    做糖人的老人动作比先前略微慢了一些，明面上看，是他因为‘感激’而做得更仔细了一些，实际上还是那个原因，只是希望徐闲能在他的摊子面前，多停留片刻而已。
    做糖人的老人的做法，让不远处一个摆了桌椅在给人代写书信的中年人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当然，为了避免被人看出异样，他并没有多看做糖人的老者这边。
    但是，莫凌云还是敏锐的发现了。
    当即手指微动，给潜伏暗中的锦衣卫们，发出了信号，作出了指示。
    他虽然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但这一切，必须在他的掌握之中。
    哪怕放慢了动作，做五个糖人的时间也不长，老人满脸堆笑的将手中的糖人递给有福、有墨、周代埻、周代垣，最后，双手举着插糖人的竹签，递给了徐闲，用状似感激实则激动的语气说道：“多谢公子惠顾，您真是宅心仁厚，小老儿愿您平安顺遂，事事如意。”
    徐闲连忙双手接了糖人，嘴里说道：“老人家，您不用如此客气的，您这样，到叫小子不安得很。”
    卖糖人的老人连忙说道：“没事，没事。就是觉得公子您是个好人，小老儿是真心的祝愿您，希望您好人好报，一生顺遂。”
    “嘁……”周代垣不屑的出声，举着糖人放到鼻端轻轻嗅了嗅，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伸出舌头舔了舔，咂咂嘴，再次不屑的道：“本公子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也不过如此嘛。”
    没有人理他。
    除了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太监。
    “公子说得是，这些不过民间小食，本就登不得大雅之堂，图个新鲜罢了。”
    卖糖人的老者低了头，双目之中，有凶光涌动。
    周代埻却以为这卖糖人的老人是被周代垣说的话给怄着了，连忙歉意的说道：“老丈不要见怪，我这堂弟自小挑剔，并不是真就是您这东西不好……”
    周代垣眼睛一瞪，说道：“本公子怎么挑剔了？这东西不好吃，难道还不能让人说了？”
    有望气愤的瞪一眼周代垣，又看向那卖糖人的老人，脆生生的说道：“老爷爷，您别难过了，这糖人很好吃的。有望喜欢吃！”
    “没见识。”周代垣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有福忍不住皱眉，看向周代垣，有些不客气的说道：“我家阿弟人小，自然是没什么见识，不过却也是知道好歹的。”
    “二公子您平日吃的都是珍馐美味，自然看不上这民间小食。不过……您可别忘了，您吃一顿珍馐美味需要的银子，用来买糖人的话，那是一辈子都吃不完的。”
    顿了顿，又道：“二公子怕是没觉得，但是，您身上的衣服，您吃过的美味，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供养的。二公子您应该从来没有亲手赚过一文钱吧？若是没有百姓供养，只怕您连这两文钱一个的糖人，您也是吃不着的。”
    周代垣气结，指着有福道：“你大胆！本公子生来高贵，岂容你这小小农女在本公子耳边胡言乱语？你别仗着本公子……”
    喜欢你三个字还没出口，他就又被莫凌云点了哑穴，涨红了脖子和脸，也再说不出来半个字。
    好在，这一次因着是在集市上，莫凌云只点了周代垣哑穴，他还动弹得。
    所以，刚刚被点了哑穴，他就上前去，试图拽住莫凌云的衣襟。
    然而，以莫凌云的功夫，他却连衣角都没拽到，反倒被莫凌云轻轻一带，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竟是半点颜面都没给他留。

 373.第373章 除非二公子愿意道歉

    看周代垣这一摔，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
    二皇子府的护卫和那小太监连忙去扶周代垣起来。
    被扶起来之后的周代垣整个人都是气急败坏的，恨恨的瞪了周围那些嘲笑的老百姓几眼，有心想要威胁威胁他们，却苦于开不了口，说不出话。只得愤愤的踢了自家的两个护卫和那小太监几脚。
    踢完之后尤觉得不解恨。看到徐闲，想着若不是他没事买什么糖人，自己也不会评价那糖人。若自己不评价那糖人，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自然不会受此侮辱。
    这样一想，顿时就觉得徐闲果真就是罪魁祸首，自己这么狼狈，全都怪他，一腔怒气就全向着徐闲去了。
    徐闲本就胆小，这会儿看到周代垣的眼神，心中一惊，不由得就是一个激灵。
    看周代垣怒气冲冲的拎着那个‘疑似’自家小殿下的少年的衣襟，作势要打的时候，在集市上以各种身份出现的建宁余党俱都是一怒，眼看着就有人似乎有了不顾身份暴露，也要‘救’那疑似小殿下的少年的打算。
    然后，周代垣就不能动了。
    依旧是莫凌云干的。他既然要放长线、钓大鱼，自然不能让这些小虾米现在就暴露了。要不然，他今天安排的这一出，以徐闲为诱饵的引蛇出洞，那不是白费了么？
    不过，周代垣的作为也不是完全没用的。准确说，简直是太有用了。真真是有画龙点睛之妙。
    因为刚刚，这集市上所有暴露了的，没暴露的建宁余党，基本上都再一次的暴露了。
    虽然不明显，但却瞒不过莫凌云。
    莫凌云既然知道了，那些暗中隐藏的锦衣卫，自然也就知道了。
    剩下的事情也不用莫凌云再操心，西川千户所的锦衣卫自会盯住他们的。
    周代垣的反应也把有福给吓了一跳。
    等莫凌云点住周代垣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了，她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
    不管怎么说，她既然当徐闲是半个亲人，自然也不希望他被周代垣所伤的。
    所以，等周代垣不能动弹了，有福又开口说道：“二公子，您就是这样做客人的吗？若是有福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有福并未邀请您到家中做客，您是跟着有福义兄和莫大哥他们自己来的。”
    “若您再这样伤害有福的家人，那有福实在不敢再欢迎您了，届时，您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吧。”
    “我们顾家庙小，容不下您这位一言不合就拎着人衣襟要打要杀的尊贵客人。”
    说完，看徐闲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便又开口安抚道：“你别怕他，他父亲可是当着他祖父的面保证过，不伤害我们家的人的。他若是敢伤你一根毫毛，咱们就告状去。”
    说着顿了顿，扭头看向莫凌云和周代埻，说道：“埻哥哥和莫大哥帮我们告状好不好？”
    虽然有些膈应徐闲这个人的存在，但是莫凌云却不会拂了有福的意，当即微微一颔首，说道：“此事我是见证，自然好。”
    周代埻也笑眯眯的道：“妹妹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着，又看向周代垣，说道：“二堂弟，你也该收敛点了，做客要有做客的样子。你这般凶神恶煞的，便是祖父他老人家知道了，也是不喜的。”
    周代垣气得直瞪眼。
    二皇子府的护卫虽然挨了踢，可周代垣毕竟是他们主子，不管心里头怎么想的，他们还是得上来求情。
    其中一个护卫战战兢兢的到了莫凌云跟前，小心翼翼的求道：“莫爷，这是在集市上呢，没车没轿的，也没办法走。您高抬贵手，就解了我们家公子的穴道吧，我们一定会好好规劝公子，不让他再犯。”
    另一个护卫也陪着笑说道：“是啊莫爷，您就高抬贵手，解了我们公子的穴道吧。”
    小太监要机灵一些，凑到有福面前陪笑，央着有福道：“有福姑娘，我们公子真不是有意的，他就是有些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之后拎着徐小公子的衣襟，也不过是有些生气，所以想吓唬吓唬他罢了，并不是真的要对他动手。”
    “而且，不管您欢迎不欢迎，我们家公子也的确算是顾家的客人。”
    “您想啊，他好歹也是身份贵重，可在你们家里头的时候，他对您家的长辈，也还是颇为客气，给足了面子的。”
    “您发发善心，帮我们公子求求情吧，小的先谢谢您了。”
    一边说，一边作揖打供的。
    周代垣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要不是他这会儿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早就大耳光子给那小太监刮去了。把他的脸都丢光了！
    还有那两个自家老爹二皇子派出来跟着保护他的护卫，简直就是两个没用的废物。不敢护着他独自行走居住不说，连解穴都不会，简直太没用了。回去之后，一定要降他们的等！
    然而，更让周代垣生气的事情，却还在后面。
    因为，有福听了那小太监的话，完全是不为所动，只是说道：“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本来就该受罚的。”
    顿了顿，又道：“除非，二公子愿意道歉。给这位卖糖人的老大爷，和徐闲道歉。给好心扶他起来，还被他踢的你们道歉。否则的话，我是不会帮他求情的。”
    周代垣当然不可能道歉。
    不用解开他的哑穴，只用看他的眼神就知道。
    他被人捧惯了，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怎么可能会给下层的贱民和自己的下人道歉。
    有福也不强求，不过当真是不肯帮着周代垣求情的。
    不管那小太监怎么恳求，都没有作用，急得那小太监团团转。
    林粮长家的大少爷林景泰刚好目睹了这一切，心知那现如今动弹不得的少年虽然这会儿看着狼狈，但必然是大富大贵之家出来的，若是能够结识，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他们林家，必然是好事一桩。
    想着，便吩咐身边的小厮：“赶紧的回家去，让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家里头最好的轿子抬来，要最好的轿夫。”
    “快去快回，不准耽搁！”

 374.第374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确定了周代垣确实不会道歉之后，莫凌云干脆示意周代埻和有福他们先走。然后他就带着他们和自己的人先走了。
    只把周代垣和他身边的小太监以及二皇子府的两个护卫留在原地。
    两个二皇子府的护卫担心自家小主子的安全，本想一左一右的，半抬半夹抱的带着周代垣，跟着莫凌云他们走，但周代垣确实不想那么丢脸，便以眼神阻止了两个护卫。
    见此，小太监越发着急了。正团团转的时候，林景泰忽然向着他们靠近。
    两个护卫警觉的看着林景泰，右手已经下意识的，放在了悬在腰间的刀柄上。
    小太监也低声呵问：“干什么的？”
    林景泰连忙停下脚步，摆着双手说道：“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在下并没有恶意。”
    说着，看向那明显是‘小厮’模样的小太监，说道：“小哥不要着急，在下姓林，家就在附近。适才在下已经派了小厮回家去让人抬轿去了，很快就可以回来。”
    说话间，刚好有认识林景泰的农人路过，笨拙的施着礼，同他打招呼：“林大少爷。”
    林景泰微微点了点头。
    等那赶集的农人走过了，小太监才看向林景泰，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接近我们意欲何为？”
    林景泰朝着小太监拱拱手，说道：“小姓林，家父是本粮乡粮长。请放心，在下没有歹意，只是适才见诸位遇到难事，所以希望可以力所能及的，帮诸位一个小忙而已。”
    “帮忙？”若他真让家人回家抬轿子来，眼下倒是真的能帮到他们。只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有什么目的？”小太监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林景泰，冷声问道。
    林景泰略一思付，便微微一点头，语带真诚的说道：“是，在下承认，在下此举的确是有目的。”
    两个护卫刷的一声，把刀抽了一半出来，倒是吓着了原本在他们周围走着，甚至是看热闹的赶集人，哗啦啦的一下，他们周位十尺之内，就没有人了。连摆摊的，都扔下自家的摊子跑得远了一些。
    林景泰虽然也有些害怕，却还是没动。
    只是伸出手来，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嘴里说道：“不要紧张，也不要冲动，在下真的没有恶意。”
    看那两个护卫没有继续把刀往外拔的意思，林景泰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拱手说道：“在下的目的，也不过是希望能够结识一下你们家主子而已，毕竟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你们家主子是少有的贵人。”
    “在下虽然只是乡绅子弟，但也有向上之心。若有幸能够结识贵人，必是祖上有德，三生有幸，祖坟上冒青烟的大好事。”
    “所以，在下才斗胆接近诸位。”
    “还请，两位英雄明鉴。”
    “在下当真没有恶意的。”
    这到不像是假话。
    小太监想了想，绕到自家主子面前，小心翼翼的躬身，抬头问：“公子，您觉得呢？”
    既要弓着身子作出一副卑谦的模样，又要抬起头好看清楚自家主子的眼神，那小太监的样子看上去，着实是怪异得很。
    但，越是这样，林景泰就越是肯定了自己的看法。此人，必然是大贵之家出来的。
    周代垣只有眼珠子能动，但是几乎每一个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太监都是惯会察言观色的，跟着周代垣出来的小太监自然也不例外。周代垣只是眨了眨眼睛，又往前面看了看，小太监就明白了周代垣的意思。
    不过，还是要确认一下的。当即矮了矮身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的意思，可是等着林家的轿子来了，就坐林家的轿子，去追有福姑娘他们？”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
    明明是要去追上莫凌云，因为只有跟在莫凌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可是小太监却说的，是追有福姑娘。因为追莫凌云是胆怯，追顾有福却是因为他家殿下‘喜欢’那姑娘，所以才要追上去。
    这风流少年追逐自己喜欢的姑娘，可一点都不丢人。
    周代垣对这小太监的‘不满’稍微消散了一些，眼神微松，往下看了看，就算是点了头。
    小太监松了一口气，再次弓了弓身子，说道：“小的明白了。”
    说着，又走到林景泰，昂了首、挺起【胸】，略带傲慢的说道：“姑且信你一回。”
    林景泰连忙向着周代垣拱拱手，陪着笑说道：“多谢这位公子。”又笑着看向那小太监，说道：“多谢小哥。”一点都不觉得这小太监一个‘小厮’和自己说话居然带着傲慢有什么不对。
    不是有那么一句俗话么。
    相府看门人，胜过七品官。
    贵人身边的‘小厮’对着自己越是傲慢，就越说明了那位贵人家中的门第高。
    贵人家中的门第越高，他结识贵人之后，所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大。
    没准人家手指缝里面漏出来的东西，就足够他林家再上一个台阶呢。就算这位贵人不肯给什么好处，单凭他结识贵人这一条，他在家中的的话语权，就会更多。他的地位，也就越稳固。
    纵然他爹再怎么偏爱幼子也不能……
    想着，林景泰低了头，作出一副卑谦的模样来。
    ……
    ……
    有福他们逛得已经有些远了。
    林家集虽然是附近最大的一个集市，可实际上也并不算太大，先前走到那卖糖人的老者摊位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逛了集市的一半，这会儿，眼瞅着是要到头了。
    因为人多，回头已经看不太真切周代垣他们了。
    “不会什么事吧？”有福看了后面，重新转回头之后，微微有些担忧的开口。一边说，一边还下意识的看了莫凌云一眼。
    虽然有福很厌烦那位二公子，可他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二皇子的嫡长子啊。他若真是出了什么事，只怕谁都讨不了好，尤其是莫侯爷……
    她也知道，此行莫侯爷最要紧的，就是保护太孙的安全。可那毕竟是皇次孙，莫侯爷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也有责任保护周代垣的安全的。
    看有福明显是在担心自己，莫凌云顿觉心情很好。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375.第375章 让我给贵人见个礼

    当然不会有什么事。
    若非确定了只要有徐闲在，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莫凌云也不可能就那么扔下周代垣不管。而且，现在集上还有许多锦衣卫的高手，就算建宁余党不管不顾的，有那些锦衣卫西川千户所的高手在，周代垣也不会有事。
    只是要给他一个教训而已，莫凌云可没想着真要他的命。
    如同有福所想，周代垣毕竟是二皇子的嫡子，是皇上的次孙。
    莫凌云不可能真眼睁睁的，将周代垣置于危险之中的。
    不管是因为他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带来的职责，还是因为他是当今皇帝当自家子侄一般养大的。
    他不可能真的让皇帝伤心。
    有福知道，莫凌云既然说是没事，那就多半是没事。周代埻也是如此。
    至于徐闲和顾有墨，则是一点都不担心那周代垣。而且，也不知道建宁余党的事情，倒是巴不得把他丢在后头。
    片刻的安宁也是安宁啊。
    林粮长家离着集市的确很近，不过才一里多路，小厮又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去的。林景泰又是林粮长原配所出的嫡少爷，他的话还是很管用的。
    所以，不过一刻钟，林家的轿夫就抬着轿子，飞奔着往集市上来了。
    林家作为本地乡绅，是这方圆几十上百里之内，有数的‘大户人家’，这集市又临着他们家，如今在集市上赶集的人里头，倒是少有不认识他们家的轿子的。
    所以，一看到林家的轿夫抬着轿子在往这边跑，不用吆喝，大家就自然而然的，让开一条路来。
    小厮跑在最前头，隔着老远就在喊：“少爷，少爷，轿子，轿子来了。”大家都让开了，林景泰又不是瞎子，他自然知道轿子来了。小厮当然也知道自家少爷看得见。可不这样，如何能够显出自己是在尽心竭力的，办着少爷吩咐的事情的呢。
    林景泰自然也希望让贵人和贵人家的下人护卫看到自己是在‘尽心竭力’的办事，是诚心诚意的，想要帮忙的。
    当即面带微笑，看向小太监微微一礼，说道：“小哥，您看，轿子来了。可否……让在下，去给贵人见个礼？”
    轿子来了，加上适才已经有好几个赶集的农人给林景泰打过招呼，就说明先前这人说的，多半是实话。小太监略微想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两个护卫还是有些不放心，依旧虎视眈眈的看着林景泰。
    林景泰倒也乖觉，虽然说是要去给贵人施礼，却并没有走得太近，在离周代垣大概还有三四尺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恭恭敬敬的，朝着周代垣一个长揖。嘴里还说：“在下林景泰，见过贵人。”
    一个长揖之后，林景泰便恭敬而又不失大方的，站直了身子，目光真诚而又略带卑谦的，看向周代垣。
    对于林景泰的识趣，周代垣还是颇为满意的。
    加之也确实需要依靠林家的轿子来解除自己眼下的窘迫，所以，周代垣向着林景泰眨了一下眼睛，算是打了个招呼。
    林景泰立刻就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来。
    这让才受了冷遇丢了脸面的周代垣越发满意。
    轿子很快就抬到了跟前，其中一个二皇子府护卫先上前检查了一下轿子的安全，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让轿夫把轿子抬得更近了一些。和另外一个护卫一起，抬了周代垣坐上轿子。
    自家主子对林景泰颇为满意这点，那小太监还是知道的，当下，他对林景泰的态度，就客气了许多：“林少爷，多谢你了。”
    一边说，一边还拱了拱手。
    林景泰连忙说不敢。
    小太监又道：“林少爷，让你家的轿夫，跟着我走吧。”
    “是。”林景泰微微躬了躬身子，依旧是一副卑谦的模样。随后看向自家的轿夫，吩咐道：“你们听着，小心的抬了贵人，跟着这位小哥走。”一边说，一边向着小太监虚虚一指。
    两位轿夫一起应道：“是，小的明白。”
    不错，林家的轿子都是两人抬的。
    因为林家最高也只有秀才功名。
    大齐规矩极严。
    平民百姓，除了新嫁娘出嫁的时候之外，其他时候是万万不能坐轿的。
    而只有得了功名的人，才能坐轿。
    有秀才功名以上的人及其家眷，可以坐两人轿。
    七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可以坐四抬轿。
    至于八抬大轿。也就只有正二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可以乘坐了。
    当然，勋贵宗室另有规矩，倒是不在此例。
    不过，勋贵喜骑马，宗室爱乘车。喜欢坐轿的，大多还是文人。
    这都是题外话，不必多说。
    小太监在征询了周代垣的意见之后，放下了轿帘，引着轿夫小跑着，去追莫凌云他们了。
    然而，一直走到集市的另一头，他们都没看到莫凌云一行人的影子。小太监这下真正的慌了神。
    连忙问集市最尾巴上摆摊的人：“这位大娘，您刚刚可有瞧着一群壮年人前呼后拥的，护着几个少年并一个少女和一个大约三四岁小孩，打这儿经过啊？”
    “瞧见啦。”摆摊的老太太点点头，说道：“他们刚刚还买了老婆子我一半的野菜，说是，要带回去煮汤呢。”
    不错，这摆摊的老太太卖的是自个儿去野地里头掐的野菜。虽然都是很嫩的嫩尖子，可早些年大家吃野菜吃得实在太多了，腻歪了。这些年大家手上有了钱，都吃肉、吃蔬菜去了，自然不可能再去吃什么野菜。
    加上赶集的大多都是农家人，农家人俭省。虽然现如今大家手里头都有了闲钱，可不必要的花销，他们大多还是舍不得的。
    野菜这东西若真是想吃，打发家里的孩子，或者自个儿回家路上绕个圈走，就能掐上一大把，自然少有人花那个‘冤枉钱’去买。
    所以，老太太的生意并不好。也因此，对于一买就买了自己一大半野菜的一行人，倒是记忆犹新。
    当然，他们也没过去多久。
    小太监闻言顿时一喜，连忙再问：“那……大娘，您能告诉我他们往哪儿去了吗？”

 376.第376章 这野菜看上去不错

    那老太太抬眼看了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一脸期待的看着老太太，就等着她说话。
    谁知道，老太太却瘪了瘪嘴，说道：“我老太婆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哪里能看得清楚这些啊。”
    一边说，一边伸手，慢条斯理的整理起面前的篮子里，捆成小把小把的野菜来。
    小太监有些不解，林景泰却明白了。
    他笑着走到篮子面前蹲下，翻了翻篮子里的野菜，说道：“这野菜真是不错，这么嫩，煮汤拌菜应该都很好吃。正好，本少爷许久没吃过野菜了，倒还有点馋。”
    顿了顿，抓了一把野菜在手里，一边掂，一边问：“老人家，你这野菜怎么卖的？”
    卖野菜的老太婆见状，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哟，林大少爷啊，您可真是说对了，老婆子这野菜啊，掐的全是嫩尖，好吃着呢。煮汤、拌菜、炝炒都成。也不贵，一文钱就能买上一把，您要不，买几把回家去尝尝？”
    “行，本少爷买点回去尝尝。”林景泰点头。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野菜丢回篮子，然后连篮子一起，提了递给自己的小厮，说道：“富生，给钱。”
    “是，少爷。”名唤富生的小厮应了一声，就从怀里提溜出一小串铜钱来，拆了一把给那老太太。
    老太太大略数了数，得有二三十文，顿时喜得合不拢嘴，直道：“还是林大少爷大方，多谢林大少爷，多谢林大少爷。”
    “行了。”林景泰摆摆手，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们，那一行人往什么地方走了吧？”
    “可以可以。”老婆子连连点头，站起来指着集市背后说道：“他们从这集市背后走了，说什么要走小路回去，好顺便看看，能不能也择些野菜。”
    “回去？”林景泰微微皱眉。
    跟着二皇子的小太监闻言说道：“应该是回顾家村吧？”
    “应该就是的。”那老婆子笑眯眯的说道：“我瞅着那顾家村的小福女和他们走在一起的，他们若没有旁的地方要去，应该就是去顾家村。”
    “走！”跟着二皇子的小太监闻言，当即沉声道。说话间，率先往集市后面走去。抬轿的轿夫自然也跟了上去。
    老婆子一见，连忙唤他们：“哎，林大少爷，还有几位大爷，你们这是打算抬着轿子走这背后的小路吗？”
    “可是有什么不妥？”林景泰问。
    因着富生给的那一把铜钱，老婆子倒是挺热忱的，林景泰一问，她就说道：“也没什么不妥，不过啊，这条路老婆子走过，好多地方都挺窄的，抬着轿子，只怕是不好走。”
    “你们若真是要抬着轿子去顾家村，依老婆子看，还不如走大路。”
    林景泰一听老婆子的话，便看向折了回来的小太监，试探着说道：“小哥，您看？要不，就走大路吧？我们都识得路的，定不会耽误贵人的事。”
    小太监紧紧皱眉，毫不客气的说道：“你懂什么？我家公子身份贵重，若是被那不长眼的冲撞了，咱们谁都吃罪不起。”
    林景泰听懂了小太监的弦外之音，顿时心中一禀：看来，这位公子的身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啊……
    想着，林景泰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将情绪压了下去，又道：“此处离寒舍颇近，要不，咱们先去寒舍，等在下点齐了家丁护卫，再送公子去顾家村？”
    小太监也拿不定主意。
    从小路去追莫凌云他们，追不追得上可不好说。而且，小路僻静，若真有建宁余党，只怕走小路更危险。
    可是走大路的话……一个小小乡绅家中的家丁护院，能有多大能耐？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聊胜于无。
    口不能言，又动弹不得的周代垣，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在小太监询问他的时候，他将目光投向了林景泰。
    这就是，同意先去林家的意思。
    林景泰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连忙对自己的小厮说道：“富生，快，快去告诉老爷太太，让他们将家里人都叫到大门口来，准备迎接贵人，快去！”
    刚刚歇回气来的富生闻言，连忙点头，说道：“哎！小的这就回去。”说着，拔腿就往林家跑。
    林家老爷林彦鸿虽然偏爱幼子，却更加信重长子，所以听了富生的话，就连忙召集了所有在家中的家人，包括家丁护院以及丫鬟仆役，按主仆尊卑，站在大门口迎接了。
    不过，林家也只是乡绅而已，家里头并没有太大的规矩，所以直到周代垣坐了轿子到了林家的大门口，林家的下人都还在窃窃私语。
    周代垣本能的，就有些不屑。
    不过，在听到林家的丫环甚至是林家的小姐都在讨论自己，说自己长得真俊，是她们见过的，最俊的人的时候。周代垣心中，还是有些得意的。
    毕竟，他只是一个少年人而已。
    又想着，也就只有顾有福那么不识好歹，不过，他就喜欢顾有福的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的顾有福这会儿正笑嘻嘻的指着周代埻手上拿的一棵野菜，在和周代埻说话：“埻哥哥，您找到的这个叫薤白，又叫小根菜。应该是要连根拔起的，下面的头叫藠（jiao）头，用来做开胃菜或者在炒肉、煮鱼的时候做配料，可是极好的。泡着、腌着也都好吃。”
    “露在外面的这一节切得细细的来炒蛋，也是很好吃的。”
    听到有福的话，周代埻不由得细细打量起手中的野菜来，嘴里说道：“这就是薤白啊？原来长这个样子。”
    有福闻言，不由得好奇的问：“怎么？埻哥哥知道薤白？”
    “嗯，”周代埻点了点头，说道：“薤白能防病。据《汉书》记载，有一读书人，姓龚名遂，官至太守后仍不忘百姓。因汉末兵乱，三国争雄，导致疾病流行。龚遂劝民众大种葱薤，以防治疾病。他规定‘人一口，种五十本葱，一畦韭，百本薤。’这《汉书》中所记载的葱薤，就是薤白。”
    说话间，又看了看手中的薤白，笑道：“没想到，亲手扯上一把。”
    一边说，一边转身去扯路边的薤白。

 377.第377章 你们还舍得回来啊

    顾长庚家大门紧锁，连平日里总是在家的顾刘氏都不在，周代垣面色不愉的坐在顾长庚家的院子里，一副旁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没还的样子。
    二皇子府的护卫和跟着他出来的小太监在他旁边站着，林景泰也小心翼翼的带着富生立在一旁。
    不一会儿有林家的家丁跑了进来。
    “怎么样？问着了吗？”林景泰一见着那家丁就问。
    林家家丁连忙点头，说道：“回大少爷，小的问着了。说是一大早的，就都上坡干活去了，小的已经请了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把人找回来。”
    林景泰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说来也是周代垣运气不好，昨天有福说了可以在桑土里头种菜之后，今天一早，顾成仁就去打窝子去了，顾李氏、顾杨氏则去预留的菜地里头锄了一块地去撒种子。
    顾长庚带着顾成信赶了牛车去买顾成信成亲要用的东西。
    家里头的蚕小归小，可却是天天都要吃桑叶的。其他人都有活干，顾刘氏干脆就自己背了背篓，去土里头摘桑叶去了，反正，也摘不了多少。
    顾刘氏上坡，还没有走到地里头，林家的轿夫就抬着周代垣，走到了顾家村的村口。
    而等周代垣他们走到顾长庚家的时候，就只看到铁将军把门了。
    想着最近自己好像什么都不顺，赶集被莫凌云羞辱还被丢下，好不容易回来，莫凌云他们没回来不说，更过分的是，顾家的门居然是锁着的。他堂堂的皇次孙，居然只能在院子里头傻等。
    加上现在仍旧是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周代垣的心情，自然是怎么都好不了。
    好在，林家毕竟是这个粮乡的粮长，林家哪怕是一个家丁，在这一片说话，都还是挺管用的。所以，林家的家丁拜托的人很快，就去将菜地里头的顾杨氏和顾李氏给叫了回去。
    看着自家院子外头站着的那一色的，身着林家家丁服饰的人，顾杨氏和顾李氏都有些惊疑不定。
    顾李氏是见过林家大少爷的。看到林家大少爷在自家院子里站着，顾李氏连忙开口：“林大少爷，您怎么亲自来家里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说完，才看到黑着一张脸，坐在院子里的周代垣。
    顾杨氏也看到了周代垣。
    她不认识林家大少爷，却关心自己的一双儿女，当即问道：“二公子，您怎么在这里？他们，没同您一道回来吗？”
    周代垣的脸更黑了。
    小太监见状，连忙说道：“我们家少爷渴了，还不赶紧的把门打开，给我们少爷端杯水出来？”语气，很不客气。
    顾杨氏素来软弱，闻言连忙点头，拿了钥匙就作势要去开门。
    但是，顾杨氏软弱顾李氏却不软弱。
    看那二公子甩‘脸色’‘不理人’，再听到那小太监一个下人，说话居然如此的不客气，顿时就不悦起来：“慢着。”
    一边出生，一边把顾杨氏一拦，一脸不悦的看向那小太监，说道：“按说上门是客，我们这些做主人的，理应热忱招待你们这些客人。”
    “可是，我们该热情待客是没错，可你们，也不该把我们当下人一般指使吧？”
    “更别说，被一个客人的下人指使吧？”
    “这要传了出去，那些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会以为你们这是打算鸠占鹊巢，反客为主呢。”
    鸠占鹊巢？
    小太监的脸也跟着黑了，忍不住说道：“你们以为我们家公子是什么人？他会看得上你们这穷家破地的？”
    看不上还来我们家？
    顾李氏也生气了，冷冰冰的说道：“看不上就看不上吧，你们看得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就是，何必在我们这穷家破地受委屈？”
    一边说，一边拉了顾杨氏，说道：“二嫂，走，咱洗了手看看蚕去，还是早上喂过的，到现在可都好久了，差不多该喂第二次了。”说话间，连推带拽的，拉着顾杨氏去屋檐下面的木盆里头洗了手，又径直去了蚕房。
    连多余的眼光都没给他们一个。
    自然，也没给他们开其他屋子的门。
    周代垣又气又恼，直接跳起来，踹了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太监一脚。
    小太监直接被踢懵了。
    倒是林景泰率先反应了过来：“这位公子，您的腿脚能动了？真是太好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小太监也欢喜起来：“太好了，公子您终于能动了。”把自己被周代垣踢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周代垣却有些咬牙切齿的：“你这是嫌本公子日子太好过了吗？”语气很有些森然。
    小太监被吓得不行，软软的就跪了下去：“公子，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小的只是……只是害怕公子您口渴，这说话才……请公子饶恕小的，小的知到错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周代垣看着小太监骂了一句，又道：“还不滚去道歉？这是想让本公子渴死吗？”
    “是，是，小的这就去。”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去了蚕房认错求饶，顾李氏这才开了堂屋的们，让那小太监自己端了水，去侍奉周代垣喝了。
    周代垣又活动了一下手脚，由着小太监给自己捏手捶腿，看林景泰，略有些傲慢的开口：“林景泰是吧？”
    林景泰一个激灵，连忙向着周代垣躬身道：“是，小人正是林景泰。”
    周代垣微微颔首，说道：“你做的事情，本公子记下了，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不敢。”林景泰连忙躬身说道：“能为贵人做事，是小人的荣幸，不敢求什么赏赐。”
    周代垣听懂了林景泰的意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淡淡的说道：“再说吧。”
    林景泰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却没表现出来，只仍旧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应了。
    没多久，顾刘氏也回来了。
    而有福他们，却快到午时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几乎人人手上都提着一捆或者几捆野菜，连有望手上都提着。
    有福他们有说有笑的进了院子，刚刚进门，周代垣明显带着不满的声音，就幽幽的传了过来：“你们还舍得回来啊？”

 378.第378章 准备离开顾家

    听着周代垣的声音，周代埻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虽然相信莫凌云的话，但是没看到周代垣平安，还是略微有些担心的。
    当即笑道：“二堂弟，你果然比我们早回来，路上没事吧？”说话间，作势走上前去。
    周代垣冷哼一声，说道：“惺惺作态。”
    周代埻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容一僵，刚刚准备迈向周代垣的脚步无论如何也再跨不出去。
    有福笑嘻嘻的上前两步，拉了拉周代埻的衣袖，说道：“埻哥哥，咱们把野菜给我阿奶看吧，没准，中午就可以吃到咱们亲手采回来的野菜了。”
    周代埻知道有福这是来给自己解围的，当即笑笑点头，说道：“嗯，好。”
    顾有望一听自家阿姐的话，就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阿奶，阿奶。”
    顾刘氏从厨房里头出来，慈爱的嗔道：“有望你小点声，总这么大声，你也不怕把嗓子喊疼了？”
    说话间，又看向众人，热情而不谄媚笑道：“都回来啦？走累了吧？快把手洗了，歇口气，喝点水。这么一大上午，渴坏了吧？”
    “哦，对了，有福、有墨，闲儿，快，见过林大少爷。”说着，手掌虚虚的指向站在周代垣身边的林景泰。林景泰的脚边，还有一张极矮的凳子。
    有墨还好，先前就看到了林景泰，只是不动声色而已。
    有福和徐闲却没注意到。原本他们还奇怪，为什么院子外头那么多林家的家丁站着，要不是他们认得林家家丁的衣服，护卫们都要动手了。听到顾刘氏的话，他们才明白，原来是林大少爷也跟着来了。
    不过，等看到林大少爷是站在周代垣身边的时候，有福又有些明白了。
    而有墨，早就在他刚刚进院子，发现林景泰的时候，就在心里头冷笑了起来。
    不过大家面上都没有显露出什么来，只道：“见过林大少爷。”一边说，一边冲着林景泰微微一礼。
    若是以前，几个农家孩子给自己行礼，林景泰自然坦然受了。
    但是，他见过集市上的事情，到了顾长庚家又看这家的妇人对自己意图结识（巴结）贵人不客气，贵人居然先责怪自己的小厮，显见得，这一家人在贵人心中是不一样的。
    而且，他们一同回来的少年里头，有和自己意图结识（巴结）的贵人是堂兄弟。那么自少可以说明，他和贵人的地位是相当的。那地位相当的少年对这家人家的几个孩子是什么态度，林景泰也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根本就不敢受有福他们的全礼，自己侧了侧身子只受了半礼不说，等他们礼毕，他还回了一礼。
    而有福他们却没有再管林景泰了，因为有望已经蹬蹬蹬的跑到顾刘氏面前，给她看了自己拎着的野菜，说中午要吃野菜了。
    顾刘氏乐呵呵的接了顾有望手上的野菜，嗔道：“你这小子，生来就没吃过野菜，这会儿倒是想要尝野菜的味道了？
    说道又朝着众人说道：“来来来，都把野菜拿过来，让阿奶看看，是不是都是能吃的。”
    众人呼啦啦的，就围了过去，把自己手上的野菜都递给顾刘氏看。
    顾刘氏仔细翻捡了一下，说道：”都是能吃的，可是掐得太老了，下面这一截不要，要不然煮出来可不好吃。嚼不动不说，还又苦又涩。”
    “再捡一捡吧。”
    说话间，又把他们在集市上买的几把野菜给挑了出来，说道：“这几把倒是嫩，阿奶给你们直接烫了凉拌吧。”
    又看向有墨：“你去拿个簸箕出来，把这些野菜重新摘一下，只掐上面的一点嫩尖好了。”一边说，一边还比给大家看了。
    随后，就拿了他们买野菜进屋。
    等有墨拿了簸箕出来，大家就把手上的野菜都丢到簸箕上面，一行人也没什么上下尊卑的，凑在一起掐野菜的嫩尖。
    看着有福他们那里一堆人热热闹闹的样子，周代垣又妒又恼，可是他要维护在林景泰面前的‘威势’又不好强行凑过去，当即冷了脸，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去给家里送信，让我父亲再派几个功夫好的护卫来。”
    等他的人来了，他就不用再受他们的闲气、看他们的脸色了，到时候，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莫凌云心中微微一动，丢掉手里的野菜，走到周代垣的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不过几息，周代垣就感受到了压力，只是强自撑着。他身边的小太监见了，连忙躬身，站到自家主子前头，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莫爷，有事您直接吩咐小的就是，小的一定遵照您的吩咐办事。”
    莫凌云冷冷的看了小太监一眼，不带情绪的说道：“吩咐谈不上。只是想告诉你家主子，危机暂时解除了，至少，在乐途县甚至是西川境内是这样。”
    说完，莫凌云就转身回去，继续掐野菜去了。
    刚刚莫凌云那一眼，让小太监几乎站不稳脚，不过随后听到的消息，却又让小太监和周代垣都有些喜不自禁。
    小太监喜，是喜自己再也不用受夹板气了。
    周代垣喜，则是喜自己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住哪儿，就住哪儿。再也不用只能跟在莫凌云身后晃悠了。至少在乐途县内是这样。
    不仅是小太监和周代垣欢喜，那林景泰也欢喜得很。他正想着，如何再进一步的讨好周代垣呢。那位莫爷的话，简直是在他想打瞌睡的时候，给他送了一个枕头。
    当即，林景泰就就朝着周代垣一礼，嘴里道：“寒舍虽然也很简陋，却到底比普通农家稍微好些，不知贵人可愿意拨冗前往？若贵人愿意纡尊降贵，拨冗前往，小人全家必然扫榻以待。”
    周代垣早就嫌弃顾家简陋了。住在顾家对他而言，不过是不得已而为止。而林家，他虽然没进去过，但是只看那门楣，那大门前的空地，和那一溜的丫环仆役，他就知道，至少要比顾家好上许多。
    所以，林景泰一开口，他只故作矜持的沉思了一下，就朝着小太监说道：“去收拾东西。”
    林景泰顿时喜上眉梢。

 379.第379章 你还能再假一点吗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二公子您说什么要走的话？可是住的不开心？”听着周代垣打招呼说要走，顾刘氏一边示意顾杨氏接自己的锅铲，一边走到门口，一脸关切的看着周代垣问道。
    实际上，周代垣原本也想过不告而别的。
    只是想着离开乐途县之后，可能还需要莫凌云的保护，不想惹得莫凌云不快，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到了灶房门口，给顾刘氏打了个招呼。
    毕竟当家人顾长庚不在，就只能和当家的老太太说了。
    不过，看到顾刘氏那不作伪的关切，周代垣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说起来，这顾家人对他也并不差，哪怕他态度比较不好，长辈们也并没有因此就怠慢他。尤其是顾刘氏。
    所以，周代垣的态度倒是和缓了一些，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无趣，想去其他地方玩玩，有时间的话，我会再回来拜会你们的。”
    这位二公子和其他人不太亲近，顾刘氏还是知道的。所以，听到他这样说，便点点头，说道：“也罢，年轻人嘛，出来玩尽性才好。要不，吃了午饭再走？孩子们的阿爷，只怕还得过一会儿才回来。正好，您也尝尝顾阿奶做的野菜味道如何。”
    “想来，二公子锦衣玉食惯了，还没吃过这田间的野菜，也算尝尝鲜，行不行？”
    周代垣很想说不行。他对野菜可没什么兴趣，不过，对上顾刘氏那毫不作伪的殷切，他又说不出太直接的拒绝的话来，只道：“不用了吧，林家那么多人在，你们也懒得做那么多。野菜什么的，还是下回再说吧，您说呢？”
    顾刘氏微微有些遗憾，说道：“真不吃啊？我饭做得多，一会儿再蒸上一些饼，应该是够的。”
    周代垣更客气了一些，摇摇头，说道：“真不吃了，这些天，多谢你们的招待了。”
    顾李氏有些不安，以为他是听了自己上午说的那些不客气的话，才连午饭都不吃，就坚持要走的。讪讪的停了手上的事情，走到顾刘氏的身旁，看着周代垣说道：“二公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真没那个意思，就是一时口快，您可别往心里去啊。再怎么说，也要把饭吃了吧？”
    对于顾李氏，周代垣就没那么客气了。嘴里淡淡的说道：“不敢，顾家三婶子教训得本来就没什么不对的，本公子哪敢往心里去啊。”
    顾李氏越发尴尬。
    顾刘氏微微一怔：这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吗？
    但是，顾刘氏对于顾李氏的为人，还是清楚的，哪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并没有觉得，就是自家的三儿媳妇错了。
    看周代垣态度颇为‘坚决’，便也不留他了，只道：“二公子，我这媳妇惯常是个嘴硬心软的，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您可别往心里头去。既然您坚持要走，那有机会的话，您再来尝尝老婆子做的野菜。到时候老婆子亲自去找些好吃的野菜回来。”
    周代垣看顾刘氏并不斥责顾李氏，心中就有些不快，只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说道：“好。有机会的话，本公子会回来看看的。反正林家离着你们顾家村也不远嘛。”
    都说人老成精，顾刘氏自然听出来周代垣的不快，只是她却装着不知道，仍旧热情的说道：“那回头二公子若是有时间、有闲情的话，就来参加一下我那小儿子的婚礼吧，就下月初五，还有半个月。”
    周代垣依旧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语带敷衍的说道：“行了，本公子记下了，到时候看看吧。”
    顾刘氏也由他，只是说道：“那老婆子就不送您了啊。”说着，又看向有墨，喊道：“有墨，二公子要离开，你帮着阿奶送一送。”
    周代垣微微摆手，说道：“不用麻烦顾有墨了。”顿了顿，又道：“让有福送一送本公子就好。”
    顾刘氏满脸堆笑，说道：“二公子远来是客，而且，还是贵客。哪里能不相送呢。现在家里头就只有有墨一个男丁在，自然该他送您出去。”
    “至于有福，咱们这农家可没有让一个小丫头送客的道理，这不是怠慢您么？”
    周代垣摇头，说道：“本公子当有福是朋友，由她相送，怎么能是怠慢呢。就这么说了。”语气，有些不容置疑。
    顾刘氏心里头好歹还记着周代垣是京中贵人，虽然心中略微有些不悦，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道：“那成，就让有福和有墨一道，送您出去吧。”
    怕周代垣再拒绝，又道：“您是贵客，一定要有男丁相送才行，要不，真真是怠慢了。”
    说着，就直接又唤有福：“有福啊，你同你三哥哥一道，送送二公子。”末了，又‘多余’的提醒了一句：“要听你三哥哥的话，知道了吗？”
    有福当即点点头，说道：“知道了阿奶，您放心吧。”
    说完，才‘后知后觉’的看向周代垣，问他：“二公子怎么要走？您是要回（京）去了呢，还是打算去别处游玩？会不会不安全啊？”
    周代垣嘴角抽了抽，毫不客气的说道：“顾有福，你能再假一点吗？”
    “能啊。”有福点点头，故意笑眯眯的道：“二公子，您要不再多在我们家住两天？也让有福好好的尽一下地主之谊？”
    周代垣气了个倒仰。
    顾刘氏忍不住摇头，看着有福嗔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有你这么同贵客说话的吗？还不快给二公子道歉。”
    有福扬着脸看着顾刘氏笑，说道：“阿奶，我同二公子闹着玩呢，他不会生气的。”
    说着，又看周代垣，道：“您说是吧？二公子。”
    “是。”周代垣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有福的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花。
    听着有福和周代垣的话，莫凌云忍不住觉得好笑，下意识的看了有福一眼。
    有福不经意间看到莫凌云的眼神，脸不由自主的，又是一红。
    周代垣没注意到莫凌云，还以为有福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脸红，心里头忽然就多了几分‘感觉’。
    没想到，离开顾家，还有这种收获。
    嗯。且多吊她几天。

 380.第380章 皇太孙的错误认知

    周代垣满心以为有福适才的‘娇羞’是因为和自己的那一番对话、以及在自己告辞离去的时候，她终于觉察到自己对她的重要的缘故。有心想让有福‘体会’得再‘深刻’一些。
    所以，在有福和有墨送他去村口的时候，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只想着多几天不理顾有福，顾有福就会知道，她心里头‘有’自己的存在了，便志得意满的，骑了马离开。
    看着周代垣远去，有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喃喃说道：“菩萨保佑，希望这位二公子可别再回来烦我了。”
    说完，才和有墨一起回家。中午的时候，没有那个惹人厌烦却又不可能真的得罪得太狠的皇次孙周代垣在场，有福心情舒畅了不少，还多吃了半碗饭。
    周代埻也多吃了半碗饭。
    不过周代埻却是因为觉得自己亲手摘回来的野菜好吃，所以才不知不觉的，多吃了半碗饭。末了还忍不住暗想，原来野菜也如此好吃。
    看来这些农人们的日子其实还是不错的嘛。没事可以钓鱼，农活也不多，还有不用花钱却很好吃的野菜可以摘来吃。没一顿都吃得起肉……想着想着，就不由得喃喃自语一般的说了出来。那会儿，他正和有福他们一块儿在钓鱼。而有福，就在他的旁边。
    所以，自然而然的，听到了他喃喃出口的话。
    有福嘴角直抽抽，却没有说周代埻不对，只是提议道：“埻哥哥，要不一会儿咱们回去，再煮一碗野菜汤来吃吧？”
    想着之前他们吃的那清香怡人，爽口无比的野菜，周代埻忍不住吞了吞唾沫，点头说道：“好啊，我们再钓一会儿鱼，就去摘野菜吧。”
    “好。”有福点头应道。
    等周代埻又钓了两条鱼起来，他们就收拾了鱼竿，去摘野菜去了。
    经过了上一次重新摘野菜的事情，这一次周代埻专门朝着嫩尖掐，看着有福掐得稍微老了一些，还说：“妹妹，你阿奶之前不是说了吗，这野菜只掐嫩尖就好了，要不然，没那么好吃的。”
    有福却朝着周代埻笑了笑，说道：“埻哥哥您是不知道，早几年有福家中出过一次变故，那一次家里面差点连饭都吃不上了，我们啊，有好几个月，饭里头都掺了野菜。就是我摘的这样的野菜。”
    “嫩尖虽然好，可是却太少了，要掐很多才能顶事。而且，那时候我们乐途县的老百姓的日子可不像现在这样，那时候许多人家，做饭的时候，都要掺着野菜吃呢。路上可没这么多野菜让我们摘。”
    “这样啊……”周代埻忽然有些明白有福的意思了，便依着她，也稍微把野菜摘得老了一些。
    然而，这一次的野菜的难吃程度，还是超出了周代埻的想象。
    他原本以为，这野菜就算摘得老了一些，可能就没有之前的嫩尖那么好吃了，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想到，野菜居然还可以如此的又苦又涩，若不是有福在看着他，他就直接要吐出来了。
    但是，哪怕有有福看着，周代埻还是在咽下一根野菜之后，就不愿意再碰其他的了。他将碗放到一边，看着有福问：“妹妹，怎么会这样？”
    有福明白他问的是什么，简单而又直接的说道：“因为少盐，少油，少调料。”说话间，面不改色的又嚼了一筷子野菜，吞下肚子去。
    周代埻看得直咂舌，说道：“妹妹，要不，你还是别吃了吧。”顿了顿，加重了一些语气说道：“实在是太难吃了。你何必这样委屈自己，哥哥知道你想对我说的是什么了。”
    有福摇头，坚持着把一小碗野菜全吃了下去，末了才道：“不是的埻哥哥，虽然这一碗野菜吃着，没有之前我阿奶做的好吃，但其实，也不算太难吃。”
    “因为，虽然少盐、少油、少调料，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还不至于食不下咽。”
    “真正难吃的，是没盐或者少盐、没油，更没有一丁点其他的调料的，纯粹的野菜汤。听我阿奶说，那个喝着，才是苦涩难当，比咱们现在喝的，要难吃了不知道多少倍，真的是要捏着鼻子，才能吃得下去。”
    说着有福笑了笑，看着周代埻又道：“不过，别说是您，便是有福，其实也是没有吃过的。”
    “有福可不会刻意委屈自己，去找那种罪受。
    “不过，我阿爷和阿奶他们吃过。”
    “还有村子里……也许是很多地方吧，那些每年夏粮、秋粮之后，跟着粮长家送粮食去大仓的叔伯们，他们也吃过。”
    周代埻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小碗野菜，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强行往嘴里塞下去两个野菜，千辛万苦的，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吞了下去，末了问道：“为什么？”
    ”嗯？什么为什么？”有福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周代埻问。
    周代埻看着有福问道：“为什么顾家阿爷和顾家阿奶，要吃比这个更难吃野菜？”
    “为什么送粮的人也要吃比这个还更难吃的野菜？”
    有福再次笑笑，说道：“阿爷和阿奶，应该是因为那时候家穷，为了节省粮食和油盐，特意的吧。毕竟这油和盐都挺贵的，其他的调料算起来，也不便宜。”
    “至于说送粮的人为什么要吃野菜，我想，应该是他们送粮入仓需要的时间太长了，路上不比家里，吃点什么都要钱。他们又不像我们之前，舍得拿钱去买菜来吃。”
    “可是，不吃一点绿色的东西到肚子里去，人是要生病的。最轻的，也要口舌生疮。所以，哪怕野菜难吃，他们也要吃一些下去。”
    “总比生了病，再去吃药好。”
    周代埻的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开来，反倒皱得更紧了，问道：“送粮入仓真的有那么辛苦吗？”
    “不知道。”有福摇了摇头，说道：“应该很幸苦吧？我记得那时候成得叔送了粮回来，原本很壮实的一个人，瘦得几乎没了人样。养了好久，才养回来。”
    顿了顿，看了一眼在旁边玩闹的有望，到底没有把自家阿爹在送粮的途中，被大水冲走，生死不知的事情说出来。

 381.第381章 咱们去地里帮着干活吧

    但，这样也差不多了。
    周代埻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隔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送粮入仓真的这么辛苦吗？”
    送粮入仓的税收制度，是太祖皇帝定下来的，是大齐的国策。也是祖制。
    永安皇帝登基之时，打的旗号就是恢复祖制。所以，他不会更改太祖皇帝定下的事情，甚至，不会允许人说。自然，便不会有人说。
    当然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也未必知道，送粮入仓的辛苦。哪怕是寒门学子，考中进士之后为官的，也少有知道这些的。
    因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们既然能读书，必然是会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头的，咬断了牙齿也要将他们供养出来的。他们哪里能有机会去服这种劳役？就算是真轮到他们，也会有其他兄弟代替。
    更别说，在他们考中秀才之后，他们就不用再服任何的劳役了。
    所以，哪怕是寒门学子，他们也很少会知道送粮入仓的艰辛的。
    周代埻也是第一次知道，太祖皇帝定下来的送粮入仓，对农人们来说，很辛苦。
    但是，他还并不是很清楚这种辛苦究竟有多么辛苦。因为有福没有经历过，她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
    不过，顾成得去过，他自然清楚得很。
    所以，当长庚叔家的那位尊贵的小客人（周代埻）问起他这个事情来的时候，他滔滔不绝的，讲述了送粮入仓的艰辛。
    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一番话，会给周代埻，给大齐带来多深的影响。
    直接造成了大齐的税制改革。
    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的周代埻想的却是：原来农人这么辛苦，自己从前的认知，真真是浅薄。想来，还有更辛苦的事情吧？
    想着，周代埻忽然说道：“有福，咱们去地里帮着干活吧。”
    “啊？”有福满心不解的看着周代埻，下意识的掏了掏耳朵。想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周代埻再一次说道：“咱们去地里帮着干活吧。”
    “埻哥哥，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有福看着周代埻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实际上，有福能看得出来，周代埻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他目光清亮，面部表情却很平静，说去地里干活的时候的神情，就和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他并不是在和有福商量，而是在告知。
    “为什么？”有福看着周代埻问。
    周代埻淡淡一笑，说道：“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白出来一趟吧。那样，岂不是辜负了我祖父的期望？”
    有福微微有些迟疑，她想了想，还是没想到什么有事情，是适合周代埻做的，便道：“可是……我们乐途县和以前不一样，也和旁的地方不一样，现在大家都是以养蚕为主的，这个天，地里的活并不多，也没什么好做的。”
    “最多，就是摘一点桑叶，可是小蚕马上就要眠下去了，也用不着再摘多少桑叶了。”
    周代埻再次微微一笑，说道：“你三叔他们不是在地里打窝子吗？我们也去吧。”
    “不行不行，这个真不行。”有福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说道：“这个太辛苦了，您做不来的。”顿了顿，又道：“我和三哥哥都不会。”
    “不会可以学的。”周代埻依旧坚持道。
    有福没了办法，撑着下巴想了又想，说道：“要不，咱们去扯草吧。”
    “扯草？摘野菜吗？”周代埻看着有福问道。
    “不是的。”有福摇摇头，说道：“是扯地里的杂草，把地里的杂草扯了丢掉，免得它们抢了地里的桑树和我们即将栽下去的菜蔬的肥力。”
    周代埻闻言直皱眉，看着有福说道：“听上去很轻松的样子，我想真正的体会一下你们农家的辛苦。”
    有福说道：“虽然听着轻松，其实一点都不轻松。”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了，和其他农活相比，算是比较轻松的活计了。但是埻哥哥，您真的做不了其他的。”
    “也不是说您真做不了，只是现在地里头能做的活，您做不了。因为都是重活。”
    周代埻的脸微微有些胀红。
    有福又道：“我们都还小呢，自然做不了那些重活，没有什么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做农活也一样。”
    “您也别觉得除草轻松，我们要一直蹲在地上，最多就是偶尔站起来，活动活动血脉，而且，一般除草都是正午太阳大的时候去，那时候很热，又有蚊虫。现在是桑林还好，若是庄稼地里头，下面有庄稼封着不怎么透气，那热气从地上直往上冒，蒸得不行，也热得不行。”
    “不信，您同我一起去试试？”
    听有福说了这么多，周代埻微微有些意动，说道：“那就再试试吧，若是太轻松了，咱们再去做别的。”
    有福便拿了两个小背篓出来，递给周代埻一个，让他背了，就带着周代埻上坡去扯草。路上一边走一边说：“以前是不背背篓的，一来没必要，而来，在庄稼地里头拖着背篓走，也容易伤着庄稼。不过我们是去桑土，除了桑树就没别的了，所以带着背篓也没关系。”
    “当然，主要还是现在太阳不大，野草扯出来丢在土埂上晒不死，有泥土的话，会活过来的，所以要拿背篓装着，回头把扯到的野草倒石头上面。”
    周代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知道太孙殿下要去扯草，东宫卫士也想动手，莫凌云则是因为有福在，他也想帮忙。至于莫凌云带着的护卫和沐正丰，看着莫凌云动手了，他们自然也不肯闲着。
    周代埻当然不愿意，这么多人一起都动手的话，不是很快就扯完了？那他还怎么体验这农家的幸苦？所以，直接强行要求除了他和有福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许动手。
    连莫凌云都不可以。
    态度异常坚决，众人只好由着他。
    徐闲却说道：“我也可以一起的吧？”顿了顿，又微微加重了一些语气说道：“我和有福以前不管做什么都是一起的。”
    “不管是扯草，还是摘桑叶，或者是去找草药什么的。我们都一起。”
    一边说，一边还偷偷的去瞟莫凌云。

 382.第382章 不如我们来比一比吧

    结果徐闲又是个胆子小的，还没看到莫凌云就连忙把目光收了回来。
    听到徐闲的话，有福也下意识的看了莫凌云一眼。
    见他面色不变，不知怎么的，就松了一口气。但是同时，心里头又微微有些失落。
    旋即，就听到莫凌云说：“大公子的话，谁也不能违背。”
    语气很有些义正言辞的味道。
    但是实际上……却是借题发挥而已。
    大家都有些错愕，徐闲更是如此。
    有福心中却升起一丝甜蜜，随后，她甩了甩头，将这甜蜜的感觉甩到脑后。
    太不应该了。
    因为觉得自己不应该，有福刻意放缓了语调，温和的对徐闲说道：“要不，你去上面那块地里头的草拔了吧。”
    顾家村坡多，所以顾家村的旱地基本上都是一层一层的，有些类似于梯田，却又和梯田不同。因为这边一层一层的地一般都很宽，是连成一片的。
    就在有福带着周代埻来的这块旱地的上面，还有一块旱地是属于顾长庚家的。
    看有福如此温和的和自己说话，徐闲心中顿时雀跃起来，当即点头说道：“好。”顿了顿，又提议道：“不如我们来比一比吧，看谁先把地里的草锄完。”
    上面那块地要比下面这一块小一些，但是有福这边是有福和周代埻两个人，周代埻再怎么不会干活，扯草应该是一学就会的。按照正常来说，两边应该是差不多的速度扯完。
    “比赛？”听到徐闲的提议，周代埻来了兴致，说道：“可以啊，不过，我们是两个人，你一个人比不过的吧？要不，你再选一个人和你一起？”
    徐闲连忙摇头，说道：“没事的大公子，上面那一块地比较小，就现在这样比刚刚好。”
    周代埻看向有福，见有福点了头，才点头说道：“那行，你去吧，等你准备好了，就大喊一声，我和有福也好开始。”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有福要先教我一下。”
    “好，我这就去。”徐闲开心的点头，拔腿就往上面那块地跑。
    看一眼徐闲那显得有些‘欢快’过头的背影，莫凌云嘴角缀起一丝冷笑。他可没有错过，适才有福面上表情的细微变化。不过是下意识的补偿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却没发现，自己不自不觉间，居然和徐闲较起真来。
    而有福，已经教起周代埻拔草的注意事项来，周代埻听得津津有味的，还伸手先扯了一棵草。
    徐闲很快就跑到了上面的一块地，选了最靠边的一行桑树空隙站了，大声喊：“我到了。”
    周代埻有些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看着有福，语带急切的说道：“妹妹快去站好位置，咱们这就准备开水。”
    “嗯，好。”有福自然不会扫兴，当即点点头，通过桑树的间隙到走到另外一行去了。
    “好啦，开始吧！”等有福站好之后，周代埻就朝着徐闲大声喊道。
    “好，开始！”徐闲大声应了。
    一听到徐闲的声音，周代埻和有福就迅速的蹲了下去，开始扯起土里的草来。
    桑土不比庄稼地，庄稼地每年都要翻好几次的，可桑土却不会翻。加上摘桑叶的时候会在土里面走来走去的，所以桑土比较板结，这样的土里头生长的杂草扯起来，倒是颇为吃力。
    一开始周代埻还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了手上有些火辣辣的疼，而且腰也弯得仿佛是要断了一般，腿也蹲得好像是有成千上万根针再刺着他一般的，又麻又疼了。
    又过了一会儿，在再一次站起来的时候，周代埻觉得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脚板也变得厚了很多，走路仿佛是踩在棉花上。
    一不留神就是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惊得东宫卫士直接飞掠到他身边，想要劝阻他。不过，周代埻却推开了东宫卫士，强忍着腿上和手上的不适，继续扯着土里面的那些杂草。
    有福到底是农家姑娘，平日里也经常干活，手脚还算麻利。拔草而已，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她虽然不在意和徐闲的那所谓的‘比赛’，不过看周代埻那么认真，她自然也是要全力以赴的。
    于是，就造成了有福超过了周代埻两次，又‘路过’了周代埻两次。
    是的，有福清理干净了整整四行桑树间的杂草，已经开始清理起第五行来了，周代埻却一行都还没有清理完。
    急得东宫卫士差点冲到有福面前，让把她动作放慢一点。
    他们都已经预感到了自家小主子的动作肯定会很慢，却没想到，自家小主子的动作居然这么慢。那小姑娘顾有福都清理了四行杂草了，自家小主子却一行都没清理干净。
    有差距没问题，可是差距这么大……小主子会不会觉得丢脸啊？
    他们真心的有点害怕，他们小主子会因此产生挫败的情绪。
    当然，那两个东宫卫士显然是杞人忧天了。如果周代埻这种小事都会产生挫败感，也就不可能让永安皇帝对他另眼相待了。要知道，太子和二皇子也就罢了。永安皇帝是真心的，把周代埻当成接班人来培养的。
    所以，他的心性自然是不错的。
    也因此，每一次被有福超过或者每一次与有福插肩的时候，周代埻都会朝着有福挥一挥手，然后赞她两句。赞完，继续埋头清理自己那一行的杂草。
    周代埻慢也是没有办法的。
    虽然他也想学着有福的样子，一直弓着身子弯腰去扯地上的草，可那样实在是太累了。才过了没多久，腰就又酸又疼的，仿佛是马上就要折断了一般。
    然后就只能改成弓为蹲。
    但是蹲也蹲不了多久，那草还没扯出五尺远，就觉得腿麻得不行了，站起来腿都要发抖。
    最后，周代埻实在没了办法，堂堂太孙之尊居然就那么一屁股坐在地上，探着身子去扯身边的草。
    完全不顾及自己身份、地位以及形象。
    把两个东宫卫士尴尬得，差点没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也太不像样了吧？
    不知道他们看到太孙殿下如此‘不堪’的一面，回去之后，太孙殿下会不会给自己小鞋穿啊？
    忧心忡忡。
    忧心忡忡。
    忧心忡忡啊……

 383.第383章 最轻松的都这么辛苦

    两个东宫卫士差点没仰天长叹。
    最终，还是有福把这一块地里的其他几行草全扯完了，又回过头来帮着周代埻，两人一起，把一开始周代埻选的那一行桑土里的草给扯完了的。
    扯完草，周代埻还记着他们和徐闲比赛的事情，当即就站起来，朝着徐闲所在的方向喊：“徐闲，我们扯完了，你呢？”
    徐闲其实已经扯完了一小会儿了，不过他一直没出声，直到周代埻喊完，他才大声应道：“我也马上就好了。”
    隔了几息，又喊：“我也扯完了。”
    喊完，蹭蹭蹭的跑下来，把有福带着的背篓拿上去，装自己扔在土埂上的杂草。末了，‘自然而然’的，把背篓背在了自己身上。
    背上有福背来的背篓之后，徐闲忍不住挺了挺腰，仿佛这样，就能宣告他和有福之间的关系一样。
    周代埻这会儿却有些呲牙咧嘴的。
    走路疼，站着疼。
    背疼、腰疼、腿疼。
    最关键是，手上不仅被草茎勒出了许多血痕，手心还打了一个很大的血泡！疼得有些厉害，碰都不能碰。
    反正他这会儿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自己浑身上下，除了脑袋之外，没一处不是疼的。
    结果，他刚想着还好头不疼，头就有些隐隐作痛了。
    当然，这其实是心理作用。
    好在，周代埻从来都不是喜欢抱怨的人，只是回头看着有福直问：“妹妹，这，这真是最轻松的农活吗？”
    有福点头，说道：“差不多算是了吧。”
    听到有福的话，周代埻忍不住摇头感叹：“最轻松的农活都这么辛苦，也不知道最重的农活，会让农人辛苦成什么样子。”
    “难怪祖父常说，小民不易，为政者应当多多体恤民情，方是……”
    方是为君之道。
    因为徐闲的原因，为君之道几个字，周代埻没有说出来。
    有福笑笑，一边顺手从路边扯了一小把野菊花的叶子，一边说：“其实，现在这样算是不错的了。”
    “我听阿爷说，前朝的时候，老百姓连草根树皮都吃，还吃不饱呢。”
    “有些人实在饿得狠了，就去吃观音土，那可不能吃，吃到肚子里就出不来，人会被活活的胀死。”
    “还是咱们大齐的太祖皇帝把北漠人赶跑了，老百姓的日子才渐渐能过的。”
    前朝的事情，周代埻自然比有福清楚。
    但是。
    “不能和前朝比的。”周代埻听到有福的话就摇头，说道：“总和从前比怎么行。人都得有些进取之心，国家也是一样。只有让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这个国家，这个朝廷，才是合格的。”
    听到周代埻的话，有福忍不住笑，由衷的道：“埻哥哥说得真好，我们老百姓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皇太孙都有这样的想法，想来皇帝和太子也是不差的，至少三代之内，他们大齐的老百姓的日子，会过得很不错。
    只要，没有什么大的天灾的话。
    想着，有福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又冒出来一个念头：若是有红薯，便是有什么天灾也不用害怕了。
    所以，红薯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自己的脑子里会有这个念头？
    不知道，还是不知道。
    想着，有福习惯性的揉了揉头。
    “怎么？头疼吗？”莫凌云走在后面，看着是在逗着顾有望玩，其实注意力大半都放在有福的身上，一看她揉头，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忍不住问道。
    有福连忙回头看着莫凌云摇头，嘴里说道：“没，没有。就是有点事情想不太通，习惯性揉一下而已。真不疼。”
    刚一听到莫凌云的话，周代埻就回了头，等有福话音落下之后，就看着她问：“妹妹有什么事情想不通？”
    “没什么的埻哥哥。”有福冲着周代埻微微一笑，说道：“就是一件小事情，我平日里想不通的事情挺多的，也不差这一件，丢一边就行了。”
    “哦。”看有福不想说，周代埻便点头应了一声。刚准备回头就看到有福的手上握了一小把绿油油的东西，又问：“妹妹又摘了野菜？”
    “不是。”有福再次摇头，摊开手心给周代埻看，嘴里说道：“我就是摘了些野菊花的叶子。”
    顿了顿，又解释道：“野菊花清热解毒，止血止痛，又能收敛伤口，防止伤口化脓，是我们农家惯常用的草药。不管是擦伤还是刀割伤，又或者是像您手上这样的伤。洗干净之后，用捣碎了的野菊花叶子敷上去，很快就能好了。”
    周代埻听了便道：“原来妹妹是为我准备的啊，多谢妹妹了。”
    有福摇头，笑道：“埻哥哥说什么客气话，您也是替我们家的桑土除草，才在手上留下血痕又打了血泡的啊，说起来，应该我谢谢您呢。”
    周代埻说道：“那也是我自己想要去体验一下，而且，我也没做多少。”说着，又摇了摇头，笑道：“算了，咱们也别谢来谢去的了，兄妹间太客气的话，反倒是生疏了。不好。”
    有福点头笑道：“嗯，埻哥哥说得是。”
    看自家小主子和有福小姑娘说得高兴，东宫卫士识趣的，将手上的金创药重新收了起来。
    回到家，有福先把自己的手洗干净了，就去到了一杯凉茶，又拿了一条柔软的手帕出来，准备沾了茶水帮周代埻把手上的泥土擦干净。
    洗干净手的徐闲自告奋勇的，去洗野菊花的叶子，并且捣碎。
    有福把手帕打湿了，让周代埻把手掌摊到面前，然后才发现，周代埻手上的血痕都有些破了，还沾了些土在上面。
    见状说道：“这可不太好，要用茶水冲洗干净才行，要不然脏东西留在伤口里，很容易化脓的。”
    周代埻闻言，把双手一摊，毫不在意的说道“那就冲吧。”
    有福进屋把茶壶一起抱了出来，又道：“可能会有点疼，埻哥哥您忍一忍。”
    周代埻点点头，说道：“嗯，没事，我不怕疼。”
    其实，凉茶不是盐水，冲洗伤口疼也疼得有限，周代埻也不是个娇生惯养的，所以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洗了伤口，有福拿了针出来，在火上烧了一下，准备给周代埻刺破手上的血泡，结果试了好几次，都下不去手，哪怕周代埻自己对有福鼓励了又鼓励，也没用。

 384.第384章 顾刘氏的絮絮叨叨

    又一次针伸到血泡上面刚刚准备刺下去就手软之后，有福求助般看向莫凌云。
    莫凌云笑笑，忍着握住有福的手去刺那血泡的冲动，从有福的手上接了针，快速的朝着周代埻手上的血泡轻刺了一下，周代埻还没什么感觉，其他人也还没看清楚，就把血泡刺破了。
    甚至，还顺便把血泡里的淤血给挑了出来。
    有福不由得冲着莫凌云竖起了大拇指。
    莫凌云淡淡的道：“小意思。”
    这对莫凌云来说，的确是小意思，但是，他的语气里头，却透着细微的自得。显然，是因为有福的原因。
    对于莫凌云的改变，大家虽然都已经见惯不怪了，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是沐正丰。
    当然，难以接受也得接受，最多，就是眼不见为净。
    所以，沐正丰默默的转了个身，不看自家指挥使大人。
    至于说为什么不离开？
    呵呵呵呵……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啊。
    有福把捣好的野菊花叶子摊成薄薄一片，小心翼翼的摊在周代埻的手心上，又拿了一块很薄的纱布出来，盖在已经铺好了野菊花叶子的手上，稍微缠了缠。
    扬起脸看着周代埻笑笑，说道：“很快就会好的。”
    又问：“埻哥哥，你疼不疼？”
    周代埻还没说话，莫凌云的嘴唇就抿成了一条缝。
    ……
    ……
    顾刘氏回来的时候，闻到一股浓郁的野菊花叶子的味道，再看到周代埻手上缠着纱布，纱布下面垫着明显是野菊花叶子捣碎之后的草药的模样，就忍不住直皱眉，关切的看着周代埻问：“大公子这是怎么了？手受伤了？严重不严重啊？要不要请大夫？”
    说着又自问自答：“要不还是请个大夫吧。”
    然后看向有福，说道：“有福啊，要不你和徐闲一道，去请个大夫回来？”
    不等有福开口，徐闲就干脆的应道：“好啊！”
    有福嘴角微微一抽，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阿奶，哪有那么严重啊……”
    顾刘氏假意板了脸，点点有福的额头，嗔道：“什么严重不严重，大公子可是贵客，只怕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伤，当然要精细一些。赶紧的，快去请大夫回来。”
    徐闲说道：“是啊有福，我们快走吧，大公子可是贵人呢，马虎不得的。我们快去快回就是。”
    周代埻连忙摆了摆没有敷药的那只手，说道：“没事没事。顾阿奶，我这就是不小心把手上的皮磨破了一点，不碍事的，而且，有福妹妹给我敷上这个草药之后，我都不怎么疼了，真没事。”
    “您不知道，我小时候也是经常受伤的，什么擦伤啊、划伤啊、磕着碰着啊，都是常有的事。”说着，把包着的右手晃了晃，又道：“就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真不碍事啊？”顾刘氏看着周代埻问道。
    周代埻认真点头，说道：“真不碍事。”
    “好吧。”顾刘氏微微点头，放弃了让有福和徐闲去请大夫的念头，又叮嘱道：“那你这手在手上的伤收口之前可都别沾水啊，要不，容易化脓，可疼呢。”
    周代埻再次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谢谢阿奶。”
    徐闲脸上露出一些失望，怏怏的搬了个小板凳，坐到旁边去了。
    顾刘氏又想到一些事情，说道：“哦，对了，伤着了可不能吃辣椒的，还有花生，酱油也不能吃，要不，留疤的。”顿了顿，看向有福吩咐：“阿奶记性不好，有福你记着一下，回头啊，等你娘和你三婶回来了，一并给她们说说。这几天，家里头就吃清淡一点吧。”
    有福笑着点头，说道：“好的，阿奶，我记得了。”
    顿了顿，又道：“其实阿奶，埻哥哥手上的伤真的不严重……”
    顾刘氏嗔一眼有福，说道：“那也不行，得记着，万一留疤了怎么办？这么漂亮的一个娃娃，手上留了疤，多不好。”
    徐闲在一旁撇了撇嘴。
    其他人暗自觉得好笑。
    只有周代埻，又觉得窝心，又觉得不好意思，脸都有些红了。
    顾刘氏却还在絮叨：“你说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把手给磨伤了……”顿了顿，又问：“你们先前都干啥了？”
    有福把脖子一缩，小声道：“我们钓了会儿鱼，然后去坡上的桑树地里头，扯草去了。”
    顾刘氏眉头一皱，说道：“你这孩子，钓鱼就钓鱼吧，怎么还跑桑树地里去扯草了，那桑树地里那么板结，许多年都没锄过了，也就比外面的路稍微好点，里面的杂草能好扯吗？”
    “真是的。”
    顿了顿，又问：“你手没勒着吧？”
    一边说，一边拿起有福的手来看，见到上面没有什么血印子，才放心。不过又念叨：“刚扯完的时候，手红红的会疼吧？”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我们都给你说过多少次啦，这些活就不用你做了，你还小呢，手嫩，不管是勒着了还是磨起来泡，可都不好，要是磨出茧来，看你怎么办。”
    说话间，还拿手背在有福的手心蹭了蹭。当然，有福的手心可光滑细嫩着呢，一点茧都没有。
    顾刘氏又忍不住有些自得的赞道：“要说还是我们家有福好，啥活都没少干，这手还是这么细嫩，真好，真好。”
    原本听着顾刘氏絮絮叨叨，有福心中正幸福着，结果顾刘氏来了这么一句话，直接把她给闹了一个大红脸，跺着脚蹭：“阿奶，您说什么呢……”
    顾刘氏这才想起来，院子里还有不少的外人，神情顿时讪讪起来，喃喃说道：“哎……瞧我这老婆子，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越老月娥话多了……”
    有福却又不依了，抱了顾刘氏的手臂说道：“阿奶，您才不老呢。”
    有望这会儿也跑了过来，抱着顾刘氏的腿说道：“阿奶不老。”
    顾刘氏顿时就把刚才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直到：“是，是，阿奶不老，我们有望还小呢，阿奶怎么能老了呢。”
    徐闲坐在一边，默默的看了顾刘氏祖孙三人一会儿，旋即低头摊开手掌自己看了看。不红。
    又自己摸了自己的手心。有薄薄的茧。
    心里莫名的，就酸楚了起来。

 385.第385章 就咱们知道就行

    所以不是亲生的真的就不会真心实意的去关心吗？
    为什么，阿奶都不问问我，手有没有不舒服？我也扯了很久的草啊，一个人扯了一块地的草呢。
    我也干了很多的活啊，我的手都磨起茧了呢。
    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如果是我的亲生阿奶，一定不会这样的。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吗？
    可是，有没有血缘关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从我永安六年到顾家开始，这么多年以来，该做的、能做的，我不是都做了吗？
    不说和有福比，可至少，我比顾有墨做得多吧？
    为还给家里赚钱呢，顾有墨可只会花钱。
    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的付出呢？
    为什么，就是不能真真正正的，关心一下我呢？
    ……
    徐闲低了头，咬着唇，摸着自己手上的薄茧，自怜自哀的想着心事。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真真是委屈极了。却完全没有想过，顾家这些年对他所付出的，旁的不说，至少吃穿用度上面，从来不曾亏待过他。
    平日里做事也是，该教的教，该夸的夸，该说的说，完全是把他当成自家人来对待的。
    至于其他的，但凡他提出来，也没有什么不准的。
    顾长庚也教他读书写字，也给他买笔墨纸砚。
    只是他总是像今天这样，忽然之间就默不作声的自哀自怜起来。什么都不说，甚至都不去靠近，却总期望着别人能发现他的心事，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言说。
    ……
    ……
    乐途县县城。城西。
    下西街鲁氏杂货铺后院的密室里头，建宁余党们济济一堂，共商那个与兰妃长得很像的小少年的事宜。
    一个国字脸，目光坚硬的中年人说道：“我反对现在就将这件事情告诉宁王那边的人，一来，我们并不清楚宁王究竟是不是真心的悔过，并且真诚的希望能够替皇上报仇，推翻燕贼的暴政。”
    “二来，就算宁王是真心的悔过，并且真诚的希望能够替皇上报仇，推翻燕贼暴政。可我们谁都不说不清楚，推翻暴政之后，宁王是不是愿意，还政于建宁皇帝的血脉，辅佐小殿下登基。”
    “等一等！”国字脸的中年人说道这里，他的话被一个留着一把考究的胡须的老头打断了。
    老头打断那国字脸的中年人的话之后，继续说道：：“陈将军这话有些偏颇，咱们，现在只是确定那小少年长得极像兰妃娘娘，可能是建宁皇帝的血脉而已，可并没有完全确定，他就真是建宁皇帝的血脉啊。”
    老头的话音一落，就有人点头附和：“杨先生的话有些道理。”
    国字脸的陈将军却道：“既然黄老都说了，兰妃娘娘当初被皇上接进长春宫，很有可能是身怀六甲，那孩子看年龄又大致能对得上，自然极有可能，是建宁皇帝的血脉。”
    杨先生摆手道：“不不不。”
    “陈将军你说的也是，黄老说的是，兰妃娘娘可能是身怀六甲，年龄大致对得上，那小少年可能是建宁皇帝的血脉。”
    “可能，大致，可能。”
    “陈将军，你不是也不能确定，那少年究竟是不是皇上的血脉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就下定论，做决定呢？”
    “那杨先生的意思是？”一直默不作声的黄老忽然开了口。
    “黄老。”杨先生朝着黄老拱手一礼，说道：“老夫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再查探得清楚一些，再下定论。”
    黄老微微皱眉，说道：“再要怎么清楚的查探，也只能等那老贼的孽孙他们走了再说吧？”
    “当然。”杨先生点头，说道：“依老夫看，他们在顾家村也待不了多久，既然我们十多年都等了，为什么不能再多等一等？”
    “不错，是得多等一等。”黄老点点头，说道：“咱们的人手已经不多了，若那小少年真是建宁皇帝的血脉，那咱们可得好好的活着，一直活到辅佐他登上龙庭，一直活到他学会如何治理这天下。”
    “所以，我们一点额外的风险都不能再冒。这样，眼下诸位且安心等着，等燕贼孽孙他们离去之后，我们再商议后面的事情吧。”
    “既然还不确定少年的身份，那，这件事情，就咱们这些人知道，也就行了。”
    黄老一开口，所有人都不再有什么异议，一同拱手道：“是，谨遵黄老吩咐。”
    黄老摆摆手，说道：“如此，大家都先散了吧，这些日子都少出门，免得一不留神，被那些燕贼的鹰犬爪牙给发现了。”
    “是。”众人又一起应道，然后才往外面走。
    黄老却又道：“铁生留下。”
    名唤铁生的汉子当即停了脚步，等大家都走出去了，才躬身问道：“黄老，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黄老指了指自己下首的椅子，说道：“坐下说。”
    “是。”铁生点了点头，在黄老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好半晌，黄老才开口唤道：“铁生啊。”
    铁生连忙欠身：“铁生在，黄老您吩咐。”
    黄老摇摇头，说道：“也没有旁的什么事，只是老夫这心里头，总有些不踏实。你且陪老夫小坐片刻吧。”
    铁生连忙点头，应道：“是。”神色间，很是恭敬。
    ……
    ……
    徐闲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怜自哀，顾刘氏一连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回过神来。
    还是顾刘氏的手心落到他的额头上，他才恍然惊醒：“阿，阿奶？”
    顾刘氏先前就看到徐闲在发呆的，她和有福一起喂了蚕出来，看到徐闲还在发呆，就有些担心，想着他是不是生病了，连着唤了徐闲几声，还去摸他的额头有没有发烫。
    这会儿看徐闲回过神来，便关切的问：“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徐闲摇摇头，说道：“哦，没，没有，没有不舒服。”
    又问：“阿奶您有什么事吗？”
    顾刘氏笑笑，说道：“没事。就是看你在发呆，以为你是身子不舒服，所以问问你。你没觉得不舒服就好，若真真有什么不对，一定要给阿奶说，知道吗？”
    徐闲的心情，一瞬间就好了许多，感激的点头，笑了笑，说道：“嗯，知道的，谢谢阿奶。”

 386.第386章 那就只能英雄救美

    “所以，你的意思是，本公子可以霸王硬上弓，先把生米煮成熟米饭再说？”
    林粮长家的后院里头，周代垣摸着下巴，看着胖乎乎的林家小少爷林景康，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林景康点点头，觍着脸看着周代垣说道：“是啊，二公子，只要您能把生米煮成熟饭，不管是哪个小娘子，包管她服服帖帖的。”说着，又眯着眼睛，嘿嘿嘿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当真是极其猥琐。
    看得周代垣一阵恶寒，不由自主的，就又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他还真看不上这个林景康，人长得痴肥不说，还不自爱，若不是为了得到顾有福，他可真懒得搭理这种人渣。
    他皇次孙在京城，那也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
    林景康还在继续说着：“您是不知道，那些小娘们儿平日里一个个的，跟个贞洁烈女似的，好像你碰她们一下，她们就恨不得马上就去死。可等你真得手了，她们啊，又服帖得不得了，包管是任你摆弄。”
    说着，林景康不由得啧啧出声。
    周代垣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景泰，有些语气不善的问道：“林景康，我说你小子究竟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林景康连忙摇头，说道：“哎哟，我的二公子，小的倒是想呢，可是，我哪敢啊……可您是不知道，我爹吧，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就这事儿，那是绝对没得商量的，说只要我敢嚯嚯府外的人，就打断我的腿，给我赶出家门去。连我们自家佃户家的小娘子，都不行。”
    说着，一脸的遗憾，又道：“老头子就是假正经，这有什么嘛，大不了，就是给些银子嘛，我们林家又不是没钱。”
    周代垣正色，看着林景康威胁道：“林景康，你趁早把你那些龌龊的心思收起来，若让本公子知道，你敢祸害良家女子，本公子绝对轻饶不了你。”
    林景康看了看周代垣的眼色，发现他确实不像是开玩笑，连忙收起脸上那些猥琐和遗憾的表情，正色道：“二公子，您放心，我保证，不祸害外面的良家女子。”
    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是真遇着自己喜欢的怎么办？”
    周代垣说道：“那就娶回家。”
    林景康摇头：“那不行，娶妻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周代垣瞥一眼林景康，说道：“你爹还能拦你纳妾？”
    “有道理！”林景康点点头，跟着又道：“不过二公子，您真的不考虑霸王硬上弓吗？”
    “废话！”周代垣不屑的说道：“本公子是那等没品的人吗？”
    林景康略微有些尴尬，不过那尴尬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搓了搓手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只能试试，英雄救美了。”
    周代垣略微有些疑惑的重林景康的话：“英雄救美？”
    ”是啊二公子。”林景康眉飞色舞的比划起来：“到时候小的我就牺牲一把，假扮成带着家丁强抢民女的恶少，在我即将得手的时候，二公子您就从天而降，三拳两脚，将小的和小的身边的人全部打倒，将那姓顾的小娘子救下。她感念于您的英雄了得，自然以身相许。”
    周代垣冷笑，说道：“你这是话本看多了还是听人说书听多了？还英雄救美……你以为她身边那些人都是什么？是摆设？是吃白饭的？我可告诉你，他们，那都是武艺高强的高手！”
    “尤其其中有个姓莫的，他的功夫，那叫一个高深莫测。”
    “你们林家，所有的家丁护院一起上，都未必能摸到人家的衣角。”
    “这种情况下你让本公子英雄救美，本公子是没有意见，怕只怕，你这恶少还没近到他们的身，就已经被一脚踢飞了。”
    “这还是轻的。”
    “万一人一刀把你的小命给果结了，不是本公子吓唬你，别说是乐途县，便是你们同川府，西川布政司，甚至是京城，都没有人会给你做主。你啊，那可就是白死了。”
    周代垣一边说，一边以手做刀，在林景康的脖子上斩了一下，吓得林景康把脖子一缩，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
    接着，林景康吞了吞口水，缩着脖子说道：“二公子，您说的这些，小的听着怎么这么玄乎呢？”
    “玄乎？呵呵……”周代垣冷笑两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也就是本公子脾气好，想着你们林家对本公子还算恭敬，所以才对你这么客气……若是换了他们，你走近一下试试。看他们身边的护卫，会不会冲着你亮刀子。”
    “哦，不对，你又不会功夫，亮刀子是用不上的了，一刀鞘就能让你半天醒不过来。”
    林景康几乎把脖子缩道肚子里，好一会儿才哭丧着脸说道：“那小的，小的……真帮不了二公子您了。”
    周代垣这才想起来，自己叫了林景康来是干什么的。当即把脸一板，说道：“这个本公子可不管，你之前那是拍了胸【脯】保证的，这事，你得好好的给本公子办了。”
    “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林景康小心翼翼的看着周代垣。
    周代垣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更着他从京城出来的小太监来禀报：“二公子，林大少爷求见。”
    周代垣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不见。”
    “是。”小太监小声应了，人却没有退下，反倒一直恭敬的立在门口。
    周代垣正想训斥，话没出口，却明白了小太监的意思，便道：“你去给林大少爷说，就说本公子和小少爷有要事商量，他若是有什么事情，让他稍晚些再来。”
    “是。”小太监这才躬身应了，出去给林大少爷传话。
    ……
    ……
    听到‘贵人身边的小厮’的话，林景泰肠子都悔青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把贵人请回家中，是给自己添加筹码，没想到那位贵人对自己的态度淡淡的，求见个三五次，也未必能让他见一次。偏他却时时和自家那个不务正业的幼弟，凑在一起……
    ……
    ……
    听到说自家大哥走了，林景康忽然一拍脑袋，说道：“哎，有了！”

 387.第387章 怕我被你阿爷赶出去吗

    “有什么了？”
    周代垣看着林景康问。
    林景康嘿嘿的笑，说道：“小的有主意了。”
    “快说！”周代垣连忙说道。
    林景康忙道：“二公子您不是说，他们都是出来游历的吗？那他们一定不会在咱们这里待多久的，咱们可以在他们走了，那顾……顾家姑娘没人保护了之后，再来一个英雄救美啊。”
    “等他们走了之后……”周代垣摸着下巴想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想着想着，眼前一亮：对啊，自家父亲只说让自己想办法获得那顾有福的好感，从而顺利的将她娶回去。可没说自己一定要跟着周代埻走啊。
    只不过，建宁余党是个问题……
    嗯，还是得让父亲再派一些人手过来。趁着莫凌云他们还在这里，乐途县还算安全。
    这样一想，周代垣就忍不住拍了林景康的肩膀一下，说道：“有道理。”说着，又扬声道：“来人！”
    “二公子。”小太监在门口躬身。
    周代垣说道：“去，把纸笔拿来，本公子要给我父亲写信。”
    “是。”小太监领命回去找东西去了。
    林景康却有些不解，看着周代垣问道：“二公子，这不是笔墨纸砚都有吗？怎么还要拿纸笔？”
    自然是要拿纸笔的，因为送信回去只能选择飞鸽传书，鸽子可带不了多重的东西，哪怕是最好的信鸽也不行。所以，要用特制的纸笔来写，这样才能尽可能多的，写一些内容。
    当然，周代垣是懒得给林景康解释。
    不一会儿，小太监就拿了特制的纸笔过来，林景康这次明白过来，为什么周代垣要让小太监拿纸笔。
    周代垣很快就写好了给二皇子的信，让小太监拿去，用飞鸽传书送回去了。
    得知信鸽已经放飞之后，周代垣忍不住冷笑：“顾有福，本公子倒是想看看，你究竟要拒绝本公子多少次。”
    “不过，哪怕你拒绝本公子再多，本公子也绝对不会放弃的！”
    “现在，可不仅仅是为了父亲的命令。”
    ……
    ……
    阿嚏……
    阿嚏……
    顾长庚家的院子里，正拿着大红的喜字站在板凳上，往顾成信房间里的窗户上贴的有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末了，一手扶着窗棂，一手揉着鼻子，疑惑的道：“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一直在打喷嚏？难道是有人在念叨我？”
    顿了顿，又道：“要不，就是在骂我。”
    “不过，我平日里又没做过什么坏事，应该不会有人骂我的，那就只能是在念叨我了。”
    在一旁听着有福自言自语的莫凌云不由得失笑摇头。
    有福的运气好，是家里人公认的，所以顾成信成亲所有的喜字、灯笼、红绸等，都由有福负责来张贴、悬挂。而莫凌云则主动表示自己可以在一旁看护。
    主要是护着有福，免得她不小心摔了。
    毕竟，张贴喜字悬挂灯笼和红绸什么的，有福都只能站在板凳或者梯子上才能完成，万一脚滑了，那可不好。
    大家都知道莫凌云的身手，顾长庚自然应允，顾长庚应允了，其他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当然，徐闲还是有意见的。不过，他却没敢说出来。
    有福根本没有把几个喷嚏放在心上，但是却没有错过莫凌云的动作，见状就问道：“莫大哥，您摇头做什么？可是我这喜字贴得不好？贴歪了？”
    一边说，一边用手抓着窗框，把身子后仰，仔细的看自己贴的喜字。
    “你小心一些。”莫凌云见状，连忙上前半步，用手挡在有福背后寸许的位置，生怕她从凳子上摔下来。实际上，以莫凌云的速度，如果有福真从凳子上摔下来，哪怕他离着有福好远，也能在有福摔倒在地之前，将她扶住。
    可他就是紧张得很，根本一点风险都不敢冒。
    有福自然感受到了莫凌云对自己的紧张，心里头有些甜丝丝的，微红了脸说道：“没事的莫大哥，您不用担心，我抓着窗框的。我只是想看看，这喜字贴得好不好。”
    莫凌云便道：“贴得挺好的，很正。”
    顿了顿，又说：“而且，是你贴的，就算有些歪了，你四叔，也欢喜得很。”
    有福闻言，不由失笑，说道：“四叔最近不管做什么都是喜气洋洋的，这大红的喜字不管是谁贴的，贴得怎么样，他看着都只会欢喜。”
    莫凌云赞同的点头。
    有福却再一次问他：“那您刚刚摇头做什么？”
    莫凌云看着有福笑笑，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听到莫凌云的话，有福的脸，刷一下子就红了，小声道：“您说什么呢？胡言乱语的，让我阿爷听到，仔细他赶你出去。”
    莫凌云笑得温暖和煦，仿佛吹开冰面的柔风，压低嗓音问道：“怎么？怕我被你阿爷赶出去？”
    有福只觉得心中一荡，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眼中的柔风吹散了一些一般。下一刻，她心中就微微有些慌乱，故意‘恶狠狠’的瞪一眼莫凌云，说道：“谁怕了，我巴不得阿爷将你赶出去呢，免得有望总是缠着你，连我这个阿姐都抛到脑后去了。”
    语气里头，有几乎快要藏不住的娇嗔。
    莫凌云还没接话，有望就捏着张被剪得怪模怪样的红纸跑了过来，举着给有福看：“阿姐，您看我剪得好看吗？”
    有福暂时将先前的异样抛开，有些刻意的认真端详起有望手中的红纸来，然而，她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来有望剪的究竟是什么，便问：“有望剪的是什么啊？阿姐怎么好像不认识。”
    “阿姐怎么连这个都不认识！”有望丢给有福一个‘你好笨’的眼神，将手中的红纸举得更高了一些，看着有福说道：“这是大哥哥在教我们练功夫。”一边说，一边指着红纸上的三个人（好吧，姑且算是三个人吧），继续说道：“你看，这是大哥哥，这是阿姐，这是有望。”
    有福还没开口，莫凌云就点头赞道：“嗯，有望剪得不错，似模似样的。”
    有望顿时就咧开嘴，笑了起来。
    有福扯了扯嘴角，到底没把她还是没看出来有望剪的是什么东西这话说出来。
    莫凌云已经看着有望哄了起来：“有望，你剪的这个大哥哥很喜欢，可不可以送给大哥哥啊？”

 388.第388章 信鹰带来的信鸽铜环

    当天晚上，在大家都睡得正香的时候，一声鹰啼从空中传来。
    原本躺在床上安睡的莫凌云忽的一下睁开眼睛，随后，就迅速的穿好衣裳，从原本就半开着的窗户出了房间。随后，足尖轻点，整个人一飞冲天，飞速的往顾家村背后的坡上掠去。
    到了坡顶，一声轻啸。
    有迅猛的飞鹰从云端直冲而下，落到莫凌云的抬起的手臂上。
    莫凌云取下飞鹰脚上的铜管里装着的特制纸签，眼睛却看到飞鹰的爪子上似乎还抓着一个小铜环。
    “信鸽铜环？又在半路上‘截杀’了谁家的信鸽？”莫凌云一边喃喃，一边从飞鹰的爪子上取下那个小铜环，只一眼，就认出是二皇子府的信鸽铜环。想了想，将信鸽铜环放到一边的石头上，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倒了一粒丸子出来，喂到那飞鹰的嘴里。
    飞鹰顿时兴奋起来，扑腾着飞向了半空中，绕着莫凌云的头顶打圈。
    而莫凌云已经快速的浏览起飞鹰带过来的信息来。
    看完，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薄木盒，刚准备打开，又放弃了，而是先拿起放在一边的信鸽铜环，拆开了来。
    那是一封用密语写的密信。不过，二皇子府上的密语对于莫凌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来说，形同虚设。所以，周代垣写给二皇子的信，就那么落入了莫凌云的手中。
    看着信上的内容，莫凌云嘴角缀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想得倒是挺美。
    信鹰无意之中替自己立了这么一个大功，莫凌云当然要赏，想着便又轻啸一声，信鹰落了下来。莫凌云把之前从信鹰爪子上取下来的铜环拿到信鹰眼前晃了晃，虽然信鹰听不懂，他还是夸道：“不错，干得漂亮。”说完又从怀中的小瓶里，倒了一颗丸子出来，喂到信鹰的嘴里。
    信鹰越发欢腾了，欢快的清鸣一声，再一次飞向半空盘旋了起来。
    而莫凌云也着手处置信鹰带来的讯息，当然，也没忘记在末尾加上两句话。
    也是这两句话，让京中的二皇子一系人马，栽了个不小的跟头。而对莫凌云来说，这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毕竟，他曾经答应过不插手二皇子和太子之间的争斗。
    但是，谁让他的儿子惹得自己不快了呢。
    莫凌云再一次将信鹰唤了下来，将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特制纸卷小心的塞进铜管之中，又喂给信鹰宁外一种丸子，然后才将信鹰放飞。
    夜空之中再次传来一声鹰啼，那信鹰飞快的，向着南方飞去。
    等以自己的目力，再也看不到星空下信鹰的影子，莫凌云淡淡的道：“出来吧。”
    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影从坡下飞掠而上，单膝跪在莫凌云面前：“大人。”
    莫凌云吩咐道：“派人去查一下，本官要知道，皇次孙在林家时，发生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
    “是。”黑影微微低头，果断的应了。
    ……
    ……
    顾成信这一次成亲比较急，而且正好遇到大家家中养的蚕进入大龄期，但哪怕是这样，主动说帮忙的人都有很多。
    初四一早，吃了早饭，顾家村的妇人们就把自己家中闲置的，暂时用不上的碗筷、瓢盆等家什，收拾妥当，端了拿到顾长庚家里头去了。
    而男人们则把自家家中的桌子和板凳，纷纷扛到顾长庚家的院子里。
    有墨从县学请了假回来帮忙。正拿着毛笔在院子里等着，谁家的桌子板凳放下来，就上前去，写了那家当家人的名字，这样，还桌子板凳的时候才好知道要还到哪家去。
    有福拿了纸笔，在记录村中的婶子们拿过来的碗筷的大小、数量。碗筷不好做记号，只能记下大小和数量，到时候按照记录的数量去还。至于其他的，比如往水桶、木盆和木勺子什么的上面写名字的事情，则被周代埻兴致勃勃的接了过去。
    周代埻一边写，一边问有福：“妹妹，怎么你们这里办喜宴摆酒席，家家户户都把自家的碗筷瓢盆都拿了来啊？怎么不自家置办呢？应该也要不了多少钱吧？”
    “嗯。”有福笑着点点头，一边点数，一边说：“对于我们家来说，现在多买些碗筷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以前可不一样。”
    “咱们农家大摆宴席，无非就是几种情况。一个是红白喜事，一个是家中老人的寿宴，而且还得是大寿，还有就是谁家有人考了功名。其他时候很少大摆宴席的。“
    “以前谁家也没多少闲钱，去置办那么多的锅碗瓢盆是什么的，因为很少能用得上。现在有钱了，也不会那样置办，因为没有必要。置办这些东西会花冤枉钱不说，太多了，还不好收捡。”
    “反正大家都习惯了，办喜事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够的话，就同村互相借一借。”
    “哦。”周代埻点了点头，趁着没人注意，压低声音问道：“那会不会，不干净呢？”顿了顿，又道：“我是说，会不会有人把病人用过的碗筷拿来，在喜宴上混合着一起用？然后，让人不小心就沾了病气。”
    “不会的。”有福小声摇头，说道：“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大家知根知底的，基本上没人会做这种恶心人的事情。而且，所有的碗筷拿过来之后都会再清洗一次，然后拿到大锅里面去煮，所以也不用担心混进去病人用过的碗筷，而过了病气。”
    周代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这样啊，那也挺好的。”隔了会儿又道：“说来你们村子里的人也都挺好的，像一家人一样。一家有事，大家都来帮忙。”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是啊，大家都很好呢。”
    正好有拿了家中碗筷瓢盆的妇人过来，听到周代埻和有福的话，当即笑道：“可不是一家人吗，这村子里头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姓顾的，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血脉宗亲。”
    “就算不是姓顾的，那也是在村子里住了好些年生了。这远亲不如近邻，一个村子里住着，自然也会互相帮衬。”
    “人不都是这样嘛，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越帮越亲嘛。”

 389.第389章 我是有福的大伯

    妇人话音一落，有福笑着喊了一声‘喜婶子’。
    紧接着，她的脸色就僵了。
    因为，一个讨人厌的声音传了来。
    “是啊，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助那是应该的。”顾成礼满脸堆笑的出现在院子门口。
    “你来做什么？”有福几步走到院门口，挡着顾成礼，冷冷的问道。
    有墨也走过来，站到有福的身边。
    一进院门，顾成礼的眼睛就滴溜溜的，四下乱瞟。听到有福的话，连忙陪着笑说道：“明儿个就是老四的好日子了，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不用了，没有什么你能帮忙的。”有福毫不客气的说道。
    顾成礼把脸微微一侧，说道：“哎呀我说有福，不要那么客气嘛。我虽然是同你阿爷断绝了父子关系，可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来。就像成喜媳妇说的那样，都是血脉宗亲，互相帮助那是应该的。”
    一边说，一边乱看，最终把视线落到正在往这边走来的周代埻身上，朝着他讨好的笑。
    有福瞪向顾成礼，说道：“随同你客气了？你在乱看什么？这里不欢迎你，快走！”
    周代埻已经走了过来，看着有福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有福警告的瞪一眼顾成礼，看着周代埻说道：“没什么，埻哥哥，您累了吗？要是累了，就去屋里歇会儿吧。”
    “不累。”周代埻摇摇头。
    顾成礼却已经朝着周代埻点头哈腰的开口了：“您是京城里头来的贵人吧，有礼了，有礼了。我是有福的大伯，您若是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顾大伯。”
    “顾……”周代埻闻言，下意识的开口。
    刚刚说了一个字，有福就用力的拽了他一下，说道：“埻哥哥您别理他！他可和我们没关系！”
    顾成礼连忙说道：“哎呀这孩子，说什么呢，怎么就没关系了呢？族谱上是没关系了不错，可你身上至少还有一半的血脉，是和大伯我相同的呢。”
    “血脉亲情，这可是怎么都断绝不了的。”
    说着，向着周代埻，陪着笑道：“您说是吧？”
    周代埻就觉得有些不对。
    有墨已经幽幽的开口了：“成礼伯父是想把一身的血脉都还给我家阿爷吗？”
    顾成礼一个激灵，旋即干笑两声，说道：“你这孩子，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大伯要是把这一一身的血脉都还了，还能活吗？”
    有墨冷冷的说道：“能不能活我不知道，但至少，你不会再拿这个做由头，往我们家的院子里闯了。”
    顾成礼干笑着说道：“哎哟，真是冤枉，天地良心，我可没想着往院子里闯，就是想来问问，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明天毕竟是老四的好日子，想来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我这个做大哥的，总是要尽点心才好。”
    顾长庚从堂屋里出来，扳着脸开口：“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不知道叫你爹和你四叔把人赶出去吗？”
    有墨作势就要喊。
    顾成礼连忙后退半步，觍着脸道：“爹……不是，长庚叔。就算您真不认我了，可来者是客……明儿个毕竟是老四的好日子，把客人往外赶，也不吉利吧，您说是不是。”
    顾成信精神抖擞的从已经改成了新房的房间里头出来，说道：“你又不是什么客人，今天也不是正日子，这有什么不吉利的。”一边说，一边跃跃欲试的，准备将顾成礼撵出去。
    至从顾长庚和顾成礼断绝了血缘关系之后，这顾成礼就越发的游手好闲了，成日里好吃懒做的，什么活都不干，地都被他卖掉好几亩了。
    好在，那些被卖掉的地最后又辗转回到了顾长庚手里，要不然，老爷子还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看顾成信跃跃欲试的朝着自己走来，顾成礼就道：“老四你别乱来啊，明儿个可是你的好日子，若是闹得不好看，丢脸的可是你们。”
    顾成信脚步一顿。
    他从来都知道，顾成礼做事，是没有什么下限的。
    若他因此闹将起来，他是不要脸，可他们，却丢不起这个脸啊。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的莫凌云，忽然开口：“要帮忙吗？”
    听到莫凌云的话，有福忽然眼前一亮，忙不迭的点头：“要啊要啊。”
    “想我怎么帮？”莫凌云走到有福身边，偏着头看着她问。不过，不等她开口就又自问自答的道：“把腿给他打折了？让他动弹不得？放心，我懂规矩，不会让他见红的。“
    “或者，把他弄到你们县衙的大牢里头去也可以？关上个一年半载的，他也就老实了。要是不老实，就再抓了关起来。你们县的县太爷，应该还不至于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吧？”
    “也可以让人拿了他去做苦力，只是看他这样子，就不像是能干重活的，只怕要不了三个月，就得累……”死字没有出口，但是意思却很明显。
    顾成礼的脸唰的一下，腿抖得不像样子，就变成了白纸一样的颜色。因为，他有一种感觉，眼前全程没有看自己的人，说出来的话，并不是吓唬自己的。而是，他真的有这些打算……哆嗦了好一阵，顾成礼才说出一句囫囵话来：“你，你别乱来……”
    实际上，不只是顾成礼吓到了。
    院子里其他听见莫凌云说话的人，除了有福、有墨、有望、周代埻以外，其他人，包括顾长庚和顾成信在内的人，都被吓到了。
    莫名的，有福就不希望别人害怕莫凌云，尤其是自己的家人，和村子里这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宗亲近邻。
    当即把眉头一皱，学着莫凌云的样子，偏着头看着他，说道：“莫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样的笑话。您看，把我四叔都吓到了，要是吓得他明儿个不敢去接我未来四婶了，我可不依的。”
    莫凌云不由得呵呵的笑。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松了，除了顾成礼，大家的脸上都重新浮出了笑来。
    有福却又说道：“莫大哥，要不，您帮忙点他的穴吧，让他两三天都动弹不得就好。”
    莫凌云再笑，拖长了声音说道：“傻不傻啊。”

 390.第390章 阿爷不想委屈你的

    那话音里的宠溺藏得深，但是，顾长庚却听了出来。
    当下，手就是一抖。
    这可如何是好……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的一下，想起许多细节来。包括刚刚……
    所以，有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宠溺？
    这……真是……
    顾长庚的心，几乎纠结成团。
    有福却不知道顾长庚的纠结，只不依的皱眉，看着莫凌云，略有些娇嗔的问道：“怎么就傻了？”
    莫凌云低头浅笑，随后抬起头来看着有福，解释道：“点【穴】是阻止了人身上的经络流通，太久的话，人会受不了的。比如，以他的体质，若是点了他双腿的穴道，若是超过两个时辰，就会受伤，超过十二个时辰的话，那腿，就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了。”
    顾成礼吓得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原来是这样……”有福略微有些遗憾的点点头，看着顾成礼说道。
    顾成礼连忙摇头，说道：“不要，不要点我。我走，我这就走。我保证，明天我一定不来捣乱。”说着，连滚带爬的往院子外面跑了。
    有福追到院子门口，朝着顾成礼的背影喊：“你别来啦，你要是再来的话，为了避免麻烦，只好多点一会儿你的【穴】位啦，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可不能怪我们的。”
    顾成礼脚下一个趔趄，当即就摔了个狗吃屎。不过他很快就爬了起来。而且，爬起来之后，他跑得更快了。
    有福笑嘻嘻的转身，转过身来，就冲着院子里的人说道：“我吓唬吓唬他，免得他明天跑来捣乱。”院子里的人除了顾长庚和莫凌云，大家都笑得很宽容。
    莫凌云也笑了，因为他的位置背对着除了有福之外的其他人，所以，他笑容里的宠溺就没怎么掩盖了。
    有福自然而然的，又红了脸。
    顾长庚神情复杂的看着有福，好半晌之后，开口道：“有墨，你把你妹妹手上的事情接一下。有福，你跟阿爷进来一下，阿爷有事情对你说。”说完，转身往里屋走。
    “哦。”有福吐吐舌头，将手上的纸和木板交给有墨，也往屋里走去。走过顾成信的时候，还朝着他挤挤眼，问道：“四叔，你学会骑马了吗？别明天去接我四婶的时候，走两步那马就不肯走了啊。”
    顾成信笑着道：“这么看不起你四叔啊？告诉你，现在四叔都能骑着马儿跑路了。”
    “没有啊。”有福笑眯眯的摇头，说道：“我就是关心一下四叔，只是没想到，四叔现在居然这么厉害了。”
    说着再次摇摇头：“真是没想到。”
    说完，就笑嘻嘻的往屋里去了。
    顾长庚是直接回的自己房间，有福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他坐在床沿上。屋子里的窗户是关着的，光线比较暗，有福不大看得清楚他的表情。
    一进门，有福就说道：“阿爷屋子里头太暗了，要不，我把窗户打开吧？顺便也透透气。”
    顾长庚没有回答有福的话，反倒说道：“把门关上。”
    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哦……”有福有些不明就里，不过还是乖乖的把门关了起来。又走到顾长庚的身边站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阿爷，您有找我什么事啊？”
    顾长庚眉头轻皱，神情复杂的看了有福好一阵，看得有福心里头都有些发毛了。
    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阿爷……怎么了？“有福有些不安，伸手拽了拽顾长庚的衣袖。
    顾长庚想了许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有福啊，你四叔明儿个，就成亲了。你……”
    “你四叔成亲，还是稍微仓促了一些，幸好你四婶家里头都是大度的，只要他们自己好好的，也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以后啊，你的事情可不能像你四叔这样了，得先做好准备。”
    说着，顾长庚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拍着有福的手，感叹的说道：“你是咱家的大功臣啊。村口的牌坊，堂屋里供着的圣旨，还有饲养贡蚕的殊荣……谁能相信，居然是你一个小闺女，替我们老顾家关耀门楣了呢……”
    “有你啊，真是咱家的福气。”
    “所以，阿爷一点都不想委屈了你。”
    “只是有些事情啊……”
    说话间，顾长庚摇头叹气了好一阵。
    听到顾长庚的话，有福不由得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往顾长庚身边靠了半步，嘴里说道：“阿爷，您说什么呢？有福……有福怎么听不明白……”
    “没什么。”顾长庚摆摆手，看着有福道：“阿爷就是想问问你，你和徐闲，你们两个人……你究竟是想招赘他进咱们顾家的门呢，还是想，嫁给他？”
    “其实啊，阿爷是主张招赘的。只是说出去，没那么好听……”
    “不过，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思。”
    “若你想要嫁给他，也行。阿爷啊，在村子里给你挑一块好地，修上一座房子，再把家里头的地什么的，给你多陪嫁几亩，你们也就算是有了恒产了。”
    “有你在，你们的小日子，肯定能过得红红火火的。”
    听到顾长庚的话，有福顿时心乱如麻。
    她从来都知道，等她及笄之后，她和徐闲会成亲。
    可是，当这话真真切切的，从顾长庚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却慌乱得不行。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她只知道，现在的她，对于这件事情，有着前所未有的抗拒。
    嘴唇哆嗦了好一阵子，有福才发出声音来：“阿，阿爷……您说什么呢？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是不是太早了些？我，我还要三四年才及笄呢。”
    有福的反应让顾长庚阵阵心痛，只是，婚约不是儿戏，想想他们阿奶刘氏。当初她可是宁愿和家里头断绝关系，也一定要完成和他之间的婚约。他又怎么能……怎么能让自己的孙女毁约呢。
    顾长庚忍着心痛，努力的笑着，看着有福，柔声说道：“你自己也说了，再有三四年，你就及笄了。三四年看着挺长的，可实际上，却很短，很短。一眨眼，就过去了。”
    “阿爷不想委屈你，所以啊，才要早作打算，好多给你准备一些东西。”

 391.第391章 第三百九十一 忽然就魔症了一样

    委屈两个字一出口，顾长庚的心猛的抖了一下，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话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将头低了下去。
    因为，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实际上就是在委屈有福。
    他也不想的。
    但是，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看着这孩子犯错呢？
    他不能啊。
    这孩子从小就是他教导的……怎么能……作出这种事情。
    再说了，他本身也是为了有福好。
    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哪里能高攀得上京城里的贵人呢。他也不愿意，他最疼爱的小孙女，被高墙大院束缚。
    像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
    是的，就是这样的。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有福被折断了翅膀。
    再说了，他家有福这么善良，怎么斗得过高墙大院里的那些人呢。
    她会受伤的。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小孙女误入歧路。
    他都是为了她好！
    想到这里，顾长庚心中多了一些坚定，头也重新抬了起来。
    然而。
    等他再抬起头来看，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孙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看到有福满脸都是泪水的样子，顾长庚先前在心中默默建立的那些心理建设，那些用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一下子就崩塌了。整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好孩子，你别哭，别哭啊。阿爷不逼你，阿爷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哭啊……”
    “好好好，你现在还小呢，还要三四年才及笄。”
    “咱们现在不想这些，不说这些，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反正，就算是及笄了也没关系，多等两年也可以的。女孩子成亲太早，本来也不好。你看你四婶，你钱家阿婆不也多留了她两年吗。”
    “哦，哦。还有你二姑。你二姑也是，她都及笄好些年了，才成的亲。可你看现在，她过得不是挺好的吗……”
    “好孩子，你快别哭了，好不好？乖，不要哭了，阿爷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
    有福根本听不清楚顾长庚在说些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哭。
    这会儿她的耳边正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仿佛是站在悬崖边上一般，劲风一阵猛接一阵的朝着她吹来，吹得她摇摇晃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吹落到万丈深渊之中……
    隔了许久。
    顾长庚终于觉察出不对来。
    “有福，有福，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回神，快回神来。”
    “有福，你别吓唬阿爷啊。”
    “有福……”
    然而，有福始终不肯回神。
    顾长庚先前有多纠结，这会儿就有多后悔：“是阿爷不好，阿爷不该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你听。都是阿爷不好……”
    “好孩子，你快回神吧，你醒过来，阿爷保证，在你及笄之前，都不会说这些事情了。好不好？”
    “你明天还有去帮着你四叔接你四婶呢，你可别吓唬阿爷了……”
    “哦，对了，有望。有望一会儿该找你了。他看到你这样子，肯定也是要哭的，你总不希望看有望哭吧？”
    “好孩子，你快回神好吗？”
    ……
    ……
    然而，顾长庚把口水都说干了，有福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顾长庚没了办法，只得把人扶到床边上，让她在床沿坐了，自己去找了顾刘氏回来。
    顾刘氏一回屋，顾长庚就指着有福说道：“她奶奶，你说，这怎么办啊？这孩子，忽然就这样，魔症了一样，都好一阵子了，怎么唤，都唤不应……眼泪就像是断线了一样，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我心慌慌的……”
    顾刘氏轻轻推了一把顾长庚，说道：“能怎么办？赶紧的去请大夫啊。”
    说着又道：“你究竟同她说了什么？她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开开心心的。她又不是那等小气的姑娘，不可能为了一点小事就这样的，一定是你做了些什么。”
    顾长庚闻言，下意识的避重就轻的道：“我也没对她说什么重话，只是说了一下，她和徐闲两个人的事情，想看看她未来的打算，然后……她就变成这样了。”
    “不可能。”顾刘氏毫不犹豫的摇头，说道：“你定是说了别的什么。”
    顾长庚连忙说道：“没有，真的，就只说了她和徐闲两个人的事情……只是，说得多了一些。”
    顾刘氏看向顾长庚，心里头大致还是相信他的，猜测他说的应该是真话，只是没有说完，便道：“总有是原因的吧？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要给她说她和徐闲的事情？”
    顾长庚看一眼有福，面上有些为难，说道：“这个，晚上再说吧。咱们还是先说说，有福现在怎么办吧。”
    顾刘氏道：“怎么办？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叫大夫去。”
    顾长庚摇头，说道：“这大喜的日子，去请大夫多不吉利啊。”
    顾刘氏当即皱眉，看着顾长庚说道：“你这老头子，怎么年纪越大，越计较起这些东西来了？你从前不是总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吗？”
    顾长庚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顾刘氏闻言，横他一眼，说道：“那就送有福去看大夫，让老三去套牛车，带着有福去李家村看大夫。”
    顾长庚再一次阻拦顾刘氏：“不行，还是不行。这大喜的日子，送有福去看大夫，要是让亲家知道了，会怎么想咱们？”
    顾刘氏说道：“亲家会体谅的。”说着，顿了顿，又道：“算了，我去请莫爷来帮忙吧，他的轻功好，只要咱们能暂时把院子里的人支开一下，想来他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有福从后面出去，然后带有福去看大夫，咱们让有墨悄悄的去村口，给莫爷带路。”说着，就要往外面走。
    顾长庚连忙一把抓住顾刘氏，说道：“别，老婆子你可千万别。”
    顾刘氏满脸狐疑的看向顾长庚：“你这老头子，究竟是怎么了？我说要去请大夫，你说请大夫回来不吉利。我说送有福去看大夫，你说让亲家知道不好。我说找莫爷帮忙，你还是要拦着我，你究竟要干嘛？难道眼睁睁的，就看着有福这样一直掉眼泪吗？”

 392.第392章 男女七岁不同席

    顾长庚闻言，连忙说道：“老婆子，旁的都好说，可是，找那位莫爷可真不成。”
    顾刘氏皱眉看向顾长庚，问道“莫爷怎么了？我说老头子，你今天怎么怪里怪气的？你还管不管有福了？”
    “管，怎么不管？”顾长庚说着，微微纠结了一下，一咬牙，说道：“这样吧，让老三去套牛车，送有福去看大夫去。”
    顾刘氏斜一眼顾长庚，说道：“怎么？现在不怕不吉利，不怕丢脸，不怕被亲家知道了？”
    顾长庚老脸微红，微微有些尴尬的说道：“你这个老婆子，这都啥时候了，我哪里还有功夫想这些啊……”说着，顾长庚就要往外走去。
    然而，不等他走到门口，有福的声音忽然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头：“所以，阿爷是因为莫大哥，才和有福说那些话的，对吗？”
    听到有福的声音，顾长庚面上一喜，转头就看向有福，说道：“好孩子，你可算是回过神来了，真真是吓坏阿爷了。”一边说，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有福的身边。又问：“好孩子，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看有福的眼睛有些红肿，便又到：“这眼睛怎么红肿成这样子？疼不疼？她奶奶，要不，你去帮有福打盆热水吧，咱给她拧个热毛巾，让她敷一敷眼睛。”
    有福对这些殷切的关怀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而是再一次开口问道：“所以，阿爷是因为莫大哥，才和有福说那些话的，对吗？”
    顾长庚身子一僵。
    微微张开的嘴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有福低了头，将眼底的那无法抑制也无法藏匿的哀伤掩了，低声道：“有福知道了，以后，会和莫大哥保持距离的。”话一出口，心就是一揪。
    虽然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
    这终究不是什么好现象。
    那就保持一些距离吧，虽然会难过。
    不过也好，反正他都要走了。
    ……
    顾刘氏完全摸不着头脑，看看有福，又看看顾长庚，迟疑无比的开口：“这……怎么了？”说着，伸手去碰了碰顾长庚的手，疑惑的唤：“老头子？”
    顾长庚扭头看看顾刘氏，露出一丝苦笑，随后看向有福，说道：“好孩子，是阿爷想岔了，阿爷不该。阿爷啊，再也不这样子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我知道。”有福再次点头。
    顾长庚神情微微一松，然而，不等他脸上露出笑容，有福就又继续说道：“男女七岁不同席，自家亲人尚且要避嫌，何况是……是外人。您放心吧，有福有分寸的，不会作出让您蒙羞的事情来。”
    说着，有福就站起身来，微微一躬身，说道：“我先出去了。”
    顾长庚心里发慌，下意识伸手去拉有福的衣袖，嘴里道：“好孩子，阿爷不是这个意思……”
    有福却飞快的把手往身后一缩，身体也快速的往旁边挪了一下，顾长庚的手就那么落空了。
    顾长庚有些难以置信，看了看空落落的手，心里忽然也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有福的声音再次响起：“阿爷，男女七岁不同席。有福已经十一岁了。”顿了顿，又道：“阿爷您虽然是亲人，是长辈，可您毕竟是男子。”
    一句话，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插向顾长庚。
    顾长庚捂着心口好一阵，又重重的捶了两下自己的心口，才吐出一口气来。
    顾刘氏扶着顾长庚，关切的说道：“老头子，你没事吧？你可别生气，我看有福那孩子……”
    不过，不等顾刘氏的话说完，顾长庚就开了口。
    “她怎么这样？她怎么能这样？”
    “我把她从小疼到大。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星星不给月亮，有点好东西，就全紧着她。”
    “一家大小两三年见不着一件新，她却每一年都有新衣服穿。我出门去吃席，能带着她，就一定会带着，哪怕别人笑话我偏疼一个痴傻的丫头我也不怕。不能带着，那席上的好吃的，我总要给她留着。”
    “家里头出了事，老大要把他们母女赶出家门，我宁愿把老大一家都分出去，也不舍得把她分出去。”
    “我掏心挖肝的对待她，就恨不得把身上的肉割给她吃了，她怎么能这样和我说话……”
    原本顾刘氏还站在顾长庚的立场，觉得有福不该那样和顾长庚说话，想劝一劝顾长庚，安抚他一下。结果听到他嘴里说出这些话来，也有些生气了。当下就道：“当初是人拿刀子逼着你，或者是她哭着，闹着求着你，去疼她、去宠她的吗？”
    “还不是你说自己说，是她给你挡了一劫，让你重新活过来，她却变成了痴儿。又说，那李道长说了，她是福星转世，能给老顾家带来好运，能光宗耀祖。所以，一定要好好待她。”
    “至于说老大的事情，谁不知道，他就是害怕家里头出事，带累了他自己，才找了有福他们做由头，想要分家分出去的吗？你怎么现在，又算到有福头上了？”
    “你掏心挖肝的对她，难道她不是掏心挖肝的对你吗？”
    “她对这个家的贡献还小了？”
    “若不是因为她，这房子现在能修缮得跟重新修的一样？”
    “若不是因为她，咱家现在能有那么多银子使？能想吃啥就吃啥，想买啥就买啥？”
    “若不是因为她，咱们走出去，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尊敬？”
    “堂屋里供的圣旨，村口上立的牌坊。你自己说的，有了这两样东西，只要这天下还是大齐的天下，不管是谁来咱们乐途县，咱们一家子，包括咱们的子孙后代，都不会被人轻慢了去。”
    “还有那贡蚕，那能让咱们子子孙孙都不愁吃、不愁穿的贡蚕，那也是有福带来的。”
    “你怎么不想想这些呢？”
    “老头子，她可才十一岁，谁家十一岁的小姑娘，不是随便帮着家里做一些轻便的活，闲暇的时候和小姐妹们一起说说话、绣绣花……轻轻松松的，就过了。”
    “可她呢？”

 393.第393章 眼泪如珍珠断了线

    “她已经帮着家里头，做了好多的事，赚了好几年的钱了。”
    “就算是还债，她也该还清了吧？”
    “她怎么就不能任性一下？说几句赌气的话了？”
    “更何况，她会说那样的话，还不是因为你把她气着了。”
    ……
    顾长庚本来心里头就赌得慌，再被顾刘氏这么絮絮叨叨的一番数落，不由得愤愤说道：“我把她气着了？若不是她和那姓莫的眉来眼去的，我会和她说那些话？”
    听到顾长庚的话，顾刘氏心头一惊，条件反射一般的推一把顾长庚，压低声音吼道：“臭老头子你说什么呢？这话是能乱说的吗？那是你孙女！你乱说什么？这要是让旁人听见了，她还要不要活了？”
    话一出口，顾长庚也后悔了。
    但是，莫凌云却将这话听得真真切切。
    实际上，莫凌云并没有刻意来偷听顾长庚他们说话。包括先前他皱着眉头让有福跟着他进屋，他也只是微微有些担心，并没有想过，要去监听顾长庚给有福说什么。
    毕竟那是有福这辈子的阿爷，对他，莫凌云还是给予了应有的尊敬的。
    哪怕就是后来看着有福红着眼、咬着纯，绷直了身体，从顾长庚的房间出来，一声不吭的就回了屋，甚至没多久，他就听到了压抑着的哭声从有福的房间传来，他虽然既担心又心疼，却还是没想过要去听顾长庚和顾刘氏说什么。
    但是刚才，顾长庚的那句话，却说得稍微有点大声。
    虽然因为那屋关着门窗，院子里其他人没听见，但是对于内力深厚的莫凌云来说，那话却仿佛是就在他耳边说的一般，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
    当即，莫凌云就变了脸：所以刚才有福阿爷是把有福叫进去骂了一顿？并且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她的阿爷反对？
    ……这好像是很明显的事情。
    不过，他和有福是上一世的爱人，他费尽千辛万苦，经历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和磨难，好不容易来到这个地方，又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他和有福重新在一起。
    天王老子也不能！
    忽然之间，院子里就好像吹了一股冷风一样，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但头上明明还是艳阳高照……
    有福这会儿，依旧还蒙着头，咬着唇，哭得不能自抑。
    身体里头好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一般，悲伤的情绪呼呼啦啦的往外倾泻，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从眼眶里面涌出来，落到枕头上，渗进枕头里。
    偌大的一个枕头，已经被打湿了大半。
    但，还是没办法止住眼泪。
    哭得口干舌燥的，也根本停不下来。
    只要莫凌云想，这点距离，有福在房中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知道。所以，莫凌云那冰冷的气势只维持了一瞬，就收敛了起来。他还得找人去给有福送点水进去。
    哭了这么久了，相比已经口干舌燥了。
    然后，他就去找了顾有望。
    自从莫凌云到来之后，顾有望对莫凌云就一直很亲近，甚至还有些崇拜他。也因此，莫凌云一开口，他就点头应了，而且，虽然好奇得很，但莫凌云叮嘱了他别问，他就能死死的忍着不问。
    甚至连发现阿姐扑在床上蒙着头，都没有问。
    只是照着莫凌云的吩咐，说了一句：“阿姐，我给你端了水来，你喝点水吧。”
    然后，就照着把水放在有福床边的板凳上，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有福的房间。还小心翼翼的，把门关好了。
    嗯，有望还小。自然不高，没办法把水放到柜子上，就只能放在板凳上了。
    有望出门话之后，有福又抽抽噎噎了好一阵子，才掀开被子，坐起来。端过凳子上装水的碗，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了半碗。
    有望才四岁，他又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口渴了，怎么可能想得给自己端一碗水来。必然是莫大哥……莫大哥明明很好，为什么阿爷却要因为莫大哥的原因，和自己提徐闲的婚约？
    那婚约是他在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给自己定下的，凭什么，凭什么要自己去守着啊？
    凭什么啊？
    就凭他是你阿爷，是从小把你疼到大的长辈。就凭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有福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可是越是这样对自己说，她就越觉得难过。越觉得委屈。
    抱着碗，就那么吚吚呜呜的，小声哭了起来。
    听着有福的哭声再次响起，莫凌云的心又一次疼得缩成一团，他真想，就那么不管不顾的，回去求了皇上给他赐婚。反正，只要有皇上赐婚，管他什么从小定下的娃娃亲，管他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是，他不能。
    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他不愿意在她彷徨不安、稀里糊涂的时候，就这么做了她的主。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有福对他的态度，明显是受了什么影响。并不是现在的顾有福的真实感受。
    总要这一世的她，重新接受他才行。
    或者是，等她想起来，上辈子的事情？
    万一，她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
    毕竟她和自己又不一样。他亲眼见着，上一世的她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她是转了世，投了胎，不记得自己，不是很正常的吗……
    所以，还得让她重新接受自己，重新爱上自己。
    但是……这似乎很难。
    现在的有福，好像，还没太开窍吧？
    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开窍之后，她，会喜欢自己吗？
    可是，自己又不能一直在她的身边，她怎么可能……
    生平第一次，莫凌云有了辞官的想法。
    当然，这样的念头很快就被他挥去了。皇上是不会准许的，只会因此而迁怒于有福。他虽然有自信能护得她的周全。可他，在她接受他之前，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光明正大的做这件事情呢？
    一时之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盘旋萦绕在莫凌云的身遭。
    一个念头忽的升起：‘若是能像前一世一样，通过手机和网络联系就好了。’

 394.第394章 暂时忘记娃娃亲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异想天开起来了？
    莫凌云忍不住自嘲的笑笑。
    不过，旋即一个念头升起。
    对啊，他可以，给她一个控制传信信鹰的哨子，再给她一些秘制的药丸，然后以信鹰传书啊。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现在这件事情，她还愿意不愿。
    也是他大意了，他不应该，表现得那么明显的……
    情不自禁从来都不该是理由。
    她若暂时想不通，那就让沐正丰转交吧，反正，沐正丰会留在乐途县。
    ……
    ……
    另一头，听完顾长庚的猜测的顾刘氏，心情也颇为沉重。不过，她和顾长庚不大一样。顾长庚可能更多的是考虑诚信和脸面（其实主要是脸面），顾刘氏却担心，有福会被莫凌云的‘花言巧语’所欺骗。
    之前我们就说过，顾刘氏的娘家也算是富户。作为一个富家小姐，顾刘氏自然不用干什么活，当然，也有些不自由。
    所以，那时候她偷摸着，看了不少的话本……
    反正总之，有福还小，太容易被花言巧语和画饼所迷惑。
    虽然那位姓莫的贵人看起来不像是那等会花言巧语的，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是不是在他们这些长辈面前是一副面孔，在有福面前，又是一副面孔呢？
    而且啊，大户人家的男人可没一个好东西！哪个家里头不是妻妾成群？有什么好的。
    就好像她的父亲一般，只是有了一点小钱就……害得她阿娘郁郁而终。
    算了算了，做子女的不该非议长辈，哪怕他们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也是一样。更何况……人都没了。
    反正，有点钱的男人啊，都想着要……
    实际上，当初顾刘氏不顾家人（主要是她爹）反对，哪怕是断绝父女关系，也一定要完成和个顾长庚之间的婚约，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顾长庚承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私心里，虽然老太太也觉得徐闲配不上自家的孙女。可好歹，和徐闲成亲，有福能管得住他，他也不敢乱来啊。没有了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打扰，日子过得怎么都要舒心一些。
    哪怕不那么富贵，也都值得。
    老太太是这么想的，所以，从自己的房间里头出来，进去有福的房间之后，对有福也是这么说的。
    “阿奶……”有福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再一次冒了出来，不过，却不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悲伤，而是，她能够体会得到，阿奶说这些事情，完完全全的，是站在她的立场在考虑。而不是，以‘为你好’的名义，强行安排她的一辈子。
    就好像，她只是一个附属品一般。
    是的，现在有福对自家阿爷，就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每一次心中刚刚升起这样的念头，她就会强行把这念头压下去，并且深深的自责一番，可是，她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这样想。
    因为，原本就是这样的啊。
    这就是事实。
    所以，在顾刘氏一番掏心掏肺的话之后，有福才会感动得再一次流下眼泪。
    顾刘氏听懂了有福那一声‘阿奶’背后的意思，轻轻的拍了拍有福的手背，说道：“好孩子，你能明白阿奶的意思就好，这些事情，阿奶也不逼你，只是你自己要好好的想清楚。”
    “对于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那位莫爷，的确不是什么良配。太高了，咱们踩着梯子都攀不上，阿奶可不愿意你去给人做小……更何况，你还小呢。谁知道那些贵人们，是不是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喜好。阿奶生怕，你被人磋磨了，我们一家人，都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啊，以后还是远着他一些吧。”
    因为能感觉得到顾刘氏说出来的话的出发点和顾长庚不一样，所以哪怕他们说了相类似的话，有福听着顾刘氏的话，也并不觉得多难受，只是有些疑惑：“阿奶，您……您说什么呢？什么良配不良配的？还有什么做小？您是不是，也误会了一些什么？”
    顾刘氏也傻眼了。
    怔了怔，才问有福：“怎么？那位姓莫的贵人，没和你说一些奇奇怪怪（花言巧语）的话？”
    有福摇头：“没有吧？”
    顾刘氏又问：“没做过什么不规矩的事？”
    有福再次摇头：“没有啊。”
    顾刘氏又问：“他没说过什么，要娶你一类的话？”
    有福继续摇头：“也没有。”
    顾刘氏继续问：“那你也没想过，要嫁给他？”
    有福的耳朵不自觉的红了一下，摇头说道：“没有。”
    接着又道：“阿奶，您怎么尽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啊？我还小呢……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顾刘氏虽然老了，但是眼睛却还没有花，自然看到了有福脸红，心中就有些疑虑。不过也只是有一点点怀疑而已。
    她相信有福，所以心中有疑虑，干脆就直接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老老实实的告诉阿奶，你对那位姓莫的贵人，是个什么感觉？还有你和徐闲，你是怎么打算的？”
    有福咬着唇，想了想，决定说实话：“嗯……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觉得莫大哥人很好，很关心我，我对他呢，也莫名的就有一种亲切感，好像认识了他很久一样。”
    “您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有一种感觉，我觉得，这个人，是我值得信赖的，是永远都不会伤害我的人。”
    “您知道的，我的感觉，一向挺准的。所以，我很相信他。”
    “不过阿奶，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嫁给他，至少，在您和阿爷，问我之前。我都没有想过。”
    “我知道，我知道我和徐闲是从小就定下婚约的，也知道，等我及笄，大概就会和他成亲。”
    “虽然，直到现在，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仍旧觉得娃娃亲是不对的。也仍旧有些不愿意，和他成亲。但是，我并没有想过要毁约。”
    “我试图认命，这让我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所以，阿奶……就让我，暂时躲一躲吧。暂时忘记娃娃亲的事情。”
    “开开心心的，平平静静的，做自己想做、能做的事情吧，好不好？”

 395.第395章 不知您这会儿有没有空

    听到有福的话，顾刘氏不禁喃喃接口：“做自己，想做的、能做的事情……”说着，又微微皱眉：“可是，什么又是想做、能做的事情呢？”
    语气里头，有着些许的担忧。
    有福一听，就明白了顾刘氏的意思，当即说道：“阿奶，您放心吧，有福是有分寸的，不会做什么离谱的事情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也不会做什么会让家人蒙羞的事情的。”
    顾刘氏摇摇头，说道：“傻孩子，阿奶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担心，你委屈了自己。”
    有福努力笑笑，又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
    顾刘氏点点头，说道：“不会就好。”说着，看有福的眼睛，又道：“你这眼睛啊，有些肿，阿奶去给你打点井水来，你敷一敷。井水凉，敷一会儿你眼睛会舒服一些的。”
    说着，就准备起身。
    有福连忙说道：“阿奶。我自己去吧……”
    顾刘氏说道：“你眼睛肿成这样子，一会儿出去了他们问你，你怎么说？还是阿奶去吧，你乖乖的等着，知道吗？”
    虽然知道自家阿奶给自己端水进来，也会让大家怀疑，不过有福还是乖乖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谢谢阿奶。”
    “乖，好好等着，阿奶一会儿就回来。”顾刘氏说着，就走出门去。
    一出门，就看到莫凌云愣愣的站在院子里头，身子还朝着有福房间的方向微微侧着的，心里头不由得就有点气。
    实际上，今天顾长庚和有福两人闹的这一出事情，顾刘氏还是有些不高兴的。明天就是老四的好日子了，结果两爷孙今天却闹得不开心，顾刘氏不想怪顾长庚，也不想怪有福，想来想去，只好怪到莫凌云头上了。
    谁让他不是自己家的人呢。
    不怪他怪谁！
    想着，老太太就偷偷瞪了莫凌云一眼。
    若是以往，莫凌云早就发现了。可是这会儿莫凌云的心神很不稳定，自然注意不到老太太的动作。毕竟老太太虽然默默的把过错推到了莫凌云身上，可实际上却并不讨厌莫凌云，更谈不上有敌意。所以，也就没有‘触发’莫凌云的直觉。
    顾刘氏给有福送了半盆刚刚从井里头扯上来的水，让有福自己拧了帕子敷眼睛，出来的时候，还看到莫凌云站在院子里发愣，想了想，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因为不像让有福听到，顾刘氏走到莫凌云的身边，轻唤了一声：“莫爷。”
    “哦……阿奶。”莫凌云回过神来，看着顾刘氏说道：“您真是客气了，不用叫我什么莫爷的。您若是愿意，叫我一声，嗯，您叫我风来就好。”
    顾刘氏摇摇头，说道：“您是京城里头来的贵人，我是这乡村里头的一个民妇，云泥有别，称呼您一声莫爷那是应该的。还有，还请您不要再称呼民妇阿奶了，您这样的称呼，民妇当真承受不起。”
    莫凌云从顾刘氏的话中，觉察出一些不对味来。
    不是，是很不对味。
    不过，不等他说什么，顾刘氏就又道：“对了莫爷，不知道您这会儿有没有空？老太婆有些话，想要同您说一说，也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莫凌云大概猜到了，有福阿奶会对自己说些什么样的话，他虽然很想说，自己没空，说自己不方便。可是，没办法，这个人是有福的阿奶，哪怕她说的是自己不想听的，他也不能拒绝她。
    所谓爱屋及乌，大抵如此。
    所以，莫凌云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您老有什么事情，吩咐就是，”
    顾刘氏摇头，客气的说道：“吩咐不敢，只是想同您说几句话而已。不知莫爷可不可以随我老太婆移步？”
    莫凌云再次点头：“好，还请您老带路。”
    莫凌云是外男，哪怕她已经上了年纪，也不好和他关门来说话，所以，顾刘氏打算将莫凌云带去堂屋，然后敞开着大门，和他说话。
    他们小声一些，只要旁人不靠近堂屋门口，应该是听不到他们说话的。
    所以，虽然莫凌云请她带路，顾刘氏却没有走，而是先朝着正在桌子上补写名字的顾有墨招了招手。
    有墨连忙把最后一个字写完，跑到顾刘氏的身边，问道：“阿奶，您有什么事吗？”
    顾刘氏说道：“阿奶有话，要同莫爷说一说，你暂时别让人进堂屋，知道吗？”
    “嗯，好。”有墨微微有些讶然，一边应，一边下意识的看向莫凌云。旋即想起有福对自己说过的话，再联系到先前的事情，便有些明白了。想着说清楚也好，免得让妹妹陷进去了。
    因此，也就不再管这件事情，只管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等吩咐完有墨，顾刘氏才朝着莫凌云微微一福，在莫凌云侧身让开之后，又伸手一引，说道：“莫爷，还请堂屋里坐。”
    因为顾刘氏让自己不要叫她阿奶了，莫凌云也不是那等会死缠着的人，想了想，说道：“长者为尊，老太太您请。”
    这会儿已经半上午接近中午，隔不了一会儿，就要准备做午饭了，所以顾刘氏也没准备和莫凌云为了一个谁先谁后的问题，客气半天，当下就率先走了，不过还是又伸手做了个引路的动作。
    好在这个天大家都要忙家里头的蚕，把东西送来之后，就都回去了，顾成信为了明天不出丑，又跑去练习骑马去了。这会儿院子里头除了周代埻和有墨之外，也没有其他人。连徐闲都不在。
    进了堂屋，顾刘氏先请莫凌云坐了，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才客客气气的说道：“莫爷，老太婆说话直接，一会儿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可千万别怪罪。”
    莫凌云微微欠身，硬着头皮说道：“没事，老太太您是长辈，有话直说就是，我……听着。”
    顾刘氏当即点点头，也不含糊，说道：“那，我就直说了。”
    莫凌云点点头。
    顾刘氏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啊，一辈子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求一个一家大小，清净平安。再一个，就是求老天爷赏饭，每一年都风调雨顺，六畜兴旺。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求的了。”

 396.第396章 莫凌云的肺腑之言

    “而莫爷您呢，是京中贵人，对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那就是天上的云朵，是可望而不可及……”
    “也不能及的存在。”
    ”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对您来说，我们不过是一群蝼蚁，您伸伸手指头，就能把我们都碾碎了。”
    听到这里，莫凌云终于忍不住了，微微欠身致歉，说道：“不好意思，打断您一下。请您不要这样说，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作出什么伤害您一家人的事情的。”
    哪怕你们会阻挠我和有福，你们也是有福的亲人。
    莫凌云的话一出口，顾刘氏便趁机道：“多谢莫爷，如此……也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小孙女吧。”
    虽然已经猜到了顾刘氏会说的话，真听到这话出口，莫凌云心中也是一惊，忙道：“您何出此言？”
    顾刘氏并没有回答莫凌云的话，而是说道：“我那小孙女心思单纯，心地善良，长到现在，也从来没有和人争过些什么。她也争不过别人。所以，算我老太婆求您，请您不要将她代入到争斗之中去，如果，您是真心的爱护她的话。”
    “若您只图一时新鲜，也请您看在我们这些日子，尽心招待的份上，放过她吧。”
    “她还是个孩子。”
    “我老太婆不求她荣华富贵，只愿她平安喜乐，一辈子快快乐乐，一辈子太太平平。这样，我老太婆就是马上去了，也心甘情愿。”
    饶是莫凌云早已经炼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性，可只要是与有福相关的事情，他都没办法冷静自持，听到这里，心也是猛的一颤。
    随后，莫凌云微微有些艰难的开口：“您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不会伤害她，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更不会强迫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
    顿了顿，又道傲然说道：“当然，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阻挠她做她想做的事情。”语气颇有些凌厉之意。
    顾刘氏心中无畏，微微欠身，说道：“多谢您的用心，我们有福虽然聪明，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对于某些事情，她还很朦胧、很懵懂，她并不知道，很多事情，一旦作出选择，那就是一辈子。”
    “所以，请你在她真正懂得这些事情之前，不要打扰她，好吗？算是我老太婆求您了。可好？”
    莫凌云微微低了一下头，旋即抬起来，看向顾刘氏，说道：“老太太，您真是一位好祖母，有福很幸福，也很幸运，谢谢您。”
    莫凌云口中的话，让顾刘氏有些不喜，有福是她的孙女，她替有福着想自然是应该的。可……可这位莫爷又凭什么以这样的口气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呢
    莫凌云仿佛看穿了顾刘氏心中所想，微微迟疑了一下，就开口道：“听有福说，老太太是信佛之人？”
    顾刘氏虽然有些不解，莫凌云为什么会忽然把话题转到这个上面，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见顾刘氏点头，莫凌云继续说道：“那您一定相信缘分，相信命中注定，相信……前世因，今生果。”
    莫凌云的话让顾刘氏微微有些慌乱，当然，她更多的，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位莫爷的‘胡言乱语’。
    当即微微蹙眉，说道：“您这话说得……让老太婆好生糊涂。”
    莫凌淡淡的说道：“老太太不糊涂。”
    “不管您信不信，从我见到您孙女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姑娘。”
    想到有福对自己说过的话，顾刘氏心中不自觉的慌乱起来，当即说道：“莫爷您慎言，我们有福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莫凌云点头：“老太太，这个我是知道的。您放心，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我不会勉强她，当然，也不会让给别人勉强她。”
    顾刘氏不由得咬牙，好一会儿，才道：“我的孙女，不会与人做妾，莫爷您死了这条心吧！”
    莫凌云轻笑，说道：“在下何时说过，要有福做妾了？”顿了顿，不等顾刘氏开口，莫凌云就道：“想来老太太还不清楚，莫某人至今妻妾全无，连通房都没有一个。”
    顾刘氏呆了呆，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莫凌云再笑：“若是老太太不相信，您可以问一问大公子。”
    莫凌云这样说，顾刘氏当然信了。
    不过。
    顾刘氏咬咬牙，又道：“您是京中贵人，门不当，户不对的，我们这样的小户人家如何高攀得上您，还是请您高抬贵手吧，要不然，您家中父母也不会同意。”
    莫凌云马上说道：“在下，家中并无父母。抚养在下长大的长辈曾经允诺过，在下的亲事，由在下自己做主。”
    顾刘氏一噎，想了想，觉得不对。
    她来找这位姓莫的贵人，是想让这位贵人高抬贵手，不要再纠缠她的小孙女的，可不是来和他说他的亲事什么的。
    当即把心一横，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小户人家也是不敢高攀豪门大户的，更何况，我有福从小定有婚约，莫爷您就当是行行好，不要再纠缠我那小孙女了。”
    “还是那句话，她还小呢，正在朦朦胧胧、懵懵懂懂的，最不能听那些……那些花言巧语的话。”
    莫凌云哑然，随后说道：“老太太，我想，我有必要替自己澄清一点，那就是，我从未以花言巧语哄骗过您的孙女，顾有福。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出自肺腑。”
    “您现在也许不信，但是，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莫凌云的语气，很是真诚，顾刘氏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不信。
    同样的，她也没办法打消掉心中的疑虑。
    人心易变。
    想了又想，她才终于说道：“好吧，如你所言，还是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
    “可是，您得答应，不管怎样，在我们有福及笄之前，都不能……不能打扰她。”
    “不，也不是打扰……是……”
    “总之……有福还小，在她及笄之前，我不希望，她会为这些事情而烦恼。”

 397.第397章 心中不悦的顾成信

    听了顾刘氏略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莫凌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放心吧，我还是那句话，不会勉强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
    “不管是及笄之前，还是及笄之后。”
    顿了顿，微微加重了一些语气：“当然，也不会让别的什么人，用任何理由，去束缚她。”
    顾刘氏：……所以，自己的一番话完全是白说了吗？
    当然，其实也不算完全白说，因为她好歹算是知道了莫凌云心中的想法——如果他说的都是实话的话。
    不过，顾刘氏还是觉得，莫凌云说的，应该都是实话。
    正好，院子外面传来顾有书的声音：“阿爷，阿奶，阿爹，阿娘，有墨……我回来。”
    顾刘氏趁机站起来，朝着莫凌云说道：“是我家二孙子回来了，他难得回来一趟，就……不和莫爷您多说了。”
    莫凌云微微颔首：“老太太您自便。”
    顾刘氏这便出去了。
    莫凌云却坐着没动。
    院子里响起热热闹闹的说话声，莫凌云却仿佛充耳不闻。实际上，老太太找他说这一番话，莫凌云自觉自己还是有收获的。至少，他弄清楚了顾家阿奶的心意。
    知道了想有福接受他之后，来至有福家人的阻力，会少那么一丝。
    想到这里，莫凌云忽然非常想知道，有福在做什么。接着，他便催动内力，将心思沉浸到了有福的房中。
    还好，没有压抑着的哭声。
    只有……很轻微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
    别说，有福还真睡着了，因为哭得太久，累着了。只是，睡得很不安稳。
    ……
    ……
    中午的时候，有福出来吃饭了，看得出来，眼睛还有些肿。一直在忙活顾成信明天成亲的事情，忙得有些脚不沾地的顾杨氏这才发觉自家女儿不对劲。
    只是，看到桌子上顾长庚和顾刘氏的脸色，她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把话先放了回去。
    顾成信很不悦。
    明天就是他成亲的日子了，但是吃午饭的时候，桌子上的气氛却很压抑也很怪异。家里头很少有这种时候，为什么偏偏要在他成亲之前这样？
    又不是他要提前成亲的。
    虽然婚事提前，他也很高兴，可，大家（主要是他爹）脸上这表情是怎么回事？
    还能不能让他愉快的成亲了？
    想着，顾成信将碗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搁，扳着脸说道：“我饱了。”看你们的脸色看饱了。
    本就心情不好的顾长庚顿时就要发火。
    顾刘氏连忙将他拦了。
    顾成信便当真下了桌子。
    有福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之后也放下了筷子，低声道：“我也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不等顾长庚回应，也下了饭桌。
    顾长庚虽然没有发火，脸色却越发的难看了。
    顾杨氏有心去看看有福，却被顾长庚的脸色吓着，不敢去看有福。
    实际上，有福找顾成信去了。
    莫凌云他们起来的马儿是拿钱寄养在村子里的，包括顾长庚家的牛，都寄养在旁人家。毕竟有贵人，他们这院子又不是大户人家家里那种几进的，前后隔得远。
    为了不‘熏’着贵人，就把能寄养的都寄养了。
    顾成信成亲的时候要骑马去接新娘子，所以他时常会去练习。有福去了顾长顺家。他家里寄养着要借给顾成信成亲的时候骑的马。顾成信果然刚牵着马儿出了院门。
    一看到顾成信，有福就扬声轻唤：“四叔。”
    顾成信毕竟是要成亲的人，该有的忌讳还是要有的，尤其是在外面。所以，听到有福唤自己，顾成信还是勉强笑了笑，说道：“是有福啊，你怎么来了？”
    但是，有福却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顾成信的笑容不达眼底。
    心中就有些愧疚。
    面上却淡笑着说道：“四叔又要去练习骑马吗？不如我们一起吧，我也好久没骑马了。”
    顾成信对有福没有意见。虽然他知道，家里的气氛变得那么怪异，应该和有福有关系。但是，只看有福那仍旧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他就心软外加心疼了，又如何去会怪有福呢。
    “好。”顾成信点头，说道：“长顺叔家还寄养着一匹呢，你等四叔一下，四叔帮你牵马去。”
    有福知道，自家四叔这是不想让顾长顺家里头的人发现自己哭过，便也点点头，从顾成信手中接过他牵着的马儿的缰绳。
    不一会儿，顾成信就又牵了一匹马出来。
    不过，这一匹马却没有他之前牵出来的温顺。
    有福一看，这才想起来长顺爷爷家里头寄养的另一匹马，是莫凌云的坐骑黑骏，是不给其他人骑的。
    有心想让顾成信牵回去，然后和他去旁的寄养着马儿的人家牵马，却又忍不住心下愤愤：“自家阿爷今天会对自己说那些有的没的，自己会和阿爷争执，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骑一下他的马怎么了？”
    她却是忘记了，莫凌云这马，旁人根本不可能骑得上去。
    顾成信对有福说道：“有福，这马儿好像有点烈，要不然你骑你牵着的那一匹，这一匹我来骑吧。”
    有福摇头：“不。四叔，我就骑你现在牵着的那匹。”一边说，一边又去接顾成信手上的马的缰绳，又把另一匹马的缰绳，递给顾成信。
    顾成信心中迟疑：“可是这马真的有些烈……”
    有福说道：“四叔忘记了，我都学会骑马好多年了，这马儿烈一些也没关系，我降得住它。”
    顾成信这才将缰绳交给有福，又叮嘱道：“你可要小心一些，万一骑不上去也别强求，咱们再上别家牵马去。”
    有福点点头，说道：“我知道的四叔，别担心。”
    说着，却垫着脚，努力往马耳朵边凑。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黑骏这会儿却忽然低了头，在地上‘找’起草来。
    当然了，顾长顺家外头是个颇大的坝子，坝子里头，自然不可能长草的。黑骏自然没什么可吃的。不过有福却趁机将自己的嘴凑到马儿多旁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黑骏啊黑骏，我知道你凶，你不给别人骑。可是今天你家主人害我被阿爷说了，还害我阿爷生气了，所以，我今天必须要骑你几圈！你要乖乖的让我骑几圈便罢。要不然，我就打你。一边说，一边拿巴掌在黑骏眼前晃了晃。”
    黑骏打了个响鼻。

 398.第398章 一定是你阿爷不讲道理了

    莫凌云快要走到寄养黑骏的顾长顺家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
    “大人？”落后他半步的沐正丰一边下意识的以问询的语气开口，一边往前看去，正好看到有福搂着黑骏的脖子，在和它小声说着什么。
    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什么，总之，莫凌云一接近（其实还离着一段距离），有福就忽然心有所感，抬头往莫凌云的方向看去。
    不过，却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莫凌云已经‘拎’着沐正丰往旁边躲了。
    没看到什么的有福扭头对顾成信说道：“四叔，咱们把马牵到村口再骑吧，免得万一路上有小孩子玩耍。”黑骏脾气不好，万一真失控了，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至于自己……有福有些赌气的想：伤着就伤着吧。
    顾成信不知道有福心中所想，只是点点头，说道：“好。”
    两人一路牵着马往村口走去，莫凌云和沐正丰却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而且总是在有福他们回头的时候躲起来。
    再一次回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之后，有福忍不住问顾成信：“四叔，你有没有觉得，有点怪怪的？”
    顾成信有些心不在焉的开口：“有吗？没觉得。”
    “好吧……”有福点点头，将那种怪异的感觉压了下去。
    这可是在村子里，能有什么奇怪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沐正丰也有些不解，再又一次躲起来之后，沐正丰压低声音问：“大人，咱们为什么要躲着有福姑娘啊？”
    莫凌云低声道：“她现在应该不太希望看到我。”
    沐正丰不解：“为什么有福姑娘不太希望看到您啊？”
    莫凌云淡淡的看一眼沐正丰。
    沐正丰顿时一个激灵，马上低头：“属下多嘴。”
    话音刚落，莫凌云已经施展轻功往前面去了。
    一直跟到了顾家村的村口，莫凌云见有福作势要上到黑骏的背上去，心中一禀，做好了随时救人的准备。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黑骏虽然不停的刨着蹄子打着响鼻，却依旧乖乖的，让有福翻身上了它的背。
    莫凌云惊了，更吃惊的还是沐正丰，他张大了嘴好一阵，才喃喃道：“大人，属下现在真的信了。”
    “什么？”莫凌云淡淡的问，视线却一直落在有福的身上。
    沐正丰略有些感叹的道：“信您和有福姑娘果真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虽然知道自己的下属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但是莫凌云还是没有告诉他们真正的真相。哪怕派人四处寻找‘前世爱人’的消息，也只是说是他自己感到，这个世上有一个姑娘，是他命中注定的女子。他一定要找到她。
    得亏莫凌云那些最忠臣的下属们对莫凌云都有些盲目崇拜，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
    当然，莫凌云说出来的话其实还是比真正的真相更容易让人信服一些的。
    沐正丰作为莫凌云的心腹，自然知道莫凌云寻找的那个‘命中注定的姑娘’的事情。所以，才会不由自主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沐正丰的话明显取悦了莫凌云，他当即就微微一笑，说道：“那是自然。”
    顺利的骑到黑骏的背上，有福也有些意外。愣了好一会儿，才俯身摸了摸黑骏的脖子，小声赞道：“好马儿，还是你乖，不像你家主人那么坏。”
    说着，小声愤愤：“坏人！”
    有福的声音很小，小到顾成信就在她的旁边，也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所以，顾成信问道：“有福，你在嘀咕什么呢？”
    有福微微有些心虚，连忙摇头，说道：“啊？没什么。我……我在和马儿说悄悄话呢。”
    从家里头出来，脱离了那压抑的氛围，又走了一会儿，顾成信心里头也渐渐好受了一些，没有先前那么气闷了。所以，听到有福的话，他倒是真心的笑了笑，说道：“有福，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天真了？还和马儿说悄悄话，马儿又不是人，它能听懂你说话吗？”
    看顾成信的心情好一些了，有福也觉得高兴，说道：“四叔，你这话一听，就是平日里没好好听阿奶说话的。阿奶都说了，万物有灵，既然这样，马儿自然也是有灵性的。它既然有灵性，自然就听得懂我说话。”
    顾成信撇撇嘴：“嘁……”
    有福当即就打算和自家四叔好好的‘说道’‘说道’，旋即又想到刚才的事情，便把这个念头又压了下去，只是说道：“好吧，你不信就算了。”
    顾成信奇了，往日里不管大事小事，不管有事没事，只要两人一有分歧，有福就会和他扯上几句‘争论’一番，力求将他说服，或者绕晕。
    今天这是怎么了？
    正想着，有福就开口了：“四叔，对不起。”
    顾成信先是一愣：“啊？怎么了？好端端的，忽然说什么对不起？”随后略带调侃的说道：“怎么？认识到从前你对四叔的不敬很不应该了？所以特意和四叔道歉？”
    “算了算了，四叔毕竟是大人了，就不和你小孩子计较了。”
    有福闻言笑了笑，说道：“不是的四叔。”
    “那是为什么？”顾成信问道。
    有福微微咬了咬唇，说道：“我今天惹阿爷生气了，还……和他顶了嘴，都是我不好，您明天就成亲了，结果今天我还惹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很对不起……”
    顾成信想都没想，张嘴就说：“那一定不能怪你。”
    说着顿了顿，还扭头往前后左右看了看，才道：“一定是你阿爷不讲道理了，他总不讲道理。”
    其实，顾长庚平日里还是很讲道理的，不管是对家里人还是对外面的人，他都是讲究个‘以理服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着顾成信却从来都是一副‘我是你爹，所以不管怎样，都是我比你有道理’的架势。
    对于顾成信，他从来都是选择‘压服’。
    也因此，有福一开口，顾成信就下意识的觉得这是顾长庚的问题。
    不对，其实在有福开口之前，他就觉得，这是自家阿爹的问题。等有福开口了，他才会想不想，就说出是‘你阿爷不讲道理’这样的话来。
    一时之间，有福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面说了。

 399.第399章 感动有福的一席话

    隔了好久，有福才幽幽的叹一口气，看着顾成信说道：“四叔，难怪你总被阿爷骂……”
    顾成信道：“所以才是他不讲道理。”
    有福又说：“可是……我觉得，今天这件事情，虽然是我比较委屈，但是……也确实是我错了。”
    实际上，有福一边说，一边在心中默念‘都是莫凌云的错，都是他的错……’
    念叨得莫凌云的鼻子都有些痒了，差点没打出喷嚏来。
    顾成信听到有福说是她错了，下意识的眨眨眼，问：“为什么？你做什么了？”
    有福把头低了一些，小声说道：“我和阿爷顶嘴了。”
    听有福这样说，顾成信马上接口道：“那也是他训你在先，还是他不讲道理。”
    ……
    有福默默。
    所以，四叔，其实在你心里头，就是不管怎样，都觉得阿爷不讲道理是吧？是吧？是吧？
    果然是被压服的……
    嘴上服，心里永远都不服。
    默完之后，有福说道：“阿爷说了我和徐闲的亲事，说现在就要着手准备。”
    顾成信一拍马鞍，说道：“看吧，我没说错吧。果然是你阿爷的问题。”
    幸好顾成信骑的是他们周代埻和莫凌云他们一行人骑过来的，最温顺的一匹小母马。要不然，他拍这一下，马儿躁动起来，还不知道会不会把他给掀下马背呢。饶是如此，他坐下的马儿也不安的躁动了起来，顾成信连忙照着东宫卫士所授的法子安抚。
    ……
    有福再次默默。
    顾成信安抚好马儿之后，继续说道：“当初你阿爷和阿奶给我和你钱家姑姑定亲的时候，其实我是无所谓娶不娶的，不对，准确说，是不太想娶的。只是，不敢和你阿爷犟而已。”
    “后来，还是发现你钱家姑姑是个很好、很善良的姑娘，才第一次有了娶了她应该也不错的念头。”
    “欸？”有福有些不解的偏头看向顾成信。
    顾成信看着有福，一脸认真的说道：“我觉得，不管是招赘还是什么，你应该不会想着要嫁给徐闲那小子，至少现在你应该是不愿意的。”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错。可是，总要自己也乐意吧。”
    ……
    有福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她一直觉得，自家四叔是个没心没肺，有事没事就傻乐的人……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谁知道，顾成信只是停顿了一小会儿，就又说：“怎么？被四叔感动了？”
    “唉唉，我说，感动归感动，你可别哭啊。你一哭，一会儿眼睛更肿了，你阿爷肯定得抽我。”
    “那个偏心的老头子，哪怕和你怄着气，他心里头必然也是向着你的。也不管我是不是明天就要成亲了。”
    “所以啊，你可千万别哭，你四叔我可不想明天顶着个包子脸去接你钱家姑姑。”
    有福实在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嗔道：“谁要哭了？四叔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顿了顿，到底还是一脸认真的对着顾成信说了一句：“四叔，谢谢你。”
    顾成信就又开始得意起来：“当然了，也不全是因为怕你阿爷抽我，主要啊，还是不想你明天肿着个眼睛，去接你钱家姑姑。免得他们一看你就说，哎呀这眼睛怎么是肿的啊，这姑娘一点都不好看，太丑了……多丢你四叔我的面子啊。”
    ……
    有福默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腿作势去踹顾成信，嘴里有些咬牙切齿的喊：“四叔！”
    “哈哈哈哈哈……”顾成信得意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马上一夹马腹，让马儿往前头跑了起来，有福的脚，自然落了空。
    好在，有福并不是真的要踹顾成信，她虽然做了那么一个动作，却没有使力，所以哪怕顾成信跑了，让她伸过去的脚落了空，她身子也没怎么晃动。而且，那会儿黑骏也没动。要不然，非得把她摔下马不可。
    饶是如此，也把莫凌云惊出了一声冷汗，差点就冲出去了。
    沐正丰忽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家的指挥使大人对有福，并不是单纯的因为她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姑娘，所以，才要对她好。而是，他家大人好像真的很喜欢那个小姑娘。
    喜欢？
    看着有福小小的个子，沐正丰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不会吧……他家指挥使大人，居然好这一口？
    这……
    应该不会吧？
    可是，要怎么解释，指挥使大人居然真的喜欢一个小姑娘的事情？
    一时之间，沐正丰的脸色就显得有些……难以形容。
    莫凌云自然感觉到了这个下属的变化，当即冷冷的看他一眼，淡淡的道：“你那什么脸色？”
    沐正丰一个激灵，旋即陪着笑看向莫凌云：“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刚刚，有福姑娘那动作，太危险了一些，属下这心里头，有点后怕。”
    莫凌云想都不想，说道：“那也是顾成信不该跑开。”
    沐正丰连忙点头：“是，大人英明，确实是顾成信不该跑开，属下回头一定好好的和他说说。”
    “嗯。”莫凌云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有福也骑着黑骏，跑了起来。
    黑骏毕竟是莫凌云的坐骑，比沐正丰骑的那小母马神骏了不知道多少，一跑起来，不过三两下的功夫，就把那小母马给追上了。有福顿时得意起来：“四叔，你怎么这么笨啊？你还先跑，结果都被我给超过了。”
    “你别得意，我也能超过你的。”顾成信一边喊，一边催动着马儿，去追有福。
    “你追不上我们的。”有福嬉笑着催动黑骏快跑了起来，一下子就没了影。
    莫凌云的脸一瞬间就变成了黑炭。
    跑那么快……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当下，莫凌云也顾不得是不是会被人看到了，施展着轻功快速的追赶上去了。
    顾成信的马慢，很快就看不到有福了，他心中担忧，连忙大喊：“有福，你慢点！”
    这个时候，有福也想慢下来了，但是，她却忽然发现，黑骏不听自己的话了……不管她是勒缰绳也好，还是说“吁……”也罢，黑骏都依旧跑得飞快。
    有福心中，也有些害怕起来。

 400.第400章 不如我教你控制信鹰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道路两旁的一切，譬如树、譬如坡、譬如田间立着的稻草人，都在飞速的向后倒退，有福已经不敢再直起身子，端坐在马背上了。她只能伏在马背上，一手死死的抓着缰绳，一手抓着马鞍。
    还好，她还记着当初莫凌云的嘱咐，哪怕再害怕，也没有抱着马脖子。
    所以这会儿黑骏除了跑得飞快的之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狂躁的举动。
    饶是如此，有福也被吓得不轻，脑子差不多都快要糊成一团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福忽然觉得背后似乎多了一点什么，然后，她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黑骏只是憋得久了，想撒一下欢而已。你坐直了就是。”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有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将她揽了起来。
    安心的感觉一瞬间就通过那只手传了过来。
    不过紧接着，有福又微微有些紧张。
    若是叫人看见，她该如何是好？
    然而，不等有福心中的紧张感传递到四肢百骸，莫凌云已经松开了揽着她的手，改为一手揽着缰绳，一手在外，虚虚的做出一个遮挡的姿势。
    有福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心里头却又忽的升起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除了刚刚上马的时候，莫凌云安抚有福的那句话之外，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让黑骏停下来。
    一直到黑骏撒够了欢，莫凌云才渐渐勒了马绳，让黑骏在一条小河边停了下来。而他们，离着顾家村已经很远了。
    “下马吧。”莫凌云轻声说道。一边说，一边还伸手作势去扶有福。
    “嗯。”
    然而，因为之前的事情，有福有一些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莫凌云，只点点头，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就让开莫凌云伸过来的手，自己翻身下了马。
    莫凌云手微微一僵，不过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摸了摸黑骏的脖子，默默牵了它去河边喝水。
    看着莫凌云的背影，有福的心忽的一抽，愧疚感就那么弥漫了上来。然后她才发现，虽然对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的怪他，可她心里头，其实一点都没有真正怪他的意思。
    独自站了好一会儿，有福到底还是没忍住，鬼使神差的，走到莫凌云的身后不远处停下。
    又站了一会儿，有福小声道：“莫大哥对不起，我不该……不该不经你的同意，就把黑骏骑出来的。”
    当然，有福本意并不是想说这个的，只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个。
    实际上，有福一动，莫凌云就感觉到了，也知道她在自己身后站了好一会儿了。只是……没想到她会说这样一句话。心中就有些难受。
    嘴上却淡淡的道：“没关系。我还要谢谢你带着黑骏出来，要不我还不知道，它被闷着了。”
    莫凌云嘴里的话落下好一会儿了，有福才又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隔了一会儿，才说：“那以后，还是每天都带它出来跑几圈吧，闷着可不好。”
    “嗯。”莫凌云也点点头。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莫凌云说道：“其实，也不用了。等明天参加了你四叔的婚礼之后，我们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听到离开两个字，有福的心没来由的就呼啦啦的往下沉，连呼吸，都似乎有些困难了。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勉强的开口说道：“怎么……这么快？”
    莫凌云微微点头：“大公子既是出门游历，自然应该多去一些地方，多看一些东西，免得……一叶障目。”
    “也是。”有福点点头，随口回道。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两人又沉默了好半晌，莫凌云才道：“对了，你和大公子……也算是兄妹一场，总不能断了联系，虽然可以用驿站传书，但驿站毕竟较慢，而且在县城里头，你也不好，总去县城。不如……我教你控制信鹰？”
    有福不由得问道：“控制信鹰？信鹰是什么？”
    莫凌云解释道：“那是我们锦衣卫用以快速传递消息的渠道。我们以秘法训练飞鹰，使它们和信鸽一样，可以用于传信。不过，飞鹰传信速度比信鸽快，而且，也比信鸽安全，能携带的信息也更多一些。”
    有福心中一动，不过很快，她就摇了摇头，说道：“不好吧。信鹰毕竟，毕竟是你们锦衣卫用来传递消息的，怎么能，能随便就，就用来，让我当真传递书信的呢。这……不太好。”
    “而且我听，沈四少爷说过，信鸽训练起来很不容易，想来，要把飞鹰训练成信鹰，更不容易吧。”
    莫凌云露出一丝笑意来，轻声道：“还好。我们锦衣卫里头有专门的训鹰人，每年，总能收获几只合格的信鹰。信鹰在天上没什么天敌，它们飞得又高，弓箭也射不到，所以没什么损耗，现在我们锦衣卫能用于传信的信鹰不少，调拨两三只出来，完全没有什么影响。”
    有福心有踌躇：“好像还是不太好……”
    莫凌云看一眼有福，微微一摇头，柔声说道：“没关系的，你想想大公子的身份，几只信鹰而已，他还是有资格用的。”
    有福咬咬唇，看看莫凌云，说道：“那……会很难吗？你们不是……”不是马上要离开了吗？哪里还能有时间来教我控制信鹰呢？
    莫凌云笑了笑，将特制的哨子那出来，递到有福面前。
    “这是什么？”有福迟疑着接了那看起来像是哨子的骨质物件，有些疑惑的问。
    莫凌云说道：“这就是控制信鹰的哨子。每当你听到天上有鹰鸣的时候，轻轻一吹，信鹰就能循着声音找到你。”
    有福一听，就将哨子放到嘴边，轻轻一吹——
    并没有什么声音从哨子里头传来，一丁点都没有。
    稍微用上一些力气——
    还是没有声音。
    最后，有福用上全身力气，也发现自己根本就吹不响那骨质的哨子。
    不由得看向莫凌云，求助一般轻唤：“莫大哥……”

 401.第401章 喜欢他眼中的宠溺

    莫凌云看着有福笑笑，努力忍住了想要伸手摸一摸有福脸颊的冲动，只从有福手上拿了骨哨，掉了个头，对有福说道：“你再试试。”
    有福再次一吹，果然有短促的声音发出来。
    有福脸微微一红，人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我拿反了。”
    莫凌云却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这样吹才是错的。”
    “这样是错的？”有福讶然，抬头看向莫凌云。
    “嗯。”莫凌云点点头，说道：“现在这样吹，是我们人耳能听见的声音，当然，信鹰也能听见，但是它们却不会理会。”
    “实际上，要你一开始那样吹，才是正确的。”
    有福又把骨哨调了个头，一吹，还是吹不响：“可是，还是吹不响啊。”
    莫凌云微微轻笑，说道：“不是的，实际上，你已经吹响它了，不过这声音只有信鹰能听见，人却是听不见的。”
    “噢……”有福又哨子放到眼前看了看，说道：“这哨子真神奇。不过，做一个只有信鹰能听见的哨子就好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做成这样呢？”
    莫凌云说道：“免得万一哨子遗失了，出什么事情。”
    有福一下子就觉得，手上的哨子烫手起来：“莫……莫大哥，要不，这哨子您还是收回去吧，要不然，万一有什么事情，影响到你们锦衣卫的公务……那我就……我就……”
    笑意从莫凌云的眼角眉梢逸出来：“吓唬你的。”
    “啊？”有福微微张着嘴，有些茫然的看向莫凌云。
    莫凌云看着有福说道：“鹰眼最利，只有哨子也是没用的。我们锦衣卫训练出来的信鹰，只有看到亲手喂过它我们秘制的特殊药丸的人，才会循声下来。要是没喂过它，哪怕你吹再久的哨子，它也是不会理会你。”
    “而且，锦衣卫内部，普通的公务一般也是通过驿站传递的。只有急事才会通过信鹰来传递。而真正的机密，则全是用密语来写的。这些密语，只有锦衣卫最核心的成员会。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再说了，现在大齐境内，有胆子动锦衣卫的东西的人可不多，他们若真是敢动，那才是好的，我们正好顺藤摸瓜。”
    “若真有什么事情，我还应该感谢你，帮我们把潜在的敌人给挖了出来。”
    有福还想推辞，莫凌云道：“收着吧，正好明天晚上，应该就会有信鹰到来，届时你可以试试喂鹰。”顿了顿，又道：“很好玩的。”
    有福到底没有再推辞，收下哨子之后说道：“谢谢莫大哥，我会收好的。”
    “嗯。”莫凌云点点头。
    说完这件事情，两人就又都陷入了沉默，气氛却比先前略好了一些。当然，也只是略好而已。
    他们这会儿看着离得很近，可实际上却有一堵无形的横在两人之间。哪怕是莫凌云，也无力打破。因为他太在意了，反倒有些束手束脚的。
    当然，也是因为有福还小，他们还有时间可以来日方长。
    和暴力破开相比，莫凌云还是更倾向于水滴石穿。他相信自己，也相信他和有福上一世的感情，他相信，无论要绕多远，他们最终，还是会走到一起的。
    这样想着，莫凌云的心情好了很多。
    而有福这会儿的心情，却很是复杂。
    一方面，想到上午的时候，和阿爷说的那些话，她觉得自己应该像自己说的那样，离莫凌云远一些。可是另一方面，她却总想要离莫凌云近一些，更近一些。
    好让她能看得清楚，莫凌云看她的眼神。
    相比于此时莫凌云眼中透出来的，显得有些刻意的淡然，她似乎更希望，能看到莫凌云眼中的……宠溺？
    这样的认知让有福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怎么会这样呢……”
    后退的同时，有福不知觉的喃喃出声。
    “怎么了？”莫凌云略带关切的问。
    有福当然不想让莫凌云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闻言下意识的摇摇头，胡乱想了片刻，才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黑骏一直在喝水呢？”
    莫凌云当然知道有福这是在胡乱岔开话题，不过虽然他也很想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但是，他更不愿意逼迫有福，当即从善如流的跟着有福转移了话题，笑道：“它在吃草的。你看，它旁边的那些草，基本上都被它啃光了。”
    有福闻言说道：“那我们，把黑骏牵去旁边一点吧，好让它多吃些草。”
    ‘我们’这两个字，莫凌云很爱听。当即就笑着点头，应道：“好。”一边说，一边牵了黑骏，缓缓的沿着河岸走。
    走了片刻，莫凌云率先打破了沉默：“说起来，真有些奇怪。”
    有福一边随着莫凌云慢慢往前走，一边偏着头看他：“嗯？什么奇怪？”
    莫凌云淡笑“黑骏奇怪。除了我，向来都是谁都骑不上去的。没想到，你却轻轻松松的，就骑了上去。”
    有福闻言，不自觉的撇嘴：“哪里轻松了，它跑那么快，我怎么勒缰绳它都不肯停，连慢一点都不肯，我吓都要吓死了。”说到后面，话音里就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莫凌云‘一脸认真’的听着，末了点点头，故意说道：“要不，我帮你教训教训它？”
    有福摇头，斜了一眼莫凌云，说道：“你还是先教训教训自己吧。”
    莫凌云转过头看有福：“嗯？为什么？”
    “哼。”有福轻哼一声，说道：“你刚刚自己说的啊，黑骏是闷着了，所以才想撒一下欢，这还不是都怪你。如果这些日子你天天带它出来跑几圈，它没有闷着，刚刚它又怎么会越跑越快，都不肯停的？”
    莫凌云从善如流的点点头，说道：“有道理，是我不好，怪我。”
    听莫凌云这样说，有福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想到上午的事情，脸色又微微有些僵了，忍不住在心中叹气：她今天才给阿爷说过的，要和莫侯爷保持距离，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
    看有福脸色忽然变了，莫凌云忍不住紧了紧牵着缰绳的手。

 402.第402章 你可千万别告诉阿爷啊

    顾成信这会儿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那叫一个团团转。不停的在路上走来走去的，一边走，一边不停的捶着自己的手心，还时不时望着有福骑马而去的方向着急的叹息几声，说几句自己就应该和有福换马之类的话。
    斜靠在路边的树杈上的沐正丰看着顾成信的样子，就觉得头疼不已，不由得再一次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做出一副烦不胜烦的样子，说道：“哎哟我说新郎官，你能不能稍微消停一点啊，你这样转来转去的，转得我实在是头晕得很。”
    顾成信闻言就开口就道：“哎呀沐大人，这有福还没消息呢，我怎么停得下来啊。”
    说着，又重重的捶在手心，说道：“也不知道莫爷追上有福没有，可千万别出事啊。真是，好端端的，那马儿怎么就不听招呼了呢……”
    沐正丰忍不住皱眉，说道：“我说新郎官，你就放心吧。莫爷的轻功那可不是盖的，别说那黑骏听着马蹄声，就不像是发了狂的样子，哪怕它真是发狂了，莫爷也能毫发无损的，将人救下来。”
    当然，前提是马背上的人还没有被掀下去。
    不过这话，沐正丰可不敢给顾成信说。
    就现在，这顾成信都急成了这个样子，若是他听到什么被掀下马之类的话，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顾成信当即说道：“我怎么放心得下来呢。有福可是跟着我出来骑马的……”说着，眼睛里头就露出追悔的神情来：“我先前就应该坚持和她换一换马的……”
    沐正丰无奈的摇摇头。
    为了不打击顾成信，他还是就不给顾成信说，有福的骑术（姑且算是骑术吧。其实根本达不到骑术的标准，算不上是骑术，只能算是会骑马而已。）比他顾成信要好了。
    顾成信还在念念有词的追悔不已，沐正丰却隐隐听到有马蹄声传来。
    应该是自家的指挥使大人带着有福回来了吧？想着，沐正丰从树杈上一跃而下。
    顿时把顾成信给吓了一跳。
    顾成信刚想开口，沐正丰就道：“嘘，噤声。”
    一边说，一边爬到地上，侧耳倾听起来。
    顾成信倒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仔细听了片刻，沐正丰站起来，抹一抹耳朵又拍了拍手，说道：“放心吧，应该是莫爷带着有福回来了。”
    顾成信顿时惊喜不已：“真的？太好了！”说着又问：“我们家有福没事吧？”
    沐正丰嘴角狠狠一抽，说道：“你觉得我能听得出来这个？”
    “哦……呵呵呵……”顾成信这才觉察出自己的问话有问题，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没多时，果然就看到双人一马从有福骑马而去的方向跑来了。
    沐正丰内力不错，眼力自然也好，只看了一眼，就道：“看上去人没事。”
    顾成信这才放下心来，一边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饶是顾成信一直说着没事就好，等有福和莫凌云两人到了近前，在他身边下马的时候，顾成信还是上去拉了有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一阵，嘴里还忙不迭的问：“有福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是不是被吓到了？都是四叔不好，四叔就应该和你换马的……”
    看顾成信紧张成这样子，哪怕刚才确实被吓到了，有福也不可能说实话。当即拖长了声音道：“四叔，我有你想的那么胆小吗？”
    “放心吧，我没有受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好好的呢。”
    “刚才黑骏虽然是跑得快，但是却也稳当，加上咱们这路平整，一点都不颠簸。我当真没受伤。”
    说道这里，想起一件事情来，又笑着对沐正丰说道：“说起来，这路这么平顺，还和沐大叔您有一些关系呢。”
    “沐大叔可记得那年我去西川府告官的事情？”
    沐正丰一边拿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去看莫凌云的脸色，一边笑着和有福说道：“也就是两三年前的事情，我怎么会不记得，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有福笑笑，说道：“那时候不是李大叔带着人来处理那狗官和狗官的小舅子以及一干狗腿子的吗？那会儿李大叔当着老百姓的面，把那些坏人打了，又号枷示众，却偏偏又留了锦衣卫的文书，让同川府知府衙门好好处理此事。”
    “从同川府那边下来的大人没了法子，只得判了那狗官的小舅子和他的狗腿子们做劳役，把咱们乐途县十里八乡的路啊，全给修了一遍，尤其着重修了我们顾家村往外的道路。”
    “后来大家都觉得路平整一些果然好，每年空闲的时候，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会把这路重新平整一遍。该铲的铲，该挖的挖，该填的填。”
    “所以啊，我们村子外头这条道，才这么平顺。”
    “原来是这样。”沐正丰笑着点头，又道：“难怪我们进入乐途县之后，我就发现这乐途县的路比我们之前路过的一些县的路要平整得多。”
    “没成想，还有我们锦衣卫的功劳。”
    这边沐正丰话音刚落，那边顾成信就朝着莫凌云施礼：“莫爷，多谢您了。”
    莫凌云微微一怔看一眼顾成信，问：“谢我做什么？”
    沐正丰也是一怔，还以为顾成信知道莫凌云的真实身份。
    结果，顾成信却说道：“谢您把有福完好无损的带了回来。”
    莫凌云闻言摇摇头，说道：“不用，黑骏是我的马，我有责任把人带回来。”
    沐正丰就笑，说道：“怎么样，我说的对吧，莫爷轻功高绝，一定能追得上黑骏的。”
    顾成信便点点头，说道：“那不是，我心里头着急嘛……”说着，顿了顿，又道：“算了算了，咱们啊，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先回去吧，要不然一会儿找不到人，老爷子该发脾气了。”
    听顾成信说道顾长庚，有福不由得看着顾成信说道：“对了四叔，刚刚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告诉阿爷啊。”

 403.第403章 准备换马的沐正丰

    不用有福提醒，顾成信也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顾长庚的。不为别的，哪怕只是为了自己不被顾长庚骂，他也会只字不提。
    当然，这也是因为有福还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要不然，哪怕会被老爷子‘打死’，他也会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的。
    不过，顾成信虽然点了头，却还是忍不住看着有福叮嘱道：“那你以后可不能再骑这马了，太吓人了，一跑起来就没了影。以后你要骑，就骑温顺一些的马。”说着，指了指自己手上牵着的小母马：“就像这匹一样，这匹就挺温顺的。”
    听顾成信这样说，有福就想到了先前莫凌云说，顾成信的婚礼过后，他们要离开的事情，心情不由得有些低落。当然，面上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道：“四叔，您以为这马是咱家自己的啊，过不了多久，我义兄他们，就要离开了。等他们离开了，自然会把马儿都带走的。到时候，你就是让我去骑马，我也没马可骑了。你还担心什么？”
    顾成信这才想起来，客人们终究是要走的，不好意思的笑笑，看着有福说道：“四叔倒是把这事儿忘记了……”说着，还舒了一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
    莫凌云看一眼沐正丰。
    沐正丰就笑着说道：“这你们就说错了，以后有福要是想骑马，还是能骑到的。”
    “沐大叔，为什么这么说啊？”有福看着沐正丰问道。
    沐正丰笑笑，说道：“贡蚕毕竟是祥瑞，事关皇上。我们锦衣卫就是为皇上效命的。所以，上峰有令，让我长驻乐途县，好好看护贡蚕，以报效皇上。”一边说，一边还拱了拱手。
    听到沐正丰的话，有福就下意识的看了看莫凌云，见到他神情不变，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沐正丰又道：“反正不是说饲养贡蚕的蚕户都是由你们来挑选的吗？我在这乐途县可不认识什么人，又没个去处，所以啊，我打算主要驻在你们顾家村。”
    “到时候，你若是想骑马了，来找我就是。”
    顾成信一脸紧张的看着沐正丰，小心翼翼的问道：“沐大人，那个……您的马儿性子怎么样啊？温顺不温顺啊？”
    “放心吧，我的马儿可比黑骏温顺多了。”说着，指了指被顾成信牵在手里的马，又道：“嗯……就和你牵着的这匹差不多吧。”一边说，一边想着，回头，要把自己的坐骑换成温顺的小母马。
    想着，却又有些惋惜。自己的马儿虽然比不上黑骏，却也是不错的良驹。
    就这么换掉……
    听到沐正丰的话，顾成信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说着，又看向有福：“有福啊，你以后想骑马的话，就借沐大人的马儿来骑吧，他的马儿温顺。”
    有福可是和沐正丰一道回来顾家村的，而且，以前还和沐正丰一起去过西川府，自然知道沐正丰的马温顺不温顺，心中忍不住就想笑。
    当然，这倒是证实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
    不过，她却没有拆穿沐正丰，反倒还点了点头，看向沐正丰说道：“那就先谢谢沐大叔了。”
    对着知道实情的有福，沐正丰到底有些心虚，当即搓了手笑：“嘿嘿，不客气，不客气。”
    因为路并不远，几人便一边聊天，一边往回走。期间，莫凌云依旧很少说话。快到村口的时候，莫凌云忽然说道：“我还有点事情，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再回来。”说着，看了一眼沐正丰。
    顾成信连忙点点头，说道：“哦，好的，莫爷您忙，还要再谢谢您，真的，多谢您了。”
    莫凌云微微摇头，淡淡道：“不用客气。”说着，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几人的眼前。
    莫凌云一走，沐正丰也说道：“我也先不回去了，就在这附近转一下再说。”说着，也施展轻功，往坡上去了。
    等看不到莫凌云和沐正丰的身影了，顾成信对有福说道：“你怎么也不好好的谢谢莫爷？好歹，刚刚是莫爷把你救回来的嘛。回头，你记得偷偷的和他道谢，知道吗？”
    有福闻言就道：“先前我就道过谢了的，为什么还要道谢？”
    顾成信微微偏了偏头，看着有福说道：“这你都不知道？多道谢几次，才显得有诚意啊，毕竟人家确实是救了你嘛。”
    有福撇撇嘴，说道：“那不管。四叔，你没听莫爷说吗，黑骏是他的马，他有责任的。”
    顾成信不赞同的看一眼有福，说道：“那还是咱们自己，没给人说一声，就把黑骏牵出来的呢。”
    有福当即就嘟了嘴，说道：“不管，反正他自己都说他有责任的，我不要总是谢来谢去的。”
    “有福……”顾成信有些无奈，也有些疑惑，毕竟有福可从来都不是不讲道理的啊。哦，对了，她不爱和自己将道理。所以，是因为说出来让她道歉的话的人是自己？她才这样的……
    早知道，他就不说了的，没准有福就会好好的，和莫爷道谢了。
    要不然，多不好啊。人家毕竟救了她呢。
    正想着，就听到顾长庚的斥责声在耳边响起：“你还知道回来？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知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一不高兴就甩脸子，摔筷子，出门。半天都见不着人影。”
    顾成信脸抽了抽，这会儿他倒是不敢顶嘴或者什么的了，只是看向顾长庚，说道：“爹。您怎么在这儿啊？”
    “我怎么在这儿？”顾长庚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顾成信，斥道：“你要是没跑出来，我会在这儿吗？还不给我滚回去！”
    “哦……好。”顾成信连忙点头，说道：“那我先把马牵去长顺叔家里头，马上就回去。”
    一看到顾长庚，有福心情的就有些复杂，想了想，把手中的缰绳递给顾成信，说道：“四叔，你顺便也帮我把马牵过去吧，我就不去了。”
    顾成信本就觉得自家阿爹不对，想快些‘逃离’当即点点头，说道：“嗯，好，交给我吧。”

 404.第404章 有福要哭给您看的

    等顾成信牵着马走了，顾长庚故意别扭的把脸转向一边，不看有福。
    总不能一直怄着吧……
    有福在心中微微叹一口气，上前两步，走到顾长庚的面前，低声轻唤：“阿爷。”
    顾长庚再次转头。
    有福又在心中叹一口气，挪了两步，再一次转到了顾长庚的面前，小声唤他：“阿爷。”
    顾长庚又再一次的转头。
    如此这般好几次，顾长庚才冷哼一声，说道：“叫我做什么？你不是要和我保持距离吗？”
    有福微微一默，随后说道：“您是我阿爷，我不叫您，又能叫谁呢？”
    看顾长庚还是故意扳着个脸，有福又道：“阿爷，我知道错了，您就别生气了。”
    顾长庚又道：“怎么？我连生气都不能生了？”
    有福默默在心中念叨了几句‘老小孩’，又告诉自己，自家阿爷年纪大了，性子别扭起来了，该她来让着他、哄着他了，随后才再上前半步，拉着顾长庚的衣袖，轻轻拽了拽，说道：“您当然是能生气的，可是，您别生气太久啊。您要是生气太久，有福可是要哭给您看的。”
    “哼。”顾长庚再次别扭的冷哼一声，说道：“你不怕被人看到笑话，你就哭吧，看我管不管你。”
    “那我真哭啦？”有福看着顾长庚说道。
    顾长庚一扭头。
    有福就一手拽他的衣袖，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吚吚呜呜’的‘哭’了起来。当然，是假哭。
    顾长庚明知道有福是在假哭，却还是心软了，当即就说：“好了好了，快别哭了，阿爷不生气了。”
    有福把指缝张得开开的，故意捏着嗓子做了个哭腔，问道：“真的？”
    顾长庚点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真的，真的，阿爷不生气了。”
    有福闻言，放下捂脸的手，拽着顾长庚的衣袖摇晃，嘴里撒着娇说道：“阿爷真好，不生气就最好了。”
    “要不然呢？一会儿你要是假哭变成真哭了怎么办？丢不丢人啊？你不怕丢脸，我还怕呢。”顾长庚依旧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笑意却已经从眼角眉梢逸散了出来。
    祖孙二人算是（暂时）解开了心结，关于引发他们第一次冲突的那个问题，谁都没有提。都小心翼翼的，绕开了。一路只随便说些有的没的，无关紧要的话。
    看到有福和顾长庚说说笑笑的一起回来，家里人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赶着老四（四叔）成亲的当口，这爷孙两人闹出这么一出，可是把家里人都给吓坏了。万一明天客人来了，两个人还都一个板着一张脸，一个苦着一张脸，那可如何是好？
    再说了，这也犯忌讳啊。
    成亲都不能开开心心的，以后老四两口子闹矛盾吵架，一次两次还好说，谁知道次数多了，他们会不会怪有福两爷孙，在他们大喜的日子生气，冲撞了他们的喜庆，这才让他们两口子总是闹矛盾？
    日子久了，谁知道会不会又闹得家宅不宁的？
    所以啊，从中午看出顾长庚和有福之间气氛不对开始，家里人就一直在担心着。现在看两爷孙有说有笑的回家，自然就放心了不少。
    看大家都看着自己和阿爷，有福俏皮的朝着大家眨眨眼。
    顾长庚脸上却有些挂不住，故意板了脸，说道：“看什么看？都闲着没事情做吗？老四明天就要成亲了，你们还不快去再看一看，准备的东西可有什么差错或者遗漏？”
    “哦哦，好。”家里人自然知道顾长庚这是老脸挂不住了，随口应了两句，就四散而去了。
    只有顾刘氏忍不住摇头，笑骂：“这臭老头子。”
    对着顾刘氏，顾长庚可凶不起来，只是说道：“臭老头子怎么了？再怎么是臭老头子，你不是也跟着我过了大半辈子么？”
    顾刘氏笑着嗔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你这么个臭老头子就只好跟着你一辈子咯。”
    有福站在顾长庚身边，嘻嘻的笑。
    顾刘氏就问她：“刚刚你阿爷骂你没？”
    “没有的。”有福摇了摇头，笑道：“阿爷怕我哭，舍不得骂我的。”
    顾刘氏故意玩笑道：“他啊，哪里是怕你哭嘛。他那是怕你在外面哭，被人瞧着不好看，丢了他那张老脸。”
    顾长庚也笑，一副拿顾刘氏没办法的样子，说道：“你这老婆子，惯会编排我，我什么时候舍得骂有福了？别说是骂了，便是重话都不舍得说她一句。”
    这话不能再接着说下去了，谁知道继续说下去，会不会又扯出上午的事情来。
    有福想着，跑到顾刘氏面前，挽了顾刘氏的手臂，用刚好能让顾长庚听见的音量‘小声’对顾刘氏说道：“阿奶，刚刚阿爷把气都撒我四叔身上了，他又训了我四叔一顿，把我四叔训得一愣一愣的。”一边说，一边还挤眉弄眼的笑。
    顾刘氏忍不住笑，又笑呵呵的摇头头，看向顾长庚说道：“你这老头子，明天可是老四的好日子，今天你都还要训他。我可给你说啊，以前你训他没关系，可打明儿开始，你可不许再随便训他了。他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再随便训他，那是下了他的脸面，他总有挂不住的时候，知道不？”
    顾长庚连连点头，说道：“知道了，知道了，等他成亲之后，我会注意的。只要他不是错得太离谱，我都不训他了，行了吧？”说着，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你这老太婆真是，越来越啰嗦了，等再过两年，我这耳朵可不得长出一摞又一摞的老茧来？”
    “哎，你这臭老头子，现在嫌我啰嗦了？早干嘛去了？我给你说啊，现在嫌我啰嗦，晚了。”顾刘氏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幺儿明儿个就成亲了，再过两年，我孙子也该娶媳妇了，你还能拿我怎样？”
    顾长庚摸了摸耳朵，说道：“我敢拿你怎样啊？就听着呗。”
    老两口正说得起劲，有福却忽然看到，顾成信的影子在院子门口一闪而过。
    当即就喊他：“四叔！”

 405.第405章 有望尝一点，阿姐尝一点

    顾成信一脸‘哀怨’的从院门外探出来一个头，说道：“有福，好端端的，你叫我干嘛？”
    有福还没说话，顾长庚就斥道：“在自家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做什么？还不滚进来！”
    顾成信摸了摸鼻子，一脸无奈的走进院子。
    顾长庚语气依旧严厉，看着顾成信说道：“探头探脑的做什么？你看你，有点样子吗？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顾刘氏也是一脸无奈，摇摇头，说道：“好了老头子，你可别说他了，刚刚不是还说，等他成亲了，就不训了他了吗？你看看你，怎么刚刚一看到他，就又开始训了？你也不能忍忍？”
    顾刘氏话音一落，顾长庚就道：“我看着他探头探脑的样子就生气，一点正形都没有！哪里像个要成亲了的人？他这样子，不训怎么行？”
    “再说了，不是说从明天开始不训他了吗？现在又没到时候，当然是该训就训了。”
    顾成信无语望苍天。
    他就知道，老头子今天肯定要把他训个够的。
    原本他刚刚一走到院子门口，听到顾长庚和顾刘氏的话的时候，就知道老头子今天肯定要把他训个够本，还想着要不要出去躲一躲，哪知道，正在纠结呢，就被有福喊破了行藏。
    想着顾成信忍不住拿眼睛去瞪有福。
    顾长庚就又训：“自己错了，瞪你侄女做什么？难道她不喊你，我就不知道你回来了？”
    其实还真不知道，毕竟顾长庚背后没长眼睛，也不像习武的人那样，耳力过人。刚才顾成信走路的脚步声可一点不大，他自然不可能知道顾成信回来了。
    不过，话当然不能这样说的。
    顾成信无语的摸摸鼻子。
    有福一脸同情的看一眼顾成信，说道：“我去看看阿娘和三婶他们要不要帮忙。”
    顾长庚又训了顾成信一通，才在顾刘氏说要让顾成信再去试一试明天要穿的衣服的时候，放过顾成信。
    顾成信回房试衣服，走到顾刘氏身边的时候，小声说道：“阿娘，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说完，就快步走开了。惹得顾刘氏忍不住唾了他一口，笑骂：“你这小子，还真和你爹说的一样，没个正形。”
    “那可不。”顾长庚点点头，说道：“要不是看他小子明天要成亲，我非得好好的松一松他的皮子，好让他好好的长长记性。”
    顾长庚的话一出口，顾成信就是一个激灵，当下走得更快了。
    有福绕到后院，找到了在井边洗菜的顾杨氏和顾李氏，有望也在旁边帮（捣）忙（乱）。
    笑了笑，唤道：“阿娘，三婶。”又说：“有望，你可仔细些，别把衣袖打湿了。”
    说着，就上前帮忙。
    有望听到有福的声音，咧嘴就笑，欢欢喜喜的喊她：“阿姐，你也来玩啦。”
    有福忍不住笑笑，说道：“阿姐来帮忙的，可不像你。就想着玩。”
    有望摆了摆头，说道：“有望一边玩，一边帮忙。”
    顾杨氏见有福一个人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色，关切的问：“没事了吧？眼睛疼不疼？你阿爷今天骂你了？”
    说着，又劝有福：“你阿爷他毕竟上了些年纪，比从前多了几分脾气，不管他说你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知道吗？有啥委屈的，就给阿娘说。阿娘虽然也帮你做不了啥，可阿娘啊，能听你说说。这人啊，不管有什么委屈，只要能说出来，心里就能好受一些。”
    “有事可千万不能别闷在心里，知道吗？”
    有福知道，中午吃饭的时候，自己的眼睛都还是肿的，必然是瞒不过家里人的眼睛的，也不否认，只是笑着摇摇头，说道：“没事。阿娘，我阿爷没骂我，他只是念叨了我几句。是我自己，忽然就觉得委屈了，一个没忍住，就哭得厉害了一些。”
    说着，还吐了吐舌头，说道：“阿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顾杨氏一听有福的话就笑：“傻话，你是阿娘的闺女，阿娘不担心你还担心谁啊？”
    顾李氏笑着接话，说道：“你娘啊，都担心你好一阵子了。打从我们来后院洗菜，她就一直在念叨，也不知道你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委屈着呢。”
    “一直念叨到现在。”
    有福闻言，便笑看着顾杨氏，又道：“阿娘，你放心吧，我没事的。出去转了一圈，就感觉心情好多了，刚刚又和阿爷好好的说了一会儿话，我们都不生气了。”
    听有福说顾长庚不生气了，顾杨氏和顾李氏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一起松了一口气。
    还混不知事的顾有望却歪了小脑袋，瞅着有福的肚子看。
    有福弹了一滴水在有望的额头上，笑盈盈的问他：“看什么呢，傻小子？”
    有望果真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又开心得嘿嘿嘿的笑，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开口看着有福问道：“阿姐和阿爷为什么要生气？”
    说着，伸出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比划了一下，又道：“生气要胀肚子的。”
    “到时候肚子里装的全是气，就不能吃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了。”
    “阿奶说，明天会做好多好吃的。”
    “有望肚子只装好吃的，不装气。”
    “阿姐也不要装气。只装好吃的就好了。”
    听到有望的话，有福就忍不住逗他：“为什么啊？难道有望不怕阿姐把好东西都吃了，有望就没得吃了吗？”
    “有的。”有望摇摇头，把手长得开开的，比划着说道：“阿奶说了，明天会有那么那么多好吃的，有望抱都抱不到的那么多。阿姐吃不完的，有望也吃不完的。要大家一起吃，才能吃得完。”
    有福听了，也伸出手来比划，不过是用一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来比的，比小小的一截，看着有望问：“那要是，只有这么少少的一点好吃的呢？”
    有望不假思索的说道：“有望尝一点，阿姐尝一点，阿娘尝一点，三婶尝一点。大家都尝一点。”
    顾杨氏和顾李氏一起笑。

 406.第406章 要不要一起去撒糖

    听到有望的话，顾李氏就笑着说道：“咱们家有望也知道东西要分着吃了，长大了，我们有望长大了。”
    一听顾李氏的话，有望就高兴得很，当即重重的点头，说道：“嗯！有望长大了。”一边说，一边还把小【胸】【膛】挺了挺。
    惹得顾杨氏、顾李氏、有福，又一次笑出声来。
    有福忍不住的就捏了捏有望的脸，笑着问他：“那明天有望要不要和阿姐一起，把好吃的分给大家吃呢？”
    “呀，分什么好吃的？”有望一听，就拍了手兴致勃勃的看着有福问。
    有福说道：“有望记不记得我们用彩纸包的喜糖啊？”
    那是有福他们一家人自己包的，哦，不对，还要加上周代埻、莫凌云他们，大家一起包出来的。
    用的是从县城铺子里买来的好糖果，本就拿浸了油的桑皮纸包了一层，他们又用各种颜色鲜艳的彩纸包了一层，准备去接新娘子的时候，在钱家村和路过的村子以及他们顾家村撒糖。让大家都沾沾喜气，高兴高兴。
    也显得他们顾家对这门亲事的满意和看重。
    这还是有福提议的，家里人都赞同得很，顾刘氏足足拿了六两六钱的银子来买糖。
    “嗯嗯，记得的。有望喜欢吃，吃了好多块呢。”有望点点头，说着又捂了脸颊，瘪了瘪嘴，说道：“可是阿姐你说，不能吃多了，不然牙齿要疼，以后都不能吃好吃的了。”
    顾李氏在旁边听着，不由得失笑，摇摇头，说道：“你听听，你听听。有望这小子，他阿姐说的话他倒是记得，咱们说的，他就都当耳旁风了。”
    顾杨氏也笑着点头，说道：“可不是嘛。连我这个做阿娘的说话都没有有福这个阿姐说话好使。”一边说，一边还拿手指轻轻的戳了顾有望一下。
    “阿娘……”有望拖长了声音，唤一声顾杨氏，不依的摇头。
    顾杨氏拿手肘轻轻碰了碰顾李氏，说道：“你看。”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有福也笑，确定了顾杨氏和顾李氏没打算再说什么了，才接着先前的话说道：“咱们明天去接四婶的时候，遇到别的村子的哥哥姐姐的话，就在马车上，把糖撒给他们，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分享我们包好的喜糖。有望想不想一起啊？”
    马车是从县城里头租来的。沈家的车夫早在送有福回来的第三天，就回了京城，周代垣的马车则被赶着去了林家。
    原本他们是准备就用自家的牛车的，不过想着马车到底要气派一些，也算是给钱家做面，而且家里也不缺那个租车的钱，便提前在县城约好了租车，明天一早，就会有人赶着马车到顾家村来。
    莫凌云不止一次带着有望去骑过马，其他人也是一样。所以，一听有福的话，有望就眨眨眼，看着有福说道：“有望想骑马。”
    “乖。”有福摸了摸有望的头，说道：“明天只有四叔骑马的，我们坐马车就好了。阿姐和有望一起，好不好？”
    “嗯……好吧。”有望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真乖。”有福笑着赞了一句。
    看阿姐赞自己，有望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用力的点点头，说道：“嗯嗯，有望最乖。”
    惹得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又说笑了一会儿，就听前头人说，钱家铺床的人来了。
    顾杨氏和顾李氏就让有福带着有望去前头看热闹，想着上午的事情，有福就有些不想去，只让有望自己去。
    顾杨氏和顾李氏就觉得有些不对，相视一眼，顾李氏笑问：“有福怎么连热闹都不去看了。”
    有福笑着摇头，说道：“三婶还当我是小孩，我都十一了，不爱看热闹。”
    这话不管说的还是听的，都知道是托词，却没有人再问为什么。
    顾杨氏便道：“她爱在这里帮咱们洗菜，就让她在这里待着，咱们还能少做些事情。”
    正说着，就听到有人笑：“要少些事情，只有福一个人帮忙怎么行。”
    扭头一看，却是村子里的妇人们来帮忙了。
    ……
    ……
    为了赶吉时，第二天一大早，天不见亮，迎亲的队伍就出发了。有书、有墨、有福、有望，四个有字辈的都上了马车，跟着一起去迎亲。不过有书、有墨、有福，是自己走的，有福还睡眼惺忪的打哈欠。
    有望却是被有书抱着上去的。小孩子觉多，也没人叫醒他，只是给换好新衣服，又给他洗了脸，怕他在路上醒了饿，就拿罐子装了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并小半罐肉汤，好让他在路上醒了吃。然后就让有书抱着上了车。一路吹吹打打的，往钱家村去了。
    说来这小子也真真是睡得，不到他醒来的时候，这一路上不管是吹吹打打，还是鞭炮锣鼓，他当真是一点都没受到影响，只管自己睡自己的。也不知道往日随着莫凌云练功，究竟是怎么起来的。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下来的时候，迎亲的队伍刚好看到钱家村的村口，有望也刚好醒过来，家里人给他带的肉包子和肉汤，倒是都没吃上。
    刚刚醒过来，有望还有些迷瞪，摸了摸头，问道：“呀，阿姐，二哥，三哥，我们怎么在车上啊？”
    有福揉了揉有望，说道：“昨天不是和有望说了吗？咱们今天来接四婶，要给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分喜糖，有望忘记了吗？”
    有福话音刚落，有书就笑道：“这小子，只怕是一觉睡迷瞪了，连自己姓啥都忘记了吧。”
    “才没有呢！”有望朝着有书吐吐舌头，说道：“我叫顾有望，才没有忘记呢！”车上几兄妹一起笑了起来。
    有书毕竟是兄长，笑了几声，就忍了笑，叮嘱有望道：“好了好了，准备撒喜糖了，一会儿有望可不许乱蹦，要注意安全，知道么？。”
    “嗯嗯，知道了。”有望用力的点头，睁大了眼睛说道。
    说着，有书便揭了车上用红布盖着的绑了红绸的装喜糖的箩筐。

 407.第407章 钱家姑姑，我四叔来了

    等精神抖擞的骑在马背上的顾成信，一马当先，踏进钱家村村口的时候，喜气洋洋的鞭炮声就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这是新娘子家里头放的。
    钱家村出来看热闹的小孩子，都捂着耳朵笑闹，准备着等鞭炮放完了过后，去捡散落的鞭炮来放着玩。正在这时，有一块块花花绿绿的东西，落到到了他们的旁边。
    再一看，却是迎亲队伍里头，跟在花轿后面的马车上面，有四个人在朝着他们撒东西。
    “这是什么啊？”有小孩好奇的捡了两个起来。
    有福附在有望的耳边小声教他喊话。有望的声音就在钱家村村口响了起来：“钱家村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叔伯婶婶们，你们好，今天是我四叔成亲的大喜日子，我们请大家吃喜糖。”
    说着，有望就又抓了两把喜糖往人群里头撒。
    钱家村的孩子原本还半信半疑，结果有大胆的孩子剥了一块一看，发现看着真是糖块，闻着也香甜，便忍不住舔了一下，随后就喊：“还真是糖果，好甜！”
    这下子，钱家村的孩子们就再也顾不得什么散落的鞭炮了，争相恐后的在地上捡起喜糖来。
    连旁边的大人，也都加入到了其中。
    当然，毕竟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余钱，也不至于连块糖都舍不得买给家中的孩子吃，所以，大家捡归捡，却没有什么争抢。而且，他们一边捡，一边还不住声的说一些诸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
    又赞新郎官家里头大方，说新娘子好福气。
    不只是顾成信等男方迎亲的人听着高兴，便是钱家出来引领迎接的人听了，也高兴得很。
    一路吹吹打打，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到了新娘子家门口，又有一群小孩子嬉闹着过来讨喜，有书和有墨走在顾成信的两边，一路走，一路发喜钱。
    这个倒是和有福没有什么关系了。
    有望还能挤到前面去，去摸几个喜钱塞给自己想塞的人，有福是个女孩子，却是不能这样做的。
    好在，有福也不在意这些。
    等男方家来迎亲的人被女方安排进屋里就坐之后，女方家才正式开席。
    因为测日子的时候，就特意算过，钱家这早席要吃过巳时，新娘子和新郎官以后的日子才会过得顺遂，为了不让大家提前散席，钱家的菜上得极慢，一直过了巳时，几个婚宴的大菜，才完全上完。
    好在，这事本身就事先说过的，来的又都是邻里亲朋，倒是没人说什么。
    除了小孩子坐不住，提前下了席之外，大人们可是一直吃到了上完最后一道菜。
    吃过饭，有福便被接进了新娘子的房中，有望年纪小，也被带了进去，顾有书和顾有墨便没那么好运气了，他们得陪着顾成信，一路‘过关斩将’，才能进到新娘子的闺房，接了新娘子出门。
    新娘子早就已经收拾妥当了，这会儿正穿了大红的嫁衣带着盖头坐在房中。这钱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在闺房中陪着的，便是新娘子的嫂子和几个未出嫁的堂妹、表妹陪着。
    有福在乐途县可是‘大名人’，大家对她都不陌生，倒是都和她说得上话。
    当然了，多半都是新娘子的娘家人问，有福笑着一一作答。好在，有福也算是见过世面，哪怕被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她也一点都不怯场。
    有福都在屋里头和新娘子的娘家人说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的话了，顾成信他们才到门口来，这些新娘子的娘家人便都丢开了有福，跑门口去为难顾成信几人去了。
    连有望都嬉笑着跑了上去，跟着大家一起闹顾成信，完全忘记了自己是那一方的人。
    钱小花紧张得很，尤其是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是顾成信来了之后，她就更紧张了。双手不停的绞动着，都快把手上拿着的绣着鸳鸯戏水的帕子给绞烂了。
    有福就在钱小花的旁边，自然知道她紧张得很，有心想要安抚她一下，刚刚伸出手，又怕把她惊着，便收了回来，只是嘴里头说道：“钱家姑姑，您别紧张，我四叔人很好的。”
    虽然他们在家里头私底下称呼钱小花，已经说是‘四婶’了，可实际上，这还没拜堂，新娘子还算是钱家人，要拜了堂之后，他们才会改口。
    所以现在，有福称呼钱小花，还是叫钱家姑姑。
    钱小花听到有福的话，连忙摇头，说道：“没，没事，我，不紧张。”
    声音听着都在抖。
    有福便捡了顾成信的一些无伤大雅的糗事，小声的，附在钱小花的耳边，说给钱小花听，听着听着，钱小花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也是这会儿，听到媒人唱吉的声音，女方家里头那些堵在门口，‘为难’顾成信的亲眷，才终于让开来放行。结果，还没跨过门槛，顾成信也紧张了，吞了吞口水，小声的问顾有墨和顾有书，自己这样子妥当不妥当。
    惹得顾有墨和顾有书都忍不住的笑，一边忙不迭的说妥当，一边把顾成信推进了房中，惹得女方的亲眷一阵嬉笑。
    看到顾成信被推进来，有福停了闲话，对钱小花说道：“钱家姑姑，我四叔来了。”
    顾成信又整理了一下衣帽冠带，然后才往里头继续走去。这屋子不大，顾成信几步就到了钱小花的跟前，磕磕巴巴的说：“我，我来接你。”
    媒人在一旁笑着唱诺，完了将系在新娘子手上的红布条递给顾成信，让他牵着引新娘子出门。
    当然，出门之后他还不能直接带着新娘子离开，还得在媒婆和傧相的引领下，去拜别女方父母。
    钱家两老都是疼女儿的，强忍着心疼说了几句让他们好好过日子，日后相互护持之类的话，就忍不住摸起眼泪来。
    钱小花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被扶着起来，她大哥要来背她出门的时候，她仿佛才终于惊觉，自己从此之后，就再也不是这个家的人了，再回来，就是客人了一般。悲伤再也无法掩盖，失声痛哭起来。

 408.第408章 阿姐要陪着新婶婶

    钱小花这一哭，倒是引得钱家两老越发难过起来，尤其是钱张氏，直接是捂了脸，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
    钱家大哥钱大粟背了钱小花出门。
    有钱家的亲眷妇人拿了镜子往花轿里照了，媒人三催四请、连哄带拉的，才把钱小花请进了花轿。
    看着钱小花进了花轿，坐好，轿门落了下来，顾成信才翻身上马，一马先行。
    迎亲的喜乐再一次吹奏了起来。
    为了迎合吉时，迎亲的队伍并没有直接出钱家村，而是吹吹打打的，绕着钱家村转了个大圈，一直到了午时，才慢悠悠的出了村口，往顾家村而去。一路上遇着村子，看到有在路边看热闹的小孩子就撒糖，引得许多小孩子跟着他们走了好几个村子，实在走远了，才依依不舍的，回转自家村子。
    有望匐在马车上面，探着身子去看前头，问：“二哥，三哥，阿姐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坐车了？”
    有墨小心的拉了有望的手臂，免得他身子探得太出去，一不小心翻下马车，又轻声道：“你阿姐要陪着新婶婶，她之前不是和你说好了的吗？”
    “哦。”有望应着，就准备瘪嘴，不过想到之前有福的叮嘱，他又放弃了，说道：“好吧，那阿姐她什么时候能回车上来啊？”
    有墨摸了摸有望的头，哄道：“她要陪着新婶婶到我们家啊，等到家了，她就可以和有望一道了。好了，有望乖，别把身子探在车子外头了，很危险的。一会儿你阿姐看见了，要担心的。”
    “哦。好吧……”有望点点头，把身子收了回来，又对有墨说道：“三哥哥，你让阿姐别担心，有望乖的。”
    “乖。”说着，看差不多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有墨又摸了摸有望的头，问道：“有望饿不饿？要不要吃块喜饼”
    因为先前在钱家吃席的时候，有望也乖乖的，一直没有下桌子，跟着吃席吃到了巳时过后，所以这会儿他也和大家一样，肚子里头还饱着的，当即摇头，说道：“不饿，饱饱的。”
    有福也在问和有墨同样的问题，不过她问的是和她一样，走在花轿旁边的媒婆：“花婶子，您饿不饿？要不要吃块喜饼？”
    “不饿不饿。”花婶子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在席上吃了好多大肉，顶饿得很呢。倒是小福星你，是不是走饿了啊？”
    “花婶子您这样叫，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可不小了，而且，也不是什么福星……要不，您还是叫我有福吧。我听着也自在些。”
    花婶子又笑，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可不就是我们乐途县的老百姓的福星吗。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啊，你若是更喜欢婶子叫你有福，那婶子可就直接叫你的名字了啊。”
    有福笑着点头：“嗯，婶子叫我名字就好。”
    钱家村和顾家村隔着不近，平日里走大路就要走一个多将近两个时辰，今天这迎亲的队伍为了迎合吉时，特意走得慢悠悠的，这一个多时辰的路，直接被他们走出了三个时辰，直到快到酉时才到了顾家村，又踩着时间，刚好在酉时刚到的时候，抬了花轿，进了顾长庚家院门。
    钱小花下了花轿，由有福和花婶子一左一右的扶了，跟着顾成礼往堂屋走去。
    等一对新人到了顾长庚和顾刘氏的跟前，周代埻的声音就朗朗响起：“昔开辟鸿蒙，物化阴阳。万物皆养，唯人其为灵长。盖儿女情长，书礼传扬。今成婚以礼，见信于宾。三牢而食，合卺共饮。天地为证，日月为名。”
    “自礼毕，别懵懂儿郎，营家室安康。荣光共度，患难同尝。愿关雎之声长颂，悠悠箫声龙凤呈祥。不离不弃一曲鸾凤求凰，同心同德不畏华岳仙掌。虽汹涌洪浪，寒窑烛光，难捍此情之坚。”
    “比翼鸟，连理枝，夫妻蕙，并蒂莲。夫天地草木菁灵，可比真爱佳缘。高山之巍，皓月之辉，天长地久，山高水长。为尔结发……”
    观礼的宾客当中，有人好奇的问：“这怎么回事啊？怎么是个少年人做了证婚人？”
    有‘知道’一些根底的人得意的开口：“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位少年公子可是京城里头来的贵人，为了能请他给成信做证婚人，顾钱两家，特意把成信的亲事给提前了的。”
    要知道，除了商人和读书人之外，这个时代的人都不怎么出门，尤其是农户，一辈子也走不出一百里去。
    虽然这些年因为要卖茧的原因，他们都经常去县城，但是同样的，这些人去过的，最大（繁华）的地方，也就只是乐途县县城了。别说是京城，便是府城、省城对他们很多人而言，都非常的遥远。也非常的——‘高’、‘大’、‘上’。
    所以，一听这颂证婚赞词的少年人是京城来的，周围的人就都不再在意他的年岁了，全都肃然起敬起来。
    有人又问：“是不是和咱们乐途县的财神爷，沈家四少爷一般啊？”
    知情人点头又摇头，说道：“听说这位贵人公子的来头，比沈四少爷还大呢。”
    居然比沈四少爷来头还大？不得了……
    这一下，大家就都惊叹起来。
    证婚颂词唱完，新人就开始正式的拜堂了。
    一拜天地。
    二拜父母。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这送入洞房有讲究，从堂屋去洞房（新房）的路上，铺了十个麻袋，顾成信扶了钱小花……
    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叫顾钱氏了。从她和顾成信拜完堂，她就算是顾家的人了，姓和名一并都改了。
    顾成信扶了顾钱氏，从铺了麻袋的地方缓缓走过，每走过一个麻袋，这个麻袋就会被送到前面去，继续铺好。这些麻袋会一直铺到新房的床前。
    这个，叫传宗接袋（代）。
    顾成信和顾钱氏一路踩着麻袋，到了新房的床前，顾成信扶了顾钱氏在床上坐了，又小声和她说了几句话，这才往外走去，准备去应酬宾客。路过有福的时候，还叮嘱了她，要她好好的照顾顾钱氏（钱小花），看有福郑重的应了，才略微放心一些，依依不舍的出了房门。

 409.第409章 注定要把这只信鹰给你

    新房里头，闹洞房的人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听上去很是热闹。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福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心里觉得越来越烦躁。
    干脆把被子蒙在了头上，虽然有些热，不过好歹没那么大的声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闹洞房的人渐渐散去，想偷偷躲着听墙根的人也被揪了出来，喧闹声渐渐远去，有福这才迷迷糊糊的合衣睡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福心里头忽的一惊，猛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是什么事呢？
    正在冥思苦想的时候，窗外有轻轻的叩击声想起。
    “莫大哥？”
    一听到这声音，有福就知道是莫凌云在敲她的窗户，因为，除了莫凌云之外，没有人会半夜三更的，跑来敲她的窗户。
    想到莫凌云，有福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莫大哥说，今天有信鹰要来，邀她一道去喂信鹰来着，她居然忘记了，还睡着了。
    幸好这会儿醒了……
    不过，这半夜三更的和他一起出去喂鹰，会不会不太好啊？
    管他呢！既然都说好了，那便去吧，总不能失信于他。
    而且。
    反正他也要走了。
    有福在心中对自己说了这么一番话，这才穿了鞋，扯了扯身上的衣衫整理了一番，又弄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结果越弄越乱，她摸着头上的头发，都能感觉得到凌乱。
    有福心中一阵挫败，想了想，干脆把发髻解开打散，又用梳子梳了几下，然后随手拿发带束了一下，起身去开窗户。
    看到窗外的莫凌云，有福刚想说抱歉，让她等久了，结果莫凌云就将手指凑在嘴边，轻轻的‘嘘’了一声，有福连忙噤声。
    随后，莫凌云跳进窗户里头，抱了有福，带着她翻出窗外，又把窗户轻轻关上，然后才揽了有福，施展轻功往村子后面的坡上飞去。
    今天晚上的月亮只有一点月牙儿，弯弯的，眉毛一般的。
    换句话说，就是能见度不高。
    对内力深厚的莫凌云来说，这样的月光，已经足够他看清视线内的一切事务了。而对有福来说，却是只勉强看得见自己面前三尺之内的东西，再远一些，就竟是些影影绰绰、黑糊糊的一团了。
    不过，有莫凌云在身边，她倒是什么都不怕，只是……
    等到了村子后头，有福忍不住就问：“莫大哥，天这么黑，怎么看得见喂鹰？”
    看有福对自己没有昨日那般纠结，莫凌云心中高兴，温柔的笑笑，说道：“没事，一会儿就看得见了。”
    没过多久，有福就明白了，莫凌云说的，一会儿就看得见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居然带着自己进了一个野林子，而且，一进野林子，他就点了个火把！
    好吧，有了这个火把，她就能看清楚周围的东西了。
    可是……
    有福不赞同的皱眉，说道：“莫大哥，野林子里不许点火，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
    莫凌云笑笑，将手伸到有福的耳朵边。
    有福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了，总害怕他会捏自己的耳朵或者摸自己耳边的发髻。如果，他真那样的话，她该怎么办？是不是，要义正言辞的斥责他一顿？还是，现在就退后两步，让开他？可是……万一只是自己误会了呢？
    就在有福胡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莫凌云把手收了回来，淡淡的说道：“一只虫子。”
    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们这里野林子里不能点火的规矩，那是怕孩子们调皮，点了火不灭，不小心把烧野林子起来。没关系的，我会注意的。而且，有我在，就算是真燃起火来了，也不用怕。我会扑灭的”
    看是自己想岔了，莫凌云什么都没做，有福松了一口气，可马上，就莫名又觉得有些着恼，语气很不好的开口说道：“有你在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火把真把野林子烧起来了，万一你没及时把火扑灭，让火越来越大，到时候怎么办？”
    莫凌云也不反驳，只轻声说：“到时候我重新给你们种一片树。”
    不知为何，有福越发恼了：“那谁知道要多久才能成林子呢！”
    莫凌云笑笑，说道：“那你，帮我育一批桑苗吧，不是都说桑树长得快吗，咱们就都种成桑树，这样，还能多些桑叶养蚕。没准过几年，你们村子里的人还要感谢我呢。”
    这个人怎么怎么烦啊？
    听到莫凌云的话，有福默默想着。
    然后……她就奇迹般的不恼了。
    只是嗔道：“谁要给你育桑苗了，想得美。”倒是把火把的事情，给揭了过去。
    见有福因为这个而显得有些娇嗔，莫凌云几乎要眉飞色舞，当然，他面瘫惯了，忍得住。
    免得有福万一又恼了。
    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话，没隔多久，有福就问：“莫大哥，鹰呢？您不是说，要带我来喂信鹰吗？”
    话音刚落，一声鹰鸣传来。
    莫凌云挑挑眉，看着有福笑道：“真是准，你一念叨它就飞来了，看来，注定要把这只信鹰给你了。”
    有福撇撇嘴，说道：“什么叫给我？不是说，是调给太孙殿下用吗？”
    莫凌云嘴角含笑，说道：“都好。给你，或者调给太孙殿下用都好。”
    有福把头一扭，说道：“我可养不起。”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我要怎么给家里人说？难道说，我捡了一只鹰吗？”
    “倒是个好法子。”莫凌云笑着点头，又在有福开口之前，对有福说道：“你吹一吹哨子。”
    “哦。”有福依言吹了吹哨子。
    盘旋在空中的信鹰便猛的飞了下来，落在莫凌云伸出的手臂上。莫凌云递给有福一个小瓷瓶子，对她说道：“里面的药丸，倒一颗出来就好，喂给它吃，它以后就会认得你了。”
    说着，从信鹰腿上的铜管里，取出来这一次的带过来的信息。
    “嗯。”有福点点头，从莫凌云递过来的小瓷瓶里，倒出来一颗黄豆大小的药丸。看着那明显很凶猛的信鹰就有些迟疑。

 410.第410章 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看着有福一脸怕怕的样子，莫凌云微笑着鼓励她道：“不要怕，这信鹰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它不会啄你。你把手摊开，把药丸放在手心就好了。”
    有福信任莫凌云，虽然心中仍旧有些害怕，却还是摊开手心，将药丸放了上去。
    旋即！那信鹰就飞快的伸头从有福手心啄了那药丸走，果真是一点都没有伤到有福的手，她甚至都没什么感觉，连惊都还没来得及惊。
    有福惊奇的看了好几下手心，说道：“呀！真的没事啊！”
    虽然相信莫凌云，可真的看到那信鹰只吃药丸不啄手心，有福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药丸那么小……
    吃了那秘制的药丸，那只信鹰就迅速的飞出野林子，在他们头顶盘旋起来，有福的目光不知觉的往上看去，不过，除了一丁点影子之外，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不由得小声嘀咕道：“今天的月亮怎么一点都不亮啊。”
    莫凌云闻言，忍不住笑，说道：“等半刻钟左右，你就可以再次吹响哨子，让信鹰飞下来了，你把手臂像我刚刚那样伸着，它就会停到你的手上的。你可以慢慢看。同它玩一玩也行。”
    顿了顿，又道：“我要先看一些东西。”
    有福连忙点头：“嗯嗯，您看，别耽误您的正事。”
    莫凌云这才席地而坐，飞快的浏览起信鹰带过来的消息来。
    而有福，则眼巴巴的，望着头顶，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莫凌云哪怕是在看重要的消息，也不忘分出一丝心神来关注有福，见她一直抬头望着上面，不由得叮嘱道：“你小心一些，别掉了东西在眼睛里。以后你会经常看到它的。”
    有福应到：“哦。好。”
    然而，她虽然是在应承莫凌云，可实际上，却根本没有改变一下自己的动作的打算。
    莫凌云有些无奈。
    原本是因为担心有福看不清楚，所以莫凌云才准备了火把，而把地点选在这片野林子，则是为了避免火光传得太远，被村子里的人知道了，惹来无端的麻烦。
    现在看有福这样总望着头上，莫凌云又有些后悔了。
    还不如，就在外面空地上呢，至少，不用担心上面会有什么小东西掉下来，落到有福的眼睛里。
    想着，莫凌云就站起身来，拿了火把说道：“走吧，咱们去林子外面。”
    有福迅速的看了莫凌云一眼，惊讶的问道：“啊？为什么？”一边问，一边就已经把头重新抬了起来。
    “树林子里头容易往下落东西。”说着，莫凌云把手上的东西往腰带里一塞，一手拿火把，一手抱有福，飞快的掠出了野林子，有福几乎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了平日里他们‘习武’的哪块空坡地，莫凌云才把有福放下来。
    又道：“差不多可以吹哨子了。”
    有福郁闷：“早知道，我就不该在树林子里抬头看的，免得忽然被你带出来，吓我一跳。”
    莫凌云就举了火把看有福，笑问：“真吓到啦？”
    有福连忙说道：“呀，您把火把拿远些，别烧着我的头发了。”说着，顿了顿，又道：“不对，您还是把火把熄了吧，要不然让人看见火光，会过来查看的。”
    “没事。”莫凌云随手一掌拍出，地上顿时就出现一个不小的坑，又一挥手，那火把就被插到了坑里面，自己站在朝着村口的方向，说道：“我再挡着一些就好了。只是，你可能看得就没那么清楚了。”
    有福的心里一下子就有点酸酸胀胀的，隔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侯爷，您……您怎么对我这么好？”
    说没感觉，那是假的。
    哪怕她再怎么懵懂，再怎么对男女之间的感情还没开窍，她也知道，莫凌云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准确的说，是莫凌云对自己很好，很好。
    好到，让她都有些习以为常了。
    莫凌云低头看向有福，看她的脸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哪怕是现在，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也依旧是一脸的稚气。心中微叹。
    她到底还是太小了。
    想了想，笑道：“也许是缘分吧。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很亲切，所以，就不由自主的，想要对你好一些，再好一些。”
    说着又问：“怎么？不习惯？还是不喜欢？”
    有福摇了摇头，盯着火光微微有些出神。
    隔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您还是先处理您的事情吧，别耽误了您的正事。”
    看有福一副明显的在想心事的模样，莫凌云也不想打扰她，便点点头，应道：“嗯。”随后，就从腰带里把刚刚的东西拿出来，继续看了起来。
    看完京城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莫凌云习惯性的将些特制的纸张烧了，又轻轻一拂，让纸灰都飘散开来，然后才开始回复起需要自己做决断的事情来。
    在这期间，有福一直盯着那火把的火光发呆，整个人都一动不动的。
    等莫凌云把那些需要回复的事情处理完了，又将特制的纸卷成了一卷，有福才叹一口气，幽幽开口：“我是怕以后会不习惯。”
    话一出口，有福自己先愣了。
    虽然她的话没说得多清楚，多明白。
    可是，她自己却清楚得很。刚才，她心里面想的，就是怕莫凌云走了之后，她会不习惯。
    实际上，莫凌云也听懂了有福话里的意思。所以，他激动得咕嘟一声，吞了一口口水。
    声音有点大，听得有福，莫名的尴尬了起来。
    当然，她更尴尬的还是自己先前说出来的那句话。
    当即，就故作随意的把控制信鹰的哨子拿在手里，胡乱的摆弄了几下，嘴里说道：“也不知道那信鹰去哪儿了，我现在吹这哨子，它能听见吗？”
    看她这样，莫凌云便也当作没有听见刚才那句话一样，说道：“可能找吃的去了，它不会飞远的，你可以吹一吹哨子，听着它就回来了。”
    有福闻言，小声道：“既然是去找吃的了，那就让它先找吧，我一会儿再吹哨子。”说着，想起来莫凌云还要靠那只信鹰来传递信件，又问：“对了，会不会耽误您的正事啊？”

 411.第411章 您托着让我摸一摸

    这次信鹰带来的消息里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
    想了想，莫凌云便摇了摇头，说道：“不碍事，让它休息一下找点吃的东西也好。”
    顿了顿，又问：“累不累？”
    话一出口，也不等有福回答，就移了一块石头过来，又脱了外裳叠了，放在石头上，轻声说道：“坐一下吧。”
    “嗯。多谢侯爷。”因为已经习惯了莫凌云这样的照顾，有福并没有推辞，点了点头，道了个谢，就坐下了。
    等有福坐下了，莫凌云便道：“今天去接你四婶，一路走着回来，累坏了吧？脚疼不疼？说来也是我不好，本不该在你睡得正香的时候把你叫出来的，只是，我们明天差不多就该走了……”
    听到这里，有福忍不住道：“这么快？”话一出口，才想起来他们已经在顾家村待了半个多月了，这还是因为自家义兄准了自己所请，特意多留了一些时日，给四叔证婚的原因。要不然，他们早就走了。想着，不由得就有些讪讪，又小声说道：“也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那你们，一路多多保重，要注意安全……”
    “嗯”莫凌云点点头，笑着说道：“放心吧，有我在呢，一路都会安全。”
    有福忍不住说道：“您别总是这样。难道，没听过善泳者溺于水，小心驶得万年船吗？您还是，多注意一些，免得一不小心，阴沟里头翻了船。”
    顿了顿，怕莫凌云误会自己的话，又道：“您别误会，我不是说，就觉得你们会遇到危险，只是……”
    不等有福说完，莫凌云就含笑接话：“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们，所以才好意提醒我们的。放心吧，哪怕，为了你这嘱托，我也会加倍小心的。”
    “那就好。”有福松了一口气。
    莫凌云笑笑，问她：“对了，想不想知道接下来我们一路上都去了些什么地方，又都见识了一些什么？”
    有福听了便道：“想倒是想，不过，我是不会随着你们去的。”
    莫凌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看她这样说，便看着她轻声问：“为什么？”
    有福扭头看向漆黑寂静的顾家村，说道：“您不知道吗？我们庄户人家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走不出一百里之外。我们整个村子，除了我阿爷之外，其他人都没走出过乐途县。哪怕是我阿爷，他最远，也不过是去府城赶考，连锦州城，都没去过。”
    “可是您看我，不仅锦州城去过了，连京城都去过了。”
    “不过啊，我还是希望能在家里面，好好的陪着我的亲人们，然后呢，好好的养蚕，好好的研究一下在桑土里头套种蔬菜粮食。免得万一真遇到什么灾祸，咱们乐途县的老百姓饿肚子。”
    “那我可就罪过了。”
    听她把全县的老百姓都‘挑’在自己肩膀上，莫凌云就有些心疼，不由得说道：“他们饿不饿肚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你才多大啊，别什么都挑在自己肩上，压坏了怎么办？”
    “再说了，让治下的百姓丰衣足食，是地方官员的事情，他们若是做得不好，朝廷自会追责。”
    有福笑笑，说道：“没那么严重，我并没有要把全县人的事情都挑起来，只是，我们若是真的做成了，那推广开来大家受益，我心里头也高兴。”
    “对了，侯爷您可别忘记了，您说过要帮我们找苜蓿的种子的。不能赖皮的啊。”
    “嗯。”莫凌云点点头，说道：“我记着呢。回头让驿站的人……”原本莫凌云想说的是回头让驿站的人给她送来，结果说到这里，又想起自己为了让她接受信鹰穿信说的话，便改口道：“回头让驿站的人，送到你沐大叔那里，让你沐大叔给你带回来。”
    有福说道：“您记着就好。回头寄到驿站，我们自己去拿也成，不用麻烦沐大叔的。”
    莫凌云笑着说道：“不麻烦，让他顺便帮你带来就行了。反正到时候，他肯定也要你们乐途县县城和你们村子两头跑的。”
    听莫凌云这样说，有福就忍不住想问他，让沐正丰到乐途县甚至是长驻顾家村，是不是他的主意，甚至还想问问，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又不好意思开口。
    正纠结间，有鹰鸣声从夜空传来，有福连忙丢掉这个让她一想到就很不好意思的问题，说道：“真是没想到，原来这信鹰真的会自己回来，它这是知道自己没有带着信吗？”
    莫凌云笑笑，说道：“可能知道吧？我也不确定。”说着，顿了顿，又道：“来，吹一下哨子，让它下来。要不要试试把手臂展开？让它停在你手臂上。”
    有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有一丝丝心动，不过还是摇了摇头。
    但是，有福心里头到底还是觉得可惜，想了想，看向莫凌云说道：“要不，一会儿您托着它，让我摸一摸？”
    “好。”莫凌云点点头。
    有福这才欢欢喜喜的吹了吹手中的哨子。
    信鹰呼的一下，就冲了下来，精准的落在了莫凌云伸了出来的手臂上。
    莫凌云并没有急着把自己给京城的属下的回复放进信鹰腿上扣着的铜管里，而是先半蹲了下去，手臂内弯，让信鹰停在离有福两尺左右的位置。
    “真的，可以摸吗？”有福右手微微抬了抬，手指也跃跃欲试的动了动，很有些期待的看着信鹰。
    “当然可以。”莫凌云点点头，说道：“你喂它吃了那特制的药丸，它认得你了，只要你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比如伤害它，它就不会攻击你的。”
    “那我真摸啦。”有福说着，鼓起勇气，轻轻的摸了一下那信鹰的翅膀，然后迅速的收了回来。
    看信鹰似乎没什么反应，又摸了摸，如此反复好多次，她才敢摸信鹰的背，然后是头，然后是脖子下面的毛。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莫凌云将信鹰送得离有福越来越近，最后看有福似乎完全不怕信鹰了，又问：“真的不想自己托一下吗？”

 412.第412章 头仿佛是要爆炸一般

    有福又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会儿那信鹰，见自己把手轻轻放在它身上，它都没什么反应，心中的害怕又散了许多。最后，终于一咬牙，看着莫凌云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臂来。
    莫凌云朝着有福笑笑，轻声说道：“不要紧张。”
    说着，就把手上的信鹰轻轻一抛，那信鹰就自己跳到了有福伸出来的手臂上。
    “呀。”看信鹰过来，有福还是有些慌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不过，手臂上那略微显得有些沉重的感觉，让有福回过神来。
    信鹰已经跳到她的手臂上了，她再退有什么用呢。
    有福仔细感受了一下信鹰抓握自己手臂的力度：有点紧，但是一点都不疼。
    这样的感受，让有福不由得微微一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不过，信鹰虽然只有一尺多一点的身长，却有点重。她并不能用手臂托着这信鹰很久。
    感觉到有福的手臂可能托得有点累了之后，莫凌云轻轻的托住了有福的手，轻声问道：“现在不怕了吧？”
    有福抿嘴含笑，摇着头说道：“不怕了。”顿了都，又问：“您怎么知道刚才我还怕它？我都敢摸它了，还敢把手放在它的背上了。”说着，语气里头就冒出来一些不服气的感觉。
    莫凌云忍不住笑：“刚才，你下意识的就屏住了呼吸，而且，手也有些僵硬。”
    有福一撇嘴，说道：“大晚上的，您倒是看得仔细。”
    莫凌云笑问：“我可以当作是你在夸我内力深厚吗？”
    有福横他一眼，说道：“不可以。”说完，就自顾自的，抚摸起自己手臂上的信鹰来，故意不看莫凌云。
    结果，不过几息时间，有福就又开口说道：“先前您总拉着有望，要教他功夫，现在您马上就要走了，那他的功夫怎么办？谁教他啊？”
    莫凌云笑笑，说道：“放心吧，有人教的。不是还有沐正丰嘛？”说着，顿了顿，又问：“怎么，我听你这意思，你是真不打算再跟着学了？”
    “是啊。”有福点点头，说道：“我不喜欢嘛。”
    又微微侧了脸，语气微微上挑，反问他：“怎么，您真要勉强我，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吗？”
    莫凌云一时失神。
    末了在心中微微叹一口气，说道：“也罢，你不喜欢就算了。”一边说，一边微微动了动手指。
    到底还是忍下了心中的悸动，没有伸出手来，去摸有福微微侧着的脸的冲动。
    那样略显肆意、娇纵的神情，只在他面前才会出现的神情，是他宠出来的啊。
    多好。
    不过，莫凌云虽然忍住了自己的手，却没有管住自己的眼睛。
    有福不明白，莫侯爷为什么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眼神里头的灼热，灼得她脸颊发烫，倒是比火把还热得多。
    有福心中又有些慌乱了，色厉内荏的瞪了莫凌云一眼，扭头去和信鹰说话：“好鹰儿，你有没有名字啊？”
    信鹰当然不会说话，莫凌云却低声说道：“它的脚环上面有编号的，也可以算是名字。”话一出口，心中就生出一些期待来。
    “哼，又没问你。”有福小声嘀咕一声，眼睛却向着信鹰的脚环看去。
    当然，什么都看不清楚。
    莫凌云见状轻笑一声，迅速的震动了一下有福的手臂，然后自己马上把手臂伸开，等信鹰跳到自己手臂上了，对有福说道：“我拿着你看看吧，应该会好看一些。”
    一边说，一边从坑里把火把拿起来。
    有福一见就有些急了，说道：“哎呀，您怎么把火把拿起来了？会被人看见的！”
    “不怕，就一小会儿，没那么巧的。你就是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的运气吧。”说着，把信鹰递到有福眼前，调整好手臂的位置和高度，又把火把拿好，好让有福可以看见信鹰脚上的脚环。
    看到脚环上的‘字’，有福眉头轻锁，好像，不认识啊？然而，心里头是这样想的，嘴上却下意识的念道：“x07？”念完，有福就觉得脑子里头白光一闪，随后两侧的太阳【穴】乃至于整个头部，都毫无预兆的剧烈疼痛起来。
    不由得就伸出双手，死死的去按两侧的太阳【穴】，然而，还是没用。
    头仿佛是要爆炸了一般。
    汗水一瞬间布满全身，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整个人开始瑟瑟发抖。
    而这一些，实际上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莫凌云本来还在想着，有福看到信鹰脚环上的字母和数字，会有什么反应，毕竟，他可从来没有教过锦衣卫的人这些。锦衣卫内部的人记这个，都是靠的死记硬背。
    然后，听有福下意识的念出来脚环上的字母和数字，莫凌云还有些高兴，结果马上就看有福的脸一瞬间毫无血色，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痛苦之中……
    莫凌云的心一下子就揪成了一团，想都没想，就把手上的火把和信鹰同时一抛，双手揽了有福，急切唤道：“有福！”
    “有福你怎么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
    看着有福痛苦难当的样子，莫凌云的内心自责得无复以加，心揪着疼得一抽一抽的，一双虎目之中隐隐带了泪光。
    声音，都哽咽起来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我不该执着于让你想起一些事情，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一边说，一边将有福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靠在自己的臂弯里靠近肩膀的位置，又一个唿哨，将信鹰召唤了下来，一手托鹰，一手运起内力，将信鹰脚上铜环上的编号抹去。
    刚才，他就已经在信鹰要带回去的信息里面写明了，这只信鹰他另有用处。他早该把编号抹去的。
    那样，有福就不会……
    不管怎样，都是他的错。
    是他不该……
    莫凌云将有福搂得更紧了一些，又喃喃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那么难受呢？”
    一边说，一边伸出自己另外一只的手来。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面升起。

 413.第413章 我怎么会睡在床上

    旋即，莫凌云将内力运转于指尖，然后伸向自己的太阳【穴】，先试了一下，然后才将灌注了内力的手指靠近有福的太阳【穴】，轻轻的，揉了起来，一边揉，一边顺着经络行径，缓缓移动。
    “嗯……”片刻之后，有低低的【呻】【吟】声从怀中传来。
    莫凌云手上不敢松，嘴里却急切的低声问：“有福，你感觉怎么样？”
    并没有人回答他，显见得，刚才那一声，只是有福无意识发出来的。
    不过，感觉到怀中的人抖得没那么厉害之后，莫凌云知道，自己的作为是有效的，当即，更加小心翼翼的，运转内力，替有福舒缓经脉。
    如此，又过了两刻钟，有福终于停止了颤抖，神情也舒缓了起来，只是人却没醒。
    莫凌云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很快，他就放心了。
    因为，他听到了细微而绵长的呼吸声，只有人在睡眠之中的时候，才会发出来的声音。
    莫凌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召了信鹰下来，将自己给京中下属的回执放入铜管之中，振臂让信鹰飞了出去。自己却拿了衣服将有福小心的裹了，准备带她回去。
    为了避免她忽然醒来，也为了能让她睡个好觉，莫凌云还帮她揉了一会儿黑甜穴等催眠、助眠的穴【位】，然后才将她抱起，施展轻功往坡下飞去。
    将有福放到床上躺好之后，又干脆运转内力，将全身的经络都帮她舒展了一遍，也免得她明日起来，身上强痛不舒。
    ……
    ……
    第二天，有福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顾杨氏去叫了她几次，都没有叫醒她。当然，看她睡得香甜，加之昨天她去接顾钱氏，也是一路走回来的，想着她可能是昨天累了，顾杨氏也没有多想。
    为这，顾杨氏还给顾钱氏赔了好几次情。因为今天早上，顾钱氏要认亲，按理，有福也该在场的。
    顾钱氏倒是不在乎这些虚礼，但是顾杨氏小心谨慎了半辈子，自然不希望自家闺女在这些事情上出错，引来大家的诟病，落人话柄。哪怕实际上，没有人会去说有福也一样。
    日上三竿的时候，顾杨氏再一次去了有福的房间里头，准备看看有福醒没醒。一推开门，就看到有福坐在床上，好像还有些呆。不由得笑道：“快起来了，太阳都爬到头顶上了，再不起来，你就只能早饭和午饭一起吃了。今天的早饭，可是你四婶做的。”
    说着，顿了顿，又道：“一会儿，你可别忘了去给你四婶道个歉，刚刚你四婶认亲，你不在，那可是你失了礼数，知道吗？”
    有福知道顾杨氏的性子，而且错过认亲，确实也是她不对。
    所以有福一边扭脖子伸懒腰，一边说：“知道了，阿娘。一会儿我就给四婶赔不是去。”
    看有福扭脖子伸腰的，顾杨氏以为她是不舒服，又关切的问她：“怎么？可是睡得太久，把身上睡强（jiàng）了？要不，阿娘帮你捏捏？”
    有福一边懒懒的摇头，一边说：“没有的阿娘，我觉得很好啊，就是觉得太好了，所以才忍不住想晃一晃、动一动。“说着，又转了一下脖子，喃喃道：“说起来，我怎么会睡在床上啊？”
    顾杨氏一听有福的话就忍不住摇头，笑道：“你这傻孩子，真真是睡迷瞪了不成？你不睡在床上，应该睡在哪儿啊？”
    有福脸上微微一僵，旋即反应过来，马上说道：“哦对，我还真是睡迷糊了，做梦梦见自己在赶路，就还以为自己在赶路呢。”又朝着顾杨氏撒娇：“阿娘，我好饿，我四婶今早做什么好吃的了？”
    新妇新婚第二天一早要做饭给婆家人吃，这是规矩。所以有福知道今天的早饭是顾钱氏做的。
    听到有福的话，顾杨氏不由得点了点她的鼻子，嗔道：“多大的人了，还在娘面前撒娇。”顿了顿，又说：“不管你四婶做了什么好吃的，你不是都得自己起来才能吃吗？赶快起来了，早饭给你煨在锅里呢。天气大，你不快点起来，回头坏了，你可别哭鼻子。”
    一边说，一边从衣服箱子里拿了有福的衣服出来，递给她，说道：“也不知道昨天你累成了什么样子，穿着衣服就睡了，赶紧的换了，把衣服脱下来，一会儿啊，你顺便连着你阿弟的衣服一起，拿到堰塘边去洗洗。”
    有福看着顾杨氏嘻嘻的笑，并不动。顾杨氏就又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问她：“怎么？还要阿娘给你穿衣服啊？”
    有福也笑，调皮的眨眨眼，说：“好啊。”
    顾杨氏不由得失笑，说道：“我才不给你穿呢，我还得和你三婶一起，把昨天洗的那些碗筷拿开水烫了，晾着等各家来取呢。”
    有福就仰着脸说：“幸苦阿娘，辛苦三婶。”
    “我一会儿吃了饭，洗了衣服，也来帮忙。”
    顾杨氏摇头，说道：“这到用不着了，我和你三婶都烫得差不多了。”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啊，得赶紧去做事了。你快起来了，啊。”
    有福点点头，说道：“嗯，好。我知道了。”说着又问：“对了阿娘，有望呢？”
    顾杨氏就道：“你阿弟啊，你阿弟当然是跟着你阿爷他们去祠堂了。你忘记了？今天你四婶要在祠堂里头拜祭祖宗的。”
    虽说拜了堂，顾钱氏就算是顾家人了，但算是和是还是有区别的。
    按照习俗，还要等新婚第二天由顾长庚这个当爹的，带着去祠堂里面祭了祖，往族谱上添了名字，她才是真正的顾家人。
    而祭祖这件事情，除了顾长庚这个当爹的，还有新婚的顾成信和顾钱氏要到之外，自家的男丁一般来说，也是要全部到场的，当然，族长顾正清也是要到的。
    至于家中的妇人（或者女孩子）。你愿意去祠堂门口等着也行，在家里头等着也行，或者去做别的也可以。
    反正，除了成亲第二天之外，其他时候妇人是不允许进祠堂门。
    当然，之前有福那是例外。
    听到顾杨氏的话，有福就恍然，一拍头说道：“我倒是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这一拍头，倒是让她想起来昨天自己似乎忽然一下就头疼得很？

 414.第414章 你昨天是不是做了什么

    一开始还有些感觉，好像……
    想到莫凌云好像是抱了自己，有福就微微有些脸红。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个甩到脑后去了，不甩不行，她阿娘还在这里呢，她要是一直脸红红的，还不知道阿娘会怎么想。
    而且，以往每次头疼，过后都或多或少的，有些不舒服，而且一般会持续好多天，为什么今天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有福歪着头，锁了眉，怎么想，都有些想不明白。嘴，不自不觉的就噘了起来。
    看到有福的样子，顾杨氏失笑摇头，原本打算出门的她又转身回来，问道：“想什么呢？还不快起床吃饭，你不饿啊？”
    “哎呀！好饿！”有福说着，一抱肚子，然后飞快的换了衣服，出去洗漱吃饭。
    吃过饭，正准备去洗衣服，莫凌云从外面进来了。
    “莫大哥。”
    有福看着莫凌云轻唤。
    “起来啦，头还疼吗？”莫凌云一边轻声问，一边仔细打量有福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微微放心了一些。
    “嘘。”有福将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出声：“我阿娘和三婶，还在屋里呢。”
    说着，有福又笑问：“我要去洗衣服，您呢？”
    莫凌云说道：“我随便走走。”
    “好。”有福说着，让开莫凌云往外走去，哪知道莫凌云却不紧不慢的，跟上了她。
    “莫大哥？”不等走完自家的院墙，有福就回头，看着莫凌云有些疑惑的开口。
    莫凌云眼中带笑，再次说道：“我随便走走。”
    有福这才明白，他这个随便走走，是跟着自己随便走走的意思，不由得脸颊微红，只转了头，不去理他。
    莫凌云宠溺的笑笑。旋即，便止了笑，故意作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架势，跟着有福走了起来。
    ……
    ……
    现在这个时候，大家少有人洗衣服，便是有，也多半是在自家后院，扯了井水来洗。只是有福他们家后院的井边还被碗筷什么的占着，洗衣服不方便，所以顾杨氏才会让有福拿了衣服来外面洗。
    也就是说，现在这堰塘边除了有福和莫凌云之外，没有别人。
    有福便一边搓衣服，一边和莫凌云说话。
    很小声的问他：“莫大哥，您知道昨天晚上，您是不是做了什么？”
    莫凌云一听就有些想歪了，以为有福是误会自己对她做了什么，连忙说道：“没有，你相信我……”我没那么禽兽。
    谁知道，有福却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我昨天忽然觉得头像是要爆炸了一样的疼，后面的事情，就记不得了。按道理来说，我不应该直接睡着的，也不可能睡得那么好。”
    “您不知道，我今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还一点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头也不昏不疼，身上也没觉得僵硬啊什么的。”
    “以前那样头疼之后，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舒服的，而且会持续好几天，才能慢慢的好。”
    有福说得轻描淡写的，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莫凌云却觉得心疼不已。
    这些有福从来没有给家里人说过，自然，他派来的人也无从打听，所以，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每一次有福头疼过后，都会有后遗症。
    想到昨天自己以内力给她疏通了经络之后，她今天就没有其他不舒服，便恨不能一直留在她身边，好在她每次头疼的时候，帮她疏通经络。当然，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头疼。
    看莫凌云不说话，有福忍不住问：“莫大哥，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莫凌云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那样……昨天的事情，很抱歉，是我不好，若是我不让你……”
    “没什么啊，又不怪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看到那个脚环上的编号会头疼。”有福摇摇头，说道：“反正我也习惯了，只是也不知道是很久没有疼过了还是怎么的，居然一会儿就人事不知了。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不过幸好，今天没头疼。”
    想了想，莫凌云说道：“其实，昨天看你那么痛苦，我忍不住的，就运转内力，帮你疏通了一下头部的经络。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原因。”
    “应该就是了吧。”有福一边拿捶衣服的木棍敲打衣服，一边说：“我就说嘛，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就一点不疼的，原来是您用内力帮我疏通了，真是多谢您了。”
    莫凌云摇摇头，说道：“你不怪我就好，没什么好谢的。”说着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用内力疏通经络有用，那我回头叮嘱一下沐正丰，若万一你头疼，就让他给你疏通一下头部的经络。”
    想到这一世和上一世到底不同，还特意说道：“不用不好意思，虽说男女有别，可，事急从权。”
    顿了顿，又正色说道：“不过，还是希望，你以后不会再头疼。”
    有福点点头，说道：“我也希望。”却是回避了莫凌云说的，她头疼的时候让沐正丰帮她疏通头部经络的事情了。
    莫凌云并没有强求，不过，却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因为只有自己和有望的衣服要洗，就两三件，有福很快就把衣服洗完了，端了衣服刚刚走上来，莫凌云就道：“今天午饭过后，我们就会告辞了，已经通知了二公子。”
    “这么快？”
    有福心中一惊，手上一滑，木盆一下子没端稳，滑了下去，还好莫凌云眼疾手快，将木盆给她接住了，要不然她就得重新洗一次衣服了。
    当然了，有福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衣服有没有掉到地上摔脏的问题，而是……
    虽然莫凌云早就说了，在顾成信成亲之后，他们就会离开，但是，当真正知道他们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有福心里头还是觉得很是难舍。
    而且，这份难舍，有八九成，都是冲着莫凌云去的。
    这有些不该。
    但……
    有福欲言又止了好一阵，才看着莫凌云，说道：“就不能，等明天吗？赶路不都是要一早吗？那有人下午才开始赶路的……还不如多留一天，明天一早再走。”
    “好不好？”

 415.第415章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看着有福眼中那殷殷的期盼，莫凌云很想点头说好，甚至还很想、非常非常想要，告诉她，告诉眼前这个叫顾有福的小姑娘，他愿意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可是……
    他还有他的职责所在。
    而且，她还那么小……
    所以，莫凌云只朝着有福安抚一般笑笑，轻声说道：“之前你自己不是都说过，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下午走和上午走，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反正是大公子是出门游历，不是赶路。我们一路上走走停停什么的，也是正常。”
    有福心中堵得慌，不再回莫凌云的话，只抢了莫凌云手上的木盆就走，还不许莫凌云跟着她。
    一边走，一边还在心中愤愤的想：顾有福，你这是脑子坏掉了吧？你不舍得他做什么？他又不是你的谁。
    偏这样一想，她心里头更堵了。还酸涩不已。
    回到家，刚刚晾好衣服，顾长庚他们就回来了，有福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招呼：“阿爷，三叔，四叔，四婶，二哥，三哥，有望，你们回来啦。四婶，对不起，我今天早上睡过头了。没赶上早上认亲。”
    “没事。”顾钱氏摇摇头，看着有福说道：“定是你昨天起得太早，又走了两三个时辰的路，累着了。而且啊，你这样是因为我，我那里会怪你呢。更何况，认亲主要是为了认人，我们昨天就见过了，今天早上倒也不用再认一次了。”
    顾钱氏和有福当然不可能是昨天才认识的，不过。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说破可不行。
    有福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多谢四婶。你们累了一上午，先歇会吧，我摘桑叶去。”说着，就低了头往外走去。
    闻声出来，同回来的人打招呼的顾杨氏听了，连忙开口叫住有福：“有福，你别去了，今早莫爷又让人去帮忙摘了桑叶，先前你去洗衣服的时候，他们才把桑叶背了回来，够咱们家的蚕吃上一天的了，再摘，可就不新鲜了。”
    有福点点头，说道：“哦。我知道了。”说着，仍旧背了背篓往外面走。
    有望见状，看看家里头的长辈，一扭头，跟着有福往外面走去。顾杨氏见了连忙喊：“有望，你好歹喝点水再去，你可大半个上午没喝水了。”
    又喊：“有福，你等等你阿弟，要不他又不喝水。”
    一边喊，一边快步往堂屋走去。
    有福不想让家人发现自己的情绪不对（实际上她已经把情绪写在脸上了，只是她自己不觉得而已，要不然，就不会在顾杨氏说了家里头的桑叶够的情况下，看她还背着背篓往外走，连问都不问一句了），便只得停了脚步，等顾杨氏端水出来给顾有望喝。
    等顾有望喝了水，有福就牵了他往外面走去。
    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他们平日里清早练功的地方。当然，也是昨天被莫凌云轻描淡写的的一掌挥出一个坑的地方。
    坑边，还有一个落在地上的火把。
    顾有望一路走，一路左看右看，四下张望，到了这里，还是不见莫凌云，终于忍不住问了：“阿姐，莫大哥呢？”
    有福把背篓仍在地上，蹲下去轻轻的捏着有望的肩膀，说道：“你念着他做什么？人家都要走了，你还念他，有什么用呢。”
    有望挠了挠头，看着有福道：“可是，他不是说要下午才走吗？”
    听到有望的话，有福不由得就问：“你怎么知道？”
    有望说道：“哦，本来莫大哥今天早上练功的时候对我说，吃过早饭就要走了的。可是回家的时候，听到阿娘说，你还在睡觉，怎么都叫不醒，他就给大公子哥哥说，等中午过后再走。然后，他还说……”
    “还说……”
    有望歪着头，用手背在下巴上来回蹭着，想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还说大公子哥哥和你，好歹是什么兄妹一场，总不能连个别都不道，就走了吧。”
    “大公子哥哥就同意了。”
    有福不由得就怔住了。
    隔了会儿才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有望得意的晃了几下小脑袋，说道：“我听见的啊，听见我就记住了。”
    有福摸了摸有望的头，说道：“有望真厉害。”说着，叹一口气，坐到昨天莫凌云搬到坑边放着的石头上，不再说话。
    有望还什么都不太懂，看有福不说话，便去纠缠她，有福无奈，随口问道：“对了，你大公子哥哥呢？“
    有望说道：“大公子哥哥去找二公子去了，说是要让二公子和他一道走。”
    有福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二公子不愿意和埻哥哥一起吗？
    这个有望就不知道了，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反正大公子哥哥就是去找二公子去了。”有福自嘲的笑笑，摸了摸有望的头，说道：“阿姐真是傻了，这个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我知道。”莫凌云的声音突兀的想起，随后出现在有福的视线之内。
    有福心中一喜，旋即又转了身子，不肯看他。
    有望却直接得很，把手上的东西一仍，就朝着莫凌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大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啊。为什么刚刚有望到处都看不见你呢。你再带着有望飞一飞好不好？你都要走啦，再不带着有望飞一飞，有望就不能再飞啦。”
    莫凌云摸了摸有望的头，说道：“好，一会儿带你。”说着牵了有望朝着有福身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对有望说：“其实大哥哥走了，有望也能飞的，因为沐大叔可以带你飞。而且，等有一天有望学好轻功了，还可以自己飞。”
    不过，莫凌云的话虽然是对有望说的，可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有福的。
    “嗯。”有望点点头，又松了莫凌云的手，跑到有福旁边，说道：“阿姐，等以后有望学会了轻功，有望也带阿姐飞。”
    “好不好？”
    “好。”有福勉强看着有望笑笑，点点头说道。
    而这个时候，莫凌云也走到有福身边，再次说道：“我知道。”
    顿了顿，又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416.第416章 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

    有福不看莫凌云，只是赌气的说道：“谁生气了，我才没有生气呢。好端端的，我气什么气。反正我也没有生气的理由，也没有生气的立场”
    莫凌云目光柔和的看着有福，还没开口，有望就咋咋呼呼的朝着有福嚷嚷道：“呀，阿姐你就是在生气，有望都听出来了。”
    有福一听有望的话，顿时觉得一口闷气堵在心口，忍不住轻轻推了有望一把，嗔道：“臭小子，你还是不是我阿弟了？你到底是站那一头的？”
    有望不解，瞪大了眼睛看着有福：“啊？什么站那头啊？阿姐，有望不明白。”一边说，一边还摇了摇头。
    莫凌云摸了摸有望的头，看着有福说道：“有望才多大呢，他能懂什么，你别为难他了。”
    莫凌云话音未落，有福就一把拉了有望过来，点着他的额头说道：“臭小子，你是我阿弟，自然是我这一头的，不许站到他那一头去，知道不？”
    有望笑嘻嘻的点头，扑到有福怀里说道：“嗯，知道啦。有望是阿姐这头的。”
    有福闻言，轻轻捏了捏有望的脸，说道：“这还差不多。”
    有望就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而有福，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看有福这样，莫凌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隔了一会儿，说道：“之前我们派人去通知二公子的时候，二公子说不和我们一起走了，要在乐途县再待一段时间。他在等他父亲多派两个护卫来乐途县给他，他好不用跟着我们一起，去到处游历。可以想干嘛就干嘛。”
    “但是，他府上的护卫，注定是来不了了，所以，大公子才会亲自去劝他。”
    说着又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他护上不会给他派护卫过来？”
    哪怕心里头别扭得要死，有福也到底没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府上的护卫就来不了？”
    看她终于和自己说话了，莫凌云心中长长的送了一口气，连语气，都轻松了几分：“昨晚之前的那只信鹰，除了带了从京城里传来的消息之外，还带了一个信鸽铜环过来。”
    “铜环里头，有一封密信，是二公子写给他父亲的，我刚好认得他们府上的密语，所以知道了上面的内容。”
    “他在上面写，让他父亲再送几个护卫下来，好让他能完成他父亲嘱托的事情。”
    因为有从京城回来那一路发生的事情在，有福自然知道周代垣要完成的嘱托是什么，不由得就说：“真讨厌，他怎么还不死心！”
    莫凌云看着有福笑笑，轻声说：“别怕，不管他死心不死心，我都不会让他得逞的。没有护卫来接应，就凭他身边那么两个人，他不敢不走的。”
    有福看了莫凌云一样，故意语气生硬的开口道：“用不着您操心，反正不管他走不走，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他再怎么死缠烂打都没用。”
    “难不成，他还敢强行把我怎么样？”
    “这里可是顾家村，不是京城里头，我为什么要怕他。”
    莫凌云笑笑，说道：“能少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的也好，不是吗？”说着顿了顿，到底没把林家小少爷给周代垣出主意，让他霸王硬上弓，或者英雄救美的事情说出来。
    “哼。”有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扭头哼了一声。
    莫凌云又哄了有福好一会儿，最后干脆说道：“总不能我们都要走了，你还让我们带着遗憾吧？”
    莫凌云这话，听着就有些不对。
    “呸，呸，呸……”想都没想，有福就连唾几口，说道：“什么走了，什么遗憾？你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
    “人说童言才无忌，你都多大了？还胡说八道的。”
    “我瞧着你，倒是连有望都不如。”
    ……
    有福语气略有些生硬的说了好一阵，可心里头，到底还是软了。隔了一会儿，又说：“我不生气就是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莫凌云点点头，看着有福说道：“你不生气了就好，有信鹰在呢，不会断了消息的。”
    “而且，乐途县挺好的，以后若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的。”
    当然，莫凌云话里头虽然说的是以后有机会，可实际上，却是想着，自己以后每年至少要来看有福两次。
    听莫凌云说有机会会回来，有福心中终于好受了一些，嘴上却依旧不软和：“您回来我们乐途县做什么？从京城到我们这里这么远，你也不嫌折腾。”
    莫凌云微微摇头，看着有福说道：“不折腾，也不嫌折腾。”反正从京城到西川，沿途的驿站
    也不少，最多，就是每个驿站换一匹马而已。这样的话，也不过是几天的时间。这点幸苦，他还是受得了的。
    有福到底，还是接受了莫凌云他们吃过午饭就要走的这件事情。
    周代垣却有点不能接受，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了，父亲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哪怕是不派护卫来，只传个消息也好。为什么一直没有音讯呢？
    自家父亲那边没有音讯，二皇子府的护卫不过来，周代垣可没勇气留在乐途县。
    哪怕他这些日子住在林家，安然无恙，也是一样。
    谁知道等莫凌云一走，那些建宁余孽会不会跑来乐途县呢？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他周代垣好歹是堂堂的皇次孙，怎么能以身涉险呢？
    所以，虽然昨天莫凌云派人来通知他的时候，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可今天周代埻亲自来了，而且还告诉他，中午吃了午饭就要走。
    还说莫凌云说了，哪怕乐途县暂时没有危险，却不可能一直都没有危险。而且，就算乐途县没什么危险，他总不可能一直不回京，毕竟，他们的行藏实际上已经是暴露得不能再暴露了。
    他就做了跟着周代埻一起走的决定。
    至于顾有福……如果这次他还是没能让她‘认识’到，自己对她有多‘重要’的话，他就只能徐徐图之了。
    毕竟，还是自家的安全更重要一些。
    不过，在随着周代埻来顾家村，重新看到有福的时候，他还是‘义（恬）无（不）反（知）顾（耻）’的，凑了上去。

 417.第417章 我去让大家评评理

    莫凌云他们一行人，到底还是在吃过午饭之后离开了。一同‘离开’的，还有沐正丰。当然了，他会在几天之后‘回来’。
    有福躲在顾成信成亲的那天晚上，莫凌云一开始带她去喂信鹰的那个野林子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一直哭得天昏地暗的，才算是哭完。
    哭完之后，把眼泪擦干，若无其事的，走出了那野林子，往家里走去。
    除了脸上的泪痕和红肿的双眼之外，根本不像是哭过的样子。
    日子还得继续。
    饭照样要吃，水照样要喝，活照样得干。太阳，照常会升起。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回归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回到了一个小村子里的农家姑娘，应该过的日子的样子。
    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在喝水的时候、在干活的时候、在走路的时候……总会在不经意间，那么一瞬间的怔忡，总会觉得生活里，似乎是少了些什么。
    等莫凌云他们走了之后，徐闲愈发的‘粘’着有福了，几乎是有福去哪儿，他就去哪儿，有福干嘛，他就干嘛。
    除了如厕和睡觉这两件他绝对不能跟着的事情之外，其他时候，他一定要跟着。
    亦步亦趋，如影随形。
    好吧，其实不是。其实是狗皮膏药一般……
    有福差点没被烦死。
    是的，她觉得很厌烦。
    其实，这是从前没有过的感觉。从前她对徐闲虽然不像对自家兄长那般亲近，可到底，还是将他当成了亲人的。
    可现在，她总有些无法面对也不想面对他。本来同处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就已经足够让有福觉得很有压力了，结果徐闲还要一直跟着她，说不听，骂不走，打……
    好吧，她又不可能，真的打他……而且，她也打不过他啊。毕竟，他是个男孩子，哪怕身子弱些，也不是有福能打得过的。
    也不对……
    总之！就是不能打！
    这让她有一些呼吸困难、濒临崩溃的感觉了。
    仿佛是陷进了一个泥潭那样。
    不是……
    确切说，是仿佛是沉到了水底的淤泥里一样。
    六岁那年溺水濒死的记忆，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
    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嘛。
    正在坡上的桑土里摘桑叶的有福，就那么抱着头，很突兀蹲了下去。徐闲就在她旁边，一见她这样连忙丢开手上的桑树枝条，蹲到有福旁边，问她：“有福，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
    有福摇头。
    徐闲又问：“那是不是肚子疼？”
    有福再次摇头。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有气无力的。
    徐闲显得有些焦急：“那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快说啊，你究竟是怎么了？”
    “你哪儿不舒服？要不，咱们回家吧，回家去躺着，然后请大夫来看看。”
    “来，我扶你起来。”
    徐闲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扶有福。
    有福默默的将他的手推开。
    徐闲不解的唤她：“有福？”
    隔了好一会儿，有福的声音才传了来，不过那声音听上去，却仿佛是从一个很幽深，很幽深的古井里头传出来的：“徐闲……对不起。”
    有福的话让徐闲越发的愣住了：“怎么了？好端端，忽然说什么对不起？你，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但是，有福却没有管徐闲说什么，也没有回答徐闲的话。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能不能请你，离我稍微远一点？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不要每天跟着我，我真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你让我歇一歇，好不好？”
    “不好。”徐闲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有福，满心委屈的问：“我做什么了？就让你觉得喘不过气来了，我又没捂着你的嘴，又没捂着你的鼻子……”
    “从小我们不就是这样，上下都一块儿的吗？”
    “这么多年你都没觉得喘不过气来，怎么现在忽然就喘不过气来了？”
    说着，徐闲的脸上露出一些犹豫，不过马上，他就咬了咬牙，继续i说道：“是不是……是不是去了一趟京城，你就被京城里的繁华迷了眼？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嘴里的花言巧语迷了心？”
    “有福，你别傻了，你睁开眼睛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的布衣裳，裙角还打了个补丁……你只是个农家姑娘。和那些……那些成日里穿绫罗绸缎的贵人不一样，他，他就是逗着你玩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骗你的。”
    “你不要相信那些人，真的，不要相信他们。“
    “这对咱们都没有好处的。”
    “你想想。四叔娶了四婶，四叔是农家人，四婶也是农家人。”
    “三叔娶了三婶，三叔是农家人，三婶也是农家人。”
    “我……我们也是农家人。”
    “有福，那个人已经走了，头也不会的走了。你，你就不要再想着他了，好不好？”
    看有福一直不接自己的话，徐闲终于忍不住了，一边不停的抹着从眼睛里头源源不绝的流出来的眼泪，一边说：“顾有福，别以为那些人笑着和你说几句话，随口给你许个诺，你就可以攀高枝了。你别忘了，你和我，我们两个人之间，是有婚约的！”
    “这谁也改变不了！”
    “你……你若是，若是……若是一心想着，那个走了的人，那个京城里的来的有钱的贵人。我，我，我就去让大家评评理。”
    “到时候你自己看看……看看大家是说你对，还是说你不对。”
    听到从徐闲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有福心中那些愧疚，那些挣扎，那些如同大网一样将她包裹，将她越裹越紧的压力反倒是小了许多。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抬头看着徐闲说道：“你去吧。我谢谢您。”
    说完，她就站了起来，也不管自己背篓里的桑叶有多少，拎起来，背了就走。
    徐闲见状，连忙拿衣袖把脸上的泪水胡乱抹了，拎了自己背篓上的绳子挂在肩膀上，单肩背着背篓就去追有福：“有福，你去哪儿？你，你不摘桑叶了吗？家里的蚕还饿着呢。”
    有福面无表情的说：“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不要管我，好吗？我有点累。”

 418.第418章 男尊女卑天地正道

    听到有福说自己累了，徐闲松了一口气，说道：“哦，你只是累了啊。那……咱们回家去吧。回家去歇一会儿，要不再睡一觉？”
    徐闲一边说话，一边把背篓背好。
    “不用了。”有福摇摇头，说道：“你不要管我。你就在这里摘桑叶好了，不要跟着我。如果你不想摘桑叶了，那就随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就是不要跟着我，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徐闲呆呆的看着有福，一脸受伤的表情。看有福继续往前走，就又跟了上去。
    “你能不跟着我了吗？”
    有福走几步，就转身回头看着徐闲问一句，徐闲什么都不说，也不点头或者摇头，就只是一脸受伤的看着她，然后，在她往前走的时候继续跟着。
    有福心中烦闷，就有些不择路，不知不觉间，居然走到了靠近村口的那块坡地。
    跟着有福走了一路，看她果真走到村口来了，徐闲忽然就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你还说你不是想着那个人，你若不是在想着那个人，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走到村口来？”
    “顾有福，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你……你还要不要脸了？”
    心里的那些莫名的纠结本来就够她煎熬的了，再加上这天徐闲的寸步不离，更让她压抑得快要崩溃，再听到徐闲说这样的话，有福心里真的有些火了。
    转身快走两步，到了徐闲面前：“那个人？你直接说是莫大哥不就好了。是，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要脸了，行不行？”
    “婚约？娃娃亲？什么狗屁婚姻，什么狗屁娃娃亲？又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定的时候我知道吗？我点头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娘刚将我生下来，我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你这么一个娃娃亲，那时候，我连头都不会点！”
    “我知道什么？”
    “不就是想用一纸婚约把我捆起来，把我锁起来，把我关起来吗？”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我自己不愿意，谁也别想勉强我，哪怕就是把我沉塘了，我也不怕！”
    “又不是没淹过。”
    “反正，我六岁那年就该死的，我多捡了五年命，我也够本了，值了！”
    “我告诉你徐闲，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做什么，你就做你的去，我不拦着你。你去告诉我阿爷，告诉族长叔祖，告诉全村人，告诉所有人，你爱告诉谁就告诉谁去。”
    “你去嚷嚷吧，去大街上嚷嚷吧，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顾有福，就是那么恬不知耻，就是那么不要脸……不遵女戒，不守妇道！”
    “让他们把我沉塘，让他们拿大石头块子砸死我。”
    “要不你就去衙门口击冤鼓，让衙门里的人，把我抓起来打板子，砍头，你去啊。”
    “有本事你就去啊！”
    徐闲吓傻了，一边摇头，一边喃喃：“我不去，我不会的，有福，你不要这么说，我不会的……”
    “你不要这么说，我听着难过，有福，我难过极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什么都没说呢，我就是，我只是……”
    “我……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也，我也和你一样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那时候也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我也，我也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个娃娃亲。从小，从我刚刚记事的时候，我师父就给我说，我有一个未婚妻，他给我说，叫我一定要好好的对你，一定要跟着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是好好的，好好的对你。但是，但是我一定要跟着你。”
    “你赶不走我的。”
    “我师父说了，让要我一定要跟着你。”
    “他千叮万嘱的，从我记事，一直叮嘱到我离山。”
    “我没有爹，没有娘，没有阿爷阿奶，没有叔伯兄弟，我只有我师父一个亲人。”
    “他说的话，我一定要听，他让我跟着你，我就一定会跟着你。”
    “你生，我生。”
    “你死，我死。”
    “所以，我一定要跟着你。一定！”
    “一定……”
    徐闲红着眼，睁大了眼睛，看着有福，一边说话，一边无意识的，晃动着脑袋，一边还要抽一抽，吸一吸鼻涕，眼泪也啪嗒啪嗒的，一滴一滴往下落。
    哪怕话说完了，也一直这样。
    有福收敛了情绪，面无表情的看了徐闲好一会儿，才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徐闲，你看看你自己，哪里有男儿的模样。”
    徐闲一张脸瞬间胀红，鼻翼也一扇一扇的，喘着粗气说道：“那也是被你逼的，你若是不和那姓莫的……旁若无人。我何至于，何至于这样。”
    “不就是欺我无父无母无族人亲属，无人可以替我做主吗？”
    说完，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有福，仿佛要瞪出血来。
    有福愣了，旋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住声的冷笑道：“徐闲，你说这话当真不怕亏心吗？”
    “永安六年清明过后，你来我顾家，除了一身衣裳，两套换洗，身无长物。至今五年有余。有谁亏欠过你吗？阿爷阿奶，我阿娘，他们那个不是把你当成自家儿孙看待？”
    “你吃饭，我们同桌，有啥吃啥，便有残羹冷饭，也是家中长辈，抢着就吃了，从来不曾给过我们这些小辈，也不曾让你吃过残羹冷饭。”
    “你身上的衣服，你脚上的鞋，春秋的袜子，寒冬的袄子，哪一样不是我阿娘，我阿奶，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现在你的衣服鞋袜，也是我阿娘给你洗的！”
    “你居然说，居然说我们欺你无父无母无族人亲属？”
    “徐闲！你可真有良心！”
    “顾有福！”徐闲也终于忍不住了，咬牙切齿的朝着有福低吼道：“阿爷是阿爷，阿奶是阿奶，二婶是二婶，你是你！我说的是你，你顾有福欺我。”
    “至于说，我有没有良心。夫为妻纲，男尊女卑，这是天地正道！你顾有福既然是我的未婚妻，自当以我为尊，以我为天，你还管不到我！”

 419.第419章 为什么要来穷乡僻壤

    “你想得美！”
    有福指着徐闲的鼻子道：“我嫁鸡嫁狗，嫁猪嫁牛，我也不嫁给你……”
    就在有福和徐闲激烈的争吵的时候，有少女扶着一个老学究模样的老头，往顾家村的村口而来。
    “阿爷，您看。有人在吵架。”少女指着村口旁边的坡上说道。
    老学究皱着眉头看了半晌，面容一肃，说道：“不像话，真真是不像话。上乾下坤，男尊女卑，此乃天地正道。女子焉能和男子吵架？”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顿了顿，又吩咐自己身边的少女：“瑾柔啊，我们杨家世代书香，你要记得身为女子，最要紧的，是温顺恭良，行止有度。可不能学这穷乡僻壤的野丫头的做派，生生坏了你女儿家的名声。”
    “记住了吗？”
    杨瑾柔微微点头，柔声说道：“瑾柔记住了。”
    “阿爷，从小您就教我读书习字，我也是熟读女戒、女则的，自然知道女儿家该当是什么样子，不会行差踏错。您就放心吧。”
    姓杨的老学究欣慰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点点头，说道：“这就好，这样就好。你能这样，阿爷就放心了。”
    杨瑾柔扶着杨老学究继续往顾家村的村口走，一边走，一边小声问：“阿爷，您还没告诉瑾柔，为什么一定要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呢，这儿穷山恶水的，女子都敢和男子吵架了，有什么好的？”
    “呵呵，你这孩子。”杨老学究摇摇头，说道：“有些话，你自己心里知道就是了，可千万不要说出来，连表现，都不能表现出来，知道吗？”
    杨瑾柔点点头，说道：“瑾柔知道的，这不是没人能听见吗。阿爷您还没回答瑾柔的问题呢。”
    杨老学究摇摇头，说道：“你啊，还是个孩子，大人的事情，你不要多管。以后啊，这该你知道的，你自会知道的。”
    “嗯，好吧。”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杨瑾柔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那瑾柔不问就是了。”
    杨老学究心中欣慰，点头说道：“这样才乖嘛，是阿爷的好孙女。”顿了顿，又道：“你放心，咱们不会在这个地方待得太久的，你只要记住阿爷给你说过的话，旁人若问起来，照着说就是了。左右，会在你及笄之前离开的。”
    听到会在及笄之前离开，杨瑾柔心中松了一口气，当即点点头，柔声说道：“嗯，阿爷，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您叮嘱的话，我一句也没忘。”
    “没忘就好。”杨老学究点头，说道：“走吧，咱们啊，去问问看，这个村子的村长住哪儿。”
    “嗯，好。”杨瑾柔点头应了，扶了杨老学究就往村子里走去。
    而这个时候，有福和徐闲已经因为抄家吵到口不择言，各自被对方气得差点闭过气去。末了，干脆一人走了一边，各自离去了。
    不过，徐闲是背了背篓回家，而有福，则又返了回去，摘起桑叶来了。
    生气归生气，该做的活，还是要做的。毕竟，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她家中长辈，就要多做一些。
    而且，哪怕有福这会儿觉得胸【口】几乎要气炸了，可和先前的纠结压抑相比，还是要精神许多。连手脚，都麻利了好多。
    没多久，就摘了一大背的桑叶。
    不过，却有些背不起来了。
    之前是有徐闲在，两个人虽然也会各自摘满满的一大背桑叶，可是有人帮忙抬一下背篓，到底要好背起来一些。现在只有有福一个人，她摘这么一背篓桑叶就有些多了。
    不对，她今天比往日摘得还要多些，因为往日徐闲会叫住她，不让她摘得太慢。今天这一背篓桑叶，着实是太满了些……
    有福蹲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站不起来，最后没了法子，只能跪在地上，拉着桑树的枝条，手足并用，借了手上的力量，才一点一点的站起来。
    位于膝盖以下的衣服，就被弄得了许多的泥土。
    一大背桑叶，背得有福弯腰驼背的，她弓着身子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背回家。
    回家的时候，钱小花正在帮忙喂蚕。
    庄户人家的规矩，新媳妇进门第一个月是不干活的。所以，家里头的人都不让钱小花上坡，钱小花也不争抢着去，免得万一传扬了出去，让人说婆家人苛责。
    但是，她又不可能真的不做，她总不能为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忙得脚不沾地，她却只在屋里干坐着吧。就算家里人不说什么，她自己心里头也会过意不去的。所以，自从回门之后，她都是帮忙做一些在家里头就能做的事情，比如扫地、洗碗，收拾院子。
    当然，这喂蚕，是必不可少的。
    “四婶，您怎么又在喂蚕了？不是说了等我们回来再喂的吗？”看到顾钱氏在喂蚕，有福扶着门框迈进蚕房的时候，就忍不住说道。
    声音听起来，很有些气喘吁吁。
    顾钱氏闻声一扭头，看有福吃力的背着桑叶进来，就连忙快走两步上前帮忙抬了背篓，嘴里说道：“都是一家人，谁喂不是喂啊？倒是你，摘这么多桑叶做什么？死沉死沉的，你才多大呢，可别把身子骨给压坏了。”
    有了顾钱氏的帮忙，有福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今天不小心多摘了点，不能仍在地上，就只能背着回来了。”
    钱小花摇头，说道：“只是一些桑叶而已，扔在地上就扔在地上了，又不值当什么。若是把人压坏了，那才得不偿失呢。”一边说，一边帮有福抬了背篓，把桑叶放在蚕房里头隔断出来的，专门用来存放桑叶的小屋子里头。
    有福家养蚕多，一个房间不足以养蚕，所以这蚕房是打通了两间空屋做成的。原本是辟了一个角落来存放桑叶，后来官府奉旨派人来修缮的时候，特意加了柱子，又用木板专门隔出来一个放桑叶的小房间。
    因为天气热的时候，桑叶在背篓里被压得结结实实的，倒出来抖散之后，会有很大一股热气冒出来，这样的热气释放在蚕室里，对蚕儿并不好。隔断之后桑叶另存，就好了许多。

 420.第420章 没把自己当这个家的人

    等帮着有福把桑叶放下来，顾钱氏才看到有福膝盖上和小腿上的泥，想起先前在屋檐下看到的，就那么直接仍在那里，只装着很松散的小半背篓的桑叶，眉头不由得就紧紧的锁了起来。
    有福这是和徐闲吵架、闹别扭了？
    所以那徐闲只让有福一个人在坡上摘桑叶，自己先跑了回来？
    跑回来不说，桑叶都直接仍在外面。
    果然不是自家人，不会真把这家里头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
    想着，不由得摇头。
    也不知道公爹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就这么养了这么一个小子在家里头，平白多张嘴，多一个人的花销，就算是和有福从小有婚约又怎么样？可从来都没听说过，有谁家的男娃子，住到岳家去的。
    偏偏这小子……
    算了算了，她一个新媳妇，这些事情，可不好说。
    然而。
    到了晚上，一番激烈的‘搏斗’之后，双颊潮红、依偎在顾成信怀里的顾钱氏，想到白天的事情，就不由得问道：“哎，顾成信，你说，你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顾成信闻言就忍不住爱怜的捏了捏顾钱氏的下巴，说道：“什么你爹我爹的，那是咱爹，还有你怎么还叫我顾成信啊？得叫相公，知道不？”
    “你管我怎么叫。”顾钱氏轻轻的捶了顾成信一下，嗔道。
    顾成信就不由得笑了出来，哄道：“好好好，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咱们关上门之后，你最大。”说着，又捏了捏顾钱氏的下巴。
    “这爱差不多。”顾钱氏娇嗔着拍了顾成信一下，爱娇的说道。
    说着又继续先前的话，说道：“哎，和你认真说呢。你说，咱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顾成信一边轻轻的捏着顾钱氏的手指，一边心不在焉的道：“什么事啊？没头没脑的。”
    顾钱氏本来也就是当成闲谈一般和顾成信说话，所以，听了顾成信的话，便忍不住的又要闹他，当即说道：“好啊顾成信，你刚刚才说关上门来我最大的，现在又说我没头没脑了，看我怎么惩罚你。”说完，就拉了顾成信的手过来，‘恶狠狠’的就照着手臂咬了一口。
    当然，只是作出一副很凶的样子而已，实际上，顾钱氏是咬得很轻的，连个牙印子都没留下。
    顾成信笑得一脸的宠溺，故意道：“娘子，没磕着你的牙吧？”
    顾钱氏便故意哭丧了脸，说道：“磕着了，牙都给我磕掉一块。”
    顾成信闻言就欺了过去，嘴里说道：“磕着哪儿了？给我看看。”说话间，就吻在了顾钱氏的唇上……
    新婚的小夫妻又闹了一场，顾钱氏才又重新捡了刚才的话，说道：“就是那个徐闲啊。”
    顾成信听到这话，不由得就笑了起来，身子一侧，看着顾钱氏的眼睛问：“怎么？嫌弃那小子吃闲饭？”
    顾钱氏轻推顾成信，说道：“谁嫌弃他吃闲饭了？他吃也不是吃我的，我现在还是吃闲饭的呢。”顿了顿，又道：“我就是觉得，他不太好。”
    顾成信闻言问道：“你那里闲了？对了，他怎么个不好法？今天出什么事了吗？”
    “嗯。”顾钱氏点点头，说道：“今儿个上午，他们两人又一前一后的，出门去摘桑叶。我看他们出门了，就去收拾了一下后院，结果等我把后院收拾好回来，就看到屋檐下扔着一个背篓，背篓里还有一点点桑叶。”
    “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把桑叶拿屋里去倒出来了。”
    “后来，我喂蚕的时候，有福回来了，背着老结实的一大背篓桑叶，看着就死沉死沉的，我就是去帮她抬，都觉得重。”
    “再后来啊，桑叶放下了，我见着有福膝盖和小腿那一截的衣裳上，全是土，只有跪在地上拼命的用力，才会弄得那么脏。显然，她在坡上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挣扎着背起来那么一大背篓桑叶的。”
    “当时我就想着，该不会是有福和徐闲两个人吵架闹别扭了吧。”
    “你记得今天中午吧？那徐闲不直接就找了借口说什么不舒服，不肯出门吃饭，还是二嫂给他端进去的呢。晚上也是。”
    顾成信点点头。
    “当时有福那表情，我留意着呢。一看就知道，果真是吵架了。”
    “我觉得这个徐闲真不行啊，好端端的，和有福吵架也不知道让着一些就罢了。居然连个女孩子都不如，吵了架就不干活，吵了架就装病不出门……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啊？不说有福，就是旁的庄户人家的小姑娘，也没他那么矫情吧？”
    听到顾钱氏的话，顾成信就不由得咬牙，说道：“这小子，真是不知所谓！我还以为他真是生病了，想着要是明天他还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去带他去看大夫，或者帮他请个大夫回来的，没想到，还有那么一出……”
    因为那年顾成义出门之前的嘱托，这些年顾成信对徐闲也很是照顾，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整个人也有些冒火。
    顾成仁话音落下，顾钱氏又道：“所以我才说，也不知道咱爹是咋想的。”
    “养个外人在家也就罢了，不过是多双筷子多笔花销，可照我看，咱家大多数人都那他当自家人在对待，他却没有把咱家的人，当成一家人在对待。”
    “旁的不说，就说今天摘桑叶的事情吧。他就那么跑了回来，躲在屋里就万事不管，也不想想，该他做的没做，其他人是不是就会多做。”
    “可有福呢，有福知道他没摘桑叶回来，把背篓里的桑叶抖散了，只喝了一口水，就又背了背篓出门了。我让她歇一歇，她还说她多做一点，你们就可以少做一点。”
    “你自己说说这区别，是不是很大？”
    “就这么一件事情，就能分辨得出来，他是不是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是不是真当这个家里的人是亲人。”
    顾成信也觉得顾钱氏的话有道理，不由得点了的那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421.第421章 万一又是一个老大

    “你知道什么呀你知道。”顾钱氏一边轻戳顾成信的胸口，一边说：“我是觉得有福可惜了，那徐闲，根本就不是良人。”
    顾钱氏这样只嫁过来几天的人都知道，顾成信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话可不能这么说。
    想着，顾成信轻轻一笑，说道：“好好好，是我不知道，现在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吗。”
    顾钱氏不轻不重的在顾成信【胸】【口】拍了一下，嗔道：“油嘴滑舌。”
    顾成信笑，说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油嘴滑舌？哦，是刚才试过了。要不，再试试？”
    一边说，一边朝着顾钱氏靠去。
    “别闹了。”顾钱氏推攘了顾成信一下，说道：“别闹了，这都什么时……”
    话没说完，嘴就被堵上了。
    顾刘氏也在和顾长庚说这个事情。
    “老头子，我觉得今天闲娃子和有福两个人，有点不对啊。”
    顾长庚翻了个身，面朝着顾刘氏问：“怎么不对了？”
    顾刘氏说道：“看上去，两人像是吵了架。”
    “什么像是啊，根本就是吵了架。”顾长庚笑着摇摇头，说道。
    顾刘氏说道：“那可真就是徐闲的不对了。”
    顾长庚道：“怎么？你这当阿奶的，这是打算偏向自己的亲孙女，把吵架的问题都归结到徐闲一人身上了？”
    也不管顾长庚看不看得见，顾刘氏都横了他一眼，说道：“谁要说吵架的事情了。我是说，他一个男娃子，一吵架就装病不对。”
    “我还差点让老四去请大夫回来呢，幸好我进去看了他一眼，要不然，不是闹笑话嘛。”
    娃娃亲是顾长庚定下的，徐闲不好，他也有些挂不住，便道：“好啦好啦，我知道是他不对了。回头啊，咱们好好说说他，成不成？”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没困吗？快睡吧。”
    顾刘氏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头子，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一个男娃子，这般遇到事情就躲，什么都不敢担当，什么都不肯面对……”
    “长大之后，可别又是一个老大啊。”
    顾长庚肯定的摇头，说道：“不会的。”话虽然说得肯定，但是……他自己却有些底气不足。
    所以，顾长庚又说：“孩子们还小呢，还有好些年，咱们好好教，总能扳过来的。实在不行，还可以送他去读书。”
    顾刘氏便道：“他又去不了县学，去其他私塾的话，我又怕他学的迂腐了，更加不好。”
    顾长庚轻轻拍了顾刘氏一下，说道：“好啦老婆子，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瞎操心了。”
    因为只有自己老两口在屋子里说‘悄悄话’，顾刘氏可是一点都没给顾长庚留面子，直接说道：“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说得好像有福和徐闲的娃娃亲不是你和那个什么李道长定的一样。”
    顿了顿，又道：“叫我说啊，那徐闲遇到咱们家有福是福，咱们家有福遇到徐闲，究竟是不是福，还不一定呢。”
    “为什么？”顾长庚好奇的问。
    顾刘氏白一眼顾长庚，说道：“有福是我孙女，你说为什么？”
    顾长庚一时无语。
    徐闲和有福之间的差距如何，顾长庚心中有数，只是……
    当年毕竟是那位李道长救了自己一命，不管是因为有福带着的福气，还是因为什么，救命之恩不假，他自然不可能不报。而且，婚约还是他亲自定下的，若是反悔，他有什么面目来面对世人？
    更何况，孩子还小，多教一下就好。
    看顾长庚半晌不语，顾刘氏隐隐猜到了他的心思，想了想，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而且，万一如同老头子所说，真把他教好了呢？
    又或者，到时候有福自己愿意了呢？
    到时候有福自己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谁都不知道，连有福自己，其实也说不清楚。
    不过，她现在倒是睡得正香。
    和徐闲吵那么一架之后，有福仿佛是放下了心里头的一块大石头，再也没有前几天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天亮，连个梦都没做。
    天亮的时候醒来，有福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的。她起来的时候，顾刘氏和顾钱氏正在厨房里头做饭，而顾李氏和顾杨氏则在蚕房里头喂蚕。
    有福招呼了顾刘氏和顾钱氏一声，洗了脸，漱了口，又喝了一杯温热的水，便去帮着顾杨氏和顾李氏喂蚕去了。
    家里的蚕四眠起来三天了，这几天正是长丝最关键的时候，所以，今天喂蚕的桑叶是昨天晚上就调了蜂蜜水撒了又晾干了的。
    而且，这个天的蚕每天都要除沙。
    所以，一簸箕蚕喂完之后，顾李氏端了蚕去放，放了又端了一簸箕下来，然后和顾杨氏两人，一人扯了蚕网的两角，将蚕网拉开，平铺在蚕簸里面，簸箕外面，还吊着四个角。
    铺好蚕网，顾杨氏抱了一大把桑叶撒在簸箕里头，两人一起将撒在簸箕里的桑叶扒拉开，让桑叶比较均匀的铺了厚厚一层，在簸箕里头。
    别看喂得厚，这个时候正是蚕吃桑叶最厉害的时候，厚厚的一层桑叶撒上去铺开，最多半刻钟就能吃完。
    有福一到门口就笑着喊人：“阿娘，四婶。”
    顾杨氏看向门口，见到有福，就朝着她笑，说道：“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要不，你再去睡会儿吧，还早呢，吃早饭的时候再起来都行。”
    顾李氏也点头，说道：“是啊有福，你还是再去睡会儿吧，我瞅着你最近都睡的不太好，那可不行啊，睡不好最磨人了，日子长了，对身体不好。”
    有福一边摇头一边进了屋子，嘴里说道：“阿娘，三婶，不用的。我今天睡饱了的。”
    “你们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这些天你们什么时候看我早起过？那不都是睡够了才起来的吗？今天我起得早，那就说明我昨天晚上舒服，睡得好。”
    说着，就走到了顾杨氏和顾李氏身边，和他们一起喂起蚕来。

 422.第422章 寻亲不遇的老举人

    家里的蚕实在是太多了，顾杨氏和顾李氏差不多是寅时中（早上四点左右）就起来喂蚕的，可是，哪怕有有福加入帮忙，她们也一直喂到了辰时初（早上七点过后）。
    足足一个半时辰还有多。
    “这样不行啊……”知道顾杨氏和顾李氏什么时候起的床的有福皱了眉头，暗暗想到。
    因为在想事情，有福吃早饭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家里人看了，还以为她是因为徐闲也出来吃饭了的原因。
    徐闲也这样以为，脸色就又晦暗不明起来。
    顾长庚看在眼里，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而有福，其实早就把昨天吵架的事情丢开了。
    ……
    ……
    有福和徐闲吵架的时候来顾家村的那个姓杨的老学究并没有找到自己要投靠的‘亲人’，‘既悲痛又失望’，居然村长顾正清家里头‘晕倒’了。
    请了大夫来看之后，少女杨瑾柔因为盘缠‘用尽’，‘只得’拿了自己身上‘唯一’的，早逝的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一只老旧的银钗出来，抵诊费和药钱。又苦苦哀求顾正清，求他收留他们爷孙在家中住上几日，等她阿爷病好之后再离开。
    几日之后，那姓杨的老学究的病终于‘渐渐好转’，千恩万谢之后，又惆怅无比。
    因为，‘寻亲’不着，又盘缠‘用尽’，天大地大，不知该往何处去。
    感叹完了之后，又拱手问顾正清：“老叔，您可知道您们这附近的村子里头，可有那富裕人家，准备给自家儿孙请西席的吗？”
    “杨先生见谅，老头子可不知道这些。”顾正清老态龙钟的坐在椅子上，眯着眼，慢悠悠的摇着头说道。
    隔了好一会儿，顾正清才反应过来，这位从远方来寻亲的客人，嘴里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脑子一下子就不糊涂了，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的看向杨老学究，问道：“杨先生是做学问的人？”
    “不敢当，不敢当。”杨老学究连忙摇头，说道：“在下不过是久试不第的区区举人，教过一些学生而已，不敢当做学问几个字。汗颜，汗颜。”
    先前我们就说过，乐途县乃是偏远下县，县中读书人不多，有功名的更少。所以，顾长庚一个老童生，因着他算是读书人，便得了村民们的额外尊敬。
    这会儿，顾正清听到在自家借宿养病的这位老学究是位举人，顿时就肃然起敬起来，整个人都激动不已，连忙作揖：“原来是举人老爷。”
    又问：“杨老爷先前说先要看看这周围有没有人家请西席？”
    “是啊。”杨老学究点点头，说道：“不做西席做私塾先生也可。”
    说着，又感叹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现如今我寻亲不着又盘缠用尽，只能先想想办法，赚点钱，养活自己，和我这小孙女了。”
    “阿爷……”杨瑾柔适时轻唤。
    “好孩子。”杨老学究爱怜的拍一拍杨瑾柔的手背，说着又看向顾正清，说道：“老叔不知，我这小孙女自幼便父母双亡，只得我一个亲人在世。”
    说道这里，摇摇头，自嘲的笑笑，说道：“看我，说这个做什么呢……”
    顿了顿，又道：“对了老叔，我这孙女模样还算周正，我啊，也拿她当心头肉一般看待……真要是去富裕人家做西席的话，还请老叔千万考虑主家人品是否端方。”
    顾正清闻言，语带殷切的说道：“杨老爷，既然您既愿意做西席，又愿意做私塾的教书先生，不如，就留在我们顾家村，办一个私塾吧？我们村子和附近的村子孩子都很多，正愁找不到人启蒙呢。”
    杨老学究连忙叹气，嘴上说道：“唉……老叔啊，按说你们收留我们爷孙一场，您都提出来了，我就应该应承下来的，如此才不辜负您的收留之恩。”
    “可是，您也知道，我这已经是盘缠用尽、身无长物，就想找一个马上就能管吃、管住的地方，先让我和我小孙女安顿下来再说。这自己开办私塾，当真是没办法，开不起啊。”
    顾正清是打定了注意，想要将杨老学究留在顾家村教村子里的孩子们读书识字的，当下就说道：“杨老爷过虑了，既然老头子敢厚颜提出来，请杨老爷留在我们顾家村，便自当为杨老爷先解决食宿之忧。”
    杨老学究摆手，说道：“哪能一直叨扰府上呢，打扰了您这么多天，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顾正清连忙说道：“不不不，其实，是老头子我没有说清楚。我们顾家村啊，一直就想办一个村塾，可苦于没有人能做先生，教孩子们读书，便只得一直搁置到了现在。”
    “现在好不容易杨老爷您来了，愿意教书育人，老头子就想拜托你，就留在我顾家村的村塾中做教书先生。”
    “您放心，我们顾家村的村民们这些年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束脩是绝对不会亏欠杨老爷您的。”
    “房子啊，也是现成就有的，我们族里头有族亲搬到城里去住了，他家的房子啊，都是我们在照管着的，敢回头让人去给他说一声就能用。”
    “那房子不小，稍微修缮布置一下，就能住人届时你们可以住正房，厢房就拿来做孩子们读书的地方。”
    说着，顿了顿，又道：“要不，您去看一看？”
    杨老学究正想‘推辞’，杨瑾柔就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阿爷，要不咱们就留在这里吧。在村子里教书，总比去富裕人家做西席好……要不然又……”
    说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老学究‘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一口气说道：“也是，你都是个大闺女了……”
    接着，朝着顾正清拱拱手，说道：“好吧，那就有劳老叔找人操持了。”
    看‘杨举人’‘松口’，顾正清一张老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一般，扬声朝着屋里喊：“成材他娘，你去找成材回来，让他去把他长庚叔请过来。”
    成才娘捆着围裙从屋里出来，一边擦手，一边说：“爹，我去请成材他叔吧，成才上坡去了，叫他的个功夫，我都能把他叔请回来了。”

 423.第423章 不敢乱认姐姐妹妹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顾正清便点了头，嘱咐道：“那你快去，就说我有大事情同他商议，让他快些过来。”
    成材娘连忙应了，围裙都顾不得脱，直接出了门，快步往顾长庚家走去。
    顾长庚正好在家，听着就让成材娘先回去，说自己随后就去。想了想，又叫了有福。
    真正的亲人之间没有隔夜仇，有福和顾长庚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亲密。
    听到顾长庚唤自己，有福从蚕室里头出来，扬声问：“阿爷，什么事啊？”
    顾长庚便道：“去换了衣服，同我一道上你三叔祖家去，你三叔祖有事。”
    “哦，好。”有福应了一声，又同在喂蚕的顾杨氏和顾李氏以及新婶子顾钱氏说了一声，就回屋换了衣服，跟着顾长庚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问：“阿爷，三叔祖有什么大事啊？怎么还叫上我呢？”
    顾长庚笑笑，说道：“阿爷也不知道，你三叔祖有什么大事要同阿爷说，不过想来，应该是和那个外乡人有关的。至于你，不是你三叔公要叫阿爷带着你，是阿爷自己要带着你的。”
    “为什么啊？”有福偏了偏头，看向顾长庚。
    顾长庚说道：“你没听你三婶说吗？那外乡来寻亲的人看着像是个老学究，身边带着个孙女儿，同你差不多大。如果你三叔公要说的事情，正是和那老学究有关，我们说事情的时候，你陪着那老学究的孙女说说话也是好的。”
    “你们年龄差不多，应该能说道一块儿去的。”
    “哦。好吧。”有福点点头，问道：“那万一，人家不理我呢？”
    顾长庚摇头，一脸自得的说道：“怎么会，我们家有福那是人见人爱，怎么会有人不理你啊。”
    有福扑哧就笑：“阿爷，咱们是在外面呢，若是让人听了去，要笑话你的。”
    顾长庚也笑，说道：“说咱家别的人人见人爱，有人会笑话阿爷，说你，那可不会。”
    有福再开口，就带了撒娇的语气：“阿爷，您总这样的话，有福可以骄傲了。”
    顾长庚哈哈一笑，说道：“好，好，那就骄傲吧。”
    爷孙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不一会儿，就看到了顾正清家的院子，走到院门口，顾正清洪亮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不是说马上就来吗？这个长庚，怎么还不来啊？”
    爷孙俩顿时相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想：三叔/三叔公的声音如此洪亮，一听就知道他老人家高兴得很，看起来怕真是有什么大事情，而且，还是大喜事。
    顾长庚就笑着出声：“三叔，我这不是来了吗，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啊？这么着急的找我。”
    顾长庚话音一落，有福就笑着开口招呼顾正清：“三叔祖好，您老身子可康健？”
    听到是有福的声音，顾正清乐呵呵的朝着有福点头，说道：“是小有福啊，真乖，三叔祖康健着呢。”说着，又冲她招招手，说道：“小有福来得正好，过来帮三叔祖招呼一个小客人。”说着，笑眯眯的看了杨瑾柔一眼。
    “嗯，来了。”有福点点头，步履轻快的走到顾正清的面前。朝着顾正清一礼。
    顾正清笑呵呵的朝着杨老学究一引，说道：“来，见过杨老爷。”
    有福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这年头，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被普通的老百姓称之为老爷的。必须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才有这样的殊荣。其他的话，就只能是下人仆役称呼自家主人。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身着棉布旧衣的老者，还是有功名在身的人？
    不过，有功名在身的人，怎么会落魄成这样子？
    有点古怪……
    也许是同锦衣卫的人（主要是莫凌云）在一起待的时间多了，有福遇着这些事情，总会下意识的想一想。
    不过，想归想，有福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恭恭敬敬的，朝着那老学究一礼，口中说道：“见过杨老爷。”
    这杨老学究素来看不大起女子，是男尊女卑的坚定拥护者。所以，和同顾正清说话时的客气不同，对着有福，杨老学究很是矜持，只微微点了点头，又‘嗯’了一声，便算是应了。
    顾长庚心中就有些不喜。
    顾正清又笑呵呵的指了指杨瑾柔，说道：“这位是杨老爷的孙女，你叫她杨姐姐就好了。你杨姐姐初来咋到，也没个可以一起玩的小姐妹，你们年岁相当，正好可以给她做个伴。”
    杨老学究老眼昏花，没有认出来有福就是那天在村口和男子吵架的女子，杨瑾柔却认出来了。是以，杨瑾柔心中对有福这个‘村姑’原本只有五分的蔑视，一瞬间升到了八分。
    轻慢和鄙夷就从她的眼中不自觉的流露了出来。
    有福本来就对旁人对自己的态度敏感，更何况杨瑾柔都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
    所以，顾正清的话音一落，有福就拉了他的衣袖撒娇：“三叔祖，什么姐姐妹妹的啊，人家远来是客，有福面薄，可不敢随便认什么姐姐妹妹。而且啊，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可不能乱叫的。叫错了的话，多失礼啊。”
    顾正清失笑摇头，说道：“你这鬼丫头，你还面薄呢，不就是不想做妹妹嘛……”
    “好了好了，这谁大谁小的事情，你们小姑娘自己去掰扯，三叔祖还有事情同你阿爷商量，你带着杨小姑娘去看看你七爷爷的房子，顺便带她在村子里转一转。”
    “嗯，好。”有福点点头，看向杨瑾柔，开口道：“杨……杨姑娘，咱们走吧，我领你去看看，我七爷爷家的房子。”
    杨瑾柔虽然打从心眼里看不起有福，但是她的‘教养’却让她面上露出一个温和亲切的笑容，朝着有福微微一点头：“是顾家妹妹吧？有劳你了。”
    看眼前这人装模作样的，有福心中不由得冷笑，也不接什么姐姐妹妹的话，只是语气淡淡的说：“不敢当，您请吧。”
    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杨瑾柔的脸微微一僵，想着自家阿爷的嘱托，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424.第424章 可知三人行必有我师

    女儿家走路，讲究个‘莲步轻移’，杨瑾柔自幼就受到这样的‘教育’，这走路自然走得缓慢无比。
    哪怕有福走得并不快，杨瑾柔也是赶不上的，还没出院门，她就‘细声细气’的唤道：“妹妹慢些，等一等姐姐，姐姐走不快。”
    有福撇了撇嘴，到底还是站在院子外头等她上来。
    杨瑾柔好不容易到了有福跟前，掩嘴轻笑，说道：“妹妹走路怎么这么快？像个男儿家一样，带着一阵风，倒叫姐姐一阵好追。”
    有福终于不耐烦了，说道：“您还是别叫我妹妹了，虚情假意的，我听着心里头慎得慌。”
    杨瑾柔心中微微一惊，面上却是一副‘怅然欲涕’的架势，切切说道：“姐姐何时虚情假意了？妹妹这样误解姐姐，倒像是拿刀在挖姐姐的心一般……”
    有福一个激灵，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抹了抹手臂，说道：“你随意吧。”
    说完，就不管杨瑾柔了，只在前面带路，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等杨瑾柔一会儿，原本一刻钟都要不了的路，生生走了两刻钟有多。
    到了地方，有福指了那小院子说道：“就是这里了，七爷爷一家，都搬去了城里，这房子就算是祖屋，有好多年没怎么住人了。不过，每年我族叔或者族兄都会从城里头回来，修缮打理一番这老屋，所以这房子，倒是还好好的。”
    杨瑾柔‘温温柔柔’的问：“我们可以进去看一看吗？”
    “可以。”有福点点头，把院门上的锁扣打开，推开门进去了。
    杨瑾柔从窗户里头看了一圈房子，一边看，一边点头，末了看有福没什么反应，干脆自己开口，问道：“妹妹就不好奇姐姐为什么要来看你七爷爷家的房子吗？”
    “不好奇。”有福摇头。
    杨瑾柔脸上的表情几乎绷不住。随后，杨瑾柔捂了嘴轻笑：“妹妹可真是有趣，是不是，你们村子里的姑娘都是这样子的？”
    有福看一眼杨瑾柔，不说话。
    杨瑾柔便做出一副拿有福没办法的样子，说道：“好吧好吧，姐姐就不卖关子了。其实啊，是你们老村长央了我阿爷，请他留在你们村子里教书，我阿爷本来是不想的，不过，听了我的劝，便答应了下来。”
    “以后啊，你们村子里的孩子就有机会读书了，你家中若有兄弟，也可以送来啊，相识就是有缘，姐姐可以让我阿爷，少收一些束脩的。”
    因为心里头总觉得有些古怪，所以，杨瑾柔话音一落，有福就微微一摇头，淡淡的开口道：“多谢。不过，暂时不用。我有兄长在县学读书，我家阿弟还小，又是个好动的性子，还是让他暂时就在家中玩耍好些。”
    杨瑾柔心中不悦，脸上却笑意盈盈：“我先前听妹妹的谈吐，就觉得妹妹不像是寻常的农家姑娘，不曾想，原来是家中有兄长在县里上学。”
    说着，神情中露出几分傲然：“不过，不是姐姐自夸。你们这县学的先生，哪怕是教渝，也比不上我家阿爷学问好。”
    果然有问题，想着有福脸上就故意露了几分好胜的架势出来：“教渝都比不上？我听哥哥说，我们乐途县的县学教渝乃是举人出身，怎么还比不上你阿爷？”
    杨瑾柔一听就说：“举人算什么，我阿爷可是二……二三十年的老举人了，只是年岁大了，不想去赶考了，要不然，他肯定能考中进士的。”
    顿了顿，感觉自己的话似乎不太有说服力，杨瑾柔便又补充道：“妹妹不知，虽然举人也可以授官，但是举人授官，只授辅官、佐贰官，且一辈子也难得升迁，若不是知道以自己的学问，确实没有能力得中进士，是不会退而求其次，等候朝廷授官的。”
    “我阿爷却不一样，我阿爷是自动放弃……自动放弃继续科考的，并非学问不够。”
    “总之，妹妹相信姐姐，没错的。”
    有福故意道：“我又不傻，为什么要相信陌生人？”
    杨瑾柔藏在衣袖下的手握得都有些泛白了，脸上却依旧是温温柔柔的表情：“妹妹真是爱开玩笑，你且想想，在这件事情上骗你，姐姐能有什么好处？”
    “学问这东西，虽然看不见，可若非你家兄长实在是朽木不可雕，自然能够感觉得出来好坏高下。”
    听到这里，有福忽然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杨姑娘饱读诗书？”
    “这个自然。”杨瑾柔脸上的神情越发显得自傲。
    有福浅浅一笑，又道：“那自然也是读过圣贤书的？”
    “当然。”杨瑾柔道。
    有福作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那为什么您不记得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杨瑾柔……
    若不是阿爷一再叮嘱，她当场就要发火，饶是如此，她脸上的笑容也扭曲了几分。隔了好一会儿，杨瑾柔才把心中的那口气压下去，僵硬着脸说道：“算了，我一番好心你不领情，我也没办法。”
    “既然你觉得县学好，那就县学好吧，我也不同你争辩。左右，只教蒙童我阿爷还轻省些。”
    语气再也不是先前的温和亲切模样，也不再矫揉造作、装模作样的，姐姐妹妹一通唤，到是让人听着舒服了许多。
    “正当如此。”有福点头，问道：“杨姑娘您是想要在村子里逛逛呢，还是想要回去我三叔祖家？”
    杨瑾柔淡淡的道：“回去吧，没什么好逛的。”没办法，关系拉不上，亲近不起来，也就问不了什么事情，她还有什么好逛的。
    跟着这么个粗俗不堪，和男子吵架的村姑走在一起，她都觉得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有福自然也不愿意应付这么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听她说要回去，心里头都觉得松快了好多，神情不自觉的就带了出来，走路也轻快无比。
    而且，她总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古古怪怪的，像是有什么图谋一样。
    她得给沐大叔说一说。
    还有那个谁，走了这么久了，也没见着信鹰回来，不会是糊弄自己的吧？

 425.第425章 果真比从前更有见识

    走出顾正清家的院门之后，原本满脸堆笑的顾长庚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一时欢喜，一时失落。
    有福走在顾长庚的身边，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唤他：“阿爷。”
    “有福啊。”顾长庚看向有福，有些感慨的开口：“咱们顾家村，要发生大事了。”
    “大事？”有福微微皱眉，看着顾长庚小声问：“阿爷？您是说，那位杨老爷要在咱们村子里开办私塾的事情吗？”
    “嗯。”顾长庚点点头，说道：“不过，不是杨老爷在咱们村子里开办私塾，而是咱们顾家村，要办一个村塾，请杨老爷在咱们的村塾坐馆。”
    有福听了便问：“私塾变村塾，是阿爷先提出来的吗？”
    “嗯。”顾长庚点点头。
    见状，有福又问：“所以，阿爷也觉得有问题，是吗？”
    “哦？”顾长庚闻言有些好奇，问道：“有福是怎么看的？”
    有福便道：“三叔祖既然称呼他为杨老爷，那必然是说，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既然他有功名，哪怕只是一个秀才，也不至于那般落魄吧？”
    顾长庚道：“杨老爷说，他是兴武二十三年的举人。”
    听到顾长庚的话，有福就微微提高了一些声音，又道：“那就更有问题了，一个举人老爷，哪怕是不做官，靠着他们可以免征的田税，也不可能连自己和孙女都养不活，还要靠给人做西席来糊口。更别说是背井离乡的，到咱们这样的小村子来投亲了。”
    顾长庚说道：“杨老爷说，他是因为东家公子看上了自家孙女，想要娶她做妾，他们不愿意，以至于得罪了东家，这才要背井离乡的避祸的。”
    “那就更不可能那了。”有福又说：“士农工商，哪个富户刚逼迫一个有举人功名在身的士人？还把人逼得背井离乡？能迫得一个举人老爷背井离乡的人家，怎么着也该是一方权贵吧？这样的人家家中，还需要请一个举人做西席？他这是把人当傻子吧？编个谎言都编不好。”
    顾长庚不由得哈哈就大笑，赞道：“不错，出门一趟，果真比从前更有见识了。”
    有福微微有些脸红，嗔道：“阿爷，我还没说完呢。”
    顾长庚抚掌笑道：“好，好，你继续说。”
    有福继续说道：“先前我带那杨老爷的孙女去看七爷爷的房子的时候，她还说她阿爷的学问比县学的教渝都好，说我们县的教渝不过是区区举人，说他阿爷是二，话没说完，她就换成二三十年了。但是我猜，她原本想说的，应该是二甲进士。”
    “他们若真是来投亲的，怎么会知道我们县学的教渝只是举人？”
    “而且，二甲进士，哼，当我什么都不懂吗，二甲进士那可是能做正印官的，做什么西席啊。谁家的西席，能用得起一个二甲进士。”
    顾长庚眉头紧锁，一边点头，一边说：“若当真是二甲进士，那只怕图谋不小……”而顾家村，能让人图谋的，也就只有他们家的贡蚕了……
    有福还在继续说：“当然了，最最重要的是，那家的权贵公子会那么不长眼啊，喜欢她那样矫揉造作、虚头巴脑的女子。”
    顾长庚一愣，忍不住摇头失笑。
    有福又问：“阿爷，您也是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顾长庚反问道。
    “知道他们有问题。”有福说道。
    顾长庚点点头。
    有福就有些不解了：“那为什么咱们还要……”
    顾长庚微微叹一口气，说道：“你三叔祖老了，虽然阿爷也希望他老人家能够长命百岁，可是……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真正的长命百岁呢。你三叔祖希望在有生之年，为族里头、为村里头办成一件大事，在族谱上，记上一笔。”
    “修村塾，也就是找一块地基，起一座房子，打一些桌椅板凳，也花不了多少钱，咱们老顾家一家拿点，很快就能凑够。阿爷想啊，咱家日子现在也算是好过了，咱家，就出个大头。”
    听到这里，有福开口说道：“可是阿爷，这修村塾容易，村塾的先生，可不好请啊。”
    “那位杨老爷，明显是另有所图，谁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就扔下一个烂摊子呢？
    顾长庚笑着摇头，说道：“不指望他。咱们啊，两手准备，他要能教，就聘了他做咱们村塾的先生。若他要走，咱们就另外找个先生。”
    “实在不行，阿爷也可以暂时坐几天馆的。”
    “书中自有千钟粟，这是影响子孙后代的事情，那杨老爷来，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
    有福点点头，说道：“也对，能让村子里的小孩子都识一些字，不做睁眼瞎，总是好的。”
    “是啊。”顾长庚点点头，说道：“阿爷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有福闻言问道：“嗯？阿爷，您担心什么事情啊？”
    顾长庚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才道：“阿爷在担心啊，他们是冲着咱们家的贡蚕来的。”
    有福眉头也轻锁了起来，旋即摇摇头，说道：“应该，不能吧？这可是要掉脑袋的。还会连累家人族人，应该不会的。”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反正一定是不会得逞的！”
    顾长庚点头，说道：“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不过，咱们还是要小心一些。之前那一季，咱们是没来得及养贡蚕，可下一季，就不行了啊，必须要开始养了，得防着有人使坏。”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您放心吧阿爷。沐大叔应该快要回来了的，有沐大叔在，必然安全的。”
    “希望吧。”顾长庚点点头。
    办村塾这件事情，得了全村人一致的赞同，包括不是姓顾的那几家人。每一家，都多多少少的，出了银子，或者是认了修房子的材料之类的东西，定了这一季蚕上蔟之后，就开始动工。
    等这一季的蚕全部上蔟之后，沐正丰也回来顾家村了。
    【今天第四章·没有了】

 426.第426章 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

    沐正丰是光明正大的，以锦衣卫小旗的身份，再一次来顾家村的。他来的时候，把杨老学究给吓坏了，后来听说他是奉命来保护贡蚕的，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沐正丰曾经救过有福和徐闲，加之莫凌云他们走了，顾长庚家的空房子也多了，在他公开身份再次回来之后，就住进了顾家。
    当天，有福就一板一眼的，把杨老学究到顾家村来做的事情和所有的疑点都告诉了沐正丰。
    听到有福的话，沐正丰忍不住笑。
    有福无奈的看了沐正丰一眼，说道：“沐大叔，同您说正经事呢，您笑什么？”
    沐正丰便道：“我笑你啊，果真和我们锦衣卫很有渊源，居然还会留意这些事情。不错，不错。”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个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的。”
    顿了顿，又问：“还有其他人对那杨老学究的来历生疑吗？”
    有福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阿爷也和我一样的。”
    “这样。”沐正丰说道：“你给顾老爷子提个醒，让他也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好了。不要和其他人谈论。”
    “嗯，好，我知道了。”有福点点头。
    而这个时候，在顾正清的家中，杨老学究正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那锦衣卫来，只是凑巧而已，并非为他而来。他杨某人无足轻重，惹不来锦衣卫的特别关注。
    又说自己不能太过心虚，免得露了行藏。届时，暴露了自己不要紧，若是暴露了小殿下，害得锦衣卫生疑，陷小殿下于危难之中，那他可就万死了。
    想着自己的本来来意，杨老学究一咬牙，决定干一件事情。
    一来，以此证明自己不心虚，二来，也是为了能够顺利的接近，那位疑似小殿下的少年。
    毕竟铁生说过，那小殿下是养未来岳家的。
    谁知道那家人会不会送他来村塾读书呢？
    所以，杨老学究决定，去那些有孩子的村民家中劝学。
    “劝学？”顾正清抬起头，睁开有些昏花的老眼，微微凝了眉，有些疑惑的看着杨老学究。
    “不错，劝学。”杨老学究点点头，又说：“劝家中有孩子的村民，将他们家的孩子，都送来村塾读书。”
    “多虑了，多虑了。”顾正清摆手，呵呵笑笑，缓缓说道：“杨老爷您可真是多虑了。”
    “这束脩一个月，不过一百八十文，我们顾家村现在，家家户户都不缺这点送孩子入学的束脩。而且，我们素来仰慕读书人，对读书人可是敬佩得很呢。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会送孩子来入学的，您放心就是。”
    杨老学究先说了一句：“老村长，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留在下在贵村村塾教书授课，那在下就是你们村塾的先生了，您还是叫在下杨先生或者杨夫子吧。”
    顿了顿，不等顾正清改口，就说道：“老村长，在下自然知道，你们顾家村人人都有向学之心，然，民间有句俗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那鼠目寸光之辈，不能体察老村长良苦用心，以为读书无用，不送家中子弟来村塾，岂不是辜负了老村长一番苦心？老村长襄助在下于危困之中，在下实在不愿老村长一番苦心被任何人辜负。”
    “更何况，现在临时村塾的房子，尚未修缮好，这桌椅板凳，也没有打好。正是有空上门劝学的时候。现在劝学，等以后一切准备妥当，开始上课，就不用另费心思了。在下也可以一心教书。要不然，在下这心中总会挂着这劝学之事，于教学也是不利。”
    “您说呢？”
    顾正清依旧觉得，他这是多此一举，不过，看他坚决，也不好阻拦，便道：“既如此，那老夫就随着杨夫子走上一趟。”一边说，一边拿了椅边的拐杖，颤巍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杨夫子连忙让杨瑾柔扶人，杨瑾柔心下不愿，却还是只得上前扶人。
    顾正清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又扬声唤：“成材，成材。”
    正在给后院的菜园子浇水的顾成得闻声跑到前头来，问道：“阿爷，咋了？有什么事吗？”
    顾正清点点头，说道：“你啊，把你手头的事情丢一丢，随着阿爷去村子里各家各户转一转。”
    “哎，好嘞。”顾成材点带头，又道：“那我去换双鞋。”
    一开始，顾成材还以为是自家老阿爷自己想去各家各户转转，倒也没什么怨言的，就扔下了浇到一半的菜园子，换了打湿的鞋子，扶着顾正清出了门。
    不过，转了三五家之后，顾成材算是明白过来，老阿爷是陪着那个杨夫子去各家各户劝学去的。心里头就有些不以为然了。他的看法和顾正清是一样的。
    一百八十文不过是几斤蚕茧的钱，现如今，哪家哪户会吝啬这么一百八十文啊？大不了，就是一个月少吃两三次肉嘛。而且，哪怕是目不识丁的老农人，也都会一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谁不希望自家出个读书人？到时候村塾准备妥当了，自然会将家中的孩子送到村塾的，哪里用得着上门去劝学？
    （现在顾家村基本上都是大家庭，一个家里头至少住着祖孙三代人，现在不缺钱，买一次肉那都是要买够的。一大家子人，一次至少是要煮三五斤肉。肉二十多文一斤，一百八十文，可不就是两顿肉钱。）
    不过，腹诽归腹诽，他可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说出来。老阿爷还在旁边呢，他若敢有半点怨言，他老人家的拐杖，肯定就敲下来了。
    这边顾成材正想着，那边杨夫子已经笑着开口赞了起来：“老村长，这顾家村啊，还真是如您所言，人人皆有向学之心。咱们走了这么多家，家家户户都是满口答应，到时候送了自家子弟来村塾上学。老村长您，当真是引领有风啊。”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哪怕已经老迈得如同风中残烛的顾正清也不例外：“杨夫子哪里的话，是娃子们都听话，让人省心，我这个做村长的啊，也就是平日里看着他们一点，让他们少走些弯路。”
    （第一章）

 427.第427章 那少年是谁？

    听到这里，顾成材忍不住就说：“阿爷，杨夫子。既然大家都有向学之心，那咱们就不用再去别家了吧？到时候，他们都会带着家里的孩子来的。”
    杨夫子摆摆手，说道：“差矣，差矣。”
    “管中窥豹，只见一斑。一斑虽可推测全身，却并非真见着了全身。更何况，无论做何事，都应当讲究有始有终。咱们，还是应当把全村访完的。”
    杨夫子话音一落，顾正清就拿手肘碰了碰顾成材，说道：“听夫子的，夫子是举人老爷，他说的话错不了。你学着一些。”
    虽然心中依旧不以为然，顾成材却不敢和顾正清犟嘴，当即微微一点头，说道：“是，阿爷。”
    一直走访了村中差不多一多半的人家，他们才在即将午时的时候，到了顾长庚家的院子外头。
    看杨夫子在顾长庚门前停下，顾成材忍不住又说：“夫子，长庚叔家就不用了吧，他们现如今就三个男孩。一个有书，在镇上做伙计；一个有墨，在县里头读书；一个有望，才四岁多呢，平日里撵鸡逮狗的，皮得很！”
    杨夫子指着正在院子里帮忙择菜的徐闲问：“那少年是谁？顾有书，还是顾有墨？”
    实际上，这位杨夫子乃是建宁皇帝时期，礼部从六品主事，虽然官职不显，又没什么实权，可因建宁皇帝看重读书人，这杨夫子便自觉受了建宁皇帝的礼遇。又因士为知己者死，这杨夫子倒是对建宁皇帝忠心耿耿。
    自从永安皇帝周枧进京之后，他便没有再去过衙门。
    彼时朝廷逃官极多，他一个无足轻重的礼部主事，自然没人会在意他。
    几年前，他的儿子和儿媳先后病逝，他便带着孙女和儿子、儿媳的尸骨回乡安葬，中途偶遇黄海等人，便和他们有了联系。
    因为他在建宁朝并非皇帝心腹，而且在风声最紧的时候，也一直安然居住在京城，带着儿子、儿媳回乡安葬也顺顺利利的，众人便知，他并为受到锦衣卫的关注，也因此，这一次才委了他来详查徐闲的身世。
    当然了，杨夫子既然不是建宁皇帝的心腹，又是外臣，自然不知道兰妃娘娘究竟长什么样子。不过，他出发前来顾家村的时候，铁生是给他看过徐闲的画像的，所以，他看着徐闲，便隐隐觉得，这少年就是他要调查的人。
    所以，他刚才那个问题，是故意提到有书和有墨两兄弟的名字的。
    果然，顾成材就摇头笑道：“不是的夫子，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有书在镇上做伙计，有墨在县城读书，他们啊，都不在家。”
    杨夫子故意道：“那他是谁？难不成，一个四岁的孩子，能长成这样？”
    “不能不能。”顾成材连忙摇头摆手，又说：“他叫徐闲，不是我们村子的人。”
    “哦。”杨夫子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故意说道：“是来这家人走亲戚的啊？倒是个勤劳的好孩子，走亲戚也知道帮着干活。”
    话是这么说的，这杨夫子却在心中想着，若这孩子当真是小殿下的话，那这家人实在是不该，居然如此没有上下尊卑之分，竟敢让堂堂皇子（至少在杨夫子和建宁余党的眼里，如果徐闲身份是真，那他就是皇子，而且是唯一的皇子。），做这等卑贱之事，简直是大不敬！
    杨夫子话音一落，顾成材就笑着说道：“也不是亲戚家的孩子，他呀，是永安六年的时候，被人送到咱们顾家村，寄养在长庚叔家里头的。未曾落户，所以不算是咱们顾家村的人。”
    杨夫子微微一颔首，说道：“原来如此。”说话间，就抬腿上了顾长庚家院门外的台阶，作势要进院门。
    顾成材一见，不由得微微一愣，忍不住说道：“怎么还进啊……”
    顾正清的敲了顾成材一下，说道：“就你话多。”
    顾成材默默闭嘴。
    杨夫子却道：“总要一视同仁。”只是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要对这个叫徐闲的少年一视同仁，还是因为顾长庚家也是顾家村的人，所以要一视同仁。
    当然，可以肯定的是，他说这话的真实用意，是朝着徐闲去的。
    更确切说，他这一次所谓的家访劝学，本来就是朝着徐闲来的。只是，之前他并不知道他要调查的人，名叫徐闲而已。
    实际上，一开始，杨夫子和顾成材在院子外面说话的时候，徐闲就听到了的。只是他不想喊人，便假装自己没听到，只低了头，装出一副在认真择菜的架势。
    这会儿听到人家都要进院子了，他倒是不好再假装没听到了，只得抬起头来，看向进门的人。
    两个认识，两个不认识。
    徐闲连忙站起来，朝着几人笑笑，唤了自己认识的人：“三叔祖，成材叔，你们怎么来了？说着，又朝着屋里喊：“阿奶，二婶，三叔祖和成材叔来了，另外还有两位客人。”
    顾正清颤颤巍巍的指了杨夫子，缓慢说道：“闲娃子，来，这位是杨夫子，快，见过杨夫子。”
    “欸。”徐闲点点头，朝着杨夫子微微一礼，嘴里道：“见过杨夫子。”
    “哎哟……”杨夫子原本想说不敢的，然后微微侧一下身子，让开徐闲的施礼的，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停下身子，改口道：“倒是一个知礼的孩子，不错。”
    徐闲闻言再次施礼：“多谢杨夫子。”
    杨夫子微微点头，还没说话，顾刘氏和顾杨氏就从厨房出来了，顾杨氏等顾刘氏先叫了一声“三叔”就唤了顾正清一声三叔公，说自己还要做饭，然后就回了厨房。
    顾成材又唤了一声婶子。
    顾刘氏就笑着说道：“三叔，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快，先堂屋里坐。”说着，看向杨夫子，说道：“这位就是杨夫子吧？您也请，屋里坐。”
    顾成材一边扶着顾正清慢慢的往堂屋里走，一边问：“婶子，我长庚叔呢？这是没在家？”
    如果顾长庚在家的话，先前徐闲不可能只喊顾刘氏和顾杨氏。
    顾刘氏点点头，“是没在呢，他们坡上栽菜呢，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吧。”
    （第二章）

 428.第428章 可有要送村塾读书的

    顾刘氏话音刚落，就听到顾长庚和人说话的声音。
    “长庚叔，您还真往桑土里头栽菜啊？”
    “是啊，真栽，不过啊，也不全栽菜，这豆子啊，菜啊什么的，啥都栽点，试一试，到时候好看看成果。”
    “哎哟，这可真是够淘神费力的，千万别让桑叶减了量，要不然，下一季的蚕，可就得饿肚子咯。”
    “无妨，若是桑叶不够，摘些桉叶或者榆树叶子来喂也可以。”
    “那只怕会少许多的茧量。”
    “没关系，我们先试试嘛，若是真成了，也是个进项。而且啊，豆子只要保管好了，能放上好几年，还有那些菜，就算是吃不完，也没人买，留着做腌菜也好。万一遇着荒年，那些腌菜，也能填个肚子，总比草根树皮强吧？”
    “长庚叔啊不愧是读书人，就是相得比我们深远。”
    “这那里是我想得深远啊，这是头回来家里的贵人提了两句，我们家有福想出来的。”
    “既然是小福娃想出来的，那必然是错不了的，回头，我也给我爹说说，也栽些菜什么的，在土里。”
    “这个你们先不急，等我们先栽一季，看看栽了这菜什么的在桑土里头，有没有什么影响，再就是，看看栽什么在桑土里最好。等回头心里头有谱了，大家伙再一起再一起合计合计，究竟是栽，还是不栽。”
    “哎哟，长庚叔，您可想得真周到。真是要谢谢您了。”
    “这是哪儿话，这是我们自家做的决定，那就当得你这一声谢啊。”
    都是老夫老妻的，顾刘氏自然听出来顾长庚话里头的欢喜和自得，不由得摇摇头，低声道：“这个老头子，倒是和人说得热闹，也不知道三叔在等他……”
    顿了顿，对顾正清说道：“三叔，你们稍坐，我叫他去。”
    说着，就往外面走去，走到院门口，才朝着顾长庚喊：“老头子，你还在说啥呢，赶紧的，三叔在等你呢。”
    “三叔？三叔怎么来了？”顾长庚心中暗付，朝着和自己聊天的人点点头，说道：“那行，就说道这儿，我先回去了。”
    和顾长庚聊天的人连忙点点头，说道：“您忙，您忙。”
    回到家，顾刘氏把顾长庚拿着的家伙事接了下来，又问：“成仁他们呢？”
    “那块地里头还剩下一小节没栽，他们瞧着太阳大了，就让我先回来，他们把剩下的一点栽了。”说着，顾长庚先去堂屋门口，和顾正清打招呼。结果看到杨夫子也在，不由得心下暗付，脸上却是笑容可掬：“杨老爷也在啊，稍等，稍等，我洗了手就来。”
    顾杨氏在厨房里头听着顾长庚回来，已经替他舀了热水出来，又舀了冷水冲了，好让他洗脸洗手。
    顾长庚洗了脸洗了手，进去堂屋，还在跨门槛，嘴里头就问：“三叔啊，您老人家有什么事不能招呼我上您哪儿去啊？怎么还亲自来啊？”
    顾成材一听到顾长庚的话，就忍不住说道：“长庚叔，我阿爷都在村子里走了一上午了。”
    这也是顾成材最不满的地方。
    人活七十古来稀。
    顾正清都已经七十多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那都是高寿得很的了，便是官府，都要优待这样的老人，不仅可以见官不拜，这当官的，还要给他们作揖。现在，居然让杨夫子这么一阵折腾，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身子骨受不受得了。
    顾长庚也有这样的忧虑，顾成材话音一落，就说：“三叔啊，您怎么走了这么久？累着没有啊？”说着，又看顾成材，语带责备的道：“成材你也是，也不知道拦着点。”
    顾成材一脸的无奈：“长庚叔，我哪儿拦得住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阿爷的脾气……”
    “话多。”顾正清敲了敲顾成材的脑袋，等顾成材闭嘴了，才看向顾长庚，说道：“长庚啊，你也别和成材说那么多了，三叔知道你这是担心三叔的身体，可三叔的身体三叔自己知道，就走这么点路，还能把我累着了？”
    “想当年，三叔可是挑着两百斤的担子，也能健步如飞的。”
    “再说了，你心里头就觉得三叔我，有那么老？走点路，都会累着？”
    顾长庚连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哪能呢。三叔您可是咱们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老当益壮。”
    顾正清闻言就笑，说道：“倒是学会了和三叔耍嘴皮子。算了算了，不和你多扯，过来坐着，杨夫子找你有事说。”
    “哦，好的。”听着是杨夫子找自己有事，顾长庚心中更是警觉，笑着坐了杨夫子对面，打着哈哈问：“是杨老爷要找在下啊？不知杨老爷有何见教？”
    “不敢当。”杨夫子摇摇头，说道：“我既是受聘做了顾家村的村塾先生，老弟也别叫我杨老爷了，你叫我一声杨夫子或者杨先生都好。”
    “至于说，来找你……”
    “其实啊，不怕老弟你生气。老哥哥我也不是单独要找你，我啊，是想着村塾正在准备，反正现在我也没什么大事，便道各家走一走，了解一下情况，然后顺便啊，劝一下学。”
    “因着，不熟悉这顾家村村子里头的人和路，便央告了老村长，带着我一道出了门。”
    说着，脸上露出一些歉意之色：“也是我考虑不周，让老村长跟着受累了。”
    顾正清闻言就摆了手，说道：“不受累，不受累。都是为了咱顾家村的娃娃们嘛，我老头子心里高兴。更何况，出门走一走，精神头到还足一些。”
    说着又道：“好啦好啦，不说客气话了，夫子啊，你有话就直接同他说，他若不听，我教训他。”一边说，一边还指了指顾长庚。
    顾长庚忍不住摇头，看着顾正清说道：“三叔啊，我哪敢不听您的话啊？不过咱们，是不是先听听杨夫子怎么说？”
    杨夫子点点头，客气的笑笑，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弟也是读书人，倒是不用我再多说什么大道理，自然本就知道，这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只有黄金屋的意思，所以啊，这劝学的话，老哥我，就不用多说了。”
    “我只是想问问你，你们家中可有孩童或者少年，要送到村塾读书的？”
    （第三章）

 429.第429章 徐闲不能进学

    因为徐闲的性子太过软弱或者说是懦弱，顾长庚早就想送他去读书了。盼着他多读些书，多知些理，就多少能立事一些。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私塾可以送他去，若是离家太远，又怕他想多，这事，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而这一次，刚和顾正清、杨夫子商量着，在顾家村办村塾，顾长庚就想着要送他去读书。毕竟，这杨夫子虽然来意不明，可到目前为止，却看不出什么恶意，而且学问还很好。
    总归，比自己教要好一些。
    毕竟不是自家的骨血，他又是个多思多想的，顾长庚也不好管得太过严厉。有个外人教导他立身处事的规矩，也会让他少些揣度。
    想着，顾长庚便点点头，说道：“在下正好有一个小子要托付给夫子，请夫子代为教导。”
    听到顾长庚说只有一个小子要托付，杨夫子心中就有些不愉了。因为，先前听顾成材说过，顾家的几个孙子中，只有一个四岁出头的孩子在家，而且，一般书香门第的人家，家中后辈三四岁开蒙的大有人在，他便以为顾长庚是要送小孙子顾有望到村塾读书。
    想着他也是个读书人，居然对亲孙子和寄养在家中的孩子厚此薄彼，不肯一视同仁对待，心中就为徐闲不平起来。
    当然，他这不平单纯是因为，他自己先入为主，从一开始，就因为徐闲那个可能存在的身份，而站想了徐闲的立场。
    却没想过，顾长庚收留徐闲在家中，对于很多人来说，就已经是仁至义尽的事情了。哪怕待他差一些，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顾长庚一家从未薄待过徐闲。
    而且，徐闲是开过蒙的，少年读书和孩童开蒙不一样，束脩并不是什么大花销，笔墨纸砚才是真正的大花销。而且，哪怕是现在，家中的笔墨纸砚实际上，也是随便徐闲用的。
    不过杨夫子不知这些，便皱了皱眉头，说道：“只得一个孩子吗？若是太小不懂事，只怕不好教啊。”
    顾长庚心知杨夫子是误会了。
    当然，顾长庚实际上也误会了杨夫子。
    不知道他是因为徐闲才这样说的，只以为他是听说了自家小孙儿的顽劣，不愿意教那么小的孩子，便笑着说道：“放心，孩子是个好孩子，而且，也不小了。差不多该满十二了，只是不知道，这般大小的少年，夫子您教还是不教。”
    听顾长庚这样说，杨夫子就知道自己是误会他了，不过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可能，便道：“您说的那少年是指？”连杨夫子自己都没察觉，他居然下意识的，对顾长庚用上了敬语。
    顾长庚笑笑，说道：“适才你们应该见过的，就是在外面檐下坐着，帮着择菜的少年。”
    杨夫子心中真正的松了一口气，笑道：“哦，原来是他啊，我刚刚看着，就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孩子。”顿了顿，又道：“这样的少年，只要他有心向学，自然也是要教的。”
    “只是不知，他是否开过蒙？”
    顾长庚说道：“这孩子识字，是开过蒙的，您不知道，他的字写得还不错。”
    听到那疑似小殿下的少年是开过蒙的，杨夫子心中欣慰不已，下意识说道：“是吗？那就好，那就好。”说着，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便道：“老弟放心，老哥我别的不敢说，这教书育人，却是会尽力而为的，必然，会将他教好。”
    顾长庚朝着杨夫子拱拱手，客气的说道：“如此就有劳夫子了。”顿了顿，又道：“还请夫子教他一些立身处世之道，在下，感激不尽。”
    杨夫子连连点点头，说道：“应当的，应当的。”说着，顿了顿，又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这立身处世之道，本就是为师者应该教授的内容，老弟便是不说，老哥我，也会好好教他的。”
    若这杨夫子所言真心，这倒是好事一桩。
    毕竟徐闲这个年纪，已经有了自己的是非善恶之观念，若这杨夫子不教他好，他也能分辨。若杨夫子真能好好教他，让他多少能改掉一些身上的懦弱习性，能立得起事来，那他也能少操心一些。
    当然，他对有福的愧疚感和亏欠感也会少一些。
    是的，到目前为止，他虽然没有再提，可心里头却依旧坚持，等有福及笄之后，要让她和徐闲成亲。
    想着，顾长庚起身，冲着杨夫子长长一揖，真诚的说道：“多谢夫子。”
    这一下，杨夫子是真感受到了顾长庚的诚意，也体会到他对徐闲的用心，心中对他自然大为改观，连忙还礼，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只是尽一些本分而已。”
    除此之外，杨夫子心里头却又忍不住暗暗猜测，这顾长庚是不是和建宁旧臣有关。当然，他不会觉得顾长庚是建宁旧臣，毕竟顾长庚只是一个童生。同生就是想做建宁旧臣，那也是做不了的。
    他们说话并没有避人，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徐闲在外面把堂屋里的话都听了一清二楚。感受到顾长庚的用心，心中对顾长庚，也升起了许多的感激，只不过……
    徐闲想了想，把最后一点菜择完，端到厨房去给了顾刘氏之后，去了堂屋。
    徐闲刚刚迈过堂屋的门槛，就冲着顾正清和杨夫子分别施礼，然后才走到顾长庚面前，深深一礼，起身之后，面带愧色的开口：“多谢阿爷替徐闲谋划，只是……徐闲不能进学，还请阿爷和夫子见谅。”
    “为何？”顾长庚和杨夫子异口同声的问道。
    杨夫子因为激动，身子还朝着徐闲的方向，前倾了不少。
    很快，杨夫子就觉察到自己又有些失态，连忙收敛心神，端正坐好，准备听听这疑似小殿下的少年怎么说。
    顾长庚则继续问道：“可是担心家中花销？”顿了顿，又安抚道：“你应该知道，现在家里不缺这个钱，以后，日子也会越来越好，你不用在意花销什么的。”
    徐闲摇摇头，说道：“阿爷，不是这个原因。”
    顾长庚皱了眉，继续道：“那是担心去了私塾会有人说闲话？”
    徐闲再次摇头：“也不是。”
    （第四章）

 430.第430章 有福受到了惊吓

    顾长庚疑惑了：“难道是你不爱读书，所以不想去私塾？可是，你平日闲暇的时候，不也会看看书，写写字吗？”
    徐闲一脸纠结的摇头：“阿爷，都不是。”
    “那你说，究竟是为何？”看徐闲如此没有上进之心，顾长庚也不悦起来，语气一下子就有些严厉了。
    徐闲再次朝着顾长庚深深一礼，嘴里说道：“阿爷，您别生气，不是徐闲不愿意读书，只是临下山前，师父交代了，下山之后，不从军，不行商，不进学，不考功名。师命难违，请阿爷千万不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您若真的生气，那您就责罚我吧，徐闲认罚。”
    听徐闲说是李道人叮嘱，顾长庚长长叹一口气，倒是再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杨夫子却觉得眼前一亮。他总觉得，眼前这少年口中的四个不，大有深意。
    若他真是建宁遗孤，那不行商，多半是因为商贾乃四民之末，堂堂皇子，自然不能操持贱业。
    不从军，不考功名，则是为了不替仇人效力。
    不进学，则很可能是为了让他能坚定不考功名之心，毕竟建宁皇帝聪慧，若这少年真是建宁皇帝的遗孤，这读书进学，自然比旁人要厉害许多。届时，难保他不起考功名之心。
    杨夫子越想越觉得理当如此，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砰砰跳动起来，差点没跳出【胸】【膛】。
    不过，只凭这些推测，还是不能完全确定。而且，也不能因此，就让这少年人真的不去私塾上学。
    杨夫子略一思付，便道：“徐小哥此言差矣。”
    顾长庚和徐闲一起看向杨夫子。
    杨夫子微微闭了眼，捋着胡须，慢悠悠的说道：“第一，顾老弟让徐小哥去的，只是小小村塾，并非什么官学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书院，去也算不得是进学。”
    “第二，读书并非只为功名科举，更重要的，是为了修养自身。读书使人明辨是非，读书使人明察事理，读书使人思维聪敏。”
    说着，顿了顿，看向徐闲：“徐小哥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徐闲看着杨夫子问道。
    “腹有诗书气自华。”
    杨夫子‘腹有诗书气自华’几个字一出口，徐闲就不由得向往了起来，喃喃说道：“我也想读书的，可是，师父有言在先……”徐闲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大家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他的挣扎和惋惜，以及不甘。
    杨夫子见状，再接再厉的说道：“徐小哥先前说，你师父吩咐你，不从军，不行商，不进学，不考功名，可你没说你师父还吩咐了你，不能读书啊。难道，是你忘记说了？”
    “不是。”徐闲摇摇头，说道：“师父没有说我不能读书，可是，读书和进学不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杨夫子马上就说道。说着又道：“先前老夫就曾经说过，读书是为明理辨是非，不是为了考功名。但是进学却是为了考取功名，为了学而优则士。”
    “古往今来，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却不求闻达诸侯的白衣（注）隐士比比皆是，徐小哥你完全可以做一个这样的人啊。”
    徐闲也是开过蒙，读过书的人，杨夫子的话，他自然能够听懂。也正因为他听懂了杨夫子的话，所以这会儿，他的心里头，才很是难为情。
    杨夫子话音落了好一会儿，他才尴尬的开口：“杨夫子，您实在是……太抬举我了……”
    “您说，读书能明理，能辨是非，这话我信。”
    “可是您……您说我，可以去做一个，满腹经纶出口成章的白衣隐士……这个，实在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徐闲长到十二岁（未满），只是勉强使得几个字而已。”
    “你不去做，自然不行。你若是努力去做了，那就有一半的可能，成为这样的人。”有福的声音有些突兀的在屋外响起。
    徐闲和有福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互相说过话了，这会儿听到有福和自己说话，徐闲心中顿时高兴不已，甚至都没有注意道有福说话的内容，张嘴就欣喜的说道：“有福，你不生我气啦？”
    有福看一眼徐闲，毫不客气的说道：“不是很想理你。”
    徐闲一听有福的话，就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
    顾长庚却记得有福刚才的话，忍不住问道：“有福啊，你当真觉得徐闲若是好好读书的话，有一半的可能，成为一个满腹经纶出口成章的人？”
    “是啊。”有福点点头，又接着说道：“每个人不都是一样的吗？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他去做了，总有一半的可能会成功。”
    “反正要么成功要么不成功，就两种可能，不就是各占一半的吗。”
    顾长庚这才明白，有福口中的一半的可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一时有些无语。
    杨夫子却纠结于有福对徐闲那毫不客气的态度。他本就极其讲究男尊女卑，再加上徐闲很可能身份贵重，有福一个女娃子那么不客气的和他说话，在他看来，实在是有违伦常，有悖礼法。
    但是，苦于有福的长辈就在跟前，他不好越矩去教训一个小姑娘。因为这样，极可能会引来顾长庚的不满，更何况，那样，也太失他的身份了。
    可是什么都不说，他又觉得有些抓心挠肝的……
    实在是，难受得很。
    徐闲倒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有福这会儿和自己说话了，欢喜得恨不能抓耳挠腮一回，想了想，问道：“所以，有福，你是希望我能去读书，是吗？”
    有福又上下打量了徐闲一下，说道：“嗯，我是希望你能多读一些书。”
    免得遇到一点事情就哭鼻子，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丢人。
    当然，这句话有点伤人，有福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用眼神表达了出来。
    徐闲可没注意到有福的眼色，只高兴的说道：“既然你希望我能去读书，那我就去读书，听你的。”
    杨夫子觉得很受伤，自己那么口干舌燥的讲了半天，却不如一个小姑娘随便说几句话。
    有福却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注：白衣=白丁=等于没有功名、官职的普通人】
    （第一章））

 431.第431章 你是你，我是我

    当即，有福就伸出手掌来，掌心向着徐闲作势轻推，作出一个抗拒的姿势，嘴里说道：“打住，你打住，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更别这么想。”
    这一下，轮到徐闲觉得自己受伤了。好歹，这会儿有外人在，徐闲没有哭出来，只是看向有福的眼神，却有些不对了，声音也有些不对。
    ”为什么……是你不喜欢我读书，还是你不喜欢我听你的？”
    有福强忍了掩面的冲动，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自己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来，看着徐闲说道：“我不是不喜欢你读书，也不是不喜欢你听我的，不对，我是不喜欢你听我的，但是我刚刚的话，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用为了任何人的喜好，去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当然，你也不能把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归咎于，你是为了别人。”
    “我……再直白一点吧，我希望，你不会为了我，去做任何事情。也希望，你做任何事情，都不要拉上我，打上一个为了我的旗号。”
    “你是你。”
    “我是我。”
    听到从有福嘴里说出来这样的话，顾长庚忍不住以斥责的口吻唤道：“有福！”
    徐闲却觉得自己当真是委屈极了，死死的咬着嘴唇，鼻翼却不由自主的，煽动了起来。眼睛红红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想哭，干脆什么都不说，转身回屋去了。
    顾长庚不由得摇头。
    有福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说话之前她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种结果，可当这结果毫无悬念的发生的时候，有福心中还是觉得微微有些……挫败。
    顾正清又恢复了老眼昏花的样子。
    顾成材虽然早有耳闻，也曾经见过一二，可是，看到徐闲如此做派，他还是很是吃惊，几乎是目瞪口呆。
    杨瑾柔心中的惊异比顾成材更甚。当然，她的‘教养’让她很好的保持了面部的表情不变，如果，忽略她那微微抽动的面部肌肤的话。
    只有杨夫子，心中当真是气愤难当。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
    指了有福就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身为女子，言语如此无端，将人气得几欲泪下，你……你就不觉得羞愧吗？”说话间，指向有福的手指，都有些发抖。
    “羞愧？”有福不解的看向老学究，问道：“这位，老夫子，又不是我爱哭鼻子，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羞愧？”
    杨夫子更气了，指着有福又道：“你……说出那般过分的话来，半点惭愧皆无，你，你可还有女儿家的样子？”
    有福眨眨眼，看向杨夫子，语调微微上扬，又问：“老夫子，我说的话很过分？”说话间，还将目光分别投向了屋里头除了杨瑾柔之外的其他人。
    顾正清微微眯了眼，像是对屋里发生的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察觉一般。
    顾成材微微摇了摇头。
    顾长庚皱了眉看有福，有些不赞同，但是并不觉得她有多大的错。也有些不满杨夫子的言行。
    杨夫子指了有福，手指轻点，嘴里道：“过分至极！”
    “我不觉得。”有福摇摇头，下巴微微一昂，说道：“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嘛，我是我，他是他，他想做什么决定，就自己做便是，拉上我算什么？”
    “是想要给自己找退路，好等以后后悔了，将错误归结在我的身上吗？”
    杨夫子闻言，几乎气绝，指了有福说道：“你，你这小女子，那徐哥儿怎么一看就是人品端方的少年郎，怎么会作出这等推卸责任的事情来？”
    “当真是冥顽不灵，冥顽不灵！果真是唯女子……”
    杨夫子话没说完，有福就打断到：“老夫子您可千万别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您若真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有福倒是真要怀疑，您对圣贤书的理解了。”说着，还作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听到这里，顾长庚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有福，杨夫子是长者，你不得无礼。还不快向杨夫子赔罪？”
    看自家阿爷开口了，有福不由得撇撇嘴，低低“哦”了一声，朝着杨夫子胡乱一礼，嘴里说道：“老夫子见谅，有福只是个乡下丫头，不懂规矩，又素来爱说实话，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同我这个乡下丫头计较。”
    顾长庚不由得哑然，末了，眉头锁得更紧了一些。他虽然对杨夫子有些疑虑，可还是依旧希望，徐闲哪能想通，然后去村塾读书，届时，还需要杨夫子照应。便故意皱了眉头，看着有福假意斥责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行了行了，别再杵在这儿了，赶紧的去厨房看看，看你阿奶和阿娘她们，需不需要帮忙？”
    “哦，那阿爷，我去了啊。”有福点点头，招呼了顾正清和顾成材一声，就出了堂屋门。
    顾长庚又朝着杨夫子施礼致歉，嘴里说道：“杨夫子见谅，我这孙女都被我宠坏了，平日说话就少了些遮拦，还请您大人大量，原谅她一回。”
    杨夫子的脸色很不好，好一会儿才说：“顾老弟，你家这小姑娘，实在是有欠管教啊。”
    顾长庚虽然自己嘴上会说，他把有福宠坏了，却不愿意别人说她欠管教。当即说道：“是老先生还不了解我们家有福，其实她啊，最善良不过了，以后您就会知道了。”
    杨夫子不以为然，不过，还没等他冷哼出声，顾成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是啊杨夫子，我们有福是个顶好顶好的姑娘，最是善良不过了。咱们乐途县能从一个一遇到青黄不接的时节，大家就饿肚子的穷县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有福可是占了大半的功劳。”
    “她可不是什么没教养的小姑娘。”
    杨夫子轻哼一声，冷冷的说道：“她有教养，她若是有教养，就不会连男尊女卑的道理都不懂，一言不合，就拿言语挤兑男子了。”
    听杨夫子一再如此说，顾长庚也冷了脸：“杨夫子，我家的姑娘有没有教养，不劳您费心。”
    （第二章）

 432.第432章 连师父都叫上了

    杨夫子气咻咻的从顾长庚家出来，连接下去的人家都不想去了。好在，顾成材心疼自己阿爷，瞅着已经晌午了，便说：“阿爷，杨夫子，咱们先回去吃饭吧，都这个点了，也该吃午饭了。”
    杨夫子乘势点了头。
    有福原本是在厨房里头，听着杨夫子他们走了，就‘蹭’到了堂屋，到了顾长庚的面前。
    顾长庚也气咻咻的。
    有福轻轻扯了扯顾长庚的衣袖，说道：“阿爷，您别生气了，有福错了还不行嘛。”
    顾长庚不悦的说道：“哪是你错了，分明就是那个老儿无礼，我顾长庚的孙女有没有教养，那是我自家的事情，那就用得着他来说三道四！”
    “再说了，咱们这乐途县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说道你，那个不竖起大拇指来夸的？便是皇上，那都是赞赏过你的。哼，他一个老学究，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便觉得了不起了，居然说你没教养，还要教别人怎么管教孙女，他以为他是谁？笑话！”
    “他也配？”
    有福这才知道，顾长庚不是生自己的气，而是生那杨夫子的气，便又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阿爷，那您更不能再生气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自己，多不划算啊，您说是吧？”
    顾长庚却又想起先前有福的话来了，看着有福说道：“阿爷还没说你呢。你说，你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当着外人的面也什么话都往外说？”
    “好歹的，徐闲也算咱们自家人，他就是再说错了话，你也不该那样说他啊。更何况，他也没说什么，你这孩子，就不能收敛点？”
    有福干笑两声，看着顾长庚有些尴尬的道：“那不是，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嘛……脑子没管住嘴，话就一下子出了口。”
    “而且，我……我那也是，也是觉得有压力。”
    徐闲惯常是个会推卸责任的人，他那句话，虽然是心中高兴，情不自禁的说出来的，可谁知道，他潜意识里，有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在里头？
    ‘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若是不领情，岂不是太没良心？’
    ‘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若是辜负了我，岂不是太没良心？’
    ‘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若是不感恩戴德，岂不是太没良心？’
    ‘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若有了什么差池，那也是因为你，错不在我。’
    ……
    不是有福多想，实在是她见惯了他推卸责任的行为，几乎是他一开口，她就能懂得他隐藏起来的意图了。
    往往，他自己都还没察觉。
    顾长庚也懂，所以，听到有福欲言又止的话，他反倒觉得不该再责备有福了。只是摇头，说道：“你啊，总之以后说话，多想想，别什么话都往外蹦。”
    “恶语伤人六月寒，你那话对旁人还好，对徐闲来说，着实伤人了一些，这样不行的。”
    “你要知道，许多事情，其实错不在他，错的是……”
    “阿爷！”有福打断顾长庚的话，说道：“您明明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就不要再牵扯到别的事情上了吧。”
    她真是一句都不想听那些事情。
    就让她当几年鸵鸟也好。
    顾长庚懂有福的意思，不由得摇摇头，心中叹一口气。
    正在这时，顾刘氏的声音响了起来：“吃饭了吃饭了，马上吃饭了。有福，快去叫你沐大叔带着你阿弟回来吃饭。”
    有福就把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开，扬声道：“阿奶，您还不知道沐大叔啊，哪就用得着叫他了，他的鼻子可灵了，只要一闻着您做的饭菜的香味，马上就会回来的。”
    顾刘氏端着菜进来，失笑说道：“你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的，居然编排起你沐大叔来了，也不怕他生气。”
    有福笑笑，说道：“他才不会生气呢。”
    正说着，沐正丰就带着顾有望从外面回来了，自打莫凌云走了，沐正丰接手教授顾有望的功夫之后，顾有望就又粘上了沐正丰，所以总和他一块儿。
    沐正丰的内力也还不错，有福和顾刘氏的对话，他自然是听到了的。所以，还在院子里，他就笑着说道：“婶子，有福也没说错，我啊，的确是老远就闻着您做的饭菜的香味了，谁让您做的饭菜比旁人家的都香呢。”
    顾刘氏笑得更开怀了，说道：“沐小旗当真是爱开玩笑，您可是锦衣卫的官，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啊？我一个乡下老婆子，做的饭菜不过家常而已，还能比得上城里头那些大酒楼的大厨师不成？”
    沐正丰领了顾有望去洗手，嘴里说道：“各有千秋嘛。”顿了顿，又道：“婶子，还真不是我故意恭维您，我是当真觉得，您做的饭菜好吃。您不知道，我啊，就喜欢您做的家常菜的味道，暖心。”
    沐正丰也是个父母早亡的，这么多年，又没有遇到一个心仪的女子，受到莫凌云的影响，他也觉得，这感情之事，应当宁缺毋滥。所以，宁愿一直单着，也不愿意随随便便的，就找个女子将就着过了。
    他家中虽然有个老仆照料他的饮食起居，可老仆做的饭，不过能吃而已……
    也就是说，连御膳都吃过的沐正丰，偏偏很少吃到真正的家常菜。而顾刘氏炒菜，本来也好吃，他是真的喜欢，顾刘氏所做的饭菜。
    有味。
    美味的味。
    人情味的味。
    对于自己的身世，沐正丰并未遮掩，也曾经随口在顾家人面前说到过，顾刘氏也知道。听到他的话，顿时就想起来‘这孩子’从小就很少吃到家里的饭菜，不由得心疼起来，说道：“喜欢吃你就多吃点，婶子做得多呢。”
    沐正丰爽快的笑，说道：“那肯定是要多吃点的。”
    刚刚洗干净手正在嚯嚯哈哈的摔水的顾有望忽然说道：“有望也要多吃些，今天师父教了新的东西，有望练得肚子都饿了，要吃好多才行的。”
    听着顾有望的话，有福微微一愣。
    莫大哥教了他半个多月，也没听着他叫一声师父，怎么沐大叔一接手，才几天功夫，他就连师父都叫上了？
    （第三章）

 433.第433章 请您收下有望做徒弟

    “你这小子。”
    仿佛是知道了有福心中所想一般，沐正丰朝着顾有望笑言一句，随后看着大家解释道：“你们家有望啊，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话，就闹着要叫我师父。我都说了他好几次了，他就是不听。又说只能背地里叫，他答应得好好的，如今，却叫了出来……”
    说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顾有望扬了脸，大声道：“不管，就是要叫师父。”
    说着，故意蹦跶着喊：“师父，师父，师父……”倒是不怕沐正丰厌烦。
    好在，沐正丰无奈归无奈，却没有半点厌烦之色。
    沐正丰一席话，让顾家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半晌，顾长庚从屋里出来，笑着朝沐正丰拱拱手，说道：“也是好事，若沐大人不弃，您便收下这顽劣的小子做徒弟吧，也帮着我们，管教他一二。”
    “是啊师父。”顾有望用力的点头，看着沐正丰说道：“您就收下我吧，您也帮着我阿爷他们，管教管教我。要不然，我太皮了。”一边说，一边还故意扭了几下，惹得大家轰然笑出声来，倒是把先前因为沐正丰那一席话而引来的感伤冲淡了许多。
    时人看重师徒关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并非说说而已，而是真的要去做的。师如父，徒如子。他若当真收下顾成望做师父，那他就要肩负起，为师为父之责。
    沐正丰还有些犹豫。
    有福帮腔道：“沐大叔，我阿弟还小呢，白纸一张，不用担心他品性不纯，您好好教导他，日后，他不会给您蒙羞的。”
    有望再次点头，拉了沐正丰的手臂摇晃，嘴里再三念叨：“是啊师父，师父，您就收了我吧。”
    顾杨氏最是心酸，朝着沐正丰郑重一礼，有些哽咽的说道：“沐大人，请您收下有望做徒弟吧，也算圆了他……求您了。”
    沐正丰思量再三，最终点点头，说道：“好吧，我答应了。”
    有望顿时欢喜得一蹦三尺，绕着院子跑了好几圈，高兴的喊：“我有师父了，我有师父了，太好了，太好了！我有师父了！”看他那架势，当真是恨不得，让全村人都知道这事。
    有福看着有望轻笑，说道：“有望，那你还不拜见师父。”
    “哦，对！”有望噌噌噌的跑到沐正丰面前，嘴里说道：“徒儿拜见师父。”一边说，一边作势要跪。
    “不急不急。”沐正丰把有望扶住，看向身为一家之主的顾长庚，说道：“老爷子，我们武人收徒最是讲究，还是，选个黄道吉日，让这小子，好好的行个拜师礼吧。您觉得呢？”
    顾长庚连连点头，说道：“应当的。应当的。那我，去翻翻历书，选个黄道吉日出来。”说着，就要去历书。
    顾刘氏连忙拦着顾长庚，说道：“我说老头子，一会儿在翻吧，先吃饭，大家都该饿了。”
    顾长庚是家长，他不上桌先吃，其他是不好动筷子的，听了顾刘氏的话，连忙点头，树洞：“好，好，那就先吃饭，吃完饭，我再翻去。”
    “吃饭，吃饭。”顾有望欢欢喜喜的往堂屋跑，跑了两步，又回了沐正丰的旁边，说道：“师父，您先请。”
    沐正丰失笑，不由得一把抱起了顾有望，问道：“你这小子，鬼精鬼精的，究竟谁教你这些的啊？”
    有望说道：“上次大哥哥带我们去看戏，戏里头就是这样演的。”
    “倒是个聪明的小子。”沐正丰闻言，忍不住赞了他一句。
    等大家坐定吃饭了，顾长庚就又皱了眉头。
    徐闲不在饭桌上。
    “我叫他去。”顾刘氏说着起身。
    顾长庚黑着脸点头。
    心中不满得很。
    若是自家小子这样，他早就上手打了。
    顾刘氏到了徐闲的屋外头，先敲了敲门，看没什么反应就去推门，发现那门和以往一样，是反锁了的，就扬声喊道：“徐闲啊，快出来吃饭了，阿奶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你快出来了，啊。”
    一连喊了几声，徐闲的声音才从屋里头传出来：“阿奶，我不吃了，你们先吃吧。我不饿。”声音里头，还带着浓浓的哭腔。
    顾刘氏叹一口气，去厨房另外洗了个碗出来，开始照着以往那样，往空碗里头夹徐闲喜欢吃的菜。
    顾长庚终于不想再容忍了，说道：“老婆子，把碗放着，吃你的。”
    顾刘氏的手微微一顿，叹一口气说道：“徐闲又不肯出来吃饭，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他饿着吧。”
    顾长庚语气严厉的开口：“饿着就饿着，我老顾家养他，不是为了让他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我们闹脾气的。一有点什么事情就扬言不吃饭，还要你这个做老奶奶的，给他端到屋里去。养祖宗也不是这样养的吧？”
    “就这样吧，爱咋咋的，饿个一顿两顿的，也俄不坏。”
    “打今儿个起，谁也不许再惯着他，他爱吃就吃，不爱吃，就饿着。”
    “吃饭！”
    “好吧。”顾刘氏其实也觉得这样不行，但是又实在是怜悯他父母双亡，想了想，便道：“那我给他留着，一会儿他要是饿了，就自己热来吃。”
    顾长庚马上就道：“不许给他留！咱们这么多人，还吃不下这么些东西啊？”
    顾刘氏不由得说道：“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哪里能饿着……要长不高的。”
    今天不知怎么的，顾长庚好像是铁了心一般，说道：“说不许，就不许。长身体怎么了？长身体就能随便闹脾气了？他又不是女孩子。我们家有福，一个女娃，也从来没有像他那样闹过脾气吧？真是不知所谓！”
    “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家里头正好是出了变故，饿得还少了啊？也没见我饿病或者饿坏啊。”
    一边说，一边给有望夹了一筷子肉，说道：“有望还小呢，多吃些肉，长高些。”
    “嗯。”有望笑眯眯的点头，说道：“谢谢阿爷。”说着，几口就将顾长庚夹给自己的肉吃完了。
    （第四章）

 434.第434章 是为了谁去读书

    顾长庚刚才声音严厉，说得也比较大声，徐闲在屋里也是听见了的。
    原本已经渐渐止住了泪水的他，顿时觉得心中一苦，再一次自哀身世，哀怜起自己寄人篱下的‘酸楚’来。
    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想到从前顾家阿爷都不会这样对自己，便以为是因为自己说出来的四不做让他失望了。
    毕竟，一个注定不会有多大成就的人，怎么可能，让人喜欢。
    顿时又觉得，顾长庚之前对自己那些好，都是有目的的，心中不由得就有些怨了。又想到杨夫子说的那些话，顿时觉得自己必须要读书，哪怕不能进学不能考功名，只要他有真才实学，必然也能引来他人尊敬。
    到时候，顾家人就不会看不起自己了。
    没准，有福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想着，徐闲居然渐渐升起了向学之心。
    杨夫子并不知道这些，他正在痛心疾首得，吃饭都有些食不下咽。痛自己不该逞一时口快，惹恼了那位收养着可能是小殿下的人的老头，万一那少年真是小殿下，他这举动，必然会给自己添麻烦。
    而且，也不利于他接近那位少年。
    若那老头因此不让那少年随着自己读书，可如何是好……
    所以，杨夫子只吃了几口饭，就借口身体不适，回了屋。杨瑾柔连忙也放下碗筷，告罪一声，跟了上去。
    “阿爷。”扶着杨老夫子回屋之后，杨瑾柔先帮杨老夫子倒了一杯水，才说：“您别再生气了，不过是村夫愚人，他听不进去您的好意，那就算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杨老夫子摇头，说道：“瑾柔啊，阿爷并没不是因为那顾老头的作为而生气烦闷，阿爷只是……算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才好。”
    “嗯。”杨瑾柔顺从的点点头，将杯子推得离杨老夫子近了一些，轻声说道：“阿爷，您先喝口水吧。”
    “好。”杨老夫子点点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稍微润了一下嗓子，就把杯子放了下来，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思量再三，将目光落在自家孙女的脸上，目不转睛的看了好一阵。
    杨瑾柔被杨老夫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脸，问道：“阿爷，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不是的。”杨夫子摇摇头，说道：“瑾柔啊，你看那徐闲如何？”
    杨瑾柔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徐闲的。不过，她不知道杨夫子问这话的用意，略微思索了一下，为了稳妥起见，小声说道：“寄人篱下，倒是有些可怜。”
    “是啊。”杨夫子长叹一口气，有些感慨的重复杨瑾柔的话：“是啊，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啊……”
    杨瑾柔有些不解，问道：“阿爷，您说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杨夫子摇摇头，拖长了声音唤杨瑾柔的名字：“瑾柔啊……”
    杨瑾柔微微侧身：“是，阿爷？”
    杨夫子说道：“以后若是遇到他，你对他客气一些吧。”
    杨瑾柔心中不以为然，却微微一颔首，乖巧的应道：“是。”
    徐闲打了两个喷嚏，到底肚子饿，还是打开了房门，走到了堂屋门口，轻唤：“阿爷，阿奶。”
    顾长庚扳着脸，看一眼徐闲，没有说话。
    顾刘氏却松了一口气，看着徐闲说道：“饿坏了吧？快去洗把脸，赶紧的过来吃饭。”
    徐闲生怕没有人理他，这会儿看顾刘氏开了口，松了一口气，连忙点点头，说道：“欸，好。”
    徐闲一转身，顾长庚就不由得冷哼一声。
    他真要能忍着饿上个一顿两顿的，他倒还能高看他一眼。
    可惜啊……
    顾长庚想到自己居然给有福定下这么一个娃娃亲，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后悔。当然，他很快就把这一丝后悔给压了下去，他怎么可以后悔呢。
    人无信而不立。
    更何况，徐闲虽然软弱，但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立不起事，但本性还是好的，至少，有福不会被他欺负嘛。
    有墨将来必然会有出息，有书……有书以诚信待人，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有望这孩子，至少现在看着，是差不了的。若是能拜了沐正丰为师，对他将来，必然会有裨益。
    虽然沐正丰现在只是一个小旗，可他也是长了眼睛的，自然看得出来，当初京城来那些客人，身边带着的护卫，对沐正丰很是尊敬。
    俗话说，宰相看门人，胜过七品官。
    这
    想来，沐正丰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有了这些兄弟在，徐闲就是不能立事，有福也差不了。
    想着，顾长庚的心里好受了许多。脸色都和缓了起来。
    正好，这个时候，徐闲在小声说：“阿爷，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多读一些书的。”因为刚好是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顾长庚的脸色变和缓的，他便以为，顾长庚是因为自己愿意去读书了，脸色才好的，心里头还异样了一下。
    听到徐闲的话，顾长庚先问了一句：“是为了谁读书啊？”
    徐闲咬了咬唇，小声说道：“阿爷，其实，您和有福都误会了，我先前……”说着，徐闲摇摇头，又道：“算了，我们不说先前的事。”
    “阿爷，您放心，我自己想明白了，我是为了自己，才要去读书的。”
    不管徐闲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能把这样的话说出口，顾长庚就觉得颇为欣慰，当即点点头，说道：“你能想明白这个，那就最好不过了。只是，今日我与杨夫子有所争执，那杨夫子最终负气而去……我担心他……”
    “这样吧，过两日，估摸着他气消了，阿爷再备上礼物，上门去给他赔罪，然后，再重提你去读书的事情。”
    听顾长庚这样说，徐闲就有些迟疑，想了想，说道：“阿爷，为什么还要上门去赔罪呢？不能不去吗？”
    “不是说，是村子里自己修村塾，聘杨夫子做先生吗？难道，您还担心他不收我？”
    顾长庚微微摇头，说道：“这，不是收不收的问题。”
    （第五章--补10，共补14）

 435.第435章 随了有望自己的性子

    “而是，收下你之后，他会不会用心教你的问题。他若只是收下你，却不肯好好教你，只拿你当村子里那些需要开蒙的少年和孩童一般糊弄，你当如何？”
    “我觉得，真要那样，你还不如自己在家里面多看看书呢。”
    徐闲张了张嘴，隔了一会儿，说道：“可是……徐闲不愿意见阿爷因为我的原因而……受辱……”
    顾长庚摇头，说道：“不过是赔个礼，道个歉而已，算什么受辱啊？行了，不说了，先吃饭。”
    “嗯。”徐闲点点头，神情略微变动了几次，随后低了头，默默吃饭。
    今天这一顿午饭，顾有望吃得最快。吃完之后，就一直盯着顾长庚，等顾长庚把筷子一放，就跑到顾长庚面前，摇晃他道：“阿爷，历书，您去看历书，看黄道吉日，看黄道吉日嘛。”
    “好，好，好，阿爷去看。”顾长庚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看着有望说道：“你这孩子……真是，急吼吼的做什么呢……也不知随了谁的脾气，你看看咱家，有谁像你一样啊？”
    有望把【胸】【膛】一挺，说道：“随了有望自己的性子。”
    一句话，又引得众人一起笑了。
    顾长庚依言拿了历书出来，慢慢的翻，有望就站在顾长庚的旁边，伸长脖子，垫了脚尖去看。
    顾长庚笑问：“你看得懂吗？”
    有望摇头，又说：“以后就看得懂了。”
    顾长庚再次失笑，说：“好，以后就看得懂了。”
    “有望啊，阿爷可要有言在先啊，咱家的孩子，从来没有目不识丁的。你跟着你师父习武，阿爷不反对。可是，你不能因为习武，荒废了读书写字。”
    “哦……”有望有些勉强的点点头，旋即又歪着小脑袋看顾长庚，‘为难’的说道：“可是阿爷，有望不会读书写字啊。”
    有福坐在旁边，闻言把有望轻轻一拉，笑着问他：“傻小子，那你以前会功夫吗？”
    “不会。”有望摇摇头。
    有福又问：“现在呢？”
    有望当即嘿嘿的笑，一边笑，一边摇头：“不太会。”
    有福揉了揉有望的头，再问：“那以后呢？”
    听到有福问以后，有望马上就抬头挺【胸】，说道：“有望以后，一定会像师父，像大哥哥一样厉害的。”
    有福接着问：“为什么啊?”
    有望继续昂首挺胸，大声道：“因为有望会勤学苦练，好好学功夫。”末了，又看看有福，说道：“以后，有望可以保护阿姐。”
    有福不由得就笑了出来，揉了揉有望的小脑袋，说道：“那好，以后啊，阿姐就等着有望保护。”
    说着，顿了顿，又看着有望的眼睛说道：“你看有望原本也是不会功夫的，可是有望却有信心，将来一定会变得很厉害。为什么啊？因为有望会好好的学，好好的练。”
    “读书写字，也是一样的。只要好好的学，好好的练，就会学好的。”
    “可是……”有望把小脸皱成一团，看着有福说道：“可是，读书写字又不能飞来飞去，学功夫才能。有望要飞来飞去，只想习武，不想读书写字。”
    “真笨。”有福捏了捏有望的鼻子，问他：“那你将来，想不想变得，比大哥哥，比你师父还厉害啊？”
    有望眼睛转了转，偷偷的喵了沐正丰一眼，旋即坚定的点点头，说道：“想！”
    有福笑笑，看着有望道：“这不就对了。你想啊，如果有一天，你得到一本好厉害，好厉害的武功秘籍，只要你练成了，就能比你大哥哥，比你师父还厉害。你要不要练啊？”
    “要！”有望毫不犹豫的说道。
    有福继续说道：“好的，你要练。于是，你就把书翻开来……然后你就发现，坏了。上面的字，你一个也不认识，练不成了……”
    说着，看着有望问：“你要怎么办？”
    有望歪了歪头，说道：“有望学。”
    有福故意问他：“学什么啊？”
    有望便道：“学认字！”
    有福慢慢点头，说道：“这就对了。”
    有望想了想，几步走到沐正丰的面前，抬头看沐正丰，说道：“师父，那您也教我认字吧，好不好？”
    沐正丰摇摇头，说道：“这个啊，你得找你阿爷，或者你阿姐，可找不着我了。”
    沐正丰当然不是不识字的人，不识字他也做不到锦衣卫千户的高位（曾经），只不过当初他自己，都是被莫凌云闭着读书认字的，现在，自然不愿意再去受一次那种‘苦楚’。
    “哦……”有望微微有些失望，嘟了嘴，轻轻点点头，说道：“好吧，那我找阿爷去。”
    说着，回到顾长庚的身边，说道：“阿爷，您教我读书识字吧。”
    顾长庚当即把眼睛从黄历上面挪到有望的脸上，笑着点头，说道：“好，教。你哥哥们都是阿爷给他们开蒙的，明年啊，阿爷也给你开蒙。”
    有望眨眨眼，看着顾长庚不解的问：“开蒙？什么是开蒙？”
    顾长庚便道：“就是，教你读书识字的意思。”
    有望问道：“明年再学，是吗？”
    顾长庚点点头，说道：“是啊，明年你五岁，开蒙正好。”
    有望欢喜得蹦起来：“太好了，可以不用马上读书写字了。”
    “你这小子。”顾长庚无语的摇头，旋即又认真的翻起黄历来，又隔了好一会儿，顾长庚才看向沐正丰，说道：“沐大人，我刚刚，仔细的翻了一下，发现，最近这一个月里头，就大后天的日子最好，最适宜拜师学艺。”
    说着，顿了顿，问道：“您看，您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沐正丰摇摇头，说道：“不用了，老爷子您看过就是了。”
    “那行。”顾长庚点点头，说道：“那就大后天吧。不知道，沐大人收徒，可有什么规矩？”
    沐正丰摆摆手，说道：“没什么规矩，我并没拜过师，没有什么正经的师父，也没收过徒弟，对于这拜师仪式，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不过，我不喜欢什么繁文缛节，只要意思到了就行，简单一些吧，老爷子您觉得呢？”
    （第一章）

 436.第436章 有望也有阿爹了

    顾长庚闻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遵从沐大人所言，尽量的简单一些吧。”
    第四天，顾有望起了个大早，本来他是一起来就让顾杨氏给他换了新衣服的，结果却被沐正丰勒令着去换了，因为，哪怕是今天要拜师，今天早上的练功，也不能耽误。
    虽然这新衣服适合练功的时候穿，不过，拜师的时候，总不能穿得脏兮兮的吧？
    好在，顾杨氏性子好。听着有望说要换回平日的衣服，便重新给他换了。
    等顾有望被沐正丰领着，去练了功回来，又拿热布巾把他身上的汗给他擦了，然后才重新把新衣服给他换上。
    那衣服是顾杨氏才给他赶出来的练功夫，特意照着沐正丰的提点缝出来的，有福也给了一些意见。是衣服和裤子分开来的短衫，通体宽大，不束腰，衣袖是收了口的，裤腿相对较短。看着虽然有些怪怪的，穿起来却分外精神。
    关键是，特别适合‘拳打脚踢’的时候穿。
    拜师的时辰，选在早饭前，旭日初生的时候。
    顾家的日子虽然是好过了，但是并未因此大事铺张，所以，家里用的，大多是原来的老家什。比如有墨房间里的书桌，就仍旧是原来的那一张。比如，他们依旧没有专门的香案。
    所以，这拜师的时候用的香案，仍旧是用有墨房中的书桌盖了红布做的。香案上，放了香炉，沐正丰先点了一炷香，插在香炉里头，对有望说道：“为师没有师承，这一身功夫小半来自于军旅，大半是我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所授。也没什么人可拜，你就先拜一拜头顶的青天和脚下的大地吧。”
    “是。”
    因为顾长庚提前教过有望拜师的一些事情，所以这会儿有望正照着顾长庚教的，绷着脸，抿着嘴，作出一脸‘严肃’的模样。听了沐正丰的话，就点头应了。然后，接了自家阿爷递给自己的香，朝着空中拜了三拜，又踩了特意给他搬出来的脚踏，将手中的香插在了香炉里头。
    等有望将香插好了，顾长庚就在一旁对沐正丰拱手行礼，说道：“沐大人武艺超群，且为人正派、人品端方，小老儿家中这顽劣小子，就交由沐大人您了，还请沐大人代为管教。”
    沐正丰微微颔首，说道：“自当倾力教授。”
    “多谢沐大人。”说着，顾长庚又对顾有望说道：“有望，快来给你师父见礼。”
    “是。”有望大声应了，走到沐正丰的身边，在离他三尺左右的地方站定，嘴里说道：“徒儿顾有望，拜见师父。”说话间，就跪下去行起大礼来。磕了三个头之后，又从顾长庚手里接过了四色拜师礼，端端正正的跪在沐正丰面前，双手捧了拜师礼，举过头顶，似模似样的说道：“徒儿请师父训下。”
    沐正丰微微颔首，说道：“为师也没有别的什么好训的，只是你要记住几点。”
    “第一，武道一途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需得勤学苦练，风雪无阻，冬练三九，先练三伏，一日都不得懈怠。你，可记得了？”
    顾有望大声应道：“是，弟子谨记！”
    “第二，习武是为强身健体、惩奸除恶、保家卫国，你不得仗着自己身怀武艺，就欺凌弱小，为非作歹，更不得，以此扰乱国家法度，你可明白？”
    顾有望再一次大声应道：“是，弟子明白！”
    “第三，若是有人欺负你，别含糊，只管揍过再说。只要不出人命就好。”
    “是。”顾有望再一次大声应了。
    沐正丰这才点点头，说道：“好，如此，为师就正式收下你这个弟子。”说话间，就接了有望捧过来的四色拜师礼。
    又拿了一把他自己亲手削的木制短剑，递给有望道：“这是为师给你的礼物，是照着为师收藏的一把短剑削成的。为师原本想要把那把短剑送你的，不过，你现在还小，不能轻易的，就给你利器。所以，便照着那短剑的模样，亲手削出来这一把木剑。”
    “等日后你及冠了，为师再将那一把短剑给你。”
    有望显然很喜欢这个礼物，当即点点头，一脸欢喜的说道：“嗯，有望多谢师父。”
    “嗯。”沐正丰点点头，起身去扶有望，嘴里说道：“好了，你起来吧。”
    有望起身之后，先看向沐正丰，问道：“师父，有望拜过师了，您是不是就是有望真正的师父了？”
    “当然了。”沐正丰点点头，说道：“你既然已经拜了师，那就是我的徒弟了。咱们，就是真正的师徒了。”
    顾有望顿时喜形于色，问道：“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吗？”
    沐正丰点点头，说道：“嗯，对啊。你之前不是……”
    话没说完，沐正丰就惊呆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因为。
    在沐正丰说出对啊之后，顾有望就极其突然的，一把抱住了沐正丰的腿，大声喊道：“阿爹！”
    “有望也有阿爹了。”
    “太好啦！”
    除了徐闲之外的所有人都先是一楞，随后心中都是一痛。
    尤其是顾杨氏，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当即捂了嘴，无声的哭了起来。
    至于徐闲，则又自苦起来。
    毕竟有望好歹还有阿娘，还有阿爷、阿奶、阿姐，还有那么多的血脉亲人。
    而他……什么都没有。
    沐正丰最先反应过来，说道：“有望，别乱叫，师父是师父，阿爹是阿爹，不一样的。”
    顾有望固执的说道：“不！一样的！”
    “您刚刚都点头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望知道的，父亲就是阿爹的意思。”
    “呃……”沐正丰失语了好一阵，才看向顾有望，试探着问：“所以，你是因为想要一个阿爹，然后，听到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又恰巧知道了父亲就是阿爹，所以才要拜我为师的？”
    “是啊。”有望用力的点点头。
    ……
    沐正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回过神来的顾长庚连连冲着沐正丰作揖，嘴里说道：“沐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是这个意思……您看这事……”
    （第二章）

 437.第437章 窥探者，格杀勿论

    沐正丰摆摆手，说道：“无妨，左右我和他本就有师徒之实。只是，不能让这孩子乱喊，更不能让这孩子嚷嚷到外面去。要不然……”
    顾长庚一下子就听懂了沐正丰这话里头隐藏着的意思。
    沐正丰和顾杨氏原本清清白白，若是因为有望这么一嗓子喊出来，惹来众人指指点点，时间一长，假的，也会被人传成真的。到时候，沐正丰如何自处？顾杨氏又该怎样呢？
    只怕到时，大家都会身不由己啊。
    尤其是顾杨氏……
    而这时，隔壁的顾张氏，已经听到了顾有望那一嗓子，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顾成仁回来了，还想出来看个热闹，谁知道，却听见了那小子后面的话。
    顾张氏心中不由得想着，要如何编排这事，才能更惟妙惟肖一些。
    沐正丰在隔壁借宿过，知道隔壁那妇人的为人，他听到一些细微的动静，低头轻声对顾有望说道：“有望，你先放开为师，为师有事。”
    有望还算听沐正丰的话，闻言虽然不太情愿，还是应道：“哦……”旋即，就放开了沐正丰。
    沐正丰拿了适才放在案桌上的宝剑，走到顾长庚家和顾长平家共用的那一堵墙边，脚往地上一点，凌空飞起，轻轻松松的跳过了那约莫五尺左右的院墙。
    院墙那一头，旋即传来顾张氏的尖叫声。
    顾长庚一家人连忙往院墙那边走去。有福则先搬了先前沐正丰坐过的椅子，然后才往院墙那边去。
    在院墙的另一头，沐正丰的剑正搁在顾张氏的脖子边，顾张氏整个人哆嗦得不行，要不是害怕被那剑锋割到自己，她只怕已经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顾长平和顾成得以及顾成得再娶的媳妇顾孟氏闻声从屋里出来，刚刚走出堂屋，看到外面的情形，顾孟氏的腿就软得来几乎动弹不得了，还是赶紧靠向门框，她才勉强在站住的。
    顾长平和顾成得稍微好些，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等顾长庚他们出现在院墙旁边了，顾长平才终于鼓足了勇气，喊顾长庚：“长庚大哥，您看这……”
    因为先前顾张氏是微微弓了身子，将耳朵贴在两家的院墙上听的，而沐正丰的动作太快，太突然，以至于顾张氏这会儿的姿势，差不多是保持了原本那个偷听的架势。
    所以，不等顾长庚开口说话，已经爬上椅子站好，将院墙另一边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的有福，就抢着开口道：“哎呀，长平奶奶，您在偷听我们说话啊？这可不好。”
    顾张氏很想替自己辩解两句。
    毕竟先前顾家院子里头的人说话，都没有刻意避着或者压低声音，顾张氏本来就能听见一些，她也不算是偷听。只是，习惯使然，才作出一副这样偷听的架势来。
    但是，明晃晃的剑锋就在面前，她连动都不敢动，自然，也不敢开口说话。
    顾成得虽然担心顾张氏，却也说不出来顾张氏没有偷听之类的话。
    顾长平倒是鼓足勇气开口说道：“有福啊，你长平奶奶不是故意的，你帮她说说，说说啊……”
    有福摇摇头，不赞同的说道：“长平爷爷，这偷听还有故意和不故意的区别啊？”说着，故意低头又‘仔细’的看了顾张氏几眼，皱着眉头说道：“可是长平爷爷，我怎么觉得，长平奶奶这架势看着，就像是正在偷听的样子啊？”
    说着，有福故意叹了一口气，冲着顾张氏说道：“长平奶奶，往日里您总是在这院墙边偷听咱们说话，我们也不计较了，可是，您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今天这个时候，偷听我们说话。”
    “我阿弟拜师，你们是同族又是邻居，本来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过来观礼的，可惜啊……您居然选择了偷听。”
    “这一次，沐大叔可没有遮掩身份，他是锦衣卫小旗这件事，可是大家都知道的。”
    “锦衣卫的大人们平日里，做的很多都是机密之事，最恨别人偷窥窃听自家，有福不明白，您怎么会累教不改，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种事情呢？唉……有福可当真帮不了您了。”
    “您啊，还是自求多福吧。”
    顾张氏哆嗦得更厉害了，差一点，没尿裤子，却也更加不敢说话了。
    顾长平闻言又说：“别，别啊。有福啊，有福，你就帮帮忙，帮你长平奶奶求个情吧，长平爷爷向你保证，她以后不会了，一定不会了。长平爷爷也会好好的管教她的。”
    说着，顾长平又朝着顾张氏喊：“老婆子，你赶紧的说句话啊！”
    顾长平话音刚落，顾成得就也结结巴巴的开口：“是，是啊，有福。你，你就帮帮忙，帮我娘求个情吧，她以后，一定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我们都会看着她的。”
    顾孟氏也磕磕巴巴的说道：“是，是啊……”
    顾孟氏都开口了，顾张氏才终于鼓足了勇气，一边颤抖，一边说道：“是，我，我不敢了……”
    有福故意转了转眼睛，隔了一会儿才对沐正丰说道：“沐大叔，刀剑无眼，可别真伤着人了，您要不还是先把剑放下吧，毕竟，您现在也不是再执行什么任务。若只是伤了人还好说，大不了就是陪一点医药费吧。可您若是失了手，把人给杀了……”
    说到这里，有福故意顿了顿，果然见顾张氏一个激灵，
    沐正丰‘冷冷’的说道：“我在顾家村，本就是在执行公务，对于任何试图窥探锦衣卫行事的人，都可以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四个字一说出来，就把顾长平、顾成得和顾孟氏三人给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顾张氏更是直接被吓得避过气去。
    看看顾张氏昏了，有福顿时就有些傻了眼。
    她在看到沐正丰把剑搁在顾张氏的脖子边的时候，就迅速的明白了沐正丰的用意，正打算一唱一和的，把人先吓住，让她不敢乱嚼舌根。
    没想到……这长平奶奶居然这么不经吓，只是这样，居然就昏了过去……
    她还没有把该说的话说出来呢……
    怎么办？
    （第三章）

 438.第438章 沐大叔真动了杀心

    有福心中有些暗暗着急。
    沐正丰却收了剑，扭头看向顾长平，一脸森然的说道：“拿冷水来！”
    “啊？这……”顾长平有些迟疑。
    沐正丰毫不犹豫的举起长剑，面容冷峻的冷声说道：“我只等三息，三息之后若不拿来，我就用别的法子叫醒她了。”
    说着，就数了起来：“一！”
    “马上，马上！”
    ”二！”
    看着沐正丰那架势，顾长平也顾不得其他了，甚至都来不及去屋里拿水瓢，只飞跑着端了屋檐下放着的，装了水的木盆，跌跌撞撞的跑向院墙。因为跑得太急，木盆里头的水，有大半都洒在了他自己的鞋子上，而他却仿佛毫无知觉一般。
    “三！”
    三字一落音，顾长平刚好跑到沐正丰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收住脚，整个人的身子向前倾去，木盆也脱手而去，木盆里剩下的水尽数泼在了顾张氏的脸上。
    顾张氏当即幽幽醒转。
    这还不算完，脱手而出的木盆直接砸到了顾张氏的脚。
    这木盆是上好的木料做的，质量过硬，扎实。
    换句话说，就是重。
    挺重的一个木盆砸到顾张氏的脚上，那份量，可想而知。反正，当即就把顾张氏砸得如同杀猪一般的叫唤了起来。
    随后，顾长平还扑倒在了顾张氏的身上。
    先被冷水一激，再被木盆一砸，顾张氏是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当然，清醒归清醒，这顾长平忽然扑倒在她身上，又让她暂时性的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事情，只顾着关注起顾长平来。
    “老头子你做啥，你疯了吗？砸死我了！快起开！”
    声音尖利刺耳，有福和有望不由自主的，齐齐捂了耳朵。
    沐正丰却不耐烦，冷声厉喝：“闭嘴！”
    顾张氏这才想起刚才的事情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往顾长平怀里缩了缩。
    顾长平虽然没摔到哪儿，可刚才那一下，也把他弄得有些七荤五素的，又被顾张氏尖利的声音叫得耳朵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沐正丰的剑已经指向了顾长平。
    顾长平吓得一哆嗦，说道：“饶命，大人饶命。”
    沐正丰冷冷的道：“滚开！”
    顾长平连忙爬起来要走。
    顾张氏拽了顾长平的衣襟不肯松手，惶惶不安的喃喃：“老头子，老头子……”
    顾长平虽然也担心顾张氏，不过，到底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挣了两下，挣开了顾张氏的手，连滚带爬的，到了另一边，腿软得不行，站都站不起来。
    “爹。”顾成得这会儿倒是有些回过神来了，看出来那位沐小旗并没有伤害自己阿娘的意思，只是多半是阿娘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所以要吓唬她一下而已。心中的大石头落下，走到几人身边，将顾长平扶到一边站好。
    自家儿子站在了自己旁边，顾长平好歹是找回了一点胆子，瞄了一眼顾张氏和沐正丰问：“成得啊……这……这可咋办啊？”
    顾成得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爹也不要再开口。
    顾长平当即噤声。
    沐正丰的剑，唰的一声，再次刺（指）向了顾张氏。
    顾张氏吓得连忙磕头求饶：”饶命，饶命，大人饶命……饶命啊……民妇不敢了，民妇以后再也不听墙根了，大人饶命啊……”
    有福也适时开口：“沐大叔。”
    “嗯？”沐正丰皱了眉头看向有福。
    有福故意用试探的语气说道：“那个……长平奶奶虽然有错，可是，她也没听到什么要紧的事情，好歹也算是罪不至死。要不，您饶她一回？”
    “哼！”沐正丰冷冷一哼，冷声道：“今日她敢窥听这些不要紧的事，明日她就敢窥听我锦衣卫的机密，此等妇人，留她不得！”
    说完，沐正丰再次举剑，作势要刺。
    顾张氏原本听有福说话，还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了，现在看有福说话都不管用，又吓得大叫起来，嘴里说道：“饶命啊，饶命，民妇不敢的，民妇不敢的……”
    与此同时，有福也再一次提高了声音唤沐正丰：“沐大叔！”
    于是，沐正丰的剑尖，便再一次的，停在了离顾张氏不远的地方。同时，‘不耐烦’的冷声问道：“还有何事？”
    有福作出一副有些不好开口的架势，张了几次嘴，才说：“也许，长平奶奶只是刚刚才走到这院墙边来，她还什么都没听到呢。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有福话音一落，顾张氏就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连声应道：“是啊，是啊，民妇刚才来，还什么都没听到。大人，饶命，饶了民妇这一回吧，大人。求求您，求求您了……”
    沐正丰冷冷的说道：“她听没听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这样的心思，动了窥探我锦衣卫机密的心思，就该死！”
    “不敢，不敢，没有，没有。”
    顾张氏连忙摇头摆手的说道，因为她家这院子是夯实了的泥地，她面前又被泼了水，面前的泥地就被打湿了，化了些泥浆。她先前连连磕头的动作，让她的手上、脸上、头发上、沾满了泥浆，她这一摇头摆手，顿时就让泥浆飞射开来。
    其中几点泥浆，正是射向沐正丰的。
    沐正丰下意识的急急收剑挡住，剑上顿时就多了几个泥点，看着剑身上的斑斑泥点，沐正丰的脸真正黑了下来。
    他这一黑脸不要紧，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一下子冷厉了起来。虽然不如莫凌云那般，可以吓得满殿的文武大臣齐齐噤声，可面前都是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沐正丰的气势，已经足以将他们吓傻了。
    原本因为沐正丰挥剑的动作而又被大大的惊吓了一番的顾张氏刚想尖叫，就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扑面而来，当即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人一瞬间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摒住了。
    有福也觉察到了不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沐大叔好像真的动了杀心？
    这位长平奶奶虽然有些讨厌，可毕竟是亲族邻居，真要出了什么事……
    （第四章）
    （PS：国庆有很重要的人过来，可能没办法一直码字，妖夜姑娘要先存点稿，所以，暂时先不补剩下的了，嗯，还欠你们4章，我记得的。理解万岁，爱你们~）

 439.第439章 把你娘抬屋里吧

    那可不行！
    有福一个激灵，连忙大声阻止：“沐大叔，冷静，冷静，您冷静些。”
    一边喊，一边抬了腿，匍了身子，往院墙的另一边翻去。
    顾长庚他们包括顾杨氏在内，都没有人阻止有福爬墙，不仅不阻止，还帮着她翻过墙去。因为哪怕是几个看不到对面情形的妇人，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顾成得连忙上前去接有福。
    有福一翻过院墙，就连忙站到顾张氏面前，将顾张氏挡住，用安抚的语调，小声而又关切的对沐正丰说道：“沐大叔您怎么了？冷静一点，您先冷静一下。”一边说，一边递了一块干净的手帕给沐正丰。
    先前顾有望是被顾成信顶在脖子上的。顾成信想了想，把顾有望弄到面前，对他耳语道：“四叔抱你过去长平爷爷那边，你去把你师父的腿抱住，明白吗？”
    哪怕是有望，也觉察到了此时气氛不对，连忙点点头。
    顾成信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压低声音耳语道：“不许叫阿爹了，只能叫师父，知道吗？”
    有望点点头，小声道：“知道了。”
    顾成信这才抱着有望，站到先前有福站的椅子上，把顾有望递过墙去，又示意顾成得来接。
    顾成得连忙将顾有望接下去，顾有望倒也不怕，直接就抱住沐正丰的腿，嘴里头喊：“师父，师父，师父您怎么了？有望害怕……”
    有福也关切的喊：“沐大叔，沐大叔……”
    隔了好一会儿，沐正丰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从有福的手里，接过手帕将剑身慢慢的擦干净了。也不言语，只把剑一收，轻轻将有望推开，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师父！”
    “沐大叔！”
    有福有望一起唤了一声。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顾张氏两眼一翻，再一次晕了过去。
    有福摸摸的牵了有望的手往外走。等他们走到顾成得旁边的时候，顾成得张了张嘴，说道：“有福，谢谢你。还有有望，也谢谢你。”
    有望笑眯眯的摇头，说道：“不谢谢。”
    有福却停下脚步，对顾长平和顾成得说道：“长平爷爷，成得叔，等长平奶奶醒了，烦请你们提醒她一下，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若是长平奶奶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那就，什么都不要说。”
    “否则，下次沐大叔若再……我和有望，我们一家人，都只会当作没看见的。我们不会再管。”
    有望有些懵懵懂懂的，不过还是随着有福的话，点了点头，说道：“不会管！”
    顾长平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喘了几口气，点点头，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知道，知道，不会让她乱说的。”
    “那就好。”有福说着，牵了有望继续往外走。
    “爹。”顾成得看着顾长平，用带着征询语气的声音唤了一声。
    顾长平说道：“快，把你娘抬屋里吧。”说着，又朝着顾孟氏吩咐一声：“成得媳妇，你来，把盆捡进去，打点水端到屋里，给你娘擦洗一下。”
    知道走出了顾长平家的院门，有望才抬头看向有福，小声唤道：“阿姐。”
    “怎么了？”有福停下脚步，看向有望，见到他眼神之中似乎有些惶恐，干脆蹲下去，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问道：“有望想说什么？”
    有望咬了咬唇，把头低了下去，小声道：“阿姐，我……我是不是闯祸了？”
    有福双手捧了有望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冲着他笑笑，说道：“傻话，没有的事。今天，有望没有做错什么。”
    “真的吗？”有望抬眼，看着有福，有些期待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有福一脸认真的看着有望，说道：“错的是长平奶奶，她若不是起了坏心思，是不会到我们这边院墙来偷听的。她若是不偷听，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不是有望的错，有望不要自责，知道吗？”
    有望点点头，说道：“嗯，知道了。”
    “乖。”有福揉了揉有望的头，问他：“饿不饿？”
    有望用力点头，揉着肚子说道：“饿啦，先前就饿了。”
    说着，指了沐正丰消失的方向，说道：“师父走啦，他都没吃早饭，他要饿的。”
    “没关系。”有福笑着，站起来，牵了有望的手往家走，一边走，一边说：“没关系，阿奶会给他把早饭留着的，等一会儿他回来了，就可以吃了。”
    “嗯。”有望又点点头，小脸上重新露出笑来。
    看有望恢复了笑容，有福松了一口气，却有些担心沐正丰。毕竟，那剑一看，就对沐正丰很重要。
    沐正丰是锦衣卫的小旗，但是今天，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他却没有穿锦衣卫的衣服，反倒是穿了一件从来没有穿过的半新旧的利落短衫，还是他刚刚带了有望练功回来之后，特意去换的。而且，他也没有佩绣春刀，他手中拿的，是从前只见他擦拭，没见他佩戴的剑。
    而且，刚才那柄剑，可是被他郑重的放在案桌的另一边的……
    算了，每个人都有秘密。这是沐大叔的私事，她不用想太多的？
    顾长平家和有福家只得一墙之隔，从院门走，也不过才几步远的距离，就她想心事的这会儿功夫，她就已经带着有望走进院门了。
    顾长庚他们已经从院墙旁边离开了，看有福从院门口进来，顾刘氏就先忧心忡忡的开了口：“有福啊，这……怎么办啊？沐大人他，这就走了，我们……”
    有福想了想，说道：“反正刚刚有望拜师的仪式已经结束了，就先把东西收起来，把案桌抬回去吧。”
    “然后，咱们就先吃饭吧。”
    顾刘氏皱了皱眉头，问道：“不等沐大人啊？”
    有福摇摇头，说道：“就不等了吧，都这会儿了，大家都饿了。”
    顾刘氏也摇头，说道：“那可不好。”说着，顿了顿，又道：“要不，你带着有望去村子后面找找？反正，他总在哪个坡上的。”
    有福再次摇头，说道：“不用的，阿奶。沐大叔明显是有心事，咱们让他静一静吧。”
    （第一章）

 440.第440章 苜蓿种子要送来了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沐正丰没事人一样的回来了。
    “师父！”
    看到沐正丰，顾有望就‘扑腾’着飞跑了过去，一到他跟前，就直接一把抱住沐正丰的大腿，扬着脸又喊：“师父。”
    沐正丰嘴角微抽，拎着顾有望的衣领把他扯开。说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喜欢抱大腿？”
    顾有望嘿嘿的笑。
    有福同沐正丰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了给沐正丰留的饭出来：“沐大叔，快吃饭吧。”
    “好。多谢。”沐正丰点点头，洗了手就进屋吃饭，刚吃了几口，沐正丰想起来他们之前说的一件事情，问道：“你阿爷呢？带着徐闲去找那老学究去了？”
    “嗯。”沐正丰又点了点头，仿佛只是随口问的一样。
    有福却觉得有些不对，看着沐正丰问道：“沐大叔，您好像，挺关注那位杨夫子的？”
    沐正丰记着莫凌云交代的话，不想给有福说这些事情，就道：“没有，我就随口问问。”顿了顿，又道：“对了，这几日莫爷让人给你找的苜蓿种子，应该就要送过来了，要不，过两天我帮你去驿站看看？”
    有福想了想，说道：“我自己去吧，只是，到时候可能要借您的马用一用。”
    想到县城里头就有建宁余党在‘潜伏’着，虽然都在他们锦衣卫的监视之下，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呢？有福那时候可是天天和太孙他们一起出入的，那些人肯定也是看在眼里的。
    在顾家村还好，他们顾忌着徐闲，不会乱来，可若是出了顾家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着，沐正丰摇摇头，说道：“还是我去吧，正好我有些事情，要去一趟乐途县，届时，顺便去一趟驿站就行了。”
    有福便道：“那我们一起去吧，我也有事，要去一趟沈家的作坊。”
    “也行。”沐正丰点点头，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马儿只有一匹，有福若是要去县城的话，倒是没那么方便，所以沐正丰打算先去一趟县城，先租一辆马车，让人到时候来接就是。
    有福说道：“就摘茧子之前去吧。”
    沐正丰闻言微微皱眉，问道：“摘茧子之前？那是什么时候？”
    有福想了想，说道：“可能还有三四天，要不，我们早一些去？今天？或者明天？”
    今天去叫马车来不及，沐正丰说道：“那就明天吧。明天吃过早饭之后，我们就出发。”
    “吃过早饭之后才出发？”有福忍不住皱眉，看向沐正丰说道：“会不会有点晚啊？沐大叔，要不，咱们再早一点吧？咱们在路上吃早饭就好了。”
    男女有别，她和沐大叔不可能同骑，她只能是走路，或者是让四叔赶牛车送她去，不过如果沐大叔愿意帮忙赶牛车，那就最好了。
    “师父，我也要去！”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顾有望终于忍不住了，跑到沐正丰的身边，拽了沐正丰的衣襟说道。
    有福下意识要反对，说道：“阿姐是有事情要和人说……”
    沐正丰说自己有事，不过是随口说的，这会儿便道：“也行，就带着他一起去吧，到时候我领着他就行。”
    沐正丰的功夫，有福还是知道的，听他说愿意领着顾有望，有福顿时放下心来，便改口道：“那就一起吧。”说着，看向沐正丰，问道：“那沐大叔，您到时候是骑马呢，还是和我们一起坐牛车？”
    有顾有望一起，有福就没办法走路了，毕竟顾有望的年龄在哪儿，总不能让他就那么走到县城去，那只怕走到天黑他们也到不了。当然了，也可以让顾有望和沐正丰一起骑马。
    沐正丰却说：“明天再说吧。”
    有福以为他要想一想，便点了点头。
    吃过饭，沐正丰把碗筷一放，就说：“我出去一趟，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了。”说着，就往后院牵马去了。
    因为家里头没有贵客了，顾长庚就让顾成仁和顾成信在后院远离水井的牛棚旁边又搭了个棚子做马棚，将沐正丰的马和自家的牛都养在了后院。
    沐正丰带着有望骑过马，这会儿有望看到沐正丰牵了马出来，眼睛都睁圆了：“师父！我也要骑马。”
    沐正丰摇头：“为师有事，你自己在家里头待着。”
    说完，沐正丰就牵着马，出了院门，留了有望倚着院门，巴巴的看着沐正丰远去。一直到顾长庚都带着徐闲回来了，他都还倚在门边。
    当然了，其实沐正丰没走多久，顾长庚就回来了。
    顾长庚以为有望在等自己回来，还感动了一下，问他：“有望等阿爷多久了？怎么不到三叔祖家来找阿爷啊？”
    把沐正丰吃过的碗筷洗了出来的有福正好听到这句话，就忍不住笑，刚想着要不要告诉阿爷事情的‘真相’，有望就开口说话（告状）了：“阿爷，师父骑着马出去了，都不带我的。”
    顾长庚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老脸微红。不过很快就看着有望说道：“总是你师父有社么事情，不方便带着你吧。有望啊，你师父是锦衣卫的大人，是有公务的人，他若是忙着公务，不带你也是很正常的，没事的，啊。”
    “等回头你师父回来了，你再让他带你去骑马好了。”
    “哦。”有望嘟了嘴跟着顾长庚往里走。
    有福就对顾长庚说道：“阿爷，我明天要去县城里一趟，到时候，可能是和沐大叔一起去。”
    顾长庚就问：“去县城？有什么事吗？”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您忘了吗？皇上准许我们自行挑选良家共同饲养贡蚕，我想去沈家的作坊，和作坊的管事说一下这个事情。”
    顾长庚闻言便道：“说贡蚕的事啊？是要和他们商量怎么选人吗？”
    “不是的。”有福摇摇头，说道：“是要请他们到时候帮我一个忙，至于怎么选人，我已经有了腹稿。”
    “这样啊……”顾长庚微微一点头，旋即，看着有福问“你打算怎么选人？”
    （第二章）

 441.第441章 都是顾家老祖宗的血脉

    “这就是我准备去县城里头，找沈家作坊的管事的原因。”
    有福说着去屋里搬了两张板凳出来，说道：“阿爷，您坐。”等顾长庚坐下了，有福才继续说道：“阿爷，我是这样想的。这贡蚕最后是要呈给皇上的，当然越会养蚕的人家，养这个越好。”
    “但是以前我们并没有关注过这个事情，所以啊，我就打算去县城里头，找沈家作坊的人帮忙，让他们在收蚕茧的时候，把各家的蚕茧的品质和数量都记录一下，咱们回头再对照一下大家定蚕种的数量，选出最好的二十户左右的人家，来养贡蚕。”
    “您觉得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顾长庚微微点头，说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有福看着顾长庚有些疑惑的问：“嗯？阿爷，什么问题啊？”
    顾长庚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有福啊，咱们都是姓顾的，身上留着的，都是顾家老祖宗的血脉。这贡蚕不过是多养上两三天，就能让大家多赚两成多的钱。。”
    “而且，这养贡蚕并不麻烦。这样的机会，咱们不先想着自家人，反而是要所有人一视同仁，你让这族里头的人怎么想？”
    “你可别忘记了，当初，咱们家里头日子最艰难的时候，咱们族里头的人，能搭手的，那都是搭了手的啊。”
    “还有你姑，你二哥三哥的阿婆他们，包括你四婶的娘家，都是帮过咱们的。”
    有福有些为难，想了想，说道：“这个我也知道，可是阿爷贡蚕非同小可，还是选最会养蚕的人家来养比较好吧？”
    顾长庚摇摇头，说道：“有福啊，你好好的想一想，咱们族里头，有谁养蚕养得不好吗？”
    有望在一旁突兀的开口：“有！成礼大伯家。大家都说，先蚕娘娘不保佑他们，别人家养蚕都能赚钱，就成礼大伯家养蚕不赚钱。”
    这话倒是实情。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顾成礼他们一家养蚕，始终是不顺。经常一季蚕养到最后，莫名其妙的就死完了，或者被什么给祸害了。经常性连蚕种钱都赚不回来。
    顾长庚脸色微微一僵，旋即说道：“阿爷不是教过你的吗，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随便插嘴，你一边玩去。”
    “哦……”顾有望有些不服气，嘟了嘴，扭过头去。
    有福安抚的摸了摸有望的头，然后才说：“阿爷，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咱们也养不了那么多贡蚕啊，皇上可是规定了最高的数量的，咱们不能一个劲的，都养贡蚕。”
    “养得太多，那是违皇命的。”
    顾长庚点点头，说道：“阿爷知道，所以才让你在族里头选人嘛。咱们在族里头选人的时候，就按照你先前说的来，谁家养得好，就让谁家养。这样一来，大家也都不会有什么怨言。”
    有福也并不是一定就要坚持自己的，只是说道：“那我姑还有李家阿婆他们，还有……我阿婆他们呢？”
    “若是有他们的亲戚请了他们来说项，又该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
    顾长庚想了想，说道：“那就干脆，只在咱们族里头选，之前你们回来的时候，不是就说了嘛，贡蚕非比寻可以说得过去的。”
    “更何况，沐大人都说了，他奉命驻在顾家村，是为了保护贡蚕，只在咱们自己村子里饲养，他也方便得多。对外，咱们可以就这么说，你觉得呢？”
    这并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有福倒也不坚持自己的想法，只是说道：“可以是可以的，可是阿爷……万一我姑还有李家阿婆知道了，上门来说项，咱们怎么办啊？”
    “也只能说不行了。要不，到时候再看吧，看沐大人愿不愿意帮咱们说几句……”顾长庚说道，顿了顿，又道：“都是自家亲戚，其实啊，阿爷还是希望他们能养上贡蚕，多赚些钱的。”
    有福其实很想告诉自家阿爷，沐正丰是借着保护贡蚕的借口，被莫凌云派来保护自己的，想了想，又觉得还是不要刺激自家阿爷比较好，便含糊的说道：“那要不，等回头问问沐大叔，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吧？”
    “也行。”顾长庚点点头，说道：“那就等沐大人回来之后再说吧。”
    说着，顾长庚看着徐闲和顾有望特意嘱咐道：“我同有福商量的这个事情，你们记着，不要拿出去说，知道吗？”
    徐闲虽然性格有问题，但是还是个知道轻重的，家里头不管是说了什么事情，他都是听着就听着，不会往外说，而且，他平日里也不会和村子里的人玩。
    所以，顾长庚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徐闲我是放心的，就是有望，你要记着阿爷的话，不能把这个事情拿出去嚷嚷，听见了吗？”
    顾有望已经忘记了先前顾长庚说自己的事情了，笑嘻嘻的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听见啦。”
    沐正丰是过了午时才回来的。有福先问他吃没吃饭，在知道他吃过饭了之后，才和他说了贡蚕的事。
    沐正丰一听就说：“没关系的，可以让你姑他们养，只要你们自己愿意，就没有问题。”
    有福朝着他眨眨眼，说道：“您得和我阿爷说。您不是来保护贡蚕的吗？他怕养贡蚕的地方太分散，您不好保护，给您增添麻烦。”
    沐正丰失笑，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有福的意思。
    傍晚的时候，顾长庚一从地里回来，还没放下东西，就问：“有福啊，沐大人回来没有？”
    沐正丰闻声出来，笑问：“老爷子找我何事？”
    顾长庚便笑着说道：“沐大人回来了啊，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您，那个……贡蚕的事儿。下一季，不是要开始养贡蚕了吗，您看，这贡蚕分散到各家，您会不会不太好保护啊？”
    沐正丰笑笑，说道：“这个不打紧，我就是来保护蚕种的，你们乐途县不就你们一家育种吗？至于说，是分散养还是集中养，皇上都说了，你们家来选就好了，不碍的。”
    顾长庚顿时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第三章）

 442.第442章 最要紧的是脸面

    <!--章节内容开始-->    一石激起千层浪。
    说的，大概就是顾长庚家公布了要在族里头选出十多户人家来养贡蚕之后，大家的反应了。
    大家的反应，比前几日说村子里要修村塾，还要激烈，热情得多。
    三天两头的，有人上门来求说，只盼着最后能选中他们家。
    能多赚钱是其次，主要，还是这一份荣耀。
    那可是先蚕娘娘赐下的祥瑞啊，连官府、连皇上，那都是认可了的。要不然，他们村口能修那么大个先蚕赐瑞的牌坊？
    更何况，这养出来的贡蚕蚕茧抽丝织锦之后的成品，那可是要献给皇上，做成皇上身上穿的衣服的。
    说出去多有脸面。
    所以啊，顾家村沸腾了。
    临近的村子也沸腾了。
    和有福他们一家沾亲带故的人家也不消说。
    许多只是和顾家村沾亲带故的人家，也都纷纷找上门来，请人说项。
    到最后，里长亲自来了。林粮长家，也派人来了，还备上了重礼。
    顾长庚一下子，就犯起愁来。
    这人情难做啊，得罪谁都不好，还不如一开始就按照有福说的去做呢。
    顾长庚愁得来，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了。
    有福看着眼里，也跟着着急。
    在顾长庚又一次唉声叹气的时候，有福走到顾长庚的身边，小声道：“阿爷，您就别愁了，您看您，就这么几天功夫，就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多……”
    顾长庚又叹一口气，说道：“唉……阿爷能不愁么，这得得罪多少人啊……”
    有福摇摇头，笑道：“阿爷，哪里就算得上是得罪人了，您多虑了。”
    顾长庚也摇头，皱了眉头说道：“那么多人来说项，自己来的，托人来的，加上咱们家，和咱们自家亲戚，拢共也就选二十家人，不选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得罪人？”
    说着，又叹一口气，继续道：“也是阿爷老糊涂了，早知道，就不应该想着那这个事情做什么人情，还是你的法子好。”
    有福笑笑，说道：“阿爷，那咱们就不管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不就好了？”
    顾长庚以为有福是想按照原来的法子办，当即摇摇头，说道：“那怎么行啊？阿爷话都说出去了，说要在咱们族里头选人出来养贡蚕，这要是忽然反悔……”
    说着，顿了顿，看有福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由得把先前的话抛开，问道：“你这是，有主意了？”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人有远近亲疏，咱们选了自家亲戚和咱们自己族里的人家来养贡蚕，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所以啊，除了大姑和李家阿婆他们两家之外，其他的十七户，就全在村子里的顾姓人家中选，其余的人，一律回绝了。”
    顾长庚还是有些疑虑，说道：“别的人家还好说，可要是得罪了里长和粮长……里长也就罢了，咱们家的夏粮，还要托粮长家代劳呢。”
    里长是县衙里头选的，现在乐途县的县令见着顾家人，那都是客客气气的，一个里长，自然不足为虑。
    可是粮长却不一样。大齐的粮长的选法，那是太祖皇帝定下来的，从来都是选的纳粮大户，谁家缴纳的粮食多，谁家就是粮长，连县衙都没办法过问。
    林家在前朝的时候，就是他们这一片的大地主之一，土地只比当年，在乐途县的那几色目人少些。
    新旧交替的时候，林家趁机又购了一批地，等新朝建立之后，北漠人和色目人的土地都被收归官府然后分给老百姓了，汉人的却没有动，这林家就变成了他们县最大的地主。林家老爷，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粮长人选。
    乐途县现在不种麦子，这夏粮都是拿了钱，委托各粮乡的粮长家里头，代为收购的。顾长庚家也是一样，是交了钱，委托林粮长他们代为收购缴纳的。
    有福摇摇头，说道：“阿爷，您放心吧，林家不会在缴粮的事情上面捣乱的，若是咱们的粮食就缴纳不齐，或者是出了什么问题，最先倒霉的，可是林家。若是以前，林家还有可能通过一些法子，把过错推到咱们头上。”
    “可现在……”
    有福笑笑，说道：“总之，咱们是不怕他们的。”
    顾长庚说道：“不怕归不怕，可得罪了也不好啊。毕竟，人家是粮长呢。孩子你还小，有些事情你想不深远，那也是正常的。他家有地，只要这大齐在，就世世代代，都会是粮长。”
    “甚至大齐不在了，只凭他们家的那些土地，他们就能屹立不倒。”
    “但是咱们呢？现在虽然可以借着贵人的势，借着皇上的赏赐，谁都不怕。可是，这贡蚕虽然也可以传家，但是到底，不如土地实在啊。”
    “可现在，谁家都不缺钱，咱们就是拿着银子，也买不到土地。”
    “要想买，那就得上外头去买，可咱们就算现在是有了些银钱，但也只是和以往比，和普通人家比，日子好过而已。可不足以上外头买地去啊。”
    “孩子，都说士农工商。可实际上啊，土地，才是立身之本啊。”
    “不管是做官的，还是经商的，但凡有了钱，总会大批大批的，购进土地、田庄，也是这个原因。”
    有福听得忍不住皱眉，说道：“阿爷，看您说的，不过是不选林家养贡蚕而已，林家还能把咱们当成世仇不成？”
    顾长庚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脸面，知道吗？对于林家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来说，这脸面可是最要紧的。”
    有福也摇头，说道：“阿爷，我还是觉得您多虑了，林老爷应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您要实在觉得不放心，要不，咱们就备了礼物，上林家去，把话往明处说？”
    有福说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皱了皱眉头，说道：“不过阿爷，这庄户人家想要养贡蚕，一来多得些银钱，二来也是一份荣耀，说出去好听。可是……林粮长家，按理说，用不着啊。他……他们为什么也要……而且，还备了重礼……”
    顾长庚原本还不觉得，有福这样一说，他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第四章）

 443.第443章 没觉得你多漂亮

    <!--章节内容开始-->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啊？成日里正事不做，尽想些五迷三道的东西，叫什么话？啊？”
    “还有你们，一个个的，给你们说了多少次了？让你们看着少爷，有什么事情，及时禀报，你们倒好，不仅不禀报，还帮着他遮遮掩掩的！真是岂有此理！”
    林家老爷林彦鸿正在训又把家里头刚买的小丫头糟蹋了的小儿子林景康，外头就有下人来了。
    “老爷，顾家村的顾长庚带着他的小孙女，想要拜会您。”
    “让他们等着！”林彦鸿想都没有，就直接说道。
    “是。”
    外头的下人应了之后，刚刚转身走了两步，林彦鸿的声音又传了来：“等等，你说是谁来拜会？”
    来报讯的下人连忙说道：“是顾家村的顾长庚，带着他小孙女一道。”
    林彦鸿这回听清楚了，当即改口说道：“快请！把人请进外院花厅，上好茶，告诉顾家老爷子，就说我马上就到。”
    来报讯的下人连忙躬身：“是，小的明白。”
    林彦鸿皱着眉头看着林景康，说道：“赶紧的收拾收拾，随我一见客去。”
    “乡下泥腿子算什么客？”林景康忍不住嘟囔道。
    不过，林景康身边的下人却连忙上前，帮着林景康整理衣衫，又有人飞快的去打了水来，给林景康梳洗。
    林景康一面由着下人给自己整理衣裳，一边满不在乎的说道：“爹，不就是一个泥腿子吗？您让下人问问他们来是什么事就行了，用得着特意去见吗？还要把我一块儿带上，至于吗？”
    林彦鸿皱着眉头斥责：“你懂什么，让你跟着去，你就给我跟着去，一会儿给我客气些，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景康一点都不怕林彦鸿，随口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说着顿了顿，又道：“爹，您能不能别老当着下人的面训我啊？您总这样，他们以后还有谁听我的啊？”
    “都不听你的才最好！”林彦鸿说道。
    等林景康梳洗整理好了，林彦鸿才带着林景康去前院的花厅。
    刚刚走到花厅外头，还没见着顾长庚的面，林彦鸿就打着哈哈笑了起来，刚到门口，就朝着顾长庚拱手：“是顾老爷子啊，这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说着，又吩咐林景康：“景康，快，见过顾老爷子。”
    林景康不情不愿的朝着顾长庚唤了一声：“见过顾老爷子。”
    顾长庚在林彦鸿的笑声传来的时候，就站了起来，闻言略带恭谦的弯了弯腰。听林景康和自己招呼，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粮长老爷客气，二少爷多礼，我就是一个庄稼老汉而已。二少爷唤我一声顾老汉就是。”
    说着，又示意有福：“有福啊，快见过粮长老爷和二少爷。”
    有福微微一礼，嘴里说道：“见过粮长老爷，见过二少爷。”
    林彦鸿笑着再次拱手，嘴里说道：“客气，客气。顾老爷子、还有有福小姑娘，你们请坐，请坐。”一边说，一边向主位走去。
    听到顾长庚唤他身边的小姑娘为有福，林景康眼前一亮，双眼直直的看向有福。待他看到有福的真面目，发现她只能算是长相清秀之后，却又觉得失望。不由得就撇撇嘴，挑了眉看着有福说道：“你就是顾有福？没觉得你多漂亮啊……”
    林彦鸿连忙说道：“景康！不得无礼。还不快给有福小姑娘道歉！”
    说着，又朝着顾长庚微微一礼，说道：“老爷子见谅，小儿自小被他娘宠坏了，养成了口无遮拦的毛病，抱歉，抱歉。”
    顾长庚客气的欠身回礼，说道：“无妨，二少爷这是性子……活泼，无碍的。”
    林景康撇撇嘴，没有说什么道歉的话，当然，也没有再继续说有福不好。
    有福不由得抬眼去看林景康，却见林景康满脸的不屑，却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着这位少爷了。不过，想到周代垣在林家住了差不多半个月，她却又有些释然了。
    也许，是周代垣给这位林家二少爷说了些什么吧。
    有福收回思绪，顾长庚和林彦鸿两个人，已经在客气的寒暄起来了。两人你来我往的，恭维了对方好一阵，顾长庚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今日冒昧来访，实在是有件事情要给粮长老爷赔罪。”
    林彦鸿摆摆手，说道：“老爷子客气了，有什么事您直说就是，这赔罪二字，万万不要再提。”
    顾长庚略带恭谦的道：“那我，就直说了？”
    林彦鸿道：“但说无妨。”
    顾长庚就看一眼有福，笑道：“粮长老爷知道，去年冬天我们有福奉了皇上的圣旨，去了一趟京城，今春，先蚕娘娘赏赐的彩蚕，就被皇上定为了贡品。”
    说道这里，顾长庚停顿了一下，看向林彦鸿。
    林彦鸿闻音知雅意，当即点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还曾派人上过老爷子家的门。”说着，顿了顿，又道：“怎么？老爷子是有什么为难的？”
    有福就笑着接过了话：“粮长老爷不知，当初皇上将这彩蚕定位贡蚕的时候，曾经对有福说过，彩蚕既为贡蚕，当珍贵视之，不得泛滥。说，每年彩蚕的数量，不能超过锦缎百匹的亮。”
    “而这彩蚕被定为贡蚕之后，这彩蚕蚕丝织就的锦缎，就只有皇上能享用，彩茧也只有皇商能够收购。而不能自由流通交易。是以，其实每年我们要养的彩蚕并不多。”
    “仅是我们家的亲戚，和顾家村的族人，都不够分……”
    林彦鸿微微颔首，说道：“我明白了。是这贡蚕饲养，轮不到我们林家头上的意思，是吧？”
    顾长庚就在一边赔情：“还请粮长老爷见谅，这件事情，也实在是没法子，族里的亲族，还有那三亲四戚的，都快把我们的门槛给踏断了，我们也不敢松口，毕竟皇上的话就在哪儿，这要是不听，那就是违背圣意。违背圣意可是杀头的大罪。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的。所以……只能请粮长老爷您海量汪涵了。体谅一二了。”
    “你这老头，好不识趣！”
    （第一章）

 444.第444章 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章节内容开始-->    顾长庚话音刚落，林彦鸿还没来得及开口，林景康就‘勃然大怒’，指着顾长庚，厉声道：“你这老头，好不识趣！”
    “住嘴！”一听到林景康的话，林彦鸿连忙大声呵斥。
    然而，林景康并没有体会到林彦鸿的真实意图，以为他只是做样子给顾家人看的，反正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当即继续大声说道：“我们林家愿意和你们合作，饲养贡蚕，那是我们看得起你！你居然还敢拒绝？真是给脸不要脸！”
    “啪！”
    林彦鸿没想到林景康会忽然‘发难’，被气得不行，看自己出声呵斥，他都还依旧我行我素的，把不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顿时又急又气，啪的一巴掌，重重打在林景康的脸上，嘴里道：“混账东西！我让你住嘴！”
    林景康一下子就呆住了，长这么大，他虽然也被林彦鸿教训过无数次，可林彦鸿素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而且，也从来没有打过他的脸，更没有当着外人的面，打过他。
    更何况，刚刚林彦鸿那一巴掌，可是半点也没有手软的，打得林景康半边脸都有些麻木了。
    林景康一脸的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彦鸿，嘴里说道：“爹……你，你打我脸？”
    看着林景康脸上的手指印，林彦鸿也有些后悔，不过，旋即就想到先前的事情，当即把脸一沉，说道：“打你脸怎么了？谁让你口无遮拦，胡说八道的？还不快给顾老爷子道歉？”
    林景康闻言，怨恨的看向顾长庚和有福，想着要不是他们不识好歹在先，他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这心里头，就把他们给怨恨上了。别说道歉，不再口出恶言就对了，当即把衣袖一甩，转身出门而去。
    林彦鸿咬牙，指着林景康的背影道：“你这混账东西……”
    爷孙两个都觉得有些莫名。
    顾长庚还有些不安，嘴里道：“粮长老爷，您这……唉……都是我不好，实在是，抱歉，抱歉得很……”
    林彦鸿摆摆手，说道：“不关老爷子的事，是那个混账小子被宠坏了，无法无天惯了，早就该教训教训他了。”说着，顿了顿，又有些歉然的道：“说起来，倒该是我给老爷子道歉。刚才是犬子无状，冒犯了。还请老爷子见谅，念他年少无知，不要怪罪才好。”
    顾长庚摇摇头，说道：“没有，不敢。二少爷只是年轻气盛，老头子我也年轻过，我也明白的，无妨。”
    两人又你来我往，客客气气的，说了好一阵闲话，顾长庚这才起身告辞，林彦鸿亲自将顾长庚和有福送到了大门口。
    直到走出林家好远了，有福都还有些云里雾里的，看向顾长庚问：“阿爷，您说林粮长这是什么意思啊？”
    “咱们回绝了他，他不仅不生气，还那么客气……您说，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啊？”
    顾长庚也觉得费解，摇摇头，说道：“阿爷也不知道啊，希望不是吧。不过，咱们有什么是他能图的啊？钱？咱家那点钱，他可看不上眼。地？那也不可能。贡蚕？这是皇上钦定让咱们做主的，他想图，那也图不了啊……”
    “古怪……着实古怪。”
    有福和顾长庚都百思不得其解。
    林景康也一样。
    他也想不通。
    林彦鸿一脸失望的看着林景康，说道：“这你都想不通，那你还有什么用？”说着，摇摇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景康一脸的不服气：“我怎么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当初若不是我，你们还不知道那位贵人的真正身份呢！您以为，只是大哥把贵人请回来，咱们就能搭上京城的贵人了吗？”
    听着林景康的话，林彦鸿就道：“你还知道提贵人啊？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说的，贵人看上了顾家村的一个小姑娘？若不是因为这个，我用得着和一个村夫虚与委蛇，客客气气的吗？”
    “真是不长脑子。”
    林景康‘恍然大悟’说道：“爹，您就是因为这个啊？”说着，又撇了撇嘴，继续道：“您至于吗……刚刚我看了，那顾家丫头长得不过清秀而已，有什么好啊。”
    “您还记着这事儿，要我说，贵人还记不记得她，那都是两说呢。”
    林彦鸿摇头，说道：“说你蠢你还不服气。”
    林景康当然不服气：“爹，我怎么又蠢了？”
    林彦鸿都无奈了，不过，谁让林景康是他自己儿子呢。想了想，耐着性子说道：“你也不想想，以那位贵人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为什么偏偏却对那长相只能算是清秀的顾家丫头有兴趣？你就没想过这个？”
    “没想过，爹，那您说，这是为什么啊？”林景康摇摇头，他还真没想过。原本他以为能让那位贵人念念不忘的惦记着的，哪怕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也应该差不了多少，至少，得是个娇俏的小美人吧？
    谁知道……
    想着，他又觉得有些失望，甚至还隐隐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林彦鸿没在意林景康在想什么，只是说道：“我又不是那位贵人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林景康更不服气了，略带不满的说道：“既然您都不知道，怎么还要问我？还一脸的嫌弃……”
    林彦鸿冷笑两声，又道：“我是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是我却知道必然是那小姑娘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让贵人看重的。而这东西，显然比外貌更加重要。”
    “这有什么用啊。”林景康不屑的撇撇嘴，说道：“您还说我蠢，我看那顾家人才蠢呢，多粗的一条大腿啊，都不知道抱着，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现在好了，人走了吧，什么都得不到。”
    “叫我说，她就算是只跟在贵人身边做个暖床丫头，那我们林家敬着他顾家，那也是应该的。”
    “可这么好的机会，被他们自己硬生生的放跑了，我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啊？没得让把咱们自家的威信给丢了。”
    林彦鸿忍不住摇头，皱着眉头，指着林景康，一连点了他好几下，才无可奈何的说道：“你这小子真是，你究竟会不会动脑子啊？”
    （第二章）

 445.第445章 顾孙氏拎着菜刀来了

    <!--章节内容开始-->    林景康有些不满了，说道：“爹，我怎么就不动脑子了？我要是不动脑子，我能想到这些？”
    “可是你全想歪了。”林彦鸿摇摇头，说道。
    林景康不服气，说道：“那您说，什么才是不歪的？”
    林彦鸿没有马上回答林景康的问题，而是说道：“我且问你，就你自己，你是对那些还没有从你的小丫头感兴趣，还是对任由你予取予求的小丫头感兴趣？”
    “这还用说吗？”林景康递给林彦鸿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说道：“当然是还没到手的小丫头，更吸引人了。”
    “这就对了。”林彦鸿说道：“这才是那顾家丫头聪明的地方，她若是轻易就从了，那贵人必然会觉得索然无味。可现在……只怕贵人在短时间内，是忘不了她的咯。”
    林景康说道：“那有什么用呢？贵人不是离开了吗？只怕这一去，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难说。”林彦鸿摇头，说道：“小子，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啊，你不懂。”说话间，有些感慨的道：“少年时心仪却不曾得到的女子，那是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啊。那就是男人心口的，一颗朱砂痣，时间越久，越是深刻……”
    林景康闻言，暧昧的笑了起来，说道：“爹，原来你心口，也有一颗朱砂痣啊？我娘她知不知道啊？”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实际上，林景康并没有将林彦鸿的话放在心里。
    有福和顾长庚都不打算再管林彦鸿究竟是什么意思，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现在，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抓阄？”
    聚集在祠堂外面的顾氏族人在听到有福说出来的话之后，都是一愣。
    “不错。”有福点点头，说道：“在坐的各位都是同族长辈，而且家里的蚕也是养得来极好的，想来都是能把贡蚕养好的。说真心话，有福真的希望大家都能养上贡蚕。可是，这贡蚕的数量是皇上他老人家定的，拢共就只需要那么多家来饲养，总有人选不上。”
    “有福呢，也不好对长辈们挑挑捡捡的，那不是不敬么。”
    “所以啊，就只好想了这么个法子，请长辈们自行抓阄，有福会当着大家的面，写下纸条，揉成团，丢到这个坛子里，一会儿每一家都来一个人抓阄，当场抓阄，当场打开，当场登记。”
    “大家放心，有福在纸上写的，是数字，这个数字呢，只是大家养贡蚕的顺序，这一季没有排到的人不用担心，下一季就会轮到你们了。”
    原本在场的顾家族人还有些在担心自己手气不好，抓不到，会失了这个机会，现在听到有福说是轮流的，就都放心下来了，反正这一季养不成就下一季嘛。
    等大家消化了自己带给他们的讯息之后，有福才继续说道：“不过有福丑话要说在前头，这饲养贡蚕非同小可，若是有人不精心，把贡蚕养坏了的话，那官府怪罪下来，可是要你们自己承担的。”
    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大家养普通的家蚕都精心得很，不可能养贡蚕还松懈了。
    所以的，当初就有人说：“有福啊，你就放心吧，我们都是一开始就跟着你们家养蚕的，这都养了多少年了，从来还没出过什么岔子，这养贡蚕啊，我们保证尽心尽力。大不了，就当成祖宗来伺候嘛。”
    听到前面的话，大家都不由得暗暗点头，不过，在听到最后一句话之后，众人就哄笑了起来。
    有福也笑了笑，说道：“长辈们既然这样说了，有福自然也相信的，不过，有福还有一件事情要叮嘱大家。”
    马上就有人道：“有福你说吧，我们听着呢。”
    也有许多人附和：“是啊，你说吧，我们听着。”
    “我们养普通的家蚕，那是给自己养的，只要没有契约的约束，那就是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可是，贡蚕却不一样，我说句实在话，贡蚕，就只是帮皇上养的，蚕茧是属于皇上的。”
    “所以啊，所有养贡蚕的人，每一季收获的所有贡蚕蚕茧，都必须一颗不剩的，卖给朝廷委派的，收购贡蚕蚕茧的皇商。”
    “任何人不能私藏，不能转卖，也不能送人。”
    “这不是有福要求的，这是朝廷的意思。”
    “当然了，目前，那贡蚕还是沈家在收购。沈家的信誉如何，大家都是知道的。”
    “有福就说这么多了，大家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现在就提出来，或者，不愿意养贡蚕的话，也可以自行离开。”
    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提什么意见。
    有福便又道：“如果没有的话，那我现在就开始写纸条了。”
    说着，有福就在案桌旁边，开始往裁好的纸上写起数字来。
    才写了几张，顾孙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顾有福，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决定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人通知我们？难道我们就不姓顾了吗？”
    “你可别忘记了，我们不仅是姓顾的，几年前，我们还和你是一家的，哪怕分家了，哪怕孩子他爹和你阿爷断绝了父子关系，可我们家有庆却没有和你阿爷断绝爷孙关系。他还是你大堂兄！”
    “当然了，我们两家的关系，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我也不想遮遮掩掩的，所以，我们也不指望你单独给我们留着一个名额，可你总不能连和族人一起分名额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吧？”
    “难不成，你还能私自把你大堂兄也逐出顾家了？”
    说话间，顾孙氏就已经走了过来。而且，还直直的向着有福走去，手上还拿着一把菜刀，很有些气势汹汹的架势。
    有人想要去拦，但是碍于顾孙氏手上的刀，怕她撒泼犯浑，到没人敢真的死命拦他。
    而且，这会儿正是快到午时，大家都在做饭的时候，各家的妇人大多在家里头，其他来的大多是当家的老太爷，要不就是各家成字辈的老大，反正都是在家能做主的。再有就是跟着来看热闹的小孩。
    换句话说，就是在场的大多都是男性，不太好阻拦顾孙氏。
    因为！男女有别！
    就这样，顾孙氏拎着菜刀，一路气势汹汹的到了有福跟前。
    （第三章）

 446.第446章 谁说我会以德报怨的

    <!--章节内容开始-->    “伯娘想做什么？”
    看顾孙氏到了近前，有福不换不忙的放下手中的笔，瞟一眼顾孙氏手上的刀，淡淡的问道。
    顾孙氏这才想起来，自己听说了这死丫头在选养贡蚕的人家之后，就直接出了门，连手中的菜刀都没有放下，心中不由得就有些讪讪。下意识的，就把菜刀往身后藏。
    不过旋即，她又想到了这菜刀可能会给她带来的好处，可以用来威胁、吓唬这死丫头，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不由得又暗自得意起来，重新把菜刀拿到身前，语气强硬的说道：“自然是等你给我一个说法了。”
    有福嘴角扯了扯，冷冷的道：“说法？你想要什么说法？”
    顾孙氏挥了挥手上的菜刀，有些张牙舞爪的说道：“你们在这里商量谁家能养贡蚕，凭什么不通知我们来？难道我男人顾成礼不是顾家人？我儿子顾有庆不是顾家人？”
    有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说道：“他们是不是顾家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顾孙氏说道：“你们在这里选人养贡蚕，既然他们也是顾家人，当然应该通知我们家的。都是顾家的人，你凭什么厚此薄彼？”
    “凭什么？你说我凭什么？”有福冷笑，说道：“我凭的，是皇上金口玉言。皇上原本的意思是，只让我家养贡蚕的，是在我的恳求之下，他才改的口，让我可以自行挑选人来养贡蚕。”
    顾孙氏把刀尾案桌上一剁，蛮横的说道：“既然你阿爷说了，要在顾家族人里头选，我们是顾家人，你们就不能把我们排除在外？”
    有福不屑的看一眼菜刀，说道：“你们是不是顾家人我管不着，我只管行使皇上赐给我的权利，不服？憋着。”
    “信不信我剁了你这个臭丫头！”顾孙氏说着，拿了刀在面前乱舞。
    “你敢！”顾长庚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原来刚才顾孙氏一出现，就有机灵的小子跑去顾长庚家报讯了，顾长庚连忙放了手上点东西，急急往祠堂来了。一来，就听到顾孙氏威胁有福，说要剁了她的话，顾长庚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当即厉声高喝。
    顾孙氏有些就慌张。不过很快，她就重新想到顾长庚已经和顾成礼没有关系了，管不到她，当即就道：“你看我敢不敢！”说着，上前一步欺到了有福跟前，想要把刀架在有福的脖子上。
    当然了，顾孙氏并不是真的要对有福怎么样，她只是气不过，想要吓唬一下有福和顾长庚而已。
    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她不会养蚕，大家都知道他们和有福的关系，没有人愿意用心教她，所以她家的蚕总是没什么收获，经常蚕种钱都收不回来。
    再一个，顾成礼自从和顾长庚断绝关系之后，他就没了约束，越来越懒了，家里头基本上是啥时都不做。
    所以，哪怕当初顾长庚分给他们的地都是很不错的，可，只得她和一双儿女干活，自然没办法做得多仔细，收成还是一般。
    简单说就是，现在他们家的日子，几乎可以说是村子里过得最差的，加上他们的名声坏了，顾有庆到现在都还没有说上亲，顾大丫也没人再上门提亲，她也着急，想要多赚些钱，好给顾有庆娶个媳妇回来，哪怕‘娶’（其实是买）个远地方的也行。
    所以，这一次她才想要设法养上贡蚕，这样一来，她也不怕有福不教她养蚕了，毕竟，那可是贡蚕，有福自己都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了，这个不能儿戏，必须要好好养，她还不信，到时候有福还不会教她。
    只要她学会养蚕，就能靠养蚕赚些钱，到时候娶媳妇、嫁女儿，才能有钱。
    看着顾孙氏的动作的，大家都吓齐齐惊呼一声。
    有福到还淡定。
    因为，沐正丰就在旁边。
    果然，顾孙氏还没把菜刀递到有福面前，她就杀猪般的叫了起来。手中的菜刀也哐当一声就落到了桌子上，
    原来，却是沐正丰捏了个石子，弹向了顾孙氏，直接了当的，把顾孙氏的手腕的腕骨给她打碎了，如此剧痛之下，顾孙氏自然再也握不住手上的菜刀。
    等顾孙氏疼得直叫唤了，有福才慢慢的开口说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伯娘您觉得，我会是个以德报怨的人呢？”
    “我明明不是啊。”
    “你们对我的不好，我都记着呢。”
    “我记得我是因为大堂兄的缘故，才落水被淹，差点活不过来的。”
    “我记得成礼大伯为了不连累自己，在我们家最艰难的时候，闹着要分家，为此，还借酒装疯，差点害我阿娘流产。”
    “我更记得，当初，他为了一贯钱，就去告状，还得我阿爷和我叔叔们都挨了打。”
    “我记得这么多事情，怎么可能会以德报怨的，让你们跟着养贡蚕？”
    “更何况，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那水平，让你养贡蚕，不是平白糟蹋了贡蚕是什么吗？”
    顾孙氏只顾着手上的疼了，根本没把有福的话给听进去。
    顾长庚挤了进来，看都不看在旁边一直叫唤的顾孙氏，只是看着有福，不住的上下打量，嘴里着急的说道：“有福，你没事吧？伤着那儿没有？吓没吓着？”
    有福朝着顾长庚笑笑，说道：“阿爷，您放心吧，我没事，有沐大叔在呢。”
    沐正丰也抱着绣春刀走了过来，冷冷的瞟一眼顾孙氏，说道：“本官奉命保护贡蚕，这次只是小惩大诫，若再有下次，别怪本官手中的绣春刀无情！”
    顾孙氏被沐正丰看得一个激灵，当即连喊痛都不敢再喊了，缩了脖子，灰溜溜的，捂了右手手腕出了人群，连菜刀都没敢去拿。
    等顾孙氏走了，有福朝着大家歉意的笑笑，说道：“抱歉，让诸位长辈们久等，耽搁你们的时间，有福这就继续写，很快就能写好。
    大家都有些害怕沐正丰，尤其是发生了刚才的事情之后，他们甚至对有福都有些害怕了。
    听到有福的话，就有人下意识的摇头说：“不敢，不敢……”
    （第四章）

 447.第447章 过街的老鼠一般

    <!--章节内容开始-->    顾有庆正在奇怪，为什么厨房里头的菜刚刚切到一半，他阿娘就不见了，刚想喊两声，就看顾孙氏惨白着一张脸，捂着手腕从院子外面进来。
    “阿娘，你的手怎么了？”
    顾有庆看着顾孙氏问道。话语里头，带着关切。
    “没事，没事。”顾孙氏怕顾有庆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伤会去找有福他们的麻烦，连忙摇摇头，说自己没事。
    当然了，顾孙氏并不是担心顾有庆找有福他们麻烦，她是怕顾有庆吃亏，毕竟一直在老宅住着的那个锦衣卫凶神恶煞的，着实可怕。还拿着刀的……
    想到刀，顾孙氏这才想起，自己的菜刀落在祠堂那边了。
    菜刀可不能丢了！
    当即，顾孙氏便朝着顾有庆说道：“有庆啊，你饿了吧？你去拿把花生出来剥着吃，先垫垫肚子吧，娘想起来还有点事情，一会儿就回来给你做饭啊。”
    说着，顾孙氏转身就要走。
    顾有庆将她叫住。
    “娘，你什么事啊？要不，你还是先做饭吧，你给我说说，我去做。”
    顾孙氏有些慌张，连忙说道：“不用，不用，说了你不知道的，娘去就行了。你快去屋里拿花生吃吧，娘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怕顾有庆再问，慌里慌张的就跑了。
    顾有庆心中生疑，去顾大丫房间门口，对顾大丫说道：“阿姐，我出去一下，你看着一下院子。”
    说着，顿了顿，又道：“要不，你先别打络子了，你帮着把饭做了吧，阿娘好像有什么事情。”
    “知道了。”顾大丫应了一声。
    顾有庆就小跑着，往院子外面去了。
    不一会儿，顾有庆就看到顾孙氏在前面，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悄悄的跟在了顾孙氏的后面。
    没跟一会儿，顾有庆就发现了顾孙氏是朝着祠堂的方向去的，脸不由得就有些黑了。他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老宅的人，怎么阿娘就是不听？
    老宅的人不认他们，他们何必去巴巴的上去，讨不了好不说，还惹人耻笑。
    想着，顾有庆就准备叫住顾孙氏。
    结果，他就看到顾孙氏停了下来，在原地徘徊了好久，很有些踌躇不前的架势。
    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这样想着，顾有庆就放弃了叫住顾孙氏的打算。
    顾孙氏确实是在害怕，她的手腕这会儿像断了一样的疼着，她深怕回去再惹了那个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到时候万一真砍了她的手怎么办？甚至是被他一刀杀了怎么办？
    刚刚那人的眼神，她还记着呢，就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想起来都心里头发寒。
    她的有庆和大丫可都还没定亲，还没成亲呢，若是她出了什么事，顾成礼那个杀千刀的，还不知道会对他们怎么样呢。
    尤其是大丫……
    那杀千刀可不止一次的起了歪心思。
    可是，她又舍不得自家的菜刀。
    贵倒是其次，关键在于不好买，还要里正写了文书才能买。现在里正可看他们不顺眼得很，谁知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而且，家里头的儿女可还在等着她回去做饭。
    想着，顾孙氏一咬牙，继续往前走去。
    又走了一会儿，远远的就看到了顾家祠堂，顾孙氏又迟疑了一阵，这才鼓起勇气，往祠堂前头走去。
    这会儿祠堂那边的人还在抽签，不过已经到了尾声，大家都在关注着旁人抽到什么号，倒是没怎么注意到顾孙氏又回来了。
    当然，沐正丰可是远远的就看到了她，只是懒得搭理而已。
    反正，他不认为他刚刚才教训了她一顿，她还敢做什么事情。
    “劳驾，让我进去一下。”
    顾孙氏在外面转了好几圈，终于还是开口了。
    听到顾孙氏的声音，在外圈的几个人都回过头来，见到果真是顾孙氏，脸上的就起了嫌恶之色。
    有人不耐烦的开口：“孙氏，你又来做什么？先前的教训还不够么？”
    顾孙氏看着开口的人陪笑，嘴里说道：“长亭叔，我不是来闹的……”
    “那你回来做什么？”顾长亭皱着眉头，一连嫌恶的看着顾孙氏问。
    顾孙氏连忙说道：“我……我来拿我的刀，刚刚落下了，家里头还等着切菜呢。”
    顾长亭提高了声音：“回来拿刀？拿刀剁人吗？”
    原本没注意到顾孙氏的人都回头来看，见到是顾孙氏就愤愤开口。
    “你回来做什么？刚刚的教训还不够吗？再要捣乱，仔细锦衣卫的大人对你不客气！”
    “就是就是，还不赶紧的滚，要不一会儿大人过来了，看着你就烦。”
    “别在这里碍了大家伙的眼，赶紧的回你家去，要不，我们都不绕你。”
    “就是，看你刚刚做的事情，还想砍人呢，怎么有你这般凶狠的妇人，我们老顾家真是倒霉，居然会讨了你这样的妇人回来。”
    “成礼只怕就是被你带累着变坏了，要知道我们老顾家可从来没有出过他那样的……”
    听人这样说，顾长庚的脸微微有些变色。
    “咳咳咳咳咳……”
    顾长亭刚刚一开口，有福其实就已经发现了顾孙氏回来，不过她一直装着不知道，依旧‘全神贯注的’给大家登记抓阄的结果，听大家越说越离谱，甚至说道顾成礼的身上，惹得她阿爷脸变色了，她才终于忍不住，故意咳了几声。
    提顾成礼的那个人这才察觉，自己说的话不妥，便把原本要说的话收了回去，改口道：“总之，你赶紧的离开这儿，我们没有人欢迎你。”
    “就是，快走吧，别惹得顾家的列祖列宗都生气。”
    听着众人把自己当成过街老鼠一般，顾孙氏心里头也难堪得很，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紫一阵，仿佛是开了染坊一般。
    不远处的顾有庆也差不多，一张脸铁青铁青的，眼睛里头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娘到底做错什么了？
    这些人为了讨好老宅的人，就要把他娘往泥地里头踩吗？
    就因为老宅的人能让他们多赚钱吗？
    真是些小人！
    （第一章）

 448.第448章 老宅的人心太毒了

    <!--章节内容开始-->    有福到底还是让人把顾孙氏家的菜刀递了出去。
    顾长亭将菜刀递给顾孙氏的时候，顾孙氏习惯性的伸右手去接，刚刚把菜刀拿到手里，她的手腕就钻心一样的疼痛，根本握不住菜刀，手一松，菜刀直直的往地上落去。要不是她退得快，只怕菜刀就要落到她的脚背上了。
    顾长亭也是一样。
    把顾长亭吓了一大跳，当即大声斥责起她来。
    “阿娘！你的手怎么了？”藏在不远处的顾有庆再也藏不住了，飞跑着到了顾孙氏的跟前，大声问她。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顾孙氏的右手手腕已经肿得像个发面馒头一般。
    顾有庆看着顾孙氏的手，红着眼睛问：“谁干的？是谁！”
    顾孙氏怕顾有庆知道实情，会不管不顾的去找那锦衣卫，强忍着钻心的疼痛说道：“没谁，是阿娘自己不小心崴的，没事，回去敷一下就好了。”
    “要不，你去帮娘摘些野菊花的叶子来吧。”
    “是挺疼的，还是要敷一下才行。”
    顾有庆瞪着顾孙氏的手腕，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肿得这么严重，怎么可能是自己崴到的……”
    一边说，一边看向一旁的顾家族人。
    顾孙氏深怕旁边人告诉顾有庆真相，忍着疼把菜刀往右边的腋下一夹，脱了顾有庆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阿娘说是自己崴的那就是自己崴的，你连阿娘的话都不信了吗？快走，快去给阿娘多摘些野菊花的叶子，回去捣了给阿娘敷上，阿娘这会儿疼着呢。”
    顾有庆如何不知道顾孙氏为什么会这么说。
    其实，不用旁人说，他也知道，肯定和老宅的人有关系，不过看顾孙氏那么急，他也不想再惹她担心，便将菜刀从顾孙氏的掖下拿出来自己握在手里，跟着她的步子走了。
    不仅是顾孙氏松了一口气，一旁的顾家族人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们看不惯顾孙氏，可是顾有庆毕竟是老顾家的子孙，他们还是不希望他对上锦衣卫的大人的。
    顾有庆果然去摘了许多的野菊花叶子回去，回去之后捣碎了帮顾孙氏敷，又拿了布条来给她缠，顾孙氏疼得几欲晕厥，但是为了不让一双儿女担心，她还是强忍着没喊疼。
    只是，额头上不住冒出来的、顺着面颊往下滑的、豆大的汗珠和被咬出血来的嘴唇，无论如何也骗不了人。
    到底还是担心占了上风，顾有庆把手上的东西一扔，说道：“我去请大夫！”说着，就往外面走去。
    “别！”顾孙氏去伸出左手去抓顾有庆，只是不小心扯了右手一下，右手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就让她疼得直抽抽。
    顾大丫知道顾孙氏为什么说别，捡起顾有庆丢下的东西，扶了顾孙氏的手继续帮她裹手，嘴里说道：“阿娘，只是看一下手而已，花不了多少钱的，”
    “您的手肿成这样子，要是一直拖着，万一很久都不好，耽误了农时那才是得不偿失。”
    “爹现在什么都不管，我和阿弟也许多都做不好，哪里少得了你呢。”
    顾孙氏这才没再拦着顾有庆。只是说：“怎么也要把饭吃了再去吧。”
    因为怕再扯着顾孙氏的手，顾有庆没有强行挣，只是着急的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我会不会饿肚子？饿一顿两顿又没关系，回来再吃。”
    “是啊，阿娘，回来再吃一样的，反正饭还要再焖一下才好，我一会儿给他把饭舀起来凉着就是，他快去快回，耽搁不了多久的。您放手吧，别又扯着您的手了。”
    顾孙氏这才放手。
    因为心里头着急，顾有庆是一路跑着去李家村的，累得气喘吁吁的，李大夫还在吃饭，就被他央求着带了药箱出来了。
    饭都没吃完！
    李大夫一路被顾有庆催着，也是紧赶慢赶的，赶到了顾家村。
    等他看到顾孙氏的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怎么伤着的？肿这么厉害，看这样子，里头可出了不少的血啊。”
    一边说，一边按了按，摸了摸。
    顾孙氏忍不住疼得叫唤出来。
    李大夫又说：“这是骨头碎了啊……”
    听到李大夫的话，顾有庆猛的看向顾孙氏。
    居然连骨头都碎了，难怪……
    老宅的人心太毒了！
    顾有庆怒目圆睁，吼道：“我找他们去！”说话间，就跑了出去。
    “有庆！”顾孙氏又要去抓他，不过这次却抓了个空，连忙站起来，往外跑。
    顾大丫见状，连忙拦着顾孙氏，说道：“阿娘，您别动，我去追他回来！”
    顾孙氏着急的用左手去推顾大丫，嘴里说道：“快去，你跑快些，那人凶着呢，晚了出了事怎么办。”
    顾大丫看向李大夫，急急说道：“李大夫，麻烦您好好给我娘看看，我去去就回。”说着，也跑了出去。
    ……
    李大夫刚想点头，随即又觉得不对，朝着顾大丫的背影喊道：“都跑了，谁来帮我忙啊？”
    这顾孙氏的手必须得上药之后用夹板固定，要不然可好不了。
    这上夹板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只是手腕，也要好好的矫正，要不然的话，回头骨头要是长错位了，那才麻烦。
    他一个人，可不好弄。
    顾孙氏见状，连忙说道：“李大夫，没事的，若是不好弄，就一会再弄吧，等大丫把她阿弟叫回来再说。我的手没关系，我还忍得住。”
    因为一双儿女都出去了，顾孙氏倒也不怕对李大夫说出实情，顿了顿，又道：“不瞒您说，我这手啊，是让人打的，现在住在我们老宅的那个人凶神恶煞的，一开口就要打要杀，还是当官的……我们小老百姓，惹不起啊。”
    “我家有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也是不想活了……”
    因着早几年总上顾长庚家给顾老爷子和有福看诊，李大夫对顾家的那些事情再清楚不过，听着顾孙氏的话，自然能想得到，事出有因。
    作为大夫，他会给顾孙氏尽力施治，但是作为一个‘人’，他是更倾向于顾长庚他们一家的。
    闻言忍不住淡淡的道：“那人为何要打你？”
    （第二章）

 449.第449章 顾有福必须赔礼道歉

    <!--章节内容开始-->    听到李大夫的问话，顾孙氏一下子就支支吾吾起来。
    半晌，才强自说道：“我咋知道他为啥要打人呢，总归是太凶了，我不过想是吓唬一下那丫头而已，他就真打……”
    李大夫闻言基本上就算是明白了，果真是这顾孙氏先去招惹的，顿时就有些无语，隔了一会儿，问道：“你家的刀呢？”
    “刀？”顾孙氏心虚，以为李大夫说的是她试图拿刀往有福脖子上架的事情，顿时脸红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我那只是吓她，吓她而已……又不是真要动刀子。”
    李大夫这才知道，她还动了刀，顿时就更加无语了。
    淡淡的说道：“刀这东西，向来都是不长眼睛的，一不小心就害人害己。还是少拿来做其他的事情好。”
    说着，不等顾孙氏开口，继续道：“还有，我问你刀，是打算拿着去砍些柳树枝条来，给你做夹板，好把你手腕固定起来的，让它自己慢慢长好的，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啊？”
    “哦，哦。”顾孙氏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神情不由得越发的尴尬，有些讪讪的说道：“柴刀在那边窗台上搁着，您自己拿一下吧。”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视线投向放柴刀的窗台。
    李大夫顺着顾孙氏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到了柴刀，走过去拿起来说拎着，说道：“顾家嫂子且等着，我出去砍几枝柳条。”说完，就拎着柴刀走出了顾孙氏他们家院子。
    顾有庆出了自家院门，照旧一路往祠堂那边走去，不过，刚等他走到能看见祠堂那边动静的地方，就发现祠堂那边的人已经散了，便又转身往顾家老宅走去。
    顾有庆到老宅的时候，有福刚到家没一会儿，一家人还正有说有笑的在吃饭。有福一边吃，一边在和家里人说今天上午抓阄的事情，正说着，就听到外面顾有庆在大喊：“顾有福，你出来，你快点给我出来！”
    听到顾有庆的声音，一家人都莫名其妙的往外面看去，顾刘氏率先说道：“这是怎么了？听着像是有庆那孩子的声音，他都多少年不登咱家的门了，现在在外面嚷嚷什么？”一边说，一边就要起身出去。
    有福连忙说道：“阿奶，您坐着，我去看看吧。”
    说着，自己起身，走到堂屋门口。
    顾成礼虽然不是东西，总隔三差五的，就上门来闹腾一番，想方设法的，试图弄点好处。但是顾有庆这几年倒也安生，基本上很少上老宅来。基本上在路上都是躲着老宅的人走，实在是避不过了，才硬着头皮招呼一声，绝没有多余的言语。
    他和顾家老宅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
    加之他毕竟是顾家的子孙，也没犯过什么大错，所以老宅的人对顾有庆的感官还不算太坏。
    但是，有福却不在其中。
    有福刚走到门口，还没开口，顾有庆就朝着她嚷嚷：“顾有福，你对我娘做了什么？李大夫说，她的腕骨都碎了！”
    顾有庆自然知道动手的不是有福，可是她他也能猜得到，多半是因有福而起，故而就直接把罪责算到了有福的头上。
    有福并不否认这个。
    虽然动手的是沐正丰，但是沐正丰却是因为她的原因才动的手，所以也默认了顾有庆把事情算在自己头上的行为，只是冷冷的道：“顾有庆，大中午的，你在这里喊叫什么？你问我对你娘做了什么，你怎么不先问问你娘准备对我做些什么？”
    顾有庆大声嚷道：“我娘能对你做什么？你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一看就是没伤着动着的，可我娘的腕骨都碎了！你我现在说我娘对你做什么，你不亏心吗？”
    有福冷笑：“我亏什么心？”
    “她自己要把刀往我的脖子上架，怨得着谁？”
    先前有福并没有和家里人说这个事情，顾刘氏、顾杨氏他们听着，都忍不住心慌。
    尤其是顾杨氏，忍不住问：“刀往脖子上架？有福，你没受伤吧？”
    说话间就走到了有福面前，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
    有望也扔了筷子蹦到有福面前，拉了有福的手问她：“阿姐，你疼不疼？”
    有福连忙看着顾杨氏摇头，说道：“阿娘，我没事。”
    说着，又摸了有望的头，说道：“阿姐没受伤，不疼的，有望放心吧。”
    顾有望点点头，然后朝着顾有庆说道：“坏人！”
    顾有庆脸又黑了，说道：“有事的是我娘，你们问都不问一声吗？”
    顾杨氏也扳着脸，说道：“她都要把刀往我有福脖子上架了，我问她做什么？”
    有福紧跟着说道：“顾有庆你也别嚷嚷了，你自己说，你想干嘛吧。”
    顾有庆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他是来干嘛的？
    他只是知道自己娘的手腕腕骨被老宅的人打碎了，加上又看了之前在祠堂那边的那一幕，心里头气不过，凭着一股子所以才跑了过来。
    但是，平心而论，他倒是真没想要怎样。
    便道：“反正你们打伤了我娘，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着想了想，继续说道：“总之我娘受伤是因你而起，你得给我娘磕头认错，赔礼道歉，还要赔偿我娘的医药费。”
    有福还没说话，顾长庚就铁青着脸从屋里走出来，说道：“那是她威胁有福在前，是她活该，自作自受。”
    顾有庆一愣，看着顾长庚道：“阿爷，您果真还是这么偏心，不管顾有福做什么，您都是站在她那边的……”
    顾长庚脸色微变，微微放缓了一些语气，说道：“医药费我们可以给一些，赔礼道歉不可能，有福又没做错什么。”
    说着，顿了顿，对顾刘氏说道：“老太婆，你去拿二两银子出来给有庆吧，也让大夫给他娘用些好点的药。生下的，还能给她买点好的补一补。”
    顾有庆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爷这是拿我当叫花子打发么？”
    说着，语气倒是强硬了起来，又道：“还有，医药费你们可以不给，我们穷虽然穷，可也还不至于连给我娘治伤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但是，顾有福必须给我娘道歉！”
    （第三章）

 450.第450章 顾有福你仗势欺人

    <!--章节内容开始-->    顾有庆要面子，可是跟在他后面的顾大丫却不会只要面子。
    人穷志短。
    里子都没了，还要什么面子？
    顾大丫毕竟年长一些，而且又是女孩儿，自然更清楚生活的不易。
    尤其是摊上那么一个爹……
    所以，听到顾有庆说钱可以不要，一定要有福道歉之后，原本还在院外观望的顾大丫马上就进了院子。
    “谁说不要钱了？只是二两银子实在太少，阿爷打发叫花子，也不是这么打发的。”
    顾有庆听着就瞪向顾大丫：“阿姐！你说什么呢？什么钱不钱的，咱得讨个公道！”
    至从分家之后，顾成礼诸事不管还妄图在家中作威作福，顾孙氏、顾大丫、顾有庆三人，就抱成了一团。所以现如今，姐弟二人的关系倒是比从前好了不少。
    顾大丫看着顾有庆低声说道：“要赔偿就是要公道。”
    说着，又看向顾长庚和顾有福，继续道：“我阿娘手腕的腕骨碎了，除开看大夫的钱和伤药钱，以及补身子的钱，还得把耽误农活的损失也算在里面。”
    “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怕只是小伤，伤着骨头也好不快。阿爷您是知道的，我们家地里那些农活，这几年，阿爹是从来不管的。”
    “阿弟和我，也做不了多少，都是阿娘在做。”
    “若是不能请人把活干了，那我们田里土里，可就没了出息。我们可不像旁的人家，还可以养蚕赚钱。”
    “当年阿爷您分给我们的旱地，可少得很呢，而且又没人愿意教我们养蚕。这田里土里一旦没了出息，收不了粮食，那我们一家大小，可就只能吃糠咽菜，甚至是糠都吃不起了。”
    “就算我您和阿爹断了关系，有庆和我，总还是算您的孙儿孙女吧？阿爷您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连糠都吃不起了吧。”
    顾长庚沉默半晌，到底还是低沉着嗓音开口：“那你说，你想要多少？”
    顾大丫说道：“不多，二十两。你们一季蚕种都不止赚这么一点。”
    “二十两……”顾长庚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冷声问：“你怎么不再多要一些？”
    顾大丫说道：“二十两阿爷都甩脸了，我若再说多一些，阿爷岂不是要把我轰出去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我也没那么心黑，该多少是多少，我不多要。”
    顾长庚几乎气笑。
    顾刘氏却有些心软了。
    归根结底，都是自家人，断了关系断不了血脉。混账的是老大，却不是他的一双儿女和他媳妇。
    他们也是无辜的。
    只不过，二十两银子确实有些多了。
    哪怕家里赚了些钱，可是花销也大。成信成亲，家里头之前住着的那些客人的时候每日的开销……当初客人们离开的时候，给他们银子他们可是没要的。
    想了想，顾刘氏便道：“虽然说你们阿娘受伤，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可你们毕竟……”
    “二两银子是少了些，可是二十两也太多了。这样吧，阿奶给你们拿五两银子，你拿这些钱，给你阿娘看伤，买点好的给她吃。剩下的，就拿来请人帮着把家里重要的农活做一做，你和有庆辛苦一些，也不至于真没收成。”
    顾大丫也没指望老宅的人真能拿二十两银子出来，不过到底还是希望能多得一些，便道：“十两。”
    “我也知道四叔成亲的时候，做得那么风光，阿爷阿奶定是花费不小，心里头也愿意体谅。只是阿奶莫要忘记了，因为阿爹的原因，我们家里头在村子里头有多不受待见，钱给得少了，只怕没人会愿意帮着干活。”
    顿了顿，又隐晦的说了一句重话：“子不言父过，可阿爹那个样子，总归不是我和有庆的问题。”
    养不教，父之过。
    有福看顾长庚的情绪因为这话而低落，忍不住直皱眉。
    看有福皱眉，一直在冷眼旁观着的沐正丰便开口了：“伤人的是我，你们要赔偿，尽可以找我来讨要，没得胡乱攀扯。”
    顾有庆和顾大丫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开口有福，闭口爷奶，决口不提那位锦衣卫的大人，就是希望那位大人自持身份，不与他们分说。
    两人神情变幻了好多次，到底是顾有庆胆子大些，说道：“大人真是说笑，不管什么事情，总该是有个缘由的，事情因有福而起，我们总找不到大人头上来。”
    “事情因贡蚕而起，本官奉命在乐途县长驻，也是因为贡蚕。”
    “伤人的事，本官自己都认了，怎么你们倒是不敢让本官认了？”
    顾有庆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的握了拳，末了看着有福道：“顾有福你当真敢做不敢当，只敢躲在别人身后么？”
    有福冷笑，说道：“这怎么是我敢做不敢当了？我做什么了？”
    “沐大叔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伤了你娘这没错，但是那也是你娘威胁我在先。我何错之有？”
    “再说了，大堂兄你一个男子，当初都是敢做不敢当，现在怎么说起我来了？”
    “原本我是小辈，这家里头当家作主的是阿爷和阿奶，他们都说了要给你们钱，我纵然是不愿意，也不好多说什么，可大堂兄你既然一定要如此生拉硬拽的，把什么事情都往我头上套，那我也不怕说句心里话。”
    “赔礼道歉不可能，赔钱也不可能。”
    “有本事，你们就找沐大叔。反正他刚刚都说了，事情是他做的。”
    “只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顾有庆一张脸顿时胀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只指着有福说道：“顾有福，你……你这是仗势欺人。”
    “对啊。我就仗势欺人了，怎么的吧？”有福点点头，理所应当的说道：“我又不傻，怎么可能有势不仗？”
    顾有庆气结，有些口不择言的说道：“好！顾有福，算你狠！早晚有一日，你会惹到更厉害的，到时候我看你还能仗谁的势。”
    “我只盼着，你到时候求天无门、哭地无路！”
    有福和顾长庚同时开口。
    “沐大叔不要！”
    “混账东西！你这是什么话？有你这么诅咒自家妹妹的吗？”
    （第四章）

 451.第451章 信鹰鸣啼的声音

    <!--章节内容开始-->    原来，却是沐正丰已经身形一闪，到了顾有庆的跟前。
    有福虽然不在乎顾有庆会不会被沐正丰伤着，但是她却知道，自家阿爷打心底里，还是把顾有庆当成孙儿来看待的，哪怕他从来不说。
    也没怎么表现出来。
    可是，有福心中却是一清二楚的。
    所以，才不能让沐正丰当着爷奶的面，伤了顾有庆。
    还好有福喊得及时，沐正丰的脚在离有福不足一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顾有庆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看沐正丰停了下来，有福才继续说道：“人各有命，我将来会不会惹到权势更大的人，就不劳大堂兄费心了。若真有那么一日，希望到时候，大堂兄不会被我连累。”
    莫凌云的权势有福虽然不是太清楚，但是，从她回家这一路上，他对皇次孙周代垣毫不客气，而周代垣却毫无办法，皇太孙周代埻也对她以礼相待就可以看出，他的权势是不小的。
    若真是连他都没办法了，那也只能是惹到皇帝了。
    真惹到皇帝，谁知道会牵连多少人。
    顾有庆从血缘上来说，是她的堂兄，谁知道他能不能逃得了呢。
    想到这里，有福才惊觉，自己是把莫凌云当成了自己的倚仗。心中不由得就有些惊了。旋即又有些羞恼，想着自己可真真是没出息，居然就那么把莫凌云当成了自己的倚仗。
    凭什么啊？
    自己凭什么把他当成自己的倚仗？
    他们又没什么关系。
    想着，有福就有些生自己的气了，觉得自己是在‘利用’莫凌云一般。
    转念间又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天赐候位高权重，怎么可能会真的在意自己一个农家女。
    不过，看着在院子里站着的沐正丰，有福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实在是没良心，脸上便又露出一些羞愧。
    大家看着有福的脸色变来变去的，都觉得有些莫名。
    还是有望拽了有福几下，有福才回过神来。
    顾有庆有些后怕，顾大丫却心虚极了，脸都有点发白。她刚刚就看着沐正丰忽然出现在顾有庆面前，想喊都没来得及喊。
    幸好……
    真是吓死人了。
    老宅的人现在有了锦衣卫的人撑腰，真真是惹不起了。
    算了算了，伤药费他们也是要不起了。
    想着，顾大丫便拉了顾有庆要走。
    “等等。”
    有福开口将两人叫住。
    顾有庆警觉的看着有福：“你还想干什么？”
    有福看向顾长庚和顾刘氏，说道：“阿爷，阿奶，你们要给他们多少伤药费，你们自己给吧，我不管这个了。”
    说着，就进了屋子，当真不管这事情了。
    这却是因为刚才有福想着，如果真像顾有庆说的那样，惹到惹不起的人的话，顾有庆他们只因着血缘的关系，多半也会受到牵连。
    血缘这东西……
    也确实是逃不脱的。
    既然如此，她少计较一回也没什么。
    顾有庆很想硬气的说不用有福假好心，但是想到先前顾大丫说的话，那些硬气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顾刘氏到底还是从屋里拿了五两银子出来，这一次，顾大丫倒是不嫌少了，默默的接过顾刘氏递过来的银子，拉了顾有庆回家去了。
    而接下来，有福却发现自己，满脑子居然都是莫凌云，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就越要去想，竟然半点其他的都塞不进去了。
    越想，有福也就越发的有些着恼。
    想有什么用呢，她又不知道他到哪儿了，也不知道他在干嘛，更不知道，他是否安全……
    竟然有些担心起来。
    以至于直到夜半时分，她都还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有鹰鸣传来。
    信鹰！
    有福欢喜得一颗心仿佛都要蹦出来了一般，翻身起床，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三步并着两步，就到了窗户边，推开窗户，拿出莫凌云给她的哨子吹了起来。
    信鹰直直飞了下来，落在窗台上。
    有福先拿了莫凌云留下的装着特制的药丸的瓷瓶，从瓶子里头倒了一颗药丸出来喂信鹰，然后才摸着信鹰的头，小声说道：“鹰儿啊鹰儿，我还以为你们一去不复返了呢。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当然，这话有福虽然是在对着信鹰说，但是心里却是在对莫凌云他们说。
    特意加一个‘门’，不过是欲盖弥彰。
    有福欢欢喜喜的从信鹰脚上的铜管里头，把特制的信纸拿出来，借着窗外的月光，有些吃力的读了起来。
    “回屋里点了灯看吧。”
    沐正丰的声音有些突兀的响起。
    他刚才就听见了信鹰的鸣啼，不过他刚刚准备去唤了信鹰下来，就发现有福的房间的窗户被推开了，然后，就见到她拿了哨子出来。
    原本沐正丰是不打算惊扰到有福的，结果却看到她居然就那么借着月光来看信……今天晚上的月亮并不大，有福又不像他们，有内力在身，沐正丰担心她这样看信眼睛会受不了，所以才会出言提醒有福。
    幸好有福没有做过亏心事，要不然，还不知道她会被吓成什么样子呢。
    饶是如此，有福也被吓着了。
    当然，只是小小的被吓了一下。
    有福将手中特制的信纸往身后一藏，有些不自然的看向沐正丰，仿佛是正在做坏事却被抓了个正着的小孩一般，当即压低了声音道：“沐大叔……怎么您也没睡啊？”
    沐正丰指了指停在窗台上的信鹰，小声道：“我听见鹰啼的声音，醒了。”
    “哦……”有福微微点点头，心里头却想着，万一沐正丰问起来，她应该怎么说。
    是用莫大哥说服她收下信鹰的时候的说辞吗？
    也不知道沐大叔信不信。
    又或者，沐大叔本来就知道这个事情，她却想着说谎去骗他，那不是尴尬得很……
    可是，她怎么可能好意思说出实话来嘛。
    正纠结间，沐正丰递了个火折子给她，说道：“去屋里把灯点了看吧，拿东西把窗户挡一挡就好了。”
    看沐正丰没有问自己什么，有福松了一口气，怕他一会儿想起来问，连忙从沐正丰手里接过火折子，然后飞快的说道：“哦，好，谢谢沐大叔。”
    话音刚落，就把窗户关了起来。
    （第一章）

 452.第452章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章节内容开始-->    因为头一天晚上，收到信鹰带过来的信，有福到第二天，都还是喜滋滋的，无论和谁说话，都是笑眯眯的。包括对徐闲。
    徐闲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当然，原本徐闲就是很高兴的，只是有福拿笑脸对他，他更高兴而已。
    嗯，三重的高兴。
    第一，今天是村塾开塾的日子，他从今天开始，就可以去好好的读书了。
    第二，有福和他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显然是很高兴的。
    第三，他以为有福高兴是因为今天村塾开塾，她‘替他’高兴。所以，他就越发的高兴了。
    等有福再一次哼着歌谣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徐闲忍不住叫她。
    “有福。”
    有福确实是心情好，听着就停了脚步看向徐闲：“嗯？怎么啦？”
    连语调，都是上扬着的。
    见她如此，徐闲就问：“一会儿你要去观礼吗？”
    有福已经把村塾开塾的事情忘到了爪哇国，当即略带疑惑的问：“观礼？观什么礼啊？”
    徐闲不知道有福忘记了村塾开塾，只以为她不知道村塾开塾之前，会有仪式，便道：“就是村塾开塾的仪式啊，杨夫子会带着我们拜孔子呢。”
    有福这才想起这个事情来，说道：“哦，这个啊。”说着，笑眯眯的摇头：“观礼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又随口补充了一句：“要好好的跟着夫子做学问啊。”
    “嗯！”看有福‘殷切的叮嘱鼓励’自己，徐闲用力的点头，连眼睛都亮了几分。
    不过，没等他说什么‘表决心’的话，有福就又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欢快得如同一只小雀儿一般的走了。
    徐闲就握着拳挥了挥，朝着有福的背影说道：“我会努力的，你放心吧。”
    有福随口应道：“嗯，我相信你。”
    徐闲就觉得自己仿佛是多了许多的动力一般，咧开嘴就笑了起来，笑得开怀无比。
    家里头的大人忍不住嘀咕，为什么这两个孩子一大早起来，就那么高兴，仿佛是捡到许多银子一般。
    不过，情绪这种东西，最能感染人，孩子们高高兴兴的，大人们看着也觉得高兴。
    不仅家里人是这样的想法，便是杨夫子看着徐闲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也觉得欣慰不已。
    也因此就越发的觉得，徐闲只怕当真是那一位的孩子，要不怎么会有如此的向学之心。
    转头就嘱咐自家孙女，要她有机会的话，多和徐闲亲近亲近。
    杨瑾柔心中不屑，面上柔柔的，细声细气的说道：“阿爷，我之前忘记给您说了，那个徐闲，就是当日咱们进村的时候，看到的在坡上和人吵架的男子。”
    杨瑾柔原本以为这样说了，自家阿爷对徐闲的感官会稍微差一些，不会成日里念叨着，让自己去接近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了。
    哪里知道，杨夫子却说：“必然是那顾家的女娃子太过份，如此，你就更要待他好一些了，若有机会，阿爷正式的给你引见一下，让你们好好的认识一番。如此，你对他多些关切，才不会显得突兀。”
    “阿爷……”杨瑾柔心中厌烦，脸上却做小儿女娇羞状：“瑾柔一个女儿家，哪里能做这样事情呢……不是平白叫人笑话，让人觉得不庄重吗？”
    杨夫子闻言满意的点头，自得的道：“不错，我家瑾柔果然是个好姑娘，当真是知礼。”
    杨瑾柔微微松了一口气，杨夫子却又说道：“不过，事出有因，可做权宜。”
    杨瑾柔听了就不由得略微提高了一些声音问：“阿爷……这究竟是为什么？”
    说道这个，杨夫子显得有些语重心长：“孩子，你是阿爷的孙女，阿爷是不会害你的。现在有些事情，阿爷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总有一日，你会明白阿爷的苦心的。”
    “那徐闲是个好男子，你多亲近他一些，对你没坏处。只要守住底线就好了。”
    “阿爷……”杨瑾柔心中恼怒不已，面上却作出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来：“您说什么呢，我……我不听您说了。”
    说着，就扭头跑回自己所住的房间。
    杨夫子摸着胡须‘老怀大慰’的点头。
    若徐闲真是那位，那他如此安排，也算是对得起这孩子了。
    实际上，经过这些日子的旁敲侧击，杨夫子差不多已经确定了，徐闲的身份，只是因为他想要给自家孙女和徐闲做些安排，又要‘守着’所谓的文人清高，所以自欺欺人的想着，要调查得更清楚一些才好。
    杨瑾柔回到屋里，却有些咬牙切齿。
    几乎把手绢拧成一根麻花。
    那徐闲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而已，连自己爹娘是谁都没人知道，阿爷居然要自己去接近他。自己堂堂书香世家的大小姐，阿爷虽然不再为官，却是二甲进士出身，他徐闲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要自己去接近他！
    想都别想！
    “阿嚏，阿嚏……”徐闲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打完揉了揉鼻子，想着是不是有福在想自己第一次上课的事情，心里头就又美滋滋的，脚下的步伐越发的轻快，甚至忍不住的小跑了起来。
    顾有庆站在坡上，冷着脸往下面看，想着昨天老宅的人把自家阿娘的手腕腕骨都打碎了，才给了五两的伤药费，现在却送徐闲一个外人去村塾读书。
    想着就恨得有些牙痒痒的。
    顾大丫看了一眼徐闲的背影，说道：“别看了，走吧，该回家去了，要是再不回去，阿娘又该自己折腾着做饭了。真那样的话，她的手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好得了了。”
    顾有庆盯着徐闲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看不见徐闲的影子了，才道：“阿姐，你就不生气吗？”
    顾大丫淡淡的问：“生气？为什么生气？”
    顾有庆说道：“徐闲一个外人，他们对他都比对我们好，能不叫人生气吗？”
    顾大丫摇头，说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又没什么作用。与其生气，我更希望能从他们手里抠出一些银钱来，那才是真实惠。”
    顾有庆有些烦躁，说道：“钱钱钱，阿姐，你怎么总想着钱？”
    顾大丫冷笑，说道：“因为我不想有一天为了钱被阿爹卖掉。”
    （第二章）

 453.第453章 柔柔弱弱，我见犹怜

    <!--章节内容开始-->    杨瑾柔是打心底里不喜欢顾家村这种乡下地方，也是打心底里，看不起顾家村的人。因此，自从到了顾家村之后，她就很少出门。
    除非是杨夫子要她一起。
    之前借住在顾正清家还好，柴米油盐酱醋茶都不需要她来操心，她出不出门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搬到了临时村塾里头，就只有她和杨夫子两个人，这衣食都得她操心起来。而他们又不像顾家村的村民家中一样，种有小菜，虽然也有村民往他们家送菜，可到底不会有人天天送的。
    所以呢，哪怕再怎么不愿意出门，她都得出门了。
    至少得去集市上买菜。
    离顾家村最近的集市是林家集，一开始，杨瑾柔是跟着顾家村的妇人一起去的。不过，她自己看不起那些妇人，一到集市上，她就和其他人分开了。只独自一人，拎了个篮子在集市上买菜。
    村中妇人喜欢结伴，尤其是赶集的时候，大多是三五成群。
    杨瑾柔拎着个篮子，独自走在集市上，便很有些显眼。
    林景康一眼就看到了她。
    那柔柔弱弱，我见尤怜的样子，是林二少爷从未见过的。
    林二少爷手中折扇一收，摇摇一指，问道：“那是谁？”
    林二少爷身边跟着三个人，一个小厮，两个家丁，没一个人认识杨瑾柔的。
    连见都没见过。
    小厮迟疑着说道：“会不会是这附近村子里头谁家新娶的小媳妇？”
    “蠢货！”林景康一扇子敲在自家小厮的头上，说道：“谁家妇人会梳她那种发髻？那分明是姑娘家才会梳的。”
    小厮缩着脖子挨了林景康一折扇，又道：“要不就是谁家的亲戚？到附近村子来走亲戚的？”林景康又敲了自己的小厮一下，说道：“蠢！你家来亲戚了，你娘会让你家亲戚独自去街上买菜吗？”
    “你小子睁大眼睛看清楚，那姑娘篮子里提的，是不是菜？”
    小厮仔细看了，点点头，说道：“还真是菜。”
    说着顿了顿，又摇头道：“那小的就猜不到了。”
    林景康扇子又往小厮头上敲，嘴里说道：“笨蛋，猜不到不会去找人问吗？”
    小厮一边嘟囔说被林景康敲笨了，一边随手拉了路边的人问，又去问总在集市上摆摊的人，结果大家都说不认识那姑娘，只能硬着头皮去给林景康回话。
    “少爷，大家都不知道那姑娘是谁，也许，是哪个村子里有新搬来的人家吧。”
    林景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有道理，你小子这脑子终于灵光了一回，不枉本少爷受累敲你那么多下，把本少爷手都敲酸了。”
    林景康身边的小厮默默……
    隔了一会，想到自家老爷的的嘱咐，又道：“少爷，您问那女子做什么啊？老爷可吩咐过，不让您……”
    话没说完，头上个就重重的挨了一折扇。
    林景康‘正气凛然’的说道：“收起你那龌蹉的心思，本少爷是那样的人吗？”
    ‘您还真是……’
    小厮默默的想到。
    话虽然没出口，眼神却暴露了一切。
    林景康也不生气，只是又敲了小厮一下，说道：“你懂什么，对那些庸脂俗粉，本少爷自然用不着怜香惜玉，可像……像前面那位姑娘一般的楚楚动人的小女子，自然得好生对待了。”
    “快走，跟上。”
    话虽然这么说，可实际上，林景康是一直在杨瑾柔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的。
    一开始杨瑾柔还不觉得，时间一长，她就觉察出不对劲来了。等她发现真有几个人跟在自己身后之后，顿时就焦急起来。
    原本她和同来的妇人说过了，自己一会儿买了东西，自己回去。可是在发现自己被人跟着之后，她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先前同来的妇人。
    哪里知道，这个时候村子里的妇人赶集，都是快去快回的，她既然再三说了要在集市上多逛一逛，回头自己回去，那些妇人就没有等她了。
    毕竟之前来赶集的路上，大家就因为她走得太慢还总要歇气的原因，耽搁了好长的时间。这一下杨瑾柔彻底的慌了，准备要买的东西还没买全，她就急急忙忙的，拎了篮子往回顾家村的路上走了。
    林景康跟着杨瑾柔走出了集市，一路尾随着她，走了好远，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吓着那让他一看就觉得心动不已的姑娘了。
    脚步便不由自足的慢了下来。
    林景康的小厮不由得又问：“少爷，您怎么不走了？咱们不跟着了吗？”
    林景康说道：“隔远一些，别把人吓着了。”
    说完才敲了小厮一下，又道：“问那么多做什么？本少爷准你问问题了吗？”
    小厮有些无语，默默想着；‘您都回答完了，怎么又说不准我问问题了呢？’
    林景康却又往前走了起来。
    依旧跟在杨瑾柔的身后，只是隔得有些远，还故意掩藏了身形。
    在发现自己身后的人没有继续跟着了之后，杨瑾柔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头对顾家村这样的‘穷乡僻壤’的厌恶，又平添了好几分。
    甚至还埋怨起同她一起来顾家村，却没有等着她的那些妇人们来，完全忘记了是她自己再三说了，自己可以独自回去，不用她们等。
    林景康一直看着杨瑾柔进了顾家村，才没有继续跟着的。
    当然了，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跟了，而是顾家村基本上没人不认识他林二少爷的，为了不‘节外生枝’，传到他爹的耳朵里去，在等知道了人在什么地方之后，林景康就没有再继续尾随着杨瑾柔了。
    回头派了人来好好的打探那姑娘的具体情况就是。
    杨瑾柔回到临时村塾的时候，村塾还没有下学，杨夫子正在给徐闲授课，看到自家孙女从外面回来，本来想‘顺便’给徐闲介绍一下自家孙女的，结果就发现了杨瑾柔脸上的慌乱，心中不由得有些生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对徐闲说道：“徐小哥，你先自己看一会儿书，我去去就回。”
    说着，就去找自家孙女去了。
    （第三章）
    PS：下一章很晚，大家别等了，明天起来再看吧。

 454.第454章 越发觉得有福好

    <!--章节内容开始-->    听了杨瑾柔说自己被人跟踪的事情，杨夫子当即便道：“那以后你还是别去赶集了，要买什么东西，就找村里人带吧，实在不行，阿爷抽空去买也可以。”
    杨瑾柔对先前的事情后怕不已，当即就点了头。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因为，林景康已经派人将他们的来历打听清楚了。
    当然了，只是杨夫子他们自己告诉大家的来历。
    因着杨瑾柔的‘身世’，林景康越发觉得，她果真是个需要人‘疼惜’的姑娘，心中越发坚定了，要接近杨瑾柔的心思，当时就给林粮长说了，要去顾家村的村塾读书的事情。
    把个林粮长气得，差点没拿棍子追着他绕着林家大院跑三圈。
    家里请的先生被他气走了不知道多少个，府城的书院也不肯去，现在居然要去一个小小的村塾读书，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其中必定是有猫腻的。
    不过最终，林粮长还是拗不过林景康，只得由着他，让他自己带了束脩，去顾家村‘拜师’去了。
    等杨瑾柔发现那天跟踪自己的登徒子到顾家村村塾读书的时候，林景康已经在村塾‘读’过好几天的书了。
    正好，是杨瑾柔被杨夫子每日的耳提面命弄得烦不胜烦的时候。
    鬼使神差的，她就没有给杨夫子说，那****说的那个跟踪她的人，就在顾家村塾的事情。
    甚至还有意无意的，在林景康面前，露过两次面。
    当然，杨瑾柔在林景康面前露面，并不是说她想要和林景康怎样，实际上，哪怕是林家是乐途县有名的大地主，她对林景康也不屑一顾得很。
    毕竟，他们杨家可是‘书香门第，诗礼传家’，她怎么也不可能，看得上一个小小的乡绅子弟。
    在她看来，乡绅子弟和农家子弟也差不多，总之都是泥腿子。粗俗不堪。
    更何况，那还是个登徒子。
    想想就觉得面目可憎。
    她在他面前露面，不过是想着也许什么时候她就能用得上他而已
    同样让杨瑾柔觉得面目可憎的，还有徐闲。
    原本她对徐闲没什么，只是有些看不上而已，可是，杨夫子的耳提面命让她烦不胜烦之后，她就觉得徐闲也面目可憎了。
    然而，更让杨瑾柔心中生厌的，还在后头。
    那天下学，杨夫子特意留了徐闲下来，‘抽查’他的功课，又让杨瑾柔去帮他们烧水沏茶。
    杨瑾柔虽然不愿意，可却不敢违背杨夫子的意思。
    杨瑾柔端了茶水进书房，刚刚放下准备退出去，杨夫子就叫住了杨瑾柔：“这算什么茶？你去把阿爷的茶具拿出来，好好的泡上一壶茶来。”
    说着，又看向徐闲，笑道：“徐闲啊，我这孙女无论是女工还是厨艺，都算不上是顶尖的，可她泡茶的功夫，却是顶顶厉害的，你可以好好的尝尝。”
    徐闲连忙点头，捧了刚刚杨瑾柔端进来的茶杯就喝了一口，随后就赞道：“好喝，果真是好喝。”
    杨瑾柔心中顿时鄙夷不已。
    杨夫子一下子就尴尬了。旋即笑笑，说道：“这还算一般，一会儿让她给你演示一下茶道，你就会知道为师为何说她泡茶的功夫好了。”
    自从杨夫子差不多确定了徐闲的身份之后，就成日里做着帝师梦，但是徐闲却是有师父的，所以他便‘退而求其次’，让徐闲称呼他为老师。
    他自己在徐闲面前，就以‘为师’自称了。
    鄙夷归鄙夷，杨瑾柔还是去拿了杨夫子的茶具出来。
    ‘屈辱’的在一个完全不懂茶道的人面前，展示了一番，然后‘收获’了一堆不知所谓的夸赞。
    这件事情，让杨瑾柔对徐闲的厌恶达到了一个顶端，以至于在不久之后，她在村中无意遇到徐闲，就忍不住的冷嘲热讽起来。
    很多事情都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无数次的。
    在之后的日子里，几乎每天，只要一逮着机会，杨瑾柔就会嘲讽徐闲几句。甚至有时候，她还会自己‘制造’机会。
    如果只是冷嘲热讽也就罢了，偏偏杨瑾柔在杨夫子面前，对着他又是一副亲切温婉的模样。
    除了有福，徐闲很少接触其他的女孩子，有了杨瑾柔做比较，他就越发的觉得有福格外的难得。
    至少，不管是开心也好，生气也罢，有福都是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的。从来不会当着人是一副德行，背着人又是另一个样子。
    这样一想，徐闲就觉得格外的想有福。转身就往育种室那边走去。
    有福已经很久没有亲自育种了，但是贡蚕事关重大，加之蚕种少，她便再一次，亲自育了种。
    徐闲到育蚕室的时候，有福正拿了用竹筒和缠了布条的做的水筒在往在窗户外头挂着的麻布上面打水。
    这个天的天气已经挺热了，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给育种室降温。
    “有福，你累不累？”徐闲一看到有福，也不管自己热不热，就朝着有福奔了过去，到了跟前，又说：“我帮你吧，你也歇一歇。”
    哪怕有顾李氏和顾杨氏帮忙，但是顾李氏他们要主要顾着普通家蚕的育种有福这些天也是从来都没有休息好，确实有些累，看徐闲来接自己手上的水筒，便递给了他，顺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徐闲不想说自己是被杨瑾柔弄得莫名其妙的，越发觉得她好，所以特意来看看她，只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过来看看，就过来了。”
    有福点点头，应道：“哦。”说着又道：“那你帮忙把两边窗户的麻布都打湿吧，周围也撒些水吧，我眯一下。”
    原本有福一开口，徐闲就在点头，结果等他听到有福说自己要眯一下的时候又愣住了。
    还微微有些不满。
    想着自己特意过来看她，还帮她做事情，她居然要丢下自己。
    不由得问道：“你怎么这会儿睡啊？这才什么时辰呢，会不会太早了？”
    听出来他话里头的不满，有福也有些不痛快，说道：“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你从来不知道育蚕的辛苦是吗？”
    （第四章）

 455.第455章 假关心和真心疼

    <!--章节内容开始-->    听到有福的话，徐闲面上一僵，他确实是从来没有参与过育种的事情。
    当即神情讪讪的说道：“我自然是知道育种幸苦的，只是……总不至于……这会儿就要睡觉吧……”
    想了想，又道：“你晚饭都还没吃呢。”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理直气壮了。
    他都是为了她好嘛。
    有福冷笑不已。起身一把从徐闲手中把竹筒夺过，说道：“该干嘛你就干嘛去吧，别在这里假好心。”
    徐闲闻言，胀红了脸，看着有福略微有些愤愤的说道：“有福，你怎么这样？我特意来看你，也是真心为你好的，你怎么这样对我……”
    “不需要。”有福扳着脸，毫不客气的说道。说着又道：“我看着你就来气，你还是别烦我的好。”
    “你只要不来烦我，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徐闲心中又是难堪，又是气愤，又还有些不安，怔怔的站在原地，咬了唇，眼睛微红的看着有福。
    有福瞟一眼徐闲，一边往麻布上打水，一边说：“你看着我做什么？不是让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吗？你杵在这里瞪着我有意思？”
    徐闲愤愤的说道：“顾有福，你不觉得你说话过分吗？”
    “这就觉得过分了吗？”有福冷笑，看着徐闲说道：“你信不信，我还能说出来更过分的话？”
    “我奉劝你，还是赶紧的从我眼前消失吧，要不然我可不知道，我会说出什么话来。到时候，你又要哭鼻子了。我可不想那样，没得叫人以为，我又欺负你。”
    徐闲鼻子里喘出好几口粗气，冷声说道：“什么叫以为，你不就是吗？”
    “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好心当着驴肝肺，我好心来寻你、看你，可不是来让你嫌弃的。”
    “你不想看到我，我还不想站在这儿呢。”
    说完，故意甩了甩衣袖，做出一个拂袖而去的姿势，愤愤然的走了。
    刚巧，顾杨氏来给有福送饭。见着徐闲一脸不愉的迎面走来，忍不住开口：“徐闲，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听到顾杨氏的声音，徐闲才发现顾杨氏就在自己前头不远处，便硬梆梆的唤道：“二婶。”
    然后又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然后就从顾杨氏身边走过去，头也不回的走了。完全没有管顾杨氏问自己的问题。
    顾杨氏心中诧异，忍不住嘀咕：‘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别又是和有福闹别扭了吧？’
    这样一想，就决定一会儿好好的同有福说说，让她对徐闲客气一些，别总惹他怄气。
    只不过，等顾杨氏真看到有福了，她又只剩下对有福的心疼了，哪里还记得自己先前想的，要让有福对徐闲客气一些。
    一看到有福，顾杨氏就开口说道：“有福啊，快别弄了，把东西放着，你先来吃饭，剩下的娘来弄。”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的，将饭菜从篮子里拿出来，摆在育蚕室外面的屋檐下的小桌子上。
    有福把手边的东西归置了一下，又在桶里把手洗了，说道：“娘，我都弄好了，这就来吃饭，您吃了吗？”
    顾杨氏摇摇头，笑道：“没事，娘还不饿，一会儿再回去吃。”
    话音刚落，有福已经夹了一筷子的鸡蛋在顾杨氏的嘴边，笑道：“那您先尝尝味，一会儿回去好多吃些。”
    “这孩子……”顾杨氏笑着将有福夹过来的鸡蛋吃到肚子里，看着有福说道：“你赶紧的吃吧，一会儿吃完了抓紧时间眯一小会儿，阿娘在这里看着一些就好。”
    说着又心疼的道：“昨天晚上又熬了一宿？眼圈青乌成这样子……困吗？”
    害怕顾杨氏担心，有福强行把打瞌睡的念头压了下去，冲着顾杨氏笑：“没事的阿娘，我还好，没那么困，昨天晚上我有睡觉的。”
    说话间，扭了头过去，无声无息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顾杨氏忍不住摇头，说道：“阿娘还能不知道？你再怎么说睡过，也只是断断续续的吧？怎么可能睡得好……”
    “要娘说啊，这些事情你就应该交给家里的大人们，你一个小孩子，哪里能这么熬呢。”
    有福把嘴里的饭菜吞下去，抬起头看着顾杨氏笑，说道：“没事啊，阿娘。您和三婶还有三叔四叔，你们不都在帮忙么？又不是有福一个人在做。”
    顾杨氏皱眉，一脸心疼的道：“可最要紧的，最不能离人的事情，不都是你在做么？”
    说着又摇头：“其实啊，也是你太小心了些，我和你三婶还有你三叔四叔，我们都育种这么多年了，晚上怎么就不能帮你看着了呢。”
    “阿娘。”有福看着顾杨氏撒娇，说道：“我知道您这是心疼我。”
    “只是这一次只得这么一点贡蚕的蚕种，当真马虎不得。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咱们可是哭都没办法哭了。”
    “等养上一两季，多留些种了，您再让我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的盯着守着，我都不会乐意的。”
    顾杨氏无奈的摇摇头，嗔道：“你这孩子……”
    “好了好了，赶紧的把饭吃了，你去眯一会儿，必须去。这会儿不是要紧的时候，阿娘守着没问题的。”
    说着，顿了顿，又道：“你先吃着，阿娘看看去。”
    说完，就去育蚕室的外间换了鞋子，又套了罩衣，这才进去育蚕室里头看了。
    和顾杨氏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有福心情舒服多了，总还是有更多的人心疼她，体谅她的。想着，飞快的吃起桌上的饭菜来。吃完饭她真的要去椅子上靠着眯一下，要不然晚上熬不动可不好。
    这边有福的心情舒畅了，那边徐闲却郁卒了。
    杨夫子忽然想吃肉臊的汤面，让杨瑾柔拿了钱去看屠夫家里头还有没有肉，徐闲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拎着一小块肉回家的杨瑾柔。
    出于礼节，徐闲同杨瑾柔招呼了一声。
    杨瑾柔是知道徐闲住在那儿的，加之已经下学好一阵了，按道理来说，徐闲应该早就到家了。
    但是他现在却在这边‘等’自己，显见得是居心不良。
    想着，杨瑾柔的脸就沉了下去。
    （第一章）

 456.第456章 阿爷能给我做主吗

    <!--章节内容开始-->    “你在这里做什么？”杨瑾柔沉着脸，冷冰冰的问道。
    听出来杨瑾柔话里头的弦外之音，徐闲心中莫名，火气腾腾腾的往上冒，不过他到底顾念着杨夫子，没有说出什么重话来，只是说道：“我回家路过这里。”
    杨瑾柔冷笑，看着徐闲说道：“回家？你骗谁呢？谁不知道从村塾到你寄居的人家家中是走哪条路？你在这里站着说回家，你觉得我能信？”
    “徐闲，我告诉你，人得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还是少异想天开得好。”
    “别以为我阿爷说上几句话，你就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你配吗？”
    杨瑾柔的话太狠，气得徐闲一佛出气，二佛升天，当即就不再管她是谁的孙女了，说道：“你以为你又是谁？看你一眼，给你打个招呼，就是旁人对你有意吗？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我是孤儿，你能好得到哪儿去吗？不也同样是没爹没娘？就算你有一个阿爷，可我也是有师父的人。而且，顾家人对我，也如同是亲人一般。”
    “寄人篱下怎么了？总有一日，我会报答他们的！”
    “还有，我奉劝你少自作多情了，别说我徐闲是有未婚妻的，就是没有，像你这种当着人是一副嘴脸，背地里又是一副嘴脸的人，我还真是看不上眼！”
    杨瑾柔气急，指着徐闲道：“徐闲！你，你敢看不起我？”
    徐闲冷笑：“我看都不想看你。”
    杨瑾柔深呼吸好几次，说道：“好，好，有本事，你明日就不要再来我家上课！”
    “你家？”徐闲脸上的鄙夷之色越发重了，不屑的说道：“真是荒谬，什么时候七叔公家的房子变成你家的了？”
    “你给钱买了？还是七叔公送你了？”
    杨瑾柔剁着脚说道：“那是村塾！我阿爷是顾家族长礼聘的夫子，之前就说好了，只要我阿爷在村中教书，身下的几间屋子，就随便我们用……”
    徐闲冷笑着说道：“随便你们用就变成你的了？真是可笑。哪怕你想鸠占鹊巢，也要看夫子答应不答应吧？”
    “说来也是奇怪，为什么夫子那样方正之人，会有你这种孙女？”
    “该不会，你其实不是杨家人吧？”
    徐闲的原意，本是想说杨瑾柔是不是捡来的。
    可听在杨瑾柔的耳朵里，却觉得他的话是在讽刺她娘不贞，气得浑身直抖，指着徐闲好半晌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徐闲，你这小人，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恶毒！”
    徐闲对杨瑾柔的反应很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下意识的说道：“我怎了？”
    “你自己知道！”杨瑾柔说着，掩了面，就往村塾的方向跑了，跑得还有些跌跌撞撞的。连手上的肉什么时候掉了都没注意到。
    徐闲虽然觉得杨瑾柔的反应很莫名，不过他的心情还是很愉快。
    杨瑾柔掩面离去对他来说，就是他吵架吵赢了，是一件极其值得高兴的生气。先前和有福的争执带来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杨瑾柔却又伤心，又气恼，一回到村塾，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回屋扑在床上，吚吚呜呜的哭了起来。
    杨夫子在屋子里看书，没注意杨瑾柔什么时候回来的，只一直在等着杨瑾柔做饭，但是直到天快黑尽了，他的肚子饿得都呱呱直叫了，都没听到杨瑾柔叫他吃饭，不由得就疑惑起来。
    哪怕时时记着君子远包厨这话，也不得不去厨房一看。
    结果，就看到到这会儿厨房里都还是冷锅冷灶的。脸一下子就扳了起来：这个懒女子，不过是让她去村里头的屠夫家看有没有肉卖，她居然就这会儿都不回来，这是想干嘛？还吃不吃饭了？真是岂有此理！
    想着，杨夫子就决定，一会儿一定要好好的斥责她一番，好让她知道轻重对错。
    一边想，一边就回了‘书房’，自己掌了灯，看起书来。
    当然，他的注意力完全是在院子外头的。
    但是，又过了一刻多钟，杨瑾柔还是没有‘回来’，杨夫子也有些焦急了，刚要出门去找，就听到嘎吱一声。
    扭头一看，却是自家孙女从她的房间里头开门出来了。
    原来，杨瑾柔抽抽噎噎的哭了许久，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做饭，这才起来准备梳洗一下，然后再去做饭。
    看到自家阿爷在院子里头，连忙说道：“阿爷，对不起，我忘记做饭了。”
    声音里头，有浓浓的哭腔。
    杨夫子原本到嘴边的那些斥责的话，就吞了回去。
    只问：“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你没吃亏吧？”
    “没事。”杨瑾柔摇摇头，有些欲言又止的说道：“阿爷一定是饿了，我先去做饭，吃完饭再说吧。”
    天色已经很暗了，杨夫子又上了年纪，眼神不太好，杨瑾柔一番欲言又止倒是白费了。
    杨夫子微微点头，说道：“也行，那你先做饭吧。”
    “都这么晚了，就别炒臊子了，直接切了肉片煮汤面吧。”
    听到杨夫子说肉，杨瑾柔这才惊觉，她的买的肉好像在半道上掉了，当即哎惊道：“哎呀！”
    “肉丢了，也不知道丢在哪儿了，阿爷，我回去找找吧。”
    杨夫子脸色一沉，说道：“丢都丢了，你上哪儿找去？赶紧先做饭吧。”
    杨瑾柔便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杨夫子又转身回去书房，一边走，一边嘀咕：“一个姑娘家，这么毛毛躁躁的，连手上的东西都能丢，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问她是不是有人欺负了她，她也不说，不说，我老头子怎么会知道究竟发生过了什么事？”
    杨瑾柔脸白了白，轻声问道：“阿爷当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杨夫子说道：“不是说要吃了饭再说吗？这会儿你想说，那就说吧，阿爷听着。”
    杨瑾柔咬咬唇，故意抽泣了两声，嘴里道：“阿爷能给孙女做主？”
    “这是什么话？”听到杨瑾柔的话，杨夫子把脸一板，说道：“你是我孙女，我不给你做主，谁还能给你做主？”
    （第二章）

 457.第457章 是帮忙还是添乱

    <!--章节内容开始-->    杨瑾柔咬咬唇，看着杨夫子，很有些‘可怜巴巴’的开口：“阿爷……欺负孙女的那个人，就是徐闲。”
    “你说什么？”杨夫子的眉头拧成了一团，语带不虞的看着杨瑾柔问道。
    杨瑾柔挤出一些泪花来，语带哽咽的轻唤：“阿爷……”
    他们住的这房子，左右都有邻居，为了不让旁人听见，杨夫子在杨瑾柔再次开口之前就道：“跟我进屋。”
    说着，率先往书房走去。
    等杨瑾柔也进了书房，杨夫子就满是疑惑的急问：“你刚刚说什么？徐闲欺负你？不能吧？他……做什么了？”
    杨瑾柔心中微凉，旋即故作迟疑的低声说道：“他，他骂我……”
    杨夫子松了一口气，又微微有些失望，隔了一会儿，叹一口气，说道：“阿爷曾经给你说过，让你待他客气一些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杨瑾柔没想到，杨夫子什么都没问，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心里一紧，说道：“阿爷，我……”
    话没说完，杨夫子就摆了摆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杨瑾柔见状，只得将辩解的话咽了回去，只是一脸委屈的看着杨夫子。
    杨夫子摇摇头，叹一口气，对杨瑾柔说道：“阿爷知道你是个心气高的，这也没什么，咱们杨家是书香门第，女娃子有些心气才是应该的。”
    “只不过，你该相信阿爷，你是阿爷的孙女，阿爷又怎么会害你呢。”
    杨瑾柔连忙摇头，说道：“我，我自然是相信阿爷的，只是……只是……”只是了半天，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杨夫子自然不相信杨瑾柔的话，想了又想，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一脸郑重的对杨瑾柔说道：“瑾柔啊，接下来，阿爷要对你说的话，你听着就是，千万不可以给任何人透露一分一毫，知道吗？”
    杨瑾柔心中一禀，当即点点头，说道：“嗯，阿爷放心，瑾柔知道了，不会说给任何人听的。”
    杨夫子点一下头，说道：“你别看徐闲看上去只是一个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孤儿，可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一位非常尊贵的贵人遗留在民间的血脉。阿爷此行，正是为他而来。”
    杨瑾柔睁大了眼睛，看着杨夫子，不由自主的问道：“阿爷，他究竟是谁？”
    杨夫子一脸严肃的看着杨瑾柔，嘴里说道：“事关重大，他的真实身份阿爷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只要知道，他本该是世间最尊贵的少年就好。”
    ‘最尊贵的少年？’
    杨瑾柔不是无知的女子，自然知道这话的意思。只是，她却有些难以置信。
    那样一个人，身上能有皇族血脉？
    但是，杨夫子的眼神告诉她，他所说的，都是真的。
    杨瑾柔的心，一下子就狂跳了起来。
    只是，想着她之前对徐闲的态度，和徐闲今天的话，她又很有些踌躇。忍不住道：“阿爷，您该早些告诉瑾柔的……”
    语气里头，透着说不出的遗憾。
    杨夫子也有些后悔，想了想说道：“此前是阿爷顾虑太多，所以才没有告诉你实情，倒是阿爷想岔了。”
    “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那孩子自小寄养在别人家中，不免缺少温情……你待他温和细致一些，他会慢慢的，体会到你的好的。”
    也只能这样了。
    杨瑾柔想着点点头，心里头却悔得不行。
    徐闲也正在后悔。
    回家之后，他到底还是问了育种究竟要做些什么事情，在知道育种需要一直盯着蚕室内的情况，一连几天都很难有时间合眼之后，他终于明白，有福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了，心中不由得，就对自己之前的言行生出一些愧疚起来。
    但是同时，他又在心中暗暗恼有福不肯告诉自己实情。她若什么都肯说，他何至于会惹到她不高兴？
    却没想过，他根本就没问过这些事情。
    想了想，徐闲决定明天的时候，再去找有福，到时候就让她睡一会儿，他帮她做些能做的事情。做了这样的决定之后，徐闲就觉得又轻松起来了，还主动问顾刘氏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的。顾刘氏自然是让他自己去温习今天所学的功课。
    第二天中午一下学，徐闲就兴冲冲的跑去育蚕室找有福。
    有福正在育蚕室里头观察蚕种的情况，刚刚看了各处的沾了不同配比的盐水的棉棒的情况，就听到徐闲在外头喊她。不等她应声，徐闲就从育种室外头进来了。
    “有福，你在做什么啊，我来帮你来了。”
    有福听到声音扭头一看，顿时‘勃然大怒’，朝着徐闲低声斥责道：“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原来，却是徐闲就那么就穿着平日里在外面走的鞋子和衣服，直接进了育种室。
    徐闲不知道有福为什么发火，喃喃说道：“我……我只是想帮帮你。”
    “你这是在害我！”有福重重的说道。
    说着，直接把徐闲往外面推。
    有福的话音一落，徐闲的眼眶就又红了，瞪着有福问道：“我怎么害你了？我只是想帮帮你。”
    有福的眼睛也红了，同样的瞪向徐闲：“你这是在帮我吗？你这是在添乱！还不出去！”
    说话间，有福已经将徐闲推出了门外。
    徐闲不服气的朝着有福吼：“我添乱，顾有福，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我若是做了什么，你说我添乱，也就罢了，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就说我添乱，是不是也太牵强了些？”
    有福说道：“我事情还没做完，不想和你吵，你若是不明白，你就自己回去问问，我没功夫搭理你。”说着，去舀了水洗了手，准备再一次进屋。
    看着有福的动作，徐闲的脸都扭曲了：“顾有福，你这是在嫌弃我脏？”
    有福看向徐闲，气死人不偿命一般的道：“不然你以为呢？”
    说完，就转身进了屋。
    气得徐闲把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不过，他到底没办法拿有福怎样，只能愤愤转身。
    一转身，就发现顾杨氏在后头。
    徐闲暗自咬了咬牙，强作平静的唤道：“二婶……”
    顾杨氏看着他，不由得皱眉，问道：“咋了？又和有福吵起来了？”
    她老远的，就听到声音了。
    （第三章）

 458.第458章 他会被打动的

    <!--章节内容开始-->    “二婶……”
    “有福她嫌我脏。”
    一看到顾杨氏，徐闲就红着眼看着顾杨氏告状。
    “嫌你脏？”听到徐闲的话，顾杨氏微微皱眉，心里却并补相信。一边摇头一边说：“不能吧？我们有福哪里是那种人……不可能的。肯定是你误会她了。”
    “更何况，我看你这一身干干净净的，也不脏啊。”
    “对啊！”徐闲用力的点头，抚了抚身上的衣服，说道：“我今天才换的衣服，才只穿了半天，又没有下过地，怎么可能就脏了。”
    听徐闲这样说，好像是有福真说了类似的话，顾杨氏就有些好奇，看着徐闲问道：“难道说，她真的嫌你脏了？”
    “是。”徐闲点点头，一脸的控诉的看着顾杨氏说道：“刚刚她自己都承认了。而且，我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因为她刚刚推了我之后，还特意洗了一次手，才重新进的屋。这不是嫌我脏是什么？”
    看徐闲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一样，顾杨氏忍不住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要不，你给二婶仔细说说？”
    徐闲便一脸委屈的把先前的事情说了。
    听完徐闲的话，顾杨氏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失笑道：“这你可真是错怪有福了。”
    “她呀，在育蚕室里头，可真是连她自己都嫌弃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不知道嘛。”
    徐闲顿觉不解，问道：“二婶，您什么意思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顾杨氏说道：“育蚕室里头的蚕种极其娇弱，为了不让蚕种染上什么病，别说是你，便是我们，包括有福自己，进去育蚕室都要换鞋子、套套衫的，然后把手洗干净了再进去。”
    “尤其是今明两天，眼瞅着就该点青了，最是要紧的时候，有福肯定很是紧张，看你又没换鞋，又没套套衫的，就这么进去育蚕室，她肯定要生气的。”
    听了顾杨氏的话，徐闲这才恍然：“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我真的是误会有福了啊……”
    顾杨氏点头笑道：“是啊，你真的误会有福了。”
    “那怎么办……”徐闲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问道“要不，我进去给有福道个歉您觉得怎么样？”
    顾杨氏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你先别进去了，育种室的门一会儿开，一会关的，也不好。一会儿啊，她就该出来了。有什么话，等她出来再说吧”
    “哦，好。”徐闲点点头，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来。
    有福从育蚕室里面出来的时候，看到徐闲还在，忍不住就皱眉：“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走了吗？”
    原本徐闲一看到有福，就想道歉的，却没想到，有福一开口，就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徐闲微微觉得有些难堪：“我……”随即，一咬牙，终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有福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刚刚是我误会你了……”
    想到先前的事情，有福不由得冷哼一声，说道：“不用了，我可不敢当。”
    顾杨氏听到有福说话的语气，就道：“有福，你说什么呢？你这孩子，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有福不想和顾杨氏强嘴，只是朝着顾杨氏撒娇道：“阿娘，我哪里有精力好好的和他说话。”
    一边说，一边坐到桌子旁边，自己就伸手揭开装饭菜的篮子，把饭菜都从里面端了出来。自己端了饭碗就开动，一边吃，一边说香，直到吃完饭，也没有提一句要和徐闲‘和解的话。’
    徐闲有些郁闷。
    同样郁闷的还有杨瑾柔。
    他们家哪怕只有两个人吃饭，也是要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的，所以，在开饭之前，杨瑾柔就道：“阿爷，那个徐闲完全不理我，我同他打招呼他都当着没听见，怎么办啊？”
    杨夫子安抚道：“慢慢来，水滴石穿，只要你坚持不懈，总有一日，他是会被打动的。”
    杨瑾柔点头。
    当天下午，杨瑾柔就煮了一壶凉茶，端进杨夫子专门给徐闲讲课的小课堂里头。笑着招呼杨夫子：“阿爷，天气渐渐炎热，我煮了凉茶，您喝一些，消消暑吧。”
    说着，又招呼徐闲：“徐闲，你也来喝些吧。”
    然后又笑：“读书最需要劳逸结合，还是应该适当的休息一下。”说着，笑意盈盈的看向徐闲。见徐闲不理自己，便求助看向家阿爷。
    杨夫子摸了摸胡子，笑道：“瑾柔说得对，读书最要紧的是劳逸结合，徐闲，你也暂时别看了，歇一歇，喝口凉茶却是极好的。
    “正好，也可以看看我家瑾柔做的凉茶如何。”
    杨夫子都这样说了，徐闲自然不好再推脱，便放下手中的书。
    杨瑾柔端了一大杯凉茶放到徐闲的案桌上，小声道：“你尝尝。”
    出于礼貌，徐闲轻声说了一句谢。
    杨瑾柔一下子就‘脸红’了，小声说道：“不用客气，你就当是我在给你赔礼道歉吧，之前是我说的话太过分了一些，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杨瑾柔话音一落，杨夫子就呵呵的在一旁帮腔：“是啊，徐闲。我家瑾柔和你一样，都是父母双亡的苦孩子，有时候心情难免不好，这心情一不好，说话就没个把门的了，当真是怎么伤人怎么说，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其实啊，回来之后她就后悔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头，狠狠的哭了好久，差点连晚饭都没做。”
    杨夫子都这样说了，徐闲自然不好意思继续生气，便道：“老师，您别这样说，其实啊，昨天我说话也有些不对，还请要杨姑娘原谅一二。”
    杨瑾柔脸上一喜，神情一松，摇摇头，柔柔弱弱的说道：“这没什么，昨日【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你不怪我就好了，哪里用得着给我道歉。”
    说着，还冲着徐闲笑了笑。
    道歉和体谅的话一说，杨瑾柔就仿佛是‘放下了心结’一般，有说有笑的，和徐闲随意聊了起来。
    当然，两个人的话都不多，并不显得多刻意，只是随意说上几句而已。
    欲速者不达，这点道理，杨瑾柔还是懂的。
    （第四章）

 459.第459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章节内容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里，杨瑾柔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对徐闲的态度如同春风一般和煦。
    然而，让杨夫子和杨瑾柔失望的是，徐闲并没有被杨瑾柔的所谓‘温情’打动。毕竟，顾家人对他不坏，他还不至于为那么一点小小‘温情’所感动。
    而且，只从本性来说，徐闲就是一个很难真正的被打动的人。
    这让杨瑾柔很是挫败。
    更让杨瑾柔不安的是，黄海他们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要杨夫子在确认了徐闲的身份之后，就尽快的，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份。
    说是宁王那边已经开始怀疑了。
    当年宁王被周枧裹挟，派出宁王铁骑卫一同南征，当时周枧允诺宁王，事成之后，与他共天下。然而，南征之后，周枧做了皇帝，宁王却连他原本的地位和宁王铁骑卫都丢了，连封地都给他换了。
    是以，宁王对周枧异常不满。
    在黄海等建宁旧臣面前，也时时流露出悔恨之色，允诺只待时机成熟，愿替建宁皇帝报仇，以全当年君臣之义、叔侄之情。
    建宁旧臣自然不会太过于相信宁王，但是却不得不选择与宁王合作。
    刺杀周代埻的事情，宁王是知道的，但是却不知道他们找到了疑似建宁皇帝遗孤的少年。
    为了安全起见，黄海等人商议，暂时不将此事告知宁王，以免节外生枝。
    所以，才要在宁王查明之前，就带着徐闲离开。
    越快越好。
    而杨夫子，虽然他也希望杨瑾柔能够得徐闲青睐，却不会在这等大事上面含含糊糊，所以，他的打算也是，尽快的告诉徐闲他的身份，然后说服他跟着他们离开。
    这样一来，留给杨瑾柔的时间就不多了。
    她要在徐闲知道自己身份之前，就获得他的好感，甚至是……让徐闲喜欢上她。
    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再大胆一些。
    毕竟，徐闲虽然身份高贵，可他却是在山野乡村长大的，想来是更习惯直接一些的。
    是以，当天下学，她想办法将徐闲拦在了僻静无人处。
    今天杨夫子将徐闲留得颇久，徐闲从杨夫子的书房出来，差不多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原本他正紧赶慢赶的，赶回去吃饭。结果，杨瑾柔就忽然从竹林背后绕了出来，站到了他的面前，将他的路给拦了。
    徐闲无法，只得‘礼貌’的朝着杨瑾柔点点头，问道：“杨姑娘，你拦着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杨瑾柔的目光柔柔的，‘羞怯’之中又带了一些‘坚定’：“嗯，我找你有些事情。不耽误你吧？”
    徐闲很想说，杨瑾柔这样拦着他，耽误他回去吃饭了，但是看着杨瑾柔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又不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只好摇摇头，说道：“没有，不耽误的。”
    杨瑾柔‘欢喜’的笑了起来，神情羞涩的开口：“不耽误就好，我就是有件事情，一直在心里头憋了很久，再憋下去我怕自己会憋疯了，所以，才忍不住的，想要将一切都告诉你。只盼着你不会笑话我。”
    徐闲闻言，微微皱眉，心里很有些阴晴不定。
    因为有之前的那些经历，所以对于杨瑾柔，他是一点都不信任的。
    每一次对着杨瑾柔的笑脸，他心里头都会升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念头，只是从来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而已。
    不过，他思来想去，也想不通自己究竟有什么可以让杨瑾柔图谋的，以至于她要如此的在自己面前献殷勤，最终只能归结为她是碍于杨夫子之命，才这样子的。
    便念着杨夫子待他的好，他倒是从来没有给过杨瑾柔难堪。
    当然，前提是杨瑾柔没有像之前一样，对他冷嘲热讽。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心中别扭，徐闲还是微微点头，说道：“杨姑娘有话但说无妨，我不会笑话你的。”
    杨瑾柔脸上露出些许羞涩的笑意，嘴里低声道：“那就好。”
    说着，又羞（扭）羞（扭）答（捏）答（捏）了好一阵，才小声问道：“徐闲，你觉得我好吗？”
    “啊？”徐闲没想到，杨瑾柔扭捏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当即脸上就露出许多疑惑：“杨姑娘，我不是太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杨瑾柔的双颊泛红，含羞带俏的看一眼徐闲，再次低声道：“我是问你，你觉得我……我好吗？”
    徐闲强忍着皱眉的冲动，一脸茫然的问：“呃……什么好吗？哪方面？”
    杨瑾柔连耳朵根都红了。
    她到底是个女儿家，又素来矜（虚）持（伪）惯了，虽然拦下了徐闲，想要向他‘表明心迹’，却还是没有勇气开口说得太过清楚明白。
    干脆一跺脚，作出一番女儿家的娇羞样，说道：“哎呀，我不同你说了，你怎么什么都听不明白。”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手帕来，往徐闲手上一塞，说道：“你看过就知道了。”
    说完，就捂着脸跑了。
    徐闲一脸莫名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手帕，有心想丢开，又有些好奇。心中隐隐的，还有一种做坏事的时候才会有的兴奋感。
    这算不算是私相授受？
    应该算的吧……
    徐闲怀着复杂的心思，将那手帕展开。
    那是一方绣得极其精致的帕子，帕子上绣的，是一枝含苞欲放的红梅，旁边还绣了两行小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知不知。
    想到杨瑾柔从前说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样子，再想到她刚才一脸娇羞的给自己这帕子的样子，又看看这帕子上的两句诗。
    徐闲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手中的帕子仿佛长了一张会咬人的嘴一般。
    徐闲吓得连忙把帕子一丢，急匆匆的就往回去的方向快步走去。走了几步，觉得不对。
    若是让旁人捡了这帕子，对杨瑾柔的名声可不太好。
    他虽然有些……
    反正，总之一句话。
    不管杨瑾柔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是杨夫子的孙女，他总不能让人捡了那帕子去，惹了事端。
    真那样的话，他岂不是对不起杨夫子？
    这样想着，徐闲又倒了回去，捡起那一方帕子，放怀里揣着走了。
    （第一章）

 460.第460章 扬眉吐气和晴天霹雳

    <!--章节内容开始-->    假意离去实际上刚刚出了徐闲的视线，就偷偷折了回来，躲在竹林后面的杨瑾柔自然也看到了徐闲去而复返，捡起手帕放到怀里的这一幕，心中顿时得意不已。
    她就说嘛。
    这徐闲身上到底带着皇室贵胄的血脉，哪怕是在乡间长大的，也是能看出好歹来来。
    她杨瑾柔可是书香门第出身，她阿爷是太祖皇帝时候的二甲进士。她是自幼读着女则、女诫长大的。哪里是一个乡间村姑能比得上的？
    杨夫子看杨瑾柔眉眼间全是掩都掩不住的笑意，心中大定，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得意得摇头晃脑的。
    徐闲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心中对杨瑾柔是有许多怨念的甚至是厌恶的。他不可能忘记当初杨瑾柔当着杨夫子的面是一副嘴脸，背着杨夫子又是另一幅嘴脸的虚伪。更不可能忘记她给他的那些羞辱。
    另一方面，不管杨瑾柔出于何种目的，来对他说的那些话，甚至还给了他这样一块手帕。作为一个少年人，一个寄人篱下的、被所有人认定是赘婿、被许多人暗暗鄙夷着的少年人，杨瑾柔的举动还是让他很得意的。
    而且，一想到当初有福和那位姓莫的贵人眉来眼去的事情，再想到被他放在怀里的帕子，他的心中就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
    脸上不由自主的，就带了扬眉吐气的畅快感。
    顾家人都觉得好奇，不由得频频打量起他来。
    尤其是顾刘氏，来来去去、进进出出，都会看他几眼。
    他还不觉得是自己的神情和以往差异太大，反倒还问：“阿奶，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顾刘氏呵呵的笑：“不是，是你脸上有花。”
    徐闲摸了摸自己的脸，跑去蚕房门口找有福：“有福，我能借你的铜镜用用吗？”
    有福有一面极其光滑的铜镜，比顾钱氏陪嫁的铜镜还要好，是当初沈家人送的谢礼里面带着的。
    有福正在喂蚕，闻言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自己去拿吧。”
    徐闲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却不是个会乱翻人东西的人，所以有福也放心他去自己屋里拿铜镜。只是到底有些奇怪：莫名其妙的，徐闲拿铜镜做什么？难道他还打算这个时候照镜子？
    现在可是傍晚了！
    庄户人家有黄昏过后不照镜子的习惯，说是免得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徐闲素来胆小，对这些事情忌讳得比她阿奶还要认真。
    不过，有福却不想管他。
    毕竟，谁都应该有点小秘密嘛。
    想着，有福摇了摇头，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蚕簸上面。
    现在虽然还在小蚕期，可是只看这些蚕吃桑叶的速度，就可以感觉得到，这一批蚕极其健康。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岔子，这一季的贡蚕必然能丰收。
    徐闲在外面照了半天镜子，没看出来什么，忍不住看着顾刘氏道：“阿奶，我脸上那有花啊？”
    顾刘氏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了半晌，顾刘氏才说道：“阿奶是说，你今天脸上都快笑出来一朵花了。”
    顿了顿又问：“今天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高兴成这样子。”
    顾刘氏一问，徐闲就不由自主的心虚起来。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怀里的手帕也仿佛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没，没什么。”徐闲摇摇头，说道：“阿奶，我先去把有福的铜镜放了，免得不小心摔破了。”
    顾刘氏觉得徐闲有些奇怪，忍不住轻声嘀咕：“这孩子，这是做啥啊？还脸红……莫不是有那家的小姑娘送东西给他了？”
    这话顾刘氏是随口说的，听在徐闲的耳朵里，却不亚于晴天霹雳。当即，徐闲就是一个哆嗦，腿一软，差点没摔地上。
    好在，顾刘氏已经一边嘀咕一边摇着头走进屋里去了，人是背对着徐闲的，没注意到徐闲的异常。要不然，哪怕没有怀疑，也要怀疑了。
    ‘这手帕，还是得还给杨家姑娘才行。’
    把镜子放回原处之后，徐闲躲在屋里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强作镇定的含笑走了出去。但是无论心境还是神情，和之前相比，都已经是迥然不同。
    好在，有福她们已经喂完了蚕，出来洗手了。
    顾刘氏忙着把菜往桌子上端，没再注意到徐闲。其他人也差不多。
    当然，沐正丰是例外。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甚至视线都没落到徐闲的脸上过，可是他却一直冷眼旁观了一切。自然猜到或者说看出来徐闲心中‘有鬼’。不过，沐正丰可不会提出这个事情来。
    一来，徐闲的事情和他没关系。
    二来，徐闲和有福的关系始终是横在他家指挥使大人和有福之间的，如果徐闲能自己‘犯错’或者放弃，那他是相当的乐见其成。
    当天晚上，徐闲有些失眠了。
    他虽然对杨瑾柔无意，可如同之前所言，一个少年人能收到一个女子送他的礼物，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其实从内心来说，徐闲还是希望可以保存这个礼物的。
    可是，他却又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毕竟他和有福不同。他是寄居在顾家的，而且顾家收留他的唯一理由，不过是他和有福之间的婚约而已。他若是在这方面出什么差错，谁知道顾家人会对他怎么样呢……
    若是他们狠心将他赶出去，他无法自立，还不知道应该如何生存呢。
    所以，他只能选择将杨瑾柔送他的手帕还给杨瑾柔，然后‘义正严词’的，和她划清界限。
    只是，想着自己‘被逼无奈’，要作出如此违背自己心意的选择，徐闲就不由自主的，替自己委屈。
    徐闲认命的在心中宽慰自己：‘罢了罢了，谁让自己是寄人篱下的呢，委曲求全一些，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然而，越是如此在心中‘宽慰’自己，徐闲就越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到最后，心中居然就那么生出许多的怨言来。
    心中竟然开始觉得有福、觉得顾家人对不起他……
    凭什么有福可以和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他却连个手帕也不能（不敢）收？
    真是欺人太甚！
    （第二章）啊好晚……剩下两章大家明天起来看吧ORZ……

 461.第461章 有福妹妹方便不

    <!--章节内容开始-->    想着要还杨瑾柔手帕的事情，第二天，徐闲起了个大早，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去村塾了。
    去到村塾之后，其他人都还没有来，他在后院找到杨瑾柔，就默默的将在怀里揣了一夜的手帕递给她，
    原本杨瑾柔接过徐闲递过来的手帕的时候，还有些心喜，以为是徐闲给自己的‘还礼’，脸上还露出许多娇羞之意来。
    结果等她发现那手帕就是自己头天傍晚塞给徐闲的的时候，心喜和娇羞就变成了错愕以及恼怒。
    不过旋即，她就将错愕和恼怒都压了下去，只是微微颤抖着声线，一脸悲伤的看着徐闲问道：“你……你这是何意？是觉得我……我不好么？”
    徐闲将所有复杂的思绪通通压下，作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嘴里说道：“没什么。多谢杨姑娘抬爱，不过，徐闲早有婚约在身，不能再接受杨姑娘的好意，还请杨姑娘见谅。”
    听到徐闲的话，杨瑾柔越发的‘难过’起来，看着徐闲伤心的问：“为什么？是你觉得，我比不上她吗？”
    虽然心中对有福有诸多不满，但是徐闲还是觉得，有福比杨瑾柔强得多了。
    当然，这种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只是神情微敛，将头转向一旁，不看杨瑾柔，轻声说道：“比不比得上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她是有婚约的。”
    杨瑾柔深深的看了徐闲一眼，咬着唇‘强忍泪意’的说道：“我知道了……”正说着，眼眶就有些湿润了。仿佛是怕自己会在徐闲面前落泪一般，杨瑾柔话一说完，马上转身就走。
    徐闲居然从她的背影里看出一些‘故作坚强的倔强’来，心情还微微有些沉重。
    不由自主的摇摇头，徐闲也转身，准备从另一半去前面学堂晨读，然后就发现杨夫子就站在他的身后。
    “老师……”徐闲有些尴尬的轻唤。
    杨夫子含笑看他一眼，没事人一样说道：“今日来得这般早？那就先进去读书吧。”
    “是。”看杨夫子什么都没说，徐闲松了一口气，微微一颔首，应了就往前头屋里走去。
    等他快要走到前院了，杨夫子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大丈夫，当三妻四妾。”
    徐闲身形一顿，旋即想到自己的处境，苦笑道：“老师，您说笑了。徐闲不才，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杨夫子意味深长的说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杨瑾柔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尤其是在她深深的坚信，只有自己才能‘配得上’徐闲的情况下。她留下一句那样的话转身离开，不过是一番做作，故意做给徐闲看的而已。
    掐着时间拦住了背了背篓上坡去摘桑叶的有福。杨瑾柔‘未语先笑’，看着有福‘亲切’的说道：“有福妹妹，姐姐有点事情想要找你，不知道你这会儿方便不方便？”
    有福一看到杨瑾柔的假面就觉得腻歪，当即说道：“不方便。”
    说着，就要绕过杨瑾柔，继续往坡上走。
    杨瑾柔连忙往旁边走了两步，再次将有福拦下，“妹妹，有福妹妹，姐姐耽误不了你多久的，咱们借一步说话可好？”
    有福摇摇头，毫不客气的说道：“不好。”
    杨瑾柔的脸都快僵成一张树皮了。强行绷着笑脸，看着有福有些勉强的说道：“妹妹这是怎么的？连话都不愿意和姐姐说，可是姐姐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吗？”
    有福皱眉看向杨瑾柔，颇为不快的说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我和你又不熟，咱们也不用打交道，有什么好说的啊？你可别耽误我的时间，我忙着呢。”
    杨瑾柔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有福往后退了两步，说道：“你可别，你这样一副样子，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会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那我可真冤。”
    说着顿了顿，不等杨瑾柔说什么，就又道：“算了算了，惹不起你我躲得起，我绕着你走行了吧？”
    说完，就转身往回走，准备绕一个大圈子，到另一块桑土里去摘桑叶。
    杨瑾柔几乎要把一口牙咬碎，却仍旧放软了语气，怅然欲涕的看着有福的背影，带着哭腔说道：“有福妹妹，我是真心想要和你做朋友的，你……你当真连朋友都不肯和我做么？”
    有福脚下一个趔趄。
    将背篓的绳子拉得紧了一些，飞也似的跑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杨瑾柔的影子了，有福才停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后怕的说道：“幸好跑掉了，真可怕……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啊。”
    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胸口。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笑声从头顶传来。
    抬头一看。沐正丰从路边的树上一跃而下。
    有福一见沐正丰就道：“沐大叔，您怎么会在这里？”声音带着些许尴尬。
    说着，想到自家阿弟，又问：“有望没和您一起吗？”
    话音刚落，顾有望的声音就从头顶上传来：“嘻嘻，阿姐，我在这儿呢。”
    有福这才发现顾有望也在树上。顿时吓出来一身冷汗，连忙朝着顾有望喊：“有望，你可别动，千万别动！抱紧树枝啊。”
    说着又转向沐正丰，一脸焦急的道：“沐大叔！您怎么能放有望一个人在树上待着呢？”
    顾有望闻言，朝着有福喊道：“阿姐，我没事的。”
    有福才不管有望是不是真的没事呢，只一脸焦急的看向沐正丰，嘴里说道：“沐大叔，您帮忙把有望抱下来吧，看他一个人在树上待着，我实在害怕……”
    沐正丰笑着摇头，说道：“不碍事，我拿带子系着他的腰的。”
    有望笑嘻嘻的站起来，让有福看自己腰上的布带子。
    他这一站不打紧，直接把有福给吓得差点哭出声来：“有望你快蹲下去！不是，你快坐好，抱稳些。”
    又朝着沐正丰说道：“沐大叔，您把有望接下来吧，求您了。”
    有望又喊：“没事的阿姐，师父带我练胆子，回头好教我轻功呢。”
    沐正丰点点头，说道：“我是他师父，我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第三章）真的来不起了，下一章明天补吧。

 462.第462章 忍不住替妹妹心疼

    <!--章节内容开始-->    有福这才觉得自己先前着实是太大惊小怪了一些，脸色就有些讪讪。
    “沐大叔，我一时情急，这才……还请您别放在心上。”有福看一眼沐正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道
    沐正丰看着有福笑：“你觉得沐大叔是那等小气的人吗？”
    “不是……”有福越发讪讪，又道：“只是，我自己觉得不好意思。”
    沐正丰呵呵笑笑，说道：“没事，你先前的反应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无妨的。你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才会觉得不对呢。”
    说着顿了顿，又问：“对了，刚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我看你跑得那么快，还说有什么人可怕。遇着怪人了？”
    “不是。”有福摇摇头，说道：“是村塾那位杨夫子的孙女，莫名其妙的拦了我的路，说是有事情和我说。我不喜欢她，扭扭捏捏，假模假样的。结果我不想和她说话，她就故意装成一副被我欺负了的委屈样，说一些容易引人误会的话。”
    “真的很受不了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福一边说，一边夸张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呵呵……”沐正丰忍不住笑，说道：“怎么你之前去了京城那么久，都还没有习惯？京城里头许多女子都是那样的。”
    “谢天谢地，当时我没有遇到那样的人……哦，不对，我遇到过一次。只是她们看不上我，不屑和我说话而已。”
    沐正丰不由得摇头，旋即想到杨夫子的身份和徐闲昨天晚上的反应，心中暗暗有所猜测。想了想，看着有福，意有所指的说道：“其实，你应该听一听杨夫子那位孙女说什么的。”
    有福不是笨蛋，自然听出来沐正丰话里头有所指，想了想，从善如流的点点头，说道：“好，下次她若是再找我，我就听听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所以，当杨瑾柔找到桑土里来，说真的有事要和她说的时候，有福一边摘桑叶，一边耐着性子看着杨瑾柔说道点头，嘴里说道：“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么你说吧。我听听看。”
    虽然很不满有福的态度，但是杨瑾柔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是只得作出一副温和的，‘掏心掏肺’的，知心姐姐一般的模样。先说了一句：“我帮妹妹摘桑叶吧，我们一边摘一边说。”说着，就作势要往土里去。
    “不用了。”有福连忙摇头制止。
    “为何？妹妹是觉得姐姐这种事情都做不好么？”话一出口，杨瑾柔就又是一副怅然欲涕的样子。
    “是啊。”有福丝毫不估计杨瑾柔的感受。不过，怕她又这样那样的做作一通，便接着说道：“我们家养的是贡蚕，马虎不得。这蚕每一个阶段的牙口和需要的营养都有所不同，摘桑叶自然有所区别，你又没喂过蚕，自然做不好。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
    “一会儿我把这边上的桑叶摘了，就要到里面去了。”
    “现在我们家的桑土里头，看都种着菜呢，我可不敢让你进来，要不然你一脚一颗菜的踩，我找谁哭去？”
    杨瑾柔本来也不是真心的想要帮有福摘桑叶，所以在一番做作之后，便‘柔柔弱弱’的开了口，说道：“既然这样，那姐姐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有福点点头：“你说。”
    杨瑾柔便张了张口，旋即又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隔了好一会儿，见有福不接茬，无奈之下，只得直接说道：“我听说，妹妹从小就和人定了娃娃亲？”
    有福闻言心中暗暗有些诧异，扭头看一眼杨瑾柔，发现杨瑾柔的眼神之中，似乎隐藏着一丝期待，便淡淡的道：“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
    杨瑾柔又道：“是徐闲吧？”
    有福皱着眉头看向杨瑾柔，又道：“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话你能不能直说？你这样转弯抹角的，你说着不累，我听着都累了。”
    杨瑾柔的脸色再一次僵了僵，说道：“好吧，虽然直说有些伤人，但是……你我姐妹一场，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
    说着，摇摇头，一脸‘真诚’的看着有福，又道：“我知道，妹妹也是读过书的人，应当知道门当户对的重要性。两人若是门不当、户不对，勉强在一起，也只能是痛苦。”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若是相看生厌，他大不了就去别人哪里就是。可妹妹是女子，这种事情总要吃亏一些，心里再怎么难过，也只能默默的忍受。再多的苦水也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再多的眼泪也只能在背地里流。”
    “姐姐只要一想着，就忍不住替妹妹心疼。”
    有福不知道她说的是徐闲，还以为她是在暗指莫凌云。不由自主的就冷了脸，看着杨瑾柔问：“关你什么事情？我们什么时候姐妹一场，需要你来心疼我了？”
    “而且，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不能做的我不会去做，不用你来教我。”
    杨瑾柔作出一副被‘辜负’了一番好心的模样，锁了眉头，很是难过的看向有福：“妹妹，姐姐也是为了你好。”
    “用不着。你若只是想说这些，那你还是别说了，我的事情，你管不着。”有福声音越发的冷了，话一说完，背了背篓就往桑土里面走。
    “妹妹等等！”杨瑾柔有些着急的开口，有心想要进土里去追有福，又怕把自己的鞋底弄脏了。
    虽然她踩着的地方也是泥地，不过到底是干的。可这顾有福家中的桑土地都是翻过，种了菜的，一进去，只怕要踩一脚的泥。
    有福当然不可能等她。
    有福心中正烦着呢。
    以为杨夫子和他孙女也和莫凌云有关系。确切的说，是她以为他们和与莫凌云有关的人有关系。
    没准还是女子。
    难怪杨夫子他们来的时候，明明她和阿爷都觉得他们怪怪的，来意不单纯，沐大叔……不，沐大人却让他们不要管这个事情，只要装着不知道就好。
    难怪之前沐大……人要意有所指的说，让她听一听那个虚伪的女人的要说些什么……
    （第一章）（昨天的最后补吧）

 463.第463章 刀山火海都替你闯

    <!--章节内容开始-->    她还以为……
    她还以为！
    真是！
    太生气，也太让人烦躁了。
    有福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心口上有一团火在烧。又好像有许多的野草在腾腾腾的疯涨，而且，那些野草还是秋天枯黄的乱草。
    但是，只这些，有福自己都觉得，还也不足以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若一定要形容的话。
    那大概只有‘十万只草泥马呼啸着狂奔而过’可以形容了。
    有福心中念头一闪而过，旋即微微诧异了一下：草泥马是什么东西？
    管它是什么东西，反正她现在就是很烦很烦，像是有十万只草泥马呼啸着狂奔而过一般。
    烦得她忍不住的想要大喊大叫，想要砸东西，想要……咬人。
    想要狠狠的要上那姓莫的一口。
    都怪他！
    唔。
    有福再次愣住。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说一些可能是指向莫凌云的话，她就这么烦躁。情绪完全不受控制一般……
    一想到这个，有福就不由得沉默了。
    片刻之后，她用力的甩了甩头，不行，她不能这样！
    可是，还是好烦啊！
    ……
    有福在心中无声的咆哮着，同时，在心中咆哮的，还有杨瑾柔。
    她忍了又忍，还是无法控制自己面部的扭曲。幸好这会儿除了有福之外，四下无人。而有福又在桑林里面，看都不想看到杨瑾柔。
    要不然，杨瑾柔那扭曲的面孔还不知道会吓到多少人。
    好半晌之后，杨瑾柔丢下一句‘他身份贵重，不是你这样一个村姑所能想象的。你根本就配不上他。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就转身走了。
    杨瑾柔走归走，心中却仍然在不停的想着，要如何让顾有福知难而退。
    或者，干脆……
    杨瑾柔眼中凶光毕露，不过很快，就被她隐了下去。
    林景康坐在顾家村村塾的学堂靠窗的位置，眼睛差不多就是落到外面去了，根本没有听杨夫子在讲些什么。
    好在，杨夫子也懒得管他。
    实际上，除了徐闲之外，其他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被家人送来村塾启蒙的孩童，杨夫子都是懒得管的。爱听就听，愿学就学，他教过一次就不会再教第二次。
    不过，在发现林景康看到自家孙女眼睛就亮了之后，杨夫子还是忍不住皱眉。想着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告诫孙女一下，让她离林景康远一些。
    之所以不是中午的时候告诫而是选择晚上，是因为林景康中午不回家，万一让林景康听了去不好。毕竟林家在乐途县，还是算得上是地头蛇的。能不得罪，还是尽量的不要得罪，免得节外生枝。
    然而，午饭过后，杨夫子去午睡的时候，林景康就照例去了杨瑾柔房间的窗户外面。
    隔着窗户和杨瑾柔小声说话：“杨家妹妹，上午你做什么去了？一上午没看到你，我都担心死了。”
    “看到你回来，我才放心一些。”
    “只是我看你回来的时候，脸色好像不太好，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有谁欺负你了你给我说，我帮你报仇好不好？”
    ……
    说了半天，发现里面没什么反应，忍不住问道：“杨家妹妹，你怎么不说话？”
    “是不开心吗？”
    “你说句话好不好？”
    “你这样一声不吭的，我会担心的……”
    又隔了好一阵，林景康才听到里面有很细微的声音传来：“林少爷，您说……我是不是很惹人厌？”
    隐隐有哭声传来。
    林景康顿时就觉得‘心如刀绞’，急急说道：“谁说的？杨家妹妹你如此的善良、美好、纯真，是那个可恨的家伙，说你了？他一定是有眼无珠！”
    “你告诉我他是谁，我不把他打到恨自己被生到这个世上来，我就不叫林景康！”
    杨瑾柔抽抽噎噎的道：“林少爷，您别这样……我……我害怕。”
    听到杨瑾柔的声音，再想到杨瑾柔柔柔弱弱的样子，林景康只觉得心里头仿佛是有许多的小猫在挠一般，连忙放柔了声音，小声道：“杨家妹妹，你别怕，我不是这样的。我……我只是心疼你。一想到你被人欺负，我就心如刀绞，恨不得以身相替。”
    “杨家妹妹，你可知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是一个需要让人捧在手心上呵护的人，我只希望自己可以竭尽全力的，去爱护、去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你。”
    “你不要怕，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只是气不过有人让你伤心难过……我……”
    “杨家妹妹，你可知道，我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你。”
    杨瑾柔的声音再次传来：“林少爷，您，您别这样说。我……我不值得您这般待我的……”
    “你怎么会不值得！”林景康顿时急了，说道：“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
    林景康急着向杨瑾柔‘表明心迹’，‘掏心掏肺’的说了许多好听的话，只差没得指天发誓了。
    杨瑾柔‘哭着’开口：“那为什么……”说到这里就欲言又止的住了嘴，只压低了声音抽泣。
    把林景康急得，恨不得撬开窗户闯进去，好搂着杨瑾柔好好的疼惜安抚一番。
    但是，怕吓着杨瑾柔，也怕吵着杨夫子，林景康也只能焦急的问她：“什么为什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杨家妹妹，你好好的同我说一说，行吗？我真的要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都快疼成好几瓣，快要碎掉了。”
    就在林景康急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杨瑾柔看的时候，杨瑾柔的声音带着哭腔从房间里头穿出来“林少爷，您别问了，算我求求您了好不好？我真的很怕，我怕到时候惹出事端来，您自己吃亏……”
    林景康当即拍了【胸】口说道：“杨家妹妹，我不怕。只要是为了你，刀山火海我都敢闯一闯。”
    说着，把声音放柔了几分：“更何况，在这乐途县，我们林家也算是枝繁叶茂，哪怕县太爷都要礼让我们三分，你用不着害怕的。”
    “林少爷……”杨瑾柔似乎被感动得不行，‘情不自禁’的轻唤出声。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
    （第二章）

 464.第464章 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章节内容开始-->    “您这样说，我就更不敢给您说什么了。难道您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么？若真是惹出什么事情来，我，我只怕会愧疚，会自责一辈子。”
    “我受点委屈没什么的，只要您能好好的，不会惹到不该惹的人，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哪怕再多受一些委屈，我也不怕。”
    杨瑾柔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听在林景康的耳朵里，只觉得她话里话外，都是在替自己做想。听得林景康激动不已。恨不得真替她上刀山、下火海，只觉得为她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
    当即把声音放得轻之又轻，说道：“杨家妹妹，你这样说，我真的……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你知道我此时的心情。”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也不会让别人给你受委屈。”
    “你只管告诉我，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的，都交给我就好了。”
    杨瑾柔‘纠结万分’的说道：“不，我不能……”说着顿了顿，又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林景康连忙点头，嘴里‘柔情满满’的说道：“好，你说，别说是答应你一件事情，便是一千件，一万件，只要你说，我都答应你。”
    杨瑾柔‘破涕为笑’，压低声音，很是‘娇羞’的说道：“林少爷，您……真好。谢谢您。”
    哪怕是没能亲眼看见，林景康都能想象得到，杨瑾柔‘含羞带俏’的模样，不由得心神一荡，咕嘟一声吞了一口口水。脑子都快糊成一团了。
    嘴里道：“应该的，应该的，谁让杨家妹妹那么好呢。”
    杨瑾柔就道：“我不要您做一千件，一万件事情，只要您答应我，不要以身犯险就好了。”
    “您能答应我吗？”
    “您别说不能，刚刚您都说了，只要我说，您就会答应的。”
    林景康听杨瑾柔如此的‘在意’自己，心都快要融了，当即点点头，一脸感动的说道：“好，杨家妹妹放心，我答应你，我不会轻易涉险的。”
    杨瑾柔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低声应道：“嗯，那就好。”
    林景康又说：“杨家妹妹，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
    隔了一会儿，杨瑾柔轻轻叹一口气，林景康的心，一下子就紧了，不等他开口询问，杨瑾柔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其实，也是我不好。总希望能……能和她做朋友，可是，我不会养蚕，连桑叶都不会摘，她……她看不起我也是正常的。”
    “毕竟，乐途县全县人养蚕的本事，都是……都是她教的。现在，她又养着贡蚕。算是个很有本事的女子。看不上我这种不会做农活的人，怕我问题太多，耽误她的时间，不愿意和我交朋友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不怨她，也不怪她。”
    “我……我只是有点难过，我真的很喜欢她，她那么厉害，我，我觉得我应该多和她学学，免得我一遇到事情，就只会哭哭啼啼的……只是，我太想当然了。她那么忙。”
    “养贡蚕毕竟是荣耀，也是大事……”
    “哪里能让我耽误了呢。”
    杨瑾柔的话听上去有一点语无伦次，像是在和林景康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显得颇为逼真。
    林景康本来就相信她，这样一来，就更相信他说的了。
    杨瑾柔虽然没有明说，她口中的那个‘她’姓甚名谁，可林景康却一听就能听出来，她说的那个人是顾有福。想到当初顾家在贡蚕一事上，毫不客气的回绝自家，他还因此被他爹打脸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恼恨不已。
    脑子里就不由得想到：好你个顾有福，之前你们不知好歹的事情，本少爷大人大量，不找你们算账也就罢了，你居然敢欺辱本少爷喜欢的女子……真当本少爷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吗？
    想着，就柔声安抚杨瑾柔：“杨家妹妹别伤心了，此事我知道了，总会设法替你讨个公道的。”
    “你别……”杨瑾柔的声音听上去透着许多的担忧，颇有些‘着急’的说道：“林少爷，您别去招惹他们了，他们有锦衣卫的人撑腰，咱们可惹不起的。”
    “而且，除了一些言语上的……羞辱之外，她也没对我做什么……些许言语羞辱，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您不要为了我，去招惹他们。”
    “要不然，平白生出事端来，对您，对您家中……只怕都不太好。”
    “我，不愿意您为我涉险。”
    “还是我先前说过的话，只要您能好好的，我受些委屈，也没什么。”
    “而且，您刚刚也答应过我，不会轻易涉险的。您不能刚刚答应过我的事情就做不到，那样……那样……”
    “那样，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看杨瑾柔字字句句，都是在挂念自己的安危，林景康感动得无复以加，不由得说道：“杨家妹妹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不会亲自去涉险的。”
    “现在她家里头是住着锦衣卫不假，可是，我不信，那锦衣卫会一直住着不走。等锦衣卫的人一走，我就派人去……”
    “看他们到时候，还怎么和本少爷斗。”
    “不要！”杨瑾柔急急的说道。
    说着，顿了顿，又弱弱的道：“林，林少爷，您不要暴露了自己，要不然，万一被人报复这么办？还有，您也别做什么太，太过分的事情。毕竟她也没有真对我怎样。若是闹得太过，伤了人，不管伤着谁，我都要于心不安的。”
    林景康听着杨瑾柔的话，忍不住说道：“杨家妹妹，你可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你放心，我有分寸。而且，我也会让人小心谨慎一些，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来的。”
    杨瑾柔闻言便轻声说道：“嗯，林少爷能这样，我就放心了。其实，我真的不在乎她对我的那些……折辱。”
    “我忍一忍，过两天就会忘记这个事情了。”
    “所以，其实您真的不用做什么的……”
    “不，杨家妹妹。我知道，你是个心底善良的姑娘，不管什么，都是能忍则忍。但是，你能忍，我却不能忍。”
    “杨家妹妹，我说过，要保护你的。”
    “我会说到做到。”
    （第三章）
    PS：自己写着都觉得森气肿么破

 465.第465章 徐闲的纠结和震惊

    <!--章节内容开始-->    因着之前对杨瑾柔的话的误解，有福现在看沐正丰当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差没横眉冷对了。弄得沐正丰莫名其妙，忍不住悄悄问了有福好几次，自己是不是得罪她了。
    有福都只甩一句‘你自己知道’就不理他了。
    惹得沐正丰越发的莫名。忍不住看着顾有望问：“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把你一个人放树上，你阿姐觉得太危险，所以，生气了？”
    可是……不应该啊。真要生气，先前她就直接生气了。
    之前，她也没怎样啊。
    沐正丰不由得摇头。
    满心都是不解。
    顾有望歪着脖子想了想，看着沐正丰问：“师父，阿姐真是在生您的气吗？”
    “对啊。”沐正丰点点头，看着顾有望问：“怎么？你没看出来？”
    顾有望嘿嘿摇头。又问：“师父，那我阿姐为什么要生您气啊？是不是您骂她了？”
    沐正丰撇顾有望一眼，淡淡的道：“我连你都没骂过，骂她做什么？”
    顾有望一听就觉得有道理。
    当即用力的点点头。
    然后。
    在有福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就跑过去抱有福的腿。
    有福对沐正丰是横眉冷对，可对自己阿弟，却依旧是疼得不行的。看他跑过来抱自己的腿，当即摸着他的头，轻声问道：“有望？你这是怎么了？”
    有望就抬了头看有福：“阿姐，你为什么要生师父的气啊？”
    有福以为是沐正丰让有望问的，当即扭头看向沐正丰，然后，用力的瞪他一眼。
    沐正丰默默……又不是他让有望那小子去的，为什么，要算在他的头上？
    好冤啊，有木有？
    瞪完沐正丰，有福又笑着看向顾有望，说道：“肯定是因为你师父不乖啊，你觉得呢？”
    顾有望一副了然的模样，点点头，又跑回沐正丰身边，说道：“师父，阿姐说你不乖。”
    沐正丰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他听到有福的话了的好吗？
    什么时候，他这么大个人，也要被扣上‘不乖’的帽子？
    沐正丰嘴角还在抽【动】，顾有望就又看着沐正丰问道：“师父，你做什么事情了？阿姐要说你不乖。”
    “师父什么都没做好吗？你阿姐一定是误会为师了。”话虽然看上去像是对有望说的，可实际上，他的声音却略微有些大，有福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可没打算相信他。
    沐正丰当然看懂了有福的眼神，不由得苦笑连连。
    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误会了自己？
    之前明明还好好的。
    罢了，小姑娘嘛，偶尔闹一下别扭，也是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最多这几天，他少在她面前出现嘛。
    想着，沐正丰便不再纠结。
    沐正丰不再纠结，徐闲却纠结了起来。
    不对，是震惊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很难用语言去形容。
    因为，就在刚刚，杨夫子忽然告诉他，他身具大齐皇族血脉，是全天下最最尊贵的人之一。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虽然，杨夫子没有骗他的必要。可这实在是太荒诞不羁了。
    他若是皇子……他若是皇子，哪怕他从小父母双亡，也不可能会在道观长大，毕竟，哪怕是最愚昧的愚夫，也知道皇室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吧。
    有万民供养，怎么可能会少他这一口饭吃？
    杨夫子说道：“因为，您是建宁皇帝的皇长子，是当时最正统的皇位继承人。您若是在，燕贼定会寝食难安，必然会想方设法的除掉您。那时候您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自然不可能与燕贼抗衡。”
    “想来，您的师父带着您远离京城，也是出于这种考量。”
    徐闲没有管杨夫子后面的话，只是又问：“建宁皇帝是谁？”
    杨夫子先说了一句：“您应该称呼他为父皇。”接着才道：“建宁皇帝是一位得万民拥戴的好皇上，只可惜，太过仁慈了一些，以至于被燕贼抓着机会，夺了大位江山。”
    “燕贼窃据重宝之后，怕天下百姓思念建宁皇帝，引来有识之士振臂高呼，将他从宝座上推下来。便强行将建宁皇帝时的国号去除，所以，年长一些的人知道建宁皇帝，像殿下您这样的年纪的年轻人，知道的却不多。”
    一句殿下，让徐闲的心猛的一缩。
    虽然依旧怀疑杨夫子所言的真假，但是，徐闲却无比希望，这是真的。
    因为这样，他就不再是寄人篱下的小赘婿，而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了。
    哪怕，他其实并不能享有天潢贵胄才能享有的那些荣华富贵。可只是血脉的尊贵，就足以让他昂首挺胸的做人了。
    不过……
    “那为什么，现在才有人来找我？”
    即使是仍旧在怀疑，徐闲心中也已经在不自不觉间，油然升起一种身具‘皇族血脉’的优越感。
    说话的语调都有些变了。
    杨夫子不仅不以为杵，态度甚至还恭谨了几分：“因为我们一开始，并不知道您的存在。还是当年建宁皇帝身边的贴身护卫无意中看到您的样子，发现您和建宁皇帝还是太孙时候的侧妃长得很像，这才叫了我，到顾家村来仔细打探。”
    “您也许还有疑虑，但是，我们已经明确了您的身份，这才选择将此事告之于您。”
    到此时，徐闲对杨夫子的话，已经信了八分。
    徐闲又问：“那你们，有什么目的？”
    杨夫子闻言连忙说道：“殿下有所不知，我们一群人全是忠于建宁皇帝的臣子，原本只是打算，哪怕是舍了性命，也要帮建宁皇帝报仇，刺杀燕贼长孙的。不过如今既然得知建宁皇帝血脉犹在，自然是要拼死护卫少主安危。”
    “至于其他的……”
    “若有机会，我们自然要护着殿下，夺回那些本该属于您，却被燕贼窃取了的东西。”
    徐闲微微皱眉，看向杨夫子，问道：“燕贼是谁？”
    杨夫子说道：“燕贼是窃据大宝之徒。”
    说着，加重了语气：“那位置，本该是您的。”
    （第四章）
    不行了，昨天的那一章仍旧只能欠着了。太晚了，对不起大家。实在是脑子困成糨糊了。没办法……

 466.第466章 啥都不做，净闹别扭

    <!--章节内容开始-->    听到杨夫子的话，徐闲连呼吸都重了。
    这很正常，无论是谁，听到有人说皇帝之位是自己的，无论是真是假，都会激动得把持不住的。
    然而，天性中的懦弱胆小让徐闲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其实也不算是清醒了过来。他只是，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然后。
    呼吸一滞。
    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说，他对现在的皇帝还是有威胁？如果让现在的皇帝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会派人来杀自己？
    徐闲惊出了一身冷汗，脸色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一边摇头，一边哆哆嗦嗦的说道：“你瞎说，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肯定不是，你们认错人了，你们找其他人去吧，不是我，不是我……”
    说着，不给杨夫子说话的机会，直接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一路跑回顾长庚家，路上谁打招呼都不理。到家之后，直接撞开院门，然后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里，插了门闩，蒙着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
    正在后面摘中午要吃的菜的顾刘氏听到声音，到前面来看，看院门大开，院子里却没人，还骇了一跳，试探着把可能回来的人都叫了一边，没听到人应，干脆拿了个大棒子，站在院子里喊：“谁啊？谁回来了？”
    依旧没人应。
    虽然觉得可能性很小，顾刘氏还是害怕家里头白日里进贼，当即大声喊起自己两个儿子的名字来。
    沐正丰率先听到，拎着顾有望就施展轻功往顾长庚家去，到了之后，先把顾有望放在房顶上，然后才落到院子里，问顾刘氏：“婶子，怎么了？”
    顾刘氏惊慌未定，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刚刚我在后头摘菜呢，就听到前面砰的一声，我到前面一看，院门大开着，院子里和屋子里却没有什么动静。我喊了半天都没人应……”
    沐正丰看了看顾刘氏手上的大棍子，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当即说道：“没事的，我去看看就好。只是，要劳婶子跟在我后面看着一些。”
    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抄家，自然不好随意出入别人的房间，哪怕是事出有因也一样。尤其是顾杨氏和其他两个顾家儿媳妇的房间。他总要避嫌的。
    所以，要让顾刘氏在后面跟着。
    反正就算是真的进了什么人，他不认为，在这种地方，会有人绕过他，伤到他身后的顾刘氏。更何况，现在还是大白天，应该不会有那么大胆的小贼的。只是顾刘氏受到了惊吓，所以要看一看，好安她的心而已。
    顾刘氏跟在沐正丰的后头，从最外面开始，一间房一间房的看过去，一直到到了徐闲的房间。
    一推门，发现房门是从里面插着的。
    顾刘氏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说道：“我还说是谁呢，吓我一跳。一定是徐闲这孩子回来了，只怕又是心里头不畅快了。莫不是又和有福争了起来？”
    说到这里，忍不住摇头，低声轻叹：“现在就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哦……”
    沐正丰仿佛是没听到顾刘氏的嘀咕一样，只是问：“那……婶子，其他屋还看吗？”
    “不看了，不看了。”顾刘氏摇头，说道：“刚刚的动静肯定是徐闲这孩子弄出来的，倒是白白的吓了我一跳……”说着又看向沐正丰，抱歉的道：“沐大人，真是不好意思，让您受累了。”
    沐正丰笑笑，跟着摇摇头，说道：“婶子客气了。”一边说，一边往院子里走去，准备去接顾有望。
    一看到沐正丰，正坐在屋脊的瓦上的顾有望就大声问：“师父，抓着坏人了吗？”
    刚才沐正丰带着顾有望回来的时候，他就对顾有望说了，可能是有坏人，所以，顾有望才会乖乖的坐在屋顶上。
    沐正丰没有回答顾有望，只是飞身上去把他给拎了下来。
    刚刚顾刘氏听着有望的声音好像是从屋顶传来的，就又是一惊，等她看到沐正丰真的把有望带了下来，便又被吓了一跳。
    她不好意思说沐正丰的不是，只是却上前拉了有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三遍，然后才不好意思的朝着沐正丰笑笑，说了一句‘我去摘菜’，就又到后头去了。
    中午饭做好摆到桌子上之后，顾刘氏去叫了一回徐闲，徐闲没有应。
    顾刘氏想着这事了，就扯了有福小声问：“有福啊，你上午又和徐闲吵架了？”
    有福莫名的摇摇头，说道：“没有啊。早上吃过早饭，我就再没看到他了啊。”
    顾刘氏闻言就皱起了眉头：“那就奇怪了……这孩子是在外头受了气？”
    “不应该啊……”
    徐闲只有和有福吵了架，才会躲在屋里哭半天，门都不出，可外头别的什么人说他，他当时是会难过、会伤心，甚至会哭。可一般不会闹出别的诸如关着门不出来吃饭一类的事情。
    今天既然不是有福和他吵架，他却不出门，这是怎么了？
    顾刘氏想着，就走到徐闲门口去敲门：“徐闲，闲娃子，你先出来吃饭……遇着啥事儿你一会儿吃过饭给爷奶说好不好？快出来吃饭了……”
    顾刘氏又喊了半天，徐闲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顾长庚正好提着草鞋、光着脚板，从田里头回来了，听到顾刘氏叫徐闲，也以为徐闲这是又闹脾气了，当即把脸一板，说道：“喊他做什么？愿吃就吃，不愿意吃就让他气着。真是给他惯的！”
    “啥都不做，净闹别扭！”
    这两天开始忙碌起来了，除了屋里的蚕，还有田里的稻子也要管着，加上今年的雨水不太好，他们这里又缺水，家家户户都要从堰塘里头放水。
    放水这种事情，切实关系到自家粮食的产量，年年都要闹出来许多事端，往年这种事情是顾正清一处置调解。
    可现在，顾正清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也不好再让他老人家去调解，所以今年放水的事情，是顾长庚一力调解的。
    外头一大堆事情，本来就让顾长庚心累得很，回来再听到徐闲又闹别扭，他心里头当真是说不出的火大，腾腾腾的，压都压不住。
    这要真是他自家的亲孙子，只怕一顿‘干笋子炒肉’是免不了的。
    （第一章）

 467.第467章 杨家姐姐脸会变

    <!--章节内容开始-->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徐闲还是没有出来吃饭，这一下，大家都觉得有些不对了。
    毕竟以往徐闲可是从来不曾有过不吃饭的经历的，更别说是一连两顿不出来吃饭了。
    “莫不是生病了？”顾刘氏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
    虽然徐闲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他本身先天不足，哪怕后来养好了，每年也是要病上几回的。
    顾长庚也有些担心了，当即点点头，“那还是得去看看。”
    顾长庚便和顾刘氏一起，去了徐闲房间外头，仍旧是敲了半晌的门没反应。最后没有办法，只得请了沐正丰来帮忙。
    虽然沐正丰的功夫也不错，内力也很深厚，但是他和莫凌云相比，却差远了。他能震端门闩却没办法想莫凌云一样，以内力包裹着门闩，将门闩抽开。
    当然了，一个门闩也不值当什么，顾成信一会儿功夫就能做出来一个，所以，沐正丰是直接将门闩震断的。
    门闩一断，顾长庚和顾刘氏就一前一后的，进了徐闲的房间。
    床上被子团成一坨。
    顾长庚和顾刘氏相视一眼，走到床前，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被子扯开。
    被子一扯开，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被子下面，徐闲蜷缩成团，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嘴里头不知道在喃喃一些什么。总之是情况很不好。
    顾刘氏伸手一摸，烫得吓人。
    “呀，这么烫，只怕真是生病了。”
    顾刘氏说着，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喊：“老四，成信，快去李家村请大夫回来。”
    顾成信闻言走过来，问道：“娘。怎么了？”
    顾刘氏说道：“徐闲病了，浑身滚烫的，人事不知的样子，还说胡话，你赶紧的，去请李大夫来。”
    说着又喊：“有福啊，你冲碗温热的糖盐水来，徐闲出了一身的汗，嘴唇都干得裂开了。”
    顾成信也不耽误，连忙同沐正丰说了一声，去后头牵了他的马出来。
    虽然知道现在顾成信骑马骑得很是纯熟，可顾钱氏还是不放心，追着叮嘱了又叮嘱的，要他小心一些。
    听到徐闲生病了，有福也有些着急。毕竟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再怎么不喜欢他，对于有福来说，徐闲还是算得上是半个亲人的。所以，哪怕明知道顾刘氏是故意叫她给徐闲冲糖水的，她也没耽搁，很快就冲了一碗温热的糖盐水，端到徐闲的房间里头。
    想着中午的事情，顾长庚微微有些内疚，看有福端了糖盐水进来，就说：“给我吧，我喂他喝些水。”
    当然了，现在屋里头几个人，也就顾长庚喂徐闲喝水合适一些，毕竟徐闲这会儿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将他抱起来喂。
    有福将水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又去把窗户打开了，才说：“阿爷，阿奶，我去打一点冷水来，那冷帕子给他敷一下吧。”
    顾刘氏连忙点头，说道：“你快去吧。”
    水缸里的水并不凉，为了让降温的效果明显一些，有福特意去后头的水井里打了半桶井水起来，拎到前头，倒盆里端进屋。
    又拿了两条帕子，轮换着给徐闲敷额头，擦脖子擦手什么的。
    看效果不怎么明显，顾长庚又让有福去倒半碗烧酒来，给徐闲擦身子。
    然而，一直折腾到顾成信带着李大夫骑马回来，徐闲也只没好多少，依旧是烫得吓人，嘴里头的胡话也没有停止。
    李大夫给徐闲把过脉，摸了头顶、手心、脚心、前【胸】、后背，摸着下巴说道：“看他这情况，倒是不像生病，反倒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不够，我也不是太确定……”
    “顾老爷子，顾老太太，徐闲今天可有什么异常？”
    惊吓？异常？
    屋子里的人，都有些疑惑。徐闲是一早上吃过早饭去村塾的，然后又是在中午之前回来的。这个天亮得早，吃过早饭天就已经大亮了，这大白天的，他能受什么惊吓？
    不过也不一定……
    因为徐闲回来的时候，家里头就只有顾刘氏一人，所以，是顾刘氏回答的李大夫问的问题。
    “李大夫，徐闲他早上吃饭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同我们说话啊，也是很正常的，也没听他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他早上是天大亮了才出门去村塾的，半上午就回来了。这一去一回都是大白天的，回来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我们谁都没看到他回来的时候的脸色。中午饭都没出来吃。我们原本还以为，他是在外头受了气，自己在屋里生闷气呢……”
    “这他是不是受到了惊吓，我们还真不知道。”
    “哦，对了，我们先前把门闩弄断了进来的时候，他人是在床中间，缩成一团的，被子也裹得紧紧的，连头都捂了，我们和我们家老头子，扯了半天，才把被子扯开。”
    说着顿了顿，又道：“这么一说，到真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顾长庚就开口道：“稳妥起见，还是去问问吧？李大夫你觉得呢？”
    李大夫点点头，说道：“最好还是去问问，毕竟这病因不同，要开的药就不一样，要不然，就算把表面的症状控制住了，也是要伤身体的。”
    顾刘氏听了，转头就看有福，嘴里说道：“有福啊，还是你去吧，去村塾那边问问，上午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有福一点都不想去村塾。
    自从她‘知道’（误会）村塾的人是和莫凌云有关系的人派来的之后，哪怕是走路，她都会绕着村塾走的。
    当即就想拒绝。
    顾刘氏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好了好了，李大夫还等着呢，你快去快回啊，听话。”
    一边说，一边就推了有福出门。
    没办法，有福只得把有望叫着，一起去了村塾。
    这会儿村塾已经下了学，他们早就把院门关了，有福只得让有望叫门。
    出来开门的人是杨瑾柔。
    一看到是有福，想到她之前对自己的态度，杨瑾柔就忍不住想要沉下脸来。但是又怕杨夫子说她，便又觉得自己应该露个笑来。
    一时之间，脸色就有些怪异。
    有望看着好玩，直接就道：“阿姐，杨家姐姐的脸好好玩啊，还会变的。”
    （第二章）

 468.第468章 你关心徐闲做什么

    <!--章节内容开始-->    顾有望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听在耳朵里面，很是悦耳。
    但是话，却有点让人难堪。
    有福暗自偷笑。
    杨瑾柔的脸色却更加纠结了。
    好半晌，才把其他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勉强笑了笑，又看着有福问：“有福妹妹有事吗？”
    有福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看看杨夫子在不在，有点事情想要问他。”
    杨瑾柔便道：“那妹妹稍等，我去看看。”
    说着，杨瑾柔就当着有福的面关了门。
    “阿姐？”有福有些不懂，为什么他们明明就在门口，那位杨家姐姐不仅不让他们进去，还要把门关起来，便仰头看着有福有些疑惑的轻唤。
    有福不好给有望解释，她现在和杨瑾柔是两看生厌，想了想，才摸摸有望的头，轻声对他说道：“没事，杨家姐姐他们不是咱们这里的人，可能是他们那个地方的习惯不一样吧。”
    “哦。”有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有福又道：“可是好奇怪，有望觉得这样很没礼貌啊。难道杨家姐姐他们那边的人，都很没礼貌吗？”
    说着，小大人似的摇摇头，说道：“太不好了。”
    不一会儿杨瑾柔出来了，看着有福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一会儿帮你转告我阿爷。”
    自从知道了有福和徐闲就是当初他们第一次到顾家村的时候，在坡上吵架的人之后，杨夫子对有福的厌恶就几乎到了一种无复以加的地步。
    杨夫子本来就是个极其重视、信奉男尊女卑的人，加之徐闲的身份在哪里，在杨夫子的眼里，不管什么原因，反正所有的错都是有福的。
    加上有福替‘燕贼’（永安皇帝）饲养贡蚕，在他看来，就是为徐闲的仇人做事情，若是她和徐闲你没什么关系还好，偏偏她还和徐闲有婚约，这对杨夫子而言，就有些难以原谅了。
    当然，有福是不是知道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杨夫子自己心中认定了，有福不可原谅。
    所以，杨夫子非常的讨厌有福，根本不愿意见到她。
    有福也不想多做纠缠，而且那个老夫子看她的眼神让她非常讨厌，能不见她倒也乐意。所以，便开口说道：“徐闲生病了……”
    有福原本是想说，徐闲生病了，大夫说他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所以她过来问问，徐闲上午在学堂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然而，她刚刚开了个头，杨瑾柔就打断了她的话：“你说什么？徐公子生病了？”
    “什么病啊？严重不严重？请大夫了吗？有没有帮他熬药？你不好好的在家里照顾他，在外面乱跑做什么？”
    声音不小，‘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杨瑾柔这一串连珠炮一般的问题让有福有些发愣，没等她开口回答，杨瑾柔就又道：“顾有福你倒是说话啊，徐公子他怎么样了？究竟有没有事啊？”
    有福有些莫名其妙，看着杨瑾柔问道：“你这么关心徐闲做什么？”
    “我……”杨瑾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的行为在旁人眼里，很有些反常。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虽然一直想劝有福放弃她和徐闲的婚约，可话还从来没有说出口过。而现在是在家中，有阿爷在，左邻右舍也近在眼前，她倒是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因为，有违她‘闺秀’的形象。
    正在杨瑾柔纠结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听到徐闲生病，也关切的快步出门的杨夫子的声音适时响起：“因为，他是老夫的学生，是老夫最中意的学生。老夫关心他的事情，老夫这孙女孝顺，自然也会多些关切。”
    “怎么？不行吗？”
    杨瑾柔连忙点头：“对，对，就是这样。阿爷他，平日里很关心徐公子的，我这个做孙女的，自然不能听到他有事情，还漠不关心。”
    有福撇撇嘴角，不置可否的说道：“好吧。”
    说着把先前想说的话说完：“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今天他在学堂里头有没有反常的举动，或者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大夫说，他可能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被吓得有些狠了。说查明病因才更好开药，我阿奶就让我来问问。”
    “被吓着了？”杨瑾柔忍不住皱眉，刚刚想要开口否认，徐闲在学堂受到惊吓。
    杨夫子就道：“不错，他很有可能是受到了一些惊吓，怎么样，他要紧吗？”语气颇为急切。
    因为杨夫子一直是在院子里面说话的，有福又在院子外面，两个人算是打不到照面，所以有福也懒得尊称杨夫子，只道：“要不要紧我不知道，不过，夫子能不能告知一下，他受到了什么惊吓了？
    杨夫子当然不敢把真相说出来，只含含糊糊的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但应该就是受到了惊吓，你就这样给大夫说就好了。”
    说着，又加重了一些语气道：“你让大夫一定要好好的医治，绝对不能马虎了事，听清楚了吗？”
    听着杨夫子那略带‘命令’的口吻，有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淡淡的说了一句：“多谢了。”就拉了有望的手，说道：“好了有望，咱们走吧，回家去。”
    “嗯。”有望点点头。还特意朝着杨瑾柔说了一句‘杨姐姐再见’，然后才跟着有福走。
    “嗯，再见。”杨瑾柔心不在焉的回道。
    等有福拉着有望走了几步了，杨瑾柔又开口朝着有福的背影唤道：“顾有福，你等等。”说着，快步朝着有福走去，到了近前，又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有福妹妹，既然徐公子生病了，那你，你多照顾他一些吧……顺着他一些，别再惹他生气了……”
    有福心中奇怪，嘴上也不客气，直接问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语气里头没有质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但是，听在杨瑾柔的耳朵里，却觉得从有福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在质疑自己，顿时就羞恼不已。
    （第三章）

 469.第469章 杨家姐姐以前骂他的

    <!--章节内容开始-->    因为心中羞恼，杨瑾柔再开口，语气就有些不太好了：“徐公子是我阿爷看重的学生，我哪怕只是为了宽我阿爷的心，也可以关心一下他的吧？怎么？有福妹妹自己不在意、不关心他，还不让能别人关心一下他吗？”
    有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上下打量了杨瑾柔一番，说道：“我对他关心不关心，不用你管，他是我们家的人，与你这个外人何干？真是莫名其妙的！”
    杨瑾柔很不喜欢有福口中的‘外人’两个字，偏偏她又没办法反驳，只能愤愤的丢下一句“好心当做驴肝肺’，然后转身回了院子。
    有福默默。
    很想回她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想了想，觉得还是正事要紧，拉了有望赶紧离开。
    走了没多远，有望忽然仰头望着有福说道：“阿姐，那个杨家姐姐好奇怪啊，为什么现在要那么关心徐闲啊？她以前都骂他，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
    顿了顿，又问：“对了阿姐，什么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原来，有望在没有拜沐正丰为师之前，就经常被沐正丰拎着到处飞来飞去的，有时候还会‘藏’在树上，所以倒是撞见过好几次，杨瑾柔对徐闲冷嘲热讽的场景。只不过沐正丰叮嘱了他别说，而他对徐闲又一直不太喜欢，所以就没有对谁说过。
    只是这会儿心里头实在觉得奇怪，才忍不住问有福。
    有福没有先问杨瑾柔和徐闲的事情，而是先看看有望，一边走，一边给有望解惑。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有望知道什么是癞蛤蟆么？”
    “知道。”顾有望点点头，说道：“就是身上长满了疙瘩的，会爬的东西。阿娘说，不能去抓，要不然它那些疙瘩里的浆射出来，溅到眼睛里，眼睛会看不见的。”
    有福摸摸顾有望的头，赞道：“有望真厉害，连这个都记得。”顿了顿，又问他：“那有望觉得，癞蛤蟆长得好看吗？”
    有望摇摇头，说道：“不好看。”又加重语气，郑重其事的强调：“特别丑！”
    有福点点头，笑道“对，癞蛤蟆特别的丑，但是天鹅却非常的漂亮，而且，天鹅还会飞。正常情况下，癞蛤蟆根本就吃不到天鹅肉。”
    听有福说到这里，有望就开心的道：“我知道！因为癞蛤蟆不会飞，但是天鹅会飞。所以癞蛤蟆抓不到吃不到天鹅，就吃不到它的肉。”
    有福当然不会给有望解释，‘吃’和吃的不同，只是点点头，夸道：“没错，有望真聪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然后才继续说道：“不过啊，还有一个原因是癞蛤蟆丑，天鹅却很美，他们不般配。”
    “所以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的，就是做人没有自知之明，总是想着不该想的东西。”
    “哦。”有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旋即又皱起眉头，看着有福道：“可是阿姐，徐闲和杨家姐姐不是都不会飞吗？而且……徐闲明明比杨家姐姐好看，为什么杨家姐姐要说是徐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明明她比较不好看，她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有福忍不住笑，说道：“这个不仅仅是看人长得好不好看啊……”
    说到这里，有福忽然有些愣住。
    刚才有望那一段听上去很拧巴的话仿佛再一次响在了自己的耳边。
    心中微微一动。
    难道……那次杨夫子的孙女想和自己说的，不是莫凌云，而是徐闲？
    刚刚有望的话里头的意思还表示，原本杨夫子的孙女对徐闲是不假辞色的……
    有福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念头在一闪一闪的，有某个想法似乎呼之欲出，但是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想了想，干脆暂时不主动去想，只看着有望问：“对了，刚刚有望说，那位杨家姐姐以前骂过徐闲？”
    “是的。”顾有望用力的点头。伸手把自己的眼角和嘴角往下拉，说道：“她和徐闲说话的时候是这样的，可凶可凶了！”
    有福又看着有望问道：“这么凶啊，那有望是怎么知道的呢？”
    有望就笑嘻嘻的看着有福，指了指路边的树，说道：“有望看见的，有望和师父在树上躲着，他们都没看到有望，他们说话有望都听着的。”
    有福接着问：“那有望最近有看到杨家姐姐骂徐闲吗？”
    有望摇摇头，说道：“没有了，有望好久没有看到杨家姐姐骂徐闲了，不过有望有看到杨家姐姐拿东西给徐闲，但是徐闲不要。杨家姐姐还当着徐闲哭了。不过，等徐闲走了她就又笑了。”
    有福又问：“有望经常看到吗？”
    有望又摇头，说道：“不是啊，只是有时候。”说着，又嬉笑起来，有些得意的说道：“有时候我和师父远远的看到他们，师父就会带着有望，特意悄悄的去偷听徐闲和杨家姐姐说话呢。”
    说着，忽然捂了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有福说道：“哎呀，师父不让说的。有望太不小心了。阿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师父，有望和你说了这个啊？”
    有福听到有望说带着他悄悄的去偷听徐闲和杨瑾柔说话的话，就忽然觉得，沐正丰好像是在监视杨瑾柔一般，再听到后面一句，便忍不住捏了捏有望的脸，问道：“怎么？沐大叔对有望很凶吗？”
    “不凶的。”有望摇摇头，说道：“但是有望答应过的嘛，有望怕师父知道，有望答应他的事情没有做到，会不高兴，所以不想让师父知道。”
    听有望这样说，有福就觉得很有必要教一教他了，便柔声问道：“可是，不让师父知道，有望没有做到答应了师父的事情，就是有望做到了答应师父的事情吗？”
    “不是。”有福的话说得有些拗口，但是奇迹般的，有望却听懂了，当即摇摇头。
    有福又道：“那有望觉得，自己做错了没有呢？”
    有望点点头，小声道：“答应了没做到，是不对的。”
    有福又说：“那有望说说，骗人对不对？”
    （第四章）

 470.第470章 忽然想明白的有福

    <!--章节内容开始-->    听到有福问骗人对不对，有望马上就摇摇头，说道：“骗人是不对的。“
    有福点点头，说道：“对，骗人是不对的。”
    说着，顿了顿，看着有望的眼睛继续说道：“你看啊，答应了没做到不对，骗人也不对。如果有望不告诉师父，有望不小心把他让你不要说的事情说出来的话，加起来就是两个不对了。有望想要一个不对还是要两个不对啊？”
    顾有望伸出两根手指看了看，又缩回去一根，然后才看着有福说道：“一个不对要少一些，有望要一个不对！”
    “嗯。”有福点点头，又看着有望问道：“一个不对比两个不对要少一些，所以有望觉得，应该怎么做才好呢？我们是不是应该主动和师父承认错误，争取师父的原谅呢？”
    有望用力的点点头，说道：“嗯，有望要向师父承认错误，要给师父说对不起，请师父原谅有望。”
    有福又道：“那有望还要不要给师父说，有望会改正错误，下次不犯了呢？”
    有望点点头：“要的。”
    “真乖。”有福捏了捏有望的脸，赞道：“能勇敢认错、能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我们有望是好孩子呢。”
    顾有望闻言，欢喜的笑了，说道：“嗯啊，有望是好孩子呢。”
    有福才放心，牵了有望继续快步朝家里头走去，一边走，一边想起自己的心事来。因为想得太过出神，以至于有两三次都差点摔倒，幸好有有望在一旁拉着她。
    这样说来，回去的时候，倒不是她牵着有望走，而是有望带着她走了。
    有望一点都不恼，反倒还高兴得很，相比于被自家阿姐牵着走，他当然更喜欢‘牵’着自家阿姐走。这样，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小男子汉了，是可以保护阿姐的。
    有福也高兴得很。
    因为她越想越觉得，杨夫子和莫凌云没关系，也不是为了找她麻烦而来的，杨瑾柔也一样。也越来越觉得，杨夫子他们应该是冲着徐闲来的。包括杨瑾柔的态度变化，多半也是因为知道了徐闲的真实身份。
    至于说徐闲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有福倒是不太关心。
    回家之后，一进院门，看到沐正丰，先冲着他打了个招呼，才去徐闲房里，找李大夫和自家爷奶。
    一看到有福进门，不等她开口，顾刘氏就连忙问道：“怎么样？杨夫子怎么说？”
    有福将心头的高兴劲掩了，对着屋里人开口：“李伯伯、阿爷、阿奶，杨夫子说，徐闲可能确实是受到了惊吓。不过，具体怎么回事，杨夫子没说。”
    顾长庚闻言说道：“知道他受到过惊吓就好了，具体什么原因，对眼下来说，不重要。”说着，看向李大夫，问道：“李大夫，您觉得呢？”
    李大夫微微颔首：“这样就行了，我马上开方抓药。”
    顾刘氏连忙说道：“好，那就劳烦您了。”
    有福虽然不太关心徐闲究竟是谁，但是因为先前想到的那些事情，还是不由得凑到徐闲床边，仔细看了他半晌，见他又在喃喃低语，便将耳朵挨过去。
    却听到徐闲含含糊糊的，似乎是在说‘别杀我’。
    有福心中微微一惊，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看杨夫子和他孙女那副关心徐闲的架势，不像是会害徐闲的人啊，为什么，徐闲会觉得有人要杀他？
    而且杨夫子似乎很笃定，徐闲是被吓到了？
    真的是很奇怪啊……
    想着，有福就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旋即，她又想到有望说的，如果说沐大叔真的是在监视杨夫子和他的孙女的话，那么是不是可以说，他们和锦衣卫是对立的？
    很有可能。
    虽然说锦衣卫本来就有监视百官，缉捕大盗巨匪的权利和职责，可……那位杨夫子应该都不是吧？
    这么说，是他们的身份有问题？
    那是不是就可以说，徐闲的身份也有问题？
    想着想着，有福倒是有些担心起来了。
    看到有福‘忧心忡忡的’看着徐闲，顾长庚心中很是安慰。俗话说得好，患难见真情，现在虽然他们没有落难，可徐闲毕竟是病了，有福那么担心他，就说明她对徐闲也是很关心的。
    这也就够了。
    说明有福其实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抗拒她和徐闲之间的娃娃亲，小姑娘脸面薄，在某些事情上面别扭别扭，也是正常的。
    顾长庚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胡须点头。
    虽然心中时不时的，就会后悔一下，自己当初给有福定下的这个婚约，可从本心来说，顾长庚还是希望，这婚约能够顺利的进行下去的。
    这会儿看有福‘真情流露’，顾长庚自然是高兴得很。
    同样高兴的，还有沐正丰。
    先前有福主动和他打招呼了，是不是就说明了，有福不生他气了？
    当然了，有福生气不生气其实没那么重要，主要是，他担心有福会因为生他的气而迁怒莫凌云。
    指挥使大人‘追求’有福的道路已经够艰难的了，如果因为他的原因，再平添阻碍，那他真的就罪过了。
    知道了病因，就可以对证治疗了，一碗安神的药喂下去，徐闲的神情就好了许多，没过一会儿，就真正的睡着了。
    顾家人这才有功夫吃饭。
    顾成信是从饭桌上把李大夫请过来的，顾家人就留了李大夫吃饭，顾刘氏迅速的又去炒了两个菜，还拿砂罐在灶上给徐闲煨了一盅肉稀饭，等他睡一觉醒过来好吃。
    吃过饭，顾成信骑马送了李大夫回去。因为怕徐闲半夜醒过来会需要人，顾长庚让顾成仁晚上和徐闲一起睡下。
    顾成仁还没有答应，沐正丰就提出来晚上自己和徐闲一起睡。
    不管怎样，有福对徐闲还是很有些关心的，害怕徐闲万一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细思之下才产生了那些害怕的情绪，从而就对锦衣卫也有了惧意，怕他半夜醒来看到是沐正丰在旁边，又会害怕。
    连忙开口阻止：“还是不要了。徐闲本来就胆小，又素来有些害怕沐大叔，如果他半夜起来，看到是沐大叔，又被吓到的话，就不好了。
    （补9月30号的，之前请假欠的4章还是要继续欠着，等国庆之后再还ORZ……）

 471.第471章 沐正丰离开

    <!--章节内容开始-->    沐正丰不禁哑然。有福这是猜到什么了？不过却从善若流的笑了笑，说道：“也是，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顾长庚在一旁笑着说道：“沐大人客气了，您也是一番好心。只是徐闲这孩子胆小，实在是没办法。”
    晚上的时候，又有信鹰飞来，有福正准备借着月光看信，沐正丰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沐……”有福刚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沐正丰阻止了。
    沐正丰一指屋内，压低声音说道：“带着信鹰进去，把窗户关上。”
    有福知道，沐正丰不会无的放矢，便带了信鹰进屋。刚刚关好窗户，顾成仁的声音就传来了。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片刻之后，徐闲的房间那边就有细小的嘎吱声传来，紧跟着是厨房的方向。
    显然是徐闲醒了，而顾成仁则去帮着徐闲弄吃的去了。
    因为怕被顾成仁发现，有福这会儿不敢看信，但是，捏着手上特制的信纸，有福心里头简直是猫抓一样的，她太想看看莫侯爷又给她写了些什么了。
    念头一起，有福又愣住了，她怎么就笃定是莫凌云给她的信，而不是太孙？
    所以，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不管怎样，心心念念的，都是莫凌云？
    有福又一次觉得自己生病了。蹲在窗户下面发呆，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抚摸着信鹰。想了一会儿，念头又转到了信鹰带过来的信上，还是有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莫凌云给自己说些什么。就干脆把屋里的油灯点燃了，借着油灯的光亮看起信来。
    三叔看到要问，就让他问好了。
    到时候就说自己睡不着，反正也不算是骗人，她本来就睡不着。想来三叔应该还不至于心疼一点灯油，不让自己点灯吧？
    没一会儿，顾成仁果然来问。
    有福就轻声说了一句：“三叔，我睡不着。”
    顾成仁以为有福是担心徐闲，就说：“徐闲已经醒了，正在吃东西，应该没事了，你放心吧。”
    有福默默……为什么三叔会以为自己是担心徐闲担心得睡不着？
    想着，有福就‘弱弱的’分辨说道：“三叔，我不是在担心徐闲，我真的只是睡不着而已。”
    顾成仁当然不信有福，不过他却没有反驳，只是说道：“嗯，好，三叔知道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好了，你早些睡觉吧，三叔回去看着徐闲。”
    有福觉得，自家三叔好像误会得更深了。
    不过，有福也懒得再解释了，一门心思的，又扑倒了莫凌云来的信上。其实莫凌云也没写什么，只是给她说了一些他们在路上发生的一些事情。末了又说他们走了一路，发现所过之处今年的雨水都偏少，让他们注意提防旱情。还说他们打算提前回京。又说，另外带了一封信给沐正丰，让她帮忙转交。
    有福这才发现，后面还有一张信纸，上面的字都非常的小，她根本看都看不清楚。
    因为怕耽误他们的正事，有福悄悄的出了门，往沐正丰的房间走去。走到窗边，敲了敲窗户。
    沐正丰马上就把窗户打开了。
    “沐大叔，这是侯爷给您的信。”有福一边将信纸递给沐正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沐正丰接过信纸，先飞快的浏览了一下，然后才抬头看着有福微微颔首，也压低声音道：“有些事情，我可能要马上离开一趟。”
    顿了顿，嘱咐道：“你自己注意安全，少去招惹杨夫子和他孙女，我会尽快回来的。”
    又说：“对了，你若是给大人回信的话，帮我加一句吧，就说他吩咐的事情，我知道了。”
    “好。”有福点点头。
    沐正丰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去换了锦衣卫小旗的官服，拿了刀剑就往后院去牵了马出门。
    马蹄声将顾成仁吵醒了，出来就看到有福在自己的房门前探头探脑的。
    “有福，我怎么听到有马蹄声？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顾成仁走到有福身边，小声问道。
    有福摇摇头，说道：“我看到是沐大叔自己牵着马走的，具体什么事情，我没问。”
    顾成仁微微颔首，却正好看到有福房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疑惑的问：“有福，你房间里面有什么东西吗？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影子晃了一下。”
    有福这才想起，自己房间里头的信鹰。
    脑子急转，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不会吧，三叔您可别吓唬我……”一边说，一边作势回头去看。
    四下‘打量’之后，‘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顾成仁：“三叔，哪有什么东西啊？我怎么没看到。”说着，‘想’了一下，又道：“会不会是刚刚灯花跳了一下，让您看花了啊？”
    大半夜的，顾成仁一个男子，当然不好进自己侄女的房间，看她煞有介事的说话，便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又怕吓到有福，便道：“应该是三叔眼花了，那行，你先睡吧，都这么晚了，再不睡，明天会没有精神的。”
    想了想，又道：“你要是害怕，就去让你三婶过来陪你。”
    有福连忙摇头，说道：“没事没事，我不怕的三叔。什么都没有……”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急切了，便又改口说道：“反正你们都在的，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大喊一声，你们就听得见了。”
    顾成仁觉得有理，点点头，说道：“也对。那有什么事情你就大声喊，三叔听到就出来。”
    有福还没说好，徐闲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三叔，您怎么还不回来啊……”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显然还是在害怕。
    有福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指了指徐闲的房间，说道：“三叔，要不您还是先过去吧。”
    顾成仁是真的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小子，胆子怎么这么小？连你都不如……真是枉为男儿。”
    有福假意翻了个白眼，说道：“三叔，您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我怎么觉得，您这话……”
    说到这里，有福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推了顾成仁，说道：“三叔，您还是先过去吧，他是昨天被吓着了，平日里不也没这样吗？”
    （第一章）

 472.第472章 老师为何害我

    <!--章节内容开始-->    “少爷，少爷，二少爷。”
    林景康正在房中搂着丫环调笑，他的小厮就一路从外头喊着进来了。林景康顿时不悦。放开两个丫头，有些衣衫不整的出去，等小厮到了近前，就斥责道：“大清早的，急吼吼的，嚷什么呢？管事的没教过你规矩？还是你的规矩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少爷。”林景康的小厮顾不得替自己分辨，只说：“小的有要事禀报。”
    林景康闻言沉声道：“说！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本少爷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是，少爷。”小厮连忙应了，随后凑到林景康身边，小声道：“少爷，顾家村那边传来消息，说顾长庚家里那个锦衣卫已经走了。”
    林景康眼前一亮，问道：“真走了？”
    “是。”小厮点点头，低声说道：“那边的人来报信说，有两三天没见到人了，他还特意的去打听了一下，说人是前几天摸黑走的，好多人都听到马蹄声了，显然是有什么急事走的。”
    “好！太好了！”林景康两眼放光的连声叫好，末了分吩咐道：“你去，赏来报信的人二两银子，然后把林大、林二叫来。”
    “好嘞。”小厮连忙应了，又一溜烟的跑了。
    林景康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眼中闪动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走了两圈，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动，回房去搂着一个丫头狠狠的发泄了一番，这才‘神清气爽’的出了门。
    林大、林二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
    看到林景康出来，连忙迎上去，觍着脸上去，嘴里一起说道：“小的林大（林二），见过二少爷。”
    林景康嗯了一声，转身往小厅去。
    林大、林二连忙跟上。
    林景康在花厅里头坐了，才看着林大、林二慢条斯理的问：“知道本少爷叫你们来，是做什么的吗？”
    林大、林二相视一眼，一起摇头，说道：“小的愚钝，不知二少爷叫小的们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林景康嘴角缀起一丝笑容，冲着林大、林二勾勾手指。
    等林大、林二凑到近前之后，林景康便如此这般的，对着两人一阵耳语。
    一开始，林大、林二都连连点头，但是听到后面，却又迟疑了起来。
    林景康挑眉，看着林大、林二说道：“怎么？本少爷的话，你们不打算听了？那行，你们滚吧，本少爷吩咐旁人就是。至于之前本少爷说的事情，那也只能不作数了。”
    林大、林二都有些急了，林大连忙说道：“别啊少爷，小的们只是在想这事儿，要怎么办才能办得更妥贴。”
    林二连连点头：“是的少爷，小的们只是在想，怎么办才能办得妥贴。”
    林景康扯了嘴角笑，说道：“算你们识相。行了，好好替本少爷办差，事情办漂亮了，你们看中的那两个丫头，本少爷自会给我娘说，请她赏给你们。”
    “可你们若是办得不好，让本少爷和杨家妹妹不满意，那……你们就等着做太监吧。”
    林大、林二闻言，不由自主的夹紧了双腿，一起点头哈腰的保证：“少爷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绝对会让少爷您，还有咱们未来的二少奶奶满意的。”
    “嗯……”林景康眼睛都瞪圆了，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点头赞道：“不错，会说话，本少爷就喜欢像你们这样说话的。”说着，顿了顿又道：“来人，看赏。”
    差不多同一时候，乐途县最好的客栈里头，一个神情倨傲的中年男子在问垂手站在旁边的属下：“怎么样，都查清楚了吗？”
    旁边的下属躬身答道：“回少主，咱们的人已经调查清楚了，确实如同密报中所说的一般，那人应该就是建宁皇帝之子。如何处置，还请少主示下。”
    神情倨傲的中年男子微微冷笑，说道：“如何处置？自然是问责黄海他们，为何如此大事居然不主动知会我宁王府？”
    “记得问问黄海，如此重要的人，他们不禀报，若是出了乱子，被朝廷的人带走了，该当是谁的差池。”
    那下属连忙应了：“是。”
    那中年男子又道：“再告诉他，京城里传来消息，最近锦衣卫异动频频，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
    “是！”那下属再次躬身应道。
    傍晚的时候，杨夫子就收到了消息，当即大惊，既怕宁王府的人来，强行带走徐闲。又怕锦衣卫的异动，真的和徐闲有关系。
    杨夫子有些不敢想，连忙亲自去了顾长庚家，要见徐闲。
    徐闲依旧有些惶惶不安，不想见杨夫子。哪里知道，杨夫子却直接闯将了进去，也不管顾刘氏就在身边，直接问：“小公子究竟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可知有些事情，不是你自己否认就不存在的。也不是你逃避，人家就会不理会的。”
    原本徐闲还躺在床上装病，听到杨夫子的话，当即大惊，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冲着杨夫子道：“老师，您说什么呢？”
    说着，又朝顾刘氏施礼：“阿奶，我同老师有事情要说，能不能请您先出去一下。”
    顾刘氏看看徐闲，看到这个从六岁半就被送到自己家来，原本以为是无依无靠的少年，看着他脸上强作镇定的神情，看着他眼中那欲盖弥彰的不安和惊惶。
    又看看杨夫子，看到他明明是徐闲的老师，可神情里头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对徐闲的恭敬，心中不由得升起许多疑问。
    徐闲这孩子，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到底是人老成精，她很清楚，有些事情，是知道得越少越好。什么都不知道，才能保得家人平安。
    所以，顾刘氏什么都没问，只是点点头，默默的出去了，还帮着把门给带上了。又怕家里人回来，会路过徐闲的房间，无意中听到个一星半点的，惹来什么事端，干脆把手上的事情暂时丢下，亲自坐在了院子里头守着。
    门一关上，徐闲就一脸责备的开口道：“老师为何害我？”
    （第二章）

 473.第473章 您还有亲人在

    <!--章节内容开始-->    “这还当着顾家阿奶的面呢，老师怎么什么都说？您难道忘记了，顾家和锦衣卫关系密切。锦衣卫可是朝廷的人！”
    “若是我的身份传到锦衣卫哪里，老师以为，我还能有活路吗？”
    听到徐闲的责问，杨夫子并没有什么不虞，毕竟在他心中，徐闲是君，他是臣。当即略有些恭敬的说道：“殿……”
    一个殿字出口，又觉得不对。
    虽然顾刘氏已经出去了，可谁知道她会不会就在外面呢，便有走到窗边，粘了口水打湿窗户纸，将窗纸捅出来一个洞，往外面看去。见顾刘氏坐在院子里头，才放下心来，回转身子朝着徐闲说道：“殿下既然知道顾家人和锦衣卫关系密切，如何敢在顾家一直住着？”
    徐闲毫不客气的说道：“你以为我想吗？不在顾家住着，我又能住哪儿去？难道去村塾吗？那不是更惹人怀疑。”
    说着，又不满的开口：“此事说来，都是你们的过错。我自己在顾家村生活得好好的，你们若是不来寻我，那便什么事都没有。现如今，你们要我怎么办？”
    杨夫子忍了皱眉的冲动，躬身问道：“殿下是觉得，我们若是不来寻您，那燕贼的爪牙就永远不会发现您的存在吗？”
    徐闲有些不满，也有些烦躁，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趟，才道：“难道不是吗？我在天谷山安静的生活了五六年，在顾家村又安静的生活了五六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现在你告诉了我那些事情，我的心一刻都不得安宁，总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就会有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使我惶惶不可终日。”
    “难道，还不是你们的错吗？”
    杨夫子说道：“殿下若认为我们错了，那自然是我们错了。”
    “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天谷山那样的世外之地，是不可能有锦衣卫的踪影的。从前的顾家和锦衣卫也没有任何的来往，殿下自然安全且安宁。可如今锦衣卫就在您的身边，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忽然生疑？听从前见过殿下母妃的人说，殿下和您的母妃长得极像，殿下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被见过您母妃的人看到吗？”
    “若顾家当真只是小小农家也就罢了，殿下自然无虞。可现在顾家和锦衣卫，和燕贼的亲孙子，都扯上了关系，甚至还弄出了个什么祥瑞贡蚕，谁知道会不会就有见过您母妃的内侍宫人，被派来了呢？”
    “他们若是见到殿下，必然会对殿下生疑。他们若是生了疑惑只要告之了皇帝或者锦衣卫的人，那些锦衣卫多半就会直接将殿下锁了。”
    “殿下可知，锦衣卫拿人，从来不问证据，哪怕是王公贵族、朝廷忠臣，驾帖一下，也是说拿就拿。”
    “锦衣卫只听命于皇帝，从来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根本没有错杀一说。您若是真被锁了，您觉得，顾家的人能保得住您，能替您奔走吗？就算他们愿意替您奔走，可那样会有用吗？”
    听到杨夫子的话，徐闲心中更害怕，也更烦躁了，张了好几次口，才看着杨夫子愤愤的道：“那也比像现在这样，成日里惶惶不可终日要好。至少，不会那么容易就引起别人人的怀疑！也能多些安生的日子。”
    杨夫子默然，隔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殿下不用那么害怕的。因为，您不是一个人。您还有很多忠诚的臣子下属，我们忠于建宁皇帝，自然也会忠于您。在流干最后一滴血之前，我们不会让燕贼的鹰犬伤害您一根毫毛。”
    “而且，您还有亲人在。他们也会保护您的。”
    杨夫子口中的亲人，说的是宁王。杨夫子和黄海等人不同，他是个读书读得迂了的人。这样的人，总有些‘自以为是’的‘天真’。
    他对于宁王和宁王府并没有什么怀疑和戒备，只当宁王和宁王府的人真的和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一样，依旧忠诚于建宁皇帝，对于当初宁王被燕贼裹胁以至于交（派）出宁王铁骑助纣为孽的事情，是真的悔恨无比的。也相信他们是愿意推翻燕贼（永安皇帝），替建宁皇帝报仇的。
    如此，他就自然而然的觉得，宁王府也是会保护徐闲的。
    因为徐闲是建宁皇帝唯一的儿子，也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他以为，哪怕是为了和燕贼抗衡，宁王府也是会保护好徐闲。毕竟徐闲的身份在哪里，若是能拥了他，登高一呼，天下必然响应，推翻燕贼，指日可待。
    不得不说，杨夫子也许别的事情都想得和事情的真相不符，但是，关于徐闲身份的用处，他还是想得八九不离十的。不过，他却没有想过，若是宁王府只拿徐闲当成傀儡，该怎么办。
    当然，他一个书呆子老学究，其实也想不到这些事情。
    “亲人？”听到杨夫子最后一句话，原本因为心情烦躁，而仍旧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徐闲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杨夫子的跟前，看着他道：“老师说的，是什么亲人？”
    “从小，师父就只告诉过我，至我一出生，阿爹和阿娘就过世了，他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有什么亲人……”
    “难道，我真的还有亲人在世吗？”
    平心而论，对于亲人二字，徐闲其实也是有些执念的。
    往日里每当他被人欺负，每当他自觉自己被顾家人‘忽视’，他都会想，自己若是有亲人，哪怕是有亲族，也算有些依靠，旁人哪怕要欺负（忽视）自己，也要掂量掂量，不会那么肆无忌惮。
    也许是因为这些年对亲人二字，有过无数次期待，所以，当杨夫子说自己还有亲人的时候，徐闲心中的激动居然压过了害怕和惊惶，以至于他的脸上的那些惶急，都被期待所掩盖了。
    “不错。”杨夫子看徐闲脸上没有先前那么惶急了，心中安慰不已，连忙说道：“您有一位叔爷，是您阿爷最小的兄弟。您还有许多的叔父和堂兄弟，他们都是您的血脉亲人。而且，也仍旧忠于您的父皇，当然，他们也会忠于您的。”
    （第三章）

 474.第474章 他们会接我回去？

    <!--章节内容开始-->    知道自己尚有亲人，徐闲有些开心。
    确切说，是徐闲很是开心。
    顾成仁和顾成信也是有福的叔父，他们都对有福很好。还有有书、有墨，他们是有福的堂兄，他们对有福也很好。尤其是有墨，几乎要把有福宠上天去。
    因为有这样一直体会得到的例子在，所以徐闲对于叔父和堂兄弟这样的亲人，还是很期待的。
    他不求自己的叔父和堂兄弟门对自己有顾成仁、顾成信以及有书、有墨对有福那么好。他想着，只要能有一半，那他足可以心满意足了。
    所以，杨夫子话音一落，徐闲就颇为急切的问杨夫子：“老师所言都是真的吗？那他们……我是说我的叔爷、叔父、还有堂兄弟他们，他们知道我的存在吗？”语气很是激动。
    “嗯。”杨夫子点点头，看向徐闲说道：“原本他们是不知道您的存在的，不过，近日他们似乎从什么渠道得到了消息……”想了想，到底还是决定把宁王府的人已经到乐途县的消息，告诉徐闲。好让他高兴高兴，也让他不要再那么害怕。
    便又道：“听我们的人说，他们已经到了乐途县。”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徐闲一连说了三个太好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搓着手问看着杨夫子问：“老师，您说他们是来接我的吗？还是说，他们只是来看看我……还是说，他们会将我接回去？”
    看徐闲对宁王府的人的到来一点都不抗拒，甚至没有质疑过他话里头，关于那些人的真假，再想到他先前对自己的指责，杨夫子颇有些不是滋味。又忍不住想，是不是顾家人表面上对徐闲挺好，可私底下却不是那么回事。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口中的亲人那么期待。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殿下，是……顾家人对您不好吗？”
    徐闲微微一怔，沉默了半晌才摇摇头，说道：“也不是不好。只是，总有些不太一样。”
    说话间，神情倒是有些落寞。
    他刚到顾家的时候，顾家阿爷对他还凶一些，他若是做得不对，也会挨骂的，甚至，还挨过两回打。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家阿爷对他的态度，就不太一样了呢？
    他有些不记得了……
    好像是那次，他说了什么？从那以后，顾家阿爷对他，就和之前不一样了。
    看徐闲如此，杨夫子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
    徐闲伤感了一小会儿，自己把这事情抛开了，心思转回到自己有亲人到了乐途县的事情，看着杨夫子又道：“老师还没告诉我，我的……亲人，他们，是不是来接我的？”
    杨夫子微微点头，说道：“殿下身份尊贵，不该一直流落民间，他们，自然是要来接您的。”
    “太好了！”徐闲高兴得捶了捶手心，旋即又有些僵住，看着杨夫子问：“那是不是说，我以后都不能回来了？”
    杨夫子摇摇头，说道：“也不一定。这个，只能到时候视情况而定。”
    徐闲迟疑了片刻，又问：“那……我和有福的婚约呢？”话一出口，徐闲又有些烦躁了。
    杨夫子对有福毫无好感，照他看，有福是完全配不上徐闲的身份的，不过，这种事情毕竟是私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问：“殿下是怎么想的？”
    徐闲毫不迟疑的说道：“我自然是愿意娶她的。”
    顿了顿，仿佛是解释一般：“下山之前，我师父曾经千叮万嘱，要我对有福好，我要听我师父的。”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顾家阿爷他们，愿不愿意有福离家……离家太远。”
    原本徐闲是想说，不知道顾长庚他们，愿不愿意有福离家，毕竟一开始，顾家人打算的就是让他入赘。但是现如今，再让他入赘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毕竟，当初他自己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无亲无眷的孤儿，只能依附顾家生活，也不会有别的人，管他入不入赘的事情。所以，哪怕明知道入赘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他也只能认下。
    可现在……他既有长辈亲人，那他的事情，自然有长辈们做主。
    不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而且……有福虽然对他凶了些，但是人却还是不错的。至少……好吧，虽然杨夫子也可以算得上是自己人了，但是，他的孙女还真是，不怎么样。
    所以，从本心来说，他还是愿意娶有福的。
    只是希望，在他身份转变之后，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嫌弃他。
    杨夫子却从徐闲的话里头听出来迟疑。想了想，说道：“殿下身份贵重，自然是想娶谁就娶谁，想娶多少个，就娶多少个……”
    听杨夫子这样说，徐闲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说道：“此事以后再说吧。老师，您说我家中亲人，他们已经到了乐途县，也会接我回家，为何现在不来？”
    这个杨夫子也不知道，当即微微摇头，说道：“这个，为师也不清楚。也许，是想先让您知晓此事，有了准备再上门吧……殿下耐心等上三五天即可。”
    徐闲闻言皱眉，说道：“万一之前在顾家住的那个锦衣卫又回来了怎么办？”
    “也是……”杨夫子微微点头，说道：“要不，等明天吧，明天过后若是无人来接，届时为师以自己的名义，让人过去传讯。殿下以为如何？”
    “好。”徐闲连忙点点头，看着杨夫子说道：“如此，就多谢老师了。”
    “应当的。”杨夫子点点头，说道：“此乃为师份内之事，殿下不必言谢。”
    说定此事，杨夫子也不再过多的停留，大声叮嘱徐闲要好生读书，说读书之事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徐闲也知机的大声应了。
    随后，杨夫子出门，同顾刘氏说了一声，就告辞而去。徐闲送了杨夫子出门，准备回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有福背着一大背桑叶回来，便唤她一声，快步迎了上去。
    （第四章）

 475.第475章 有福我不会辜负你

    <!--章节内容开始-->    徐闲迎上有福，一边去帮她抬背篓，一边说：“有福，你回来啦，怎么背这么多桑叶，重吗？”很关切的样子。
    有福不由得扭头去看徐闲的脸色。
    心中也是诧异不已。
    这些天，徐闲一直很畏缩，总是躲在房里，哪儿都不去，连睡觉都要顾成仁陪着。他怎么忽然就这么……眉飞色舞的了？
    有福把徐闲看了又看，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他：“你这是怎么了？捡着金子还是捡着银子了？这么高兴。”
    徐闲看着有福笑，嘴里说道：“什么金子银子啊，那又不是什么多要紧的东西，我就是捡着了，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有福更惊异了。
    停下来上上下下的打量徐闲。
    徐闲又笑，问道：“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吗？”
    “不认识了……”有福摇摇头，说道：“我得去洗把脸，敷一下眼睛，清醒一下。”
    “为什么啊？”徐闲看着有福，有些不解的问。
    有福摇摇头，咬着牙背了背篓往台阶上走，直到上到台阶，歇了一口气，才说：“因为你太奇怪了……害怕！”
    徐闲还没说话，顾刘氏就朝着有福喊：“有福啊，你快别说什么了，赶紧的把桑叶背进去，倒出来晾着。背着背篓站哪儿说话不累吗？”
    徐闲笑着接话，说道：“阿奶说得是，你背这么大一背桑叶，还是先把背篓放下来再说吧。”
    有福也觉得累，点点头，背了背篓去蚕房。
    徐闲帮忙扶着背篓，跟了进去，直到有福把背篓放下，徐闲才又看着有福问：“有福你累不累？”
    “你觉得我累不累？”有福皱了眉头看向徐闲，说道：“你今天真的有点莫名其妙的，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啊？要说吗？”
    徐闲就抿了嘴笑。一边笑，一边摇头。末了，看着有福，保证一般说道：“有福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让你受累的。”
    又说：“以后你就什么活都不做，想干嘛就干嘛就好。”
    有福撇嘴，说道：“我现在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可是我乐意做这些事情，辛苦一些也没什么，我自己愿意。”
    “不过，你今天真是奇怪，不会是又生病了吧？病糊涂了？”
    一边说，一边拿手背去碰徐闲的额头，想看看他烫不烫。
    徐闲笑着让开，看着有福说道：“你别担心了，我真的没事，我就是高兴。”
    有福闻言便道：“那你说，你高兴什么？”一边说，一边从背篓里把压得很扎实的桑叶扯出来，抖散放在存桑叶的大篓子里。
    徐闲依旧摇头，看着有福笑得很有些自得，嘴里说道：“你先别问，反正回头你就会知道了。”
    顿了顿，又道：“有福你放心，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辜负你的。”
    有福很想说‘那你还是辜负我吧’。不过，想到徐闲的性子，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最近他一直那么萎靡不振，现在状态忽然好起来，真的很难得，她还是少刺激他一些为好。
    当天晚上，一大家子、每一个人，看到徐闲都觉得奇怪得很。
    因为，他的神情，和先前几天相比，差别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别的人不问，顾有望却忍不住，偏着头，看了徐闲就问：“徐闲，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啊？”
    有望从会说话开始，就不叫徐闲哥哥的，家里头谁纠正都没用，徐闲一开始还要挣扎一下，后来就习惯了，从来不纠正他。
    然而，今天看有望还是不叫自己哥哥，徐闲居然走到他旁边，看着他说道：“有望啊，你这样不对，我比你大，你该叫我哥哥的。你不是从来都是很有礼貌的吗？怎么对着我却不礼貌了？”
    一边说，还一边摸了摸徐闲的头，很宽容的样子。
    有望被吓得一个激灵，飞快的跑到有福身后去躲着，嘴里说道：“我才不叫！”
    徐闲温和的笑笑，看着有望说道：“好吧，不叫就不叫吧，反正你还小呢。等你再长大一些，懂事了就好了。”
    这一下，顾长庚都有些忍不住了，看向顾刘氏问：“老婆子，你今天不是一直在家么？家里头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徐闲好像一下子，就自信……哦，不对，是自得了起来。”
    顾刘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别问那么多，也别管那么多。”说着，又看向旁边的儿子和儿媳们，又道：“你们也是一样，什么都别问。”
    顾刘氏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加上她的神情颇为郑重，大家便都把她的提醒放在了心上，果真什么都没有问。倒是把徐闲憋得有些幸苦。
    他恨不得人人都问他一句，他究竟是怎么了，然后他就可以自得的告诉他们，到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谁知道，一个二个的。居然都不问了，他如何能不失望。
    也因为这个原因，他阴差阳错的，就又觉得有福果然是好，懂他的心，知道问他一下。因此，他特意又走到有福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有福，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
    这一下，有福都有些惊悚了。
    好在，徐闲说完那句话，就‘若无其事’的走了，要不然，有福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骂他。
    徐闲的自得只维持到晚上睡觉前，等大家都准备洗了澡睡觉的时候，他又害怕起来。只得央了顾成仁继续陪着他一起睡觉。
    大家这才觉得，徐闲重新‘正常’了起来。
    因为睡觉之前要再喂一次蚕，顾杨氏、顾李氏以及有福都弄得有些晚，等大家都洗好了，他们才从蚕室里头出来，大热的天，三个人都带着一顶有些奇怪的薄帽子，等到了蚕室外面，才摘了。
    摘了帽子，拍了拍帽子上的灰，顾李氏笑着说道：“还是有福脑子好使，这双层的细麻布帽子带着也不热，但是却不用再担心每次撒石灰和除沙的时候，会弄一头的石灰，腻在头发里头难受了。”
    顾杨氏与有荣焉的点头。
    说话间，顾李氏拿过顾杨氏和有福手上的帽子，放盆里揉了几下，拧干了就往屋檐下挂着的竹竿上绑着的桑树钩子上挂，嘴里又说：“这也好洗，随便放清水里揉一揉，挂在屋檐下，一晚上都要不了就干了。”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啪嗒一声响。
    （第一章）

 476.第476章 林大林二出师不利

    <!--章节内容开始-->    “谁在哪里？”顾李氏心生警觉，朝着外面看了半晌，嘴里问道。
    “怎么了？”顾成仁还没有睡，听到顾李氏的声音就出来问。
    顾李氏说道：“我听着外头好像是有动静。”
    顾成仁也侧耳听了半天，然后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动静啊，是你听错了吧？”
    顾李氏摇头：“不可能，我不会听错的，刚刚外面啪嗒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踩断了一样。”
    “那可能是猫。”顾成仁说道。
    “喵……喵……”
    话音刚落，院子外面传来两声猫叫。
    猫叫声一起，顾成仁就说道：“看吧，我说是猫叫的声音吧，赶紧的洗洗睡吧，别大惊小怪的了，你不困吗？”
    “不对！”原本有福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听到猫叫声，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当即一拉顾成仁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三叔不对，这不是猫叫声，外面有人！”
    顾成仁一听，连忙悄悄的去叫顾成信。
    然后做了一个火把，和顾成信一起，一人拿一根手臂粗的木棍，点了火把就往外面去。
    原本林大和林二两人在顾成仁说是不是野猫的时候，装猫叫，以为没事了，正躲在院墙根边暗暗庆幸，结果院子里忽然就有火光起来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顾成信和顾成仁就往院子外头来了。
    感觉到火光越来越近，林二觉得不对，连忙拉了林大往后面小心翼翼的绕。
    结果一不留神，踩进了顾长庚家后院外墙排水的阴沟里，脚下猛的一疼……却是林二的脚被崴了。
    好在林大有一把子力气，在顾成仁和顾成信拿着火把走到他们跟前之前，就背着林二走了。
    顾成仁和顾成信绕着自家院墙走了一边，旁边能藏人的地方也都看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就回去了。
    有福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顾成仁和顾成信什么都没看到，她也只能认为是自己太过敏感，想多了。
    因为时间晚了，有福是和顾杨氏、顾李氏一起去洗的澡，当然，是各自拎一个木桶，各洗各的。怕她们害怕，顾成仁和顾成信还特意等在外头，等他们把澡洗完了出来了，又看她们各自收拾好进屋去准备睡觉了，才叮嘱她们，要他们把门关好，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叫人。
    林大背着林二跑了好远，直到累得气喘吁吁的，才放了林二下来。
    林二疼得直抽抽，一边吸气，一边看着林大问：“哥，咱们还回去顾家啊吗？”
    回当然要回去的，这可是关系到他们哥俩的终生幸福。
    “回，当然回。”林大一边说，一边去摸林二的脚踝。
    “疼、疼、疼……哥，你别碰……”林二当即小声喊叫起来。
    林大连忙吹燃回来的火折子，往林二的脚踝边一照：林二的脚踝已经肿成了一个包子。
    林大见状就道：“你这脚，看起来这样子，只怕是不成的。咱们先回家去，等回头再来顾家村吧。”
    “真倒霉，哥，咱们这样，算不算是说书先生说的，出师不利啊？”看到自己的脚踝肿得老高，林二顿时觉得自己更疼了。
    “别瞎说，什么出师不利，不过是今天运气不好而已。回头咱们小心一点，准成的。”
    有福并不知道有两个人针对自己，想要对自己不利，结果把脚崴了。当天晚上，睡了个好觉。
    徐闲却不行，他现在又有些草木皆兵的，差不多是一晚上没睡。第二天早上，就是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打着哈欠出门的。
    他现在非常非常的希望，他的‘亲人’门会早一些来接他。
    所以吃过早饭，徐闲就跑去央求有福：“有福，你陪我去一趟村塾吧，好不好？”
    “为什么啊？”有福不解的看着徐闲问：“从前你不都是自己去的村塾吗？现在怎么要我陪了？”
    “我……”徐闲略微有些尴尬，隔了一会儿，才对有福说道：“我有点不敢一个人去，你陪我去一下吧，拜托你了。”
    有福忍不住皱眉：“大白天的，又是在自己村子里，怕什么？”
    徐闲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害怕。好有福，你就陪我去吧……”
    徐闲央告了许久，有福终于没法子，只得答应了他，不过，却说了只在院子外头等他，不进去。
    至从徐闲上次知道自己的身世，受到惊吓之后，他就很久没去过学堂了。
    虽然是吃过早饭就去的，可他们今天起得有点晚，所以，去村塾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在晨读了，杨夫子似乎不在课堂里头。
    有眼尖的少年看到徐闲就招呼大家一起来看，一群孩子围在一起，都嘻嘻的笑，直把他被吓得生病，好久都不敢出门的事情，当成笑话来说。一边说，一边对徐闲指指点点的。
    杨夫子闻声从隔壁出来，狠狠的斥责了那群孩子一番，又快步走到徐闲面前，关切的问：“徐闲，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嗯。”徐闲点点头，小声道。
    杨夫子便又叮嘱村塾里一干孩童好好读书，不许调皮，这才引了徐闲去书房。
    杨瑾柔听到徐闲来了，连忙去倒了茶，他们刚刚进去书房，杨瑾柔就端了茶也跟着进去了，先放了一杯在徐闲的身边，含羞带俏的，请徐闲喝茶。然后，就俏生生的，站在徐闲身旁，不言不语。
    看杨瑾柔不出去，徐闲有些为难的看她一眼，又看着杨夫子轻唤：“老师……”
    杨夫子知道这是徐闲需要请自家孙女出去的意思。虽然杨夫子很想给徐闲说一句，自家孙女什么都知道，可为了不引起嫌隙，他还是示意杨瑾柔先出去。
    杨瑾柔撅撅小嘴，‘依依不舍’的看着徐闲，一步三回头的，出了书房。
    看杨瑾柔如此的‘依恋’自己，哪怕不知道是真是假，徐闲的心也不由得生出来一丝怦然心动的感觉。脸都微微有些红了。
    杨夫子知机的说道：“殿下见笑了，我们家瑾柔就是有些死心眼……”说着顿了顿，又问：“不知道殿下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第二章）

 477.第477章 第sib

    <!--章节内容开始-->    “殿下放心，我昨日就让人带了信去县城，向我们的人转达了您的意思，请他们带信给您的叔父。相信您的叔父应该会尽快来接您的。”听明白徐闲话里的意思之后，杨夫子开口说道。
    徐闲心中微微放心了一些，朝着杨夫子施礼：“如此，就有劳老师费心了。”
    杨夫子摇头，说道：“不敢，此乃老夫份内之事。”
    徐闲得了杨夫子的话，也算是了结了一番心事，正准备告辞离开，杨夫子却问：“殿下为何如此着急？可是有什么事情？”
    徐闲便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说道：“虽然顾家两位叔父并没有找到什么，可我始终还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杨夫子说道：“殿下尊贵，自然该小心为上。这样吧，我再带个口信去县城，让人过来，藏在暗中，保护殿下即可。”
    “如此最好！有劳老师了。”徐闲没有想到，还能在杨夫子这里得到这样的承诺，心中高兴，连忙点头应道。
    当天下午，铁生就‘悄悄’赶到顾家村，并且在杨夫子的‘引领’下，拜见了徐闲。而徐闲在见识过铁生的武艺之后，当天晚上就没让顾成仁陪着一起睡了，而是在大家都睡下之后，放了铁生进屋。
    昨天都很晚了，林大林二到顾家有些早，他们都觉得，他们是因此才差点被发现的，所以今天晚上，两人都一致同意要再晚一些，等顾家人睡着之后，再往顾长庚家去。
    当然，也因为林二的脚踝都伤着了，虽然已经擦过药也处理过了，但是疼还是很疼的。走起路来，自然就慢。
    他们摸到顾长庚家外头的时候，顾长庚家的人都已经睡熟了。
    只除了铁生之外。
    铁生也是武艺高强之辈，所以他很轻易的，就听到了外头的响动。
    铁生看一眼已经睡着了的徐闲，轻手轻脚的打开窗户，纵身出去。又绕了一下，然后轻轻的跳出院墙，绕到林大林二身后。
    林二的脚踝还没有好，林大正在帮着他爬上围墙。看上去很是艰难的样子。
    “需要帮忙吗？”铁生在外头轻声问道。
    林大下意识的点头，旋即发现不对，扭头一看，有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站在他们身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林大当即手脚发软。再也没办法支撑林二。
    林二噗通一声摔在外面啊，刚准备埋怨林大，就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沐正丰。也是一个哆嗦。
    不过，林二的脑子当真要比林大好使一些，看是一个生面孔，眉目间还有正气，连忙陪笑：“大，大侠饶命，小的们只是……只是……”
    “哦，只是家里实在解不开锅了，所以想到来顾家偷些东西，卖了好给家里的老人孩子买些吃的……我们兄弟两人，都是第一次出来偷东西，求大侠念着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的情况下，放过小的。”
    虽然听出来林二是在乱说，可林大也没有含糊，直接压低声音说道：“是啊大侠，求求大侠开恩，饶了我们两兄弟这一次吧。”
    看眼前两人的样子，也不想是成气候的，想来也真的只是两个小蟊贼而已。
    不过……
    铁生也没想着要杀了两人，只在在林大和林二两人的脖子上一人来了一下，然后，林大林二就那么在铁生面前晕了过去。
    铁生一手一个，将两人拎了，扔到村后坡上的土沟里去了。
    林大林二惨兮兮的去见林景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顾家还有一个高手，他们根本没办法的事情，恼得林景康给了林大林二一人一脚之后，派了人去把之前给他报信的顾成礼拎过来。
    顾成礼赌咒发誓的，说是自己不知道顾家还有其他高手的事情。虽然如此，他还是被林景康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可恶，实在可恶！”在顾成礼被丢出去之后，林景康气愤的拍了好几次桌子：“本少爷就不信，还收拾不了一个顾有福！”
    又朝着林大林二说道：“本少爷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得给本少爷好好的把差事办好，如若不然，本少爷卖你们去黑窑做苦力！”
    林大林二顿时噤若寒蝉。
    到了下午，宁王府二公子就带着人，坐了一辆临时定制的马车过来。原本他们是打算直接去顾家的，却被闻讯而来的杨夫子给拦住了。
    当然，杨夫子也没拦宁王府二公子多久，等差不多确定了自家孙女已经去顾家报了信了，这才陪同宁王府二公子去顾家。
    徐闲欢喜得快要疯了。换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站在院子里，又紧张，又期待的，望眼欲穿的看着院子门口，等着自家叔父带着人来。
    一开始，杨瑾柔来报信的时候，顾长庚是错愕的。
    当然，现在他还是稍微平静了一些了。
    徐闲能有亲人在世，也是好事。尤其，他们还大张旗鼓的来接徐闲，这本身就是他们一种接纳，顾长庚还是很替徐闲开心的。
    只是，看到有福，他的心思又多了几分复杂。
    也不知徐闲的亲人对徐闲和有福的婚约，会怎么处理。
    虽然，他自己更倾向于他们会认同徐闲的师父给徐闲订下的这个婚约。尤其是，在隐隐觉察徐闲的身份果然是非同寻常之后。他更希望婚约能继续下去，毕竟当初在有福还很小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福会通过自己的亲事，来光耀他们顾家的门楣。
    那时候他就觉得，他给有福定下徐闲这个娃娃亲是极其有远见的行为，最近发生许多事情都在表明，徐闲身份非比寻常。
    下意识的，顾长庚就忍不住觉得，自己果真是独具慧眼。
    可是，他又忍不住的去想，那时候有福对她和徐闲的娃娃亲的抗拒行为，便又希望徐闲的亲人会反对徐闲和有福之间的娃娃亲。这样，一来，有福也能宽心一些。
    顾长庚正在胡乱想着，外头杨夫子的声音就从外头传来了。
    “长庚老弟，恭喜恭喜啊。”
    （第三章）
    PS：今天不行了，只有三章，欠的一章国庆之O后再补吧，真没时间码字ORZ……也没效率

 478.第478章 卖了他也不过二十两

    <!--章节内容开始-->    听到杨夫子的话，顾长庚忍不住皱眉：他有什么好恭喜的？
    不由得说道：“请问杨夫子，小老儿喜从何来？”
    ……杨夫子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难道他能说你家如今也算是攀附上宁王府了，将来还有可能做皇亲国戚吗？
    当然，杨夫子自己其实也知道，如果徐闲身份败露，那顾长庚他们多半也会受到牵连。可在杨夫子的心里，哪怕是这样的牵连，也是他们顾家人的荣耀。
    不是有句话说。
    人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嘛。
    在杨夫子这老学究的脑子里，为了大齐帝位正统，为建宁皇帝的血脉去死，是所有人，包括大齐老百姓的福气。
    加之先前他试探过宁王府二公子周世烨，周世烨隐晦的表示，徐闲的亲事主要还是以徐闲自己的意愿为主，所以，杨夫子才会直接开口恭喜顾长庚。
    却没有想过，对顾长庚而言，这算不算是喜。
    虽然顾长庚现在觉得，徐闲身份多半不凡，希望能够继续他和有福之间的亲事，可若是知道了徐闲的真实身份，那却不一定了。
    毕竟，当初永安皇帝诛那位大儒十族的事情，顾长庚还是记得的。若非他父亲早逝，他们也会在被诛的第十族里头。
    在顾长庚问出自己喜从而来之后，杨夫子有短暂的失语，不过，等他的视线落到徐闲身上的时候，他就心中一动，当即笑着说道：“徐公子的亲人已经找到，并且，他二叔也亲自来接人了，于徐公子而言，是喜事。平日里顾老弟将徐公子当成亲孙子一般的疼爱，自然也会替徐公子喜。所以，老夫觉得，此事于顾老弟也是一喜。”
    “倒也是。”顾长庚点点头，引了杨夫子和周世烨去坐。
    坐下之后，顾长庚和周世烨二人互相说了些诸如‘多谢照顾我家侄儿’‘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之类的客气话，周世烨正准备提出，现在就带着徐闲离去，有福就很忽然的朝着周世烨施礼，开口问：“请问尊驾是何人？您怎么就能肯定徐闲真是尊驾的侄儿？”
    虽然有福并不愿意及笄之后嫁给徐闲，但是她毕竟和徐闲一起长大，情分还是有的，在感觉到周世烨对徐闲的态度有些奇怪，那些亲近之意仿佛只存在于表面之后，她就忍不住的想要质疑。
    只不过，她不确定自己的感觉准不准。毕竟那人冲的是徐闲，而不是她。
    所以，说出来的话，倒也还算温和。
    但是，哪怕是这样温和的话，听在杨夫子的耳里，都觉得极其的‘大逆不道’。
    是以，周世烨和顾长庚都还没有说话，杨夫子就‘勃然大怒’，斥责道：“大胆！你这小女子，怎么什么地方都有你？还不快快向宁……宁二公子赔罪，然后退下！”
    “宁二公子？”有福疑惑的看向周世烨。
    虽然她觉得徐闲多半也是不姓徐，但是，质疑一下也是好的。反正她还只是个未及笄的女子，‘没那么聪明、周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当即便问：“您既然说自己是徐闲的叔父，为什么徐闲姓徐，您姓宁。”
    周世烨先制止了又作势要开口斥责的杨夫子，然后才看向有福和颜悦色的说道：“徐闲并非姓徐，当然，本公子也并非姓宁。只是我和徐闲身份特殊，所以，不方便透露真姓名。”
    说着，朝着顾长庚看去，嘴里道：“还请顾老丈见谅。”
    顾长庚微微点头，刚准备说话，就看周世烨将目光又转向了有福，便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周世烨又看着有福微微点头，说道：“小姑娘，谨慎一些是对的，你能如此谨慎，只说明你对闲儿自有情分，这是好事。你且仔细想想，抛开血脉不说，以闲儿如今的身份，他有什么值得我们大费周章的来骗你们呢？”
    “他既无长物，也无恒产，就算是卖了他，最多也不过得银一二十两。你想想，若非血脉相同，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到你们这里来接他？出门在外，本公子加上随从一天的花费，可都不止一二十两银子啊。”
    说着顿了顿，招呼道：“来啊。”
    很快，就有仆役装扮的人捧了一个托盘从外头进来，到了周世烨面前，一躬身。
    周世烨将托盘上盖着的锦缎揭开，顿时就露出一托盘，排得整整齐齐的小银锭子。
    周世烨指了指托盘，说道：“这里有纹银百两，都是上好的雪花银。”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来一把匕首，将柄递给有福，说道：“你随便切开来看一看，看是不是真的银子。”
    有福没有接银子，而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
    周世烨也不强求，收了匕首说道：“这纹银百两乃是本公子之前就准备好了的，给你们的谢礼。若非闲儿身上有着和我们相同的血脉，本公子不必如此吧？”
    “所以，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
    有福微微皱眉，摇头说道：“可是，您还没有说，是怎么能确定，徐闲他就是你的侄儿的。”
    周世烨哈哈一笑，说道：“不，本公子并不能确定。”
    说话间，一指杨夫子，说道：“这是杨夫子他们，经过多方调查求证得出的，他们是徐闲父亲最亲近、最忠诚的下属。本公子信的是他们。”
    说完看着有福问：“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福心中当然有很多疑问，可是那话说出来，必然会打击到徐闲。刚才她质疑眼前这位‘宁’二公子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徐闲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看起来非常紧张的样子。
    因此，她也想明白了，徐闲这些天的情绪为什么会忽然那么好。
    想来，是知道了自己有亲人在的原因吧？
    她若是当着徐闲的面问出来，为什么她觉得宁二公子对徐闲并没有亲人之间的感情，也不知道徐闲会做何感想。
    对于有些人来说，真相比表象更重要。可是对徐闲而言，却不是这样的。
    不管怎样，她总还是希望，他能开心一些。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一同长大，她拿他当半个亲人。
    想着，有福不由得看了徐闲一眼。
    （第一章）

 479.第479章 我会回来娶有福的

    <!--章节内容开始-->    见有福看向自己，徐闲有些不安：“有福，怎么了？”
    “没什么。”有福摇摇头。转而看向‘宁’二公子，说道：“只是想请宁二公子能对徐闲他好一点，多看顾他一些。”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好。
    周世烨点头：“我是他叔父，也算是他最亲的亲人之一了，自然会好好待他。”顿了顿，又看一眼杨夫子道：“何况，有他父亲的旧属们在，就算是我们想对他差一些，杨夫子他们，也不会容许的。”
    说着，又对杨夫子道：“对吧，杨夫子？”
    “是。”杨夫子看有福还算关心徐闲，对着有福的脸倒是没有先前那么臭了。
    周世烨又说：“我们家中规矩大，若是闹将起来，大家脸上不好看不说，我们都会受到责罚。”
    “所以，你尽可以放心。”
    有福又看向徐闲。
    徐闲看有福如此的担心自己，心中感动不已，见她朝着自己看过来，就连忙对有福说道：“放心吧有福，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着，咬咬唇，才又开口道：“总之，不会叫别人欺负了去。”
    到底还是没好意思把那句‘只叫你欺负我’说出来。
    也幸好他没有说出来，所以有福的态度还算正常，徐闲话音落下之后，有福就背着其他人冲着徐闲翻了个白眼，嘴里说道：“希望吧。”
    很不相信的样子。
    徐闲却越发的觉得窝心了。
    顾杨氏本来是在地里摘桑叶的，闻讯急匆匆的，背着半背篓桑叶从坡上赶回来，先把背篓放下，让有福去把桑叶抖出来，自己等有福走了，朝着大家施礼致歉，然后就拉了徐闲去院子一角。
    顾杨氏直接问：“闲儿，你这是准备要回自己家了吗？”
    “嗯。”徐闲点点头，看着顾杨氏说道：“这些年多谢二伯娘照料，闲儿要回家去了，只能等日后再报答二伯娘的恩情了。”
    顾杨氏摇摇头：“没啥恩情不恩情的。你和我家有福从小有亲，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说着，神色微微有些迟疑：“对了，你和有福之间，你们……你有什么打算吗？”
    顾杨氏刚刚准备说，如果徐闲的家离得太远，他若是愿意，可以解除了和有福之间婚约再走。如此，也免得耽搁了她的有福。徐闲就看着顾杨氏保证道：“二伯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回来娶有福的。”
    顾杨氏愕然。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因为徐闲的声音稍微有点大，顾长庚他们也听到了，所以顾长庚觉得很欣慰，不等顾杨氏说什么，就道：“好，好，这样阿爷就放心了。我们都放心了。”
    顾长庚都这样说了，顾杨氏也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徐闲既然保证要回来娶有福，那也挺好的。毕竟这个时代对女子太不宽容，退了亲的女子平白的，就要比其他人矮上一大截，她也不愿意她好好的闺女，平白就比旁人矮了一大截。
    明明她闺女比谁都好的。
    她先前想说让徐闲退婚，不过是担心徐闲一去不回，她的闺女再也没有了着落而已。
    顾杨氏点头，小声道：“好，二伯娘信你。”
    说着，又大声了一些：“那二伯娘去帮你收拾东西。”
    说话间，就往徐闲房间方向走去，心中还有些不舍。
    毕竟是她照顾了这么多年的孩子。
    周世烨其实是让人打听过顾家的事情的，要不然他也不会隔了一两天才来，当即看向顾杨氏，扬声问道：“是顾家二嫂吧？”
    “是。”顾杨氏闻言转身，看向周世烨的方向点头，略带疑惑的问道：“请问您……”
    周世烨说道：“东西就不用收拾了，反正，收拾了也用不上。”
    说着，顿了顿，又道：“另外，还要多谢你这些年对徐闲的照料。”
    正说着，外面又有人捧了东西进来。
    揭开之后，是一套头面。
    周世烨道：“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不用了，不用了。”顾杨氏连连摆手摇头，说道：“从前他小，照料他也不费劲，等大一些了，他就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了，我并没有做什么，当不得这么贵重的谢礼。”
    那头面只是在乐途县的银楼里头买来的普通货，看着鲜亮，其实价值不过二十多两银子。
    其实，顾杨氏是知道大致的价格的，因为她曾经去过一次县城，和顾李氏一起去逛过。可哪怕是只值得二三十两银子，对于顾杨氏来说，还是贵重了一些。
    而且，她照料徐闲，一来是因为怜悯徐闲无父无母，二来，则是因为他和有福之间的婚约。并不是为了什么谢礼。
    周世烨淡淡的说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二嫂子尽可收下。”
    徐闲也在一旁帮腔：“是啊二伯娘，您收下吧。这也是我叔父的一番心意。”顿了顿，又道：“您放心，等我长大了，我一定给您买好多首饰，让您可以每天都换着带。”
    顾杨氏一听徐闲的话，就忍不住说：“二伯娘一个农家妇人，成日里干活，哪里就需要带那么多首饰了……”
    徐闲抿了嘴笑：“等我长大了，您就不用干活了。”
    顾杨氏欣慰的点头。
    有福刚好弄了桑叶出来，听着就直皱眉头，忍不住插话道：“阿娘，桑叶我已经弄好了，我看着觉得加上昨天剩下的，也好像不够咱家的蚕吃一次的。要不，我们再去摘点回来吧？我三婶一个人摘，还不知道要摘到什么时候。”
    顾杨氏回来本来也只是为了问一下徐闲，他和有福之间的婚约，他打算怎么办。现在既然得了徐闲的保证，她也算是把心事放下来了。加之那宁家二公子不让她帮徐闲收拾东西，她这会儿也没有别的事情，自然可以去摘桑叶。
    不过，想到徐闲马上就要离开，顾杨氏倒是希望她能和徐闲多说两句话，便不想让有福跟着，当即说道：“行，一会儿阿娘就背着背篓去坡上再摘一背桑叶。不过，你不用跟着了，你就在家里多待一会儿，哪怕多和徐闲说连句话也好。摘桑叶的事情，有我和你三婶呢。你不用管。
    （第二章）

 480.第480章 天旱可能会成灾

    <!--章节内容开始-->    有福到底还是坚持着，跟着顾杨氏一起去摘桑叶去了。
    等她们摘了桑叶回来，顾家已经静悄悄的了。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浮上了有福的心头，不过紧跟着，她就觉得肩上一轻，整个人都畅快了好多。
    “阿奶，我来吧。”看顾刘氏提了洗菜的水去浇菜地，有福连忙上前去接。
    顾刘氏把有福的手拦了，说道：“重呢，阿奶来提就好了。”
    其实，是木桶比较厚实，所以比较重，并不是水重。
    实际上，顾刘氏拎着的木桶里的水并不多，今年开春到现在，雨水都不太好，之前为了浇灌田里的水稻，顾家村把几个堰塘的水都放干了。就这样，大家田里的水也并不够。勤快些的人家，都已经开始从小河里头挑水去稻田里头了。
    有福他们后院的水井虽然是一口老井，水也充足得很，哪怕是现在，也不见水位下降，但是一家人还是有意识的，开始节约起水来。
    不仅平日洗衣服、洗菜用水都少了许多，能循环使用的水，也都循环着用了。
    比如，洗菜的水，洗澡的水，都不再往外面倒，而是收着，要么拎去后院浇菜，要么挑着去田里，或者是地里。
    总之是不能再浪费的。
    平时洗衣服，也都是尽量的能不用皂角就不用皂角了，以便把洗衣服的水也留着拿去浇地。
    顾刘氏念着有福小，怕她拎半桶水扭着腰，有福也是一样的担心顾刘氏年纪大了。所以，上前拎了提手，和顾刘氏一人一边，嘴里说道：“那阿奶，我们还是抬着走吧。”
    顾刘氏点点头。
    祖孙两人就抬了桶往后面去。
    把桶抬到后院的菜地之后，有福又去拿了一个木勺过来，和顾刘氏一起浇地，一边浇，一边和顾刘氏说闲话：“阿奶，要不今年咱们多做些腌菜吧，看如今这天气，我总有些担心。先前……先前莫大哥还带信来说，西川许多地方今年的雨水都不好，怕是要有旱情呢。咱们多做些腌菜，真要是遇到天旱，还能多些吃的。”
    “嗯。”顾刘氏点点头，说道：“前些天你和你阿爷说这个事的时候，你阿爷就同我商量了，今年咱们地里的那些菜，能泡就泡，不能泡的话，就拿来腌了。”
    “回头让你三叔赶着车去城里，多买几个大坛子回来装菜。”
    祖孙两人又说了些闲话，顾刘氏当天就给顾成仁说了这个事情，让他抽空去城里头买几个大的坛子回来，家里头好泡菜、腌菜。
    在顾刘氏和顾成仁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有福正在和顾长庚商量，要不要把可能会有旱灾的事情传出去，也好让大家早作准备。
    顾长庚这些天也都在想这个事情，听有福提起这事，他就说道：“阿爷也在想着这事，今天在课堂上，就差点把这事告诉孩子们，好让他们带话回去。不过又忍下了。”
    杨夫子在徐闲跟着宁王府的人走了之后，他也走了，留下了刚刚开办起来的顾家村村塾，无人任教。顾长庚没有办法，只能自己顶上去。一边接了给村塾的孩子启蒙、授课的事情，一边抓紧时间，和村子里的人家再一次商量，看要不要请个先生回来坐馆。
    一部分人家都觉得，应该请专门的先生回来村塾教书，万一家里头的孩子有这方面的能力，好好学的话，没准能考个（秀才）功名回来，光宗耀祖。还有一部分人觉得有顾长庚教着就好，反正也不求他们考功名或者什么，只要能认几个字，能把家里人的名字都写出来，那就好了。
    顾长庚其实也是倾向于请一个先生回来的。
    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给孩子启蒙可以，教他们认认字还可以，但是好好教的话，就真没办法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有墨一样，一点就透，还能自己自学。
    当初他教有庆、有书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后来徐闲也时不时的，跟着他读书，那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他是真不适合教人读书。
    他甚至会想，当初如果换个会教人的先生来教，有庆会不会能学得更好一些？也能出息一些……
    看顾长庚说完一句话，就陷入了沉默之中，有福隔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阿爷，您在想什么？”
    “没什么。”顾长庚摇摇头，说道：“阿爷就是在想，这可能会天旱的事情，要不要公布。”
    说着又道：“要不，有福你说说，你怎么看？”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我觉得这个事情，最好还是给大家说一下，让大家多少有个准备。不过，又不能说得太明显，要讲究方法。毕竟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那只是给大家提个醒。可往大了说，咱们就是扰乱民心，是有罪的！”
    “阿爷，您觉得呢？”
    “是啊。”顾长庚点点头，说道：“扰乱民心是重罪，无人较真还好，若是有人同咱们较真，那……”
    有福接口：“而且，就算是现在没人和我们较真，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把这件事情翻出来呢。”
    “是啊。”顾长庚点点头，继续说道：“可是这事要是不说的话，旱不成灾还好，若是成了灾，阿爷这心里头，如何能过意得去。”
    有福说道：“阿爷，这事我也想过，您觉得咱们先不说会不会旱灾这种事情，只让大家都跟着我们一起在桑土里多栽些菜，您觉得怎么样？”
    顿了顿，又补充道：“反正我看我们家今年的桑叶，也没怎么减产，而且，因为栽下去菜之后，多浇了一次肥，咱们的桑叶比旁人家的，看着还要好一些。”
    “只不过，若是不能提醒大家多买些粮食的话，其实用处也不会太大。就像咱们家，哪怕把桑土里头都种满了菜，菜的长势也好，做饭的时候添着吃，也最多不过能省下来一个月左右的粮。这还不算把菜做成腌菜的成本。”
    腌菜需要很多的盐，那可不便宜。
    想着，有福忍不住道：“要是沐大叔在就好了。”
    （第三章）
    PS：第四章得看情况了……也许没有了，因为准备出去……不过欠的会补的

 481.第481章 可以种菜，也可以买粮

    <!--章节内容开始-->    沐正丰是锦衣卫的人，在那些普通的官员，尤其是京城之外的官员眼里，代表的就是皇帝。他若是开口说可能会出现旱情，本地的官员自然会积极应对。而百姓们也会多一层保障。
    只可惜，他现在不在。
    顾长庚也知道这个道理，心中也有些惋惜。
    不过，不管怎样，提醒各家可以在桑土里头都种上菜，还是可以的。反正现在撒了种子，等出了苗之后种下去，也不会没收成，最多就是稍微少一点收成而已。
    事情大致一定，顾长庚就让顾成信去村子里头敲锣。
    现在村子里都是这样的，有什么事情要和全村的人说或者商量，就拿了锣去各处敲，然后让各家派了人，到村口的大黄果树下去。如果只是顾家的事情的话，就会让姓顾的人家派个成年男丁到祠堂门口去。
    这会儿各家都在做饭。这些都是家中妇人的事情，最多是让家中的孩子帮忙烧火，所以，一听到顾成信敲锣喊大家去村口的大黄果树下，各家的当家人或者是成了年的男子就纷纷拎了小板凳去村口了。
    不过两刻钟，顾家村三十多户人家家中就都来了。
    连顾成礼家里头都来人了。
    当然了，顾成礼家里头来的是顾孙氏。
    顾成礼现如今是时常不在家的，原本应该顾有庆来的，但是顾有庆宁外有事，顾大丫要准备晚饭，只有顾孙氏，之前右手手腕腕骨被打碎了，现在都还没好，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就来村口大黄果树下了。
    不过，她是妇人，倒是不好到人堆里去，便自己独自一个人，坐在了角落。
    顾长庚抬眼看了顾孙氏一眼，随后又看了看在场的人，说道：“大家先看看，有没有人没来的。”
    等在场的人纷纷说了没有之后，顾长庚清了清嗓子。等在场的人差不多安静了下来之后就说道：“今天请大家来，是有事情要同大家说一说，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家里头之前种了菜吧？”
    说到这里，顾长庚语气微顿，有人应是之后，才继续说道：“相信大家应该能看到，我们桑土里种下去的那些菜，长势都还不错，还有我们桑土里的桑树，枝叶生发也不比往年差。”
    听顾长庚说到这里，众人都纷纷点头应是。
    顾长庚才继续说道：“所以啊，我就想问问大家，你们要不要也种些菜在桑土里头？这样也能多些吃的东西。”
    “长庚啊，现在这天气，往桑土里头种菜，还能活吗？”
    “是啊，长庚大哥，现在这么热，又好久都没下雨了，只怕那菜苗从土里扯出来，就得焉巴了，还怎么种啊……”
    一听到有人这样说，有福就开口说道：“到时候也只能多挑一些水，把土淋透了再说了，扯苗的时候也是一样，扯的时候多带些泥，然后多撒些水在根上。”
    听到有福这样说，便有人开口：“长庚大哥，有福娃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啊？我怎么觉得，你们这话里头，藏着东西啊？”
    有福看一眼顾长庚，因着她也算是年纪还小，所以还可以‘不懂事’，有些话她说出来，比顾长庚说出来好一些。
    但是大家对她的信任，也不比他们对自家阿爷差。其实他们还要更相信有福一些。
    想着，有福就朝着开口的人笑了笑，唤了他一声，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就是有点担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着，顿了顿，又道：“只是今年开春以来，咱们这里雨水就少。原本如果只是咱们这里的话，也没什么，因为咱们这里本身就是雨水少的地方……”
    大家都点头。
    其实乐途县这地方，老天爷少有赏脸的时候，这么多年以来，最风调雨顺的一年，还是永安七年，也就是有福做报春福童的那一年。
    平时的年景，大多是春干，冬旱，夏涝。所以对于今年雨水少这件事情，大家也大多没有引起重视。这就是乐途县的常态，只不过比往年稍微要严重一些而已。
    现在家家户户都养蚕，卖了蚕茧买粮食来贴补，今年的桑叶虽然受到了一些影响，可不算严重。而且只春蚕一季，大家就赚够了买全年粮食还有多的银钱，倒是没太在意雨水少这种事情。
    反正大家就是尽力而为，能往田里挑水就多挑水，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老天爷不下雨，你总不能硬逼着他下吧？这也办不到啊。
    看大家都点头了，有福继续说道：“可是前些天，我得了一个消息……”顿了顿，先解释道：“是当初在我们这里做客的贵人们送过来的信。贵人们离了咱们乐途县之后，一路在咱们西川游历，发现咱们西川好多地方……差不多就是他们走过的所有地方，今年的雨水都很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怕到时候，咱们大家伙不好买粮食。”
    “种一点菜，也就是多费些功夫，到时候如果真的不好买粮食，那咱们也能多些吃的。如果大家都不想种，那先多买一些粮食也是可以的。不过……最好是分次去买，不要一次买得太多，要不然卖粮食的老板们觉察到不对，肯定会把粮食的价格大大的提起来的。到时候，受影响的，还是我们自己。”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咱们的亲戚朋友。”
    一干人等纷纷点头。
    末了有人说道：“如果真像有福娃子说的这样，那咱们是得把地里头种些菜了，另外，粮食也要买一些。要不然，万一咱们这边真的旱得太狠，若是没个准备，只怕一家大小，可都只能饿肚子了。”
    “对对对，反正这粮食买回来，只要晒干收好，放个几年都没问题，最多不过是味道差了些而已。”
    “还有菜，就算是一家大小吃不完那么多菜，可还能做成腌菜慢慢吃。”
    “实在不行，就算是直接把长得差一些的烂在地里，也能肥地。”
    “是这么个道理。”
    “不错，不错。”
    “不过有福娃子，这事情能不能往外说啊？还有，咱们往桑土里种菜要注意些什么，你总要给我们大家伙说说吧。”
    （第一章）
    PS：昨天欠你们一章，明天开始还，之前的还欠4章，加起来就是5章了……今天看情况大概要晚上很晚才能开始码字了，一天都会在路上，请见谅。明天开始就能正常更新了。

 482.第482章 越理蹦达得越欢

    <!--章节内容开始-->    有福当然是希望大家把话传扬出去。
    可是，为了引起大家的重视，她的话却不能这样说。
    所以，有福便略微有些‘迟疑’的开口道：“这个……最好是不要乱说，毕竟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咱们买粮食的花费，只怕就会越多。”
    “但是，咱们谁家都有个三亲四戚的，谁都不说也不现实。”
    “不如这样。”
    “我们先暂时只告诉家中的亲戚，旁的人家，就不要多说了。反正，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应该也能够发现今年的天气不太对的。“
    听到有福的话，大家都点头应了。
    又有人开口道：“有福啊，你还没和大家说，这桑土里头栽菜，该注意些什么呢。”
    有福看着问话的人笑笑，说道：“长青爷爷，您不要着急，我这就给大家说。”说着，顿了顿，又道：“其实吧，栽菜这件事情，诸位爷爷和叔伯都比有福懂得多，只是有福知道，大家是怕伤着桑树了，所以不敢乱来。”
    “其实没有问题的，在桑土里栽菜，只要注意不要栽高过膝盖的有藤蔓需要攀附的菜，就可以了。另外，就是不要栽得太靠近桑树了。每两行桑树之间，种一行菜就可以了，也不要栽得太密。现在天干，栽的时候把水浇透，栽下去再浇一点肥水，其他的，也就和我们平日里种菜一样了。”
    “大致就是这样，要是诸位爷爷叔伯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有福就好。
    有福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随便问了几个小问题后，就都说没其他问题了。
    毕竟都是老庄稼把式，栽菜还是回的，只是心中多少有些疑虑，想要再吃一颗定心丸而已。
    看确实没有人再问什么了，顾长庚就开口了：“那就这样吧，大家都散了吧，先回去吃饭，回头有什么事情，再到家里来说都是可以的。”
    “长庚叔！”
    就在大家都三三两两的起身，各自拿了自家的板凳准备散了回去吃饭的时候，顾孙氏忽然开口了。
    听顾孙氏唤顾长庚叔，所有人，包括顾长庚自己，心里头都觉得有些怪异。
    至从顾长庚和顾成礼断绝关系之后，他们就真的变成两家人了，除了顾成礼时不时的，上面看能不能打个秋风，顾有庆和顾大丫上次去因为顾孙氏被沐正丰伤了，去了老宅之外。旁的时候，他们两家就再也没有了来往。
    尤其是顾孙氏。
    她可是真的在路上见着了老宅的人，都会把脸偏向一边，当着不认识的。
    所以，听到顾孙氏唤自己之后，顾长庚还略微愣了一下。
    然后才微微一皱眉，问：“什么事？”
    顾孙氏略微一迟疑，说道：“先前我这手被你们家的客人伤着，还没好呢，这可种不了菜，你们不会不管的吧？”
    “长庚叔你自己也知道。我家里头那个男人是一点都不顶用的，现在天天不到半夜不着家，光吃不干活。”
    “我这又被你们家客人伤了，我们又没有多余的钱来买粮食，长庚叔你若是不管，等回头遭了旱，家里头揭不开锅来，我就只好带着有庆和大丫，上你们家大门口来上吊了。”
    一开始，顾孙氏说话还有些小心翼翼，态度还有些迟疑。可越到后面，她就越理直气壮。
    尤其是想到顾成礼是被顾长庚和顾刘氏老两口给‘惯’坏了的，她就更觉得顾长庚欠着她的了。
    原本一开始的时候，顾长庚听着顾孙氏的话，还觉得如果她的要求不过分，可以适当的满足她一下的，毕竟顾有庆和顾大丫是他的孙儿孙女，他也不可能真的就那么不在意。
    可是紧接着，他就被顾孙氏后面说出来的话给气着了，顿时就把原本的打算抛到脑后，不悦的皱眉说道：“当天不是就给了有庆和大丫五两银子，让他们带回来吗？还不够？”
    “够什么啊够……”顾孙氏撇撇嘴，说道：“当天请大夫来，就花了好几百文，后来每一次换药，也得几十百八文钱。这伤着手，不得好好补补才能好得快吗？那又要不少钱。”
    “这来来去去的，钱哪里经用？”
    “更何况，这是钱的事吗？今年这么天干，家家户户都在往自家的田里头挑水，可我们家里头，哪里有人挑水？还不知道今年那稻子收成够不够交税粮……”
    “当初分家，分给我们的旱地少，你们又不肯教我们养蚕，我们连点出息都没有，平日里想要买半斤盐，都得拿粮食去卖，若是田里的稻子收得少，哪怕最后不会旱成灾，我们都没米下锅，若是旱成了灾，那不是要饿死人了吗？”
    “真要这样，还不如自己了断了，还能少受一些罪。”
    顾孙氏越说，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话一说完，干脆拿左手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干嚎起来。
    不少人都黑了脸。
    当初顾孙氏被沐正丰打碎手腕腕骨的时候，他们也是在的。当时的情况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看顾孙氏抓着自己是被顾长庚家的客人伤着的事情不放，话里话外，都是顾长庚对不起她的意思，大家也都很看不过眼。
    当下就有人准备开口斥责。
    有福就先开口了：“诸位爷爷叔伯，这可都过了饭点了呢，家里头的饭肯定已经做好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吃饭吧。”
    一边说，一边还露出个不好意思的面孔来，说道：“有福都快饿瘪了。”
    众人一听有福的话，就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倒也没人再去管顾孙氏了。
    她要干嚎就由着她在这村口嚎，不理她，才是正理。越是理她，只怕她就蹦达得越欢，这样一想，大家也就失去了斥责顾孙氏的兴致。
    连顾长庚都懒得理顾孙氏了。
    顾孙氏见状，急了。
    张嘴就要作势骂人。
    有福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的开口说道：“你以为，沐大叔真的就一去不回了吗？”
    沐正丰当然不会一去不回，实际上，沐正丰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但是，谁都不知道，今天晚上，除了沐正丰在往顾家村赶之外，还有人正趁着夜色，悄悄的潜伏在顾家村的附近。
    而且，还不止一路人。
    （第二章）
    下一章会晚，可以明天再看。然后今天估计也只有三章，欠着明天开始补。

 483.第483章

    <!--章节内容开始-->    在顾家村村背后的坡上的土沟，藏着两个一身黑衣服、脸上被染料涂成红色、怀里还揣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的人。
    正是林粮长家的家丁，林大和林二。
    原本。杨瑾柔和杨夫子离开顾家村不知去向之后，林景康是没打算再找顾长庚家的麻烦了的。偏他又听说，那个一直在顾长庚家长大的小赘婿，是和杨瑾柔他们一起走的。
    就前后脚的功夫。
    这一下子就又恼了，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个小赘婿的错，要不然，杨瑾柔也不会走。他现在找不到徐闲，就把满肚子的气，撒到了有福他们身上。
    谁让和那小赘婿关系最近的，就是顾有福了呢。
    所以，林大林二又被派来了。
    而且，还把自己涂得吓人不已。
    夜越来越晚，也越来越安静，四周除了虫鸣和蛙叫，再也没有了旁的声音。
    今晚月黑风高。
    坡下的顾家村已经完全被沉沉的夜色所笼罩了，偶尔有犬吠声和小孩的些许哭闹声传来。
    林大啪啪的拍着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围着他嗡嗡嗡的不算，还叮在他身上拼命吸血的蚊子。一边拍，一边扭头看林二：“老二，咱们要在这儿等到什么时候啊？这山蚊子太厉害了，我现在浑身都被叮得又痒又疼的，快难受死了。”
    林二将头一偏，嘴里说道：“大哥，不是说了让你别看我吗，你，你快把头转过去，太渗人了！”
    林大忍不住嘀咕：“这还是你自己给二少爷提的建议，自己给我画的呢。怕什么……胆子这么小……”
    当然，嘀咕归嘀咕，他还是依言将头转向了另一边，又说：“好了，好了，我转头了，老二你快告诉我，咱们要在这儿等到什么时候。”
    林二就道：“这要是不画得可怕一些，怎么会有用呢，我提议的时候，你自己不也觉得好吗？再说了，我给你画的时候是白天，现在黑漆麻黑的，可不是吓人得很么？”
    顿了顿，又说：“至于什么时候去……”
    “我觉得，我们总要等下头顾家村的狗都睡了、不叫了，再悄悄的摸下去吧。”
    “至于蚊子……你还是忍忍吧，我也没办法，我还不是一样的，被蚊子咬得身上火辣辣的，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包了，一摸就能摸到好几个疙瘩。”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先前咱们一直没办好这事，这可是少爷给咱们的最后机会了，若是再办不好……二少爷肯定会说道做到，把咱们卖去苦窑的。”
    林大默默点了点头，又道：“好吧……”然后，就继续忍着痒痛‘喂’起蚊子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原本暗伏在另外一个坡上，被宁王二公子派来‘灭口’的两个黑衣暗卫则已经开始往顾长庚家飞掠而去了。路过那些正在犬吠的人家的时候，还特意把那些正在‘汪汪汪’的犬吠的狗给弄死了。
    到了顾家，那两个黑衣暗卫先往每个窗户都吹了些夹杂着其他药物的，对人没有作用，但是对蛇类却有兴奋、狂躁（【催】【情】）作用的迷香。
    蛇类吸入或者接这样的药物之后，通常都会迅速的【发】【情】，并且攻击性会变得非常的强。
    算着迷香起效的时间，估摸着顾家人都睡死了之后，其中一个黑衣暗卫才拎着一个皮袋子，飞身跃上房顶。
    皮袋子里头装着的是毒性比较剧烈的毒蛇，都是他们这些天在乐途县境内诱捕的，本来就用药物刺激过，如果再吸入他们先前吹到屋里的，带着药物的迷烟，一定会疯狂的攻击屋子里的人的。
    之所以要在乐途县境内诱捕，一来，他们并没有带着毒蛇上路。二来，不小心被本地的毒蛇咬死什么的，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这样一来，也没人会过多的怀疑，这一家人死了的事情和别的什么有关，只会当作他们倒霉。
    宁王二公子派来灭口的暗卫之一、跳上顾家的房顶的黑衣暗卫首先揭开的，就是有福房间的瓦。
    当然，这并非是故意的，只是随手。
    虽然确定了这家人都吸了迷烟，估计一时半会的，是怎么也不可能醒得过来的，但是那黑衣人还是小心翼翼的，揭开有福头房间里头的瓦，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揭开瓦之后，他将皮袋微微解开了一些，准备从里面弄一条蛇出来，丢下去。
    麻袋还没完全解开，他忽然听到了奇怪的响动。
    当即下意识的，扭头去看。
    然后，就看到这家院子围墙的旁边，冒出来一颗青面獠牙的脑袋来。
    这个暗卫平日里胆子其实也不小，但是偏偏……他就怕鬼怪这一类的东西。所以，一看到那青面獠牙的脑袋，他心里头就猛的一惊！
    手一抖，有些没抓稳皮袋口。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条五步蛇飞快的从已经松了口的皮袋里面窜出来，扭头就给了那拿着装蛇的袋子的宁王府的暗卫一口。
    然后啪嗒一声，落到了有福的房中。
    “啊……”被咬的暗卫心中一惊，连忙把皮袋握紧，然后运功逼住刚刚被咬的位置，不让毒素蔓延。同时，低声招呼自己的同伴。
    虽然对于他们来说，五步蛇的毒性还不至于致命，可是，若是不及时处理，还是会很麻烦的。
    但是他要一只手握住已经松开了的皮袋，免得再有毒蛇窜出来，自然不可能自己处理伤口，所以只能招呼同伴。
    “怎么回事？”另外一个宁王府暗卫听到同伴的招呼，飞身上了房顶，压低声音问道。
    “被咬了。”被咬的那个宁王府暗卫低声说道。因为要运功逼住毒素，他说话的声音很是怪异。
    另外一个宁王府的暗卫闻言，也不多话，先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来一颗药丸，喂给那被五步蛇咬了的宁王府暗卫。
    这是解蛇毒的丹药，有一定的解蛇毒的效果。但是，并不足以解除这种喂过特殊药物的，加强了毒性的五步蛇的毒。
    （第三章）
    是的，我欠你们6章了，明天（其实已经是今天了）开始还！

 484.第484章 七窍流血，死在窗外

    <!--章节内容开始-->    所以，喂给被毒蛇咬了的宁王府暗卫特制的解毒丹药之后，另外一个宁王府的暗卫又从身上的衣服上面，‘哗’的一声，撕下来一根布条，在同伴被咬的位置上方扎紧。
    又拿了一把匕首和一个火折子出来，吹燃火折子，烧了烧匕首的尖，飞快的在同伴被咬的位置上，一横一竖的划了两下，划出一个十字来。
    又飞身下去在顾长庚家屋檐下端了一个盆上来，放在那被咬的暗卫的伤口下方，然后菜将伤口上方的布带一扯。
    被咬的暗卫赶紧运功，将毒素和毒血从伤口里面逼出来。
    因为那蛇本身就是被他们喂过料的，哪怕那被咬的暗卫当时就运功将毒素逼住了，这会儿用匕首划开，运功逼出来的血也是暗黑色的。而且，流得很多。
    那被咬的暗卫逼了大概半碗毒血在木盆里之后，流出来的血，才回复了原本的颜色。
    “怎么回事？”看被咬的暗卫没事了，另一个暗卫才低声问道。
    与此同时，被林二捂了口鼻，拖着走了约莫十丈远的林大好不容易挣脱了林二的手之后，问出来的第一句话也差不多。
    “老二，你怎么回事？干嘛拽着我走？”
    顾长庚家这一排的院子，都要比下面过路人走的道要高上两三尺，所以哪怕实际的围墙不算高，但也不是一个人踮着脚，站在路边上，就可以往里面看的。所以刚刚林二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出现在围墙上的时候，是踩在林大的肩膀上的。
    现在虽然天黑，他的视力不如黑衣暗卫，但他还是隐隐约约的，看到顾长庚家的房顶上有动静。
    黑糊糊的、老大一团在动，后来黑衣暗卫扭头的时候，他还看到了眼睛，这才想明白顾家房顶上有人。
    能轻而易举的上房顶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他们可惹不起。
    也因此，林二才会马上就从林大的肩膀上下来，并且在林大开口之前，就捂着他的嘴拖着他走了。
    这会儿看林大什么都不知道瞎问，不由得压低声音道：“别问，快走！”一边说，一边抓紧林大的衣袖，快步往前。
    没走几步，头顶有哗啦啦的猎空声传来。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他们的前头。
    要不是林二眼疾手快的再一次捂住了林大的嘴，林大已经惊叫了起来。
    林大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连忙把嘴死死闭住。感觉到林大不会再开口之后，林二才放开他，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嘴里压低声音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就是两个小贼而已，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大侠饶命。”
    然而，宁王府暗卫不是沐正丰，他们做的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怎么可能饶得了林大林二。
    不过，为了不留下痕迹，那暗卫暂时没有杀林大林二，只是将两人打晕了，一手一个，提回了顾长庚家的院子。
    看同伴带回了两个同样穿了黑衣、脸上还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被咬的暗卫这才知道，先前自己是被一个面具给吓着了。想着自己因为受到惊吓被加了料的毒蛇咬了，虽然把大多数的毒血都逼了出去，但是也不可能真的能把所有的毒素都逼完，此时此刻，他还觉得被咬的那只手动作迟缓，头也微微有些晕眩，战斗力至少降低了四成，不由得暗恨不已，没有受伤的手飞快的着林二的脖子锁去。
    锁喉不会流血，这两个人本来就是要死的，所以另外一个暗卫倒也是没有阻止被咬的那个暗卫的动作。
    不过，被咬的那个暗卫却在快要接触到林二脖子的时候，把手停了下来，然后和自己的同伴耳语了几声，另外一个暗卫就把林大林二往顾长庚家的窗户边拖，将两人摆成撬窗户的姿势。
    被咬的那个暗卫则从怀里拿了一个特制的，带着机括的铜管，将铜管的一端往皮袋子口上一套，另一端对准林二的脚踝轻轻一按机括，片刻之后，原本被打晕了的林二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口、鼻、耳、眼都开始流起血来。随后，那被咬的暗卫又如法炮制的，对着林大的脖子上来了一下。林大以比林二更迅速的速度【呻】【吟】了起来，口、鼻、眼、耳流血也更加迅速。
    没多久，两人就一起死在了顾长庚家的窗户外头，七窍流血，死状极其凄惨。
    被咬的暗卫这才觉得泄了一些愤，重新飞上房顶，准备揭另外一间屋子上面的瓦片。
    黑暗中，有无数破空声急速传来。
    在屋顶上站着的，被毒蛇咬过的暗卫也不管自己是在屋顶上，连忙就地一滚，直接滚下了房顶，这才堪堪躲过了如‘雨点’一般袭击过来的‘暗器’。
    那些暗器落在房顶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将房顶上的瓦打碎了不知道多少。
    “什么人！”另外一个暗卫一边压低声喝问，一边和那个被毒蛇咬过的暗卫站到一起。
    沐正丰的声音从夜色中传来：“这话该问问你们，你们又是什么人？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话音一落，人已经站在了顾长庚家的屋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个黑衣暗卫。
    原来，先前沐正丰连夜回来，走到村口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因为村子里居然安静得不想话，他骑着马进村子，都没有马蹄声，心中担心，就弃了马，一路施展轻功，飞掠回来。
    远远的看到屋顶上有人，不知道在做什么，情急之下，只能摸了一把塞在怀里的铜钱，当成暗器撒了出去。
    “尊驾是谁？为何要管我等闲事？”没有被咬的黑衣暗卫压低声音问道。
    沐正丰冷哼：“你们的闲事？你可知……”
    话没说完，忽然嗅到不止一股血腥味，顿时脸色大变，什么都不想再说，绣春刀一抽，飞身扑向两个暗卫。
    沐正丰紧握绣春刀自上而下，借着身体下扑之势，挟着无比的凌厉，狠狠朝着那明显状态不佳的黑衣人劈去。
    一出手，就是狠辣要命的招式。
    （第一章）

 485.第485章 向着窗户爬去的毒蛇

    <!--章节内容开始-->    闻到血腥味，尤其是带着毒素味道的血腥味的沐正丰是真的急了。
    后面一群人（宁王的人）的出现，几乎打乱了他们之前的部署。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临时离去。现在那一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都还没有查清楚，只知道建宁余孽隐隐的，似乎也以后面到乐途县的那群人的领头人为首。而且，那群人比建宁余孽厉害太多，居然发现了锦衣卫的跟踪，伤（杀）了他们好多个人。
    西川毕竟只有一个千户所，而且锦衣卫也毕竟是皇上的锦衣卫，所有能抽调的锦衣卫都已经抽调出来了，指挥使大人又不在，没有额外的指示，也不好调人过来专门守着有福……
    没想到，居然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如果有福或者有福的家人出了事情，不说指挥使大人会不会怪罪，就是他自己，也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沐正丰心中惊惧，又不知道眼前两人的深浅，自然要先下狠手解决一个。
    见沐正丰来势汹汹，两个宁王府暗卫皆不敢试其锋芒，连忙往后急退。
    但，沐正丰速度极快，又是突然发难，被加了料的毒蛇咬伤的那个人受到体内残存毒素的影响稍微迟缓了一些，另一个暗卫还拉了他一把，他的面上也被绣春刀刮到了。
    鼻子整个被锋利的刀锋划开，鲜血一瞬间流得满脸都是。
    对于沐正丰来说，这远远不够。顿时施展轻功，急追而去。
    然而，对于这两个黑衣人而言，沐正丰的武艺却叫他们暗暗惊心。
    眼前这人明显是经过了不短时间的跋涉，体力必然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但是，刚刚那一刀……
    两个宁王府暗卫心中惊疑不定。
    但是，如果任务没有完成，那他们必然会被重处，想着那些会让人生不如死的惩罚，两人不约而同的，抽出自己身上的短剑，迎上沐正丰的刀锋。
    这两个宁王府的暗卫武功不弱，但因为其中一个功力大减，两人联手之下，堪堪与沐正丰战成平手。但是，五步蛇的毒是火毒，是顺着血脉运行的，虽然只有一点余毒未清，可随着那暗卫施展功夫对抗沐正丰，血脉运转加快，余毒迅速的在全身蔓延，他受到的影响越来越大。不过一会儿功夫，他的战斗力就又下降了半成。
    短时间内强行撑着没问题，可若是时间长了……落败必然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别忘了，那个被毒蛇咬伤的暗卫手中可是还拿着一个装了许多毒蛇的皮袋子的。
    被毒蛇咬过的暗卫把心一横，干脆将手中的皮袋子丢向沐正丰的刀锋，然后与自己的同伴一起，再次急退。
    显然，是希望沐正丰收刀不及，划破皮袋子，只要有一条毒蛇没有被他当场杀死，那他就有可能被咬。
    至于他们自己。
    则早就在往后急退的过程中，掏出解毒的丹药来吃了，虽然不能完全解毒，可是好歹也聊胜于无。
    沐正丰发现了他们的动作，也往后急退，刀锋迅速一转，以刀背将皮袋子一挑，那皮袋子顿时就被挑向一旁，随后重重落下。
    这一下，倒是震晕了好几条毒蛇。当然，也有没被震晕的。
    见沐正丰没有中招，被毒蛇咬过的那暗卫也不气恼，因为，早在他将装蛇的皮袋子抛向沐正丰之前，他就已经将袋口又送了一些。
    适才他们往这家人窗户里头吹的迷烟中，可是有吸引蛇类的东西的，而现在天热，顾家人虽然都是关着窗户的，可他们贴的窗纸，却是极薄的，这些毒蛇一旦被从他们之前戳破的窗户纸洞里逸散出来的气味吸引，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挤破那些窗户纸。
    虽然可能会有漏网之鱼，但是……
    也不可能所有人都那么幸运的。
    尤其是想到先前已经有一条毒蛇掉到其中一个人的房中了，他就忍不住冷笑。
    想来那人，已经七窍流血而亡了吧？
    毕竟那毒蛇虽然已经放过一次毒了，可剩下的毒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普通人能够抵挡的。哪怕没有加料，被那种毒蛇咬了的人，也大多是活不成的，更何况，还是加过料的。
    因为心中快意，他的战斗力甚至都恢复了一些。
    而沐正丰这会儿，却有些分神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从先前被他挑开的皮袋子里，爬了数条毒蛇出来，虽然动作有些迟缓（先前虽然没有被震晕，但是却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但是却都是朝着顾长庚家有人住的房间的门窗爬过去的。沐正丰不敢怠慢，立下就想向着那些毒蛇扑过去，将它们全部斩杀。
    两个宁王府的暗卫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当即施出浑身解数，将沐正丰缠住。
    短短的时间之内，三人之间你来我往，交锋了不知道多少次。
    而这个时候，已经有毒蛇快要接近顾杨氏的房间了。沐正丰心中大急，拼着受伤，也先丢出了被他当作暗器的铜钱。
    铜钱准确的击在那毒蛇的七寸上，毒蛇当即毙命，然而，沐正丰身上，也挨了一剑。
    接下来，沐正丰一边抵挡两个宁王府暗卫的攻势，一边以铜钱和碎银子为暗器，一一击杀向着顾家人房间游走而去的毒蛇，身上连中数剑，虽然都是轻伤，但也是浑身染血。
    但是好歹，将那些毒蛇全部击杀了。
    沐正丰微微松了一口气，再一次与两个宁王府的暗卫战在了一起。
    然而，此时的沐正丰不知道的是，还有一条颜色暗沉，极其不起眼的毒蛇正在晕着，并且即将醒转。
    那条毒蛇不大，天性擅长隐匿，平日里捕食多是依靠融入环境，悄悄接近猎物，宁王府的人是极其巧合，才在乐途县这种地方，抓到那条蛇的。
    所以，清醒过来之后，哪怕是受到迷烟里面特殊气息的印象，哪一条小蛇也是悄悄的，靠近有福房间的窗口。所以，直到那蛇都爬上有福的窗户了，沐正丰才发现，连忙再次往怀里摸去。
    怀中已经空空如也！
    （第二章）

 486.第486章 一根绣花针的功劳

    <!--章节内容开始-->    原来，刚刚他已经将最后一粒可以当作暗器的碎银丢了出去，他身上剩下的，就只有银票了。
    他不是莫凌云，还没有到摘叶飞花皆可伤人的地步。自然不可能用银票去击杀那蛇。
    沐正丰以最快的速度作出了选择，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将手中的绣春刀掷出。
    然而！他的绣春刀一掷出，没有被毒蛇咬的那个宁王府暗卫也同时掷出了自己手中的短剑。
    一刀一剑飞速的朝着窗户上往破碎的窗纸位置爬去的蛇****而去，然而，绣春刀却堪堪在最后关头被短剑打了一下，并没有击中那条蛇的七寸，只是让它断了一截尾巴。而这，并不致命，只会增加那毒蛇的凶残和攻击性。
    这一点，宁王府暗卫清楚，沐正丰自然也很清楚。
    “该死的！”沐正丰连忙扯下身上的刀鞘，想要再次掷向那毒蛇。但是，那毒蛇已经迅速的挤破窗纸，从窗户里头钻了进去了！
    “不！”
    沐正丰瞳孔猛的一缩，飞身就要扑过去，下腹，却猛的一痛。
    却是那被毒蛇咬过的宁王府暗卫将手中的短剑刺入了沐正丰的腹中。
    短剑入腹之后，被毒蛇咬过的宁王府暗卫正准备搅动短剑，将沐正丰腹中的脏腑绞碎，他就眉心一凉，手上再也没了力气，整个人直直的，向着后方倒去。
    与此同时，有福窗户上的窗纸发出噗的一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击破了一样。
    “谁！”宁外一个宁王府暗卫手中无剑，一边问，一边飞身向着有福的窗户扑去。
    沐正丰连忙上前准备制止，不过，不等他拦住那黑衣暗卫，幸存的黑衣暗卫就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沐正丰顾不得去看究竟是谁在襄助，也顾不得自己腹部的伤，急忙向有福的窗户飞掠而去。
    然而，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快，明明在他后面，却比他更快一步到了窗前。
    “大人！”沐正丰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莫凌云赶了来。来不及惊讶莫凌云为什么回来，沐正丰连忙跪下请罪：“属下该死，没能保护好有福姑娘，请大人降罪。”
    “再说吧。”莫凌云淡淡的说道。说话间，就弄开了有福房间的窗户，闪身进去。
    他虽然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先前掷出的半块玉佩应该是击中了那条受伤的毒蛇，却不敢肯定，是不是准确的打在了七寸之上，所以要确认一下。
    好在，莫凌云进屋之后，就发现先前那条颜色暗沉的已经死在了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但是紧跟着，他的心就猛然一缩。
    原来，一条五步蛇正在有福床上，而且就爬在有福身上盖着的薄被上面。
    “有福！”莫凌云飞快的上前，伸手抓了那五步蛇的尾巴，用力的一甩。软绵绵的蛇被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但是……很奇怪。好像那蛇先前就是死了的一样。
    莫凌云先查看了一下有福的状态，发现她虽然昏迷不醒，但是面色如常，丝毫没有中毒迹象，裸露在外的手臂没有被咬了的痕迹，心中略微放心了一些。
    然后他才有心情去看那条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的五步蛇。
    这一看，他才看出了问题，那条五步蛇七寸的位置，似乎是有一根针。
    莫凌云蹲下去，更仔细的看了。
    那五步蛇七寸的位置，果真有一根绣花针，那针直接贯穿了五步蛇的七寸，想来当时这蛇就被这一根绣花针给刺死了。
    是意外吗？还是，真的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保佑你，也保护你？
    莫凌云凝视着有福熟睡的样子，情不自禁的想到。
    当初那个送他来这个地方的老和尚说过，有福若干个前世之前，曾经立过大功德，原本上一世应该有福报的，可惜福报没有应念，却引来了祸事，老天会在下一世（有福这一世）补偿她，让她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所以，真的是像老和尚说的那样的吗？
    是不是真像那个老和尚说的那样，不好说。但是，有福的运气真的是有些好。
    白天的时候，顾刘氏刚刚给她换了被子，现在的被子都是要用针线来缝的，顾刘氏刚刚缝完被子，顾有望就在外头喊她，她顺手把针插了一下，再然后就忘记了这个事情。
    而那条从房顶上落下来的五步蛇，被摔得有些晕，又受到了房间里的药物的影响，丧失了它本身的一些知觉。
    所以，在它循着本能向房间内的发热的物体——-在床上睡得正酣的有福爬蹭而去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那根绣花针，但是因为知觉的麻痹和丧失，它并没有感觉到，仍旧向着有福被子上蹭去，结果……就让那绣花针整个的，在七寸的位置贯穿了它，让它还没来得及攻击有福，就死得不能再死。
    说起来，真真是运气。如果不是它从屋顶落下来的时候本身就带了它往前一窜的力度，它不会被摔得晕晕乎乎，如果宁王府暗卫往屋里面吹的迷烟没有促使蛇类【发】【情】、【躁】【动】的药物，它就算是摔得晕晕乎乎，也不可能丧失本身的知觉和警觉，也不会在感觉到绣花针【入】【体】的时候，还在往有福被子上蹭。
    看着有福没事，莫凌云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又忍不住的庆幸。
    幸好，幸好他还想在回京之前再看她一眼，所以在路过锦州城的时候，把太孙他们安置在了锦州城的西川千户所里头，也因此知道了除了建宁余孽之外，乐途县还来了另外一批，与建宁余孽算得上是同路的人马，西川千户所在那群人身上，折了好几个人手。
    这年头，敢动锦衣卫的人不多，更别说直接杀了锦衣卫了。
    这伙人又不是什么血债累累，亡命天涯的独行大盗之类的人物，那么很可能就是那几个连他们锦衣卫都暂时不能动的藩王的人了。
    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后手。
    所以，他才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乐途县。
    也幸好他赶来了也赶到了，要不然……
    莫凌云看着地上那一条被他的半块玉佩击中七寸的毒蛇，整个人都后怕不已。
    （第三章）

 487.第487章 起来，回房间去等着

    <!--章节内容开始-->    莫凌云从有福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沐正丰还捂着肚子跪在地上。
    莫凌云瞥一眼沐正丰，淡淡的说道：“起来，回房间去等着。”
    他知道，沐正丰在有福家肯定有房间。
    “大人……”
    沐正丰一脸羞愧的抬头，虽然知道现在自家指挥使如此的平静，必然是有福没事，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问：“有福姑娘她，没事了吧？”
    “没事，去等着。”莫凌云淡淡的道。一边说，一边丢给沐正丰一个瓷瓶。那是他手上最好的止血药。然后才走到那个没被毒蛇咬过的宁王府暗卫身边，啪啪再次点了他的【穴】【道】
    然后，不等沐正丰再说什么，就直接消失在了院子外面。
    知道有福没事，沐正丰松了一口气，朝着莫凌云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马上去自己在顾家的房间里头，而是先查看了一番，确认顾家人没事，直到感觉头阵阵晕眩了，才回屋去躺着。
    莫凌云施展轻功，刚刚飞到顾家村村口，就听到了马儿的响鼻声，定睛一看，正是沐正丰的坐骑。
    略微想了一下，便飞身上去，骑在马背上，往村外奔驰而去。一路，就到了李家村，李大夫家的院子门口。
    莫凌云此前跟着有福来过一次，知道这里是离顾家村最近的一个大夫家，而且医术也还可以，所以才到了这里。
    到了李大夫门口之后，莫凌云站在院外叫门，李大夫很快起来开门，端着个油灯问：“什么人在叫门？”
    莫凌云扬声道：“有人受伤了，请李大夫出诊。”
    “受伤？”难道，是刀剑伤？
    李大夫心中微微一惊，不过很快，他就问道：“伤在哪儿了？严不严重？”
    莫凌云说道：“伤在腹部，刺穿了，应该没伤着脏腑。”
    说着顿了顿，又道：“还有人吸了迷药。”虽然莫凌云知道迷药应该怎么解，但是，他们的法子都太过简单粗暴，醒过来之后，像有福那样的普通人，必然会头疼好几天。
    他曾经听有福说过，之前他们也被迷药药翻过，不过吃了李大夫的药，大家都没有头痛，也没有精神不济，所以才会特意多提一句。
    听到莫凌云这样说，李大夫连忙点头，说道：“我明白了，稍等片刻，我马上去准备！”一边说，一边飞快的去准备各种内用外用的药物，以及外伤要用的敷料，和解迷药的药都装好之后，拿了个灯笼，喊了自家媳妇起来关门，然后就出来了。
    到了院门外，李大夫才借着灯笼的光亮看清楚，面前这个人，似乎曾经跟着顾家村那个福娃顾有福来过，而且，据说还是京城里的贵人，他们一起的，好像还有好几个贵人。听说早就已经走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回来。
    难道，是京城来的贵人受伤了？
    李大夫不敢怠慢，连忙微微施礼，嘴里问道：“不知伤者在哪儿？”
    “顾家村，东西给我，上马走吧。”莫凌云一边说，一边去接李大夫背着的药箱。
    “不用不用，我自己背着就好。”李大夫说着，往旁边的马儿走去，又把灯笼插在门口，试了几次，准备‘爬’上马背，但是都失败了，最终还是在莫凌云的帮助下，才骑上马背的。
    上马之后，他发现自己没办法让马儿挪动，拿不到灯笼，只好央求莫凌云帮忙把灯笼给他。
    莫凌云将灯笼吹熄了，拿在手上，然后才上马，坐在后面。带着李大夫策马往顾家村跑去。
    实际上，莫凌云原本是打算将马儿给李大夫骑，自己施展轻功回去的，但是只看李大夫上马的架势，就知道他不会骑马，只好压下心中的嫌弃，跟李大夫共骑了。
    谁让沐正丰是他忠心耿耿的下属呢。
    而且，又是为了保护有福才受的伤。
    虽然沐正丰什么都没说，莫凌云用没有看到之前的情形，但是，只看窗框上的绣春刀和短剑，窗台下的断尾，和沐正丰不要命一般的往有福窗边扑的样子，他也知道，沐正丰真的是竭尽全力不顾自身安危的在保护有福。
    这样的属下，他自然还是很看重他的安危的。
    莫凌云骑着马带着李大夫，一路奔驰到了顾长庚家的院子门口。翻身下马之后，还扶了李大夫一把。
    李大夫连连道谢，脸色却很快僵住。
    院子里头，不仅有浓浓的血腥味，而且，还有一股很难闻的腥臭味。
    “请。”莫凌云说着，率先牵了沐正丰的坐骑进去院子。
    李大夫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在马【屁】【股】后面，进了顾长庚家的院子。
    院子里到处都是被打死的毒蛇，莫凌云怕李大夫踩到蛇头，不小心被蛇牙刺破鞋底、划破脚，便先点燃了李大夫之前在家里拿出来的灯笼，给李大夫照亮。嘴里说道：“小心些。”
    怕李大夫害怕，还特意补充道：“都是死的。”
    借着灯笼的光亮，李大夫这才发现，这个小院里有很多一动不动的蛇，还躺了几个人在地上，脸色一白，腿差点没软掉。
    不过，他到底还是跟在莫凌云的后面，向着那唯一开着门的房间走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间屋，应该不是顾老爷子家的人住的房间吧？
    李大夫微微松了一口气。
    莫凌云带着李大夫走进沐正丰暂住的房间，将灯笼放在桌子上，又点燃了房间里头的油灯。
    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的沐正丰这才察觉，连忙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出来是莫凌云，连忙开口唤道：“大人……”说话间，就要挣扎着起身。
    莫凌云微微皱眉，说道：“躺好。”
    沐正丰重新躺了回去。
    莫凌云微微转身朝着身后的李大夫点头示意，说道：“给他看看。”
    沐正丰这才看到莫凌云身后还有人，等认出来从莫凌云身后出来的，是一个大夫之后，他心中顿时就感动不已，张口就道：“大人……多谢大人，属下惭愧得很……”
    莫凌云冷冷的打断沐正丰的话，说道：“聒噪。”
    沐正丰连忙闭嘴。
    李大夫这才从桌上端了油灯，去看沐正丰的伤口。
    （第四章）
    PS：还有一章补更，但是可能会晚，大家先睡吧。晚安，好梦。

 488.第488章 莫凌云亲自煎药

    <!--章节内容开始-->    沐正丰腹部的伤口很深，不过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创口上面似乎撒过药的，看上去是极好的刀伤药，至少，比他自己调配的要好了不知道多少。
    只是不知道，究竟伤没伤着内腑。
    这样一想，李大夫就去伸手去摸沐正丰的肚子上的血脉。
    莫凌云直接将李大夫的手拦在了半道。
    李大夫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莫凌云。
    莫凌云皱着眉头，板着脸，不悦的道：“先洗手。”
    李大夫这才知道，莫凌云是误会自己了，连忙说道：“这位大人。请放心，小人不会就这么去触碰伤口的，小的只是要摸一摸他腹部的血脉，看看是不是伤着內腑了。”
    莫凌云脸色微微好转了一些，放开了李大夫的手。
    李大夫仔仔细细的查看过沐正丰的情况之后，才开口说道：“运气真好，果真是没伤着脏腑，幸好啊。”说着又道：“我先给您抓药吧……”
    说着，微微一愣，有些迟疑的问道：“现在，有人能煎药吗？”
    “顾家的人……”没事吧？
    李大夫话没说完，莫凌云就道：“顾家人没事，只是中了【迷】【药】，你先抓药。”说着顿了顿，看一眼沐正丰，又道：“给他治伤的药和解【迷】【药】的都抓，我一起煎。”
    听到莫凌云说，要去给自己煎药，沐正丰顿时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李大夫却道：“这位大人，小的还要看过中【迷】【药】的人的情况，才能确定具体该怎么抓药，不如……”
    虽然有福很很重要，但是事有轻重缓急，迷烟吸了不过是睡得沉一些而已，眼前自然还是沐正丰的伤要紧。所以，一听到李大夫的话，莫凌云就道：“那就抓紧把他的伤药抓了，给他包扎处理，其他的，一会儿再说。”
    “是。”李大夫这才把沐正丰的药抓了，递给莫凌云之后，才去洗手回来给沐正丰包扎。
    莫凌云则去厨房里头给沐正丰煎药。
    好在之前大家都在顾家的时候，莫凌云曾经在厨房帮有福烧过火，又问清楚了李大夫煎药的注意事项，这才把药给沐正丰在铁锅里头熬了。
    一般煎药是要砂锅的，但是李大夫说，这次给沐正丰的药要在铁锅上熬才好。
    大火把药烧开之后，莫凌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火给‘弄小’，李大夫给沐正丰包扎好了之后，特意来厨房看了，然后默默的说道：“这位大人，不如，让小的帮你们熬药吧……”
    莫凌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扳着脸，也看不出来。当然了，就算是让李大夫看出来了，李大夫也会装着什么都没看出来的。
    “要不，灶里头放些柴，先去看看中【迷】【药】的人吧？”莫凌云说道。
    “也好。”李大夫等莫凌云从灶门前站起来了，才去到灶门前，从地上弄了两把很细碎的柴渣，撒进灶里，把火压了压，才跟在莫凌云身后出去，又在外面的木盆里头洗了手，然后才跟着莫凌云去到有福的房间。
    看着前面的莫凌云进入顾有福的房间仿佛是进自己房间一样随意，李大夫不禁咂舌。
    好在，莫凌云也觉察出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下意识的‘解释’道：“事急从权。”
    李大夫一边点头应是，一边暗暗腹诽：虽然说是事急从权，但是，有福毕竟是个小姑娘，进去她的房间还不如去顾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房间。
    反复是听到了李大夫的腹诽一般，莫凌云又道：“我同有福熟些。”
    实际上，依着莫凌云的性子，他根本是不可能给谁解释自己的行为的，但是，为了有福着想，他还是解释了。
    毕竟有些事情，在京城之外，如果不下狠手的话，他也是止不住的。毕竟这偏远小县下面的村子里的大夫，是不太可能清楚他莫凌云是怎样的人，也可能不太清楚，锦衣卫是怎样的存在。
    而他，又不能真对李大夫做什么。
    一来人家李大夫无罪，二来，他是要娶有福的，他当然不能在有福的家乡留下凶名。
    所以，莫凌云才会给一个区区乡间大夫解释自己的行为。
    “蛇！”李大夫连忙继续应是，刚刚一进屋，就看到有福房中有两条毒蛇，不由得低声惊呼。
    “也是死的。”莫凌云说道。
    虽然莫凌云都这样说了，李大夫还是很担心有福，毕竟从前他经常给有福看病，那时候有福嘴又甜，人又乖巧，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尤其是后来，她又做了那许多对乐途县的老百姓好的事情，他对她，自然越发的喜爱。
    当然了，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喜爱而已。
    因为担心，李大夫也顾不得跟在莫凌云后面了，三步并着两步的周到床前，飞快的诊断了起来。
    好在，有福果真只是中了一些而已。
    确认了有福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李大夫才对着莫凌云说道：“这位大人，不如，小的先去给顾家这些吸了【迷】【药】的人抓药，顺便煎了吧。等煎好药，稍微凉一凉，然后才把他们唤醒。这样也免得骤然唤醒他们。这样一来，他们醒了就可以喝药，也少受些罪，您觉得呢？”
    莫凌云自然是舍不得有福受罪的，当即点点头，说道：“可以。”又道：“那就有劳李大夫了。”
    李大夫连忙说不敢，然后就出门去抓药煎药去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沐正丰的药煎好了，李大夫先舀了一碗药来凉着，等稍微冷一些了，才端去给沐正丰喝药。当然，他也没忘记在熬着解迷烟的药的灶上，加上几根柴火。
    沐正丰也认识李大夫，在他端药给自己的时候，就忍不住问道：“李大夫，这药是我家大人亲自帮我熬的？”
    李大夫点点头。说道：“那位大人煎了好一阵子。
    沐正丰顿时感动的无复以加，端了碗半晌舍不得喝一口。只‘痴痴
    李大夫没有管他，只是去到自己的药箱里头，抓了一副解【迷】【药】的药，去到厨房里头，替有福他们煎起药来。
    （第五章）（啊，终于又还了一章，还欠你们5章）

 489.第489章 讨厌，怎么又做梦了

    <!--章节内容开始-->    解【迷】【药】的药熬好之后，莫凌云又吹了半天，直到药可以入口了，才撒了些冷水在有福脸上，以解除解她中的【迷】【药】。
    冷水一激，有福‘嗯’的一声，幽幽醒转。因为觉得有些不舒服，半晌才皱着眉头睁开眼睛。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莫凌云坐在自己床边，不由得又把眼睛闭上，低声喃喃：“怎么又做梦了……”一边说，一边还嘟了嘴，嗔道：“讨厌。”又抱了薄被，下意识的翻身朝里面躺着。
    一开始，有福闭眼，莫凌云以为是有福不愿意见到自己，心中有些受伤。不过旋即，他就听到有福嘴里的喃喃自语，一张脸顿时又柔了好几分，连眼神都变得更柔和了，看着有福，仿佛是要把有福融化一般。
    哪怕是闭着眼睛，有福也能感觉到莫凌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犹如实质一般，让她后背都有些痒痒的。旋即就是一惊：“不是做梦！”随后睁开眼睛，重新回转身子来看，见果真是莫凌云坐在自己床边，顿时又惊又喜。惊喜过后，又觉得不对。
    连忙坐起来，先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确实是在自己房间，便连声问道：“莫大哥，您怎么回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有，大晚上的，你在我房间里做什么？”
    莫凌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药碗递到有福面前。
    有福这才发现，莫凌云手上原来一直端着药碗，忍不住道：“莫大哥，您递药碗给我做什么？我没生病啊……”一边说，一边动了动，又道：“呃……好像是有些不舒服，莫大哥，我这是又怎么了吗？”
    莫凌云轻声说道：“你先喝药，喝完药就舒服了。”
    “哦……”看自己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莫凌云都不回答自己，有福也只得先把药喝了。
    药一入口，有福就忍不住皱眉，莫凌云以为是有福嫌药苦，刚想哄她两句，就听有福说道：“我好像喝过这种药，莫大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就不能先告诉我吗？”
    莫凌云帮有福把落到前面扫到眼睛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柔声道：“你喝完药我再告诉你。”
    有福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随后，端了药碗，咕嘟咕嘟咕嘟的，几口就把药全喝了。
    喝完药，有福把碗底亮给莫凌云看，说道：“莫大哥，现在可以给我说了吧？”
    “嗯。”莫凌云点点头，先柔声安抚道：“你不要害怕，有我在这里，没有什么可以伤到你，也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你的家人。”
    “我阿爷、阿娘他们没事吧？”有福一听莫凌云的话就急了，一边问，一边掀开盖在腿上的薄被子，作势下床。
    莫凌云怕有福还不知情就看到地上的蛇会被吓到，连忙伸手去捂有福的眼睛。
    有福下意识的偏了一下头，眼角的余光就扫到床边似乎有什么东西，还没等她看清楚，莫凌云的手就盖到她的眼睛上了。
    有福忍不住焦急的问：“莫大哥，这是怎么了？你捂我眼睛做什么？”一边问，一边去拉莫凌云的手。
    不管有福怎么拉，莫凌云的手始终盖在有福的眼睛上，嘴里柔声说道：“你先不要慌，你听我说，我只是怕你被吓到了。”
    有福闻言，不再拉莫凌云的手，只是说道：“好，我不慌，莫大哥，你告诉我，地上究竟是什么。还有，我家里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凌云先柔声说道：“地上的是蛇，死蛇。”
    小姑娘大多有些怕蛇，有福也不例外，闻言就是一惊，失声道：“怎么会有蛇……”
    莫凌云连忙轻拍有福的后背，柔声道：“别怕，都是死的。”
    “都是……很多吗？”有福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嗯……”莫凌云微微迟疑了一下，说道：“你屋里不多，只有两条。”
    有福一听更慌乱了，连忙问道：“那我阿爷阿奶、阿娘、还有三叔四叔他们房间呢？是不是也有？他们有没有事？”
    “没有的。”莫凌云连忙抚她的后背，说道：“他们都没事，只是和你一样，中了【迷】【药】。”
    有福这才微微放心了一些，同时也知道了自己先前是中了【迷】【药】，难怪她觉得之前喝的那药她曾经喝过，原来是真的喝过。
    知道家里人都没事之后，有福放心了许多，加之也怕过了，又有莫凌云在身边，她人倒也恢复了一些平静，轻声说道：“好了莫大哥，我不怕了，你先放开我吧。”
    “嗯。”莫凌云慢慢将手抽开，眼睛却落在有福的脸上。
    有福闭着眼睛，先在心里头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才慢慢的睁开眼睛，去看床前，果真有一条蛇，而且看起来还有些恶心，像是被什么砸过一样。
    有福的脸苦了苦，咬咬唇，身子往莫凌云旁边靠了靠，觉得心安了一些之后才问：“莫大哥，还有一条呢？”
    看有福下意识的，把自己当成依靠，莫凌云心中颇为受用，说话的语气越发轻柔：“在窗户边。”
    有福又向窗户边看去，果真又看到一条断了尾巴的蛇，不由得又往莫凌云旁边靠了靠。
    这一刻，莫凌云真的很想抱住有福，不过因为害怕有福事后反感抵触，又钻牛角尖，他还是不敢，只能一动不动的，任由有福往自己旁边靠。
    又隔了一会儿，有福说道：“莫大哥，你能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具体是怎么的，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沐正丰正和两个黑衣人战在一起，而且还落了下风，有一条断了尾的蛇从你的窗户里钻进来了，我把玉佩扳成两半，一半射向和沐正丰战在一起的黑衣人，一半从窗户里面射进来，侥幸击中那条断尾蛇的七寸。”
    “进屋之后，看到你床……”担心有福害怕，莫凌云到底还是换了一下说辞：“看到你床踏边有一条蛇，我抓住尾巴摔出去才发现，那条蛇是死的，后来才看到，那蛇的七寸被绣花针贯穿了。”
    （第一章）

 490.第490章 别怕，我在这里的

    <!--章节内容开始-->    听到莫凌云说那条蛇原本是在床踏边，有福下意识的把脚一缩，双手也不由得紧紧的抱住了莫凌云的手臂，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莫凌云见状，不由得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刚才没有给有福说实话，要不然，她只怕还会被吓得更惨。他不是不知道，如果真的被吓惨了，有福会做什么举动，可到底还是不忍心的。
    想着，莫凌云用安抚的口吻对有福说道：“别怕，有我在这里呢。不会有事的。”顿了顿，又问：“你还要继续听吗？”
    有福点点头，说道：“听的。”
    说话间，把莫凌云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莫凌云便继续说道：“这会儿屋外面，院子里头，还有好多条死蛇，另外，还有三个……黑衣人，应该是死了。还有一个黑衣人，被活捉了我点了他的【穴】【道】，丢在外面的。”
    之前上京和从京城里回来，有福都是见过死人见过血的，所以对于死人倒不是那么害怕，反倒是觉得莫凌云说的，院子里还有许多条死蛇，更可怕一些。
    有福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莫大哥，要不然……能不能……请您，先把那些死蛇，弄走啊？”
    顿了顿，小声补充道：“我怕……”
    莫凌云柔声道：“别怕，我在的。”说着，顿了顿，又解释道：“虽然只是个形式，不能指望你们这边县衙的人破案，可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应该报给你们这边县衙知道的。所以，暂时还不能清理现场。要不然，于你们也是麻烦。”
    有福也理解。点点头，说道：“哦，好吧……”
    “对了莫大哥，我刚刚喝的药，您是不是请了李大夫过来？”
    莫凌云这才想起来，被他请过来的李大夫还没走。便道：“嗯，他还在的，怎么？”
    有福说道：“还在就好，我有点事情，想要问问他……”
    “好，你稍等一下。”莫凌云一边说，一边准备出去找李大夫。
    看莫凌云作势要走，有福连忙将他拉住：“莫大哥！”
    “怎么了？”莫凌云转头看着有福，轻声问。
    “那个，我和你一起吧。”有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莫凌云说道：“真的要出去吗？外面可能更吓人一些。”
    “总比，一个人在这里好吧。”有福怕怕的说道。
    莫凌云还是不想有福出去，便道：“那我，就在屋里请李大夫进来？”
    “会不会不太好？”有福看着莫凌云说道。
    莫凌云朝着她安抚的笑笑，说道：“无妨。”说着，侧耳听了片刻，才扬声唤道：“李大夫可在？请进来一下。”声音不大，却夹杂着内力，直接送到了李大夫的耳中。
    有福还在想，李大夫能不能听见，李大夫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这位大人，有什么吩咐吗？”顿了顿，又问：“可是有福不好？”说话间，就打算朝屋里看去。
    有福恍然惊觉，自己是抱着莫凌云的手臂的。顿时就像被烫了一般，急急丢开莫凌云的手，还坐开了一些，脸也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背后。
    莫凌云暗暗好笑，却怕有福会因此羞恼，便装着没发现有福的反应，对李大夫说道：“我没事，有福也还好，只是她好像有事情，要找你。”
    李大夫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有些怕有福是喝了他的药不好了。
    “怎么了？有福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李大夫问自己，有福定了定心神，说道：“李伯伯，我就是想问问您，我们中的这个【迷】【药】，如果晚一些解，会不会不好？”
    李大夫一听有福的话，想到外面那一片……狼藉，便有些明白了，问道：“嗯？有福是想，晚一些给家里人解除【迷】【药】吗？”
    有福点点头：“嗯，是的。”又问：“会不好吗？”
    李大夫摇头，笑笑说道：“不会，只要到时候把药喝了就好了。【迷】【药】这东西，都只是会让人昏睡不醒，却大多不伤身。”
    “那就好……谢谢李伯伯。”有福说着看向莫凌云，又道：“莫大哥，要不然，等明天衙门的人来看过了，把院子里该收拾的收拾了，咱们再把我阿爷他们叫起来吧？免得把他们吓坏了。”
    莫凌云点点头，说道：“好，你说了算。”
    有福总觉得莫凌云话里有话，又觉得有些羞，耳朵又不由自主的红了，看得莫凌云忍不住心喜。
    李大夫便又道：“这位大人，受伤的那位大人已经睡下了，没什么别的情况。”
    “哎呀？是沐大叔受伤了？”李大夫话音刚落，莫凌云还没有开口，有福就惊呼起来。一边说，一边跳下床把鞋子趿拉了就准备往外面走。
    “没事的。”莫凌云握住有福手臂外的衣袖，将有福拉住，说道：“他伤得不算重，你别出去了，小心吓到你。”
    “不管重不重，都要去看的。最多，我不看外面就好了。”有福坚持道。
    莫凌云回想了一下，除了顾杨氏房间外面窗户下有死蛇之外，其他的死蛇都是在院子里的，而有福的房间在沐正丰和顾杨氏的房间之间，她去沐正丰的房间不会路过顾杨氏的房间，便点点头，说道：“也好，我们一起吧。”
    因为李大夫在一边看着，莫凌云说话间，就松开了有福。
    “嗯。”有福一边点头，一边往外走去，脚下很是匆忙。
    莫凌云连忙闪身到了有福前面，抢在有福出门之前，出了门。等有福一出门，他就挡在有福的右边，也就是靠近院子的那一边，尽量的挡住她往右边看的视线。
    李大夫见状不由得咂舌。不过很快，他就眼观鼻，鼻观心的，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了。
    有福出门就直奔沐正丰的房间，到了沐正丰房间，想起先前李大夫说，沐正丰已经睡着了，便又停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放缓了脚步，放轻了呼吸，蹑手蹑脚的，往沐正丰床边走。
    看到沐正丰脸色苍白的躺在哪里，有福心中就是一整内疚。
    连头都低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
    因为沐正丰睡着了，莫凌云也没有出声，只是轻轻拍了拍有福的肩膀，做安抚状。
    （第二章）

 491.第491章 不好！事情还没完

    <!--章节内容开始-->    看了沐正丰出来，从他的房间里头出来，有福也无心再睡了。
    当然，主要还是害怕，所以，睡不着或者说是不敢睡了。
    莫凌云便拜托了李大夫，请他守着一二。自己带着有福，去找他们这一里的里正。里正听闻顾长庚家之事，又见是传说中京城的贵人亲自来说的，不敢怠慢，连夜就带着火把赶着牛车，去往县衙报案了。
    接到报案，县衙的人反应也快。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县衙的人就赶来了。
    莫凌云的身份不便透露，顾长庚家的人除了有福，都在酣睡，所以，是沐正丰出的面。
    沐正丰到底功夫好，内力也算深厚，旁人若是像他一样，受那么重的伤，没个十天半月的，必然起不了床。可他倒好，吃了药，睡了半晚上，这会儿起来，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血色，不过精神头却还算不错。
    至少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受伤之后的萎靡。
    沐正丰穿的是官服，加之有福一家现在在乐途县，也算是颇具名气，所以过来的无论是捕头还是衙役、仵作，对他们都很客气。
    两个宁王府暗卫是张大众脸，看起来谁都见过，又好像谁都没见过一样。
    死的那个宁王府暗卫眉心一个大洞，往里看，居然还嵌了半块玉佩。
    至于另外两个人，仵作看了，死状凄惨，七窍流血，一看就是中了火毒（经血循环之毒）。加之一个脚踝上有牙印，一个脖子上有牙印，应当被毒性极烈的火毒之蛇如五步蛇之类的咬了，在极短的时间内，中毒死的。
    虽然都七窍流血，但其实出血并不多，应该是死之前被人打晕了。因为莫凌云一开始进有福房间的时候，是从窗户进去的，所以伪装出来的撬窗的痕迹倒是没有了。
    县衙的人清理了现场的所有死蛇，连同有福房间的两条死蛇和皮袋子一起收了，准备拿回去。至于散落在各处的铜钱和碎银，他们捡回来话之后，全都交回了沐正丰的手上。
    衙役刚刚把地上的死蛇刚刚收拾完，莫凌云就听到有福房间的房梁上，忽然有什么响动似的，心中一惊，连忙去看。
    有福房间的房梁上，一条不小的蛇正在吐着信子，缠绕在小梁上，蛇信子丝丝作响。这蛇并非剧毒，从动作、神态上看去，略微有些不正常。
    莫凌云心中一惊，挥手杀了那蛇，交给县衙来的衙差，同时传音给沐正丰。沐正丰便让县衙下来的捕头派人想办法出去抓几条蛇来。
    县衙的人其实对锦衣卫都还是蛮害怕的，毕竟当初左松源做县令的时候，他们大多见识过锦衣卫的手段，又听过不少的传闻，县衙的捕头不敢得罪锦衣卫，便只得让人去抓蛇去了。
    乐途县尤其是顾家村附近蛇少，被派出去的衙役找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找了两条蛇回来。刚把蛇丢进院子里，没一会儿，那两条蛇就向着有福的屋子里爬去，而且看着看着的，那两条蛇就不正常了，
    莫凌云他们去找里长的时候，拜托了李大夫守着沐正丰，为了让他能舒适一些，便给他拿了一把躺椅。李大夫就在躺椅上歪着眯了一阵，所以这会虽然有些精神不济，但是神志什么的，到还算清醒，至少没有困得多迷糊。见状顿时一个激灵，直到：“这只怕，是屋里还有别的药！”
    有福一听就吓到了，下意识抓了莫凌云的手，颤抖着问道：“怎么办……”
    话刚刚起了个头，莫凌云忽然低声道：“不好！”
    说话间，就飞快的闪了出去，飞速闪到正房门口，直接震断顾长庚和顾刘氏的房门门闩进去，片刻之后，又拎了一条死蛇出来。
    有福脸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惨白惨白的了。
    莫凌云微微皱眉，略一沉思之后，就对有福说道：“还是先把你爷奶他们唤起来，让他们都出来吧。吓着总比真被蛇伤了要好。昨晚的人，应该是给你们家有人住的房间里头，都下了药，经过大半夜，药味扩散了出去，只怕会把附近的蛇过来。”
    “我帮你把门闩都打开，然后去审问那个被活捉了的，你去叫他们，好吗？”
    有福虽然害怕得几乎要瑟瑟发抖，却还是咬着唇，点头说道：“嗯。好，我去把阿爷阿奶他们叫起来。”
    “嗯。”莫凌云点头。看向沐正丰，问：“还好吗？”
    “您放心，我还好。”沐正丰明白莫凌云的意思，点点头说道。说着又补充道：“我会保护好他们的。”
    “嗯。”看沐正丰明白自己的意思，莫凌云点点头，又看向李大夫，问：“李大夫，你可带着人参？”
    虽然有些不解，不过李大夫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有的，不算好，只是十年份的野山参。解【迷】【药】的药里面，用了一点，还有……”受伤的这位大人的药里头，用得要多些。
    不等李大夫把话说完，莫凌云就道：“够了，多切几片给我。”
    “哦，好，好，您稍等。”知道事情有些棘手，被莫凌云打断了嘴里的话，李大夫面上没有半点不满，当然，心里面也没有。当即点头应了。应完之后，就去了沐正丰的房间，在自己的药箱里头取了桑皮纸和野山参并药刀，将他带来的，没用完的野山参迅速的全部切成薄片，包在桑皮纸里拿出去。
    莫凌云自己，则在帮有福把另外几间有人房间的门闩迅速震断了之后，又去了顾家的堂屋，拎了半茶壶水出来。
    一看到莫凌云，李大夫就双手将包着桑皮纸的参片递给莫凌云。
    莫凌云接过桑皮纸包着的参片，微微一点头，说道：“多谢，回头一起算账。”说着，一手拿了参片和茶壶，一手拎了那个被他活捉了，仍在地上大半夜没管，刚刚才被衙役拿锁链锁了的宁王府暗卫就往后院而去。
    他并不想有福看到他审问人的时候的情形。
    实际上，他原本是想等回头回去的时候，把人带着，回去话之后，再交由锦衣卫的审问高手，慢慢审问，把背后的人挖出来。
    （第三章）

 492.第492章 不好！有蛇****而来

    <!--章节内容开始-->    不过如今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当然要先审清楚，至少，要问清楚那些蛇究竟为什么而来。要不然，他就是离开，也是不会安心。
    有福也知道事情紧急，也不敢耽搁，舀了一碗凉水就先往自家爷奶的房间走去。
    李大夫想了想，叹一口气，去帮忙弄还热在炉子上的药去了。
    反正把人叫出来，也是要先喝药的。
    因为心中焦急，有福倒是将对蛇类的恐惧暂时抛到了脑后，走到顾长庚他们房门口的时候，咬咬牙克服了心中的恐惧，直接就进了顾长庚和顾刘氏的房间。沐正丰在后面跟着，小心翼翼的观察房中还有没有其他的蛇。
    顾刘氏睡在外面，有福是先撒水将顾刘氏唤醒的。
    顾刘氏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看到有福的时候，还甩了甩头，然后才问：“有福，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说话间，感觉到脸上的凉意，摸了摸，又问：“你往阿奶脸上洒水做什么？”
    因为曾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顾刘氏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偏过头去看顾长庚，果然见顾长庚正在呼呼大睡。
    但是睡得，并不安稳。
    “老头子，老头子……”顾刘氏连忙摇着顾长庚唤道。
    有福连忙说道：“阿奶，您别着急，您这样叫阿爷也不会醒的，您先往阿爷脸上洒点凉水。”一边说，一边把水递到顾刘氏面前。
    顾刘氏连忙点点头，说道：“哦，哦，对，洒水……我都忘记了。”说着，那手捧了凉水，往顾长庚脸上撒去。
    片刻之后，顾长庚也幽幽醒转，依旧是等了一下，才清醒过来，皱了眉头看着顾刘氏问：“老婆子，你做什么呢？”
    顾刘氏便道：“咱们又中【迷】【药】了……”
    有福连忙打断顾刘氏的话：“阿爷阿奶。你们先穿一下衣服，咱们先出去，这屋子里不安全。别的事情，我一会儿再和你们说。”
    听着有福的话，顾刘氏忍不住嘀咕：“这屋里怎么就不安全了？我和你阿爷在这屋住了大半辈子，也没觉得哪儿不安全啊……”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顾刘氏和顾长庚都知道有福不是儿戏的人，不会无的放矢，看沐正丰背转了身子，就急忙穿好衣服鞋子，下地出门。一边穿，一边问：“究竟是什么事啊？看你这样忙里慌张的……”
    想着外面的事情，他们终归是会知道的，现在给他们提一下，一会儿受到的惊吓便会少一些，是以有福便道：“昨天晚上，有贼人到咱们家，给咱们下了【迷】【烟】，那【迷】【烟】里头有药，是引蛇的，而且，引来的蛇都怪得很，看着就吓人，好像随时会攻击旁边的人一般。”
    “嗯……莫大哥不放心你们的安危，就让我来把你们唤醒，请你们去屋外等着，他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顾长庚和顾刘氏都知道有福口中的莫大哥是谁，闻言不由得暗暗吃惊。
    尤其是顾长庚，他因为之前莫凌云某些情不自禁之举动，对莫凌云有些不满，闻言忍不住问：“莫爷回来做什么？怎么会刚好碰着……”
    顾长庚话没说完，有福就连忙打断他的话：“不知道呢，反正啊，幸好莫大哥回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您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可凶险了，一地的蛇，还有……还死了三个人呢外头。沐大叔也受了伤。我听李伯伯说，沐大叔肚子上好大一个血窟窿，都刺穿了！幸好没伤到脏腑，要不然，可就危险了……”
    “佛菩萨在上！”听到有福的话，顾刘氏忍不住惊呼，看向沐正丰急急说道：“好大一个血窟窿？阿弥陀佛……沐大人，您怎么受了伤，也不躺着啊？快，快，老头子，你扶莫爷一把，扶他回房去躺着。”
    “不对不对，不是说有蛇吗？快，快去帮着沐大人搬个躺椅，到院子……不，就到屋檐下面吧。”
    “对，快搬个躺椅到屋檐下去放好，然后扶了沐大人去躺着吧，伤着肚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又催促顾长庚：“老头子，你快些！”
    沐正丰微微摇头，说道：“顾家婶子，不用了。我还好。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又喝了治伤的药，睡了一晚上，这会儿好多了。”
    有福连忙说道：“阿奶，沐大叔是莫大哥请了，特意保护我们的。这屋子里随时都可能会有蛇，咱们可没办法打蛇，莫大哥又要去审问抓着的坏人，就只能请沐大叔帮忙了。”
    原本听到说死了三个人，顾长庚就觉得这事情不可能是莫凌云做的戏，再听到说莫凌云在审问抓到的人，就觉得更不可能是莫凌云做的戏了。
    不是莫凌云做戏，那便是莫凌云真的救了自己一家人。自己刚才那样想他，实在是不该……
    思及此处，顾长庚老脸微红。
    有福还在说话：“所以，要让沐大叔尽快休息的话，咱们还得赶快把三叔、三婶，四叔、四婶，还有我娘和有望他们给唤醒才行。”
    “也对。”顾刘氏连忙点头，急忙说道：“走走，咱们快去叫他们。”
    说着，还拉了一把正在汗颜内疚的顾长庚，道：“老头子，赶快出去，到外头去，别在屋里发呆。”
    “哦，好。”顾长庚回过神来，点点头，同顾刘氏还有有福一道出去了。
    沐正丰警觉的走在最后。
    出去之后，有福和顾刘氏一起，去唤醒了顾成仁和顾李氏，沐正丰跟着他们一起，倒也安全，没什么事情发生。
    但是，在去叫顾成信和顾钱氏的时候，却出了事情。
    有福虽然走在前面，刚刚一推开门，一条蛇原本已经游走到顾成信和顾钱氏的床边的蛇就转过头来，朝着有福****而来……
    因为房间里面有新妇，沐正丰也不好走前面，所以先前是有福站在最前面，顾刘氏站在有福后面，而沐正丰却在最后，有两个人挡在前面，沐正丰又受了伤，他只来得及喊出来一声：“小心！”那条蛇就已经到了有福跟前。
    （第四章）
    PS：还有一章，不过可能有点晚，大家先睡觉吧~晚安，好梦=3=

 493.第493章 哇的一声就哭了

    <!--章节内容开始-->    因为背后还站着顾刘氏，有福连退都不敢退，让都不敢让，当然，那蛇的速度太快，有福也不退不开，让不急。
    好在！
    受到药物的影响，那蛇有些‘神志不清’朝着有福【激】【射】而来的时候，没太看准目标，直接重重的撞在门框上。那条蛇越发的晕了。
    等它再要攻击有福，沐正丰已经拉开了顾刘氏和有福，闪到了前面，一出手，就是一枚铜钱，堪堪击中那蛇的七寸，那蛇连挣扎都没挣扎，直接当场毙命。
    然而。
    沐正丰的腹部包扎着的位置，也重新渗出殷红的血迹来，把外面包着的布条，给浸透了。连衣服都染红了。
    直到那条蛇都毙命了，有福手中的碗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几块，水洒了有福一脚一裤腿，惊动了院子里的人。
    有福大惊失色，大声道：“沐大叔！您没事儿吧？”
    “没事。”沐正丰忍着痛楚，捂着腹部受伤处微微摇头，说道：“我还好，先去叫你四叔和四婶吧。”
    因为看到有福端的碗被摔碎，水被洒了，顾成仁飞快的从厨房又拿了一个碗，舀了小半碗凉水端过来，递给有福。
    有福刚刚接过顾成仁递给她的碗，听到前面的动静，扔下正在‘享受’分筋错骨之痛的宁王府暗卫的莫凌云，就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关切的问：“怎么了？”倒是又把有福给小小的，吓了一跳。
    莫凌云的话刚刚落下，他就看到了死在门边的蛇，也看到了沐正丰衣服上殷红的血迹，想着那被抓的人反正也嘴硬，干脆让他多吃一些苦头再说。便对沐正丰说道：“你先去找李大夫重新给你上药并重新包扎伤口，剩下的我来就好了。”
    “那……”沐正丰有些迟疑，咬咬牙，说道：“属……我没事，您去忙您的吧。”
    莫凌云沉声道：“让你去就去，不许啰嗦！”
    “是。”沐正丰这才应了。
    有福也不让顾刘氏跟着了，让她就在屋外即可，然后，在莫凌云的陪同和保护之下，唤了顾成信和顾钱氏起来，又去唤了顾杨氏和顾有望。
    顾杨氏还好，除了看到莫凌云的时候微微有些差异之外，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有望却很激动，一看到莫凌云就噌的一下从床上站起来，一蹦老高的跳进莫凌云怀里，亲亲热热的喊：“大哥哥！”
    莫凌云接住顾有望，抱着他夸道：“不错啊有望，居然能跳这么高，这么远了。”
    “嘿嘿。”顾有望忍不住就得意的笑。
    等莫凌云抱着有望出去的时候，有望看到坐在屋檐下的沐正丰，当即让莫凌云放自己下去，然后就欢喜的朝着沐正丰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师父！您回来啦！有望这些天每天都有好好练功的。”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沐正丰的跟前，扬着脸，闭着眼，一副等着沐正丰表扬的样子。又忍不住的拿眼睛去瞄沐正丰。
    正在这个时候，李大夫拿了重新准备好的敷料和止血药过来，扯了有望叫他让开一些。
    有望睁开眼，看到是李大夫，便好奇的问：“咦，李伯伯，您怎么会在这里？”
    李大夫也知道有望刚才是喊沐正丰师父的，便道：“你师父受伤了，李伯伯来给你师父包扎伤口的。”说着，又对沐正丰道：“沐大人，小的这止血药，只怕没有您昨天用的效果好，还请您担待一些。”
    昨天莫凌云给的止血药沐正丰已经用完了，要不然，他的伤口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止血，所以李大夫也只能用自己调配的了。
    听到李大夫和沐正丰的对话，原本准备重新去往后院的莫凌云听了，当即调转了步子，走到沐正丰和李大夫身边，重新摸出一个药瓶来，说道：“要不用这个吧。”
    李大夫以为莫凌云递过来的，是昨天沐正丰用的止血药，当即诚惶诚恐的双手接了，又问：“这位……”想着衙役们来了之后，沐正丰对眼前这人的称呼的改变，便把‘大人’二字，吞了回去，又问：“可是昨日沐大人所使用的伤药？”
    “不是。”莫凌云摇头。不等李大夫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又道：“只得昨日所用伤药的八成功效。”
    李大夫脸上重新露出惊喜之色，说道：“足够了！这可比小人自己调配的伤药好多了。”
    听李大夫这样说，莫凌云微微一颔首，真重新往后院去了。
    顾家的女眷都转头背对了沐正丰他们，李大夫解开沐正丰的外衣，又把包扎伤口的布带解开，有望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眼泪一直在眼眶里头打转。
    等李大夫把沐正丰身上缠着的布带完全解开，又把敷料拿开，露出下面血糊糊的伤口，有望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顾有望很少哭的。哪怕是摔疼了，也从来不哭，只嘻嘻哈哈的笑。
    但是。他从小没有父亲，听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话，又拜了师父之后，就一心把沐正丰当成自己的父亲，现在看到他受伤，肚子都被戳了一个大洞，生怕他会死掉，又伤心，又害怕，一时间，竟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家都有些惊了。
    沐正丰也一样。不过，惊讶过后，又是感动。
    因为他比顾家的人更清楚，顾有望是很少哭的这件事情。有时候他带着顾有望练功，顾有望不小心受了伤，也都不哭，还会笑嘻嘻的说没事。现在看他因为自己受伤哭得这样伤心，顿时就觉得自己这个徒弟没白收，也没白教。
    不过，让他一直这么哭也不是个事。
    当即，沐正丰就皱着眉头、扳着脸看着顾有望道：“哭什么呢？不是告诉过你，男儿有泪不轻弹吗？不许哭了！”
    听到沐正丰的话，顾有望就想努力的忍住哭，谁知越是想忍，就越是忍不住，瘪着嘴，一边抽泣，眼泪一边就扑簌簌的往下面掉，抹都抹不过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我们有望是伤心了，所以才哭得忍都忍不住的，对吧？”有福心疼有望，但是沐正丰毕竟是男子，还是外男，便侧了身子扭着头，用一个很怪异的姿势走到他们面前，然后就抱了有望，一边轻轻摸他的头，一边说道。
    （第五章）（又还一章，还剩四章要还）

 494.第494章 害怕！却争着去‘冒险\’

    <!--章节内容开始-->    “嗯。”有望把头埋在有福的怀里，带着厚重的哭腔应道。
    沐正丰道闻言便道：“伤心什么？伤在我身上，我都不伤心，你为什么要伤心？”
    有望一边哭，一边说：“师父，师父肚子上，好，好大一个窟窿，会死掉的……”
    沐正丰脸抽了抽，忍着揍顾有望的冲动，说道：“谁说的？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有望哭着指了有福说道：“阿姐说的。”
    “啊？”有福一脸茫然，不由自主的道：“我什么时候说了这样的话？”
    “你以前说的。”有望抽泣着说道：“你不让有望抠，抠肚脐，你说，会把肚子抠个洞的，肚子抠个洞，人就会死掉了……”
    “呃……”有福有些尴尬，说道：“我，有说过吗？”
    “有！”有望把鼻子都哭红了，瘪着嘴，一边抽泣，一边抹眼泪鼻涕，一边说道。
    “呃……”有福越发的尴尬起来，又实在心疼有望。想了想，说道：“那是因为，有望还很小，可是，你师父他是个大人了啊。大人嘛，总是比小孩子要厉害好多。呃……还有，你师父他会功夫啊，会功夫的人，受伤就不那么容易……呃……”
    看有福磕磕绊绊的说不清楚，有望又哭得伤心，沐正丰忍了痛楚，尽量平静的开口：“师父内力深厚，这不过是小伤而已，就好像你玩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指割了一个口子一样，很快就会好的。”
    “你好好练功，以后你的内力也像师父一样深厚了，就会和师父一样了。”
    有望不哭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沐正丰，眼角还挂着一滴硕大的泪水，一边抽抽一边问：“师父，真的吗？”
    沐正丰道：“当然是真的，为师骗你做什么？”
    “可是……您还是疼……”有望想着，又瘪了嘴。
    沐正丰皱眉，怕有望再哭，想了想，说道：“行了，别哭了。你之前不是说，每天都练功的吗？今天呢？”
    “啊！”一听沐正丰的话，有望就跳了起来，慌里慌张的说道：“今天起来晚了，我都忘记了……师父，我马上就去练功去了。”
    一边说，一边就往外面跑去。
    顾刘氏和顾杨氏只来得及异口同声的喊一声：“有望，你小心点！”顾有望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院子门口。
    “这小子。”沐正丰笑骂一声，心里头对自己这个徒弟却是满意得不得了。
    虽然李大夫在厨房里头熬药都没事，可妇道人家到底要胆小一些，害怕厨房里头也会有蛇，而且虽然厨房里头有个小米缸，可面蛋什么的，却都在顾刘氏和顾长庚的房间里头放着，一家人谁都不敢去做饭。
    顾刘氏便道：“算了算了，我老婆子都一把年纪了，活到现在也算是够了，还是我去做饭吧。”说着，就往厨房的方向走去，顾杨氏和顾李氏连忙拉住顾刘氏。
    顾杨氏迟疑了一下，说道：“娘，要不，还是我去吧，您都这么大的岁数了，万一有点啥，跑都跑不快，还是，我去吧，就，随便做点？”
    顾李氏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说道：“算了，我去。”
    顾钱氏也开口说道：“娘，还有两位嫂嫂，你们别争了，还是我去吧。”说着顿了顿，又道：“往日里娘和两位嫂嫂总是心疼我年轻贪睡，早饭从来都不叫我做，今日我既然也起来了，这早饭，还是我去做吧。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那不行。”顾杨氏摇摇头，说道：“你和老四成亲的第二天早上，早饭不是你做的吗？我们都尝过了，你哎年轻呢，哪里能去冒险，还是我去吧。”
    “都说长嫂如母，现在咱们家里头，我算是最年长的嫂子，你们啊，都听我的。”
    顾刘氏说道：“什么长嫂如母？我这个当娘的还在呢……听我的，今天早上，你们都歇着，我去做饭。”
    ……
    婆媳、妯娌几个还要再争，顾成信就开口说道：“好了娘，二嫂、三嫂，还有小花，你们都别争了。家里头肉都没有，这莫爷在，沐大人也在，县衙的官爷和里长，还有李大夫，都在这里，没有肉，怎么行呢。”
    “要不这样吧，我背个背篓去镇上，多买些卤肉和包子、馒头、油饼回来，借了沐大人的马去，快去快回就行。”
    “也行，那你快去吧。”顾刘氏一边说，一边摸钱袋。结果这一摸，就坏事了。
    顾刘氏当即皱眉：“哎哟，我这，钱袋没拿着啊……没钱怎么买东西？”
    一边说，一边看向顾长庚：“老头子，你身上有钱没？”
    顾长庚也在身上摸了摸，无奈的摇头。
    都是急匆匆的穿了衣服鞋子就出门的，他们都没带钱，其他人身上就更不可能有钱了。
    沐正丰身上倒是有，还不少，铜钱、碎银、银票，什么都有。听到他们说话，就摸了块约莫二两左右的碎银子出来，唤一声顾成信，把碎银子抛给他，说道：“去吧，多买些回来。”
    顾成信接到沐正丰丢过来的碎银的时候，还有些蒙。
    顾刘氏却在说：“这怎么好意思……”
    沐正丰就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婶子倒是忘记了，我在你们家里头，白吃白住了多久……”
    顾刘氏就摇头：“那可不一样。”
    李大夫正好给沐正丰包扎好了，将衣服给他拉过来，笑道：“厨房应该没事的吧，昨儿晚上还有刚刚，我都在厨房里头熬药，也什么事都没有。”
    有福就接话：“万一是之前那些吸引蛇的东西没有扩散开来，所以没引来蛇呢。刚刚都有别处的蛇被引来了，还是，小心些好。”
    顿了顿，又道：“四叔，您快去吧，我肚子都饿瘪了。沐大叔不会在意这点小钱的，你们要是觉得实在不好意思，那回头花了多少钱，咱们补给沐大叔不就好了？”
    顾成信一听觉得对，连忙问：“那，沐大人，您的马在后院吗？”
    沐正丰一听，说道：“坏了！我的马还在村口呢！说着，就要急急的站起来。”
    （第一章）

 495.第495章 别扭，莫凌云的不自在

    <!--章节内容开始-->    “别动！”一看沐正丰的架势，李大夫就大声道。
    因为沐正丰已经包扎好了，所以有福已经不用刻意的背对沐正丰了，看到他的动作，也连忙说道：“是啊沐大叔，您别急。您的马儿在后面的棚子里呢。昨天我和莫大哥骑着去找里正报案回来，就把它牵到后面棚子里去啦，马鞍是卸了的，水和料都是喂了的。”
    “那就好。”沐正丰捂着肚子坐好。
    顾成信就往后院去牵马。
    沐正丰忽然想起，自家指挥使大人就在后院审问被活捉的犯人，心中又是一急，下意识的站起来说道：“等等！”
    顾成信不解的看着沐正丰。
    沐正丰张了张嘴，说道：“呃……还是我去吧。”一边说，一边起身。
    “你给我坐好！”看沐正丰一而再再而三的起身，哪怕明知道对方是他惹不起的锦衣卫，李大夫也有些恼火了，当即重重的说道。
    有福却从沐正丰的反应里头，猜到可能现在莫凌云做的事情，有些不容易让人接受，便道：“四叔，莫大哥在后院有事呢，要不，我去牵马吧，您就在前面等着就是。”
    “好吧，快去。”顾成信有些无奈的摆摆手说道。
    有福笑笑，往后院去了。
    而在后院的一个角落里，被活捉的宁王暗卫这会儿很有些生不如死。
    莫凌云似乎什么都没做，只是好整以暇的站在旁边，那被活捉的宁王府暗卫的却混身强直的倒在地上，头和腿都往后弯着，但是身子却是向前的，整个人像一张弓一样，绷得紧紧的。而且，还是反向绷着的，仿佛再拉一下，就会拉断了一般。
    如果走进一些，还能看到那人脖子上和脸上都青筋暴露，眼睛也要向外突着，仿佛随时都会爆出来一般，牙齿被咬得格格作响。
    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了了，甚至还将他身下的土地给浸湿了一块。
    要不是莫凌云把参片揉烂了，用内力裹着，强行送入了那人的腹中，还给他灌了办茶壶的凉茶，只怕那人都要坚持不住了。
    在估摸着那人快要受不了了的时候，莫凌云蹲下去，慢条斯理的说道：“本官不喜欢和人啰嗦，你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本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能多一个字，也不能少一个字，若是说不清楚，就只好，再请你尝尝，本官的独门手法，你，会觉得享受的。”
    那人几乎是拼尽了浑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冒出来一个‘好’字。
    莫凌云正准备给那个人解穴，就听到有福的脚步声传来了，当即收回了手，眼中的狠辣冷酷尽皆散去，当即收手站起身来，转过身去。
    看到有福果真出现在后院，莫凌云眼中不由自主的，浮出了几分温柔，含笑轻声道：“有福，你怎么到后面来了？有什么事吗？”
    有福点点头，说道：“我来帮四叔牵马，他要去镇上买些吃的回来。”
    莫凌云微微一笑，看着有福说道：“让你四叔路上小心一些。”
    “嗯。”有福也点头，下意识的看向莫凌云身后那个倒在地上的热，问道：“莫大哥，您这里好了么？”
    “快了，放心吧。”莫凌云偷偷瞥了一眼已经快要再一次口吐白沫的黑衣人，悄悄的踢了他一下，让他转了一下头，才看着有福说道：“你先牵着马出去吧，我这边好了再出来找你们。”
    “好。”有福点点头，看出莫凌云似乎有些不自在，应一声就牵了沐正丰的马儿出去了。
    莫凌云微笑着看有福出去。
    等到有福真的出去了，才微微吐出一口气，哗的一下转身，将脚下的黑衣人的【穴】【道】解开。
    那个宁王府的暗卫差点没死过去。莫凌云解了他的【穴】【道】之后，仍旧一动不动的躺了好久，隔了好半晌，才咳嗽两声，吐出一口气。张了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的开口：“大人，绕了，绕了小的吧，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
    “只求大人，给，给小的一个痛，痛快……”
    莫凌云缓缓道：“先说说，自己的身份吧。”
    “是……”宁王府暗卫依旧喘着粗气，说道：“小的，小的……是宁王府的二等暗卫。”
    莫凌云稍微点了一下头，拖长声音嗯了一声，说道：“然后呢？”
    “小的，知道得不多。这次出来，是跟着二公子一起出来的，小的只知道，我们往西川来，好像是，是因为建宁……建宁旧臣找到了建宁皇帝的……血脉。”
    “后来，好像是，有个建宁旧臣，暴露了一些东西，为了，为了不惹其他麻烦，二公子，二公子命令我和宁外一个同伴留下，想办法，不着痕迹的灭口。免得，免得暴露了我们王府。”
    “另一个同伴？只有两个人？”莫凌云不由得微微皱眉，又问：“那另外两个死人怎么回事？”
    躺在地上的暗卫勉强回复了一些元气，不再需要大口大口的，像离水的鱼一般张开嘴呼吸了。不过，做其他的事情还是很恼火。
    当下吃力的摇摇头，说道：“不，不知道……”大人恕罪，小的，真的不知道那两人的来历。小的只是……只是听同伴说的……”
    “他们鬼鬼祟祟的，在院子外头，还带了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把我的同伴吓着了。然后要跑。”
    “我们，怕走漏了风声，才把人全部抓回来，又放蛇，咬死了他们。”
    莫凌云又问：“蛇是怎么回事？”
    宁王府暗卫又道：“那些蛇，都是我们在乐途县内抓的毒蛇。我那同伴会养蛇，所以……抓了蛇之后，还给蛇喂了一些，短时间内，会增加毒性的药进去。”
    莫凌云又问：“那么【迷】【烟】【里】夹杂的药呢？”
    宁王府暗卫说道：“【迷】【烟】【里】夹杂的药，小的，小的真的不清楚……”
    “嗯？”莫凌云不满的出声。
    想到适才的痛苦，宁王府暗卫顿时再次惊起一身冷汗，急急说道：“大人，小的，小的不敢欺瞒大人。【迷】【烟】【里】夹杂的东西，小的真的不清楚。那都是，都是小的同伴，同伴弄的。不是小的。”
    （第二章）

 496.第496章 你和莫爷怎么回事

    <!--章节内容开始-->    “连这个都不知道，要你何用？”莫凌云说着，伸出手指来，作势要点【穴】。
    “大人，大人……”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宁王府暗卫真的急了，连忙下意识的后退，一边退，一边急急说道：“小的真的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药，不过，小的知道，知道那药有什么作用，能管多久。”
    莫凌云要问的，就是这个！当即停止了动作，冷冷的道：“说！”
    “是，是。”看莫凌云收回了手指，地上的宁王府暗卫松了一口气，加之这会儿已经顺过气来了，连忙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那些【迷】【烟】里面加了会吸引蛇类，而且使得蛇类的攻击性大大增加，并且神志不清、躁动难安的药物，大概会扩散两三里的样子，再远，就没什么效用了。”
    “效果一般持续三四个时辰，最多，不超过五个时辰。”
    “不超过五个时辰？”莫凌云眉头一凝，又道：“所言不假？”
    宁王府暗卫连忙说道：“不假，不假。小的真的不敢欺瞒，绝对不敢欺瞒！”说着略微想了想，又道：“昨晚我们是子时左右，吹的【迷】【烟】，到巳时应该就会消散完了，最多不超过午时。过了午时，那药，肯定就没有作用了。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到午时的时候，让人抓了蛇回来试。”
    “还有，还有。我们昨天，只在有人的房间吹了【迷】【烟】，其他房间，应该没事的。”
    “大人，小的什么都说了，求大人行行好，成全小的，给小的一个痛快吧，大人，求您了。”
    “痛快？”莫凌云冷哼，说道：“等着吧，有给你痛快的时候。”
    说话间，有伸手去点那宁王府暗卫的【穴】【道】。
    宁王府暗卫吓得惊叫一声，好在，莫凌云这一次是正常点【穴】，除了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之外，他倒是没有感受到先前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了。当然，也没办法自尽就是了。
    问到了自己目前最想问的事情之后，莫凌云没打算继续再问。其他的东西，他准备回京之后慢慢挖。所以，就点了暗卫的【穴】【道】，将他拎着，扔进了有福他们家的柴房。
    自从上次被人烧了柴房之后，有福他们就在后院重新修了柴房，前面的改成了杂物房。
    当年那位修这座房子的老祖宗意气风发，想着后代儿孙定然会一代比一代强，到时候万一人多了，住的不够宽敞，还可以在后面盖房子，所以当初买这房子的地基的时候，买得特别的宽，前院占地相对于这个地基来说，并不大，后院占地颇大，再修一个院子都是可以的。所以，这后面牛棚啊，马棚啊，柴房啊，什么的，修着都没问题。
    到现在，顾长庚家的后院里头，还有一个好大的菜园子呢。
    把人丢进柴房之后，莫凌云就回了前院。有福一看到莫凌云，就迎上去，嘴里问道：“莫大哥，怎么样？”
    顾长庚家其他人，也关切的迎了上来。
    莫凌云知道现在大家都担心着呢，说道：“说那药大概三四个时辰，就会消散，最多不超过五个时辰。他们昨天是子时左右吹的【迷】【烟】，巳时的样子，药就应该消散完，最多不超过午时。”
    顾刘氏松了一口气，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随即又有些发愁，说道：“那咱家的蚕怎么办？得喂啊。还有……有信虽然说是去买早饭去了，可这大早上的，不能连口热汤都没有吧……”
    “莫大哥。”有福求助一般的看向莫凌云。
    莫凌云会意，说道：“其实，他们只在昨晚有人住的房间吹了药，不过稳妥起见，还是我陪着你们一起去吧，先把早上要做的汤做了，然后再去喂蚕，可以吗？”
    顾刘氏感激的点头，说道：“好的，好的。真是多谢莫爷了。”
    “应该的。”莫凌云说着，下意识的去看有福，然后就看到有福正含笑看着自己，眼神中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心不由得一漾，只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得了，也不由自主的就笑了出来。
    顾长庚看在眼里，多少有些不自在，不由得轻咳了两声。
    有福连忙把目光投向别处。
    莫凌云微微有些失望。
    顾刘氏见状，就道：“这个天肉存不住，家里头也没有肉，要不，咱们做就做黄瓜蛋汤吧？”
    顾钱氏知机，笑着点头，附和着说道：“好啊，那娘，我去后院摘几根黄瓜回来？”
    顾刘氏点头，说道：“去吧，多摘几根，记得再掐几根葱叶子。那个篮子去，屋檐下就有。”
    “哎，知道了娘。篮子我瞧着的呢。”顾钱氏一边说，一边去屋檐下把篮子提了，往后院走去。
    有福就道：“四婶，我同您一起去。”
    “走吧。”顾钱氏一手提篮子，一手挽了有福，亲亲热热的往后面走去。
    莫凌云想跟着去，又没有理由。顾刘氏就笑看着莫凌云，说道：“莫爷，要不，您陪老婆子去拿些蛋出来？”
    顿了顿，又道：“蛋都在我那屋放着呢，我自己，可不太敢进去拿。”
    听到顾刘氏的话，莫凌云收回了看向有福的目光，点点头，说道：“哦，好的。”一边说，一边陪顾刘氏去厨房里头拿装蛋的东西。
    顾钱氏和有福到了后院菜地，把架子上的，大小合适的黄瓜都摘了，足有小半篮子，去掐葱叶子的时候，顾钱氏忍不住开口了：“有福啊，你可别怪四婶多嘴。四婶就想问你个事，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四婶也不勉强你，你说成不成？”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四婶，咱们两人虽然说是隔着辈分，可实际上，我也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姐姐一般吗，有什么话，您就问吧。”
    “你……”顾钱氏有些迟疑，片刻之后又道：“你和那位莫爷，究竟怎么回事啊？我怎么瞧着，有些不一般的样子？”
    （第三更）

 497.第497章 帮亲，都是莫爷的错

    <!--章节内容开始-->    “呃……”有福没想到，自家四婶居然会问得这么直接。
    隔了一会儿，才有些复杂的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和莫大哥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总之，看到他，我就觉得欢喜。有他在，我就觉得心安。他为我做了很多事情，我都是知道的，偏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他做什么，我都没觉得自己欠了他。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的一样。”
    “只是，阿爷不高兴……”
    “我也总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
    说道这里，有福看向顾钱氏，有些迷茫的问：“四婶，您说，我是不是对自己，太……太心软了一些？”
    “啊？”顾钱氏不解的看着有福，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总之，如果我能对自己恨得下心来，就不该对着他笑，也不该理他，更不该，不该总想着他。我就该……就看都不看他。不和他说话，也，也不让他帮我什么。”
    “总之，要分个清楚明白。”
    “可是……我做不到。”
    “我，我是舍不得自己难过。”
    “四婶，是我对自己，要求太低，对自己太心软了，对吧？”
    顾钱氏这才发现，有福的眼眶都有些红了，不由得后悔不已。
    早知道，她就不问这个了。
    不过眼下，不该问也问了，有福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
    这孩子年岁虽小，却已经是情窦初开，偏偏公爹又给她定了娃娃亲，而那位莫爷……个中纠结，想想就让人心疼。
    想着，顾钱氏就忍不住愤愤的说道：“说来说去，都是那位莫爷的错！那么一把年纪了，比你四叔还大，来招惹你一个还不醒事的小姑娘做什么？”
    “是看小姑娘好骗吗？”
    “咳咳咳咳咳……”因为怕柴堆里面有蛇，莫凌云主动坐到灶前帮着烧火。顾刘氏絮絮叨叨的和他东拉西扯的说闲话，他却一心二用的，运转内力，分了心神去听有福和顾钱氏的对话。
    原本还好好的，他也算是知道了有福的心，更知道了她的为难和纠结。
    谁知道，他还正在一边心疼有福，一边若无其事的，和顾刘氏说话呢，有福四婶就来了这么一出……害他一下子，就被口水给呛着了。
    顾刘氏一看莫凌云咳了起来，当即就关切的问：“莫爷？您这是怎么了？是被烟给熏着了吗？要不，您还是让他们来烧火吧，您帮忙看着一些就行了。”
    说着，又叹一口气：“人家都说君子远庖厨。我们家的算是好的了，男孩子们在家的时候，大多愿意帮个忙烧个火，择个菜什么的，可那长大了的，也不大往厨房里头来了。”
    “您一个贵人，怎么能帮我一个老婆子烧火呢……这不是折我老婆子的福气嘛……”
    莫凌云定了定神，将顾钱氏的话抛开，笑着看一眼顾刘氏说道：“顾阿奶，您可别这么说，您啊，还有后福呢。那就是我这小子能折得了的？再说了，这烧个火而已，又不是什么好了不得的事情。我怎么就做不得了？”
    “更何况，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就是一个武夫”
    “君子远庖厨是没错的，可您不知道，我们啊那时候总在外头奔波，吃食什么的，大多都是自己就地寻的，总不能一直吃生的吧？所以啊，生火做饭，不在话下。烧个火而已，不算什么的。”
    “您是不知道，哪怕是现在，有时候我在自个儿府里啊，还有事没事的，自己下厨，给自己做点吃的呢。”
    顾刘氏听着就道：“您还会做饭呢？不错，不错。”说着，还忍不住点点头，末了又说道：“想来，有朝一日，你若是成了亲，必然会是个会疼人的。”
    说着又自嘲的笑笑：“瞧我说的什么话，怎么好端端的，扯到这个事情上面去了……”一边说，一边摇摇头。一扭头，就看到顾钱氏和有福有些‘鬼鬼祟祟’的，在厨房门口站着。
    顾刘氏开口道：“干嘛呢你们？怎么也不进来？摘到多少黄瓜啊？给我看看。拿个盆出去洗洗，洗好了拿进来我切，一会儿啊，我就要下锅了。”
    顾刘氏一开口，顾钱氏就有些不自在的笑了，把装黄瓜的篮子，往顾刘氏面前递，嘴里说道：“娘，差不多能吃的我们都摘了，您看会多吗？”
    顾李氏看着摇头，说道：“不多，人多呢，一人一碗汤总是要有的。”
    说着又道：“对了，不是让你们再掐点葱叶子回来吗？怎么没有啊？是忘了？”
    一听到顾刘氏说葱，顾钱氏和有福就忍不住看着对方笑。顾忌着有莫凌云这个外男在一旁，顾钱氏笑得还算矜持，有福就不一样了，直接嗤嗤的笑出声来，末了把藏在身后的葱拿到顾刘氏的面前，说道：“阿奶，葱在呢。”
    有福手上是一大把的葱叶子。
    顾刘氏看了就皱眉，说道：“哟，怎么这么多？就是拿来香个汤，调个味，要不了多少的……你这孩子，莫非连这个都忘记了？”
    有福看向顾钱氏。
    顾钱氏一脸不情愿的也把背后藏着的葱递到顾刘氏的面前，陪着笑说道：“娘，那个……这还有呢……”
    顾刘氏彻底无语了。顾钱氏拿出来的葱比有福手上拿的还多……顾刘氏无奈得很，摇摇头，皱了眉头，带着笑意问道：“你们两个，别是把我那一小块葱叶子全掐了吧？”
    顾钱氏再次赔笑。
    有福也有些不好意思，看着顾刘氏说道：“差不多了吧……”
    顾钱氏补充：“还，还剩半垄没掐。”
    顾刘氏都不知道说她们什么才好了，好一会儿才无可奈何的摇头说：“你们啊……真是，是我栽的葱惹着你们了不成？好端端你们掐这么多做什么？”
    有福朝着顾刘氏讨好的笑笑，用空着的手拉了顾刘氏的衣袖晃：“阿奶，我们不是故意的……主要是，我和四婶说话呢，说着说着，就说忘记了，等回过神来，已经掐了这么多了……”
    “阿奶，您不要生气哦。还有半垄呢，接得上的。等那半垄吃了，其他几垄也重新发出来了。”
    （第四章）PS：今天眼睛又不舒服，让我早点睡觉，好休息一下眼睛吧ORZ……一定是之前没有好好吃药的原因，我错了QAQ（嗯，今天不补更了，别等了）

 498.第498章 卖好，看了谁的面子？

    <!--章节内容开始-->    里长帮着顾成仁把堂屋里的桌子板凳都搬了出来，又去隔壁借了一张桌子并四根吃饭用的长板凳。顾刘氏正好把汤做好，舀在两个大盆里端出去，招呼大家先喝口糖，吃点菜，垫垫肚子。等老四回来，再吃干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传来了。
    “只怕是老四回来了。”顾刘氏说着，就走到院门口去张望。
    结果回来的，却不是顾成信，而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衙役。
    那衙役骑着马回来，直接到了院子门口下马，把缰绳交给下台阶接他的另一个衙役，快步走到那领头的人面前，一点头，说道：“头儿，打听清楚了，确实是林家的家丁，林大林二。”
    “林家的人……”打头的衙役微微皱眉，说道：“那不能耽搁，咱们得赶紧的，把尸体带回县衙去，然后，让林家的去县衙认尸。”
    说着，朝顾长庚拱手，说道：“老爷子，不知能不能帮忙借个板车？好让我们把几具尸体拉去县衙。”
    顾刘氏一听，就看向顾长庚，小声说道：“老头子，要不请几位官爷吃过早饭再去？我们家有牛车的，吃了饭，直接套了牛车拉去吧。”
    顾长庚点点头，刚刚准备开口，那领头的衙役就道：“不用了，老爷子。我们还是先回去复命的好。”顿了顿，又说：“要不然，你们本来是受害者……可若是让林家的人知道了，现在就找上门来，只怕会闹得不可开交。”
    顾长庚也明白这个理。
    他也知道，那领头的衙役是在给他们，又或者说是给沐正丰和莫凌云卖好。
    当即就点点头，又说：“官爷请稍等。”说着，就去请莫凌云陪自己进屋去拿银子。
    那领头的衙役知道顾长庚是什么意思，当即说道：“老爷子，不必了，还是先帮忙套个牛车吧，我们也好早些回去复命。”
    顾成仁说道：“我去套牛车。”
    有福忍不住朝着顾成仁喊：“三叔，别忘了多垫些草在车上，到时候，那些草烧了就是。”
    虽然说是不止一次见过死人，也没那么害怕，可想着那牛车还要坐人、拉东西的，若是放了尸体，到底觉得有些不舒服，能垫些草在上头，也算是个心理安慰。
    有福朝着顾成仁喊的这句话，可以说是说出了家中几个妇人的心里话。
    虽然有莫凌云的提醒，顾家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去看过那几句尸体，而且，还特意拿一床烂席子挡了一下，就是为了防止不经意的瞟到，晚上做噩梦。
    其他几个人还好，都有自家男人在，可顾杨氏身边只有一个顾有望，这要是害怕起来，也真真是没辙。
    不过，顾家人包括有福在内，都没有去看那几个人的死状，他们不知道，可衙役们却是知道的。那领头的衙役听到有福的话，不仅不恼，反倒还说：“若是有油布，便再找一块油布垫垫吧，实在不行，找几个破麻袋也可以。到时候，再把那床烂席子盖在上头。”
    虽然会浪费一块油布，也免得把血染到车上。到时候不好洗车不说，主要是害怕有人不小心接触到，万一有伤口，谁知道会不会也跟着中毒呢？
    听仵作说，那两个确定是林家家丁的人流出来的血还挺毒的，乌漆墨黑的不说，都这么久了，还没怎么凝固。
    家里头的妇人接连说好。
    有福也马上说道：“我去从垫桑叶的油布上，剪一块下来吧。”一边说，一边去看莫凌云。
    不等有福开口，莫凌云就低声道：“我陪你。”
    “嗯。”有福点点头，先拉着莫凌云去洗了手，然后才让莫凌云陪着，去自家阿娘的屋子里找了放在针线篮子里的剪刀，然后才由莫凌云陪着去了蚕室。
    有福剪了一块足可以把自家牛车盖得严严实实的油布下来，剪下来之后，还忍不住瘪嘴摇头，有些心疼的说：“这么大一块油布，得不少钱呢。”
    听有福这样说，莫凌云就忍不住笑，目带宠溺的看着有福，说道：“那我回头，给你买一块大的回来？”
    “我才不要呢。”有福略微有些‘傲娇’的歪了歪头，说道：“我自己知道买。”
    看着有福的样子，莫凌云忍不住又笑，心软得几乎要化掉，只觉得有福不管怎样，都是好的，恨不能一把将她抱住，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又看了看有福的小身板，再想到她的年龄……莫凌云忍不住在心中狠狠的唾弃、鄙视了自己一把。
    太禽兽了。
    于是，莫凌云就有些，不太敢看有福了。
    当然，有福早就不敢他了。尤其是他的眼神。总觉得这会儿他的眼神太……不好形容，但是只看一眼，有福的心就忍不住砰砰的跳，快要跳出来一般。她总觉得，自己如果再看，就会软成一团泥，化成一滩水，到时候……
    总之，还是少看为好。
    两个人都刻意的不看对方，走出房间之后，大家就觉得两人有些别别扭扭的。
    有福飞快的说道：“我去后面盖牛车。”
    说着，就逃也似的跑了。
    不一会儿，顾成仁牵了牛，拉着垫了干草，铺了油布的牛车出来。打头的衙役一见，就招呼人去找顾家拿了水桶和木勺，又拎了两桶水，找了一个扫帚过来。
    等牛车一拉到，垫着手，把几句尸体一抬上牛车，就帮着顾家清洗起地上的血祭来。
    顾长庚连忙上前阻止：“这怎么好意思呢，诸位官爷我们自己来就好，自己来就好。”
    “不碍事的。”打头的衙役笑着说道：“老爷子，我们也是怕地上的这些血是毒血，所以啊，要打理干净。如若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便是我们失职了。”
    “对了老爷子，劳烦您拿把锄头或者拿把铁锹出来吧，我们再把这里铲一铲，弄干净一些。”
    顾长庚一脸的惶恐，嘴里道：“这……这怎么好意思。这该我们自家来做的事情，怎么好劳累诸位官爷。”
    打头的衙役说道：“老爷子，您别客气了，还是借您的铁锹和锄头一用吧。”
    莫凌云目光微动，走到顾长庚和打头的衙役身边，低沉着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章）

 499.第499章 贴心，清扫后顾之忧

    <!--章节内容开始-->    终于来了！
    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打头的衙役如此殷勤卖力，所想的，不过是一个入贵人眼的机会。
    莫凌云他在县城里头见过，虽然不知道是谁，却知道他是京城里来的贵人。看那位锦衣卫的大人对他恭敬的态度，更能知道这位贵人必然是有实权的贵人。
    是真正的贵人！
    又看他对这家人那么客气，对那小福女的态度更是不一般，他心中自然会有许多想法。
    这是一个机会！
    他是一个小人物，如果按部就班的话，他只怕一辈子都只是个小人物。
    然而，他还是没有把握。
    毕竟，贵人们的心思，可都不好猜测。
    可不是谁都能入他们的眼的。
    但是眼下，贵人尊口一开，问他的名字了，那就说明，他的殷勤入了贵人的眼。当即恭敬的回道：“小的张勇，见过莫爷。”
    莫凌云又问：“是何职务？”
    张勇恭敬的道：“回莫爷，小的乃是乐途县马快衙役，因为在县衙里头多待了几年，便领了几个弟兄，并没有什么职务。”
    “嗯。”莫凌云点点头，说道：“事情办得还算细致。”
    张勇大喜，连声道：“多谢莫爷夸赞，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莫凌云又问：“会功夫吗？”
    张勇汗颜，说道：“倒是学过几年拳脚，不过……最多也就是比旁人利索一些，也算不得什么。”
    “嗯。”莫凌云点点头，沉声道：“沐正丰！”
    “小的在！”沐正丰连忙应了。
    莫凌云说道：“等伤好了，教他几招管用的。”
    沐正丰应道：“是，小的记下了。”
    只是教几手功夫吗……张勇微微有些失望。在县衙这种按资排辈的地方，他功夫好或者不好，又能有多大的作用呢。不过失望贵失望，张勇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恭敬的道了谢。
    莫凌云就道：“好好学着，免得回头机会给你了，你自己握不住。”
    原来不只是教他功夫！
    张勇再次大喜，连忙道：“是！多谢莫爷，多谢莫爷！小的一定不辜负莫爷栽培。”
    有福噌噌噌的跑到沐正丰身边，小声道：“沐大叔，能不能借我几两银子啊？”
    “给。”沐正丰直接掏了钱袋子给有福，说道：“不用你还了。”
    “那不行，这可是要还的。”有福说着，拉开钱袋子数了数，刚好十两的样子，觉得也还可以，便又到了莫凌云和张勇的身边，拽了拽莫凌云，将钱袋‘悄悄’的塞给莫凌云。
    莫凌云了然的冲着有福笑笑，将钱袋子抛给张勇，说道：“回去之后，请你的弟兄们，吃个热络的早餐。”
    张勇一捏，就知道袋子里有多少银子。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差不多是他半年的薪金了。张勇顿时诚惶诚恐：“这……这如何使得，不敢，不敢。小的回去之后，会……会请兄弟们吃酒的，不敢劳莫爷和有福姑娘费心。”
    莫凌云淡淡说道：“拿着吧，弟兄们都辛苦了，总要有个念想。不必如此惶恐，日后多照应一些就行。”顿了顿，扫了一干衙役并仵作一眼，又道：“本官，会领情的。”
    这是他出京之后，在外人面前，第一次自称本官。
    张勇并一干衙役和仵作一起拱手：“大人放心。”
    这就算是应承了下来，不让林家那头往这边找麻烦。虽然说，这林家两个家丁，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还涂了面，带了面具，跑到顾家外头，也没什么好事。可人毕竟是在顾家院子里死的，真要牵扯，顾家也是烦不胜烦。
    “嗯。”莫凌云点点头，又说：“林家那两个家丁，是被另外两个黑衣人杀的，至于另外那个死掉的黑衣人，是本官杀的。那人算是杀手，死不足惜。至于另外一个活口，本官还有用。你们，就当没那个人吧，要不然，别说是你们。便是你们乐途县知县甚至是同川府的知府，都承受不住。”
    “回去之后，你只需要告诉你们县太爷，说人是锦衣卫带走的就行了。”
    张勇连忙作出一副肃然的面容，说道：“是，小人明白，请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如实禀报我家大老爷。”
    莫凌云又微微笑了笑，笑容看着，让人隐隐有些惊心，又道：“还是希望你们县太爷能如实，秉公，处理此案。”
    张勇躬身：“大人放心，我家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此案。”
    莫凌云再次颔首。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有福心性和顾家人都是仁厚的善良之人，他直接一劳永逸的的处理了林家，都是可以的。不过，总会惹得有福他们不快。虽是上策，却也会变成下策。
    张勇又朝着沐正丰和顾长庚等人招呼了一声，然后就带着县衙的人，赶着牛车拖了三句尸体走了。
    看莫凌云轻描淡写，却又面面俱到，顾长庚的心思有些复杂。
    实际上，从知道那两个被另外的黑衣人杀死的人是林家家丁开始，顾长庚就有些忧心忡忡的。
    想着贡蚕的事情，果然是得罪了林家。现如今林家的人又死在自家院子里，若是林家不肯善罢甘休，他们家怎么都要脱一层皮下来。谁让人家林家势大，而他们，根基尚浅呢。
    现在莫凌云说动了县衙里的人，有县衙的人帮衬着，他们老顾家好歹能轻松一些。
    加上昨天晚上，和之前的事情，顾长庚对莫凌云，真的是很是感激。
    但是，一想到莫凌云所做的种种事情，全是因为有福，他又觉得心中抵触。
    若是有福没有婚约的话，他会乐见其成。可是……有福有婚约在身，莫凌云在如此，在顾长庚的眼里，就显得有些惹人生厌了。
    好吧……实际上是，让顾长庚觉得，莫凌云的动机和目的，令人不齿。
    好女不嫁二男，烈女不侍二夫。哪怕单单只是有婚约，在很多人看来，差别也不大！
    这是当今这个时代，刻在女子身上的烙印，顾长庚身为这个时代的人，尤其，他还算得上是个‘读书人’，自然不可能免俗。
    但是，话说回来，除了他帮忙的那些事情之外，莫凌云毕竟还救了他们一家。
    究竟要怎样对莫凌云？
    顾长庚不由得左思右想。
    （第二章）

 500.第500章 害怕，请您帮忙配点药

    <!--章节内容开始-->    思前想后，顾长庚到底还是向着莫凌云长长一揖，嘴里说道：“多谢莫爷。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等来世结草衔环，以报万一。”
    莫凌云愕然。
    暗暗想着：就不能说，将有福许他为妻么？
    好吧，这是玩笑……他只要有福完完全全接受他，心甘情愿的……再次嫁给他。咳咳咳……算上上辈子的话。
    这样一想，莫凌云就不由得看向有福。
    见她也正在看着自己，心情顿时又愉悦了几分。
    看莫凌云也看向自己，有福不自觉的朝着他做了个鬼脸。
    莫凌云顿时笑了。
    笑得极其温柔。
    顾长庚却忍不住要黑脸，又顾念着自己这会儿正在向莫凌云道谢，不好黑脸，忍了又忍，面色都有些怪异起来。
    有福瞄到顾长庚的脸色，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又瞪莫凌云一眼，转身去看顾刘氏，故意问道：“阿奶，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啊？”
    顾刘氏失笑摇头，说道：“官爷们都走了，你来帮帮忙，多喝一碗汤，多吃掉几块蛋吧。”
    莫凌云也看到了顾长庚的脸色，差点就想把这场祸事是徐闲惹来的给顾长庚说了。不过，这些事情，从来都是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为了不让他们陷入一波接一波的危险之中，莫凌云还是忍了下来。
    县衙的人走了，李大夫和里长也先后告辞，不仅顾刘氏做的汤多了，便是顾成信买回来的东西，也都多了。不过正好，顾成信买的那些东西，还可以中午吃。
    张勇带了那几句尸体回去，又把莫凌云的话完完全全的转告了。可死了三个人，对于乐途县来说，真的算得上是大案子了，加之林大林二的爹娘又在县衙里寻死觅活，不依不饶。一定要让县太爷把‘凶手’给抓回来正法。
    乐途县的县令没了法子，只好派了张勇来请顾长庚去一趟县衙。
    还真真是请的。
    张勇不仅把牛车给他们干干净净的带了回来，还在县里头雇了一辆马车跟着来。要不是担心会落人口实，他还想直接从县衙里头赶马车来呢。
    一到顾长庚家，张勇就朝着莫凌云请罪。直说自家大人被林大林二的爹娘闹得不可开交，为了不再闹出人命，只好请顾家老爷子去一趟。
    莫凌云倒没有想过，自己说那么几句，乐途县的知县就连传唤都不传唤顾家人了，那他才是要怀疑，这乐途县的知县，究竟是不是尸位素餐了。
    更何况，有事情，可还没完。
    所以，莫凌云不仅没有拦着张勇请顾长庚去县衙，自己还主动的提出来，要跟着一起，去一趟县衙。毕竟他也算是当事人。
    有福也要去。
    沐正丰则留在了家里头。
    一来，沐正丰还带着不轻的伤。二来，也是莫凌云不太放心。虽然按照那个宁王府暗卫招供的说法，药过了巳时就没效了，可不是还有个最多不超过午时嘛。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留一个人的。
    当然，也是整个上午，他们都没有再发现有蛇，也抓了一条蛇回来试过，发现果然已经没有药力了，莫凌云才能放心去县衙。
    要不然，哪怕是需要多耽误一天，他也要设法让县令晚一天过堂审案。
    一同被传唤的，还有李大夫。
    一看到李大夫，顾长庚就请了李大夫上车。
    李大夫上车之后，顾长庚满心愧疚的向李大夫道歉，说是连累他了。李大夫摆着手说不必，又问有福怕不怕。
    有福摇摇头，说道：“不怕，我们又没有做坏事，不怕见官。”末了还说：“而且，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见官啊。”
    李大夫原本只是下意识的把有福当作了一般的小女孩，这会儿听到她这样说，就不由得失笑，说道：“倒是李伯伯记性差，忘记了我们有福从前不知道见了多少次官。”说着顿了顿，又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连皇上都见过的吧。”
    有福笑眯眯的点头，说道：“李伯伯，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顾长庚忍不住摇头，看着有福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矜持。”
    李大夫先对有福说道：“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你们也没藏着掖着啊，李伯伯如何会不知道？”说着又看顾长庚：“老爷子，说句不见外的话，我同你们家啊，这几年还真是渊源颇深，我也一直拿有福当成自家的晚辈看待，在我面前，她可是用不着矜持。”
    顿了顿，又笑：“反正也没什么用。”
    倒也真是，他们家不管发生点什么事情，李大夫都知道，尤其是，某些不好的事情……比如这一次。
    顾长庚无奈的摇头。
    有福对李大夫说道：“李伯伯，说道这怕啊，有件事情，我还真有些害怕，您看，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一边说，一边满是期翼的，眨巴着眼睛看着李大夫。
    李大夫看着有福这样，就有些想笑，当即说道：“说吧，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就冲你叫我这声李伯伯，这能帮的，我也帮了。”
    “嗯……”有福默默的看一眼车外头，莫凌云骑马走着的位置，压低声音说道：“就是想请您，帮忙多配一些驱蛇的药，嗯……我还是有些怕。不仅自己怕，还怕家里人……”
    有福的话没有说完，李大夫就点了头，说道：“成，我回去啊，多给你们配一些驱蛇的药，你们一人，带一包在身上，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挂在床边。另外，再配一些兑水的，到时候屋里屋外，院墙边，四处刷一刷，多少，也能有些作用。”
    说着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们可以养只猫的。猫这东西，最灵活不过了，我可是亲眼见着，有狸猫，把蛇给死死的按着咬死的。”又说：“说起来，这些年你们家事端也确实有些多，要我说，还可以养一条狗，旁的不说，示个警，也是好的。”
    顾长庚不由得苦笑，说道：“李大夫，您还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顾家村，所有的狗，都被贼子在不自不觉间，就害了。
    （第三章）

 501.第501章 杀人未遂和教唆杀人

    <!--章节内容开始-->    林大林二的爹，名唤林大力，身材普普通通，还有些偏瘦，也不是个有大力气的。反倒是林大林二的老娘，也就是林大力的媳妇，长得那叫一个腰圆膀宽。
    林大力的媳妇名唤力嫂也有人叫她力婶子。林大力是林家的家生子，林大力媳妇却是打小被卖进林家的。因为长得壮实，不得主人家的喜欢，一买进林府，就被分配到厨房，去做了烧火丫头。
    她也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嫁了林大力之后，便算是从了林姓。只称林氏。
    林大力在林家是做门子的，看到过顾长庚，一见到他就对林氏说道：“孩他娘，那就是顾长庚。”
    林氏一听到顾长庚几个字，就一瞬间变成了个母老虎，嗷嗷的往顾长庚方向扑去，嘴里喊：“你还我儿子命来！”
    乐途县县令连忙喊道：“拦住她，快拦住她！”
    离着林氏近的几个衙役连忙拿了水火棍去架林氏，结果却被林氏撞得东倒西歪。
    眼看着，林氏就要撞到顾长庚了。
    然后，莫凌云动了。
    莫凌云素来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当然，他也没有打女人的喜好，端看对方惹他厌烦的程度。
    不过，在有福面前，他还是要克制一些的。
    所以，他只是轻轻的推开了顾长庚，并且不着痕迹的，绊了林氏一下，让她摔了个狗吃屎而已。
    顾长庚汗都吓出来了。
    一边抹额头，一边喃喃：“悍妇，好一个悍妇。”
    有福忍不住噗噗的笑。
    顾长庚假意皱眉，说道：“你这孩子，还笑话你阿爷啊？真是把你惯坏了……”
    “没有的，阿爷，我哪敢笑您啊。”有福看着顾长庚，笑得眉眼都弯弯的，指了林氏道：“我笑她自作自受，这一下，摔得可真狠。
    可不是狠吗。
    先前林氏是发了狠心，要撞顾长庚这把老骨头的，最好是把他撞死撞残，以出一口胸中恶气。至于后果，她可不管，大不了就是撞死了他抵命，反正她两个儿子都死了，她也不怕跟着死一回，没准还能在地下见呢。
    在林氏看来，这顾长庚虽然不是直接杀死他儿子的人，却是间接害死他儿子的凶手。
    这顾长庚是一家之主，人是死在他院子里的，不怪他怪谁！
    更何况，她两个儿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去顾家，想必是因为当初顾长庚不识好歹，落了自家老爷的面子，老爷才想派了自家儿子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若他们当初没有不知好歹的，落了自家老爷的颜面，她的阿大，阿二怎么会横死。
    有些人真的是很奇怪，过错永远是自己惹得起的别人的，他们完全惹不起的人永远是对的，自己也永远是被逼无奈的。
    （不是很懂这些人。）
    林氏发了狠要撞顾长庚，自然是把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的，加上她的宽腰大膀、肥硕‘身材’……再被莫凌云一绊……倒下去的时候，那份量……当真是连县太爷案桌上的签筒都被震得抖了一抖。
    至于林氏自己，被摔得有多狠，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反正，是半晌没有回过气来。
    林大力从县衙大堂里头奔出来去拉她的时候，完全是拉不动的。
    隔了好半晌，林氏才‘噗’‘噗’两声，醒转过来。
    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摔死老娘了……”
    第二句话是：“林大力你这个死男人，还不把老娘拉起来。”
    然后才想到自家两个死状凄惨的儿子，又爬在地上一边捶地一边嚎哭：“我的儿啊，娘对不起你们啊，娘没能帮你们报仇啊，我的儿啊，你们可千万不要怪娘啊……”
    除了莫凌云还维持着面无表情之外，其他人都目瞪口呆的，死瞪着那林氏不眨眼。
    连乐途县的县太爷孙桂才都隔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荒唐！”
    “胡闹！”
    “混账！”
    “用心险恶！”
    “蛇蝎妇人！”
    这位县太爷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斥责林氏的行为了，一连说了无数个词，一个比一个重，说一个词，就重重的敲一下惊堂木，显然是被气得不清，也被吓得不清。
    莫凌云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是杀人未遂。”
    他说得很轻，但却是以内力送出的，仿佛是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的，除了顾长庚、有福、以及李大夫之外的所有人，全都是一惊。
    紧接着，莫凌云的声音又传入了众人的耳中：“还有一个教唆杀人的。”
    话一出口，原本正蹲在地上对着林氏作拉扯状的林大力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半晌才喃喃开口：“不是，没有，小的冤枉……”显得很有些欲盖弥彰。
    在场的都不是蠢的，看向林大力和莫凌云的脸色就有些不一样了。
    有人认出来莫凌云是传说中的来至京城的贵人，张勇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县太爷孙桂才的面前，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大人，这就是小人之前给您说的那位，很维护顾家的贵人。”
    先前从顾家村回来的时候，张勇就把一切都给孙桂才说了。虽然他不知道莫凌云的具体身份的。但是，他知道这位莫爷是贵人，应该是锦衣卫的官员，而且应该是京城里头的锦衣卫的官员。因为，那个过了明路子，驻在顾家村的锦衣卫小旗对他很是恭敬。
    这些，张勇都一一给孙桂才说了。
    所以这会儿，一听张勇的话，孙桂才就明白莫凌云的‘身份’。当即起身快步走到莫凌云面前，毕恭毕敬的见礼：“下官见过大人。”
    这一次，莫凌云并没有彻底隐藏自己身份的打算。要不然，孙桂才一动，他就会阻止了。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的受了孙桂才的礼。
    等孙桂才见礼之后，莫凌云微微颔首：“本官在锦衣卫指挥使衙门供职，具体什么职位，你就不用问了。”
    “是，是。”孙桂才的神情更加卑谦了。甚至，还有点诚惶诚恐的。
    孙桂才能做一县主官，那也是进士出身，自然知道锦衣卫指挥使衙门是个什么概念。
    孙桂才知道，林大力却不知道。
    他只知道和顾长庚一起来的这个人是官，当即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说道：“你们是要官官相护吗？！”
    声音乍一听一些凄厉，实际上却隐隐有兴奋在里面。
    （第四章）

 502.第502章 可能就是开个玩笑

    <!--章节内容开始-->    林大力会有这样的反应，倒也不难理解。
    太祖皇帝出身草根，对普通的老百姓最为看重，也最为怜悯。最恨官吏欺民。太祖皇帝的时候，若是有当官的欺压百姓，那老百姓完全可以纠结起来，把当官的扭到京城去。
    远途不许任何人阻拦。
    现在虽然没有太祖皇帝的时候的风气了，可若真有官官相护的情况，老百姓去告，也是一告一个准的。
    当然，这也是林大力做门子的时候，听人随便说了几句，连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只是他却记了下来。
    但是眼下，无疑却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所以，林大力才会激动。
    孙桂才脸色有些不好看，当然，并不是被林大力吓着了，而是觉得这林大力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这做下官的和上官的恭敬的打个招呼，就算是官官相护了吗？那这官场上可没有不相护的官员了。
    孙桂才刚想开口斥责，莫凌云就冷笑起来：“本官从来都不需要谁护着。”说着，看向孙桂才：“只要县尊大人秉公处理此案即可。”
    孙桂才连忙拱手应道：“大人放心，下官必然秉公处置，不枉不纵。”
    “也会据实处理，刚才的事情。”
    莫凌云微微颔首：“本官相信县尊大人。”
    孙桂才伸手一引：“那，大人请上座？”
    莫凌云摇头：“不必了。”
    孙桂才也不面前，只道：“是，那请大人在堂下稍坐。”说着，扬声道：“来人啊，给莫大人看座。”
    马上就有人从旁边的小厅抬了椅子过来，在公堂一侧安置了，请莫凌云去坐。
    林氏还在捶地哭嚎，林大力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她了，整个人都有些六神无主的。
    孙桂才厌恶的看一眼林氏，丢下一句‘成何体统！’，就回了公堂。坐到自己位置上之后，孙桂才就道：“来啊，把人给本官架回来。”
    “是！”衙役们大声应了，走到林大力和林氏的面前。
    不等衙役们有什么动作，林大力就丢下林氏，连滚带爬的回去公堂里头跪着了。
    林氏不识趣，仍旧在嚎哭着。
    衙役们毫不客气的拿水火棍往林氏【身】【下】一【插】，然后就用力的撬，竟然准备把林氏当成一块石头一样，撬回去公堂。
    林氏喊了几声，发现没有什么作用。加上刚才在地上爬了那么一会儿，也缓过气来了，当即也连滚带爬，灰头土脸的回了公堂，在林大力身边跪下。
    等林氏也跪好了，孙桂才这才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林氏忍不住嘀咕：“刚才大老爷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怎么又问？”
    孙桂才再拍惊堂木：“放肆！不得聒噪！”
    林大力拽了拽林氏，说道：“回禀大老爷，小人林大力，是前来认尸并告状的苦主。”说着，指了指林氏，又道：“这是小人的媳妇林氏。”
    “要你多嘴？”孙桂才说着，又道：“堂下妇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林大力又拽了林氏好几下，林氏这才别别扭扭的开口：“回禀大老爷，民女林氏，是来认尸的苦主。”
    孙桂才就道：“尸体已经认过了？”
    林大力连忙说道：“是的，大人，已经认过了。”
    说着又道：“那两具尸体，的确是我两个儿子的。”
    孙桂才颔首，说道：“林大力，本官问你，你可知道你儿子的尸首，是在怎么地方发现的？”
    “知道，知道。”林大力连忙连忙点头，说道：“小人知道。”
    “就在顾长庚家的院子里。”
    “嗯。”孙桂才点点头，说道：“那你可知道，你两个儿子，半夜三更，涂个大花脸，带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去顾长庚家中是做什么的吗？”
    林大力说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
    听孙桂才说到这里，林氏忍不住开口了：“大人啊，是我儿子死在了顾长庚家，您管我儿子去顾家院子做什么啊？”
    “放肆！”孙桂才又一拍惊堂木，说道：“本官没问你，你多什么嘴？再要插嘴，扰乱公堂，本官可就不客气了！”
    林氏觉得冤枉极了，忍不住又道：“大人啊，明明是我们告顾家，杀了我两个儿子，您怎么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训民妇啊？您别是想偏袒顾长庚吧？”
    孙桂才脸都不由得抽了抽，看着林氏斥道：“你这无知妇人，人是怎么死的，本官自有论断。至于你，竟敢污蔑本官！不给你点教训，只你还不会知道，什么叫着官威！”说着顿了顿，又道：“来人啊！给我掌嘴一十！”
    很快有衙役上来，拿水火棍将林氏架住。又拿了专门用来掌嘴的板子上来，照着林氏的腮帮子就开打。
    一开始，林氏还要挣扎辩解，到后面，就只有含糊不清的求饶声了。
    十个嘴巴打完，林氏的嘴角又流了殷红的血下来。先前林氏摔的时候，把嘴唇给摔破了，不过显然眼下这十下掌嘴，来得更狠。
    打完了林氏的嘴巴，孙桂才才道：“林氏，你给本官记住，在这公堂之上，只能是本官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本官若是不问，你就给我把嘴牢牢的闭上。这次只是小惩大诫，如若再犯。就不会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打十下嘴巴能解决的了。”说着，语气越发严厉起来，又问：“听明白了吗？”
    林氏连忙点头，含含糊糊说道：“是，民妇明白了，民妇再也不敢了。”
    孙桂才这才一声冷哼，又看向林大力：“身为一个父亲，你难道连儿子有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吗？”
    孙大力连忙作出一副赌咒发誓的样子来，看着孙桂才说道：“大人，小的真不敢撒谎，小的确实不知道他们去顾长庚家是做什么去的，他们没给我们说过。”
    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小的觉得，最多就是去吓唬他们一下吧。”
    “毕竟我那两个儿子，平日里从来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吓唬？”孙桂才冷笑：“无冤无仇的，你家儿子去吓唬人家顾家人做什么？”
    林大力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才说：“可能……可能……可能就是开个玩笑吧。”
    （第五章）（还剩三章要还~~~）

 503.第503章 何人指使，如实招来

    <!--章节内容开始-->    林大力话音刚落，有福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其他人也都忍俊不禁，不过，他们不像是有福，倒是都有所克制。
    县太爷孙桂才也差点没绷住，脸抽了好几下，才好歹维持了一个肃穆的神情，却想着，要不要斥责一下那笑出声的人。
    只有莫凌云，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得有福忍不住想去戳他。
    然后，有福就那么做了。
    莫凌云看了有福一眼，宠溺和笑意藏都藏不住。
    有福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将头一转，专心看向大堂，一副认真听审的模样。
    孙桂才瞟到了莫凌云和有福的互动，当即把斥责有福的心思给抛到了脑后。
    说出那一番话来的林大力也觉得自己的话实在有些不妥，想了想，干脆把心一横，说道：“大人，小民有屈，求大人做主。”
    “呵呵，你还有屈啊……”孙桂才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大力，隔了一会儿才说：“行吧，本官既为这乐途县父母官，也确实是该当为底下的小民做主。说吧，你有何什么委屈或者冤屈？”
    林大力便说道：“回大人，小的觉得，就算我儿子是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可他们最多也只是恶作剧一把，吓唬吓唬人罢了，绝对不可能不会作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他们若真把顾家人吓到了，顾家人把他们抓起来，打一顿出气也是可以的。只要不断胳膊断腿，小民都没意见……”
    “可顾家人太狠了，居然杀人……大人，我儿冤枉啊，求大人做主。”
    孙桂才看林大力又把话给绕了回去，心里头倒是有几分服气。冷哼一声，说道：“先前认尸的时候，仵作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了么？你的两个儿子，都是被毒蛇咬死的，而且还是五步蛇。这被蛇咬死的，如何怪得了顾家人啊？”
    林大力动了动嘴唇，说道：“那……万一是顾家人自己养的蛇，或者故意捉的来丢在院子里的呢？”
    听到林大力这样说，顾长庚不由得气得额头跳了跳，顾忌着县令大人一直在维护自己一家，倒是不好直接插话，免得县令为难，便只皱着眉头一脸愤愤的盯着林大力看。
    林大力不敢和顾长庚的眼神接触，只朝着孙桂才磕一个头说道：“大人，小民只有两个儿子，现如今两个都死在了顾长庚家院子，不管他们是不是他们做的，总和他们有些关系，还请替小民，和小民惨死的儿子做主。”
    孙桂才不由得皱眉，盯着林大力，略微提高了声音道：“林大力！”
    林大力连忙回道：“小民在。”
    孙桂才打量了林大力半晌，直到把林大力看得心里发毛了，才道：“你如实招来，究竟是什么人，让你在公堂之上，不管缘由、胡搅蛮缠的，死咬着顾家人不放的？”
    “不是，大人，小的没有，小的真没有。”林大力神情一下子就慌张了起来，用力的摇头，眼睛却心虚的不敢和任何人的目光接触。
    坐在一旁的莫凌云有些看不下去了，朝着孙桂才微微一拱手，嘴里说道：“县尊大人。”
    孙桂才连忙起身，客气的道：“大人有何吩咐？”
    莫凌云道：“不敢。本官也算是个人证，那杀害这夫妇二人的两个儿子的凶手，也是本官所杀。与其在这里听他们胡搅蛮缠，不如，让本官说说，本官知晓的事情？”
    孙桂才连忙躬身，恭敬的说道：“大人请说，下官洗耳恭听。”
    说着，又看向林大力和林氏，微带斥责的又道：“你二人可听好了！”
    说完，又朝着莫凌云拱拱手，再一次道：“大人您请说。”
    莫凌云微微颔首，站起身来。不紧不慢的走到林大力和林氏面前，先道：“有件事情，要先告知你们。”
    “本官，乃是锦衣卫的官员，捉拿的，都是重犯要犯，有些涉及机密的，本官不说，你们也别追问。但，本官所言，句句属实。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本官都只说一遍，也不会拿证据给你们。”
    “本官说完之后，你们若再要胡搅蛮缠，本官当真要怀疑你们的动机了。”
    “不，本官现在就怀疑你们的东西，你们可以先想一想，一会儿，究竟要怎么给本官和县尊大人交代才好。”
    “本官提醒你们，锦衣卫抓人，从来不需要证据。”
    说着，朝着林大力林氏二人森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又补充道：“只要人进去了，什么证据都有了。”
    林大力和林氏一个激灵，看向莫凌云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夫妻二人不由自主的，靠得紧了一些。
    莫凌云缓缓开口：“昨日半夜，本官赶到顾家村顾长庚家时，正遇到有黑衣杀手意图杀害本官卫中下属。哦，就是我锦衣卫中奉命驻在乐途县，护卫贡蚕的沐小旗。彼时本官的下属已经身负数道剑伤，而那黑衣杀手的短剑，也已经刺入沐小旗的腹中，情况，十分危急……”说着顿了顿，看向李大夫说道：“此事李大夫可以作证。”
    李大夫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朝着孙桂才施礼，嘴里说道：“是，莫大人所言不假，沐大人的伤，确实都是小民包扎的。沐大人身上其它部位都是皮外伤，只腹部那一道伤，极深，已经完全将腹部刺穿，幸好没有伤及脏腑，否则的话，小民必然束手无策。”
    “而且，那伤哪怕没有伤及脏腑，若不是沐大人内力深厚，自己施展内力，将伤口挤压吻合了，若是旁人，只怕也是活不了的。”
    莫凌云朝着李大夫颔首示意，等李大夫退回去了，才盯着林大力和林氏的头顶说道：“听到了吧？若是换成旁人，活不成。”
    林大力和林氏除了连连点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莫凌云盯着林大力道：“本官那下属，功夫极好，原本那黑衣杀手，是不可能伤他那么重的，知道本官卫中下属为什么会受那么重伤吗？”
    被莫凌云盯着，林大力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会儿再听到他问自己，连忙摇头：“不，小人不知。”
    （第一章）PS：对不起，今天晚了，实在是今天遇到一件很诡异的事情，妖夜姑娘懵逼了一上午，具体什么事情，下一章给你们说吧（笑

 504.第504章 恐吓！蓄意损坏贡品

    <!--章节内容开始-->    “蛇。”
    “一条身怀剧毒的毒蛇，正在往有人房间的窗户里面钻。”
    “顾家所有有人住的房间里，都被下了会使蛇狂乱的药，而顾家所有的人，都已经被【迷】【烟】迷晕了过去。”
    “若是让蛇进入到房间之内，就又是一条人命。所以，当时沐小旗奋不顾身的，想要击杀哪一条蛇，情急之下被杀手钻了空子。若非当时本官刚好赶到，将身上的玉佩一分为二，一枚击杀杀手，一枚击杀毒蛇，那现在，摆在县衙敛房里的尸体，可就不只那三具了。”
    “顾家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能抓蛇？能养蛇？”
    林氏哆哆嗦嗦，强自开口：“那……那人也是死在顾长家院子里的。”
    孙桂才一听，又要拍惊堂木，莫凌云把手一摆，制止了孙桂才，随后淡淡说道：“那也是他们活该。”
    说着顿了顿，看着听到自己话而抬起头的林氏轻蔑一笑，说道：“本官击杀那杀手的时候，还抓到一个活口，审问之后，才知道他们乃是重犯，正是我锦衣卫应该捉拿之人。”
    “那人招供，林大林二两人，是被已经死在本官玉佩之下的杀手，给放蛇咬死的。”
    “至于说，为什么要放蛇咬他们，也简单得很，就是因为那人因为被忽然出现在墙头的青面獠牙的鬼面吓着了，不小心被他自己手上拿着的蛇袋子里钻出来给咬了，若非处理及时，那人就中毒而亡了。所以，才让同伴把林大林二抓回来，放蛇将他们咬死以泄愤。”
    “杀你儿子的凶手，是本官杀的，本官也算是帮你儿子报了仇，也算是对你夫妇二人有恩吧？本官也不用你们报答，反正本官也看不上你们，你们这样为人奴仆的，也不可能有能入本官眼的东西。”
    “现在你们只需要从实招来，林大林二，究竟是被何人派去顾家的，你们又是受到何人的指使，要攀咬顾家人不放的。”
    林大力和林氏相视一眼，一起摇头说道：“我们不知道，我们没有。”
    “没有？不知道？”莫凌云诡异的笑了笑，扭头看向孙桂才，意有所指的道：“县尊大人以为如何？”
    孙桂才道：“下官也以为，这二人必然是受人指使！”说着顿了顿，朝着左右喝道：“来啊，给本官打，打到他们老实交代为止。”
    马上有衙役出列，准备打人。
    “慢着。”莫凌云开口阻止，说道：“县尊大人当心被人指屈打成招。”
    “是，是，下官明白了，下官要以理服人，以理服人。”说着又看向左右：“你等退下。”
    莫凌云摇摇头：“县尊大人不能对犯人屈打成招，锦衣卫却可以以酷刑撬开这二人的嘴。只不过到时候会牵连多少，本官可是不知的。”
    说着又是一笑：“县尊大人可派人快马去林家，告诉他们一席话。”
    孙桂才恭敬的躬身：“大人请吩咐。”
    莫凌云冷笑，轻描淡写的说道：“顾家，奉皇命饲养天赐贡蚕，本官怀疑，林大林二是受人指使，前去顾家，损毁贡蚕的。”说着，顾长庚的语气严厉起来：“贡蚕即贡品，损毁贡品乃是挑衅、藐视皇上，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夷族都不为过。”
    孙桂才的腿一下子就软了。原本他因为莫凌云站着，而站了起来，这会儿不自觉的，就重新坐了回去，而且，还险些坐不稳椅子。
    莫凌云的话一点都没错，损毁贡品这样的大罪，别说是林家，哪怕他这个县尊，也是会收到牵连的。若这罪名真被捶实了，他孙桂才的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那可不好说。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孙桂才不敢耽搁，连忙说道：“来人，备马！本官要亲自去林家一趟。”
    说着又有些慌张的道：“退堂退堂，把林大力和林氏给本官好好的看起来！不能让他们跑了！更不能让他们畏罪自杀。若是出了问题，本官拿你们试问！”
    又喊：“还有，请莫大人……以及顾老爷子等人，去偏厅奉茶，把本官我新得的极品毛峰泡上！”
    说着还向莫凌云赔笑：“大人赎罪，下官这里没有好茶，也就刚得的那罐极品毛峰尚可入口。”
    莫凌云微微摇头，说道：“县尊大人稍安勿躁，些许小事，如此惊惶，有失官威啊。”
    孙桂才连连躬身，强忍着擦汗的冲动，说道：“是，是，下官知错，请大人示下。”
    莫凌云走回椅子边坐下，然后才看向孙桂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县尊大人一县之尊，这跑腿的事情，如何能落到你的身上呢，随便派个人去就行，比如隔壁那个一直在偷听堂上说话，现在已经瘫在地上的人。”
    孙桂才一惊，连忙说道：“快去看看！若真有人，就带过来！”
    马上就有两个人过去看，回来的时候，手上便半拖着一个身着胥吏服侍的中年男子。
    这林成因为和乐途县最大的乡绅林彦鸿林家沾亲，在县衙里头捞了个颇有实权的差事，平日里大家见了，都客客气气的，此时倒是没人对他客气了。
    其中一个衙役当即说道：“大人，是林成。林粮长的同族旁亲。”
    孙茂才平日对林成也还算倚重，但是眼下，他却有些恼，当即一拍惊堂木，说道：“大胆林成，竟敢偷听本官问案，该当何罪？”
    “县尊大人稍安勿躁。”莫凌云第二次开口说这句话。
    孙桂才连忙又道：“请大人示下。”
    莫凌云说道：“既是林家人，那林家是否起心毁坏贡品，也算是与他有关，便让他去跑这一趟，具体的事情，让林粮长自己，来县衙交代清楚。反正，他也什么都听见了，不用县尊大人重新交代。”
    孙桂才连忙躬身：“是，是，大人英明，下官这就让林成回去报讯。”说着看向林成，扳着脸道：“林成，这位锦衣卫大人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还不速速回去，传了林粮长来过堂！”
    听到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林成总算是重新回了一口气。当即慌乱的点头：“是，小人马上就回去！”
    一边说，一边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不等他跑出大堂，莫凌云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第二章）（有点多，请看作者有话）

 505.第505章 下人是自家的财产

    <!--章节内容开始-->    “慢着。”
    林成不敢再动，转身回来略微有些谄媚又有些不安的看向莫凌云：“请问大人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从一开始，林成就在隔壁听着的，所以他知道莫凌云也是当官的，而且官职应该不低，加之刚才孙桂才的态度和对莫凌云的称呼。所以，他一看向莫凌云，就口称大人。
    莫凌云淡淡的道：“半个时辰。超过半个时辰，就不要怪本官不给你们机会了。”
    “是，是，多谢大人，小的明白的。”林成一脸卑谦的连声应道。应完，继续往堂外跑去。
    打中午起，林彦鸿心中就无端的烦闷。午饭都没怎么吃，就去午睡了。结果躺在床上，越发的心烦，压都压不下去。
    大概是在林成骑了马，从县衙里头出来的时候，林彦鸿实在是心中难安，扬声问道：“那小子在哪儿？”
    外面有下人躬身回话：“回老爷，少爷今儿个也没出门。”
    “没出门就好。”林彦鸿口中喃喃，原本应该放下一些的心，却仍旧没办法平静哪怕一丁点。
    想了想，觉得不行，又道：“去把他给我叫来。”
    下人应道：“是。”
    这会儿还没有过午时，林景康以午睡为借口，在房中和丫鬟厮混，正乐不思蜀间，林彦鸿身边的下人来了。
    听到是自家阿爹唤他，林景康虽然不情愿，也只得‘忍痛’推开正爬在自己怀里的，颇具容貌的丫鬟。一边让丫鬟给自己更衣，一边仍旧动手动脚的，折腾了好一阵，才出了房门。
    林彦鸿是知道林景康的‘尿性’的，但是今天心中实在是太过于烦躁，哪怕已经习以为常了，却仍旧把林景康斥责了一通。
    林景康一脸不耐烦的听着林彦鸿训了自己几句，林彦鸿再要多说，他就有些按捺不住了，直接道：“爹，您找我来究竟是有什么事啊？您若是没事，我先回去了啊，忙着呢……”
    林彦鸿气结，斥道：“忙，忙，忙，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忙些什么吗？成日里就知道和房里的丫鬟们厮混，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了？嗯？能不能做点正事？”
    林景康撇撇嘴，说道：“做什么正事啊？您也不让我去收租，也不让我去管铺子，我还能有什么正事做？”
    林彦鸿忍不住重重的拍桌子：“你还好意思说收租？说管铺子？出去收租你就调戏人家家中的大闺女，让你管铺子你就只管从铺子上拿银子丢到那些下三滥的地方去，你说说，你能成什么事？啊？”
    林景康做无奈状，说道：“爹，我随口夸人家几句，就成了调戏大姑娘，我还冤着呢。”
    “至于您说到柜上支银子……反正这个家有一半都是我的，我花点银子怎么了？那银子赚了，不就是给人花的吗？”
    “更何况，这些不都是老早之前的事情了吗？您没事儿总记着这些做什么啊？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混账东西，你还有理了？”林彦鸿指了林景康，作势要打。
    林景康一点不怕林彦鸿，站起来说道：“爹，您再这样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可真走了啊。”
    林彦鸿手往桌子上一拍，说道：“你给我坐好了。”
    “哦……”林景康重新歪歪扭扭的坐回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得林彦鸿又生气不已。
    想着这小‘畜’‘生’平日里任意妄为惯了，除非他能狠的下心来，真把这小畜生打一顿，否则斥责什么的，都是没用的，便也歇了那个心，只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就不说这些，我只问你，你最近做什么了吗？”
    衙门里的人传讯来，说让林大林二的爹娘去认尸的时候，林景康就有些慌乱。不过也只慌乱了一会儿。林大林二虽然是他派出去的，可他们又不是他杀的，凭什么他要心虚？
    不过，这会儿听到林彦鸿问起来，他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当即故意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什么做什么了？我没有啊。最近我不都没怎么出去吗？”
    至从杨瑾柔走了之后，林景康怕自己‘触景伤情’就有些不怎么出门了，这事林彦鸿也知道。
    林彦鸿又问：“那林大林二怎么回事？”
    林景康的语气更无所谓了：“不是说让林大力和他媳妇去认尸了吗？想必是死了呗。”
    林彦鸿丝毫没觉得林景康的语气又什么不同，不过是下人而已，顶了天，也不过值二十两银子，生死什么的，完全不值得一提。他只是有些担心，会不会连累、牵扯到自家头上。
    林彦鸿皱眉，略微加重了一些语气，说道：“我知道人是死了，我的意思是，这和你有没有关系！”
    林景康立马就叫了起来：“哎哟爹，您这话说的……您儿子我，像是那种能杀人的吗？从小到大，我可是连只鸡都没杀过啊，怎么可能会和我有关系。”
    这倒不是假话。
    林景康紧跟着又说：“再说了，那林大、林二是咱家的下人，那是自家的财产，我有那么混账，莫名其妙的，糟践自家财产吗？”
    “更何况，他是咱们林家的家生子了，哪怕他们先前确实没有办好我交代的事情，可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看在林大力在在咱家伺候了那么多年的份上，我也不可能把他们怎么样啊……”
    林景康说话，并没有避人，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加之林家不过乡绅，也没那么多规矩，所以，他的话自然是听在了林家下人的耳朵里。
    不过，林景康的话也没说错。
    只是听在下人的耳朵里，难免会让他们寒心。
    林彦鸿要比林景康好点，听到林景康的话，虽然心中也是赞同，嘴里却说：“你小子注意一点，那有这么说话的？那是人，是活生生的人。就算是下人，那也是咱们自家人，懂不懂啊？”
    林景康不屑的撇嘴，嘴里吊儿郎当的说道：“知道了爹，我说错话了还不成么？”
    林彦鸿有些不放心，看着林景康又问：“那林大林二的事情，当真和你没关系？”
    林景康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那当然了，我用得着骗您吗？”
    林景康话音刚落，外头就有门子来报，说是林成求见。
    （第三章）
    PS：这个月天气变化太大了，大家一定要注意别感冒了啊（来至扁桃发炎吞口水都疼的妖夜姑娘）

 506.第506章 锦衣卫只是图咱家的钱

    <!--章节内容开始-->    “林成？”林彦鸿忍不住皱眉，沉默了半晌才说：“他来做什么？”
    又想了想，才说：“让他进来吧。”
    就门子进来通禀的这短短的时间，林成就有些等不及了，栓了马就想直接往府里头闯，结果却被门口的家丁拦住了。
    林成不由得就骂：“混账东西，我来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同族叔说的，你们再要拦我，当心我不客气了！”
    守门的家丁似笑非笑：“林大人要怎么不客气啊？”
    林成是县衙的胥吏，虽然手上的差事算是肥差，可那也是沾了林家家主的光，根本就当不得大人这两个字。林家家丁这会儿说什么‘林大人’嘲讽的意味很是明显。
    林成当然清楚，但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当下只好忍了心中的气，说道：“你们让我进去，我当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同族叔说，时间非常紧迫！”顿了顿，又道：“你们也是我们林家的人，若真有什么事情，你们一个也讨不了好去！”
    守门的两个家丁不由得哄笑起来：“哎哟，林大人您这话说的，什么我们你们的，您是姓林没错，可您也别总扯了我们家老爷的虎皮做大旗，给您自己撑面子啊。”
    “难不成，是您在县衙里头，尝到了和我们家老爷是同族的甜头，就要四处宣言您和我们家老爷有亲，好给自己谋好处啊？”
    林成面色发白。
    一小半是气的，一多半是急的。
    咬咬牙，干脆回身把原本栓好了的马儿解开，翻身上马，将身子匍在马背上，然后重重一踢马腹，马儿嘶鸣着，就朝着两个家丁撞去。
    两个家丁来不及关门，只能屁滚尿流的躲开。
    等他们回过神来，林成已经直接骑了马闯了进去了。
    等连个家丁回过神来，都是又惊又怕，浑身上下一下子就被冷汗打湿了，俱都是勃然大怒，指了林成去的方向喊：“岂有此理！林成你敢硬闯林府，当真是活得不奈烦了！”又嚷嚷：“林成往府里闯了，快拦住他，别让他惊扰了老爷！”
    很快就有家丁护院响应，吵吵嚷嚷的要去抓林成。
    林茂闻声出来，沉声呵道：“你们在做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吵吵嚷嚷的，成什么体统？”
    家丁护院全都噤声。
    这位小林管家可是最有可能接替老管家坐上大管家这一职务的，深得老爷的信任，可不是他们能怠慢的。
    “林管家。”
    “林管家。”
    “林管家。”
    ……
    一干家丁护院纷纷同林茂打招呼。
    林茂一脸严肃的盯着打头的两个家丁，沉声问：“怎么回事？说！”
    其中一个看门的家丁说道：“回林管家，是林成他骑着马，直接往里面闯了，我们差点没被他的马给撞飞。”
    另一个家丁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林管家。他说有要事要见老爷，可我们已经有人去通报了，他却连一会儿都不呢过等，硬要直闯，我们拦都拦不住。”
    林茂微微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就心生警觉：“林成？有要事见老爷？还直接骑了马往里面闯？”
    “不应该啊，林成可不是什么性急莽撞的人……”
    想到这里，林茂心中一惊再一次喃喃道：“不好！只怕真是有什么大事。”
    说着摆摆手，冲着一干人等说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各自做各自该做的事情去吧，此事本管家自会处置。”
    “是。”
    一干家丁护院纷纷躬身应了。
    而林茂却疾步往正院子走去。
    林成直接骑马闯到了正院门口，到底也没敢直接骑进去，而是把马儿随便找地方一栓，然后就一边大声嚷嚷“族叔，我是阿成，我有急事找您。”一边往正院里面走去。
    话音未落，人就撞上了适才进来禀报的那个门子。
    门子哎哟一声，看着林成说道：“你怎么自己进来了？还这么大声的嚷嚷！不怕我家老爷听见生气，让我们赶你出去啊？快别嚷嚷了，老爷让你进去呢。”
    林成听到门子的话，倒也住了嘴，但是，林彦鸿却听到了他刚才嚷嚷的那些话。
    只不过，林彦鸿却没有心思斥责林成。
    因为，听到林成喊他的那些话，他原本已经落下去一些的心，重新又提了起来。
    他甚至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随机又觉察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太过急切了，便又停了脚步，回去自己原来坐的位置坐好。
    林成一进门，就朝着林彦鸿说道：“族叔，大老爷相召，请族叔您速去县衙一趟，不得耽搁。”
    林彦鸿一听，就皱起眉头，低声喃喃道：“大老爷相召？”说话间，看向林成，问道：“阿成啊，大老爷找我何事？你知道吗？”
    “知道。”林成点点头，飞快的说道：“其实，是锦衣卫的大人让族叔去县衙交代一些事情。”
    和普通老百姓相比，林彦鸿并不无知，听到林成说锦衣卫，不由得惊声道：“锦衣卫？怎么又牵涉到锦衣卫了？究竟何事？”
    林成说道：“锦衣卫的大人说，怀疑林大林二是被派去损坏贡蚕的，说损坏贡蚕如同损坏贡品，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原本看到林成进来，都依旧极其没有坐像的半靠半躺在椅子上的林景康听到这话，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愤愤的道：“放屁！”
    话一出口，林彦鸿和林成一起看向林景康。林景康这才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过激了一些，当即讪讪起来，脖子一缩，看着林彦鸿陪笑：“爹，阿，阿成……那个，我不是……我只是觉得那什么锦衣卫的大人是，是，是胡乱的攀咬咱们，是看着咱们家有钱，所以要敲诈咱们而已。”
    “我是觉得，他……他……过分，对，太过分了！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怎么能这样呢。”
    “更何况……他要钱那就要钱嘛，为什么，为什么要胡乱往我们身上栽赃陷害。”
    “我是气愤，太气愤了。”
    “我们明明没有让林大林二去，去损坏贡蚕。”
    （第四章）PS：今天不补了，请允许我早点去洗澡睡觉，让扁桃发炎的可怜人早点睡觉吧ORZ……

 507.第507章 京城来的不好‘打发\’

    <!--章节内容开始-->    看林景康如此反应，林彦鸿和林成都不是蠢人，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
    林成神情微敛，垂了头，在心里把林景康骂了千百遍。
    林彦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连心都哆嗦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林景康，末了却又无力的垂下，转头看向林成，说道：“阿成，你等叔一下，叔去换身衣服，拿点东西。”
    儿子是自己的，混账的事情已经做出来了，为今之计，也只能看看，能不能破财免灾了。”
    林成明白林彦鸿的意思，小声道：“叔，您得快些，锦衣卫的大人只给了半个时辰，从我出大堂开始算的。”
    林彦鸿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只拿点东西就出来。”
    林成又道：“还有，那位大人应该是京城里头来的，好像还是什么贵人，等闲东西，只怕入不了他的眼。”
    “好，叔知道了。阿成，多谢你了。”原本林彦鸿以为，就是他们西川的锦衣卫，是从锦州府来的。结果听到人家是京城来的，还有可能是贵人，顿时整个人都萎靡了几分，点点头说道。
    毕竟京城来的锦衣卫和锦州城来的见识肯定不同，胃口肯定也不同，只怕，不好‘打发’。
    林成道：“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当然，其实并不是都是一家人，而是，都是一根绳子上面的蚂蚱，同族同宗，真要是被按上毁坏贡品的罪名，他林成也跑不了。
    “爹……”看着林彦鸿的样子，林景康有些慌了。
    林彦鸿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林景康，想来想去，斥道：“滚回自己的院子去，好好待着，哪儿都不许去！回来再收拾你！”
    林家不过乡绅，虽然在乐途县算得上是大户，可也不过是家中田产多，还有几间不错的铺子而已，其实家中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的宝贝，最多，也不过能拿出来一些黄白之物而已。如果那位锦衣卫真是京城里头来的贵人，能看得上黄白之物还好，若是看不上……
    那就能活一个是一个，好歹留条根吧。
    林成目光微动，他知道林彦鸿这样说的意思，不过是想让林景康因为害怕被林彦鸿收拾，而躲起来而已。
    还真实用心良苦啊。
    林成心中冷笑不已。
    不过又有什么用的？为今之计，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看那位锦衣卫的大人，究竟想做什么。
    锦衣卫是什么样的存在？岂是他想跑就能跑的？真要是想要抓他，他现在跑，能躲得过三天么？
    林成轻咳一声，说道：“叔，那可是锦衣卫。”
    林彦鸿身子一僵。
    林成又道：“其实，我觉得，景康老弟总是不至于那么糊涂的。”
    听林成提到自己，林景康有些慌乱，强作镇定的道：“我，我怎么了我？我做什么了？林成，你别以为……”
    林彦鸿听懂了林成的意思，又看林景康丝毫没有意思到这一次究竟是怎样的危机，“你这个孽障！你说你怎么了？你还不把自己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清楚！”
    说着，朝外面喊：“来人啊，把家法拿来！”
    见林彦鸿似乎打算先审一回林景康，林成无奈的皱眉：“叔啊，时间紧迫，只有两刻钟多一点了……”
    林彦鸿闻言，只得朝着林景康瞪眼：“混账东西！你等着！”
    然后又朝着外面喊：“家法不用取了，赶紧让人去套车，套双马！动作要快！拉到大门口等着！”
    喊完，林彦鸿就急匆匆的，去内室拿金子去了。
    林彦鸿一走，林景康就要跑，林成连忙将他拦住：“景康老弟要去哪儿？”
    林景康眼睛一瞪：“林成，你胆子肥了？敢拦本少爷！”
    “还有，谁准许你叫本少爷景康老弟的？信不信，本少爷叫人教教你，应该怎么称呼本少爷啊？”
    林成脸色一沉，说道：“景康少爷当真觉得自己永远可以如此不知轻重吗？若景康少爷当真要走，林成也不敢阻拦。只是，稍后必然和族叔言明，若是因景康少爷之举，引来什么不可预测之后果，还请族叔莫怪。”
    林景康愈发心虚，拎了林成的衣襟，色厉内荏的道：“林成！你敢恐吓本少爷？”
    “不敢。”林成一点一点的，将林景康的手指扳开，将身子一让，看都不看林景康。
    林景康这回真的害怕了，心中彷徨不已，想了想，看一眼内室，拔腿就跑。
    还没等他跑出院子，林彦鸿的声音就传了来：“你要去哪儿？”
    林景康身子一僵，慢慢的转过身来，然后就看到林彦鸿面沉如水的盯着自己，心中阵阵发虚，勉强挤出些笑来：“爹，我……我不去哪儿，我就是，就是……”
    林彦鸿恨铁不成钢的瞪一眼林景康，说道：“来人啊，把这孽子给我绑了！丢到马车上去！”
    说完，就看向林成：“贤侄，咱们这就走吧？”
    县衙里头，孙桂才已经从自己的位置上走到了大堂门口，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大堂门口团团转，时不时的，还要捶一下手心。实际上，他已经派了人去衙门口、去城门口守着了，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放心，如果不是被莫凌云叫住了，他只怕时不时的，要自己去县衙门口看一看了。
    县太爷都在大堂门口，其他人倒是不好一直在大堂里头等着，便都也都跟了出去，作出一副张望的模样，顾长庚也不例外。
    只有莫凌云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福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想起先前，他坐回来之后，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却偷偷给自己传音，说他说话太多累着了之类的话，心里头暗暗好笑。
    莫凌云看到，不由得挑挑眉，看着有福问：“笑什么呢？”
    有福笑笑摇摇头。随即想到一件事情来，眼睛骨碌碌的一转，先偷偷瞄了瞄顾长庚，发现他没注意里面的情况，便凑到莫凌云耳边，小声问他：“莫大哥，如果林家真的做了什么坏事，您打算怎么处置林家啊？”
    （第一章）

 508.第508章 听得津津有味的有福

    <!--章节内容开始-->    莫凌云看一眼有福，发现她的眼中似乎隐着跃跃欲试，心中微动，笑着问她：“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有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莫凌云用力的点点头。
    趁着无人注意，莫凌云宠溺的朝有福笑笑，低声道：“好，你说说。”
    有福便在莫凌云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说得莫凌云连连点头。
    末了，莫凌云看着有福由衷的道：“好，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
    有福笑嘻嘻的将小指勾了伸到莫凌云面前。
    莫凌云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也含笑伸出小指，将有福伸到自己面前的小指勾了。
    顾长庚扭头刚好看到这一幕，眉头一皱，故意咳嗽两声，有福偏头一看，就看到自家阿爷盯着自己在看，眼神里头写满了不悦，连忙飞快的将手收回，背到背后。
    现在是在县衙，顾长庚也不好直接开口叫有福到自己身边来，只得朝着有福招手示意。
    有福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步一步的挪到顾长庚面前，到了顾长庚面前，不等有福开口，外头就有声音传来：“来了！”
    顾长庚也就没有再怎样了，又跟着孙桂才回了大堂。
    林成回到大堂，恭恭敬敬的朝着孙桂才施礼，大声道：“大老爷，小人已将林家家主林彦鸿以及林家二少爷林景康带到。”
    孙桂才惊堂木一拍，说道：“把人带上堂来！”
    有衙役扬声喊：“带，林彦鸿，林景康！”
    差不多是喊话的衙役声音刚落，林彦鸿和林景康就被带进了大堂。
    林彦鸿还好点，在马车上，林成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通之后，林景康就差不多‘软’了，根本就是被人拖拽进来的。
    孙桂才惊堂木一拍，还没说话，林景康软软的跪了下去：“我招，别杀我，我什么都招……”
    莫凌云闻言，不由得看了垂手立在一旁的林成一眼。
    孙桂才却看向莫凌云，欲言又止。
    莫凌云便慢条斯理的道：“县尊大人不妨听听，看这位林家少爷，会招出些什么来。”
    孙桂才又看了看林彦鸿和林成，见这两个人一个垂手肃立，一个‘正义凛然’，微微松了一口气。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孙桂才再次拍响惊堂木之后，直接问道：“林景康，本官问你，林大、林二，可是你派去顾长庚家的？”
    林景康连连点头，嘴里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回大人，是，是小人，小人该死，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孙桂才厉声道：“那你还不从实招来，派他二人去顾长庚家，所为何事！”
    “是，是。”林景康哆哆嗦嗦的点头，嘴里说道：“小人，小人派林大、林二去顾家，是为了，为了替……替一个姑娘出气。”
    听到林景康的话，顾长庚不由得愕然，他们家什么时候得罪了一个什么姑娘？还是和林二少爷有关的？
    而有福的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来，神色顿时有了几分怪异，还下意识的，去看了莫凌云两眼，耳根居然有些微微泛红。
    莫凌云心中惊奇了起来。
    他离开顾家村的这些日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想着，莫凌云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沉声道：“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林景康不自觉的就是一个哆嗦。
    孙桂才则马上再次拍响了惊堂木，大声道：“林景康！你没听到大人的话吗？还不仔细说来！”
    林景康又打了一个哆嗦，旋即，就一边捣蒜一般的点头一边开口说道：“是，是，小人仔细说，仔细说。”
    “前些日子，小人在林家集，遇到一位姑娘，虽然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却也比小人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美。”
    俗话说得好，色令智昏。林景康说道这里想起来自己初见杨瑾柔的时候，想起杨瑾柔那柔柔弱弱的样子，连害怕都忘记了，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些沉醉来。
    “那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带着一股子我见犹怜的气质，让人一见，就心生怜惜，恨不能把她捧在手心里头疼着。”
    “小人对那姑娘，当真是一见倾心，情不自禁的就跟着她走了，一走，就走到了顾家村。当时小人派了身边的人去打听，才知道她姓杨，乃是跟着阿爷到顾家村去寻亲的。”
    “他们寻亲不成，就在顾家村住了下来，顾家村的人趁机办了村塾，请了她家阿爷，在村塾里面教书。”
    “我心疼她，在村塾住得不舒服，吃也吃不好。而且，也每个丫鬟婆子什么的，什么都要自己。做便想让她，搬到我们林家去。我是真心喜欢她的，不想强求她，就去求了杨老夫子，请他到我们林家做西席。”
    说到这里，林景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无比惆怅的道：“可惜杨老夫子不同意……”
    “杨老夫子是杨家妹妹的阿爷，我是真心喜欢杨家妹妹的，自然也会真心敬重杨老夫子，所以，他不愿意，我也不敢强求。只好，隔三差五的，给杨家妹妹送些东西，一来二去的，杨家妹妹就愿意和我说会儿话了……”
    林景康吧嗒吧嗒的在公堂上面，说起他和杨瑾柔之间的‘故事’来。
    莫凌云原本是听得有些不耐烦的，刚刚想开口让他说重点，就被有福扯了扯。扭头一看，就看看到有福朝自己摇摇头，也就放弃了打断林景康的念头。
    孙桂才一直看着莫凌云的脸色，见此，便也由着林景康说。
    莫凌云看有福听得津津有味的，忍不住笑，传音给她：“有趣吗？”
    有福嗯了半声，回过神来，先扭头看看顾长庚，发现他没有关注自己，便朝着莫凌云笑笑，一脸满足的点头。
    故事不算有趣，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个故事的‘女主角’是那位‘熟读’女则、女戒，‘书香门第’出身的杨瑾柔，想到那杨老夫子总是一边痛斥自己没有半点女子的样子，一边将自家孙女引为‘女性楷模’，她就觉得真是有趣极了。
    正想着，发现莫凌云在看着自己，有福就冲他笑笑，做了个‘回头给你说’的口型。
    （第二章）

 509.第509章 毁掉有福的名节

    <!--章节内容开始-->    又隔了好一会儿，林景康才说道：“那一****又去杨家妹妹后窗找她，同她说了许多话，但是她都一声不吭的。偶尔发出一点响动，却是压低了声音在哭泣的感觉。”
    “后来，我发现她真的是在哭泣，心中难受得很，好说歹说，哄了又哄，她才告诉我，是因为顾有福欺负她，看不起她，她心中难过悲伤……”
    听到这里，有福忍不住撇嘴，说道：“我可没欺负她，明明是她莫名其妙的来拦我的路，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忙着干活，没空理她，她就放了狠话。”
    莫凌云面色微沉：“她说什么了？”
    有福再一次撇撇嘴，眼睛转了转，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家阿爷似乎也在关切的看着自己，便故作喃喃的说道：“我也不懂啊，还是后来，我才知道，她说的那些话的意思，是在指我配不上徐闲，说我一个村姑，给身份贵重的徐闲提鞋都不配。”
    有福故意把‘身份贵重’几个字咬得重了些。一边说，一边去看自家阿爷的脸色，果然看到他的脸黑了几分。
    林景康却忽然有些气愤的道：“你胡说！杨家妹妹才不是那样的人，她那么美好，那么温柔，那么娇弱……”
    “咳咳咳咳咳……”有福听到林景康形容的那些话，一个不留神，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
    这人是，真是不怕眼瞎，怕就怕，有些人心瞎……想想就觉得有些可怕。
    看有福咳嗽，莫凌云抬手，准备给有福拍拍后背。正好顾长庚看了过来，他只得无奈的把手收了回去，板了脸，不悦的看向林景康，沉声道：“杨家那女子是什么样的人本官不关心，你还是好好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吧，本官的耐心，可没你想象中的好。”
    林景康一噎，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场合，人又软了下去，低低应了一声是之后，继续说道：“我不忍见杨家妹妹难过，更不愿意她被人欺负，便决定要教训一番顾有福。”
    莫凌云的脸一下子就黑了，看向林景康的眼神也一下子冷厉了起来。
    林景康顿觉心中恐惧，连忙抱头作出一副躲闪的架势，嘴里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有福见状，连忙背着顾长庚的眼神，不着痕迹的拉了莫凌云一把。
    莫凌云这才将目光投向别处，沉声道：“继续说！”
    “是。”林景康哆哆嗦嗦的应了，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派了林大林二去顾家找麻烦，结果每次林大林二都莫名其妙的，带一身伤回来，他交代的事情半点都没完成，而杨瑾柔又很快走了，他就放弃了再教训有福的念头给说了。
    听到这里，一直没说话的林彦鸿终于开口了，看着有福赔笑，略微有些诚惶诚恐的恭维道：“幸好有福姑娘是福星转世，有老天爷庇佑，林大、林二两个凡夫俗子，才没能伤着您，要不然，别说是林大林二，就是我家这个孽子，也是罪孽深重，死不足惜。”
    有福撇撇嘴，看着林景康问：“那昨天晚上呢？昨天晚上你为什么又派了林大林二来？”
    林景康没有说话。
    林彦鸿敢在莫凌云和孙桂才开口之前，踢了踢林景康，低声斥道：“孽障，有福姑娘问你话呢，还不如实交代！”
    “是。”林景康不情不愿的应了，说道：“还不是你们家那个小赘婿，我后来才知道，杨家妹妹是和他前后脚离开顾家村的，总觉得杨家妹妹离开和那小赘婿有关系，心中不忿，想找那小赘婿的麻烦又找不了，只能让林大林二来吓唬吓唬你们了……”
    莫凌云不由得皱眉，盯着林景康，语带威胁的道：“只是吓唬吗？”
    “不，不是……”林景康不敢看莫凌云的眼神，躲躲闪闪的摇头说道。
    “还有什么？”莫凌云沉声问道。
    林景康畏畏缩缩，结结巴巴的说道：“还有……还有……看能不能，想办法……毁，毁掉……顾，顾有福的名节……”
    话音未落，一道掌风向他袭来，紧接着就听到啪啪两声，林景康直接被掌风扫到了墙上又落到了地上。落地之后，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人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林彦鸿先是一愣，旋即大骇，踉踉跄跄的向着林景康跑去，一边跑一边唤：“景康！康儿！”到了跟前，一把抱起林景康，颤抖着手去摸林景康的鼻息。
    不等林彦鸿的手伸到林景康的鼻端，莫凌云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惩大诫而已，死不了。”
    林彦鸿松了一口气。
    林景康虽然不成器，可毕竟是他亲生的。尤其，还是他和他自己心爱的女子生的。从林景康的娘怀林景康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在期待着这个儿子的到来。这些年，林景康虽然越来越让他失望，可他心里头，最疼的，还是这个儿子。
    这一次，因为林景康的缘故，惹下如此事端，林彦鸿自然也恼也怒也恨不得自己没生过他，可是，当他真的看到林景康忽然‘飞’起，撞到墙上，口吐鲜血的样子，他还是心疼得很不能以身相替的。
    所以在听到莫凌云的话之后，林彦鸿连忙跪下磕头，嘴里说道：“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莫凌云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缓缓说道：“本官不杀他，只是因为不想脏了本官的手，他既然敢派人去暗害当今皇上亲自褒奖过，并且亲口许她全权处理贡蚕饲养一事的人，这和损坏贡品有区别吗？”
    林彦鸿、林成、孙桂才同时腿软。
    他们都没想到，莫凌云居然又把这件事情绕回了原来的说法上面。
    林彦鸿心中后悔不已。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该让景康跑的，虽然跑也很有可能被抓住，可不跑，那不是完全没机会吗……
    还是孙桂才先开口，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说道：“大，大人……下官以为……这，这林景康必然不敢……大人明鉴，下官以为……此事如此断定有些不妥……还请大人……”
    莫凌云皱眉，有些不耐的道：“县尊大人是想说，有福和贡蚕不能相提并论？”
    （第三章）

 510.第510章 莫凌云狮子大开口

    <!--章节内容开始-->    “不，不敢，不是……”
    “是，是，下官觉得……觉得有福姑娘比，比贡蚕重要多了。对，就是有福姑娘比贡蚕重要多了。”
    孙桂才慌乱的‘解释’，听到莫凌云质疑，又慌了神，说出来的话完全和他自己想要说的内容相反。
    莫凌云却觉得理所当然。当即点头，说道：“不错，有福比贡蚕重要多了，他们试图伤害有福，罪名自然也比损害贡蚕要大。”
    孙桂才膛目结舌，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转圜一番，结果莫凌云又说：“本官如果没记错的话，贡蚕是有福育的种，你们损坏了有福他们家中的贡蚕倒还好，还可以让其他饲养贡蚕的人家留种，可你们伤害了有福的话，就没有人育种了。无人育种则此季一过，再无贡蚕可养，也无贡锦呈献皇上……”
    “其心可诛啊。”
    莫凌云一边摇头一边说。
    孙桂才等人真真是万万没想到，莫凌云居然会这样说。
    孙桂才差点就要‘恶向胆边生’，叫衙役们将莫凌云拿下了，结果却看到莫凌云似笑非笑的丢给自己一个眼神，顿时吓得一个激灵，两眼一番，干脆晕了过去。
    大堂上顿时一阵慌乱。
    莫凌云站起身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林彦鸿，转身往隔壁小厅去了，一边走一边说：“真真是闹腾，有什么事，等你们县尊大人醒了之后再说吧。”
    顾长庚看有福没有跟着莫凌云离去，心中顿时觉得欣慰不已，却不知道这是两人先前就‘说’好了的。
    当然，主要是莫凌云传音说，而有福则做口型。这是两人刚刚才发现的交流方式，在需要避着旁人（主要是顾长庚）的时候，很是有用。
    先前有福和莫凌云两个人就商量好了，一会儿莫凌云去独自去小厅，有福留在这里。一来，是为了尽量避免林家人把这帐算在有福一家的头上，二来，如果林彦鸿确实‘不开窍’，有福还可以对他稍作提醒。
    不过，林彦鸿比有福想象的更‘开窍’，几乎是莫凌云眼神一到，他就觉察了出来。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他一直就存了这样的想法。
    莫凌云去了小厅之后，林彦鸿也趁着大家的重点都放在孙桂才身上‘偷偷’往小厅去了。
    林彦鸿一去小厅，就冲着莫凌云招呼：“小人林彦鸿拜见锦衣卫大人。”
    莫凌云不答话，也不看林彦鸿，不过脸上，却故意露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得。
    看到莫凌云的脸色，林彦鸿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果然’没错，这位锦衣卫的大人，真的就是冲着他们林家的‘钱’来的，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舍不得钱，可若是人没了，再多的钱留着也没用。
    想着，林彦鸿跪在地上，以头抵地，哀哀的开口：“大人，小民教子无方，教出来那么一个孽障，按理，他是死不足惜……可是小民实在不忍见他如此年纪轻轻，连个香烟后代都没留下，就这么去了……”
    “大人啊，千错万错都是小民的错，是小民没把他教好。大人若有责罚，小民一力承担，求大人高抬贵手，饶恕我拿无知孽子吧。”
    莫凌云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彦鸿，半晌才道：“林粮长是以为，令郎现在的罪名，还不足以涉及到你，也不足以涉及到你们林家？”
    林彦鸿身子一僵，随即再次磕头：“求大人高抬贵手。”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匣子来，膝行到莫凌云面前，双手捧了放在桌子上打开，然后伏在地上说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恳请大人笑纳。”
    莫凌云瞟了一眼匣子，冷笑一声：“小小心意，黄金百两……林彦鸿，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向本官行贿吗？”
    “不敢，不敢。”林彦鸿连忙摇头，说道：“大人不远千里来到乐途县，当真是无比幸苦，这只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还请大人不要嫌少……”
    莫凌云冷笑“那本官要是真嫌少呢？”
    林彦鸿身子又是一僵，随机一咬牙，说道：“请大人说个数，只要能了结此事，小人哪怕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
    “呵呵。”莫凌云又一次冷笑，看着林彦鸿嘲讽的道：“你以为，本官是那种缺钱的人吗？”
    林彦鸿略微有些慌乱，连忙说道：“不，不是，请大人千万不要误会，这真的只是小民的一点心意。”
    “林粮长不要紧张。”莫凌云拖长了声音，看着林彦鸿说道：“本官呢，虽然是不缺钱，对于你这区区黄金百两也确实是看不上，但是，有一件东西，本官现在急缺，林粮长若能解本官燃眉之急，那本官对令公子之罪责，自然也会酌情处理。只看，林粮长能不能解本官之急了。”
    “大人有事吩咐便是，小民哪怕肝脑涂地，也誓要解大人之急。”
    “好！痛快！”莫凌云亲手将林彦鸿‘扶’了起来，和颜悦色的说道：“林粮长果真不愧是乡绅楷模，如此大义，本官当真欣慰得很啊。等回头，回京之后，本官一定上表给皇上，请皇上好好嘉奖。”
    林彦鸿并没有将莫凌云的话当真，而是作出一副‘惊喜’的神情，一脸感激的说道：“大人有事您先吩咐，小民一定竭尽全力。”
    莫凌云慢条斯理的开口“其实啊，没那么麻烦，本官要的东西，旁人或许没有，但是你林粮长却肯定是有的。”
    林彦鸿连忙说道：“恳请大人吩咐。”
    已经说到了这里，莫凌云也不想再和林彦鸿绕圈子了，直接说道：“本官要粮。”
    林彦鸿有些不解，开口道：“要粮？这……小人不太明白，还请大人示下……”
    “你不用明白。”莫凌云看着林彦鸿说道：“你只要三天之内，准备好一万担粮食就可以了。”
    “一万担……”绕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林彦鸿也依旧被莫凌云的狮子大开口给震得有些膛目结舌。不由自主的问：“大人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第四章）PS：抱歉，又这么晚了。今天也不补更了，抱歉……

 511.第511章 那是因为你尸位素餐

    <!--章节内容开始-->    莫凌云朝着林彦鸿冷冷一瞥，嘴角缀起一丝冷笑，气势稍稍外放，淡淡的道：“本官要做什么，需要向你解释吗？”
    林彦鸿忽的觉得心头发寒，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心中一个激灵，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只是大人，小民家中没有那么多粮食，可否容小民以银钱相抵？”
    “银钱？”莫凌云冷哼，语气却依旧是淡淡的：“本官要你的银钱做什么？”
    “本官要的是粮食。”
    “我朝每纳粮万担为一粮区，一粮区内，纳粮最多的大户为粮长，林粮长每年纳粮千担。我大齐赋税并不重，尤其是乐途县这等地处西南边陲的小县。纳粮千担，哪怕林粮长家中所有的土地都佃给佃户租种，一年收的粮，也不止万担吧？”
    “是，是。”林粮长连连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若是以往，漫说大人只要区区万担粮食，便是两万、三万，小民也能拿得出来。”
    “可这些年乐途县的百姓并不在旱地种粮，而是栽桑养蚕，我们家中的佃户也是如此。如此一来，百姓手中大多有钱少粮。但是，朝廷收粮，要的却只是粮食，小民也没办法，只能拿自家的存粮交粮税，转而从百姓手中收取相应的银钱。”
    “所以，几年下来，小民家中粮仓，也差不多空了。小民如今最多……最多能拿出三千担粮食来，还请大人开恩，允准小民以钱相抵。实在不行，等秋粮收获之后，小民再将余下的粮食补上也行。”
    因为有福给他提过这个，所以莫凌云自然知道，这林彦鸿口中所言，大半都是真的。但实际上，他们从中赚取的银钱，却比他们另行卖粮，要多得多。
    另外，他也不可能，只有三千担粮食。
    所以，并不松口，只是冷冷的道：“这些本官不管，你自己借也罢，买也好，三天之内，本官要看到一万担粮食。”
    林彦鸿还待再说，莫凌云已经拂袖离去。
    大堂里头，孙桂才刚好幽幽醒转。一醒过来就不顾‘虚弱的身体’切切的喊：“大人，莫大人啊，此案仍有疑点，请莫大人准许下官，再行审理，请大人准许……”语气哀哀切切，真有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之感。
    莫凌云正好回到大堂，扬声道：“县尊大人莫急，当今陛下乃是宽仁之君，素来爱民如子，本官身为陛下之亲军，自当效仿当今皇帝陛下之宽仁。加之陛下钦点之养蚕人并未真正受到伤害，是以，本官愿意让林粮长，以别的方式赎罪，县尊大人觉得如何？”
    孙桂才心中大喜，身上一下子就来了劲，当即站起来道：“好，好，大人英明，下官敬服。”一边说，一边朝着莫凌云施礼。
    他可不管别的方式究竟是什么方式，只要不连累他孙某人，那就都是好事。
    莫凌云语气微微挑，朝着孙桂才道：“县尊大人不问问，本官口中所言的赎罪方式，究竟是什么方式吗？”一边说，一边在大堂之上一扫而过，所有人的动作神情，尽归眼底。
    毫不意外的，他在顾长庚的眼中看到了不齿。
    不由得暗暗一笑。
    孙桂才朝着莫凌云谄媚的笑，嘴里说道：“大人英明，哪怕只是信手拈来，也必然是下官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好法子。”
    莫凌云脸色不变，语气却骤然严厉：“那是因为，你尸位素餐，不曾把百姓放在心上！”
    孙桂才心中又是一惊，旋即闪过阵阵惊惶，腿一软，人直接滑到了案桌下面，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的开口：“大人，大人明鉴……下官不敢，下官绝对不敢。”
    不敢喊冤，不敢分辨，当然，也不敢承认。
    前一位县太爷太过贪婪，上任没多久，就被一个小姑娘从锦州府请来的锦衣卫给拿了。孙桂才素来胆子不大，到任之后，禀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以免惹祸上身的原则，庸庸碌碌，安安稳稳的，做了两年官，倒也无事。
    原本他还暗暗自得，觉得自己掌握了为官之道。
    谁知道……这位莫大人，却如此的一针见血的，就把他为官的症结所在点了出来，又如何不让他心生恐惧呢。
    莫凌云的语气随即又软了下来，说道：“县尊大人不必惊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县尊大人选择明哲保身，本官能够理解，只盼着此次之后，县尊大人能警醒一些，好生想想，什么才是真正的为官之道。”
    说着顿了顿，轻描淡写的道：“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县尊大人既然这一任没做到，就别挪了吧，好好的在乐途县再留一任。届时，本官再看看，县尊大人能不能学会当官，若还是不会，那就只好请您回家种田了。”
    知县乃是文官，与锦衣卫互不统属。只是锦衣卫身份特殊，赋有监察、监视、抓捕犯罪官员之职责和权利，但若说能插手文官系统的升迁调任，按理说，是不可能的。
    可是，听到莫凌云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孙桂才却不由得心中发寒。
    这并不是在吓他，这是在告知。
    告知他，这位莫大人真的有这个能力。
    孙桂才不由得在心中将莫凌云的地位又拔高了许多，整个人越发的战战兢兢了。当即从桌子地下爬出来，顾不得整理官服官帽，就连连躬身：“是，多谢大人，下官一定不辜负大人给下官的这个机会，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实际上，如果不是大堂里头还有许多衙役、胥吏甚至是百姓看着，孙桂才是真的想不顾脸面的，爬到莫凌云面前给他磕头。
    莫凌云脸色越发和缓了：“官有官威，县尊大人还是先从衣冠做起吧。”
    孙桂才连忙把官帽带正，又把官服整理了一下，朝着莫凌云赔笑：“是，是，大人见笑，下官失礼了，失礼了。”
    “无妨。”莫凌云摇摇头，说道：“只是，本官有事，要交代县尊大人，希望县尊大人能够妥妥当当的，完成本官交代的事情，如何？”
    孙桂才连忙说道：“大人但说无妨，下官一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第一章）

 512.第512章 万担粮食交给你了

    <!--章节内容开始-->    莫凌云淡淡的道：“本官用不着你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说着，顿了顿，又道：“而且，本官也不信，你会为了本官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孙桂才一张脸顿时通红，张了张口，好半晌才道：“请大人吩咐。”
    莫凌云说道：“本官适才给林粮长说了，若他能拿出一万担粮食来，则本官可以就此罢手，不再追究，如若不然，那就只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县尊大人以为如何啊？”
    当然是极好的。
    一万担粮食不多，折合成银子也就几千两，林家虽然会因此肉疼，但是绝对是能拿得出来的。更主要的是，如此就不会连累到他孙桂才了。
    所以，不管林彦鸿愿意不愿意，他都会竭尽全力的督促他，交出一万担粮食来。
    想着，孙桂才当即说道：“大人高明，小人佩服。小人一定竭尽全力，督促林粮长交粮，还请大人放心。”
    “嗯。”莫凌云颔首，说道：“既然如此，那这林景康也交由县尊大人看管了，还请县尊大人关照一二，县尊大人以为如何？”
    孙桂才满脸堆笑，谄媚的说道：“应当的，应当的，大人下官一定好好的关照林二少爷。”
    关照二字在孙桂才口中，被说得意味深长，把从隔壁小厅回来林彦鸿听得一个激灵。原本还有些不情愿的他，当即认清了现实，求到：“大人，小人愿意交粮，只求大人让小的将孽子带回家中去养伤，请大人允准。”
    莫凌云毫不容情，当即说道：“什么时候交了粮，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去吧。哦，对了，县尊大人是不是还要再审审，林大林二的爹娘，问问他们，看究竟是谁，让他们死咬着顾家不放的。”
    说着，莫凌云故意叹一口气，然后才说道：“脑子都不带，就敢胡乱攀咬，也真是难为他们了。也别为难他们，只要他们交代清楚，那就随便惩戒一番也就是了。”
    孙桂才恭敬的道：“是，下官明白，请大人放心。”
    莫凌云又说：“还有，希望到时候县尊大人能好好的验收林粮长交过来的粮食，但有缺斤少两，以次充好，县尊大人若是没有查验出来，届时，就只能请县尊大人自己补上了。”
    “林粮长把粮食交够了之后，县尊大人好好的收在府库。收好。别让老鼠吃了去，也别淋了雨腐烂了。要不然，本官也唯你是问。”
    “都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孙桂才连连躬身，看向莫凌云说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铭记在心，不敢有半点怠慢。”
    说着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问：“只是大人，那林粮长交上来的粮食要在府库之中存放多久啊？”
    莫凌云说道：“沐正丰。”
    孙桂才往门口看了看，发现没有人进来，不由得疑惑的“啊”了一声，不解的朝莫凌云看去。
    莫凌云这才接着说道：“本官的下属，锦衣卫小旗……”说道这里，看了孙桂才一眼：“与县尊大人同级。”
    “人就在乐途县，需要取用这一笔粮食的时候，他自然会找上县尊大人的，届时，还望鼎力协助。”
    孙桂才连忙点头：“一定，一定。下官谨遵莫大人吩咐，必然会尽力协助沐大人。”
    “如此就好。”莫凌云颔首：“县尊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若是没有，本官可要带着人回去了。”
    顿了顿又道：“折腾了一天一夜，本官总该要歇息一下。”
    孙桂才连忙点头：“是，是，是下官该死，无端惊扰了莫大人，不想却打扰了莫大人休息，剩下的事情，下官会自行妥善处置，莫大人只要知道等着结果就行？”
    说着又道：“哦，对了。县衙虽然简陋，却还是有几间能住人的房间，莫大人若不嫌弃，可以在县衙中住下，下官即刻命人去收拾。”
    莫凌云摇头：“不用了，本官回去顾家村，稍做休息之后，本官便要启程离开。”
    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林彦鸿，又道：”希望林粮长不会因为本官离开而心生懈怠。哦，不不不……本官，非常期待林粮长能阳奉阴违。这样，本官也不用为了区区一万担粮食，就放过试图伤害……受过皇上亲口赞赏的人。“
    被莫凌云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扫，林彦鸿顿时就觉得仿佛是站在悬崖边的断石上一般，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打湿了原本已经干了的衣衫，也密密麻麻的，铺上了额头。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小心思在一瞬间熄灭，人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嘴里喃喃说道：“小民不敢……”
    莫凌云没有再看林彦鸿，而是向着顾长庚走去。
    在他向着顾长庚走去的时候，所有人忽然觉得心头一松，莫凌云的脸色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可实际上，大家都能感觉到，他给人的感觉变了。
    如果说先前，他给人的感觉是凛冽的寒风的话，那现在，就是春回大地了。
    所有人心头俱是一松。
    但仍旧不敢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看着莫凌云走过里，顾长庚的心中，非常的复杂。
    一开始，林大力夫妇攀咬他，莫凌云骤然发难的时候，他心中是有些感动，同时也是非常庆幸的。
    若非有莫凌云在，哪怕林大力夫妇攀咬的伎俩再拙劣，林家势大，县太爷若是偏向林家，那他至少也得脱一层皮。
    后来，看莫凌云以夷族做威胁，他当真是非常反感的。
    之前我们就说过，若非顾长庚的父亲早逝，那他们很可能会在永安皇帝夷那位大儒十族的名单之内，所以对于莫凌云这种‘动不动就扬言要灭人一族的行为，当真是反感到难以言说。
    尤其是，莫凌云还扯了有福做幌子，这更让顾长庚难以接受。
    再后来，莫凌云说可以允许林家人以别的方式赎罪，并且故意去了一旁小厅，他又以为莫凌云是贪财，心中鄙夷无比。直到知道了莫凌云要的是粮食，并且那些粮食是让县太爷代收之后，他才隐隐明白了莫凌云的想法，顿感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中自然羞愧难当。
    （第二章）

 513.第513章 还是把林家得罪惨了

    <!--章节内容开始-->    莫凌云仿佛没有看到顾长庚眼中的羞愧一般，走到顾长庚身边站定之后，语带恭敬的道：“老爷子，咱们走吧？”
    顾长庚神情复杂的看了莫凌云好一会儿，到底也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抱歉的话来。只是点点头，应道：“好。”
    莫凌云又看向李大夫，客气的点点头，嘴里说道：“李大夫请。”
    和顾长庚相比，李大夫是有点懵的，整个人都有些云里雾里的，一半是困劲上来了，还有一半，是被莫凌云给‘震’住了。听到莫凌云和自己说话，连忙下意识的点头，嘴里说道：“哦，哦。请，请，大人也请。”
    人却一动不动。
    有福在一旁笑：“李伯伯，咱们回去吧，折腾了您大半宿加上这么大半天，真是辛苦您了。”
    李大夫点点头：“哦，对，回去了。”说着又摇头：“没事，我是大夫嘛。”
    有福便看着莫凌云笑道：“莫大哥，我觉得咱们可能需要多雇一辆马车吧？我看李伯伯好像站着都能睡着了。”
    从始至终，有福都是相信莫凌云的，更别说要粮食的事情，本来就是她提议的。
    原本依着莫凌云的想法，哪怕不动林家，林景康也是不能放过的，就算是不要他的命，也得将他流放边关，否则如何能消得了他的心头之恨。
    在听到林景康说，让林大林二伺机毁自己清白的时候，有福有一瞬间，也是恨不得能杀死林景康的。
    可是，若真杀了林景康，他们家和林家自然就是结了死仇。当然，有莫凌云在，想要让林家灭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一来，她没有这么狠。二来，也是担心，如此一来的话，他们顾家会在乐途县落得一个人见人怕，人见人躲，人见人厌的地步。
    林景康有意害她，舆论自然会站在她这一边，小惩大诫一番，旁人见了，只会拍手称快。
    可若是太过狠戾，那就只会让人人畏惧、厌憎了。
    而且，昨天晚上，有福也再一次的从莫凌云口中确认了，西川境内，各地皆有大小不等的旱情的事情。要一些粮食，为的是以防万一而已。
    如果真的出现灾情，朝廷就算是要救灾，也需要时间，有些粮食备着，到底是有备无患。
    不过，她是没想到，莫凌云居然这么‘狠’，一下子要了林家一万担粮食。
    那么多的粮食，哪怕是现在，也能值个几千两银子，几千两啊！她上一趟京城，给皇帝养出了‘天赐祥瑞’的贡蚕，皇帝龙颜大悦，都才赏了她一百两银子。
    他们家里头辛辛苦苦的育种养蚕，一季下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几千两……
    简直有点难以想象啊。
    更何况，如果真的旱灾了，那一万担粮食，还不知道能换多少银子，甚至是……土地呢。
    ……
    不对啊，这不也还是把林家给得罪惨了么？
    有福一个激灵。
    一行人正好走到县衙门口，走在前面的莫凌云下意识的回过头来，恰巧看到有福打了一个‘寒颤’，不由得关切的问：“怎么了？”
    “是不是昨天下半夜吹了冷风，凉着了？”
    听到莫凌云的话，有福的脸不由得红了红。昨天晚上她不敢再睡，和莫凌云一起去找里长报案，莫凌云是将她抱在怀里骑的马，虽然没有抱得太紧。她也抗议过，偏莫凌云说下夜风凉，她一个小姑娘，受了凉对身体不好。她那会儿也确实有些害怕，而且也觉得在他怀中既安全，又安心，便也没有抗议得太强烈……
    现在想想，当真是羞死了。
    看到莫凌云的动作，顾长庚和李大夫也下意识的去看有福，刚好看到她脸颊发红的样子，在听到先前莫凌云的话，想到昨天下半夜她就没有睡觉了，而且还去找里长报了案，又受了惊吓，不由得有些担心。
    顾长庚先问：“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有福微微有些心慌，一瞬间有一种心事被自家阿爷看穿了的慌乱，脸更红了。
    顾长庚不由得拿手背去碰她的额头，嘴里关切的问：“还说没有，你脸都烧起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福一下子连耳朵根都红透了，只摇着头说：“我真没事，阿爷您别担心。可能是出来之后，让太阳晒的吧，而且……先前在大堂上，也不好喝水，有些渴……昨天晚上也没睡好……”
    有福这话没说错。
    那县衙大堂里头放着不少的刑具，虽然只是普通刑具，可让人看着，还是会觉得透着一股子阴森森的感觉，有些渗人。而且那大堂后面和旁边都有高大且茂密的树，把太阳给遮了大半，里头比外头阴凉得多，出来忽然一下被太阳晒着，是有可能会这样的。
    毕竟这会儿的太阳的确挺大、也挺毒的。
    而且，他们先前在公堂上，他们也没怎么喝水。
    他们毕竟不是莫凌云，还是没那个胆子，这样那样随意的。
    听到有福的话，微微弯着腰，一脸恭谦的陪在一旁的孙桂才汗又冒出来了，连忙吩咐道：“来人，快去端几杯凉茶来！”说着，又一脸歉疚的道：“都是下官的错，是下官疏忽了，请稍带片刻……”说着，又觉得让人把茶水端到，让他们在衙门口喝水不太合适，又道：“要不，咱们移步，移步偏厅，先喝杯茶再走？”
    有福本来就不是口渴，顾长庚和李大夫不好意思多喝水，她却没什么，听到孙桂才的话，连忙摇摇头，说道：“不用了，多谢县尊大人美意，我……”
    原本有福想说自己不用喝水的，结果说到这里，又想起来之前阿爷和李大夫没喝太多水，想必他们是渴着的，便改口道：“我们就在这里喝点就好了。”
    一边说，一边往阴影里靠了靠，笑道：“这样不晒着就好了。”
    顾长庚紧跟着点点头，说道：“是啊，多谢大人好意，不过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在大门外都一样的喝水。”
    看莫凌云没说什么，孙桂才也不再坚持，只是一再说道：“怠慢了，真是怠慢了……”
    （第三章）

 514.第514章 享受这难得的心疼

    <!--章节内容开始-->    有福说要多要一辆马车之后，莫凌云就让张勇去帮忙租车，果然是租的两辆。
    原本打算是有福和顾长庚坐一辆，李大夫一个人坐一辆。
    但是，在上车的时候，有福不经意的看到莫凌云脸上一闪而逝的疲态和略微有些青乌的眼眶，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莫大哥他，不会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吧？
    念头一起，有福就觉得一阵心疼，愧疚感在心中弥漫开来，她很想问问，莫凌云是为了什么。
    虽然她自己是知道答案的，可……
    “莫大哥。”有福看着牵着马，等在一旁的莫凌云轻唤。
    顾长庚下意识的就要皱眉。
    莫凌云则看向有福，温和的问：“嗯？怎么了？”
    有福朝着莫凌云笑笑，她当然不可能会问自己想问的那个问题，尤其是当着其他人的面，所以，她只是看着莫凌云说道：“要不，您到马车上打会儿坐，歇息一会下吧，我骑马回去。”
    看出有福眼中的担忧和关切，莫凌云心中只觉得有暖流涌过，当即看着有福笑笑，柔声道：“没事。太阳大，你坐马车吧。”
    “不。”有福固执的走到莫凌云面前，从他手中‘夺’过缰绳，说道：“您肯定是几天没好好睡觉了，还赶了几百里的路，怎么可能没事呢……让您去休息您就去，我又不是没晒过太阳。”
    莫凌云愕然。
    有福怎么知道自己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好吧，他的确是连夜赶来乐途县的，困了也只是找个地方打一会儿坐，等恢复一些就继续赶路，而且，为了能快一些，他还施展轻功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不累那是假的。
    但是……
    “你昨天晚上，不是也没休息好吗？”莫凌云看着有福说道。
    “那也比您好。”有福说着，推了莫凌云一把：“快去。”
    这可是大街上……就不能注意点影响吗？
    顾长庚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却又不好明着斥责，只好扳着脸，沉声说道：“有福，不许对莫大人无礼。”
    “哦……”有福悄悄吐了吐舌头。又趁着顾长庚不注意，瞪了莫凌云一眼。自己翻身上马，轻踢马腹走了一段路之后才说：“我先走了。”
    说完，就骑着马跑了。
    顾长庚原本扳着的脸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朝着有福的背影喊：“有福，你小心点！”
    “知道了。”有福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顾长庚又看向莫凌云盯着有福跑走方向一直在看的莫凌云说道：“莫大人，您还是上车吧。”
    莫凌云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收回眼神，微微一颔首，说道：“哦好，多谢老爷子。”实际上，先前有福上马的时候，莫凌云若想阻止，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难得看她这样对待自己一回。
    他很享受有福对他的心疼。
    在李家村和顾家村分路的地方，在马车上密密蹬蹬的晕了一路的李大夫终于清醒了一些，探头出来，喊有福随着自己去拿驱蛇的药。
    有福应了一声，同顾长庚说了，就跟着送李大夫的马车一路往李家村去了。
    等她拿着驱蛇药回家，就发现自家阿奶、阿娘、三婶、四婶都在忙活，好像是在缝什么东西？
    有福一见就问：“阿奶，阿娘，三婶，四婶，你们这是在忙活什么啊？”
    几个人抬起头来，各自应了一声，就又低头忙活去了。
    顾杨氏笑着说道：“回来啦？饿不饿？锅里还给你留着饭呢，娘去给你端出来啊。”
    有福摇摇头，看着顾杨氏说道：“不用了阿娘，我还不饿呢。“一边说，一边准备把马鞍从马儿背上卸下来。”
    马鞍重，顾刘氏连忙说：“你等待。”说着起身去到有福的房间门口，朝着屋里小声喊：“老四，快来帮一下有福的忙。”
    “来了来了。”顾成信一边应，一边从有福的房间出来，快步到了有福旁边，帮她一起把马鞍卸下来。
    想到顾成信是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的，有福忍不住问：“四叔，您刚刚在我屋里做什么呢？”
    一个叔叔，一个侄女，虽然是亲人，可还是要避嫌的。平日里不管是顾成信也好，还是顾成仁也罢，甚至是顾长庚，没事都不会出入有福的房间。
    顾成信有些得意，朝着有福挤眉弄眼的，嘴里说道：“你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说着，就把马鞍从马背上拿下来，抱着站在院子里，一副等着有福去看的样子。
    有福朝着顾成信做了个鬼脸，说道：“我偏不现在去看。”一边说，一边把自己带回来，装了驱蛇的药的布包也塞顾成信怀里。
    顾成信故意露出一些失望来，见状，有福就心满意足的牵了马，去后面的马棚栓了，又往食槽里头添了草料和用水泡胀了的黄豆，还添了水，这才往前头去。
    到了前头先问：“阿奶，我阿爷他们呢？”
    顾刘氏看着有福一脸慈祥的笑：“你阿爷和莫大人都歇息去了，有福也累着了吧？你等一等，我们把这点缝好，给你把帐子挂了，你就也去睡一觉吧。”
    有福笑着点点头：“嗯，我还好。”
    说着又问：“我四叔呢？”
    顾刘氏说道：“一会儿他就出来了，怎么了？”
    “哦，我刚刚不是给了四叔一个布包吗？那里面都是李大夫给配的驱蛇药，有一个兑水的，要兑一大桶水，得四叔拎着去洒呢。”有福说着，往堂屋走去。
    先倒了一杯水喝了，然后才把顾成信放在堂屋桌子上的布袋打开，把用纱布包着的驱蛇药一包一包的整理出来，放在一起，准备一会儿拿去给各人屋子里挂。又把要兑水洒的拿出来。
    刚好顾成信进来，看着有福问：“要兑水撒的药在哪儿呢？”
    有福把药给他，说道：“四叔，得兑一大桶水哦，把咱们这屋子前面后面的墙壁上什么的，都刷一刷，院子的院墙上也刷一刷。”
    说着，就拎着一大堆准备拿去挂到屋里的驱蛇药出去了。
    路过顾刘氏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正在缝着的蚊帐里面看起来像是塞了什么东西。心中好奇，不由得停下脚步。
    （第四章）（补更码不出来了，想早睡，腰疼，嗓子也还没好……蓝瘦，香菇）（眼泪汪汪看着你们，求轻拍）

 515.第515章 有望要保护所有人

    <!--章节内容开始-->    “咦，这帐子里是什么东西啊？”
    有福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去，作势要捏。
    顾钱氏笑眯眯的挡了有福的手，说道：“先别忙，你先猜猜看。”
    有福不依，看着顾钱氏嗔道：“哎呀四婶，您怎么什么都学着我四叔的，总喜欢让我猜啊？”
    顾李氏笑着插话：“这你还不知道啊？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四婶嫁给了你四叔，可不就得随着你四叔的样子了么。”
    有福故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拖长了声音说道：“有点道理。”一边说，一边促狭的看着顾钱氏笑。
    顾钱氏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根，松开有福的手，嗔怪的看了顾李氏一眼，说道：“三嫂，你怎么这样？你这不是带坏小孩子么？”
    说着，又转向顾刘氏撒娇：“娘，您也不管管三嫂。”
    “管，管，管。”顾刘氏笑呵呵的点头作势‘打’了顾李氏两下。顾李氏也‘不依’了，说道：“娘，怎么自从四弟妹嫁过来，您就只偏疼四弟妹了，不疼我和二嫂了啊。”
    顾杨氏闻言故意皱眉：“我可什么话都没说，三弟妹拉上我做什么？”
    顿了顿，又说：“拉我你还不如拉上有福呢。咱娘心疼小的，有福比四弟妹小，你拉上有福，娘一准疼有有福多一些。”
    顾李氏直道：“那也不是疼我。”
    有福插嘴道：“那还是拉上有望吧，有望最小。”
    有望刚好又去树林子里练了一趟子功夫，从外面跑回来，正好听到有福后面半截话，进来便问：“阿姐？什么我最小啊？”
    顾李氏笑着逗他：“说现在是你最小，等以后你四婶给你生个小弟弟啊，你就不是最小的了，以后你阿奶就更疼小弟弟了。”
    顾钱氏羞红了脸。顾刘氏轻轻的拍了顾李氏一下，说道：“尽瞎说，谁我都一般的疼。”说着，刚准备哄有望两句，就听到有望一本正经的声音响起来。
    “嗯，以后我也最疼小弟弟。”
    大家扭头去看，发现有望的小脸还有些严肃，不由得齐齐笑了起来。
    好像所有人都没觉得这院子里有什么阴霾，仿佛昨天晚上那差点性命的危险，今天早上的死人和死蛇，都不存在一般。
    当然，其实并不是不存在。
    只是大家都不想让家人担心，所以才故意说些凑趣的话，以表示自己‘不害怕’而已。
    话说回来，这样的欢笑声也确实很适合驱散那些压在心上的恐惧。
    只有有望这小子不懂，为什么自己说这么一句话大家就都笑了，不过看大家都笑，他也跟着咧开嘴，嘿嘿的笑了起来。说起来，昨天晚上和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全家人里头，还就顾有望一个人不怕，根本没当一回事，要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跑树林子里去练功了。
    等笑过一阵后，有福才真的伸手去捏那放在垫在箩筐上面的席子里放着的，有些怪模怪样帐子，一捏就笑：“我知道了，这里头缝了薄竹片。”
    “是啊。”顾杨氏点点头，温温柔柔的笑。一边理蚊帐，一边给有福说：“我们把蚊帐的四方都重新锁了边，下面一截加缝了两层布在上面，两边帐门也缝了薄竹片在里头，又缝了几根带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把带子一系，缝在两边帐门上的薄竹片就会紧紧的夹在一起，把蚊帐门关得紧紧的，什么东西都钻不进去。”
    “床上头尾两边，还另外拿木板做了挡板，也是用粗布套了的，席子、枕头一压，不会倒，也不会看着奇怪。”
    “这样啊，咱们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顿了顿，又道：“这还是你四婶想出来的呢。”
    只听顾杨氏一描述，有福就想明白了这蚊帐的大概用途，也明白了她们为什么会这么做。说实话，如果莫凌云还在的话，她自然是不会害怕的，可是莫凌云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他还是要回去陪着太孙他们一起回京的。
    只要一想到他离开了，想到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那些蛇，她就觉得害怕不已。
    不过，这么一个上面通透，下面严严实实的帐子，晚上睡着了之后，往这么一个可以完全关起来的蚊帐里头一躺，还真是不用担心会有蛇钻进来咬自己了。想想，就觉得安心。
    有福不由得朝着顾钱氏竖起大拇指，随即，又晃了晃手上装了驱蛇药的小布袋子，正好顾成信那稻草芯扎好了用来刷药水的刷子，拎了桶，从厨房里头出来，有福就又指了指顾成信拎着的桶，说道：“这样就有三重保障了，完全不用害怕了。”
    说着，又道：“那我先去把这些药挂到房间里去。”
    “阿姐，有望陪你。”顾有望一边说，一边蹭蹭蹭的跑去拿了个用铁竹竹片做成的，比他自己人还高的，像剪刀一样的夹子，夹子下面还有许多锯齿。
    有望扳了两下那夹子，抬起头看着有福，说道：“阿姐不怕，有望保护你。”
    顿了顿，又说：“四叔做的。”
    看着那‘超大号’的鳝鱼夹子两边的锯齿状的齿近乎完美的咬合在一起，有福忽然明白了，这东西的用处。
    所以，这是拿来抓蛇的？
    有福默默。
    为什么她觉得她家里人都好聪明怎么办？
    哈哈哈哈……当然是不怎么办，这明明是好事嘛。
    有福笑眯眯的朝着有望点头：“嗯，有有望陪着阿姐，阿姐就什么都不怕啦。”一边说，一边朝着有望招手。
    等有望跑到她身边之后，她又把有望手上的‘超大号’鳝鱼夹子拿了过来，嘴里说道：“不过啊，现在有望还小呢，要等你比这夹子高了，才能用这个哦。”
    “有望知道的。”有望点点头，看着有福又说：“不过师父说，有望把功夫练好了也可以。有望要快点把功夫练好！这样就可以保护阿爷，阿奶……”有望把家里头所有人都数了一遍，最后还伸出双手，在自己身前划了个大圈，‘总结’道：“保护所有人！”
    “好好好，保护所有人。”
    “我们有望真乖，真厉害。”
    大家都觉得，有望所说的，保护所有人，是指保护他们家里所有人，可实际上，听了沐正丰时不时的，给他讲的那些故事，他最想做的，是一个可以保护家国的大将军。
    那才是真正的，保护所有人。
    （第一章）

 516.第516章 算不算间接接吻

    <!--章节内容开始-->    挂完驱蛇药的布袋，有福和有望手牵手出来，有望忽然开口：“阿姐，你教我读书认字好不好？”
    “啊？”有福有些不解的低头，看着有望问：“有望怎么忽然想要读书认字了？”要知道，从小到大，有望可都是最好动不过了，让他坐哪儿安生个一刻钟都很难。之前村塾开办的时候，他们虽然没有送他去读书的打算，却还是问过他，要不要去。那时候，他的反应可激烈着呢，仿佛是马上要上‘刑场’了一般。
    现在怎么就……自己主动提出来要读书认字了？
    可别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吧，要真这样，还不如等他大一些再说呢。
    有望朝着有福勾勾小手，等有福蹲下去了，才凑到有福的耳边‘小声’说道：“因为师父说，只有读书认字的人才能看得懂兵书，只有熟读兵书，才有可能做大将军。”
    当然了，有望自己觉得自己是小声说的，可其实除了有福以外，屋檐下坐着的顾刘氏等人，都是听见了的。
    有福瞬间膛目结舌，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由得看向有望，眼睛一眨不眨的。
    有望就朝着有福笑，得意洋洋的道：“师父说，当了大将军就可以指挥好多好多人，让他们干啥他们就干啥，可威风了。而且，当了大将军还可以保护大家。”
    有福忽然有点‘难过’，原本最听她话的小阿弟哦，至从拜了个师父之后，怎么感觉，就不是最听自己的话了呢。
    真是，太失落了。
    想着，有福就恨不得抱着顾有望一顿揉。
    不过，怕他会哇哇大叫，吵到莫凌云，想了想，‘愤愤’作罢，只捏了捏他的脸，还朝着他做了个鬼脸。
    有望就瞪大了眼睛看着有福：“阿姐不喜欢有望长大了之后做大将军吗？”
    有福朝着有望笑，说道：“阿姐当然喜欢，阿姐喜欢我们有望怎么都好好的，好不好？”
    “嗯。”有望点点头，看着有福说道：“阿姐还没答应，教有望读书认字呢。”
    有福便道：“为什么不去村塾啊？要不，有望去村塾？村塾下个月就会有夫子了。”上次有墨旬休回来，说县学的教渝介绍了一位老秀才，可以到他们村子来坐馆，不过，那老秀才要下个月才能到。
    说着，有福自己摇了摇头，喃喃道：“不行，你现在还小了点，坐不住的……夫子要打你手心的。”
    “算了，反正你现在就是学着玩，那阿姐就每天教你几个字吧。一天先学三五个，要是你学得快，咱们再增加，好不好？”
    “好。”有望点点头，松开有福的手，转身就往有墨的房间跑，嘴里说：“三哥哥屋里好多书，有望去找一本书来给阿姐教。”
    有福起身跟过去，嘴里说：“我们一起去吧，你不知道找什么的。”
    等有福两姐弟进去了，顾李氏才看着顾杨氏叹道：“有望这孩子还真是……从小就这么有志向，长大了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咱们这样的人家，出个像有墨那样的读书苗子都不容易，哪里可能出将军呢……不过是小孩子瞎得瑟而已。”顾杨氏一边说，一边摇头。
    顾刘氏却道：“谁知道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现在可说不好。”
    顾杨氏还待再说什么，就听到有福和有望姐弟两个从屋里头出来了，便住了嘴。
    有福教有望认了三个字，三个字之后，就不肯再教了，然后就让他拿在灶里头找的熄灭了的长条的火炭，塞在细竹筒里做的炭笔，在石板上面描。
    自己洗了洗手，去蚕室里面喂蚕去了。
    因为怕蛇，在隔出来的里间抖桑叶的时候，就不是用的手，而是拿平日里摘桑叶的时候用的桑树枝做的勾，把桑叶里头仔仔细细的撬开来看了，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才放心一些，准备把桑叶晾一晾，就装去喂蚕。
    刚刚一转身，就看到莫凌云站在门口，看着她笑。
    有福有些不好意思，旋即就又有点小小的着恼：“你笑什么？”然后才想起来，这个人不是应该在睡觉吗……又看着他问：“你不是在睡觉吗？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
    莫凌云又微微一笑，看着有福说道：“先前在车上打了一路的坐，刚刚又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等晚上再睡吧。”
    有福听到莫凌云的话，就朝他吐吐舌头，说道：“您还真打了一路的坐啊？”
    莫凌云看着有福，笑笑不说话。
    有福就明白了。
    显然是自家阿爷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心里头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不自觉的走到莫凌云面前，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看着有福那觉得过意不去，想要安慰自己，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的表情，莫凌云不由得又笑了，手指微微捻了捻，克制了自己想要揉揉她的头的冲动，说道：“我帮你把桑叶装出去吧。”一边说，一边就走过去，拿了旁边的背篓装了桑叶往外面去。
    有福亦步亦趋的跟在莫凌云的后面出去。
    莫凌云又帮有福把蚕簸端下来，放在平日里喂蚕的板凳上，刚刚准备抱了桑叶撒到里面，有福就拦了他。
    “莫大哥等等。”
    “怎么了？”莫凌云抱着桑叶看着有福问。
    有福就道：“蚕沙有点厚了，得撒点灰，铺张网，下一次喂的时候把沙除了。”
    一边说，一边伸手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两个用纱布缝的，捂口鼻的罩子，想了想，把平日里自己用的那个递给莫凌云，又说：“莫大哥，你把这个带上，免得一会儿被石灰呛着。”
    以莫凌云的内力，屏住呼吸完全是小意思，不过他还是从善如流的把手上的桑叶扔回背篓里，从有福手上接过罩子，戴上系好。
    ‘眼睁睁的’看着莫凌云把平日里戴在自己脸上，捂着自己口鼻的罩子戴好，有福的脸一下子仿佛是有火在烧，唰的一下，就红到了耳朵根。
    莫凌云反应过来，自己带的罩子肯定是平日里有福戴的，一时间，只觉得鼻尖仿佛萦绕着阵阵的幽香一般。
    整个人都陶醉了。
    （第二章）

 517.第517章 ‘未来丈母娘\’这关

    <!--章节内容开始-->    戴好罩子，有福把装着白灰的纱布袋子从罐子里拿出来，刚刚准备要往蚕簸里面撒灰，莫凌云就握住了她手上的袋子的下方，目光温和的看着她，轻声道：“我来吧。”
    虽然看不到莫凌云的眼色，但是从他透着温和的眼睛里，就能想象得到他脸上的神情，有福心里头仿佛是有温热漫过，酥酥软软的，手一下子就松开了。
    等莫凌云拿着袋子，准备去撒灰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忙到：“别……”
    莫凌云抬头看她。
    有福微微垂了眼帘，说道：“莫大哥，还是我来吧，这个……要把握好量……”到底还是把‘我怕你弄不好’几个字吞了回去。
    莫凌云轻轻说道：“让我先试试吧，不行你再来？”
    “好吧。”有福点点头，说道：“那你小心一些，别弄到眼睛里去了。还有，别撒得太多了，少一些都无妨。嗯……还有，抖一抖布袋，灰就落下来了，比直接撒均匀得多。”
    这些莫凌云都是知道的，不过，他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我知道了”。然后，就快速的拿布袋在蚕簸上方抖了几下，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一直在移动着，快得……有福都看不清楚。
    等莫凌云把白灰撒好，有福再定睛看去，不由得由衷的赞道：“莫大哥，您可真厉害，比我洒得还好呢。以后您若是不当官了，跟着我学养蚕也不错。”
    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些不对劲，一下子就红着脸，讪讪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莫凌云仿佛没有听出来有福话里的不妥一般，点点头，‘随口’应道：“好啊。不过，关于养蚕这事，我会得可不多，到时候，还要好好的向你请教请教。”
    有福暗暗松了一口气，也笑着说道：“那我一定好好教您。”说话间，从架子上取下一张蚕网来，递给莫凌云一头。
    莫凌云从有福手里接过蚕网。
    两人一人一边，拉开蚕网妥妥的铺在簸箕上，铺好了，还不自觉的抬头看着对方，相视一笑。
    有福率先闪躲，弯腰去抱了桑叶往蚕簸上面撒，一边撒，一边说：“这一次咱们喂薄一点，一会儿好早点除沙，现在这个天气，这样的沙都算厚的了，要是再不把沙除了，蚕会生病的。”
    这沙其实早上就该除了的，但是那个时候大家都惶惶不安的，能勉强把蚕喂了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想着撒灰铺网除沙呢。幸好平日里他们除沙除得很勤快，每天都在除，要不然，耽搁这么一下，热气一激这蚕只怕会病不少。
    蚕这东西最是‘小气’，稍有不注意就要生病，而且生了病，基本上就没有收获了。就算是勉强活到了老蚕期，也是吐不出什么丝来的，所以要特别的仔细。一点都不能懒，更不能大意。
    听着有福‘絮絮叨叨’的和自己说话，莫凌云一边点头，一边含笑看着有福。
    看到屋里两个人一起有说有笑干活的温馨样子，原本也是想着蚕该除沙了，怕有福一个人不好弄，而准备过来帮忙的顾杨氏脚步一顿，悄悄的退了回去。
    有福自然是没注意的。
    但是莫凌云，却是知道的。
    心中忍不住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了‘未来丈母娘’这一关，想着想着，心就几乎要飞起来了，嘴角，也不知觉的上扬了起来。
    还别说，顾杨氏现在在心里头，真的是越来越偏向于莫凌云了。身份地位暂且不说，她也没那么看重这个，甚至于对这个还有些疑虑。
    可看他模样儿也好，性情也好。
    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那通身的气势威严是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看过的。包括之前在家里头一起住着的那两位贵人，都不及他。
    乍一看虽然有些让人生畏，可多接触一下，就会发现，真真是个顶顶和气的人。
    自少对着他们这顾家村所有的人，包括他们家的亲戚朋友，都是和和气气的。
    嗯……好像要除开她的娘家兄嫂，不过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像这位莫爷那样对待他们，才是对的。她自己是太软弱了一些。
    这些都不是重点。
    最关键的是，对有福好啊。
    这一次的事情，她心里头清楚得很，莫凌云忙前忙后的，连衙门都陪着一起去，不过是爱屋及乌而已。
    都是为了有福，
    虽然想着有福的年龄就会觉得有点怪怪的，可若是抛开有福的年龄来看，那真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不为别的，就冲他那一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真心，那随时随地流露出来的，自然而然的回护。她这个当娘的就觉得，真是没差了。
    比……
    比老爷子给有福定的娃娃亲徐闲，好了不知道多少。
    想到徐闲，她忍不住的叹气。
    明明看着也是个好孩子，平日里对有福也是言听计从。不管有福怎么对他，他都是好脾气的，从来不发火，哪怕自己和自己怄气，也不会对有福怎样。
    可怎么就那么……那么扶不上墙呢？
    只冲他没有担当，遇到什么事情，总下意识的，就把责任往有福身上推……只这一条，她心里头就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
    这哪里是能过日子的性格？
    若是顺顺遂遂的还好，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他还不把有福给推出去挡着？
    可是，她不乐意又能怎么样呢？那可是老爷子给有福定下来的啊。
    她还能反对不成？
    顾杨氏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的唉声叹气。
    顾李氏是懂顾杨氏的心的，见状故意问道：“二嫂，你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去蚕房门口转了一圈回来，就心事重重的样子，还唉声叹气的……”
    “唉……”顾杨氏重重的叹一口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隔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道：“没什么……”
    顾李氏都有些替顾杨氏急，说道：“怎么会没什么，看你这副样子，只差没在脸上写，我有心事几个字了。”
    “有什么你就说吧，四弟妹和我，咱们妯娌之间从来没有红过脸，娘也同咱们自家的亲娘一样，有什么不能说的？”
    （第三章）

 518.第518章 卖了我都不够零头

    <!--章节内容开始-->    “是啊，二嫂。”
    顾李氏话音一落，顾钱氏也点点头，接口说道：“有事你就是说出来吧。”
    “多个人，多个主意。就算我们出的主意不管用，你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闷在心里，也会好很多啊？”
    顾李氏和顾钱氏又一人劝了好几句，最后连顾刘氏都开口了，顾杨氏才犹犹豫豫的说道：“我就是在想，徐闲跟着他叔叔回家，会不会被教得好一些……”
    ‘难。’
    顾杨氏话一出口，顾刘氏、顾李氏、顾钱氏三人，就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生出这同一个念头。
    想着，互相看了一眼，也叹起气来。
    她们都是真心疼爱有福的人，又都是女人家，自然知道这女人家人，就如同投胎一样，一个不好，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而徐闲……
    说实话，她们真是没看出他的好来。
    想着，都不由得替有福惋惜。
    顾钱氏到底要年轻一些，而且，当初顾、钱两家相看的时候，不仅是家里头的人去打听了顾长庚一家的情况和顾成信的为人，她自己也是偷偷的看过顾成信的。就算她爹她娘都觉得顾成信合适，也是等她点了头，才应承下来的。
    她和顾成信有时候说话闲聊，也会说到有福的事情，那时候顾成信就说过，有福从一开始知道自己和徐闲定了娃娃亲，就是不乐意的。她自己和有福聊天的时候，偶尔也会说道这个，自然知道，有福现在也是不愿意的。
    她从来就没乐意过。
    所以，看大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便忍不住看着顾刘氏说道：“娘，就不能好好的劝劝爹吗？”
    顾刘氏脸色一僵。
    有那么好劝就对了。
    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什么原因，老头子这两年越发的固执，也越发的好面子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可她和他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如何会看不出来。
    她早就看出来，老头子对于自己给有福定了徐闲这个娃娃亲的事情有几分后悔了，可越是这样，他的态度反倒是越坚决，就好像是自己和自己较上劲了一样。
    仿佛只有有福顺利的和徐闲成了亲，他才不会觉得当初自己做错了一般。
    所以……难啊。
    其他几人也都知道这很难。
    但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有福嫁给一个不值得的人吧？
    别看有福现在说是还小，可其实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三、四年就过去了。等她及了笄，若徐家……哦，不对，好像是宁家。若是宁家真来接人，那有福差不多就该嫁了……
    若这嫁，那多半就是远嫁。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着一个没有半点男子担当的人……
    想想都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顾刘氏，便是顾刘氏自己，也不由得叹气：“你们公爹的性子，也不需要我多说，我只能说，有机会的话，我尽量的劝一劝吧。”
    “有福是我孙女，我疼她，不比你们疼她少，我也希望能看到她有个好归宿，幸幸福福的，把这一辈子过了去。”
    还是顾钱氏先开的口。顾刘氏话音一落，她就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我觉得，那位莫爷就不错，是个好归宿。”
    “我也觉得。”顾李氏点点头。
    顾杨氏虽然心里愿意，却忍不住说道：“可那位莫爷的身份，太尊贵了一些，那样的话可是咱们高攀了又高攀……”
    当初顾家家道中落之后，顾刘氏坚持嫁给顾长庚，算是下嫁，闻言忍不住说道：“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只要是你情我愿，就没有谁高攀谁的。”
    说着又忍不住的在心里偷偷埋怨：那个臭老头子，也不知道是习了谁的脾气，越老，倒是越固执了。自己给自己认个错，有那么难吗？
    当然，这话顾刘氏就不会当着几个儿媳的面说出来了。
    老头子倔也罢，好面子也罢，自己和自己较劲也罢，她自己在心中偷偷埋怨一番也就是了，私底下说他两句也行，却不能在这些儿媳妇面前说。
    他是一家之主，在小辈们面前，自然该有他一家之主的威严。
    几个妇人都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的，自以为除了他们自己，谁都听不见，却不知道莫凌云内力身后，听力惊人，他们的话，几乎是原封不动的，被他听在了耳朵里。
    听着那些话，莫凌云的嘴角不由得越翘越高，若不是一直带着纱布罩子，只怕有福就该怀疑了。哪能让他像现在这样，不动声色的，一边和她一起，做同一件事情，一边和有福说话。
    为了不让有福看出端倪，莫凌云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尽量的随意一些：“今天出县衙的时候，你想到什么了？我瞧着你好像是抖了一下，害怕？”
    有福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到了现在，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嘴里却道：“我不是都说了嘛，就是让太阳给晒的……”
    莫凌云摇头，看着有福的眼神里头写满了‘这话骗你阿爷还差不多，骗不了我’的意思。
    有福微微有些恼，瞪一眼着莫凌云问：“怎么啊？你不相信我啊？”
    莫凌云看着有福笑笑，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嗯，我信。”
    有福当然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不由得气馁，不过心里头却又暗暗觉得有些高兴。
    磨磨蹭蹭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我就是觉得今天是真的把林家得罪惨了，一万担粮食啊，就算是现在，也能值好几千两银子呢，把我卖了连个零头都不够！”
    现在政治清明，百姓家里头也都有吃有喝，极少有过不下去的。这样一来，卖儿卖女的就少，奴仆的价格不算便宜。饶是这样，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娃子，也不过就几十两银子，那长相至少还得是清秀的。要不然，还要便宜一些。
    所以，有福才不由得这样感叹一番。
    谁知道，她的话音才落，莫凌云就黑了脸。
    是的，就是黑了脸，虽然他的脸大半都被纱布罩子盖了，可有福就是知道，他现在就是黑着脸。一脸臭臭的表情。
    （第四章）（还想再写一章，好快一点把补更还了，不过，不一定，我得先去洗个澡……洗完如果还能坚持我就写，大家别等了啊）

 519.第519章 你是明明是无价之宝

    <!--章节内容开始-->    紧接着，有福就听到一句毫不犹豫的、不带半点敷衍的、真实不作伪的话，从莫凌云的嘴里说了出来。
    “瞎说，你是明明是无价之宝。”
    这人怎么这样，什么话都能往外说。胡言乱语的，也不怕人i笑话……
    说听到莫凌云的话，有福一下子就羞得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躲着，再也不要出来见人，尤其是不要出来见他，脸上火烧一般的发烫，若非带着罩子，一定能看到她的脸颊上升起两朵煞是好看的红云。
    当然，实际上，有福脸红起来，当真是带着面罩也遮不住。
    因为，她的耳朵又红了。
    但是，明明羞得不行，偏偏她心里头却仿佛是喝了蜂蜜水一般，愉悦和甜蜜一点一点的溢出来，把自己塞得满满当当的，整个人却‘轻飘飘’的，仿佛马上就要飞起来了一般。
    她很想瞪莫凌云一眼，然后‘义正言辞’的告诉他，让他放尊重些，不要这样口花花的，。
    偏偏等她抬起头来，却只是含羞带嗔的看了莫凌云一眼，然后就低下头去，用比蚊子嗡嗡的声音还小声音说道：“你……瞎说什么呢？”
    莫凌云正色。
    想了想，先把脸上的罩子解下来，才看着有福，一脸认真的说：“我没有瞎说，不仅是在我心里，在所有关心你、爱护你的亲人心里，你也是无价之宝。”
    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你本来就是无价之宝。”
    “别说了……”有福心中甜蜜归甜蜜，却羞得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只能小声阻止他。
    看有福确实羞得不行了，莫凌云也不再多说，只把罩子重新带上，又道：“好，我不说了。那你，接着说吧。”
    “嗯。”有福点点头，先平复了一下心情，等又喂了两簸蚕，才开口继续说道：“一万担粮食，现在都能值几千两银子，若是真旱灾了，那还不得上万两？”
    “甚至，能换来不少的良田！”
    “您说是不是？”
    莫凌云微微点头，没有告诉有福，如果真是出现旱灾，而官府又不得力的话，那些粮食很可能还会卖出更高的价格。现在能买一石粮食的钱，真到了那个时候，很可能只能买到一斗，甚至更少。价格何止涨个十倍。
    当然，现在政治还算清明，皇上又励精图治，他们锦衣卫也不是吃白饭的，也不太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
    看莫凌云点了头，有福就道：“我听过一句话，叫什么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咱们这不止是断人钱财了吧？咱们这样好像应该是夺人钱财。”
    “夺人钱财不是更犹如杀人父母吗……”
    “林家还能不记恨咱们？”
    顿了顿，又说：“莫大哥，说起来，您怎么忽然把粮食提高到一万担了呢？不是说了，让林家人吐出来个一两千、两三千担粮食来么？”
    莫凌云说道：“林彦鸿一进门就捧了黄金百两在我面前，我不多敲诈一些，如何对得起他的殷勤？”顿了顿，又说：“更何况，他儿子用心何其险恶，区区两三千担粮食，如何消解得了我心头只恨？”
    “而且，两三千担粮食能做什么？若真是出了旱灾，那些粮食，还不够老百姓塞牙缝的。”
    想想也是，现在乐途县的老百姓可只有田里面能有庄稼收成，土里可全是桑树，若真有旱灾，或者别的什么事情，让老百姓的粮食减产，那一万担粮食，还还怎是不够塞牙缝的。
    想着，有福不由得有些自责：“都是我不好，如果不带着大家种那么多桑树，大家也就不用怕没粮食下锅了。”
    “别说傻话。”莫凌云再一次忍下了揉有福的头的冲动，看着有福说道：“他们靠买蚕茧赚的钱，换成粮食，可比他们自己在地里头种强多了。是他们自己不知道居安思危，有钱都不知道多买些粮食备着。
    说着顿了顿，又道：“而且，你也不用怕他林家。你们县的知县，是个识时务的，届时应该会竭力帮你和你们家的。民不与官斗。哪怕他是粮长，也只能算是民，有一县主官护着，他不会咬着你们不放的。”
    “更何况，还有沐正丰在呢。”
    有福这才明白，莫凌云会直接在大堂上点出来，要让那位县尊大人多留一任。
    虽然依旧有些担心，可毕竟莫凌云也不能总把那位县尊大人一直压在乐途县知县的位置上啊。
    久则生怨，谁知道他到时候会不会……反咬一口呢？。
    当然了，有福不知道的是，莫凌云还真可以把他一直压在知县的位置上，至少，在永安皇帝还活着的时候，他可以。
    至于换了新皇帝……
    他要压一个区区县令，也不难。
    毕竟，他可不仅仅是锦衣卫指挥使，就算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以他另外一个身份……
    而且，他也可以把这乐途县的县令换成他自己人。
    莫凌云之所以不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一任三年，而且现在这位县尊大人的这一任的任期都还没满，这么长的时间，他难道还不能让一个区区乡绅的家业‘慢慢衰败’？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大度能容的人，尤其，林家人还惹到有福，她是他的逆鳞，他自然不会真的就这么算了。
    所以，在莫凌云的心里，林家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根本不用在意。
    有福不知道莫凌云的想法，虽然心中仍有疑虑，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莫凌云的安排。
    只看看有福的眼神，莫凌云就知道有福心中的想法，却没有说破，只是和她说起自己陪着太孙一起，在西川的一些见闻来。没过一会儿，有福就把先前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看有福的眼神重新轻松起来，莫凌云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他背出来的桑叶不够了，便又去隔间里头装桑叶出来，有福跟在他后面，等他作势伸手去扒拉桑叶的时候，有福还特意叮嘱他，要他小心一些。
    莫凌云自然笑着应了，却忍不住在装好桑叶的时候，看着有福开口：“我若是走了，你再害怕怎么办？”
    （第五章）
    PS：补更，啊困成一坨……以及，还欠你们两章

 520.第520章 仿佛有白光划过一般

    <!--章节内容开始-->    有福有些不开心，嘴一下子就瘪了起来，像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一样。给人一种，有一点不如意的，就要闹脾气的感觉。
    不过，她本来就是小姑娘。
    也本来……就一直是被宠着的，只是没有被宠坏而已。
    偏偏在莫凌云面前，她总会不自觉的流露出这样的情绪来。
    当然了，那些流露于表面的不开心，只一显露，就被觉察到自己失态的有福给隐藏了起来。
    不过，哪怕是一闪而逝的情绪，莫凌云也没有错过。
    不等他多说什么，有福就道：“那就在上面盖个东西当盖子好了。一会儿我就给四叔说，让他用竹篾编一个大大的簸箕，盖在这上面。反正天气这么干燥，多拿些棉布浸湿了水，搭在上面，也免得桑叶摘下来就干了。”
    盖个盖子就多一层保障，毕竟其他地方能看见，这桑叶里面，可是看不见的。
    莫凌云见状只得点头，却仍旧说道：“等我走了，喂蚕的时候，就让沐正丰在一旁看着就好了。”
    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不用害怕的，你们家这蚕房是吊了顶的，窗框上面，又蒙了薄纱布，只要纱布没破，屋子里就没事。”
    “我看那纱布还挺好的，又通透韧性又好，没那么容易坏。”
    他们家这蚕房改的时候，不止是窗户，连门都做了里外两扇。外面一扇是正常的门或者窗，里面一扇则是一根根的圆木棍子做的门板、窗户，木棍和木棍之间，留着很大的空隙，表面蒙了一层薄纱布，如果天气实在太热了，屋子里需要更好的通风换气，就把外面的门、窗打开，只关里面那一扇门、窗。
    这样做是为了既保证室内的通风，又不让蚊虫苍蝇有机会钻进来。
    蚕是不能被蚊虫苍蝇叮咬的，否则的话，也是会生病甚至会死亡的。尤其是不能被苍蝇叮咬，要不然就算是结了茧，那茧最终也收不成，会被借着蚕体孵化出来的蛆虫腐蚀出一个洞来，不能抽丝。
    而乡下地方，蚊虫和苍蝇可不少，尤其他们后院又是马棚又是牛棚的，再怎么每天清理，也会引苍蝇，招蚊子的。现在天气炎热，最是蚊虫猖獗的时候，平日关的，都是这蒙了纱布的窗户和蒙了纱布的门。
    按道理来说，是不可能有蛇什么的凭空钻到屋子里来的，有福只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那我也害怕。”有福理直气壮的说道。
    怎么可能不怕嘛，昨天晚上那么多的死蛇，哪怕莫凌云刻意把她的视线挡了，可眼角的余光还是能扫到的，现在想来，都还是心悸不已。
    想着，有福忍不住就愤愤：“究竟是为什么啊？我们从来没起过心，害过人，为什么总有人要来害我们？”
    “上一次是为了彩蚕蚕种也就罢了，现在这彩蚕已经过了明路，皇上亲口定了贡蚕，也说了只能我们养，为什么还要有人来害我们？”
    “我们做错什么了？”
    “太欺负人了！”
    看有福明显是被勾起了心中的恐惧，莫凌云心中不由得后悔，上前一步，到了有福的跟前，低声道：“别怕。”
    有福还在愤愤不已：“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总是害人，他们晚上不做噩梦吗？不怕报应吗？”
    “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就不怕，以后死了连葬身之地都没有吗！”
    莫凌云忍不住就将有福的手握住了，低声（承诺）道：“嗯，他们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说话的时候，莫凌云将头微微低了，不让有福看到他眼中那隐藏不住的厉色。
    他当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死无葬身之地，将是他们最终的归属！
    有福似乎莫凌云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住了一般，整个人都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不转也不眨了。好几息之后，才回过神来。先心虚的看一眼门外，又狠狠的瞪一眼莫凌云，压低声音吼他：“你疯啦？拉拉扯扯的，叫我阿爷看见了怎么办？”
    莫凌云抬起头来就看着有福笑。
    有福又瞪他一眼，用力的把手从他的掌心里面‘抽’出来，恶狠狠的‘骂道’：“岂有此理，你这个登徒子！”摆出来的架势很凶，压低的声音里头也透着一股子刻意的凶劲，偏眼神却闪躲、慌乱……还带着羞涩。
    当然，脸也毫不例外的红到了耳朵根。
    “呵呵……”莫凌云看着有福轻笑，眼中的温柔宠溺仿佛要漫出来了一般。
    看得有福又心慌，又欢喜，末了一跺脚，‘瞪着’着莫凌云‘凶’道：“你还笑！还不把桑叶装出去喂，你要把我家的蚕都饿死吗？”
    说着，先转身走出了放桑叶的小隔间。
    很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看着有福的背影，莫凌云脸上的笑容几乎要透过带着的纱布罩子溢出来，怕有福真的羞恼起来，他没有再什么，只是装了一背篓桑叶出去，继续喂蚕。
    但是有福和之前不一样了。
    头一直低着，别说和他说说笑笑的随便闲聊，根本是连看都不敢看他了。莫凌云甚至能隐隐看到，有福连脖子都是带着羞意的粉色。
    手也，微微有些颤抖的样子。
    但这其实，并不是他和有福之间最亲密的举动，以前他施展轻功，带着她在沈家飞的时候，是搂着她的。一起骑马的时候，是抱着她的，虽然没有直接接触到她的肌肤，可那些动作，哪样不比握手亲密？
    偏今天有福反应这么……激烈？
    不过，看上去好像是好事。
    莫凌云心里头喜滋滋的。
    有福心中则是惊涛骇浪。
    就在刚才，莫凌云的手心接触到她手心那一瞬间，她就觉得好像是有一道白光划过一般，脑子里刷的一下，就是一片空白，仿佛一切都停止了一般，不对，是仿佛一切都消除了一般。
    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手心的滚烫，她再也感觉不都其他。
    也不对，准确说来，连那手心滚烫的感觉，都是好几息之后，才感觉到的。
    在那之前，她只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
    哪怕是现在，她早就已经抽出了自己的手掌，可掌心的热度却仿佛没有消散一般，还是那么灼热，还是那么……让人心慌意乱，甚至还有些呼吸不过来？
    ……
    总之是一言难尽的感觉。
    （第一章）

 521.第521章 一巴掌父子离心

    <!--章节内容开始-->    “一万担？爹……这，这也太离谱了吧？咱们家哪有一万担粮食？”
    “而且今年的年景您也知道许多地方都旱了，就咱们乐途县来说，头前稻子长粒最关键的时候，许多人田里，只是水过了一遍，浸湿了一下稻田，那一亩稻子能不能收个半担粮食还不一定呢。咱们乐途县的老百姓，又只种稻子，土里全是桑树。今年的粮价肯定飞涨。”
    “一万担粮食，那得是多少钱啊？能买到多少地啊？”
    “漫说咱们没有那么多粮食，就是有，也不能就那么白白的给出去啊……”
    林家大院里头，林家大少爷林景泰双目通红的看着林彦鸿说道。额头上青筋毕露，藏在袖子下的手也被他捏得咯咯直响。
    那个败家子！
    明明他才是林家大少爷。
    明明他才是真正的、林家原配正室所生的林家嫡少爷！
    他一个填房生的。
    凭什么？
    凭什么要拿林家大半的家业去救他？
    若不是因为他，只要操作得当，他们林家这一次完全可以名利双收。
    一听林景泰的话，旁边一个衣着较之乡人还算华丽，也颇有些容颜姿色，却双目通红、满脸憔悴的中年妇人就忍不住掩面哭泣，嘴里直道：“大少爷，景康可是你亲弟弟啊。”
    林景泰心中是掩都掩不住的烦躁，脱口道：“母亲现在知道景康是我亲弟弟了？当初我要管教他却被母亲拦着的时候，母亲怎么不记得他是我的亲弟弟？”
    那中年妇人哭声一滞，旋即又哭了起来，听着比先前还要更悲切一些。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子，林彦鸿到底还是心疼她的，把脸一沉，斥道：“景泰！怎么和你母亲说话的？还不快给你母亲道歉！”
    若是以往，林景泰也就低头了。
    可这一次，只要一想到因为林景康的缘故，要拿出去万担粮食，他心里头就止不住的狂躁。那些可都是他的家业！父亲百年之后，若是不分家，那些就都会归在他的名下。就算是要分家他作为嫡长子，按理也该分给他七成产业！
    就这么打了水漂……
    他早在心里头恨不得把林景康给生吞活剥了。
    所以，林彦鸿话音一落，林景泰就忍不住说道：“我又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那妇人吚吚呜呜的哭，嘴里不住说道：“是我错，是我错，是我没教好康儿，是我没管好康儿，是我没看好康儿啊老爷。都是我的错。”
    又说：“我还有些嫁妆，还有……还有许多的衣服首饰，我全不要了，不要了，都拿去变卖了吧，卖了救我的康儿回来，我的康儿啊……”
    林彦鸿越发的心疼，看着林景泰，一字一顿的唤他名字：“林景泰！老子还活着呢，你要翻天吗？”
    “父亲！”林景泰赤红着一双眼睛，瞪着林彦鸿一眨不眨的和他对峙。鼻翼不停的煽动着，显然是在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
    林彦鸿本来就既心疼小儿子又心疼那咬牙应承下来的万担粮食更担心这万担粮食拿出去之后，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担心莫凌云会得寸进尺。
    心里头的那根弦一直绷得很紧，看林景泰如此的不重兄弟手足，还同林景康的母亲顶嘴，同自己较劲，也是‘忍无可忍’，啪的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林景泰的脸上。
    林景泰的脸上，一瞬间浮现出五根指印来，与此同时，一缕血丝也出现在林景泰的嘴角，片刻之后，林景泰半边脸都肿了。
    这一巴掌，是集了林彦鸿所有的情绪打出来的，对林景康的，对莫凌云的，也有对林景泰的……所以，他真的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打那一巴掌的。
    屋子里的所有人同时愣了。
    半晌，林景泰伸出手掌，将嘴凑拢了轻轻一吐，一颗牙齿和着血水出现在他显得没什么血色的手心，看上去，很有几分触目惊心。
    林彦鸿也有些后悔了。
    讪讪的看着林景泰，伸手想要去摸一摸林景泰的脸，却被林景泰偏了过去。
    “泰儿，你，你没事吧？”林彦鸿看着林景泰，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
    “呵呵呵呵……”林景泰盯着手心的牙齿，笑得很是惨然，一边笑，一边往外面走去，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显然是被伤得不轻。
    走到门口，顿了顿，说了一声“爹，我也是您的儿子。”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彦鸿后悔得难以自持。
    他就两个儿子，小儿子不成器，以后家里头还要大儿子支撑，他怎么就……没忍住手呢。
    林景泰满心的悲凉，一种从未被林彦鸿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对待的悲伤在心中蔓延，眼睛涩涩的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院子的。
    林景泰的妻子林梁氏正带着自己的贴身丫环在做绣活，看到林景泰进来，本是一喜，刚想开口唤他，就看到他的左脸肿得像个馒头，上面还有几道乌痕，看上去像是手指印。当即一惊：“相公，您怎么了？”
    说话间连忙吩咐自己的丫头：“红儿，快，快去打盆凉水来，翠儿，你去让厨房的人煮两个鸡蛋过来，还有，赶紧让人去请大夫。”一边说，一边迎上林景泰，小心翼翼的将他扶了，又一脸担忧的看着林景泰。
    林景泰一低头，就看到自己新婚不久的小妻子在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眼眶更红了，眼中更是泪花闪现，若非是在室外，他只怕都哭了出来。
    林梁氏连忙拉林景泰去坐。
    “三娘……”两人一道进了屋，贴身伺候的人都照着林梁氏的吩咐去做事去了，屋子里只得夫妻二人，林景泰再也忍不住，坐在凳子上，唤一声林梁氏的乳名，抱了她就贴在她的肚子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看林景泰如此，林梁氏也难受得很，一边轻轻的抚着他的头发，一边问：“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林景泰哭过一场，心中的悲凉消散了许多，想着自己好歹还有这个新婚的妻子是真心待自己的，以后他们还会有孩子。
    为人夫，为人父，他总要为自己的妻儿做些什么。
    林景泰的目光闪过一丝精光。
    （第二章）

 522.第522章 不辞而别的混蛋

    <!--章节内容开始-->    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又称黎明、日旦、平旦等。是夜与日交替之际，也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有福也睡得很熟，很香，似乎是在做什么美梦，连睡梦中都是笑着的。
    莫凌云在有福的房间里站了三刻钟，她都没有醒。
    寅时三刻，莫凌云终于忍不住想要掀开蚊帐，摸一摸有福的脸颊。
    然后，他失败了。
    蚊帐两边缝着的竹片被从里面系了起来。他可以不用手，以内力包裹着将门闩打开又关上，却没办法，用内力把系在里面的绳子解开又系上。
    当然了，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将那绳子弄断。可是，一想到有福早上起来发现系蚊帐门的绳子断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罢了，来日方长……
    莫凌云一咬牙，将一张写了字的纸片留在有福床头的柜子上，转身往外走。
    “不许走。”
    身后传来有福喃喃的声音。
    莫凌云不由得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去看，有福也刚好转了个身，嘴里头又嘟囔了两声，人仍旧还在呼呼大睡，刚刚只是说了一句梦话而已。
    莫凌云失笑摇头。
    转身出门，将门闩上，又去找沐正丰。
    在沐正丰的门外，他倒是轻轻叩了叩门。片刻之后，沐正丰出来开门，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看到沐正丰，微微一愣，旋即低头一礼，嘴里道：“属下见过大人。”
    莫凌云微微点头，问：“伤怎么样了？”
    沐正丰道：“多谢大人挂心，还好。”
    莫凌云又点头，说道：“本官走了，你多看顾一些。”顿了顿，又说：“适才本官已经在四周查看过了，没什么动静，那人招供的应该是真的，那药应该确实没用了。”
    回来之后，有福和顾长庚都说过一些公堂上的事情，沐正丰自然也是听着的，当即点点，又问：“大人不等林家交粮？”
    “不等了。”说着，莫凌云嘴角缀起一丝冷笑：“本官到还希望他们不交呢。”
    沐正丰当然明白莫凌云的意思，也能懂他为什么会这样，更知道他这已经算是在忍了。当即道：“那需不需要属下……”
    沐正丰话没说完，莫凌云就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不用，你保护好有福就好了。”
    顿了顿，又道：“西川千户所那边，本官自有交代，希望这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指的，是他之前离开顾家村的事情。
    “是。”沐正丰的汗水一下子就滑了下来，这一次的确要怪他。如果不是恰巧有林大林二拖延了一些时间，有福运气又好，只怕……
    沐正丰当即跪了下去：“属下该死，请大人责罚。”
    莫凌云淡淡的道：“起来吧。”
    “多谢大人。”沐正丰站了起来，头却仍旧是低着的。
    莫凌云拍了拍沐正丰的肩膀：“别把功夫落下了。”
    “是，属下明白。”
    见莫凌云果真不怪自己了，沐正丰更加惭愧了：“大人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嗯。”莫凌云点点头，转身往后院的柴房走去。
    昨天抓着的人一直被关在柴房里头，他得把人带走。
    沐正丰见状，连忙道：“大人，要不，您骑着属下的马走吧。”
    押着一个人，莫凌云又赶时间，施展轻功带人也确实是累了一些。
    所以，莫凌云也不推辞，点点头，说道：“好，回头本官让驿站的人给你把马送回来。”
    为了不吵着顾家人……好吧，主要是为了不惊醒有福，莫凌云找了布把马蹄子包了，将那黑衣人打横了仍在马上，牵着马一直出了顾家村，才上马急驰而去。
    有福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醒的时候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坐起来。
    又坐在床上迷瞪了一会儿，扒拉着蚊帐四处看了看，没看到什么‘可疑’的情况，才解开蚊帐里面系着的绳子，下了床，把衣服一换，发现床头的小柜子上有一张纸片，拿起来一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
    我先走了。
    有空再见。
    “这个混蛋！”
    看到莫凌云留在自己柜子上的纸片，有福不由得咬牙：“一声不吭的就偷偷走了，你当我们家是什么地方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住店还要给店家打声招呼呢！真是岂有此理！”
    “你这个不辞而别的混蛋，谁要和你有空再见了？别让我再见到你这个坏家伙。”
    “我若是再见到你……”
    “我若是再见到你……非得狠狠的咬你一口出气不可！”
    ……
    有福一边戳着手中的纸片，一边嚷嚷。完全没发现，自己生气的重点全部是在莫凌云不辞而别上面，压根就没有想到，这张纸片会出现在自己床头的柜子上，是莫凌云‘偷偷’进了她房间的原因。
    就算是想到了，她多半也生不起气来。
    主要是……习惯了。
    另外，如果有人看到她戳纸片的样子，就会发现，她的动作其实很轻，生怕把那纸片戳破了一样。
    隔了好一会儿，有福才不再愤愤的对着纸片自言自语了，拿了纸片到了回了床上，从枕头里面‘抠’了一把钥匙出来，把在床里面放着的一个带了锁的木匣子打开。
    先从里面拿出来一块被打磨得很光滑的木板，又拿出来一块很柔软的布巾，这才珍而重之的，将那纸片放进匣子里，和其他同这纸片一般大小一样材质的纸片放在一起。然后才盖上布巾，压上木板，将木匣子盖好锁好，还摸了摸，才放到床里面，和自己的枕头并排放着。
    弄好了之后，有福把蚊帐门重新关好，想了想，又把上面的布带子系了起来，然后才梳了头发出门。
    一出门，就看到顾有望‘扶’着沐正丰从院子外面走进来，心中一惊，连忙问道：“沐大叔，您怎么出去了？”
    别是去练功去了吧？
    想着，有福就不由得把眉头皱了起来，看着沐正丰道：“沐大叔，您昨儿个才受的伤呢，怎么能现在就出门呢？”
    说着又埋怨：“您还想不想伤好了？”
    沐正丰看着有福笑笑：“没事，就是去看着有望练功而已，我这么多天不在，总要看看他现在练得怎么样了。”
    （第三章）（不行了……今天没有了，来不起啊……差一章。所以，还是欠你们三章==昨天熬得太晚，晕晕乎乎的，没状态）

 523.第523章 都开始缩食了

    <!--章节内容开始-->    “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啊，更何况，您完全可以让有望在咱们自家院子里演练给你看嘛。就算前院不行，后院还不够宽敞啊？”
    “真是的，怎么你们都这样，一个一个，随心所欲。只管自己心里头想怎样就怎样，全然不顾别人会不会挂心。”
    ……
    有福一直埋怨了沐正丰好一阵，沐正丰却一点都不生气，他甚至还有点想笑。
    因为他已经听出来了，有福明着是在埋怨自己，实际上却是在埋怨自家指挥使大人不辞而别。
    这算不算是，自家指挥使大人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顾有望有些莫名，瞪大了眼睛看着有福，脆生生的问：“阿姐，你今天怎么啦？”
    有福口中的埋怨戛然而止。
    所以，这是连有望都发现自己情绪不对了吗？再一看沐正丰一副想笑却不敢笑的样子，有福一下子就脸红了，哼哼两声，说道：“有望，还不把你师父扶去躺着？”
    说完，强忍着不自，在往厨房去了。
    有望眨眨眼，抬头看沐正丰：“师父，我阿姐怎么了？”
    “没什么。”沐正丰摸摸有望的头，说道：“你阿姐也只是心情不太好，咱们被误伤了而已。”
    “哦。”有望点点头，‘扶着’沐正丰走了两步，一脸认真的说：“师父，我给您赔不是，您别生我阿姐的气，她心情不好呢。”
    沐正丰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好，师父知道了，师父不生气。”
    有望放心了，脸上的神情重新放松下来，点点头，说道：“嗯。谢谢师父。”
    有福进了厨房，顾钱氏和顾刘氏正在做饭。顾钱氏坐在灶门前烧火，顾刘氏在烙饼。
    有福平复了一下心情，露出个笑脸招呼道：“阿奶，四婶，要帮忙吗？”
    顾刘氏一边烙饼，一边看有福：“有福起来啦。阿奶这里不用帮忙的，只是做早饭而已，有你四婶在，足够了。你赶紧的，打了水洗脸，漱口，完了去看看你娘和你三婶他们，需不需要帮忙吧。”
    顾钱氏也同有福打了招呼。
    “嗯，好。”有福也不强留在厨房帮忙，听到顾刘氏的话，点点头，应了一声。舀了灶上的热水兑了冷水把脸洗了，口漱了，去蚕室帮忙喂蚕去了。
    喂完蚕出来洗手，顾刘氏和顾钱氏已经把菜稀饭舀在桌子上面凉了好一会儿了天旱得越来越明显，顾家现在已经很明显的在节约粮食了。稀饭里面掺了很多的菜，饼也不再是净白面的了，而是加了豆面在里面。
    好在现在家里头鸡多，也爱生蛋，又不差那点买蛋的钱，每个人早上都有一颗鸡蛋吃。
    加上一人还有两三个饼，一上午，倒还不至于饿肚子。而且，顾刘氏还在面里头打了鸡蛋滴了香油，还有切得细细碎碎的咸菜粒，哪怕加了不少的豆面，烙出来的饼也挺好吃的。
    家里头的人除了顾有望没怎么吃过苦头之外，其他人都是吃过苦的，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早饭有什么不妥，实际上和以前相比，还算是很丰盛的了。
    偏有望这小子，最是‘打得粗’，又练了一早上的功夫，正饿着呢。管它饼里头是不是加了豆面哦，一个劲的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还要说‘好吃’。
    当然了，顾刘氏还给沐正丰这个‘伤员’另外做了一碗肉圆子，好让他好好补补。沐正丰也不推脱，道了谢，吃了点稀饭，就把自己面前的一碗肉圆子吃了，连汤和菜都没有剩下。他现在要长伤口，最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多吃些肉食是应该的。他也没必要和顾家的人客气。
    不仅顾长庚家开始节约起来了，林家也是一样。
    原本早上的早饭都要做四荤四素八个菜，各色点心也要齐备的林家，早上已经只有一荤三素四个菜了，而且点心也只有包子和花卷了。
    当然，两家的出发点其实还是不一样的。顾长庚家里头节约粮食，是为了能尽量的多储存一些粮食，现在煮饭少煮一升米，总好过以后万一买不到粮食，连米汤都没得喝吧。
    而林家，则纯粹是因为要拿出一大笔粮食还要拿出一大笔的钱来买粮食，银钱周转不过来，加之可预期的家业大大缩水，这才削减用度，不止是早饭，其他的都要减。
    林景泰仿佛是没看到桌子上的东西削减了一般，领着妻子梁氏，恭恭敬敬的向林彦鸿和林严氏行礼：“孩儿见过阿爹，见过母亲。”
    梁氏也紧跟着说道：“儿媳见过公公婆婆。”
    林彦鸿微微颔首，说道：“嗯，坐下吃饭吧。”顿了顿，看向林景泰尚未消肿的脸，又道：“梁氏也坐下吃饭吧。”
    林家在乐途县，也算是大户人家。既然是大户人家，自然是有些规矩的，比如吃饭，儿媳妇是不能直接上桌吃饭的，而是要站在一旁，把婆婆或者自家相公伺候好了，等他们吃完了，才能自己吃。
    今天林彦鸿让梁氏也坐下吃饭，算是向林景泰示好。
    林景泰自有主张，也不推脱，当即说道：“多谢阿爹。”又看向梁氏，说道：“爹都让你坐下吃饭了，你便坐下吧。”
    看自家相公都应了，梁氏自然更加不会推脱，谁乐意饿着肚子看着人家吃饭，自己只能等他们吃完了再吃些剩下的啊？当即向林彦鸿再次一礼，道谢之后，挨着林景泰坐下了。
    等梁氏坐下之后，林彦鸿尽量让自己的神色和缓下来，看着林景泰，语带关切的道：“泰儿，你……”
    不等林彦鸿说出关切的话，林景泰就一脸愧疚的开口：“爹，都是儿子不好，昨日是儿子任性，惹您生气了，如今孩儿知道错了，请您原谅。”
    林彦鸿微微一愣。
    林景泰又说：“儿子想了一夜，我和二弟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兄弟，他有事情，我本来就责无旁贷。更何况，您之前也说了，那位锦衣卫的大人原本就是冲着咱们家来的，此事也不能全怪二弟……二弟只是撞在刀口上了而已。”
    “更何况，那位大人是拿咱们全族人的性命在要挟您，您也为难……”
    （第一章）

 524.第524章 指望你们兄弟同心

    <!--章节内容开始-->    林彦鸿把林景泰看了又看，见他满脸的真诚愧疚不像作伪，心中总算是有了些安慰，连脊梁都没那么弯了，点点头说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爹很欣慰。手心手背都是肉，爹别的不求，只求你们两兄弟能手足同心。家业散了可以再聚，兄弟没了，可就没了啊。”
    林景泰满脸‘羞愧’，看着林彦鸿道：“是，爹……孩儿现在明白了。孩儿有愧，昨天惹您生气，实在是孩儿不该，还请阿爹您能原谅孩儿这回。”
    林彦鸿宽慰的点头，说道：“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呢。”
    “更何况，你的心思爹也明白，任谁忽然听到一个那样的消息，只怕都会受不了的，你又如何能免俗啊。”
    “你现在能想通，爹已经很高兴了，你就不要再心有愧疚了。”
    “嗯，多谢爹。”林景泰点点头，一脸‘感激’的说道：“您放心吧，孩儿一定会努力的，把粮食筹够的。”
    听到林景泰的话，林严氏目光微闪，抬起头来刚刚准备开口，林彦鸿就说话了：“好，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等把你二弟救出来，爹一定让他，好好的感谢你。”
    林景泰连忙说道：“爹，看您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也不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了。儿子只望着二弟能吸取这一次的教训，以后，能懂事一些就好。”
    说着，还包容的笑了笑：“他毕竟还没有成亲，还是个孩子呢。”
    “好，好。”林彦鸿连连点头，说道：“在爹的心里，你和你二弟，永远都是爹的孩子。”
    “这样，先吃饭，吃过饭你就带着林茂去联系买粮。”顿了顿，又道：“尽量多买一些吧，如果可以，除了要交给县衙的，还能再存一些，那就好了。”
    “贵一些，也无妨。”
    “嗯，好。我记下了。”林景泰点点头，说着又道：“不过爹，现在只怕不好买吧……毕竟今年田里头粮食歉收是肯定的，而且这些年，咱们县别的几个粮长和咱们家一样，都是收钱不收粮，只怕……”
    “我知道。”林彦鸿沉声道：“所以，我的打算是，吃过饭之后，你就和林茂去邻县买粮，多带些现银去，至于咱们县，就由我和老管家，舍了我们两张老脸去借吧。”
    “爹……”林彦鸿脸上露出一些‘不忍’说道：“要不，还是让林茂去买粮，我和老管家去借粮吧。哪能让您去受那个奚落呢……”
    林彦鸿摆手，说道：“就这样，照我说的去做。”顿了顿，又道：“先吃饭，再不吃，饭就凉了。”说着，把桌子上唯一的那盘荤菜往林景泰和林梁氏旁边拨了拨，又道：“你们年轻人，还要长身体，多吃一些。”
    “是，谢谢爹。”林景泰点点头，说着就低头吃饭。
    林梁氏担忧的看了林景泰一眼，然后才说：”谢谢爹。“
    吃过饭，林景泰先回了自己的院子。去临县买粮，怎么都需要住一晚，这个天换洗的衣服是必须要带的，要不然，人都得馊掉，就算自己受得了，去临县的大户人家家里头买粮，也是失礼得很的事情。
    林梁氏跟着他回了院子，把丫环都留在了外面，只自己跟着林景泰进屋，忧心忡忡的说：“相公，您怎么就把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接下来了呢……这万一要是惹恼了官府，你叫我可怎么办？”
    眼看着就要天旱成灾，不管哪个当官的，都不会愿意看到有其他地方的人跑到自己的地盘上买粮食的。毕竟如果真的旱灾了的话，那他们去买粮，买的就不是粮食而是命了！
    闹不好，要有牢狱之灾的。
    林景泰轻轻的抱了抱林梁氏，松开之后说道：“没事，我会使钱开路，先去衙门里头试探一番的。你别担心，也不是每个县都像咱们县这样特殊的，这临近的几个县里头，也就咱们县，才是钱多粮少，所以，会把粮食看得更贵重一些。”
    林梁氏还是担心不已。
    林景泰就说：“有你在家等我呢，我怎么会不爱惜自己，放心吧。”
    林梁氏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也知道她劝不了他，便亲自帮他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又把自己压箱底的银子拿了出来，想了想，又一脸不舍的拿出来一套压箱底的首饰。
    林景泰从林梁氏的手里将银子和首饰拿了，放回原处，小声说道：“家里头的事情，自然是家里头给钱，哪能动用你的嫁妆银子和压箱底的首饰。好好收着吧，咱们将来有了女儿，把你的嫁妆都给她。”
    林梁氏越发羞了，轻轻推了推林景泰一下，说道：“相公，您说什么呢……”
    林景泰亲亲的在林梁氏额头上啄了一下，声音低哑的说道：“别送了，我去找爹拿银子。”
    说完，就松开林梁氏，拿了林梁氏给他收拾的衣服，大步出了门。
    林彦鸿开了库房，把家里头的银钱和昨天连夜从铺子里头调的银钱全都装了车，又召了家中大半的护院和家丁，准备把他们一起派出去。毕竟现在虽然还算太平，可这么多的钱，没人护着的话，也是不放心。
    更何况，到时候押粮也需要人。
    等林景泰到了，林彦鸿把银钱箱子的钥匙交给他，当着他和林茂的面，老管家把银钱的数目给他们报了一遍。总共是白银七百千两，铜钱两千三百贯。
    林彦鸿嘱咐道：“景泰啊，这些钱差不多就是咱们家里头能拿得出来的，全部的现钱了，你尽量的多买些粮食回来，能买多少买多少，紧着这银钱花就行。”
    又叮嘱道：“银子没了，咱们再挣，你二弟若是没了，你就没有骨肉兄弟了啊，知道吗？”
    林彦鸿点点头，说道：“爹，您放心吧，我知道的。”顿了顿，又有些为难的说道：“不过爹，这些钱儿子也不知道，能买得回来多少粮食，毕竟咱们的情况在这儿摆着，人家要坐地起价的话，我们也耗不起。而且……还有衙门里头上上下下，也要打点。”
    （第二章）

 525.第525章 给林景康挪个地方

    <!--章节内容开始-->    “这个我知道。”林彦鸿点点头，又从贴身随从手上拿了一个小匣子，递给林景泰，说道：“这个，你拿去上下打点，不要吝惜钱财，把粮食买回来，把你二弟救出来才是最要紧的。”
    匣子入手微沉，份量倒是不轻。
    林景泰微微有些疑惑，看着林景泰问：“爹，这是？”
    林彦鸿说道：“上车之后再看吧。”
    “好。”林景泰点点头，说道：“那孩儿先去了。”
    等林景泰走了，林彦鸿又问身边的长随：“东西还是送不进去吗？”
    长随点点头，一脸忧愁的说道：“是啊老爷，连林成去送都没有用，直接就被狱卒给拦回来了。”
    “狱卒只说是县太爷亲自交代了，任何人不得探视，也不得往里头送东西。又说老爷您若是真心疼二少爷，就早一些把粮食筹了送去，等粮食送到，他们县衙自然会放人。”
    林彦鸿心头大恨，忍不住说道：“这个孙桂才，居然如此不讲情面，他难道，真不怕开罪我们林家吗？”
    长随叹一口，说道：“谁说不是呢。”心里头却想着，人家和你讲情面，锦衣卫的大人却不会和他讲情面。
    林彦鸿知道自己再怎么着急上火也无济于事，为今之计还是只能先把粮食凑够了再说，当即无奈的摆摆手，说道：“罢了，让他吃些苦头也好。”
    说着，又看向老管家，说道：“咱们也走吧。”
    张勇有些志得意满的穿着班头才能穿的衣服，走进了乐途县大牢。
    贵人就是贵人，只是当着县太爷的面夸了他一句话办事利落，他张勇就从一个普普通通的马快变成了快班班头。
    如此，他当然要想贵人所想，所以，他点卯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这大牢里头来‘巡视’。
    “哟，张班头，您怎么来了？”看守的狱卒听到动静，看到张勇进来，连忙客气的招呼。
    “什么班头不班头的，还不是和大家伙一样，都是替大老爷做事情的。我呢，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顺便给弟兄们带了点吃的过来，大家都幸苦了。”张勇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酒肉放到桌子上。
    一个狱卒忙道：“哎哟，张班头，您真是太客气了。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先在这儿多谢张班头的美意。”一边说，一边朝张勇拱手。
    其他几个郁卒也纷纷说‘多谢张班头美意’一类的话。
    张勇连忙拱手还礼，嘴里说道：“不客气，都是自家兄弟，哪那么多客气讲。”说着，亲自扯开酒瓶的塞子，一边倒酒一边说：“咱们都在当差，不能多喝，所以啊，我就只拿了这么一瓶酒来，弟兄们随便喝点，等回头咱们都不当值了，我再请弟兄们下馆子，到时候，咱们不醉不归。”
    马上就有狱卒说道：“好好好，张班头请酒，我们一定捧场。”
    其他几个狱卒也点头：“一定。”
    张勇陪着几个狱卒喝了几杯，又吃了几块肉，就感叹着说道：“说起来，也是我张某人运气，原以为领的是一份苦差事，都已经做好了被大老爷打板子的准备，谁承想这趟差却这么容易，还被贵人记在心里了，想想，还真有些难以置信啊。”
    可不是苦差事吗。
    死了三个人，搁哪儿都是大案子，若是不能限期破案，【屁】【股】都会被大老爷打烂，衙门里头的人都是能推就推，最后才推倒张勇这么个没背景、没靠山的人身上，让他带着人下去察看。
    谁知道这案子居然不用查，直接就“破”了。
    这也就罢了，这张勇居然还得了贵人的青眼，一句话就让他变成快班班头了。
    这可真是。运起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狱卒们一边在心中暗暗感叹，一边喝酒。一边说些恭维张勇的话，又说让他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提拔他们一番，张勇自然满口答应。
    只是，不知道他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心。
    不过，就算他这话半点真心都没有，在张勇提出来，要给那得罪了贵人的林景康挪个地方的时候，他们也依旧不能不答应。
    只是……
    当即有狱卒说：“张大哥，这人换个地方没问题，只是，绝对不能出人命来啊，要不然，别说是我们弟兄几个，要吃不了兜着走，便是张大哥您，只怕也讨不了好去啊。”
    其他几个狱卒连连点头。
    张勇连忙点头保证：“这个自然。你们放心吧，我张勇也算是在衙门里头待过几年的人了，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不怕弟兄们笑话，我张勇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还想着回头娶个媳妇生堆小子，给我老张家传承香烟后代呢。我不会做坏规矩坏前程的事情的。”
    几个狱卒里头，最老资格的那个狱卒闻言开口：“那行，张大哥说话，向来是掷地有声的，我们都信。这样弟兄们先吃着喝着，我陪着张大哥去给那小子换个地方。”
    其他几个狱卒胡乱应了一声。
    资格最老的那个狱卒就带着张勇往关着林景康的那间牢房去了。
    林景康这辈子吃的苦头，都没有昨天到今天这么多。
    确切说，他这辈子在昨天之前，还从来没有吃过苦头。
    昨天他被莫凌云踹了一脚，一直疼得厉害，仿佛是肋骨都要断了一般。林彦鸿好说歹说，求了又求，孙桂才才在莫凌云走了之后，让林彦鸿请了个大夫来，给林景康看了。
    骨头没断，但是却不排除开裂的可能性，肚子里头有淤血，当即就开了药。但是，林景康只吃了一次药，那药就再也送不进来了。
    别说是药，连御寒的被服和吃的喝的，都送不进来。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林景康滴水未进，也粒米未进，加上身上有伤，衣服也单薄，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了，这会儿正蜷缩在一堆散发着霉烂气味的稻草里，一动不动。除了口中下意识的喃喃，“水”“水”以及呼痛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不过，在听到嘻嘻哗哗的锁链拖动的声之后，他还是猛的‘惊醒’了，嘴里喊：“爹，爹，您来救我了吗？”
    一边喊，一边吃力的抬头睁眼去看。
    （第三章）

 526.第526章 别玩死了玩残了

    <!--章节内容开始-->    没看到林彦鸿，林景康有些不安，嘴里急问：“我爹呢？林茂呢？他们是不是在外面等我？他们怎么不进来？”语气很是惶惶。说完，就猛的一阵咳嗽。
    这县衙牢房都是用手臂粗细的圆木修的，如果林景康觉察到异样，抱着不肯出来的话，他们还要费些功夫才能把他弄出来，为了不打草惊蛇，张勇脸上堆了些笑，看着林景康‘客气’的说道：“林少爷，这里是县衙大牢，又脏又臭的，他们进来做什么？自然，是在外头等您出去了，您说是吧？”
    “哦，哦，也对。”虽然觉得有些不对，林景康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强作镇定的道：“那你们快扶本少爷出去。”
    说着顿了顿，觉得自己的语气稍微有些‘不妥’，又放软了声音说道：“你们扶了本少爷出去，本少爷会记得你们的好的，出去之后，本少爷一定会重重有赏……对，重重有赏。”
    张勇笑着说道：“那就多谢林少爷您了。”说着顿了顿，朝着狱卒使了一个眼色，上前作势要扶林景康，嘴里道：“那，林少爷，咱们走吧？”
    “哦，好，走。”林景康接着张勇扶他的力气站起来，吃力的往外走去。
    狱卒上前，走到张勇的另一边，‘扶’了林景康。
    走了没多久，林景康就觉得有些不对，因为他感觉，他不像是在往外走，而是在往里走。
    越走，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林景康一个激灵，脑子里瞬间冒出各种各样的想法来，顾不得浑身的疼痛，猛的挣脱了狱卒和张勇，跑到旁边，抱着一根牢房的圆木就不走了。
    发现林景康好像是觉察和出来什么了，张勇忍不住暗骂一声，旋即看着林景康，一脸‘疑惑’的问：“林少爷，您怎么不走了？”
    林景康抱着圆木，一边摇头，一边说：“我不走，你们让我爹进来，我就在这里等他来接我。我是他亲儿子，他怎么能因为怕里面脏，怕里面臭，就不进来呢。”
    说着顿了顿，努力舔了舔上颌，舔出一点唾沫来吞了，又说：“要不，让林茂进来也行，我，我是他主子，他一个做下人的，怎么敢不进来。对，你们让林茂进来接本少爷，要不，本少爷不走了。”
    张勇走到林景康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景康说道：“林少爷，咱们这儿可是县衙大牢，里头关着不少的犯人呢，怎么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让人进来了呢？您说是吧？”
    林景康用力的摇头，说道：“不，我不管，你们让林茂进来，要不，我就不走。”
    张勇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行，既然您林少爷不想走了，那就在这儿随便选一间牢房住下吧。”
    顿了顿，又威胁道：“不过林少爷，机会是给您了，您自己不走的，以后可就不要怨我们啊。”
    林景康哆哆嗦嗦的问：“怪，怪你们什么？”
    张勇说道：“怪我们不让您走啊。”
    林景康一边摇头一边问：“你，你真是不是，不是把我带去杀头，也不是，要对我严刑拷打？”
    张勇忍不住笑：“林少爷，您这是当我多能耐呢？还能把您拉去杀头。这三天还没到呢。若是三天过后您再这样想，那还情有可原，可这才第二天啊。”
    “也对，也对，那我们走，我们走吧。”林景康说着，小心翼翼的松开牢房的圆木，哆嗦着站起来。
    “这还差不多嘛。”张勇和那狱卒这才再次一左一右的，上前将林景康‘扶’了又走过了两间牢房，然后才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狱卒松开林景康，哗啦哗啦的开门。
    林景康又觉得不对，连忙问道：“你们要做什么？不是要带我出去吗？怎么，怎么还没出去？”
    “还，还有，你，你开门做什么？”
    张勇看着林景康笑笑，说道：“没什么，只是这里，是您林少爷的新居所而已。”
    “新，新居所？”林景康往里面看了看，发现里头住着好几个人，不由得用力的摇头：“不。我不要住这里，我不要……”说着，又苦苦哀求：“官爷，求求你们了，你们让我回原来的那间牢房吧，求求你们，我不在这里，我不在这里……”
    林景康说着，就要挣扎着往回跑。
    然而，先前他能挣脱，不过是张勇和那狱卒都没注意而已，这一次张勇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他一动，张勇就把他的双臂给钳了起来，嘴里冷笑着说道：“林少爷，您当这儿是您家啊，您想住哪儿，就住哪儿？您觉得可能吗？”
    说话间，狱卒已经打开了牢房的门。
    张勇把林景康的头狠狠一压，将他推进了那间牢房，为了防止林景康在关好牢房门之前扑倒门边，不好关门，张勇把林景康推进去之后，还顺便在林景康的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一脚，直接把林景康给踹了个狗吃屎。
    狱卒是眼疾手快的把门拉过来，用铁链子重新缠了，又把铁链两头锁上。
    做完这一切，林景康还没有回过气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尤其是在牢里头，这间牢房自然也有老大。
    这老大名叫沈老三，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因为将人重伤被关进来的，在这乐途县的大牢里头，已经被关了好多年了。
    将林景康推进去之后，张勇就朝着沈老三喊道：“沈老三，这小子是大户人家的少爷，细皮嫩肉的，没吃过什么苦头，身上还有伤，你好生约束着你的人，别把他给玩死了玩残了。”说着，从怀里头摸出来一个油纸包，朝着沈老三丢过去，又道：“这是赏你的。”
    沈老三接了油纸包打开，一股久违的肉香顿时就弥散出来，这间牢房里的所有人都咽着口水，眼睛冒绿光的围了上来。
    沈老三把油纸一包，一脚踹翻挡在自己正前方的人，朝着林景康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慌什么？让三爷先看看那小子什么个情况，可别是个要死了的。那三爷可不趟这趟子浑水……”
    （第四章）（今天不不更，么么哒=3=大家晚安~）

 527.第527章 这小子一直装死

    <!--章节内容开始-->    沈老三是常年打架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伤在什么人身上是必死无疑，什么样的伤要吃些苦头，什么样的伤只是看着吓人。他用脚把林景康翻了过来，看过之后啧啧两声，举了举手里抱着肉的油纸包说道：“张爷，这小子的伤暂时是能拖，可也拖不了多久吧？您把人往我们这儿扔，是想干嘛啊？”
    张勇扯了嘴角笑了，一边摇头，一边说：“沈老三，你张爷是那种人吗？实话告诉你，这小子能不能出去，也就这两天的事情。若是能出去，他家里头自然会给他请大夫治伤，若是出不去，反正都是死人，身上的伤治不治的，都无所谓了。”
    沈老三竖起一根手指，看着张勇说道：“一个月，一日三餐，都得见着干的，不只是我，还有我的弟兄们。”
    张勇冷笑：“沈老三，你是关在这儿久了，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吧。今年雨水少得很，到现在半个多月了，一滴雨都没下，再这么下去，别说是一日三餐都见着干的，我怕你们到时候，连糠都没得吃了。”
    “若是咱们县衙的人自顾不暇，谁还能顾得上你们啊。”
    沈老三微微一僵，说道：“那也不能再拿掺冷水的剩饭来糊弄咱们。”顿了顿，又道：“还有，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们也不求你们顾着我们，可你们也不能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得放了我们，让我们弟兄去自谋生路。”
    张勇说道：“你以为我是谁啊？得，不拿掺冷水的剩饭来糊弄你们这事儿你张爷答应了，让他们，辛苦一下，把饭给你们煮开了。至于说真到了那一步，张爷可没办法给你们任何承诺。到时候，看上头的老爷们怎么说吧。不过，应该也到不了那个时候。”
    说着，指了指林景康：“这小子若是能活着出去，不管怎么样，咱们都会有一口粥喝。这小子若是出不去，那就只能乞求老天爷开恩赏脸了。”
    沈老三走到牢房门口，看着张勇，似笑非笑的说道：“张爷，不合适吧？这小子既然这么重要，您还……这不是害我们兄弟吗？”
    张勇说道：“张爷是不想害你，所以才给你说实在话，好让你们能把握好度。同这小子得罪的人相比，这小子根本就不值一提。对了，你看出来张爷这身衣服了吧？昨儿个张爷还只是快班的一个小小捕役，今儿个张爷就已经换上了班头的衣服。知道为什么吗？”
    沈老三挑挑眉，看着张勇不说话。
    张勇自得的笑笑：“因为张爷得了这小子得罪的贵人的一句赞，大老爷刻意提拔的。”
    沈老三闻言，当即点头，说道：“懂了。张爷放心，这事儿我沈老三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顿了顿，指着林景康又说：“只不过，这小子出去之后，若是要想找咱们兄弟的麻烦，还请张爷帮咱们兄弟挡一挡……”
    张勇颔首：“这个自然。你张爷不是那等不讲义气的人。更何况，这小子想在咱们这儿找人麻烦，那还得看县大老爷，愿不愿意呢。”说着，张勇诡异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沈老三一眼。
    又道：“言尽于此。明儿个张爷再来看，若是做得漂亮，这白面馒头，总能叫你们吃顿饱的。”
    说完，张勇朝着那狱卒说道：“兄弟，走，咱们先出去，让他们慢慢玩。”
    狱卒点头，颇为热情的道：“好，张大哥请。”
    等张勇和那狱卒一走，一个体型颇为瘦小的囚犯就跑到林景康面前，三下五除二的扒了他的外衣，捧到沈老三面前，讨好的道：“老大，这小子这件衣服还不错。”
    沈老三捏了捏那衣服的料子，点头道：“是不错，算你小子孝敬。”
    体型瘦小的囚犯点头哈腰：“谢谢老大，谢谢老大。”
    见状，又有人去把林景康身上的中衣也给扒拉了下来，只给他留下一条裆裤。捧到沈老三面前，说道：“老大，这小子的中衣也不错，也是好料子。
    “嗯，是不错，这小子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子，啧啧。”沈老三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身上已经脏得破得不像样子的衣服脱下来丢在林景康的身上，一边毫不客气的，直接把林景康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换了。然后得意的问：“弟兄们，怎么样？”
    这时候的人衣服宽大，所以虽然说林景康和沈老三体形大大的不一样，而且沈老三也比林景康要高得多。可林景康的衣服给沈老三穿着，还是可以穿得进去的。但是，好好的长衫却被沈老三给穿成了短衫，手脚都露了一大截在外面，看上去不伦不类，怪模怪样的。
    不过，比起沈老三先前那破烂得如同筛子一样的衣服来说，遮到的地方倒是比之前多了。
    一屋子的囚犯门‘蒙’了眼睛，没口子的夸赞起来：
    “好看。”
    “威风。”
    “老大不愧是老大……”
    “这衣服穿在老大身上，那才是好啊，衬得衣服都了。”
    ……
    林景康其实早就回过神来了，这会儿一直爬着装死。
    他是听过关于牢里头的一些事情的，虽然爬在冰冷潮湿坚硬的地上很难受，身上尤其是肚子，又疼得实在厉害，又饿又渴还有些冷，可他还是强忍着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生怕弄出点响动来，惹了这些人注意，让他们折腾自己。
    囚犯们夸了沈老三好一阵子，沈老三才洋洋得意的坐下，说道：“行了行了，都别说了，过来分肉吃。”
    所有囚犯都欢呼了起来。
    沈老三虽然是这间囚室的老大，却还是在外头的时候的混混作派，讲究个自己吃肉，手底下的人也要有汤喝，所以虽然他自己独得了一小半的卤肉，但是所有的囚犯，都或多或少的，分了两三片卤肉。
    当然，林景康除外。
    卤肉的香味肆无忌惮的，钻进了林景康的鼻子里，他两顿没吃没喝，饿得不行，哪怕自己能强行忍着不动，可肚子去不会和他客气，当即咕噜噜的叫唤了起来。
    顿时吓得林景康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起来。
    有人过来踢了踢林景康，朝着沈老三谄媚的笑：“老大，原来这小子一直在装死呢。”
    （第一章）后台更新太可怕了，我找不到自己的书了，刷了好久才刷出来了……ORZ

 528.第528章 终身梦魇和灿灿黄金

    <!--章节内容开始-->    听到那囚犯的话，林景康越发的害怕了，身子抖索得更加厉害起来，眼睛却死死的闭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沈老三当然知道林景康是在装死，他只是和收拾林景康这案板上的鱼肉相比，自己手上的卤肉更重要一些，所以听到那囚犯的话，就冷笑一声，说道：“别说他是装死，他就算是真死了，三爷要他活过来，他也得乖乖的活过来！”
    说着，把最后一点卤肉吃完，骂了一句“真他娘的少”，又在身上胡乱的擦了下手，才走到林景康的面前，捏了林景康的下巴，打量了几眼，说道：“确实是细皮冷肉的，长得也不寒碜，就是看着眼睛浮肿得厉害，这可是纵欲过度的表现。没想到啊，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居然还是个色胚。”
    当即就有个囚犯唾了一口，骂道：“娘的，咱们在这大牢里头关着，连个母蚊子也看不到，这小子在外头却是风流快活，真他娘的不公平。”
    说着，看了看林景康，朝着沈老三道：“老大，反正先前那姓张的班头交代了，只要不把这小子弄死了弄残了就行，不如……”说话间，面上露出【淫】【邪】的笑来，还伸手在裆下抓了两把。
    有人就看着先前那人嘲道：“棍子，你那根东西又痒了啊？”
    其他人一阵哄笑。
    被叫着棍子的人顿时恼了，骂道：“他娘的，你们的就没痒过吗？笑话老子，也不看看你们自己的德行……”
    其他人顿时讪讪起来。
    沈老三沉声道：“行了，别他娘的嚷嚷了，去舀半瓢水来。”
    因着这一间牢房里头关的，都是关了许久的囚犯，也没有人要刻意折腾他们，所以对于清水什么的，倒是没有人克扣他们，每天狱卒都会送半桶清水来给他们当喝的。
    只不过也只得井水而已，哪怕寒冬腊月，也是一样。有时候天实在太冷，桶里的水还会结冰，那只能把冰面敲破了，就那么喝。
    听到沈老三的吩咐，当即就有人去了放水桶的角落里，舀了半瓢水端过来。
    沈老三又道：“把这小子架起来。”
    话音一落，就有人上前，把林景康架了起来。
    这一下，林景康当真是装死也装不下去了，连声求饶：“别打我，别打我，求求你们别打我。我是林家二少爷，只要你们放过我，我，等我出去之后，我一定想办法报答你们，求求你们了，别打我……”
    “哟呵，原来是林家二少爷啊，真是失敬失敬。”沈老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一边说，一边凑到林景康面前，捏了林景康的下巴，拍了拍他的脸，又道：“小子，你听好了。三爷我可不管你究竟是谁家的少爷，你既然落在了三爷手里，那你就得乖乖听话。要不然……”
    一边说，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了林景康的嘴，又迅速用另外一只手朝着林景康裆下一抓，用力扭了起来。
    “唔……”林景康疼得眼睛都差点突出来，眼泪一瞬间就涌了出来，马上就用力的挣扎起来，可惜被人一左一右的用力抓着，根本就挣脱不了。
    直到林景康疼得快要晕厥过去了，沈老三才松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景康问：“小子，听明白你三爷说的话了吗？”
    林景康眼泪鼻涕一起来，一边点头，一边抽气，一边哆嗦着说：“明，明白了……饶命，饶命，饶了我……求求你，我什么都听，饶了我……”
    “明白了最好。”沈老三说着，退开一步，吩咐道：“给他洗洗。”
    话一出口，一干囚犯的神情都兴奋起来，甚至还有人低声打起唿哨来。
    林景康顿时吓得瘫软如泥，整个人就那么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眼泪和鼻涕一起流，整个人看上去真的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然而……这还不是他最凄惨的时候……
    就在林景康即将迎来他终身梦魇的时候，林景泰正坐在马车上，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匣子金灿灿的东西发呆。
    这得有一百两吧？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这一会儿究竟应该嫉妒还是该欣喜。
    现在算是盛世。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现如今，黄金的官价并不贵，一两黄金兑五两白银。
    可谁都知道，有些东西的价格，不是这样算的。
    “父亲啊父亲，若我和老二易地而处，您能做到如此吗？”
    一句话喃喃出口之后，林景泰在心中默默的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复。
    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这一场动荡里面，狠狠的捞上一笔，可是看到父亲为了救出老二，如此的不惜代价、倾尽家产，他还是觉得阵阵心凉。
    半晌，他才将东西收起来，闭着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掀开马车的车帘，看向走在最前方的林茂，扬声道：“林茂管家。”
    “大少爷。”林茂策马过来，朝着林景泰一礼，问道：“大少爷是有什么吩咐吗？”
    林景泰微微点头，说道：“上来说话。”
    “是。”林茂下马，将马交给一位家丁牵着，自己上了林景泰的马车。
    “大少爷。”林茂上车之后，见林景泰只凝眉看着自己，半晌都不说话，不由得小心翼翼的轻唤道。
    林景泰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朝着林茂笑笑，看着他问：“林管家，你们一家有几辈人在我林家过伺候过了？”
    林茂心中微讶，神色却是如常，朝着林景泰微微一礼，说道：“回大少爷，小人一家是从小人的曾祖父开始，在林家伺候的。到小人已经是四代人，若是算上小人的儿子，就是五代人了。”
    “哦，五代人了啊。那真是……”林景泰语气显得有些惊叹，也有些感慨。
    说着，笑了笑，又问：“那林管家可记得，你们是从那一代开始，改姓林的？”
    林茂微微欠身，恭敬的说道：“回大少爷，小人祖父侥幸，在当时的林家家主跟前，立了一功，家主开恩，赐了祖父林姓。”
    “是本少爷太爷爷那一辈的事情？”林景泰看着林茂问道。
    “是。”林茂点头应道。
    林景泰又好一阵子没说话，然后状似随意的问：“那林管家知道自己原本姓什么吗？”
    （第二章）

 529.第529章 大少爷此话当真？

    <!--章节内容开始-->    林茂顿时惶恐起来。
    一开始，林景泰让他到马车上来，还把车帘子放下了，他还以为是和要和他商量收粮的事情。结果林景泰却问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让他觉得林景泰怪怪的。
    现在再一听到林景泰这样问他，他自然会以为，林景泰是在怀疑他对林家的忠心。
    如果是林家二少爷林景康如此对他说话，他倒是不惧，毕竟二少爷虽然也是主子，可主子和主子不一样。二少爷再怎么得老爷的欢心，可他自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老爷再怎么糊涂，也不会把林家交到二少爷的手上。
    可大少爷不一样。大少爷是原配正妻所生，嫡长子，能力也是有的。无论是从宗法继承上来说，还是个人能力上来说，他都必然是林家下一任家主。
    虽然林家经过这次的事情，元气大伤，可他们这些人是林家的奴仆，无论林家如何，林家家主手上，始终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哪怕他爹是大管家，他是二管家。算是林家下人里头，最有权势的，那也一样。
    所以，听到林景泰的话，林茂整个人都惶恐起来，连忙放低了姿态，急急说道：“大少爷，算上已故的曾祖父和祖父，小人一家五代人全都对林家衷心耿耿，请大少爷明鉴。”
    林景泰笑得如沐春风的去扶林茂，嘴里‘亲切’的说道：“林管家不必惶惶，本少爷知道你们一家对我林家都是忠心耿耿。要不然，为何我林家大管家是你爹，二管家是你呢。那也是我们林家对你们一家的信任，你说是吧？”
    林茂连连点头，说道：“是，小的惶恐，多谢老爷，多谢大少爷，如此信任小人一家，小人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报答老爷和大少爷对小人的信任和厚待。”
    林景泰笑着摇头：“林管家真是说笑了，本少爷还不需要林管家对本少爷粉身碎骨。”说着顿了顿，又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林管家可知，本少爷之心甚忧？”
    林茂摇头，说道：“小人不解。”说着顿了顿，又道：“若是为了这次二少爷之事，大少爷尽管放心，小人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辅助大少爷收粮，绝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
    “林管家之心，本少爷心知肚明，绝无半点猜忌或者质疑。而本少爷所忧之事，确实与二弟有关，却又并非单单是这一次的事情。本少爷担心的是，我们这次以万担粮食救出二弟，若是二弟心性不改……以父亲对二弟之偏爱……”说到这里，林景泰作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来，又道：“我只怕，我林家的祖宗家业，会因此而毁于一旦啊……”
    “若当真如此，哪怕是我，也会愧对于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将来就是死了，也无颜葬于祖宗坟地。”
    说到这里，林景泰神情黯然，仿佛真的是忧心于林家的基业败坏，愧对列祖列宗一般。
    林景泰这话一出口，林茂就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了，半晌，才低声道：“大少爷多虑了。”但是，从林茂的内心来说，他却觉得，林景泰这话，不算多虑。
    好在，林景泰本来也没指望林茂能以他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来回答自己，闻言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本少爷也希望，这只是本少爷多虑了……”
    说着，又长长的叹一口气，说道：“难啊……”
    “大少爷且安心，应当不至于如此的，更何况，凡事，大少爷只要问心无愧就好。”林茂说着，将头低了下去。
    本来只是普普通通一句宽慰的话，林景泰却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点头说道：“不错，本少爷想那么多做什么，本少爷只求问心无愧即可。”
    说着，握了林茂的手，真诚而又恳切的说道：“林茂管家，请你帮我。”
    林茂抬头看向林景泰，微微一迟疑，旋即说道：“大少爷有事，但请吩咐。“
    林景泰示意林茂附耳。随后，压低声音，在林茂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起来。
    林茂的脸色越来越震惊，越来越难看，也越来越不安。
    等林景泰把话说完，他整个人都显得慌乱起来了，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不，不行的大少爷，这样……这样我，我们，小的……没法交代啊大少爷……”
    林景泰叹气说道：“林管家，本少爷若不是知道林茂管家对我林家忠心耿耿，也不会把这么要紧的事情，给你说。本少爷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为了不让我林家最终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本少爷总是要未雨绸缪一番，林管家，你就帮帮我吧。”
    “就当，是帮你自己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本少爷保证，只要本少爷接掌林家的时候，林家不至于衰败得只有一个空壳子，本少爷就放你家林佑为良，你和老管家平日里积攒下来的钱财，也可尽数让林佑带走。
    林茂一听林景泰的话，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曾祖父当年为求活命，被曾曾祖父卖给林家，签的是死契。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一家人就注定了，子子孙孙，都要给林家为奴为婢，他们不能有自己的私产，不能有自己的姓氏。不管看上去再怎么光鲜，主子一句话，就可以马上叫他们落到尘埃里，跌倒烂泥里。
    别看这些年他和他爹在林家也算是风光无限，也有无数的人捧着，敬着。可实际上呢？不过是镜中花，水里月，主子挥挥手，就能把这一切收走。
    不不不。不仅仅是能把这些收走。
    还有他们几代人的月俸、赏钱，下头人的孝敬，一些灰色的收入……那些好不容易积攒下来，希望有早有一日，主家开恩，能让他们替一个后代赎身，并且能让他安身立命的钱财。
    只要主家一句话，就会部被收走。
    因为他们是奴仆。
    为人奴仆者，无私产。
    而大少爷刚刚给的条件：放林佑从良，并且让他带着他们的钱财走……
    对于林茂来说，真的可以说是天大的诱惑。
    当下，林茂就问：“大少爷此话当真？”语气急切得，声调都有些变了。
    （第三章）

 530.第530章 林老爷真沉得住气

    <!--章节内容开始-->    林景泰当即点头：“当然，本少爷绝无戏言。”
    说着，看林茂脸上还有疑虑之色，又道：“口说无凭，本少爷愿与林茂管家击掌为证。”
    击掌为誓，天地可证。时人重诺，且大多敬畏鬼神、天地。只要一击掌，林茂和林景泰就算是正式的‘【捆】【绑】’在一起了
    所以，林茂一边说“小人自然相信大少爷”，一边伸出手来，与林景泰击掌。
    不仅仅是自己心安，也是为了安林景泰的心。
    笑容重新覆上林景泰的脸上，一边说“多谢林管家襄助”，一边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袋子。
    递给林茂，说道：“这里，有纹银百两，请林茂管家先行一步，先去打点好一切。”
    林茂接过袋子，略一掂量，便知道里面大致有多少银子，也不推脱，将袋子收好放入怀中，朝着林景泰一拱手，说道：“大少爷放心，林茂必不负大少爷所托。”
    林景泰让赶车的心腹将马车停下，林茂下车之后，就骑了马，往前面先走了。
    看着林茂策马急驰而去的背影，林景泰在心中默默说道：“爹，您别怪我，这都是叫您逼的。我总不能，真的看着您把什么都花到老二身上吧？我也是您的儿子。老二不过是填房生的！挂着嫡子名的庶子而已！”
    此时此刻，不只是林景泰在默念着林彦鸿，备受****的林景康，也一边承受着并迎奉着各种来至于一群卑贱的囚犯的侮辱，一边在心中凄厉且无声的呼喊着林彦鸿的名字，喊着他若是再不来救自己，自己就要死了。
    坐在乐途县与林家同为粮长的何家门厅里头的林彦鸿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用手不自觉的，在心口位置捶了捶。
    一直紧紧的垂手侍立在林彦鸿身边的老管家林敬不由得说道：“老爷，您没事吧？既然何老爷这会儿不在，那要不……咱们先去张家或者杜家看看？等回头，再来拜会何老爷？”
    林家老爷林彦鸿已经在何家的门厅坐了快半个时辰了，别说是何家老爷，便是何家的小辈，连何家的管家，他都没见着一个，连前厅都没进得去，只被请进门厅坐了，连茶都没有人来添一下。
    在这乐途县，林彦鸿何时受过这种慢待啊。
    林敬和林茂不同，他真的是打心眼里忠心于林家，忠心于林彦鸿。
    听到林敬的话，林彦鸿微微摆手，说道：“不必了，咱们既是求人，自然要有求人的样子。这样的情形，咱们不是已经预料到了吗？”
    “好歹，这何家老爷，还肯让我们进门，那便是，还有借粮的可能，且安心等着吧。”
    一直在另一间屋子里盯着林彦鸿和林敬两人的何家管事听到这里，飞快的去向何老爷报讯，末了还说：“老爷，这林家老爷还真是沉得住气，都在门厅枯坐了小半个时辰了，还半点都不见半点浮躁啊。”
    何家老爷冷笑，说道：“他沉得住气有什么用？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了，他再怎么沉得住气，最后也得向我们低头。”
    虽然只过去了短短的半个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可林景康因为对小福娃顾有福图谋不轨，而得罪了从京城来的锦衣卫‘大官’，被扣在县衙，要林彦鸿拿万担粮食去赎命的事情，就已经在乐途县几个大户人家家中传开了。
    实际上，各家家主昨天就收到了县衙那边传来的消息。
    这些家族和林家一样，虽然自己家中没有子弟在县衙为吏，却有族中子弟在县衙里头，或为皂隶，或为胥吏，几乎是莫凌云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把消息送出了衙门，送到了各家的家主手里。
    若是昨天林彦鸿当机立断的，就向乐途县的各家大户买粮或者借粮的话，他大概还能借到或者买到一些粮食，可是他被林景泰气着了，加之又要先从铺子里头调钱，所以才搁置到了今天。
    但是其他几个算得上是大户的家主已经碰过头，见过面，达成过共识了。
    所以，现在林彦鸿要借粮，买粮，那可就难了。
    当然，也不是不能商量，只是，要多付出一些代价而已。
    毕竟，他们也不愿意看着林家被灭族。
    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还是都懂的。
    虽然说从表面上看，像是那锦衣卫的指挥使，替顾家村的小福女出气，可他们都是男人，并不相信会有人为一个女人做到这样的程度。想着只怕那位大人是借机发难，为的，就是大家手里头的粮食。
    毕竟现在的旱情显而易见。
    若是林家拿出来的粮食不够……他们还是有些担心，锦衣卫的人，会把目光投向他们的身上。
    所以，这粮食，肯定是要“借”给林家的。
    但是，得有章程。
    而昨天他们几家家主碰面，所商量的，也就是这个章程。
    这何家老爷晾着林彦鸿，却又派人监视着他的动静，就是为了让他能接受他们的‘章程’。
    因此，何家老爷足足晾了林彦鸿一个半时辰，晾得他整个人都心浮气躁，差点就要走了，才一脸‘歉意’的，亲自出现在何家门厅的门口。
    大腹便便的何家老爷笑弥勒一样的出现在门厅门口，一边往里走，一边‘抱歉’的说：“哎呀，是林家老爷啊，真是，这不年不节的，什么分把您给吹来了啊？”
    “抱歉抱歉，让林老爷久等了，久等了，我何某人实在抱歉得很啊。”
    说话间，就走到了林彦鸿的面前，拱拱手，又说：“林老爷见谅，要不是刚刚家里头的二管家找到我，说您林老爷在家里头等了半天了，我还不真知道您来了呢……早知道这样，我今天就不该去和人谈什么生意的。”
    说着，又皱起眉头：“这府里头的下人也是不像话，大管家不在，二管家急着来找我，一时疏忽忘记交代了，他们就连要请您林老爷到花厅喝茶都不知道，让您在门厅里头坐了这么久……回头非得好好的教训他们不可。”
    又热情的伸手一引：“来，来，来，林老爷，咱们前厅请，前厅请。”
    （第四章）（嗯，今天没有了。顶锅盖，遁走……求不打，真的，过了晚上十一点，人就是糨糊……）

 531.第531章 脸皮剥了扔地上踩

    <!--章节内容开始-->    何老爷‘热情’的把林彦鸿引到前院正厅坐下，又吩咐下人上茶，然后才满脸堆笑的看着林彦鸿，客气道：“林老爷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不知道林老爷今日到此，是有何见教啊？”
    满脸的热情。
    满脸的客气。
    满脸的好奇。
    满眼的……虚伪。
    满眼的……算计。
    如果可以，林彦鸿真想拂袖而去，从此再也不登何家门。
    但是，他不能。
    他心爱的小儿子还在县衙大牢里面关着，那孩子从小就没有吃过任何的苦头。可现在，不仅要在阴暗、潮湿、充斥着各种难闻的味道的大牢里面被关着，他身上还带着伤，药送不进去，饭送不进去，衣服被子都送不进去……
    这叫他如何不心焦？
    更何况，如果明天日落之前，他还不能把粮食送到县衙的话，谁知道孙桂才那个天杀的，会对他儿子怎么样？
    原本锦衣卫的大人说是三天，可孙桂才那天杀的为了讨好锦衣卫，居然把昨天也算做了一天，实在是……气煞他也！
    所以，何老爷虽然满眼的虚伪，满眼的算计，他还是只能假装看不见，甚至是，只能心甘情愿的被算计。
    因为，在何家坐的这一个半时辰的冷板凳让他明白，如果这何老爷不是为了算计他，那他根本连何家的大门，都进不得。
    罢了，罢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
    谁让他现在遭了难呢。
    林彦鸿压下了心中的愤然，脸上浮现出卑谦而恭敬的笑容：“何老爷实在是太客气了，实不相瞒在下冒昧上门，实乃有事相求……”
    林彦鸿的话刚刚说到这里，何老爷就摇着头打断了：“林老爷当真是谦逊了。谁不知道您林老爷乃是我们乐途县数个粮长中，土地最多、最富有，最有能耐的粮长啊。您嘴里说什么求啊求的，这不是折煞我何某人了吗？要求，那也该是我何某人求您啊。”
    说着，还看向林家的老管家林敬，笑道：“你说是吧，老管家？”
    林敬躬了躬身子，赔了个笑，说道：“何老爷。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这人生在世，总会有遇到难处的时候，实不相瞒，这一次，我家老爷，的确是遇到难事了，这才……这才……”
    林敬是下人，又是个忠心为主的，林彦鸿可以开口说出求人的话来，可林敬却说不出来林彦鸿求人的话。
    所以，一个‘求到何老爷名下’在喉咙口打了好几个转，始终是出不来，只得越发卑谦的躬了身子，弯了腰，连人，都矮了一大节。
    然而，何老爷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笑呵呵的问：“这才怎样啊？”
    “这才……这才……”林敬又连着张了几次口，却还是没把一个求字说出来。
    林彦鸿在一旁接口，‘帮着’把话说完：“这才求到何老爷您名下来。”
    “是这样的吗？老管家？”何老爷盯着林敬，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问。
    林敬支支吾吾的，仍旧是说不出话来，还是林彦鸿皱着眉头看了他一样，示意他顺着何老爷的话说，他才满脸尴尬的赔笑：“是，是，是这样的。”
    何老爷又笑了起来：“唉哟，原来林老爷口中的有事相求是真的啊，我还以为，只是林老爷的客气话呢。毕竟我们乐途县谁人不知，那个不晓，您林老爷是我们乐途县一等一的大户啊。谁能有机会听您开口说个求字？”
    “今日能得您林老爷一个求字，我何某人这张脸，真是增光不少啊。”
    说着，提高了声音，作出一副‘慷慨’的样子来，手一挥，说道：“好，就为着今日林老爷您一个求字，旁的，我何某人不敢保证……”
    说道这里，停顿了好一阵，又把声音放低了，堆了笑说道：“这……听听林老爷您说您的难事，解一解你的烦忧，再帮您想想法子，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
    说着，又哈哈两声，继续道：“我何某人虽然不才，可好歹也是吃了几十年的米，走了几十年的路，看了几十年的……世事变迁。也算是，有了一些见识。出的主意，就算是不好，想来也不会太差。林老爷就算是不用，也可以参谋一二嘛。”
    “林老爷您说呢？”
    林彦鸿微微欠身，说道：“多谢何老爷，林某正要向何老爷请教，只是担心，会给何老爷舔麻烦。”
    何老爷做出一副‘故意把脸一板’的架势，拖长了声音说道：“哎呀，林老爷您真是客气了，客气了，再这么客气，我何某人可是要生气的啊。”
    林彦鸿再次欠身。
    何老爷又道：“更何况，你林老爷既然已经到了我何府，还等耐着性子等了那么长的时间，不就是为了要麻烦我何某人的吗？”说着，拿手背攘了攘林彦鸿的胳膊，故意朝着林彦鸿挤挤眼，说道：“是吧？”
    何老爷的话，看似‘真诚’、‘风趣’，是在和林彦鸿‘开玩笑’，可其实，不过是把林彦鸿的脸皮剥了扔在地上踩，连一块遮羞布都不留给他。
    这些话如同一把磨钝了的锥子，硬生生的朝着林彦鸿的心上的口子里头挤，偏形势比人强，林彦鸿心中再怎么屈辱，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着头皮点点头，带着恭维的笑，说道：“是，何老爷说得是。”
    何老爷说道：“既然如此，那林老爷，您把您的难事说出来，我何某人洗耳恭听。”
    说完，就看着林彦鸿，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结果，又在林彦鸿刚刚张开嘴，准备开口的一瞬间，朝着伺候在外头的丫环喊：“都是死人啊？这么半天了，也不知道进来掺个茶、加点水？”
    “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白养活你们了。”
    把林彦鸿的话堵在了嘴边。
    这何老爷朝外面喊完之后，还看着林彦鸿道：“真是不好意思，这家里头的下人一个个的都是算盘珠子一般，拨一下才动一下，让林老爷见笑了。”说着顿了顿，又道：“林老爷，你说你的，别管那些下人。”
    林彦鸿脸都僵了，却还是只能当着进来‘掺茶’的何家丫环的面道：“是，事情是这样的……”
    （第一章）

 532.第532章 要不您等上十天半个月

    <!--章节内容开始-->    “林老爷，我？我是不是听错了？您可是我们乐途县全县，土地最多的人啊，每年那些佃你家田地耕种的佃户，交给您的租子，也不止万担吧……您需要问我区区何家借粮食？”
    “开玩笑，您一定是开玩笑的。”
    “哎呀林老爷，我何某人胆子小，您可真的别吓唬我啊。您乍然一说，差点没把我这魂给吓飞咯……”
    当林彦鸿说出借粮两个字的时候，何老爷仿佛是收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咋咋呼呼的大声嚷嚷道。
    那声音大得来，不仅仅是在外头伺候的丫环，连门房那边的下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臊得林彦鸿满脸通红，只差没找个地方钻进去了。
    虽然满脸通红，尴尬得无复以加，林彦鸿还是低声下气的陪着笑说道：“何老爷，咱们各家的情况，都是差不多的，前些年为了方便佃户，该收的粮食，都折成银子收了，加上要交粮税，我们自家余下的，也不过几千担的粮食，按说也是够吃的。可……可谁知道居然惹来这么一个祸事……”
    何老爷满脸的同情，只差没‘哭’出来了，作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拍拍林彦鸿的肩膀说道：“林老爷啊，您这真是……唉……怎会惹来如此横祸啊。悲哀，悲哀啊……”
    林彦鸿的眼睛是真的有些湿润了，擦擦眼角，说道：“只怕是我林家，该当有此一劫啊。”
    何老爷又拍拍林彦鸿的肩膀，‘劝慰’道：“舍财免灾，林老爷，您看开些。”
    林彦鸿点点头，说道：“是，多谢何老爷宽慰。”说着，微微一叹，又道：“舍财免灾，可不就是舍财免灾吗。”林彦鸿说着摇摇头，朝着何老爷施礼：“只是何老爷，还请您千万要帮帮忙，救我林家这一回啊。”
    “唉……”何老爷长长的叹一口气，一脸同情的看着林彦鸿，‘真诚’的说道：“说实话，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我何某人能帮得上您，我何某人绝无二话，必然是能帮就帮。”
    “可是林老爷，您先前也说了，我们这些年为了方便佃户，收粮食都是折成银子收的，若是您林老爷要借银子使，我何某人绝无二话，可……”
    “这几年，真的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我何家现在也就只剩下这上上下下的一口口粮，在库里头搁着了。我就是有心想要借粮给您，我，我这也没办法啊……”
    林彦鸿当然知道这是何老爷故意推脱，也不敢揭穿，只语气恳切的说道：“何老爷，我也知道，您家所剩的粮食必然不多，我也不多借。有个三两千担粮食就行。还请您，帮帮忙，我林家上上下下，必然会铭记您的大恩大德。”
    何老爷也不说没有，只是满脸的为难，看着林彦鸿说道：“林老爷，恩德什么的，就不说了。我真的很像帮您。若是您需要个三五担，不说借，我送都送给您。可是，您这张口就要借两三千担粮食，这实在是……唉……”
    “您这是要我一家大小，家人奴仆，都喝西北风啊……”
    林彦鸿见状，连忙求道：“何老爷，您就帮帮忙吧，算是我林某人求您了。您放心，只要此事一了，我马上就派人出去买粮食。多则一个月，少则二十天，林某必然将所借的粮食，如数还上。”
    “哦，不，我，我加一成利，何老爷，您借我一千，我还您一千一，您借我三千，我还您三千三啊何老爷。”
    何老爷依旧是一脸为难、纠结的表情，眉头纠结成团，看着林彦鸿说：“唉，林老爷，您这话说的……我何某人是图您这点蝇头小利的人吗？我这实在是……为难，为难啊……”
    “至于说买粮……唉，我也不怕给您林老爷交个底，说句实在话。”
    “早几天前，我们家那大小子，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邪风，直说今年粮价要涨，要涨，说什么真要是遇到大旱的话，粮食买回来，到时候一斗米，半箩糠，就能换上一亩地回来。怎么说都不听，非要我拿了家里头的现银给他，闹腾着就跟着朱家、陈家、吴家的几个少爷一起，相伴着去买粮食去了。”
    何家、朱家、陈家、吴家……除开他们林家，现在在乐途县真真算得上是有钱有粮有地的大户人家，也就这么几家了。
    这四家人是商量好了，拧在一起，要分他林家这块饼了？
    林彦鸿的脸一下子就煞白了。
    何老爷还在絮絮念叨：“不怕林老爷您笑话，我家这小子啊，老大不小了，结果还听风就是雨的。我原本，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许的，可您是知道的，我虽然这家里头小妾生的孩子一大堆，可真正的正妻所出，就他一个儿子。另外两个，都是姑娘，早晚是别家的人。我这大小子，才是我老何家的宝贝疙瘩啊。”
    “他这一闹腾起来，把我们家老太太都给惊动了。我们家老太太说，他是我们老何家唯一的嫡子，以后这家业都是他的，他要去收粮食，那就让他去。反正这粮食买回来，就算是换不到地，也是可以放着或者卖出去的，实在卖不出去，还可以留着吃，或者回头，拿去交粮税嘛。就算是亏，也亏不了多少，就当，是让他出去涨见识了。”
    “老太太都开口了，我还能说啥啊？只能由着他去胡闹了。谁承想……也正好。林老爷，要不这样，只要我们家那大小子真把粮食买回来了，那，甭说是三千、两千，就是五千担，我都借给您。”
    “要不，您等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再来看看？到时候啊，我家那小子，也该和其他家的少爷们一起，买着粮食回来了。”
    “您放心，这乡里乡亲的，我一准，不卖您高价。我们家那小子，多少钱买的，您再添点路费，那粮食，您就直接拉走。就当是我们家那小子，给您跑了腿，您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若是能等十天半个月，他何苦到这儿来求人，直接让人快马加鞭的，到锦州府去买粮，再远途分路段雇人，日夜兼程的送回来，不就行了？
    （第二章）

 533.第533章 ‘图穷匕见\’的何老爷

    <!--章节内容开始-->    看来，不付出代价，真的是不行的了。
    虽然林彦鸿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谁能不心怀侥幸呢。现在，那一丝侥幸被打破了，林彦鸿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苦笑一声，看着仍旧是满脸‘善意’的何老爷说道：“何老爷，要不，您给个实在话吧。您要怎样，才肯借粮给我？”
    何老爷顿时笑开了：“林老爷果真是个实在人。我何某人也不多占您的便宜。”说着，朝着外头喊：“让何安去打听一下，今日县城里头，糙米的价格！”
    “得嘞！”
    外头有人拖长了声音吆喝着应道。
    ‘这是打算用现如今糙米的价格卖给我没脱壳的粮食啊？’
    林彦鸿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虽然价格是贵了一些，可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何安是骑着马去打听的，不到三刻钟，就回来了：“老爷，现如今县城里头，米价都涨疯了，糙米已经八文钱一升了。”
    糙米官价是四文钱一升，乐途县这几年因为钱多粮少，一般米价要比官价稍微贵一些，但是也不过是在四到五文之间浮动，一升糙米，最多也不过五文钱。
    听到何安的回话，何老爷‘不由得’摇头‘感叹’，扳着手指头说道：“八文钱一升，那就是八十文钱一斗，八百文钱一担。这十石八两，百担八十，要是一千担的话，那就得，八百两啊。”
    “这可不便宜……”
    林彦鸿刚想说，八百两一千担就八百两一千担，那何安就又开口了：“而且啊，听说全县的米店都已经限购了，一个人，一次最多只能买五斗米，再多，就不卖了，给多少钱都不卖。”
    “听说县城里头好多人家一家大小全都出动了，就为了多跑几个米店，多买几斗米，免得到时候米价涨到他们吃不起的地步。也免得他们拿着钱，却再也买不到米。”
    何老爷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有些‘发愁’的说：“哎呀……那可真是挺严重的了。五斗米能干个啥呀？”说着，啧啧两声，看着林彦鸿道：“总不能，让林老爷把所有的家人仆役，都派去买米吧？那米店也供应不起啊……”
    说着，自己呵呵干笑两声。
    林彦鸿就道：“何老爷说笑了，林某愿以八百两一千担的价格，向林老爷购买粮食，不知，何老爷能卖给林某多少？”
    何老爷又啧啧两声，一脸感叹的说道：“八百两一千担粮食啊？林老爷还真是舍得……这要是我，我可舍不得。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果然还是林老爷要财大气粗一些。”
    林彦鸿不由得苦笑。
    何老爷顿了顿，却又说：“不过，银子这东西，我何家虽然比不上林家多，但也有，够用，也就不想再要那么多了。毕竟，不能吃不能喝的，放在那儿还要担心被人给偷了去，提心吊胆的……”
    说着，脸上露出一个显得有些暧昧又有些诡异的笑来：“我就想，要一些别人偷都偷不走的东西。”
    林彦鸿问道：“何老爷想要什么？”
    何老爷笑笑，俯身看着林彦鸿，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林家，在曾家湾那片地。全部。”
    “我给你，两千担粮食。”
    乐途县缺水，多坡。曾家湾是一片河湾地，全是上好的水田，足足一百八十亩地，一大片连在一起，一点零碎都没有。是当年新旧交替之际，他祖父废了老大的劲，才在色目人手上买来的，花了不少的金子。是林家最好的一片地之一。
    那地靠近河湾，储水好储，放水也好放。
    哪怕今年这么干旱，那一片的水田里头，现在都还有能淹到人脚背的水。
    那地林家没舍得佃出去给人种，是自家请的长工耕种的，光是稻子，一年都能收五六百担。等种完水稻，把沟理好水排了，种上油菜或者豌豆、胡豆，也能收上四百多担。
    听到何老爷说要自家那片河湾地，林彦鸿当真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忍了又忍，才把那些骂人的话都咽了回去，却仍旧是提高了声音，没好气的说道：“何老爷当真是打得好算盘，我林家在曾家湾那片地，一年收获的水稻和油菜加起来，也有将近千担，您居然想要以区区的两千担粮食就换走……您真觉得我林某人有那么蠢吗？”
    何老爷连忙摆手，看着林彦鸿说道：“不，不不不，林老爷您是聪明人，您是大大的聪明人，您要是不聪明，您林家也守不住现在这些家业。”
    说着顿了顿，嘴角缀起一丝笑意，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可是，正是因为您是聪明人，您才更应该明白，您林老爷自然知道，现在我何某人拿出来的不是粮食……”
    “而是命！”何老爷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头，也带了些步步紧逼的意味，盯着林彦鸿一句接一句的说道：“是您林老爷的小公子，您林家二少爷的命。是您林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的命。是您林氏一族，数百人的命！”
    说着，又语重心长起来：“林老爷，您不是普通的那些，可以被肆意涂抹、愚弄的老百姓，您也是读过书的。锦衣卫的赫赫威名，我想，林老爷您应该心知肚明。”
    “您觉得，明天日落之前，您林老爷没把粮食如数的交到我乐途县知县大老爷的手里，您觉得，锦衣卫的大人说出来的话，真的兑现不了？”
    “如果，您真这样觉得，我何某人，不强求您，大门在那边，您林老爷若是要走，我亲自送您出门！”说着，往外面一指。
    话音一落，又紧跟着换上一副威胁的语气：“但是，我得提醒您一句，这道门您若是走了出去……”
    “再想要重新进来，可就不容易了。”
    说完，又换了一副面容，‘真诚’而又语重心长的道：“林老爷，您好好想想，我何某人是不是算是个实在人了？您想想，折价八两多银子一亩的地，在现在而今，在此时此刻！不亏您。”
    “就今年这个年景来说！久旱若是成灾，要不了多久，我何某人一担粮食，就能换到一亩地，您信还是不信？”
    （第三章）

 534.第534章 何惟志！你欺人太甚！

    <!--章节内容开始-->    林彦鸿当然不信。
    若是乱世或者是皇帝昏庸无能，官吏贪酷成性，官场糜烂的时候，别说是一担粮食，哪怕是一担糠，都能换来一亩地。
    他们林家，也正是因此，才在这乐途县崛起的。
    可现在，当今天下天子圣明，百官大多清廉，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情？
    林彦鸿不由得冷笑。
    说句实话，何老爷自己，也是不信的。
    只不过，话要那么说而已。
    所以，哪怕他明知道林彦鸿在冷笑什么，也仍旧故意说道：“怎么？林老爷是觉得，林大少爷能从邻县买回来粮食？”说着，还笑了笑：“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林大少爷去的是阳平县吧？不F巧，据我所知，吴家少爷，已经在昨天晚上，就连夜带着人，带着钱，去了阳平县，您觉得，林大少爷还能在阳平县买回来多少粮食？”
    听到何老爷的话，林彦鸿终于控制不住，气急败坏的看向何老爷，直呼其名：“何惟志！你这乘人之危！”
    何惟志呵呵笑笑，看着林彦鸿道：“林老爷不必动气，您林家那些地是怎么来的，不只你清楚，我何某人也清楚得很，要说乘人之危，我何某人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你们林家啊。”
    那怎么一样！林彦鸿绷着脸想。
    前朝和大齐，能一样么？
    前朝官员腐败，百姓民不聊生，他们林家拿出去的每一粒粮食，那都是真正的救命的。土地没了可以佃来种，人若是饿死了，还有什么？
    何惟志仿佛能看到林彦鸿的心里一样，冷笑：“难不成，林老爷以为，前朝那些饿得要死的人拿地换粮活命是应该，你林家拿地换粮赎罪就不应该了？”
    “林老爷可别忘记了，你家二少爷身上的罪名，啧啧啧……夷族大罪啊。如此大罪，居然还不如对你林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的区区一百多亩地……”
    “林老爷啊林老爷，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你也是个蠢的……”
    “也罢，届时若是林家被夷族，我何家还可以从官府手上，买那些地，到时候不止是曾家湾那块地能买，你林家在乐途县的其他土地，也……”
    何惟志的话，自然是有真有假，也有许多夸大其词的地方，可是……
    他根本就赌不起！
    林彦鸿脸上神情数变，心中再多的不甘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说道：“也罢……不过，两千担粮食太少，至少要三千担。”
    何惟志根本不和林彦鸿讨价还价，当即说道：“何安，送客！”
    林彦鸿见状，连忙恳切的说道：“何老爷，两千担粮食实在太少，两千五吧，您……就当是帮我个忙，曾家湾那块地可还种着稻子呢，至少能收五百担粮食，您就当时，提前支给我吧。”
    何惟志笑笑，说道：“我要你曾家湾的土地，自然也包括了土地上面种着的粮食。”
    林彦鸿几乎是忍无可忍的用力一拍桌子：“何惟志！你欺人太甚！”
    何惟志仿佛没有看到林彦鸿眼中的怒火一般，慢条斯理的说道：“林老爷，您怎么还不明白呢？我何某人这是在救你，怎么就是欺人太甚了呢？”
    “还是说，林老爷您觉得，何某我不该拿粮食和您换地？”
    “说真话，我确实是想要您在曾家湾那块地，可您若是不愿意，大可以抬腿就走，我何某人保证不拉着您。”
    林彦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话之后，看着何惟志说道：“林某感谢何老爷援手，可……锦衣卫的大人要的是粮食万担，少一担都不行，我实在是担心，届时粮食不够，那位大人会以此为借口，再次发难……心中焦急，这才口不择言，还请何老爷莫怪。”
    “另外，我还想再向何老爷交换粮食千担，就以，小河村和大河村加在一起的百余亩土地交换如何？”
    何惟志当即笑笑，说道：“原来林老爷是担心，粮食不够救不出您家二公子啊。林老爷，其实，您大可不必担心。朱、陈、吴，三家家主可都在家等着您呢。大小河村那百余亩土地，林老爷，您还是先留着吧。”
    顿了顿，又道：“那可是吴老爷选中的地方，我怎么好夺人所好呢，林老爷，还是把您的心思歇了的好。”
    林彦鸿一僵，旋即说道：“好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何惟志点点头：“林老爷请说，我何某人能帮就帮。”
    林彦鸿说道：“我林家现在人手不多，所以，想请何老爷派人，帮忙将粮食送去县衙，届时以盖着知县大印的收条为准，交换曾家湾那片地的地契。”
    何惟志痛快的说道：“好说，这点小忙，我何某人还是愿意帮的。”说着又道：“何安，快，笔墨伺候。”又看着林彦鸿笑笑：“口说无凭，我们立字为证。”
    从何家出来，林彦鸿又去了朱家、陈家、吴家，割肉一般的，把林家最好的几块地折成粮食，换了出去，从吴家走出来的时候，人一下子就软了，要不是林敬在一旁扶着，他就要栽倒在地上了。
    林家的车夫也赶忙上前来扶着他。
    等和车夫一起，把林彦鸿扶回车上之后，外头的车夫挥动着马鞭，让马车行进林敬才劝道：“老爷，地没有了咱们可以再买，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把二少爷给救出来。”
    林彦鸿不住的摇头点头，整个人都有些失控，嘴里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是老管家，我心疼啊……六百亩，六百多亩上等好田啊……才换来区区六千担粮食。”说到这里，林彦鸿几乎是痛心疾首：“老管家，普通的田地尚且能够买到，可这上等的水田……”
    乐途县土地贫瘠，能够得上是上等田的不多，而林彦鸿换出去的这六百多亩，更是好田中的好田，普通人家若是能得十亩，都可以吃穿不愁，林彦鸿自然会心痛难忍。
    但是，再怎么心痛，也要先把林景康就出来再说。
    林彦鸿平稳了一下心情，问道：“老管家，咱们现在，有多少粮食可以交给县衙了？”
    （第四章）（不自不觉，又这么晚了，痛苦……依旧没办法补更ORZ……）

 535.第535章 还要多谢吴家少爷

    林敬恭敬的说道：“老爷，何家两千担，朱家两千担，陈家和吴家各一千担，都是说好了，送到衙门的。咱们自家还能拿出来三千担粮食，加一起也有九千担了。”
    其实林彦鸿自己也会算账，只是总有一种‘错觉’，觉得如果从老管家的口里说出来，粮食会‘多’出来一千担。
    然而……
    这又怎么可能呢，不过是他自欺欺人而已。
    林敬当然也懂林彦鸿的心思，所以，他顿了顿，又说：“老爷，您放心吧，大少爷怎么也会带回来几千担粮食的。”
    林彦鸿松了一口气：“对啊。他带了那么多钱出去，我又是千叮万嘱的，他一定会带着粮食回来的，不说有多少，两三千担，总该是有的吧。”
    说着，一脸疲惫的靠在车厢上，半晌才开口说道：“老管家，回去之后安排两个人去衙门问问然后守着吧，看看他们几家什么时候把粮食送去县衙。然后你辛苦一下，把家中的粮食，也都送去县衙吧。”
    林敬低头：“是，老爷。”
    林彦鸿又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放心林景康，又道：“送了粮食之后，求一求大老爷吧，看看，能不能进去看一眼老二，或者，让我们送些东西进去。”
    林敬继续应道：“是，老爷。”
    说着，看林彦鸿虽然闭着眼睛，却依旧眉头紧锁，似乎还在想什么一般，劝道：“老爷，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旁的事情，老仆会安排的，您放心吧。”
    “嗯。”林彦鸿点点头，感慨的说道：“老管家，幸好我林家还有你在啊。幸苦你了。”
    林敬连忙摇头，说道：“老爷，您言重了，这都是老仆的本份。”
    任谁也不知道，现在林敬的几句话，会在林彦鸿看到林景康的凄惨形象的时候，被林彦鸿迁怒，硬生生的，打了他二十板子，若非林景泰亲自盯着，不准行刑的人下重手，只怕林敬一条老命，就那么交代了。
    也是这件事情让林茂彻底对林家离了心，后面无论是帮着林景泰折腾林家家产，还是引着林景康去真正下三滥的地方，都没有再手软。
    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林彦鸿是真的觉得，幸好还有林敬这个大管家帮衬着自己，要不然……林彦鸿摇摇头，闭上眼睛，不再想其他什么。他这一天，真真的是累了。
    心力交瘁，头疼欲裂。
    而现在，林景泰的心却是砰砰砰的直跳。
    林茂在他面前，放了一小叠银票，五十一百的都有。他粗略的数了数，足有六百两，另外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金票。
    银票金票这些东西，还是走商的人用得多，尤其是大商人。像他们这种小乡绅的家里头，还是银子和铜钱更实在。
    “林茂管家？这……真的就可以了？”林景泰拿起面前的银票和金票，咽了咽口水，看着林茂问道。
    “是。”林茂点点头，说道：“少爷放心，这是四海钱庄的通票，全大齐通兑的。咱们县的四海钱庄也能兑，不记名，认票不认人。”
    “林茂管家办事，本少爷自然是放心的，辛苦了。”林景泰一边说，一边从抽了一张五十的银票出来，想了想，又抽了一张五十的，总共就是一百两，放在林茂面前，说道：“以后，等林佑放了良，也让他置办一些产业。”
    “大少爷……这……小的，小的……”林茂一脸感激加感动的看着林景泰，有些说不出话来。
    林景泰笑笑：“本少爷定不会亏待林茂管家。”顿了顿，又道：“更何况，让林佑去置办家业，总比让老二败坏了，丢进无底洞里头去好。”
    说着把这事情抛开，又问：“对了，林管家，粮食置办得怎么样了？”
    “不多。虽说，这阳平县许家和陆家的大管事，收了咱们的好处，可有姓吴的在捣乱，他们拢共也就只卖给了咱们一千九百担粮食，钱却花了不少……”
    林景泰又问：“咱们还剩多少钱？”
    林茂说道：“回大少爷，还剩下一百多贯。”
    林景泰颔首，说道：“不错，倒是大大的超出了本少爷的预料。”顿了顿，又道：“这一次，还真是多亏了吴家少爷啊，回头若是有机会，本少爷倒要好好的谢他一回……”
    又问：“今天晚上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吧？”
    林茂点头：“大少爷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好，那就让店家多准备一些吃的，让大家吃饱了，好连夜押着粮食回去。”林景泰说着，笑了笑，笑容显得有些诡异：“总要让我的好弟弟早一些，从大牢里面出来嘛。”
    虽然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林茂还是施礼说道：“是，大少爷救弟心切，小人叹服。”说完，就下去安排了。
    那些临时雇来推车的人还好，林家的家丁和护院一听说要连夜赶路回乐途县，都有些怨声载道的，说走夜路不安全。
    林茂大声斥责道：“走夜路不安全，你们这么多人，还都带棍棒，难不成，还怕被强人劫道吗？现在是太平盛世！就算是有人劫道，那也只不过是几个人而已，你们怕什么？还是说，你们只是怕走夜路幸苦？”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林家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能让你们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吗？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就是关键时候！”
    “往小了说，二少爷还在等着我们，带着这一批粮食回去救命，往大了说，林家生死存亡，就在此时！你们还如此懒懒散散的，对得起林家养你们这么多年吗？”
    “都给我精神点，赶紧了吃饱了好押着粮食赶路！”
    “若是能顺利的把粮食运回去，救了二少爷出来，大少爷说了，人人都有赏赐！”
    “可你们要是磨磨蹭蹭的，耽误了救二少爷的事情，别说是大少爷，便是本管家！都要对你们不客气！你们自己，掂量着吧。”
    有人大声问：“林管家，若真要遇到危险怎么办？”
    林茂大声道：“真要遇到危险？那就给我护住粮车！旁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粮食！都明白了吗？”
    家丁护院纷纷应道：“明白了。”
    （第一章）

 536.第536章 又不能去锦州府买粮

    就在林景泰带着人在日落之前就押着一辆辆的粮车从阳平县往乐途县走的时候，顾长庚家也来了好几拨的人。
    “长庚大哥，你得帮着我们拿个主意啊。”
    “是啊长庚，这米价一天一个样，听说今天镇上的米店，糙米都已经涨到八文钱一升，中米已经十文了。关键是，一人还只能买五斗，若是生面孔去买，你拿再多的钱给他，他都不卖。”
    “就是熟面孔，也一样的买不到多少粮食，咱们又不能一趟一趟的往镇上，往城里头跑，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是啊，天这样旱着，老天爷不肯下雨，今年的稻谷至少要减产三四成，严重些的……只怕能收个三四成回来，就不错了。林粮长家里头又出了事情，我们又不知道锦州府是个什么情况，今年的秋粮，只怕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肯帮着我们，去锦州府买粮食来交或者是把他们自家的粮食卖给我们交了。”
    “咱们每年出产的粮食就这么多，这要是再自己交了秋粮，一家大小的吃喝可怎么办？”
    有福一直托了腮在旁边旁听着，没有说话，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说道：“官府应该会减免粮税吧？”
    有福话音一落，马上就有人说道：“若是官府不减免呢？”
    有福摇头，说道：“我觉得，不太可能不减免，我觉得皇上挺好的啊。我记得那时候定彩蚕做贡蚕的时候，他还特意问了，这彩蚕和普通的蚕相比，饲养起来是不是更费劲，成本更高一些。知道了彩蚕和普通的蚕差不多的，他才开口把彩蚕定为贡蚕的。”
    “也是，有福可是见过皇上他老人家的呢，肯定比我们有见识。”
    “是啊，是啊。这见过皇上老爷子的就是不一样，我们这些做大人的，都慌了手脚，她却镇定得很。”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粮食也不够吃啊。”
    “是啊，其实粮食不够吃不怕，往年也不怎么够吃啊，只要能买得到就好了，反正大家伙谁家都有点银子，买粮食还是可以的，可是现在这有钱买不到粮食，要如何是好啊？”
    “是啊是啊，总不好叫家里头一家大小饿肚子吧。”
    听到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出来的话，有福就笑眯眯的问：“各位爷爷、叔伯，你们家里头还有多少粮食可以吃啊？”说着，又摇摇头：“啊，不是，是能吃多久啊？稍微省着一点吃，能吃多久啊？”
    “算上往年的杂粮什么的话，能吃上两三个月吧？”
    “是啊，我家也是，差不多刚好比接上新谷子，多一个月左右的口粮。”
    “没错，我们家也一样。”
    “这新谷子能接上是没错，若是能免了粮税，哪怕收成不好，省一点，每天做饭的时候多掺些菜，多掺些水，差不多也能吃到冬月或者腊月里头去，可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怎么办啊？”
    “是啊，虽然说，等收了谷子，把田晾一晾，还可以掏了深沟，往田里头种些胡豆，可要收成也得等明年去了……总有那么两三个月，没粮食吃啊。”
    “若是明年也跟着旱，那咱们……”
    “唉……谁说不是呢。”
    “呸呸呸，什么明年跟着旱啊，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就是，老天爷总不会真不给我们饭吃的。”
    ……
    “那各位爷爷、叔伯都不用担心了。”有福看着在坐的人，笑着说道：“咱们西川好多地方都很久没下雨了是不错，可不管下不下雨，锦州府都不会缺灌溉的水的。”
    “我听说锦州府西边有高山，高山上有好厚的积雪，若是一直不下雨，天气热，那雪就化得多，雪水能顺着山一直流淌到锦州府。锦州府那边的农田，又和我们这里不一样，那里都是大片大片肥沃的土地，粮食可产量比咱们这儿高得多。”
    “据说啊，但凭锦州府的粮食，都能养活半个西川的人。”说着，还晃了晃脑袋，说道：“不愁的。”
    有人惊异的看着有福道：“有福啊，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一个锦州府产的粮，就能养活半个西川的人？那他们的土地该有多肥啊。”
    “是真的。”顾长庚笑着点头，摸着胡须赞赏的看了有福一样，才道：“锦州乃是平原，水利极其发达，旱不干，涝不淹，那里的土地，都和曾家湾那片地一样，肥着呢。”
    坐在屋子里的人就都羡慕了起来。
    曾家湾那片地，谁都知道，是林粮长家的（现在大家都不知道土地已经易主了）。
    肥得不行，从来不用歇田，就没见过那地减产。据说今年那片地照样能丰收，他们若是有个几亩那样的地，必然不会在这里发愁。
    可惜啊，可惜他们在生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好不容易得了能赚钱的法子，还要愁着老天爷不赏饭，他们有钱也要饿肚子，人家锦州府的人，耕种的，却都是那种肥得流油的地，不管旱、涝都不愁地里头庄稼没收成。
    多好啊。
    可惜，他们没投胎到那样的地方去。
    心头一感叹，就有人忍不住的摸出烟袋锅子来，想要砸吧几口。
    有福一见，就瘪了嘴，拽了拽顾长庚，像个孩子似的用眼神告状。
    “咳咳……”顾长庚咳嗽两声，唤了拿烟袋锅子的人的名字，又招呼道：“来，喝水喝水，说了半天的话，也该渴了。”
    大家这才想起来，顾长庚家里头是不能抽烟的，因为顾刘氏不爱闻那旱烟的味道。便是顾长庚自己，想要抽，都只能在外头吸两口，还不能多。
    摸出烟袋锅子来的几个人一边把烟袋锅子收起来，一边在心里头叹息，顾长庚好好的读书人，那那都好，偏偏却是个纵着媳妇的，想着，又看了看手还捏着他衣袖的有福，嗯，还是个宠着孙女的。
    收了烟袋锅子，就有人不知觉的砸吧嘴：“有福娃子，这锦州府的粮食再多，有什么用呢？咱们，也也不可能上锦州府去买粮食啊。”
    （第二章）（这个天真是……太让人无奈了……头疼得仿佛要炸掉一般）

 537.第537章 您唬我不知道呢？

    虽然说话的人没把话说得多清楚，可是有福却是听明白了的。
    从前我们就说过，一般的农人很少走出自己这十里八乡的地界，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年大家要去县城卖蚕茧，可能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去一趟县城。
    所以，说话人的意思是说‘他们总不能为了自家的口粮，特意走去锦州府买粮食’，因为，太远了。
    说话的这人，是上了一些年纪的，‘长’字辈的人，名叫顾长水。对于这些老一辈的人来说，出门就意味着难以预知的危险和困难，对于离开自己熟悉的范围，他们有本能的抗拒和惶恐。
    要不怎么会有‘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的俗语呢。
    年轻一些的人则要好一些。
    顾长水的话音一落，就有比他们低一个辈分的，‘成’字辈的，名叫顾成林的人接话说：“叔，其实只要知道锦州府有粮就好。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咱们村子里的年轻人结伴去买粮食也是可以的，实在不行，再多约一些邻村的人也是可以的嘛。”
    顾长水闻言，马上就说：“林娃子，你懂什么，真要到了那个时候，那就不是去买粮，是去逃荒了。不到万不得已，谁会背井离乡啊？”
    顾成林哭笑不得，看着顾长水说道：“叔，这怎么能和逃荒扯到一块儿去呢？我们真去买粮食，那肯定马上要回来的啊……”
    顾长顺当即就训道：“买粮食，你以为买粮食那么容易么？人家要是欺负你一个外乡人，把你的钱骗了人撵了，你人生地不熟的，连找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还是好的。”
    “若是遇到那些黑心的，就把你绑了卖去苦窑做苦力，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样，你就一辈子也回不了家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总有你哭的时候。”
    顾成林不由得咂舌……这哪儿跟哪儿啊？怎么能扯得这么远，这么离谱？刚刚想反驳，说顾长水不对，熟知顾长水性格的有福就连忙抢了话头过去：“长水爷爷，成林叔，其实咱们不用去锦州府买粮食的，到时候啊，自然会有人把粮食，运到咱们这儿来。”
    那叫顾长水的老头磕了磕旱烟锅子，看着有福问：“有福娃子，你又不是人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就能知道，人家会把粮食运到咱们这儿来啊？”
    有福就说道：“因为那些人想赚钱啊，咱们这里米价都翻了一番了，远的地方不说，这近地方的人，总会有把粮食运过来的。”
    “也是。”有人点点头，又有些心疼的说：“可惜啊，就是太贵了，咱们这一年的忙活，只怕都得交给卖粮食的老板。”
    众人就又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谁说不是呢。”
    “那些人也太黑心了，尽赚黑心钱，也不怕遭报应。”
    “哎呀，人家要是不为了赚钱，怎么会大老远的，拉着粮食来我们这里呢。不管怎样，哪怕今年一年都白干了，那也比饿肚子好嘛。”
    “倒也是。只要不让一家大小饿肚子，旁的什么都好说。”
    ……
    大家又讨（议）论了一番，看着天已经晚了，又没有别的事情，而且，好像暂时也不用担心，以后拿钱都买不到房子，就都起身告辞了。
    顾刘氏客气的‘留’大家吃饭，也没人当真，只说家里头做好了，就出门各自回家去了。
    等大家都走了，顾长庚才微微皱了眉头，看着有福问：“有福啊，怎么不告诉他们，这粮食价格会降下来？也不让阿爷说？”
    有福看着顾长庚笑笑，说道：“阿爷，若真说了，这粮食价格就降不下来了。”
    顾长庚也不是笨的，只一略微一想，就想明白了过来。
    现在说了，要不了三天，就会传开。到时候大家就不会那么着急的要去买粮食了，粮食价格自然会慢慢的降下来，粮食价格若是降下来了，那外头的粮商也就不可能再带着粮食来了，粮食的价格到最后，又得涨上去，只怕会比现在还多。
    毕竟现在大家只是忧心，担心今年会没粮食吃，又不怎么缺钱，所以才想着要尽量能多买一些粮食，就尽量的多买一些粮食，好在家里头存着。并不是真的没粮食吃了，粮价也不可能真的涨到离谱的地步。可如果都没粮食吃了……那就说不一定了。
    毕竟，现在这位县太爷，他是真的……无为啊。
    想明白之后，顾长庚便呵呵笑道：“这么说来，现在咱们乐途县的这些粮商们，倒可以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我觉得应算是的。”
    “虽然，从根本上来说，他们也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多赚些钱而已。”
    “也是。”顾长庚点点头。
    祖孙二人又随意说了几句之后，有福就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拽了拽顾长庚的衣袖，说道：“阿爷，要不，咱们养些鸭子吧？”
    顾长庚有些奇怪，看着有福问：“养些鸭子？为什么啊？家里头不是有鸡蛋吃吗？”顿了顿，又忍不住笑：“你这孩子，怎么还是像从前一样，总是一出一出的啊？”
    有福睁大了眼睛，看着顾长庚不说话。
    在这些非‘原则性’问题上，顾长庚还是不固执的，当即假装无奈的说道：“行行行，养些鸭子就养些鸭子吧，到时候，多些蛋吃也好，反正鸭蛋吃了不上火。行，回头啊，我就让你四叔去买个一二十只鸭子回来。”
    有福摇头：“阿爷，一二十只可不够。”
    顾长庚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看着有福说道：“一二十只怎么不够？家里还有鸡，无论是吃蛋还是吃肉，二十只鸭子都足够了啊。难不成，你还想养一两百只鸭子啊？”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越多越好。”
    “还越多越好。”顾长庚是真的无奈了：“家里头还要育种，还要养蚕，还有田里的事情要做，养那么多鸭子，谁去放啊？”
    “难不成，你去放啊？”
    有福嘟嘴，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爷，您唬我不知道呢？”
    （第三章）

 538.第538章 前头有石头堵了路

    “嗯？”听到有福的话，顾长庚故意睁大了眼睛看着有福，问道：“阿爷唬你什么了啊？”
    有福皱了皱鼻子，说道：“鸭子又不用去放，只要把头鸭训练好了，头鸭能找得到家，其他鸭子就会跟着一起回来的。最多，白天放出去，晚上再唤一下就行了。”
    听了有福的话，顾长庚就哈哈笑了起来，看着有福宠溺的说道：“好好好，阿爷唬不住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这里只有几个堰塘，没有河，养不下那么多的鸭子啊。”
    “更何况，鸭子那东西，你是不知道，嘎嘎嘎的，声音大极了。少一些还好，若是多起来，有点响动就嘎嘎嘎的乱叫，吵得人不得安宁，只怕不只是咱们家，便是咱们这左邻右舍的，都会睡不着觉。”
    “再说了，也不好买啊。买个一二十只的，倒是好说，让你四叔去打听打听，谁家正在孵小鸭子就行，你要一两百只……根本不可能嘛。就算是多打听几家，那也买不到那么多啊。”
    听顾长庚说到这里，顾刘氏就忍不住搭腔了：“老头子，有福要养，你就让她养嘛，她啥时候做过没用处的事情了？”
    顾长庚眼心中一动，看着有福问：“孩子，你是不是想着，要用养鸭子来示警啊？”说着，不等有福回答，又点头说道：“可以倒也是可以……不过，也用不了一两百只那么多啊。”
    有福想了想，点点头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爷，我原本是没觉得，能够养鸭子来示警的，不过，您这样一说，好像真的可以哎。虽然，可能不一定有用，但万一呢。”
    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养鸭子来做什么，就是觉得，我们养些鸭子要好一些。但是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就是，从知道可能会干旱的时候，就突然冒出来一个这样的念头，我也想不明白。而且，其实，我还知道，养鸭子也废粮食，所以……我也是纠结了好久，才决定要给您说的。”
    顾刘氏听着就说：“老头子，还是养吧，反正地里那么多的菜，咱们也吃不完，切了来喂鸭子也是好的。”说着，又看向有福：“没事，也吃不了多少粮食的，到时候啊，拌一些糠来喂就好了。在外头放养，它们自己会找食的。”
    “那行。”顾长庚点点头，说道：“明儿个我就让老四去打听，看看什么地方，能买得到鸭子。到时候，尽量的，多买一些吧。”
    说着，又笑了笑：“没准啊，到时候大家看我们家养鸭子，他们也跟着养了。”
    “那才好呢。”有福想都没想，就接口说道：“如果大家都养鸭子的话，我们就不用养那么多了。”说完，自己先楞住了。
    而顾长庚却对这件事情，真正的重视了起来。
    想了想，说道：“那到时候若是有人问起来，我就让老四提一句，说总归会有好处的。没准，就能有人跟着我们家养。”
    “嗯。”有福点点头。
    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现在，谁都想不到，一只小小的鸭子，会‘救’下那么多的人。
    ……
    林景泰带着人押着粮食，吭哧吭哧的，走在阳平县往乐途县的官道上。路还算好走，只是推着粮食，到底走不快。太阳没落山就开始走了，都到了三更天，才终于走到了阳平县和乐途县交界的地方。
    林茂骑着马，从队伍的头小跑着往队伍的尾巴上跑，一边跑，一边扯着明显已经嘶哑了的嗓子喊：“大家都加把劲，快一些，前面就是乐途县了，进了乐途县，离家里头就不远了。等把粮食运到地方了，无论是不是我林家的，人人都有赏赐，都加把劲啊！”
    话音刚落，队伍前面传来一阵【骚】动，队伍居然渐渐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林茂一边问，一边骑着马，往前面跑去。直到快到最前方了，才有人说：“林管家，前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堆了好多的石头，大家伙都不敢轻举妄动呢。”
    “那还愣着干什么？”林茂大声说道：“该守粮车的守粮车，其他人，赶紧的把石头搬开啊。”
    “是。”听了林茂的话，护院们纷纷把手中的木棍握紧了，守在粮车的旁边，其他在前面的家丁和雇工则连忙跑去前头搬石头，刚搬了几块石头，前方就忽然燃起一个大大的火堆。
    林茂顿时‘一惊’，大声问道：“什么人？”
    林茂一开口，那些原本正在和雇工一起搬石头的家丁就跑去粮车上拿了木棍下来，站到了林茂的旁边。
    道路两边窜出来一群穿得有些破烂，脸上全都用布蒙起来了的人。
    领头的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大声道：“想要借些钱粮的人。”
    林茂朝着对方领头的汉子喊道：“借钱粮的？这位朋友，你们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一些？怎么不看看你们多少人，我们多少人，你真确定，你们能在我们这么多人的手上，抢钱抢粮吗？”
    蒙面的那个汉子大声道：“要是蛮干，我们这点人手当然不是你们的对手，也不可能可能抢走你们的钱粮。可是，我相信，你们会乖乖的同意，把钱粮留下的。”
    那大汉一边说，一伸出手来。
    很快就有人递了一个小陶罐到那大汉的手上。
    那大汉二话不说，当即就用力的把那个陶罐朝着他们仍过来。
    家丁们纷纷躲避。
    陶瓷罐子啪的一下，摔在了第一辆车的车辕上。
    有不明的【液】体从罐子里流了出来，紧接着，马上就有人鼻子灵敏的人喊：“不好，这是火油！”
    不等林茂作出什么反应，对面劫道的人又拿了一个火把在手上，朝着林茂喊道：“不错，就是火油，本大爷背后的筐子里，这样的火油还多着呢，要不要本大爷再砸两个罐子到粮车上头，再把火把丢过来，给你们长长见识啊？”
    对面那人话音一落，林景泰就赶了上来，看着林茂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第四章）

 539.第539章 要钱可以要粮没有

    林茂警惕的看着前面，说道：“大少爷，有劫道的。”
    “劫道？”林景泰提高了声音看着火堆旁边，那个一手拿着火把一首拿着陶罐的蒙面男人，语气不善的开口：“真当我林家现在落了难，什么人都敢来踩上一脚了？就你们这些人？也想劫我林家的东西？我看你们也是不想活！”
    林景泰说着，把脸一拉，有些恶狠狠的说道：“来人！给我打！打折了五肢再送衙门！”
    “是！”林家的家丁护院齐声应了，拎了棍棒刚刚准备出手。
    对面那魁梧的汉子一听，二话不说，直接把火把扔了过来。
    “等等！”林茂大声喊道，一边喊，一边拉着林景泰快速的退开。
    听到林茂喊声的家丁护院又齐齐停了下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林景泰语气不善的开口：“林茂，你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蓬的一声，第一辆粮车就那么烧了起来。
    “救火！快救火！”林景泰面上大惊！连忙喊道。
    但是，没有人完全没有人动。林景泰正要发火，林茂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大少爷，没用的。”
    林景泰不悦的开口：“什么叫没用？林茂，你什么意思？”
    林茂说道：“有火油。”顿了顿，强调道：“对方有很多的火油。”
    林景泰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对面的人哈哈大笑，说道：“怎么样，怕了吧？除非是你们不要粮车了，否则的话，就乖乖的给爷窝着。”
    林景泰目光微闪，看着对面的人问：“你们想怎么样？”
    对面领头的那个汉子喊道：“不怎么样，就是，借点银钱钱，花一花，借点粮食，吃一吃。”
    林景泰脸阴沉沉的，冷声问道：“我要是不给呢？”
    “不给，不给你就等着我们放火烧粮吧！”对面领头的大汉说道。
    林景泰似乎是被对方给拿住了软肋，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要钱可以，要粮食没有！”
    顿了顿，又道：“这批里粮食是锦衣卫的大人们指明了要的，若是烧了，对你们也没有好处，难不成你们觉得，你们还能逃得了锦衣卫的追捕？”
    对面的汉子似乎是在考虑。
    林景泰又咬着牙齿说道：“这是我林家救命的粮食，要是没了这些粮食，我林家上上下下的，就都要没命了，惹急了我，别怪我拉着你们陪葬。”
    对面有人在那领头的汉子耳边说了一阵话，那个领头的汉子才终于‘勉为其难’的点了头，看着林景泰说道：“那得看你们能拿出来多少钱了。”
    林景泰眼睛依旧盯着那领头的汉子，沉声问道：“林茂，咱们还有多少钱？”
    林茂似乎对这个很‘清楚’，想都不想，低声说道：“大少爷，咱们大概还有九百多贯钱。”
    林景泰就看着对面的人大声道：“给你们一百贯，就当本少爷，给你们的买路钱。”
    “哈哈哈哈。”对面领头的人顿时大笑起来，笑完才说：“林少爷，你这是拿我们当叫花子打发呢？”
    “这样吧，我们兄弟也不是那不讲情面不讲道理的人，粮食我们不要了，但是，你们得把钱，通通留下来，要不然，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林景泰当即‘大怒’，朝中对面的人呵道：“九百贯你全要？你怎么不去抢呢！”
    喊完，对面的人轰然大笑起来：“林少爷，您是不是糊涂了，我们不就是在抢吗？”
    林家这边的人，尤其是那些雇工，也有许多忍俊不禁的。
    林茂都有些黑了脸，无奈的道：“大少爷，您怎么把底全都漏了啊……”
    林景泰似乎有些恼怒了，低斥一声：“闭嘴！”然后看着对面的人道：“你别把本少爷惹急了！大不了，本少爷拿十车粮食给你们烧，本少爷这么多人，还不能在你们烧掉十辆粮车之前，就把你们拿下！”
    “林少爷若是不信邪，可以试试啊。”对面的汉子似乎也有些恼，阴阳怪气的朝着林景泰喊了一声，随后大声道：“兄弟们！抄家伙！”
    “是！”对面劫道的蒙面人乱七八糟的应了，有人拿铁锹铲了一个陶罐，用力的一抛，那装了火油的陶罐啪的一声，就在比较后面的粮车旁边碎了，火油的气味顿时弥散开来。
    然后对面又啪啪的扔过来几罐子火油。
    林茂顿时‘急’了，一边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嘶哑着嗓子大声喊：“冷静，大家都冷静一些。”一边‘苦口婆心’的劝林景泰：“大少爷，您消消气，消消气，您想想老爷，想想二少爷。他们可都等着您把粮食带回去呢。”
    “咱们赌不起啊大少爷……”
    接下来，林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了林景泰好一阵，林景泰的面色，才终于和缓了一些，点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好吧，本少爷今天就忍下这口气。来日方长！”
    说着，沉声道：“来人！让林顺把马车赶上来。”装钱的箱子是放在马车上的，那一辆马车驾车的人是林顺，也是林家的家生子，对林家，尤其是家主林彦鸿很是忠心，林彦鸿也很信任他。
    不一会儿，原本在两队中间的林顺，就赶着放了装钱的箱子的马车上来了。
    一上来，林顺就语带疑惑的开口：“少爷？”
    林景泰扳着脸，语带‘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说道：“林顺，你稍微把马车赶到前头一些去，然后把车停哪儿就先回来。”
    “少爷？”
    看林景泰一副要放弃马车上剩下的钱的样子，林顺更加疑惑了，也有些不安，提高了一些声音唤道。
    不等林景泰发话，林茂就开口说道：“林顺，先照少爷吩咐的去做，回头我再给你解释。”
    顿了顿，又说：“老爷在等着我们把这些粮食平安的运回去呢。钱财再贵重，也贵重不过二少爷去。”
    “这些人，已经烧了一辆我们的粮车了。”一边说，一边指了只旁边还在冒烟的粮车。
    林顺先前就看到了前面的火光，上来之后也看到了被烧的粮车，再听林茂这样说，终于不再迟疑，赶着放钱的马车，往前头去了。
    而林景康和林茂两个人，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下意识的，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能看懂的眼神。
    （第一章）

 540.第540章 儿子有愧，请阿爹责罚

    因为太过担心林景康，林彦鸿基本上是一整晚没睡，好不容易到了五更天，才终于撑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几乎是刚刚一睡着，外头就有下人大声喊：“老爷，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听到外面的声音，林彦鸿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所有的睡意在一瞬间消失殆尽，衣服都来不及换，只穿着中衣就趿拉着鞋子，动作飞快的出了门。
    一边走一边问：“大少爷到哪儿了？知不知道他带了多少粮食回来？”一点都没问林景泰连夜带着人运着粮食回来，人怎么样。
    来报讯的下人连忙躬身回话：“回老爷，大少爷离家里大概还有三里左右的路程，小人远远的看着，大少爷一行，好像有很多车的样子，火把点着，长龙一样，应该买了不少的粮食回来。”
    “好，好。”听到说应该买了不少粮食回来，林彦鸿顿时安心不少。不过旋即，他就又皱起了眉头：“这个景泰，怎么这么死板呢？不知道一边派人回来报讯，一边把粮食运到县城里头去吗？早一些把差的粮食补上，不就可以早一点把景康接回来了……看来他啊，还是没把老二放在心上。一点当兄长的样子都没有，真是让人失望！”
    报讯的下人连忙把头低得更厉害了一些，就差没把头埋到肚子里头去了。
    但是心里头却忍不住腹诽，这种时候都还只偏心二少爷，难怪二少爷会……也不怕什么时候，大少爷会离了心。
    不过，这种主家的事情，倒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够说三道四的，最多也只是在心里偷偷想想而已。
    林彦鸿一出林家大门，就看到两三里远之外的路上，有许多的火把，连忙快步往那边迎过去，因为走得太急，把鞋子都走掉了一个，他却丝毫没有发现。最后下人还是拿着鞋子追上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脚似乎踩到什么东西被划破了。但是，因为没怎么流血，他倒是不太在意，随意的把鞋子一套，就又向着粮队飞快的走去。
    林家集这一段路，没有官道好走，相对而言，窄了许多不说，还有些坑坑洼洼的，他们推着沉重的粮车，走起来并不容易，可以说是相当的慢。幸好是许久没下过雨了，路面很硬，要不然，还会更难走。
    所以，直到林彦鸿都走到他们跟前了，他们也不过才推着粮车，往前走了大概半里路的样子。
    林茂和林景泰都已经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并且还在帮着推车。
    林彦鸿看着火光下那个低着头，跟着雇来送粮的短工和家丁护院们一起，使劲的推车，自己走到面前都没发现的儿子，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然后，他就在面上把这一丝动容扩大成了十分。
    “景泰，孩子……”林彦鸿‘动情’的开口，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脸上也是满脸的感动。
    听到林彦鸿的声音，林景泰才抬起头来，见到果真是林彦鸿之后，林景泰叮嘱了一声，让大家小心一点，然后才松开板车，用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衣袖胡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走到林彦鸿的面前：“阿爹。”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衣服破了，脏了，脸上也一道黑一道灰一道，脏得有些不成样子，额头上不停的冒着汗水，浑身散发着热气的儿子，心中到底还是有了一丝怜惜，看着林彦鸿又‘感动’又‘心疼’的说道：“好孩子，辛苦你了。”但是，那些感动和心疼，实际上并没有到达眼底。
    看出来林彦鸿那些流于表面的所谓感动和心疼，林景泰的心顿时就冷了。原本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愧疚的他，这会儿一下子就心硬如铁了。
    更觉得自己做得，其实还不够狠。
    心中一冷，林景泰连‘演技’都好了许多。
    只见他双目一红，咚的一声，就朝着林彦鸿跪了下去，嘴里满怀愧疚的说道：“爹……儿子对不起您……儿子辜负了您的期待和信任……爹，您责罚我吧……”
    林彦鸿心中微微觉得有些不妙，想着是不是林景泰去收粮出了什么岔子，不过看到身边嘎吱嘎吱的推过的粮车，他的心倒是稍微安心了一些当然，不管怎样，加上这些粮食，应该就能把康儿救回来了。
    想着，林彦鸿先吩咐粮车暂时停下来，然后才一脸‘慈爱’的弯腰去扶林景泰，嘴里温和的说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去买粮食的时候不顺利？”
    “好孩子，你别急，这些爹都知道。是咱们县其他几家人看咱们家出了事，为了从咱们身上割肉，而落井下石呢。”
    “不怪你，啊。”
    顿了顿，手才刚刚接触到林景泰的肩膀，就状似不经意实则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对了，你这次买了多少粮食回来？”
    也许是因为林彦鸿这两天当真是心力交瘁，又忧心林景康，连掩饰都显得拙劣了起来，林景泰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当下在心中冷笑一声，一脸愧疚的说道：“儿子有愧，这一次去阳平县买粮，遇到吴家的人也在阳平县，还比咱们先到……儿子和林茂管家上上下下的打点，钱送出去不少，最后却依旧只买回来一千九百担粮食，还都是高价买的……爹……儿子无能……请阿爹责罚。”
    听到有一千九百担粮食，完全可以将林景康从县衙里头救出来，林彦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扶林景泰的动作，也真实了一些：“你这孩子，阿爹刚刚不是说了吗，这件事情怪不得你，是那几家故意落井下石，想从咱们身上挖肉呢。”
    话都说完了，还没有将林景泰从地上扶起来。
    当然，哪怕林彦鸿这两天因为心力交瘁，人迟钝了许多，也能觉察得出来，林景泰是故意不让他扶起来的，人就不由得疑惑了起来：“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嗯。”林景泰点点头，仰头看向林彦鸿，一脸的愧疚、自责、以及……难过。
    “究竟是怎么了？”林彦鸿见状，心也不由得提起来了，这语气，不知不觉的，就严厉了起来。
    （第二章）

 541.第541章 说说你们去阳平县的事情

    “老爷，这件事情，还是让小人来说吧。”早就在一旁躬身而立的林茂适时开口。
    林彦鸿当即点头：“嗯，林茂你说。”
    “是。”林茂恭敬的点头，开口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林茂‘一五一十’的，将他们在阳平县和乐途县交界的路上，被一群蒙面人打劫的事情说了出来。又着重强调了当时强人准备再次放火，因为害怕再被那些人多烧掉一些粮食，会影响到救林景康，林景泰只得忍痛让林顺将他们剩下的钱给那些强人的事情。
    林彦鸿又吧林顺招来问了，确认了那伙强人真的烧掉了一辆粮车之后，才放缓了神色，再一次弯腰扶了林景泰起来，嘴里说道：“好了，这件事情爹知道了，不怪你。而且，你也是为了救你二弟，才不得不将那些钱交给对方的……”说这话的时候，林彦鸿的心在滴血！
    那可是九百贯啊！九百贯可就是九百两银子啊！
    之前为了买粮食，林家已经将现银都掏空了，结果……花了那么多钱，才带回来一千九百担粮食不说，还连剩下的九百贯铜钱都被抢走了……这一下，他林家的铺子只怕都要周转不灵了。
    真是。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大半夜的赶路？就不能等着明天吗？
    想着，林彦鸿心里头升起来一丝不满，嘴里虽然仍旧在说“好了，不是你的错，你别再责怪自己了，爹不怪你‘之类的话，可声音听起来，却有些生硬，还有些冷。
    当然，听出来林彦鸿声音里头冷意的林景泰更冷，心里头也更加坚定了要继续往自己怀里揽林家家财的念头。
    事情是老二惹出来的，他不怪老二不说，还因为自己‘无奈’之下被人‘抢走’‘九百贯’而在心中暗暗责备自己。如此偏心的爹，当真是少见得很。他若是不替自己打算，只怕到最后，他什么都得不到……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心狠了。
    林景泰在心中发狠，嘴里却道：“对了爹，不知您在县里头筹到多少粮食？能够一万担吗？如果够的话，咱们先去县衙里头交粮食吧，也好早一些把二弟救回来。”
    “若是不够……不够的话我再马上启程，去别的县，看能不能设法，弄些粮食回来。或者，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够了。”想到小儿子，林彦鸿暂时把心中对林景泰的责备放下了，点点头说道：“就差你带回来的这些粮食了。”
    夜长梦多。为了早一刻从林彦鸿手里拿到地契，何家、朱家、陈家、吴家昨天就已经把粮食送去了县衙。比林家自家的动作还快，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当然，林家的粮库里头能调出来的粮食，林敬也连夜送去了县衙，现在只要再从这里送一千担粮食去县衙，就能把林景康换回来了。
    想着，林彦鸿招呼林茂：“林茂，你点一千担的粮食出来，让他们调头，转头去县城。”说着，又看向林景泰：“剩下的，景泰你负责，都送去咱家的粮库。把粮食放好之后，你就回去歇着吧。”
    顿了顿，又极其不走心的说了一句“你也辛苦了”。
    林景泰连忙说道：“爹，我不辛苦。要不，我和您一起去接二弟吧，让林茂把剩下的粮食送去库里放着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鬼使神差的，林彦鸿就有些不愿意让林景泰看到林景康从监狱里头出来的狼狈样子。所以摇摇头，坚持道：“你把粮食送回去入库，我和林茂一起去县衙。”
    说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累了这么久，也该歇息了。”
    林景泰当然知道，林彦鸿说什么自己应该歇息了是借口，只不过，他其实也不想跟着林彦鸿去什么县衙。
    天知道，他都快累瘫了。
    说跟着一起去县衙，不过是为了表现自己关心林景康而已。所以，又说了两句之后，看林彦鸿态度坚决，便‘只得’无奈的应了作罢，只是叮嘱林茂，让他照顾好林彦鸿。然后等林彦鸿一往粮队另一个方向走。他就带着不去县衙的那一波人，继续推着粮食，往林家走了。
    当然，他也依旧是在帮忙推车。
    至于另外一头，林茂点好了数，就直接让雇工们调头，雇工们都有不小的怨言，还是林茂承诺事后会额外补给他们十文钱，他们才停下了口中的抱怨，规规矩矩的，换了方向，往乐途县方向去。
    好在这运粮的板车两头都差不多，所谓调头不过是人转个身而已，并不用真的连车一起调换方向，要不然只是这一掉头，都不知道会花费多少时间。
    林彦鸿有些不满，嘴紧紧的抿着，招呼林茂跟着安排好了就上马车，自己便坐到了马车里头去。
    等林茂把调头的事情都理顺了，一上车，还没问林彦鸿有什么吩咐，林彦鸿明显带着不满的话就传了过来。
    “林茂管家还真是大方，说所有人涨十文就涨十文，那些泥腿子，本来就是我们青睐的雇工，把东西吃送到我们指定的地方。当真钱不是自己的，你一点都不心疼。”
    其实林彦鸿本来不是这样刻薄的人的，可这两天失去的东西有点多，花掉的钱也确实有点太多了些，他难免也会觉得心中不舒服，所以人一下子，就刻薄了起来。
    林茂连忙请罪。
    “老爷，都是小人不好，是小人越矩了，请老爷责罚。”
    “顿了顿，又说，要不，适才小人给大家加的钱，就从小人的月钱里面扣吧。”
    林彦鸿当然不可能为了区区几百文钱就去扣林茂的月钱，不过是心中不舒服罢了。这会儿看林茂放低了姿态，他心中稍微好了一些，摆摆手‘大度’的说道：“算了，你也是着急，怪不得你。不过是几百文而已，这个钱，就不另口了。只是你下次，要注意一些。”
    “是。小人多谢老爷。”林茂一脸‘感激’的看着林彦鸿说道。当然，他心中究竟有多么的不屑，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林彦鸿摆了摆手，说道：“不说这个，你把这次你们去阳平县买粮的事情，仔细的给我说一遍。”
    （第三章）

 542.第542章 林家二少爷是什么德行

    说到底，林彦鸿还是知道自己偏心的，也害怕林景泰会和自己离心，所以，并没有那么相信他。而且这一次，他们花出去的钱实在太多了，买回来的粮食又少。
    虽然和他在乐途县换出去的土地相比，要稍微好一些，但是也真真不便宜。
    林彦鸿不可能不疑心的。
    不过，他对林茂还是比较放心的，林茂一家几代人，对他们林家都是忠心耿耿。而且，下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他这个主人手里，他相信，他们是不敢欺骗他的。
    却万万没想到，林茂不仅被林景泰说服或者说诱惑了，还拿了不少的好处，而且在阳平县那些事情，大多是林茂去做的，他又怎么可能说实话。
    所以，从林茂嘴里说出来的，当然只能是林茂和林景泰二人，做给外界看的了。
    不过，林彦鸿对林茂的话，却是深信不疑的，自然也相信了这一次林景泰是‘真心实意’的，要救林景康，心中便多了一些欣慰。
    果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平日里虽然看着不亲近，可关键时候就看出来了，还是要亲兄弟才管用。哪像那个林成，沾了与他们同族的光，在县衙里头得了好差事，却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真真是白帮衬他了！
    想到这里，林彦鸿又忍不住担心起林景康来。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大牢里头，究竟好不好。
    想着，又忍不住自嘲，在大牢里头，还能有什么好的？
    想到这里，林彦鸿便吩咐林茂，让他去催促那些雇来运粮的雇工，动作再快一些，不要磨磨蹭蹭的。又让他去吩咐那些家丁护院，督促他们不许偷懒，好好的帮着推车。
    无论是雇工还是家丁护院，心中都忍不住的憋屈，他们哪里偷懒，哪里磨磨蹭蹭的了？
    想起之前，虽然在官道上的时候，林家大少爷也是在马车里头坐着的，可等下了官道，推车吃力起来了，林家的大少爷和管家林茂，可都是亲自帮忙的推车的。
    就算他们实际上也帮不了多大的忙，但是，好歹人家给大家起了带头的作用啊，鼓舞了士气啊。
    而且，他们可一句不好听的话，都没说过他们。
    现在怎么回事？为什么林家老爷一来，林茂管家都变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林茂和先前一样，跟着他们一起推车了，又觉得果真全是林家老爷的错，林茂管家先前说的那些，不过是被逼无奈而已。
    一时之间，大家都觉得林家老爷（自家老爷），还不如林家少爷（自家少爷）。
    这些林彦鸿都不知道，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快一些把粮食送到县衙，好快一些把小儿子救出来，免得他在牢房里头吃苦。
    当然，林彦鸿心中所想的吃苦，不过是吃不好，睡不好，冷，环境恶劣等等这些而已，所以担忧归担忧，他却还是在马车上不动如山的坐着的。他如果知晓了林景康真正吃了一些什么苦，只怕他也会坐不住了。
    但是，林彦鸿不知道；林景康在牢房里头吃了什么哭，所以催归催，实际上他并没有真的逼着大家伙用最快的速度把粮食送去县衙。
    照大家现在这个速度，把粮食送去县衙，至少还得两个时辰，而清点、检查粮食，至少还得半个时辰，也就是说，林景康还得在牢房里头吃上两个多时辰的苦头。
    然而，现在林景康就觉得自己生不如死了。
    其实不对，是从张勇给林景康换了牢房到现在，林景康就一直觉得生不如死。在这期间，他究竟受到了什么样的****，我们不必细说，反正林景康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回想的。因为只要一想，那种疼得仿佛马上就要死去感觉就会如跗骨之蛆一般，再一次缠上他。
    虽然他现在也很疼。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但是好歹，比之前要好一些了。
    当然，他现在其实并不好。
    因为，他这会儿是被人绑在便桶上的。而绑的人真的很……很会恶心、很会折腾人、很会折磨人。也不知道是他们本身就【变】【态】还是因为他们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面太久，以至于人已经【变】【态】了。
    这间监牢里面的人是直接用林景康头上的头发绑的他，而且，那些头发并没有被扯下来。
    也就是说，现在的林景康离着便桶只有几寸远。便桶里面那些刺鼻、难闻的味道，几乎是直直的，朝着他的鼻子里面往里钻的。这还不算。
    因为他离着便桶实在太近，每一次这间牢房里面的人一解手，无论是大解还是小解，便桶里面那些五谷轮回之物都会或多或少的，溅到他的头发、脸上、身上。
    他根本躲不开。
    除非，他愿意把自己的头皮给扯掉。
    但是一来他怕疼，狠不下那个心。
    二来，他也不敢，谁知道他躲开了之后，那些人又会怎么折磨他呢……
    想着白日里的遭遇，林景康是真的怕了。
    所以，不管那些人是故意把小便洒到他的脸上，还是为了表示嫌弃和侮辱往他身上脸上吐痰，他都像个白痴一样的，空洞的重复着‘多谢，多谢爷赏赐’几个字。
    一开始，是那些人【逼】迫他的，到后面，为了不挨打，那两个字，就差不多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他的本能了。
    幸好，林彦鸿终于还在林景康疯掉之前，把一万担的粮食全部送交到了县衙，县衙里的人也终于把粮食全部清点好了，林彦鸿又说了不知道几箩筐的好话，县太爷才让他把林景康带回去，‘好生教育’。
    牢头开了牢房的门，让人把林景康带出来的时候，林景康被吓惨了，他以为，县衙这些差役又想了什么别的法子来折磨他，整个人被吓得不行，抱着便桶死都不松手。
    连囚犯们粗暴的把他的头发都解开了之后，也不肯松手。
    牢头啧啧几声，说道：“林少爷，i怎么着？您还舍不得我们这县衙大牢，想在里头多住几点啊？赶紧的，你爹在外面等你呢！”
    可惜，一开始张勇也说了类似的话，林景康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
    牢头没了办法，只得让牢房里的囚犯帮忙，把他连着那便桶一起，拖出去。也正好让林家老爷看看，他林家的二少爷是个什么德行。
    （第四章）（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被恶心到ORZ……妖夜姑娘自己被恶心到了……对不起大家ORZ）

 543.第543章 有恃无恐才肆无忌惮

    林彦鸿看到被几个囚犯一起拖出来，手上还抱着便桶的林景康的时候，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没晕过去。旋即痛心疾首、咬牙切齿的道：“谁！是谁！谁干的！我要杀了他！”
    一边说，一边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冲到牢头面前，拎住牢头的衣襟，声嘶力竭的吼：“是你，是你，该死！”
    一旁的张勇冷笑一声，手中的刀哗啦一声抽出来，上前一步，慢悠悠的说道：“林老爷，您在县衙大牢公然袭击牢头，是何道理啊？”
    顿了顿，又阴恻恻的威胁道：“怎么？林老爷也想去县衙大牢里面，住几天？”
    林茂心中一惊，连忙上前，连声说道：“误会，误会。我家老爷只是痛心我家少爷的境况……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少爷现在看起来，确实是不太好……”
    一边说，一边往张勇手里塞了一小锭银子，又去拉林彦鸿，嘴里说道：“老爷，老爷，您先看看二少爷，二少爷身上可还带着伤呢，咱们得赶紧的回去，请大夫来给他看看。”
    如果是以前，牢头还会敬着林彦鸿，可现在，谁不知道林家得罪了锦衣卫的大官，连他们县大老爷也被锦衣卫的留下来，看着林家了。这林家，还能讨得了好去？
    衙门里的人，总会知道一些外面人不知道的东西，他们可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得罪锦衣卫还能全身而退的。
    被林彦鸿抓着衣襟，他也不惊不恼，只是一边冷笑，一边伸手去一根一根的，扳开林彦鸿的手指，嘴里说道：“林老爷长眼睛了的吧？这明明是您家少爷抱着便桶不撒手，我们好心好意的，连着便桶一起，把他弄出来，林老爷您不感激也就罢了，还要怪罪我们……”
    “啧啧……真是好心没好报啊。”
    ‘看样子，是不会把他们推出去了。’
    帮着把林景康弄出来的囚犯总算是放心了，当即哄笑起来。
    “不怪罪，不怪罪，多谢牢头，多谢，多谢牢头，也多谢几位壮士……”林茂一边说，一边又拿出来一小锭银子，塞给牢头。
    “林茂！”林彦鸿这会儿满腔的他痛心和愤怒，结果看林茂还如此的讨好几个不入流的差役，心中自然不甘，厉声喝道。
    林茂有些无奈，说道：“老爷，您还是先看看二少爷吧。”
    张勇和牢头相视一眼，一起笑了，抛了抛手上的小银锭子，说道：“还是林管家会做人，林老爷只怕是高高在上惯了，还看不起我们这些当差的吧？”
    林彦鸿几乎从鼻子里面喷出火来。
    林茂点头哈腰的说：“见谅，见谅。”
    又吩咐同来的家丁把林彦鸿拉了，去扶少爷上车。
    但是，家丁根本近不了林景康的身，一靠近，他就大喊大叫的。
    林茂只得自己过去。
    好在，林景康还认识林茂，林茂一唤他，他级就哭了起来，嘴里还骂道：“林茂你这个狗东西，你终于知道来接本少爷了，快带本少爷回家，本少爷要回家。”
    一边骂，一边便桶放下，连滚带爬的，躲到林茂身后，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康儿……”看到自己心爱的儿子的样子，再听到他那嘶哑得不像话的嗓音，林彦鸿当真是心如刀绞，忍不住老泪纵横。喝令家丁将自己放开之后，跌跌撞撞的走到林景康的旁边，顾不得他浑身的肮脏，一把将林景康抱住：“康儿，我的儿子，别怕，不怕了。爹来了，爹带你回家。你放心，有爹在，爹会保护你的，不怕了啊。”
    刚刚被林彦鸿一把抱住的时候，林景康还被惊了一下，旋即看清是自己父亲，就嚎啕大哭起来，比先前看到林茂的时候，哭得凄惨多了，嘴里喊：“爹啊，您终于来了，您知不知道，您若是再晚来一会儿，儿子就死了，就死了啊……爹啊……”
    “康儿！”林彦鸿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满心的恨意。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张勇和那牢头等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放心，爹会给你报仇的，那些害过你的人，爹一个都不会放过。”
    看林彦鸿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林茂也没有心思再给他打圆场了，反正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老爷明明不是个糊涂的，怎么看不出来现在形势比人强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如今他们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应该先夹着尾巴过几年，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再伺机报复吗？
    他却没想过，其实林彦鸿如果不是本身就糊涂，又怎么会那么溺爱林景康……好吧，实际上那是害，并不是溺爱。
    等林家的人走了，牢头看了看张勇，说道：“张哥，这林彦鸿，是把咱们记恨上了吧？”
    张勇笑笑，说道：“怕什么，有锦衣卫在，有大老爷在，林家翻不起浪来的。”说着，顿了顿，又道：“还浪呢，我瞅着林家这破船，要沉，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了。”
    牢头一想也是，点点头，吆喝着在外头趁机透气的几个囚犯，要赶他们进去。
    有囚犯嬉皮笑脸的求：“牢头老爷，咱们好歹也算是立了功，您就行行好，让我们在外头多站一会儿吧。”
    张勇也帮着求了几句情，牢头便也允了，让他们再在外头站上一刻钟。反正也不怕他们跑，他们跑也跑不出去。
    这些囚犯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要杀头的，自然也不可能跑。
    听到牢头松了口，嘻嘻哈哈的道了谢。
    几个囚徒嘻嘻哈哈的，林家马车上的气氛，却实在是凝重得很。
    林彦鸿盯着林茂，看了好久，才恨恨的开口：“林茂，你怎么回事？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康儿这样子，是他们害的！”
    “老爷，就是因为小的都看出来了，小的才觉得，我们不应该轻举妄动。衙门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一个个都是老油子，如果不是上头人示意，他们怎么会如此的肆无忌惮……半点都不顾忌我们林家。那不是有恃无恐是什么？”
    林彦鸿心顿时凉了半截。
    （第一章）

 544.第544章 一群毛绒绒的小鸭子

    因为明年有乡试，而又因为他和周代埻之间的那个约定，有墨现在倒是一心学业，基本上是一个月才会回家一次。
    一回家，就看到家里头多了一群毛绒绒的小鸭子，在围着有福嘎嘎嘎的叫，而有福正在拿了个树根做的凳子在切青菜，切好了，就放在旁边的木盆里面，有时会漏下去一些，小鸭子们就嘎嘎嘎的，抢着吃了。
    然后，有福就会笑骂一声‘笨不笨啊？一会儿拌好了再吃多好’。
    那画面在有墨看来，温馨极了，嘴角就不由自主的，绽放出笑容来：“妹妹。”
    “三哥哥！”有福一听到有墨的声音，就欢喜起来，连忙扭过头来，连手上切菜叶的刀都忘记放下，直接就绕过小鸭子们，几步‘蹦’到顾有墨的面前。
    然后，那群小鸭子就嘎嘎嘎的，追了上来。
    有墨把有福额间头发上不小心沾着的菜叶子摘下来往地上扔，小鸭子们嘎嘎叫着去抢，有墨却看着有福笑：“妹妹怎么又养上小鸭子了？”
    “它们总绕着你嘎嘎嘎的，不烦吗？”
    “不啊。”有福笑眯眯的摇头，看着有墨说道：“三哥哥不觉得，它们很可爱吗？”
    “妹妹觉得它们可爱就可爱。”有墨一如既往的毫无原则。
    有福笑得更欢喜了，蹲下去，摸了摸身边的小鸭子，任由那群小鸭子在自己手心乱啄，嘴里说道：“三哥哥，您别看这些小鸭子，他们很厉害的。”
    “嗯？”有墨挑挑眉，说道：“有多厉害？”
    一边说，一边也蹲下去摸那群小鸭子，结果他一蹲下去，就把小鸭子们通通吓跑了，惹得有福不住声的笑，笑完了，才说：“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是觉得它们以后会很有用，很厉害的。”
    “为什么？”有墨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有福闭着眼睛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强调一般说道：“真的不知道。”
    有墨的眉头不由自主的锁了起来，脸看上去也严肃了好多，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问：“不知道？只是觉得会有用？是忽然觉得的吗？”
    “嗯。”有福点点头，看着有墨应道。
    有墨又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然后才问：“所以，妹妹是忽然就觉得，应该养些鸭子，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啊。”有福点点头，又故意摆出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架势，拉了有墨的衣袖，撒娇道：“三哥哥，您别问我为什么了，阿爷和三叔四叔他们，已经问过我八百遍了，可是，我真的是不知道嘛。”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我也没办法……”
    “嗯。”有墨笑着点点头，满脸宠溺的看着有福，说道：“三哥哥不问就是，三哥哥自己去找答案。”顿了顿，又说：“妹妹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升起这样的念头来的。”
    “总有什么关联。”
    有福‘松’了一口气，看着有墨笑嘻嘻的说道：“果然还是三哥哥最好了。”
    说着，有福又问：“三哥哥，你饿不饿？阿奶给你留了吃的。”说完，有福就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去帮三哥哥热一下，三哥哥先把东西放下洗手吧。”
    有墨点点头，先问了一句：“阿奶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然后才往房间里头走去，准备把东西放下。
    他现在虽然是一个月回来一次，可是每个月的时间却是不完全固定的，只是一个大致时间。”
    有福转过头来，看着有墨笑：“三哥哥，阿奶最近每天都给你留饭的。”反正他不回来的话，第二顿热一热吃掉就好了，也免得他回来了，饿着肚子。
    有墨心中一暖，不过除了说了句‘我先去放东西’之外，没说什么别的话，都是一家人，亲人之间互相挂念，会做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正常的，他日后多回报就是了，不用挂在嘴上的。
    有福帮着把有墨的饭热了端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头，小鸭子们的嘎嘎声已经快要把院墙都‘掀翻’了，有福这才重新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喂这一群‘小祖宗’，连忙飞快的把有墨的饭菜给他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然后就去喂那些小鸭子去了。
    青菜还不够，可这会儿小鸭子们都快要翻天了，有福也只得先抓了一把细糠，把切好的青菜洗洗的拌了，撒在地上地上，等小鸭子们吃。然后小鸭子们一边吃，她一边继续切青菜，又切了先前那么多的菜叶子来拌了，撒了喂给小鸭子，又往给小鸭子们喂水的石碗里面添了水，才去堂屋，和有墨说话。
    随意闲聊了一阵，估摸着小鸭子们已经把地上的青菜和糠都吃完了之后，有福又去厨房里头铲了草木灰，去扫院子里小鸭子解出来的便便。
    等有福扫完院子，有墨也把饭吃完了，连碗筷都洗了。
    看有福洗完手往蚕室里面去，有墨也洗了洗手，跟着过去了。当然，他先前去放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把衣服和鞋子都换了，要不然，有福可不会管他是不是自己的三哥，才不会让他进蚕室的。
    虽然说其实这些蚕也没那么容易生病，可小心一些，总是没大错的。
    直到现在，有墨看到这些蚕，还是忍不住感叹：“这么白白胖胖的蚕，吐出来的丝居然不是白色的，而是金黄色的，这要是搁在以前，谁能信啊。”
    有福像往常一样，凑到有墨的跟前，指了那蚕脚上的小点，说道：“三哥哥你看，这里是黄色的。”
    有墨就笑着揉了揉有福的头。
    兄妹二人一边喂蚕，一边聊天，喂到一半，听到外面小鸭子嘎嘎嘎的，叫得特别厉害，有福连忙丢下手中的桑叶，快步往外面去。有墨想了想，也跟了出去，正好看到几只小鸭子为了一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蚯蚓，你争我夺，抢得不可开交。
    有墨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念头，当即看着有福问：“妹妹，你是什么时候觉得养鸭子有用的？
    （第二章）

 545.第545章 书上说大旱之后有蝗灾

    听到有墨问话，有福张嘴就想说出答案，话到嘴边，莫名的又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才有些扭捏的说道：“嗯……是莫大哥说西川很多地方都现了旱情，很可能会成灾，然后我脑子里就忽然冒出来这个了……”
    “我也想不通，养鸭子和可能会旱灾有什么关联，所以，就一直都没有给阿爷说。直到前几天，村子里的长辈们来家里问买粮食的事情，我才越来越觉得，应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所以，我就给阿爷说了……”
    “这些小鸭子，还是这些天阿爷让四叔帮我买回来呢。”
    听了有福的话，有墨沉默的点了点头，又思索了一阵，看着有福问：“妹妹，沐大人的马还在家里头吗？”
    有福点点头：“嗯，在的。”莫凌云离开的当天，还不到中午，就有人把沐正丰的马儿送了回来。
    有墨面上一喜，嘴里说着：“那就好。”一边说，一边往后院走去，不一会儿就牵了马过来，又把马鞍弄好，才对有福说道：“妹妹，一会儿沐大叔回来，就说我借他的马一用。”说着，就牵了马儿往外面走。
    “三哥哥你要去哪儿？”有福忍不住问道。
    有墨说道：“我要回县城一趟。”说着，又看着有福笑笑：“没事，我就是去找点东西，放心吧，我会尽快回来的。”话音刚落，人已经在院子外头了。出了院子，有墨直接翻身上马，驾的一声就跑了，没多久，有福就听不到马蹄声了。有福也只能自己回去继续喂蚕。
    有墨直到天快黑了，才骑着马儿，带着满身的疲倦和眼中藏都藏不住的担忧回来了。
    一回来，就径直去找顾长庚，直接了当的开口：“阿爷，我们得多买些粮食。”
    因为中午的时候有福就说了有墨回来了一趟又骑着沐正丰的马儿走了的事情，顾长庚倒是一点都没觉得有墨突兀，只是有些担心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还是说，你查出来什么了？”
    “嗯。”有墨点点头，扬了扬手上的几本旧书，说道：“这是我今天在集贤斋的旧书堆里翻出来的，阿爷可以看看。”一边说，一边把书放在桌子上，将书一一翻开，翻到他想让顾长庚看的地方的时候，就递给顾长庚。
    集贤斋顾长庚知道，是个卖书的地方，他也知道有墨平日里因为舍不得钱而很少买书的，看他一次买了这么多本书回来，必然是有事，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伸手接过有墨手中的旧书一边看，脸色就凝重起来，等把几本书上有墨让他看的内容看完之后，顾长庚才看着有墨问：“所以，你是觉得……会有？蝗灾？”
    “嗯。”有墨点点头，也是一脸的严肃，指着放在桌子上的几本书说道：“阿爷也看见了，这些书上面记载的，大旱之后必然会跟着出现蝗灾，虽然这些书上并没有确切的把蝗灾和干旱联系在一起，可是我觉得，这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
    有福也在一旁，先前她也跟在顾长庚后面，翻过那几本书，听到有墨的话，不由自主的问：“这就是俗话说的，旱极而蝗吗？”
    说完，三个人都楞了。
    有墨很快回神，点点头说道：“不错，我怀疑就是妹妹说的这样，旱极而蝗。”
    顾长庚打了个哆嗦。
    蝗灾……那可真是，比其他的灾难要可怕得多。闭上眼睛，顾长庚仿佛听到了那可怕的嗡嗡声，一个激灵之后，当即说道：“嗯，有墨说得对，我们得多买些粮食回来。”说着顿了顿，又道：“明天我就让你们四叔赶着牛车去县城里头，哪怕多跑几个地方，也要多买一些米。”
    虽然说他相信如果真的发生蝗灾的话，朝廷肯定会赈灾的，但是谁知道到时候救不救得过来？蝗虫那东西，真的是太可怕了……自家能多哪怕一斗米，煮成稀饭，也能吃上几天。
    总比真没粮食吃了，眼巴巴的等着人赈灾救济的好。
    所以，哪怕现在米价再贵，他也要去买粮食了。
    “不，阿爷。”有福摇摇头，看着顾长庚说道：“我觉得，要不，我们还是去锦州府买粮吧，要买，就多买些。”
    顾长庚有些担忧，看着有福说道：“阿爷也想多买些，可咱家拢共就那么几百两银子，去锦州府买粮，不够看的吧？咱们买得少，还不知道那些卖粮的老板，会不会卖给我们呢。”
    有墨一下子就懂了有福的用意，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爷，我也觉得，去锦州府买粮是好的，不过，不只咱们自家去，咱们把村子里的大家伙都召集起来，同他们商量一下这个事情吧。”
    “毕竟如果旱灾和蝗灾真的显露了的话，粮食会越来越贵，也会越来越不好买，若到时候若是只有我们一家有粮食，我们也没办法独善其身。”
    “更何况，阿爷您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挨饿，既然这样，不如从现在就想办法把他们捎带上。”
    旱灾都还没有确定，蝗灾的事情就更不能乱说了，但是又不能不说。毕竟有墨说得很对……到时候如果只有他一家有粮的话，他们再怎么小心，也保不住粮食。而且，有墨说得对，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挨饿……所以，当即就点了头。
    看顾长庚同意了，有墨马上就说：“那我去通知村里的长辈。”
    说完，就拿了挂在墙上的小铜锣出了门。
    有墨出门之后没多久，村子里的人就齐聚到了顾长庚家里头。
    等人都齐了之后，顾长庚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今天请大家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商量。”
    听到顾长庚说事情重要，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都没有再说话，一起看向顾长庚。
    顾长庚也没有废话，为了增加自己说的话的‘可信度’顾长庚先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旧书，然后说道：“最近的情况，大家都是知道的，十有八九，是要旱灾了。若只是旱灾也就罢了，可是今天有墨带了几本书回来，这些书上面都写着，旱灾过后必有蝗灾……”
    蝗灾两个字一出口，大家都没有心思再听顾长庚说其他的了。嗡的一声，就议论开了。
    （第三章）下一章会很晚，大家别等了，明天起来再看吧。晚安~

 546.第546章 我去帮你们砍价

    到顾长庚家来的大多是老一辈的人，而老一辈的人，都知道蝗灾的可怕。
    所以，在得知可能会发生蝗灾的时候，大家都同意了去锦州府买粮的事情，不仅如此，他们还去了关系亲近的亲戚家里，隐晦劝告他们，和顾家村的人一起去买粮。
    所以，最终出发的时候，买粮的队伍，浩浩荡荡的。
    当然，这些人都是去帮着运粮食的，银钱什么的，各家在出发的时候，就已经交给了顾成仁，并且登记好了，等回头买好粮食回来，再按照各家出的银子来分粮食。
    这是顾有书提议的。在决定了要去锦州府买粮的时候，顾长庚就连夜把顾有书叫了回来，毕竟这种事情，总是要有个领头的人的。其他人都说自己领不了头，想着有书为人素来圆滑，又从小去了镇上做学徒，现在小小年纪，就是镇上铺子里头的正式的拿工钱的伙计了，算是离着生意人最近的人。去锦州府买粮的事情，由他领头，大家也能放心一些。
    免得自己被那些生意人给唬了。
    当然，顾长庚家里头除了顾有书之外，顾成仁还跟着去了，因为他们家要买的粮食最多，不可能一个运粮的壮劳力都不出。其他人家则是看情况，有的是一家出一个壮劳力，有的是两三家一起，出一个壮劳力。
    顾家村的人推着板车就踏上了去锦州府的路。等到出了乐途县的时候，顾成仁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因为，有福和沐正丰居然也来了，而且，还在他们前面。
    “有福，我们是去买粮食，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的回去！”顾成仁锁着眉头，看着皱着眉头说道。
    昨天有福就提出来了，要跟着他们一起去买粮食，不过顾长庚没有同意。
    顾成仁原本以为只要自家老爹不同意，有福就会放弃。谁知道她居然能就这么跑了来……
    这也就罢了，锦衣卫的大人居然还跟着一起‘起哄’……
    顾成仁忍不住磨牙。
    有福嘿嘿笑笑，看着顾成仁说道：“三叔，我也要同你们一起去买粮食。”
    “胡闹！”顾成仁扳起脸，皱了眉头，看着有福说道：“买粮是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去什么去？快回家去，别让你爷奶他们担心。”
    “不嘛。”有福看着顾成仁说道：“三叔，我和沐大叔可以帮你们砍价。”一边说，一边朝着顾有书挤眉弄眼。
    顾有书一下子就明白了有福的意思。
    她只怕真的是想帮着大家砍价，好尽量的多买一些粮食回来。不过，不是她自己去砍价，而是想借了这位沐大人锦衣卫的身份，去砍价吧？
    沐正丰自然看到了有福挤眉弄眼的样子。不过，他倒是装着什么都没看到。
    原本有福是想央了他跟着顾成仁一起去的，可他已经在莫凌云面前保证过了，再也不会因为别的什么事情离开，会随时保护好她，所以并没有答应。
    有福只好自己跟上来了，有福跟上来，他也只好跟着一起了。
    唉，谁让有福会是他未来的指挥使夫人呢。
    对于这一点，沐正丰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毕竟，他家指挥使大人是无所不能的，不可能一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咳咳咳咳咳……
    看懂了有福的意思之后，顾有书拉了顾成仁，小声劝道：“爹，要不就让有福跟着咱们一起去吧，她运气好呢，带着她，没准咱们一下子就能遇到愿意买粮食给咱们的老板，也省得咱们到处跑了。”
    顿了顿，又说：“而且，锦州城对咱们而言，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那位沐大人以前，可是在锦州城当官的。”
    听到顾有书的话，旁边的人也跟着劝了起来。
    顾成仁还是有些迟疑：“咱们这么多人，一路都只能风餐露宿的，她一个小姑娘，哪里能吃这种苦。”
    有福就朝着顾成仁喊：“三叔，我可是大冬天的，赶过几千里路的人，您可别小瞧我，我可吃得苦了。”
    顾成仁都无奈了，看着有福说道：“你这孩子，哪有人上赶着吃苦头的……更何况，现在和你之前冬天去京城又不一样。那一次有大官跟着，还有马车。我可不相信，你们是像我们一样宿在野外，而且还要自己胡乱弄吃的东西的。”
    有福马上说道：“三叔，那一次，我们也经常在野外住宿的啊，而且，大多数时候也是在野外自己做饭的啊。”还被人一路追杀呢……这次至少没有人会追杀我们吧？
    顾成仁还是摇头：“那也不行，你阿爷他们会担心的。”
    有福无奈的低下头，就在顾成仁以为她会回去的时候，她却抬起头来说道：“那好吧，那我只能和沐大叔先行一步，到锦州府去等你们了。”说着，顿了顿，还看着顾成仁说道：“三叔，你们要快一些哦。”
    说完，招呼沐正丰：“沐大叔，我们先走吧。”
    这一下，顾成仁真的是郁闷了。
    虽然沐正丰在他们家住了这么些日子，他也知道，沐正丰应该不是个坏人。可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有福跟沐正丰两个人去锦州府吧。
    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怎么办？
    而且，就算是什么事情都没出，万一有人乱说什么……有福以后还要不要出门了？
    毕竟这么多人在呢。
    想着，顾成仁连忙把有福叫住：“行了行了，你要跟着一起，就跟着一起吧，别乱跑。”
    “谢谢三叔。”有福顿时欢呼起来。
    顾成仁瞪一眼有福：“回去之后，你阿爷非得抽我不可！”
    有福笑眯眯的摇头，说道：“不会的，您又不是四叔。”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阿爷真抽您，我帮您挡着。”
    顾成仁干脆不去看有福。
    不过他其实还是很关心有福的，走了没多久，就让有福，坐到他推着的板车上来，他推着她走。
    虽然说家里有牛车，可是因为害怕赶了牛车去锦州府，那牛会惹出什么事情来，加上大家都是推的板车，顾成仁便也跟着推的板车出来。也幸好他推的是板车，要是赶的是牛车的话，有福只怕还不敢坐。
    （第四章）

 547.第547章 大家在城外等着就好

    跟着他们一道去锦州府买粮食的汉子都是惯能吃苦耐劳的，每天要走六七个时辰的路，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而且，为了能让有福跟上，大家还轮流让她坐到自己的推车上面，把她推着走。
    因为都是推的空板车，就算是加了有福也不重一行人去锦州府的时候，走得颇快，从出发那天算起，第八天傍晚时分，他们就到了锦州府外头。
    不过，他们都没有赶着进城。天都黑了，这会儿进城也找不到卖粮食的老板，要是在城里面住的话，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不好找住的地方也不好找水、找柴。
    虽然现在大家家里头都还是有一些余钱了，可是，都是庄户人家，也没人舍得去住城里头的客店，哪怕是大通铺也舍不得。
    一行人便在城外的破庙暂且安顿了下来。
    生火做饭的时候，顾有书在顾成仁旁边坐下，看着顾成仁说道：“爹，要不明天一早，我们带着有福去锦州城吧，其他叔伯兄长们，就在这里等着我们的消息就好了，您觉得呢？”
    “嗯？为什么？”顾成仁微微皱眉，看着顾有书问。
    顾有书说道：“人少要方便一些，人多嘴杂，吵吵嚷嚷的，很容易一下子就让人把底细看出来了，到时候谁知道卖粮食的人会不会坐地起价？我的意思是，等咱们买到粮食之后，再来请各位叔伯兄长，去城里头推粮食好了。”
    顾有书说话，并没有避着人，也没有刻意的说得很小声，所以，他话音一落，就有人开口：“有书这话说得在理，咱们这些人啊，可从来没来过锦州府，可别一进城就畏首畏脚的了，到时候平白叫人看轻了去，买卖人可都精着呢，到时候别惹得人家原是不想卖咱们高价的，都忍不住要卖咱们高价了。”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是，咱们大老远的，好不容易来一趟锦州城，总不能不进去看看吧。要不然，到时候回去，村里头的孩子们问起来，锦州府到底长啥样啊？那我们能说，咱们根本没进城吗？”
    “可是，我听说这锦州城里头住的，都是达官贵人，要不然就是有钱人，人家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们像捏蚂蚁一样的捏死……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随便进去的好，要不然，万一冲撞了怎么办？反正锦州府是个什么样子，回头成仁和有书回来，可以给我们说的嘛，到时候大家不就知道了，也不怕回去孩子们问了。”
    有福在帮着大家煮饭，闻言抬起头来，说道：“那就等我们去找粮商买粮食的时候，想去见识的人去城里逛逛，不想去的人在这里帮大家守着板车啊。如果都想去的话，也可以分批去的啊。只要不逛丢了就好。”
    “逛丢了也不可怕，只要记着咱们是从南门进去的，到时候问一问，也就可以了。”
    “你们放心，锦州城的人没那么可怕，也是普通老百姓占了绝大多数。虽然说，达官贵人是多了一些，可人家大多是坐在车上或者骑在马上，要不然，就是坐轿子，大家走路的时候注意一些，也不会冲撞着的。”
    “锦州城也是有王法的地方，哪里就那么可怕了。”
    顿了顿，看一眼沐正丰，笑眯眯的说道：“而且啊，万事都有沐大叔在呢，只要大家不惹事，占着理，沐大叔总归是不会让大家吃亏的……”说着，看着沐正丰甜甜的笑：“您说对吧？沐大叔。”
    沐正丰嘴角狠狠一抽。
    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虽然觉得沐正丰一个被‘发配’到他们乐途县的官，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可是人家毕竟是官，总要比他们这些老百姓能说得起话一些，所以，听到有福的话，看沐正丰应了，大家还是连忙道谢。
    有福又说：“不过，大家最好还是逛一逛就回来，别逛太久，免得万一我们运气好，一进去就遇到粮商买到价格合适的粮食了，要运粮食的时候，人手不够。”
    大家纷纷点头应了，算是同意了有福的提议。
    有福又提醒了大家，要把路引好生带着，进城的时候是要查验的，查验过了之后，要好生收着，掉了会很麻烦的。
    大家也都一一应了。
    吃了晚饭之后，大家把锅洗刷干净，烧了几锅热水，让顾成仁、顾有书、以及有福三个人，洗了头和澡，好让他们明天能够干干净净的，去城里头买粮食，免得叫人看轻了去。
    沐正丰则拎了两桶冷水就解决了。
    洗过澡之后，有福他们都换上了干净的旧衣服，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才各自去换了从家里头带出来的，‘装点门面’的衣服。顾成仁这才明白，为什么出门的时候，有书要特意叮嘱他娘把他最好的一件夏衫找出来换上。
    顾成仁有有书的提醒，所以带了装点门面的衣服，有福却是自己带的。顾有书都忍不住赞了她一句，说她聪明。
    有福朝着顾有书眨眨眼睛，说道：“大多数人都是先敬罗衫再敬人，这个我也是知道的。咱们虽然没有罗衫，可穿得稍微体面一些，却还是可以的。也免得连门都还没靠近，就被人轰走了。”
    顾有书不由得失笑。
    他们虽然是一大早，天不见亮就起来了，甚至为了赶时间，连早饭都没有吃，可到城门的时候，城门口还是排了两排好长的队。
    哪怕有福来过一次，也不由得咂舌。
    沐正丰在一旁说道：“现在是早上，要进城的人多，所以才排这么长的队，过上一个时辰左右，就没这么多人了。”一边说，一边领着几人，直接从两排队列的中间往前面去。
    有福一边跟上，一边问：“咦，沐大叔，我们不用排队吗。”
    “不用。”沐正丰摇摇头，解释道：“我们锦衣卫和有公务、军务在身的人，去任何城市，都不用排队的。另外，你们跟着我，也不用查验路引。”
    果然，走到城门口，沐正丰只是把腰牌一亮，守门的兵丁就马上给他们放行了，并没有让他们拿路引出来查验。
    （第一章）

 548.第548章 小施主与佛有缘

    刘氏粮行是锦州城最大的粮行，粮行老板刘一舟算是锦州城的名人。不过，他在锦州城有名，却不是因为他的粮行，而是因为他儿子。
    不对，其实也不是因为他儿子，而是因为他因为他儿子而闹出来的那些事情。
    刘一舟数代单传，到了刘一舟这一代，无论纳了多少个女人，这些人都只给他生女儿，一堆一堆的生，家里头几十个女儿，他自己都认不全。
    偏偏人过四十，终于一个宝贝疙瘩，还是他的原配老蚌生珠，给他生下来的儿子。把个刘一舟欢喜得不行，给那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刘天宝。
    刘天宝平平安安的，长到了十岁，忽然有一天，只是跟着他爹他娘去庙里上了个香，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振振有词的说自己应该是佛门中人，要出家去当和尚。刘一舟为了阻止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啥办法都想了。
    时间长了，几乎全锦州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沐正丰对此也是有所耳闻，也因此才知道这刘氏粮行的。
    他虽然被贬谪到这西川千户所的时间不短，可他对这锦州府的一干事情全都不敢兴趣，对于这锦州城的商户，自然也是知之甚少。之前把沈时行领到有福面前，还是因为沈时行是京城的皇商子弟，他知道。
    所以，想着有福他们要买粮食，便直接把人领到了刘氏粮行。
    刘氏粮行也好找，就在锦州城东门，靠着锦州河的地方。离着锦州城码头不过一里，做的都是大单的生意。一般那样的粮商都是通过河运，把粮食运走的，所以刘氏粮商才靠着码头。
    一开始，刘氏商行的人虽然看着几人的衣着普普通通（对顾成仁他们来说，他们穿的是他们最好的衣服，可对这些人来说，他们穿的，还不如人家一个小管事），却还是客客气气的，把人引了进去。
    不过，在听说他们要买的粮食不足千担，‘知道’他们多半是没有什么本钱，却像在今年的粮食生意上分一杯羹的人之后，接待他们的伙计们虽然不至于恶语相向，却难免的对他们怠慢了。
    毕竟，他们粮行都是和各地的大商做生意的，对于这些慕名而来的小商人，向来是不怎么在意的。尤其是今年这样的年景，整个西川除了锦州府之外，各地几乎都已经确定了粮食将大大减产，有的是人求他们，自然不会把有福他们放在心上。
    枯坐的时间久了，沐正丰就有些动怒。
    有福连忙劝说他。
    正说着，就有个少年从门口路过，少年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在追着那少年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
    有福劝说沐正丰的话刚刚落下话音，那小少年就折了回来，进了屋，直奔有福面前，站定之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有福。
    第一次看到自家少爷对一个姑娘‘感兴趣’，哪怕这姑娘还很小，跟在那少年身边的几个小厮也都狂喜不已，相互交换了几个眼神之后，一个小厮飞快的退出房门，拔腿就跑。
    看那少年打量自己，有福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感觉到眼前的少年没有恶意，她也就由着他去了。
    看有福没什么反应，沐正丰虽然有些不悦，却还是暂时没说什么。
    顾成仁和顾有书也是一样。
    因着那少年打量自己的时间实在有些长，有福忍不住问他：“这位少爷，您看我做什么？”
    听到有福的话，那少年顿时笑了。
    笑容很是怪异。
    看上去有些慈眉善目的。
    少年说：“贫僧法号三宝，施主您与佛有缘。”
    原本欢喜得不行的小厮们眼中的欢喜顿时变成了错愕。
    沐正丰、顾成仁、顾有书三人，也愣住了。
    但是。
    好吧，不是但是。
    是原本听到小厮说自己儿子看着一个小姑娘目不转睛的，欢喜的直接丢下一个大客户，往这边赶来的刘一舟，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少年说‘贫僧法号三宝’的时候，刘一舟正在跨门槛，少年的话出口之后，他心中猛的一抽，脑子里闪过‘又来了’几个字，然后一个失神，人就被门槛绊了，甩在了地上。
    “老爷，老爷，您没事吧？”几个小厮见了，连忙奔过去，七手八脚的扶刘一舟。
    刘一舟倒底的声音，刘天宝也听见了，又听到小厮叫‘老爷’脸上一下子就慌了，手足无措的，再也没有先前那怪异的慈眉善目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他这个年纪的少爷该有的样子。也
    猛的转身，奔到刘一舟的面前，嘴里唤道：“爹，爹，您没事吧，爹。”一边唤，一边说：“你们几个，还不快点把我爹扶起来。”
    又吩咐自己的一个小厮：“慧净，你快去请大夫来，我爹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摔的！”
    被点名的小厮嘟囔了一句：“少爷，小的叫顺子，不叫慧净。”然后才跑出去叫大夫。
    “你还知道我年纪大了啊……”刘一舟爬在地上不肯起来，一边捶地一边哭：“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对不起刘家的列祖列宗啊，我老刘家几代单传的独苗苗，逢人就说自己是什么和尚，我老刘家要断根了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干脆去死了算了，我不活了……”
    “儿子也不是逢人就说啊。”刘天宝讪讪的说道。
    刘一舟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刘天宝连忙说：“爹，爹，您别这样，儿子知道错了，您别这样。”
    一直到顺子把大夫请来了，刘一舟才让人把自己扶起来，然后，嚷嚷着这儿疼，哪儿疼，嚷了半天，一边嚷，一边拿眼睛去看刘天宝。
    几个小厮轮流劝刘天宝，让他给刘一舟做个保证，说‘以后不这样了’，偏刘天宝只翻来覆去的说“儿子知道错了，您别这样”，就是不肯作出保证，连哄着说句假话都不肯。
    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人把刘一舟‘扶’去了后院。刘天宝欲言又止的看一眼有福，也跟着去了。
    有福他们目瞪口呆的看了半天……但是这刘氏商行无论是客人，还是管事或者伙计，都是视若无睹的，依旧各自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但是，等刘一舟他们走了，这刘氏粮行的伙计，却来赶人来了。
    （第二章）

 549.第549章 钱赔了，人滚出去

    “走吧，走吧，看你们惹出来的这事情，我们家少东家今天本来好好的，结果一看到你们……”来赶人的伙计说着摇了摇头，又道：“真是晦气。”
    “岂有此理！”沐正丰终于是忍无可忍了，嘭的一巴掌拍在椅子旁边的小几上，直接把那小几给拍散了架。
    “你……你要干什么……”过来赶人的伙计顿时被吓到了，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哆嗦嗦嗦的往后退，推倒门边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来了一群拿着棍子的人。
    “就是他们，惹得少东家又犯糊涂了不说，我让他们走，他们还不走，还把咱的东西给弄烂了。”先前出去的那伙计指着有福几人说道。
    顾成仁有些慌了，先是把有福和有书拉到自己身后，自己吞了吞口水，大着胆子说道：“你们想干什么？不是说，你们生意人讲究进门是客吗？怎么，谁家做生意，还要拿棍子赶人的？我们……我们就是来来买粮食的。”
    “我们不卖给你们，不欢迎你们，赶紧滚，要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先前那伙计仗着人多，朝着顾成仁喊道。
    有福一直在注意沐正丰的脸色，看他脸上的怒气几乎控制不住，连忙过去拉他。
    当然了，有福倒不是害怕沐正丰伤着这些人了，而是沐正丰之前的伤虽然说已经好了许多，可其实还没有好完的，还需要好生调养，她把沐正丰拉出来也就罢了，总不能再让他打架，要不然，万一伤势复发了，她会愧疚死的。
    沐正丰也是顾忌着自己有伤在身，害怕会照顾不过来有福等人，毕竟对人可有十多个人，万一伤着了，他可不知道要如何交代。
    不过，对于这些人来说，沐正丰的功夫从来就不是他的底牌。
    沐正丰当即冷笑：“怎么？你们还要打人？”
    “把茶几的钱赔了，人滚出去，今天就放你们一码。”那伙计狐假虎威的说道。
    沐正丰再次冷笑：“这么说，我要是不滚出去，你们就要打我了？”
    那伙计大声道：“废什么话，赶紧的赔钱，然后滚！要不然，打伤了你们几个土包子，可没人能管！”
    沐正丰这一次，连冷笑都懒得了，抽出自己的腰牌往前面一亮，嘴里说道：“我倒是要看看，有那个不知死活的，敢让本官滚出去。”
    顿了顿，又说：“勒索、威胁，聚众殴打锦衣卫，胆子不小啊。”
    民不与官斗，官不与竟以为斗。
    原本沐正丰亮出腰牌的时候，刘氏粮行的伙计和打手都楞了一下，等沐正丰下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的腿一下子就软了，扑通扑通的，顿时就跪了一地。
    一开始接待他们后来对他们爱理不理，再后来轰人不成直接带人那家伙轰的那个伙计整个人都整个人都抖成了一个筛子，一边磕头，一边不住声的求道：“大人饶命，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小的该死，求大人饶命……”
    其他人也纷纷求饶。
    沐正丰大马金刀的坐回椅子上，又示意有福和顾成仁他们坐下，等那些人把头都磕得通红了，才道：“去，把你们东家给我叫出来。”
    还有人试图挣扎，嘴里说：“大，大人……您，您刚刚也看见了……我们家老爷他，他被我们家少爷给气得犯病了……这……”
    沐正丰冷冷的道：“他不是要寻死觅活的吗？一盏茶的功夫，他要是不滚过来，本官就成全他！”
    “大，大人稍等，小人马上去禀报，禀报东家老爷。”当即就有打手开口，说完，就往外面跑去。
    沐正丰冷哼一声，说道：“别以为你这会儿很出去了能跑得了，你可以试试，本官的记性如何，能不能把你画出来。”
    那打手背脊顿时冒出一股冷汗，马上把心中刚刚升起的念头掐灭，嘴里说道：“小，小人不敢，小人马上就去请我家老爷。”
    沐正丰冷哼着道：“滚吧。”
    “是。”那打手连忙往外走。
    “站住！”沐正丰厉声将人喝住，又慢条斯理的道：“本官让你滚着去！”
    那打手连忙点头：“是，是，小人滚着去，小人滚着去。”一边说，一边果真往地上一躺，滚了起来。
    这不是给锦衣卫招黑吗……有福想着，连忙轻唤一声：“沐大叔……”等沐正丰看过来，又朝着沐正丰摇摇头，说道：“还是让他走着去吧，这样滚该多慢啊。”
    一边说，一边朝沐正丰挤眉弄眼。
    沐正丰见此，便对那正在努力的‘滚’过门槛的打手道：“便宜你这个狗东西了！还不赶紧去叫你们东家！”
    那打手连忙爬起来，朝着沐正丰点头哈腰，嘴里说道：“是，是。多谢大人。”又谢了有福一句，然后才往商行后面跑去。
    刘一舟还在寻死觅活的。
    “不好了，东家，不好了！”那打手不敢进刘一舟的房间，只能在外面大喊。
    刘一舟还在用寻死觅活‘威胁’刘天宝，仿佛没有听到外面的人喊一样，只是给伺候在身边的下人递了个眼色。
    那下人走出自，看着打手呵斥道：“吵什么吵？还有没有规矩了？不知道老爷这会儿忙正不舒服吗？有事不知道找管事啊？非得要叫老爷。
    “老爷，老爷。”那打手又着急的喊了两声，说道：“有，有锦衣卫的大人，在前头喊打喊杀的……要请老爷您去一趟呢。”
    出来的人微微一愣，旋即说道：“锦衣卫到咱们这刘氏粮行喊打喊杀的？田大虎，你搞错了吧？”
    田大虎连忙说道：“没有，没有，真的是锦衣卫的大人。是个生面孔，便装，可人家有腰牌，错不了的。”
    听到外头的动静，刘一舟也不‘寻死觅活’了，推开拉着自己的下人，快步走出去：“锦衣卫的大人为何要在我们商行喊打喊杀的？”
    “具体小的也不知道，就是刘得，是他把我们叫过去的，说是他们惹得少爷又……犯起了糊涂，要赶他们走，不欢迎他们，但是他们不肯走，还弄坏了咱们的东西。”
    刘一舟不由得咬牙切齿：“又是刘得！”
    （第三章）（求捉虫）

 550.第550章 你想强拦本官不成

    “哎哟，这，这，这……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刘一舟在门外就开口说话了，一边说，一边满脸堆笑的进了房间。进了房间之后，还踢了那个叫刘得的伙计两脚，朝着屋子里坐着的几人看去。
    看沐正丰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椅子旁边一堆碎木头，心中咯噔一声。
    有这种功夫的人，在锦衣卫里头，肯定不是小角色。脸上的笑顿时更加‘真诚’谦卑了：“听说小的这粮行里头，有个狗眼看人低的蠢货怠慢了大人，是小人教导不力，小人给大人赔罪了，还望大人海量汪涵。”
    “大人放心，小人一定严惩不殆。”
    说着，看向跪在哪里磕头的刘得，冷声道：“刘得，你自己说，你这是第几次狗眼看人低了？之前我念着你家几代人，都是我刘家的忠仆，才饶恕了你，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的不知悔改，今次实在饶你不得！”
    “来人啊！马上去给我请人牙子过来，再回去找夫人把这狗东西的身契拿来，把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本老爷要把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发卖出去！”
    刘得一听，连忙大声喊冤：“老爷，冤枉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真的不知道，他……是锦衣卫的大人啊老爷。”
    沐正丰毫无起伏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本官今日若没有拿出锦衣卫的腰牌来，又或者，本官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你们是不是就打算把本官打一顿，然后丢出去啊？”
    刘得一惊，旋即又猛的磕起头来：“不敢，不敢，小人只是……小人只是想吓唬你们一下，小人不敢的……小人只是一个下人，小人……”
    有福撇撇嘴，故意打断刘得的话，说道：“下人才喜欢仗势欺人呢，反正到时候出了事，恶名都是主人家背。”
    说着，啧啧两声，看着沐正丰，一脸‘天真’的问：“沐大叔，这是不是应该叫其心可诛啊？”
    沐正丰嘴角缀起一丝笑意，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其心可诛。”
    有福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没准刘少爷好端端的富家少爷不做，偏说自己是个什么和尚，就是因为有人背着刘家的主子，做了什么黑心事，害得刘家主子被人诅咒了呢。”
    刘一舟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听了有福的话之后，再联想到之前……好像他家天宝那次忽然说要出家，正是刘得刚刚被派到铺子里头不久。
    顿时对有福的话信了三分。
    哪怕只有三分，刘一舟也不想再放过刘得。
    如果说先前，他只是准备对刘得小惩大诫一番，哪怕是要发卖他，也最是安装正常的流程将他卖出去，等事情平息了，还可以再把人买回来的话，那么听了有福的话之后，他就只想把刘得买去黑窑做苦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刘天宝在外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走进来，看着有福一脸无奈的说道：“小施……小姑娘，我看你的面相，明明是个菩萨心肠的、有大功德的良善之人，为什么却要说这种话呢？”
    有福眨眨眼，看着刘天宝说道：“良善之人就应该别人对自己喊打喊杀的，自己还要说别人打得好么？”
    刘天宝说道：“古有萨埵太子舍身饲虎，而今……不过是区区棍棒加身，倒也……没什么不可。”
    有福朝着刘天宝翻了个白眼：“那多亏啊，要挨打您大少爷挨去，我可不挨。旁人以善心对我，我自然回报他们良善之心，旁人若以恶意对我……”有福说着顿了顿，看着刘天宝笑笑，说道：“我自然，要揭穿他的恶意。”
    “要不然，为什么每次我阿爷和阿奶带我去寺庙的时候，一进门，最先看到的，就是怒目金刚呢。”
    刘天宝……
    这完全不是一码事吧？
    顿了顿，刘天宝说道：“怒目金刚只是威慑，只是为了使人心生惧意，不堕魔道。”
    “哦……好吧。”有福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看向沐正丰感叹：“沐大叔，这位刘少爷可真是菩萨心肠呢。”
    “没事。”沐正丰嘴角缀起一丝冷意，慢条斯理的说道：“反正他们聚众威胁、勒索、袭击锦衣卫，人证物证俱在，只有王法惩办，他们自家办不办，倒也不重要。”
    刘一舟一个激灵。
    刘天宝不知锦衣卫，他可是知道的，当即大声道：“来人，把这些人堵上嘴，拖到后面去，打，狠狠的打！打到……打到锦衣卫的大人饶恕他们为止。”
    外头的人刚刚应是，有福就撇嘴：“沐大叔，咱们还是走吧。他们自己私设刑堂，还要您来背锅，真是，没意思。上梁不正下梁歪，原来根子在这儿呢，咱们还是回去，把这件事情向千户所衙门报备了吧，别的，您可千万别沾。坏您名声。”
    说着，率先站起来，作势就要走。
    有福站起来了，沐正丰自然也站起来了，顾成仁和顾有书，当然也跟着站起来了。
    刘一舟急了，慌乱的在前面作揖打躬的说道：“几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在下……在下……在下知道，今日是诸位受惊了，是我们刘氏粮行失礼在先，还请诸位千万给在下一个弥补的机会。不如这样，马上就中午了，就由在下做东，在聚仙楼设宴，给诸位压惊赔罪，还请诸位给在下这个机会。”
    有福不说话。
    沐正丰也不说话。
    顾成仁和顾有书自然更不可能说话。
    四人只是抬腿往外面走去。
    刘一舟更慌了，有心想要拦人又不干拦，想了想，干脆把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看着那个比自家阿爷小不了多少的刘老爷在自己前面跪下了，有福吓得猛的往旁边一跳，有些惊慌失措的喊：“你做什么？”
    刘一舟毕竟年长，又不是直接得罪他们的人，这样跪在她面前……是想要她折寿吗？
    顾成仁和顾有书自然也让开了。
    沐正丰却一动不动，只是皱了眉头，冷冷的看着刘一舟问：“怎么？你还想要强拦本官不成？”
    （第四章）（没有了。）

 551.第551章 有价格低廉的陈粮

    听到沐正丰嘴里的话，刘一舟根本不敢和他带着冷意的双目接触，只慌乱的摇着头，嘴里不住声的说道：“不敢，小人不敢，小人绝对不敢……”
    隔了一会儿，总算想起来他们到他这刘氏粮行来，应该是来买粮食的，而刘得往外面赶人的话，只能说明他们的钱不多，连忙小心翼翼的问：“几位可是来小人这粮行买粮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刘一舟又说：“小人手上，正好有一批陈粮要出手，价格相对低廉，几位若是有兴趣，我们可以边吃边聊，边吃边聊。”
    “陈粮？价格低廉？”听到刘一舟说这个，有福倒是把先前受到的惊吓给丢开了，站在一边，看着刘一舟问：“不是霉变了的吧？”
    刘一舟摇头：“不是，绝对不是。”说着又补充道：“是大前年的粮食，当时入库的时候，晒得很干燥，我们刘氏的粮仓又都修得很好，全都是离着地面修的，绝对不可能霉变。只是因为是陈粮，口感要差一些，所以，价格才会低廉一些。”
    有福虽然是农家姑娘，也一直帮着家里头干活，但是她对这些，还是不太了解，当即看向顾成仁，轻唤：“三叔？”
    顾成仁懂有福的意思，当即点点头，说道：“粮食是好是坏，我一闻就能闻出来。”
    有福有些心动了。
    她并不是会趁火打劫的人，虽然想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没想过要借机要挟，好多占刘氏粮行的便宜。但是，如果真的有价格低廉的陈粮的话，哪怕只是便宜一两成，也能多买好几十担粮食。
    好不好吃另说，不饿肚子才是正理。
    当即看向沐正丰，轻唤：“沐大叔。”
    沐正丰当然明白有福的意思，而且，在刘一舟说出有价格低廉的陈粮的话的时候，他就知道，有福肯定是会动心的，当即微微点头，说道：“起来吧。”
    “是，多谢大人。”刘一舟轻轻舒了一口气，在刘天宝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又小心翼翼的指着仍旧跪在门口的那些打手，问道：“依大人的意思，小人应该如何处置？”
    沐正丰淡淡的道：“自己看着办，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即可。”
    “是。”刘一舟恭敬的应了，又说：“其他人，每人罚三个月的月钱，以儆效尤。至于刘得……仍旧交由人牙子发卖。”当着自家儿子的面，刘一舟是不会说，要把刘得卖去什么地方的，不过他却已经在心中，确定好了刘得的去处。
    苦窑，或者矿山。
    说完自己的处置，刘一舟又看向沐正丰，依旧恭恭敬敬的问：“大人以为如何？”
    沐正丰淡淡的道：“随意。”
    刘一舟又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同意了。
    不过，究竟能不能‘摆平’这件事情，还得一会儿再看。
    聚仙楼是锦州府东城这一片最好的酒楼，每天客似云来，不到午时，除了掌柜的预留的几个包厢之外，其他包厢，已经早早的被定完了。
    好在刘一舟在锦州城尤其是东城这一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掌柜的给面子，特意给开了一个预留的包厢。
    也因为刘一舟在东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看他小心翼翼的，把四个生面孔引进聚仙楼的时候，大家都不由得暗暗猜测，那几个人的身份。
    这些人眼睛毒。一眼就看出来那四个人当中，其中三个人不像是有什么来历的人，至于另外一个汉子，倒像是有些来头，不过身上带着煞气，比他们寻常所见的卫所的卫官和吃公门饭的人身上煞气还重，偏偏他那一身煞气之外，还有正气流露，不像是个恶人。
    但是奇怪的是，那个看上去有些来头，通身既带着煞气又带着正气的汉子，行走之间，似乎隐隐以那几人当中的一个小姑娘为先。偏偏那小姑娘好像无知无觉，对那身带煞气的汉子颇为恭敬不说，又对另外两个看上去像是个乡下人的汉子和少年很是亲近。
    看着，就有点奇奇怪怪的。
    不管其他人奇怪不奇怪，反正有福等人在刘一舟和店小二的引领下，迅速的穿过了聚仙楼一楼大堂，进了二楼靠里侧的包厢。
    聚仙楼临着锦州河，从包厢的窗户往外面看去，还能看到宽阔的锦州河水，许多的大船小船，在河面上穿梭，连缓缓流淌的锦州河，看着都都忙碌起来了。
    顾成仁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若是乐途县有如此大河……不，哪怕比这河更小一些只要不干枯就行，若是有这样的河，他们何至于要来这锦州府买粮食。自家种的都够吃了。
    聚仙楼的小二在抑扬顿挫的报着菜名，报完又介绍自家的特色菜的主菜、配菜、大致做法，有福看顾成仁好像没有听进去，只是盯着窗外的河水发呆，便在一旁小声问他：“三叔，您在想什么？”
    顾成仁感叹着说道：“三叔在想若是我们县也有这样不干枯的河，那我们自家种稻子无论如何都够吃了，何至于这么辛苦的，要到这锦州府来买粮。”
    听到顾成仁的话，不止刘一舟，便是在一旁相陪的刘天宝，也是心中一动。
    等大家点好菜，小二退下去之后，刘天宝就忍不住开口询问：“施……这位大叔，你们买粮，不是为了倒卖，是为了自己吃的？”因为刘一舟就在一旁，刘天宝不想刺激他，施主二字还没完全出口，他就改了口。
    想着这刘天宝自称贫僧，又……总给人一种他随时准备劝着人向善的感觉，有福眼睛骨碌碌的一转，先拉了拉顾成仁的衣袖，示意他先别说话，然后才微微皱了眉头，先长长的叹一口气，然后才略微有些发愁的看向刘天宝，说道：“是啊……我们那里特别缺水，尤其是我们村子，除了几个堰塘之外，连一条小河沟都没有。稻田里头根本没有水。”
    “之前水稻长穗子的时候，我们村子里的堰塘都放干了，里头的水也不过刚够在村子里的稻田里头跑一遍。”
    刘天宝略微有些好奇的问：“什么叫跑一遍？”
    （第一章）

 552.第552章 在商言商的本能

    听到刘天宝的话，有福看着刘天宝解释道：“就是所有的田都不蓄水，只让水在田里面过一遍，把水稻根润了，就继续打开缺口，往下面一块田放。”
    顿了顿，看刘天宝还是有些不解，便干脆换了一种说法，只道：“原本稻田里面是应该蓄着水，稻子才能长得好的，今年因为缺水，那谷穗比往年小了好多。”
    为了让刘天宝更好理解，有福一边说，一边还比划给刘天宝看：“您不知道，往年啊，我们哪儿田里的谷穗一般是这么长，今年只有这么长一点点了。”
    当然，长短之间的差别，稍微有一点点的夸张，但是有福也不算说谎，只是比得没那么准而已。
    说着又给刘天宝解释：“有多长的谷穗，才能长多少长的稻谷，今年我们哪儿的稻子减产是一定的了。”
    顾成仁在一旁补充道：“有谷穗也不一定能收，如果今年灌浆的时候再不下雨，那些谷穗里头，就会全是空壳，干田里头，颗粒无收也是有可能的。”
    “若本身就是水田，土地浸润，我们从河里面挑水到田里面去，能存得住一点，还能收一些。如果那田本身是干田的话，田里的裂缝都有一指宽，水倒进去就没了影子，是真的不可能有收成的。”
    顾成仁说的是实话。
    现在看着减产了，是说的同一时期和往年相比减产了，哪怕后面雨水再好，也会减产。并不是说就能看出来收成了。若是后面还是像之前一样不下雨，哪怕他们拼了命的，从小河里头挑水来浇田，那也是不够的。
    有福又在一旁插话：“之前我就说过，我们村子里旁边没有河，就算是挑水，也要到一两里之外的才能挑得到水。而且，那小河里的水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稻子灌浆呢。万一我们那一段的河水都干了，那可就啥都没有了。”
    有福和顾成仁把话说完，刘天宝就震惊了，难以置信的开口：“怎么西川还有这么缺水的地方？”
    刘天宝有这样的疑惑，那也是有些依据的。
    西川之所以被叫做西川，一是地处大齐西境，二则是境内江河无数，川流不息，两相结合，为西川。
    西川或许不是大齐境内产粮最多的地方，但却是产粮最稳定的地方。很久以前，在这片土地上，流传着的‘天干三年，饿不死西川人’这句话，就是因为西川境内的这大大小小纵横交错如网的大江小河。
    西川水除了靠老天爷下雨之外，还有两靠。
    一靠西川以西的雪山，那雪山上面堆积了不知是数千年，还是数万年又或者是更久远的厚厚积雪，一到天旱就会加速融化，化雪为水，从雪山之巅流下来，汇聚成川，浇灌这西川大大小小的土地，其中以锦州府最为明显。
    西川水第二靠，靠的是地下暗河。谁也说不清楚，这西川境内有多少地下暗河。反正，在西川诸多江河的源头，水位一旦下落，地下水就会涌出来，汇入其中，使得西川江河不枯。
    偏偏乐途县这块地方，一没高山二没大河，地势却又整体的比旁的地方要高一些，高得不多，不过数丈到数十丈而已。就像是一片洼地里的小小隆起一般。因此，这西川的大小水网，便都绕过了乐途县这个小地方。
    听完有福的解释，刘天宝恍然大悟，眼中就升起了许多的同情。
    赶在刘天宝开口之前，刘一舟发朝着顾成仁问了：“敢问贵县可是名唤乐途？”
    “是。”顾成仁点点头，看向刘一舟：“刘老爷知道我们乐途县？”
    “自然知道。”刘一舟点点头，看着顾成仁，有些感叹的说道：“乐途县早年是出了名的下县、穷县，但是这几年却因栽桑养蚕，而忽然闻名于西川。”
    “我曾不止一次听友人说起，说乐途县出来的蚕丝，比之湖州也不逞多让，甚至还要略胜于湖州。只是被皇商沈家抢了先，这乐途县的蚕农都与他家结了契，那茧都只买给他家，所以旁人去也收不了蚕茧。”
    “如今的乐途县老百姓不缺钱，只是缺粮食。在你们乐途县的蚕桑出名之后，这乐途县的粮商，每年，都要从我刘氏粮行买许多的粮食。”
    “难怪啊，难怪你们可以未雨绸缪，抢在今年新谷收获之前，先来买粮。”
    “现在诸多粮商尚在观望，粮价虽然看涨，却涨得不算过份。若是今年真是直到那谷子灌浆都还不怎么下雨……那旁的地方还好说，你们乐途县的粮价，只怕会疯涨。”
    “而等粮食灌浆的时候再出来买粮已经是不行了，毕竟你们到时候应该都会想方设法的去弄水，以保证田里头不会真的全是瘪壳吧？”
    “刘老爷所言甚是。”顾成仁看着刘一舟忍不住点头说道。
    有福却在心中暗暗说了一句‘这个老狐狸’。
    她先前不趁火打劫，要挟刘一舟以低价卖给他们粮食，是因为不齿那种行为。但是现在，她想方设法、旁敲侧击的，说他们乐途县老百姓的艰难，却是为了能低价买进粮食。
    换一种说法就是，她不愿意拿刀逼着刘一舟把粮食低价贱卖给他，但是，却会通过其他的大概算是‘生意’上的手段来为自己获得一个相对低廉的价格。
    谁知道，这刘一舟却在话里直接了当的，点明了‘乐途县人不缺钱’这一点。而且，他抢在刘天宝前面说话前点名这一点的用意也很明显，就是为了把有福心中的小九九给打乱的。
    在商言商，这几乎就是刘一舟身为一个商人的本能。
    以至于让他差点就忘记了，他自己在这聚仙楼设宴的本来目的，还是沐正丰咳嗽了一声，才让刘一舟回过神来跟着，他这额头上马上就冒出汗来了。
    连忙把话音一转，又道：“不过啊，再怎么说你们乐途县的老百姓手上有钱，那其实也都是辛苦钱，起早贪黑的干活，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
    （第二章）

 553.第553章 你不出家我就行善积德

    有福当即点头，顺着竹竿子就往上爬了，说道：“可不是嘛。虽然说大家养蚕，是赚了些钱，可是真的很辛苦。”
    “您是不知道，那蚕小的时候还好，它们一到大蚕期，就是每天吃吃吃吃，吃吃吃，桑叶喂得老厚的，也一会儿功夫就吃完了。往往是刚刚把后面的蚕喂了，前面的就已经把桑叶吃光了。”
    “蚕簸还重，桑叶加蚕沙加蚕加上簸箕本身的重量，得有好几十斤。几十上百簸的蚕，端上端下的，一趟蚕喂下来，手都会疼得来发抖。”
    “我们除了摘桑叶，喂蚕还有地里的活要做，大龄期蚕又吃得多，每天喂蚕家里的长辈要喂到快子时，然后等卯时甚至是寅时的时候，又要起来喂了。”
    “还要撒白灰。一把白灰一簸蚕。从蚕稍微大一点开始，湿气重的时候，每天都要要撒白灰，就是湿气不重，至少也得两天撒一次灰。”
    “那东西可呛人了，撒灰的时候，不管谁在那屋里，喷嚏都不可能停得下来。也危险，若是不小心把白灰弄到眼睛里，处理不好的话，眼睛都得瞎。”
    刘天宝脸上的同情之色更甚了。
    其实有福说的，他听得都是半懂不懂的。他虽然总是想要出家，可实际上只是脑子里有那么一个念头萦绕不去而已。可实际上，在生活中他却依旧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并不能真正的体会到生活的艰辛和不易。
    但是，有福说端蚕簸会端到手疼得发抖，说每天喂蚕要到子时卯时甚至寅时就要起来，说撒白灰的时候喷嚏会停不下来，说如果如果把白灰弄到眼睛里，处理不好的话，眼睛会瞎。这些他是听懂了的。所以，对于有福他们，便更加同情了。
    因为满心同情，刘天宝看向刘一舟，准备开口求情：“爹，他们太辛苦了……”
    不等刘天宝求情的话说出来，刘一舟就点头，感叹着说道：“是啊，太辛苦了。”
    “农人们都太辛苦了。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所以啊，阿爹每年收粮，从来不压农人们的价，哪怕他们卖得再少也一样。”
    “不过，乐途县的老百姓，还真是让人佩服不已，明明是老天爷不赏饭吃的辛苦地，却变成了一个远近驰名的富县，为了不过多的受到中间粮商的盘剥，不怕幸苦的到数百里之外的锦州府来买粮……乐途县的人，到都是些勤劳且不畏艰难又知变通的啊。”
    “就冲这个，我刘某人也不会收你们高价。”
    “这样吧……”刘一舟说道这里，停顿了好一会儿，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商人逐利，若非迫不得已……
    刘一舟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说道：“这样吧，那批陈粮……我就加些保管费和工人们的工钱，每担三百二十文吧。”
    有福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小声嘟囔：“八米二糠，糙米官价才四文一斗，中间粮商得赚钱，米店的老板得赚钱，还有伙计、雇工的工钱，店面的钱，这些全加一块儿算下来，我们老百姓去米店买的话，一担粮刚好是三百二十文。”
    “可我们这又没中间粮商，又没米店老板，也没伙计雇工，怎么也是三百二十文一担呢？”
    刘一舟嘴角抽了抽，说道：“小姑娘，今时不同往日，今年这年景不好，粮食的官价虽然不变，可市场上的价格，却是有变化的。不说你们乐途县的米价，哪怕是我们锦州府这米价，也是在往上涨的。不说别的，就说这糙米的价格，就已经涨到五、六文了。而且，如果不下雨的话，粮价还会再慢慢的往上涨的。”
    “我们去收粮，那价格，也是要给涨的。”
    ‘天干三年饿不死西川人’并不是收西川的粮食完全不受天气的影响。只是说，受到的影响小，另外主要的产粮区锦州府，受到的影响更小，所以不会出现某些地方一样的，一旦天旱缺水，粮食就基本上没有收成的情况。
    饿不死是饿不死，但是这干饭稀饭还是有区别的。今年西川各地普遍的雨水不好，粮食或多或少的，都受到了影响，所以哪怕是锦州府，这粮价也涨了两成以上。
    有福又小声嘟囔：“您先前自己都说了，您这是三年前的陈粮了，哪能和新粮一样啊。”
    刘一舟的语气就有些无奈了，说道：“在商言商，我们总是要随行就市的嘛，小姑娘，我可真没收你们高价了，已经是很优惠了。这价格的粮食，就是和我往来频繁的大客户，也拿不到的。”
    刘一舟话音一落，刘天宝就插话了：“爹，您这批粮食不是去年买的吗？当时您可把价格压得挺低的。”
    刘一舟嘴角狠狠一抽。
    他就不该带着刘天宝来……
    当然，其实刘天宝也不是他带着来的，刘天宝至从十岁之后，就开始吃素。而他们到这种地方来吃饭，这菜肴大多是荤腥的，哪怕是素菜，用沾了荤油的锅炒出来，也算不得是素。所以，以往刘天宝都是不跟着的。偏偏今天，有福问了他一句，他居然就跟来了。来了，就拆他的台……
    那小姑娘，不会是故意的吧？
    刘一舟想着，忍不住看了有福一眼。
    有福正在对刘一舟说话。
    “您看，刘少爷都说了，您这批粮食，是低价收来的，我也不求您按照收来的价格卖给我，因为您总归是要赚钱的，可您……也不能赚得太狠吧。”
    “我们乐途县的老百姓幸苦啊，每一文钱都浸透了汗水，得来不易，这花起来，没一文都心疼，都希望物超所值……我瞅着刘少爷都这般良善，这般通情达理，想来，刘老爷也一样。要不，您把这价格，再给我们让点？”
    “是啊爹。”刘天宝也附和着开了口：“你让点吧，乐途县的老百姓那么幸苦，您就当着是行善积德了。”
    原本刘一舟都打算松口了，结果听到行善积德几个字，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把来聚仙楼的原因给忘记了，没好气的说道：“行善积德？我行善积德了，你就不嚷嚷着出家了吗？”
    “你若是不嚷嚷着出家了，我就行一回善，积一回德。”
    （第三章）

 554.第554章 为了能买更多的粮食

    有福当即目光灼灼的看向刘天宝。
    刘天宝却尴尬了，讪讪的朝着刘一舟说道：“爹，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您现在行善积德，修的是您的来世啊，同我出家不出家，有什么关系……”
    原本刘天宝还想说自己本来就应该是佛门中人的，结果看刘一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这剩下的话，他倒是不敢再说出口了。
    刘一舟冷笑一声，说道：“眼瞅着我老刘家都要断绝香火了，我下到地下，都没脸见我老刘家的列祖列宗了，还有什么来生好图的？”
    刘天宝几乎要缩到桌子下面去了。
    有福眼睛骨碌碌一转，将头伸到刘一舟面前，压低声音问他：“刘老爷，您刘家香火不断，您就能给我们一个低价了？”
    刘一舟好奇的看了有福一眼，旋即点点头，说道：“若当真如此，那我……对了，你们要买多少粮食啊？”
    有福看看顾成仁。
    顾成仁便道：“就几百两银子，我们紧着银子买。”
    刘一舟刨根问底的道：“几百？”
    顾成仁说道：“六百七十两。”
    这一次他们出来，顾长庚是发了狠心，一共拿了一百两银子来买粮食，要不是想着明年有墨要去参加乡试，只怕他还会拿得更多出来。而其他人家，则是十到二十两不等，因为这次只是他们顾家村的人一起出来买粮食，所以其实钱并不是很多。
    刘一舟松了一口气，看着有福说道：“好，若是你真有办法让我刘家香火不断，那我，我就一文钱不赚你们的，还把保管的成本和人工的成本给你们抛开，只卖你们二百六十文一担的稻谷，如何？。”
    顿了顿，怕有福他们不信，说道：“这就是我去年收这批粮食时候的价格。粮食不比别的，有官价管着，除开特殊的年景之外，其实利润并不高，主要是靠走量，这个价格，我真是一文钱不赚了。”
    这已经比他们预期的，低了很多了。
    顾成仁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了喜色。不过，同时，他又有些发愁。从一开始接触到刘家少爷，他就觉得，这位少爷不是个能轻易的就被说服的人，所以，他担心他们劝不了刘家少爷，白白的欢喜一场。
    有福可不管这个。
    看着刘天宝问：“刘少爷，您听见了吧？”
    刘天宝点点头，旋即却一脸歉意的说道：“施……小姑娘，很抱歉，虽然我也想帮你，但是，出家为僧乃是我毕生夙愿，我……可能没法帮你了。”
    有福可不管刘天宝怎么说，他只是看着刘天宝问：“刘少爷，您出家是为了修行吗？”
    “是，但是也不全是。”刘天宝点点头。
    有福摆摆手，说道：“只要是就行了。”说着顿了顿，又道：“您想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您能答应刘老爷，成亲生子，延续刘家香火，刘老爷就能多卖给我们五百担粮食。”
    “五百担啊，您知道五百担吗？”若真是遇到旱灾，我们县的粮食稻谷这一次大部分都颗粒无收，那五百担能救多少的人回来了，这可不就是修行吗？“
    “而且啊……”有福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看一眼刘一舟，说道：“若真是发生了旱灾，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有人因为家里头没有粮食活不下去了，您若是能让刘老爷施粥或者放粮，那您想想，您能救多少人啊。”
    “若有朝一日刘老爷那什么了……”说着，有福自己不好意思的咳了几声，才含含糊糊的继续道：“您做了刘家家主，无论是修桥铺路，还是救济穷人、乞儿，您想想，您又能救多少人呢？”
    “这可比您去出家当个和尚，每日里吃斋诵经，供奉佛祖菩萨什么的那个形式，立下的功德大得多了。”
    “您说呢？”
    刘天宝有些心动，但是又觉得有些不对。
    看着刘天宝不松口，有福叹一口气：“原来您刘少爷想出家，只是为了一个皈依的形式，而不是为了众生啊……您若是只为了这些表面功夫，又或者说，您其实只是不想尽为人子的责任，所以才想去出家逃避的？”
    刘天宝脸有些红，摇着头有些语无伦次的急急说道：“不，不是为了形式。也不是为了逃避为人子的责任……只是……我既然是……我本就是……”
    “总之，我不愿沉迷红尘。”
    有福马上说道：“那说明刘少爷您佛心不坚定。”
    “我没有……”刘天宝弱弱的反驳。
    “你有。”有福毫不客气的说道：“人都说心中有佛，万物皆佛，若您真是佛心坚定，在家和出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家地藏王菩萨还说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又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呢。人家地藏王菩萨连地狱都能入，您却连这红尘都不敢走，您就是出了家，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
    “还有啊，您先前还说了那个什么什么王子舍身饲虎呢，人家王子为了救众生之一的老虎，连命都可以不要，您呢？不就是让您成个家，生个孩子吗……这都不肯。”
    “您也不想想，您若是点了头，能救多少人啊？您居然会不愿意。您还说我的行为不良善呢，我看看你才是假慈悲！”
    说着，干脆把衣袖一撩，露出手腕上的那串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佛珠，朝着刘天宝晃了晃，说道：“您之前不是说我与佛有缘么？您说对了。可是，我不会出家的，因为我觉得，我不出家能帮到更多的人，我无愧于心，连佛祖也只会赞赏我。”
    为了能用同样的钱买到更多的粮食，有福也真是豁出去了，脑子转得飞快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东拉西扯的胡诌着，同时在心里头什么神佛菩萨的乱求，希望自己总有一句话，能‘忽悠’到刘天宝。
    也不知道是有福求的那些神佛菩萨显了灵，还是她说的话打动了刘天宝，又或者是刘天宝被有福的那些话弄得有些不耐烦了……总之，看到有福手中那串佛珠之后，刘天宝忽然站了起来。
    （第四章）（今天没有了，以及，求帮捉虫）

 555.第555章 你倒是不错的人选

    刘天宝站起来之后，快步走到有福面前，合十朝着有福一礼，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施主身上有如此功德。贫僧……不，在下敬服”
    有福和刘一舟面上俱都是一喜，有福忙问：“刘少爷同意了？”
    刘天宝摇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贫……在下虽然也有拯救众生之愿望，但……最大的心愿，却还是出家为生，侍奉佛祖左右。”
    刘一舟满脸的喜色瞬间变成颓然，指着刘天宝：“你，你怎么这么不听人劝啊……”
    有福却并不放弃，看着刘天宝继续说道：“那你完全可以结婚生子，给刘家留下后代并抚育他成人之后，再去出家啊。”
    刘一舟听到有福的话，倒也觉得可行。虽然他现在年纪算大的了，可若是能有孙辈……刘一舟心中忽然升起了无数的‘激情’：那他至少还能再活二十年！
    想着，刘一舟便插言道：“你既然是坚持要出家，我也不再坚持阻拦你了，就当是我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才会生下你这么个儿子吧。”
    刘天宝闻言，脸上露出些愧疚。
    刘一舟继续说道：“可你身上到底流着我老刘家的血，你总归要把血脉传承下去，才能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刘天宝神情间多了几分迟疑。
    有福见状，趁热打铁道：“刘少爷，您应该知道，佛家重因果，哪怕您真是什么高僧大德转世投生，一心一意要再入佛门，侍奉佛祖，那您，也得先了结因果再说吧。”
    “先前刘老爷也说了，你们刘家数代单传，您既然投生到刘家门下了，那就种下了因，您要给刘家遗下血脉，并且抚养他长大成人了，那才算是换了刘家这果。”
    刘一舟对刘天宝的冥顽不灵也有些恼了，又有些担心，便道：“不用他抚养成人，我老头子自会抚养。”
    有福就点点头，朝着刘天宝继续说道：“刘少爷您看，刘老爷只要您还刘家血脉，都不要您还这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了，这还是您赚了啊。”
    看刘天宝虽然迟疑，却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一般，有福也急了，先趁着刘天宝不注意，朝着刘一舟使了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才朝着刘天宝继续说道：“当然了，若是刘少爷您当真是下定了决心，不肯成亲生子，那还是有另外的办法，可以了结这一段因果的。”
    刘天宝当即问道：“什么办法？”
    看刘天宝如此，刘一舟气得吹胡子瞪眼。
    有福看着刘天宝说道：“简单，您把这一身的血脉筋骨皮肉还给刘家就好了。”
    刘天宝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似乎在想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想着又问：“这些要怎么还？”
    “简单。”有福笑眯眯的看着刘天宝，放慢语速说道：“剥皮、挖肉、抽筋、放血、断脉、剔骨，把刘家给您的一切，都还给刘家，到时候，您想怎么出家，就怎么出家，我想刘老爷一定不会再拦您的。”
    说着，转向刘一舟，假意拨了拨额头边的头发，挡着刘天宝的视线，冲着刘一舟挤眉弄眼一番，随后放下手来，说道：“刘老爷，您说是吧。”
    刘一舟虽然心中有些疑虑，但是一来确实被气着了，二嘛，他也觉得有福这小姑娘不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便也点点头，用带着刻意的，让人一听就能听出来是赌气的语气说道：“行！你把你这一身的皮肉血脉还给我老刘家，我就不再管你。就当是我老刘家倒霉，上辈子作孽做多了，活该断子绝孙！”
    听着刘一舟的话，刘天宝也满心的不是滋味。不由得看着刘一舟说道：“爹……您别这样说……”
    刘一舟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刘天宝，说道：“我就这样说了，你要怎么的？”
    刘天宝低了头，微微叹一口气，又看向有福，一脸认真的说道：“小……姑娘，你这法子不好。我是人，不是佛菩萨。别说是剥皮、挖肉、抽筋、放血、断脉、剔骨，哪怕只是把我身上的血都放了，我也活不成。活都活不成了，还如何去出家，还如何去侍奉佛祖？”
    有福也一脸认真的看着刘天宝，说道：“活不成了就等着下次投胎再出家啊，若是下次投胎的人家还是不让你出家，那你仍旧把一声血肉筋骨还了，等下下次，我想，您总有一次，能投生到愿意让您出家的家里头去。”
    刘天宝无奈了。
    刘天宝无语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不是，又害了人家好好的姑娘吗……”
    有福冷笑，笑完之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刘少爷您听没听过一句话？”
    刘天宝看向有福，没有说话。
    有福继续说道：“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这世上总有女子愿意为了别的什么原因，嫁给你这样一个一生了孩子就出家的男子的。若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话，倒也算不上是害了谁了。”
    刘天宝锁了眉，一脸的疑惑，语速缓慢的看着有福问：“你是说……会有女子，愿意为了……我家的钱财，而，嫁给我？哪怕我只要她生下孩子，就出家？”
    “嗯。”有福点点头。
    刘天宝自己思量了起来，似乎在考虑有福这话的可行性。
    见刘天宝如此，有福赶紧大口喝下一杯茶。
    说了这么多话，真的是口干舌燥了。
    呃……肚子也饿了。早上的时候他们赶着进城，没有吃早饭，进了城之后，虽然是买了馒头吃，可她看着顾成仁只要了一个馒头，不肯多要，便只吃了一个就说自己饱了，把另一个，让给了顾成仁。一个馒头……能抵什么事啊。
    一想着饿，有福的肚子马上就咕嘟咕嘟的叫唤了起来。
    刘一舟连忙站起来，说道：“这聚仙楼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么老半天了还不上菜，稍等一下，我去催一催。”
    其实，并不是聚仙楼今天上菜慢。
    实际上，他们已经到门口来过了。只是听到里面在劝说刘天宝，他们不敢进来打扰，只能先把菜端回去，然后拿人在外面守着，所以刘一舟一出门，没过一会儿，几个小二就迅速的端了他们点的菜上来。
    菜上来之后，刘一舟招呼大家先吃东西，有福刚刚夹了一筷子菜，就听刘天宝开口了。
    “我觉得，姑娘你，倒是不错的人选。”
    （第一章）

 556.第556章 根子原来在你这儿

    有福手一斗，原本夹好的菜就那么落了回去。
    顾成仁和顾有书也是一愣。
    刘一舟低了头，认真的思考起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来。
    沐正丰则是面色一冷，凌厉且满是杀气的目光瞬间射向刘天宝。
    而刘天宝却仿佛无知无觉一般，看着有福，一脸认真的说道：“我觉得，此事真的可行。姑娘也是与佛有缘的人，既然你的目的是要在这红尘中修行，拯救天下苍生于苦难之中，那我刘家的钱财，必然能助你一臂之力，可以让你可以救更多的人。”
    有福的嘴角狠狠抽了几下，忍了又忍，才没有把手上的筷子扔到刘天宝脸上，只是看着刘天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刘少爷此言差矣，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去拯救什么天下苍生，我一个小小女子，可没那胸怀。”
    刘天宝笃定的摇头，说道：“不，你有。”
    “我说没有就没有。”有福连皮都不笑了，拉下脸说道。
    刘天宝微微一笑：“我看得出来……”
    有福终于忍不住了，扳了脸，看着刘天宝不悦的道：“你看出来什么了？我自己都不认同的事情，你要我认同，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啊？”
    说着，看向刘一舟：“刘老爷，你是听见了的，你家这位少爷，他自己松了口，至于你能不能给他找一个合适的人出来，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又道：“您可别忘了我二百六十文一担的稻谷！”
    刘一舟满脸堆笑，看着有福轻言细语的说道：“不能忘，不能忘，小姑娘你放心吧，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会认的。”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亲切了，又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小儿的提议不错，若是姑娘点头，我刘某人愿意，再白送姑娘您一千担粮食。更可以承诺，无论将来，姑娘家中需要多少粮食，我都可以免费奉送，如何？”
    “不如何！”有福和沐正丰同时把筷子拍到桌子上。
    有福磨了磨牙，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说怎么刘少爷一副脑子有坑的样子呢，原来根子在您这儿啊！你以为，本姑娘就这么便宜，一千担粮食就可以换去？”
    刘一舟并不生气，只是一脸不赞同的看着有福，说道：“一千担粮食也值好几百两了。而且，这只是这一次相送的，从今往后，你家里头吃粮食也再不用去买了，我刘氏粮行全都包了，哪怕是这样，也只是额外的。”
    “该给的聘礼，该尽的礼数，我们一样都不会少。”
    “更何况，我刘家家财何止万万，只要你能替我们刘家生个大胖小子出来，那无论你是想修桥铺路，还是想施粥施药，我刘一舟绝不阻止，如何？”
    有福气笑了，看着刘一舟冷冷的说道：“本姑娘刚刚就说了，不如何。您刘家纵然有家财万万，可是又关我什么事？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我是可以给予那些需要帮助且值得帮助的人以必要的帮助没错。可是刘老爷，刘少爷，你们真想错了，我脑子又没坑，可没有兴趣去为了所谓的能更好的做善事，把自己给卖了。”
    有福说着，站起来，对其他几人说道：“沐大叔，三叔，二哥，咱们走。”走到门口又扭头看向刘一舟：“二百六十文一担的粮食，这是刘老爷你自己应允的，下午我们来取，若是没准备好，你就等着上衙门，吃官司吧！”
    顿了顿，又说：“记得给钱！”
    顾成仁等人还在疑惑，什么事情要让刘一舟记得给钱，没等他们问出来，有福就招了店小二来：“给我们开个包厢，把你们店里头的特色菜都给我上上来，记刘大老板头上！”
    说着，还指了刘一舟一下。
    被叫过来的店小二有些迟疑，小心翼翼的说道：“这，这位……姑娘，我们酒楼已经没有包厢了，连大厅都差不多坐满了，您看……”
    店小二刚刚说道这里，沐正丰就把自己的腰牌拿了出来，往店小二面前一晃。
    毕竟是聚仙楼的人，这个店小二还是有些见识的，当然认出来腰牌上锦衣卫几个字，忙改口道：“客官稍等，小的马上去请示掌柜的。”
    不一会儿，掌柜的擦着汗到了楼上，朝着沐正丰施礼：“小人不知道是锦衣卫的大人驾临，多有怠慢，还请见谅，包厢是有的，特意给你们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客人留的，来，这边请。”
    有福哼哼两声，指着刘一舟说道：“先说好，帐算到他头上。他自己先前说了要请我们吃午饭的，我可不能平白无故的，就花这个冤枉钱。”
    掌柜的拿眼睛去看刘一舟，刘一舟点了点头。掌柜的便笑着将有福他们引着去了另一个包厢。
    到了另一个包厢，有福拿了菜单，噼里啪啦的乱点一通。顾成仁有些不安，看着有福说道：“有福啊，要不我们先走了吧……这买不廉价的粮就买不到吧，咱们再到别家问问就是。我不信，偌大一个锦州城，就他刘家一家卖粮食的商户。”
    “不走。”有福直接了当的说道：“我又没做亏心事，我为什么要走？刚刚为了劝那什么刘天宝，我东拉西扯的说了那么半天，早就又渴又饿了，吃一顿好的那是应该的。”
    “更何况，他答应了要给我们低价粮食的，我们若是走了，岂不是便宜他了！”
    顾成仁一脸无奈，摇头，看着有福说道：“这有什么好较真的呢……这里的东西一定很贵，一会他若是不肯给钱，东西是咱们吃掉的，那咱们，得花掉多少钱啊……”
    “他敢不给。”有福气呼呼的说道。
    说话间，就有聚仙楼的店小二在外面敲了门，端了菜鱼贯进来往桌子上摆了。
    有福招呼了其他几人一声，又请沐正丰先动了筷子，然后她就动筷子吃了起来。
    真的是饿惨了嘛。
    吃了几筷子之后，沐正丰凑到有福耳边，小声耳语了两句。
    正好顾成仁忍不住感叹：“这辈子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有福就笑嘻嘻的说：“是不错，不过，比御膳差远了。”
    已经在外面徘徊了好一阵的刘一舟听到有福的话，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第二章）

 557.第557章 又有新的问题出现

    看到刘一舟进门，刘天宝不由得问：“爹，您怎么在门口徘徊半天，又回来了？您不是说……”
    刘一舟朝着刘天宝招招手，嘴里有些泄气的说道：“走吧，回头爹给你另找一个。”说着顿了顿，又道：“这世间有的是爱慕虚荣的女子，人家不愿意，咱也不能勉强，知道么？”
    刘天宝朝着刘一舟笑笑：“爹，您放心，我不会勉强她的。”只会想办法‘感化’她。
    刘一舟点头：“嗯，这就好，这样爹就放心了。走把帐结了，回去让人准备粮食去。”
    吃完饭出来，知道刘一舟果真帮他们结了账，顾成仁松了一口气。跟着又有些不安：“只怕至少得花好几两银子吧，多不好……”
    有福微微有些无奈。
    原本三叔也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
    看看有福的表情，顾有书轻轻拉了顾成仁一下，低声道：“爹，没事的。本就是他们失礼在先。更何况，妹妹这样，也算是在帮他们。”
    要不是有福来这么一出，谁知道沐大人会怎么样呢？
    先前沐大人可是和有福一起拍的桌子，他那要杀人的目光虽然不是冲着顾有书去的，顾有书却没有错过。
    顾成仁知道自家这个儿子同他自己相比，也算是有些见识，他说的应该是不错的，便住了嘴。
    等出了聚仙楼之后，便看着有福问：“有福啊，咱们是真去刘氏粮行呢，还是再打听打听？”
    “三叔，咱们和沐大叔一起去粮行吧，二哥回去请叔伯们来帮着运粮食。”说到这里，有福摇头想了想，又道：“不对，这粮食咱们运不回去。”
    顾成仁开口就问：“运不回去？为什么啊？”
    有福看向顾成仁说道：“如果真是二百六十文一担的粮食的话，这比咱们来的时候计算的，多了差不多一倍的粮食。不止人手不够，板车也不够……只怕二哥还得想办法，请一些雇工……只是这推着粮食不比来的时候推板车，就算天气好，回去也要十多天……”
    “这可是辛苦活，请雇工的话，一个人，怎么着也要一两多将近二两的银子……还得管饭吃……”
    顾成仁一听，就愁眉苦脸的了：“那得花去多少银子啊……那不是能买到的粮食又要变少了？”顿了顿，又说：“早知道，就多叫些人一道了……”
    “这也没办法……”有福看着顾成仁说道：“总不能为了省这个钱，就明明带着银子，还少买粮食吧。二百六十文一担的粮食啊，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我知道。”顾成仁点头，说道：“便是往年，我们也不可能买到这么便宜的粮食……”顿了顿，又道：“说也奇怪啊，往年那些粮商，究竟是怎么赚钱的？把粮食运到我们乐途县去，雇工的成本都不低吧？若不是雇工，就是伙计运粮食，养着那么多的伙计，成本不是更高吗？”
    “咳咳……”沐正丰忍不住轻咳两声。
    几人扭头看向沐正丰。
    沐正丰正色道：“粮商运粮食，是不走陆路的，陆路耗人工，成本高，真要走陆路，有官价管着，都不够他们亏的。”
    “走水路吗？”有福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皱了眉头说道：“可是……我们乐途县不是没大河吗？水路怎么走？”
    沐正丰也不卖关子，看着有福说道：“包了货船走阳平县，到了阳平县之后，再雇人把粮食运去乐途县，这样一来，运输的成本肯定会大大的降低了。”
    有福一听就忍不住瘪嘴：“沐大叔……您怎么不早说？”
    沐正丰的脸微微有些红，说道：“我也是才想起来的……”
    顾有书就道：“左右这里离码头很近，要不我们先去联系货船吧。等问明了货船的价格，再算咱们能买多少粮食吧。”
    几人都觉得好，因为离得近，干脆就一起去了码头。
    因为几人无论是穿着还是神态，看上去都不是那种行商的人，到了码头之后，居然没有一个人上来揽客。好在，这种地方鱼龙混杂，随时都会有官差巡视，沐正丰就干脆找了巡视的官差，让他们帮着找船。
    这这码头上巡视的官差，也算的得上是地头蛇了，沐正丰的腰牌一亮，真真是比什么都好使，当即就带着沐正丰等人去了这东门码头最大的船帮。
    到了地头，那官差就先招呼船帮老大：“李老大，还不快点过来，见过锦衣卫的官爷。”
    又向沐正丰介绍：“官爷，这李老大管着东门码头这一片最大的船帮，手底下有三十多条船，您要用船，找他准没错的。”
    李老大听到是锦衣卫，忙不迭的上来见礼，完了小心翼翼的道：“大人，小的……一直本本分分的，没犯过什么事啊……这……”
    带路的官差当即说道：“少废话，锦衣卫大人要用船，你赶紧的，给大人安排。”
    “是，是。”李老大连连点头，看着沐正丰赔着小心问：“不知大人用船做什么用？何时出发？不过大人，小人手下的船，可都是货船，这坐起来……不太舒坦啊……”
    沐正丰淡淡的说道：“就是要用货船。”说着，看一眼有福。
    有福会意，笑着接过话头，说道：“李老板，我们想要运一批粮食，去阳平县，不知道您这里的船到阳平县，要多少钱啊？”
    虽然有福只是一个小姑娘，但是看着沐正丰这个锦衣卫的面子，李老大还是不敢怠慢的，笑着说道：“那得要看你们要运多少粮食了，我手下最大的船，一船能装六百担的粮食，去阳平县的话，一条……这样，看锦衣卫的大人的面子，我收个整数，一条就收你们十两银子好了。”
    顾成仁是能算数的，心中默默算了一下之后，忍不住惊呼：“这么贵？”
    李老大心中闪过一丝不快，脸上却依旧赔着笑，说道：“这可真没收您高价，往日就是老客，也拿不到这个价格，至少，得收十二两，一般若是新客，收个十四、五两也是有的。”
    （第三章）

 558.第558章 倒也不是个蠢的

    最终他们还是定了四条大船。
    原本按照顾成仁算来，走水路的船钱比请雇工的钱还贵，不过，在得知雇工的真正价钱之后，一算，果真还是走水路划算得多。
    现在不是农闲，加之路远活重，锦州府雇工的工钱又比乐途县贵，所以这实际雇工的价格，还要在有福之前估计的雇工运粮回去的价格上，翻上一番。
    加上走水路只要不是特殊情况，是白天晚上都在行船，而行船本身速度又比走路快，从锦州府到阳平县只要三天多不到四天时间。从阳平县回去差不多一个白天就够了，也就是说，他们买了粮，四五天时间就能回去，路上也能省下一些粮食。
    更重要的是，早一些回去，就能早一些‘伺候’田里的稻子。多挑几桶水也是好的。毕竟这眼瞅着稻子就要灌浆了。
    谈好了船，交付了定金之后，顾有书回去叫还在庙里等着的同伴，有福和沐正丰、顾成仁，则再次往刘氏粮行走去。
    刘一舟亲自在大门口候着，引了他们去刘氏粮行的粮仓，一边走，一边赔着笑说：“几位拢共是要买六百七十两银子的粮食对吧？原本是这六百七十两银子是要买两千五百七十六担九斗二升粮，我给你们凑个整，就两千五百八十担吧。多的，就当是贴补你们路上的损耗了。”
    先前有福已经商量过了，紧着四条船装，另外留一点银子到阳平县去雇短工帮着他们送粮食。所以刘一舟话音一落，顾成仁就道：“多谢刘老板，不过，不用客气了。我们走水路回去，船老板那里还要给钱的，所以，买二千四百担粮食就够了，刚好是六二十四两银子。”
    刘一舟就笑着回道：“两千四百担就够了啊？”说着顿了顿，点头道：“也是，这走水路可快多了，你们也轻省一些。这样吧，我负责让人帮你们把粮食送到船上，如何？”
    从南门外的破庙进来，到这东门码头，还是要一些时间的，想着让粮行找人帮忙送到船上，倒是比等着他们的人过来装船要好一些，那样等村子里的人过来，他们就可以直接上船走了，还能早一些出发。
    想着，顾成仁便笑着点点头，说道：“如此，就多谢刘老爷美意了。”
    “应该的，应该的。”刘一舟笑着说道，说着顿了顿，又道：“说起来，先前一直没机会问一问，几位贵姓……不知，是否方便？”
    “这没什么。”顾成仁摇摇头，笑着说道：“在下姓顾。”又指指有福，说道：“这是我亲侄女。另外那个，是我大儿子。”
    想了想，到底没说沐正丰。
    当然，沐正丰也没表示什么。
    刘一舟也不敢追着问沐正丰的姓氏，只是笑道：”原来是顾老爷和顾小姐。”说着，又朝顾成仁拱拱手：“失敬，失敬。”
    顾成仁摇头说道：“刘老爷您太客气了，我可不是什么顾老爷，我就是个种田为生的庄稼汉子，从小到大，都是和泥巴地打交道的，可当不起这老爷二字。”
    刘一舟当即恭维道：“自然是能的，别说是老爷，只怕以后，便是老太爷二字，您也当得起。”
    顾成仁自然知道，刘一舟的话是恭维，但是，他却很是受用，想到有墨，心中舒畅，脸上就带了几分相对真诚的笑容，嘴里说道：“如此，就借刘老爷您的吉言了。”
    顾成仁和刘一舟一边走，一边说话。有福和沐正丰，却都是面无表情的。
    走到一段相对僻静的回廊的时候，刘一舟朝转向有福，满脸堆笑的看着她问：“顾小姑娘可是还在生气？”
    有福撇撇嘴，说道：“我生什么气？”
    刘一舟脸上笑容不减，说道：“自然是应该生气的，我家那小子，成日里就想着要出家，旁的事情一概不通，都有些痴了，这才异想天开，贸贸然的说出来一些糊涂话，惹恼了顾小姑娘。还请顾小姑娘莫要同他计较，你只当他是胡言乱语就是了。”
    有福笑笑不说话。
    刘一舟又指着自己，自嘲的笑笑，说道：“至于我……打记事起，就在跟着先父学做生意，到如今好几十年了，浑身的铜臭味，洗都洗不干净，不管什么事情，总是下意识的要去权衡……”
    “我是觉着有福小姑娘性子不似普通的小姑娘那般软弱，又……”说到这里，刘一舟摇摇头，直接将没出口的那半句话跳过，继续说道：“当时只觉得，我家那糊涂小子若真的一有孩子就去出家，而我这老头子又活不到孙辈能接手家中生意那一天的话，小姑娘你也能撑得起我们刘家，不至于让我刘家家产叫外人谋夺了去。”
    “一时之间，鬼迷心窍……也跟着犯了糊涂……”
    “我父子二人，多有冒犯，实在是抱歉得很，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刘一舟的年龄比顾长庚也小不了多少，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见他如此低声下气的给自己解释道歉，有福哪怕心中仍然有气，也不好说出不肯原谅的话来，只道：“刘老爷年岁与我阿爷相差无几，只是从年龄说，我也不好意思同您计较太多。此事就此作罢，只是还请刘老爷约束刘少爷，莫要再闹出什么笑话来。”
    “另外，刘老爷也知道，我毕竟是个姑娘家，对于一些闲言碎语，总是要更忌讳一些的。哪怕我家在数百里之外，流言蜚语并不能伤我，也是一样。”
    “所以……”
    有福话没说完，刘一舟却是懂的，连忙保证道：“您放心，今日之事本就是我们的错，万万不敢再胡言乱语，如若不然，便叫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话，都相当于是发誓了，。
    有福他们听着，倒是放心了一些。
    说话间，就走到了放陈粮的地方，一进去，就能有许多的力工在忙忙碌碌的，还有管事模样的人在记什么东西。
    刘一舟笑着说道：“先前我回来的时候，就吩咐人在准备了，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只等着你们点数查验了。”
    说话间，有管事快步走过来，朝着刘一舟施礼。刘一舟就吩咐那管事带着顾成仁去验粮，有福想了想，也跟着去了。
    因为沐正丰没动，刘一舟就故意落在了后面，等顾成仁和有福往前头去了，他便朝着沐正丰施礼。
    沐正丰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淡淡的说道：“倒也不是个蠢的。”
    （第四章）（今天依旧没有了ORZ……我知道，我还欠你们三章）

 559.第559章 总要给他们一些活计

    陈粮的味道和新粮是不一样的，有霉烂的粮食的味道和没有霉烂的粮食的味道又是不一样的。
    顾成仁只需要把鼻子凑到粮食袋子上面一闻，就能闻得出来。
    但是，他很疑惑。
    因为，这根本不是三年陈的粮食的味道。
    而是，去年的粮食。
    这肯定比三年陈的粮食贵吧？那他们能买的粮食肯定会少得多……可是，他已经付了四艘大船的定金了。
    顾成仁心中不由得担心，万一这刘老爷临时变卦……
    想着，不由得小心的问：“这位管事，这些粮食，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了？”管事的闻言也凑过去，闻了一下，说道：“没错啊，这不就是去年的粮吗？这位老板您放心，我们刘氏粮行做的都是实在生意，不会以次充好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成仁笑着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说道：“是……是这样的，我们之前和你们老板说的，是买大前年的陈粮，这怎么变成去年的粮食了？”
    管事的当即说道：“嗨，陈粮有什么好的？碾出来的尽是碎米，你拿去卖，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还不如就拿这去年的粮食呢。放心吧，不会坑你的。”
    顾成仁再次摇头，说道：“我们不是要拿去卖的，我们是要自己吃的。”
    管事说道：“自己吃就更别吃陈粮了。虽然说，我们这里的粮食没有霉烂，可陈粮毕竟是陈粮，一股子的陈味，吃在嘴里都难以下咽。而且啊，这出了仓之后除非你们拿回去再狠狠的晒上几天，要不然，可不好再存放了。”
    顾成仁感激的笑笑，说道：“多谢您的提醒，您放心，我们走水路回去，肯定是要再晒过的。”
    “哎呀你这人……”那管事的看顾成仁如此的‘油盐不进’，也有些无奈了，说道：“我们东家回来让我们准备的，就是这去年的粮食，您若是要三年陈的，那还得劳烦您，再和我们东家商量一下吧，这我只是听命行事，可做不了主。”
    正说着，刘一舟已经走过来了。
    管事的连忙迎上去，看着刘一舟，略微有些为难的说道：“东家，这位客人说，和您说好了，要三年陈的粮食，您看这……”
    刘一舟摆摆手，说道：“没事，就按我先前吩咐的不变。”
    管事的恭敬应了一声是。
    顾成仁却也迎上来了，朝着刘一舟问道：“刘老爷，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卖给我们便宜的陈粮吗？这怎么，怎么又变成去年的粮食了，您这是不是弄错了啊？”
    刘一舟笑弥勒一般的看着顾成仁，等他话音落下了，才道：“顾兄弟不要着急，让给你们他们准备去年的粮食，是我特意吩咐的。放心吧，价格照旧，不会多收你们一文钱的。”
    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可真是没赚你们钱了，只当是帮了你们一个忙。”
    其实，还是能赚的，只是利润已经非常的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听到刘一舟这样说，顾成仁也不好意思再做其他要求了，便只是真心实意的道了谢，然后就跟着粮行的管事继续去验粮、点数去了。
    刘一舟则吩咐了人去找扛包的力工。
    这码头上有许多靠着给人抗东西吃饭的人，力工好找得很，价格也便宜。一担一袋的大麻袋，从粮行的仓库拿板车拖到码头，又扛上船，一包给一根筹子，十根筹子一文钱，两千四百担粮食算下来，也得二两四钱银子。
    虽然刘一舟说了，他给钱，可顾成仁还是觉得有些贵。毕竟他们村子里也来了二十来个人，都是壮劳力，大家一起动手，要不了一个时辰，这些粮食应该就能搬上船，能省下二两多银子，也是好的。
    还不如把这二两四钱的银子给他们，他们自己搬粮食。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顾成仁也没到这种便宜都要占的地步，只是觉得明明自己能做的事情，花钱去找别人做，不值得。
    这就是农人思想在作祟。这两年还好，早些年大家真的是一年到头见不到多少钱，除了一把子力气，还真是什么都缺。现在情况虽然已经改变了，可那早年的想法，却已经根深蒂固了。
    顾成仁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他到底不好意思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来，只是道：“原以为是刘老爷是让自家的雇工帮忙搬粮食，没想到也是要花钱请力工的，既然这样，那还是先放着，等我们村子里的人来了，大家再搬吧。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刘老爷您就别破费这力工钱了。”
    刘一舟笑着摇头，说道：“不碍事，这点小钱，我刘某人还是出得起的。”顿了顿，又道：“这些力工在码头上卖力气揽活也不容易，好些人是一家大小，都指着他们拿钱回去养家糊口，给他们些活，也是应该的。”
    “而且，你们自己搬的话，也麻烦。”
    “这码头上揽活的力工都是拉帮结派的，若是你们自己一群人去扛包，被他们见着了，只怕要生出误会，惹来事端。”
    “就算你们不怕他们闹事，可……到底耽误时间。”
    顾成仁还想说什么，有福在一旁‘好奇’的插话：“刘老爷，这码头上的力工揽活，是天天都能揽到好多，一波接一波的吗？”
    刘一舟笑着摇头，说道：“那能呢，得看情况的。码头上揽活的人多，也就是这些日子，粮食买卖比较红火活多，他们能多揽些活。若是活少的时候，有些人几天都揽不到一趟活，那也是有可能的。”
    有福吐了吐舌头，说道：“那要是揽不到活的话，不是一家大小都要饿肚子……”
    刘一舟说道：“一般也还好，活多的时候多做一些，存一些钱，活少的时候，也能有口饭吃。不过，也有饿肚子的时候。”
    有福就感叹道：“那可真不稳定……还不如在家种地呢，就算是种官田也好啊。”
    官田所有权是官府的，各地百姓依据官田多少，每丁有一定亩分数的官田可以租种，租金很低，一亩一年不过交粮三五斗，比佃地主家的田要划算得多，不过，却不是想租多少就能租多少的，都是有限度的。
    听到这里，顾成仁笑了笑，说道：“各家有各家的情况，天底下这么多人，总有人是没办法靠着种地来吃饭或者吃饱饭的。”
    说完，倒也不再坚持，等他们自己的人来扛包了。
    （第一章）

 560.第560章 我想买些东西回去

    顾成仁跟着管事清点粮食的时候，有福走了过来：“三叔。”
    “怎么了？”顾成仁扭头看向有福。
    有福说道：“我想去逛一下，买点东西回去。”
    “买东西啊……”顾成仁想着，点了点头，说道：“也行，去买吧，总不能好不容易来一趟锦州城，什么都不买回去。”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拿钱。
    出门的时候，顾长庚额外给了他十两银子，这一路上都没有花销，所以那十两还在。
    想着这一次买粮比想象中的顺利，马上就要回去了，这十两银子也用不上了，给有福拿去买东西还是可以的。
    毕竟他们家的钱，主要是有福赚回来的和依靠有福赚回来，而且，她又不是那种会乱花钱的孩子，所以有福一开口，顾成仁就直接把顾长庚给他的十两银子全递了过去，连额外的叮嘱都没有一句。
    “不用了三叔，我有钱的。”有福并没有接顾成仁递过来的钱，反倒是拍了拍自己放荷包的地方，笑着对顾成仁说道。
    顾成仁知道，有福说的不是假话。
    他们家里头，每个人赚的钱都是要交到顾长庚和顾刘氏受理，归于公中。不过从把顾成礼分出去之后不久，每个人赚回来的钱各自都能拿到一些奖励，所以家里头现在人人手上都有一些私房钱。而有福手上的私房钱是最多的。
    至少比十两要多。
    不过，顾成仁还是坚持要把钱给有福：“拿着吧，万一一会儿你看上什么东西了，钱不够可不好，最多到时候要是没花的话，你拿回来给我好了。”
    说着，还想让有福帮他带一支簪子回来，旋即又觉得，这东西要他自己去买才好，便又嘱咐道：“你记得快去快回。”顿了顿，脸微微有些泛红，又道：“回来帮忙看着一些。”
    有福一听就明白了，笑着应了一声是，就向粮行的管事问路，刘一舟干脆派了一个伙计跟着她一道帮她带路。
    有福客气了两句，就笑着道了谢，然后跟着那伙计走了。当然，沐正丰依旧是跟着她一起的。
    出了粮行，伙计就笑着问有福：“顾姑娘，您想买些什么？”
    有福也笑着说道：“我想买一把小弓，买些相配的箭，至于其他的，把这个买好了，再看吧。”
    这是有福早就想好了的，在有望说他长大了要做大将军的时候开始。
    虽然有福对这些也懂得不多，不过她觉得，既然有望要做大将军（虽然她觉得这很渺茫），这武艺、兵法之外，应该还应该要会骑射才好。兵法她是没办法，骑的话，可以借沐正丰的马，射的话，他人小，先弄一套小弓小箭练习一下准头好了。
    粮行伙计一听有福的话，脸上就露出来一些难色，说道：“小弓小箭？这个恐怕不好买吧……小的在锦州城这么多年，见过买刀剑的铁匠铺，却没见过卖弓箭的地方……”
    大齐虽不禁武，可朝廷对武器什么的，也是有所管制的，尤其是弓箭这种远程杀伤的东西……普通人想买可买不到。那些山里的猎户，大多是自己做的弓箭或者祖辈传下来的弓箭。
    “欸？这些不好买吗？”有福一边说，一边看向沐正丰。
    沐正丰微微颔首：“普通人买不到的。”
    有福瘪嘴：“我又不买具有杀伤性的弓箭，只是想买玩具一样的小弓小箭，好给有望练准头而已，没想到却买不到。”
    那粮行伙计一听就道：“是要玩具的弓箭啊，这个到有，小的就知道有一家木工铺子，在卖这个，做得像模像样的。”
    沐正丰摇头：“木工铺子里卖的没用，反倒会把他的准头练坏了，放心吧，早前我就托人去找人做了，一会儿正好去看看做好没有，若是做好了，咱们就一并带回去。”
    有福忍不住说道：“沐大叔，您怎么都不露声色的……”
    沐正丰笑笑：“我也是没想到你会得想到这些啊，又想着到时候给有望一个惊喜，就没说这事。”
    有福拍拍手，说道：“现在好了不仅有望惊喜了，我也得了一份惊喜。”
    沐正丰不解的挑眉。
    有福就道：“省下原本预计买小弓小箭的钱，刚好可以多买些东西回去。”说着，转向粮行伙计，问道：“不知道东门这边，有没有卖次品绸布的？我想买一些。”
    有福的钱其实并不多，从小到大得的加起来，也不过就而二十多两银子，这一次为了给有望买小弓小箭，她全给带来了，正好，可以买些布回去。
    如果便宜的话。
    “次品绸布？有有有。”人靠衣装马靠鞍，一般只要有那个能力的，都会有一两件好一些的衣服，来装点门面。
    不过绸缎极贵，哪怕是最次的绵绸，也比棉布和麻布贵得多。
    但是真正买得起绸缎的，都是有钱人（自少对他们来说是），这样的人家是不可能会买什么次品的，但是一批绸缎里头，并不可能全是好货，比如不小心被雨淋了啊，比如被火烧了边啊，或者是弄脏了啊，染色染坏了啊什么的，这就是次品了，一般都会低价处理。
    锦州城这样的大城，更是有专门做这样的生意的店家，只是东城，就有两三家。
    粮行伙计带着他们去了最近的一家。
    哪怕是次品，这些布也比一般的棉布贵得多，有福想多买一些，至少要让全家人一人一件，问了价，最后还是选的次茧抽丝织就的绵绸，虽然这绵绸没有其他好绸缎那么光滑柔软，却比其他的要结实得多，耐穿得多。
    半匹靛蓝给顾长庚和顾成仁两个男性的长辈；一匹松花绿给顾刘氏、顾李氏、顾杨氏她们几个女性的长辈；一匹月白色的，是给有书、有墨、有望、还有顾成信准备的；至于她和顾钱氏，则买了半匹水绿色的。
    这么几匹布抱着，也不好拿，想着反正要去看看沐正丰帮有望准备的小弓小箭做好没有，干脆请粮行伙计去帮忙，雇了一辆马车过来。
    布店的伙计帮着把有福买的绵绸包好，送到马车上面放好，有福道了谢，就率先上了马车，刚刚坐下，忽然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从街对面走过，心一下子就狂跳了起来。
    （第二章）

 561.第561章

    看有福还没有坐稳，就又急急忙忙的作势往马车下面跳，沐正丰下意识的拦了一下，问她：“怎么了？”
    刚刚开口，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一个人，眼神顿时一冷，刚好脚边有一颗小石头，便一脚把那石子朝着那人踢了过去。踢石头的时候，嘴里却还在和有福说话：“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刚刚的布店里头，忘记拿了吗？”
    有福摇头，语气有些急切的道：“不是，我看到一个人，很眼熟。”一边说，一边扒开沐正丰抓着车厢的手，往马车下面跳去。
    沐正丰偏了头作势去看，脑袋刚刚好把有福的视线挡住，嘴里问道：“什么人啊？这锦州府还有你看着眼熟的人？莫不是见着你李大叔了？还是沈家商行的人啊？”
    “不是的，是您不认识的。”沐正丰的动作很随意，所以有福没有觉得他是故意的，只是挪了一下，一边说，一边往街对面看去。
    依旧是人来人往，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的影子了。
    有福有些不甘心，追着先前那人行走的方向跑了好长一段路，直到跑得气喘吁吁的了，才停下来。
    沐正丰施展轻功，不紧不慢的跟在有福身后，等有福停下来之后，又问她：“你究竟看到什么人了？很重要的人吗？”
    有福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对我不重要，但是，对我娘和有望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沐正丰也摇摇头，说道：“不是明白，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马车还在布店门口等着呢。”顿了顿，又说：“咱们还要去看看我让人给有望做的弓箭做好没有，而且你不要给再你娘买点什么东西吗？你三叔还在等着呢。”
    有福有些失望的又四下看了看，才对沐正丰说道：“好吧，沐大叔，我们回去吧。一会儿，路过银楼的话，我去给我娘买一支簪子。”
    等有福终于坐着马车走远了，一个身着锦衣、腿微微有些跛的中年男子，才从街边一间店铺里面走出来，一颠一颠的，往和有福相反的方向走了。
    若是有福能倒回来，将那男子仔细看过的话，一定能认出来，这男子是谁。
    而此时，有福却皱着眉头，和沐正丰相对着，坐在马车里头，整个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马车依照沐正丰的吩咐，在银楼停下之后，还是沐正丰再次提醒了她，她才进去给顾杨氏买了一支样式简单大方的银簪子，坐回车上之后，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沐正丰不想刺激她，便没有再问什么。
    又隔了一会儿，有福却自己打开了‘话匣子’。
    “沐大叔，我刚刚，好像看到我阿爹了。”
    沐正丰当然知道，有福刚才看到了顾成义，他朝着顾成义踢石头和挡有福的视线，本来就是为了让顾成义看到有福的。
    只是没想到……
    难怪大人不让自己把事情告诉有福。
    不过……
    想着，沐正丰忍不住问道：“你很想你阿爹吗？”
    有福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对我来说，其实，有没有他这个人，都不重要。因为，从我恢复神志开始，我就知道，他不喜欢我，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甚至恨不得让我去死……”
    说着，有福嘴角扯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又道：“所以，我也不喜欢他。”
    沐正丰开口：“那你刚刚……”
    有福又扯了扯嘴角，微微低了头，小声说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他对我不重要，但是，他对我阿娘和有望，应该很重要。”
    沐正丰闻言又问：“怎么？他对你阿娘很好吗？”
    “不。”有福摇摇头，说道：“他对我阿娘一点都不好。但是我阿娘虽然不说……我却还是知道，她……挂念着他。”
    “我不是很懂。阿娘她为什么要挂念他，也许是……”有福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又接着说道：“至于说有望，我知道，他很想要一个阿爹，所以，对有望来说，他应该也是很重要的。”
    沐正丰闻言便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会将有望当成自己的儿子一般对待的。”
    有福微微一怔，随后诚心向沐正丰道了谢。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到了锦衣卫西川千户所衙门。没有莫凌云坐镇，他虽然是莫凌云的心腹，曾经在锦衣卫的地位也颇高，但是现在毕竟只是个小旗，也压不住那么多人，为了避免有福下车被千户所的锦衣卫‘围观’，沐正丰让有福仍旧坐在马车里头等她。有福虽然还在想心事，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应了。
    下车之后，沐正丰嘱咐马车车夫和粮行的伙计在外面等着吗，他自己则快步往千户所衙门走去。
    衙门门口站着带刀的力士，虽然沐正丰是便服，不过，他们认识他，所以，只是朝着沐正丰恭敬一礼，就仍旧目不斜视的站着了。
    马车车夫被吓了一跳，忍不住问粮行的伙计，自己先前有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来，得了否定的回答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沐正丰就从指挥使衙门出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抬着藤箱的力士。沐正丰自己，则捧了个长匣子。
    因为沐正丰下车的时候，嘱咐了有福，不让她露面，所以虽然从车帘的缝隙里头看到了沐正丰出来，有福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走到马车跟前，沐正丰先把长匣子放了马车车厢，又从那两个力士手里接过藤箱，轻描淡写的，‘放’进马车里，手一挥，打发了两个力士，自己则上了车。
    看到沐正丰上车，有福就忍不住问：“沐大叔，您拿了些什么啊？这个箱子好重的样子，我刚刚推了一下，纹丝不动的。”
    沐正丰先吩咐车夫直接去东门码头，然后把藤箱移动了一下，不让它挡着有福，才看着有福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这箱子里除了两套笔墨砚台和几本兵书之外，就都是些纸了。”
    顿了顿，又道：“都是朝廷里头给各衙门发的，我们锦衣卫大都是些粗人，也用不完那么多，我就搜罗了一些。”
    一些……
    看着那大大的藤箱，有福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第三章）（今天没有了，再欠你们一章，一共四章了ORZ……对不起大家，又欠了，今天出去了，这会儿眼睛都花了，不行了我）

 562.第562章 他不要他们，她也不认他了

    哪怕有福嘴角的动作再怎么轻微，沐正丰还是看到了的，当即又道：“有望不是在跟着你认字了么？等开了年，他就五岁了，到时候也该练字了。练字少不了笔墨纸砚，多给他准备一些也是好的。
    顿了顿，又道：“你三哥明年不是要下场乡试了吗？这朝廷里头发下来的笔墨砚台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却也比你们自己在县城里头买的那种劣质的东西要好得多。这下场的时候若是笔墨顺手，想来思绪都会流畅一些吧？”
    有福眨眨眼，看着沐正丰：“沐大叔，您怎么连这些都能想得到啊？”
    “咳咳咳……”沐正丰咳嗽一阵，‘老脸’一红，随即‘正色’说道：“我先前不是说了，要拿有望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吗？自然该想的，都要想到。至于你三哥，那是顺带的。反正一套是拿，两套也是拿，我就顺便多拿了一套。”
    有福故意撇嘴，说道：“您怎么不给我拿一套？”
    沐正丰挑挑眉，看着有福问：“你这是要准备练字了？”
    有福别的都好，偏偏那一手字，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她又不爱练字。再辛苦的活她都从来不说累，但是只要一拿起毛笔，要不了一刻钟，她就会哭丧着脸嚷嚷手疼，顾长庚都拿她没办法。
    果然，沐正丰话音一落，有福就用力的摇头，说道：“不要！”
    沐正丰便笑了她两句。
    两人又随便说了几句话，就都没再说什么了，又隔了一会儿，有福才小声开口：“沐大叔，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情？”
    沐正丰看向有福：“什么事？”
    有福说道：“我想了想，刚才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嗯，您把这件事情忘了吧，别给我三叔他们说，更别给我阿爷和阿娘或者有望说。”
    “免得反倒让他们难过。”
    “毕竟……我们现在很平静，这样，也挺好的。”
    有福的语气听上去，带着几分艰难，显然，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沐正丰只当是听不懂有福话里头那些纠结和难过，只是笑道：“我也觉得你可能是看花眼了，放心吧，我会把这件事情，烂在心里的。”
    “多谢沐大叔。”有福微微点了一下头。随后就靠着车厢不再说话。双目散漫无神的看着对面，整个人都有序i额恹恹的。
    实际上，她真的觉得，她没有看错。
    而且，刚才，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用‘飞’的都不可能那么快，显然……
    显然他是刻意的。
    既然他不要他们了。
    那她，也不认他了。
    反正，他从小就对她不好，她对他还不如对家里头两个叔叔婶婶有感情。
    就当……他死在那一次送粮路上好了。
    有福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着，可是，越是这样，她的心就越酸，眼泪不由自主的，一滴一滴往下滑落。
    就算他对她不好，那他也是她的阿爹……
    有些东西，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快要到东门码头的时候，有福才坐正了身子，擦干了眼泪，深呼吸几次，以便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一些。片刻之后走，她看上去就已经像是没事人一样了……如果不看她红肿的眼睛的话。
    到了东门码头，他们已经把粮食全部都装好，顾有书也早就带着其他人过来了，顾成仁都已经把他想买的东西买好了。就等着他们回来，就开船了。
    知道就等他们了之后，有福给大家道了歉：“对不起，三叔，还有各位叔伯兄长，让你们久等了。”
    看到有福略显红肿的眼睛，顾成仁忍不住问：“有福，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刚刚，有人欺负你？”其他人也关切的看着有福。
    “没有。”有福摇摇头，说道：“刚刚走路的时候我四下乱看，抬头望的时候，临街的二楼上有人在弄东西，可能是落了沙子下来，正好落在我眼睛里了。”
    ……
    顾成仁默默。
    那有那么巧的事情。
    顾有书凑过来，看着有福问：“现在好些了吗？眼睛还疼不疼？”
    有福朝着顾有书笑笑：“谢谢二哥，眼睛不疼了。”
    顾有书‘松了一口气’，看着有福说道：“那就好，还是要小心一些，把你帕子给我，我去帮你打湿了你敷一下。”
    “嗯，谢谢二哥。”有福把怀里的帕子摸出来，顾有书找船上的人弄了些水，让有福擦眼睛。
    因为这是货船，船舱很小，所有就被分到了三艘船上，有福和顾成仁、顾有书、以及沐正丰四个人，被分在了一起。船上有个小舱室，原本是船老大的，因为李老大之前特意嘱咐过，那船老大就把舱室让了出来。
    原本是让给沐正丰的，不过沐正丰却让有福去住。
    有福并没有推脱，只是道了谢，就跟着船老大一起，去了舱室。
    很小，但是有窗户透气，在里头倒是比外面的船舱还要舒服一些。
    因为心里头压着事情，有福是独自一人在船舱里头待着的，不过，等船开动之后，有凉爽的河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倒是把有福心中的烦闷给吹开了一些。
    船还没开多久，外头就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有福收拾了心虚去开门，是沐正丰站在外头。沐正丰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下，发现她没什么事情之后，说道：“你没事就好，在舱室里头休息一吧。”说完转身，作势要走。
    “怎么了，沐大叔？”有福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
    沐正丰顿了顿，才说：“其实没什么，就是你三叔他们都晕船了，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如果有事的话，他就让船老大停船，他趁着还没有走得太远，去帮有福买些药回来，不过有福没事，沐正丰就懒得了。
    “都晕船了？”有福有些讶异，跟在沐正丰的身后往外面走，走到外头，才发现船舱里头一个人都没有，直到走到甲板上，才发现所有人都爬在船舷上，咿哩哇啦的吐。
    顾成仁和顾有书也不例外。
    看到顾成仁和顾有书脸色苍白，皱皱眉头，一脸幸苦的样子，有福有些担心，看向沐正丰求助：“沐大叔，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第一章）
    真是对不起……写到一半，眼睛疼得睁不开ORZ……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563.第563章 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没事没事，好多第一次坐船的人都会这样，多坐几次就没事了我已经让人去煮姜醋茶了，喝了就会好很多。”
    沐正丰还没有开口，一旁的船老大就满脸堆笑的开口了。
    “多谢您了。”听到船老大的话，有福连忙道谢。
    船老大忙不迭的说：“不用不用，小事一桩。”
    不多时，果然有人提了个木桶过来，桶里头装的就是刚刚煮好的姜醋茶，桶沿上还挂着葫芦瓢。
    船老大赔笑，说道：“船上人粗犷，加上这走船不比岸上，总有个颠簸的时候，货船又不比客船，所以我们喝水都是直接用木桶装的。还请不要介意。”
    说着，就让人拿葫芦瓢去喂大家喝姜醋茶。
    一圈喂下来，大家的脸色果然都好多了，虽然仍旧闭目皱眉，可到底舒缓了许多，也没有不停的倚着船舷咿哩哇啦的吐了。
    有福蹲到顾成仁和顾有书旁边，仔细的问过他们，知道他们都觉得心头舒坦些了，才微微放了心，到了晚上，船上的人又帮着拿鱼汤熬了姜片熬了粥，还准备了爽口的酸菜。
    饶是如此，在阳平县下船的时候，顾家村的那些汉子们，包括顾成仁在内，也都是脚软手软，浑身无力，根本不可能卸粮推车。
    好在，船老大得了嘱咐，问清楚了顾成仁之后，让人去帮着找了相熟的力工来帮忙卸船，并把粮食运回顾家村。
    等运粮的队伍到顾家村的时候，正好是他们从锦州府出发的第四天傍晚。
    那些跟着顾成仁一起去的汉子，一个都没帮上忙，连走路，都是相互护持着走的。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他们怎么了，还狠狠的担心了一下，结果听到说他们这是晕船晕狠了之后，全都嘻嘻哈哈的，笑话起他们来。当然，笑归笑，考虑到大家的‘面子’倒是没有人真说什么过分的事情。
    二千四百担粮食，大大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哪怕后面租船雇人把粮食送回来，也比往年自己在乐途县买要便宜得多。
    顾长庚家可放不下这么多粮食，干脆通知大家，当场过来算账把领粮食回家。
    反正农家人也不怕幸苦，直接在村口点了火堆，又弄了一大圈的火把，插在周围。吃过饭之后，大人们三五成堆的讨论着各家大概能分多少粮食，小男孩们嘻嘻哈哈的，绕着火堆疯跑，女娃子大多斯斯文文的，站在自家大人的身边，或者和小姐妹们在一起看热闹。
    也有人一脸羡慕的看着有福，看她坐在大人们特意抬出来的桌子前面，拿着炭笔在写写画画，时不时的，和身边的大人说几句话。
    现在虽然村里的男娃子们都可以去村塾读书识字，可女娃子们却不行，到现在为止，还是只有顾有福一个女孩能认字，会写字。
    她还会算账！
    旁边有大人在夸有福，说她帐算得好。
    话音刚落，顾长庚就当着众人的面，大声的公布了之前交了钱的人家，每一两银子可以领到三担五斗八升四合（注）粮食。
    大人们都叫起好来。
    因为相信有福和顾长庚，之前让大家凑钱去买粮食的时候，每家每户，至少拿了十两银子出来，也就是说，最少的人家都可以领三十五担八斗四升的粮食，哪怕今年颗粒无收，大家都不怕会没粮食吃饭了。
    顾家村分粮食一直分到了亥时才分完，村口还剩了一大堆的粮食，那是顾长庚家买的，顾长庚直接拿了一百两银子来买粮食，足有三百多担都是他们的。不过，因为家家户户都买了，大家到是没有嫉妒的，反倒还主动帮着他们把粮食往家里头运。
    运回家里的粮食没有直接入仓，而是放在了空屋子里，准备翻晒一下，回头再收进仓里。
    顾长庚乐呵呵的，看着堆了大半屋子的粮食，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算上两个不在家的孙子，再加上沐大人（沐正丰），家里头十二个人，哪怕加上鸡鸭这些家禽，三五年颗粒无收，家里头也不怕吃不上饭了。
    还是要家里头有粮食，这心里头才踏实啊。
    不过，这么多的粮食，还是得养只猫才行，明天就让老四去寻问寻问，看谁家的猫管事（会抓老鼠），要是有小猫崽了，就买一只回家。
    顾刘氏的声音传来：“老头子，你还不快点去洗了睡觉，在想什么呢？”
    顾长庚摸了摸胡子，说道：“我在想，咱家是不是得喂一只猫。”
    听着养猫，顾刘氏有些不愿意，毕竟猫可是要捕活物来吃的，不过，想着家里头的粮食，想着有福喂的小鸭子，每天要吃掉的蚯蚓，顾刘氏摇摇头，不说话了……
    事出有因。总归还是人要重要些。
    有望这会儿正在有福面前‘表功’：“阿姐，我每天都有喂挖好多蚯蚓喂小鸭子的。不过它们不乖，总是打架，我让它们别打了，它们总是不听我的，好气哦！”
    “不过，小鸭子们都长大了好多，有望是不是好厉害啊？”
    “你还去挖蚯蚓啊？阿奶有没有骂你啊？”有福并没有让有望去挖蚯蚓来喂鸭子，她只是曾经说过，鸭子吃了蚯蚓会长得快，没想到，有望就把这个事情记了下来。
    “阿奶不知道。”有望狡黠的笑着，看着有福小声说道：“我悄悄的带着小鸭子出门去挖的，我还把他们带去外面吃了草。他们还下到田里去了！”
    “怎么唤它们都不听我的，我都以为他们不会上来了，结果四叔让我竹撬在田埂上撬了几下，它们就嘎嘎嘎的，跑上来了，然后我就又带着它们去挖了好一会儿蚯蚓，把它们的嗉囊都吃来撑歪了，我才带着它们回去。”
    ……
    有望絮絮叨叨的和有福说着话，知道顾杨氏来拉他去洗澡了，他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有望在大声的嚷嚷“不要不要，我就要自己洗，阿娘您出去嘛，出去嘛”。
    有福不由得失笑，她的阿弟也开始害羞了。
    正想着，有敲门声传了来，一抬头，却是顾杨氏在她门口。
    （第二章）

 564.第564章 你惯会安娘的心

    看到是顾杨氏，有福笑着迎了上去，揽了顾杨氏的手臂同她一起，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阿娘，您还真让有望自己洗澡啊？您不怕他玩半个时辰，把水都玩凉了还不肯出来？”
    顾杨氏摇头，坐下之后才看着有福说道：“哪能让他自己洗啊，别说他喜欢玩，就算他肯老老实实的洗澡，可他才多大呀，万一有个什么，我们可是哭都来不及。”
    先前宁王府暗卫在他们家放蛇的事情，到底还是给顾家人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哪怕是现在，这么久了，大家都没有再看到过蛇的影子，甚至连一张蛇皮也没见过，可家里头的人还是都提着心的。
    顾杨氏口中的万一有个什么，说的也是这个。
    有福就有些不解了，看着顾杨氏迟疑的问：“那您……”
    “是沐大人，沐大人刚刚听着有望闹腾，就过来了，拎着他就进了洗浴室，有望半个不字都没说。”顾杨氏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有望这师父拜得好啊，我瞧着他对有望，那可是真心实意的好，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他才好了……”
    有福笑笑，看着顾杨氏说道：“哪要您感谢什么啊，等有望长大了，让他自己孝敬自己师父去。”
    “也是。”顾杨氏也笑，说道：“左右他也没有个爹需要孝敬，让他把他师父当成他爹一般孝敬好了。”
    话一说完，顾杨氏愣了一下，随后长长的叹一口气。神情很有些落寞。
    有福见了自然心疼，不过，都这么多年了，有再多宽慰的话也都说尽了，所以，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对了娘，我给您带礼物了。”
    “礼物？”顾杨氏看着有福，说道：“你不是给大家伙都带了布料回来吗？那不就是你给娘带的礼物？”
    回来的时候，有福就把布料都交给了顾刘氏，又说了什么布，给家里头谁谁谁做衣服，并没有避着人，所以大家都知道，顾杨氏自然也知道。
    “您有单独的呀。”
    有福说着，从随身的包袱里头拿了一个竹筒出来，看着顾杨氏先说了一句：“我怕弄弯了，特意找了个竹筒装了，可惜没有木匣子，要不然还要好一些。”说着，拔开竹筒的筛子，往手心里头倒了倒，一个手帕包着的物件落到有福的手心。
    有福一边打开手帕。一边说：“我第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简单大方，同我阿娘一样好看。”话刚刚说完，手帕里的银簪子就露了出来。
    顾杨氏忍不住失笑：“你这孩子，说什么呢……阿娘都老了，哪里还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顾杨氏十九岁生的有福，今年刚好三十岁，又因为常年在外面干活，风吹日晒的，看起来就很显老，尤其是手上的皮肤，粗糙得像老树皮一样……
    不过，相由心生。顾杨氏个性柔弱，平日里就温温和和的，又与人为善，从来也没有那些尖酸刻薄的心态，看起来倒让人觉得颇为舒服。眉间一缕隐忍的轻愁，又会让人心生怜惜。
    有福给顾杨氏买的这银簪子，还真和她这个人差不多。不管看多少眼，都不会让人觉得有多美，但是，自有一番柔弱温和之姿。
    “我阿娘才不老呢……”有福笑着贴了贴顾杨氏的脸颊，又退开一些，看着顾杨氏说道：“阿娘，您可别觉得我自夸啊，我觉得，这簪子我买得真好，真是好！看着就像是人特意照着您的样子打造的一般。”
    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去拿镜子。
    顾杨氏连忙把她拦了：“你这孩子，阿娘同你说了多少次了，晚上的时候，不许照镜子，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有福吐吐舌头，看着顾杨氏道：“哎呀，我忘记了。”顿了顿，又说：“可是，真的好看嘛……”
    顾杨氏看着有福笑笑，又探身去扯了有福过来，嘴里说：“阿娘知道，我闺女买的东西，哪能不好看呢。”
    有福就嘻嘻的笑，拉了顾杨氏的手道：“主要是我阿娘好看，衬得簪子都好看了。”
    “你这孩子，今天这嘴抹了蜂蜜不成？”顾杨氏一边说，一边拉了有福的手过来，叠在自己的手心，帮她理了理头发，又仔细摸了摸，看头发全干了，才看着她问：“路上累不累？”顿了顿，又嗔道：“你说你这孩子，胆子也真是大，这是第二次了吧？留了一封信就敢跑，也不怕家里头大人担心……”
    有福笑着摇头，故意忽略了顾杨氏后面那句话，只说：“阿娘，我不累。您不知道，我这一路上，路都没怎么走。去的时候村子里的叔伯兄长轮流拿板车推我走，回来也是一路坐船，一点都不辛苦。”
    “你说不辛苦，娘就信啊？”顾杨氏看着有福摇头，又说：“只要想象一下这一路上的事情……娘就觉得心疼。你一个女娃子，就算不怎么走路，可吃不好、睡不好的，哪能不辛苦呢？”
    “才没有。”去的时候，三叔让我睡的板车，还给我垫了摊子，回来的时候更好，船老大把自己的舱室让给了我，我睡在船上，有河风吹着，一点都不热，睡得可好了。“
    ”还有啊，娘，我给您说，他们船上那个鱼片粥，做得真好吃，又香又糯又滑……”说着，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个碗，我一顿能吃两碗。”
    “对了，我们还去了锦州府一个特别有名的酒楼吃饭，是粮行的老板请的客，我给您说，菜可好了。有从大山里面采来的菇子，丁点大一小盘，一盘要好几两银子呢，不过真的是鲜得不行，我差点连舌头一次吃下去。”
    顾杨氏笑着点了点有福的额头，说道：“你啊，从小到大都一样，惯会安娘的心……”
    母女两个又说了一些闲话，直到有望洗完了澡，顾杨氏才回了房，带着有望一起睡了。
    顾杨氏回去了，有福也就爬【上】了【床】，头刚刚一靠上枕头，就一下子睡了过去。
    第二天，有福是被有望兴奋得惊叫的声音惊醒的。
    （第三章）

 565.第565章 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哪怕是有福，没睡好的时候，起床气也还是有的。
    只不过，等她睡眼惺忪的出门，看到有望兴奋朝她挥舞着手上的小弓，大声对她说“阿姐你看”的时候，她的起床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有福朝着有望招招手。
    有望蹭蹭蹭的跑过来。
    有福就捏捏他的脸蛋，问：“很高兴吗？”
    “高兴！”有望用力的点点头，又强调道：“特别高兴！”
    有福看着有望说道：“那你只能拿小箭来练习啊，可不许射村子里的家畜和家禽，知道没？更不许朝着人射。听见没？”说着顿了顿，假意‘威胁’道：“要不然，大家都会生气的。”
    “阿姐生气了，就不理你了。”
    “嗯嗯。”有望再次用力的点头，看着有福说道：“知道啦，阿姐。我会乖的。”
    有望是真的喜欢沐正丰托人给他做的小弓，连吃饭都要放在板凳上，和自己挨着放，吃了饭，更是拎着小弓就出去显摆去了。
    结果出去不到两刻钟，他就跑回来了。
    刚刚到院子门口就大声喊：“阿姐，阿姐，那个人又来了。”
    听到有望的声音，有福好奇的从屋里头出来，问他：“什么那个人？”
    有望说道：“就是那个，坐马车来的人。”说着挠了挠头，又道：“前几天，他也过来了，我在村口碰到他，他问我你在不在，我就说你不在家，然后他就走了，刚刚我又看到他的马车了。”
    虽然有望也算是口齿清楚了，可是他说了半天，有福还是没听明白，究竟是谁，忍不住问：“谁啊？”
    沈时行吊儿郎当的声音在院子外头响起：“顾有福，听说你去锦州城了，本少爷还想，要不要到锦州城来找你，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四少爷！”听到沈时行的声音，有福也有些高兴，快步往院门走去，还没走到门口，沈时行就出现在了院子门口，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胖乎乎的少年。
    这少年有福认识，是沈家二房的嫡子，名叫沈时则，排行十三。
    “十三少爷？”
    沈时行看了沈时则一眼，沈时则有些别别扭扭的朝着有福喊：“有福姐姐。”
    原本顾有望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沈时行和沈时则，听到沈时则叫自家阿姐姐姐，他一下子就不干了，蹭的一下站到有福的前面，‘凶巴巴’的看着沈时则，语带警告的说道：“这是我阿姐，你不许乱叫！”
    “有望。”有福有些无奈的摸了摸有望的头，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这是客人，不可以没有礼貌。”说着站起来，朝着沈时行和沈时则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我阿弟从小就见不得别人叫我姐姐，十三少爷您直接叫我顾有福就好了。”
    沈时则就充满期待的看向沈时行。
    沈时行‘笑’着摩挲了一下沈时则的头顶，说道：“总不能没大没小的。”
    沈时则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顾有望则一脸警惕的看着沈时则，还小声警告他：“我阿姐是我的，你不许乱叫，要不然，我揍你。”
    一边说，一边还挥舞了一下拳头。
    看着顾有望小小一个人，站在比自己高了两个头，还要比他壮得多的沈时则面前，一本正经的威胁他，沈时行就忍不住笑。
    有福有些无奈了，摸了摸顾有望的头，说道：“有望，不是说了吗，不能对客人没礼貌的？”
    “哦。”顾有望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退回到有福的身边，手却抓住了有福的手。
    有福又摸了摸有望的头，然后才看向沈时行，说道：“外面热，四少爷和十三少爷屋里坐吧。”
    一边说，一边把沈时行和沈时则堂兄弟二人引进了自家的堂屋，先给两人倒了水，然后才问：“四少爷，我倒是没想到，您这一次也会亲自来乐途县。”
    沈时行笑笑，说道：“这是贡蚕第一次收茧，我自然要来看着的。”说着，又指了指沈时则，继续道：“而且，这一次主要是带他来。”
    有福有些惊讶，看着沈时行道：“十三少爷才九岁吧？这么小就要学着做这些事情了？”
    “不是。”沈时行摇摇头，看一看沈时则，继续说道：“这小子前一段时间身体不好，请了不少的大夫看，都没什么作用。后来，请了个算命先生给他推算，我们才知道今年他刑太岁。算命的先生推演之后，说要把他送到西南来才好，我想着我这次反正是是一定要来一趟乐途县的，就带着他”
    顿了顿，又说：“原本是要把他放在西川我们沈家的商行里的，不过他在那边还是不对，整个人都是恹恹的。我来乐途县的时候，就把他带在身边了。谁知道，他到了乐途县之后，身子却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乐途县虽然也有我们的作坊，可到底在这边的作坊里头，都是些没有家室的，把他留给他们照顾，我还是不太放心的。”
    “后来想到你们一家人都是和乐融融的，就把他带过来了。想着，好歹请你们帮忙照顾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沈时行笑眯眯的看着有福，又道：“你放心，我会让人每天都往这边送食材过来的，不会让这小子在你家白吃白住。”
    沈时行的解释有福是半句话也不信的。
    她又不傻，什么犯太岁，刑太岁的……她根本就不信。
    而且，她能看得出来，沈时则是不愿意的。
    所以，有福看着沈时行笑问：“四少爷，我能说不吗？”
    沈时行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看着有福问：“干嘛要拒绝？我们小十三又不会吃白饭。”
    有福有些无奈，看着沈时行道：“这不是吃不吃白饭的问题，而是，您要编理由，您也编得像样一点啊…”
    说着顿了顿，嘴角朝着沈时则努了努，又说“更何况，十三少爷看上去，也不那么愿意啊。”
    沈时则可不就是不愿意吗，那嘴巴嘟得，都能放挂一个油壶了。
    沈时行却有些‘贼兮兮’的笑了笑，说道：“没事，等中午过后，他就会愿意了的。”
    （第四章）（没有了）

 566.第566章 可是我还没有吃饱

    到了中午，有福就明白了沈时行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
    顾家人都被‘沈小胖’的饭量给惊呆了。
    真真是一个壮劳力的饭量，关键是，放下碗的时候他还意犹未尽，依依不舍，甚至连碗都舔得干干净净的……顾刘氏下意识的问：“要不，再给你添点饭？”
    “好啊，好啊，多谢顾家阿奶。”‘沈小胖’忙不迭的点头，将碗往顾刘氏面前一松，巴巴的看着她。
    像是，饿了多少年从来没吃饱过一样。
    沈时行嘴角狠狠的抽了抽，拍了沈小胖的脑袋一下，对顾刘氏说道：“别，顾家阿奶，他吃这么多足够了，足够了。再吃，就该胖成球了……”
    沈小胖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低着头小声嘟囔：“可是我还没吃饱……”
    “哦……哦……”顾刘氏原本已经伸出去接碗的手讪讪的缩了回去。
    顾有望一脸同情的看着沈小胖。
    等大家都吃完饭，下了桌子之后，他跑去拉了沈小胖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你不同我抢阿姐，我就给你找东西吃。”
    沈小胖的眼睛铮的一下就亮了，用力的点头：“我不抢你阿姐。”顿了顿，又说：“我自己有好多个姐姐，不抢你的，只是我若是不叫她姐姐，我四哥会揍我，而且，也不礼貌。”
    顿了顿，沈小胖又说：“你听我叫她有福姐姐，你就只当我是在叫她的名字好了。我都是这么给自己说的，只当她的名字是四个字的，叫有福姐姐。”
    “好吧，那我带你去找吃的。”顾有望说着，悄悄的往厨房里头摸，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回了屋一趟。
    有福看着顾有望‘神神秘秘’的拉着沈小胖往外面走，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当即唤住有望。
    听到有福叫自己，扭头看到朝自己走过来，有望的小脸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慌慌张张的，把怀里的东西一掏，往沈小胖手上一送，压低声音说：“快藏起来。”说完，才转身看向有福，小心的唤：“阿姐……”
    “你以为我没看到你的小动作吗？”有福捏着有望的手好一番‘蹂’‘躏’，然后伸手到沈小胖面前，说道：“拿来。”沈小胖往后退了两步，拔腿就往外跑。
    有福见了不由得咂舌，旋即也追了出去。
    沈时行坐在顾长庚家的堂屋里头和顾长庚说话，仿佛没哟看到沈小胖拔腿往外面跑一般，只是，嘴角却挂起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有福实在是没想到，沈小胖胖成那样，居然能跑得那么的快，她是直跑得气喘吁吁的了，才好不容易把沈小胖给追上。追上之后，十三少爷也不叫了，直接叫他的外号：“沈小胖，你跑什么？东西给我。”
    沈小胖用力的按着放在怀里的东西，看着有福说道：“我不，我饿。”
    有福眨眨眼，看着沈小胖问：“你真的还饿啊？”
    “真的。”沈小胖用力的点点头，看着有福语带控诉的说道：“我四哥好久都没叫我吃饱饭了，我都被他饿瘦了……”
    有福默默的打量了一下沈小胖……
    很有些无语。
    正在这时，顾有望也追了上来，虽然他腿短，跑得没有两人快，可却是脸不红，气不喘的，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到了两人面前，顾有望就说：“阿姐，你不是说他是客人嘛，他没说他没吃饱，我们怎么能让客人饿肚子呢，你就让我带他去找点吃的嘛。”
    有福额头上的‘筋’都‘抽’起来了，看着有望说道：“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今年不许去掏鸟窝，也不许去打鸟。鸟是吃虫子的，虫子是要吃粮食的，要是粮食都被虫子吃了，你就等着饿肚子吧！”
    说着，点点有望的额头，又问：“你自己老实交代，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祸祸了多少鸟蛋和小鸟儿？”
    “我没有。”顾有望用力的摇头，看着有福说道：“你说了小鸟吃虫子之后，我就没有弄了。”
    有福相信有望的话，所以，听到有望的话之后，挑挑眉，问道：“那现在怎么回事？”
    顾有望就嘿嘿的笑：“我们家里头那么多粮食，我问了阿爷，阿爷说那些粮食能好吃好多年，不怕虫子吃粮食了。”
    有福顿时无奈起来，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骂有望，只是说道：“我们不怕，别人会怕啊。我们村子里大家都买了粮食，可是别的地方的人没有啊，那些虫子把我们这里的庄稼吃完了，又去吃别人哪里的庄稼，大家没有收成，又没买粮食，是不是，饿肚子？”
    “是！”有望还没有回答有福的话，沈小胖先大声回答了，一边说，一边还把东西掏出来，递给有福。
    顾有望一看就急了，瞪着沈小胖说：“你这个人，我是怕你饿肚子，才要带你去掏鸟窝，打鸟的，你这怎么这样！一点都不讲义气！”
    有福‘气’笑了，磨了磨牙，戳着顾有望的脑袋道：“义气？你给我说说什么是义气？”
    顾有望不过学舌而已，听到有福的话，只指着沈小胖，振振有词的道：“我说不好，反正我知道，他这样就是不讲义气。”
    说着，又瞪沈小胖一眼，愤愤的说道：“活该你饿肚子。”
    说完，把嘴一嘟，扭头就要走。
    有福好笑，一把将他拉住，说道：“你气性倒是还大，不过就是有点笨。”
    有望不服气的看着有福。
    “一说到找吃的，你就只早知道鸟蛋和鸟儿，可是，谁和你说只有鸟蛋和鸟儿可以吃了？阿姐带你们去弄真真好吃的去。”说着，就拉着有望，又带了沈小胖，往不远处的竹林走去。
    有福准备带他们抓竹象鼻虫，也就是笋子虫。
    这种小东西，至从李家两位表哥抓给他和顾有墨吃了之后，她就喜欢上这种随便烧一烧，肉就非常香的小东西了。
    不过，对于这种能把竹子钻穿，浑身都长着鹰壳的虫子能吃这件事情，沈小胖和顾有望都表示了怀疑。
    当然，他们的怀疑并没有坚持多久，等有福把一串一串的笋子虫放在火上烤了一小会儿之后，有望和沈小胖两个人，就只剩下咽口水了。
    （第一章）

 567.第567章 一言不合就要揍人

    十多串烤得喷香的笋子虫吃下去，沈小胖总算是心满意足了。看一眼有福，抚着肚子说道：“我决定了，我要留在这里。”
    “啊？”沈小胖看她的那一眼，眼神里头透着怪异，有福心中总有些毛毛的，戳了戳沈小胖，问他：“沈小胖，你刚刚看我一眼才说要留在这里什么意思？”
    沈小胖又看一眼有福，说道：“不能说。”
    “哇！你有阴谋！”有望蹦到沈小胖的面前，挥了挥拳头，‘威胁’道：“快说，不然我揍你。”
    有福的嘴角抽了抽，一把将顾有望拽回来，揉着他的小脑袋问：“顾有望，你才多大啊？怎么忽然喜欢威胁人了？”
    顾有望嘿嘿嘿嘿的笑，笑了半天，才说：“就是你和师父不见了之后，顾有力抢我的鸡蛋，我让他还给我，他不听，还剥来吃了，我就把他揍了。”
    “你把顾有力给揍了一顿？”有福有些膛目结舌。
    顾有力她是知道的，也是村子里很混的一个小子，长得特别壮实，就喜欢欺负比他小的，以前还笑话了好多次，有望是没有爹的孩子，没想到，有望居然把他揍了一顿……
    “干得漂亮！”有福竖起大拇指，朝着有望由衷的赞道。
    有望一下子就嗷嗷的叫了起来，扑到有福身上就道：“阿姐你最好了，阿娘和阿奶都说我不对，说我不该打人，念叨了我好久呢！”
    有福摸了摸有望的头，说道：“他欺负你就该打，咱们不欺负人，可也不能被人欺负了。”顿了顿，又说：“不过，打归打，不能没轻没重的，把人给打伤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有望用力的点头，在自己身上指了好多下，说道：“师父说了，我功夫没学好，控制不住轻重之前，这些地方不能打，要不然，会出事情的。”
    沈小胖听到说是有人抢吃的，也‘义愤填膺’起来：“太可恶了，居然抢别人的鸡蛋，是要狠狠的揍一顿的！”顿了顿，又问顾有望：“你把他揍趴下没？”
    有望昂起头，下巴抬得老高的，一脸骄傲的说：“当然把他揍趴下了！”
    沈小胖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说着又看向有望，有些戒备的道：“不过，你不能揍我，我是你们家的客人，而且，我也不抢你东西。你不能揍我的！”
    有福不由得扶额：“沈小胖，你多大个人了，我阿弟才多大？你还怕他揍你？”
    沈小胖一本正经的看着有福说道：“有福姐姐，他刚刚推了我一下，他力气比我大。”
    有福听懂了，沈小胖这言外之意多半是觉得，自己也是打不过有望，所以现在就开始示弱……这么小就这么识时务……真是……
    有望看看沈小胖，又看看有福，说道：“那你也不能抢我阿姐。”
    原本不久之前才信誓旦旦的说过，不会抢顾有福的沈小胖一下子就心虚了，将头转向一边，好一会儿才说：“好，我不抢你阿姐。”
    顾有望蹭的一下从有福怀里蹦起来，一下子跳到沈小胖面前，挥着小拳头对沈小胖说：“你心虚，你要抢我阿姐，我揍你！”
    “顾有望！”有福无奈的把有望再次拉了回来，抓着他说道：“不是和你说了吗，十三少爷远来是客，你不能吓唬他的。”
    她家阿弟怎么忽然暴力起来了？一言不和的就要揍人。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一样……
    有望摩拳擦掌的看着沈小胖，嘴里说道：“我才不是吓唬他呢，他要抢你，我就是要打他。”
    有福有些哭笑不得，把有望的脸扳正之后，看着他说道：“你傻不傻啊？什么叫抢我？我是你阿姐，一辈子都不会变的，谁都抢不走。”
    “真的？”有望看着有福，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有福用力的点点头。
    有望笑眯眯的，旋即想到什么一样，抱了有福的脖子，凑到有福的耳朵边，小声说道：“阿姐，我悄悄和你说，我只要莫大哥做我姐夫。”
    “咳咳咳咳咳……”
    有福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一阵猛咳，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又羞又恼的扯了有望的耳朵，压低声音吼他：“顾有望！你瞎说什么呢？”
    有福并没有使劲拎有望的耳朵，当然，就算她真的使劲拎，有望也是不会怕的。
    所以，哪怕被拎着耳朵，有望也是笑嘻嘻的，看着有福说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认他一个，别人谁都别想抢走你。”
    有福一手拎着顾有望的耳朵，一手戳他的额头，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对有望说道：“顾有望，你才多大一点啊？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着，又磨了磨牙：“你说，究竟是他给你说了什么，还是你师父给你说了什么？我找他们算账去！”
    “这不是带坏小孩子嘛。”
    有望扭头，嘴里不住声的道：“我不说，我不说，你打我我也不说，就是不说。”
    因为有望在不停的扭头，有福怕自己真把有望的耳朵扯着，只得悻悻的松开他的耳朵，虚张声势的说道：“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反正不是他就是沐大叔，我两个一起算账，总错不了吧！”
    顿了顿，又戳了戳顾有望的额头，警告一般说道：“不许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许和别人说，知道吗？”
    有望笑嘻嘻的摸了摸额头上被有福戳的地方，觍着脸搂着有福的手摇晃，嘴里说道：“阿姐，你放心吧，我只给你说，别人我谁都不说的……”
    “哼！”有福重重的哼了一声，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散。
    有望却忽然瞪向沈小胖，凶巴巴的道：“你不许给别人说，听见没有？”说着，又挥了挥拳头：“要不然，我就揍你！”
    沈小胖一个激灵：“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那也不许说！”顾有望又挥了挥拳头。
    沈小胖看看有福，又看看有望，心里头直打突。片刻之后，他扭头就往顾长庚家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喊：“四哥，带我回去，我不要在这里待着！”
    有福和有望姐弟二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第二章）

 568.第568章 第五百六十九 为什么要抢我阿姐

    沈时行悄悄的走了，趁着沈时则跟着顾有望出去的空档，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个小胖。
    咳咳咳咳咳……
    沈小胖坐在顾家村村口的大树下，哭得‘肝肠寸断’，仿佛是被‘抛弃’了的孩子一样。
    哭得连顾有望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你别哭了，最多，我以后不揍你，好不好？”有望蹲在沈小胖的旁边，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
    “真的？”沈小胖红着眼睛看顾有望。
    顾有望迟疑着点点头，又补充道：“只要你不抢我阿姐。”
    沈小胖哭得更厉害了。
    有福：？？？
    有望：？？？
    怎么觉得这沈小胖的来意，有点不对劲啊？
    觉察到不对劲的顾有望根本就不不管沈小胖是不是哭得‘凄凄惨惨戚戚’了，一把拎住沈小胖的衣襟，大声道：“好啊，你果然是来抢我阿姐的，亏得我还同情你被你四哥给扔下了。”
    一边说，一边作势挥拳。
    沈小胖吓得一把抱住脑袋，哇哇的道：“又不是我想抢的，是我四哥让我来的……”
    有福微微一愣，抓向有望的手顿了顿。
    幸好有望也愣住了，拳头都忘记挥了。
    然后，在他回过神来之前，有福已经率先回过神来，将他拉开了。
    饶是如此，有望也伸出脚来，朝着沈小胖的方向踢：“坏人，你果然是来抢我阿姐的，我告诉你，有我在，你想都别想……”
    有福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嗡的，伸手把顾有望的嘴一捂，半晌才甩甩头，说道：“顾有望，你先别说话。”
    又隔了好一会儿，才看着沈小胖，有些咬牙切齿的道：“沈小胖你，别哭了，跟我走。”
    沈小胖摇摇头，有些惊恐的说：“我不……”
    有福磨着牙威胁：“快点，要不我让有望揍你！”
    顾有望得意的看着沈小胖，挣开有福捂着自己的手，接了有福的话头道：“快点，要不我揍你。”
    沈小胖：……
    爹，大伯……我要回家……（大哭）
    有福低声吼道：“不许哭！要不我让有望揍你！”
    顾有望得意的道：“不许哭，要不我揍你！”
    有福戳了戳有望的脑袋，说道：“不许学我。”又看向沈小胖：“自己跟上。”
    沈小胖本来不想跟的，但是，到底经不住有福姐弟二人的‘威胁’，期期艾艾的跟在了两人身后，一边走，一边还小声的抽泣。
    有福把沈小胖和顾有望带到了无人的地方，又安排有望，让他去放风。
    偏偏有望不肯，只说自己也要在一旁听着，免得沈小胖‘欺负’有福，又再三保证，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绝对不给任何人说。
    有福好说歹说，口水口要说干了，看他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实在没办法，也只好让他留下了。
    然后，盯着沈小胖，说道：“说吧，沈时行让你来我们家，是做什么来的？”
    沈小胖有些惊恐的摇头，说道：“我不能说的，说了他要打我。”
    有福故意威胁道：“你不说我让有望现在就打你。”
    “嗯嗯，现在就打你。”有望在一旁接话。
    沈小胖瘪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带着哭腔说道：“你们打我吧……”
    有福惊呆了。先拉住跃跃欲试的有望，憋了半天，才看着沈小胖问：“为什么啊？”
    “不能说。”沈小胖说完，就把嘴闭得死死的，一边摇头，一边可怜兮兮的看着有福姐弟二人。
    “阿姐阿姐，打他一顿他就说了。”有望无视自己被拽在有福的手里的手臂，在一边蹦达着说道。
    有福一个屈起手指，轻轻的在有望的头上敲了敲，嘴里说道：“臭小子，你别起哄，再这么暴力，阿姐真生气了。”
    等顾有望不蹦达了，有福就摸着下巴，看着沈小胖思索起来，隔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连挨打都不怕，那就只能是他威胁你说，不给你饭吃了。”
    顿了顿，看着沈小胖道：“沈小胖，你要弄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啊，你是在我家里，他不给你饭吃没关系，若是我不给你饭吃，你可真就要饿肚子了啊。”
    沈小胖脸上露出些纠结，隔了好一会儿，还是……‘故作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都不行……
    有福是知道，对于沈小胖来说，吃东西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的。
    想了又想，想起来她在沈家的时候，几次遇到他，他身边都跟着一个小丫头，这次却没见着。
    便试探着说道：“他把你身边那个小丫头抓起来了？”
    沈小胖一脸惊恐的看着有福。
    有福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
    叹一口气，说道：“说吧，究竟是怎么的？他为什么要把你身边那个小丫头抓起来？”
    顿了顿，又说：“这里就我们三个人，只要我不说，你不说，有望不说，你四哥也不知道。”
    看沈小胖不说话，有福又放缓了语气，说道：“我想想啊，我觉得你肯定是想把你身边的小丫头救出来的，但是你自己又没有那个能力，对不对？”
    沈小胖点头。
    有福又道：“你自己救不出来人，就要大家一起想办法啊，你不说出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可帮不了你。”
    有望看看沈小胖，‘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隔了好一会儿，沈小胖才小声的说道：“不是我四哥，所谓爹。因为小果偷鸡给我吃……”
    有福有些无语，半晌才道：“她在你们自己家，偷鸡给你这个沈家的嫡少爷吃？为什么？难道是你犯了什么错，惹得你爹生气了？然后罚你不许吃饭，你身边那个小果，就去厨房给你偷鸡吃？”
    沈小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不是的，不是我犯了错，是我不聪明，学什么都很慢……大伯给我请了大夫回来，大夫说……是因为我太胖了，让他们少给我吃一些，尤其，是要少吃肉。我爹和我大伯，就不给我吃饱，也不让我吃肉了……”
    “我饿……小果就去帮我偷鸡，然后，被人发现了，我爹很生气，要卖了她。”
    “我怎么求都没用，然后我四哥就说把我送乡下，让我多吃点苦头。送自家庄子的话，怕下面的人阳奉阴违，就送这里来了。”
    有望看着小胖问：“那你为什么一副要抢我阿姐的样子？”
    （第三章）（今天没有了，我要存点稿子，然后，一周之后爆发~~~不是下周喔，是一周之后，要算满一周~）

 569.第569章 天空飞来两只鹰

    沈小胖脸上露出一些难为情。
    隔了一会儿才说：“来之前，我就问了我四哥，他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去。四哥说，要不等我把这一身的肉减下来，要不……就等我把有福姐姐娶回家的那天。”
    有福默默。好半晌才幽幽的道：“所以，你是觉得娶我比减肥容易多了？”
    沈小胖点头。
    有福摩拳擦掌作势往沈小胖后脑勺拍，不过最后，还是悻悻的放下了手，收回了先前的念头，嘴里却说：“想都别想，你给我好好减肥去。”
    一边说，一边指使顾有望，拉着他跟自己走。
    眼看着稻谷就要灌浆了，对于顾家村的农人来说，哪怕各家都买了不少的粮食回来，可这田里的粮食也仍旧是要紧得很，所以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往自家的田里头挑水、背水。
    有福他们家自然也不例外。
    有福扯着沈小胖，就是让他去背水的。
    然而，沈小胖虽然长得壮，可从来没有干过什么活，胖归胖，却没什么力气，别说让他背半桶水，就算是让他端着空木盆，从顾家走到离他们村子一里多路远的小河边，他都有些累着了。
    虽然他屈服于有福的‘淫’‘威’，咬紧牙关，断了半盆子水往顾长庚家的田边走，但是，不过走了三趟，他就不干了。直接把木盆一放，坐到地上说：“我不干了！我端不动了。”
    然后，有福就去掰了一根细枝条过来，照着他身上劈头盖脸的一顿‘打’沈小胖没办法，只得站起来继续。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莫名，不过在知道沈小胖是来‘减肥’的时候，大家都给他打起气来，倒是没有人再求情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整个谷子灌浆的过程中，老天爷只下了一场刚刚打湿了土皮的雨，就又见了晴。
    更让大家焦虑的，却是除了老天爷不下雨之外，田里头的蝗虫也一天一天的，多了起来，虽然还没有成灾，可是却把稻谷的叶子，啃得稀稀拉拉的了，看着就愁人得很，更本逮不过来。
    大家跟风喂的鸭子，就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虽然仍旧没有让稻田里的蝗虫变少，不过好歹，却也没有再继续增加了。
    只是不知道，旁的地方是怎样的……
    永安皇帝这会儿已经是记得来嘴里头的泡一个叠一个的长了。
    至从莫凌云关于西川天旱的消息通过锦衣卫的渠道呈到他面前之后不久，各地关于旱情初起的折子，居然如同雪片一样的飞了过来。
    这也就罢了，定北城的奏折也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他的案头。
    北漠草原旱情明显，北漠人受灾较为严重，似有集结之象。一道道上谕从正阳宫发了出去，命令各级官员积极抗旱救灾必要时赈灾放粮的、整顿军备粮草以迎敌的、减免赋税的、平粮价的等等等等……
    他已经连续很多天没怎么合过眼。
    同样没怎么合过眼的还有莫凌云。身为深受皇帝重用的锦衣卫指挥使，他自然是位高权重。但是，权利和责任从来都是对等的。在皇帝的上谕通过八百里加急发往各地的时候，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命令也跟着一级一级的，发往各地。
    他们要防着藩王作乱，要放着有人煽动百姓，要密切的注意各地的旱情轻重，要防止有人侵吞赈灾的粮草……总之一句话，皇帝圣旨是下下来了，他们必须要保证每一道圣旨落到实处。
    此时此刻，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才是责任重大，一般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敢往他案头上送。
    饶是如此，来至乐途县的消息，还是第一时间，被送到了莫凌云的面前。
    信是沐正丰传来的，事无巨细的禀报了最近有福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情，看得莫凌云脸上的神情，都不由自主的舒缓了起来。
    想了想，在吩咐亲信给沐正丰回复之后，自己亲自提笔，给有福写了一封信，然后用信鹰发了出去。
    有福倒是比沐正丰还先收到莫凌云的回复。
    那天是白天，信鹰绕着头顶飞的时候，有福正在‘验收’沈小胖的减肥成果。
    虽然不是很显著……但好歹，沈小胖还是瘦了好几斤。不过，并没有达到有福的预期，有福拿了篾片在手上，一边轻轻的敲打自己的手心，一边问沈时则：“沈小胖，你自己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偷吃了？”
    “没有，绝对没有！”沈小胖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
    有福正准备威胁警告他一番，就听到了头顶信鹰特有的鸣啼声。欢喜一下子就从有福的脸上溢了出来，她丢了手中的竹篾就往外面跑。
    跑了没多远，又返回来把吊在后院水井里的一块肉扯起来，大块大块的切了，拿个小木盆装着端走了。
    把沈小胖惊得一愣一愣的。
    拿了切好的肉，有福一直到了坡上的林子里，才吹了哨子。
    听到哨子响起，信鹰直直的飞落下来，落到有福的旁边。居然说两只信鹰。其中一只是有福见过的，另外一只有福却没有。
    好在，莫凌云给她留下的药丸比较多，有福先喂倒了两颗出来，一只信鹰喂了一颗，才欢欢喜喜的，把两只信鹰脚上的铜管里的信取出来，又把切好的肉放在信鹰面前。
    两只信鹰都‘高贵冷艳’的昂着头，连看都不看一眼有福放在它面前的肉。还是有福摸了摸自己‘认识’的那只信鹰头，又看看另外一直信鹰，小声让它们吃肉，说这是犒劳它们的。有福‘认识’的那只信鹰才挑挑拣拣的，一块一块的吃起肉来。
    至于另外一只信鹰，只是看了有福一眼，除此之外，什么动作都没有，有福只感觉一股‘嫌弃’之意扑面而来。
    随后，那只信鹰就飞走了。
    有福无奈的摇摇头，拆开莫凌云给她的信，细细的读了起来。
    莫凌云的信写得很简单。
    轻描淡写的给有福说了他们一路赶回京城，然后就像陀螺一般的忙碌了起来，顺便给她说了皇帝要给各地免税，乐途县也在其中的事情，又向她‘询问’乐途县现在的情况，让她有什么事情就给他写信，让把她之前见过的那只信鹰留在身边，她的回信就让另外一只信鹰带回来。
    “谁要给你回信了，想得美。”看完信，有福撇嘴说道。
    （第一章）

 570.第570章 你阿爷那关怎么过

    有福当然不可能不给莫凌云回信，她只是嘴上别扭一下而已。
    而且，也只别扭了一下，她就从兜里拿出来随身携带的特制的炭笔和信纸，唰唰的，给莫凌云写起回信来。
    信刚刚写完，先前那一只飞走了的信鹰恰好飞回来。
    有福按照莫凌云在信上交代的，把信卷起来，放进回来的那只信鹰腿上的铜管里，刚刚扣好铜管，那只信鹰就嗖的一下，飞走了，还把有福给吓了一条。
    好一阵之后，有福才抱了另外一只信鹰，说道：“还是你好。”顿了顿，又道：“既然莫侯爷让你以后跟着我了，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叫闪电好不好？”
    那信鹰很通人性的轻轻的啄了啄有福的手心。
    像是同意了一样。
    然后也飞走了。
    有福有些不解。不过，没多久，那信鹰就飞回来了，爪子下面抓着一只，颇肥的野兔，那野兔还在做着垂死挣扎，信鹰飞到有福面前，一啄，野兔又蹬了蹬腿，再也不动弹了。
    有福下意识的问：“你刚刚没吃饱吗？”
    然后那信鹰就叼起野兔，扔到了有福的脚下。
    有福捡起野兔甩了甩，嘴里说道：“所以，这是送给我的啊？”
    那信鹰居然轻轻的叫了一声，像是在应答一般。
    有福高兴的拎着野兔回去，走到半路，又停了下来，招呼信鹰飞下来，扔了野兔，把信鹰搂在怀里，有些苦恼的说道：“怎么办？我好像不能把你带回去，要不然村子里的鸡啊鸭啊，还不得被你吓坏啊……而且，你要是忍不住去抓村子里的鸡和鸭子怎么办？”
    有福苦恼得几乎把头给挠破，远远的，看到沐正丰和顾有望两人，顿时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朝着他们打招呼。
    “有福？怎么了？”
    其实沐正丰早就看到信鹰了，而且是两只，后来又看到有福坐在路边，好像很苦恼的样子，才特意带着有望过来。
    有望一眼就看到了有福怀里的信鹰，眼睛都瞪圆了，大喊一声：“哇！老鹰！”然后作势就朝着有福——怀里的信鹰扑古来。结果却被沐正丰一把抓住了后襟。
    听到沐正丰开口询问，有福就连忙说道：“沐大叔，这是莫大哥让我留下来的信鹰，我有点纠结，要不要把它带回家。如果带回家的话，会把家里头的鸡啊，鸭什么的吓坏，可是如果不带回去的话，把它放在外面我又不放心。而且，我还怕它会去抓人家的鸡鸭家禽……”
    沐正丰说道：“不用担心，信鹰很听话的，经过特别的饲养和训练，它们基本上能听懂我们说话，智力大概和三到五岁的小孩相当。所以，你只要好好给它说就行了。”
    “至于家里的鸡鸭被吓到……”沐正丰摇摇头，说道：“这个可没办法，毕竟是天敌。大概，习惯了就会好一些吧……”
    顿了顿，又说：“这信鹰还是带回去吧，反正它在屋里也待不住的，只是让它认认门，找到地方进出，然后就让它自己管自己就好了。”
    “好吧。”有福点点头，想着又把兔子拿给沐正丰和有望看，说道：“这是它抓来的。”
    沐正丰就笑，说道：“正好晚上烧着吃。”
    三人一起往村子里走。有福依旧抱着信鹰，有望路都不看，就一脸羡慕的望着有福怀里的信鹰，沐正丰则拎着兔子。
    到家的时候，家里头的鸡果然被吓着了，一个个乱扑乱飞，至于鸭子，则已经被赶到田里面去吃蝗虫去了。还没有唤回来。
    顾刘氏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声响，以为是偷鸡贼，连忙出来看，一眼就看到有福怀里抱着的信鹰，心中一惊，嘴里道：“有福，你怎么抱着一只老鹰回来了？这可是要吃鸡的！”
    有福先看着顾刘氏问了一句：“阿奶，我阿爷在家吗？”
    顾刘氏摇摇头，说道：“不在，怎么了？”
    有福决定给顾刘氏说实话：“阿奶，这不是老鹰。这是莫大哥养的信鹰，专门送信用的，他让我养在身边，有什么事情好给他送信。”
    “这……”顾刘氏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难以接受。片刻之后才说：“我只听说过有人用鸽子送信，怎么老鹰也能送信……”
    说着摇摇头，又道：“有福啊，这既然是莫爷养的鹰，你要养在身边，阿奶也不能说不，可是，这赢要吃鸡吃鸭的。它祸祸咱自家的还好，它要是去祸祸别人家的，那可如何是好啊……”
    有福连忙说道：“阿奶，不会的。沐大叔说，这鹰特别聪明，都能赶上三五岁的孩子了，只要好好给他说，他不会随便去抓村子里的鸡啊鸭啊什么的。”
    沐正丰在一旁说道：“是啊婶子，其实这信鹰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不怎么吃家养的鸡鸭。主要是信鹰送信，日夜都要赶路，它主要还是吃老鼠和蛇的，这些吃了，眼睛晚上才能看得更清楚。”
    沐正丰的话音刚落，顾刘氏还没说啥，有福先打了一个‘寒颤’，指着信鹰故意说道：“你居然还吃蛇……”
    沐正丰点点头，笑着说道：“这样不是正好吗？以后晚上你们都不用怕了，它眼睛最厉害，在天上飞得老高的，都能看到地上的蛇，让它晚上守着，多安全啊。”
    “而且，这信鹰还能报讯，等养的时间长了，还能护主，一举数得。”
    顾刘氏听得有些心动。
    有福就朝着顾刘氏撒娇：“阿奶，您就让我养吧，这可是莫大哥特意交给我的，总不能把它养在外面，让它被日晒雨淋的，多可怜啊。”
    “沐大叔都说了，这信鹰不爱吃鸡鸭的，您要相信他啊。”
    顾刘氏还是有些迟疑，说道：“那要是把鸡鸭吓着，不回屋怎么办？”
    有福看着顾刘氏讨好的笑，拖长了声音撒娇：“习惯了就好了嘛。阿奶……您就让我养嘛。”
    有望已经跑到顾刘氏的旁边，去拉她的手了：“阿奶，阿奶，您让我们养嘛，我一定看着它，不让它吓唬咱家的鸡和鸭子。”
    顾刘氏有些无奈，说道：“就算阿奶答应，让你们养，可你们阿爷那关怎么过？”
    （第二章）

 571.第571章 这不是吃亏，是双赢

    “可不能让你们阿爷知道，这是那位莫大人让你们养的，要不然……他还不定得生多大的气呢。”
    顾刘氏说着，忍不住的摇头，满脸都是无可奈何。
    沐正丰说道：“就说，这是我的吧。现在非常时期，许多事情要及时回报上峰，所以特意给我调来了信鹰。”说着，在心中忍不住的默默……他现在可没有能随时使用信鹰传信的待遇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家指挥使大人‘公器私用’起来，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指挥使大人的终身大事对于锦衣卫上上下下来说，都是天大的事情。
    别说是调用一只信鹰，就是调用个十只八只，那也是应该的。
    听到沐正丰的话，顾刘氏点点头，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有望一听，嗷嗷叫着扑向沐正丰：“师父，师父，太好了，您真是太好了。”
    有福也感激的看着沐正丰，说道：“谢谢沐大叔。”
    沐正丰微微摇头，说道：“我去把兔子收拾出来，晚上好吃。”
    顾刘氏这才看到沐正丰手上拿的兔子，有心想要念叨两句，又不好意思，默默的念了几句阿弥陀佛，然后转身走了。
    眼不见为净。
    有福朝着沐正丰吐吐舌头：幸好她刚刚把兔子递给沐大叔了，要不然，阿奶一定会念叨好久的。
    因为把信鹰往沐正丰身上推了，顾长庚回来，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看好一些，不要让这鹰叼了别人家的鸡鸭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那只信鹰不仅没有祸祸那些家养的鸡鸭，还时不时的，就从坡上逮回来一只兔子或者一只野鸡，而且，他自己也是自己找食的，根本不费家里的东西。除了顾刘氏时不时的，要念几句阿弥陀佛之外，其他人，包括顾长庚在内，都对这只信鹰赞不绝口。
    更重要的是，信鹰来了之后，家里头连老鼠也见不到了，倒是让他们放弃了去捉猫的念头。
    今年天旱，桑叶的长势也受到了印象，所以今年育种也育得要晚一些，刚好赶上打谷子。今年的谷子很不好，水田里面还好点，虽然谷穗又小又轻，可好歹有，原本就是干田的田里头，基本上都是瘪，大多是没有稻谷的空穗子，饶是如此大家也舍不得就那么丢了，哪怕能收个几斗也是好的啊。
    这样一来，要耗费的精力倒是比往年还多。
    蚁蚕是最要精心侍弄的时候，马虎不得，今年的气候又不好，要更仔细一些才行。要是往年这个时候，蚕至少都是二眠起来了，家里的大人去收稻子，小孩和老人就可以在家喂蚕。
    可今年情况不同，老人和小孩喂蚁蚕，大家可不放心。
    有福主动提出来，由他们家先帮大家把小蚕着，等大家把田里的稻谷全都收回去了，再来拿各家的蚕。只要各家轮流把应该摘来的桑叶摘来就好了。另外，就是一家派一个人，帮着他们家做一个时辰的活计就可以了。
    大家都欣然应允。
    外村的人来拿蚁蚕时候，有福也建议他们，参照顾家村的例子，一村找一到两户人家，集中喂蚁蚕，等忙过这一阵之后，大家再按照各自的蚕种数，把蚕拿回去。
    又特意教了他们，集中育小蚕要注意的事情。
    大多数外村人都欣然应允。
    因为有福提出来的这个法子，今年各家的蚁蚕长势，倒是比往季还要匀称，甚至有的地方的人家尝到甜头之后，开始商量，以后也这么做。
    当然，这是后话。
    这会儿有福刚刚送走最后一家来拿蚕种的人，满脸疲惫的喝了几口凉茶，润了润嗓子，歇都没有歇一下，就细细的切了桑叶，小心翼翼的往装蚁蚕的簸箕里面撒了。
    沈小胖是一直看着有福做这些事情的。看有福完全都不歇息，忍不住问她：“有福姐姐，你不累吗？”
    “累啊，怎么不累。”有福哑着嗓子说道。
    沈小胖看着有福又问：“那你干嘛还要揽这么多活在自己身上？”顿了顿，赶在有福回答之前补充道：“他们又不给你钱。”
    有福笑着摇头，说道：“虽然他们不给我钱，可他们会去田里帮着家里的大人们干活啊。”
    沈小胖说道：“可是，他们只要帮着做一个时辰就可以了，但是你要帮他们喂好久的蚕啊。”有福挑挑眉，看着沈小胖问：“怎么？觉得我吃亏了？”
    “嗯。”沈小胖点点头。
    有福又笑：“不是这么算的，反正我也要喂蚕，现在蚕很小，喂起来其实挺快的，也多耽误不了多少事情。其他人一家帮着我们做一个时辰的活，村子里三十多家人，加起来，就是三十多个时辰，能帮我们干好多事情呢。至少，比我也下田去帮忙要做得多。我阿爷他们，也会轻松一些。”
    “而其他人家，不过是拨出来一个时辰的时间，到我们家帮忙干活而已，比他们自己喂蚕耽搁的时间要少得多吗，他们就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收自家的稻谷上面。”
    “这样一来，大家都得了利，何乐而不为呢？你说对吧？”
    沈小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好像对。”
    有福横了沈小胖一眼，说道：“什么叫好像对，这是本来就是这样的。”
    顿了顿，又问：“你四哥给你说过，他当时到我们乐途县来收蚕茧的时候，让大家签的契约没？”
    沈小胖点点头：“说过一些。”
    蚕越小，就越需要水份，很久没下雨了，空气干燥得很，有福一边往蚕架上搭湿麻布，一边对沈小胖说道：“那你说说，他都给你说了什么？”
    沈小胖歪着头，想了半天，然后摇摇头，说道：“不记得了……”
    有福顿时无奈起来。
    把沈时行和乐途县的蚕户们定的契约又说了一遍，然后道：“你看，你四哥和大家定的契约，也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也是双赢。”
    沈小胖目不转睛的看着有福，一副等她解惑的样子。
    （第三章）（今天没有了，我要存点稿子，然后，请等我爆发~~~）

 572.第572章 打得她满地打滚

    有福看着沈小胖，又说：“蚕户们能多卖一些钱不说，还能有所保障，不用担心蚕茧的价格忽然一下跌到一个大家都不能接受的价格，也不用当心被无良的商人和贪官勾结，盘剥大家。”
    “而你沈家呢，也不用担心，会忽然从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把茧都收了去，让你们收不到茧，这样就可以放心的在乐途县建缫丝作坊，省下来的运费，都比补贴给蚕户的钱还多，你说，是不是双赢。”
    “是。”沈小胖默默的点头，又看向有福，由衷的说道：“有福姐姐，你真厉害，懂得好多。”
    “而且，你人真好。我四哥就没给我解释过这些，他什么都要我自己去想，我想不出来他就说我笨，说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除了学业之外，还在铺子里学着做生意了……”
    说着，神情有些落寞，低了头，闷闷的问：“有福姐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
    “当然不是。”有福摸了摸沈小胖的头，说道：“你只是还没有找到，自己做起来特别厉害的事情。”
    沈小胖不解的看着有福。
    有福笑着说道：“每个人都在某些事情上面特别厉害，在另外一些事情上面，就比别人看起来要笨很多。就像我，你觉得，我厉害吗？”
    沈小胖用力的点头。
    有福继续说道：“可是，我写字写得丑极了，又不愿意练字，拿起毛笔我就觉得自己的手疼起来了，还有绣花，缝缝补补，这些我都不会，补一个补丁，针脚粗不说，还补得歪歪扭扭惨不忍睹的……那你说，我在这两件事情上，是不是很笨啊？”
    沈小胖摇头，迎着有福不解的目光，说道：“有福姐姐不笨，只是做这两件事情没有别人厉害而已。”
    有福顿时就笑了起来，拍拍沈小胖，故意笑道：“沈小胖，不错啊，挺会说话的。这应该算是你的优点吧……”
    正说笑间，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声的嚷嚷：“顾有福！你给我出来！”
    是顾孙氏的声音。
    有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扳着脸，连眼神都冷了。
    出了蚕室之后，看到顾孙氏，连大伯娘都不叫了，直接问道：“你来做什么？”
    顾孙氏身上还有许多的泥，尤其是腿上，看到有福出来，撸了撸袖子，说道：“我问你，为什么别人家的蚕你要帮着养，却不帮着养我家的？蚕种钱我可是一文都没少你的……”
    有福看着顾孙氏冷笑：“你也知道，你给的是蚕种钱啊？我帮村子里旁的人家养蚕，又不是白帮……再说了，就算是白帮，又关你什么事？”
    顾孙氏大声嚷嚷道：“别人能换工，我也能换工，为什么就单单要对我们家区别对待？”
    有福朝着顾孙氏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不高兴，我不乐意，我讨厌你们，我为什么要和你换？”
    顾孙氏顿时恼了，指着有福骂：“你这死丫头，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半点情分都不讲，还刻意的针对我们，真是黑心肝烂肚肠……”
    沈小胖一听，不依了。
    这些日子，有福虽然天天逼着他干活，逼着他跑跑跳跳的，还不给他吃肥肉，好让他减肥。他虽然当时满心的不乐意，直在心里头说有福‘压迫’自己，可过后他还是会念着有福的好的。
    尤其是有福对他很有耐心，他不懂的事情总是会解释得清清楚楚的，不自不觉的，沈小胖就对有福多了些依赖。当然，也会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维护她。
    所以，听到顾孙氏骂人，沈小胖一下子就要挡在了有福前面，指着顾孙氏骂道：“你这个又脏又臭又坏又丑的老女人，你是从刚刚从粪坑里面爬出来的吗？还是你一天三顿是靠着喝粪水填肚子的？说话居然这么臭，你这是要熏死本少爷吗？”
    一边说，一边假意捏了鼻子扇风。
    顾孙氏一愣，随后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沈小胖骂道：“好你个没大没小的小兔崽子，你看老娘不好好收拾你。”
    说着，就张牙舞爪的朝着沈小胖‘扑’了过去。
    有福皱眉，拉着沈小胖退开了，顾孙氏扑了个空，脚下却有些收不住，直接结结实实的在地上摔了一下。
    顾孙氏就不起来了，扑打着地干嚎：“哎哟，哎哟，不得了啦，小辈的打长辈啦，老天爷啊，快来收了这不敬长辈的臭丫头吧……”
    有福脸色越发冷了，沉着脸说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着，就拿了脖子上的哨子吹了起来。
    片刻之后，闪电（信鹰）就呼啸着从天上俯冲了下来。
    有福指着顾孙氏，朝着信鹰说道：“闪电，打她！”
    顾孙氏微微一愣，等那信鹰朝着自己扑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吓傻了，连忙双手抱头，准备爬起来往外跑。
    但是，闪电的速度当真是快若闪电，她刚刚来得及把头护住，脑子里只是起了一个跑的念头，闪电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不停的用翅膀拍打起她来了。
    说起来，也是有福心软，只是让闪电打顾孙氏，而没让它啄她或者抓她，要不然，顾孙氏身上只怕会找不到一处好肉。
    但是。哪怕只是用翅膀打，顾孙氏也被打得够呛，一开始，她还能闭着眼睛双脚乱蹬，到后面，就只能抱着头不停的在地上打滚了。
    看顾孙氏连头发都被打散了，像个疯婆子一样，身上也滚得来全是泥，有福才把闪电唤回来。
    又隔了好一会儿，顾孙氏才一骨碌的爬起来，一边往外跑，一边说：“你这个臭丫头，你给我等着，别看你现在得意，总有人能收拾得了你！”
    听到顾孙氏的话，有福就朝着顾孙氏的背影喊：“你下次再来闹，我就不只是让我们家闪电拍你了，还让它抓你，把你的肉全部抓烂，让它啄你，在你额头上啄个窟窿，让你变成三只眼！”
    顾孙氏顿时吓得什么话都不敢再说，飞快的往外面跑走了。
    等顾孙氏跑走了，有福才摸着闪电的把它狠狠的夸了一顿。
    沈小胖看着闪电，由衷的感叹道：“好威风啊。”
    （第一章）

 573.第573章 他回来就没好事情

    顾长庚在知道顾孙氏又来家里头闹腾了一次，却被‘沐大人养的那只鹰’打出去了之后，虽然淡淡的没说什么，却破天荒的让顾刘氏切了半斤瘦肉来喂它。
    而顾有庆在知道顾孙氏又去找有福闹了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毛躁，忍不住埋怨道：“娘，给您说了多少次了，让您不要再去招惹老宅的人了，咱们惹不起他们的，招惹他们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躲着他们一些不好吗？”
    “你看看你，弄成这个样子，疼的是你自己，丢脸的是我们……都没出说去……”
    顾孙氏一脸愤愤的说道：“我就是气不过，那个臭丫头，凭什么帮村子里所有人养蚕，就是不帮我们？这不是故意针对我们么！”
    顾有庆捏紧了拳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她就是故意针对我们，也没人说她的不是啊。她讨厌我们不是一直都写在脸上的吗？你为什么还要去自讨没趣？”
    顿了顿，又说：“娘啊，您是不是要闹腾得咱们一家人在村子里呆不下去了，您才甘心啊？”
    “他们敢！”顾孙氏眼睛瞪得老大，说道：“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赶我们走啊？我们户籍在这里，那可是官府认可了的，可不是他们想赶就能赶的！”
    顾孙氏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觉得自己说得对极了，整个人看上去都理直气壮了许多。
    顾有庆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道：“娘，你是不是……”
    一个‘傻’在顾有庆的喉咙口打转，最后又被他吞了回去，只是说道：“你觉得户籍在这里就万无一失了？有官府认可他们就不敢怎么样了？娘，你醒醒吧！你也不想想，连粮长老爷家都在他们手里头栽了，官府衙门就跟他们开的一般，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顾孙氏有些不信，看着顾有庆道：“真的假的？他们能还能让官老爷都听他们呢？”
    顾有庆都有些歇斯底里了，看着顾孙氏压低声音吼道：“你说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家里头可住着一个比县大老爷还厉害的官老爷呢！你是不是手不疼了你就忘记人家打碎你手腕之后说的话了？”
    又说：“娘，你在这样，我可真的不管你了啊，我说到做到！”
    顾孙氏有些讪讪：“好了好了，娘知道了，娘会远着他们的，娘再不招惹他们了……你别生气了，啊。”
    又说：“你那个爹也不知道干啥去了，都好些天没回来了，家里头万事不管……但凡你爹能管点事情，咱们的日子能好过一些，我何至于总上老宅去闹腾……”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顾有庆冷冷的说道：“他回来就没好事，不回来更好！”
    一语成谶。
    三天之后，顾成礼回来，就应了这句话。
    谁都不知道，顾成礼是什么时候染上赌瘾的，反正在顾有庆说出他胡来就没好事那句话的三天之后，有人押着顾成礼上家里头来讨债来了。
    讨债人手上拿着顾成礼签字画押还按了手印的欠条，触目惊心的欠纹银一百两几个字，让顾孙氏两眼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除了这欠纹银一百两的欠条之外，讨债人手上还有一张顾成礼签字画押的卖身契。卖的是顾大丫。
    作价百两，卖给县城里头吉祥赌坊的曹得金曹老板做小妾。
    顾大丫发了疯一样的，把那张卖身契给撕了，一边撕，一边喊：“要卖身你们让他自己卖去，我求求你们行行好，把他卖到黑窑去做苦工，免得他再来祸害我们一家人……”
    顾成礼急了，之前在赌场的时候，就有人说过要把他卖去黑窑的话，这会儿听顾大丫的话，又想起了先前的事情，心中恐惧，撸了袖子上前要打顾大丫：“我打死你这个胡说八道的死丫头，老子是你爹，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顾大丫朝着顾成礼喊：“你哪里像个爹了？我没有你这样万事不管，游手好闲不说，还跑去滥赌，赌输了回来卖女儿的爹！”
    顾成礼一巴掌朝着顾大丫打去，却不敢打脸，只是打在身上，嘴里骂道：“你这死丫头，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我要把你卖给谁就卖给谁，不卖你，不卖你老子上哪里去凑一百两银子。”
    “你这个嫁不出去的赔钱货，为了让你能去有钱人家过好日子，老子费心费力的……你还不知好！
    “你知不知道，这虽然说是卖你，可却是让你去有钱人家享福去的，人家曹老板多大的家业，那吉祥赌坊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你一过去，就吃香的喝辣的，站坐都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哪里不好了？”
    “而且人曹老板都说了，只要你生个儿子，就把你扶正，让你做曹家的正头娘子。”
    “你以为你有多好？能值得了一百两银子？就你这样要身材没身材，要样貌没样貌的，若不是因为你的八字和人曹老板的八字合，能给他生儿子！人家可能花一百两来买你吗？想都别想了！”
    顾大丫把脖子一梗，看着顾成礼道：“说得这么好，你自己去啊，卖我做什么？”
    顾成礼忍不住指着顾大丫的鼻子骂：“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你也不端盆水好好的照照自己，你也不想想，你自己都多大岁数了，咱们村子里，像你这般大的，有几个不是已经当娘了？”
    “若是你嫁得出去，我还会想这法子吗？”
    顾大丫朝着顾成礼嚷：“我嫁不出去是谁害的？还不是你害的！若不是你当初闹着要分家，我至于被人退了亲吗？若不是你自己成日里游手好闲不着调，我和阿弟至于会迟迟定不上亲，耽误到现在吗？”
    哪怕是对着自己的女儿，顾成礼也是一副厚颜无耻的样子：“我分家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不让你们被他们拖累得连饭都吃不起，谁知道他们能咸鱼翻身？还发了财？”
    又说：“当初要分家的时候，你不是也没拦着吗？”
    “现在跑来说我了，你说得再好听，老宅的人也听不不见，他们听见了，也不会为着想。”
    “只有我这个当爹的，才会想法子，给你找户好人家！”
    （第二章）

 574.第574章 猪狗不如的畜生

    有福家里头正在吃晚饭，顾有庆就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就站在堂屋门口，红着眼，气喘吁吁的看着顾长庚：“阿爷，我爹赌钱输了要卖了我阿姐去抵债，您去救救我阿姐吧……”
    “什么？”
    “这个畜生！”
    顾长庚和顾刘氏同时重重的把手上的筷子一扔，异口同声的说道。
    说着，顾刘氏还推了顾长庚一下，说道：“老头子，你快去看看。”顿了顿，又吩咐两个儿子：“你们也一起去。”
    “哦哦。”顾成仁和顾成信忙不迭的应了，放下碗，跟在顾长庚身后，急匆匆的往村东头顾成礼家走去。
    到顾成礼家的时候，顾成礼还在喋喋不休的‘劝说’顾大丫，说自己掏心掏肺的为她好，让她要领情，以后富贵了，不要忘记他云云。
    顾大丫只冷笑着不说话。
    顾长庚抄起放在外面屋檐下的扫帚，就朝着顾成礼劈头盖脸的打去。一边打一边骂：“我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猪狗不如的畜生，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居然卖女儿，你怎么不把自己卖了！”
    顾成礼左挡右挡，挨了顾长庚几下之后，也怒了，抓着扫把就道：“是啊，我也说虎毒不食子，如果不是你这个老东西那么狠心，把我们一家赶出来不说，还差点把我打死，害得我落下病根，做点事情就浑身疼，我至于去想别的法子赚钱吗？我们一家，会落到这步田地吗？”
    “我也不想卖女儿的，可是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欠了人家钱呢。”
    “你若是不想我把你孙女卖了，你就拿银子出来，把债给我还了。要是没有银子拿出来，就少管我的闲事，别忘了，我们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我的事，你管不着！”
    听到顾成礼这些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无耻之言，顾长庚直接被气了个倒仰。颤抖着手指指着顾成礼，好半晌才说：“我怎么会生出来你这么个无耻的混账东西？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心软，留你一条命，要不然，也不至于把你这祸害留下来害人。”
    顾成礼也朝着顾长庚骂道：“当初你没打死我，现在后悔，晚了！我们都已经脱离父子关系了，你休想再要用身份压我。我告诉你老东西，我们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要卖儿也好，卖女也罢，那都是我的家务事，你管不着！”
    说着，又看向顾有庆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老子要不是念着有你这么个儿子，不能一点家产都不给你留，老子也不至于要把你姐卖了。你信不信你再这样，老子就把家里头的地全部拿去抵债，我看你能喝得了几天的西北风！”
    “到时候你看看，你看看你挨饿受冻的时候，人家会不会赏你一口饭吃。”
    顾有庆沉着脸说道：“那就把家里的地都拿去抵债吧，别打我阿姐的主意。没了这些地，我就是带着我阿姐和我娘出去做苦力，我也能养得活他们，只要你不来拖我们的后腿就好了。”
    顾成礼目光不停的闪烁，隔了一会儿之后，猛的一拍桌子，说道：“好啊，你这个不孝不仁的东西，老子养了你十四年，你就是这样来报答老子的吗？谋算老子的家产不说，现在就想着不给我养老了，我告诉你，没门！”
    顾有庆冷冷的道：“你何时养过我了？你是供我吃，还是供我穿了？我长到十四岁，前九年是我阿爷养着我的，后五年是我阿娘辛辛苦苦的种地养活我的。”
    “别说你没有养过我，你根本就是爬在我们身上吸血！至从分家之后，你做过几天的农活？别说农活，就是家里头的扫帚倒了，你都舍不得扶一下。”
    “若你只是光吃不干活也就罢了，你还爬在我们三人身上吸血！平日里三天两头的看不到你人，每一次家里头有点钱你就抢走了，我们辛辛苦苦的种地收回来的粮食，也被你一口袋一口袋的偷出去卖，你摸着你的良心……”
    “呸！你就是没有良心，你的良心早就叫狗给吃了！”
    顾有庆本来就不是个脾气好的，加之这些年他们母子姐弟三人抱成一团，对抗顾成礼，他是打心底里看不起顾成礼。现在也算是豁出去了，真的是什么话都往外说，完全一副不管不顾的架势。
    看着顾有庆为了维护顾大丫而斥责顾成礼，顾长庚的心情很是复杂。既觉得他这样做是对的，又觉得他这样做很不对。
    不管顾成礼再怎么不好，再怎么混账，再怎么猪狗不如……他终归还是自己的儿子。父子关系断得了，可这脉管里流的是相同的血，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断不了的。
    更何况，他终究，也是顾有庆和顾大丫的爹。
    哪有当儿子的，这样说自己爹的？这不是变成了，和顾成礼一样的人了吗？说出去，也不好听。
    顾长庚刚刚准备开口，让顾有庆少说两句，顾成礼就先跳着脚，唾沫横飞的嚷了起来：“如果你不是老子的儿，这死老头子会给你吃饭，给你穿衣吗？那些地可都是老子名下的，若没有老子的那些地，你们三个人，都得给老子喝西北风去。”
    “还有这房子，这也是我的，这屋里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有哪样不是我的？”
    “你还说没有吃我的，穿我的，若是没有我，没有我的那些地，你们上哪儿刨吃的去，上哪儿刨穿的去？”
    “别以为你现在人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说，出去做苦工也能赚钱了。我呸！这要是没有我，你能长到这么大么？”
    顾长庚原本想要说的话，就那么咽了回去，变成了：“这要是没有你，他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辛苦！”
    “地是我分给你的，房子是我拿钱给你买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哪样不是从老宅搬过来的？”
    “除了你这张厚脸皮，有什么东西是你自己的？”
    顾成礼仍旧在叫嚣：“分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了，把理说道天边去，那也是我的……”
    话音未落，一个苍老而激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用把理说道天边，那些东西，从此之后，也和你没关系！”
    （第三章）（今天没有了，存稿子准备爆发~~~）

 575.第575章 把这不成器的扭到祠堂去

    顾长庚一扭头，就看到颤巍巍的站在门口的顾正清，连忙丢了手中的扫帚迎上去，嘴里说：“三叔，您怎么来了？”
    一边说，一边微微皱了眉头看了扶着顾正清的有福一眼，神色间很有些无奈。
    有福仿佛没有察觉到顾长庚的眼神里的无奈一般，迎着顾长庚的目光笑笑，嘴里说道：“阿爷，三叔祖是族长，这件事情，还是他老人家好处理一些。”
    有福是故意去叫的顾正清，因为，她太了解顾长庚了。知道自家阿爷无论怎么打骂‘成礼大伯’，最后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又不是他们的错，凭什么他们要来承担？
    有福当然不愿意，自己一家人辛辛苦苦的赚的钱，最后却被用来给顾成礼收拾收尾。
    顾成礼一家人做的那些事情，她可是一笔一笔的，都记在心里的呢。虽然说不屑于报复，却不可能让他们沾染了自家的好处去。更不可能让阿爷用自家的银钱去贴补他们的窟窿。
    现如今整个村子里，也就三叔祖顾正清能阻拦自家阿爷了，更何况，三叔祖是族长，这些事情由他出面，本来就比自家阿爷更加名正言顺。
    谁让她阿爷和顾成礼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了呢？
    顾长庚有些头疼。他清楚有福搬出来顾正清的用意，虽然他确实是有帮着顾成礼解决了这件事情的打算，可是，他也没打算就白白的给帮顾成礼解决啊……
    好歹是他的血脉，他也不可能真的就眼睁睁的，看着顾成礼把大丫推进火坑里不救。也不可能看着顾成礼在火坑里头了，不拉他一把……
    偏偏有福，却是如此的斤斤计较，而他又不能说她做得不对，这如何不让他头疼？
    不过，顾长庚走到顾正清身边之后，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对有福说道：“你怎么也胡闹起来了？你三叔祖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还能像这样折腾？”
    顾正清一拐棍敲在顾长庚的头上，说道：“年纪大怎么了？我老头子年纪再大，可心里头不糊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你管得过来吗？”
    “这种祸害留着，也是给我们顾氏一族蒙羞的，我这个做族长的，岂能容他？”
    顾长庚自然不敢和顾正清犟嘴，小意说道：“三叔，我这不也是怕您累着吗？”
    顾正清重重的哼了一声，朝着顾成仁和顾成信吩咐道：“成仁，成信，你们给我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扭到祠堂去！”
    对于顾家祠堂，顾成礼已经有了阴影，原本看着顾正清进来，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的他，也有些慌了，连忙说道：“三叔公，您，您这是干嘛啊……好端端的，干嘛又要拉我去祠堂……”
    顾正清指着顾成礼说道：“你说干嘛？你这不成器的，好的不学偏去学人家赌博，赌输了还回来卖自家的闺女，你说说你，啊，你还有没有点人样？”
    “像你这种死不悔改的东西，我老顾家容不下你！”
    顾成礼不服气了，看着顾正清说道：“三叔公，您这话说得偏颇啊，我……我赌博怎么了？官府都不禁赌博，不会因为赌博治人的罪，您怎么能怪我赌博呢。我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容不下我……”
    “我不就是最近手气不好，输得多了点嘛……再说了，我自家的女儿我怎么就卖不得了？我这一不偷二不抢的，我卖自己的女儿去抵债，招谁惹谁了我？”
    “更何况，我这也是让她去大户人家享福的啊，人曹老板多有钱啊，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顿顿都是大鱼大肉，站坐也都有人伺候，不比在我们这小村子里吃糠咽菜的强啊？”
    “她要实在是不乐意，最多，最多我回头赚了钱，再把她赎回来罢了……”
    看顾成礼如此的强词狡辩，顾正清也被气得够呛，狠狠的跺了跺拐杖，指着顾成礼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法是不禁赌，可我老顾家族规的第七条，明明白白的写着，凡我顾家子孙，不得参与赌博。你违了我老顾家的家规，任你说破天，我也饶不了你！”
    顿了顿，朝着顾成仁和顾成信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干净的把人给我扭了，押到祠堂去！”
    顾成信和顾成仁连忙应了上前。
    “慢着。”跟着顾成礼来讨债的吉祥赌坊的人终于慢条斯理的开口了：“你们要处置你们顾家的族人，那是你们的事，不过，凡事皆有个先后，我觉得，还是先让顾成礼把欠我们的这一百两银子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是，是，是。”顾成礼之前被吉祥赌坊的人收拾怕了，别看他在顾长庚和顾正清之前，都能跳着脚叫嚣，可是对着吉祥赌馆的人，却仿佛是灰孙子一般的，忙不迭的应声之后，点头哈腰的说道：“曹管事您放心，这女儿是我的，我说卖就卖，您稍等，我这就再给您写一张卖身契。”
    说着，还朝着顾有庆吼：“顾有庆，赶紧的去给老子借了纸笔回来，要不然一会儿我连你还有你娘，一块儿卖了！”
    顾有庆脸色铁青，把拳头捏得格格作响，红着眼，恶狠狠的瞪着。
    顾孙氏刚好醒了，听到顾成礼的话，嗷的一声扑向顾成礼，嘴里喊：“顾成礼，老娘跟你拼了。”
    顾成礼突不及防的被顾孙氏扑倒在地，两人顿时厮打在一起。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看到顾成礼和顾孙氏不管不顾的扭打在一起，哪怕事出有因，顾正清的脸也完全黑了下来，直朝着顾成仁和顾成信喝：“都在干嘛？你们是不是也不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了？还不给我把人拉开！”
    顾成信和顾成仁包括顾有庆在内，都连忙上前去拉。只有顾大丫，目光闪烁的站在一旁，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顾成仁和顾成信把顾成礼压住，顾有庆则去拉顾孙氏，顾成礼心中发了狠，等顾孙氏被拉开之后，忽然狠狠一脚揣在顾孙氏的身上，顾孙氏没站稳，顾有庆也没拉住她。
    旋即，砰的一声……
    （第一章）

 576.第576章 帮你们，顺便帮自己

    顾孙氏的头，狠狠的撞在桌子角上，碰了一个大窟窿，鲜血一下子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一瞬间，就流得顾孙氏满脸都是。
    顾有庆眼睛都红得来快滴血了，朝着顾成仁和顾成信大声喊道：“你们为什么不拉好他！”
    喊完，就奔到顾孙氏的身边去扶她，嘴里不住声的唤：“娘，娘，您没事吧？娘……”
    顾大丫倒是要冷静一些，看了顾孙氏的伤势之后，朝着外面走去。
    赌坊的打手见状下意识的要去拦阻，却被赌坊的管事给阻止了。
    有福想了想，也跟在顾大丫后面出去了。
    顾长庚则让顾成信去帮忙请大夫。
    顾成信点头应了，正准备出门，顾成礼就大声道：“请什么大夫！家里头哪里还有钱给她请大夫，一点小伤而已，去撒一把古壁灰（有些岁月的土墙上的墙泥碾成的灰）或者锅底墨就止了血了，不准去请大夫！”
    顾大丫出门之后，径直把做饭的锅端了起来，倒扣在灶台上，拿锅铲刮上面的锅底墨，看到有福进来，微微一愣。随后冷着脸说道：“不在堂屋里把笑话看够，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有福也不叫她堂姐，只是道：“你觉得我请了三叔祖过来，是为了来看你们笑话的？”
    “当然不是。”顾大丫脸上闪过一丝厌恶，说道：“你不过是来阻止阿爷，不让他帮我们的罢了。”
    有福忍不住冷笑，看着顾大丫说道：“为什么要帮你们？帮得了一次能帮得了第二次吗？你爹他已经沉迷赌博了，除非把他双手双脚都砍了，否则的话，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赌，是不是每次都要阿爷来帮你们？凭什么啊？我们家的钱难道就不是辛苦赚来的吗？”
    顾大丫脸微微一白，扭了头，作出一副专心致志的剐锅底墨的架势。
    隔了一会儿，顾大丫忽然恶狠狠的说道：“那就把他的手砍了，脚砍了，大不了，我伺候他一辈子吃喝拉撒，反正有那样一个爹，也没人敢娶我。”
    有福被顾大丫眼中的凶光吓了一条，定了定心神，才看着顾大丫道：“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就这样了？”
    顾大丫冷冷的瞥一眼有福，说道：“不甘心又怎么样？难道你还会帮我？”说完，把锅铲一放，端了装着锅底墨的碗就往外面走。
    在顾大丫路过自己的时候，有福说道：“我在这里等你。”
    顾大丫虽然冷哼了一声，却还是在把锅底墨拿进堂屋，让顾有庆给顾孙氏止血之后，就回了厨房重新来找有福。
    一看到有福，顾大丫就冷冰冰的，甚至还有些故意做出来的恶声恶气的问：“你等我出来做什么？”
    有福也不同她计较，只是问：“你觉得，你值一百两银子吗？”
    顾大丫的脸一下子就垮了，冷冷的问：“你什么意思？”
    有福朝着顾大丫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又问：“你说，为什么那个赌坊的老板，肯让你爹欠一百两银子？”
    顾大丫的脸更冷了，看着有福又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有福仿佛没有看到顾大丫的脸色，没有听到顾大丫在说什么一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今年这年景可真不好，你们家五亩田，收回来的稻子有三担吗？”
    “你知不知道，这种年景，有两样东西，会比往年更不值钱。”
    顾大丫心里头有些发毛，看着有福疑惑的问：“什么东西？”
    有福又冲着顾大丫笑了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然后说道：“地。人。地和人都不值钱。就算现在是太平年景，也一样。”
    “一百两银子，至少能买到五个模样周正的姑娘。”
    有福说到这里，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五个，一个。”
    又将声音放得低了一些，语气也缓了一些，凑到顾大丫的耳边道：“你觉得，吉祥赌坊的老板，为什么要花一百两银子来买你？还有你爹，欠吉祥赌坊的银子，像不像是做的一个局？”
    顾大丫的脸一下子又白了几分，神情慌张的看向有福，声音也显得有些慌乱：“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说什么……”
    有福头偏了偏，作出一副思索的样子来，片刻之后，慢条斯理的开口：“如果吉祥赌坊的老板因为某种原因，而相中了你，然后才做了局，让你爹欠下了对于你们来说，算得上是巨款的债务……”
    “那么，就算你们把你爹的手脚都打断了，你觉得，吉祥赌坊的人，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猜，他们会不会对顾有庆下手？”
    听到有福的话，想到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件事情的可能性，顾大丫更慌了，也顾不得和有福犟了，看着有福问：“顾有福，你什么意思？你究竟想做什么？”
    有福神情一肃，看着顾大丫认真的说道：“我想帮你们。”
    顾大丫先是一喜，旋即冷哼一声，看着有福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有这么好心？”
    有福摇摇头，看着顾大丫说道：“你信不信不要紧，你只要知道，我帮你，其实并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帮我自己就好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阿爷的性子我们都清楚，一来好面子，二来，也确实是个心软的。不管你爹做了多少对不起他，对不起我们一家的事情，不管他对你爹有多么的失望，你们看要是真正遇到什么事情的话，他是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的。”
    “而要帮你们解决一波又一波的麻烦，不是说说而已。是要花精力，花钱，花关系。”
    “我不想看到阿爷一把年纪了，还为你们的事情淘神费力，生气发怒。”
    “更不想我辛辛苦苦的赚来的钱，被无休止的，往无底洞里头扔。”
    “而那些关系……不是我自夸，若不是我，我认识了几个贵人，我们家里头，能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让你们来占我的好处？”
    “凭什么？你们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甘心，让你们来沾我的光？”
    “所以，我想帮你们解决这件事情，顺便，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你们这个麻烦！”
    （第二章）

 577.第577章 你要我们背井离乡？

    顾大丫一脸警惕的看着有福：“你果然有阴谋！”
    有福撇撇嘴，有些不屑的说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好吗？别说我从来不会图谋别人的东西，就算我会，可你们又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图谋的？”
    顾大丫想想觉得也是，神情这才略微缓和了一些，不过眼神却仍旧没有放松。
    有福看一眼顾大丫，说道：“我的意见呢，是你一会儿先设法拉着顾有庆一起，和你爹解除父子、父女关系……”
    有福的话刚刚说到这里，就被顾大丫的一声冷笑打断了，旋即，顾大丫说道：“从来都只有做爹的动和子女解除关系，那有做子女的，和做爹的解除关系的？若是能这样，我们早就和他脱离关系了，还用得着你来教？”
    有福瞟了顾大丫一眼，说道：“急什么？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说着，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想，吉祥赌坊的人应该有办法，让你爹主动提出来，和你们解除关系，至于具体怎么做，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另外，我可以保证，不管你是用的什么法子，让吉祥赌坊的人帮你们和你爹脱离关系的，你都不用为此事对吉祥赌坊的付出代价。”
    “总之，我会帮你解决吉祥赌坊的人的。”
    顾大丫目光闪烁，看着有福问：“你会这么好心？”
    有福伸出手指在顾大丫面前摆了摆，说道：“不，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顾大丫问道。
    有福又朝着顾大丫笑笑，说道：“你们一家人，一起离开乐途县。从此之后，再也不要出现在乐途县。”
    顾大丫目光闪烁的盯着有福：“你要我们背井离乡？”说着，又冷冷一笑：“你觉得我会答应？还有就算是我答应了，我阿娘和有庆，他们就会答应？”
    “顾有福，你想得未免太天真了吧？”
    有福也冷笑，说道：“要不然，你有得选吗？难不成你真想，给那个吉祥赌坊的老板，做什么小妾？”
    顾大丫也冷笑起来，看了有福好一阵，才说：“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有福一下子愣了，睁大了眼睛看着顾大丫。
    虽然顾大丫已经跟着顾成礼从家里头分出去许多年了，可是，顾刘氏该教的东西，肯定都是教过她的，她不相信，顾刘氏没有在她小的时候，给她说过那些事情……
    她不相信，顾大丫真的会甘愿给人做妾！还是卖身的妾！
    看到有福那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顾大丫就呵呵笑了起来，笑完，看着有福语带嘲讽的说道：“有福妹妹啊，我还真是嫉妒你呢，想来哪怕你已经出过好多次远门，也肯定没吃过真正的苦头吧？小时候有阿爷护着你，现在……也有人在护着你。你还真是……天真啊。”
    “你以为，你帮我们解决了吉祥赌坊的曹老板，我们离开乐途县之后，就不会遇到什么马老板，张老板，赵老爷，孙老爷了吗？”
    “就像你说的一样，在顾家村，哪怕我爹和我娘，把你们得罪得再狠，你阿爷也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管我们。”
    “哪怕你能拦着他，让他不管我们的事情，可好歹，还有顾家族人在呢？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真的对我们的事情完全就坐视不理，真要到了那一步，我们不信他们会见死不救。”
    “可若是我们离了乡，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再遇到这些事情，就真的没人会管我们了，我们就真的只能自生自灭了。”
    “我的好妹妹，你说，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选呢？”
    有福的脸一下子就僵了，她是真没想到，顾大丫居然看得这么透彻……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看着有福的眼神，顾大丫又笑了，说道：“有福妹妹，你是不是觉得，在世界上只有你一个聪明的女子啊？”
    顿了顿，有些嘲讽的道：“你不过，就是运气好些罢了。”
    有福一时有些无言。
    顾大丫却又说道：“你放心，我可不是我爹，没他那么无耻。还没分家的时候，我就没稀罕过老宅的东西，现在，更不会稀罕。”
    说完这话，也不管有福是什么反应，顾大丫转身就走。头昂得高高的，背绷得直直的，看起来，倒有几分决绝。
    有福不由得好奇起来。
    这顾大丫，究竟想做什么？
    有福可不相信，顾大丫真的没稀罕过老宅的东西。顾大丫曾经说过的那些，关于嫉妒的话，她可是记着的。而且，那次顾孙氏的手腕被沐大叔打伤之后，也是顾大丫开口，讨要的银子。
    想着，有福不由得又跟了上去。
    顾大丫先回了她自己的屋，有福就在堂屋门口停了下来。没有再跟过去。
    不一会儿，顾大丫就从自己屋里出来了，走到有福身边，还故意撞了她一下，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进了堂屋之后，顾大丫直接就走到吉祥赌坊的曹管事面前，看着他问：“你家老板是不是老头子？”
    曹管事眉头微皱，不善的看了顾大丫几眼，隔了片刻才说道：“我们家老板正直壮年，哪里是什么老头子。”
    顾大丫又道：“刚刚我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家老爷到现在都没有儿子，只要谁能给你家老爷生儿子，谁就是你家老爷的正头娘子？”
    顾长庚闻言，忍不住皱眉，看着顾大丫道：“大丫头，你说什么呢？”
    “阿姐……”顾有庆也有些不安的唤了顾大丫一声。
    顾大丫却仿佛没有听到顾长庚和顾有庆的声音一般，看着曹管事又问：“是，或者不是？”
    曹管事扯出一抹笑来，点点头，说道：“是。”
    顾大丫又问：“你们是不是先打听清楚了，我的生辰八字，然后拿去找人合了八字，才盯上我爹的？”
    曹管事面带惊异的看了顾大丫一眼，然后点点头，再次说道：“是。”
    听到这里，顾长庚有些明白顾大丫的用意了，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顾长庚听懂了，顾成礼自然也听懂了，和顾长庚不同的是，顾成礼听明白顾大丫的用意之后，脸上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了许多狂喜的神色来。
    （第三章）（没有了，等我爆发）

 578.第578章 我们要和他脱离关系

    他可不管自己是不是因为被吉祥赌坊的老板盯上了，才会在赌坊里头输了那么多钱的。他只想着，以后他就是吉祥赌坊老板的‘老丈人’了，吉祥赌坊的老板家大业大，那么大个赌坊，每天不知道会赚多少银子。
    他这个做老丈人的，不就可以跟着吃香的、喝辣的，想怎么赌，就怎么赌了？
    然而……很快，顾成礼脸上的那些狂喜，就变成了惊愕。随后，又变成了暴怒和恐惧。
    因为，顾大丫在得到曹管事又一次的肯定回答之后，对他说道：“好，我愿意给你们老板做妾，但是，我有个条件。”
    曹管事挑挑眉，看着顾大丫问：“什么条件？”
    顾大丫指着顾成礼道：“我要这个人，从此之后和我以及我阿娘、阿弟，我们三个人，再无关系。”
    曹管事嘴角扯了扯，勉强算是笑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们要和你爹，断绝父女关系，是吗？”
    “是。”顾大丫点点头，说道：“还有我阿弟，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我阿娘，要和他和离。而且，我们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
    曹管事看着顾大丫：“然后，你就心甘情愿的，给我们老板做妾？”
    “是。”顾大丫再次点头。
    “好。”曹管事也点头。
    顾成礼又惊又怒又怕，指着顾大丫色厉内荏的喝道：“顾大丫你敢！”
    顾大丫面无表情的看一眼顾成礼。
    顾长庚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看着顾大丫道：“大丫头，你犯什么浑呢？”顿了顿，又说：“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谁知道，顾长庚话音一落，顾大丫就道：“不做了。”直接将顾长庚的话给噎了回去。
    曹管事轻笑一声，给自己带来的打手使了个眼色。
    顾成礼整个人都吓得缩起来了，一边哆嗦一边喊：“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曹老板未来的岳父，你们这样，曹老板以后不会放过你们的！”
    赌坊的打手上前将顾成礼拎小鸡一样的，拎了就往外走。
    顾长庚见状不假思索的厉声道：“你们要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成仁成信，还不快将人给我拦住！”
    顾成仁和顾成信都没有动。
    顾长庚见状又对顾成仁和顾成信喝道：“你们干嘛？听不见我说话吗？”
    “阿爷……”有福上前拽了拽顾长庚的衣袖，小声道：“只是让成礼大伯吃些苦头而已，这么多人看着，哪怕他们是成礼大伯的债主，他们也不会胡来的。”
    有福把债主两个字咬得很重，看到顾长庚有些脸变色了，又道：“总要让大丫姐和有庆哥他们，有条活路吧？”
    “要不然，他这一次卖大丫姐，下一次是不是就要卖有庆哥了？”
    大丫姐，有庆哥……
    听到有福对顾大丫和顾有庆的称呼，不仅和村子里其他比她大的同辈人一般，甚至在说到他们的时候，还刻意的加重了语气……顾长庚心中不由得发苦。他知道，有福这是在提醒他，他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在他和顾成礼脱离了父子关系之后，除了血脉相同之外，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顾成礼惨叫的声音，闷闷的从才柴房传来，谁也不知道那打手究竟对顾成礼做了什么，总之不过两刻钟，打手拖着顾成礼回来，顾成礼整个人仿佛是刚刚从水里面捞起来的一般，浑身上下，被汗湿了个透。
    但是，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曹管事蹲到顾成礼面前，问他：“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知道。”顾成礼慌乱的点头，连滚带爬的爬到顾正清的面前，抱了顾正清的腿就喊：“三叔公，三叔公，我们去祠堂，我们去祠堂吧，您让我和有庆，还有大丫断绝关系，我们以后，再也没有关系了。”
    顾大丫说道：“还有我娘。”
    “对对对，和离书，我写，我一会儿就写……”说着又看向顾有庆，央求道：“有庆，有庆，你快去，快去借纸笔回来，我要写文书，你快去。”
    顾有庆有些不安。
    就算现在，顾成礼越来越混账了，对他，对他娘，对他姐都不好，可以前，在二叔没出事，他们没分家之前，他还是停护着他的。
    他就算再讨厌顾成礼，再怎么恨不得他……死在外面，他也没想过，要和顾成礼脱离关系。
    所以，他并没有马上就听顾成礼的话，而是先看向顾大丫，唤了一声：“阿姐。”
    顾大丫淡淡的道：“去借。”
    “我……我……”顾有庆还是有些迟疑。
    “去借！”顾大丫加重了语气，对顾有庆说道。
    顾有庆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顾长庚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力感，最后只重重的，却又无可奈何的，大声斥责了一句“胡闹”，然后就拂袖而去了。
    顾成仁和顾成信相视一眼，顾成信转身出门，朝着顾长庚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顾成仁则留了下来。
    当然了，有福也没有走。
    因为，顾正清是她找来的，她当然不可能先走。而顾大丫不肯离开乐途县，还要和顾成礼脱离关系，这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要是不继续守着，谁知道另外一件事情……能不能成得了呢？
    不过……祠堂不许女子进去，虽然她曾经进去过，可那毕竟是情况特殊，一会儿若是……不让她进去，她也没办法。万一……又和她想的出了偏差，那她要怎么办才好？
    正想着，有福忽然瞥到顾成礼和顾大丫两人的目光对视，这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现在都仿佛是生死仇敌一般……有福旋即想到，先前顾大丫说的话。
    她再也不要见到顾成礼。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心中的想法，能不能达到好像都无所谓了……
    想着，有福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
    很久没有出过声的顾正清睁开眼睛，看了有福一眼，淡淡的说道：“我老头子啊，没几年活头了，总要把有些事情做了，把我们老顾家的毒瘤挖了，我才能闭眼去见我们老顾家的列祖列宗。”
    （第一章）

 579.第579章 有福表妹我和你一起睡

    顾成礼这颗‘毒瘤’最终还是被挖了。
    在他和顾有庆、顾大丫、顾孙氏也脱离了关系之后，顾正清禀告了顾家列祖列宗，将顾成礼逐出了顾家，从此之后，他和乐途县顾家再无瓜葛。
    不仅如此，曹管事将顾成礼带走了。
    因为既然顾大丫是‘自愿’给吉祥赌坊的老板曹吉祥做小妾的，那就不存在买卖，也不存在抵债的问题。
    那么，顾成礼欠下的赌债，就得顾成礼自己还了。
    至于这债要怎么还，曹管事没说，顾家人没问。
    又隔了几天，曹吉祥就挑了个黄道吉日，用一辆双轮单马的青布马车，接走了顾大丫。
    顾长庚萎靡了一段时间，日子长了，也就渐渐好了。至于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今年秋收，大家都没收到多少粮食，便把田挖了沟，高高的垒了，准备种一茬胡豆。毕竟哪怕他们买了不少的粮食回来，也不能就此轻慢了，要不然，万一明年还旱呢？那不是还得喝西北风去？
    不过，田里头的地垒了之后，还要晾上一段时间，才能种胡豆，趁着这个机会，顾长庚让顾成仁和顾成信赶了牛车，去给家里头几户亲戚送粮食。
    包括：杨、李、钱，三个亲家家中，和两个女儿家中。
    杨家人少，加有福的舅舅舅母也不曾照顾过他们家，便只送了一担粮食过去，不过顾长庚倒是给顾杨氏说了，到时候如果大家的日子真的艰难起来，就把有福阿婆接到顾家来住一段时间。总之是，杨家的小辈不管，但是不会饿着有福阿婆。
    李家人比较多，在顾家有难处的时候，李家也是能帮就帮，现在大家家里头都还有吃食，送粮食过去，不打眼，顾长庚就让顾成仁和顾成信送了十石过去。
    除此之外，钱家五担粮食，王家五担粮食，陈家因为人多，也是送的十石。
    顾成仁和顾成信往王家送了粮食回来之后，牛车上就多了一个人，那是他们的侄女，王娟。
    王娟去年就及笄了，到了今年还是不肯去相看，一说到相看的事情，就在家里头闹，这一次也是闹得有些厉害了，王娟才跟了自家两个舅舅往外家来，算是‘躲’一段时间。
    王娟来的时候，闪电刚好拎着一只兔子，从天上落下来，还吓了王娟一跳。
    有福见着就笑，直道：“娟表姐来得巧，今天晚上我们正好烧兔子吃。没想到我家闪电这么厉害，居然能知道家里头来客人了。”
    王娟见了不由得好奇，小心翼翼的在离信鹰大约四五尺的位置停了，一边打量信鹰，一边说道：“呀！有福表妹，这老鹰是你们自己养的啊？还能抓兔子回来，真厉害！”
    有福笑着摸了摸信鹰的头，看着王娟说道：“不是的娟表姐，这是信鹰，是用来传信用的。抓兔子是顺便。”
    王娟作出一副了然的模样，点头说道：“哦……用这个来传信啊，真好……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早知道，你们家里头有这个，我就应该早一些来玩的！”
    有福便笑笑说道：“那娟表姐这次在家里头多玩一段时间就好了。”说着顿了顿，又道：“娟表姐想住哪间屋？我去帮你收拾房间。”
    王娟一听有福说要去帮自己收拾房间，就摇摇头，说道：“不用麻烦了，有福妹妹，我同你一起睡就好了。”
    “啊？”有福有些诧异。也微微有点别扭……
    至从自己独立住一个房间之后，她还没有和别人一床睡过。更何况，莫凌云随时可能会让信鹰送信来，万一是半夜三更的来的，有王娟在的话，很不方便……
    只不过，她不好拒绝。
    看着有福的反应，王娟知道有福这是有些不愿意，连忙道歉：“对不起，有福妹妹，你是不是不方便？不方便的话，我就住别的房间吧。反正你们家里头房间多。要不，我住你隔壁吧？好不好？”
    说着，朝着有福走了两步，小声道：“我就是，觉得我们晚上住一起的话，可以聊聊天……”
    有福看看王娟，见她眼神里头似乎藏着什么事情，心里头忽然有些明白，她可能是有话在心里头藏着，不知道该不该出口，却又想找个人说说。所以才会提出来和她住一个房间。
    想着王娟心里头藏着的事情，多半是什么不能给长辈什么的说的，有福有些心软了。
    谁还没点心事呢……
    想着，有福便笑着摇头，说道：“没有不方便，我只是怕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老实，挤着娟表姐了。”说着顿了顿，故意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来，看着王娟小声说道：“有时候我睡觉会横七竖八的，我怕踢着你。”
    王娟信以为真，连忙拉了有福的手，亲热的道：“不怕，不怕，我帮你挡着一些，你就不会打横了。”
    有福就笑嘻嘻的说：“那我要是蹬着你了，你可不能埋怨我。”
    王娟当即摇头，说：“你放心，我保证不埋怨你。”说着，顿了顿，故意开玩笑：“最多我蹬回来。”
    说完这话，两个女孩子就一起笑了。
    顾成信和顾成仁有些无奈。
    吃过午饭，等有望歇了会儿晌，沐正丰就带着有望出了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半下午都没见着。
    想着，有福便将还没有死透的兔子捡起来，拎到顾成信面前，对他说道：“四叔，要不，你去把这兔子收拾了吧，趁着我奶没回来，咱们赶紧的拾掇好了切成块。”
    说着，有福又朝王娟挤挤眼，说道：“阿奶见不得闪电带兔子回来，偏她又没办法和它计较，便只好眼不见为净，说，只要我们在她看到之前，拾掇好了就行了。”
    顾成信笑着接过有福递过来的野兔，看着有福说道：“你又使唤我，你咋不使唤使唤你三叔？”
    有福闻言便故意说道：“好啊，那我三叔去拾掇的话，你今天晚上，就别吃了啊。”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去抢顾成信手上的兔子。
    顾成信把手一缩，说道：“算了，还是我去吧。”说着，把嘴一瘪，假意不悦的道：“尽欺负我……”
    惹得有福和王娟两人都是嘻哈一阵笑。
    （第二章）

 580.第580章 会不会因此看轻我

    晚上的时候，有福到底还是去抱了一个枕头一床小薄被过来。一人一床被子盖着，比两个人盖一床，到底要自在些。
    好在有福的床打得挺大的，要不然这个天，哪怕是薄被，堆两床在床上，也让人够呛的。
    放了被子在床上，有福还特意对王娟说道：“娟表姐，我多拿床被子，这样晚上我要是真蹬你的话，有被子隔着，也没那么疼。”
    王娟当然知道，这个只是有福的托词，不顾她却没有说破，只是开玩笑道：“有福表妹这是怕我蹬回来的时候把你蹬得太疼吧？”
    有福夸张的点点头，看着王娟道：“娟表姐，你连这个都猜到了啊？”
    【上】【床】之后，有福和王娟并排躺了，随意说了几句闲话，王娟就假意说自己有些困了。
    当然，王娟并不是困了，她只是心里头藏着事情，憋得难受，又不好意思说，便下意识的假装自己困了。
    有福倒是真有些困了，所以王娟一说困，她就拉了被子把自己的肚子盖了，侧身闭着眼睛，准备睡了。
    刚刚睡得迷迷糊糊的，王娟就在一边小声的唤：“有福表妹，你睡着了吗？”
    有福迷迷糊糊翻了个身，面对着王娟，含含糊糊的应她：“嗯？娟表姐，怎么啦？”
    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是闭着的、仿佛随时会睡过去一般。
    王娟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有福表妹，你困了啊……那我回头再说吧。”
    有福迷迷糊糊的摇头，依旧含含糊糊的道：“没事，你说吧，我听着就是……”
    王娟又纠结了一会儿，就在有福以为她不会说什么了的时候，她又开口了：“我就是心里烦得很，睡不着……”
    “我娘成天逼着我去相看，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去啊，我都和她吵过好多次了，她烦得很……”
    王娟一打开话匣子，就叨叨叨的，说了好多王顾氏让她去相看的事情。末了，又说：“可是我又不能给她说，我有喜欢的人……”
    有福原本听王娟叨叨叨，从迷迷糊糊听得来了精神，又从来了精神听得昏昏欲睡的，在听到这一句话之后，女孩子的天性顿时占据了上风，瞌睡虫再一次飞走了。
    有福马上翻身起来，朝着王娟的方向，兴致勃勃（八卦）的问：“呀！娟表姐，你有喜欢的人了啊？是谁啊？为什么不能给二姑说？是怕二姑不同意吗？”
    王娟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才说：“他比我小……”
    有福闻言，马上就说道：“比你小怎么了？比你小就不是人啦？”说到这里，声音嘎的一下停止了，略带‘惊恐’的问：“不会还是个小孩子吧？那是挺小的……”
    王娟顿时满头黑线，连紧张和羞怯都抛到了脑后，冲着有福说道：“怎么可能，我像那样的人吗？”
    有福嘿嘿干笑，没有言语。
    隔了一会儿，又问：“那他多大了？人怎么样？哎呀我真傻，娟表姐喜欢的，人一定很好。究竟是谁啊？我见过吗？”
    “是不是你们隔壁那家店的小老板啊？就是一和人说话，就会害羞的那个。”
    王娟有些不好意思，摇着头小声说：“不是他，你别瞎猜……”
    有福小心的笑，末了忍着笑意道：“好吧，我不瞎猜，那娟表姐，你告诉我他是谁呀？”
    王娟扭捏了半天，才说：“是你二哥……”声音小得比蚊子的嗡嗡声还小。
    有福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意识掏了掏耳朵，有些迟疑的开口：“娟表姐，你刚刚说是谁？我……我怎么好像没听清楚啊……”
    话说出口之后，王娟的心里头倒是没有那么难为情了，重复说道：“我喜欢你二哥。”声音里头，透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虽然知道王娟看不见，有福还是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略微有些不解的问：“你喜欢我二哥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王娟心里头，有些兵荒马乱的，抱着被子把脸埋了进去，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说道：“我就是觉得他那那都好，从很早之前，就这么觉得了。”
    有福嘿嘿干笑两声，点点头，略微有些尴尬的说道：“是哦，我也觉得，我二哥挺好的。”
    顿了顿，又问：“娟表姐，那你干嘛不敢给我二姑说啊？这又没什么……我姑和我姑父，都是看着我二哥长大的啊，他们不可能不喜欢他的。”
    王娟有些忐忑，惴惴不安的，把自己平日里胡思乱想的一些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那万一他们不喜欢他呢？而且，只是他们喜欢也没用啊……三舅和三舅母不愿意怎么办？我比有书大那么多……他们肯定不愿意的。”
    “就算他们愿意，可要是有书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一个女孩子，不是应该矜持一些吗？他要是知道了我的心思，会不会因此就看轻我，觉得我不够庄重？”
    “还有，万一他喜欢的人是别人……那我要怎么办？”
    王娟越说，越觉得心里头烦乱，干脆蒙了被子，喊了好几声‘好烦啊，好烦啊’，一边喊，一边还捶了好几下被子。她自己都没发现，就因为她刚才那些胡思乱想的猜测，她的眼睛居然湿润了。
    看王娟确实很心烦的样子，有福也有些担心，小心翼翼的说：“娟表姐，你别心烦了，我觉得，你要是一直什么都不说的话，再烦，也烦不出个结果来的……”
    “要不然……你还是给二姑夫和二姑他们，先说一下吧？好歹……让他们心里有点底啊。”
    王娟蒙着头，闷闷的说道：“我不要……给他们说了有什么用啊……若是，若是让你二哥知道了，他若是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岂不是以后都不能见面了？”
    有福不解的问：“为什么啊？”
    王娟烦闷的哼哼两声，然后才有些‘泄气’的说：“因为会尴尬啊……”
    “那样的话，我们肯定只能躲着对方了。”
    “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以后我们可能要因此而避嫌，故意躲着对方，我就好难过啊。”
    （第三章）（今天，没有了，等我爆发~你们一定不知道，我正在经历着什么……我正在头悬梁，锥刺股啊）
    （讲真，你们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581.第581章 开始明白自己的心意

    王娟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有福再开口说话，不由得把被子一掀，朝着有福的方向说：“有福表妹，你怎么都不安慰我一下的？”
    又隔了半晌，有福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娟表姐，所以……喜欢一个人就是，一想到要故意躲着对方，就会很难过是吗？”
    “啊？”王娟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恍然的问：“有福表妹，你也有喜欢的人吗？”
    有福并没有回答王娟，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句‘夜深了，娟表姐早些睡吧’就背转了身子，作势“睡”了。
    但实际上，有福却失眠了一整晚。
    倒是王娟，在把心里头的话说出来了之后，心情舒畅了好多，睡了一个好觉。
    一连几天，有福都有些神不守舍的，家里头的人都发现了，问她，她也不说，只是摇摇头，随口说自己‘没什么’然后又发起呆来。
    如此持续了好多天，在莫凌云的回信再一次到来的时候，有福才稍微恢复了一些。
    当天晚上，她就问王娟：“娟表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是会在收到他的消息的时候，欢喜得心砰砰乱跳？”
    “差不多吧。”王娟点点头，说道：“就好像你二哥一样，他若是能和我说一句话，我至少能高兴三天。”
    有福闻言点点头，盘腿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自顾自的下床。点了灯，趴在桌子上，再一次给莫凌云写起信来。有福在这一封信里面，不仅破天荒的用上了‘想念’的字眼，更回忆了当初和莫凌云月一起经历过的一些事情，并在字里行间隐忍的表示了怀念。
    用特制的纸写了好几页，确定了闪电不可能再携带得了了，才依依不舍的停了笔。吹了哨子，把正在外面觅食的闪电招了回来，将特制的信纸小心的卷了，塞进闪电腿上的铜管里，喂了它一颗药丸之后，就让它带着信飞走了。
    当然，在白天收到莫凌云的信的时候，有福已经给他回过一封了。
    闪电飞走之后，有福推开窗户，又在窗前站了好长一会儿，才重新关了窗，转身回去床上。
    在有福写信，唤赢，站在窗前发呆的一整个过程中，王娟都没有发出过声响，她几乎都要忘记王娟的存在了。
    当时，王娟没有发出过声响，不代表她对这件事情就没有兴趣。
    实际上，她感兴趣得很，只是将心比心，她算是过来人，大概能猜到先前有福的内心有多么的不平静，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去打扰她，这会儿看有福回来了，才忍不住轻唤：“有福表妹。”
    有福被小小的吓了一跳。
    王娟连忙道歉。
    等有福平复了心情之后，王娟还是忍不住继续问：“有福表妹，你刚刚是给你喜欢的人写信吗？”
    有福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滚烫，不过，羞归羞，有福还是小声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复了王娟。
    王娟是知道徐闲的，也知道有福和徐闲之间的婚约的。不过，因为她也不常到顾家来做客，即使是做客，一般也不会久待，所以，她对徐闲并不是太了解，只记得那是个长得极其好看的男孩子。
    她以为有福是给徐闲写信，想着便有些羡慕。
    忍不住笑问：“是在给徐闲写信吗？”还说：“你们真好……”
    话没说完，就听到有福说：“不是。”
    王娟愣住了。
    还有些尴尬和感动。
    尴尬是尴尬于自己搞错了有福喜欢的对象，感动则是因为有福的那一份‘信任’，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有福居然会把这么隐秘的事情告诉自己。当然了，哪怕是为了这份信任，她也会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的。
    有福继续说道：“我不喜欢徐闲，一点都不。我会和他退亲的，一定会。”
    像是在对王娟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王娟不由得有些心疼她，觉得有福这样子比自己更加艰难。毕竟王娟喜欢顾有书，虽然不知道顾有书是不是喜欢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得到父母的认可，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至少他们之间没有横着其他人。
    有福这样，往大了说，那就是……
    王娟把那个词抛在脑后，有些担忧的把说道：“阿公不会同意的吧？”
    哪怕和顾长庚相处的时间不多，王娟也还是知道，顾长庚是一个多又倔又好面子的人。
    有福摇摇头，说道：“不管阿爷同不同意，我都要和徐闲退亲。这件事情可以慢慢来，但是，我一定要自己做主。”
    王娟小心翼翼的问：“是因为那个人吗？你喜欢的那个人？”
    有福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我从知道我和徐闲的婚约的第一天起，就是不愿意的。也很明确的表现了出来。”
    “只是刚刚想明白自己原来也是喜欢他的之后，我更加坚定了而已。”
    听到有福嘴里那个也字，王娟不由得说道：“这么说，他也是喜欢你的？”说着顿了顿，又感叹道：“真好。”
    有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怕是在黑暗中，眼神也不自觉的柔了下去：“其实，我是感觉得到他对我的喜欢的，只是……我一直像一只鸵鸟一样，不愿意正视自己而已。”
    “不过，现在既然想明白了，那自然是要正视的了。要不然，对我们都不公平。”
    王娟又问：“所以，你刚刚给你喜欢的那个人写信，是向他表明心迹了是吗？”
    有福点点头，小声道：“算是吧。”
    “有福表妹……”听到有福的回答，王娟忍不住轻唤了她一声，随后把脸埋在枕头里，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这个样子一说，我都想去和和有书表明心意了……”
    说着，情不自禁的小声‘啊’‘啊’了起来，末了，又有些困恼的说道：“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啊？”
    有福暂时将自己的思绪抛开，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娟表姐，你每天晚上都在愁这件事情，我觉得……要不然，你还是给我二哥表明心意好了。”
    王娟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嘴里说道：“不要，多难为情啊……”
    （第一章）

 582.第582章 不如我们先试探一下

    有福又想了想，小声道：“要不，我们先试探一下我二哥？”
    王娟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坐起来问：“怎么试探啊？”
    “呃……”有福摇了摇头，看着王娟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合计合计？”
    “你怎么不知道啊……”王娟微微有些失望，不自觉的说道。说完又明白过来，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便有些不好意思，又道：“有福表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心……”
    有福摇头笑笑，说道：“我知道的娟表姐，你放心吧，我才没那么小气的。”
    说着，两个人就开始合计起来，合计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最后王娟有些歇气，说道：“要不，我给绣一方手帕吧……我绣好了送给他，看他怎么说。”
    有福一听到一个绣字，就有些头疼，下意识说道：“那不是要很久……”
    王娟说道：“要不了多久的，最多一两天就绣好了。”顿了顿，又说：“明天咱们就去四舅母那里找绣线去。”
    有福有些迟疑，朝着王娟说道：“娟表姐，我们先说好啊，我就可不帮你绣帕子的。嗯……线你也要自己挑啊。”
    王娟连忙点头，嘴里说：“知道，知道。放心吧，你就算是想要帮忙，我也不会让你帮的。我绣给你二哥的东西，是我的心意，怎么可以让你帮忙绣呢。”
    顿了顿，又说：“不过……这手帕你得帮我给你二哥。行不行？”
    “这个没问题。”有福点点头，又说：“到时候，我们先不说是你送的好了。”
    王娟不由得蹙眉，问道：“那怎么说？”
    有福略带促狭的开口：“我就说，是有个漂亮的姐姐，托我送给他的。”
    王娟有些羞，轻轻推了有福一把，嗔道：“哎呀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有福学了王娟的声音：“哎呀，我怎么这么讨厌啊……”
    王娟越发的羞，伸手就朝着有福身上的‘痒痒肉’挠去，有福自然要反击，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小声玩闹了一阵，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王娟就去找顾钱氏讨了绣线，躲屋里绣帕子去了，若不是有福‘三吹四请’，她只怕连早饭都不会出来吃。
    一天半的时间，那手帕就绣好了。
    王娟连半天都等不得，直接拉了有福就要去镇上，还说晚了的话，可以住在她家里，又说让有福在她家里玩几天。
    去镇上也算是出门，沐正丰自然要跟着，不过，他拿了有望做幌子。
    王娟看有望要去，怕有望嚷嚷着坏事，还有些迟疑，还是沐正丰说到时候他带着有望在镇上逛逛，她才‘勉为其难’的，决定和有望一道走的。
    四个人去镇上，原本是没办法骑马的，不过沐正丰说，他可以施展轻功带着有望一起，并不会比她们骑马慢，所以有福和王娟还是骑马去的。
    因为时不时的，要骑着马出去跑上一圈，有福现在的骑术还算是可以的了。至少带一个人跑着没问题。
    王娟是第一次骑马，又刺激又紧张，不过，跑了一段路之后，她就不紧张了，嘴里却没口子的夸有福，说她厉害。
    说着说着，又‘自怜自哀’起来，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顾有书一定不会喜欢自己的。
    情绪不自不觉的，就低落了起来。
    有福发现王娟情绪不对之后，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开解她，想了想，干脆催着马儿跑得更快了一些，让王娟只顾着‘惊吓’，没功夫去想别的事情了。
    不过一刻多钟，有福和王娟就到了双鹤镇，沐正丰和有望也紧随其后。
    王娟被有福扶下马的时候，腿肚子都还在打哆嗦，看着有福直埋怨：“有福，你催着马儿跑那么快做什么？吓死我了……你真是……”
    有福朝着王娟坏笑，嘴里道：“谁让你东想西想的。”
    王娟才知道，根子在这儿，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却不说，还特意哼了一声。
    有福就笑嘻嘻的说了两句好听的话，王娟这才重新展颜。
    正说笑间，沐正丰也带着有望到了。
    沐正丰的眉头是紧紧锁着的，一看到有福，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全须全尾’的，不像是收了伤的样子，才放心一些。不过，眉头却依旧是皱着的，看着有福说道：“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几乎都追不上了，下次可不许了，太危险了……”
    王娟本来都好了，听到沐正丰的话，也忍不住拍了有福一下，说道：“就是，太危险了。”
    有望先看着王娟说了一句：“娟表姐，你别打我阿姐。”然后故意板起脸，看着有福说：“阿姐，你太危险了……”说着，故意嘟了嘴，作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有福连忙求饶：“好好好，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骑马跑这么快了，你们都别生气了啊。”
    有望又哼哼两声，有福就揉他的脸，嘴里说：“好了好了，好阿弟，阿姐知道错了。”有望的脸肉肉的，面团一般，越揉越好玩，有福嘴里说的什么知道错了，也就越发的显得没有诚意了。
    还是王娟拉了有福一下，才把有望从有福的‘魔爪’里面解救出来。
    当然了，王娟‘解救’有望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解救他，而是因为……
    “有福表妹，你别耽误时间了，正事要紧。”王娟一拉开有福，就看着她说道。
    有望从有福的‘魔爪’下脱出来之后，原本想要‘义正严词’的‘控诉’一下自家阿姐这种一言不合就揉他的行为的，结果听到王娟说什么正事要紧，顿时来了兴致，蹦达着说：“阿姐，娟表姐，我也要做正事，我也要做正事。”
    王娟把有望拉住，嘴里说：“你别闹，让你阿姐一个人去就好了。”
    谁知道，话一出口，有望闹腾得更厉害了。
    有福给王娟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对有望说道：“这样，我们分头行动，你和你师父一起，你们先去下街探路，注意，不要被人二姑和二姑夫还有大表哥发现了，知道吗？”
    有望也不由自主的，学着有福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阿姐，那你们呢？”
    有福小声道：“等你们把下街的情况摸清楚了，阿姐和娟表姐就来和你们汇合。”
    （第二章）

 583.第583章 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

    因为是下午，镇上的人比较少，来买东西的人就更少了，顾有书忙完之后，就拿了一本介绍各地风土人情的传记来看，正看得入神的时候，有一起的同伴推他。
    “哎，顾有书，那是你堂妹吧？都出落得这般模样了？”
    顾有书扭头一看，果然见到有福巧笑嫣然的站在门口，看到自己望向她，就笑得更欢快了一些。
    顾有书把书一收，下意识的把刚刚推自己的同伴的脸推得扭了一下，说了声‘不许瞎看’，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二哥。”有福看着顾有书，笑眯眯的唤他。
    “嗯。”顾有书笑着应了一声，到了有福跟前，问她：“你怎么这时候来镇上了？是有什么事吗？”
    有福点点头，看着顾有书说：“嗯，二哥，我有事情找你。”
    “有事？”顾有书有些惊奇。
    有福一向和顾有墨关系要好，而他和有福之间，虽然感情还算是可以，但是也只是普通的兄妹之情，完全赶不上她和有墨的。
    所以，一般有什么事情，有福总是会和有墨说，却不会特意和他说。
    除非，是家里头的事情。
    可是，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家里头有事的啊……
    “嗯，我们到那边去说吧，那边僻静一些。”有福指了不远处两座房子之间的狭窄小巷，小巷旁边有一棵挺大的树。
    顾有书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却还是点点头，跟着有福一道，往那小巷去了。
    王娟就在那树背后躲着，看到顾有书从南北杂货出来的时候，她就紧张不已，等看着顾有书往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她手心都冒虚汗了。
    “怎么了？不是说有事吗？”到了小巷旁边，看有福半晌不说话，顾有书忍不住又问。
    “嗯。”有福笑眯眯的点点头，看着顾有书说道：“是有东西要带给你。”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把王娟交给她的手帕拿出来，递给顾有书。
    王娟在树背后看着，一下子就紧张得连呼吸都不匀称了，手也不自觉的，抓紧了树干。
    顾有书心中却越发的惊奇了，看着有福问：“好端端的，给我帕子做什么？”顿了顿，作了然状，又道：“难不成，你也开始学绣花了？不可能吧……”
    有福看着顾有书摇摇头：“不是我绣的，是一个漂亮姐姐托我带给你的。”
    顾有书原本已经伸到有福面前，接触到她手上的帕子的手仿佛是被什么咬了一下一样，迅速的缩了回去。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看着有福略带斥责的道：“你这不是胡闹吗？男女授受不亲，手帕这等私密之物，怎么能随便送人呢？你快拿回去，还给人家。”
    “就说，她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她。”
    有福眨眨眼，看着顾有书问：“呀？二哥，你不收啊？”
    顾有书满头黑线的看着有福，说道：“有福啊，我觉得你平时挺懂事的啊，怎么这件事情上面，你这么不懂事？”
    有福眨眨眼，一脸‘无辜’的看着顾有书。
    顾有书叹一口气，摸了摸有福的头，说道：“总之这个事情，说出去不好听，我也不问你她是谁了，免得隔墙有耳，坏了人家的名声。你也别和任何人说这件事情。你把东西还给她，就说……就说我谢谢她的好意，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等过些日子，我就会禀明家中长辈，央他们找人上门提亲。”
    有福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
    王娟蹲在地上，咬着唇，在树背后无声的哭成了个泪人。
    ……
    “二哥，你，你，你，你怎么会……会有喜欢的人呢？”有福一脸着急纠结的看着顾有书，就差没跳脚了。
    看着有福的样子，顾有书哭笑不得，问道：“为什么二哥就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
    “哼！”有福重重的哼了哼，到底还是没忍住，狠狠的剁了剁脚，一部小心，却把王娟绣的帕子给掉了。
    正准备去捡，有一双手，却比她还快。
    “这是谁给你的？”顾有书有些急切的看着有福问。
    原本，他是没有在意那掉落的手帕的，不过晃眼看到那手帕的绣法有些熟悉，心就不由得一动，等他捡起来仔细看了，就更觉得熟悉了。
    有福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心中就不由得窃笑，伸手去抽顾有书手中捏着的手帕，嘴里说：“我不告诉你。”
    谁知道，却没有抽出来。
    有福又故意哼哼了一声，再抽。还是没抽出来。
    一连三次都是这样的。
    有福就故意看着顾有书，说道：“二哥，事不过三啊，你刚刚可是让我把手帕拿去还了的，快给我。”
    顾有书看一眼有福，把手中的手帕握得更紧了一些“你先告诉我，这是谁的手帕。”
    有福偏了头，说道：“你刚刚嫌弃我不懂事。”
    顾有书无奈，连忙说：“是二哥错了，二哥给你赔罪，好妹妹，你告诉二哥，这是谁给你的，二哥回头给你买花戴。”
    有福扑哧一声就笑了，说道：“二哥，你这是拿我当小孩哄呢？”
    顾有书笑看着有福不说话，有福便道：“好吧好吧，告诉你就是了。这是娟表姐给我的。”
    顾有书嘴角越咧越开，越咧越开，脸上的笑容仿一下子就绽放了出来，眼神也明亮得有些晃眼睛。
    有福故意逗他，说道：“二哥，我现在告诉你这手帕是谁的了，你可以把手帕还给我了吧，我还要拿去还给娟表姐呢。”
    “还什么还？胡闹。那有收下的礼还还回去的？”顾有书作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
    有福白了顾有书一眼，说道：“二哥，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我不管，你总要让我拿点东西还回去给娟表姐。”
    原本有福只是想为难他一下，结果顾有书还真摸了东西出来。那是一根包裹在帕子里的镀银发簪，不贵重，可样式却很是精美，还吊着细细的流苏。
    顾有书的眼神柔柔的，看一眼发簪，小心的递给有福，略微有些窘迫的说道：“你帮我给她。就说，我过些日子……就给阿爷他们说，让他们，找人去提亲。”
    （第三章）（你们准备好了吗？0点过后，我要准备爆发了，求订阅吖~~~）

 584.第584章 话本里头看来的

    “娟表姐，你别哭了。”
    “呜呜呜……”
    “我二哥……”
    “呜呜呜……你二哥都有喜欢的人了，你还不让我哭一哭吗？”
    “不是，我二哥他……”
    “呜呜呜……不许说他坏话，就算他喜欢的是别人，他也是我喜欢的人，你不许说他坏话。”
    “不是，我没有要说他坏话，我只是说他……”
    “呜呜呜……人家都这么伤心了，你能不能不要提他了啊？”
    有福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王娟很是头疼，开口劝吧，不管自己说什么，王娟都会打断自己，并且自顾自的把自己的话‘带’到另一边去，有福都有些无奈了。
    最后没了办法，只得强行把王娟的手拖出来一只，将手上的发簪连同包裹的帕子一起，放到王娟的手心，说：“这是我二哥给你的。”
    王娟以为有福给自己的是她自己绣的手帕，哭着说道：“呜呜呜……你帮我扔……”
    话没说完，手心感觉有些不对，下意识捏了捏，发现更不对了，连忙抬头一看：一根发簪静静的躺在自己的手心。
    王娟立刻就有些傻了，眨巴着眼睛看着有福，说道：“这不是我给你二哥的啊。”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这是我二哥让我给你的。”
    “啊……”王娟马上就尖叫了起来。
    有福手忙脚乱的去捂王娟的嘴，嘴里说：“你别叫啊。”
    王娟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连忙朝着有福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眼角，挂着泪花。但是满满的喜悦却已经丛眼睛里面溢了出来。
    有福小心翼翼的拿开手，随时预备着王娟一叫，就再把她的嘴捂上。
    王娟虽然不敢再大喊，却欢喜得蹦了几下，觉得还是不够，干脆拉了有福往镇外跑，跑到镇外坡后面之后，扯着嗓子叫了几声，又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
    然而，哪怕是这样，也无法表达她内心的喜悦。
    只拽了有福，不住声的说：“有福表妹，我真高兴，我真高兴，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说着，又啊啊的叫了两声。
    有福看着王娟，一脸的不解：“娟表姐，真有这么欢喜吗？”
    “不。”王娟摇摇头，说道：“我比我表现出来的更欢喜。”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又道：“你看我，这头上是不是刻着‘我心欢喜’这四个字？”
    有福笑着点头。
    虽然王娟的头上并没有真的刻字，可是她那由内而外的喜悦，却是显而易见的。
    王娟还在笑。
    有福的笑却慢慢的僵在了脸上，隔了好一会儿，王娟才发现她的不对，连忙关切的问：“有福表妹，你这是怎么了？”
    “娟表姐，所以，只有这样的喜悦，才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是吗？”有福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王娟，而是转头看着南方，眼神里头，写满了迷茫。
    “应该不是吧？”王娟有些迟疑的说道：“可能每个人的性情不一样，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应该就不一样吧。”说着，顿了顿，又说：“不过我觉得，在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的时候，心中欢喜雀跃，应该是真的。”
    “可是……”有福抿着唇，微微眯了眼，眉头也轻轻蹙起，好一会儿才说：“虽然，我想到他也会觉得欢喜，却从来不会像你这边雀跃，这是不是就是说，我其实，没那么喜欢他啊？”
    这倒是把王娟问倒了。
    隔了好一会儿，王娟小心翼翼的开口：“我觉得，这应该是因为咱们两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吧？”
    “怎么不一样？”有福看向王娟，一脸疑惑的问。
    王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斟酌着说道：“大概是我一只以来，都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的在喜欢着你二哥，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偷偷摸摸的在维持着这一份心意……压抑得太久了，等到知道你二哥的心思和我一样之后，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种感觉，有点像是一个蓄满了水的大堰塘，外表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可一旦把缺口打开，水就会奔腾着、咆哮着，涌出来。哗啦啦啦的……热烈得很。”
    “可若本身就是一条河的话，除非是发大水，下大雨，否则的话，它就会一直静静的，流淌着。”
    “我觉得，你大概是一直被喜欢着，已经变成了习惯，情绪都在河面下静悄悄的藏着，你自己都不太能感觉得到。”
    有福摇摇头，愣愣的看着王娟，说道：“我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完全听不明白。娟表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王娟回道：“啊？话本子上写的啊，我看过几次，就记下来了。
    说着顿了顿，看着有福嗔道：“你先听我说完。”
    “哦，好。”有福点了点头，旋即又看着王娟，说道：“那娟表姐，你回头把你的话本子借给我看看吧。”
    “好。”王娟点点头，又道：“这个回头再说，你先听我说嘛。”
    有福‘嗯’了一声，不再插话。
    王娟这才继续说道：“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那天晚上，你不是问了我一个问题，然后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喜欢那个人吗？”
    有福点点头。
    王娟又说：“后来，我看你写信信了好长时间，送信的鹰飞走之后，你还在窗户前面站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那时候就在想，你一定是在想念某个人。”
    说着，王娟笑了笑：“果不其然，你后面就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时候，我虽然看不清你的表情，但是只听声音，我也能听得出来，你从内到外，都透着一种带着甜味的喜悦。”
    “你不知道那会儿我又多羡慕你，我那时候就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他也喜欢着你。多好啊。不用惴惴不安，不用提心吊胆，不用担心，他会觉得自己不好……”
    “抛开阿公哪里的问题不谈，你真的是放心大胆的，在喜欢他的。”
    “所以，你才不会有我刚刚那样的反应。”
    “更贴切一点来说，这就像对于每天都大鱼大肉的人来说，吃肉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稀疏平常的。可是，对于连饭都吃不起饱一顿，饿一顿的人来说，吃肉，就是打牙祭了。”
    （第一章）

 585.第585章 那微臣就辞官不做

    早朝开始，所有看到莫凌云的人都知道他今天心情不错。就好像万年不化的冰面被春风吹开了一样，再也没有那种凌厉得如同冬天凛冽寒风的感觉了。
    这原本是挺好的一件事。
    可偏偏，现在全国各地灾祸不断，虽然都是小灾，而且官府处理也很及时，很恰当，可……到底百姓们都在受苦。大家伙都在关心这件事情，这种时候，你身为朝廷大员，不仅不能体察百姓疾苦，还仿佛遇到什么好事情一般，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不过，鉴于既往皇帝对于天赐候的维护，我天赐候手上的权柄，倒也没人敢不长眼的去弹劾他。
    最多，就是‘有人’颇有微辞，然后，朝会结束，私下觐见，看到皇帝陛下面露疲色的时候，适时的，表了一下自己的关怀和忠心，希望皇帝陛下能保重龙体，并且描淡写的提了一句。还没说出‘天赐候此举不妥’几个字来，那大臣就被皇帝扔过来的奏折，砸了个正着。
    永安皇帝不仅砸了那‘大臣’，还将他大骂了一顿。骂他只知道做表面功夫，逞口舌之利，说天赐候每日和朕一样，为了大齐江山殚精竭力，他们这些坐享其成的，还要翻嘴皮子，实在是岂有此理云云。
    身为皇帝，把一个臣子，和自己一起相提并论了，如果是换了别人，那臣子几乎就是只能等死了。偏偏那人是莫凌云。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就是这么想的而且并没有想歪，单纯只是他自以为的就事论事而已。
    莫凌云听到这些话，一点都没觉得惶恐。看到那个因为试图给自己上眼药却被永安皇帝痛骂一顿赶出门去的大臣的时候，还友好的冲着他笑了笑。
    差点把那位大臣吓得魂飞魄散。当天散了衙回去，就开始安排起自己的后事来，一家大小抱头痛哭了几天几夜，最后发现锦衣卫确实没有找自家麻烦的意思，才消停起来。
    从此再也不敢说莫凌云一丁点坏话。哪怕最后永安皇帝驾崩，新帝登基，他也没敢再给莫凌云上一丁点眼药，连念头都不敢再生。
    而且，莫凌云从此之后还又得了一个‘笑面虎’的外号。
    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的情况是。莫凌云友好的朝着那位被皇帝赶出门的大臣笑了笑之后，就直接不经通传，就进了殿。
    永安皇帝坐堆满了奏折的御案后面，正阳宫大总管在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捡散落在地上的皱褶，仔细看去，皇帝的脸上还带着火气。
    莫凌云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皇上生气做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他要说，就让他说去，反正您也不可能会处置臣。”
    永安皇帝一拍桌子，怒道：“朕就是气不过，那群蠢货，他们就不会用脑子想想吗？若非锦衣卫监控得力，各地的情况会这么稳定？一群只知道争权夺利的酒囊饭袋！”
    咳咳咳咳咳……
    永安皇帝这话，明显的就是负气了。
    实际上，现在朝政清明，大多数官员还是都很得力的。
    莫凌云不以为意，淡淡的道：“只要您知道就行了。臣原本就只是您一个人的臣子。”
    皇帝心满意足的赞了他一句‘好孩子’，又问：“你到朕这儿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莫凌云微微低头笑了笑，旋即抬起头来，看着永安皇帝说道：“皇上，臣想问您讨要一件东西。”
    永安皇帝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看上什么了？说。”
    莫凌云也不转弯抹角，直接道：“您养在西苑的那匹汗血宝马。”
    永安皇帝微微一愣。
    之前我们就说过，永安皇帝是个马上定乾坤，下马安天下的君主。但是，从他自己本身来说，他更喜欢。更怀念的，还是当初他还只是皇子的时候，在马背上渡过的那些岁月。
    虽然辛苦，但却酣畅淋漓。
    怀念马背上岁月的皇帝，自然也是极其爱马的。前些年一个西域小国进贡了一匹极其罕见的汗血宝马，他一直养在西苑里头，谁都舍不得赏赐。
    当然，这也是莫凌云从来没有开过口的原因。
    永安皇帝愣了大概三息，然后就点了点头，说道：“行，只要你驯服得了。”
    莫凌云又说：“臣还想，给您告个假。现如今各地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受灾的百姓也安置妥当了，锦衣卫的事务也都运作良好。所以，臣想离开几天。”
    永安皇帝又愣了一下，旋即呵呵的笑了起来，看着莫凌云道：“行，行，行，准了，朕准了。不过啊，你还是得加把劲，早一点把人带回来，免得你总人在京城，心却不知道在哪儿。”
    莫凌云含笑：“还早呢。”
    “皇上您还是先当作不知道吧。”
    “朕知道。”想到自己的女儿，永安皇帝一脸无奈，顿了顿，说道：“走吧，咱们一起去西苑，让朕看看，你小子能不能把朕的宝马驯服了？”
    “是。”莫凌云笑笑，低头应道。
    正阳宫，总管连忙安排御驾去西苑。
    到了西苑，皇帝也不啰嗦，直接让人把汗血宝马牵了出来。
    那是一匹浑身黑得发亮，黑亮又透着一点金色光芒的马儿。体型高挑，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毛细腻光滑得如同最上等的绸缎。明明一眼看上去，如同是最有修养，最文质彬彬的世家贵公子一般，偏眼神却桀骜不驯，透着一股子睥睨天下的傲慢。
    “好马！”莫凌云大赞。又道：“早知道，我就应该早些向您讨要的。”
    皇帝摇头笑笑：“你那时什么都不看在眼里，怪谁？难道还能怪朕不成？”
    莫凌云摇头，说道：“怪自己。”又问：“皇上当真愿意割爱。”
    永安皇帝冷哼一声，说道：“朕若不愿意割爱，你当如何？”
    莫凌云眼睛盯着那匹马儿，嘴角泛起一抹轻笑，说道：“那微臣就辞官不做了。”
    永安皇帝心中一堵，旋即指了莫凌云笑骂：“你这混小子，也就只有你，敢如此的威胁朕，赶紧的驯你的马去吧。看着你就闹心。”
    “遵旨！”
    莫凌云说着，凌空而起，整个人如同一只苍鹰一般，扑向那一匹桀骜不驯的千里马。
    （第二章）

 586.第586章 闪电怎么还不回来

    有福正抱了从王娟哪里借来的话本，爬在床上偷偷看，有望就嘎吱一声，推开房门进来了：“阿姐，闪电去哪儿了？我都好多天没见着它了！”
    原本有福正准备把话本藏起来的，结果听到是还认不了多少字的有望，便放心的举了话本，继续看，嘴里回道：“闪电啊？它送信去了，怎么啦？”说着又道：“帮我把门关上。”
    “哦。”有望先把门关了，然后才跑到有福跟前，说道：“没什么啊，就是好久没有看到它了，有点想它了。”
    说着语气微顿，又道：“我今天射到一只兔子，想给闪电看看。”
    有福心思都在话本上面，听到有望的话，随口道：“过几天它就回来了。”说着，回过神来，话本也不看了，扭头盯了顾有望，说道：“什么？你射到一只兔子？真的假的？不是沐大叔帮你的吧？”
    听到自家阿姐不相信自己，有望顿时撅了嘴，有些不开心的说道：“当然是真的。是我自己射到的，不是我师父。”
    有福由衷的赞叹：“好厉害啊，我们有望居然能射到兔子了。”说完，把话本往枕头下面一放，下床穿了鞋子，拉了有望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走走走，快带阿姐去看看。”
    听到有福夸自己，有望又开心起来，原本撅起的嘴马上就变成咧开了。
    院子里头有个倒扣的箩筐，箩筐底上放着一只兔子，肚子上还插着一支箭，正是沐正丰给有望带回来的小箭。
    “天，你还真射到兔子啦，太厉害了！”有福绕着兔子转了三圈，还拎起来仔细看了竖起大拇指朝着有望说道。
    有望嘿嘿的笑，昂首挺胸，得意洋洋的。
    末了还人小鬼大的叹一口气，很是惋惜的说道：“可惜闪电不在，要不然，让闪电也看看，不只它能抓兔子，我也能。”
    说着，又拉着有福问：“阿姐，你说，闪电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啊？”
    有福捏了捏有望的脸，说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它过几天就回来了。”
    说着，有福自己也想了想，觉得闪电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只是不知道莫大哥看到自己写给他的信，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不会也觉得自己不够矜持？居然说出那样的话来……
    虽然有福写给莫凌云的信里面，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甚至连喜欢的字眼都没有，只是透露出了那样的意思，可有福还是觉得很害羞，一想着，脸就红了。
    自己也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想了半天，又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把脸捂了。
    完全忘记了有望就在自己身边。
    然后，有望带着好奇又带着关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阿姐，你在干嘛啊？好端端的，干嘛要打自己……还有，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有福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看着有望，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有点热，哈哈，对，就是有点热。”
    “哦，那阿姐，你别在这里晒太阳了，还是去屋里歇着吧。”顿了顿又说：“我帮你拎个湿帕子。”
    有福就轻飘飘的问：“对了有望，你师父呢？”
    “哎呀！”有望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急急说道：“我忘记师父还在等我把兔子拿过去剥皮了。”说着，拖了箩筐底上的兔子就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还说：“阿姐，你自己拧个湿帕子敷一下吧，我先把兔子拿到师父哪里了。”
    有福松了一口气，思绪又转到莫凌云身上去了。
    而这个时候，莫凌云正好驯服了那一匹桀骜的千里马，骑着他英姿勃发的朝着永安皇帝奔去。
    永安皇帝开怀大笑，说道：“果真还是朕的风来厉害，一下子，就把这宝马给驯服了。”说着又点头：“不错不错，宝马配英雄，这马给你朕心中高兴。”
    “那是因为皇上您没有亲自驯马，要不然，哪里还有微臣的事情啊。”得了宝马，莫凌云心中高兴适时的恭维了皇帝一句。
    皇帝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
    正说着，莫凌云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皇帝顿时就紧张起来，看着莫凌云道：“怎么了风来？可是刚才驯马的时候出了一身汗？这会儿凉着了？”说着，就准备让人去传御医。
    莫凌云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却是受用的。看着皇帝说道：“皇上，您觉得臣的身子骨，有那么差吗？”
    永安皇帝好笑的摇摇头，说道：“也是，是朕太过紧张了。”
    莫凌云说道：“是您爱护心切。”
    永安皇帝也好奇了，看着莫凌云说道：“咦，朕的风来今日是怎么了？不仅没了往日的棱角，连这话，都和软了好多，听得人心中舒畅。”
    莫凌云就笑：“那是因为臣今日心情舒畅，自然也希望您能心情舒畅。”
    永安皇帝笑着点头，说道：“舒畅，舒畅。不知道为什么啊，见你如此开怀，朕这心里，就像是六月里吃了在冰镇过的西瓜一般舒畅。”
    莫凌云知道，永安皇帝说的都是真话。也知道，他是真的拿自己当他的子侄一般看待。确切说，就是那他当儿子一般看待。
    甚至于，比亲儿子还要亲些。
    因为，自己不会对他的皇位，有任何的威胁。没了这层厉害关系，感情反倒要真一些。
    找到有福之后，莫凌云的心也渐渐的柔软了下来，至少，在公事之外，更柔软了。当然，也更加心软，更加容易动容了。
    若是以前，听到永安皇帝这句话，莫凌云就算不嗤之以鼻，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反应，最多就是淡淡的说一句‘多谢皇上’之类的话。
    结果今天，莫凌云居然看着永安皇帝，一脸认真的说道：“那是因为您疼我。”
    永安皇帝的心一下子就涨得满满的，好一会儿，才拍拍莫凌云的肩膀，欣慰的说道：“好孩子，你真的长大了。”
    顿了顿，又说：“你中意的那个姑娘，必然也是个好姑娘。朕等着，你愿意给朕细说的时候……”
    （第三章）

 587.第587章 差点把持不住

    说着，想起了与自己同甘共苦的结发妻子，又道：“你不是要告假吗？走，随朕去皇后那里坐坐，陪她说几句话，然后，就见你心上的姑娘去吧。”
    离自己预计的时间晚了三天闪电都还没回来，有福也有些担心了。也因为担心闪电，有福有些失眠了，半夜三更都还没睡着。
    然后，她就听到窗外，响起了久违的‘笃笃笃’的声音。
    莫大哥！
    有福心中又惊又喜，猛的跳下床，光着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窗前。
    但是，当手接触到窗户的时候，有福又迟疑了。
    会是莫大哥吗？
    除了他，也没人会这样敲自己的窗户了。
    可是。万一是她自己胡思乱想想得太多以至于产生幻觉了呢？
    ‘笃笃笃’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一声一声，敲在了有福的心坎上。
    有福抿了抿嘴，压低声音问：“是谁？”
    “是我。”
    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有福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头是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的膨胀一般，片刻之间，就迅速的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当即迅速的推开窗户。
    一双充满惊喜的眼睛，就那么闯入了莫凌云的眼中。
    有福看着莫凌云，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满脸都是难以置信，满脸都是……喜出望外。
    如够不是她看到莫凌云的一瞬间，就捂了嘴，只怕她都要欢呼出声了。
    隔了好一会儿，有福才看着莫凌云，有些语无伦次的开口：“莫大哥，真的是你！你……你怎么？你怎么忽然来了？不是说……最近很忙吗？我不久之前，才收到你的信，你，你是怎么……怎么来的？”
    “好快！”
    “我……”
    “我……”
    “我，我好，我好高兴啊。”
    “莫大哥，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
    莫凌云看着有福，看到她和从前大相径庭的表现，心里头仿佛开出一朵花来，连声音，都又温柔低沉了好多：“嗯，你不是在做梦。”
    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了温柔的笑意。
    虽然因为天黑，看不清楚，可那声音里的温柔却仿佛是一汪温热的清水注入心田一般，有福一下子就脸红了。
    心里头许多话在唇边打着转，然后又咽了回去，最后只变成了一句：“莫大哥，你饿不饿？”
    莫凌云轻笑着说道：“你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有福连忙说道：“那我去给你煮点吃的，你等一下。”
    “不用。”莫凌云说着，又问：“你困吗？”
    原本有福就因为担心闪电而失眠，这会儿看到莫凌云，她就更不困了。当即摇摇头，说，不困。
    莫凌云就准备带了有福出去，结果才看到有福是光着脚踩在地上的，一下子就心疼起来，马上把有福抱起来。
    有福一下子惊了，又有些慌乱，连忙去推莫凌云。嘴里压低声音道：“你做什么？”
    莫凌云说了三个字“地上凉”，就把有福放在了床沿上，先让她坐好，自己在去打湿了帕子回来，把脚板给她仔细的擦干净了，才给她把鞋子穿上。
    有福羞得脑子都被放空了。等她找回自己的思维的时候，她已经被莫凌云抱着，到了村子后面，一处背风的坡后的林子里。
    有莫凌云在，有福当然是不怕的，只是有些奇怪，忙问：“莫大哥？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捡一点柴火。”莫凌云嘴里说着，手上迅速抖开一根树藤，然后拾起地上的干柴来。时不时的飞到树枝上，把大枝大枝的干树枝从上面拿下来，然后以手当刀，将大枝的干树枝砍成；两尺左右的柴火。没多久，就捡了好大一捆。
    然后，莫凌云拍拍手，一手牵了有福，一手提了柴火，往林子背后去了。到了林子背后，莫凌云打了个唿哨，没多久，闪电飞了下来，爪子上仍旧抓着一只兔子。
    有福忍不住说：“又是兔子……”
    莫凌云看着有福问道：“怎么了？不想看到兔子了？”
    “不是。”有福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闪电隔三差五的，就带一只兔子回来，我们家里头吃肉的钱都省下了，我阿奶现在见着他，那可是又爱又恨的。”
    “害得我们每次都要趁着阿奶不在家的时候，把兔子拾掇好了。”
    说着顿了顿，看看地上的兔子，又说：“莫大哥，没有水，这兔子怎么拾掇啊？”
    莫凌云失笑摇头，说道：“是我疏忽了，我先前该顺便拎一桶水上来的。”
    有福起了玩心，看着莫凌云说道：“现在去也不晚嘛，反正长青爷爷的家就在那边坡下头，我们偷偷去他家里拎一桶水吧。咱们小心一些，别把他们惊动了就行。”
    “好。”看到有福眼中的跃跃欲试，莫凌云从善如流的点了头，带着有福施展轻功飞往坡下顾长青家，悄悄拎了人家放在外面的水桶，去后院井里打了水。没一会儿，就又一手拎木桶，一手抱有福，回到了柴堆旁边。
    莫凌云拿了火折子把茅草引燃，准备将火架好，有福伸手拿了一些细小的树枝枝丫帮着一起点火，又对莫凌云说：“莫大哥，你先去收拾兔子吧，我来烧火就好了。”
    “没事。”莫凌云摇摇头，说道：“我先把火堆架起来，一会儿你帮我看着火就好了，你别把手上弄脏了。”
    “弄脏了把手洗一洗就好了，还是我来吧。”有福一边说，一边推了莫凌云一把，又道：“你快先去拾掇兔子，不是说饿了吗？别耽误时间了。”
    莫凌云低低的笑，看着有福，目光灼灼的问：“怎么？心疼我饿着肚子？”
    有福被莫凌云看得有些不自在，故意扭了头，哼哼两声。
    结果没一会儿，自己又低低的“嗯”了一声，直把莫凌云听得，凌空翻了几个跟头。
    好吧……其实是，真正的情况是，莫凌云当时差一点就持不住，亲上有福的脸了。但是，他怕吓到有福了，探身过去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等有福下意识的让开了一些之后，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他就接连凌空翻了好几个跟头。
    （第四章）

 588.第588章 怪我懂得太晚

    有福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边，看着窗户外面的莫凌云，手还牵着他的衣袖，依依不舍的看着他，嘴里问：“莫大哥，真的不能在家里住下吗？又不是没有房间……”
    莫凌云下意识的就想伸出手去，抚摸有福的脸颊，不过下一刻，他又强行把收了回来，只柔声说道：“你阿爷会生气的。”
    有福嘟了一下子，说道：“我才不怕呢。”
    莫凌云搓了搓手指，说道：“我怕啊。我怕你左右为难。”
    “可是……”有福一脸担忧的看着莫凌云：“不在家里住下的话，你要住哪儿？”
    莫凌云笑笑，安抚的看着有福，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在野外露宿的，我一会儿，会去县城里头找间客栈住下。”
    “好远的……”有福下意识的撅嘴。
    莫凌云柔声道：“刚刚你也看到惊鸿了，它速度很快的，一刻钟左右就能到县城。”
    “那万一城门关了呢。”有福说道。
    莫凌云摇摇头，说道：“不会的，这种小县城，又不是在边关，现在又是太平盛世，一般都不会关城门的。更何况，就算是关了城门，我要进去也很简单。”
    “哦……好吧……”有福默默的点点头，拽着莫凌云衣袖的手仍旧没有放开。
    莫凌云到底没有忍住，拿手背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有福的脸颊，看着她轻声哄道：“乖，听话，已经很晚了，你先睡一觉，我明天晚上再来找你，好不好？”
    “嗯……”有福不情不愿的点点头，随后把拽着莫凌云衣袖的手松开。脸颊下意识的，在莫凌云的手背上蹭了蹭。
    莫凌云的心一下子就苏了，微哑着嗓子说道：“乖，快去睡吧，我等你躺好了，把窗户关上了再走，好不好？”
    “嗯。”有福又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走向床边。
    莫凌云等她躺好了，才帮她把窗户拉上，施展内力从外面关了。
    第二天，有福睡到日上三竿才被有望吵了起来，洗漱过后吃了早饭，只是随便转悠了一下，就又回去睡了。
    家里头大人也都没说什么，只以为她是累着了。
    虽然这些天，有福其实没干什么活，但是也不妨碍他们这样想。
    但是一连几天白天，有福都是一副瞌睡连天的模样，家中长辈就难免担忧了。觉得有福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了好多次，让她去李家村找李大夫把个脉，有福都搪塞了过去。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莫凌云准备回去的那天，居然下起雨来，虽然不大，可却淅淅沥沥的，一直在下。两人也没办法再像之前几天那样出去，便坐在有福的房间胡乱说话。
    两个人都很随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有福在说，事无巨细的。有许多事情都是有福曾经写信给莫凌云说过的，偏她仿佛是不记得了一般，又重复说了起来。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有些不舍，以至于想要抓紧时间和他说更多的话，哪怕是废话也一样。
    莫凌云心中明了，也愈发的不舍。
    一只说到子时过半，有福才仿佛忽然想起来，莫凌云明天要赶路一般，开始‘撵’莫凌云走了。“好了莫大哥，时候不早了，你明天不是还要赶路吗？要不，你先去吧，睡好些才有精神赶路。”
    “嗯。好。”莫凌云也心疼有福最近睡得不好，虽然不舍得，却还是往窗户边走去，有福没有起身，只是扬了头，看着往外走。
    直到他快要走到窗边了，有福才又轻轻唤了一声：“莫大哥。”
    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隐隐带着哭腔。
    莫凌云心中一紧，又大步走了回去。
    有福的眼中，果然有盈盈的泪光，只是一直只在眼中打转，没有滴落下来而已。
    莫凌云的心也酸涩胀痛了起来，恨不能将她抱在怀里，小意哄她，亲亲她的眼睑，在她耳边低语，告诉她自己是如何的视她若稀世珍宝。
    然而，莫凌云却只能半蹲在有福的面前，看着她，低声说道：“别难过了，我会再回来看你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有福心中就更难过了，眼眶再也承载不了眼中泪水的重量，一滴晶莹的泪珠就那么从眼中滑了出来。
    莫凌云心疼得一抽。捧了有福的脸，沙哑着嗓音说道：“乖，你别哭了，我不走了，好不好？你别哭了？”
    “不好……”有福抽泣着，拖长了声音说：“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别管我，让我哭一会儿，哭一会儿我就好了。”
    说着，就情不自禁的扑进了莫凌云的怀里。
    莫凌云身子一僵，随后就放松下来，双手迟疑着，一边一点的收拢，最终将有福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一只手环着她，一只手，轻轻的拍她的背。
    有福埋在莫凌云的怀里，一边哭，一边低声说：“我为什么不早一点看清自己的心意，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莫大哥，你别怪我，之前是我不好……总想要远着你。”
    莫凌云心软得一塌糊涂。搂紧了有福，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轻轻的吻了吻有福的头发，颤声低语：“傻姑娘……”
    有福哭得更厉害了，嘴里说：“我就是傻，傻到我现在才懂，原来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莫凌云将有福抱得更紧了。
    有福还在说：“若不是娟表姐，我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原来是那样的……”
    “我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可以，向着他走过去的。”
    ……
    有福扑在莫凌云的怀里，哭了好一阵，最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轻推莫凌云。等莫凌云松开她之后，有福红着耳朵，低了头，小声说：“你别笑我……”
    “傻瓜。”莫凌云揉了揉有福的头。
    有福故意轻哼一声，将莫凌云往外面推，嘴里说：“快走，快走，要不一会儿，你又惹我哭了。”顿了顿，又说：“我会咬你的！”
    莫凌云失笑，顺从的往窗户便走去，手心却握了有福的小手不放。
    两人站在有福房间的窗户旁边，依依不舍的说了许多惜别的话，不过最终还是要分别的。
    在窗户快要关上的时候，有福朝着外面低声问了一句话：“莫大哥，你能找到徐闲吗？”
    （第五章）

 589.第589章 饶不了那小贱人

    原本准备施展轻功离开的莫凌云身子一顿，转过头来看着有福，轻声问道：“怎么了？找他做什么？”
    有福将窗户重新推得开了一些，看着莫凌云，抿了抿嘴，说道：“我想，和他说退亲的事情。”
    莫凌云笑笑，回转身来揉了揉有福的头，说道：“这个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的。”
    顿了顿，又说：“只要你愿意，回去我就可以求皇上下旨，给我们赐婚。到时候，你和徐闲之间的婚约，也就不重要了。”
    “不。”有福摇摇头，看着莫凌云说道：“我要先和他退亲。”
    莫凌云看懂有福的意思，心中一暖，又揉了揉有福的头，柔声道：“傻瓜，我不在乎的。”
    “可是我在乎。”有福略微有些固执的看着莫凌云，一脸认真的说道。
    想着等到时机成熟，带她去见一见徐闲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莫凌云便不再坚持，点点头，说道：“好。我到时候，会带着你，去见徐闲的。”
    “嗯。”有福点点头，又说了一句‘保重’，就关上了窗户。
    莫凌云深深的看一眼那紧闭的窗户，纵身离去。
    等莫凌云的身影在院子里消失了，有福才猛的又拉开窗户，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中怅然若失。
    而此时此刻，远在京城的皇宫内院里，如意公主周如意的寝宫里，一片狼藉。无数的宫女内侍瑟瑟发抖的跪在满是碎瓷片的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周如意一张俏脸上面满是寒霜，胸脯不停的起伏，显然还是没有消气，隔了好久，重重的在案桌上一拍，冷声唤道：“霜迟！”
    “奴婢在。”侍立一旁的女官往前半步，躬身应道。
    “派人去查！去给本公主查清楚，云哥哥究竟去干嘛了！本公主不相信，不相信……这满京城的贵女闺秀我云哥哥都看不上，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丑不拉几的乡下丫头！”
    “本公主不信！一定是周代垣那个混小子造谣！”
    “是，奴婢遵命。”名唤霜迟的女官干脆利落的应道。
    周如意心中还是气不过，双手用力的拍在案桌上，低吼道：“岂有此理，气死我了！”
    又说：“不管是不是，本公主一定不会饶了那个小贱人的！”声音听上去，居然还隐隐带着哭腔。
    说着，看霜迟没动，又喝道：“还不快去！”
    “是。”霜迟微微低头，隐了眼中的担忧，下去安排人手去了。
    虽然周如意手中，能用的人不多，可是对付一个乡下丫头，应该是够了。前提是……他们不会和天赐候正面对上。
    可是，真的不会正面对上吗？
    不过，只要有心，总是会找到机会的。
    然而，无论是霜迟还是周如意，他们都没想到，这个机会，他一等，就差不多等了两三年。
    两年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唯一不变的是，周如意要对付那个将‘她的云哥哥’勾走的乡下丫头的心。
    不，不，确切的说。
    因为这几百个****夜夜内心被嫉妒煎熬，如果说一开始，周如意只是想狠狠的教训有福一顿的话，那么两三年之后，她就恨不得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她，挫骨扬灰了。
    而这，也是有原因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皇宫大院里头。
    永安皇帝虽然看上去不怎么理会后宫‘琐事’，可实际上，后宫的一举一动，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当然，因为莫凌云的身份，尤其是他隐藏在众多身份之下的那个，最隐秘的身份的原因，那天晚上的事情，莫凌云也一清二楚。
    于是，周如意就变成了一个麻烦。
    还是一个，挺麻烦的麻烦。
    莫凌云不顾念她的公主身份，永安皇帝好歹还要念着，她是自己的女儿。
    虽然，和莫凌云相比，哪怕是亲女儿，也没那么重要。
    可毕竟，也是自己的一点血脉。
    所以，永安皇帝一反常态，迅速的给周如意赐了婚，驸马爷选了卫国公常胜的嫡次子常士勇。
    卫国公是太祖皇帝封的国公，现在的卫国公是第二代国公。在永安皇帝周枧南征的时候，卫国公常胜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周枧取得皇位之后，虽然为了显示自己善待太祖老臣并未加罪于常胜，但是，常胜却再也没有了实权，只是空有一个国公的爵位而已。
    常士勇虽然名字里面有个勇字，却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除了一副好相貌，再也没有了别的长处。
    周如意本来就心高气傲，眼里头除了莫凌云，再也看不见别人，却被自己的父皇赐婚给了她从来没正眼瞧过的常士勇，她心中如何不恨？
    这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停的升温发酵，一点一点的，将周如意的理智磨灭，到最后，变只剩下了疯狂和扭曲。
    仿佛是老天爷给大齐下了诅咒一般，从永安十一年开始，大齐境内就大灾小祸不管，各地都干旱少雨，到永安十四年，一场虫灾在干涸的土地下面酝酿，而比虫灾更先来临的，是北漠人。
    连续几年的干旱，让北漠草原几乎寸草不生，牛羊马匹大批大批的饿死，而和这些牛羊马匹一起被饿死的，还有缺衣少食的北漠人。在极度的饥饿趋势下，北漠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哪怕从大齐开国以来，他们一直被大齐的军队压着打，追着打，使得他们畏大齐如虎狼，可也架不住饥饿的威胁和恐慌。
    于是，北漠各部开始集结，草原上的‘野狼’骑着瘦马，垮着铁刀，呼啸着，向大齐边境压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击了大齐边境的几个小城。将那几个边境小城洗劫一空，将所有能吃的，能用的，全都抢了个精光。然后，在大齐军队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的龟缩回了北漠腹地。
    并且，使计，围杀了以祺国公朱勇为帅的，奉命对北漠实施报复性打击的大齐十万铁骑。
    周枧怒不可竭。
    力排众议御驾亲征，集结大军二十万，意图一举歼灭北漠的有生之力，以保北疆平静。
    御驾亲征期间，太子监国。锦衣卫指挥使莫凌云坐镇京中，监视百官（太子）。
    莫凌云既要掌控京城乃至于全国各地的一举一动，又要时刻关注北漠的军情谍报，一时之间，分身乏术。
    （第六章）

 590.第590章 咱家不缺那点吃的

    莫凌云分身乏术，对于如意公主来说，就是天大的机会。
    自从出嫁住到公主府之后，有些事情做起来，倒是比在皇宫里头，自由了许多。比如……收买人手，培植势力。
    当霜迟禀告周如意，说可以开始行动了之后，周如意的脸，因为疯狂而扭曲如同恶鬼。
    “本公主要她死！本公主要让她，千人骑，万人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周如意死死的抓住霜迟的手，咬牙切齿的说：“找个胡商，把她卖去海外，将她卖到最下贱的窑子去。”
    霜迟神情微敛，恭敬的道：“公主放心，奴婢早就安排妥当了。”
    “好。”周如意点点头，只要这件事情办得妥当，本公主绝对不吝啬赏赐，去吧！
    霜迟微微躬身：“是！多谢公主。”
    “阿嚏，阿嚏，阿嚏……”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装了一碗炒好的蝗虫，做慷慨赴义状的有福忽然觉得鼻子一痒，连忙把头扭向一边，打了好几个喷嚏出来。
    顾杨氏端着筲箕走过来，摸了摸有福的额头，说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去抓虫，凉着了？要不，娘去给你煮碗姜汤？”
    有福拿着筷子摇摇头：“不用，不用，娘，我没事。”
    说着，顿了顿，求助一般的看向顾杨氏问：“娘，您说这个能吃吗？”一边说，一边把装着炒蝗虫的碗抬了抬。
    顾杨氏摇摇头，说道：“这个娘可不知道。不过……娘觉得，你还是别吃这东西了吧，娘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吃这个的，万一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咱家又不缺那一口吃的……”
    那年有福和顾成仁他们一起去锦州府买粮食，顾长庚拿了一百两银子，买了好几百担粮食回来，这两年多他们也是省着吃的。加上地里多少还能出产一些菜，田里不种稻子种麦子，他们家里头还真不缺吃的。
    “咱们家是不缺吃的，可是，有别的地方的人缺吃的啊……您不知道，现在外面好多地方都闹虫灾了，虫子把大家仅有的一点庄稼都吃了，连树叶都啃光了，百姓们只能等着官府的救助了。”
    “可是，朝廷要和北漠人打仗，官府的救助必然是有限得很，若是虫子真能吃。也能让大家多条活路不是。”
    顾杨氏忍不住摇头，说道：“你这孩子，也不知娘究竟是怎么把你生出来的……你才多大啊？还要明年才及笄呢。小时候操心咱们乐途县的老百姓养蚕，现在，你居然还操心起外头的人没有吃的东西了。这些事情，不都应该官老爷们去操心的吗？哪里轮得到咱们小老百姓来管这些。”
    “咱们管好自家的肚子不就好了？”
    有福看着顾杨氏笑笑，说道：“我这不也是顺便嘛。”
    顾杨氏点点有福：“顺便？你顺便去抓了大半筲箕的蝗虫，然后顺便把他们拾掇了，又顺便炒了，还要顺便吃啊？”
    “你这孩子，娘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虽然吧，娘也知道，你这是在做好事。可……可你一个孩子，成日里操心这些事情，娘也是心疼的。娘也不指望你什么，娘就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啥都不做都好……反正咱家又不是养不起你。要不然，等你及了笄，还不知道……你能不能有一天松快日子呢。”
    说着这个，顾杨氏心里头就刀剐一样。她多好的闺女啊，怎么偏偏，让公爹许给了那么个不成事的……
    年前还特意找人带了信来，说是等有福及笄了，就来迎娶……娶什么啊娶……连那徐闲在什么地方都不说，只说什么离得稍微有些远。叫她说，肯定不是稍微有些远，指不定是天远地远的。
    到那时，只怕想见一面都难。
    想着，顾杨氏的眼眶就有些湿了。
    有福知道顾杨氏的性子，有些感动，也有点头疼，连忙看着顾杨氏，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娘，没事的。您放心，我不嫁他。”
    顾杨氏果真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说什么瞎话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能由着你嫁不嫁啊……”
    有福一本正经的点头：“对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阿娘，您愿意不愿意我嫁给他？”
    因为家中没有其他人，顾杨氏当机立断的摇头，说道：“不愿意。”
    有福就朝着顾杨氏挤挤眉，说道：“这不就对了，您不愿意我嫁给他是母命，我听您的。”
    这两年，这样的对话时不时的就要在有福和顾杨氏之间发生，顾杨氏倒也不再像一开始一样的惶恐了，只是失笑摇头，说道：“你这孩子，一天到晚，尽瞎说。这话可不能让你阿爷听见。要不然，他非得被你气坏了不可。”
    至于其他人……
    嗯，除了顾长庚以外，他们全家在这件事情上的立场都是和有福母女一样的。
    “我知道的阿娘。”有福说着，有把目光投向了手上端着的蝗虫。
    顾杨氏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看你也是不敢吃，阿娘也是一想着就觉得腻歪……要我说啊，你干脆还是拿来喂鸭子吧，反正鸭子生了蛋，也是能吃的。”
    “不要。”有福摇头，撇撇嘴说道：“它们自己会在田里面找的，这可是我和有望辛辛苦苦抓回来的，还放了油盐来炒的，怎么能给鸭子吃呢，多浪费啊。”
    说到有望，有福顿时眼前一亮。端了碗就回厨房，不一会儿，就拿了个空碗出来。
    看到有福终于把往蝗虫放下了，顾杨氏松了一口气。
    结果很快就看到有福又拿碗装了一点面粉还拿了一个鸡蛋出来。便问她：“有福你拿面和蛋做什么？是不是饿了想煮面啊？那这点面可不够，你再去舀点粉，娘给你掐点菜叶去。”
    “不是的娘。”有福笑眯眯的摇头，说道：“是刚刚的蝗虫冷了，我准备重新回一下锅。”
    顾杨氏闻言喃喃：“回一下锅？还拿了鸡蛋和面粉？”说着，甩甩头，干脆进屋去看有福打算做什么。
    （第七章）

 591.第591章 阿姐特意给你做的

    顾杨氏刚刚走进厨房，就看到有福把面粉调成了浆，还打了鸡蛋进去，又加了盐啊，辣椒粉啊之类的调料，刚想问有福是不是要摊饼，就看到她把蝗虫倒了进去。
    顾杨氏被吓了一跳，皱着眉头直说：“你这孩子，怎么把蝗虫往里倒呢？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有福一边调，一边对顾杨氏说：“阿娘，我不会糟蹋东西的，您放心吧。蝗虫真的能吃，书里头说，唐太宗都吃过蝗虫。”顿了顿，又解释道：“我只是有点不敢吃而已……”
    说着，又央求顾杨氏：“阿娘，您帮我烧一下火吧。”
    顾杨氏也拿有福没办法，只能摇摇头，帮她烧火去了。
    一边点火，一边问：“唐太宗是谁啊？怎么名字听上去怪怪的……”
    有福就笑，说道：“阿娘，唐太宗是好久以前的一个好皇帝，庙号叫太宗。”
    顾杨氏‘哦’了一声，却忍不住小声嘀咕：“不是说，全天下都是皇帝的吗？他肯定是吃不完的龙肝凤胆，为什么还要吃虫子啊？”
    心里觉得有福是在唬她。
    有福不再解释。
    因为锅是刚刚才洗过的，等顾杨氏把火烧燃了，把锅里的水汽烧干了，就迅速的往锅里倒了半碗左右的油。
    顾杨氏看到有福往锅里倒了半碗油，一下子又‘跳’起来：“你这孩子，少放一点油，咱家再有，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啊，快舀些起来！”
    “嗯。”有福原本还想再倒一点油进去的，不过看顾杨氏这样，她也不想再‘刺激’她，便把油罐收了起来。
    点点头，随口说道：“您放心吧，一会儿我把这蝗虫炸好了，就把油舀起来放着，不会浪费的。”
    一边说，一边拿筷子夹了裹着面粉、鸡蛋浆的蝗虫，往油里面下。
    顾杨氏整个人都无奈了，看着有福说道：“你这孩子，回头你阿奶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有福笑嘻嘻的，一边炸蝗虫，一边说：“阿奶知道的话，也只会装着不知道的。”
    顾杨氏越发无奈了，假意瞪了有福一眼，说道：“她是拿你们没办法，还不知道她背地里会念多少阿弥陀佛来赎罪呢，你这孩子……”说着，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没多久，有福就把蝗虫炸好了，把鼻子凑到旁边嗅了嗅，一脸陶醉满足的道：“好香啊。”
    顾杨氏也点头。
    别说，这东西炸出来还真是香，如果不知道那里面裹的是蝗虫的话，她都会尝一尝。就是费东西了一些。
    顾杨氏想着，又看向锅里剩下的油，忍不住皱眉，假意横一眼有福，说道：“还不快把油舀起来？不能浪费了，回头你自己吃面的时候，把这些油吃掉”
    “啊……”有福故意张大了嘴，作出一副叫苦连天的表情。
    顾杨氏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啊什么啊，这还不是你弄出来的吗？你不吃了，难道还能我吃了？”
    有福说道：“让顾有望吃。”
    顾杨氏忍不住笑，指了有福说道：“你啊，还有没有点阿姐的样子了？”
    有福吐吐舌头，说道：“有时候还是有的。”
    说着，麻利的把锅里剩下的油舀了起来，然后就端了炸好的蝗虫出了门，直接端去了后头坡上，大声的喊有望的名字。
    有望这两年练轻功练得有模有样的，从林子里面出来，几个起落就到了有福面前，看着有福问：“阿姐，怎么了？”
    话一说完，鼻子就嗅了嗅，不由自主的靠近有福端碗的手，嘴里说道：“好香啊。”
    “阿姐，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香吧？”有福笑眯眯的看着有望，把筷子递到他手上，嘴里说道：“阿姐特意给你做的，你快尝尝看。”
    有望一边接过筷子，一边用力的点点头，说道：“好！谢谢阿姐。我正练功练饿了呢，没想到，你就给我送吃的来了。”
    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夹了一块，只一嚼，眼睛就一下子亮了，熠熠生辉的样子。看着有福，差点没蹦起来，赞叹的说道：“太好吃了！阿姐，这究竟是什么啊？”
    有福笑得更欢了，说道：“好吃就多吃点，阿姐特意给你做的。”说着，把手上的碗塞给有望。
    “嗯，谢谢阿姐。”有望点点头，四下看了看，找了个干净的大石头跳过去，盘腿坐下，抱着碗不住的往嘴里塞炸好的蝗虫，一边塞，一边说：“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吃了好一阵，才看向有福，问道：“阿姐，你不吃吗？”
    有福下意识就有些抗拒，略有些不自在的摇摇头，眯着眼干笑：“阿姐不吃，特意给你做的，你快吃吧。”
    有望一连问了有福三四次，确定她是真的不吃之后，看着有福说了一声：“阿姐，你太好了。”
    说完，就又抱着碗，埋头苦吃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自家阿姐脸上，那‘贼嘻嘻’的表情。
    等到一碗炸蝗虫吃完，有望一脸满足的抱着肚子打了个嗝。嘴里说：“好香啊。”说着，又一脸惋惜的看着手上的碗，说道：“可惜这就吃完了，要是能再有一碗就好了……”
    有福笑眯眯的凑到有望跟前，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
    “阿姐，你怎么啦？”有望觉得莫名其妙的，心里还有些发毛，双手把肚子一护，看着有福问道。
    “好吃吗？”有福看着有望再一次发问。
    有望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却还是再一次点了头，仿佛怕有福不信一般，‘一脸诚恳’的说道：“好吃，特别好吃，真的。”
    有福笑得像个‘狼外婆’一般，看着有望又问：“那你，有没有觉得，肚子……怪怪的？”
    “肚子怪怪的？”有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轻轻揉了两下，摇摇头，看着有福说道：“没有啊，挺好的。”
    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有点怪怪的。”
    有福又嘿嘿干笑两声，说道：“没有，你的感觉出错了，阿姐正常着呢，和以前一样的，那有怪怪的。”
    （第八章）

 592.第592章 明天我们继续好不好

    顾杨氏知道有福把蝗虫给有望吃了，心中急得不行，不仅把有福埋怨了一顿，晚上有望回去的时候，还拉着他再三的问，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赶紧给她说，她好请他三叔或者四叔去帮他请大夫。
    问得有望都不耐烦了。
    “阿娘，您这是怎么了？我这好端端的，活蹦乱跳的，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啊……”
    顾杨氏有心想要告诉他，有福下午给他吃了什么，又害怕他埋怨有福，只得说道：“阿娘只是担心你，你看你成天都在上窜下跳的，在树杈上飞来飞去，娘总是要担心的嘛……”
    有望一点都不信顾杨氏的话，撇撇嘴，说道：“阿娘，我每天都是这样的啊，之前可没见您这样问我，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没有，没有……”顾杨氏不自在的摇摇头。
    有望还想再问，有福就出来了，先拍了拍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又拽着他动了几下。点点头，说道：“不错，还活蹦乱跳的，啥事都没有。”
    说着，看向顾杨氏：“阿娘您看，我说没什么嘛。”
    有望越发的疑惑了，看看顾杨氏，有看看有福，说道：“阿娘，阿姐，你们真有事情瞒着我啊？你们做什么了？奇奇怪怪的……”
    顾杨氏还要摇头，有福却拍了拍有望的肩膀，坏笑着说道：“有望啊，你真的想知道？”
    有望用力的点点头，说道：“当然想知道。”
    有福的眼睛一下子就笑得眯成一条缝了，当然，她是故意这样笑的。露出这样的笑容之后，还看着有望说：“有望，这可是你自己要知道的啊，不能怪阿姐的哦。”
    有望心中有点发毛。
    不过，想着自己是‘堂堂男子汉’便把【胸】膛一挺，脖子一昂，看着有福说道：“不会的。”
    有福又坏坏的笑笑。拍拍有望的肩膀，把他往外面带，带到院子外头了，才说：“其实呢，事情是这样的。阿姐今天下午做给你吃的那个，你觉得很好吃的东西呢，是昨天晚上，你和阿姐一起去抓的那个……蝗虫。”
    有望有些愣，眨眨眼看着有福不说话。
    有福就又笑着说道：“当然了，那个阿姐是弄得很干净的，你吃的时候，应该没吃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有望愣了愣的摇了摇头。
    有福有些心虚，又道：“其实这个呢，本来就是可以吃的。书里面都写着的，人家唐太宗都是吃过的……”
    话没说完，有望就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拽着有福的手用力的晃。
    有福原本以为他要找自己‘算账’，结果，有望却说：“阿姐，阿姐，原来下午吃的那个东西是蝗虫做的啊？我还以为很贵呢，都不敢问你还有没有，也不敢让你再做一点，没想到居然是蝗虫做的，太好了！我们去再抓一点回来吧，明天我们继续做好不好？”
    有福整个人都惊呆了。
    有望的声音不小。
    顾杨氏也惊呆了。
    连屋里头的顾长庚和顾刘氏等人，听到动静，都出来了。
    顾长庚唤了有福进院子，看着她问：“什么东西是蝗虫做的？你用蝗虫做什么了？”
    “那个……那个……”有福讪讪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顾有望却先说了：“阿爷，就是外面裹了一层面粉炸的，香香的，有点脆，我觉得，特别好吃！”
    顿了顿，为了增强说服力，还特意加重了语气，说道：“下午练功都更有劲了！”
    有福忍不住想要朝有望竖大拇指。
    太贴心了有没有？
    想着都有些羞愧……她一开始就不应该瞒着他的，没准……他会自告奋勇的尝，她也用不着忐忑这么一下午了。
    咳咳咳咳咳……
    顾长庚心声疑惑，看向有福问：“你怎么想着，炸蝗虫来吃了？”
    这个时候消息闭塞，几千里之外的地方的消息，如果不是家中有有资格获得邸报的官员的话，是很少会知道的。哪怕是那些当官的，要知道几千里之外的消息，也要很久。
    一般蝗灾只有在干旱过后发生，土壤里面含水极少的时候发生。一般越干，蝗虫生长繁殖得就越快，就越容易酿成蝗灾。
    乐途县虽然缺水，但是因为家家养鸭，虽然田里地里也有很多蝗虫，却没有到泛滥成灾的地步。而西川其他各地，可以从江河之中引水浇灌的都不缺水，蝗虫也没有泛滥成灾。
    至于西川之外的事情，庄户人家，就很少能知道了。
    顾长庚自然也不知道。
    书上确实有吃蝗虫的记载，但那都是在蝗虫泛滥成灾，百姓们实在没活路了，在官府的带动下，才会去吃的。
    不只是蝗虫。
    但凡是能吃的，无论草根树皮，蛇虫鼠蚁，在大灾之年，都有人吃过。
    但是，平时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吃这些东西。草根树皮还好，尤其是蛇虫鼠蚁。
    所以，‘好端端的’有福居然会去炸蝗虫来吃，顾长庚自然会觉得奇怪。
    “啊。”听到顾长庚问自己，有福略微有些紧张，说道：“就是……我听说有的地方好像是闹蝗灾了，大家没饭吃，所以，想要……试试看。”
    顾长庚刚想问，她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顾刘氏就呵呵笑了，一边摇头一边说：“你这个傻丫头，像你这样，又裹面粉又用油炸的，那个受灾的百姓能舍得？”
    “嘿嘿……”有福也有些不好意思。
    顾刘氏又说：“不过啊，你能有这份心，到底是好事，也不枉菩萨保佑你一场。这样吧，咱们啊，回头再去抓一些蝗虫回来，好好的琢磨琢磨，要怎样做，才又好吃，又不会费让受灾的人，吃着觉得心疼的，好不好？”
    有福有些愣了，看着顾刘氏道：“阿奶，您不是……不杀生的吗？”
    顾刘氏看着有福笑道：“这有什么嘛，凡事都有个例外，咱们这样做，也是为了帮人，又不是胡乱杀生，菩萨会原谅的。不管怎么说，这人总是要比蝗虫重要的。”
    （第九章）

 593.第593章 蝗虫都烤香了

    “嗯……阿奶，你怎么这么好啊……”有福一脸感动的看看这顾刘氏，拖长了声音撒娇。
    顾刘氏乐呵呵的笑，拉了顾长庚说：“老头子，走了，咱们先吃饭，吃完饭跟着孩子们一道，抓蝗虫去。”
    顾长庚满腹的疑问，就那么被吞回了肚子里。
    顾长庚、顾成仁和顾成信被顾刘氏‘指使’着，编了许多个用耐火的青藤做网兜，吃过饭，一家人包括沐正丰在内，都拿了网兜去了田埂上。
    他们在田埂纵横交错，相对宽敞的地方燃了几个火堆，很快就有各种飞虫飞了过来，因为蝗虫数量较多，所以过来的，倒有不少的蝗虫。
    顾长庚、顾成仁、顾成信以及有望和沐正丰几人分别守着火堆抓蝗虫。顾刘氏、顾李氏、顾杨氏、顾钱氏以及有福则守着火堆剪蝗虫的爪子、翅膀、以及嘴巴。
    蝗虫这东西，最喜欢和同类打架，所以要先把他们的‘武器’给解除了。而且，这些地方也是不能吃的。
    没多久，顾长庚和有福还有有望三人守着的火堆旁边的小盆里，就扔了小半盆蝗虫了。
    顾长庚忍不住感叹，说道：“这还是没成灾，若是成了灾，那可是铺天盖日的，看着都头皮发麻。”
    有福有些好奇，看着顾长庚问：“阿爷，您以前遇到过蝗灾？”
    “嗯。”顾长庚点点头，并不想多说蝗灾的事情，只是感叹的说了一句“惨啊”，就不再说话了。
    看顾长庚的样子，有福也不好多问。只说：“那我们就多抓一些好了。多燃几个火堆，万一它们被烧伤了翅膀掉火堆里，也能除掉一些。”
    有望在一边跟着点头，说道：“对，多烧几个火堆，把这些坏虫子全部烧死。”
    一边说，一边还耸耸鼻子，用力的吸了吸，说道：“火堆里的蝗虫都烤香了，撒点盐，一定很好吃。”
    说着，还夸张的咽了咽口水。惹得在这个火堆旁边的人都笑了。
    有福轻轻的拍了拍有望的头，说道：“然后，你就会吃进去一肚子的蝗虫便便……”
    “啊？”有望膛目结舌，旋即一脸嫌弃的“噫”了起来，然后看着有福，一脸纠结的问：“阿姐，你今天下午给我吃的，不会也有蝗虫的便便吧……”
    有福又拍了一下有望，说道：“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不是给你说过，我都拾掇干净了的吗？”
    “嗯。”有望点点头。
    有福又说：“蝗虫一般饿上一个时辰，就会把肚子里的脏东西排干净，所以啊，我们把蝗虫的翅膀和脚爪还有嘴和头上的须子都剪掉了，仍在盆里，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蝗虫肚子里的便便就会排干净。然后把这些蝗虫都用水淹死，洗干净就可以准备了。”
    “今天下午给你做的那一碗炸蝗虫也是这么处理过的，干干净净的。”
    有望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说道：“干净的就好，干净的就好……”说着顿了顿，又道：“我都被吓到了。”
    看着有望的样子，顾长庚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随后，又让顾成仁和顾成信回去拿了柴火，在其他比较宽阔一点的田埂上也烧了不少的火堆，还拿石块稍微垒了一下。
    一家人在外面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去。
    洗完澡，已经挺晚的了，大家都有些累，却没有人抱怨什么，相反，他们还挺开心的。
    用顾刘氏的话来说，如果真能帮到人，那他们做的事情，都是有功德的，以后不仅是自己，子孙都会有福报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功德，也不管会不会有福报，能帮到人，能做些好事总归是会让人心情愉悦的。
    要不然怎么说，助人为快乐之本呢。
    顾刘氏贯会做吃的，试了许多做这蝗虫的法子，结果最终，还是有望想出来的，直接把蝗虫穿成一串，像烤肉一样烤来吃，最便利，也最好吃。烤熟之后，撒点椒盐就是美味。
    得了大家的认同，顾有望欢喜得很，一连在院子里翻了好几个跟头。
    有福见了，不免会想到莫凌云。
    所以，有望也学了莫大哥的习惯，开心得很了，就会翻跟头吗？
    一想到莫凌云，有福就连忙说道：“我去把咱们这些日子用的抓蝗虫的法子，和蝗虫的吃法都写下来，让闪电带去给……”有福本来下意识的想说带去给莫大哥的，结果忽然想到顾长庚就在一旁，连忙改口：“带去给锦衣卫的大人们，请锦衣卫的大人通过他们的渠道禀报给朝廷，好早一点帮到受灾的老百姓。”
    说着，还故意看了沐正丰，说道：“沐大叔，你说好不好？”
    沐正丰煞有介事的点头，说道：“正该如此。”
    顾长庚满腹的疑问就又问不出来了。
    看着顾长庚吃瘪的样子，顾刘氏忍不住好笑，旋即又扬声唤他：“老头子，你过来一下，我同你说个事。”
    “来了。”听到顾刘氏唤自己，顾长庚便把先前的事情暂时抛开了，一边回应顾刘氏，一边往顾刘氏那边走去，到了近前才问：“这么了老婆子？”
    看顾长庚过来，顾刘氏便指了自己耳朵背后，对他说：“你帮我看看，我这耳朵背后，怎么有点痒啊，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是吗？我看看。”顾长庚凑过去，一看就皱了眉，说道：“红了一块，你的等着，我去给你拿止痒的药酒来。”
    顾刘氏本来是故意叫他过来的，顾长庚来了，她便胡乱找了个借口而已，耳朵背后那一块红的，也不过是她自己刚刚揉出来的。所以，听到顾长庚说要去拿止痒的药酒，她就连忙把他拦了，说：“拿什么药酒啊，臭得很。你就帮我粘点唾沫擦一擦好了，唾沫也是止痒的。”
    “也行。”顾长庚吐了点唾沫在手心，沾了往顾刘氏耳朵背后擦，一边擦，一边说：“一会儿要是还痒，可要给我说啊，到时候还是要拿药酒擦才行的。”顿了顿，又说：“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怕药酒的臭味……”
    （第十章）

 594.第594章 他不避嫌殿下要避嫌

    “嗯？”顾刘氏故意提高了声音，有些‘不依不饶’的看着顾长庚说道：“怕又怎么样，你有意见啊？”
    顾长庚连忙摇头，说道：“我那能有什么意见呢？不过是想起来以往我回回擦了药酒，你也都没把我撵下床过而已……”
    顾刘氏就忍不住哼哼，说道：“那成，回头你要再擦药酒，我就把你赶下床去。我不仅要赶下床，我还要把你赶出房间，到时候啊，你自己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我可不管。”
    顾长庚便小意赔情，看着顾刘氏道：“别啊老婆子，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给你赔不是。”
    顾刘氏又哼了一声。
    顾长庚连忙小声哄她。
    在回房间写信之前，有福看着顾刘氏和顾长庚两人的互动，居然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她和莫凌云两个。想着，等他们老了的时候会，莫凌云会不会像自家阿爷对自家阿奶这样，让着她，哄着她……
    刚刚一想到这个问题，有福就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好像对于莫凌云，她特别的有信心。就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一样……
    想着，有福就忍不住笑，人都有些痴了。
    但是，等她过神来的时候，却又觉得羞得不行。
    毕竟，八字都还没一撇，她居然就能想到这些，也实在是……太羞人了一些。
    然后，就越发的想念莫凌云了。
    也不知道他在干嘛！有没有想自己呢？
    他应该很忙的，忙到吃饭睡觉都没有时间，哪里有空来想自己呢……
    这样的念头升起之后，有福心中不由得担心。
    当然，她不是担心莫凌云没有空来想她，而是担心莫凌云会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于是，原本准备先将蝗虫的做法和他们用过的捕捉蝗虫的办法以及她自己下意识的觉得可行的办法都写出来的有福一提笔，就变成了对莫凌云的叮嘱。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写了满满的好几页纸……
    当闪电落到锦衣卫指挥使衙门的院子里的时候，所有看到它的锦衣卫都松了一口气。连忙喂了闪电药丸然后将它腿上铜管里的特制信纸小心的取了下来，快步拿进了莫凌云处理公务的房间。
    “大人，闪电送来的信。”
    “拿过来。”听到这话，莫凌云原本因为近期事务繁多而紧绷的心弦一下子就放松了。虽然外表看上去没变化，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送信来的下属松了一口气。
    小心捧了信纸，递到莫凌云的面前。
    莫凌云拿了信纸，示意自己的属下退下，旋即就将信纸打开。
    送信进来的属下躬身退下，还没退到门口，就听到莫凌云的声音传来了：“慢着。”
    “大人？”下属连忙回身。
    莫凌云把内力灌注于纸上，直接将那写了蝗虫的做法和抓法的纸弹‘射’到了下属的面前。嘴里说道：“让人将这些，给太子送去。”
    语气隐隐有些不满。
    “是。”下属连忙接了，小心翼翼的躬身应道，随后就再次准备退下。
    结果，才走了一步，莫凌云又把他唤住了。
    莫凌云道：“让人将这信纸上的内容誊写下来，原件仍旧给本官送回。”
    “是。”下属连忙应了。
    莫凌云又道：“别忘了告诉太子，这信是有福送来的。”
    “是。”下属再一次恭敬应声。
    莫凌云却又改变了主意：“算了，直接在文尾注明吧。”顿了顿，还小声嘀咕：“免得他回头忙忘记了。”
    来送信的下属大汗。
    果然，只要事情一与乐途县那个小姑娘有关，他们家英明神武的指挥使大人就会变得不正常……
    太子周世煊的身体素来不好，加之最近一段时间一面要处理繁重的国事，一面还要时不时的小心应付来至于皇帝的责问，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让他不出意外的病倒了，饶是如此，他也仍旧拖着病体，不分日夜的处理着国事。
    为了能让自己更有精神，处理国事的时候不至于失误，他甚至不顾会损伤身体元气，而强令太医给他开了提神醒脑的药物，还是大剂量的，以至于他连续几天都难以睡着。
    而今天，他终于有了些睡意，他的贴身内侍张德恭小心翼翼的伺候他在殿内的软榻上歇了。
    张德恭自己，则退到了外面，小心候着。
    刚刚到了外面，就有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过来，见到张德恭肃手而立的样子，连忙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的走到张德恭身边，小声道：“张公公，锦衣卫指挥使衙门的人来了，说是有事要面见殿下。”
    张德恭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疑惑的道：“锦衣卫指挥使衙门的人？他们来做什么？”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皇上把锦衣卫指挥使莫凌云留在京中坐镇，就是为了监视他们家太子殿下的，这莫大人不怕被皇上猜忌，不用避嫌，可他们家太子殿下……
    他们殿下已经够战战兢兢的了，这莫凌云的人，来添什么乱啊？
    小太监摇摇头，说道：“小的也不知道，问了，他们不说。”
    张德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很想直接说不见，但是他又不能。想了想，说道：“你去回他们，就说太子殿下熬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才睡下，让他们有什么事情能说就说，不能说的话，就等着。等殿下醒了再说。”
    “是。”小太监连忙应了，正准备去回锦衣卫，周世煊的声音就从殿内传出来了：“把人带过来吧。”
    声音里头，透着浓浓的疲惫。
    张德恭都要‘哭’了：“殿下……”
    您怎么才睡下就醒了啊……
    “奴婢该死，惊扰了殿下歇息。”
    周世煊的声音严厉了起来：“没听到孤的话吗？去把人带过来！”
    “是。”张德恭心中无奈，却还是只能示意那小太监去带人过来，自己连忙进了殿内。
    周世煊还在软榻上歪着，脸色有些难看，张德恭连忙过去，将周世煊扶了起来，欲言又止的看一眼周世煊。有些不甘的将头低了下去。
    （第十一章）

 595.第595章 有福被绑架了

    周世煊本来不想说话，看到从小就在自己身边，一直尽心尽力的服侍自己，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贴身内侍那小心翼翼将心中的愤愤隐藏的样子，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可能是北境的消息。”
    莫凌云向来不是鲁莽之人，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多年从未被自己父皇猜忌过。
    而自从陪着埻儿出去游历过一趟回来之后，他虽然看上去对二皇子和太子一系的人同以往一样，可周世煊能够感觉得出来，莫凌云虽然仍旧坚持自己的立场，却也隐隐有了打压二皇子一系的倾向。
    但是，他对自己这一系的人，却相对友好了一些。
    所以，周世煊不觉得莫凌云是无缘无故的派人来拜见自己的。
    自己的嫡长子跟着父皇一起，出征北漠，北漠那边的消息传递，最快的还是依靠锦衣卫的信鹰。
    军情如火，如果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是耽搁不得的。
    当然了，周世煊没有说出来的，还有他心中对嫡长子的隐隐担忧，所以，他才会如此急切的，招了锦衣卫指挥使衙门的人进来。
    指挥使衙门派过来送信的，是一个正六品的百户和一个从六品的试百户，算是很给周世煊这个监国太子面子了，张德恭心里头，倒是稍微好受了一些。
    两个锦衣卫的人过来，先行了君臣之礼，才将装了誊写好的蝗虫食用以及捕捉之法的信封呈上，那百户口称：“殿下，这是指挥使大人命小人等送过来的信，大人说，这是乐途县顾有福传来的，治蝗之法，希望能略解殿下之烦忧。”
    “治蝗之法？”周世煊眼前一亮，忙道：“快呈上来。”
    张德恭连忙去接了信，呈给周世煊，周世煊有些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将信纸展开，一目十行的看了下来。一边看，一边还时不时情不自禁的拍手击案叫好。
    末了将信放下，说道：“此法甚好，若行之有效，则百姓会少受许多苦楚。回去替本宫多谢莫大人，就说顾有福之功，本宫记下了。等此法建功，本宫当禀明父皇，大力褒扬。”
    然而，有福并没有等到太子或者皇帝的褒扬，就被人绑架了。
    绑架她的人已经扮成货郎，在乐途县走街串巷一年多，每旬必会下乡一次，所有人都对他很熟悉了，甚至有福也从来没有从他身上感受过恶意。
    当然感受不到，因为那人也是刚刚才知道，他的目标是有福。
    所以，沐正丰很放心的，带着有望去练功去了，那货郎推着自己的板车走的时候，也没有怀疑。
    直到中午大家才生了疑，但是，有福已经被快马加鞭的，带离了乐途县。
    而且，为了故布疑阵，他们的同伙还让一个邻村的小孩子送了信过来，让他们在天黑之前准备一百担粮食，一千两银子以便赎人。并威胁他们不准报官，否则的话，便让他们等着给有福收尸。
    甚至，还将矛头隐隐的引向了已经落败了的林家的二少爷，林景康。
    顾长庚家里，一家人都乱了套。
    顾杨氏哭得昏天黑地的，顾有望拿了自己的小弓小箭嚷嚷着要杀人。
    顾长庚强撑着担心让顾成仁去准备粮食，又让顾成信骑马去县城里头，找沈家的管事借钱。一百担粮食他们有，可是这一千两银子他们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
    村子里的人无论是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漫山遍野的帮着找人、找线索。
    至于沐正丰，则提了刀就闯进了林家，差点就一刀宰了林景康。
    当然，最终他还是发现了，自己是被人引偏了。
    沐正丰无法，在调动了全乐途县的官差，并且命令乐途县县令发动全县老百姓，在县内开展地毯式的排查之后，一面努力的寻找蛛丝马迹，以追查有福的下落，一面给锦衣卫西川千户所送信。
    而这个时候，有福已经被绑匪带着，下了车，上了船。
    上船不久，有福幽幽醒了过来，后脑勺如同破裂了一般的疼痛，让她在一瞬间，差点【呻】【吟】出来。
    也是这疼痛，让她想起来，自己的处境可能不妙，不由得暗暗心慌，旋即又想到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
    哪怕是现在，有福也想不到，那个平日里总是憨笑着仍由村妇们讨价还价的货郎，居然举了自己的扁担，朝着她的后脑勺重重的打了一下。
    究竟是为什么？是她无意中又得罪了谁吗？可是……最近她都没怎么出门，就一门心思的研究怎么抓蝗虫，怎么煮蝗虫，能得罪什么人？
    难道……是以前？
    以前的话，人好像有些多……是那个贪官？还是他小舅子的那些狗腿子？
    或者是林家的人？
    又或者是顾成礼？
    也有可能，是在扈三娘和胡老三两个拍花子的。
    除此之外，应没有人了吧？
    可是，他们这些人，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和耐心，弄一个人在乐途县两年？
    难道是二皇子？或者是皇次孙？
    有可能……也只有他们，才有这样的能力。
    可是……二皇子在面前保证过的。而且，有莫凌云的威胁在，她不觉得，他会在这种时候动自己。
    皇次孙的话，倒是有可能。可是……这两年周代垣虽然还有时不时的让人带信过来，‘骚’‘扰’一下自己，可……
    反正不像是周代垣。
    那么究竟是谁呢？
    还有，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两年她遇到过那货郎不下二十次，还在他那里买过好几次东西，她从来没有感觉到，那个货郎对她有什么坏心思啊？
    难道是她的感觉不灵了？
    有福心中念头急转，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与此同时，有浓浓的鱼腥味从鼻端传来，身下也是冷硬潮湿的触感，耳畔隐隐有哗啦哗啦的水响声。
    有福当即打算继续装昏迷，先探明情况再说。
    谁知道，念头一起，一个冰冷中带着些许刻板的、女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醒了就别装死。”随即，有东西啪的一声，被丢在了她的面前。
    （第十二章）

 596.第596章 我被人救走就算你赢

    有福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脑袋旁边扔着的一条煮过的鱼，鱼肉微微泛红，腥味很浓，显然只是胡乱的煮了一下，只怕连姜片都没有放，还很有可能是没煮熟。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
    不等她问，那声音就又响了起来：“这是你的晚饭，明天这个时候之前，你只有这一条鱼。”顿了顿，又补充道：“爱吃不吃。”
    显然，也是知道自己做的鱼很难吃。
    有福用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忍着后脑勺传来的剧烈疼痛，稍微扭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是在一条极小的破旧渔船上。
    狭窄的船舱里头，丢着一堆渔网，散发着浓浓的腥味，还有几条大小不等的鱼，就那么胡乱的扔在船舱里。有的像是死硬了，有的偶尔还会动一下。
    船舱里坐着一个中年妇人，长相看上去有些普通，身上穿着粗布黑衣，头上还带着一朵极小的白花。看上去，像是新丧的寡妇。
    但是，她的眼神却凌厉得很，坐在破旧的小木凳上，也有一种气势逼人的感觉，总给人一种，她是身处高位的人的感觉。
    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人。
    也不可能真的是新丧的寡妇。
    有福下意识的皱了皱眉，难道，真是二皇子或者皇次孙？这样，她倒是有些放心了，至少暂时，应该是性命无忧的。
    暂时放下心来之后，有福就感受到了腹中那难耐的饥饿。便捡起了船板上扔着的鱼。
    有点脏，浓浓的鱼腥味让人下意识的就把眉头皱了起来，还没吃到嘴里，肚子里就在翻江倒海一般的闹腾了。
    想想自己当下的处境，有福把心一横，撕了一块鱼肉，以壮士断腕的姿态丢进了嘴里，然后，强忍着那满嘴的腥味仔细嚼了咽下去，闭着眼睛缓了缓，才继续吃第二一口。
    虽然整个过程中，有福根本数不清自己，有几次差点直接吐出来。可是好歹，她还是把那条连鱼鳃都没清理，鱼肠没扔，鱼鳞没刮，没放姜，甚至还没怎么煮熟的鱼吃了个精光。
    当然，鱼脑就没吃了，毕竟没熟，她还是不敢吃的。
    吃完这条鱼，把鱼骨头放在一边，她才轻轻的说了一句：“我会煮鱼，下一次……你要不要让我试试？”
    妇人有些愕然。不知道为何，她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厌恶不起来，甚至看到她不吵不闹的，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惊慌失措的表现，还有些赞赏。
    甚至有些惋惜。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被莫侯爷看中了呢……
    如果不被莫侯爷看中，她家主子，也不至于要对付她。
    不过，也是仅此而已了。
    她既然是自家主子要对付的人，那么自然也是自己要对方的人，对她，用不着和颜悦色。
    想着，妇人便冷哼一声，说道：“倒是个胆子大的，居然还能这么冷静，也是少见。”
    有福便问：“若我表现得很害怕，你会放了我吗？”
    妇人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有福。
    有福又问：“我若大声呼救，你就会放了我吗？”
    妇人觉得有福更像一个白痴了。
    有福就点头道：“这不就对了，反正我再害怕你也不会放过我，而我听得出来，我们在河上，若我我大喊大叫的求救的话，哪怕不会惹你恼怒，也多半不会有什么作用。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省点力气。”
    妇人不屑的冷笑：“省点力气好找机会跑吗？痴心妄想。”
    有福摇摇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妇人说道：“不，我只是想省点力气，好等着人来救我。”当然，如果能跑的话，还是可以尽量的自己跑的。
    只不过，这种话就不用说出来了。她只要让对方觉得，她会乖乖的配合对方就好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
    不管怎样，至少能少吃些苦头。
    妇人再次不屑的冷笑：“你觉得，会有人来救你？”
    有福看着妇人，点头，说道：“肯定会有人来救我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我，但是，既然会有人来救我，那我就好好的等着好了。”
    “我的运气一向很好的，我觉得，我应该能等到的。”
    妇人再一次冷笑，说道：“那你好好等吧。”
    有福脸上露出些郑重的表情，看着妇人又道：“我知道你是觉得我这是在异想天开，我也觉得。但是，万一呢……我一向是个运气不坏的，所以我想，这一次，应该也不会太糟糕吧。”
    顿了顿，又看着妇人说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其实只是想少吃点苦头而已，真的，我很怕疼，为了不吃苦头，我是不会和你唱反调的。”
    妇人瞟一眼有福，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有福看着妇人，一脸真诚的说道：“你不信是很正常的，我也没指望你能相信，要不，我们来赌一赌吧？”
    “赌什么？”妇人看着有福问。
    有福看着妇人说道：“就赌我会不会被人救走。”
    妇人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嘴里却问道：“怎么赌？”
    有福放慢了语速，说道：“如果，我被人救走了，就是你赢了，如果我没被人救走，就是我赢了。”
    妇人下意识的皱眉，说道：“难道不是你被人救走了，就是你赢了，你没被人就走，就是我赢了吗？”
    “不是。”有福摇了摇头，微微停顿了一下，又说：“就是我被救走是你赢，我没被救走是我赢。”
    “如果你赢了，我帮你向莫大哥求情，虽然不能让他放过你，却求他让你少吃些苦头。如果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不能故意给我苦头吃。”
    说实话，只要是京城中人，就没有不怕莫凌云的。虽然妇人奉命来做这件事情，就已经做好了被莫凌云折磨致死的准备，可是……如果还怎能少吃一些苦头的话，那也是不错的。
    至于少给这丫头吃一些苦头……
    想到有福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同为女子，那妇人还是有些不忍心的。那么，少给她一些苦头吃也没什么。
    （第十三章）

 597.第597章 我想帮帮他们

    想着，妇人点点头，说道：“可以。”说着，从身边拎起几个罐子，到了有福旁边，说道：“衣服脱了。”
    有福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圆，略有些哆嗦的问：“你，你要干嘛？”
    妇人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给你装扮一下。”
    说完，看有福还是不动，再也没有二话，哗啦一声，撕开了有福的衣裳。
    原本没觉得多害怕，甚至因为妇人答应了自己的条件而有些放松的有福一下子就惊惶了，手忙脚乱的将被撕破的衣服收拢，忙不迭的问：“你要干什么？你刚刚不是答应了，少给我吃一些苦头的吗？你这是在做什么？”
    妇人略带鄙夷的看一眼有福，有些不屑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一边说，一边又动手去撕有福身上的衣服。
    有福自然要紧紧抓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放。
    妇人不耐烦了，伸出手指往有福身上连点几下，于是……有福就之剩下眼珠子能动了。
    然后，有福就拿眼睛去瞪妇人。
    妇人一边把有福身上的衣服全部撕来扔了，一边说：“再瞪，我让你连眼珠子都动不了。”
    有福不敢瞪了，闭了眼睛，暂时忍下了满心的屈辱。
    妇人速度很快，几下就把有福身上的一副全剥光了，而且，整个过程丝毫没有粗鲁的感觉。然后，她就把地上的罐子拿起来，拿了个小刷子沾着罐子里的药汁刷刷的往有福是身上刷，不多时，有福被那妇人刷成了一个浑身黝黑，像是常年在河边上晒太阳的姑娘，甚至连身上的肌肤摸上去，都粗糙了不少。
    然而，这还没完，妇人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了一块长长的布条出来，将有福已经发育了的身子紧紧的裹了，又给她穿上了一件有些破烂的白色粗布中衣。又把有福的头发梳成了少年的模样，还在她脸上涂涂抹抹一阵。
    没多久，就将有福从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其貌不扬还满脸病容的黑瘦少年。
    弄完这些，淡淡的说：“我是你娘陈方氏，你爹陈大鱼刚死了半年，你叫陈小鱼，不小心染了风寒，家里头没钱给你抓药，只好在禁渔期也偷偷的到河里头打几尾鱼去卖。”
    说完，就出了船舱，到船尾划船去了。留下有福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的，坐在船板上，一动不动。
    隔了大概半个时辰，那妇人才重新进来，又在有福身上戳了几下，解了有福的穴道。
    有福连忙活动了一下手脚。
    妇人淡淡的说：“你倒是懂得。”又说：“刚刚只是小惩大诫，如果下次让你做什么，你动作再慢的话……”
    说完深深的看了有福一眼，眼神里头警告的意味很浓。
    妇人已经研究了有福很久了，她自然知道，有福不会水，所以，说完这话，就又出去划船去了，根本不担心有福会不会趁机逃跑。
    在水上有福当然是没办法逃走，只能在心中乞求，会有人来救自己，妇人的话里面有很大的漏洞，只要被搜查到，肯定就会被人发现的。
    然而这一次，上天似乎没有站在有福这边。虽然沐正丰的消息一送到锦衣卫西川千户所，整个千户所的人就都调动了起来，甚至还立刻下发文书，勒令各县加紧巡查。
    但是，如意公主的人已经准备了两年多，自然把所有的路都想好了，妇人带着有福，一路从水路出西川，专走大船不能走的小河道，昼伏夜出，居然就那么畅通无阻的，带着有福出了西川。
    出了西川，就不好找了。大齐这么大，哪怕莫凌云收到消息之后，下令全大齐的锦衣卫找人，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出川之后，妇人扮作被族人夺了家产，带着哑巴儿子回娘家的妇人一路南下，中途不知道躲过了多少搜捕，一路就到了桐州，桐州再往前就是越州，也正是那妇人要带有福去的地方。
    目的地快到了，妇人也就稍微松懈了一些了。
    当然，只是稍微松懈而已。
    妇人一松懈，有福就紧张起来了。
    如果她还找不到办法逃或者把消息传出去的话，她只怕就真的危险了。
    而这个时候，妇人又扮作了在乡里活不下去，逃往越州找饭吃的人。
    这在桐州附近几个州府都是极其常见的事情，因为桐州附近几个州府，都是闹蝗灾的重灾区，虽然有官府开仓放粮，可到底也有限得很，大家还得自己想办法。越州临海，商业极其发达，想要往越州城去找口饭吃的人多不胜数，他们扮作去越州的灾民，倒是一点都不会惹人生疑。
    天黑的时候，妇人随着其他去越州的人一道，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歇息，为了不惹人生疑，他们明面上的吃食也和大家一样，都是掺了很少米饭的糠团子，就这都没有多的，不过一个而已。
    有福当真吃不下去，那糠进了嘴就满嘴乱钻，噎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偏那妇人只给她这样的吃食，而且周围的人也都是这样的吃食。
    有福被妇人点了哑穴，说不出话来，只得装成一个被娇惯坏了的孩子，发脾气不吃饭，还抹眼泪哭。
    周围都是穷苦的受灾人，见她这样，劝说的有，指责的有，跟着一起哭的也有。
    妇人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带了有福出了破庙，看着四下无人，便解了有福的哑穴，随后压低声音，语气不善的问她：“你是不是想吃苦头了？居然敢给我闹出事端来！”
    有福摇摇头，泪光盈盈的看着妇人，说道：“我真的吃不下糠团子，而且，桐州的人太惨了……一路都是灾民，这么多人涌去越州城，哪怕越州城遍地都是粮食，也不够他们吃的。”
    妇人冷笑，看着有福道：“那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有福咬了咬唇，看着妇人说道：“我想帮帮他们。”
    “帮帮他们？”妇人的冷笑声越发讥讽了，上下打量了有福几眼，不屑的道：“你别忘记了，你现在自身难保，你有什么资格来帮他们？”
    （第十四章）

 598.第598章 这孩子生下来就是哑的

    有福却说：“我阿奶信佛的，她说来世福，今生修。反正我都被你绑架了，看上去，也没人能救得了我了。那我这辈子，估计也没什么指望了，您让我修一修来世，给我个念想吧。”
    “这样子，我就算是现在就死了，也能有些安慰。”
    那妇人脸上的嘲讽消散了一些，不过却仍旧不好看：“所以，你好端端的就要闹事情出来？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婶子对不住，我知道是我鲁莽了，可是，我真的是吃不下那糠团子，而且，也真的是很想帮帮他们。您就应了我吧……算我求您了。”为了能把消息传递出去，有福也不顾的什么了，把心一横，连婶子两个字都叫了出来。
    有福就把做蝗虫的法子给那妇人说了，又道：“您既然是要我装成哑巴，那这些就您给大家说吧，一会儿还要劳烦您帮我抓一些蝗虫来烤着吃。”
    顿了顿，又说：“您好歹，让我垫垫肚子吧，真的好饿，可是，我也是真的吃不下那糠团子。”
    “妇人打量了有福一阵，问道：“不耍花样？”
    有福连忙摇头，竖手指保证：“不耍花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吃蝗虫的法子好像还没有传过来，可这样正好，若是从一群灾民嘴里率先传了出去，传到莫凌云的耳里，他必然会生疑，到时候，也算是给了他一个线索。
    这也是有福目前能想到的，最能悄无声息的通知莫凌云的法子了。
    妇人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有些心软。
    不过，不是对有福，而是对那些灾民。她也是苦出身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面不改色的，把有福吃不下去的糠团子吃进去。
    想了想，妇人把有福待带在身边，去外头捉了一衣兜的蝗虫回破庙。
    然后，当着其他人的面把蝗虫的翅膀扯了，爪子和牙齿掐了，丢在手帕上。
    旁边人先好奇的看了一阵子，然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了：“这位大婶子，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妇人假意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你们刚刚也看见了，我家这小子吃不进去糠团子，吃一点下去就要噎得翻白眼，我也是实在没法子，只好给他抓些虫来吃了。”
    问话的人奇了，盯着那手帕上的蝗虫，盯了好一阵，才道：“这可是蝗虫啊，这怎么能吃？糠团子再怎么样，也比蝗虫好些吧。”
    妇人又抹了抹眼睛，说道：“谁说不是呢，可这虫子总是要比糠团子好咽一些，就当，是给他吃肉了。”
    旁边人听了，不住的摇头。
    旁边有‘同样’是自家孩子不怎么吃得下糠团子的妇人小心翼翼的挪了过来，看着绑架有福的妇人问：“大姐，这虫子真的能吃吗？”
    绑架有福的妇人摇摇头，说道：“我也没吃过，不过从前我家这小子年纪小正调皮的时候，倒是吃过。我也是因为这个，才想试试看的。”
    “哦……”旁边过来的妇人满脸赔笑，有些讨好的看着绑架有福的妇人，说道：“那我看看，我也看看。”
    然后，就拖了自己的包袱，牵了自家孩子过来了。
    那孩子有些瘦，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也破破烂烂，但是一双眼睛却是透亮的，偏了头好奇的盯着有福看。
    有福就冲着那孩子友好的笑了笑。
    那孩子也一下子就笑了，嘴里喊：“哥哥好。”
    开了口，才听出来是个小姑娘。
    有福冲着那小姑娘‘啊’‘啊’两声。
    绑架有福的妇人先背着旁人的视线，警告的看了有福一样，然后才看向那叫有福哥哥的小女孩，说道：“小姑娘，对不起啊，哥哥不会说话，不能回答你。他刚刚也是在同你问好呢。”
    说着，抹了一把眼泪，作出一副凄苦的模样，又对从旁边过来的妇人道：“我命苦。孩子他爹去得早，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可是却打一生下来，就是个哑的……”
    旁边过来的妇人似乎有些感同身受，抱了自家女儿在怀里，摸了摸她的脸，才说：“这位大姐，同我相比，你算是命好的了，你好歹，有个儿子傍身，哪怕他不能说话，那也是儿子。”
    “我呀。”
    旁边过来的妇人摇摇头，轻轻拍着身边的小姑娘说：“我们家大妞刚刚出生没多久，大妞她爹就走了，我就只得大妞这么一个女儿，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呢……”
    那叫大妞的小姑娘就抬头看看旁边过来的妇人，看着她轻轻唤了一句：“阿娘……”
    旁边过来的那妇人眼眶红红的，摸着大妞的头说：“好孩子。没事，阿娘不难过。”
    看得有福眼圈也红了，还不知道她阿娘怎么样了呢……
    顾杨氏自然是病倒了，而且，还一度病得水米不进，要不是有望在一旁哭得嗓子都哑了，她几乎是醒不过来的。
    哪怕是现在，她整个人也是虚弱得很，连起床都困难。
    顾刘氏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蛋羹进来，坐在顾杨氏的床边，舀了一勺蛋羹吹了，喂到顾杨氏嘴边，说道：“有望他娘，多少吃一些吧。”
    “娘……我真的吃不下。”顾杨氏一开口，眼泪就滚了下来。
    顾刘氏心中也酸涩难当，不过她却把这些酸涩压了下去，只看着顾杨氏说道：“吃不下也要吃，要不然，回头有福回来了，看着你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她心里还不知道会多难受呢……更何况，有望还要你照顾啊，你想想有望。”
    顾杨氏闻言，泪眼婆娑的看着顾刘氏：“娘，您说，有福她，真能回来吗？”
    顾刘氏肯定的点头，说道：“那是当然了，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家有福可是有老天爷和佛菩萨保佑的，她到时候啊，自然就回来了。”顿了顿，又说：“完完整整的回来。”
    顾杨氏又哭：“可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音讯全无，娘……我这心里，实在是，实在是……”顾杨氏一边说，一边摇头，心里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快别瞎说！咱们有福肯定不会有事的！”顾刘氏说着，也有些忍不住眼泪了。
    （第十五章）

 599.第599章 能不能也教教我们

    “好香啊……”
    按照有福之前说的，在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绑架有福的妇人便把仍在帕子上的蝗虫的头掐了，内脏挤了，稍微用水洗了一下之后，一个一个的，串了起来，放到火上一烤，没多久，烤蝗虫的香味就那么冒了出来。
    闻到这股香味，别说破庙里的其他人慢哪怕是绑架有福的妇人自己，都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估摸第一批着蝗虫烤好之后，有福拽了拽妇人衣角，‘啊’‘啊’两声，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妇人便把烤好的蝗虫递给有福。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有福……手上的蝗虫串，不停的吞着口水。
    有福还在朝着绑架自己的妇人‘啊’‘啊’‘啊’，又指了指妇人身边的包袱，还做了朝着蝗虫串上面撒盐的动作。妇人这才记起来还要撒盐，连忙把装盐的竹筒递给有福。
    有福往那蝗虫串上面撒了一些盐，先递给一直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大妞一串，然后自己率先咬了一只蝗虫下来，慢慢的嚼了起来。
    虽然没有自己在家的时候弄的好吃，可是，比糠团子却要好吃多了。
    有福‘啊’‘啊’的朝着大妞示意，让她快吃。
    “谢谢哥哥。”大妞先看着有福，甜甜的道谢，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咬了蝗虫在嘴里嚼。
    “好吃！”大妞的眼睛也一下子就亮了，举了烤蝗虫递到自己阿娘嘴边，说：“阿娘，您也吃，可好吃了。”
    大妞娘咽了咽口水，推开大妞递过来的蝗虫，说道：“乖，阿娘不吃，阿娘刚刚吃了糠团子，不饿的。”
    有福看着，就又想到自己阿娘了，当即又递一串烤蝗虫给大妞娘，大妞娘推脱了一下，就接了过来，却并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预备一会儿再给大妞吃。
    有福想了想，为了避免绑架自己的那妇人不满，又递了一根给那妇人，还冲着她笑了笑。
    妇人一愣，虽然知道有福这样多半只是为了讨好自己，却还是生出了一丝感动。推了有福的手，说：“你先吃，阿娘这里有。”
    有福再次将烤蝗虫递给那妇人。
    绑架有福的妇人接了过来，说道：“那行，阿娘也尝尝，一会儿，再给你多烤些。”说着，尝了一口，又是一愣。随后若无其事的说道：“你这孩子，主意真多，没想到，这烤蝗虫还真的挺好吃的。”
    有福就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笑了笑。
    大妞又催着自己阿娘开尝一尝，大妞娘拗不过，便尝了一颗，也说好吃。破庙里的人就坐不住了，尤其是带着孩子的。虽然穷人家的孩子大多懂事，可是，这当爹娘的看着自家孩子眼巴巴的咽口水的可怜模样，也是坐不住的，便纷纷过来央求：“他婶子，您看能不能求您个事儿？”
    “能不能请您教我们做一下这烤蝗虫？”
    绑架有福的妇人先前本来就答应了有福，而且她其实对这些穷苦人也并非铁石心肠，便开口说道：“这烤蝗虫没什么难做的，你们刚刚也是看过的。”
    “只要抓了蝗虫来，把翅膀和脚爪嘴上的牙齿先去掉，饿他们一个时辰，让它们把肚子里的脏东西排干净，然后稍微洗一洗，把头掐了肚子里的内脏挤了，直接串了烤就好了。烤好了，再撒一点盐就能吃。”
    破庙里的人纷纷去外面抓蝗虫。没多久，大家就都拿衣襟兜着一大坨蝗虫回来了，回来之后，就照着绑架有福的妇人先前的方式，把蝗虫的翅膀撕了，爪子和牙齿掐了，丢在铺开的帕子或者衣服上。也有人丢在碗或者罐子里。
    做惯了农活的孩子们在知道是怎么弄的之后，也加入了其中。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这群灾民便一群一群的，守着火堆，烤起蝗虫来。
    烤蝗虫的香味顿时在整个破庙里面扩散开来，等大家手上的蝗虫陆陆续续的烤好之后，破庙里面就响起一整片的‘好吃’声，无数人纷纷向绑架有福的妇人道谢。
    妇人心中汗颜，面上自然有些不自在，但是心里，却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有福趁机拉了拉妇人，面露哀求的看她。
    妇人明白有福的意思，加之这会儿大家都在和她道谢，她心中本来就觉得汗颜，又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驱使着她，让她明知道有些不妥，却还是开口把有福告诉她的，做蝗虫的法子都说了出来，又劝说大家：“既然这蝗虫能吃，我觉得大家就不用都去越州找饭了，越州城只有那么大一点，大家都去越州城的话，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找活干。”
    “若是找不到活干，越州城有再多的客商、有再多的粮食也没用，咱们也只能饿肚子，要我说啊，大家若不是家里头实在是没了奔头，还是回去吧。趁着现在蝗虫多，多抓些来拾掇好晒干了存着，多存一些，争取哪怕是到了冬天，也能有吃的。”
    “不这样也至于像去越州城一样，找不到活干就饿肚子。”
    “要实在不行，觉得那么多蝗虫不好拾掇的话，拿开水烫了直接晒干了来喂鸡鸭或者喂猪也是好的。”
    “你们觉得呢？”
    绑架有福那妇人话音一落，就有人点头，说道：“大妹子说得有道理啊，现在那蝗虫密密麻麻的，咱们回去拿网一撒，就能抓一大网，拾掇好了来吃也可以，拾掇不过来直接烫死了晒干喂些鸡鸭也是可以的。那鸡鸭下了蛋，总归是可以吃的。”
    有福就‘啊’‘啊’叫唤，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又把手撅起来，做成鸡崽模样，作势去‘啄’帕子上的蝗虫来吃。有人看懂了，有福的手势，不由自主的道：“对啊，养了鸡鸭还可以吃虫，就算是吃不完虫子，也能出一口恶气。”
    有人就忍不住夸有福：“这小哥可真是聪明。”
    为了不自己刺激到绑架知己的妇人，有福马上做‘羞怯’状摇头。
    （第十六章）

 600.第600章 想和小哥哥坐在一起

    那妇人看一眼有福，‘与有荣焉’说道：“是啊，不是我自夸，我家孩子虽然自小就不会说话，可是他却是聪明伶俐的孩子，总会有一些看上去异想天开，可其实很有效的想法。”
    说着，还看了有福，‘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
    只是……‘摸’得有些重，倒像是警告一般。
    妞妞似乎很喜欢有福，伸了黑糊糊的小手小心翼翼的去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完了飞快的把小手缩了回去，然后小心翼翼的看有福的脸色。
    如此这般好几次，看有福都不恼，还冲她笑，就扬着脸问自家阿娘：“阿娘，我想和这个小哥哥坐在一起，可以吗？”
    满脸的期翼。
    大妞娘眼睛一下子就湿了，摸了摸大妞的头，就看着绑架有福的妇人和有福说道：“我家大妞命苦，村子里的人都把她爹的死，算在了她的头上，连她爷奶都一样，没有人肯和她玩，我平日里又忙，她长这么大，几乎都是在我们自己家里头度过的……”
    说着就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大妞就伸手去帮自家阿娘抹眼泪，嘴里乖巧的说：“阿娘，您别哭，我不同哥哥坐一起了，您别哭了。”
    声音软软的，还带着点不安。
    有福一下子就心软了，拉了绑架自己的妇人，用略带哀求的目光看她。
    绑架有福的妇人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有福。
    有福用力的点点头。
    大妞娘还一边擦眼泪，一边对绑架有福的妇人说：“大嫂子，你也是同我一样，丧了夫的人，咱们这样的女人的难处，你是最能体谅的……”
    绑架有福的妇人扭头看大妞娘的时候，脸上也带了苦楚，点头说道：“可不是嘛，要不然，我也不能带着孩子去越州府。”
    大妞娘一下子就如同遇到‘知己’一般，拉了绑架有福的妇人的手，说道：“我也是，原本我早就要带着大妞去越州城做工的，我想着去了越州府，大家都不知道我们家里头的情况，总不会再瞧不起我们家大妞。可大妞她奶怕我改嫁，无奈论如何不准我走。这一次若不是闹了灾，大妞她奶想把官府分给我和大妞的粮食全部给大妞她叔，我和大妞还走不出来。”
    有福又拉了拉绑架自己的妇人的衣袖。
    那妇人也没办法，又怕被看出端倪来，加之也对大妞和大妞娘有些同情，又觉得有自己在一旁看着，有福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便对大妞娘说：“我家这个啊，也是。因为从小不能说话，出去啊，尽被人欺负，倒是不爱和陌生人打交道，没想到他却是很喜欢你家大妞，就让两个孩子坐一起吧，只是，你们家大妞，还没七岁吧？”
    “没有，没有。”大妞娘连忙摇头。
    大妞伸出黑黑的手掌，分开在绑架有福的妇人面前翻了一下，乖乖的说：“大妞五岁。”
    大妞娘就朝着绑架有福的妇人笑，说道：“下下个月，就六岁了。”
    等大妞欢欢喜喜的去挨着有福坐了，没一会儿，就就打了个哈欠，有福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大妞娘就把大妞抱了起来，将先前给大妞垫坐的包袱拖过来打开，露出里面捆得扎扎实实的破被子，又对绑架有福的妇人说：“大嫂子，要不，咱们把这枝丫给摆一下，将包袱皮铺上面垫了棉絮，让两个孩子好好睡一下吧，虽然不如家里头的床，可总比就这么坐着睡舒服一些。”
    绑架有福的妇人连忙炒大妞娘笑笑，又故意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来，说：“大妹子居然还带了被子，可出门可真是什么都拿不走，就一块粗布几件破衣服，旁的什么都没有……”
    大妞娘便道：“我原本也是带不出来的，大妞她奶啥都不给。不过大妞这孩子机灵，趁着她奶不注意，拖了自己的小被子就藏到了外面。她奶防着我，却没防着我们大妞，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咱们挨饿受冻没关系，可孩子却挨不起啊，万一染了风寒……”大妞娘一脸害怕的摇摇头，又说：“大妞这孩子现在可是我唯一的指望了，她若是有什么事，我肯定也活不成。”
    绑架有福的妇人就夸了大妞几句，有福也‘啊’‘啊’‘啊’的，冲着大妞竖起了大拇指，又乘势，从脖子上取下一直挂着的骨哨，朝着绑架自己的妇人示意，一副要送给大妞的样子。
    骨哨是有福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妇人原本打算给连同其他东西一起丢了的，有福好说歹说，说这是自己始终的阿爹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才把这骨哨留了下来。
    而且，妇人也检查过，‘发现’那哨子确实没什么问题，便让有福带着了。
    （其实是没发现骨哨的秘密）
    这会儿看有福想要把骨哨送给大妞，心中自然生疑，面上却是不显，只是看着有福说：“你这孩子，阿娘知道你喜欢大妞，可这哨子是你爹留给你的唯一的遗物。不仅是你的念想，也是阿娘的念想，你好好收着。听话，啊。”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握了有福的手，‘轻轻’拍了拍。
    当然，只是看上去轻而已，实际上，有福的手腕被那妇人握着就像是要断了一样，疼得她几乎忍不住。
    这妇人会点穴，又会轻功，想来功夫也不会差，这破庙里的，都是饥民灾民，她和妇人又是母子相称，真要有什么事情，旁人未必会帮她。就算是旁人想帮，也不一定能帮得了。
    有福也只是想像之前一样，尽可能的，留下一些线索而已。
    所以，虽然被妇人捏得仿佛手腕都要断了，有福也没有做声，反倒是一脸无辜的看着那妇人，还拿了项链‘啊’‘啊’‘啊’的嚷了几声，一边摇头，一边用一只手比划。又在不经意间，让妇人看到自己眼中隐含的气愤。
    试图让妇人‘明白’，自己只是想要给大妞‘看’一下这个哨子而已。
    （第十七章）

 601.第601章 严查进出诸人路引

    那妇人当然不信。
    但是她却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上了有福的‘当’了。
    因为这会儿已经很晚了，灾民们走了一天的路，本来就很疲惫。后来又去抓蝗虫，烤蝗虫，折腾了好久，大多早就已经困得不行。加上吃了烤蝗虫肚子不饿了，这困意自然就更加明显了。大多数都已经闭着眼睛或坐或躺的在火堆旁边，迷迷糊糊的睡了。
    尤其是那些灾民带着的孩子，更是已经进入了梦乡。
    先前无论是大妞娘，还是大妞，又或者是绑架有福的妇人和有福，声音都挺小的，加上是得了绑架有福的妇人的‘指点’，才知道蝗虫是能吃的，心里头念着恩。所以虽然他们一直在说话，倒也没有人理会，也没人说他们不是。
    可是有福忽然‘啊’‘啊’嚷那几声，一下子就把不少人给惊着了，尤其是那些孩子。角落很快就有小孩子哭闹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好几个小孩子哭了起来。
    这一下，灾民们大多都不满了起来。尤其是哭的那几个孩子的父母长辈。
    角落里有人大声道：“大晚上的，你们究竟睡不睡了？若是不睡就去外面说行不行？别在这庙里头影响别人成不成？”
    很快就有人跟着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你们不睡我们还要睡呢。”
    “对啊，就算是我们不怕被你们影响，可孩子还小呢，本来跟着我们出来逃难就已经很辛苦了，在晚上要再睡不好，病了怎么办？”
    “就是，我们这些穷苦人，哪里生得起病啊。看你们的样子，也是苦出身的，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们？”
    “就是啊，真是太过分了……”
    听着破庙里的人纷纷指责，绑架有福的妇人觉得，这才是有福的目的，泄愤一般的偷偷在有福虎口上用力按了一下，直疼得有福眼泪都差点出来了，才作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朝着众人道歉，保证他们再也不会吵到大家，请大家原谅。
    大妞娘也一脸不安的给大家道歉。
    都是灾民，倒也没有得理不饶人的，看她们又是女人也带着孩子，其中还是个哑的，倒也没好再多指责什么，只又警告了两句，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绑架有福的妇人将有福身上的骨哨收了起来，还假意小声叮嘱道：“阿娘先帮你拿着，你听话，快睡觉了。”
    有福也没有办法。
    第二天，同他们一道往越州城的灾民就少了许多，不过大妞和大妞娘仍旧是要去越州城的。因着昨天晚上的事情，大妞娘自觉已经和那妇人是‘自己人’，便一路拉着大妞，跟在有福她们身边，还不停的和绑架有福的妇人说话，说的无非都是一些寡妇的苦楚之类。
    绑架有福的那妇人自然是烦不胜烦，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敷衍着那妇人一起说了许多自家的‘苦楚’。
    连行程，都被那妇人拖得，比预计的多了一天。
    但是，却并没有奇迹发生。
    他们还是，到了越州城。
    来越州城的灾民实在太多，队伍排得老长老长的，城门口有全副武装的卫所的官兵，在严格的审查着进入灾民的路引，也有人拿着画像在对比每一个进城的人的样貌。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有福的心不由自主的，砰砰跳了起来。想着自己能不能借助城门口的官兵摆脱绑架自己的妇人，结果，还没等她想好到什么位置开始跑，她就被那妇人伸腿勾了一下，身子整个往前一匍。
    妇人作出一副担心的样子，扑上去扶她，然后趁机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就那么昏了过去。
    绑架有福的妇人作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搂了有福一边摇晃一边喊：“孩子，孩子，你怎么了？你醒，醒，你快醒醒啊孩子，你别吓唬娘啊。”
    大妞娘和大妞也扑了上来。
    一个喊：“大嫂子，娃没事吧？是不是病了？”
    一个哭：“哥哥，哥哥，你快醒醒，你快醒醒。”
    有和他们一道的灾民也纷纷开口询问关心。
    人群里头一时之间，乱糟糟的。
    这一番骚动自然引了城门口的官兵注意，当即就有两个官兵过来查看：“怎么回事？”
    绑架有福的妇人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搂了有福摇晃着喊什么诸如‘孩子你快醒醒，你快醒醒，你睁开眼睛看娘一眼’，‘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一类的话。看城门口的官兵过来，还扑上去仿佛是看着救命稻草一般，求官兵救命。
    过来查看的官兵只好又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大妞娘和旁边的人才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当然，说的都是他们‘看到’的，或者猜测的。
    “不知道啊，好端端的，还在跟着我们往前走呢，忽然一下就栽倒了，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就是啊，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刚刚也是好好的。”
    “我刚才看着那小哥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莫不是得了什么急病吧？”
    “真是可怜……”
    “是啊，是啊。咱们这样受了灾的穷人家，饭都没得吃，哪里还看得起病啊……”
    听到大家七嘴八舌的话，绑架有福的那个妇人顿时作出一副更加慌乱的架势，不住声的朝着官兵喊‘官爷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孩子’一类的话。
    两个官兵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官兵就说：“既然是病了，那还不赶紧的带着去看大夫？在这里求我们有什么用？”
    绑架有福的妇人作出一副恍然的模样，说道：“对对对，看大夫，看大夫去。”一边说，一边作势去背有福，又说：“别怕，孩子，别怕，阿娘带你去看大夫。”
    又带着哭腔‘央求’大妞娘：“大妞娘，劳烦您帮我扶一下。”
    大妞娘连忙哦哦两声，将有福扶到那妇人背上，帮着她将有福背了起来。
    妇人背起有福就要跑，其中一个官兵连忙开口：“慢着！”
    妇人脚步一顿，那官兵就道：“虽然说你儿子出了事，可是上头大老爷有命，要严查进出我越州府诸人的路引，我们最多让你们不排队，先查你们的路引，可不能不查。”
    （第十八章）

 602.第602章 你们这些外地人也真是

    那官兵走到绑架有福的妇人面前，朝她伸手：“你们的路引呢？拿出来。”
    “有，有。”妇人连忙点头。
    他们为了这件事情已经准备了很久，人手也是早就安排下来的，路引之类的，也早就办好了。都是官府的真路引，只是没有存档，也查不到实际的人而已。
    所以，并不怕查。
    妇人真正怕的，是他们会细看有福的长相。她虽然对自己的易容术很有信心，却还是害怕，万一被看出破绽来，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自然不愿意再节外生枝，突生变故。
    所以，看官兵过来要路引，她就连忙点头，又央求大妞娘帮她把有福扶了，然后才拿了路引给官兵看。
    官兵看过路引，又粗略的打量了一下几人。
    大妞娘就趁机把自己的路引也递了上去，带着大妞，跟在他们后面就进了城。
    进了城，那妇人找到在门口接应的人，直接背着有福‘吃力’的奔到那人面前，一边隐秘的朝着那人打了个手势，一边做苦苦哀求状：“这位大哥，求求您，帮帮忙，我儿子忽然病倒了，我身上没有钱……”
    接应的人扮着了在城门口拉马车赚钱的人，闻言故意恶声恶气的说：“没有钱，没有钱你来做什么？我是赶马车的，又不是做善事的。”
    那妇人再次假意‘哀求’：“是，是，这位大哥，您行行好，我在这越州城有个亲戚，我带着我儿子来，就是来投亲的，您帮帮忙，他就住在三槐街，到了地方，我一定少不了您的车钱，求求您，帮帮忙吧。”
    大妞娘跟过来说：“大嫂子，这孩子还是得送医馆去看大夫吧。”
    那妇人便做了一副愁苦脸，说道：“是得送医馆，可也得找到我家亲戚再说……要不然，我这身上没钱，医馆也不让进啊……”
    大妞娘觉得有理，也看着那赶车的人，帮忙求情：“这位大哥，您就帮帮忙吧，这位大嫂子人好，不会赖您车钱的。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那接应的人仿佛是被‘烦’得没办法了，不耐烦招了招手，说道：“行了行了，上车吧，真是没办法，好像我不帮忙，就见死不救了一样，你们这些外地人也真是……”
    那妇人连忙道谢。
    大妞娘‘帮’着妇人把有福弄到了马车里头，接应的人假意嘀咕了一句‘倒霉’就挥着鞭子赶着马车跑了。
    大妞和大妞娘在城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再也看不到那马车的影子了，才收回目光。大妞娘拉着大妞，轻声说道：“好了，咱们也走吧。”
    大妞就仰头，看着自家阿娘问：“阿娘，大哥哥会没事的吧？”
    大妞娘虽然觉得那孩子多半是好不了了，却还是摸了摸大妞，说道：“放心吧，那位哥哥和他阿娘都是好人，好人好报，他会没事的。”
    “嗯。”大妞用力的点点头，又问：“阿娘，咱们去哪儿啊？”
    大妞娘看着大妞笑笑，说道：“咱们啊，去找地方做工，挣饭吃。”
    “嗯。”大妞又点点头，大妞娘便拉着她一道，往越州城里头，挨家挨家的铺子去问，有没有工做了。
    然而，越州城的工并不好找。
    附近州府甚至是越州自己下属的村子里，有不少的灾民涌到越州城来找工，越州城几乎是人满为患，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有人做，只要能给口吃的，就可以工钱都不要。
    大妞娘一个妇人，还带着个孩子，自然不好找工。
    大多数的铺子，她只是开来个了个口，就被撵了出来了。有些铺子的老板倒是听她说了几句话，不过，还是客客气气的，将人请了出去。
    走到一个只挂了一个写了饭字幌子的脚店的时候，遇到店里头的老板娘和老板刚刚吵了架，都心情不好。那老板娘看到是个妇人上门找工，就指着大妞娘骂，骂她‘犯贱’‘发骚’‘明为找工实际上却是来勾引她家男人’的云云，大妞娘只是分辩了一句，就被一杯劣质的茶水浇了个满头满身。
    大妞娘心中满腹的委屈辛酸，带着大妞出了脚店就奔着僻静的街角，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阿娘……”大妞眼睛也红红的，从怀里拿了个帕子帮自家阿娘擦眼泪，擦头发上的茶水和茶叶沫子。
    大妞娘又抱着大妞哭了一场，直到哭够了，收住了哭声，才想起来大妞手上拿着帕子似乎不像他们从前那条的烂帕子，便一边从大妞手里抽了帕子问她：“大妞啊，这帕子，你哪来的？”
    “哥哥给我的。”大妞看着自家阿娘说：“哥哥今天早上拿这个帕子帮我擦了手和脸，然后就把帕子给了我，还这样这样了一下。”大妞说着，伸手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听着是有福送的，大妞娘松了一口气，说道：“哦，那哑巴哥哥送你的啊，那就好好收着吧。”
    说着，就把那帕子往大妞怀里放。
    不经意间，发现帕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又拿出来，展开来看：帕子上两团横七竖八的，看着想是用烧过了的木炭‘画’出来的东西。
    大妞娘左摆右摆的看了半天。
    大妞看着她娘问：“阿娘，这是什么呀？”
    “不知道。”大妞娘摇摇头，说道：“可能是字吧。”
    大妞眼前一亮，开心的说：“那一定是大哥哥的名字！阿娘，我们去找人问问吧，问问这两个字是什么字，这样，大妞就知道大哥哥的名字了。”
    一边说，一边拉了拉自家阿娘。
    大妞娘也不想让大妞失望，便道：“好，咱们去找人问问。”
    说着，把身上的茶叶沫子拍了，拉了大妞的手，往大街上去了。
    倒是把先前收到的委屈给抛到了脑后。
    不过啊，哪怕是在越州城，大妞娘也找不到人问这帕子上写的是什么。当然，其实也不是她找不到人问，而是……那些衣服穿着光鲜一些，看上去可能会认字的，她不敢上去问，那些和他们差不多的人，她问倒是问了，却没有用，因为，他们也不认识。
    （第十九章）

 603.第603章 卑贱如草芥的民女

    好在，这开了门做生意的人一般还是识得几个字的，只不过人家一般不会搭理她们而已。不过最终，他们还是在一家卖绢花、手帕、香囊一类的小物件的小店里头，问到了那手帕上的字究竟是什么字。
    “救我？”大妞捧了手帕，把头歪过来又歪过去，翻来覆去的看，又望着自家阿娘问：“阿娘，为什么大哥哥的手帕上，会写救我两个字？难道这就是大哥哥的名字吗？为什么这么奇怪？”
    “阿娘也觉得奇怪……你大哥哥他们家既然也和咱家一样，那你大哥哥怎么会写字？读书可是要钱的，咱们这样的人家，那有那么多钱来读书……哎哟不对！他些的可是救我啊！！那是要找人救命的把？”大妞娘说着，猛的抱起大妞，找人问了路，就直往越州府知府衙门跑。
    因为自家阿娘跑得太快，大妞只能抱着她的脖子，以减轻颠簸，嘴里却还是忍不住问：“阿娘，怎么啦？怎么不对啦？”
    “你大哥哥可能是遇到坏人了！”大妞娘说道。
    大妞娘虽然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可她既然敢带着大妞从村子里出来，那就不是个愚的。之前是没往那地方想，想在一往那上面想，就越来越觉得，那个哑巴和那妇人看着就不像是真正的母子。
    很可能是拐子！
    那孩子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也没办法求大家救他，还很有可能是被那妇人打怕了，所以才只能乖乖的听话。
    要不然，为什么那孩子的神情看着，总是在讨好妇人……
    这样一下，大妞娘便同脚下踩了风火轮一般，跑得越来越快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绑架有福的妇人和她的同伙，换了好几次车轿，最终进了一个颇为豪华的宅子里。有打扮利落的下人过来，扶了那妇人下车，并恭敬的施礼，口称‘夫人’。
    下得车来，妇人虽然仍旧是粗布破衣，神情姿态却已经变得高高在上。
    领头的管事模样的人小声道：“夫人，皮特老爷已经到越州多时了，该谈的都已经谈妥了，您看？”
    妇人淡淡的道：“把人请过来。”
    管事模样的人连忙应了。
    妇人看向其中人，吩咐道：“找两个妇人，拿药水把马车里的人洗干净了，穿戴好了，等皮特老爷到了，就把人送过去。”
    “是。”
    很快，就来了两个长得很壮实的中年仆妇，把仍旧昏迷着的有福从车上抬了下来，。
    妇人想了想，把有福的昏睡穴解了，却又点了其他的穴道，让她依旧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
    妇人走到有福旁边，看着她冷笑：“作为对你在城门口蠢蠢欲动的惩罚，我会让你醒着，听到接下来，我们对你的处罚和安排。”
    说着，捏住有福的下巴，满怀恶意的说道：“好好的享受现在这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的时光吧，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有福狠狠的瞪着妇人，呜呜的挣扎着。
    “怎么？有话想说？”妇人冷笑，看着有福问。
    有福用力的点头。
    妇人上下打量了有福一阵，转过头说道：“也行，好歹咱们也母子相称了这么久，总不好让你到现在，都还糊里糊涂的。”
    说着，解开有福身上的哑穴，又道：“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因为长时间的被点着哑穴，有福张了好几次口，都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妇人问：“你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
    妇人先看着有福反问：“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派来的？”
    有福说道：“二皇子？或者是周代垣？”
    妇人呵呵笑笑，说道：“倒是个胆子不小的，居然敢直呼皇次孙殿下的名字，不过，本夫人可不是他们派来的。”
    “那是谁？”除了二皇子和周代垣，有福真的想不起来，还有谁用这样的手段来对方她，这可不是林家能做到的，哪怕是林家落魄之前，也做不到。
    妇人再次笑笑，手指轻抬有福的下巴，说道：“你听好了，本夫人是当朝三公主，如意公主身边的女官。正六品，比你们县太爷的官大。有本夫人亲自出马，将你带到这越州城来，也是你的福气。倒是，不枉费了，你家人给个你取的名字。”
    “三公主？”有福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最后还是想不到自己何时得罪了那三公主：“我怎么不记得，我得罪了三公主？”
    妇人说道：“我家公主金枝玉叶，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尊贵女子，既然心悦莫侯爷，就应该得偿所愿的。却因为有了你的存在，使得莫侯爷无数次的拒绝了我家公主……你说，你是不是得罪她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家公主是个心善的，并不想要你的命，只想把你远远的送走……”送走二字，妇人说得极其玩味，很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说着，还恶毒的笑了笑，又道：“要不然，你也活不到现在。”
    有福听到是那所谓的三公主是因为对莫凌云求而不得，所以才迁怒自己，心中自然悲愤，又想着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她也不必再忍气吞声，当即说道：“还公主呢，我看比我这个村姑都不如，自己得不到莫大哥的心，就来迁怒于我，真是恶毒至极！难怪莫大哥不喜欢她。你放心吧，就算没有我，莫大哥也不会喜欢她的。”
    “放肆！”妇人一巴掌掴在有福脸上，骂道：“你不过是卑贱如草芥的民女，居然敢胡言乱语，对公主不敬，就凭你这句话，你就是死罪！”
    有福的嘴角顿时就被打出了血。
    有福忍痛唾了一口，说道：“她做得，我难道说不得吗？有本事，你就把我一刀杀了！”
    “杀了你？”妇人冷笑，说道：“那可是便宜你了。”
    说着，轻轻的抚摸有福的脸颊，说道：“实话告诉你吧，一会儿本夫人有个从海外来的客人，可是个大客商，我们家公主很喜欢他献上来的宝石，所以，决定把你赏赐给他。”
    （第二十章）

 604.第604章 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顿了顿，那妇人看着有福冷笑了好一阵，才又说：“那位海外来的客商，有点特别的癖好，他最喜欢你这种，身子才刚刚在开始长，还没有完全长开的花骨朵一样的姑娘了。我们家公主既然满意他献上来的东西，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会投李报桃。也给他点甜头尝尝。”
    “刚好，我千辛万苦的，才能把你从西川带出来，把你送给他，也算是诚意十足了。我们公主又不希望你这卑贱如草芥的女人，从此之后，能有机会再出现在天赐候面前，免得你污了莫大人的身份。”
    “可是呢，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公主也不想就那么杀了你……”
    “正好，把你送给那位海外来的客商，一举两得。”
    “我想，他会好好的疼惜你的。至少，在把你卖到海外最下等的妓院的之前，应该不会弄死你的。听说，你这样的，卖到海外，能值不少钱呢。”
    ”当然，如果你有本事能勾着他，没准你也能好好的活着，直到你，人老色衰为止。”
    “不过……”妇人看着有福摇头，说道：“就你这身子骨，我看是难啊。”
    听到妇人的话，有福不由得瞳孔猛的一缩，整个人都如坠冰窟，咬着牙关好一阵，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意识。知道求饶没用，干脆放开胆子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要不然，我一定会****夜夜的，诅咒你和那个恶毒的三公主，诅咒你们活着被恶鬼缠身，死了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话音刚落，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轰隆隆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抬头看去，天上仍旧是艳阳高照。所有人都有些不安起来，下意识的，离着有福和那妇人远了一些。
    妇人也有些愕然，不过旋即就大怒，扬手又要朝有福脸上打去。结果刚好又是一个霹雳，那妇人的手就落下不下去了，只是重新点了有福的哑穴，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既然你这么敢说，那你就一辈子哑着吧！我看一个哑巴，还怎么诅咒本夫人！”
    说着，又朝着旁边的仆妇吼：“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赶紧的把人拉下去洗干净！”顿了顿，又眼带威胁的扫了周围人一眼，说道：“不过是打干雷而已，怕什么怕？还有，你们最好想清楚自己的身份，本夫人要碾死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像碾死蚂蚁一样的容易！”
    下人们顿时噤若寒蝉。
    原本因为那几声炸雷心生恐慌，而起了旁的心思的人，都把心思都收了起来，他们的家人孩子，可都还在公主手上呢……
    大妞娘气喘吁吁的跑到越州府知府衙门，等真到了衙门口，她又有些徘徊起来了。毕竟她一个妇道人家，可从来没有和衙门的人打过交道。连交税和这次官府发下来的赈灾粮，都是大妞他爷和他叔去办的，这让她贸贸然靠近官府衙门，她心里头还是有些发虚的。
    大妞娘心中发虚，大妞却不。在路上，大妞娘已经大致给大妞解释了，她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哑巴哥哥’可能遇到了什么危险，而她抱着她跑的目的，又是什么。
    所以，在大妞娘踌躇不前的时候，大妞看着她娘问道：“阿娘，这就是官府了吗？”
    “嗯，这就是官府了。”大妞娘点点头。
    “官府的人，能救哑巴哥哥吗？”大妞又问。
    “应该能吧……”大妞娘再次点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大妞可不管她娘的话里头是确定了还是不确定，听到她娘说能，就挣扎着从大妞娘怀里下了地，迈着小断腿朝衙门口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救命啊，快救人啊……”
    衙门口守着的衙差一愣，旋即上来，作势要拿大妞娘。
    大妞娘吓得连忙又摇头又摆手，嘴里说道：“不是，不是。”说着指了指大妞，又道：“那是我女儿，我们是来报案的，报案求你们去救人的。”
    “报案的？”衙役扳着脸打量了大妞娘一下，问道：“报什么案啊？”
    大妞娘吞了吞口水，把有福偷偷给大妞的手帕递了出去。
    那衙役疑惑的接了手帕，看了看看上面的字，说道：“跟我进来！”
    大妞娘就带着大妞，战战兢兢的，跟着衙役进了衙门。
    除了敲鸣冤鼓和一来就说是人命案子报案人的会直接带到大老爷面前之外，其他来报案的人都不会直接被带到大老爷面前的，而是会先由衙役简单的询问一遍，然后再根据情况，把人带去刑房或者是直接带到大老爷面前。当然，也有把人轰出去，或者是叫了里长来把人领回去的。这个得看具体的情况。
    所以，那衙役带着大妞娘进去之后，就例行询问了一遍：“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大妞娘卑谦的弯了弯腰，说道：“是，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里头遭了灾，我带着我们家大妞往越州城来，想要在越州城找个事情做。走在途中，在一个破庙里，遇到了一个哑巴少年，和一个看起来年岁和我差不多的妇人。”
    “那时候，我以为她和我一样，也是个寡妇，就同她，多说了几句话，又知道，她也是要来越州城的，这一路上我们就走在了一起。”
    听到这里，那衙役有点不耐烦了，说道：“说重点。”
    大妞娘连忙又弯了弯腰，小心翼翼的说：“是，是。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
    等那衙役‘嗯’了一声，大妞娘继续说道：“那哑巴少年好像听喜欢我们家大妞的，对她挺好的，给她吃烤蝗虫，还给把自己的水剩下来，打湿了帕子给她擦手擦脸。”
    那衙役听到烤蝗虫几个字，咦了一声，说道：“等等，你是说，烤蝗虫？”
    大妞娘有些不解，点点头，说道：“是啊，烤蝗虫，官爷，烤蝗虫怎么了？”
    那衙役又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是说，那少年给你们吃烤蝗虫，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一章）

 605.第605章 他们的眼睛是一样的

    大妞娘想了想，才略带迟疑的说道：“得有……五六天了，那时候，我们还在桐州……还没进越州呢。”
    说着，又有些担忧，以为蝗虫是不能吃的，连忙又问：“怎么了官爷？是不是烤蝗虫有什么问题？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们可都吃了……好多人吃了……不会出事吧？”
    又紧张的看向大妞，问：“大妞啊，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说着，想到有福倒底的事情，更担心了，不由自主的说道：“哎呀，你哑巴哥哥忽然倒在地上，是不是因为吃多了蝗虫啊？”
    衙役没管大妞娘后面的话，只是摇摇头，语速飞快的说道：“烤蝗虫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两个人！在这等着！”
    说着，那衙役就飞快的往正堂方向去了。
    有福传信给莫凌云，说蝗虫吃法和捉法之后，莫凌云虽然马上就命人誊写转呈给太子周世煊了，周世煊也当场表示，要尽快发到各地，谁知道，却在朝廷上遇到了阻碍。周世煊平日里就备受永安皇帝猜忌，这种事情，如果没有朝臣阻止也就罢了，若是有朝臣阻止，他也不敢独断专行，便只得先请示了皇帝周枧再说。
    这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功夫。
    所以，这吃蝗虫的法子和抓蝗虫的法子，都是刚刚才送到越州府不久的。
    他们越州府才是收到，没道理，桐州会比他们早。
    加之锦衣卫的人最近往衙门里头递了帖子，让衙门里的人帮忙找人，知府大人通报了全府，命令他们一旦发现有什么异常，就立刻禀报。所以，这衙役才会急匆匆的，就跑走了。
    他自然是去找知府大人禀报去的。
    越州知府很快就让人把大妞和大妞娘带了过去。
    大妞娘拉着大妞，战战兢兢的给越州知府磕了头。
    “起来回话。”越州知府说着，又指着旁边的椅子，朝着大妞娘示意，嘴里说道：“坐吧。”
    大妞娘本来不敢坐的，不过又不敢违背官老爷的命令，只得拉着大妞，小心翼翼的落了坐，也不敢坐全了，只是刚好挨着点椅子边。
    越州知府和言语色的看着大妞娘，问道：“这位大嫂子，听说你是带着孩子来报案，找我们衙门里的衙差救命的？”
    听到官老爷问这个，大妞娘倒是顾不上害怕了，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大老爷，您……您是青天大老爷，您帮帮忙，救一救孩子吧。有个哑巴孩子，可怜呢，他偷偷给了我们家闺女一张手帕，手帕上面写着字，我还是问了人才知道，上面些的救我。我想着，那孩子，怕是被拐子拐来越州城的吧。”
    “您不知道，那妇人说是那哑巴孩子的娘，可那哑巴孩子怕她得紧，我原还本还以为是那妇人对孩子严厉，现在想想，定是我那时候想错了啊。您说，这要是自己亲生的，当亲娘的再怎么严厉，也不可能严厉到自家孩子都怕自己的地步吧。”
    “我是早没想到，我若是早想到了，我，我一定会拦着那妇人，不让她把那哑巴孩子带走……”
    越州知府听到这里，终于有些听不下去大妞娘这说不到重点上的絮叨了，微微一抬手，示意大妞娘停下，然后才问：“那哑巴少年和那妇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大妞娘连忙点头，说道：“记得，记得，那哑巴少年黑黑的，看上去，就是个心善的，眉毛有点粗，嘴巴，嘴巴……反正，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普普通通的，看上去身子有点弱。”说着，比划了一下，又道：“有大概这么高。”
    “至于那妇人……那妇人比我略高一些，然后有点……不胖不瘦的，嗯，也是个粗眉毛，嘴唇有点薄，别的，我也说不上来了，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妇人，放人堆就会找不见的。”
    不得不说，那妇人的易容术真的很厉害。她给自己和有福都画成了大众脸，所以哪怕是见过她们的人，都没办法具体的描述她们的长相。
    越州知府看问不出什么具体的来了，便让人拿了锦衣卫那边拿来的，有福的画像过来，看着大妞娘问：“大嫂子，你看看，你说的那哑巴少年是不是长这样。
    大妞娘一看就摇头，说道：“不像，一点都不想，这不是个姑娘家吗？就算她扮成男的，也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越州知府就有些失望。
    不等越州知府再说什么，大妞就伸过头去看了看，一下子就指着画像上的眼睛大声道：“是一样的，大哥哥的眼睛和这个姐姐的眼睛，是一样的。”
    越州知府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看着大妞问：“真的吗？”
    大妞娘还是不确定，也看着大妞问：“大妞啊，你给阿娘说说，这哪儿像啊？”
    大妞毫不犹豫的说道：“大哥哥的眼睛会说话，这个画像上面的姐姐的眼睛也会说话！”
    越州知府有些激动，说道：“应该错不了的，小孩子看东西比大人纯粹！这人十有八九，就在我们越州城！”越州知府说着，站起来大声道：“来人，赶紧的通知下去，关闭四门，海防码头那边，也让人去和他们交涉，让他们暂时不要放了船走！给我搜遍全城。动作都麻利点！”
    “另外，锦衣卫衙门那边，也马上派人去通知。”
    “是！”当即有衙门里的差役应了。
    “等等！”越州知府的幕僚师爷连忙开口阻止。
    越州知府见状便问：“方师爷，怎么了？可是，本官的处置有何不妥？”
    方式也朝着越州知府拱拱手，说道：“大人处置自然没什么不妥的。只是，学生以为，凭一个孩子的话，一双眼睛，还不能妄下结论，若是那姑娘还好，若不是的话……咱们越州城是海贸大城，无论是关闭四门也好，还是让海防码头的人扣船也罢，可都是大事。是要被……言官弹劾的……”
    “所以，学生的意见是，请大人先通知锦衣卫越州千户所，这寻人的，毕竟是他们，还是等千户大人出面处置更好一些。届时，咱们知府衙门尽力配合就是。“
    ”大人以为如何？“
    （第二十二章）

 606.第606章 这姑娘邪性得很

    “姑娘啊，你不要怪我们啊，我们，我们也都是苦命人，身不由己。您以后就算要咒，也别咒我们啊……我们也不想害人的，可是……可是我们的家人孩子可都在公主府啊，您大人大量，大人大量。冤有头债有主啊。”
    因为先前有福诅咒的时候，霹的那两个干雷，给有福沐浴穿衣的仆妇都是战战兢兢的，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碎碎的诉说自己的身不由己，希望有福不要怪罪她们。
    可惜的是，那妇人点了有福全身的穴道，有福这会儿除了眼睛能动，鼻子能出气之外，嘴都张不开。要不然，她还能想办法威胁一下这两个仆妇，让她们至少帮她传个信出去。
    然而……
    有福这会儿真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那么自作聪明的，要和那妇人打什么赌了。她还以为……还以为莫大哥能找到她呢……
    想一想，她真真不该为了什么识时务而放弃自救……现在好了吧。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好吧。再给一次机会她也不一定能逃得了，可自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后悔啊。
    有些事情做了不一定成功，可是不做，却一定是成不了功啊。
    现在，她真的是像要努力都不行了。
    有福心里头懊悔死了，偏偏那两个仆妇还在叨叨叨的，求她原谅她们，求她不要怪罪她们。
    有福心中又是悔恨，又被念得心烦，不由得狠狠的瞪向两个仆妇。
    她不能说话，就用眼神让他们闭嘴吧！
    实际上，有福的眼神再怎么凶狠，也并不吓人。从她内心深处来说，她自己是认同这两个妇人的话的。
    虽然她们这会儿也算是助纣为孽的帮凶，可她也能理解，她们这是身不由己。所以，她其实不恨她们
    有福真正恨的，是那个如意公主。
    最好别让我有机会脱身，要不然的话，哪怕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也会竭尽全力的，报仇雪恨的！
    就算我脱不了身！我也诅咒你，喝水被呛着，吃饭被噎着，走在路上，都会被天上的鸟儿拉一身的便便！
    有福一边瞪着那两个仆妇，一边在磨着牙想到。
    那两个仆妇自己心虚，其中一个在帮有福换完衣服之后，自己绊着自己的脚，摔在了地上，牙齿把嘴唇给磕破了，流了一嘴的血……
    另外一个仆妇不由自主的尖叫了一声，那个磕破嘴的仆妇更是吓得哭了起来，两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隔了一会儿，干脆跪在地上，向有福求饶起来。
    绑架有福的妇人看自己都拾掇好了，下面人还没把有福带上去，便命人去催。奉命去催促的丫环一进门，看到的就是两个仆妇不停的冲着被她们夫人抓来的姑娘磕头，那姑娘连话都不能说，嘴巴都不能张，却仍旧是恶狠狠的瞪着两个仆妇。
    奉命过来催促的丫环脸色一下子就冷了，看着两个仆妇厉声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因为这丫环平日里挺受那夫人信任的，而这些人，虽然说都是公主府的下人，可到底远离公主身边，对她们而言，真正的主子就是夫人。而夫人身边的大丫环，对这底下的下人而言，便也算是能人了。
    所以，哪个磕着嘴的仆妇一看来的是颇受夫人信任的大丫环，便扑了过来，略带惊惶的急急说道：“哎呀，月眉姑娘，您来得真好，这个，这个姑娘真的害不得啊，要不，您去求求夫人吧，这姑娘她……邪性啊……”
    因为这仆妇先前磕破了嘴角，这会儿嘴角下巴一片血糊糊的，看起来很是吓人，倒是把那丫环给狠狠的惊了一跳。
    旋即，那丫环受了惊吓，又是被身份不如自己的人吓到的，恼意顿时就上来了，看着那仆妇，语气不善的问：“作死吗？吓我一大跳！你这满嘴的血是怎么回事？”
    那仆妇连忙说道：“月眉姑娘，小的不敢吓唬姑娘您啊……是……是……是这姑娘，实在是太邪性了，小的害怕……”
    说着，还指了指有福，又指了指自己血糊糊的嘴唇和下巴。
    看着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椅子上的有福，那丫环越发的恼怒了，指着仆妇微带薄怒的问：“你是想说，你们两个连一个被夫人点了穴道，如同木头桩子一般的女子都奈何不了？还让她把你给伤了？”
    仆妇连忙点头，不等她解释，那丫环就真的怒了：“你这是拿本姑娘当傻子戏耍吗？还是你觉得，本姑娘真就是个啥子？你看看她的体形，再看看你们这腰粗膀圆的身材，别说她现在是一动不能动，便是她能动弹，你们两个还制服不了她？”
    “还让本姑娘去求夫人，求夫人什么？求夫人放了她吗？笑话！夫人千辛万苦的才把人抓来，我要是敢开口，你们觉得，她还能不活剐了我？你们说，你们这安的是什么心？是不是收了月如那贱丫头的好处，要来害我？”
    “真是想得美，你以为本姑娘是你们一样，没脑子的吗？”
    “不是，不是。”摔破嘴的仆妇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说道：“月眉姑娘，您真的误会了。小的，小的是让这丫头给咒的啊，您不知道，这丫头真的邪性，她就那样死死的盯着我，我心里头就觉得发毛……一转身，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在地上，牙齿把嘴给磕破了……”
    “两个废物！”月眉不屑的看着地上的两个仆妇，说道：“这样就把你们给吓着了……你们也不想想，她要真那么厉害，那眼睛看着你，你就会摔地上，那她怎么不会自己跑啊？”
    “你们啊，这是自己吓自己！赶紧的把人架起来带着跟我走，妇人还等着呢！”
    两个仆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先动。
    月眉率先出了门，站在门外朝着里面斥责道：“磨磨蹭蹭做什么？还要我帮你们吗？再不快点，回头夫人怪罪下来，你们就自己担着吧！”
    （第二十三章）

 607.第607章 公主送给你的礼物

    两个仆妇战战兢兢的挟着有福去了正厅，绑架有福的妇人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见人被带来了，仍旧不悦的看着那名唤月眉的丫环问：“怎么回事？怎么耽误这么久。”
    月眉可不会替两个仆妇兜着，当即就把先前的事情说来：“回夫人，是那两个妇人胆怯，觉得，那女子邪性，当时我去的时候，她们正一个劲的，冲着那女子磕头呢。其中一个满下巴的血，奴婢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结果不过是她自己摔了，就觉得是那女子咒了她，若不是有妇人的威信在，她们只怕还不肯带着人过来呢。”
    那妇人的脸一下子就有些黑了。
    说实话，她心里头也有点毛毛的，只不过是端着身份，一直强作镇定而已，加之她谋划两年有余，对于有福的种种事迹，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只不过，别看她在这些人面前威风，她在公主面前，也什么都不是。只不过也是听命行事而已。
    那妇人心中越是发毛，就越要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当即说道：“胡言乱语！来人！把这两个胡言乱语的不知所谓的东西给我拿了，丢到柴房去，听候发落！”
    马上就有下人应了。
    那两个仆妇连忙求饶，却还是被其他的仆妇拖走了。
    妇人走到有福面前，抚了抚她的脸颊，冷笑道：“呵呵，眼神还能吓人，本夫人还真是小看你了……”
    对这妇人，有福是真的恨的，哪怕不能言语，也要拿眼睛瞪‘死’她，当即死死的瞪着妇人，脑子里想着一切骂人的话，试图用眼神将那些话传递出来。
    当然了，骂人这种事情，也是需要天赋的。而有福，并没有那个天赋，所以，翻来覆去的，也不过是一些‘坏女人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之类的话’。
    偏偏妇人也一样的心虚，被有福的眼神看得有些头皮发麻，恼羞成怒的朝着有福恐吓道：“瞪什么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有福对着妇人翻了个白眼。
    妇人正要发火，外头有人来报。
    “夫人，皮特老爷来了。”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后正色说道：“快请进来。”
    皮特长得和大齐人都不一样，红头发、蓝眼睛，鹰钩鼻，又长得极高，眼神里头带着嗜血的狠意，一看就不是善茬。
    当然了，大海之上，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就会永远的葬身海底，这个时候敢远渡重洋，在海上讨生活的，哪怕真的只是做海商，也都不是善茬。
    皮特自然也是一样。
    一看到那妇人，皮特就满脸堆笑，用略显怪异生硬的语调说道：“尊贵的夫人，您真是越来越迷人了，哪怕已经见过无数次了，我也忍不住要为你的高贵美丽倾倒。”
    妇人并不太适应皮特的这种说话的方式，略微有些不自在，欠身说道：“皮特老爷真是说笑了。”
    皮特又看到了有福，嘴里就打了一个唿哨，说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你的腰可真是纤细，仿佛用力一握，就会掐断一样，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野兽了。”
    说着看向妇人，毫无诚意的道歉：“对不起夫人，她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想要为她堕落，我有些情不自禁……很抱歉。对了，她是您的女儿还是侄女？”
    “不。”妇人微笑摇头，说道：“皮特老爷，她既不是我的女儿，也不是我的侄女，她是我们公主殿下送给皮特老爷您的礼物。”
    皮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妇人顿了顿，又道：“公主殿下对皮特老爷送给她的宝石赞不绝口，听闻皮特老爷喜欢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便特意命我将她带来越州城，相赠于您。”
    “不知皮特老爷是否满意？”
    皮特当即笑了：“哈哈，这么说，这个可爱的小人儿真的，是属于我了？”旋即弯腰施礼：“非常感谢，感谢公主和夫人的美意。”
    妇人音调微微上挑，看着皮特说道：“这么说，皮特老爷是满意这份礼物咯？”
    皮特点头，说道：“当然，非常满意。”
    “满意就好。”妇人说着，故作云淡风轻的道：“对了，有件事情，要告知皮特先生。那就是，这位姑娘乃是我大齐一位侯爷爱慕的女子，只是我们公主不想再见到她，这才送给皮特老爷做礼物。”
    “不知道皮特老爷有没有那个能力，把人完好无损的带出越州。”
    皮特的眼睛更亮了。
    这位皮特，之所以铤而走险，远涉重洋来做海贸，不过是因为在他们本国得罪了权贵，不得已而为之。
    而他得罪权贵则是因为，他觊觎那权贵家中的小女儿……事发之后，他几乎耗尽了全部家财，才得以活命。
    但是，人的欲念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得到。
    嗯……简单说，就是，这个皮特本身就是个【变】【态】，所以，在得知有福是贵族爱慕的女子之后，不仅没有打退堂鼓，反而更加兴奋难耐了。整个人浑身都散发出一种野兽的气息。
    所以，一听妇人的话，皮特就说道：“夫人放心，在下一定会把这迷人的小可爱带走的。”
    “到了海上，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了。”
    妇人微微颔首，说道：“如此甚好，我还怕给皮特老爷添麻烦呢。”
    皮特客气的说道：“夫人，这样的麻烦，如果能多添几次，皮特将不胜荣幸。”
    妇人笑笑，说道：“那我，助皮特先生一臂之力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不知道皮特老爷愿不愿意听。”
    皮特微微点头：“夫人请说。”
    妇人说道：“我们公主殿下对此女很不喜欢，本来想赐她一死的，不过……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便饶了她一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她若是能讨得皮特老爷欢喜也就罢了，若是皮特老爷厌倦了，还请皮特老爷顺手，帮我们公主将她卖到贵国最卑贱的妓馆去，不知皮特老爷是否愿意？”
    （第二十四章）

 608.第608章 您是来救我哑巴哥哥的吗

    皮特的确不是好人，听到妇人的话，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说道：“哈哈，这么说，我还能从这可爱的小人儿身上赚一笔钱了？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我皮特是一个商人，不会把能赚钱的机会，拒之门外的。”
    如果眼睛能杀人的话，那妇人和皮特已经死了千百遍了。
    可惜，眼睛不能杀人。
    所以，有福把眼睛瞪得快抽筋了，也没什么作用。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祈祷奇迹发生了。
    听到皮特的话，妇人满意的点点头，强忍了心中的厌恶，对皮特说道：“皮特老爷果然是精明人，想来有朝一日，定可富可敌国。”
    皮特学着汉人的架势朝着妇人拱手，说道：“多谢夫人美言。”
    妇人不再多话，吩咐人将自己的工具送上来之后，就在有福脸上涂涂抹抹起来。这一次，妇人并没有改变有福的肤色，也没有把有福易容成一个男子，而是把她扮成了一个成熟的妇人，连【胸】口都给她塞了棉垫进去垫了。
    皮特惊叹的道：“夫人的化妆术实在是太厉害了，不过，我还是喜欢这小可爱原本的模样。”
    妇人微微一笑，说道：“皮特老爷放心，届时，你用清水帮她洗净就好，这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说着，顿了顿，又道：“当然了，我也并不能保证，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出来，只是多一层保障而已，皮特老爷还是尽快的，离开越州城为好。”
    皮特躬身：“多谢夫人，那我就不多留了，下次再来谢过公主和夫人的厚礼。”
    说着，就示意自己的随从，准备将有福抬了离去。
    那妇人阻止了皮特，命人抬了一个双层的大木箱子过来，将有福抬了进去。
    在妇人关上箱子之前，皮特哈哈一笑，说道：“夫人果真细心。”说着，又俯身去看有福，【淫】【笑】着道：“迷人的小可爱，暂时先委屈你了，等到了船上，我就放你出来。”
    说完，就要亲手去盖外面的盖子，妇人制止了皮特，然后内层拉上，并教了皮特怎么扣死内层的，让人往箱子里放了几匹绸缎，然后才道：“皮特老爷，小心为上。”
    皮特向妇人道了谢，又问：“对了夫人，这小可爱什么时候能动呢？您知道的，她若是一直这样像个木偶一样，可就，有些无趣了啊。”
    妇人说道：“皮特老爷放心，半日之后，她自然就会活动自如了。”当然，妇人没说的是，有福的哑穴被她点死了，如果十二个时辰之内，没有人给她解的话，她这辈子就只能哑着了。
    正说着，有下人进来禀报：“夫人，有衙门里的人骑着马，从咱们门前过了，看那架势，似乎是奔着锦衣卫越州千户所去的。”
    妇人马上对皮特说道：“皮特老爷，您还是先去码头吧，免得迟了生什么变化。”
    皮特觉得自己的血都要燃起来了，他再一次拥有了当初他‘偷’那贵族小姐时候的感觉，整个人都热血沸腾的，兴奋得不行。当即就吩咐自己的随从，抬了箱子出去。
    马车就再前门，皮特出去之后，就带着装了有福的箱子，一路往码头去了。
    到了码头，海防卫所的官兵例行检查，不过皮特算是他们的‘老熟人’，也没怎么查得太过仔细，直接就让皮特过了。
    而这个时候，锦衣卫越州千户所的千户廖天远才刚刚被请到越州知府衙门。
    廖天远带着两个校尉骑马跟着越州知府衙门的衙役一路狂奔，一到越州知府衙门门口，就跳下马，大步流星的进了越州知府衙门，还没进屋，就大声问：“杜大人，可是有什么消息？”
    杜知府连忙迎了出来，刚刚看到廖天远，就说：“不瞒廖大人，刚刚的确是有人到府衙报案，说是怀疑有拐子拐人。本官就多问了几句，发现那人可能和锦衣卫衙门要我们协助寻找的人有所关联。”
    “只是，本官拿了画像给报案人认，报案人说和她们怀疑被拐的人完全不像，可是，跟着报案人一起来的有个年纪很小的小姑娘，又说她们说的那小伙子，和画像上那姑娘的眼睛很像。”
    “本官也无法，只好让人请廖大人过来了。”
    越州城虽然产粮不丰，可是商贸发达，仍属大城，所以这越州城知府乃是正四品的官员，锦衣卫千户则是正五品。只不过，这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直接效命于皇上，地位特殊，所以虽然杜知府的品级比廖天远高，对廖天远还是非常的客气。
    不过，廖天远是武人，加上心里头挂着莫凌云让他们找的人，倒是没怎么注意自己的语气，而是直接了当的问：“人在哪里？”
    杜知府也不好和廖天远计较，反倒急忙说道：“就在厅里头候着。”
    话音刚落，廖天远就像一阵风一般，越过了杜知府，率先进了里面的厅堂。
    大妞娘早就在杜知府出去的时候，带着大妞站了起来，拘谨的立在椅子旁边。
    因为刚才杜知府的话，廖天远双目只微微一扫，就将视线落在了大妞的身上。
    大妞有些胆怯，抱了自家阿娘的腿，直往后面缩。
    廖天远微微一怔，旋即明白是自己吓到人家小姑娘了，连忙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平和一些，然后看着大妞说道：“小姑娘，别怕，大叔只是有点事情，想要问你，别怕，啊。”
    大妞又往大妞娘身后缩了缩，有些怯怯的问：“您是，您是帮我救哑巴哥哥的吗？”
    哑巴哥哥？廖天远稍微有些愣，不过很快就醒悟过来，多半就是她们来报案想救的那个人，便点点头，说道：“是啊，大叔是来帮你救哑巴哥哥的。”
    不管她们口中的人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若是真被拐子拐了，若是遇到了，顺便解救也是完全可以的。
    大妞听到廖天远说，是来帮忙救哑巴哥哥的，便鼓足了勇气，从自家阿娘的背后出来，看着廖天远，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您要问什么？您问吧……”
    （第二十五章）（五万，嗯……大概，只此一次吧？）

 609.第609章 港口堵着了

    也不知道那妇人是不是故意要折磨有福，在将她塞进箱子里之后，并没有点她的昏睡穴，而是让她就那样清醒的感受被关在那个狭小的箱子里的感觉。
    不能说话，不能动弹，连眼前，也什么都看不到了，有弱的光亮从透气孔传来，但是并不能改变这狭窄闭塞的箱子里的状况。
    有福以一种极其痛苦的姿势蜷缩在箱子里，越州天气炎热，汗水密密麻麻的，从她的身上冒了出来，透气孔太小，有福的呼吸并不顺畅，而且，因为被点了穴道，她连大口的吸气都做不到。
    耳边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和嘈杂的人声传来，恐慌一波接一波的向着有福蔓延。
    真的就这样了吗？
    不甘的情绪顺着有福的心脏蔓延向四肢百骸。
    不都说善有善报吗？为什么……为什么她长到现在，从来没有去害过人，不管遇着谁，都是尽心尽力的在帮助他们，为什么，她会没有善报？
    眼泪不知觉的就流了出来。
    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一直流到嘴角，咸咸的。
    绑架她那妇人和那个叫皮特的异族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如果没有人拉力救自己，她是不是……真的会落到那样的境地？
    不！
    绝对不可以！
    如果她真的被带到了海上，求天无路告地无门，那她……她就，就跳海！
    对。跳海！
    相比于落入那妇人和那个叫皮特的异族人话里的境地，她宁愿选择死亡。
    不！
    凭什么她要死，她可以杀了那个皮特！对！就算是死，她也要杀了那个皮特！
    一想到皮特之前看自己的眼神，有福就觉得仿佛是被人剥开一层皮一样，浑身都疼。
    她一定要杀了她，一定要！
    在这一刻，有福特别的后悔，为什么当初莫大哥要教她功夫的时候，她不肯学……
    她要是肯学的话，几年下来，没准能有一搏之力。
    不过，幸好。虽然她没有学功夫，但是，莫凌云教给她的那些死穴，她还是记得的。
    希望会用不上吧。
    正暗暗祈祷着，箱子却忽然被人抬了起，有福心中知道，自己的祈求落了空，整个人仿佛是被剪断了弦一样又想是有人在自己身上抽了一把，把自己的骨头都抽掉了一般又像是寒冬腊月的，被丢在了冰水里一样。
    先前想了再多，也抵挡不过那一波接一波的漫来的恐慌和绝望以及窒息感。不知怎么，有福就忽然想到了那一年在村子里那个堰塘里溺水的情形。
    不。
    现在的感觉比那个时候还要糟糕。
    就在有福沉浸在绝望当中的时候，皮特正在吩咐人起锚，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起航。
    天空渐渐有乌云堆积，风也渐渐的大了，大副对于皮特的命令很是不解，试图争取，但是皮特却坚持让大家马上起航。
    皮特是船长，自然得是他说了算。
    而，就在皮特吩咐起航的时候，廖天远正拿了自己的骨哨给大妞看：“是这样的吗？”
    不仅大妞点头，大妞娘也不停的点头，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的，一模一样。那孩子本来是像递给我们家大妞的，可是，被那妇人给拿走了。”
    廖天远这下子完全确定了，大妞母女口中的那个哑巴少年，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当即大声喝道：“来人！放响箭！传令全城戒严！”
    话音一落，跟着他一起来知府衙门的校尉就马上跑到了院子里，点燃了响箭，长长的鸣叫声响在越州城的上空，所有收到命令的锦衣卫都迅速的行动了起来。想着越州四门和码头迅速靠拢，准备封锁越州城。
    而皮特的船也已经在往越州海港外面航行了。
    离着码头最近的一组锦衣卫迅速的朝着码头跑来，等他们赶到码头的时候，皮特的船刚刚使出海港。
    锦衣卫的人简单的和海防卫的人交涉了一下，就让码头的人赶紧给使出海港的船大旗号，让他们停下来，或者是驶回海港接受检查。
    旗手前来请示，皮特却吩咐他们，趁着顺风赶紧走。
    皮特是船长，加上这些船员偶尔也会在皮特的带领下，客串一把海盗，所以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就下去传令去了。
    这样一来，码头上的人不知道他们这船有问题也知道了。
    看那船要跑，锦衣卫的人果断的施行了自己的便宜行事之权，命令海防卫的官兵开船追击，同时，发射令箭，通知越州锦衣卫千户廖天远。
    海防卫负责的不仅仅是码头这里，附近海域的巡逻护卫，也在他们的职责之内，只不过，因为太祖锁国之令，他们并没有真正的海船，都是在内河的船改造的。
    当然了，当今皇帝雄心勃勃，海船自然也是正在加紧建造的。只不过，造船厂在福州，越州是没有的。
    越州虽然商贸发达，可自古以来就是‘蛮荒之地’，朝廷大员（文官）们并不看重这里，太祖又实行锁国之策，建宁皇帝继位之后更甚，越州的地位曾经一度非常的尴尬。还是永安皇帝登基之后，才渐渐的重视越州的。
    所以，越州的海港不算太大，越州的海防卫，其实也就是从前内河的水军而已。
    虽然海防卫的官兵依例准备遵命追击，可出港的船不只一艘，刚才他们打出旗号，让出港的船只停下或者调头，现在那些船，就在港口堵着，把出港的航道全部给堵了。
    这会儿风又大，皮特的船跑得极快，不一会儿，就无影无踪了。
    “可恶！”几个锦衣卫脸都气红了，却仍旧只能等着港口的船疏通。
    廖天远带着人赶到码头的时候，港口还堵成一团。
    “怎么回事？”廖天远冷声问道。
    先前带队过来的锦衣卫小旗连忙汇报：“大人，刚刚我们接到令箭，就赶来了码头，看到有船出港，就命令他们停下来或者回港搜查，结果，有一艘船就趁机跑了……”
    “跑了？”廖天远的嗓门大得来震得人耳朵嗡嗡响：“那不赶紧追？”
    那小旗擦了擦额头的汗，不安的说道：“可是，大人，港口还堵着呢……”
    廖天远当即骂道：“蠢货！堵着就不会想办法吗？”
    （第一章）

 610.第610章 替你办大齐户籍

    廖天远命人把附近的的小船都召集了过来，除了留下必要的维持秩序的海防卫官兵之外，让其他在场的海防卫官兵和锦衣卫一起，登上了小船。
    他们当然不是要用这种只能坐几个人的小船去追海船，而是要划到港口去。
    到了港口，廖天远吩咐旗手打旗语，通知最外面的大船放下软梯，廖天远先带着几个锦衣卫和海防卫在码头这边驻守的一个百户上了船。
    海船船长威廉亲自迎了上来，他不认识廖天远，却认识海防卫的百户，连忙恭敬的询问：“见过百户大人，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威廉船长是越州城比较有名的夷族海商，海防卫百户认识他，闻言连忙指了廖天远，颇为客气的朝着威廉船长说道：“威廉船长您好，这位是我们越州城的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廖大人。”
    威廉船长连忙朝着廖天远施礼：“千户大人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威廉船长。”廖天远客气的朝着威廉船长拱拱手，说道：“本官确实有事情想要请威廉船长帮忙。”
    威廉船长道：“千户大人请说。”
    廖天远看着威廉船长说道：“本官想要临时征调威廉船长的海船，追击绑架我大齐女子的凶犯，还请威廉船长给予方便。”
    “这……”威廉船长面露难色，看着廖天远说道：“千户大人，不是在下不想帮您，只是……我的船是货船，船上货物又多，并不适用于追击，恐怕帮不了您。”
    “威廉船长你……”海防卫百户刚要帮廖天远说话，廖天远就阻止了他，微微一思索，对威廉船长说道：“威廉船长可能还不知道锦衣卫在我们大齐是什么样的存在，我锦衣卫是大齐皇上的亲军，深受皇上信任。若威廉船长能帮我这一次忙，日后必有厚报。”
    威廉船长还在迟疑，看着廖天远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在下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了您。”
    廖天远说道：“这样吧，只要威廉船长能帮我这个忙，那不管最终能不能追到我们想追的人，本官都可以替威廉船长办一张大齐的户籍。这样威廉船长就可以不经过我大齐鸿胪寺衙门，直接前往京城应天府。”
    “若是能追上凶犯并且将我们要救的人救回的话，本官更会奉上一张有我锦衣卫衙门亲自签署的，为期三年的路引，只要威廉船长不违法我大齐律法，则可在我大齐境内畅通无阻，”
    “威廉船长以为如何？”
    这可是巨利！
    要知道，威廉他们的货物在越州城出售和在京城出售价格完全是天壤之别。而且，越州城的茶叶、瓷器、绸缎等，也都被比其它地方贵了太多太多。
    若是威廉能答应这件事情，那么，他每一次贸易所赚取的钱财，何止翻倍那么简单。
    当下，威廉船长也不迟疑了，直接点头应允。
    并且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他更当着廖天远的面，将所有的水手都召集了起来，向他们宣告了协助大齐官兵追击绑架凶犯的命令，并且许诺，只要这一次能够顺利追上对方，那么这一次所有人的佣金将会直接翻倍。
    水手们一下子就干劲十足，嗷嗷叫着，把船开了起来。
    威廉船长又问：“千户大人，不知道你们要追的是何人的船只？”
    这个廖天远倒是不知道了，海防衙门的人却知道：“是皮特，皮特的船。”
    威廉船长闻言说道：“原来是那个渣滓。千户大人放心，在下认识皮特的船，也能猜到他大致会走那条航道。”
    廖天远谢过威廉船长，又向海防卫百户道谢，便命令所有赶到的锦衣卫成员上了威廉的船，越州城的事务他暂时交给了一个心腹百户，另外，也让心腹立刻给京中传信，将这一切都禀报莫凌云。
    就在廖天远在威廉船长的帮助下，准备追击皮特的海船的时候，皮特他们已经趁着出港的时候的那一阵猛烈的顺风，行驶了很远了。但是，他并没有松懈，依旧命令水手们全力前行。
    至于他自己……
    则是满脸【淫】【笑】，进了自己的船长室，打开箱子，将有福从里面抱了出来，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将有福放到船上，刚刚准备去解有福身上的衣衫，就有人在外面敲响了船舱的舱室。
    “该死的！这是怎么了？”皮特有些生气的拉开船门，语气不善的看着过来敲门的水手问。
    过来的是大副，一脸的严肃：“船长，似乎要有暴风雨来了，要不，我们还是回航吧，再继续往前的话，太危险了！”
    “真该死！不会真这么倒霉吧？”皮特低低的咒骂了一句，出去甲板上看去天气情况了。
    看到大副的表情，皮特也不敢托大，他可以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做任何旁人所不齿的事情，却不会因此而赔上自己的性命。所以，如果真的有暴风雨要来的话，他还是会选择返航的。
    至于……大齐的那个小萝莉。
    只能泄了****就扔海里去喂鱼了。
    皮特有些惋惜的想到。
    不过，不扔海里也没办法，他们如果真的要回航的话，必须要把她解决掉，把证据消灭了再说。要不然，对他也是麻烦。
    如果真的是玩一次就扔海里的话……皮特想着，吩咐大副：“让巴玛去船长室，给我床上那个迷人的小可爱把脸洗干净。”
    大副低头应是，去找了船上的小杂役巴玛，让他去给有福洗脸。
    巴玛是个九岁的小男孩，五官生得很漂亮，有一双像宝石一样璀璨的眼睛，是被他的酒鬼父亲卖给皮特的。他是船上最小的杂役，偶尔也会客串一下【******充当皮特【泄】【欲】的工具。
    当然了，船上也有其他的杂役，只不过，都是成年的男子，皮特虽然觉得其他人不敢染指自己的东西，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万一，毕竟，他自己就是一个色胆包天的人。
    （第二章）

 611.第611章 你能帮帮我吗

    巴玛小心翼翼的端了半盆清水推开了船长室。
    其实叫半碗更恰当一些。
    在大海上面，淡水是极其宝贵的财富，哪怕他们现在才刚刚出港，也必须要省着用。
    每一次走进这个舱室，巴玛的内心都是畏惧的，所以，哪怕明知道皮特不在船长室内，他都走得小心翼翼的，每一步都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海船有些摇晃，但是这样的晃动巴玛已经很适应了，他对此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毕竟从他的酒鬼父亲把他买给皮特开始，他就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船上度过的了。
    实际上很多时候，他都希望船能晃动得更厉害一些，最好，能直接沉掉，这样，他就可以摆脱皮特那个魔鬼了。
    是的，是魔鬼。
    在巴玛的心里，皮特就是一个魔鬼，可怕的，可恶的，魔鬼。
    他厌恶他，他憎恨他，但是同时，他也惧怕他。
    巴玛面无表情的放下小锡盆，在心中默默的想着海神祈祷了一下，希望海神能够惩罚皮特那个魔鬼，然后就拧了帕子，准备按照皮特的吩咐，给有福洗脸。
    感觉到身边有人到来，有福的心又猛的跳动了起来，连呼吸都加重了许多。虽然在心中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可她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
    她紧紧的闭着眼，试图让自己忽略掉身外的一切。
    隔了一会儿，她有些愣。她似乎感觉到，身边这个正在小心翼翼的给她擦脸的人对并没有什么恶意，不是那个叫皮特的人。
    ‘也许，这是机会？’有福心中一动，睁开眼睛，就惊讶了。
    因为，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蓝宝石一样纯净的眼睛。有福从来没有看到过蓝宝石，但是她就是觉得，眼前折双眼睛，像蓝宝石一样的美丽。
    只是……如果眼神里没有那些晦暗就好了。
    有福有些惋惜的想到。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来自己的处境，和刚刚的想法。
    有福想要这个孩子帮一帮自己，把自己滚到外面，掀到海里去。只不过，张开嘴，却连啊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那妇人最后一次点她哑穴的时候，下手极重，是成心要她再也发不出声音来的。
    当然，她并不知道要把她从舱室弄到甲板，对于眼前的这个孩子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巴玛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能动弹的姐姐，会忽然睁开眼睛，他一下子就被惊到了，眼神闪躲开，睫毛也不安的颤抖着。不过，等他察觉有福似乎连声音都没办法发出来之后，他又有些同情他。
    虽然，这样的同情很好笑。
    因为，他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同情别人。
    有福没有错过那个漂亮的异族小孩眼中一闪而逝的同情，她开不了口，也动弹不得，只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试图通过眼神来传递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巴玛的双目不安的闪烁了一阵之后，还是又看向了有福。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皮特刚刚从高高的桅杆上滑下来。
    一下来，就朝着大副吩咐：“回什么头？给我闯过去!只要走出这几海里的范围，就不会被暴风雨困住了，我们还有时间！”
    虽然皮特的人品不怎么样，可是他航海和观察天气的能力，无论是大副还是其他的水手，大家都还是很信服的。
    所以，皮特说还有时间穿过去，他们就谁都没怀疑，大声应了就去传达皮特的命令去了。
    而皮特自己，亲自去掌舵去了。
    乌云越积越厚，风越来越大，浪越来越高，雷声轰鸣，哪怕是白天，也能看到云层碰撞释放出来的电光。体积巨大的海船在这狂风巨浪之中剧烈的颠簸，和一叶扁舟并没有什么区别。
    皮特并不担心，比这更恶劣的天气他都遇到过，他的船上都是老船员，老水手，这样的天气，完全可以应付得过去。
    海船上的东西都是固定在船板上的，船长室的床和柜子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巴玛端进来的小锡盆并不是。又是一次剧烈的颠簸，小锡盆翻了，小锡盆里的水完全洒了出来。巴玛也摔倒在地上。看到船长室里流了一船舱的水，巴玛很是惊惶，连忙脱了身上的衣服去擦地上的水。
    当然了，不仅巴玛端进来的小锡盆不是固定的，有福也不是固定的。
    船仍旧在剧烈的摇晃着，忽然间更加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刚刚就差点摔到床下的有福咚的一声，就摔到了地上。脑袋磕在锡盆上，今后颈窝刚刚好在锡盆盆地的边缘磕了一下，疼得有福几乎流下泪来。
    当然，也疼的她情不自禁的就哎哟了一声。
    有福一下子就愣住了。
    然后，她就在船长室里不停的滚来滚去。
    巴玛见状，连地上的水都不顾的插了，连忙去拉有福，同时拉住了固定在船板上的床脚。
    “谢谢，谢谢你。”有福被滚得有些晕头转向的，被巴玛拉住之后，连忙道谢。
    巴玛不会说汉语，但是跟着皮特跑了几年，也在越州城住了一段时间，多多少少能听懂一些，他知道有福是在和自己道谢，便用自己国家的语言和有福说了不用谢，还带着一些口音。
    有福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但是奇怪的是，她居然能听得懂。虽然，从脑子里传递过来的信息告诉她，这个男孩说话的腔调和口音甚至是语法都有些怪异，可她就是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好吧，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是语法，只是她脑子里忽然就升起来这样的念头而已。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有福自己都不觉得奇怪了。
    有福试图和小男孩沟通。
    想着，有福按照自己脑子里的那些忽然冒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提示或者说是知识（实际上是记忆），组织了一下，用和小男孩同样的语言，结结巴巴的说：“你好，我想，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你能帮帮我吗？”
    巴玛有些惊奇，他没想到有福居然懂他们国家的语言，虽然听上去有些怪怪的，但是他却能大致听明白有福话里的意思。
    （第三章）（系统故障，重复发了一章，对不起大家，妖夜姑娘已经替换了，大家可以清空一下缓存，然后具体的，可以看作者有话）

 612.第612章 至少三天没力气

    巴玛没有看有福的眼神，但是，只是听她的声音，她说话的语气，就能听出来，她话里带着多少的恳求。
    说实话，巴玛很想答应有福，说可以。
    但是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说对不起。
    巴玛有些沮丧。
    他说：“对不起，我只是个杂役，我想帮你的，可是我帮不了你。我只是个杂役，而且，是被卖给皮特船长的。我谁也帮不了。”
    “而且，现在谁都帮不了你。我们在海上，在女神号上，皮特船长就是国王，没有人能违逆他的意愿。否则的话，会被丢到海里去喂鱼的。”
    有福小声说道：“你悄悄的，把我滚出去，然后，把我掀下海就可以了。”
    巴玛似乎有些惊讶，努力的扭头看着有福问：“你不怕死吗？
    有福闭了一下眼睛，重新睁开之后说道：“我怕的，可是，我更怕会被那个坏蛋侵犯，他让我觉得很恶心，我一想到就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巴玛不解的看着有福，问道：“为什么？活着不行吗？哪怕很痛苦，可是我还是觉得，活着更好一些。”
    “那个坏蛋，和抓我的坏女人说好了，等他玩腻了，就要把我卖去他们国家最下等的妓院，我不想……不想那样生不如死的活着。”有福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巴玛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不想帮你，只是，我真的没办法，我帮不了你。”
    “我没办法，把你弄到甲板上去，对不起，那对我来着，真的，特别难。”
    “不过……”巴玛心中一发狠，小声说道：“每次皮特亲自掌舵，带着船穿过危险，他都会喝酒，而且在那之前，不会有做别的事情。这次越州城里有个好心人，看我被他虐待，给了我一些药粉，说是只要把药粉加一点在水里或者酒里给他喝下去，他至少三天没力气打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试试吧。”
    没力气打人，自然也没力气再做恶心的事情了，有福连忙道谢。
    巴玛又说：“那我去准备了，只是，你可能要吃一些苦头。”
    有福闻言说道：“好。多谢你。”
    巴玛便放开有福，可是，看到有福在船舱里滚来滚去的样子，他又有些不放心，想了想，找了皮特放在柜子里的绳子，将有福小心的捆在了床腿上，又对她说：“你不要怕，我一会儿就来给你解了。”
    说着，把锡盆和先前擦水的衣服拿了，小心翼翼的往舱门外爬。爬到一半，回去在柜子里把皮特装着酒的锡酒壶拿了出去。
    他得在外面给皮特下药，要不然，酒壶被打开的话，会有味道，万一被皮特闻到了……
    皮特走了之后，有福在船舱里又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了，没多久，巴玛就回来了，小心翼翼的把酒壶放回了原处，又把有福腰上的绳子解了，把绳子也放回原处，免得万一皮特回来，看到有福被捆在床腿上，他会忽然兽性大发，连自己喝酒的习惯都会暂时扔下。
    那船不知道又颠簸了多久，忽然，猛的震动了一下之后，就陷入了平静。随后，外面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没多久，皮特满脸疲惫的进来了，进来之后，看到有福躺在地上，看起来有些狼狈，就要发火。
    巴玛连忙一边求饶一边解释，说有福是被颠簸下床的，他没办法把有福再弄回床上去。
    皮特去看了看有福的脸，看巴玛将有福脸上的妆容都洗了，现在她又是一副稚嫩的模样，心中满意，变打算暂时‘饶恕’巴玛，不过，他却还是习惯性的，踢了巴玛一脚，让他滚。
    等巴玛出了舱室，皮特又把有福抱在了床上，用略微有些生硬的大齐官话说了几句下流的话之后，果然去拿了酒壶，喝起酒来。
    一小壶烈酒下肚，皮特就摇摇晃晃的，走向床来，有福顿时紧张得不行，差点没忍住大喊出让皮特别过来的话来。结果，在有福喊出来的一瞬间，刚刚走到床边的皮特两腿一软，直接倒在了船板上。片刻之后，有轰隆隆打呼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有福大大的送了一口气。
    她希望这皮特能睡得久一些，等她穴道解了，手脚能自如了，再想办法，对付这个坏蛋。
    她一定要杀了这个恶心得让人一想到就想吐的家伙。
    巴玛并没有走远，而是等在了船长室的门口，听到船长室内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之后，他心里头先是一缩，身子也本能的蜷缩了起来，不过随后，他就克服了心中的恐惧，推开了船长室的门。
    巴玛刚刚进去的时候，还是很害怕，鼓了很多的勇气，才靠近床边的。
    有福也不敢和巴玛说话，她不知道巴特是被药了还是醉了，害怕说话的话，万一把巴玛吵醒，她就惨了。
    而这个时候，廖天远和威廉船长也赶到了皮特他们刚刚穿过的那片海面附近。而哪怕海面已经下起了暴雨，连附近的海域都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海面也是波涛汹涌的，很不平静。
    威廉远远的看了那片海面的情况，万般无奈的对廖天远说道：“千户大人，实在很抱歉，我们可能没办法穿过哪里。而且，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只能回航了。”
    一听到威廉的话，廖天远就马上摇头说道：“回航？不行！不能回航！回航之后我们怎么追得上那个皮特？就算过不去，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前面的暴风雨停了再过去！”
    廖天远内力不错，虽然哥的颇远，也能看清楚前面的情况，所以也没有要求威廉船长强行闯过哪怕区域。只是，他们本来就晚了，现在回航的话，又要耽搁不少的时间……救人本来就是越快越好，他自然不愿意耽误时间。
    “不，千户大人，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暴风随时可能把云层吹过来，到时候，这片海域如果也下雨的话，会很危险的。”
    “我不能拿我，和我船员的安慰开玩笑。”
    “不过，您放心，我知道皮特的最终目的地，到时候，我可以帮助你们找人。”
    （第四章）（今天没有了）

 613.第613章 这艘船会变成地狱的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巴玛小心翼翼的绕过皮特，到了有福跟前，看着她问道。
    当然是杀了那个恶心人的坏蛋！
    一听巴玛的话，有福就在心中想着。不过，她只是朝着巴玛眨了眨眼睛，没有开口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虽然她很想让巴玛杀了那个叫皮特的坏蛋，可是，巴玛毕竟还小，杀人这种事情……应该是会留下一辈子阴影的吧？虽然她不觉得，杀了皮特他们还能活着，可是万一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没办法活了。可巴玛是他们船上的人，只要能将巴玛摘出去，他应该会没事的吧？
    还是，不要连累巴玛的好。
    等她自己能动了再说吧。
    只是，不知道是她的穴位先自行解开，还是那个坏家伙先醒过来。
    “你觉得，他能睡多久？”有福转动眼睛，努力看着巴玛问。
    巴玛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应该能睡好一阵吧？”
    “那就再等等吧。”有福说着又道：“我想喝点水，你能帮我拿点水吗？”
    巴玛点点头，说道：“好，你等一下。”
    船上的淡水是按人分配的，每天每个人能分到的淡水都很有限，不过皮特作为船长，还是有一定的特权的。所以，巴玛去取水的时候，用的是皮特的名义。
    当然，他没说得太明白，只是说了半句：“皮特船长喝了酒……”
    很少有在海上跑的人不喝酒的，所以他们都知道，喝了酒之后人会口渴，所以巴玛虽然只说了半句话，就顺利的拿到了一小壶清水。
    壶很小。之所以用壶装水，不过为了防止船忽然颠簸，把水洒出来而已。毕竟海上的淡水非常的珍贵。
    巴玛出去没多久，有福就感觉到自己能动了。
    先是手，然后是脚，最后全身都能动了。
    但是，因为穴道被封得太久了，她浑身都僵硬得很。轻轻动一下，浑身上下就咔嚓咔嚓的响。
    有福强忍着不适，活动了一下手脚，不过是缓慢屈伸以及轻微的转动，就让有福出了一身的汗水。不过好歹，她能够坐起来了。
    坐起来之后，活动的幅度逐渐加大，等到全身都恢复了活动性，有福才在船长室里找了起来。
    船上几乎所有的大家伙都是固定起来的，小的则收在带了锁的柜子里。船长室也不例外。
    因为双方体形和力量悬殊，怕皮特因为生命收到威胁而忽然醒过来，有福否定了拿被子捂死和绳子勒死的法子。然后，她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个又尖头的小铁锤。看起来不大，拿着却是挺重的。
    用这个敲太阳穴或者哑门，应该会敲得死吧？
    有福掂了掂锤子，暗暗想着。随机，吞了吞口水，在心中给自己鼓了一把气，双手用力的握着一步一步的，向着皮特走去。到底没有杀过人，等真正的起了这样的心思并且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她还是犹豫害怕了起来。
    等她走到皮特面前的时候，她的手心全是汗，额头上出来的汗水渗到了眼睛里，让她眼睛涩涩的疼，脚也软得像面条一样。
    这个家伙，这么坏……根本就不能算是个人，就当是杀鸡杀鸭了。
    有福把心一横，将锤子朝着太阳穴对了对，然后就闭着眼，高高的抬起锤子，准备朝着皮特敲过去。
    “你在做什么？”巴玛刚刚推开船长室的门，就看到这么一幕，吓得他连忙出声，同时飞快的钻进船长室，把门紧紧的关上。
    有福被巴玛一吓，手都软了，无论如何，那锤子也挥不下去了。
    而巴玛已经飞快的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再次问道：“你在做什么？刚刚？你是想要杀了她吗？”
    有福心中发狠，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对，我得杀了他。我不能让他活着，要不……”早晚得被他糟蹋了。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反正也拉了皮特垫背，不算亏！
    巴玛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也想他死，可是，我们不能……”
    不等巴玛的话说完，有福就道：“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你现在就出去吧，一会儿你再过来，到时候你就假装是自己发现了我杀了皮特，去给其他人报信好了。反正，能拉着这个坏蛋一起死，我也不亏了！”
    “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吗？”巴玛看着有福，依旧很小声的说道：“你根本不知道，在船上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都是恶棍，他们并没有比皮特好多少。”
    “而且，在这船上，只有皮特能够压制得住他们。连大副都不能。如果皮特死了，他们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恶魔。”
    “你难道希望自己被一群像皮特一样恶心的水手【******然后再在你身上隔破一个口子，把你用绳子绑起来，放到海里面去喂鱼吗？”
    有福的脸刷的一下就变白了，颤抖着说道：“大不了杀了他我再自杀……”声音哆哆嗦嗦，让人一听就明白，她已经心慌得不行了。
    巴玛看着有福，说道：“万一你没死呢？你能想象，自己会经历怎样的地狱吗？”
    有福摇摇头。
    巴玛看着有福又问：“知道皮特为什么能压制得住这一船的水手吗？”
    有福再次摇头，旋即又试探着说道：“因为他是船长？是这些人的老板？”
    “当然不是！”巴玛说道：“虽然皮特是个恶魔，可是，他航海的技术却是非常的厉害的，他是带着船安全的穿越大海回去的最大保障，所以，那些才会服他。”
    “如果你把皮特杀了，就是把那些人的安全保障给毁了，那些人的怒火会把咱们都烧成碎片的。”
    “不仅仅是你，还有我。以及船上其他的人。一切弱小的人。”
    “恐慌和不安会将他们骨子里的残忍和嗜血全部释放出来，这艘船会变成地狱的！”
    有福心中惊惧，隔了好久才问：“你……你怎么知道？”
    “如果你和我一样，和他们一起在船上生活了两年的话，你也会知道的。”巴玛一边说，一边再一次的脱掉上衣，露出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伤痕。
    （第一章）

 614.第614章 是不是药物的作用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叠在一起的伤口，有福颤抖着问：“他们都打你吗？”
    巴玛点点头。看有福脸色不好，巴玛冲着她笑了笑，说道：“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而且，也不疼了。”
    有福心里头更替他难受了。
    最终两人决定，暂时不杀皮特，只是要一直给他下药，只是不知道，巴玛口中的那个好心人，送给他的药到底是什么。
    是不是真的有用。
    他们心里也忐忑得很，惴惴不安的守着皮特。
    实际上，他们都不知道，因为巴玛想岔了，有福又不懂航海，他们这是错过了最后一次返回越州城的机会。
    现在离他们出发，不过半天，刚刚才出了近海，现在调头返航的话，其他的水手船员并不会迷失方向。这些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并没有什么道德底限，只要他们杀了皮特，然后有福给其他的船员水手许诺足以让他们心动……诸如越州城的居留权一类的好处，那么他们未必不会返航，送有福安然的回到越州城。
    如果皮特死了，那么这一船的货物包括这船，都成了无主之物，返回去连货带船半价卖出去，他们也能分个钵满盆满。若是有越州城的居留权，这些人未必不回就此留下。
    毕竟，这个时候的大齐，在全世界来说，都是最富裕，也最强大的。
    有钱，有居留权，足可以支撑他们在越州城花天酒地许多年。
    不想留在越州城也可以，他们去给其他船做水手也是一样的，反正这年头，敢在海上跑的人并不多，许多人无力扩张除了受制于本钱之外，更大的原因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等他们真正走远了，真正的开始依赖起皮特的航海技术来了，皮特若是再被杀死了，他们才会发疯。
    这未尝不是机缘巧合。
    许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所以，很难说有福遇到的这一次劫难，是不是命中注定。
    一直等到晚上，皮特才揉着剧痛无比的脑袋醒了过来。刚刚一醒，嘴里就是一阵骂骂咧咧。仿佛是为了响应他嘴上那些不堪的话，他的肚子一阵接一阵的响，像是饿了许久一样。
    皮特浑身没有力气，像是饿得脱力了一般，他咒骂着让巴玛过来，将他扶到床上去坐着又命令巴玛赶紧的去给他拿些吃的来。
    他们在船上久了的话，一般就是吃一些面包，熏肉或者干肉，以及船尾的网兜里，意外捕捞到海鱼。但是现在，他们才刚刚从越州城出来，虽然这个天没办法携带新鲜的肉食，不过蔬菜还是有的。而且，还不少。
    因为是船长要，所以哪怕这会儿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女神号的厨师也迅速的给皮特准备起吃食来。白面包，果酱，一大盘蔬菜沙拉，一小盘熏肉。厨师甚至给皮特准备了一份汤。
    巴玛把食物端到船长室，放在房间里固定的桌子上。然而，皮特并不能靠自己的双腿顺利的走到桌子旁边，试了几次都不行，好像完全使不出力来了一样。还是巴玛放下食物之后去扶了他，他才走到餐桌的旁边。
    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一坐下，皮特就忍不住骂：“见鬼的！这他们是怎么回事？我******难道是醉了三天吗？睡了三天也不可能这么饿啊……”
    说完，他就狼吞虎咽的吃起厨师给他准备的食物来。
    然而，吃完之后他就更饿了，饿到浑身都虚脱了一样，没撑到三息，就又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巴玛和有福面面相觑。
    隔了好一会儿，有福才压低声音问：“你刚刚又给他下药了吗？”
    “没有。”巴玛摇摇头。
    有福又道：“难道是那药物的作用？”
    巴玛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应该是吧，送我药的好心人说，一点点就能管三天来着。”
    有福仍旧觉得
    皮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疼得仿佛要爆炸了一般，完全没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不对，是完全想不起别的事情来。不过，好歹没像昨天一样，连路都走不动了，只是，仍旧比平日差远了。
    “该死的，难道是昨天的酒有问题？”
    “难道是假酒？”
    皮特想着，走到柜子旁边，从里面又拿了一壶酒出来，拧开壶盖嗅了嗅，还尝了尝，发现和之前的味道完全一样，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这下子，皮特也不知道了，只骂骂咧咧的，让巴玛去给他把早饭端来。
    吃过早饭，困意又一阵接一阵的袭来，皮特咬着牙去甲板上走了一圈，结果一点用都没有，反倒是因为吹了海风，把头吹得更痛了，肚子也叽叽咕咕的，不舒服起来。
    船员有些不解，因为看皮特的样子似乎有点不正常，还是昨天和皮特一起去了那妇人的府邸的随员把皮特的船长室里有个美丽的小姑娘的事情说了出去，其他的船员才一脸恍然。觉得皮特可能是【纵】【欲】【过】【度】了。
    女神号的厨师为此，还专门给皮特炒了一碗黄豆过去。
    这是他们还在越州城的时候，客栈的厨师告诉他的，说是能补肾，增强男人那方面的能力。用大齐人的话来说，这叫以形补形。
    女神号的厨师并没有炒过黄豆，他只是看客栈的厨师炒过一次而已。而且他并不知道，实际上那个客栈的厨师炒黄豆并不是给人吃的，而是拿来添在草料里面喂马的，所以炒得不是很熟。
    也因此，女神号的厨师炒的黄豆，火候也不太够……
    几把半生不熟的黄豆下肚，皮特的肚子直接就翻了天。
    一开始，皮特还只是胀气，屁多了一些，皮特还能够忍着。结果没多久，他就完全忍不住了……整个人拉得都快要虚脱了。
    皮特这一拉肚子，船上的人都慌了起来。
    痢疾、霍乱、坏血症和海上的大风暴、漩涡、暗流一样，选在航海人头上的刀。
    坏血症还好一些。若是痢疾或者霍乱……那这一船人只怕，没有人能逃得了。
    （第二章）

 615.第615章 皮特的症状不会传染

    “如果是别人，直接扔下海就好了，可是现在是皮特船长，没有他，我们怎么可能安然回国？”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看我们当中会不会有人染上吗？”
    “也许不是霍乱？再等等看吧。毕竟皮特船长只是腹泻，并没有呕吐。如果只是痢疾的话，我们注意一些，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吧？”
    “万一呢？”
    “不如我们试一试吧。”在女神号海船上的船员吵吵嚷嚷的时候，这艘船的大副忽然说道。
    “试？怎么事？”有水手问道。
    大副说道：“不是有巴玛那个小子在吗？他是皮特船长的仆人，是卖身给了皮特船长的，咱们让他尝一尝皮特船长的粪便，看他会不会传染上就好了。”
    反正不是用他们去试，所有的水手纷纷叫好。
    在巴玛端着皮特的排泄物，船尾倾倒的时候，他被水手们蒙着脸，手上缠着粗布的抓住了。
    巴玛用力的挣扎起来，大声问：“你们要做什么？”
    听到巴玛的喊叫声，有福从船舱里面往甲板上跑，不过她没有马上出现在那些人的面前，而是先躲在固定在甲板上，平时用来接天上落下来的雨水的木桶后面。
    想要看看那些人要做什么。
    结果，刚刚看过去，就见那些人拿了长柄的木勺舀了装在木桶里的皮特的排泄物，往巴玛的嘴里送。
    她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大声喊：“你们在做什么！”
    如果是前一天，这些人看到有福可能还会‘调’‘戏’一下，但是今天，他们却没有那样的心情，直接实话实说：“做什么，让这小子尝一尝皮特船长的粪便，看看皮特船长的症状会不会传染。”
    有福和巴玛曾经猜测过，觉得皮特的情况可能是药物的作用，所以，有福和巴玛虽然也在船长室，却一点都不害怕，只是……灌粪便这种事情，有福还是无法接受的。哪怕被强灌的是巴玛而不是她。当即说说道：“你们放开他！皮特的症状不会传染的！”
    水手们不信，认为有福只是为了迷惑他们而故意这样说的。
    看架着巴玛的水手脸上露出明显的不信任，有福把脑子转得飞快，隔了一小会儿，就说道：“皮特船长是以因为吃i坏0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坏了肚子才拉的，和传染病没有关系！”
    水手微微有些动摇，旋即说道：“大家都在船上吃东西，为什么别的人没有腹泻，偏偏皮特船长腹泻了！“
    ”在你拿出来证据之前，我们都不会详细你的“
    “不错！”
    另外的水手也点头称是。
    有福急得不行，看着水手把装着肮脏之物的木勺朝巴玛嘴上灌，如果不是怕弄脏了自己的手，那两个水手几乎看着就要得手了。也就在这时候，有福的脑子里忽然念头一闪，大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们船长肯定是吃了黄豆才拉肚子的。”
    那水手并不知道黄豆是什么东西，下意识的问道：“黄豆？什么黄豆？”
    有福说道：“就是昨天，你们的厨师，叫什么？给你们船长炒的那个，比小拇指指尖还小的，黄色的，硬硬的小豆子。”
    听到有福的形容，有个水手想起来了，说道：“我想起来了，弗雷德在我们说船长不行的时候，说要给船长补一补，就炒了那个小东西。还说，是和大齐的厨师学的。可以让船长那方面的能力更强。”
    说着，水手又忍不住的摇头，说道：“不过，弗雷德可是皮特船长的表哥，他怎么会害他……”
    有福问过巴玛，知道这个弗雷德仗着和皮特的关系，是除了皮特之外，欺负巴玛欺负得最厉害的，便道：“怎么不可能？我反正觉就是这样的！你们船长一定是吃了那个什么弗雷德给他炒的黄豆，才会拉肚子，拉得那么厉害的。”
    “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你们船长，问是不是在吃了黄豆过后才拉的肚子。”
    “至于说，那个弗雷德是不是要害你们皮特船长，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他只是无心的呢。”
    几个水手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去问一下皮特。至于巴玛……那就暂时放过好了。
    几个水手走到船长室外面，却又有些不敢进去了，害怕万一是霍乱或者痢疾，他们会被传染上。要知道，这可是在海上，一旦被传染上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有福自然看出来那几个水手眼中的迟疑，大声道：“你们怕什么？我说了，皮特船长不是得了霍乱，只是吃坏了东西，你们为什么不信呢？”
    “我们一直待在船长室，也什么事都没有，难道，你们连女孩子和小孩都不如吗？”
    皮特这两天本来就又是浑身无力，又是头痛，还被腹泻折腾去了半条命，自己也在暗暗的害怕，自己得的是不是痢疾。皮特好歹比普通的船员要有见识一些，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霍乱。结果，听到有福的话，才知道现在自己的船员们似乎都在猜测，自己是得了霍乱。
    想着以往他们对待疑似患了霍乱或者痢疾的病的人的做法，皮特整个人都有些害怕，心中的暴虐一下子就被那些害怕的情绪给挑动起来了。阴恻恻的开口：“怎么？你们这么想我死吗？我死了，你们也得陪我葬身在这茫茫的大海上！”
    随后又语速飞快的咒骂起外面的人来。
    皮特积威颇重，哪怕他现在很虚弱，他咒骂人，这些船员倒也不敢还口。
    当然，皮特也并没有骂他们多久，不是他不想骂，只不过是……口渴了而已。毕竟他拉肚子脱水严重，本来就渴，更何况又骂了人。
    巴玛向来是知机的。哪怕他再怎么恨皮特，这会儿他也还是进屋去给皮特端了水送过去。
    皮特喝了水，感觉嗓子润一些了才问：“怎么回事？”
    巴玛当然不敢说那些水手想让他吃皮特的粪便，好分辨皮特是不是得了传染病，他要是敢那么说的话，皮特不仅不会给他做主，没准还会把那些水手准备对他做的事情做一遍。
    所以，他只是避重就轻的说道：“他们说您得了霍乱或者痢疾，那个姐姐说不是，您只是吃坏了肚子，他们不信，就过来找您求证了。”
    （第三章）

 616.第616章 升米恩斗米仇

    皮特当然不会觉得，也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是生病了。所以，弗雷德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被带过来的时候，弗雷德还在挣扎，还在和人说着自己船长表哥的身份，一看到皮特就先告状：“皮特表弟，这些水手实在是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我可是你的表哥，他们居然连我都敢动，那不是削你的面子吗？”
    皮特先对带弗雷德过来的水手说道：“放开他。”
    “听到没有，放开我！”弗雷德对两个水手说道。摆脱束缚之后又说：“真是可恶，居然连我都敢动，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皮特面无表情的说道：“大家都知道你是谁，弗雷德表哥，你不是我的表哥吗？”
    弗雷德还有些得意，说道：“可不是嘛。”
    皮特冷冰冰的问道：“如果我死了，你似乎也可以继承我这条船的，对吗？”
    弗雷德有些茫然，下意识的道：“是这样的没错，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这个？”
    皮特的表情越发的冷了，看着弗雷德的眼神很是不善，说道：“所以，这就是你给我吃，会让人拉肚子的食物的原因吗？”
    “会让人拉肚子的食物？”弗雷德越发的茫然了，不过随即又觉得害怕。毕竟他自己最清楚，皮特不是善茬，连忙极力否认：“不不不。我没有。你是我表弟，一直很照顾我。而且，你是我们的船长，如果没有你，我们是不可能安全的回到我们自己的国家的，我为什么要给你吃会让人拉肚子的食物？绝对不是，这一定是有人诬蔑我，他们嫉妒我的身份。”
    有福在一旁说道：“你给皮特船长吃了黄豆！”
    弗雷德连忙点头，说道：“黄豆，是的没错。我是给船长炒了黄豆。”说着顿了顿，又摇着头说道：“可是，那东西不是让人拉肚子的，那是给他补身体的。你们大齐人不是说以形补形吗？客栈的厨师给我说的，这东西可以补男人的哪里，所以，我才特意炒给皮特表弟吃的。”
    说着又看向皮特，信誓旦旦的道：“皮特表弟，你要相信我，我对你一向忠诚，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你一定要相信我。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再去炒一盘黄豆，当着你的面吃下去。”弗雷德自己也吃过黄豆，他并没有拉肚子，所以才会这样说。
    当时，他却没有想到眼前，皮特是一定会把‘罪名’栽在他身上的，哪怕是为了安自己的心，安船上其他船员的心。
    有福又说：“那你到时候一定会换成真正的黄豆的！”
    因为害怕如果皮特相信了弗雷德的话，细查下来最终查到巴玛的身上，加上弗雷德曾经也狠狠的欺负过巴玛无数次，而且她听巴玛说过，弗雷德并不是好人。当然，她自己也能够感觉得到，弗雷德确实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加之，刚刚忽然想到巴豆这种东西，就决定直接往弗雷德头上栽。
    虽然有些不明白有福说这话的用意，但是，刚好是如了皮特的愿，所以，皮特深深的看了有福一眼，问道：“怎么？难道你们大齐还有真黄豆和假黄豆。”
    有福用力点头，说道：“当然了！金子有假的，银子有假的，黄豆为什么不能有假的？”
    皮特又说：“那你说说，什么是真黄豆，什么是假黄豆？”
    有福故意想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也没看到过假黄豆，不过真黄豆我们家倒是挺多的，都是用来泡了喂马，人倒是很少吃的。”
    这一句，皮特的脸就又沉了几分。
    抛开他打算把‘罪名’推到弗雷德身上不算，除了饿得快死了的人之外，任何一个人听到别人给自己吃牲畜吃的东西，都不会开心的。
    弗雷德急了，瞪着有福威胁：“你臭女表子！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把你丢到海里去喂鱼！
    皮特不善的看着弗雷德，说道：“弗雷德表哥，我还活着呢，你就要把我的女人丢到海里喂鱼去了吗？”
    皮特的话让有福差点没吐出来，当然，她并没有出言反驳。她现在可不敢刺激皮特，虽然最近皮特因为身体的原因，根本没对她怎么样，可是万一因为自己否认而刺激了皮特，让他不管不顾的就对自己怎么样……就算他不怎么样，哪怕被他的手摸到，她也亏死了啊。
    所以，有福只能强忍了恶心继续说道：“我们大齐有一种中药，叫做巴豆，听说长得和这种药是有毒的。而它的毒性就在于，会让人像患了霍乱或者痢疾一样的腹泻。”
    顿了顿，又故意’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严重的话，也是会死人的……”
    皮特的眼中一下子就迸发出无穷的杀气，死死的盯着弗雷德，质问道：“弗雷德表哥，你就那么想让我死吗？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看着皮特眼中那毫无掩饰的杀气，弗雷德完全慌了，连忙摇头，摆手，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不，不，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情，皮特，皮特表弟，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你对我这么好，我感恩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对做这样的事情呢。是她，她污蔑我，一定是的。”
    有福故意小声用大齐官话嘀咕：“升米恩斗米仇。”
    “你在说什么？”皮特也用大齐官话看着有福问。
    有福稍微大声了一些，看着皮特重复道：“我说，升米恩斗米仇。”
    “什么意思？”皮特又问。
    有福先看一眼弗雷德，然后看着皮特说道：“意思就是，如果有人快要饿死了，你给他一升米，他会记着你的恩情。但是你如果给他一斗米的话，他就会不知足，如果你没办法继续给他或者给他的米达不到他想要的，他就会视你为仇人。”
    皮特把有福的话翻译成了他们自己的语言，然后看着弗雷德问：“弗雷德表哥，所以，是我给了你太多的东西，以至于你不知足了，想要得到更多吗？”
    （第四章）（今天，没有了，大家，晚安）

 617.第617章 听说大齐女人都会做饭

    弗雷德被水手们扭了直接丢进了海里。皮特好歹‘念’着弗雷德是自己的表哥，并没有让人把他身上弄出伤口，也没有让人把他捆起来。甚至还给了他一块木板。
    还‘施恩’一般的说了一句类似于‘生死由命’的话。
    但其实谁都知道，在这茫茫大海之中，想要靠着一块木板活下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皮特没有去看弗雷德是怎么被丢下海的，有福也没有去看。但是，她不想和皮特独自呆在船长室里，便跟着水手们一起出去了，只是出去之后，就自己找了一个角落躲了起来。
    等水手们把弗雷德从船尾丢下去，并且离开船尾之后，有福悄悄的靠近了船尾。
    海面上已经看不到弗雷德的影子了，不知道是他已经沉下去了，还是船已经走远了。
    有福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在船上始终还是不安全，她的心一直都是提着的，哪怕皮特这些天被折腾得有些死去活来，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如果跳下去的话……就一了百了了。
    只是……阿爷，阿奶，阿娘，阿弟，还有叔叔婶婶哥哥们，会……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现在真的没办法再催眠自己，告诉自己莫凌云早晚会找到她的。
    有福的手紧紧的抓紧了船舷，闭着眼睛，试图翻过去。
    刚刚把腿抬起一点点，巴玛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在做什么？”
    有福心中一惊，哦，不对。是直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因为她刚才完全沉浸在自我催眠里，根本没有去感受周遭的环境。
    听到巴玛的声音，有福将腿重新放了回去，仿佛从来没有抬起来过一般，看着巴玛说道：“啊……没有啊，我就是想看看风景。我从来没有看过大海……”
    巴玛当然不相信有福的话。想了想，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压低声音说道：“船会在留宋停泊补给，到时候我们再设法逃跑吧。”
    有福扭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巴玛。
    巴玛又说：“留宋有你们的同胞，他们应该会帮你的吧？”
    有福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试一试。”
    有福和巴玛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巴玛就说：“我们下去吧，不能让皮特生疑。”
    “嗯。”有福点了点头。和巴玛一起，一前一后的下了甲板。刚刚走到船长室门口，就听到皮特在大发雷霆。
    “你们是猪吗？连块面包都烤不好！直接烤成了焦炭。还有这汤，这是汤吗？为什么这汤里面的菜也是焦的？”
    有福不由得咂舌。
    面包她不知道，可是这要多‘好’的‘厨艺’才能把汤里面的菜都煮焦啊。
    有福默默的腹诽着。
    然后，她就听到皮特又说：“去，把那个大齐的女人和巴玛给我找来。”
    有福看了巴玛一眼。自己走到船长室门口，在门旁边，舱内人看不见的地方站了，巴玛则往后走了几步。
    不一会儿，一个杂役顶着满头满身的汤汁和菜叶出来了。
    一看到有福，就说：“船长让你进去。”
    有福走进了船长室，还没有开口，就听到皮特说道：“我听说，你们大齐的女人，都会做饭？你应该也会吧？”
    有福点点头，说道：“我会一些，不过，只会做我们大齐自己的食物。”
    “够了，你去厨房做些能吃的东西过来。”皮特说着，脸色一变，捂了肚子又坐到便桶上去了。
    也是这个时候，巴玛进来了，小心翼翼的问：“船长，您找我？”
    皮特就坐在便桶上，一边噗噗噗的拉肚子，一边说：“把这个女人带去厨房，让她做饭。给我小心看着她，别让她耍什么花样！听明白了吗？”
    巴玛连忙点头应了：“是，听明白了。”
    皮特自认为巴玛已经完全臣服于自己了，不相信他会有胆子和自己做对，所以对于巴玛还是很放心的，觉得只要交代了巴玛，有福就没办法在做饭的时候，玩什么花样。
    代清楚之后，皮特让巴玛带着有福去了厨房。
    巴玛和有福并没有说话。
    有一个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的水手过来拦路，眼神玩味的看着有福，问：“嗳，小子，你带着她去哪儿？”
    巴玛小心翼翼的朝着拦路的刀疤脸水手躬了躬身子，然后对他说道：“船长说她会做吃的，让我带着她去厨房，做些能吃的东西出来。”
    刀疤脸刚刚也看到了杂役给皮特送去的食物，原本还想着，要怎么威胁一下被安排临时准备食物的杂役，让他们把面包和汤都做好一些，免得他自己只能吃烤焦了的面包。
    他们这些水手和皮特可不一样，什么东西每天都是有数的，不吃的话，就只能饿肚子。
    当然，他自己也并不觉得，只是靠威胁，就能让杂役把食物做好了。
    所以，听到巴玛说有福会做饭之后，刀疤脸倒是没有为难有福，直接让他们过去了。他自己，则慢悠悠的，跟在了后面。
    到了厨房，巴玛给厨房里愁眉苦脸的交谈着的两个杂役打了招呼，又对他们说明了有福的来意，厨房里的两个杂役一下子就如同找到救星了一般，不仅位置让了出来，还‘热情’的给有福介绍，各种材料放在什么位置，并极力表示，自己可以给她打下手。
    在船上，厨师和杂役的待遇是天壤之别。
    厨师包括工钱在内的待遇和水手们是一样的，甚至于因为所处位置的因素，他们还能比一般的水手过得滋润一些。
    而杂役……他们是最底层的人，工钱拿得少不说，还要随时随地的面临克扣、欺凌等问题，工钱也要比厨师少得多。
    所以，他们准备和有福学做食物。
    有福听巴玛说过，这两个杂役也是欺负过他的，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如愿。而且，他和巴玛今后还会有一些别的东西要准备，比如，继续给皮特【下】【药】。甚至是准备逃跑的时候，给所有人【下】【药】。
    所以，当即就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做饭的时候不喜欢有太多人在旁边干扰。”
    （第一章）

 618.第618章 多了一点点希望

    两个杂役还没说话，刀疤脸就推着他们出了用来做厨房的舱室，并且还把门关上了。
    只不过，刀疤脸自己却回来了。
    有福看向刀疤脸。
    刀疤脸不等有福开口，就道：“我可不会偷学你做食物，我只是想看看，你准备做什么。”
    为了不让人生疑，有福么有再多说什么。
    她准备简单的煮一碗面条，在问过案板上扣着的面团（如果能称为面团的话）还没有进行发酵之后原本还想着省一点力气，直接就用那个面团。不过，在碰到那团面团之后，决定还是自己和面比较好。
    看一个人会不会做饭，真的是一看架势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所以，只看有福的和面的架势，刀疤脸就放心了。等一小盆有菜有肉（熏肉）的热汤面出来，只闻着那味道，刀疤脸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有福端着面从刀疤脸旁边路过的时候，刀疤脸忍不住说：“那个谁，一会儿午饭你来做。”
    有福顿了顿，说道：“我并不是你们船上的厨师，为什么要我来做中午饭？”
    刀疤脸微微一愣，旋即握了拳头，伸到有福的面前，说道：“你不做我就打死你。”
    有福看一眼刀疤脸，说道：“那你打死我吧。”
    “妈的！”刀疤脸一听就生气了，刚刚准备朝着有福挥拳，巴玛就在后面说道：“皮特船长还在等着她把吃的东西端过去。”
    刀疤脸收回了手，悻悻的说道：“怎么？想拿皮特来压我吗？你以为，皮特会为了一个女人就处罚我？”
    “不会。”巴玛摇摇头，说道：“但是……皮特船长让我看着她。”顿了顿，又说：“皮特船长可能不会允许她离开他的视线太久。”
    “妈的！”刀疤脸又低低骂了一声，说道：“我找皮特去。”
    说着，便越过有福和巴玛，走在前面，往船长室去了。
    有福和巴玛相视一眼，继续默默的往前走去。
    到了船长室外面，听到刀疤脸正在和皮特说，让她给船上的船员做饭的事情。
    有福仿佛刀疤脸说的不是自己一样，面无表情的走进了船长室，把装面条的小盆子放在皮特的面前，又递给他一把叉子。
    她没找到筷子，巴玛说用叉子吃面也是可以的，就拿了叉子给皮特。
    刀疤脸看到有福进来，又说：“皮特船长，你总不能不考虑大家吧？若是让那两个下贱的杂役来做饭，我们难道每天都只能吃烤成炭的面包吗？和带着一股子焦糊味的汤吧？那样的东西吃下去，谁都会没有力气划船转帆的。”
    皮特低头喝了一口面汤，又尝了一根面条，然后才看着有福说道：“以后，船上的三餐你来准备。”
    因为最近被折腾得有点惨，所以皮特真的是连‘哄’女人的心思都没有了。
    也幸好因为这样。皮特再也没有叫过有福小可爱一类的，要不然，有福还不知道每天会被恶心死多少次呢。
    听到皮特的话，有福淡淡的说道：“我可不会烤面包。”
    皮特微微皱眉，说道：“就这个就可以了，你们大齐人的面条。”
    有福故意不满的说道：“这是要把我累死吗？”
    皮特又说：“我是在告知你，并不是在和你商量。”
    有福做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最后愤愤的说道：“那我也要你们船上厨师的待遇！”
    皮特看着有福冷笑，没有说话。
    有福有些着恼，但是似乎‘无可奈何’，只能屈服，隔了一会儿又负气说道：“你们船上的人太多了，我要准备很久，就算是从现在开始准备，让每个人都吃上面，也会很久。面条做出来就要吃，要不然会不好吃的，我一次最多只能做十个人的，你们自己安排吃饭的顺序吧。”
    皮特看向巴玛，吩咐道：“好好看着她，要是她耍什么花样，你知道的。还有，告诉他每个每一餐的量，不许浪费！要不然，你们都没得吃。”
    “是。”巴玛点头应了，然后又和有福一前一后的，往厨房走去。
    回到用来做厨房的舱室之后，因为没有其他人在，巴玛和有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起看着对方笑了。
    这算是得偿所愿了吧？哪怕只是多了一点点的希望。
    然后，有福就开始紧张的准备起船上人的午餐来，巴玛帮着她打下手，一直忙了一个半时辰，才把船上所有人的食物都做好，当然，最后一锅也包括了他们自己的。
    两人也不出去，一人断了一个小锡盆，盘腿坐在厨房的地板上，吃起面条来。
    虽然只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厨师，有福也不会忘记给她和巴玛两人谋一点小好处。两人的盆底都埋着几片熏肉。当然，更重要的是，还有还不少的青菜。
    巴玛有些舍不得吃。说实话，他在船上一直是被克扣着饭食，以前面包都很少分够，根本不可能有熏肉吃，更别说有青菜了。
    有福三两下吃了一块菜叶下肚，看着巴玛，小声说道：“你快点吃吧，要不然一会儿有人来抢怎么办？就算他们不抢，看到你碗里有菜和熏肉，还不得闹起来。”
    以前巴玛给有福说过，他经常被人抢走本来就已经被克扣了份量的面包，所以有福才会这么说。
    当然了，其实他们也可以会船长室去，有有福在，皮特这几天又虚弱得很，并不会撵巴玛出去。
    不管那些人再怎么喜欢欺负巴玛，他们总不能追到船长室去抢巴玛的食物吧。
    不够，有福和巴玛都不原因回去船长室，他们宁愿就这样坐在地上，时刻冒着被人强走食物的危险，也不愿意回去船长室。臭是一回事，主要还是看着皮特就觉得恶心。
    听到有福的话，巴玛连忙先吃自己碗里的青菜和熏肉。有福见状，也飞快的挑了碗里的青菜来吃。她也好久没吃到过青菜了。至从被那妇人绑架之后，有福就没有再好好的吃过饭了。
    被带到到船上来之后，成天而已只有一点粗面包吃，连点青都没沾到，嘴里都长了好几个溃疡了。
    （第二章）

 619.第619章 他们必须要逃出去

    幸好有有福的提醒，巴玛刚刚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和熏肉吃完，就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进来的人是另外两个杂役，他们在船上能分配到的食物和清水比普通船员少，以前他们不敢怎么样，是因为他们害怕弗雷德，但是现在，弗雷德都被丢下海了。他们不认为一个女孩和一个小孩能对他们怎么样，所以打算进来看看，能不能抢到他们碗里的一些食物。
    进了厨房之后，两个杂役小心翼翼的门关好，先在厨房里面拿眼睛扫了一遍，没看到有福他们，两人并不灰心，而是一左一右的找了起来。
    有福和巴玛并没有刻意的躲起来，很快就被两个杂役找到了。
    两个杂役一起欺身上来，压低声音威胁两人：“喂，小子，还有你，你这个女人，识相的就快点把你们的食物分出来一半，要不然，我们就全要了！”
    “一半？给了你们一半我吃什么？”巴玛准备像往常一样，和他们讨价还价，不过故意没有把有福带上，免得万一传到皮特的耳朵里，引起他的怀疑。
    有福却冷笑：“好啊，全给你们，大不了我今天中午饿一顿，不过晚上，我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饭的了。到时候，那些水手甚至是船长问起来，我可会实话实说，说你们，抢走了我的食物。我一个厨师，哪怕只是临时的，连自己的食物都保不住，为什么还要饿着肚子给大家做饭？”
    “要么一起饿，要么，让他们吃你们做的烤焦的面包和煮糊了的汤。”
    “哦，不对。”有福说着，脸上露出许多轻蔑之意，对两人说道：“并不是什么汤，只是一锅水，加了一点不知道为什么糊了的菜叶子在里面而已。”
    顿了顿，又说：“真是好笑，一点天赋都没有还妄图做饭，真是痴心妄想。”
    两个杂役的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
    说实话，他们在船上算是最底层，和巴玛一样。只不过以前是仗着自己比巴玛大，而巴玛又不敢真的反抗，才会欺负得住巴玛的。但是有福这一番带着威胁的话说出来，可算是敲在了他们的心坎上。他们没想到，明明是一个看着很‘弱’的女人，居然敢威胁他们。
    但是偏偏，这威胁他们只能认了。他们自己都不觉得，在吃过有福做的面条之后，那些船员会忍受他们做的东西。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两个杂役都沉默了半晌，隔了一会儿相识一眼，直接略过了有福，朝着巴玛说道：“小子，快点，把你碗里的食物分一半出来，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在看出来两个杂役都是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之后，有福略带傲慢的开口：“你们真的要当着做饭人的面，把我分给他的食物抢走吗？你们这样，我很不高兴。这可是我分配的食物。”
    说着顿了顿，故意那下巴点了点巴玛，又道：“还有你，你如果敢把食物分给他们的话……哼！”
    “晚上的时候，你们一个也别想有东西吃。不服的话，就去皮特船长哪里告我吧，看我怕不怕。”
    “或者说，看他是站在我这一边，还是你们这边。”
    当然，更具威胁性的话，有福并没有说出来，她怕恶心到自己。
    但是，只是这样已经够了，船上有很多关于有福的揣测，但是不可否认，大家都知道，她确实是皮特船长‘喜欢’的那一种类型。在皮特船长‘玩’够之前，对于皮特船长来说，她肯定是会比两个小小的杂役重要的。
    这也是那些船员、水手没有对有福怎么样的原因。
    所以，有福的话一出口，两个杂役就不敢造次了，灰溜溜的滚出了厨房，连一句狠话也不敢撂。
    “看见了吗？”有福看着巴玛说道：“他们都是纸老虎，你下次不要再轻易的妥协了。要不然，他们会越发的欺负你的。”
    “嗯。”巴玛用力的点点头，说道：“谢谢你，我想，我终于可以饱饱的吃一顿了。”说着，大口大口的，吃起自己那一份面条来。一边吃，一边冲着有福竖起大拇指，还说：“好吃，真好吃，这可比弗雷德烤的面包好吃多了。”顿了顿，又说：“连你们大齐的稀饭和馒头都赶不上。”
    皮特在越州城的时候，是会在客栈落脚的，虽然他不会带上那些船员水手，但是巴玛是一定会带上的，所以，巴玛也吃过大齐的食物。当然了，皮特可不会给他吃得太好，都是些粗劣的东西而已。自然是比不上有福擀出来的面。
    有福笑了笑，说道：“这是你们的东西不齐，所以只能煮成这样，如果是在我们大齐的话，各种调料齐全，煮出来的面会更好吃的。”
    顿了顿，又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做一碗我们大齐真正的汤面给你吃。大骨头熬出来的汤，里面加上各种的调料，有刚刚从地里摘的菜叶，卧上一个煎得喷香的荷包蛋，再加上一勺臊子，保证你吃得舒舒服服。”
    说着，神情又有些黯淡了，喃喃道：“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一定会有的！”巴玛说着，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我们会逃出去的。”
    “只要逃出去，总有机会能回去你的国家。”
    巴玛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自己逃跑的信念。他被卖给皮特的这几年，被皮特换着花样的折腾，可以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生不如死的经历，虽然也曾经在最痛苦的时候，起过逃跑的念头，可是，却从来没有实践过。因为，他不敢。他怕自己逃了被抓回来，会受到更加严厉的处罚，更加难忍的折磨。
    而且，就算没有被抓回来，又被别的人抓走了的话，也不过是宁外一个地狱而已。
    所以，想归想，他却从来不敢逃跑。
    但是现在，听到有福的话，看着有福黯淡落寞的神情，巴玛忽然觉得，他们必须逃出去。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一定要逃出去！
    （第三章）

 620.第620章 我们快到留宋了

    船上条件有限，有福每天能做的花样不多，不过是面条、面片、削面、饼、等等而已，饶是如此，也让一群船员和水手的胃服服帖帖的，甚至于连对着她的态度都好了许多。
    因为后面用药剂量比较小了，皮特的情况也在逐渐‘好转’，连对有福的戒心都没那么重了。为了安抚她，还准了她独自住一个舱室。
    女神号是货船，不是客船。船上独立的舱室并不多，所以，独住一个舱室是只有船长、大副、以及之前的厨师弗雷德因为和皮特之间的关系，才有的待遇。
    船上的青菜基本上已经没有了，现在有的只是他们在越州城买来的一些腌菜，没有青菜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很容易得坏血病的。有福老早就想着，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船上弗雷德特意买来的黄豆还在，有福早就想发豆芽了，不过，她并不这门手艺被异族人学去。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她就是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哪怕被口腔溃疡折腾得很恼火，有福也一只忍着，没有发豆芽。
    不过，等她单独住了一个舱室之后，她就准备发豆芽了。
    一个空置的小木桶，几块洗干净的麻布，一大一小，两个锡盆，略大一些的锡盆是要能漏水的，为此，有福和巴玛还特意偷偷的把破锡盆钻了好几个孔。有福拿温水把黄豆泡了一天，就把洗干净而且又重新打湿过的麻布麻布铺在了漏水的锡盆里，将黄豆均匀的铺在了麻布上，然后把另外一块麻布打湿了，盖在锡盆上。
    有福把装了黄豆的锡盆小心翼翼的放在进木桶里，木桶里面早就放好了那个小一点的锡盆，是口朝上放的，大一点的锡盆不会漏下去，黄豆就不会接触到水，根子才不会被泡烂。
    弄好之后，有福把木桶盖上，又小心翼翼的，把木桶连着里面的东西一起，推到床底下。幸好木桶很小，要不然，还放不进去。
    巴玛在门边帮有福放风，听到有福说好了之后，忍不住爬在木板上，朝里面看，看到木桶，昂着头看有福，问道：“就这样就行了吗？过几天真的就有新鲜的蔬菜吃了？”
    “嗯。真的，这个天气，大概四五天就能吃了。”有福点点头，又嘱咐巴玛：“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知道的，我不会说的，你放心吧。”巴玛看着有福，一脸认真的说道。
    巴玛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以为有福是不想把新鲜的蔬菜分给那些讨厌的家伙吃，所以才要偷偷摸摸的藏着的，完全想不到，有福只是不想让异族人把发豆芽的法子学会了而已。
    当然，巴玛就算是知道，他也不会说出去的。
    除了有福之外，他对这条船上的人都没有好感，自然不会为了其他人，去违背有福的意愿。
    他的父亲是个烂酒鬼，为了喝酒把什么都卖了，他在家里头，自然也是饱一顿饥一顿的，不对。是很少有能吃饱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在挨饿。
    而他被父亲卖给皮特之后，在船上，因为其他人的欺负，他也从来没有吃饱过。
    跟着皮特去越州城里，也差不多。反正皮特是不会舍得花钱给他吃饱的。
    而且，因为皮特的身体一直‘没好，并没有什么心思对他和有福怎样。所以，这短短的十多天时间，是他有记忆以来，吃得最饱、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时间。
    虽然这是他和有福共同努力的结果，但是，他很清楚，只靠他自己的话，是根本做不到现在这样的。
    毕竟如果没有有福的话，那个药虽然能有用，可他不是随时都能给皮特下的。而且，没有皮特，还有其他的船员甚至是杂役……当时最近这一段时间，因为有福的一手厨艺，那些船员都是服服帖帖的，船员都服服帖帖的，杂役就更翻不出浪来了。
    至少没有人打他，也没有人抢他的食物了。
    更多的，比如帮忙洗刷什么的，有福倒是没有管。
    管得太多，会惹人怀疑的。
    又过了四天，有福偷偷的把发好的豆芽带来一些到用来做厨房的舱室。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有福的习惯，不愿意让人打搅，所以，也没有人再来讨嫌。
    发出来的豆芽虽然不大，瘦瘦弱弱的，但是却没有坏的烂的，所以有福只是随便掏洗了一下，就把豆芽烫来吃了，除了一点盐之外，什么都没放。但是两人依旧吃得狼吞虎咽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现在除了让他们来端各自的吃的的时候之外，其他人一般不会在有福做饭的时间段进来，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万一。
    所以，他们吃得很快。
    巴玛连少许的汤汁都喝完了，一点没剩，喝完就对有福说道：“好吃！”
    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是……有福却又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只有一点盐味，对于太久没有吃到新鲜的蔬菜的人来说，这个也可以算得上是‘美味’了。
    吃完豆芽，巴玛把锡盆迅速的涮了，有福也开始真正的煮起面条来，没多久。十份量的面条就煮好了。捞起来加点汤汁，再加一点点用熏肉炒过的，切得很细的腌菜，就算是成了。
    巴玛开门出去，让等在外面的十个人进来，把面端走之后，有福也准备好了做第二轮。
    依旧是忙活了一个半时辰，有福的手臂累得几乎抬不起来了。
    虽然明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对她目前的处境来说，已经算是好的了，但是，她心中还是忍不住要抱怨一下。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有福一边揉着酸疼的手臂，一边低声喃喃。
    巴玛也在帮着有福揉手臂，闻言手微微一顿，从厨房的一个柜子的角落里摸出来一个小罐子。然后抱着罐子，盘腿坐下，把罐子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倒在衣兜里。
    有福看过去，是一些黄豆，有些不解。
    巴玛一颗一颗的把黄豆数完，然后把黄豆放回罐子里去，又把罐子搁好，才重新回到有福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快到留宋了。”
    （第四章）（今天没有了）

 621.第621章 已经可以看到海鸟了

    要到留宋了？
    有福看着巴玛，没有说话。
    巴玛继续道：“我们得做好准备了，不能等到留宋再逃，一定要在船进港口之前逃，最好是看到港口的时候就逃。要不然，皮特一定会带我们上岸的。上岸之后，我们就没办法再给皮特下药了。”
    “进港口之后，我们逃的话，也很容易被追上。”
    “在去往留宋港口的航道上，大概半天左右的航程，有岛，我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过。”
    “应该不远的，咱们现在就可以准备了。”
    有福看着巴玛问：“要准备些什么？”
    “水，吃的，绳子，火石……”巴玛说到这里，看着有福问：“你会游泳吗？”
    有福摇摇头。
    巴玛说道：“那就多准备两个个空木桶。”
    有福点点头，说道：“好，那这几天我给船上的人做烙饼，多做一些，这样咱们一天可以攒一些饼，反正如果没到你说的那个地方的话，可以在饼坏之前煮成汤给他们吃。”
    顿了顿，又说：“坏了也没关系，最好让他们都拉肚子，咱们自己不吃就行了。”
    “不过，那样的话，会被怀疑的，如果能刚知道确切的时间就好了。那样，我们可以提前给他们下药，让他们就算是发现了，也没办法追我们。”
    巴玛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看着有福说道：“有了！这几天我们想办法多去甲板上转一转，如果能看到成群的海鸟的话，那就说明我们快到留宋了，然后就可以准备给他们都下药了。”
    “好。”有福点点头，两人就此定下。
    巴玛去甲板的机会还是不少的，因为他是船上的杂役。除了‘看着’有福做饭的时候，其他时候还要做很多杂事，其中就包括清理甲板。
    第二天，有福果然开始做起面饼来，也不是一天三顿都做，反正只是早上做一顿，中午吃面条，晚上把早上剩下的面饼切成小块煮汤。在里面加比平时煮面的时候稍微多一些的腌菜。
    这东西份量并不是很多，所以有福煮面条面片的时候，都加得挺少的，是直接和熏肉一起，做成了臊子，现在煮在汤里，汤的味道比之前好了许多。加上烙好的面饼切块放汤里煮过之后，口感绵软，和就这么吃烙饼以及吃面条的感觉都不一样，船员们倒是都觉得吃起来挺好吃的，还有好些个船员问有福，以前怎么不这样煮给他们吃。
    有福直接甩脸子，那些船员也不敢怎么样。
    毕竟是吃饭大过天，他们可不想得罪了有福，到时候她故意给他们吃做得不好吃的食物。
    因为在海上的这段时间，有福为了试探这些人，曾经冒险这样做过。最后闹到皮特面前去，有福也只说自己不是故意的。皮特如果一出现追究的打算，有福就马上捂着肚子往地上坐，直说自己生病了，没办法再做饭，那些船员也无计可施。最后大家达成一个共识：不和女人一般见识。
    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他们现在为了逃跑做准备了。
    如此又过了，准备午饭之前，巴玛一脸喜色的进了厨房。
    “有海鸟了？”有福看着巴玛问。
    “嗯。”巴玛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说道：“最多明天上午，我们就能看到陆地了。”
    “好。”有福点点头：“那就明天早上给他们下药？”
    巴玛想了想，摇头说道：“稳妥起见，我们还是中午下药吧。早上下药的话，咱们两个人，也没办法让这船继续往前行使，到时候离着岸远的话，我们只怕还没到陆地，就已经没有力气了。”
    顿了顿，巴玛又说：“不过，就是容易遇到别的准备在留宋补给的海船……万一是皮特的熟人，咱们就麻烦了。”
    “跑这条航道的船长，大多是皮特认识的人，应该有不少人是见过我的，如果被发现的话，咱们很可能会被送回给皮特……”
    “那这样吧，咱们今天晚上就给皮特下药，然后想办法把皮特身上的钥匙偷来，明天早上给那些水手下药。到时候，咱们想办法……”有福说着，又看着巴玛，问道：“不过，海上茫茫的一片，你能分清楚方向吗？”
    “嗯。”巴玛说道：“看海鸟的方向就行了。早上我们往海鸟相反的方向前进，下午快到傍晚的时候，就和海鸟同一个方向。”
    “好。”听到巴玛的回答，有福继续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船上都有小舢板的吗？那我们弄个那个吧。”
    巴玛点点头，说道：“用小舢板的话，应该能节省一些体力，不过也不用晚上给皮特下药，免得被人发现，就早上一起吧，舢舨虽然是锁着的，不过却不在船上，而是在船尾下面。”
    有福便道：“那就好。我还以为舢舨是锁在船上的呢。”
    正说着，有水手提了几只死海鸟闯进来，不等有福指责，就把海鸟往地上一扔，说道：“巴玛，你这个懒骨头，快点来，把这些海鸟收拾出来。喂，那个谁，今天下午，你把这几只海鸟炖好，晚上我们要吃肉喝汤。”
    有福和巴玛都被吓了一跳，看那水手脸上似乎没有异色，才松了一口气，巴玛自去收拾海鸟，有福则默默的准备起要炖海鸟的炖料来。
    到了晚上，有福和巴玛把所有人的晚餐准备好，两人在厨房里头，也准备喝一点汤。毕竟这是新鲜的肉食，就算每个人分到的不多，也可以解解馋。
    更何况，有福在把一锅汤炖得香气四溢的，两个人也早就馋了。
    因为汤实在太香了，两个人虽然都惨得不行，还是深深的嗅了一下，才准备喝汤，结果，有福的嘴唇刚刚一接触到锡盆里装的海鸟汤，她的心就猛的一跳。
    好像喝下份汤，会遇到什么危险一样。
    “别喝！”
    然而，巴玛已经喝了一口汤在嘴里，不过，却还没有吞下去。听到有福话，巴玛下意识的停止了吞咽的动作，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有福。
    （第一章）

 622.第622章 突如其来的袭击

    “我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汤，不能喝，肉也不能吃。”有福看着巴玛说道。
    巴玛很舍不得，毕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新鲜的东西了。不过，他还是决定，听有福的。便一脸惋惜的把碗放下，放在一旁，问道：“我们不喝汤不吃肉的话，那这些怎么办？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可能会起疑心。到时候，我们也解释不清楚……”
    有福咬咬唇，想了想，说道：“汤倒潲水桶，肉的话，我们找地方藏起来，然后，再找机会扔掉，你觉得呢？”
    “嗯，也只能这样了。”巴玛点点头。找了个罐子把海鸟肉捞起来放了，往潲水桶里倒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真可惜。”
    不过，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就不觉得可惜了。当然，这是后话。
    “晚上要好好的，睡个好觉。”收拾好一切之后，巴玛和有福看着对方，异口同声的说道。
    虽然按照巴玛的估算，他们现在距离留宋最近的一座海岛大概只有半天时间了，但是，那是按照大船的速度来估算的。他们自己的话，还真不好说。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是很重要的事情，至少这样，能让自己的体力更加充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有福准备起来给船上的人做饭，刚刚梳洗完毕，就觉得船有些摇摇晃晃的很不稳当。没过一会儿，巴玛有些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拉着有福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快走！别做饭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有福一边跟着巴玛往外走，一边问。
    走到一半，巴玛却忽然松开有福，返回去拿了两个干净的锡盆，一个套在有福的头上，一个自己顶了。
    “究竟怎么回事？”有福觉得奇怪，正问着，就看到许多水手拿了武器往甲板上跑。
    然后，就听到甲板上隐隐出来海鸟的叫声，听上去很有些凄厉。
    好像还有人在时不时的惨叫。
    巴玛说道：“有大群的海鸟，在袭击这艘船上的人。”
    “海鸟袭击袭击船上的人？”有福心中隐隐退有一个念头升起，只是还不太清楚。不等她想明白，脑袋上面就是一空，还有人大声嚷嚷，让他们多几个锡盆出去。
    有福拉住了正准备趁乱带着她往甲板上去的巴玛，说道：“走，我们去拿锡盆。”
    “嗯？”巴玛看向有福。
    有福见巴玛不解，说道：“咱们趁乱出去，也总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不如我们多那些锡盆出去，一路往后面发，发到船尾再偷跑。还可以趁机，多拿个木桶。万一有用呢？”
    “嗯，也是。”巴玛赞同的点点头，同有福一道，重新返回去拿了木桶装了许多的锡盆，有福还顺手找绳子绑了木桶的盖子在自己背上，又对巴玛小声解释道：“就让他们以为我害怕好了。”
    巴玛朝着有福竖起拇指点点头，和有福一起，抬着锡盆出去了。
    甲板上方果然有黑压压的海鸟，把天都遮住了。而且，甲板上还落了许多的羽毛，还有很多海鸟的尸体，和血。时不时的，有人捂住眼睛，大喊一声‘我的眼睛’。
    为了避免被前面的人叫住，他们装了够所有人的锡盆，自己也顶了锡盆，从最前面开始分锡盆，一直分到最后。头上的被等不及他们分锡盆的人抢了，就再从桶里拿一个出来。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居然全程没有被海鸟啄，那些海鸟仿佛是看不见他们一样。
    就这样安全的分完了锡盆，并且也溜到了船尾。
    他们借着海鸟的阻挡，偷偷找到他们放在船尾甲板上，和那些固定在甲板上，平时用来接雨水的木桶放在一起的空木桶，和装了一些烙饼和清水的木桶。
    原本他们是打算给所有人下药，然后偷皮特的钥匙然后去放船尾的舢舨的，不过他们也预料到了出现意外情况，所以还是准备了空木桶。
    巴玛帮着有福，把他们刚刚从厨房带出来的木桶盖取下来，将那个用来装锡盆的空木桶绑在了有福的身前，又把另外一个空木桶绑在有福的身后，自己则绑了那个装着清水和食物的木桶，走到有东西阻挡视线的位置的船舷边上。看着有福说道：“好了，咱们准备跳吧。一会儿你记得把鼻子捏着嘴捂上，别呛了海水在肚子里。”
    又说：“这会儿船是顺流，你先跳，我一会儿才比较容易到你身边。”
    有福有些腿软。
    巴玛催促道：“快跳啊，一会儿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话音刚落，船忽然猛的一震，两人都是一个趔趄。
    船似乎停了下来。
    很快，他们就听到有人喊：“不好，船触礁了！”
    巴玛再一次催促有福：“快跳，要不来不及了！”
    有福也知道情况紧急，虽然依旧很害怕，却还是翻过船舷，把眼睛一闭，把心一横，松开手往下跳。
    巴玛紧随其后。
    有福牢牢的记着巴玛的话，捏了鼻子捂了嘴，再难受也没有松开。但是，被惯性‘摁’到海水里，还是让她觉得很难受的，隔了好一会儿，浮上来之后，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出气，才回过神来。
    巴玛已经到了她的身边，一边迅速的把她身上的绳子头和自己身上的绳子头绑在一起，一边说：“咱们得快些，先横着游一段，希望船上的人跳得慢一点。免得被他们发现了。”
    “嗯，好。”有福点了点头。
    现在，他们倒是不担心自己被发现之后，会被抓回去。但是，他们怕那些人来抢他们身上的木桶。
    毕竟现在离着岸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只是靠自己游的话，根本不可能游到，有木桶绑在身上，借着浮力能轻松很多。
    “你的手努力的往欠划，像我这样，尽量的帮我减轻一些。”巴玛快速的给有福做了示范，然后也不管有福懂没懂，直接带着她往前面划去。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也跟着跳水了。毕竟船要沉了。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有福和巴玛。
    “该死的！你们赶紧的停下来！”
    （第二章）

 623.第623章 被人挡住的危险

    “听不见吗？快停下来！信不信老子宰了你们！”
    “该死的，你们跑不掉的，等我抓到你们你们就惨了。”
    “我一定会把你们溺死在海里的！”
    “赶紧的停下来，我带着你们一起游，你们这样的小弱鸡，根本游不到岸边的，乖乖的停下来，说几句好听的老子就带着你们上岸。”
    ……
    身后的人不停的威胁利诱，巴玛和有福当然不可能听他们的，只是拼了命的，往前划动着手臂。然而，巴玛毕竟是个孩子，还带着有福，就算他们拼了尽全力，也没有后面的人快。
    更何况，这样不要命的划水，是很容易脱力的。
    但是没有办法，只要有一丁点可能，他们也一定要努力的往前，竭尽全力的，不被厚道人抓到。
    他们可不相信后面那些人的鬼话。
    有福心中焦急，忍不住说道：“巴玛，你放开我吧，你自己逃才能逃得快一些。”
    巴玛想都没想，毫不犹豫的说道：“不行，要逃一起逃，我是不会扔下你的！”
    “可是这样，我们早晚会被追上的！”有福说道。
    巴玛不耐烦的呵斥：“闭嘴！省点力气用力划好么？”
    有福只好又跟着用力往前划。划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要不然，把我身上的木桶扔掉一个吧，他们后面那么多人，没准会打起来的。反正我觉得，一个木桶的浮力也足够能支撑我了。”
    巴玛觉得有道理，说道：“好，你自己解一下，别解错绳子了。”
    有福便把背上的木桶解开，还往后面蹬了一下，刚巧就蹬在了木桶上面，把木桶往后送了送。
    后面的人见状，越发的卖力游了起来，但是，也有人开始给其他人使绊子了，他们还没靠近木桶，就开始打起来了。
    有人高喊：“别上当，他们是故意的！”
    但是，并没有人理他，毕竟这种时候，谁抢到木桶，谁就更有希望活下来，大家都不是善茬，没有谁会让谁的。实际上，连喊话的人也没有停下来。
    巴玛微微松了一口气。说道：“你真聪明。”
    有福说道：“是他们自己都是自私自利的人而已。”
    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他们应该不会放弃抢咱们剩下的木桶的，所以，还是得快点。”
    “这个当然。”巴玛一边说，一边奋力的往前划。
    没多久，后面就有人超过其他人，抢到了木桶，飞快的顺流划走了。其他人开始继续追赶着有福和巴玛两人。
    巴玛毕竟只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长期缺乏营养，长期受折磨的孩子，只有最近这段时间要好一些，体力和耐力，都不及成人。而且，因为那群海鸟的缘故，他们都没吃早饭就开始逃了。游了将近半个时辰，巴玛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而且，因为跟着他们的人是在他们之后，最先跳下水的一群人，那些袭击船只的海鸟，都没怎么在意，所以，只有后面有零星的海鸟再追着袭击个别的水手。
    又隔了大概一刻钟左右，终于有水手靠近了有福，伸手去抓她，嘴里同时骂道：“该死的，看我怎么惩罚你……”
    话音未落，那水手忽然‘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抓着有福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随后，就迅速的往水下沉去。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没有人想去询问这是为什么。因为海里面各种千奇百怪的生物都有，哪怕是在离着海面不远的地方。
    不过，这也是给后面那些再卖力追逐的人提了个醒，他们小心的绕过了那一片区域。
    这也让有福和巴玛有机会得以【喘】【息】片刻。
    但是巴玛已经游不动了，他的速度越来越慢，手脚都开始沉重了起来，肚子也饿得不行，浑身好像都快没有力气了一般。
    “巴玛，要不你稍微，休息一下吧，我试试在前面能不能带动你。另外，你可以设法那点东西出来吃。”有福实际上也很累，不过到底比巴玛好一些。只是她不会游泳，刚刚虽然跟着巴玛临时学了一下，不过效果并不显著。
    只是，现在巴玛明显是没有了力气，再这么下去，哪怕刚刚后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给他们争取了一些时间，他们也会再一次被那些水手追上的。
    “不行，这片水面下面明显有危险，刚刚我们是运气好，水下面的东西只袭击了那个家伙，但是，我们并不能保证，没有其他的危险。我们得快点离开才行！”
    说着顿了顿，喘了一口气，又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这些……我应该想得更深一些的。”
    其实，就算是想到了，也没有什么用处，他们是仓促出逃，想得再好，也不一定施行得了。而且，水面下的危险本来就防不胜防，海蛇，一些剧毒的水母或者鱼类，还有吃人的鲨鱼……
    每一样都是能让他们从此就长眠在这海面之下。
    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刚刚袭击那个追到有福的水手的，正是一条海蛇。
    那条海蛇本来是想要袭击有福的，都做好了准备，结果那水手忽然冲过来，刚好挡了一下，那条海蛇就干脆改成袭击那个水手了。
    有福连忙说道：“这又不怪你，明明是我拖累你了，如果没有我，你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
    “不，如果没有你，我没准在刚刚上甲板的时候，就被海鸟啄瞎了眼睛，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巴玛说着顿了顿，有些无奈的道：“不过，我们真的不能再说什么话了，要保存体力。”
    “对不起……我不说了。”有福连忙道歉，说着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你还是吃点东西吧。”
    巴玛也知道自己自己再不吃东西的话，可能就真的不行了，虽然担心吃东西会刺激到后面的人，却还是小心翼翼的从桶里面拿了个饼出来，撕了一半给有福，自己则狼吞虎咽起来。
    桶里面是还有饼的，不过这种时候巴玛可不敢多吃，要不然，会加重身体的负担的，能垫一垫肚子就好了。
    （第三章）

 624.第624章 不到最后决不放弃

    那小子带着吃喝！
    依旧没有放弃追逐的几个水手心中一禀，更是不肯罢休了。
    毕竟他们先前为了躲避海鸟，也因为船触礁正在往下沉，他们跳下海的时候，可没有机会回船里头去拿吃的。
    当然，就算去拿，也肯定是拿不到的。
    毕竟有福没有做。而他们之前多做的所有的饼，都被他们偷偷的放在巴玛绑在身上的木桶里了。
    他们除非拿面粉或者腌菜。
    但是，那些东西怎么能和熟的比呢。
    更何况，他们当时仓促下海，也没那功夫去拿！
    有吃的！有喝的！有木桶！他们更容易逃出这片海域，到岸边。
    这些水手毕竟是成人，在这条航道上跑的时间也比巴玛多，自然更清楚，他们现在离海岸还有多远。
    如果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海岸边。
    渴也能把人渴死。
    要知道海水可是不能喝的，喝下去会让人更加缺水。
    “先拿到那些食物和清水再说！”
    食物和清水的诱惑比木桶还大，而且是可以分的！几个快要追到有福和巴玛的水手先达成了协议，放弃了给彼此使绊子，全力追赶起他们来。
    一千米！
    五百米！
    两百米！
    一百米！
    “巴玛你自己走吧！别管我了。”有福手忙脚乱，试图去解身上的绳索。
    巴玛大声喊道：“不行！你别闹！要不然我就不游了，到时候，让他们把咱们一块儿抓住算了！咱们是一起逃的，谁也不能扔下谁！”
    “小子，你们逃不了的，现在停下来，把东西都交出来，我们饶你们一条命，放你们自生自灭！”
    后面正在一点一点靠近二人的水手也大声喊道。
    巴玛并不说话，只是要紧了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前游着。
    看出巴玛的坚决，有福也不再解绳子了，也竭力按照巴玛的先前所教的，用力的划动着双臂，努力的让自己减轻一点负担。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成年男人的体力和耐力不是他们一个小孩和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子能比的，也不是他们吃进去的那一点面饼喝进去的那一点清水能抵的。
    如果是在一天或者半天之后，他们吃下去的那些东西，也许能让自己转劣势为优势。
    然而现在不行。
    水手们哪怕饿了一晚上，又和那些海鸟博斗了很久，可是他们的体力和耐力并没有完全消耗掉。
    要知道，最先跳下来的这批人，是最奸猾的，那么是在和海鸟搏斗的时候，他们大部分时候，也只是在找障碍物躲避，并没有尽全力。这也是他们会在船刚刚触礁，还没有开始下沉，只是有一点倾泻的时候，就往海下跳的原因。
    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有福他们被那几个水手追上根本就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但是，两人谁都没有放弃。
    强烈的求生欲望加上他们对彼此的担心，让他们都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不不不，是哪怕到了最后一刻，也不放弃！
    人的潜力都是巨大的。
    尤其是在真正的面临生死光头的时候。
    这一刻，他们在不知不觉间，都超越了自己。
    他们和水手之间的距离虽然一直都在缩短，可是，却更加慢了。每缩短一米，都要好一会儿的功夫。
    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
    时间是最神奇的东西！
    很多时候，你只要多坚持一点点时间，哪怕只有一个呼吸那么短暂，事情都很可能变得不一样。
    所以，哪怕那些水手的手指离着有福已经不足一米了，他们也没有放弃。
    就在这个时候！
    奇迹正的发生了。
    哇哇哇的海鸟声再一次在所有人的耳朵里面响起。
    那些前来复仇的海鸟，已经成功的啄瞎了一大批的水手，现在，它们正在海面上寻找那些分散了逃逸的漏网之鱼。
    几个水手全都是脸色一变，有福和巴玛却是脸上一喜。因为这一点带着希望的喜悦，渐渐脱力的他们，身体里又没来由的，重新冒出来一股力气。
    虽然不是明白，为什么那些海鸟不攻击自己，毕竟就算那些海鸟是因为昨天晚上水手们吃的那些海鸟的话，那他们也是接触过那死去的海鸟的，为什么不啄自己呢？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有福和巴玛都没有再想。
    毕竟，眼前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们眼前最重要的，依旧是摆脱或者说是尽量的延长他们被抓住的时间。
    他们没有放弃，几个水手其实也没有放弃。
    他们甚至，更加迫切的想要抓住有福和巴玛了。
    至少，将木桶和木桶盖绑在身上，能够帮他们阻挡一些来至海鸟的攻击。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谁都想活着，哪怕是在绝境之中，也是一样的。总要试一试的，毕竟在海上找饭吃的，都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好多人也曾经遇到过九死一生的危险，但是他们闯过来了！
    这一次，也不一定就闯不过去！
    所以，他们也是不到最后关头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所以，在短暂的心惊之后，他们更是凭了老命的，向着有福和巴玛追了上来。
    每一个人，都在争取最后的机会。
    不管是追人的，还是被追的，刚刚被拉开一些的距离，再一次的缩短了。
    一米，半米，一尺！
    始终是差那么一寸！
    险之又险。
    离有福和巴玛第二近的水手终于忍不住了，对离有福最近的水手说道：“菲尔！我送你过去，抓住他们再说。”
    菲尔抓了几次，都没有抓到人，自然也是心烦，听到后面的人话里头露出合作的意思，自然不会拒绝，当即说道：“好！只要抓住了，所有东西都有你一份！”
    离有福第二近的水手看菲尔答应了，马上就伸出手来，准备推菲尔一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几只海鸟迅速的俯冲了下来，照着几个水手的眼睛就是一啄！
    巴玛和有福逃出生天！
    然而，海岸离着他们还很远，很远……远到，看不到尽头一样。
    （第四章）（今天，没有了，大家，晚安。）

 625.第625章 很优雅很美好的歌声

    海船触礁的位置离着海岸线还很远，加之为了躲避水手的追逐，他们又微微偏离了一点方向。
    以至于，太阳都快要接近海平面了，他们也没看见陆地的影子。
    “我们，是不是迷失方向了？”有福精疲力竭，一边力不从心的划动着双臂，一边吃力的问。
    “我也不知道……”巴玛微微摇头，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对不起，我没力气了，可能……”一句话没说完，巴玛整个人就瘫了，直接累得晕厥了过去。幸好他身上还绑着木桶，要不然只怕就要往水底下沉了。
    有福见状很是担心，哪怕自己也累得精疲力尽的，也咬紧牙关，努力的朝着巴玛划去，因为没有掌握技巧，扑腾了好一会儿，还拉了绑在两人身上的绳索，才总算到了巴玛的身边。
    到了巴玛身边，有福努力的将绑在巴玛身上的木桶往上扳了一下，让木桶口朝上。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把木桶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一块面饼，和一只小锡壶，这一只锡壶里的水已经不多了。饶是他们再怎么节约，他们这一阵天，也喝下去了将近一壶的水。
    有福把锡壶嘴喂到巴玛的嘴边，一边小心翼翼，一点点的倾斜，一边尽量的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巴玛的名字。
    当清水终于从锡壶嘴里流出来的时候，巴玛总算是动了动嘴唇，下意识的，喝了一点水进去。有福又想喂他一点面饼。但是，哪怕她把面饼掰得再小块，塞到巴玛嘴里，巴玛还是吞咽不下去。
    有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不过是喂下去指头那么一点的面饼。
    看着累晕了的巴玛，有福心中又是担忧，又是自责。自责自己为什么不会游泳，如果自己会游泳的话，巴玛也不至于那么幸苦，以至于都累晕了过去。
    他明明比自己小……
    不过，有福也知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走出这片海域要紧。她自己掰了一块饼吃了下去，然后又喝了几口水。当然，一块巴掌大的饼的一半并不能让她吃饱，几口清水，也不能让她真正的解到渴。
    她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岸边，所以只能尽量的节约水和食物。要不然，还没等他们游到岸边，就没有水也没有食物了，那他们只怕……
    有福甩甩头，把剩余的面饼和锡壶重新装进木桶里，略有些艰难的把盖子盖上。
    努力将巴玛的身子和桶的位置调整了一下，让他扑在木桶上，头不至于淹在海水里。然后，就往前面游去。
    自己试过了才知道，这真的很困难，尤其是，她并不会游泳，哪怕今天‘练习’了一天，可实际上依旧是很憋足，被巴玛在前面带着的时候还好。这会儿她真的折腾了好久，也不过是里了原来的位置一米多，而且，还是偏的，并没有按照既定的方向去。
    太阳渐渐下落，直至被海平面完全淹没，有福没有任何心思欣赏海上美得让人窒息的落日余晖，她只是很慌乱，很不安。
    她不知道，失去了太阳光亮和位置的指引之后，她要怎样，才不会迷失方向。
    而且，这看似安静的海面下，夜晚比白天危险很多。
    更何况，海水的温度渐渐在下降，哪怕她仍旧在不停的划动着双臂，也仍旧觉得冷得快要打哆嗦了。更何况，累晕厥过去的巴玛……
    有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在这种时候，在这完全看不到边际、也看不到希望的大海上，她好像除了流泪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是，流泪偏偏是最无用的东西。
    在皮特船上的时候，她也想过，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可是，当她真正面临这种看上去除了等死似乎无路可走的情景的时候，她还是希望能够活下去，努力的活下去的。更何况，现在不只她一个人。
    还有一个巴玛。
    在海上航行的这些日子，她和巴玛互相扶持，互相鼓励，互相帮助，互相支撑着，走到现在。若是没有巴玛，她不知道，她自己现在是什么凄惨的模样。别说她早就将巴玛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一般，就算只为了巴玛早上的时候，不离不弃的带着她玩命的逃生，她就不可能那么不负责任的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
    可是，不等死，难道要叫救命么？
    在这茫茫的，忘不到边际的大海上，什么都看不见，连海鸟都已经飞回筑在海岸边的巢穴里了，她能怎么样？
    现在这种情况，应该算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了吧？有福有些悲哀的想着，旋即又坚定的摇摇头，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放弃希望，只要她还能动弹！
    有福咬紧牙关，趁着海天之间的亮光还没有完全被黑暗吞噬，竭尽全力的，往前划动着自己的手臂，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手臂酸软得再也抬不起来，直到海天之间的亮光被完全吞噬，直到一轮明亮的皎月挂上天空，直到因黑夜降临而变成海水的海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起点点银光。
    不行，不能这样……
    这样下去，也无济于事。
    如果，连她都不保存体力，那么……
    有福看看仍旧在晕厥着的巴玛，想着，撑过这段时间，等巴玛醒过来吧。
    当然，她不敢想，如果巴玛在也醒不过来怎么办。
    有福游到巴玛的身边，摸了摸他冰凉的身体，咬咬牙，准备拥住巴玛，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取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海风送来一点声音。
    很轻，很轻，像是口哨声，又像是歌声。
    确切的说，那就是歌声。是口哨声组成的歌声。
    很优雅，很美好的歌声。听起来仿佛有一双无行的手，轻轻的抚过。将一切的不安和恐慌都抚平，连黑暗下危机四伏的大海，都变成了母亲的怀抱，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沉迷其中，静静的，静静的，静静的……睡去。
    睡过去，就再也不会有烦恼。
    睡过去，就再也不怕有危险。
    睡过去，这一切的苦难就都会消失不见。
    ……
    有福的头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向海面倾斜而去，直到，她的脸颊完全贴到冰凉的海水里。
    （第一章）

 626.第626章 月光下起舞的精灵

    冰凉的海水一下子就将有福惊醒，她猛的抬起头来，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上和脸上的水珠。当然了，一阵天都泡在海水里，她的头发其实早就已经湿得不能再湿了。
    既然有这样平和温柔的声音存在，那么，是不是就是有人呢？
    好吧，也许是鬼？
    又或者是妖怪？
    说不定是神仙……
    海里面应该是有神仙的吧？
    不管是鬼、是妖、是神，应该都不是坏的吧？
    她没有从那可以算得上是歌声的声音里，听出任何的恶意来。潜藏其中的也没有。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拼了！”
    有福把心一横，从巴玛的桶里把他们喝剩得没剩多少的那一壶清水拿出来：咕嘟、咕嘟、咕嘟……好吧，其实里面只有三口水了，不过没关系，把嗓子润着就好。
    然后，有福把锡壶一扔，扯开嗓子大喊起来：“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到底是人是鬼是妖是怪或者是那路神仙啊？能不能来救一下命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这儿有两个人您救了我们就是造了十四级浮屠啊，功德无量啊！”
    “救命啊，快来救人啊，有没有听到啊，救命啊……”
    ……
    嗓子快喊哑了，那声音还是断断续续、若隐若现的，能不能传递得过来，全靠夜风吹拂的方向。
    有福有些歇气，当同时又觉得是自己的法子没用对，想了想，干脆扯开嗓子唱了起来。也不会唱什么小曲，就直接唱自己会的诗词。也幸好这诗词皆有平仄韵，无奈是顾长庚教她的时候也好，还是顾家村村塾的夫子教村子里的孩童也罢，学诗词一开始，都是用唱的。
    听起来，虽然不如真正的唱曲那般宛转悠扬，却别有一番韵味在其中。
    折腾了一天，也没怎么喝水，有福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底子还在，一首首动人的诗词从她嘴里唱出来，也是悠然雅致、袅袅动听。
    歌声被海风吹着，向远处传去没过多久，有福就听见先前听到的声音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那声音越来越近，而且，听上去也有了变化，似乎是为了和有福一同唱和一般。
    有福大喜，更加用心的唱起那些自己会唱的诗词来。
    没多久，有福就看到月光下的海面上隐隐出现了一大片黑亮的波光。声音随着那片波光快速的向自己靠近。
    难道真有神仙妖怪？
    不！不是神仙妖怪。而是一大群大鱼，一大群会唱歌的大鱼。
    它们有的比有福小一些，有的，却要比有福大了许多。
    有福有片刻的惊讶，不过随即，就是惊喜了。
    那些大鱼到了他们跟前之后，迅速的托起了巴玛，紧跟着，有鱼潜到她的身下，将她托了起来。
    “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有福激动得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好，微微颤抖着手摸了摸托着自己的大鱼。
    鱼当然是不会说话的。
    哪怕是一群会唱歌的鱼，回应有福的，只有喔喔喔、嗡嗡嗡、以及像吹口哨一样的声音。
    有福虽然听不懂，但是，她却能感觉得到它们释放出来的友善。
    “谢谢你们。”有福轻轻抚摸着托着自己的大鱼，由衷的说道。
    回应她的，也依旧是友善的喔喔声和嗡嗡声。
    想着既然这些大鱼是被她唱那些诗词的声音引来的，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有福又唱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就不是扯着嗓子唱了，而是低低的，缓缓的。
    一来，是嗓子确实有些难受。二来，她自己无端的就觉得，这样似乎会更好一些。
    果然，她一开始唱起那些优美动听的诗词，身下的和周围的大鱼们释放出来的情绪，就变得喜悦欢喜了好多。
    感受到这一群大鱼的欢喜，有福心中也不由自主的，欢喜了起来。
    人的一生会有许许多多的经历，好的，坏的，苦的，甜的……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尽情的欢喜吧，在能够欢喜的时候。
    她不知道，这一群大鱼会把她带去什么地方，但是，绝对不会比她像刚才那样茫然而无助的在茫茫的大海中，孤立无援的守着晕厥的巴玛要糟糕。
    坐在大鱼的背上，在皎洁的月光下乘风破浪，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有那么一瞬间，有福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能有一段这样的经历，那么，从她被绑架的那一刻到被带上海船，再到今天的筋疲力竭，甚至在不久的将来，她还会遇到其他的苦难，但是都值得了。
    真的值得了。
    这些大鱼的速度非常的快，比他们之前坐的海船要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像要飞起来一般。
    乘着海风，趁着月光，逐着海浪……
    让人不由自主的，忘记了寒冷，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干渴，忘记了恐惧。
    只有喜悦驻在心间，有福甚至觉得，原本干哑的嗓音，都仿佛注入了一股清冽的甘泉一般，重新滋润了起来。
    她和这一群大鱼一起唱着，笑着，前进着。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
    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点漆黑的墨点，墨点渐渐扩大。变成了一个馒头，一个碗、一个盆、一个簸箕、一个小土包……一座岛。
    有福眼前渐渐模糊。
    真的是陆地。
    在她快要崩溃，快要绝望的时候，出现的这一群大鱼。
    它们，真的，是来拯救她和巴玛的。
    有福匍匐在大鱼的背上，泣不成声。
    鱼群的声音稍微显得有些凌乱了，随后，就有一只接一只的大鱼，在她的身边，在她的前面，不停的跳跃出水，优美的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水中之后，溅起些许泛着银光的浪花。美得让人窒息。仿佛，是为了逗有福开心一般。
    “谢谢，谢谢你们。”
    “我没有难过，我是开心，真的，我是开心。”
    “活着真好。”
    “你们真好。”
    “谢谢你们。”
    ……
    有福重新在大鱼的背上坐好，哽咽着，语无伦次的向身边大鱼们道谢。
    仿佛是感受到了有福的谢意，大鱼们跳得更加欢快了。
    它们一只接一只的，从海面跃起，在空中短暂的停留、旋转、舞蹈……
    它们是月光下，最美的精灵。
    （第二章）
    （PS：为了找海豚的声音，百度到了《海豚湾》，又想起来这一部纪录片，依旧不敢看。心口堵得慌。杀戮是无法饶恕的罪孽。无论是对人类，还是对其他的生灵。活着，是所有生灵的权利。）
    （海豚真的会救人的。）

 627.第627章 巴玛的情况不是很好

    “谢谢你们。”
    “再见了……”
    大鱼们把巴玛和有福送到了岸边，有福心中却有些不舍得这些救她于危难之中的可爱大鱼了。不过，想着巴玛的情况，她也不好多在水中停留，只又得挥手同那一群大鱼道别，然后努力把巴玛弄到了岸上，离着海岸颇远，没有水气的地方。
    巴玛依旧是昏迷不行，而且浑身冰凉，嘴唇也青紫一片。
    得升一堆火才行！
    有福心中暗暗想到，随后，借着月光在海边找了一块合适的石头，带着一卷绳子，转身，义无反顾的走进向了漆黑的海岛树林。
    她要去那里面寻一些能烧的干树枝枯草什么的。
    林子有些密，虽然有头顶皓月，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里面仍然是黑漆漆的，能见度很低。而且，时不时的，传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有福一个人，自然是害怕的。
    可巴玛的情况不好，她再怕也得进去。不过，她怕密路，也没往深里去，只在林子边缘找一捆枯树枝和一些可以用来引火的干草、苔藓，，又捡了几根大树枝干。所以，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不过，脚却有些咯得慌。毕竟之前在海中的时候，为了减轻负担，她是把鞋子脱了的，只穿着一双袜子，自然会咯得慌了，没钉着脚都是好的。
    除此之外，就是害怕了。心扑通扑通的，仿佛要跳出来了一般。直到回到海岸边，到了巴玛的旁边，她那一颗因为害怕而怦怦乱跳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有福拿两块略大的石头把干草捶成了绒状，然后把两个木桶放在夜风吹来的方向，挡在干草绒的前面，才在干草绒的上方，用力的敲打起火石来。
    ‘咵’‘咵’‘咵’
    很快，火花就溅了出来。不得不说，有福的运气当真不错，很快就有火星落到了草绒上。有福连忙爬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火星吹燃。等草绒吹燃了之后又将早就放在顺手位置的干草拿来引燃。然而，干草引燃了还不能掉以轻心。还要把细小的酷暑主拿来，从细的，到粗的。等一个火势熊熊的火堆完全烧起来，有福也变成了一只花脸猫。
    火堆升起来之后，有福不敢怠慢，连忙把巴玛拖到火堆旁边，又在一旁搭了架子，把木桶也移到巴玛的背后，火堆的对面，替他挡风。
    然后又把巴玛已经湿透了的衣服和裤子扒下来，当然，还是留了一条犊鼻（内裤）在他身上的。有福把巴玛的衣服拧干了水，挂在刚刚搭起来的简易架子上。自己则穿了衣服就那么烤火。顺手，还从木桶里拿了一个锡壶出来，放在火堆旁边。
    虽然说锡壶不能直接放在火堆上烤，可是放在一边也是可以的，好歹能让壶里的水不那么凉。
    一阵海风吹来，有福不由自主的，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样穿着湿衣服烤火，再被海风一吹，实在是太冷了，而且，特别的难受。
    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有福可不敢生病，所以，没办法，也只得把外衣脱下来，双手拎着挡在身前，就着火堆烤。等烤得差不多干了，才躲到挂着巴玛衣服的架子后面，把除了亵衣（内衣）小裤（内裤）之外的其它衣物脱了下来，就那么穿着半干的外衣，抱着其他衣服烤了起来。
    等她把衣服烤干了，月亮也渐渐的西沉了。有福肚子咕嘟嘟的造起反来。她便又掰了一点小饼，拿树枝叉了，放在火上烤了烤。
    先掰了一块丢嘴里慢慢的嚼着，就掰了一点碎面饼去喂巴玛。
    一边喂饼，一边喂水，倒是让巴玛好歹吃下去一点东西，有福心里面也略微放心了一些。
    喂了巴玛吃了东西之后，摸着巴玛的衣服干了，又帮巴玛把衣服穿上了。
    月亮彻底的落了下去，太阳却还没有升起来，除了有福身边的火堆发出的光亮之外，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听着耳边传来的极有韵律的海浪声，有福的眼皮渐渐的重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哗啦啦，轰隆隆的声音传来，有福猛的惊醒，然后就看到海水汹涌着，奔腾了过来，倒还吓了她一大跳，生怕他们的火堆被浪潮给湮灭。
    幸好，她离了岸之后走得够远，最前面的浪头离着他们都还有好一两丈远。
    有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却再也睡不着了。她害怕海水真的会冲过来。
    好在，一只都没有。
    有福看了看巴玛的情况，身子已经暖和起来了，脸色和嘴唇也好看了许多，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潮水的浪头离着他们更远一些了，而天边也渐渐出现了亮光，有福发现，前面的沙滩上似乎有一些东西在爬。便大着胆子，拿了根燃得很雄壮的树枝过去看。
    有鱼，有虾，有螃蟹，还有贝壳，以及一些她不认识的东西。想着她和巴玛的食物并不多，有福干脆去拖了木桶过来，又拿了两根手指粗细，比较直的树枝过来。
    先把燃着的树枝插在地上，木桶放在旁边，然后就飞快把树枝当成粗筷子，夹了沙滩上的东西往木桶里面扔。
    因为捡得太过认真，连太阳出来了都没注意，以至于错过了最美的风景。
    好在，以后还有机会。
    对于眼下的有福而言，那些在沙滩的海产品，才是真正的，值得她关注的地方。
    因为相信巴玛，觉得他应该会知道这些东西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所以，不管认识不认识的，有福都夹了往木桶里扔，等太阳完全出来的时候，她居然也捡了小半桶各种各样的海味。认识的，不认识的，打架的，不打架的，通通扔在一起。倒是捡了不少的好东西。
    当然了，那些看起来很奇怪，还色彩斑斓的，她就没捡了，不仅没捡，还绕了道走。
    其间，她还给火堆添了一次柴，要不然还能捡得更多。
    然而，巴玛还是没有醒。
    有福想了想，去捡了一个很大的贝壳洗干净了，又挑了几条看上去不那么奇怪的海鱼，想要做汤。
    想了想，又扔了回去只拿了自己能够判断的虾出来煮汤。
    （第三章）（今天有点晚了，下一章可能会晚，大家困了就先睡吧，晚安~）

 628.第628章 终于醒了过来

    一碗热汤喝下去，又隔了大概半个时辰，巴玛才终于醒了。
    “巴玛，巴玛，喂，你没事了吧？”有福看着巴玛，一脸关切的问道。
    巴玛的视线还很模糊，不过有福的声音还是能听得出来的，他张开嘴，下意识的问：“我没死吗？”
    “没有，我们都活着，到岸上了。一群大鱼把我们送过来的。”
    巴玛又咳了几声，看着有福问：“你呢？你还好吧？”
    有福连忙说道：“我挺好的。你别担心。”
    巴玛总算能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了，然后，他就看到有福一脸的黑灰，忍不住笑了笑，又看到旁边还在燃着的火堆，以及一堆炭火上面的一个大贝壳，贝壳里面有些乳白色的汤，旁边干净的树叶上还放着两个比巴掌略微小一些的贝壳，不由得说道：“谢谢。”
    “说什么呢。”有福假意‘瞪’了巴玛一眼，说道：“如果不是你不肯放弃我，你也不会累晕过去。而且，如果没有你，我肯定没办法逃出来，只能跟着触礁的船，沉到水里。就算逃出来了，也会被船上的水手追上，夺走木桶，最后也只能沉到水底。”
    “不对，不对，如果不是你一开始给皮特下了药，我只怕还活不到这片海域呢。”
    “我要谢你的地方多了，我都没说过什么，巴玛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说着又道：“对了，我叫顾有福，你可以叫我有福。”
    在船上的时候，有福从来没有给人说过自己的名字，所以巴玛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这会儿听到她自我介绍，便唤道：“有福。”
    有福朝巴玛笑笑，又问：“你一定还饿着，你再喝点汤吧，我帮你烤一点饼，或者，你想吃一些海里的东西吗？我不是太清楚什么能吃，所以就只选了几只虾来煮汤，你要不要帮忙看一看，这些是不是都能吃。”
    有福一边说，一边递了一个干净的小贝壳给巴玛，又道：“用这个舀点汤喝吧。有点腥，不过，没有别的东西，也只能煮成这样了。”
    “谢谢。我先看看桶里的东西吧。”巴玛说着，走到桶边，倾斜了木桶转了转，看了里面的东西之后说道：“好像都是能吃的，你真厉害，不知道什么能吃还能全捡着能吃的东西。”
    有福有些得意的笑，说道：“我运气好。”
    巴玛认同的点点头，拿了小贝壳去舀大贝壳里面的汤，还没把小贝壳伸到大贝壳里面，又问：“你吃过了吗？”
    有福笑笑，说道：“我吃过的，你放心吧，吃了不少呢。我捡了很多海里的小东西，煮了好多只虾，我自己也吃了不少。”
    顿了顿，又说：“等你吃好了，我们去林子里看看吧，看能不能找到找到一些野菜或者果子什么的。其实我先前我做汤的时候就想去找点野菜的，可惜我不认识，不敢乱采，你呢，你认识吗？”
    “我也不知道什么野菜能吃。”巴玛看着有福摇摇头，跟着又说：“不过，我认识好些水果，留宋好多能吃的水果。”
    “你吃过吗？”有福问道。
    巴玛摇摇头：“我看着皮特吃过，所以你放心，我能认识好多水果。也知道应该怎么吃。”
    有福就笑，说道：“有水果吃啊，那可比野菜好多了。还好吃。”
    巴玛喝了有福留在大贝壳里面的汤，把里面的虾肉也吃了，又吃了有福帮他烤的半张饼，歇息了一会儿，等身上的力气渐渐恢复了之后，就准备和有福一起，去探一探这座岛和岛上的林子。想了想，又说：“要不，我们还是把木桶背上吧，这样也免得到时候走远了还要回来这边海滩。”
    “嗯。”有福就选了自己原本那个空桶。当然，现在里面装了差不多小半桶的海味，比另一个桶要重一些。
    巴玛还试图和有福争着背更重的桶，不过却没有如愿，只能背了轻的。
    当然了，他们都没忘记，一人拿了一块比较顺手的石头，然后就就近进了林子。
    两人进了林子之后，又一群长得黑漆漆的，还在脸上画着图案，却没有穿衣服，只在腰上和【胸】口围了一圈树叶的小少年出现在了海滩。
    不对，其实不是小少年，只是他们长得比较矮小，所以远远的看着，就像是十来岁的小少年一般。他们一手拿着削尖的长木棍，一手拿着个不知道是用什么编起来的，看起来形状有些奇特的篓子。
    这群人显然是经常来这里，他们一来，就直奔有潮水涌来的地方去了。
    到了海水边缘，这些人一边叽叽咕咕的，一边飞快的往篓子里捡遗留在沙滩上的海味。
    当然，也有人是例外的。
    那是一个看上去比其他的小黑人还要矮一些的小黑人，他一脸好奇的走进有福他们遗留下来的火堆，小心翼翼的试探了好多次，走过去。
    因为是在海边，又离着林子还有一段距离，有福他们压了两块石头在火堆上之后，就走了。
    石头下面的火炭并没有完全熄灭。
    那小黑人看着忽明忽暗的火炭看了好久，以为那是什么宝贝，忍不住伸手过去捡。
    然后，他就被烫到了。
    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原本在海边捡着海味的一个小黑人走了过来，一脸严肃的看着那个看上去更小的黑人，叽叽咕咕的问他怎么了。
    “咬手，咬手。”那个更小的小黑人说着，指了指被压着的火堆。
    过来的那个大一些的小黑人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野兽一般的警觉，将手中的尖木棍一握，小心翼翼的向着火堆试探了几下，又狠狠的刺了几下。
    发现没有反应之后，又用尖木棍把石头撬开。
    两个小黑人同时往后跳了一步，发现没有什么具有攻击性的动物出来之后，又靠了过去。
    大一些的小黑人也试图伸手去摸那堆火灰，却被另外一个小一些的小黑人阻止了，叽叽咕咕的和他说了好一阵话。大一些的小黑人似乎不信，不过他倒是比小一些的小黑人更谨慎一些，只是慢慢的靠近那堆火灰。
    然后，他就发现了那火灰上面的温度比其他地方要热一些，离得越近，就会越热，如果伸手去摸的话，会疼，但是不伸手去摸就没关系。
    这个大一些的小黑人一下子就手舞足蹈了起来。
    （第四章）（今天没有了，真正的晚安，可怜的妖夜姑娘这里还停着水ORZ……）

 629.第629章 想办法传些消息出去

    有福和巴玛两人，还没走多远，有福就有一种在‘刀尖上走路’的感觉了。她从来没有赤脚走过路，这样走起来自然是难受得很。巴玛却还好，在他的记忆里，除了特别冷的时候，自己找东西把脚包住之外，他似乎很少有穿鞋子走路的时候。
    所以，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有福每走一下，脸就会抽一下。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看出有福的难受。在得知有福是被脚下的那些小石子，枯树，不知名的小果子等等东西把脚咯疼之后，巴玛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他带着有福找了一颗树，拿刚刚他们捡的石头使劲的砸，砸开一道口子之后，扒了一大块树皮下来，然后又如法炮制的从旁边的树上扒拉了一大块树皮下来。
    树皮扒下来之后，他又把树皮里面磨了磨，找了坚韧的草茎细细的缠了，让有福踩在中间，他把两头的树皮折过来，又拿了坚韧的细藤绑起来，一双简易的鞋子就那么做好了。
    虽然走起路来有些怪怪的，可是自少不咯脚了，有福不由得冲着巴玛竖起大拇指。
    巴玛咧开嘴笑，能够帮到有福并且得到她的认可，他还是很开心的。
    为了让有福能走得吻一些，巴玛还找了根比手臂细不了多少的棍子，给有福拄着走。走了一阵，忽然看到前面几棵结着大果子的树，巴玛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对有福说道：“顾有福，你慢慢过来，我去摘点好东西。”
    说着，就撒开腿往前跑了，到了树下，飞快的把自己的木桶放下来，然后就抱着树噌噌噌的就爬了上去。等他爬上去了，有福才快要走到树下，望着巴玛喊：“你小心一些！别摔了！”
    巴玛毫不在意的说：“放心吧，我知道的，我连船上最高的桅杆都能爬，这个没关系的。”
    说话间，就伸手去摘了个果子往下扔，还提醒有福道：“你让开一些，别被砸到了，这些果子砸人可疼了。”
    巴玛摘了将近十个果子，然后才从树上下来，说道：“不摘了，再摘咱们也弄不走那么多，来来，咱们先吃个果子再走，这果子可好吃了，里面有很多的汁水，有这果子在，接下来咱们就算是找不到淡水，也不会口渴了。”
    一边说，一便盘腿坐下，抱了一个果子在怀里，吭哧吭哧的砸了起来，又说：“你把桶里的洗干净的贝壳拿两个出来，一会儿好喝果汁。”
    有福连忙找了两个贝壳出来。
    没多久，巴玛就把那果子砸开一个洞来，然后抱着果子将里面的果真分别倒在两个贝壳里，说道：“来，我们先喝一点，喝完了，我把果子再砸开一些，果肉也是能出的。”
    有福刚把如同清水一般清亮的果汁端起来，一股淡却极其诱人的清香味就迫不及待的，往她的鼻子里面钻了。等喝进嘴里，有福就愣住了。清凉微甜、微微带了一点点的酸涩，喝下去因为长时间喝水较少带来干渴感仿佛一下子就消除了一般。真正的生津止渴。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脑子里一下子好像就冒出来许许多多的‘光点’，闪啊闪的，有一种东西在脑海里呼之欲出，却就是不出来。就好像是，脑子忽然打结了一样。
    “怎么了？不好喝吗？”巴玛见有福愣了，不由得问道。
    “哦，没有。”有福看着巴玛，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想起来，我好像喝过这种果汁，不过我想不起来了。”
    “你知道这果子的名字吗？”
    巴玛摇摇头，说道：“我就是看皮特吃过，不知道这叫什么。”
    有福笑笑，说道：“不管是什么，能吃就好了。”
    “嗯。”皮特点点头，飞快的把自己手中的贝壳里装的果汁喝完，然后又砸了起来，把果子外面的硬壳全部弄掉，然后又将果子砸成了两块，分给有福一块之后，自己抱着剩下的一块啃了起来。
    有福也学着皮特的样子，吃起果肉来。这果肉脆脆的，没有果汁甜，涩味也要重一些，不过并不难吃。
    至少，对有福和巴玛来说，算得上是好吃的了。这可是新鲜的果肉！
    别说这一天一夜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就算是没有这一天一夜的海中奔命，他们也会觉得这果肉味道不错的。
    长时间的没有新鲜的吃食，吃点新鲜的果肉，全身心都在欢喜雀跃，一点涩味，根本没什么影响。
    吃过这个果肉，皮特又砸了一个果子和有福分着吃了，才把剩下的果子都放在自己的木桶里，木桶都要装满了。
    有福见了就忍不住说道：“会很重吧，要不，我们交换着背吧。”
    巴玛摇摇头，说道：“没关系，我背得起。更重的东西我都背过。”说着，还还冲着有福笑了笑。
    有福觉得有些心酸，这孩子，究竟吃过多少苦头啊。
    心里想着，眼神里就流露了出来。
    反倒是巴玛宽慰有福。他看着有福笑笑，说道：“没有关系，只要活着，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顿了顿，又问：“巴玛，如果有人来救我了，你愿意和我去大齐吗？”
    巴玛又看着有福笑，说道：“你说过要煮最好的面条给我吃的，用大骨头熬汤，加很多肉臊子，还有很多刚刚从菜地里摘下来的，最水灵的青菜，还要加一个荷包蛋在里面。我一直记着的。”
    “嗯。”有福用力的点头。
    巴玛又说：“不过，如果你确定有人会来救你的话，我们其实可以做一些事情，让人知道你在什么地方的。”
    有福看着巴玛问：“能传得出去消息吗？要怎么传？用火堆吗？可是……火堆也传不出那么远吧。”
    巴玛点点头，说道：“火堆也可以，如果有人找来了的话，晚上点大大的火堆，会让人更容易发现我们，然后白天的话，就弄一些浓烟出来。不过，我们还得用别的办法传一些消息出去。”
    （第一章）

 630.第630章 海水是有流向的

    “别的办法？什么别的办法？”有福看着巴玛问道。
    巴玛说道：“你知道吗，海水是有流向的，而且，并不是所有的海水都朝着一个方向流动。它们是不同的。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些海水会往什么地方流，但是我想，总会有流向大齐的海流。”
    “我们多做一些可以漂流的木板，在上面刻上你的名字，和我们在的大致位置，没准有一天，会被来救你的人捞起来，这样，他们就会知道你在什么对方了。”
    有福眼前一亮，看着巴玛说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巴玛点头。
    有福道：“那这样吧，我们多做一些木板，沿着海岸往海里扔，如果能有一些飘到大齐去……”或者被要去大齐的人捡到的话，没准他们就有救了。
    有福想着，有些可惜，说道：“早知道，我们应该带着刀出来的。”
    “是啊。”巴玛也点头，紧跟着又说：“不过，没有刀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捡些合适的石头，磨成石斧。虽然不是太好用，但是，也能砍树，劈木板的，只是没那么光滑而已。”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那还要磨几块可以用来在木板上刻字的石头。”
    巴玛也说：“我们还可以在离林子比较近的地方，搭个结实一点的棚子，这样子，哪怕刮风下雨，也不怕了。”
    顿了顿，又说：“我怕晚上林子里会很危险。”
    想到昨天晚上林子里传出来的那些声音，有福也觉得有些后怕，点点头，说道：“对！而且，有我们刚刚吃的这种水很多的果子树在，还能在海滩上捡到很多可以吃的东西，我们在这里等着人来救，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总比我们进到林子里，迷了路要好。就算不迷路，林子里也没海滩好找。”
    两人说定了之后，就说做就做，认准一个方向出了林子，到海滩上把东西放下之后，就找起可以用来做工具或者可以用来搭棚子的石头来。
    在找石头的时候，有福就说：“我们可以先在下面铺一层光滑一点的石头，然后再在上面铺一层树枝，这样的话，只要雨不是太大，我们躲在棚子里，不会淋雨不说，也不会太湿。”
    “好，听你的。”巴玛点点头，又说：“我们还可以趁着这会儿太阳大，捡些扑在下面的石头去晒一晒，把石头晒干。”
    “嗯。”有福也觉得可以。
    两人就在海边找起石头来。
    光滑的，大小合适的，可以用来铺地的，要！
    大块的，能够让两个人用棍子撬得动，可以用来围在棚子外围的，要！
    性状奇特，可以用来做石刀、石斧的，要！
    中间有凹的，不是太厚的，可以用来做锅的石头，要！
    两人一起努力，往他们划定的地方，搬了很多的石头，一直搬到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他们才坐下来歇一歇。
    当然，所谓的坐下来歇一歇实际上也并没有歇息，因为哪怕是他们坐下来了，也是敲打，打磨他们选出来做石斧和石刀的石头。
    弄好一柄石斧之后，巴玛还去林子里转了一圈，找了树藤和小树干来绑斧子。然后就砍起柴来。
    有福也去帮忙了。
    他们要多捡一些柴火，并且尽量的，至少把棚子的框架搭起来。至于其他的，比如说做用来漂流的木板什么的，则可以晚上再做。
    他们两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当然了，分食了两个椰果，又一人分了半块饼，他们饿倒是不太饿。
    两人一直砍树枝，捡干柴，忙到日落时分，才从林子里出来。
    这个时候，林子里已经开始传出来一些，听上去有些可怖的声音了。
    出了林子，也没歇着，有福去点火，巴玛则用老藤编起席子来。
    原本他们是准备用树枝来垫在石头上的，不过发现了一种表面水份极少，但是又很坚韧的老树藤之后，他们决定用树藤来编铺在棚子下面的垫子。这样无论坐卧，都会比树枝要舒服得多。等回头有了时间，还可以用干草来编席子，就会更舒适一些。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简直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
    巴玛因为从小就得不到父母的照顾，生存能力当真是杠杠的。这编起席子来，又快又好，没多久，一张大小合适的席子就编好了。
    当然，有福也把火升了起来。不仅如此，她还用几块石头，垒了一个建议的灶出来，刚好把石锅放在上面用来煮东西。这可比她早上的时候用的大贝壳好多了。
    当然，大贝壳也有用，可以用来装东西啊。
    石锅烧起来有点慢，不过在巴玛把棚子三面的锥形搭好之后，里面的水也开了，煮在里面的海味，也开始散发出香味来。他们剩下的清水不多了，所以石锅里面并没有放多少水。与其说是在煮汤，不如说是在烧海味。为了避免水被太快煮干，有福还找了大小合适的叶子盖在上面。
    闻着食物将要成熟的香味，巴玛的肚子也咕嘟咕嘟的，造起反来。
    他干脆把手中的活计暂时放下，又抱了一个果子，跑到有福身边砸开，和她分食了一个果子的果汁，果肉则放在一边，准备等一会儿吃完了煮好的海味，用来解腥和解腻。
    有福见了，忽然灵光一闪，对巴玛说道：“巴玛，你把那个果肉，削成小块给我吧，我试试和这些海味一起煮，味道会怎么样。”
    “好。”巴玛点点头，飞快的把果肉砸开，然后，拿一个干净的小贝壳的壳，讲果肉一点一点的挖出来，装在一个大贝壳里。
    挖了半只果子的果肉之后，有福就说：“好了，够了，再多的话，石锅里面就装不下了。”
    一边说，一边把挖好的果肉倒进石锅里，拿用剥了皮的树枝做的筷子，搅拌了一下，然后又盖上叶子，继续煮了起来。
    很快，就有奇异的香味从石锅里面溢了出来，巴玛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刚刚喝了一半果汁的肚子咕嘟咕嘟的，叫得更欢畅了。
    （第二章）

 631.第631章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

    用这种果肉煮出来的海味，意外的有些好吃。腥味被去除了大半不说，还多了果肉的清香。那果肉的味道也变了，多了海味中含有的微凉的盐分，居然越发的鲜甜起来。
    有福和巴玛都吃得很是满足。
    吃了一顿对他们来说算得上是‘丰盛’的海鲜大餐，他们还把最后半个麦饼分来吃了。
    不吃不行，再放就要坏了。
    有福和巴玛再一次满足的忙活起来。
    巴玛依旧去折腾他们的棚子，争取今天晚上睡觉之前，把棚子的三面围好，棚顶的话，就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有福则端着石锅和用来做碗的贝壳，用来做筷子的树枝去海边清洗干净，弄了回来之后，开始劈柴。
    日落月升之后，海滩上已经渐渐冷起来了，尤其是夜风吹来的时候。
    所以，她要把今天白天捡回来的干柴都劈好，这样的话晚上才不会太冷。
    劈好柴，有福又开始用石斧砍起木头来。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说要弄木板，不过石斧用起来并不顺手，所以，只要把木头劈出一面可以刻字的切面出来就好了。比劈成木板要容易多了，而且木头完整的话，更不容易腐烂。
    这也并不容易，有福手上血泡都磨出来了，都没有弄多少。
    不过，也够她刻了。
    毕竟，石头磨出来的简易刻刀，也不是那么好用的。
    用了很长时间，有福才刻好一块板子，上面只写刻了‘顾有福在往留宋港第一座海岛，拾取请交锦衣卫’字样。
    有福刻到第三块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等她叫巴玛，就有嚯嚯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怎么回事？”巴玛也听到声音了，跑到有福旁边，满是警觉的问。
    有福摇摇头，小声道：“不知道，我觉得有危险，我们快躲起来！”
    “嗯。”巴玛点点头，想要去背木桶。
    “来不及了！”有福一边说，一边拉了巴玛往树林里跑。虽然树林也危险，可她有一种感觉，树林的那些危险，比那嚯嚯声传来的方向传出来的危险要低得多。
    他们刚刚在林子里躲起来，就从海滩上奔出一群黑漆漆的，长得又矮又小，脸上手臂上都化着奇怪的脸妆，连衣服都没穿，看上去很是诡异的人来。
    昆仑奴？
    有福皱着眉头想，旋即又摇摇头。
    书上记载的昆仑奴都是高大威猛的，这些人可矮小着呢。
    她看得出来，这些人的矮小似乎是天生的，并不是他们是没长大的小孩。
    那一群小黑人拿着用木棍做的武器，跑到离火堆大约两丈远的位置的时候，一起停了下来，似乎有些慌张。
    头上绑着一根长长的彩色鸟毛，看上去像是头领的小黑人叽叽咕咕的喊了几声，那些小黑人就迅速的散开来，组成一个圆，以木棍的尖头对着火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逼近。
    像是在狩猎一样。
    到了离火堆比较近的位置，似乎感受到了来至于火堆的温暖，那些人都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后面又有嚯嚯嚯的声音传来，有个看上去比其他人更小，但是更老的小黑人带着一顶奇特的，插满了五颜六色的鸟毛的帽子，被一个看上去挺强壮的小黑人扛着跑了过来。声音就是从那个更小，但是更老的小黑人嘴里发出来的。
    先前的小黑人先似乎对后来那个看上去很弱小但是却很苍老的小黑人很是尊敬，他一来，大家就都毕恭毕敬的了。
    先前那群小黑人当中，带着一根长鸟毛的那一位小黑人将那年老的小黑人从体格健壮的小黑人肩膀上抱下来，神情卑谦的看着他说了几句话。
    年老的小黑人就踱着步子走向火堆。
    带一根长鸟毛的小黑人似乎有些不放心，拦着他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
    那年老的小黑人就摇了摇头，也叽叽咕咕的说了几句话，带一根鸟毛的小黑人便恭敬的让开了。
    那年老的小黑人慢慢走向火堆，越靠近，神情越是惊喜，随后，他在离着火堆大约五尺远的地方停下，然后跪了下去，匍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其他的小黑人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虔诚的跪拜了起来。
    有福和巴玛相视一眼，都有些‘不明觉厉’。
    隔了好一阵，那些小黑人都还在跪拜，火却渐渐的小了起来，其他小黑人有些躁动不安。那个年老的小黑人大声喊了几句，像是在斥责一样，其他的小黑人就又恢复了平静。
    那个带着长长羽毛的小黑人走到火堆旁边，半跪着‘研究’了半天，拿起有福刻了一半的木头小心翼翼的放进火里，放完之后，还快速的往后退了一段。
    有福拿来刻字的木头都是湿的，而且又比较大，根本不可能烧得燃，而且，还压灭了一小团火，于是，那堆火就显得更小了。
    带着长长羽毛的小黑人见状，神情变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般。
    年长的小黑人对着那带着长长羽毛的小黑人咿哩哇啦的说了几句，那带着长羽毛的小黑人把刚刚放进去的木头拿出来，丢在了一边，满脸的不知所措。
    年长的小黑人又拜了几拜，然后走到火堆旁边，也拿起一块木头，往里放，不过他放得比较小心，然而，依旧没用。因为……那木头还是湿的。
    说起来，也是他们倒霉。有福刚刚虽然把用来烧火的干柴都劈好了，不过却是堆在棚子旁边的，因为他们准备等巴玛忙活得差不多了，就在棚子正前方烧一堆火，这样会温暖很多。这会儿放在火堆旁边的，都是湿的树干砍下来的，是她用来刻字用的，自然是烧不燃的。
    年长的小黑人似乎也手足无措了，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跪拜火堆，嘴里不停的念念有词，有福虽然听不懂，不过却隐隐觉得，他似乎是在祈祷什么。
    不过，这可不关她的事情。她现在希望的，就是火堆能够快一点熄灭，然后熄灭之后，这些小黑人能走。
    不要打扰他们。
    然而，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事与愿违的。
    （第三章）

 632.第632章 应该保住命了吧

    就在有福默默的念叨着，希望这些小黑人能够尽快离开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异动。
    下意识的扭头一看。
    一根尖头木棍戳在自己的背心。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有福顿时一个激灵。
    “怎么了？”巴玛压低声音问。
    随后，他就听到有叽里咕噜的声音从背后船出来。
    有福这才听出来，这背后是真的有一个‘人’。这家伙实在是太黑了，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她刚刚真的没看出来还有个人。
    因为有福和巴玛两个人都没反应，后面的人似乎有些生气了，声音变得更大了一些。然后就吵到了在惊惶的跪拜火堆的小黑人们。
    几个小黑人在带着长羽毛的小黑人的示意下，拿起自己身边的尖头木棍，朝着树林走过来。
    有福和巴玛背后的小黑人又叽叽咕咕几声，还戳了有福一下。
    有福这才明白，那小黑人的意思。
    心中长叹一声倒霉，扭头对巴玛说道：“走吧，咱们出去吧，这个人好像是要我们出去。”
    说完，就和巴玛一起，往树林外面走了。
    看到有福和巴玛两个人出来，那些小黑人似乎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就拿了‘武器’逼了上来。
    有福连忙把手举在【胸】【前】，也不管那些小黑人能不能听懂，她微笑着大声说道：“不要紧张，我们不是什么坏人，我们是遇到危险，无意中流落到这座小岛来的，我们不会做什么的，我们只是在这里等待救援。请相信我们，不要紧张。”
    当然，那些小黑人可没一个能听懂有福的话的。
    只不过，她笑得人畜无害的，倒是没有人马上就攻击她。
    就这样。有福慢慢的，走到向火堆旁边，不过，她还没有靠近火堆，就有小黑人用她听不懂的话呵斥起来，还拿尖头棍子对着她。
    有福努力的一边比划，一边说：“我有办法，让那火堆燃起来。你们让我试试吧。”
    她不知道这些小黑人究竟是什么人，不过从目前来看，他们似乎对火堆很感兴趣并且很敬畏，它们刚刚拜火堆仿佛是在拜神一样。火堆渐渐熄灭，他们却没有办法的，似乎让他们很惊惶，所以，有福准备赌一次。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和巴玛，都会很危险。
    这些人身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并不是针对她的，仿佛是映在骨子里的一般。
    她并不能说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恶。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和还没有是非善恶观念的、不懂事的孩子，拿水去灌蚂蚁窝，或者是把小老鼠抓住，仍火里烧差不多。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如果不是刚刚那危险的感觉太过明显，而且害怕惊动这些人的话，她早拎着巴玛远远的遁走了。
    现在……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只能让自己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得有用一些，比如，把这一堆火重新烧起来，让这些人重视自己和巴玛，这样他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而无法沟通交流的，始终是一种硬伤，她唯一能借助的，只有拟声和手势了。
    幸好，那些小黑人似乎看懂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那个年老的小黑人亲自到了有福跟前，看着她说了几句话。
    “不好意思，我不懂你的意思。”有福看着那年老的小黑人，歉意的小，同时双手也摆了摆。
    年老的小黑人指着火堆一阵叽叽咕咕，又做了有福刚才做过的动作，双手上托，嘴里发出‘轰’的声音。
    “让我把这堆火重新烧起来是吧，好的，我知道了，让我试试把。”有福一边说，一边往棚子那边走去。
    自然又有小黑人将她拦住了。
    有福转身，一边露出一个求助的神情，一边抬手，嘴里‘轰轰轰’的。
    年长的小黑人对拦着有福的小黑人说了几句话，那小黑人叽叽咕咕几声，让开了。
    有福把放在木棚边上的柴抱了一捆到火堆旁边，又指了指巴玛，对那年老的小黑人说：“我需要他帮助我。”
    年老的小黑人没有听懂有福的话，但是看懂了她的手势，对着依旧押着巴玛的小黑人说了两句，那小黑人就推攘了巴玛一把，将他往有福的方向推了过来。
    巴玛也不是蠢的，见状连忙跑到有福的声音，问道：“顾有福，咱们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有福连头都没敢摇，只是说道：“先把火烧起来再说，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嗯。”巴玛应了一声。
    两人先拿了些小的往快要熄灭的火堆上舔，等火慢慢燃起来之后，她才添大的。火堆很快就重新恢复到刚才的样子，甚至比刚才更大一些了。
    小黑人们似乎很高兴。年长的小黑人叽里咕噜咿哩哇啦的喊了几句，然后，一大群小黑人，就呼啦啦的，将有福、巴玛和火堆围在一起，跪下去一边磕头，一边跟着那年长的小矮人一起，念念有词。
    “咱们应该保住命了吧？”有福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大概吧。”巴玛也学着有福的样子，从喉咙里发出来一些声音，小声回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巴玛又小声问。
    有福小声道：“不知道，就笑吧，努力的笑出来。笑得好看一些。”说话的时候，有福脸上也依旧维持着先前的笑容。看上去很是僵硬，但是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巴玛小声道：“我一一直在笑呢，我笑得脸都快硬了。”
    就这样，有福和巴玛就一直维持着一个极其僵硬的表情，在海滩上吹着海风，接受那些小黑人的‘跪拜’，每当火势有变小的趋势的时候，他们就往里面加一些柴，一直维持着火势不便。
    幸好，他们白天捡的柴够多，要不然，柴不够的话，也不知道这些小黑人会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一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开云层，出现在天边，那些小黑人人才不再跪拜有福和巴玛以及火堆，而是，改为向着天边，太阳升起的地方跪拜。
    （第四章）（今天，没有了。大家，晚安。）

 633.第633章 被小黑人胁迫了

    精神真好……
    有福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勉强维持着笑容想到。
    天知道，她的脸都快笑得来不是自己的了。
    等到太阳彻底升起来，那些小黑人一阵欢腾。欢腾完了之后，他们又看向了有福和巴玛。
    小黑人们簇拥着那年长的小黑人到了有福和巴玛跟前，年长的小黑人将双手扣在自己【胸】前，神情卑谦的弯了弯腰，叽哩咕噜的，和有福说了很大一通话。
    然而，有福依旧半句都听不懂。
    不懂没关系，因为接下来，那些小黑人的动作就让她明白了，他们究竟想要干嘛。
    年长的小黑人朝着其他小黑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话，小黑人们就簇（胁）拥（迫）着有福和巴玛两人，往林子里走了去。
    还有小黑人似乎‘看上’了有福和巴玛的木桶和绳子，他们把木桶和绳子都抱着走了。甚至还有人试图去拿没有烧完的木棍，结果因为不得其法，最终一个个都被烫了手，灰溜溜的放弃了。
    不仅如此，还跑到那年长的小黑人跟前，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年长的小黑人似乎有想起什么事情来，他们簇（胁）拥（迫）着有福和巴玛两人，重新回到火堆，拿年长的小黑人叽里咕噜的，指着火堆，做了一个捧东西的动作，有福便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忍不住说道：“会熄的。”一边说，一边还摇头。
    但是，那些小黑人显然是误会了有福的意思，一个个神情都变得有些不善起来。
    巴玛小声说道：“算了，咱们捡两根走吧。”
    有福一想，觉得也是。
    语言不通，他们和这些小黑人根本没有道理讲，没办法，也只好捡起两根还没熄灭的柴火。想了想，为了不让木棍在自己手中熄灭，惹来麻烦，她顺手递给了自己旁边的一个小黑人。
    那小黑人正是刚才去捡柴火的小黑人之一。
    那个小黑人原本还有些害怕，不过很快就大着胆子，从有福手中，试探着接了过来。发现手好好的之后，很是高兴，兴高采烈的向其他小黑人炫耀。
    其他小黑人也是一脸的羡慕，然后他们就围了过来，巴巴的看着有福和巴玛。
    有福和巴玛就把地上那些能够捡得起来的，还在冒烟的柴火都捡了起来，递给了那些过来讨要的小黑人。
    这下子，无数的小黑人都兴高采烈了。
    当然，也有不高兴的。那些因为动作慢了，能捡起来的柴火都被捡完了，没有分到柴火的小黑人就很不高兴，看着有福的眼神就又凶了起来，还是那年长的小黑人咿哩哇啦的说了几句，那些人的脸色才缓和一些的。
    然后，小矮人们就又簇（胁）拥（迫）着有福和巴玛两人，重新向着林子走了去。
    林子边缘还好，越往里面，路就越不好走，小黑人和巴玛一样，全都是没穿鞋的（当然，他们连衣服都没穿，只是在腰间束着叶子遮羞），他们一个个的，健步如飞。有福却走得有些跌跌撞撞的，要不是巴玛拉着她，她只怕要摔好多次。
    又走了一会儿，坐在健壮小黑人背上的年老小黑人忽然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很快就有一个同样看起来很健壮的小黑人过来，把有福扛了，继续往前走去。
    一只走到太阳快到大家的头顶了，他们才到达目的地。
    那是一个修在林子背后的村子。也许是村子吧？也有可能是部族。
    反正就是一个聚居地，有很多低矮的茅草屋。
    听到他们的声音，从茅草屋里窜出来许多看上去更小的小黑人，有的比那个年老的老黑人更加小。腰间连遮羞的叶子都没有裹，一看就是孩子。
    还有的不仅腰间裹了遮羞的叶子，胸口也裹了，应该是女人。
    不过，并没有看到老人。
    似乎，那个年长的小黑人是唯一的一个老人。
    年长的小黑人说了几句话，所有从茅草屋里面出来的小黑人都欢腾起来，那些拿着已经熄灭了的柴火的小黑人昂首挺胸的走了出来，走到中间的空地上，把手中的木棍放在空地上。
    所有小黑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原本那些昂首挺胸，看起来满脸骄傲的小黑人顿时慌乱起来，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其他没有拿过柴火的，跟着他们一起从外面回来的小黑人的声音则大了许多，看上去像是在指责那些拿柴火的小黑人没有保管好火一样。
    拿柴火的小黑人们手足无措，其中一个看上去比较小的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年长的老黑人说了几句什么，那几个拿柴火的小黑人就冲到了有福和巴玛的面前，朝着他们跪拜起来。他们的话虽然依旧听不懂，可是语气里却带着乞求的意思。
    “怎么办？”巴玛小声问道。
    “我觉得，我们好想没有别的选择。”有福回道。
    说着，看向那能做主的年长小黑人，连比带划的说道：“我可以把火重新点起来，但是，需要找一些东西，引火的，以及干柴。就这样可是不行的。”
    一连说了好多次，那个年长的小黑人似乎才明白了一些，叽叽咕咕的，指了几个小黑人，让他们站到有福和巴玛的身后，又向示意其他的小黑人让开，自己朝着周围比划起来。
    有福隐约看懂了那年长的小黑人的意思，当即点了点头，拉着巴玛，试探着往外面走去。
    其他小黑人果然没有拦着他们，只是站到他们身后的小黑人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
    有福和巴玛便带着站在他们身后的小黑人，往外面找柴火去了。
    找了一些枯草和干苔藓，又找了很大几捆干树枝，都是跟着有福和巴玛的小黑人拿着的，有福和巴玛则空手往回走。走了一阵之后，两人无奈的发现，他们迷路了……
    只得连比带划的，告诉跟着他们的小黑人。
    等小黑人终于明白了有福的意思之后，连忙点头，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话，然后才带着有福和巴玛往他们的聚居地走去。
    （第一章）

 634.第634章 动不动就跪拜的小黑人

    有福看着在前面带路的小黑人，有些无奈的对巴玛说道：“我觉得，就算是找到机会逃出去，我们也会迷路的。”跟着，她又有些泄气，说道：“怎么办啊……如果我们一直被困在这里，莫大哥就算来救我了，也找不到我啊……”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想想办法了……”巴玛也很无奈。
    “唉……”有福望天长长的叹一口气。
    跟着在前面带路的小黑人回到他们的聚居地，有福顶着所有人期待的目光，用火山将捶好的干草绒点燃，又引燃干草、引燃木柴，当火势熊熊燃烧起来的时候，所有小黑人忽然就拖长声音叫了一声，然后围着火堆和她以及巴玛，载歌载舞的，转起圈来。
    “他们的精神真好。”有福再一次感叹。
    天知道，她有多么想睡觉。
    隔了不知道多久，那些小黑人终于停止了歌舞，他们从屋里拿出来许多的东西，有席子，有果子，有海里的海味，席子放在地上，围着火堆，放成一圈一圈的，果子和海里的海味拿干净的大片叶子和平整的石板垫着，放在席子前面的地上，也放成一圈一圈的。
    很快，那个年长的小黑人满是恭敬的走到有福和巴玛面前，做了一个手势，有福看懂了，这是让她和巴玛跟着他走的意思。
    年长的小黑人领着有福和巴玛去了离火堆最近的席子，请他们坐下。有福这才发现，那些海味全是生的。
    “这不会是让我们吃生的海味吧？”有福小声嘀咕。
    巴玛打了个寒颤，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那个，如果你吃不下的话，可以给我，我面前的水果给你吃。”顿了顿，又说：“我以前吃过生的海味的，没关系。”
    有福摇摇头：“那也不要，谁知道我们要在这里多久啊，要是他们一只让我们这么吃，谁能受得了啊……”说着看向那坐在旁边一张席子上的年长的小黑人，硬着头皮笑道：“那个……老人家，我能不能，把这些海味，烤一下？”当然，依旧是一边说一边比划。
    年长的小黑人不是很明白有福的意思，只做了个让她自便的手势。
    这个有福看懂了。
    她便走到木柴堆边，找了几根湿树枝，把皮剥了，回来，先递给巴玛几根树枝，然后才将自己面前的海味串了，拿到火上去烤。
    所有的小黑人都不解而又敬畏的看着有福和巴玛两个人，知道烤海味的香味传出来，小黑人们都有些躁动了。叽叽咕咕，叽里呱啦的声音渐渐响起，并且越来越大声。
    年长的小黑人呵斥了几声，其他小黑人的声音才渐渐的，被压了下去。
    不过，年长的小黑人看向有福的目光中，却和大家一样，充满了期盼。
    不用听懂他们的语言，有福都能感觉得到。
    她现在纯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然不能忽略那些人的目光。
    “你拿着，把我的也烤一下。”有福将自己手上还没有烤好的海味递给巴玛。
    “嗯。”巴玛点点头。
    有福则去柴堆那边又选了好多合适的树枝，拿到那年老的小黑人跟前，当着他的面，慢慢的把树皮剥了，然后拿了年长的小黑人面前的海味，串了几只在树枝上，递给年长的小黑人，让他拿着。
    年长的小黑人吆喝了两声，那个带着长长羽毛的小黑人过来了，年长的小黑人恳求的看着有福，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话。
    有福当然听不懂，不过还是继续剥了树枝，帮那年长的小黑人串起海味来。
    那带着长长羽毛的小黑人有些笨拙的跟着有福的动作学着，不过没多久，他就知道是怎么弄的了。年长的小黑人和带着长长羽毛的小黑人连忙给有福磕头。
    他们一磕头，其他的小黑人无论男女大小，都不停的朝着有福磕起头来。
    有福干笑几声，比划着对那带着长羽毛的小黑人说道：“我教你烤吧。”
    一边说，一边指火堆。
    带着长羽毛的小黑人点点头，发出几个单音节的声音，跟着有福，一起往火堆走去。
    等有福回来之后，巴玛问：“有福，你的烤好了，怎么办？”
    有福一边若无其事的，向那带着长长羽毛的小黑人示意，让他跟着自己的动作一起做，时不时的，还纠正他一下，一边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小声说：“交给那个最年长的小黑人，让他分给大家，最好，把你的也交给他。留几串在手里就好了。咱们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赢得他们的信任。”
    “等赢得他们的信任之后，咱们无论是逃跑也好，还是传消息出去也罢，都会容易一些。你总不会想要，在这地方呆一辈子吧？”
    巴玛说道：“当然不想，我连他们说什么都听不懂。而且，呆在这里总是提心吊胆的，我好不容易，才从皮特手上逃出来，可不想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有福说道：“那你就照我说的去做。”
    “嗯，好。”巴玛点点头，起身走到那年长的小黑人身边，把自己手上烤好的海味大半都交给他，又示意他分给大家。
    但是年长的小黑人却一只叽叽咕咕、叽里呱啦的，并没有吃巴玛交给他的海味。
    有福虽然是在教那个带长羽毛的小黑人烤海味，却还是关注着巴玛他们那边的，见状略微一想，说道：“你先吃点，吃给他们看。”
    “哦……好吧……”巴玛应了，当着年长小黑人的面，吃了一个烤好的个头不大的海鱼，又吃了一只虾。
    那年长的小黑人才小心翼翼的，将巴玛递给自己的东西放了一点在嘴里。
    随后，他的眼睛就一下子亮了，嘴里高喊了几声他们听不懂的话，将烤好的海味放在面前的大叶子上，又一下一下的，跪拜了起来。一边跪拜，一边拖长了声音，高喊着。
    其他的小黑人也跟着跪拜了起来。只有那个带着长长羽毛的小黑人没有动，依旧在学着有福的样子，烤着手中的东西。
    只不过，他的姿势也变了，原本他是和有福一样，蹲在火堆面前的，这会儿却变成了跪。
    神情，也肃穆了好多。
    （第二章）

 635.第635章 他好像是在担心你

    因为一顿烤熟了的海味，有福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些小黑人对他们的态度软化了好多。
    当月亮升起来的时候，终于可以睡觉了。
    然而，她一走进年老的小黑人领着她进去的屋子，她就有一种窒息感。
    那真是……非一般的滋味。
    总之，她和巴玛最后还是睡在了外面，火堆旁边。
    幸好，小黑人们并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反倒又不少的小黑人学着他们的样子，拖了席子在外面来睡，就睡在火堆旁边。
    也因为如此，两个人越发的不敢睡得太死，几乎是轮流在守夜，好在，一夜无事。
    而且，那些小黑人很早就出去了，最后只剩下几个人，大多是孩子，也不知道是为了看着他们，还是为了什么。
    有福困得很，看大部分的小黑人都出去了，干脆又睡了好一阵，一只睡到太阳照到身上才起来。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剩下的几个小黑人在虔诚的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跪拜。
    有年幼的小黑人看到她醒了，连忙奔进屋里，捧了一贝壳水出来。
    有福有些迟疑。
    巴玛在一边说道：“这是给你喝的，我刚刚喝过了，是干净的清水，可以喝的。”
    喝了水，又等了一会儿，发现其他的小黑人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有点小心翼翼的，还带了点敬畏。不过，并没有再理他们的意思。忍不住揉了揉肚子，小声道：“巴玛，我好饿啊，你刚刚吃过早饭吗？”
    巴玛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他们好像都不吃早饭的。”
    “好饿……”有福默默低头揉肚子。
    巴玛忽然说道：“我记得他们昨天把我们装东西的木桶拿了回来的，那木桶里，不是还有好多海鲜吗？”
    有福‘幽怨’的看巴玛一眼，说道：“你觉得那些海鲜还能吃吗？”
    说着，不等巴玛回答，又默默的反省道：“说起来，这个是我错了，我不该捡那么多海鲜在桶里的，太浪费了……”
    巴玛也默默了一下，说道：“那些应该不能吃了吧……不过，我们不是还有果子吗？那个果子，肯定是还可以吃的。”
    有福的脸色更加“幽怨”了，看着巴玛问：“你觉得，他们会把他们的战利品还给我们吗？”
    “不知道。”巴玛摇摇头，也有些苦恼。又试探着说：“要不然，我们出去找点吃的？”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放我们出去……”有福朝着聚居地外面看了一眼，又说：“而且，我也不觉得我们能找到吃的。昨天出去捡柴的时候，你难道没发现，这附近都很干净吗？”
    巴玛看着有福，说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饿着吗？”
    有福想了想，说道：“也只能试试了。”
    巴玛不解，看着有福问：“试什么？”
    有福说道：“试试如果主动讨要的话，他们会不会给我一些食物。或者是，把咱们的木桶还给我们。又或者是能不能放我们出去找吃的。”说着顿了顿，又道：“最好是他们愿意放我们出去找吃的，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多在附近转一转。走的次数多了，总有一天，能记住路。到时候，找到机会逃跑的话，也不至于一直在原地打转，跑不出去。”
    “嗯。”巴玛点点头。
    有福就朝着留在聚居地的两个看上去像是大人的小黑人走去。
    那两个小黑人看着有福走过来，都有些警觉，把手中的带着尖头的木棍都握紧了些。
    有福连忙笑笑，当即放慢了脚步，一边向他们示意，一边说道：“我没有恶意的，放心，我只是有点饿了，所以，想要出去找点吃的，不知道可不可以？”
    一边说，一边虚虚的做了个揉肚子的动作，又在肚子上按了一下，作出一个痛苦的表情。然后，指了指外面，又做了个吃东西的动作。
    两个小黑人似乎都似懂非懂的，两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小黑人向着有福点点头，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示意有福跟着自己走。
    巴玛也连忙跟上。
    那小黑人又叽里咕噜的朝着巴玛说了几句话，巴玛听不懂，只胡乱的点着头，然后那小黑人就让巴玛也跟着了。出了聚居地，那小黑人带着有福和巴玛往北边走了一段路，停下来，指着一棵大树，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句话。
    有福和巴玛一脸茫然的看着那个小黑人。
    小黑人又说了几句。
    他们还是听不懂。
    没办法，那小黑人就走到树边，对着树做了个解便的动作，有福连忙把头转开。
    巴玛倒是看着的。说道：“我明白了，他带我们过来，是让我们在这里解便的。”
    有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有些恼怒的说道：“我明明是要找吃的，为什么要带我来解便？”
    说着，脸色更加尴尬了，因为……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想要解便。
    连忙捂了肚子往另一棵树背后走去。
    那小黑人有些急了，作势要拦。巴玛见状，连忙拉了那小黑人，说道：“不走，不走，我们不走。她是女孩子，害羞。”
    小黑人不太懂，咿哩哇啦的说着话，还是作势要朝有福那边走。
    巴玛连忙炖下去，作出一副自己也要解便的样子，那小黑人似乎陷入了两难之中，最后只得略带悻悻的留在了原地，眼睛，却时不时的，向着有福所在的大叔看去，神情里头，透着很多担忧。
    一直到有福从树背后出来了，他才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
    不仅如此，等有福过来之后，那小黑人还臭着一张脸，叽里呱啦的朝着有福大声朝着有福吼了几句。
    吼得有福莫名其妙的。
    只不过，她现在也不敢朝着那小黑人吼回去，毕竟是在人家手里头，而且还语言不通，她还是得收敛一些，小心谨慎做人的。
    巴玛见状说道：“我觉得他刚刚好像是在担心你，，可能是怕你在林子里遇到什么危险吧。”说着，又把刚刚那个小黑人的脸色给有福说了。
    有福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这个小黑人了，连忙向他道歉。
    当然，道歉的话小黑人听不懂，动作却看懂了。
    那小黑人面上一下子就惶恐起来。
    （第三章）

 636.第636章 终于找到沟通的办法

    折腾了好一阵，有福到底还是没能如愿，在附近去找一些吃的。因为那个小黑人说什么都不肯，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泄气的跟着那小黑人回去了聚居地。
    回去的路上，有福忍不住念叨：“既然不让我们出去找吃的，总要给我们一些吃的吧？实在不行……把我们的木桶还给我们也好啊。”
    一直念到回了聚居地，都还忍不住的念叨。
    巴玛实在没办法，只好再次走向两个看上去是大人的小黑人，连比带划的，告诉两个小黑人，让他们把自己的木桶还给自己。两个小黑人完全不为所动。
    有福没办法，只好悻悻的坐回席子上。想了想，就那么盘腿低头闭了眼，准备睡了。
    没多久，有喧闹欢呼的声音响起。有福睁开眼睛来看，发现是那些出去的小黑人回来了，还抬着他们的木桶，看上去很是兴高采烈的。
    那些小黑人回来之后，就又有人拿了昨天那样的叶子和石板出来，开始分发他们带回来的新鲜的海味，有福和巴玛也得了一份。有福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不是不吃早饭，而是要等着这些人回来一起吃。
    这些小黑人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不少的树枝和柴火，只是，却没有见到那个年长的小黑人。
    到了傍晚，太阳快要落山，也就是这些人准备吃晚饭的时候，那年长的小黑人出现了，神情看上去有些倦怠。倦怠中却又隐隐带了几分欢喜。
    吃过晚饭之后，那年长的小黑人走到有福面前，向她施礼，嘴里依旧叽里咕噜的说着话，一边说，一边又朝着火堆生出手，做了一个捧的动作，向着聚居地的后面指了指。一连好多次，有福才明白，他是想要把这个火堆移一个位置。
    有福连比带划的说道：“不用移火堆的，重新生一堆火就好了。”一边说，一边作势去拿了干草和干柴。
    那年长的小黑人喊了几声，其他的小黑人就拿拿柴火的拿柴火，抱席子的抱席子，还有人从屋里拿了瓜果食物出来，朝着后面走去，年长的老黑人则做了手势，请有福和巴玛一起。
    有福和巴玛也没办法反抗，只能跟着那年长的小黑人一起，往后面走去。
    聚居地的后面，居然是一个很大的岩洞。所有的小黑人都可以住在里面还绰绰有余的岩洞。
    这岩洞通风似乎挺好的，人在里面，一点闷的感觉都没有。而且还算干燥，并没有什么会滴水的地方。只是有点黑。
    在年长的小黑人的引领下，有福在岩洞中间，点起了一个大火堆。火光一下子就把岩洞照亮了，所有人都欢呼起来。然后又在那年长的小黑人的带领下，向着岩洞中的一堵岩壁跪拜起来。一边跪拜，一边唱了起来。
    接着火光，有福好不容易才看清楚，那岩壁上面，似乎是有些画面。因为那岩壁太靠里，火光并不能完全照到，有福离得又有点远，所以，她并没有看清楚，那岩壁上面话的什么，不过，她却忽然觉得，自己大概可以靠着一些图画，来和这些小黑人交流。
    那些小黑人跪拜完了之后，有福和巴玛依旧被请到了离着火堆最近的席子上休息，其他人，则围着火堆一圈一圈的，往外面扩展。
    虽然能够感觉到这些小黑人的敌意在一点一点的消散，甚至说差不多已经消散了，可是有福还是不放心，睡觉的时候，依旧是和巴玛两人轮流睡的。
    半夜的时候，外面哗啦啦的下起雨来，有福这才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个年长一些的小黑人，会把他们移到岩洞里来。
    不过，有福有些吃惊，不知道天会下雨，究竟是那个年长的小黑人算出来的，还是巧合。
    天快亮的时候，大部分的小黑人都冒雨出去了。不过，这一次留下来的小黑人明显比昨天多一些，冒着雨出去的似乎全是体格比较健壮的小黑人。
    有福‘醒’了之后，果真按照昨天的想法，用画图的法子，和那个年长的小黑人‘交谈’起来。虽然依旧有些困难，不过好歹是能沟通了。
    靠着这些图画，有福让年长的小黑人准备了一口颇大的石锅，还有一块又薄又大，很是光滑的石板。还用石块和泥土，在靠近洞口的位置垒了两个灶。
    她教这些小黑人生火，教他们用石锅煮汤，用石板‘炒菜’，做和直接拿在火上烤的，不一样的食物。小黑人们越来越认同有福了，他们对有福和巴玛的态度，甚至都要超过他们对那个年长的小黑人的态度了。
    他们帮着有福，安装有福和巴玛的吩咐，做了许许多多的木板，有福在上面刻字。每当有福在木板上刻字的时候，他们都是近乎虔诚的，围着有福看，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每天这些小黑人去海边捡鱼虾等海味的时候，他们还帮有福把她刻好字的木板扔进海里。
    当然了，为了防止万一，有福还是没有告诉那些小黑人，她在木板上写的是什么。
    她不知道的是，这些小黑人把她和巴玛当成了‘神使’，把她写在木板上的字当成了沟通‘神’的工具，而这些小黑人之所以愿意帮她把这些东西拿去海里扔，也是因为，他们觉得，这应该是沟通‘神’的通道。
    不得不说，有福没有把自己的真实目的告诉这些小黑人是对的，要不然，这些小黑人肯定是不会绑她的，甚至还很可能会重新防备他们。
    就目前来说，这些小黑人是绝对不会愿意让他们走的。
    因为，至从有福和巴玛来了之后，这么长是时间之内，他们居然没有一个同类因为疾病什么的死亡，甚至，连生病的小黑人也少了很多。这些小黑人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们从吃生食变成了吃熟食，反倒觉得，这是有福和巴玛两个‘神使’给他们带来的好运，自然不会愿意他们离开。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这一天有福又从头把她划在墙上竖杠数了一遍。
    （第四章）

 637.第637章 这是什么地方来的

    九十根，她和巴玛两个人，已经在这可以说是与世隔绝的海岛丛林里，待了整整九十天了。
    一瞬间，有福忽然有点想哭。
    然后，她的眼睛就忽然睁大了。
    从外面走进来的小黑人手里，捧着一捧她确认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但是却眼熟得很的东西。
    有两个字在她的脑子里不停的闪烁跳跃：红薯！是的，没错，这就是红薯！
    “这！这是哪里来的？”有福几乎是‘扑’到那个小黑人的身边的。还把那个小黑人吓了一跳。不仅如此，她几乎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说的话那小黑人完全不懂。
    当然，巴玛也没听懂。
    因为，情急之下，有福还是说的自己最熟悉的语言。
    也就是汉语。
    好在，有福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笑着和那小黑人说了抱歉之后，拿了板子一边比一边画了起来。
    那小黑人原本是被有福吓到了，不过看到有福画的东西之后，憨笑着把手中捧着的红薯全部给了有福。
    有福哪里舍得吃。
    不过，舍不得吃也没办法。
    想了想，她把红薯埋进热灰里，又在上面点了火，烧了起来。小黑人一看到有福的动作，眼睛就亮了，巴巴的蹲在火堆旁边看着。
    等到烤红薯的香味出来之后，小黑人的嘴边，就能看到‘形迹可疑’的口水了。
    巴玛和有福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巴玛看着有福问：“顾有福，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闻起来这么香。”
    有福砸吧了一下嘴，说道：“特别饱肚子的东西。而且这样烤出来还会有香又甜又糯，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真的？你吃过吗？”巴玛一脸期待的看着有福问。
    有福摇摇头，说道：“我没有吃过，但是我却知道这个很好吃。”
    巴玛以为有福是看别人吃过这东西，也没有多问，只是脸上，却越发的期待了起来。嘴里还忍不住说：“什么时候能好啊？我怎么觉得自己的肚子好饿啊。”
    有福撇他一眼，说道：“该熟的时候自然就熟了。”
    又隔了一会儿，巴玛问：“不用舔柴吗？火要熄了。”
    有福摇摇头，说道：“不用，就是要等火熄，用火炭煨熟。直接烤的话，会把红薯烤焦的。”顿了顿，看着巴玛说道：“烤成一坨炭，能吃嘛？”
    巴玛摇摇头、
    又隔了一会儿，烤红薯特有的甜香味就越来越浓了，留在洞里的小黑人都不由自主的围了上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福给他们带来了火，火能把这个岩洞照亮的原因，这些小黑人居然都弃了他们修在外面的草棚子，住到了山洞里来。
    平心而论，有福觉得，哪怕所有的小黑人都住了进来，这个山洞都还是比他们那些草棚子里的味道要好闻得多。当然，只是隐私什么的，不太好保障。
    幸好，自从可以沟通之后，有福好歹给自己争取到了一点‘权利’，那就是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搭了一个棚子。还在‘门’上挂了一个草帘子。
    留在山洞里的小黑人都围上来之后，有福估摸着，红薯大概应该熟了。便把烤红薯上面的柴灰扒开，露出下面的烤红薯。
    等烤红薯被露出来，山洞里的人，无论是小黑人还是巴玛，吞口水的声音都更大了。
    有福数了人，让巴玛去拿了几张干净柔软的叶子过来，自己小心翼翼的，把红薯分成了若干份，一人一份。都不多，只能尝个味道而已。
    所有人都狼吞虎咽的把分给自己的红薯吃了，吃完之后，巴巴的看着有福。
    有福则看着那个带着红薯回来的小黑人。
    那个小黑人也是意犹未尽。
    根本不用有福再问，就招呼着洞里的小黑人和她一起，出去‘刨’这种食物了。
    有福和巴玛，也跟着一起去了。
    是真的刨。
    那是一片长在一块向阳的斜坡上的野红薯藤，小黑人带着大家，到了那块斜坡，先叽叽咕咕的和大家说了几句话，才小心翼翼的蹲下去，把藤扯了，用手一点一点的，刨起那块地来。刨了好一阵，才刨出来一块不大的红薯，饶是如此，也惹得大家一片欢腾。
    其他的小黑人都散开来，蹲了下去，学着之前那个小黑人的模样，用手刨了起来。
    有福招呼巴玛：“巴玛，我们去弄点树枝过来撬吧，用手刨也太幸苦了一些。”
    “嗯，好。”巴玛说着就向斜坡旁边的林子走去。
    结果，还没走多远，马上就有小黑人看着他们叫了起来。看架势，似乎他们不回去，那些小黑人就要追过来了。
    有福叹了一口气……
    三个月了啊，还是不得自由。
    这些人，看上去很尊敬他们，可实际上……
    没办法，有福只得回去。巴玛一个人去弄树枝来撬红薯。
    小黑人看有福回去了，倒也不闹腾了，还冲着她讨好的笑了笑，才继续刨起红薯来。
    这样的不得自由，也是有福和巴玛不愿意教这些小黑人做石斧石刀的原因。
    不一会儿，巴玛就带着树枝回来了，到了跟前，把适合撬泥地的树枝分了有福一根，嘴里忍不住不满的嘟囔：“这些人还把我们当囚犯一样呢，要我说，咱们就不动，反正到时候做也是要你来做的，他们又不会，该分咱们的吃的，不还是得分吗。”
    有福看着巴玛笑：“不管怎么样，咱们多做一些事情，总是能降低他们的防备的。”
    巴玛笑不出来，说道：“我看未必……都这么几个月了，我觉得，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
    有福依旧在笑，偷偷瞪一眼巴玛，说道：“水滴石穿懂不懂？铁杵磨成针懂不懂？”
    巴玛说道：“我又不是你们大齐的人，当然不懂了。”
    有福斜一眼巴玛，说道：“反正你听我的就是了。我还能害你不成？”
    两个人早在皮特船上的时候，就是结成了‘同盟’，经过后来跳海逃生的那一段精力，对彼此都很信任，所以巴玛还是很相信有福的。
    当下，也就不再嘀咕。
    （第一章）

 638.第638章 那混小子气死朕了

    “这个臭小子！气死朕了，折腾了这么小半年，还不够吗？啊？他不是派了那么多人跟着那些外国来的海商，去找人去了吗？他怎么，还亲自跑去了？”
    “朕可没答应他！这个混小子！”
    “气死朕了！真是气死朕了！”
    皇后宫中，所有伺候的奴婢女官内侍全部都退了下去，刚刚打了胜仗回来的永安皇帝不停的在殿内走里走去，整个人都是一副烦躁得不行的架势。
    不过，嘴里骂骂咧咧的声音，却是刻意的压低了一些的。
    皇后从案桌上端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走到皇帝身边，柔声劝慰：“皇上，风来那孩子，也是重情，他不是真要惹您生气的。”
    “您喝口茶，消消火，等他回来之后，咱们啊，再狠狠的罚他一顿。让他，好好的，在宫门口跪上个一天半天的，看他还胡闹不。”
    “唉……”皇帝长长的叹一口气，看着皇后说道：“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等他回来，朕最多骂他几句，罚他半年的薪俸……”
    “可他……”
    “他还怎么了？”皇后有些急了，看着皇帝问。
    皇帝气呼呼的说道：“那臭小子，假传朕的圣旨，把福州船厂刚刚造好，才试了水的海船，给朕弄跑了！”
    听到莫凌云居然假传圣旨，皇后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偏皇帝似乎没把假传圣旨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是说道：“三年啊，朕下旨让福州船长造了整整三年的海船啊！朕连一眼都没看到呢，他就给朕弄跑了。”
    皇后一时之间都有些无言。随后又小心的说道：“皇上，您就当他去给您试那海船，看海船结实不结实好了。”
    皇帝看着皇后，哼了一声，说道：“朕那么多的臣子，需要他小子去给朕试船吗？”
    说着很有些痛心疾首的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堂堂一个天赐候，国之大臣，朕之臂膀！不管要找谁，要做什么，他不会派人去做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事情，就应该派下面人去做啊！要不然，养那么多人是干嘛的？”
    皇后这算是听明白了。
    不管是埋怨莫凌云偷跑也好，说他假传圣旨把福州船厂刚刚造好的海船弄跑了也罢，其实都是因为皇帝舍不得让莫凌云去涉险，所以才找了这些那些的由头来骂他。心中顿时放心了不少，看着皇帝柔声劝道：“皇上，风来他也那么大了，多少的风风雨雨，大风大浪，不都闯过来了吗？您想想，当初咱们那些日子，那么艰难，风来不也陪着咱们一起，过来了吗？”
    “也没难着他。”
    “您啊，还是对他有些信心吧。毕竟不管怎么说，虎父无犬子，您可比那山林里的老虎厉害多了，您是真龙天子，风来也算是咱们的养子，差不了的。”
    “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他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的。”
    皇帝马上吹胡子瞪眼，说道：“他最好给朕平平安安的回来！要不然！要不然朕非得狠狠的抽他一顿不可！这么久不打人了，他是不是以为，朕的鞭子，都成了摆设了？真是岂有此理！胆大妄为！可恶至极！”
    皇后越发的温柔了，将手中的茶盏随手放下，替皇帝抹了抹胸口顺气，嘴里说道：“好了，皇上，您消消气，消消气。您若是气坏了身子，等他回来了，可每人能拿鞭子抽他了。”说着，还‘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又道：“您是知道的，臣妾可是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他，哪里会舍得抽他。”
    “哼！”皇帝又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那还不都是你惯的，你若是能把他小子管得严一些，他会这么放肆吗？”
    皇后当然不会和皇帝理论，究竟是谁纵容着莫凌云这件事情，只是小意点头，说道：“可不是嘛，臣妾也后悔得很。早知道他长大了这么不听话，小时候就不该看他乖巧，而舍不得责备他。”
    “就算你早知道，你也舍不得责备他！”皇帝看着皇后‘重重’的说道。
    到底没有把大海比大齐的国土还大，以及入冬之后航海会比平日里更加危险的事情说出来。
    皇后同他一样，也是真心疼爱那臭小子的，若是她知道了大海有多么的不安全，只怕要好些日子吃不下睡不好了。
    罢了罢了……
    就他自己扛着吧。
    皇帝在心中长长的叹一口气道。
    旋即又想到下面呈上来的密报，想到自己那个真正可以算得上是任性妄为的三女儿，想着这些事情都是周如意惹出来的，他不由得又是一阵头疼、一阵气闷、一阵头疼。
    想了想，干脆把自己身边的总管太监唤了进来，让他领了自己的口谕，去三公主府训斥周如意，并且勒令她在府中面壁思过。
    ‘面壁思过？’
    听到这个不痛不痒的处置，皇后不由得在心底冷哼。
    如果不是那周如意，风来他至于要去冒险么？
    皇后不是浅薄妇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大海的危险，也不可能不知道，冬日航海的危险。只是皇帝不说，她就假装不知道而已。
    所以，等皇帝走了之后，皇后也唤了自己的心腹女官进来，吩咐道：“把三公主府看好了，若是别的什么人要跑，就通通给本宫拿了！若是三公主若要跑，就让她跑，还可以，给她一些便利。只是记得让人盯着她，再派人跟在她后面追着。”
    说着，又顿了顿，有些恨恨的说道：“若是风来带着人平安的回来也就罢了，若是风来出了什么事情，或者没有救到人。她做的这些事情，该她还的，她就得一分一厘的，全都还出来！”
    “在这之前，本宫不介意，让她做一段时间的丧家之犬！”
    “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女官躬身应了。应完却又小声问道：“不过，若是三公主不跑呢？或者，她直接去福州或者越州要出海呢？”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以那位三公主的心性和‘痴情’，她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皇后的笑容更加冷了，说道：“她若要出海，那就更好！只要盯着她上了海船，确认她没有在短时间内回来，咱们的人就不用再盯着了。”
    （第二章）

 639.第639章 离得很近的木头

    “大人，前方视线范围之内，出现一座小岛，请问是否需要登岛搜寻？”
    桅杆上瞭望的人大声朝着站在甲板上莫凌云问道。
    如果有福看到此时此刻莫凌云的样子，一定会吓坏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刮过胡子了，看起来乱糟糟的，像个‘野人’一样。
    当然了，其实也没那么乱。只不过和以前相比显得有些乱而已。
    不等莫凌云开口，站在他身边的，重金礼聘（威逼利诱）而来的异国船长就操作略显声音的语气，对莫凌云说道：“莫大人，这种小岛，在真个大海之中，数不胜数，我们不会，真的要一个一个的，搜过去吧？这样……太浪费时间了……”
    莫凌云理都不理那个异国船长，面无表情的冷声道：“搜！”
    “是！”莫凌云身边的属下当即大声应了，随后喊道：“大人有令，登岛搜寻，放下舢舨，准备登岛！”
    这种小岛附近很容易出现暗礁，所以大船是不可能靠近的，只能放舢舨下去。
    很快，大船上面就放了许多舢舨下去，还有棋手站在船上，给后面的船只打旗语。
    前后数艘船上，放下无数的小舢板，来回了好多趟，送了百余官兵上岛。莫凌云也亲自去了。
    不仅如此，还有数只信鹰从船舱里被放了出来，随着哨声在高空对小岛搜索了起来。
    现在天气已经挺冷的了，但是对于这种经过特殊训练并且又是特殊喂养的鹰类来说，这点寒冷根本不算什么。
    信鹰视力极好，搜索起来自然很快，莫凌云很快就知道了，信鹰没有在岛上发现什么异常，但是这并没有影响他让官兵们继续搜索全岛。知道上百人把这座不大的小岛搜完，他才面无表情的命令大家回船重新起航。
    谁都看不出来，莫凌云究竟是不是失望。有福刚刚失踪的时候，莫凌云脸上还能看到焦急，到后来，得知有福是被人绑架，并且被带往了海外之后，他就开始变得面无表情了。他派了许多人出海去找。
    有的人回来了，但是没有带回来任何有用的消息，有的人还在茫茫海上搜寻。
    莫凌云并没有擅离职守。也没有影响到他处理公务。
    他甚至做得比以前更好。
    但是，当皇帝大获全胜，班师回朝的消息传来之后，他就义无反顾的，日夜兼程、带着人去了福州。然而福州的船并没有造好……
    不过，在莫凌云这个‘监工’的监督下，福州船厂的海船，以最快的速度被造好并且下水试了。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带着自己的人和从福州海防卫抽调来的官兵以及被他强行‘礼聘’来的几个异国船长上船出海了。
    出了近海之后，他们就开始沿着航道搜索起来，除了那种一眼能望到头的小岛只派信鹰搜索之外，其他的小岛从来没有放过搜寻。不仅如此，他们也没放过沿海所有的国家和港口。
    这样一来，他们的速度自然极慢极慢。
    再一次搜索之后，其他信鹰都飞回了船上，只有不甘心的在岛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连海防卫抽调的官兵都回了船，莫凌云招呼它，它都不管。只固执的，绕着那座小岛飞。
    莫凌云心中微动，命令海防卫官兵再一次下船，上岛彻底搜索。虽然很不解莫凌云的命令，但是，海防卫的官兵还是任劳任怨的，重新下船，坐了舢舨搜索起来。
    莫凌云自己，也绕着小岛，一寸一寸的，探查起来。
    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这是一座很小的海岛，先前那些搜索的官兵就来报过了，这岛上连淡水都没有，不可能住得了人的。
    莫凌云也不觉得，这岛上能住得下人。
    那么，闪电究竟是为什么，要一直在天上飞呢？
    莫凌云百思不得其解。
    至从他把闪电送给有福之后，他就能感觉到，闪电似乎在一点一点的发生变化。那种变化很希望，细微到除了他以外，所有和闪电接触过的人，都没有察觉。
    他觉得，闪电开始慢慢的，变得更有灵性。这种灵性不是属于它信鹰的本能，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一种感觉。
    近乎于感应。但却又不是。
    如果要往人类身上套的话，可以说是直觉。
    莫凌云决定相信闪电的直觉。
    “搜！给我继续搜！掘地三尺！把这座小岛给我翻过来！一定要找出来，这岛上藏着的秘密！”
    莫凌云大声的命令道。
    这座岛上的确是藏着秘密。
    不是藏着，是掩埋着，就在离莫凌云所站的位置不远的地方，有一节被火烧过的枯木，被埋在沙子下面。不到一尺的深度。
    这一节枯木正是有福坐在她在海滩上烧起的火堆旁边刻的木头，刻到一半，受到突然出现的小黑人的惊吓，仍在火堆旁边，后来被头上带着长羽毛的小黑人扔进火堆结果没烧燃的那一块。
    有福选的位置，离海面挺远的，但其实也不算太远。
    留宋多雨，多大雨，暴雨。
    这一块木板被暴雨一点一点的的冲击，慢慢的，慢慢的，就往前挪动了一段路。
    其实，也没有挪多远，但是，刚刚好，被冲到了长大潮的时候，最高的那一波海浪，能到达的位置。
    木头比水轻，更比海水轻，在海浪到达那一块木头的位置的时候，它浮了起来，并且随着海潮退潮的时候，进入了大海。又顺着海流，到了现在这一座小岛，然后。搁浅，然后，被海滩上的沙子，掩埋。
    静静的，躺在哪里，等待着，被应该找到它的人找到。
    但是，我国自古以来，就有一个词语，叫灯下黑。
    说的是什么呢？说的是，当我们用碗、碟、盏等灯具加入灯油，点燃灯芯照明的时候，因为灯具自身的遮挡，等下面会有一个灯光到达不了的阴暗区域。这个区域离燃烧的灯芯很近，却是那一盏油灯的灯光无法照到的。
    怎么也照不到。
    除非你用镜子来反射。
    人往往也是这样，对自己身边，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反倒不会太过关注。
    现在，那一块等待被找到的木头，和莫凌云之间的距离，就很近，很近。
    近到像是油灯照不到的，被自身灯具遮挡所形成的阴影一样。
    灯下黑！
    （第三章）

 640.第640章 目标留宋，全速前进

    跟着莫凌云出来的下属有人考虑过莫凌云会忽然下令让他们掘地三尺，所以其实他们船上是带着锄头铁锹一类的东西的。
    也就是说，这些人，真的是一丝不苟的，把这座岛给掘地三尺了。
    当然了，也实在是这座岛很小，他们的人又多，所以，哪怕掘地三尺，也只不过用了半个多时辰。
    一无所获的下属过来给莫凌云汇报。
    莫凌云看着已经变得满目苍夷的小岛，知道下属们已经尽力了，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想多了……默默的摆了手，又打了好几个唿哨，把闪电招呼下来，摸了摸它的脖子。转身准备回船上。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忽然看到了，自己站的这附近，依旧和先前一模一样。
    这本来也没什么的，只是，现在看起来，和其他地方相比，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来人！”
    莫凌云大声的唤道。
    很快就有人小跑着过来，等候莫凌云的吩咐。
    “这里，也给我挖！”莫凌云指着自己身侧的一小块区域吩咐道。
    “是！”来人大声应了，旋即一招手，马上就有人拎着锄头跑过来，像是在找什么宝贝一样，在莫凌云站过的那一小片区域挖了起来。
    而莫凌云自己，自然已经退到了一侧。
    依旧是什么都没挖到，除了一些海滩上常见的东西之外，至哟一节烂木头。
    呃……一节被烧焦了的烂木头？
    挖到那节木头的‘小兵’刚刚想要汇报，就感觉手上一轻。
    定睛一看，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
    正是天赐候、锦衣卫指挥使……莫凌云。
    “大人！”那小兵连忙躬身后退了一步。
    莫凌云颤抖着手，将那节木头转了转：‘顾有福在留宋’几个字顿时应入了莫凌云的眼中。他连身子都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那小兵有些不安，试探着又唤了一声：“大人？”
    “好！你很好！”莫凌云满脸激动的看着那海防卫小兵，一字一顿的说道：“本官记住你了！”
    海防卫小兵心里面有些发虚，不知道这位莫大人究竟是社么意思。
    随后，他就听到震耳欲聋的两个字在耳边响起。
    “大功！”
    小兵顿时欣喜若狂。
    随后，他又听到莫凌云大声的吩咐：“上船，目标留宋，全速前进！”
    “是！”那刚刚被莫凌云亲口许下大功的海防卫小兵和其他人一起，大声应了，登上舢舨，准备返回大船。
    回了大船之后，得知莫凌云下令，要全速往留宋前进，所有被重金礼聘（胁迫）来的异国船长，全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位莫侯爷不再任性就好了。
    天气已经冷了，再折腾下去，海面结了冰，他们可就寸步难行了。
    不不不……寸步难行是轻的，若是不小心撞到厚冰……葬身大海也是可能的。
    除此之外，冬季气候多变，海况恶劣，风大浪险，遇到恶劣天气的机会比其他时节多得多！冬季在海上航行，那就是拿命在开玩笑！他们再怎么具有‘冒险精神’，也是不会开这种玩笑的。
    毕竟，谁也不会真的嫌命长啊。
    有福从来没有来过留宋，不知道留宋的气候如何，虽然现在的天气和她刚刚来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可她总是算着，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入冬了，总担心忽然会降温，把那些仍旧还长在野外的红薯给冻烂。所以，一直试图说服那个明显是领袖的年长小黑人，让他派小黑人去把那些红薯全部收回来，好好的收在洞中。免得到时候，越冬的时候，没有食物。
    然而，那个年长的老黑人完全不为所动。
    这也是正常的。
    留宋从来不冷，每年只有很短的时间，温度相对比其他时候低一些，差别都不是太大。而且海水从来没有停止过涨潮落潮，小黑人的主要食物来源就来至于此，只要海水还会涨落，他们就不会担心饿肚子，所以，对于有福的担忧，他们完全不理解。
    当然了，因为没有寒冷和饥饿的体验，这些小黑人也不太看得懂有福画的是什么。
    所以，依旧我行我素。
    当然，我行我素也就罢了。
    其实，那年长的小黑人和带长羽毛的小黑人对有福，是生出来一些怀疑的。
    他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画那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他们开始怀疑，是不是想错了有福和巴玛的来历。
    也许，他们不是是神使？
    不是神使那又是什么？
    两个在小黑人群体中，以‘智慧’著称的小黑人，都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但其实，有福觉得，在所有的小黑人当中，最聪明的并不是那两个带着羽毛的小黑人，而是一个看上去很腼腆的小姑娘。
    她长得和其他的小黑人有些不太一样。虽然和其他的小黑人一样的黑，但是她的五官看起来，却要比其他小黑人要舒服一些，顺眼一些，也柔和一些。
    大部分的时间，那个小姑娘都很腼腆木纳，和其他的小黑人差不多。可是，偶尔，她的眼睛里头，却会透出一种可以称之为灵性的光辉。
    当有福发现这个小姑娘似乎在‘藏拙’之后，她对这个小姑娘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她想要从这个小姑娘这里获得突破。她教这个小姑娘一些简单的字，汉字。和字本身的性状很像的一些汉字。
    比如人，比如火，比如水……
    这小姑娘明着一脸懵懂无知的看着她，但是她却发现了好几次，这小姑娘在背地里偷偷的练习。说和写都练。但是一转头，却又是一副天真到有些痴傻的表情。
    是个特别有意思的小姑娘。
    有福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做阿金。还一笔一划的教她写了。
    这两个字对阿金来说，似乎有些难，但是有福发现，她最终，还是学会了怎么写的。
    她越来越喜欢阿金了。
    不过，她却从来没有在表面上表现出来过。不管是对阿金还是对其他的小黑人，从表面上看，她的态度都是一样的。甚至背地里的态度，都没有任何区别。
    （第四章）（今天没有了，大家晚安）

 641.第641章 阿金，和我们一起走吧

    即使是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阿金对她，好像也越来越友善了。
    那是一种和其他任何一个小黑人表现出来的友善都不同的友善。
    简单说其他小黑人表现出来的友善是和那两个带羽毛的小黑人的表现同步的，但是阿金的友善却不是。
    阿金的友善，是属于她自己的，是她自己本身的态度。
    她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这是一开始，有福对她感兴趣的原因。
    这一天，有福正和巴玛一起，在两个小黑人的陪伴（监视）下，在聚居地附近散步（放风）。阿金蹦蹦跳跳（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对着那两个小黑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话。
    那两个小黑人一开始似乎不信。然后阿金跺了跺脚，做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朝着两个小黑人嚷嚷起来。
    然后那两个小黑人又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就一起走了。
    这个时候，阿金脸上才露出惊惶，冲到有福面前，指着她，对她说了好几遍：“火，你，死……”
    然后，就往外推着有福和巴玛，嘴里说：“走……”
    有福当下就觉得，是那个年长的小黑人和那个带长羽毛的小黑人想要对自己怎么样，被阿金知道了。阿金过来给他们报信，并且放他们离开的。
    有福很感激，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逃走，但是她觉得，阿金如果留下的话，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当下拉了阿金的手腕，说道：“阿金，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阿金有些不解，脸上露出些迟疑。
    有福知道自己说得太复杂了，便重新说道：“走，一起。”
    阿金越发的迟疑了，不过却不是不解，而是。她从小就和部族生活在一起，哪怕她的阿妈被用来‘祭了神’，她也没想过要离开部族。毕竟，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巴玛看着有福和阿金两个人，一跺脚，说道：“来不及了，一会儿他们就会发现，阿金是在撒谎，走吧！”说着，一手拉一个，飞快的朝着远离小黑人聚居点的位置跑去。
    阿金回过神来，猛的一拉停下，指着另一个方向，说道：“走，走……”
    阿金指的方向，正是留宋主岛留宋岛，也是有像有福一样的汉人居住的地方，港口也在那里。那是阿金的阿妈告诉她的。
    有福虽然不知道阿金指向何方，眼下又没有时间让她和阿金慢慢沟通，却还是本能的选择相信阿金，当即对巴玛说道：“我们按阿金指的方向走。”
    “嗯。”巴玛点点头，也转了转方向，朝着留宋岛的方向跑去。
    跑了没多远，巴玛就猛的醒悟过来，说道：“是了，那是往留宋岛的方向，咱们去留宋岛，这些人应该不敢去的。我从来没在留宋岛见过和他们一样的人！”
    “嗯！”有福也点点头，三个人都努力的朝着留宋岛的方向跑去。
    金子跑得最快，她像一只灵猴一般，在山林间奔跑也如履平地。巴玛其次。有福则不行。
    主要是有福没办法赤脚跑路。也幸好她现在穿的，是巴玛用干草给她编好的草鞋，而且，他们是时刻在准备着逃跑，所以这鞋子编得很结实。要不然，还不知道有福该怎么办呢。
    跑了没多远，阿金就摔开了巴玛的手，跑到另一边，牵了有福，和巴玛一起，一左一右的带着她跑。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阿金都不是很懂，巴玛刚刚为什么要拉她。不过，巴玛一拉她，她下意识的跟着巴玛一跑，她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跑了好一阵，有福累得气喘吁吁的，巴玛也有些喘气不均匀了，阿金却没事人一样。
    又跑了一阵，有福实在是有些跑不动了，停下来，撑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阿金有些着急，不住声的说：“走……走……”
    有福上气不接下气的点点头，说道：“好，我们走走，先走一段再跑，我真不行了……”
    话音未落，阿金脸色忽然变了，连忙说：“走……来；走……来……”
    说了两声看巴玛和有福没有反应，焦急的四下张望起来。随后就拉着有福和巴玛换了个方向，跑了没多远，到了一棵颇大的树边，指着一个树洞对有福说：“去，去……”
    说着，又看巴玛，指了指头顶，嘴里说：“上，上……”
    “嗯。”有福和巴玛都看懂了。两个人迅速的一个上树一个钻树洞，很快就把自己藏了起来，等有福进了树洞，阿金抓了一叶子，把树洞虚虚的盖了，自己也噌噌噌的，爬上了旁边的一颗树，也把自己藏了起来。
    说起来真的是他们运气好，刚刚藏起来，那些小黑人就拿着尖木棍追来了。简直是险之又险的避开的。
    当然了，也是因为阿金警觉。
    毕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有很多在这种环境下练就的本能，是有福和巴玛都比不上的。
    阿金站在树梢上，看着追他们的小黑人都跑远了，这才从树上滑下来，又招呼了巴玛一下，就去帮有福把树洞外面盖着的树叶刨开，有福也正好从树洞里面钻出来。
    看着有福头上顶着树叶的样子，阿金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帮有福把他头上的树叶拿下来。
    有福拍了拍头上身上，也冲着阿金笑笑，说道：“好了阿金，我们走吧。”
    阿金点点头，说道：“走，走。”说着，就带了有福和巴玛，依旧往留宋的方向走去。
    说完，又道：“看。”
    “看什么？”有福以为阿金是让自己看什么，闻言一边说，一边就四下张望了起来。
    然而，什么都没看到。
    阿金指了指前面，又说：“我，看。”说着又分别指了指有福和巴玛，又说：“你，你，走。”
    有福明白阿金是要到前面探路，防止那群追他们的小黑人忽然回转的意思。点点头，看着阿金说道：“好，谢谢。”
    阿金朝着有福笑笑，快速的往前面跑去。
    “我们也走吧。”有福看看巴玛说道。两人相互扶持着，往前走去。
    也是这个时候，莫凌云的船队，终于抵达了留宋港口。
    （第二章）（啊……忽然有点害怕……不知道要折腾多久，祝福我吧。）

 642.第642章 土人都有人祭的习俗

    “大人，留宋陈家家主求见。”
    莫凌云坐在留宋岛最大的一间客栈大堂里，等候着去留宋岛各处调查的下属回来禀报，传回来的消息全是没有见过皮特的船，莫凌云的脸色越来越难堪。
    就在这时，有下属进来禀报说陈家家主求见。
    “不见！”莫凌云毫不犹豫的说。
    进来的下属欲言又止的看一眼莫凌云，最后还是低头应道：“是。”
    然后就准备退下，去回绝陈家家主。
    莫凌云瞥一眼那下属，沉声开口：“什么事？说！”
    “回大人。”下属恭敬的说道：“陈家是留宋岛最大的汉人势力，那位陈家家主便是留宋最大的一支汉人势力的当家人。属下以为若有陈家襄助，我们在岛上找人，必然会更便利一些。”
    莫凌云也觉得有理。虽然他不用把一个区区岛屿上的势力放在眼里，可陈家毕竟是地头蛇……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想了想，说道：“那就，把人带进来吧。不，请进来。”
    “是。”下属再次躬身应了，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不一会儿，领着陈家家主进来了。
    也不知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还是什么，这位虽然看起来仍旧是汉人的面孔，但是身形却相对瘦小，穿着一件宽大绸布长衫，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那陈家家主一见到莫凌云，就连忙跪下，嘴里说道：“小人陈向业，拜见大人。大人万安。”
    莫凌云淡淡的说道：“免礼，起吧。”
    陈家家主并不以莫凌云的态度为杵，相反，他还很能理解莫凌云。当即一叩头，说道：“谢大人。”说完，站起身来，朝着身后悄然打了个手势，一个和陈家家主一般瘦小的汉子托了个托盘进来，陈家家主亲自接了，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驾临留宋，小人未曾远迎，深感惶恐，特备薄礼一份，还请大人笑纳。”
    “除此之外，小人还在家中备下了薄酒，想请大人拨冗赏光……”
    莫凌云微微皱眉，因为事关有福，他也懒得和陈向业转弯抹角，直接说道：“多谢陈家主好意，不过，酒宴就不必了，若是陈家主有心，帮本官寻个人。若是能把人找到，本官必有重谢。”
    陈向业里面上一喜，当即说道：“大人有事只管吩咐，我陈家上上下下，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莫凌云看一眼身边的下属。
    下属当即说道：“我们来留宋是来找人的，一个姑娘。有确切消息说，她在留宋。但是，我们的人至今没有打听到她的下落，不仅如此，连带她出海的那个叫皮特的船长，也没有找到。你们留宋岛港口的人都说，这几个月里，都没有见到皮特的船进港。”
    “说，他们最后一次见到皮特，皮特是往大齐去的，在你们留宋添置了一些补给就走了。”
    陈向业点点头，看着那人又问：“这位大人，请问你们是否朕的确定，人在留宋？”
    “不错！”那下属点点头，随后又看向莫凌云躬身请示。
    莫凌云微微颔首。
    那下属就从莫凌云手边拿了个匣子打开，将里面的一节枯木小心翼翼的捧出来，走到陈向业的面前，说道：“这是，我们在一个海岛上面发现的。最上面写的顾有福几个字，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的名字。”
    陈向业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顿了顿，又向着莫凌云保证道：”大人放心，既然确定人在留宋，那小人就是把留宋翻个底朝天，也会把人找出来的。”
    说着，又问：“只是不知道，大人要找的人，就是这位顾姑娘，她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画像？”
    下属当即拿了几张莫凌云亲自画的有福的画像给陈向业，然后道：“拜托陈家主了。”
    陈向业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应该的。都是汉人同胞，陈某责无旁贷。”
    随后，陈向业就把画像递给了跟着自己来的汉子，又吩咐道：“阿忠，回去告诉大少爷，让他马上把消息传出去，只有有人有这个姑娘或者与皮特相关的消息，马上到陈府禀报，届时，本老爷只有重赏！”
    “好的老爷，小的明白了。”名唤阿忠的汉子低声应了，然后恭敬的退了下去。
    陈向业看向莫凌云，说道：“大人放心，只要人在留宋，小人一定会将人找出来的。”
    说着顿了顿，神情微微有些迟疑。
    莫凌云见状不由自主的问道：“可有什么问题？”
    陈向业微微躬身，说道：“小人不敢欺瞒大人，我们这留宋岛其实严格来说，应该称为留宋群岛。这最大的一座岛屿主要是我们汉人占据，但是其他大小岛屿，却还有不少和我们一样，从其他国家迁来的异族人，也有原本留宋群岛的土人生活。”
    “其他地方迁来的异族人还好，那些原本就居住在留宋群岛的土人……我们却知之甚少。”
    “那些土人都有人祭的习俗，其中在达曼岛的一支，正好是最近这些日子大祭……”
    “所以，小人觉得。稳妥起见，除了留宋岛之外，还是应该往其他岛去搜索。”
    听到陈向业的话，莫凌云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来，朝着身边的下属道：“来人！把咱们的人召集回来，听候安排。”
    “是！”下属躬身应了，转身出去，放锦衣卫特有的响箭。当然，响箭虽然是锦衣卫特有的，召集的人，却是这一次跟着他们出来的全体人员。
    至于莫凌云，则朝着陈向业拱手一礼，说道：“烦请陈家主派人帮忙带路。”
    陈向业连忙侧身，让开的礼，随后说道：“小人责无旁贷！大人稍坐，小人去去就回。”
    无论是陈向业还是跟着莫凌云来的下属，动作都非常的快，不过两刻钟，就全部集结完毕了。莫凌云按照陈向业所言的留宋诸岛的数量，将自己的人分成了好几队，由陈向业安排的家丁领路，朝着留宋诸岛进发。又把信鹰分了，重要的几队人马都分到了一只信鹰。
    至于莫凌云自己，则在陈向业亲自带领下，带着闪电，乘船向着达曼岛而去。
    （第一章）
    （要到生理期了，嗷嗷的腰疼。以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会疼，还以为是正常的，现在才知道，揣着5个月的胎儿大小的包块……我不疼谁疼）
    （感谢支持正版的宝贝，感谢打赏的宝贝，谢谢你们！）
    （再次呼吁一下，看盗版的小伙伴，请支持正版吧ORZ……妖夜姑娘现在真的非常需要钱）

 643.第643章 惊了许多海鸟

    “哎呀……”
    有福和巴玛远远的跟着阿金，小心翼翼的在山林间快速穿行。走着走着，有福忽然脚下一滑。
    “怎么了？没事吧？”听到声音，巴玛连忙看着有福问道。
    “没……没事。”有福摇摇头，忍着脚上传来的专心疼痛，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小段路，巴玛才觉得有福不对劲，连忙拉了有福问：“你究竟怎么了？”
    有福忍了疼，勉强看着巴玛笑笑，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没事，真的没事。”
    巴玛说道：“你撒谎，你脸都白了。”
    说着，就蹲下去看有福的脚，这一看，才发现有福的脚都肿得像个包子了。顿时担心不已，说道：“这……这么严重……还怎么走？”
    有福连忙摇头，说道：“没事，没事，就是有点疼，我忍得住的。”说着，又看向巴玛，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来，有些勉强的说道：“总比丢了小命要好吧。”
    巴玛也知道孰轻孰重，想了想，站起来往有福旁边靠了靠，说道：“那你撑着我一些，自己少用些力。”
    有福和巴玛已经同甘共苦了好几个月，所以也不矫情，直接点点头，说道：“好。”
    因为要扶着有福，巴玛和有福的速度很明显的慢了下来。阿金在前面几次看不到两人，着急的回来找。
    然后就看到有福伤了脚，越发的焦急了。想了想，往海边指了指，说道：“走，走。”
    有福和巴玛也不知道阿金的用意，不过还是朝着阿金指的方向走了。
    走了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海潮的声音，巴玛小声说道：“也是，走海滩上要好走一点。”
    “只是……更容易被发现吧？”
    有福说道：“那我们，还是走林子里吧，多少，要好一点。”
    巴玛和阿金一起摇头。
    阿金戳了戳自己的心口，说道：“看，看。”
    巴玛也说：“没事的，大不了到时候我们走边上好了，有什么危险的话，我们可以就近躲进林子里。”
    巴玛说的话阿金依旧是听不懂，不过却不妨碍她一个劲的点头。
    有福看看巴玛看看阿金，将感激藏在心底，点点头。三人携手往前面走去。
    巴玛扶着有福，阿金则在前面探路，这一次，她探路的区域又扩大了，不仅要看他们前进的方向，靠近留宋主岛那边，她也没有放过。这样一来，速度自然慢了好多，不过刚好，和有福巴玛前进的速度持平。
    三人在太阳渐渐西沉的时候，到了海滩，路上阿金还帮有福找了草药，嚼烂了敷在有福扭伤的脚踝上。虽然效果不是很明显，但是却让她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海滩上的遮挡物很少，哪怕他们都靠着林子走，也是一样的。三人越发的小心起来了。
    有福和巴玛两个人在后面，看到在前面探路的阿金确认了没有危险，在前面朝他们招手了，两人才跟上去。然后阿金继续往前面探路。
    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太阳快要完全沉下去了，他们才走到从达曼岛往留宋主岛方向去的海峡边。对面是一座更小的、根本没有人生活的小岛，那是阿金准备带他们去的地方。两座岛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如果是巴玛一个人游的话，半个时辰左右就能游到。但是……问题在于，有福不会游泳。
    然后他们发现……阿金也不会。
    “没办法了。”巴玛咬咬牙，说道：“做个简单的小筏子吧，我推你们过去。”
    顿了顿，又说：“希望那些人走远了。”
    说着，巴玛就去海边的礁石堆里找合适的石头去了。
    有福看向阿金，缓慢的说道：“阿金，你在周围看一看吧，看看那些人走远没有。”
    一边说，一边蹲在沙滩上，画了起来。
    阿金很快就看懂了有福的意思，连忙点点头，说：“看！”
    说着，就往林子里面去了。
    有福和巴玛则去‘砍’树。
    “我们动作得小一些。”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然而，他们再怎么小心，动静还是蛮大的，尤其现在是海鸟归巢的时候，虽然喝多海鸟都是在海边的悬崖上筑巢的，可也又海鸟是住在林子里的。他们这动静，直接就惊了不少的海鸟，扑棱棱的往天上飞。
    “怎么办？”巴玛看着头顶，有些担忧的问道。
    这确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希望没有惊动到那些人吧。”有福看着巴玛说道。
    不过，两人都没觉得这有多大的希望。
    隔了一会儿，有福又说：“干脆就加快速度吧，也不用什么筏子了，咱们拿藤把这些树枝捆在一起，抱走蹚水吧。”
    “嗯。”巴玛点点头，飞快的把他们选中的矮树砍断，又割了树藤，飞快的缠起他们砍的树来。
    正在这时，阿金忽然从林子深处飞快的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压低声音喊：“走……走……”声音很有些惊惶。
    “阿金帮忙！”巴玛飞快的把几根矮树的树干缠起来，然后示意阿金帮忙抬。
    阿金抬起缠在一起的树干，却又看着有福。
    “我没事，走吧！”有福摇摇头，说着，踮着扭伤了的脚，吃力的往海边跑去。
    阿金和巴玛虽然抬着东西，却也很快的超过了有福。
    而这时，他们已经能听到小黑人追逐奔跑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了。
    阿金和巴玛刚刚抬着缠成一捆的树干到水边，那些小黑人就远远的看到了他们，一个个的，嘴里发出的声音更大了。
    巴玛阿金焦急不已，把树干往水里一丢，就要回来接有福。
    “不要管我，你们走！”有福一边拼命朝着海边跑，一边对巴玛和阿金喊道。
    然而，巴玛和阿金都没有理她。径直跑到有福旁边，一左一右的扶了她，飞快的朝着海边跑去。
    看到阿金在扶着有福逃跑，追赶他们的小黑人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声。
    阿金脸上露出一些惧意，不过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努力的跑得更快了。
    然而，阿金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子，巴玛也还小，有福又伤了脚，他们的速度和其他小黑人相比，还是查得很远。
    眼看！他们就要被追上了。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一声愤怒的鹰鸣！
    （第二章）（今天没有了，谢谢大家体谅）
    （现在就盼着生理期快点到，然后才好预约挂号。华西和省院专家号完全挂不到的样子，大概到时候只能去肿瘤医院了QAQ方张！）

 644.第644章 对不起，这么晚才找到你

    “闪电！”
    愤怒的鹰鸣响起，一只鹰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俯冲下来，一双‘铁爪’毫不留情的向着追在最前面的小黑人狠狠抓去。
    惨叫声在一瞬间响起，而这个时候，有福才终于发现，那是莫凌云送给自己的信鹰闪电。
    心中激动不已，顿时大声唤了出来。
    闪电已经在这里了，莫凌云还会远吗？
    有福心中顿时信心大气，说道：“走，我们下水，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那些小黑人都吓了一跳，同伴的惨叫声却激发了他们的凶性，几个小黑人迅速的握紧了手中的尖头木棍，朝着闪电扎去。
    当然了，他们再怎么快，也是快不过闪电的。闪电不仅躲开了他们的攻击，更趁机又伤了一人。
    小黑人咿哩哇啦的叫着，拼命的拿手中的木棍去刺闪电。
    有福和巴玛阿金一起，抱着捆在一起的树下到海里之后，回头一看，连忙大喊：“闪电小心！”
    听到有福的声音，原本正在不停的朝着闪电或刺或打的小黑人们，都看向了有福三人。
    随后，大部分的小黑人都扔下了闪电，分散着朝有福他们跑来，一边跑，一边举了木棍大喊大叫。
    “走，走！”
    阿金大声喊道，人却使劲的抱着树干，不敢松开。
    有福也抱着树。单手抱着，另一手用力的朝着对岸的岛划去。
    巴玛则在后面，一边游泳，一边努力的推着木棍。
    追赶的小黑人到了海边，一个个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的往下跳，这些人都是会水的。
    闪电放了岸上的那些人，追着下水的小黑人扑打起来。但是那些小黑人却一边往前划水，一边单手挥着木棍，护着头顶，闪电很难靠近。
    当然，小黑人追击的速度，也受到了阻碍。
    不过，还在岸上的小黑人却把自己手中的木棍当成了武器，朝着有福几人恶狠狠的投掷过来。
    一根木棍直直的朝着有福的后背射去，幸好，在离有福大概一尺远的地方就无力的落了下来，饶是如此，也让三人惊出一声冷汗。
    愤怒的闪电猛的展翅高飞，飞上天之后又迅速的向着下面坠来，一爪子直接抓破了刚刚把木棍投向有福的那小黑人的脸，差一点点，就把那小黑人的眼睛抓到了。
    但是，其他的小黑人也有样学样，纷纷的朝着有福几人掷去。
    还有人在礁石滩捡了小石块，朝着几人丢去，这倒是比木棍丢得远多了。
    虽然准头不行，但是却能丢到有福他们身边甚至前面。
    片刻功夫，巴玛的后背就被砸了两下，阿金的手也被砸了一下，还有一颗石头就插着有福的耳朵飞过去，差点就打到有福的头了。
    就在这危急之时，有人踏浪而来。
    只见他一扬手，就丢下无数块碎木板，而他，借着这些碎木板带来的些许浮力，在海中将轻功提到极致，不顾一切的，朝着有福飞奔而来。
    来人正是莫凌云！
    在他听到闪电那一声愤怒的鸣叫之后，他就再也没办法等在大船上了，甚至连属下说用小船送，他也拒绝了。直接击碎了一块船板，将船板的碎边一片一片的，飞快往身前的海面掷去，自己则借着这一小块木板，在海面上迅速的飞掠而来。
    堪堪在这最危险的时候赶上。
    该死的！
    看到有福身在危险之中，莫凌云心中大急，速度本来已经提到极致的他，再一次强行运转内力，凌空而起。与此同时，手中剩下的木板被他以内力震得更小，一扬手，一片片细碎的木片宛如一柄柄飞刀一般，直直的射向那些意图伤害有福的小黑人。
    一瞬间，啊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无数的小黑人身体里面都被打进了碎木片，更有一个小黑人被碎木皮刺穿眉心，直接倒地而亡。
    追赶有福他们的小黑人直接被吓破了胆，一边用他们的土话大喊大叫，一边转身，向身后的林子奔逃。在海里的小黑人也扑腾着上岸逃跑。
    莫凌云眼中只有有福，并没有追击那些小黑人，当然，那些人居然胆敢伤害有福，等他的人来了之后，他肯定是不会放过的，只是眼下，一切事情都没有有福重要。
    他拼力飞到有福身边，直接将她抱起，回到了沙滩上，与此同时，身上的外衣也被他脱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穿在有福褴褛的衣衫外面。
    “对不起，我来迟了。”莫凌云一把将有福抱在怀里，用力的将往自己身体里面揉，一边揉，一边喃喃说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事。此时此刻，莫凌云一双胡木之中，就难以抑制的闪动着点点泪光。
    有福一看到莫凌云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落到莫凌云的中衣上，浸了进去，一只浸到他的心里，让他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拽住了一般的疼痛。
    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我来迟了。”
    莫凌云再一次开口说道。
    有福一边落泪一边摇头，一边却又拿握了拳头轻轻的捶打着莫凌云，哭道：“你怎么才找到我，你怎么才找到我，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你了，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
    莫凌云紧紧的抱着有福，除了对不起三个字之外，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是我没能好好的解决掉周如意，以至于让你受到如此的伤害。
    对不起，这么晚才找到你。
    对不起……
    有福扯了莫凌云身上穿的中衣衣襟来擦眼泪，却又情不自禁的，一口咬在莫凌云的肩上……当然，连牙印都没留下。
    不是因为她舍不得咬，也不是因为她咬不动。
    而是……
    “呸呸……这么咸，你把自己扔盐罐子里腌了吗？”
    有福努力将头后仰，让莫凌云看到自己嫌弃的眼神，语带娇嗔的问道。
    莫凌云微微一愣。
    这些日子他只顾着找有福了，还真没怎么搭理自己……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有福这是为了让他不再说对不起，故意说这样的话的。
    莫凌云将有福抱得更紧了。
    （第一章）

 645.第645章 岛上有好东西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他们这次来达曼岛，并不是用的莫凌云带来的海船，而是陈家的船。虽然也不可能完全靠过来，但是离得近一些也是完全可以的。
    不过，有内力深厚的锦衣卫官员远远的看到了这边的情形，也就没有急着过来了。
    最后，还是巴玛在一旁，有些局促的开了口。
    听到有人说话，莫凌云下意识的皱眉。
    有福却忽然惊醒过来，猛挣扎起来，想要从莫凌云的怀里挣开。
    莫凌云自然不愿意放开。
    然后，他就听到有福‘哎哟’一声，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连忙看着有福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说着又自责的道：“我真该死，我应该先带你回去船上，让随船的大夫给你看看的。”
    “没有。”有福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我的脚，之前在山林里面逃跑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刚刚又不小心动了一下……”
    “我看看。”莫凌云说着，就蹲了下去。
    “没事，就是崴了一下。”有福下意识的把脚往后面藏。却被莫凌云轻轻握住了。
    看着有福红肿不堪的脚踝，莫凌云心疼得不行，当即就将手贴在上面，运转内力帮她疏通起来。
    有福一开始觉得有些疼，旋即又觉得热热的，非常舒服。
    然后……
    她就听到，自己的脚踝处传来咔的一声。不等她惊呼出声，就听莫凌云说：“应该好了。”
    有福动了动，果真没之前那么疼了。
    当下惊奇的看着莫凌云。
    莫凌云轻声说道：“帮你复位了。”
    “嗯。”有福点点头。
    莫凌云起身，拥着有福说道：“以后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嗯。”有福点点头，连心里头都有些暖暖的。
    然后，一阵海风吹来……有福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喷嚏。
    莫凌云连忙将有福重新抱在怀里。
    摸着已经被她之前穿在身上的破衣服打湿的外裳，心中后悔不已，连忙打了一个唿哨。跟着他过来的船慌忙靠近了一些，又从船上放下来两条小舢板。
    有福再一次回过神来，看看莫凌云，拉了巴玛过来，又招呼正蹲在死掉那个小黑人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阿金：“阿金，来。”
    阿金起身，磨磨蹭蹭的走到有福身边，下意识的，躲在巴玛身后，看上去有些害怕莫凌云。
    “阿金别怕，这是莫大哥，是来救我们的。”有福将阿金从巴玛身后轻轻拉出来，轻声说道。
    说着顿了顿，又指着莫凌云，继续说道：“好人。”
    阿金看看莫凌云，学着有福的样子说道：“好，人……”
    有福笑着点点头：“对，莫大哥是好人，阿金不怕。”
    说着，看向莫凌云，指着巴玛道：“莫大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巴玛。他在船上就帮了我很多，如果没有他，我不可能从皮特的手里安然逃出。后来，他也救了我无数次。”
    莫凌云看着巴玛，微微颔首：“多谢。”
    有福又指了阿金，说道：“莫大哥，这是阿金，如果没有她，我们这一次也不可能从刚刚那些人手里逃出来。”
    莫凌云眼中有精光一闪而逝，随后又看着阿金点点头，说道：“谢谢。”
    阿金还是有些害怕莫凌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又喃喃的说：“好，人。”
    有福微微一笑，刚想再说什么，来接人的舢舨就过来了。
    有福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看着阿金和巴玛说道：“阿金，巴玛，你们先上去。”
    阿金不解的看着有福。
    巴玛拉了拉巴玛，带着她上了小舢舨，阿金还在看着有福，喊：“走，走。”
    “好，我们也来了。”说着，有福也向小舢板走去。刚刚抬腿，她就觉得自己又凌空飞起来，下一刻，她就稳稳的站在了舢舨上。
    有福忍不住嗔道：“莫大哥，你吓到我了。”
    “嗯，该罚。”莫凌云点点头，靠近有福，将她搂在怀里，又说：“罚我绑你把海风挡住。”
    有福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
    只是鸵鸟一样的缩在莫凌云怀里，只当舢舨上的人不存在。
    划着舢舨过来的人也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但是，他又必须要划舢舨，只得眼观鼻，鼻观心的，闷头划了起来。
    等到了大船下面，莫凌云又抱了有福，直接施展轻功，带着有福上了船。
    上船之后丢下一句‘照顾一下那两个人’，就直接抱了有福进船舱。
    “哎呀莫大哥！”有福全程把头埋在莫凌云的怀里，等进了船舱之后才想起来岛上的东西，连忙开口道。
    “怎么了？”莫凌云看着有福，柔声问道。
    “那个岛上有好东西！”有福指着达曼岛的方向说道。
    “什么好东西？”莫凌云再一次柔声问。
    “红薯，那岛上有红薯！莫大哥，咱们去挖一些吧。有你在，我不怕岛上那些土人了。之前逃跑的时候，我们走得太急了，都没刨两根走，咱们一定要把红薯带回去，带回大齐去！”有福语气激动的说道。
    “好，带回去。”莫凌云看着有福点点头，旋即又说：“不过，眼下还不急，你先把衣服都换了，还有鞋子，也换一换。
    “嗯。”有福点点头，又把脚微微翘了翘，嗔道：“可是，我的脚是脏的。”
    莫凌云摇摇头，说道：“没关系，一会儿我给你拿一块干布，你把身上的水擦一擦，脚也擦一擦，把衣服和鞋子穿好叫我，我帮你擦头发。”
    顿了顿，又说：“我们来得有些急，船上有些不方便，等回了留宋，你再好好的收拾一下。”
    “嗯。”有福乖乖的点头，又皱着鼻子撒娇：“要洗头，要洗澡。”
    “好。”莫凌云点点头，把自己给有福带着的衣服鞋子都找出来，转身出了舱门。
    莫凌云准备的衣服很齐全，连穿在里面的衣裤都有，有福的脸情不自禁的就红了。旋即小心翼翼的把莫凌云的外衣脱下来，看了看，搭在船舱内的椅背上。自语自己那一身已经完全变成乞丐装的衣服，则被她嫌弃的丢在了地上。
    （第二章）

 646.第646章 莫侯爷的‘无奈\’

    “一定要把这些好好的收起来，要不然回去要那么久的时间坏了怎么办。可是，怎么收才好呢？我想想，嗯……要不，晾干一点水份然后在撒些草木灰？”
    “也不知道行不行……”
    “莫大哥，你说呢？”
    看着莫凌云让人带回来的一堆红薯，有福忍不住嘀嘀咕咕了好一阵。看她对一堆红薯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莫凌云都有些吃味了。
    “莫大哥？”
    见，莫凌云不回答她，有福略微提高了一些声音，还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莫凌云看着有福笑笑，帮她把不小心粘到头发上的一点泥去掉，说道：“这些红薯随便怎么保存都好，反正只是拿来吃的。”
    “吃？这么怎么行？不行的！”有福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一脸认真的说道：“我们要带回去的，种好多好多的红薯，让大家都种一些，这样，以后再遇到灾年，大家也都不会饿肚子了。”
    莫凌云忍不住拿手背蹭了蹭有福的脸，看着她含笑说道：“嗯，我知道，肯定是要带一些回去的。”
    看有福不解的看着自己，莫凌云又说：“我们要在留宋待几个月，留宋附近的海域还好，越往大齐，海上就越冷，海面好多地方都结冰了。而且，冬天海上风大浪大的，太危险了。我们等开了春，海上的冰雪都融化了再走。”
    “哦……”有福点点头，嘟着嘴，有些闷闷指了堆在地上的红薯问道：“那这些红薯怎么办？”
    莫凌云温和的笑笑，又道：“你忘啦？这些是特意带回来给你吃的。放心吧，他们挖得不多，岛上还剩很多，我都让人保护起来了。”
    有福看着莫凌云说道：“一直埋在土里，不会坏掉吗？”
    “不知道。”莫凌云笑着摇头，看有福急了又道：“我让他们隔三岔五的刨两根出来看，如果看到不长了，再把红薯都挖起来储存。”
    “也是哦。”有福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看着莫凌云说道：“你不说我都没注意，这些红薯是还挺小的……”说着又嘟嘴：“早知道就不挖这么多的，我吃不吃没关系，尽量的多带一些回去才是好的……”
    “没关系，还多呢。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放着，走吧，别看这些红薯了，咱们出去逛一逛？”说着，莫凌云轻轻的握了有福的手。有福有些不好意思，抽了几下都没把自己的手从莫凌云的手心抽出来，也就作罢了，只红着脸，低了头，跟着他往外面走去。
    这座院子是留宋陈家最好的一处别院，现在借给了莫凌云。看到莫凌云和有福手牵着手往外走，留在别院里的下人事先得了嘱咐，除了规规矩矩的做事之外，没有人看他们一眼，连行礼都没有。仿佛是没有看到两人一样。
    这让有福原本有些别扭的心好歹舒缓了一些。
    莫凌云自然也高兴，不过下一刻，他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果然，在转角处出现了阿金的身影。
    她还是有些怕莫凌云，躲在柱子背后喊有福：“福，福。”
    有福看到阿金有些高兴，她松开莫凌云的手，朝着阿金招招手，嘴里说：“阿金，来。”
    阿金看一眼莫凌云。
    有福也看一眼莫凌云。
    看有福看过来，莫凌云绷着的脸只好缓和下来。
    有福看着他笑笑，又朝阿金招手。
    阿金小心翼翼的偷瞄莫凌云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向着有福靠近，快要到的时候，还特意看像莫凌云，语带讨好的说道：“好人。”
    别说有福，连莫凌云都有些哭笑不得。
    在听有福仔仔细细的说了这几个月的事情之后，他无论是对巴玛还是对阿金，心里头都是很感激的。不过巴玛识趣，看出来他只想和有福独处之后，从来不会主动到他们面前来。
    只是这个阿金……到了留宋之后，就一直很不安，总喜欢呆在有福身边。哪怕再害怕他，也一样。
    他又不能真把阿金怎么样。
    最后每次都一样原本的二人世界变成三个人，他还是被丢在后面的那个……就像现在这样。
    莫凌云看着前面，牵着阿金，耐心的教她说话的有福，满心都是无奈。
    仿佛是觉察到莫凌云的无奈一般，有福转头看着莫凌云眨眨眼，俏皮而又促狭的笑道：“好人。”
    听到有福的声音，阿金也有些懵懂的转头，看着莫凌云满脸讨好的喊：“好人。”
    莫凌云默默望天。
    想他堂堂天赐候，锦衣卫指挥使，还有……总之，当初他也是人见人怕的人物，现在怎么就变成好人了？
    不过。
    莫凌云将视线重新投到有福身上，这样的有福，真是叫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啊。看着看着，莫凌云的眼神都柔了下来，恨不能将她拥在怀里。
    有福再次回头看着莫凌云灿然一笑。
    笑得莫凌云心花都盛放了。
    而有福又转回头去，教阿金说话去了。
    莫凌云眼尖，轻而易举的就发现了有福的耳朵尖又悄悄的泛起了害羞的粉色。
    阿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哪怕已经到留宋主岛好多天了，他也仍旧是不习惯甚至说是害怕的。出了院子之后她就把有福的手拽得更紧了，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往有福那边倾了倾。
    别看阿金人小，体格也小，可她的力气却是挺大的，有福的手被她拽得都有些疼了。连忙轻轻的拍了拍阿金的手，轻声道：“没事，阿金，不怕，不怕。”
    连说了好几遍，阿金的手才稍微松了一些。有福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敢让莫凌云知道，阿金把自己捏疼了。
    这岛上的普通人都知道，他们是陈家的客人，而陈家，不是他们能得罪的，毕竟他们好多人，都要靠着陈家吃饭。陈家不能得罪，陈家的客人自然也不能得罪。
    更有能耐一些的，知道莫凌云一行的来历，讨好都还来不及，自然更不可能得罪他们。
    所以，哪怕有福什么都不买，只是指着人家摊位上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教阿金认，也没人说什么。
    （第一章）

 647.第647章 为了手牵手逛街

    莫凌云和有福他们在留宋待了两个多月，虽然有阿金时不时的‘捣乱’，可是有福的改变还是巨大的。
    她已经从在府里头牵着手走路都有些不好意思，必须时时‘观察’周围有没有人注意自己，变成了在外面大街上和莫凌云手牵手走路都不会脸红害羞了。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他们不在大齐，而是在海外。
    在一个没有人拿道德条框来约束自己，而且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地方，她自然能‘豁’得出去了。
    不过，她还是很想家的。
    “莫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算时间，大齐也该开春了吧？海上的冰是不是也该化了？”
    这天，有福再一次看着莫凌云，巴巴的问。
    莫凌云将有福是手捧在自己手心，含笑看着她，柔声说道：“嗯，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你给家里人带的礼物，都买好了吗？”
    “嗯。”有福点点头，笑意从眼角眉梢露出来，看着莫凌云说道：“都买好了。”
    说着顿了顿，看着莫凌云又道：“不过，再去逛逛也可以。”
    “好，那就再去逛逛。”莫凌云说着，抱了有福，直接施展轻功飞了起来。一直到飞出了这座别院，才落到地上，把有福放下来，牵了她的手走。
    有福忍不住攘了莫凌云一下，嗔道：“你干嘛？”
    莫凌云看着有福笑，说道：“这样，咱们就可以避开阿金了。”
    有福故意横一眼莫凌云，说道：“阿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避开她做什么？”
    莫凌云又笑，说道：“对我来说，阿金就是洪水猛兽一样。”
    有福又忍不住轻轻推攘莫凌云。
    不到等她说话，莫凌云就拉了她的手，飞快的说道：“不好，我们快跑！”
    说着，果真拉了有福跑了起来。
    像个少年郎一般的。
    等跑过了陈家别院前面的街，转了弯，才停下来看着有福笑，问她：“累不累？”
    “你说呢？”有福娇嗔的看着莫凌云，假意埋怨道：“好端端的，你跑什么？难道是有什么在后面追我们吗？”
    莫凌云也笑。他当然不会告诉有福，先前他听到了阿金的脚步声，所以才拉着有福跑了起来。
    当然，他也可以抱着有福用轻功飞的，不过莫名的，他就想这样拉着她跑一段。
    就像……很久之前的从前一样。
    而这个时候，阿金才出现在陈家别院的大门口，倚门着门，探了头往外看。
    没看到有福，只好闷闷不乐的转头回去。
    “阿金？怎么了？”巴玛刚好准备出去，看到阿金的样子，就忍不住问她。
    这两个月巴玛跟着莫凌云请来的船长，学了不少的汉话，而阿金因为不用再偷偷摸摸的学，也学会了不少的汉话。至少巴玛和阿金两个人简单的用汉语交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了。
    阿金看着巴玛，巴巴的‘告状’指了指天空，说：“有福飞了。”
    巴玛知道，这多半是那位大齐的大官为了和有福两个人单独相处，故意施展轻功，把阿金丢下的，便笑了笑，说道：“没事，他们会回来的。你像出去吗？和我一起出去，好不好？”
    阿金看着巴玛，歪头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好。”
    有福看着抱了一堆东西还在往外掏钱的莫凌云，一脸无奈的说道：“莫大哥，能不买了吗？虽然我承认，我是挺喜欢这些小东西的……可是，买这么多回去，又不能吃不能喝的……”
    莫凌云看着有福笑，说道：“没事，反正又不贵。”只要你喜欢，再贵都不贵。
    当然，这话莫凌云没说出口。
    而且，有福喜欢的这些东西，确实都不贵，满打满算，还不到二十两银子的花销。而且，莫凌云花出去的也不是银子，而是陈家送过来的，他们自己铸的花钱。
    陈家势大，铸的花钱基本上留宋诸岛几个大岛都能通用。当然了，那些土人盘踞的岛屿是没用的。
    有福当然也不是真的心疼那点钱，她只是心疼莫凌云要抱那么多东西，不方便……而且，都没有手来牵她了好吗！
    所以，看莫凌云不听自己的，有福就忍不住皱眉，又道：“莫大哥，你抱这么多东西，不累啊？”
    “不累啊。”莫凌云摇摇头，看有福一直瞪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忽然明白过来有福的意思，心中暗暗失笑，朝着街角一个推了独轮车的留宋人招招手。
    那留宋人马上满脸堆笑的上来，点头哈腰的问：“老爷，用车吗？”说着，还拿弹子拂了拂车上的灰。
    “嗯。”莫凌云点点头，将手中的东西悉数放在车上，说道：“小心些，别颠簸着了。”
    那留宋人连忙说道：“是，您放心，稳着呢。”
    有福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娇嗔的哼了一声，扭头往前走了。莫凌云笑着上前去拉有福的手。有福故意甩了几下，然后就乖乖的让莫凌云牵着了。
    两人逛了好久，买了许多的小玩意儿，其中一个吹出来的声音有些像那天在海里面救自己和巴玛的大鱼们发出来的声音差不多的海螺，最让有福爱不释手，直接拿在手上，时不时的就要吹一下。隔了一会儿，有福忽然目光灼灼的看向莫凌云，说道：“莫大哥，你说如果我在海边吹这个的话，那些大鱼会不会听见？”
    莫凌云当然不知道这个。
    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去试试？”
    “好啊，好啊！”有福看着莫凌云，用力的点点头。
    莫凌云就牵了有福转身，扔给推车在后面跟着的留宋人一小串花钱，问道：“知道送到哪儿吗？”
    那留宋人眉开眼笑的把莫凌云扔到自己车上的钱捡起来揣怀里，不住的点头，嘴里说道：“是，是，小的知道。送去陈老爷家的别院，老爷放心，小的一定完完整整的，把所有东西都送过去。”
    “好了，咱们走吧。”莫凌云说着，直接抱了有福，凌空而起。
    下面一群留宋人虽然已经见了无数次，却依旧忍不住惊叹出声。
    有福忍不住轻捶莫凌云，嗔道：“干嘛这么张扬，低调一点不行吗？”
    莫凌云故意在有福耳边轻声道：“这样快一些。”
    （第二章）

 648.第648章 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有福站在海边，吹了好久的海螺，但是海面依旧平静无波，别说是当初救她的那群大鱼，连小鱼小虾她都没看到。
    有福忍不住皱眉，有些泄气的说道：“是不是我声音太小了，它们听不到啊？”
    “要不，我试试？”莫凌云说着，将海螺从有福手上拿过来，也不擦拭，直接就放在唇边脆了起来。
    看着莫凌云将唇凑在自己吹过的位置，有福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为了缓减心中的不自在，有福故意看着莫凌云问道：“莫大哥，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听风就是雨啊？”
    莫凌云温柔的看向有福，笑笑摇头。
    有福还是觉得有些难堪，抿了唇，手上搭了凉棚，故意往远处看，嘴里说：“也不知道那些大鱼能不能听见你吹海螺……”
    “不过莫大哥，我怎么觉得，你吹的声音和我刚刚吹的声音差不多大？它们不会还是听不到吧？”
    “我给你说，那些大鱼可漂亮了，而且，特别聪明，特别通人性。那天我本来都要绝望了，结果我听到了它们的声音，就唱起诗来，没想到，它们真的就过来了。”
    “我一开始还有点怕，结果它们就把巴玛托了起来，还有鱼来托我。”
    “它们游得特别快，箭一样的，刷刷就游了好远，感觉到我不开心，它们还哄我来着……”
    有福絮絮叨叨的，把不知道给莫凌云讲了多少遍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莫凌云丝毫没觉得不耐烦，反倒全程含笑听着，因为关注了内力在吹海螺，不好说话，就时不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并且听进去了的。
    他也的确是听进去了的。他就喜欢有福这样絮絮叨叨的和他说话，什么事情都可以说，一件事情翻来覆去说上无数遍都没关系，只要听到她说就行了。
    这让他仿佛回到了从前。至从他们确定了关系之后，只要他们在一块儿，她就像只小蜜蜂一样，一刻不停的在他耳边絮絮说着。一直说道……说道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想到那时候的情形，莫凌云的心都抖了，不由自主的将有福揽进怀里，一只手紧紧的抱着她。
    幸好，他找到了她，她就在这里，在自己的怀里。
    莫凌云情不自禁的在有福的耳鬓厮磨了一番。
    有福觉察出莫凌云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也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心覆上他的手背，轻声唤道：“莫大哥？”
    “有福。”莫凌云在有福的耳边喃喃低语：“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发誓，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那些伤害你的人，所有人，他们都必须付出代价，不管她是谁。”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手收得更紧了。仿佛自己一松手，有福就会不见了一样。
    有福的心莫名的痛了一下，轻轻的拍了拍莫凌云的手掌，说道：“莫大哥，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别担心了，我好好的。你这不都找到我了吗？”
    “而且，这一次我们能找到那么多的红薯，就算是受些惊吓，也是值得的。”
    “如果没有这次精力，我们怎么可能找得到那么多红薯，你觉得呢？”
    莫凌云将有福往自己怀里挤了挤，有些闷闷的说道：“天下不是我们的天下，天下的百姓也不是我们的百姓。凭什么，要你涉险。”
    有福主动蹭了蹭莫凌云，说道：“这不是意外吗。”
    莫凌云忍不住皱眉，在心里头将周如意凌迟了不知道多少遍，哪怕有福看不到莫凌云的眼神，也看不到他的脸色，她也能感觉到，此时此刻，莫凌云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戾气。
    她不要他这样！
    想了想，蹭着莫凌云撒娇：“莫大哥，那些大鱼还是没来呢，我好想在离开留宋之前，和它们道个别，你帮我想想办法嘛，好不好。”
    “好。”莫凌云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心里头的戾气却渐渐的压了下去。
    是了，他不能吓到他的有福。
    想着，重新把海螺放进嘴里轻轻吹响，灌注内力将海螺的声音送了出去。
    这一次，从海螺里传出来的声音平和了许多。
    一直吹了大概半个时辰，海面上也依旧平静如旧，完全没有鱼群的迹象。
    有福刚刚吹一小会儿，就吹得腮帮子都有些疼了，莫凌云吹了这么久，有福自然还是有些心疼的，仰着头看他，问道：“莫大哥，你累不累？要不，你歇一会儿吧。”
    莫凌云摇摇头，看着有福笑笑。
    “真的不累吗？不骗人？”有福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莫凌云。
    莫凌云再次点头。
    又隔了半个时辰，有福真的不依了，伸手去拿莫凌云手上的海螺，嘴里说：”不许吹了，要不一会儿吹得脸疼了，我可不管你。“
    就在这时，莫凌云远远的看到海面上有东西在迅速的向着他们靠近。
    “有福你看！那是不是就是当初救你的那些大鱼？”莫凌云有些激动的把海螺拿开，指着原处的海面对有福说道。
    有福的视力比不上莫凌云，但是她却相信莫凌云看到的，也激动了起来，一边伸手胡乱的去摸莫凌云手上的海螺，一边说：“给我给我，我来吹吹！”
    莫凌云将手中的海螺直接递给有福，有福心中激动，也没在意那么多，拿了海螺就吹，莫凌云心里头，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等他压下心中的躁动，有福也看到了那些大鱼，开心的拉开莫凌云的手，从他怀里跑了出去，挥着手和那些大鱼打招呼。
    “大鱼，大鱼，我在这里，这里。”
    “你们好吗？”
    有福说着，就要往海里面冲。
    莫凌云有些无奈，连忙施展轻功追了上去，将人禁锢在自己怀里，说道：“把鞋脱了，衣服的裙摆束起来，裤腿也拉上去一些。
    这些都是于礼教不合的。
    不过莫凌云可不在意这个。他只在意一会儿有福要是穿着湿掉的鞋子和衣服回去的话，对身子不好。
    这些日子跟着莫凌云在留宋岛做了许多不合礼教的事情，也不差现在这件了，一听到莫凌云的话，有福就乖乖的脱了鞋，衣服和裤子也都撩了一些起来。把整个小腿都露了出来。然后才一脸欢喜的跑向那些大鱼。
    （第一章）

 649.第649章 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然后……莫凌云就发现，除了让有福脱鞋有用之外，其他的完全没用，那些大鱼太欢脱了……带着有福也欢脱了起来。
    有福身上穿着的衣服和裤子，理所当然的被打湿了。
    但是，看着有福那开心得仿佛要溢出来的样子，莫凌云心中纵然有再多的话，也就那么咽了回去。
    只不过……
    莫凌云微微摇头，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折好了放在海边的礁石上，准备等一会儿有福玩够了要回去了，再给她穿。然后才脱了鞋子走到有福身边。
    “莫大哥。”有福看着莫凌云笑笑，摸着离得最近的一只大鱼，指了莫凌云说道：“大鱼啊大鱼，我给你们说哦，这个是莫大哥，是来救我的，过几天我就要回家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说到这里，有福微微有些伤感，顿了顿，又轻轻揉了揉大鱼，说道：“我会想你们的。”
    大鱼当然听不懂有福的话，只发出欢快的叫声。
    有福仅有的一点伤感就这样被打断了，她看着莫凌云，笑道：“莫大哥，你也来摸一摸这大鱼嘛，它们好乖的。”
    莫凌云虽然没什么兴趣，却不会拂了有福的意，当即笑着附身去摸自己面前的大鱼。
    然后，他就被喷了一身的水。
    莫凌云一下子就懵了。
    当然，其实他原本是可以闪开的，但是刚刚鬼使神差的，他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闪躲的动作。
    随后，他就看到有福果真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调皮的捧了水往自己身上撒。莫凌云顿时为自己刚才的举动庆幸起来。幸好啊，幸好他没有闪躲，要不然，怎么会看到有福这个样子。
    见莫凌云不躲，有福有些没趣，又闹了两下，就去和大鱼玩去了。
    莫凌云默默的‘唾弃’了自己一把，试探用手舞了一点水到有福身上。
    有福当即就喊道：“哈！原来你是准备偷袭我，我还以为你真那么好，都不反抗呢。”一边说，一边也用手舞了水往莫凌云那边泼。
    莫凌云自然也要‘还击’。
    有福便嚷嚷着让‘大鱼’们帮自己。
    结果话音刚落一会儿，大鱼果真朝着莫凌云吐起水来。有福刚刚拍手叫好，自己也被大鱼吐了个正着，一下子愣了，旋即说道：“哎呀，原来你们还是无差别攻击啊！看我不好好！”
    说着，也朝着大鱼泼起水来。
    玩闹了一会儿，有福身上的衣衫彻底打湿了。干脆也不管什么衣服不衣服的了，扑腾着就到了水里，骑在了大鱼的身上。
    那大鱼果真就带着有福在附近的海面迅速的游了起来，乐得有福直朝莫凌云喊：“莫大哥快来，一起来玩。”
    莫凌云闻言，果真也跳施展轻功跳到一条在有福身边游来游去的一条大鱼背上坐好。
    不过，有福是骑在大鱼背上的，莫凌云却是盘腿坐着的，看得有福惊心不已，直喊：“莫大哥，你小心一点，能不能好好坐好啦？哎呀，我和你说话呢，你怎么都不听？”
    而这个时候的莫凌云，其实并不太能听清楚，有福在喊些什么。
    他现在眼中只有有福那略显单薄稚嫩的身子，和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因为衣衫完全被海水【湿】【透】，那些衣物都仅仅的贴在了有福的身上，有福的甚至算不上玲珑有致，但是却让莫凌云莫名的失控。在两条鱼又一次相遇的时候，有福扭头看着莫凌云，刚要开口，莫凌云就鬼使神差的凑了上去。
    有福惊呆了。
    莫凌云自己也惊呆了。
    不过旋即，他就仿佛尝到了甜头一般，想要更深入的品尝和索取。
    但是，他们是分别骑在两条大鱼的背上的，莫凌云有些不耐烦控制自己身下的大鱼，和有福骑着的大鱼保持平行，这太分散自己的精力了，干脆直接探身将有福抱了起来，抱到自己坐着的大鱼背上，小心翼翼的的拢着，捧着，与她尽情的
    世界，仿佛变成了粉色，还冒起了泡泡。
    害羞的粉、有甜蜜的粉……
    隔了好久，莫凌云才念念不舍的松开有福，看着她，沙哑着声音道：“回去之后，我就去求陛下给我们赐婚，好不好？”
    不出意外的，有福又摇了摇头。
    莫凌云有些郁闷。
    有福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在他唇上安抚般轻轻印了一下，然后飞快的往后退，结果人又被莫凌云按住，再一次深吻了起来。一边吻，一边还给她渡气……
    隔了好一会儿，莫凌云才再次松开有福。问道：“为什么？”声音听上去更加嘶哑了。
    有福不敢再‘造次’了，身子微微后仰，睁大了眼睛看着莫凌云，说道：“莫大哥忘了吗？我给你说过的，我要先和徐闲退婚。”
    想着自己出海之前，下面人呈上来的，关于宁王府和徐闲的那些事情，莫凌云点点头，说道：“好，等我们回去，我就带你去找徐闲。”
    看莫凌云答应了，有福也松了一口气，笑笑说道：“嗯。到时候，让他给我写退亲书。”
    莫凌云也笑，将有福换了个方向，让她坐好，窝在自己怀里，然后才说：“好，他若是不写，我就揍他，看他敢不敢不写。”
    有福忍不住笑，拿手肘轻轻的撞了莫凌云一下，嗔道：“不许打人。我纵然是不喜欢他，曾经也是拿他当半个家人看待的。而且，就算没这层关系，也不应该随便打人啊。”
    莫凌云没有管有福说的其他话，只问：“那你喜欢谁？”
    有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嗔道：“明知故问啊你？”
    “嗯。”莫凌云点点头，下巴轻轻的搁在有福的头顶上，轻声道：“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有福连耳朵根都红了。
    莫凌云拿下巴轻轻的摩挲着有福的头顶，满脸宠溺，哄小孩一样哄道：“乖，告诉我，你喜欢谁？”
    “哼！”有福故意傲娇的哼了一声。
    莫凌云脸上的宠溺之意更浓了：“乖嘛，告诉我。”
    有福把脸一扭，有些别扭的说道：“我才不呢，你都不说。”
    莫凌云会心一笑，搂了有福道：“我喜欢你。”
    有福的脸越发红了，隔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也……我也喜欢你。”
    说完，就拿手掌捂了自己的脸，好半晌都不肯松开。
    （第二章）

 650.第650章 哪里来的臭乞丐

    立春一过，就算是进了春天。对于鲜衣怒马的贵族少年们来说，已经是可以呼朋唤友出城踏青的时候了。
    可是，对于在城市角落里苦苦挣扎求生的乞丐们来说，早春时节依旧很难熬。甚至，比冬季还难熬。
    乍暖还寒的时节，每到夜幕来临，寒气就开始往骨头缝里钻，冷得人仿佛又回到了寒冬时节。
    然而，这还不是最难受的。
    春主生发，在这个万物皆蠢蠢欲动的时节，那些致病的邪气，也开始肆意的生长起来。
    之所以对乞丐们来说，早春时节比冬季还难熬，就是这个原因。他们身无分文，衣食无作，无家可归。只能蜷缩在尚且能勉强遮一点风、避一些雨的屋檐、墙根、或者是破庙里。
    一旦生病，基本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蝼蚁尚且偷生，没有任何人不希望好好的活下去，哪怕他只是一个卑贱的乞丐。甚至是，只能蜷缩在墙根，任由初春的靡靡细雨落到自己身上的，生病、等死的乞丐。
    等死并不等于想死。
    尤其是当救命稻草出现的时候。
    那蜷缩在墙根的乞丐，这会儿就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他不顾一切的冲着那根救命的稻草冲了过去，声嘶力竭的喊：“二公子，二公子……”
    “哪里来的臭乞丐，想死吗？”二皇子府护卫抽了鞭子，啪的一声，抽打在扑过来的乞丐身上。几片破布一缕血花刹那间就冲扑过来的乞丐身上飞起。那扑过来的乞丐顿时被抽翻在地，还往后滚了两滚。
    哦，不……是唐王府。唐王府护卫。永安十二年，永安皇帝册封了二皇子周世熇为唐王，唐王嫡长子、皇次孙周代垣被册封为唐王世子。而这群唐王府护卫簇拥着的，正是唐王世子周代垣。
    乞丐被唐王府护卫抽飞之后，仍旧不顾一切的扑向了回来。哪怕被鞭子抽得满地打滚也不改初衷，而且，嘴里也依旧声嘶力竭的喊着：“二公子，二公子……”
    周代垣的心情并不好。
    见着一个肮脏低贱的乞丐疯了一样的朝自己喊着什么，心中更是烦躁，直接呵斥道：“你们都变成吃素的了吗？一个臭乞丐都不敢杀了？本世子留你们何用？”
    手握鞭子的唐王府护卫心中一凛，随即，刷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刀，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乞丐走去。
    “杀人啦，杀人啦……”
    周围的人高喊着，做鸟兽状跑开。
    那乞丐也害怕起来。随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三个字：“顾家村……”
    唐王府护卫的刀已经举了起来，眼看就要劈下去。
    周代垣却忽然喝道：“慢着！”
    那护卫也松了一口气。
    当街杀人，哪怕只是一个乞丐，他也还是有压力的。虽然可以当着刺客处理，可谁知道会不会被那些疯狗一样的都察院御史会不会借机咬着唐王府不放？
    到时候王爷怪罪下来，倒霉的肯定不是世子殿下，而是他这个动手的人。
    所以，能不杀人，他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把人带过来！”周代垣沉声命令道。
    “是！”护卫把刀收入刀鞘，拖着那乞丐就朝周代垣的马前走去。当然了，他也没敢走得太近，这乞丐身上太臭了，万一熏着世子殿下，你就是他的罪过了。
    实际上，周代垣已经被熏着了。幸好身边的内侍知机的递了一块熏过香的帕子过来，周代垣接了过来，捂在了嘴上。
    “你是顾家村的人？”周代垣皱着眉头捂着嘴，看着眼前的乞丐问道。
    那乞丐连忙说道：“是，是，二公子，小的，小的是顾有福的大伯。”一边说，一边努力的把自己肮脏杂乱如同枯草一般的头发刨开，努力的抬头仰面，好让周代垣看清楚自己的脸。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他那张肮脏恶心得让人想吐的脸，并不能看出他本来的样子。
    当然，就算是能看出来原本的样子，周代垣也不可能认识他。毕竟，他可从来没有把那些普通人放在眼里过。
    哪怕他再怎么觉得是真心‘喜欢’有福的，也一样。
    周代垣居高临下的看着顾成礼，问道：“你说你是有福的大伯，可有什么证据？”
    “这……”顾成礼被吉祥赌坊的人带走之后，被直接卖进了黑窑，受尽折磨。他是费劲了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的，又不敢回乐途县，当然，他也不认识回乐途县的路。又怕被黑窑的人抓住，也不敢问路，就一路行乞朝着一个方向就走了。
    正好，一路逃到京城。
    到了京城之后，好赖过了一个冬，结果却在初春时节感染了风寒……原本以为要等死了，结果看到了周代垣。
    现在，周代垣问他要证据。他还真是拿不出来。因为，他根本没有路引，也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当然了，就算是有，他在户籍上也和有福没有了关系，也是证明不了。
    “臭乞丐，我家殿下问你话呢，还不快说！”护卫看顾成礼半天没有反应，当即踢了他一脚，骂道。
    “殿下？”顾成礼有些愣。不过当脚尖踢到身上，感觉到疼的时候，他还是回过神来了，急急忙忙的把顾家所有人的名字和年龄都说了出来，
    周代垣虽然在顾长庚家里头住过几天，可因为从来没把顾家人放在心上，对于顾长庚家的事情，他也是一知半解的。听顾成礼所说的，和他自己模糊记得的那些东西对得上号，便相信了他。
    想着虽然有福现在下落不明，可万一有一天找到人的话，自己救了她的大伯，她怎么都要感激自己吧？
    这件事情说来说去，都是他皇姑，如意公主的错。若不是她骗了他，现在，他又怎么会这么被动？
    若是皇姑如意公主不背着他改变计划，现在有福肯定早就已经感动的接受了他……
    想到这里，周代垣又是一阵烦躁。当即没好气的说：“把人带回去再说。”
    顾成礼大喜，连忙朝着周代垣磕头。
    而这个时候，有福正爬在莫凌云的背上，让他背着自己在沙滩上行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莫凌云说着话。
    并不知道，在遥远的大齐，正有一件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和很久之后，都影响到她的事情。
    （第一章）（总算办好转诊了，医生一直在推诿……默默……明天去成都。）

 651.第651章 启程回大齐

    “愿莫大人此番回国，一帆风顺。”
    翌日，莫凌云准备起航回国。陈向业带着陈家的主要成员，并留宋岛大小家族的家主，在留宋海港恭送。
    莫凌云朝着陈家家主和留宋岛大小汉人家族的家主以及主要成员拱拱手，嘴里道：“多谢陈家主，多谢诸位家主，也多谢各位同胞。莫某此番回国，必会将各位家主所请，呈交陛下。陛下乃是圣君，必会体谅诸位身在异地，心思祖籍之心。”
    留宋岛一干人等连忙躬身致谢：“多谢莫大人。”
    莫凌云受了诸人一礼，又拱手道：“诸位，本官告辞！”
    留宋岛一干人等再次躬身：“恭送莫大人。”
    莫凌云看着身边的有福笑笑，轻声说道：“走吧。”
    “嗯。”有福点点头，朝中阿金招了招手，等阿金小心翼翼的过来之后，便拉了她，跟着莫凌云后面往船上走。
    等莫凌云和有福先走了，其他人才陆续分别上船。巴玛也在其间，不过，巴玛是跟着被莫凌云强行‘礼聘’来的，和他一样，来至于同一国度的一位名叫维尔的船长身边上的船。
    维尔船长一来觉得巴玛聪明，悟性也不错，又是本国人；二来，也看重他和有福出生入死的一段经历，便收了巴玛做弟子。
    虽然莫凌云明确表示过，只要巴玛愿意，他可以安排他在大齐落户，并且帮助他融入大齐，替他在越州城或者他愿意去其他地方，置办足以让他一生无忧的产业。可巴玛也还是选择跟着维尔船长在海上跑。
    有福尊重巴玛的决定，而阿金，她却是一定要带在身边的。
    虽然莫凌云没有说过，他后来对达曼岛上的土人做了什么，有福也没问，但是她知道，莫凌云一定是不会放过达曼岛上的那些人的。
    她没有想过要替那些土人求情。
    她是后来脱险之后才从阿金嘴里知道的。
    她教会了那些土人用火，教会了他们用火来烧、煮食物，她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那些土人的底限，不做任何可能会激怒他们的事情。然而并没有用，而那些土人，依旧要用她来做人祭。甚至，准备用她带给他们的火，来将她活活烧死。她没有亲手报仇也就罢了，怎么可能替那些土人求情。
    而阿金的阿妈，也是被他们用来做了人祭的。是被吊在树上，让太阳活活晒死（或者是渴死？）的。
    残忍和愚昧是印在那些土人骨子里的，头领和头领选定的下一任头领不允许任何人的‘智慧’超过他们。
    所以，阿金的阿妈被用来做了人祭。
    所以，阿金要藏拙。
    所以，她和巴玛，也被选定了，要用来做人祭。
    至于其他土人里面有没有无辜的，有福可管不着。她帮了他们那么多，最后却只有阿金一个人对她释放真正的善意，并且不顾危险的来通知他们，来救他们。
    那么她要带着的，要保护的，也只有阿金一个人而已。
    阿金是个聪明的，跟着有福和莫凌云带来的热，认认真真的学了两个月的东西，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阿金了。
    但也因此，在知道自己即将永久的离开这个地方，从此以后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之后，阿金是惶恐不安的。
    她抱着个木头板子，亦步亦趋的跟着有福，寸步都不肯离开。
    连莫凌云都拿她没办法。
    船走了大概半日，远远的，达曼岛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阿金下意识的扭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达曼岛，却有一滴眼泪，在不知不觉间，悄悄的滑落在船板上。
    有福帮阿金擦了擦眼睛，语速极慢的问她：“阿金，你在看什么？”
    阿金扭头看看有福，指着达曼岛的反向，喃喃说道：“阿娘。”
    有福摸了摸阿金的头，指着阿金手上抱着的木板说道：“阿娘在这里，在阿金的怀里抱着。”
    阿金在知道要离开这里之后，情绪一直不太好，有福仔细问了，知道她想她阿娘之后，就带着阿金一起，做了阿金抱着的木板。
    严格说来，这并不是什么木板，而是简易的牌位。是按照大齐人的做法做的。在牌位的下面，还刻了一个长得和阿金很像的小土人，那是阿金自己画的。
    听到有福的话，阿金下意识的抱紧了手中的木板，再一次指向达曼岛的时候，语气和话就都变了：“坏人，不要。”
    有福看着阿金，温和的笑笑，慢慢说道：“对，岛上那些都是坏人，阿金不要他们。”
    “阿金跟着有福回家，以后再也不饿肚子，再也不受冻，好不好？”
    “好。”阿金点点头，伸出手指在有福面前比划：“三顿，好吃的。”
    达曼岛上的土人一般情况下，都是一天吃两顿，但是阿金跟着有福到了留宋主岛之后，每天都是吃的三顿饭，而且都是做得很好吃的，至少比在达曼岛的时候吃过的所有东西都好吃，所以她才会这样给有福说。
    “好。”有福笑着点点头，说道：“阿金想吃几顿吃几顿，想吃什么吃什么，好不好？”
    阿金也点点头。抱着手中的木板，扭头往其他地方看去，直到达曼岛最终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内，她也没有再回头去看达曼岛一眼。
    有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莫凌云见状，在一旁故作郁闷的长叹一口气。
    但是他装得一点都不像，有福一下子就看出来他是故意的。笑着凑到他耳边，小声调侃道：“莫大人，您可注意点影响啊，这船上都是您的下属呢，您这样，以后在下属面前，还有什么威仪可言啊？”
    感受到耳畔那温热的呼吸，莫凌云身子不自觉的绷紧了，连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有福自然感觉到了，心中顿觉‘不妙’，下意识吐吐舌头，从莫凌云身边退开，哪里知道刚刚一退莫凌云就扭头过来了。蜻蜓点水一般的，在有福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没有惊动任何人，连他们身边的阿金都没有发现。
    却仍旧让有福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绯红。
    （第二章）

 652.第652章 你能原谅我吗

    “呀，莫大哥你看，海鸟，白色的！”有福拉了拉莫凌云的衣袖，指着飞到桅杆上停着的海鸟说道。
    “嗯。“莫凌云含笑点点头，微微偏了头，看着有福，轻声问：“怎么？喜欢？”
    有福连忙把莫凌云的衣袖拽紧，说道：“不许去抓！我就是让你看看。”
    莫凌云失笑，点点头说：“好。不抓了。”
    有福横一眼莫凌云，嘴里哼哼唧唧了几声，听得莫凌云心里头痒痒的，趁着有福不注意，又飞快的在她脸上亲来一下。
    有福瞪大了眼睛，先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推了推莫凌云，压低了声音嗔道：“你讨厌……”
    “嗯，我讨厌。”莫凌云一本正经的点头，小声道：“讨人喜欢，百看不厌。”
    有福无奈的掩面，又斜一眼莫凌云，小声道：“你这人……还要不要脸了？”
    莫凌云摇头，小声在有福耳边说道：“要你，不要脸。”
    有福心中又羞又恼又雀跃，好不容易才压下脸上的喜悦，朝着莫凌云嗔道：“好烦啊，不想理你了。”说完，就跑到船舷边上去了。
    莫凌云忍了笑跟过去。走了这么几步，有福就像是把刚才的事情都抛到脑后了一般，看着莫凌云说道：“莫大哥，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怎么觉得现在这个天气，反倒是比我们出发的时候凉了呢？”
    莫凌云说道：“因为，我们马上就要到大齐了。”
    “这么快？”听莫凌云说马上要到大齐了，有福忍不住惊呼。旋即又有些讪讪的，说道：“也对哦，毕竟我们都在海上走了这么久，是应该到了……”
    其实有福根本就不记得，他们在海上走了多久了。
    确切说，她压根就没在意过，他们在海上走了多久这件事情。
    有莫凌云在一起，再无聊，再平淡的时光都是美好的，哪怕他总像先前那样‘戏弄’她，她虽然面上着恼，心里头却是欢喜的。
    这时光流逝得，自然就比平常快了许多。
    当然了，更重要的，还是他们回来这一路上，真的是顺风顺水，速度特别快。而且，也平静，别说是遇到什么恶劣的天气了，大一点的风浪都没遇到过，顺顺利利的，就到了现在。
    不过，莫凌云倒是挺赞同有福的话的，他点了点头，有些感慨的开口：“是啊，我也觉得好快啊，居然这么快，就要到大齐了。”
    顿了顿，又说：“到时候，我们在福州上岸，顺道去一趟宁州。”
    “宁州？”有福看着莫凌云，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不等她开口询问，莫凌云就再次点头，说道：“是啊，宁州。徐闲这几年一直在宁王府。”说着，还笑了笑，然后才继续说道：“做他的，王孙公子。”
    有福缓缓呼出一口气，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嗯？”这下，轮到莫凌云不解了，看着有福问：“什么放心了？”
    有福眨眨眼，看着莫凌云俏皮的道：“这样，我和他退亲，就不是爱慕虚荣了啊。”
    莫凌云失笑，无奈的摇摇头。
    他当然知道，有福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他也没有寻根究底的打算。
    也没准备告诉有福，徐闲的真实身份，以及他可能会面临的结局。
    有些事情是早就注定了的，告诉她，不过是让她徒增烦恼而已。
    宁王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身锦衣的徐闲虽然看上去有些羸弱，可那满脸的喜气，却是挡都挡不住。
    再过三天，就是他大喜的日子了，他马上就要以宁王世子义子的身份，迎娶黔国公府嫡次孙女了。
    黔国公是镇守一方的大将，手握重兵，若有他襄助，拨乱反正，替自己的父皇母妃报仇，当真指日可待。
    等他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
    徐闲心中不由得一热。
    “公子。蝶儿见过公子。”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徐闲耳边响起。
    徐闲当即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神，才看向在自己身边，媚眼如丝的看着自己的女子，含笑问道：“蝶儿怎么来了？”
    “怎么？公子是觉得蝶儿不该来吗？”名唤蝶儿的女子当即‘红’了眼，‘自怜自哀’的说道：“是了，蝶儿不该来的，蝶儿卑贱之身，哪里配在公子跟前伺候……”
    说到这里，泪眼婆娑的看一眼徐闲，又道：“蝶儿只是想来对公子说一句恭喜……”
    徐闲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疼’了起来，当即把蝶儿拉到自己怀里，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小意哄她：“什么卑贱，什么娇贵，我只记得我刚入宁王府之时，便是你在我跟前伺候，知冷知热……”
    “这么些年，我早就将你当成我的人了。”
    “我刚刚还在想，等……鲁小姐嫁进来之后，我便正式将你收入房中。”
    蝶儿抬头看徐闲，欣喜而又娇弱的问：“公子此言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怎会骗你。”徐闲说着，就要凑上前去。
    “咳咳……”
    窗外忽然有咳嗽声响起。
    徐闲和蝶儿俱都一惊。
    “谁！谁在哪里？”徐闲声音微带颤抖的问道。
    莫凌云蒙着面，站在窗外，扬手点了那个叫蝶儿的侍女的昏睡穴。又帮着有福进到屋里，自己则守在外面。
    有福的样子和小的时候有些变化，但是徐闲还是很快把她认了出来。
    徐闲先是一喜，旋即又有些迟疑：“有福，你，你怎么会……”说到这里，又连忙解释：“那个，有福，我……我并不是故意要娶别人的，我……是。是我义父还有我叔公他们定的。”
    “我，我心里一直想着你的，我想着，等我有能力了，我再回来娶你。我会……以迎正妻的礼仪，来迎娶你。在我心里，你一直，一直……我一直记着我们的婚约的。”
    “只是我现在，还做不了主。”
    “对不起，有福，你能原谅我吗？”
    有福看着徐闲，有些目瞪口呆，知道他问自己能不能原谅他了，才反应过来，连忙摇摇头，说道：“那个，徐闲，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怪你。”
    （第一章）

 653.第653章 借来的，终究只是借来的

    听到有福的话，徐闲脸上露出惊喜和感动，看着有福，有些激动的说道：“真的吗？有福你真的不怪我？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能体谅我的苦衷的。”
    “谢谢你，有福。我……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谁也替代不了，任何人，都越不过你去。”
    有福一个激灵，有些尴尬的看着徐闲，嘴里说道：“徐闲，你可能是误会了，我说我不怪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你。所以，不管你娶谁，我都不在意啊。”
    “只不过……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还是应该先把亲退了？毕竟你都要娶别人了，总不好，还挂着我们两个人的婚约吧。这对你要娶的那位姑娘，也是不公平的。”
    徐闲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有福，说道：“有福，你……你怎么能这样？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我在这种情况下，都还想着你，还念着你，心心念念的，全是等我有朝一日有了能力，大权在握了，再来风风光光的，迎娶你。你怎么……怎么就体会不到我的良苦用心了呢？”
    “我知道了，你还是生气了，对不对？”
    “我刚刚已经解释过了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娶别人也是身不由己的。父命难违，我，我既然认了义父，又是亲族长辈，他们……他们真心替我打算，我不能不听他们的啊。”
    “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要抛下你的意思，我真，真的会回来娶你的，你相信我……”
    有福忽然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徐闲说了，想了想，有些无奈的道：“徐闲，我说的也是真的。我是真的没想过，要嫁给你。我这次来，就只是来找你，请你给我写一份退婚书的。我，我真没有别的意思，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你要成亲了。”
    “对了，恭喜你啊。希望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有福！你……”徐闲一脸‘痛苦’的捂着心口，打断了有福的话：“你要怎么样呢？难道要我现在就去给衣服和叔公说，说我不娶黔国公的孙女了吗？”
    “好，好。只要你不生气，我现在就去说。哪怕他们打我，骂我，我也认了，你别闹了，好不好……”
    有福目瞪口呆的看着徐闲，眨眨眼，好半晌才说：“我没闹啊，我就是来和你退亲的，我也真的没生气啊。真的啊，你娶谁我都挺高兴的，我衷心的，祝福你们啊。”
    “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徐闲满脸的纠结，看着有福说道：“有福，不明白的是你。我是真心的想要娶你为妻，我只是暂时的，身不由己，等时候一到，我，我会把所有的女子都渴望的富贵、荣耀、身份、地位……全都捧到你的面前来。”
    “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有福头都大了。
    莫凌云有些忍无可忍，直接跳进了窗户，刷的一声，把腰间的软剑抽出来，手腕一斗，那软剑就如同银蛇一般的，到了徐闲的面前。
    “你，你要做什么？”徐闲吓得声音都发抖了。
    莫凌云冷冷的开口：“退亲书，写！”
    “好，好，我写，我写。”徐闲连忙应了，又小心翼翼的说：“刀剑无眼，还请你，还请你拿开一些……”
    莫凌云冷哼一声，将软剑收回，重新跳出窗外戒备去了。
    徐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神情复杂的看一眼有福，活像有福做了多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
    有福虽然懒得同徐闲计较，可经过这么一番，她心里头对他的情分，便又淡了一些。
    被莫凌云威胁一通之后，徐闲到底还是写下了退亲书，只不过言语里头，隐隐有将责任推到有福身上的意思，有福先前被他闹得头疼，也懒得和他计较，拿了退亲书就要走。
    莫凌云却不肯，直接将退亲书丢了回去，冷冷的道：“重写！再耍花样我可不客气了！”
    徐闲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重新写了一份退亲书，这一次倒是把责任都归结到自己身上了。
    莫凌云快速的浏览了一遍退亲书，觉得满意之后，才折了让有福收好。自己却又语带威胁的对徐闲说道：“你若有胆，尽可将此事告知宁王，不过……”
    ‘不过’两个字被莫凌云说得，很有些意味深长。
    徐闲本来像等他们一走，就把此事禀报给宁王的，可现在，被莫凌云这么一说，他就不敢说了。不仅不敢说，甚至还开始在心里头想，要如何堵住这名唤蝶儿的侍女的嘴了。
    看到徐闲微变的眼神，莫凌云知道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要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才懒得和徐闲说这番话呢。
    “走吧。”有福收好退亲书，等着莫凌云把话说完，就轻声说道。说着，自己率先走向窗边。
    看着有福走向窗边，徐闲忽然觉得有一种东西，似乎在慢慢的剥离。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师父在自己下山之前的殷殷叮嘱，心中顿时一慌。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有福。”想着，徐闲不由自主的的轻唤了一声。
    有福回头，看向徐闲微微点头，说道：“保重吧。”
    说着，有看向莫凌云。
    莫凌云看着有福微微一笑，揽了有福，跳出窗去，施展轻功飞走了。依旧没有惊动宁王府的守卫。
    看着有福消失，徐闲心中那种失去的感觉越发的明显。
    并不是失去有福的感觉，而是……
    徐闲摇了摇头，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感觉。
    总之是心乱了。
    隔了好久，徐闲才握了拳，信誓旦旦的道：“有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我不会放弃你的。”
    当然，究竟是心中所想，还是为了说出来安自己的心，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或者说，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
    和徐闲相反，有福却觉得整个人都骤然轻松了下来。从里到外，身心愉悦。
    仿佛是卸下了一副不该自己背负的重担一般。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徐闲写好退亲书按下手印的那一瞬间，远在天谷山苦苦维系道法的李道人，口中猛的喷出一口鲜血，之后再也没有睁开过双眼。
    借来的，终究只是借来的。
    （第二章）（今天去成都，明天去医院）

 654.第654章 小人看到有福她爹了

    “殿下！大喜啊！大喜！”顾成礼从唐王府外坐了马车回来，一回府就直奔周代垣的小院，一边走，一边在嘴里不住声的喊。
    被唐王世子周代垣带回唐王府之后，顾成礼不仅治好了病，还摇身一变，成了唐王府的一个挂名小管事，现在看上去，颇有些人模狗样的架势。
    刚刚收到飞鸽传书，说有福已经安然回大齐的周代垣心情颇好，斜着眼睛挑着眉，看顾成礼，慢条斯理的道：“怎么？连你都得到消息了？”
    “啊？殿下也知道了？”顾成礼有些疑惑的开口，说着反应过来，连忙爬在地上给周代垣见礼：“小人参见世子殿下。”
    周代垣微眯了眼，盯着顾成礼，说道：“怎么？你都知道的事，本世子还能不知道？”
    顾成礼连忙摇头，说道：“不，不，小人不敢。”说着又疑惑的道：“只是……小人觉得奇怪，这件事情除了小人，应该没人知道啊。”
    “除了你，没人知道的事？”周代垣拿手指蹭了蹭下巴，拖长了声音说道，说着又看向顾成礼，有些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爬哪儿干嘛？你是狗吗？赶紧的起来。”
    “多谢世子殿下。”顾成礼说着，爬起来，又觍着脸，颇有些厚颜无耻的道：“能给世子殿下做狗，那也是小人的福分，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
    “呵呵，行啊。嗯，会说话。”周代垣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又道：“行了，少废话，说吧，什么是除了你，没人知道的事？”
    顾成礼连忙说道：“回殿下，小人看到有福她爹了。”
    “顾有福的爹？”周代垣微微皱眉，说道：“她爹不是失踪了吗？你怎么看到了？你真看到了？你没看错？”
    顾成礼用力的点头，说道：“殿下，错不了，小人可以肯定，那就是有福的爹，小人绝对没有看错！”说着，又腆了脸，继续道：“那毕竟，是小人的弟兄，打小一起长大，一起在同一口锅里吃了好几十年的饭，小人就是再眼拙，也不可能认错的。”
    周代垣大喜，用力的一捶手心，说道：“好！真是天助我也！”
    说着，看向顾成礼：“她爹在什么地方？把人带过来，本世子要见他。”说着顿了顿，又道：“或者，本世子去见他去？”
    顾成礼赔笑，说道：“殿下说笑了，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亲自去见一个草民呢，还是等小人去唤了他过来王府，觐见殿下吧。”
    周代垣觉得有理，点点头，说道：“嗯。那行，快去。事不宜迟，速去速回。”
    “是，小人遵命。”顾成礼连忙应道。
    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殿下……小人现在只知道我那兄弟的落脚点，并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什么个情况，所以，还请殿下容许小人，先打探一番。”
    “另外。”顾成礼脸上露出几分小心，腰也弯得更厉害了一些，说道：“恳请殿下恩准，让小人可以稍借一下殿下的名义，便宜行事。”
    “借本殿下的名义，便宜行事？”周代垣提高了声音，一边说，一边打量顾成礼。
    顾成礼更加‘诚惶诚恐’了，说道：“殿下放心，小人绝对不敢假借殿下的名义做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小人只是，只是想着这样可以更好的查清楚我那兄弟的情况。”
    “他的情况还需要查？”周代垣微微皱眉，旋即说道：“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是。”顾成礼连忙躬身，又道：“小人今日在街上遇见我那兄弟，他是坐在马车上，小人也只是远远的见着一眼，后来小人就让人跟了上去，见他从陈家的角门进了陈家。而且，远远的看着，他和陈家的人看上去倒是很熟的样子。他进了陈家，小人也不好冒然去认，加上又急着回来，给殿下报讯，所以……”
    “陈家？那个陈家？”周代垣问。
    “回殿下，就是源盛隆那个陈家。”顾成礼回道。
    “源盛隆陈家……”周代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陈家他还是知道的，就是前几年靠过来的一个富商，也是做绸缎生意的，想要他父王帮忙谋沈家的皇商之位，父王允诺了，一旦……
    “行，本世子准了，去找大管家那张帖子，就说是本世子让你去拿的。好好办事，事情办好了，本世子重重有赏。”
    顾成礼大喜，连忙说道：“是，多谢世子殿下，小人这就去了，小人告退，多谢世子殿下。”说着，又给周代垣磕了个头，这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几步，转身快步往外面走了，走到无人处，顾成礼直接飞奔了起来。
    这件事情太重要了，如果能成，那他顾成礼就是唐王府的亲戚了。王爷深受皇上信重，极有机会取代太子，一旦王爷取代了太子……那他顾成礼不也就跟着变成人上人了吗？
    哪怕最终王爷也只是王爷，可是在王爷的封地上，他一样可以作威作福。顾成礼一想到这些，心中就是一片火热，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变成人上人的那一天。
    心中更是忍不住的得意，没想到他在顾家村，从来没得过顾有福那小妮子的好处，到了外头，却借着她，走了如此大的运道。
    这人啊，运气来了，还真的是挡都挡不住。
    顾成礼这会儿喜气洋洋，远在顾家村的顾有望，这会儿也是满脸的喜色。
    “阿爷，阿奶，阿娘……我阿姐回来了，我阿姐回来了！”
    顾有望抱着一只鸽子，一路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边笑，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声喊着家中的亲人，告诉他们有福回来了。
    “我的有福！”顾杨氏一阵风一样的跑了出去，直朝着村口跑，也是一边跑一边喊。
    “阿娘！你别急啊，我姐还没到呢。”顾有望在顾杨氏身后喊着。
    然而，顾杨氏根本就像没有听见顾有望的话一样，依旧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顾有望急了，双脚一点，飞快的施展轻功追上顾杨氏，一闪身挡在她面前，大声道：“阿娘，我阿姐还没到呢，她只是回大齐了，正在往咱家这边赶，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到呢。”
    顾杨氏红着眼，抹着眼泪说道：“阿娘去接她，接你可怜的阿姐……”
    （第一章）

 655.第655章 我只是近乡情怯

    顾杨氏到底还是被拦了下来，没有如她所说的，去接有福回家。
    只不过，至从知道有福回到大齐那天开始，她一有空就站在顾家村村口，巴巴的望着村子外面的路。连吃饭的时候，都不顾形象的，端着碗在外面吃。
    幸好，大家都能体谅她，想着易地而处，自己未必就会比她好，所以，倒是没有人说她什么。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月。
    这一天傍晚时分，有福和莫凌云还有阿金并两个莫凌云的下属，正在乐途县往顾家村的路上奔驰着。
    其实，他们原本可以更快一些的，只是阿金不会骑马，除了有福之外，又不肯让人抱着她骑马。但是，有福骑马的技术也就那样，根本不适合长时间骑马。所以，有福和阿金是坐马车回来的，莫凌云他们则是骑的马。一路走官道，每路过一个驿站换一次马，连拉车的马一起换。紧赶慢赶的，总算二十多天时间，就赶回了乐途县。
    近乡总会情怯。而落日时分，又总会让人无端端的，就生出许多的感慨来。
    所以，在马车上很有些坐立不安的有福，忽然探出头去，明知故问的问出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莫大哥，我们……要到了，是吗？”
    莫凌云看着有福，安抚的笑笑，点头说道：“嗯，一会儿就到了。”
    想了想，将自己的马交给身边的下属，飞身上了马车。
    “莫大哥。”有福巴巴的看着莫凌云。
    莫凌云又笑笑，握着有福的手，柔声道：“我在这里的。”
    在这个时代，退亲对每个女子来说，都是很严重的事情。不管谁对谁错，总之吃亏的，都是姑娘家。
    有福有些不知道，要如何给顾长庚交代。
    哪怕她一直以来，坚持的都是要和徐闲退亲，等真正退了亲，还是很惶恐的。倒不是怕什么流言蜚语，主要还是怕把自家阿爷给气着。
    她被绑架这么久，本来就够让家里人担心的了，再把自家阿爷气着了……
    有福只要一想，就觉得满心愧疚。
    莫凌云是能懂的。
    想了想，看着有福说道：“要不，还是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先不给你家里人说，你和徐闲退亲的事情？等我回京求了圣旨回来，我们再说这事？”
    “不要。”有福坚决的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自己决定的，该承担的后果，就要自己去承担。”
    莫凌云知道，有福这样其实只是为了让自己少受一些来至她家人的责难。
    可其实，对他来说，些许责难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傻姑娘。”莫凌云将有福的手拢在自己手心。
    “我不在乎的，只要你能好好的，只要你能开心，我怎样都可以的。”莫凌云说着，情不自禁的将有福的手捧到唇边轻轻的吻了吻，看着她继续说到道：“我在乎你，所以，我也在乎你在乎的一切，人或者事物。但是，当其他的人或者事情和你有冲突的时候，我唯一的选择，只是你。”
    “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是，和你相比，这些事情，都微不足道。”
    有福知道，莫凌云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也正是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所以，她才更不愿意让他一个人承担下所有的事情。
    她不愿意阿爷把气都撒到他的身上。
    她知道，阿爷无论如何都是疼她的，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真拿她怎样，难不成，他老人家还会把她关在门外吗？
    但是……如果那个人是莫凌云，那可说不准了。
    想着，有福努力看着莫凌云笑笑，说道：“莫大哥，我们在路上不是都说好了吗，就把实情告诉我阿爷他们好了，你放心，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我只是有点近乡情怯，生怕爷奶他们，因为担心我而影响身体。尤其是我阿娘……”
    有福说着，语气微微一顿，又道：“你不知道，我阿娘的性子，最是多思多虑，我真担心她的身子……”
    “这件事情说起来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想到在这件事情，莫凌云心中就是满满的内疚，如果他能事先解决好如意公主，或者多派几个人保护她，那她也不会……
    看莫凌云脸上露出自责，有福也把眉头皱了起来，看着莫凌云说道：“莫大哥，你怎么又这样了？这本来就不怪你，是那如意公主太坏了……”
    “谁能想得到，她居然会派人花那么长的时间潜伏下来，让大家都放松警惕呢……”
    莫凌云还是自责，看着有福说道：“那也是我不好……”
    有福就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当即提高了声音，说道：“莫大哥！您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好。”莫凌云点点头，看着有福安抚的笑笑，轻声道：“我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有福点头说道。说着，又撩了车帘起来往外看。看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的景物，不由自主的咬咬唇，喃喃说道：“真的要到了啊。”
    莫凌云握着有福的手捏了捏。
    有福也看着他笑笑。然后再次看向车外，又期待，又忐忑，远远的看到顾家村村口那棵巨大的黄果树，有福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莫凌云内力深厚，视力自然不耐，自然看到了踉踉跄跄的，朝着村外跑的顾杨氏，当即说道：“是你阿娘。”
    “阿娘！”有福坐不住了，不顾马车正在行驶，就那么掀了车帘往外钻。
    “小心一些。”莫凌云连忙拉了有福将她扶了，嘴里也同时叮嘱道。
    有福却顾不上莫凌云了，看着那跌跌撞撞跑过来的人影，有福的视线在不自不觉间变得模糊了起来，硕大的泪水如同珠子一般，扑簌簌的往下掉。
    “阿娘！”
    “阿娘！”
    “您慢点，您慢点。”
    有福一边落泪，一边大声朝着顾杨氏喊道。
    喊着，又求助一般的转头看向莫凌云，哀求的道：“莫大哥。”
    莫凌云心中了然，抱了有福凌空而起，足尖轻点，三两个纵身之后，带着有福，稳稳的听在顾杨氏面前。
    “我的有福，我的儿啊……”顾杨氏一把将有福抱在怀里，止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章）

 656.第656章 当不起莫大人的礼

    “阿娘……”有福也忍不住，将头埋在顾杨氏的怀里，也跟着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
    除了顾长庚一家之外，村子里许多人家都有人出来了。
    顾李氏眼眶也是湿的，不过还是上前揽了顾杨氏和有福，劝道：“好了二嫂，有福回来了是好事，你别再哭了，惹得有福都伤心了，都别哭了，啊。有福也别哭了，扶着你娘，咱们一块儿回家。啊，咱们回家。”
    “嗯。谢谢三婶。”有福擦了擦眼泪，从顾杨氏的怀里退出来，又拿了手帕帮顾杨氏擦，嘴里说：“阿娘，您别哭了，咱们回家吧。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好胳膊好腿，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么。您莫要再伤心了。”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顾杨氏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连着轻拍了有福好几下，才勉强收住眼泪。
    顾长庚正带着有望向莫凌云致谢。
    “多谢莫大人出手相救，小民感激不尽，感激不尽……”顾长庚一边说，一边冲着莫凌云长长一揖。态度卑谦恭敬，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只是……到底没有丝毫亲近之意。
    “多谢莫大哥救我阿姐。”有望也学着顾长庚的样子朝着莫凌云施礼。顾有望对着莫凌云，就亲近了许多。
    莫凌云连忙让开顾长庚的礼，只受了顾有望的礼。又看着顾长庚道：“顾家阿爷不必如此，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更何况有福……”也是为我所累。
    当然了，莫凌云并没有说出为我所累几个字，因为有福适时打断了他：“阿爷，咱们回家吧。莫大哥为了救我，已经奔波劳累了数月，总要让他歇口气的。”有福说着，又朝有望招手。
    等有望过来了，有福就附在有望耳边，小声说：“有望，你好好的，请莫大哥到家里面歇一歇，知道吗？”
    有望和有福的感情素来极好，他当然想跟在有福的身边，不过，听到有福这样说了，他还是乖乖的点点头，说道：“嗯，知道了。”
    “乖。去吧。”有福说着，摸了摸有望的头，有望就乖巧的去拉莫凌云，嘴里说：“大哥哥，我们回家去歇一歇吧。”
    莫凌云救了他们几次，又帮了他们不少的忙，加上这一次毕竟是他把有福救回来的，所以顾长庚虽然心里头对莫凌云有些疙瘩，面上却还是感激的，也是热情的请莫凌云去家里坐。
    有福同家中其他亲人一一招呼了，又和村子里来看她的长辈们见礼，谢过了大家的关心，这才往家里走去。
    一路上的人看着有福，都很欣慰，直说平安回来就好。当然，也有那些心思不太好，看着有福就忍不住嘀咕，她是不是真的‘完完整整’的回来的，当然，倒是没人敢直接说出来。毕竟顾长庚的威信在这里。毕竟他现在可是顾家村的村长兼顾家的族长，大家还是挺怕他的。
    加上大家都是靠着有福一家才赚钱的，心里头也念着他们的好，也没多少人愿意往坏处想，也愿意帮着有福说话，所以哪怕有人露出一丁点心思来，也会马上就被其他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没。
    异口同声的没良心几个字，足以让很多长舌妇生畏。
    回到家里，有福把徐闲写的退亲书拿出来，又说了徐闲的‘亲人’正在给他筹备和别的女子的婚礼的事情，顾长庚连说了好几个‘没良心’。
    末了又一脸怀疑的看向莫凌云，只差没问出来，这是不是莫凌云的‘阴谋’了。
    有福拉了拉顾长庚，小声说：“阿爷，这是我和徐闲退亲，您看莫大哥做什么？又不是他的意思，这是我自己要退亲的。”
    “你自己要退亲？”顾长庚指着有福点了好几下，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说道：“你自己要退亲，若不是他，你会萌发退亲的念头吗？”
    “会啊。”有福看着顾长庚，一脸认真的点头：“我早就说过的，我不要嫁给徐闲，有没有莫大哥，都是一样的……”
    “你……”顾长庚被有福一噎，指着有福半晌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一会儿，又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阿爷……”有福扯了嘴角看着顾长庚干笑，嘴里说：“您要是真觉得生气，您还是打我吧……您这样拍着，手疼的……”
    有福话音刚落，顾有望就大声道：“不要打我阿姐！”
    说着，蹭蹭蹭的跑了出去，没隔多久，就又回来了，拿了个木头做的简易镇纸回来，放到顾长庚的手边，一脸认真的说道：“阿爷，您用这个拍桌子吧，这个拍着不疼，我看官府里头大老爷都是用这个拍的。”
    顾长庚又好气又好笑。
    顾有望都已经八岁了，也一直在跟着读书，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幼稚。加上他打小就习武，家里头伙食也还算好，不管肉蛋，都是紧着他吃的，长得比同龄的孩子高了半个头，看起来和十岁的孩子差不多。故意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不过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打一下岔而已。
    说起来，还是因为到现在都还没有生孩子，要不然，也不会让顾有望一个八岁的孩子去‘赶鸭子上架’，装幼稚。
    当然了，也因为顾有望这样一装，顾长庚被打了岔，原本积攒的那些情绪一下子就屑了，倒是不好再拍桌子瞪眼睛的了。只能长长的叹一口气，看着有福说道：“你这孩子，你究竟知不知道，退亲是多大的事啊？这可是要让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
    “哪怕你重新结了亲，旁人也不会说你个好的。”
    莫凌云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
    当下站起来走到顾长庚面前，恭敬一礼：“老爷子……”
    对于莫凌云，顾长庚心里头始终有个疙瘩，所以，他一走过来，顾长庚就皱了眉头，莫凌云刚刚一开口，顾长庚就直接打断他道：“莫大人折煞老头子了，老头子一介平民，当不起莫大人的礼，也当不起莫大人这一声老爷子。”
    语气非常的不客气。
    “大胆！”莫凌云的下属率先忍不住，当即站起来厉声喝道。
    （第一章）

 657.第657章 莫大哥究竟哪里不好

    顾长庚脸色微变。
    至从发现了莫凌云对有福的‘消想’之后，他就再也没把莫凌云当成过贵人或者是什么大官。
    一开始，他只当莫凌云是个登徒子。在他察觉到莫凌云对有福的真心之后，潜意识里，他就有些有恃无恐了。
    也因为这样的有恃无恐，让他对莫凌云越发的无礼起来。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心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他越觉得莫凌云就是有福的‘良人’，就越是想要反对他们。仿佛这样，就能提现他自己的正确，就能掩盖他给有福定下的娃娃亲不如人意一般。
    但是，从本心来说，他又是真心的疼爱有福的。
    所以，顾长庚自己，其实常常也会觉得后悔，但是一旦莫凌云出现在他面前，或者一旦旁人提到莫凌云，他整个人的心态，就又变了。
    直到莫凌云的下属开口呵斥，他才忽然惊觉，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一息之间，脸色数变。
    莫凌云并不是一个没脾气的人，他能忍顾长庚，不过是看着有福的面子。所以，那下属开口呵斥之后，他并没有马上让人退下，而是等了片刻，才微微摆手，让人退了下去。
    偶尔也要让顾长庚明白，彼此之间的身份，让他稍稍有些顾虑，要不然他一直这样，为难的只是有福。
    下属退下之后，顾长庚的神情还是讪讪的。莫凌云却云淡风轻的一笑，说道：“尊老一直是我们汉人的传统，老爷子年长，尊敬一二，本就是应该的。更何况，本侯心悦有福，爱屋及乌，自然愿意尊敬她的亲人。”
    “对了，从未向老爷子介绍过自己，是本侯失礼。”
    “当今圣上南征之时，本侯侥幸立下了一些军功，被封为天赐候，赐铁卷丹书，世袭罔替，禄比国公。”
    “另外，承蒙皇上信重，领锦衣卫亲军都尉府，为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
    顾长庚讪讪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莫凌云又说：“不瞒老爷子，此次有福去和徐闲退亲……”莫凌云说到这里，有福终于忍不住开口唤他一声，试图打断他的话。莫凌云却看着有福笑笑，继续说道：“有福去和徐闲退亲的时候，是本侯陪同的。他原本是不想写的，是本侯拿着刀逼他写的。”
    听莫凌云说到这里，有福连忙插嘴，看着顾长庚说道：“徐闲他说以后能自己做主了，再来娶我。再来娶我，娶我回去做小吗？别说以前我就不乐意嫁给他，就是以前我没有意见，他娶了别人之后，我也不愿意嫁给他的！”
    说着还把头微微一抬，又道：“我才不要和人共侍一夫呢。”说着，还故意看了莫凌云一眼。
    莫凌云忍不住就笑，脸色和眼神都在一瞬间柔和下来。
    顾长庚心中忍不住直叹气，可是，让他就这样服软，他又不乐意。想着，又想到先前有福和莫凌云说的话，便道：“达官显贵有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的？要我说，还是另找个门当户对人家好，【日】后不管怎么，有你三哥在，无论如何，也能压着夫家的人，不许他们有什么非分之心……”
    莫凌云淡淡的道：“老爷子放心，我这辈子，只会娶有福一人，旁的女子，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顾长庚当然不信，结果不等他开口，有福就故意娇哼一声，说道：“你敢看。”
    把顾长庚给堵得郁闷不已。
    莫凌云却笑着点头，说：“嗯，不敢。”
    气得顾长庚吹了吹胡子，赌气说道：“算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不管了，反正人老了，说话也不管用了。”
    说完，居然就那么气呼呼的走了。
    有福悄悄吐了吐舌头，默默的跟在了顾长庚的后面出了院门，到了大堰塘下面的竹林边，顾长庚才故意做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来，说道：“跟着我干嘛？不是我说一句你就要帮着那小子一起，堵我十句的吗？翅膀长硬了，还理我这个老头子干嘛？”
    有福就拽了拽顾长庚的衣袖，小声道：“阿爷，人莫大哥好歹是锦衣卫的指挥使，这一次又带着属下一起，您还是该客气一点的嘛……”
    顾长庚冷哼一声。
    有福又说：“您是不知道，跟着我们回来的那两人，可都是正六品的百户，官比咱们的县太爷还大。”
    顾长庚又是一声冷哼。
    有福暗暗一咬牙，跺了跺脚，转到顾长庚的正面，看着他认真的说道：“阿爷，不管怎么说，都是莫大哥救了我的命。若是没有莫大哥，我只怕，已经死在海外土人的手上了，您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
    先前回来的时候，有福已经轻描淡写的说过一次，自己在海外的经历了。不过为了不让家人难过，还是隐了那些生死关头的一些事情，这会儿看顾长庚如此，她也是顾不得了。直接把莫凌云救到她那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又说：“阿爷……不管您怎么想我，我都想要告诉您，我是真的喜欢莫大哥的，如果不能嫁给他，那我……那我就谁都不嫁了。”
    “以后，我再也不笑了，您就乐意了吗？”
    顾长庚神情讪讪的，好一会儿才说：“你这孩子，往日里阿爷都白教你规矩了吗？女孩子家家的，说什么瞎话呢，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你不知道吗？”
    “阿爷！”有福当真不依了，看着顾长庚问：“莫大哥究竟哪里不好了，您要这样不待见他……”
    “还是说，您就不希望您孙女好好的？”
    有福说着，眼睛都又红了。
    顾长庚想了好久，才想出来一个理由：“阿爷……阿爷只是舍不得你远嫁。”
    “您骗人。”有福红着眼看着顾长庚，说道：“徐闲跟着他叔父去了宁州，您也是盼着，等我及笄之后，让他来把我娶走的。”
    “他究竟哪里好了？只是因为……因为……”
    有福没把话说完，但是顾长庚却是一阵阵的心虚，不敢和有福的视线接触，嘴里说：“连徐闲那样的，都靠不住，莫……莫侯爷那样的达官贵人，还不都是骗你这样的小姑娘玩的……”
    （第二章）

 658.第658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顾长庚话音未落，有福就道：“您刚刚一只没让莫大哥把话说完，所以，您不知道，莫大哥送我回来，就是为了要向您表明心迹，等他回京之后，就会求皇上下旨，给我和他赐婚。他怎么就是骗我了？阿爷，您就不能成全我一回吗？”
    顾长庚哑口。
    好半晌，才略微有些烦躁的说道：“那就等他求来了赐婚的圣旨再说！现在空口无凭，反正他说什么，我都是不信的。”
    有福自然知道，这只是自家阿爷的托词。不过，她相信莫凌云，所以，顾长庚话音一落，她就把小指勾了起来，伸到了顾长庚的面前。
    “干嘛？”顾长庚皱了眉头，看着有福问。
    “拉钩啊。”有福理直气壮的看着顾长庚，说着，又神情一软，嘴里头撒着娇嗔道：“免得阿爷您到时候，又变卦了。”一边说，一边还用另一只手去拉顾长庚的袖子。
    顾长庚努力板起脸，作出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说道：“拉什么勾？这种三岁小孩的玩意儿，怎么能放到阿爷身上？再说了，他要真求了圣旨来，阿爷难道还敢抗旨不成？”
    “阿爷，阿爷。”有福拽着顾长庚的手摇晃。
    顾长庚把头扭向一边。
    有福在心中默默叹一口气，脸上却越发的赖皮了，直接把顾长庚的手拉了出来，强行和他的小指头勾了一下，嗔道：“哼，不拉钩也拉了，反正您不能再反悔了。”
    一边说，一边迅速的低下头去，不让顾长庚看到自己眼中那抑制不住的泪意。
    顾长庚毕竟是了解有福的，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头也梗得慌。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总觉得有一股无名火想要发泄出来一般。
    其实，顾长庚不知道，他心中的这一股所谓的无名火，不过是他自己的愧疚和好面子的心理在作怪而已。因为愧疚，潜意识里，他其实是知道自己做错了的。可是因为好面子，他又不愿意承认，哪怕是自己对自己承认。纠结之下，心中自然憋闷，仿佛是有一股无名火需要发泄出去一般。
    而莫凌云刚好就成了那个，他试图去发泄的对象。
    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他知道莫凌云是个好的，也希望有福能够幸福。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也许，莫凌云真的求来了圣旨，会好一些吧。毕竟，到那时候，他可以告诉自己，自己是因为皇命难违，所以才退让的。
    于自己的内心，也是一种带着自欺欺人的安慰。
    那么，莫凌云究竟能不能顺利的，将赐婚的圣旨求来呢？
    有福虽然说相信莫凌云，可心中也难免忐忑。
    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差别太大，可以说是天壤之别，皇上……会同意吗？
    哪怕是在黑夜之中，莫凌云也看懂了有福眼中的担忧，握着她是手微微紧了紧，看着有福柔声道：“你放心，皇上一定会同意的。”
    “嗯，我放心。”有福笑着点点头，眼底藏了些牵强。
    莫凌云笑笑又说：“最多，就是折腾我一阵罢了。”
    “折腾？”有福眉头微皱，有些担忧的看着莫凌云：“皇上他……会怎么折腾你？会，很辛苦吗？”
    “不会的，他若是太过分了，我会反抗的。”莫凌云看着有福轻笑，说着，把手的手拉到自己心口轻轻的揉，嘴里说道：“有福，我真高兴。”
    真高兴，你会担心我。
    真高兴，你会在你阿爷面前维护我。
    真高兴，你为了喜欢我做的这些努力。
    虽然，有些舍不得，虽然，其实这些事情放着我来做就可以了。但，你做了，我还是很高兴。很欢喜。
    莫凌云没有说自己高兴什么，但是有福却是懂了的，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只是做了一点点，我自己能做的，更多的，不都是你在做吗？莫大哥……我……”
    我觉得，两个人要在一起，本来就是要一起努力，共同去面对所有的阻碍的。
    我也不舍得，什么都丢给你去做，只心安理得的，坐享其成。
    就算你不觉得累，我也会心疼的啊。
    有福抬头望着莫凌云，双目之中，也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她轻轻的从莫凌云的手中抽出一只手，用手背轻抚莫凌云俊朗的脸庞，极轻极轻的说道：“我也喜欢你。”
    轻轻的一句话，听得莫凌云的心都酥了，他一把将有福抱在怀里，在有福耳边，喃喃低语：“我真恨不得，把你揉进我的身体里，从此之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有福抿了唇笑，在莫凌云的心口蹭了蹭，轻声说：“好啊，那你记得，求了圣旨回来，要带两个泥娃娃来，一个你，一个我。要不然，我可不理你。”说着，自己轻笑出声。
    莫凌云却在有福耳边低声念道：“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念着念着，莫凌云将有福抱得更紧了。
    那个时候，他们都要成亲了，他们一起，做了一对陶土娃娃，约好了那天去拿。那天……他如果能陪着她去，也许，也许……
    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件事情了……
    莫凌云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轻颤起来。
    感受到莫凌云的异样，有福心中微微有些担忧，忍不住问：“莫大哥？你怎么了？”
    莫凌云摇摇头，抱着有福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说道：“有福，你说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辞官不做怎么样？”
    有福微微有些差异，面上却是不显，只是笑着说道：“辞官不做吗？那正好，以后你就和我一起，在家里面种红薯吧。”
    莫凌云也笑，点点头，说道：“好。”
    说着顿了顿，故意转移了话题，说道：“说到红薯……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有这个东西在，皇上就是想要折腾我，估计也会不了了之了。”
    “嗯？”有福不解的发声。
    莫凌云轻笑，说道：“让大家都吃饱，不仅仅是你的心愿，更是皇上的心愿。若红薯产量真的那么高，龙颜大悦之下，什么都好说。”
    “可是……”有福微微有些心虚，小声道：“其实我并不知道，红薯的产量究竟有没有那么多。而且，我也不会种……”
    莫凌云笑得更欢了，说道：“无论如何，这是新作物，不管产量多少，都是有功无过。”
    “至于说如何种，该是农官们去折腾的事情。”
    （第一章）

 659.第659章 混小子还有脸回来

    “真是岂有此理，混账东西！那混小子他还有脸回来啊？”
    “啊？！”
    “一个多月之前，就从福州登了岸，回了国。还以为他也该回京城负荆请罪来了，结果呢？嘿……咱们提心吊胆的担心了他好几个月，他倒好丝毫不体谅咱们，直接就奔着西川去了。”
    “人都救回来了，派谁去送不是送啊？他堂堂一个世袭罔替禄比国公的天赐候，居然亲自去送一个农家小丫头……”
    “丢不丢人啊？知不知道什么叫持重啊？”
    “真是气死朕了！”
    “真是气死朕了！”
    皇后宫中，永安皇帝在听到莫凌云回京的消息之后，再一次大发雷霆。
    皇后也是一脸的无奈走到皇帝身边，轻轻的帮他顺气，小声道：“皇上，您还是消消气吧，您现在发再大的火也没用，他又听不见，还不如一会儿等他进宫之后，好好的教训他几句呢。“
    “风来那孩子，也太肆意妄为了，确实是该骂了。”说着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道：“打都打得。”
    又拉了皇帝去坐，嘴里继续道：“皇上您先歇口气，一会儿等风来进宫了，您就好好的抽他几鞭子，看他长不长记性。”又指着案桌上放着的短鞭道：“您看，臣妾把鞭子都给您准备好了。”
    “不错，是得好好的教训他一顿了，朕这一次，非得好好的松一松他的皮不可。”皇帝点着头，气呼呼的坐了，又喝了几口凉茶，然后才看着皇后说道：“皇后啊，这鞭子都是你给朕准备的，一会儿朕要揍那小子的时候，你可不许再拦着，也不许再求情，知道吗？”
    皇后知道皇帝是不可能舍得下重手的，根本就不会担心，当即忍了笑点头，说道：“是，皇上放心，臣妾知道的。”
    皇帝又在皇后耳边发了好大一通的牢骚，皇后就在一旁附耳听着，偶尔也会附和着说上几句。
    很有点老夫妻凑在一起，埋怨自家不听话的小儿子的感觉。
    没多久，就有内侍来禀报，说天赐候莫凌云求见。
    皇帝装模作样好一会儿，还是说道：“让那小子滚进来！”
    莫凌云刚刚走进殿内，一个茶杯就‘嗖’的飞了过来，他原本下意识的就闪开了的，旋即又想到这是皇帝想要撒气，想着自己要求的事情，又在电光火石之间，迅速的闪了回来。让茶杯得意‘顺利’的打在自己的身上，让已经变凉的茶水和茶叶流了自己一身，又故意作出一副狼狈的模样。
    皇帝这才说道：“臭小子，算你识相，还不快点滚过来！”
    莫凌云规规矩矩的走了过去，在离着皇帝和皇后不远的地方跪下，嘴里说道：“微臣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当即冷哼，盯着莫凌云说道：“万岁？朕没被你小子气死就是幸事了，还万岁呢？我看你小子是巴不得朕马上就……”
    莫凌云连忙咳嗽几声，把皇帝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皇后也有些惶恐，起身朝着皇帝施礼，说道：“皇上，您慎言……”
    “哼！”皇帝自知失言，当即重重的冷哼一声，见先前的口不择言遮掩了过去，又指着莫凌云说道：“你小子就跪着吧，好好的反省反省，想想自己做错了没！”
    莫凌云当即就低了头，说道：“皇上，臣知道错了。”
    “呵……这次倒是干脆。”皇帝有些意外，看着莫凌云又道：“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莫凌云故意把脖子一缩，小声道：“微臣不该假传圣旨。”
    “混账东西！”皇帝直接把皇后准备的，让他拿来‘抽’莫凌云的鞭子朝莫凌云丢了过去，骂道：“你还有胆子说这件事情！朕告诉你，臭小子，你给朕把这件事情烂肚子里，你记着，那圣旨，就是朕给你的，听见没有？”
    “是。”莫凌云规规矩矩的点头，又说：“微臣谢皇上隆恩。”
    “哼！”皇帝又冷哼一声，说道：“谢，我看你这臭小子就是专门来气朕的，再说，错哪儿了？”
    莫凌云又说：“微臣不该隐瞒皇上，自己有心仪的姑娘这事，微臣应该早日求皇上给微臣赐婚的……”
    一定到莫凌云的话，皇帝就重重的一拍桌子，嚷道：“臭小子！朕还真以为你是来给朕认错的，没想到，却还是来气朕的，真是岂有此理！”
    “还赐婚，你小子是不是昏了头了？啊？让朕给你和一个农家丫头赐婚？朕告诉你，没门！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让朕给你们赐婚，这不是让天下人嗤笑吗？”皇帝说着，心中烦躁，重重的在案桌上拍了几下。
    皇后也不赞同的看一眼莫凌云，又一脸心疼的看着皇帝，小声劝道：“皇上，仔细手疼。”
    莫凌云低着头，用刚刚让皇帝能听见的音量说道：“皇上，您当年可是亲口答应过臣的，臣的婚事由臣自己做主，君无戏言……”
    “还君无戏言……”皇帝气得捏了捏拳头，指着莫凌云对皇后说：“你听听，啊，你听听，这臭小子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还君无戏言。”
    “这民间嫁娶，还讲究个门当户对呢，他倒好，堂堂的勋贵重臣，想要娶一个农家丫头，还想让朕给他赐婚，这可能吗？朕能答应吗？”
    “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也不等皇后回答，又指着莫凌云道：“莫风来啊莫风来，朕告诉你，朕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一个农家丫头，你或收成通房丫头或纳为侍妾，朕都没有意见，朕不管你府里头的事情。甚至于，等她给你生儿育女之后，你要抬她为平妻，朕都依你。”
    “但是！朕绝对不允许，你娶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丫头，做你的正妻！绝对不行！”
    莫凌云故意用嘟囔的语气说道：“皇上……朝中勋贵大臣家中正妻多的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子，怎么也没见您说什么呢……”
    （第二章）
    （看病真难……明天下午拿肿瘤标志物的结果，据说这个检查用处不大。星期二继续去找18号看过的医生看，不一定能入院，不入院，所有检查都只能自费……越来越不想做手术了，还是希望可以先保守治疗看看）

 660.第660章 拿点诚意来让朕看

    皇帝心中着恼，一把扯下身上系着的九龙玉佩，朝莫凌云丢去，嘴里骂道：“臭小子，人家那是糟糠之妻，能一样吗？”
    “再说了，你是朕养大的！同朕的儿子，有什么区别？”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朕还管不得了吗？”
    莫凌云可不敢让玉佩摔了，连忙伸手接了，又膝行着到了皇帝面前，小心翼翼的把玉佩捧了还回去。等皇帝把玉佩接了，才继续说道：“那……那要是那姑娘立了大功呢？”
    “立大功？”皇帝冷哼，说道：“她一个流落海外，还要靠你相救才回得来的小姑娘，能立什么大功？真是笑话……”
    皇帝话音未落，莫凌云就小声道：“她找到一种新的农作物，产量极高。”
    原本正在努力的吹胡子瞪眼的皇帝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几步走到莫凌云身边，说道：“臭小子，你说清楚，什么新农作物？产量有多高？带回来的种在哪儿呢？”
    莫凌云心中一喜，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回皇上，那东西叫红薯，产量具体有多高，臣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当时有福带着我们去刨的时候，一小片很贫瘠的坡地，就一两分那么宽，而且，那些还都是野生的，就刨了好几石出来。听有福说，他们还把那藤的嫩尖，当成菜来吃过，也是能吃的。”
    “臣大致问过乡间老农，若那藤尖真的能当菜吃的话，那藤必然也是可以拿来喂猪，喂牛的。臣觉得那东西必然是很好的。”
    “至于说，带回来的种，臣让人放在城外庄子的地窖里的。”
    听到莫凌云的话，永安皇帝喜形于色，激动的在莫凌云身边来回走了几次，嘴里接连说道：“一两分就是好几石，那么一亩不是至少得有一二十石了？若我大齐真有如此作物，那我大齐岂不是再也不会有饥荒，我大齐的百姓岂不是再也不用担心挨饿？”
    “好，好！”
    “好小子，好小子。”
    “你口中所言若是真的，那，你们都是大功，朕给你们所有人，通通记大功。”
    “若是你们带回来的新作物产量真的那么高，一亩地能收一二十，不哪怕一亩地能收个十石粮食，朕都给你们赐婚。”
    “不不不，朕可以大大的封赏于她，然后再给你们赐婚。对，对，就是这样。朕可以封赏她，封她为宗女、甚至乡君，都是可以的！”
    莫凌云连忙开口：“皇上，那您是同意给微臣和有福赐婚了吗？”
    “想得美！”永安皇帝马上把脸上的笑容一敛，隔了好一阵才慢悠悠的道：“怎么也要等朕看到你们带回来的那个所谓的什么红薯，真的能够亩产十石以上了，朕才能给你们赐婚啊。”
    莫凌云急了，当即说道：“皇上！臣不想等那么久，臣就想早一些定下来。有福带着臣去刨的那红薯，产量真的极高，这事随着臣去留宋的人都知道，皇上随便召几个人来问，或者让人去问话都行。”
    “算臣求您了吧，臣这辈子就只想娶她一个人，在臣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您当初也是答应过臣的……”
    永安皇帝微微颔首，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得笔直的莫凌云说道：“不错，朕是答应过，你的亲事你自己做主，可是，朕可没答应过，还要给你赐婚啊。”
    “你若真想娶她，自己找人提亲去吧！”
    “皇上，臣……臣不想让自己心仪的女子受人非议，请皇上成全！”莫凌云说着，重重的一叩头，发出‘咚’的一声响。
    永安皇帝眼角微微一抽，旋即有些着恼，说道：“你从来不曾求过朕任何事情，朕还以为，你在朕面前，永远会是一个样子……”
    顿了顿，又道：“你若真想求朕，就拿点诚意来让朕看看吧！”
    说完，居然径直拂袖而去。
    “皇上！”
    “臣妾恭送皇上。”
    永安皇帝出去之后，莫凌云有些垂头丧气的跪在地上，皇后却看着他不住摇头。
    莫凌云见状便问：“娘娘，您，您摇头做什么？可是臣说错了什么或者做错什么了？”眼神里头，还透着些委屈。
    皇后从未见过莫凌云这个样子，忍不住在心中长长的叹一口气，朝着莫凌云招招手，说道：“你过来，到本宫旁边来。”
    莫凌云规规矩矩的膝行了过去。
    皇后心中更是忍不住叹气了，嘴里却说道：“坐吧。”
    莫凌云微微低了头，说道：“不，臣还是跪着吧。”
    皇后一口气直接叹了出来，看着莫凌云摇头说道：“你这样子，别说是皇上了，便是本宫，心中也不痛快。”
    莫凌云疑惑的看着皇后。
    皇后看着莫凌云好一阵，才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风来啊，你是本宫和皇上养大的，这没错吧？”
    “是。”莫凌云点点头，说道：“微臣感激皇上和娘娘您的养育之恩。”
    皇后没理会莫凌云的话，只是自顾自的又道：“本宫和皇上一样，都是拿你当成了自家的孩子在看待，你也不想想，有那个做父母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为了别人如此的尽心，如此的做从前无论如何都不肯做的事情？”
    “若是你，你愿意看到吗？”
    “我……”
    “可是……”
    莫凌云有些语塞，连张了两次口，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道理他都是懂的，但是，不这样他又能如何呢？
    皇上和皇后不知道他的真正来历，不知道他和有福之间的关系。
    有福是他放弃了一切，甚至连除了与有福相关的记忆之外的其他记忆，他都全部放弃了，到这个时空来的唯一理由。
    原本，对于他来说，这个时空里，唯一需要他费心的，需要他在意的，就只有有福一人
    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帝后待他，的确是如同自家的孩子一般。
    这些年他已经尽量的在克制了，也尽量的在回报了，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把他们排在有福之前。
    他做不到，哪怕只是假装的，也做不到……
    （第一章）

 661.第661章 四叔说他是我们阿爹

    看着莫凌云脸上的迷茫，皇后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从前只觉得这孩子执拗，不肯成亲，还想着他究竟是不喜欢女子还是想要娶个天仙般的姑娘回来，谁知道……
    那顾有福她也是见过的，虽然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可这轮廓看上去也就那样子，对于见惯了美人的皇后来说，只能勉强称得上是不丑，要说多美，那是真称不上的。
    旁的不说，就是这些年她给风来物色的那些大家闺秀，宗女贵女，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顾有福美，难不成……是因为她年纪小？可是也不对啊，若是他喜欢年纪小的，以他的身份地位，只要露一点风声出来，总有人上赶着把家中的女子送上门来的。
    那叫顾有福的丫头，究竟那里好了？她是给他们风来喝了什么迷魂汤不成？
    皇后想着，眉头不知不觉的，就皱了起来，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风来啊，那顾家丫头究竟哪里好了？你究竟喜欢她什么？”
    提到有福，莫凌云神情柔了好多，轻声说道：“回娘娘，有福她哪儿都好。”
    皇后无语。
    好半晌才道：“那种总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吧？”
    莫凌云道：“回娘娘，她什么都特别好。”
    皇后越发无语了，又隔了好一阵，才道：“那你喜欢她什么？”
    莫凌云说：“回娘娘，臣喜欢她的全部。”
    听到莫凌云的话，皇后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夸莫凌云实诚还是骂他傻了……
    莫凌云却还在说：“臣喜欢她是因为她就是她，她是臣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不管她是好是坏，不管她长相如何，臣都喜欢她。”
    这孩子怎么像魔怔了一般……
    皇后彻底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揉了揉头，说道：“行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本宫也累了，就不留你了。”
    “是。”莫凌云应了一声，却又抬头，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皇后一眼，才道：“微臣告退。”说着，起身往外走。
    走到殿门，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回来求皇后：“娘娘，臣恳请娘娘……”
    “行了，退下吧。”不等莫凌云开口把话说完，皇后就开口道，顿了顿，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脾气，你与其在这里求本宫，还不如先把这件事情丢开，等皇上气消了再说。”
    莫凌云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里头挂着有福，担心她被人非议，更担心若是将此事拖着，会节外生枝。所以总想着要尽快办好此时事，表现得就有些情急了。
    说起来，节外生枝这个担心，还真不是莫凌云在乱想，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正有一队人，在马不停蹄的，往顾家村去。
    这一队人，正是以唐王府长史为首的一群人。
    他们是去顾家村下聘的。
    不错，是直接下聘。因为，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失忆数年”的顾成义“终于”在顾成礼的“帮助”下，恢复了记忆。并且，经过顾成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答应”了将有福许配给唐王世子做侧妃。
    所以，唐王府的人才会直接去提亲。
    而顾成义已经先行一步，回了同川府，并且带着“失忆之时”娶的妻子给他生的儿子往顾家村赶了。
    莫凌云不知道，所以，他还端正无比的，跪在永安皇帝所在的殿门外。
    有福也不知道，所以她还在带着阿金在村子里转悠。
    有人同有福打招呼：“有福啊吃过饭了吗？”
    有福就笑着点头：“吃过了，婶。婶，您吃了过了吗？”
    阿金就在一旁努力的学舌：“婶，吃吗？”
    “吃过了，吃过了。”打招呼的人一边点头，一边小心翼翼的瞅阿金，满脸的稀奇。末了，到底还是忍不住问：“有福啊，这就是那个在海外救过你的小姑娘？”
    阿金差不多能全部听懂妇人的话了，就有些不好意思，直往有福身后躲。
    有福笑着点点头，拉了阿金出来才说：“是啊，婶，她叫阿金。”
    妇人笑着点头，嘴里说：“哦，阿金啊，阿金好，这名字挺好。”一边说，一边呵呵干笑，又说：“长得和我们可真不一样。以后可不能再晒太阳了，要不就白不回来了。”
    有福正要解释，就隐隐听到，有望好像在叫她。同妇人招呼一声，就带着阿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了。
    没走多久，有望就出现在了有福的视线之内。
    “阿姐！”有望看到有福就大喊有一声，蹭蹭蹭的跑过来。
    离得近了，有福才看到有望的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有望？有什么事情吗？”有福看着有望问道。
    “阿姐……”有望看着有福开口，眉头轻皱，满脸的欲言又止。
    有福越发觉得奇怪了，又问：“有望，你究竟怎么了？怎么吞吞吐吐的？”
    “爹回来了。”有望神情复杂的开口。
    “谁？你说谁回来了？”有福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有福望问。
    有望又说：“阿姐，是爹回来了……刚刚家里头来了两个人，有个大人，有个小孩，四叔说，那个大人，是我们的爹……”
    “还说……还说……”
    有福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急急问道：“还说什么？”
    有一边说，一边拉了有望和阿金往家里走去。
    “还说……”有望吞吞吐吐好一阵，才说：“还说那个小孩是我们阿弟……”
    “什么！”有福整个人都有些惊了，旋即又问：“阿娘呢？她知道吗？”
    有望低了头，仿佛做了什么错事要般，小声道：“阿娘把门关了，不让我进去……”
    有福闻言，顿时急了：“那她一定是知道了！”
    “走，我们快些回去。”
    说着，率先跑了起来。
    有望和阿金跑得更快。
    阿金有些不明就里，却知道有福着急了，跑到和有福平行的位置，就说：“有福，不急，慢慢……”
    说着，还去牵有福的手。
    有福看着阿金笑笑，说：“嗯，谢谢你，阿金。”
    有望却追上来问：“阿姐，那个人，真是我们阿爹吗？”
    （第二章）

 662.第662章 谢您当初手下留情

    有福脚步微微一顿，片刻之后才模棱两可的说道：“算是吧。”
    “算是？阿姐，为什么是算是？”顾有望疑惑的看着有福问道。
    有福看一眼有望，说道：“因为，他从来没有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有望咬了咬唇，说道：“我听见他给阿爷说，他是失忆了，遇到大……大伯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是谁的。”
    有福知道，有望一直以来，都想要一个＇父亲＇，可是……
    想了想，决定不告诉有望，之前顾成义是怎么对自己的，也不告诉任何人，那年她在锦州城仿佛看到过他，只是当时他似乎在躲着自己。
    所以，她最终还是迎着有望的目光的了点头，说道：“那就应该没错了，四叔是应该是不会认错的。”
    有望果真笑了。
    只不过，片刻之后，他的眉头就有轻锁了起来，说道：“可是阿娘不高兴。阿娘本来是挺高兴的，后来就不高兴了。”
    说着，有望又看向有福：“阿姐，阿娘是不喜欢那个小孩吧？”
    顿了顿，又强调道：“我也不喜欢！”
    “不喜欢。”阿金在一旁说道。
    有福淡淡的说道：“再说吧。”
    回了家，顾成义从屋里出来，脸上挂着虚伪的关切和笑容，看着有福故作亲热的说：“有福回来啦，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阿爹回来了，以后有什么事情，阿爹给你做主。”
    “阿爹也没想到，徐闲是那样的白眼狼，咱们白养了他那么多年。”
    “你别难过，阿爹以后给你找更好的。”
    看着顾成义那虚伪的表情，有福本来就几欲作呕，再听到他说出来的那些话，有福心里头更觉得恶心反胃了。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刺耳的话来。
    只是神情实在是亲热不起来。
    看有福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丝毫不见激动，顾成义心中有些生气。
    不过，想到顾成礼给他说的那些，什么唐王深得皇上宠爱，有朝一日必会取代太子。唐王世子是唐王的嫡长子，将来会继承唐王的一切。只要有福能够嫁给唐王世子，那么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子孙后代，荣华富贵都是唾手可得。
    如果有朝一日，有福为妃，他们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封官进爵指日可待之类的话，又把脾气压了下去。并且把自己的小儿子拉了过来。
    顾成义拉着小儿子，看着有福说道：“有福啊，这是你阿弟，顺子。刚刚阿爹还在和你阿爷说，现在虽然不能把顺子写到族谱上，可还是可以先按照辈分排着，就叫有顺。”
    又对小儿子说：“顺子，快，叫阿姐，这是你阿姐，以后啊，你可得考你阿姐照应呢。”
    顺子有些不情愿。
    实际上，从他进顾家家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心里头就堆满了不情愿的。
    在“家里”（同川陈家），虽然他只是一个下人，可外祖父陈良深得陈家老爷信任，是陈家的外事大管家。陈家大少爷也喜欢他，还让他给家里的孙少爷做伴，同孙少爷一起读书。
    可以说，在“家里”，除了陈家的主子以外，其他人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他从小到大，都是穿绫罗绸缎的。现在要他在一群一身布衣而且还都是旧布衣，甚至还打了补丁的人面前讨好卖乖，他心里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这些人，手都那么黑，那么粗，比家里的的下人都不如！
    尤其是刚刚那个老头子，他的都手粗得能割肉了，还要摸他！
    要不是他爹一路叮嘱，他早就不耐烦的发脾气了。
    现在还要他叫一个脸臭得能拧出水来“乡下丫头”叫阿姐，他是真的有些受不了了，当即一扭头，说道：“我不要！阿爹，我哪里来的阿姐啊？我没阿姐的，他们都说，我阿娘就生了我一个，我没有阿姐。”
    有望也不悦，拉了有福说：“我阿姐是我的阿姐！不是别人的！”
    有福握了有望的手，点点头，说道：“对不起，到目前为止，我也只有有望一个阿弟。”
    说着，又看向有望，说：“有望，我们去看看阿娘。”
    “嗯。”有望点点头，说道：“好的阿姐。”
    姐弟二人果真就不再看顾成义和顺子，手牵手一起去敲顾杨氏的门。
    顾成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完全忍不住，脸都有些发抖。直到有福和有望都走到顾杨氏房间门口了，顾成义才强笑着开口：“有福是在生阿爹的气吗？气阿爹这么多年都不回来？阿爹知道，这是阿爹不对，可是……阿爹真不是故意的，阿爹只是伤着头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顿了顿，又说：“你是不知道那时候的凶险，那时候如果不是顺……有顺他阿公救命，阿爹早就没了。”
    “好孩子，你要怪阿爹，阿爹也没办法，只是……你要相信阿爹，阿爹若不是失忆，肯定早就回来了。”
    “这不，这次刚好遇到你大……你成礼大伯，他认出我来，这才让我有机会，想起从前的事情。”
    “我真的是一想起从前的事情就，就带着有顺回来了，就是因为记挂你们。”
    “不过，阿爹也明白，阿爹也有不对的地方，阿爹应该早一些想起来自己是谁的，这样就可以早一点回来了，你也不会……不会遇到那么危险的事情。”
    “好孩子，以后阿爹会好好保护你的，不会再让你遇到危险……”
    顾长庚、顾成仁、顾成信的脸色都有些不好。
    有福在意的，自然是真心对自己好的阿爷和两个叔叔，原本不打算答话的她转身看向顾成义，说道：“如果您说话能稍微真诚一些，我也许会信上一两分……可是真抱歉，我最能分辨旁人说的话是真是假……总是没办法骗自己去相信那些谎言。”
    “对不起了。”
    “您说的越多，我就越感动不起来。”
    “不过，还是要多谢您，当初没有像您说的那样，将我溺死在便桶之中。无论如何，也是您手下留情了，我才有机会活到现在。”
    “多谢您。”
    （第一章）

 663.第663章 赎身需要多少银子

    顾成义的脸一瞬间铁青。
    忍了又忍，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住心中的火气，当即大声斥道：“顾有福！你这个逆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是你爹！你亲爹！有这样和亲爹说话的吗？这么多年，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吗？真是不知所谓！”
    “不要以为我现在心中有愧，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父为子纲！你的命都是我给的，别说我没有要你命的意思，就是有，那也没人能说个不字！”
    “所以，这才是您的真实想法吗？”
    “混账东西！有你这样当爹的吗？是不是我要你的命你也得还给我啊？”
    有福和顾长庚同时开口。
    顾成义气结，指着有福对顾长庚说道：“爹，您，您怎么也不听听那不孝女在说些什么？她的所言所行，有点为人子女的样子吗？您，您怎么还一味护着她呢？”
    “您如此溺爱，只会害了她啊！”
    说到后面，顾成义有些下意识的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
    但是，没有人相信他做出来的样子。
    顾长庚心中失望，不由得微微摇头，有福却不再管他，只转身去敲顾杨氏的门。
    一直敲了好久，有福都以为顾杨氏不会给他们开门了，想要放弃了，顾杨氏臣把门拉开一条缝。
    有福和有望连忙进去。
    一进门，有福就看到顾杨氏眼睛肿成了一颗桃子，忍不住心疼的轻唤：“阿娘……”
    有望也看着顾杨氏，巴巴的唤道：“阿娘。”
    顾杨氏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看看有望又看看有福，说道：“阿娘没事了，你们放心吧，啊。阿娘真没事了，就是刚刚有些难过，现在娘想通了，真的，你们别担心，不用担心阿娘，阿娘没事。”
    看着自家阿娘心中明明难过得很，却还要做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有福越发的心疼了，当即上前一步，伸出手臂将顾杨氏紧紧抱了，嘴里说：“有我们的，阿娘，有我和阿弟在的。”
    有望虽然有些不明就里，却还是上前一步，伸手将顾杨氏和有福一起揽住，说道：“是啊，阿娘，您有我和阿姐的。”顿了顿，又说：“阿娘，您放心，有望会保护您和阿姐的。”
    虽然很期待也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阿爹，可是，对于有望来说，还是自家阿姐和阿娘重要一些。
    不对，是重要得多！
    有望不算小了，刚刚顾成义和有福的对话他听在耳里，几乎是想都没想，他就选择了相信有福，心中对顾成义这个阿爹的“期待”降低了许多。
    拥着自己的一双儿女，顾杨氏的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滑了下来。
    有福和顾有望一左一右的扶了顾杨氏，将她扶去坐了，有望本来还说了两句声“阿娘别哭”，看有福只是默默的帮阿娘擦眼泪，自己也不说了。
    顾杨氏当着一双儿女的面，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心里头倒是舒畅了好多，末了反过来劝有福：“他毕竟是你阿爹，孝字大过天，你别和他硬顶，要不然，就算是说破了天，你也不占理。不仅是不占理，这说出去还让人戳脊梁骨，知道吗？”
    “嗯。”有福点点头，看着顾杨氏说道：“阿娘，我知道了，我不会和他硬顶的了。”
    顾杨氏红着眼，拢了有福的手，又道：“他是你爹，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大面上你却是不能出错的，知道吗？”
    有福再次点头，说道：“嗯，好，娘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像刚刚那样了。”
    说着，又有些担心，欲言又止的看着顾杨氏。
    顾杨氏自然知道有福想说什么，擦了擦眼角说道：“你别担心阿娘，早几年前，阿娘就没什么念想了，只当没了他这些个人……”
    顾杨氏说出这话，到底还是止不住的痛心，缓了好一阵，才回过气来，又说：“如今他回来了，若是能过，娘就继续和他过，若是不能，那就只当他是家里的亲戚好了。各进各的屋。”
    说着咬咬牙，继续道：“他总不能，把我撵了去。有你阿爷在，他必然不敢这样的。”
    “你阿爷也不会让他做这样的事。”
    “阿娘有你，还有有望，下半辈子的依靠怎么都是有的，娘不怕。”
    自家阿娘到底还是被伤着了，有福心疼，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只稍微往后坐了一些，将头轻轻搁在顾杨氏的腿上蹭蹭，做小女儿状撒娇。
    顾长庚却在自己屋里追问顾成义：“老二，你给爹说实话，你这次回来，真的只是想带着有顺回来认亲的吗？”
    顾成义没有回答顾长庚的问话，只是说道：“爹，先生说，有顺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若他能真正的回来认祖归宗，再有机会好好读书，有朝一日，他必然也能像有墨一样，学有所成的。”
    顾长庚皱眉，虽然有些不满顾成义不回答自己，却还是说道：“你不是说有顺是陈家的家生子，不仅不能认祖归宗，连顾都不能信的吗？”
    顾成义长长的叹一口气，说道：“是啊，儿子就是愁这个事情呢，若是不能给有顺赎身，那有顺这孩子，可就耽误了……”
    “说来也是儿子不好，当初儿子失了记忆，伤也没好，怕就那么……会活不下去，从此之后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亲人，死在异地他乡也没人管……就只好托身于陈家，换了治伤活命的机会……”
    “要是早知道会生出有顺这样一个孩子出来，儿子就是立刻死了，也不能卖身啊……”
    顾长庚年纪有些大了，本来就听不得死啊死的，加上年年盼，年年望，年年找，都没有顾成义的消息，他原本都已经死心了，现在失而复得，就更不愿意听到顾成义说什么死不死的了，当下把脸一板，说道：“说什么瞎话？若是没有你，有顺那孩子还能出生吗？我看你真是糊涂了！”
    “是。”顾成义点点头，说道：“爹，您说得对，儿子一直想着这个事情，真是有些急了。”
    顾长庚叹一口气，说道：“这也怪不得你，那个当爹的在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都难免会有些糊涂的。这是人之常情。”
    说着顿了顿，又问：“要给你和有顺赎身的话，需要多少银子？”
    （第二章）

 664.第664章 替有福答应了桩婚事

    “爹，这不是钱的问题。”
    “人陈家是大商人，专门做布匹生意的，别说同川府，就是整个西川都是能排得上号的，更和咱们大齐数一数二的绸缎商是同族，人陈家不差钱。不会随便把家中的家生子放出去的。”
    顾成义故意愁眉苦脸的说道。
    “那怎么办？”顾长庚看着顾成义，颇为关切的问。
    说实话，顾长庚也觉得顾成义带回来的这个小孙子确实挺聪明的，他都有点舍不得。
    顾成义说道：“也只能求贵人帮忙了。”
    “若是贵人肯帮我们说句话，陈家必会放人，只怕连赎身钱都不会要。”
    顾长庚闻言有些为难，沉默好一会儿，才迟疑着说道：“若说贵人，家里头倒是认识一个……”
    “爹！”不等顾长庚把话说完，顾成义就扑通一声跪在了顾长庚的面前，说道：“儿子有错，求阿爹责罚。”
    顾长庚见状有些诧异，跟着就把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看着顾成义沉声问：“这是怎么了？你做什么了？”
    顾成义一脸的沉重，看着顾长庚颇为懊恼的说道：“爹，儿子不好……儿子那时候不知道家里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所以，大……顾成礼说什么，我就信了什么。我就……就自作主张的，替有福答应了一桩婚事……”
    “幸好，幸好有福真好徐闲退亲了，要不然，儿子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你！”听到顾成义的话，顾长庚顿时惊了，指了顾成义问：“你又答应了谁的婚事？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有福她，她……”她有心仪的人了。
    顾长庚到底没把话说完，心里头复杂得很，什么滋味都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在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天意了，也“怪不得”他。
    不过旋即他就想到有福说过的那些话，心里头又有些于心不忍。
    顾成义仿佛没看到顾长庚脸上的复杂一样，仍旧自顾自的说道：“爹，您放心，有福她是我的女儿，我对她感情再怎么淡，也不会害她的。真是一户好人家，说起来真是我们高攀了，儿子到x现在都还觉得奇怪，那样的人家，怎么会看中我们家有福了。”
    “不是儿子自己看不上自己，可……咱们和那户人家的差别，真的是云和泥之间的差别……”
    听顾成义说道这里，顾长庚倒是误会了，以为顾成义说的是莫凌云，以为莫凌云是在自己这里有些“走不通”，所以便把目光投向了无意发现的顾成义，当即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云和泥的差别？他既然真喜欢咱家有福，那在他心里头还能有什么差别？”
    顾成义顺势点点头，说道：“是，您说得对，这么说来，那位贵人应该是真心喜欢咱们有福的。”
    说着，做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道：“如此儿子就放心了。儿子这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些悬呼呼的，总怕以后有福过得不好，儿子还担心呢。”
    “如果那位贵人真的是因为真心喜欢我们有福，才不顾身份地位的悬殊来提亲的，以后肯定也会好好对待我们有福，我也算是没辜负那孩子，没辜负阿爹您对那孩子的爱护。”
    顾长庚越发觉得顾成义说的是莫凌云，无奈的摇摇头，认命般说道：“罢了，罢了……”
    “都是命啊，也算有福命中注定和那位莫侯爷有缘吧……”
    “侯爷？”顾成义有些不解，看着顾长庚说道：“爹，不是什么侯爷啊，是世子，唐王府世子爷！”
    “唐王府世子爷？”顾长庚也不解，皱了眉头看着顾成义，问：“什么唐王府世子爷？不是天赐侯莫凌云吗？怎么变成唐王府世子了？”
    “老二啊，你这……是不是搞错了啊？我们不认识什么唐王府世子啊。”
    “再说了，王府的世子，怎么可能娶咱们有福呢，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王府世子怎么可能想娶谁就娶谁？不可能。”
    顾长庚一边说，一边摇头，几乎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顾成义连忙说道：“爹，一开始我也觉得不可能，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大……成礼大哥带着我去了唐王府，先见了唐王世子，又得了唐王的召见，我才知道这是真的，这天大的好事真的就这么落到了我……我们头上。”
    说道这里，顾成义眼睛有些放光，颇为激动的继续说道：“爹，您是不知道，唐王殿下可是当今皇上最喜爱的儿子，大权在握。满京城的人都在说，早晚有一天，唐王殿下能取代太子，变成我们大齐的储君。唐王世子是唐王殿下的嫡长子，以后必然是他继承唐王殿下的一切。！”
    “唐王府世子承诺了，会以侧妃之礼来迎娶有福，也会求皇上册封咱们有福做世子侧妃，等到有朝一日，咱们有福必然会……”
    顾成义说着，心中火热，情绪越发激动了起来，看着顾长庚说道：“爹，到那时，咱们可都是皇亲国戚了，什么侯不侯的，没准咱们自己家就能封侯，到时候，光宗耀祖泽被子孙，多好啊！”
    说着，又很是感慨的说道：“阿爹，您说得对，有福这孩子，的确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是有老天爷眷顾的。”
    “从前是我错了，我应该更疼她一些的，不过，您放心，从今后我一定会好好的待她，将她当初眼珠子一般来疼爱的！”
    顾长庚被顾成义一席话所震，当然，无法否认的是，他也的确是有些心动了。
    光宗耀祖啊……这可是他一辈子的期待。
    不过，想到有福的话，顾长庚到底还是稍微的清醒了一些，说道：“老二啊，你离家太久，不知道家里的事情，有福虽然和徐闲退亲了，可是，她自己是有心仪的人的，她可是说了的，非莫侯爷不嫁啊。”
    “你还是……把唐王府那边，退了吧……免得有福知道了闹腾不说，还伤心。”
    （第一章）

 665.第665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顾成义想都不想，直接说道：“她有什么好闹腾，好伤心的？”
    说着顿了顿，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生硬了，又道：“爹啊，咱们都是有福最亲的亲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希望她好的。孩子小，不懂事，分不清好坏，凭着几句花言巧语，就以为自己遇着良人了……所以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才要给她好好把关。”
    “不管怎么说，这王府也比什么候府大吧？王府总比候府好吧？前程远大许多不说，还能带来一家子几辈人的荣华富贵。”
    “爹啊，这可关系到咱老顾家的子子孙孙从此之后，是做人上人还是像现在一样，辛辛苦苦的找食。”
    “关系到您的儿子我、还有您的小孙子是为奴为仆还是堂堂正正的做人啊！”
    顾长庚心中一阵烦闷。
    站在有福阿爷的立场，他自然还是希望有福能够嫁给她自己喜欢的人的，可是，站在老顾家大家长的位置，他又希望老顾家能真的像自家二儿子说的那样，从此子子孙孙，都做人上人。
    他们老顾家若能在他这一辈变成人上人，那就真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了，他就是死了去到地下，见着顾家的列祖列宗，都能挺直了腰板，扬眉吐气。
    仿佛是看穿了顾长庚的想法一般，顾成义又说：“而且，那唐王世子和有福年龄相当，人又长得俊朗非凡，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可都盼着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呢。”
    “儿子虽然不知道，他那样的贵人为什么会相中我们有福，却觉得，必然是祖宗有灵，泽被咱们这些后代儿孙呢。”
    顾长庚下意思的点点头，说道：“也是，没准真的就是祖宗显灵了。”
    顾成义用力的点头，说道：“可不是吗，这列祖列宗赐给我们的福气，若是不抓住，那咱们不是白费了他们的一番苦心吗？真要这样，咱们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祭拜咱顾家的祖宗？”
    顾长庚深以为然，却又有些于心不忍。
    “要不，这事缓缓再说？你刚回家，还是先好好的歇上几天吧，其他的，就到时候再说。”顾长庚看着顾成义说道。
    顾成义为难的看着顾长庚，说道：“爹，儿子也想过几天再说，可是……人唐王府来送聘的队伍，都已经在路上了……儿子担心，到时候就晚了。”
    “你……”顾长庚指着顾成义，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成义低头，略带小心的开口：“爹，儿子知道，儿子没有事先和您商议，是儿子的错。可……那可是唐王府啊，府里头随便一个下人出来，在儿子主家都要费心讨好的嫡支陈家家里，那都是坐上的贵宾。是京城陈家的主子都要讨好的存在。”
    “儿子也不敢推诿拒绝啊。”
    “要不然，唐王府的人哪怕只是皱皱眉头，主家就能把儿子和您小孙子打个半死……谁让儿子当初为了活命也为了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不得不卖身给陈家了呢。”
    “为人奴仆，命不由己啊爹。”
    “您都不知道，儿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顾成义每说一次自己现在是旁人家的奴仆，顾长庚就痛心一次。
    毕竟在顾成义失踪之前，他是真的拿顾成义当成下一代的顶梁柱来看待的，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那么痛心疾首。
    现在自己好好的儿子，因为突如其来的灾难，变成了别人家的奴仆，好坏都握在了人家手里，他怎么可能不难过，怎么可能不痛心。
    想着，顾长庚到底还是再一次问道：“老二啊，真的不能赎身吗？咱们……咱们可以多给些赎身钱。爹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和有顺赎身……”
    “咱们老顾家……好好的儿孙，怎么能为奴为仆呢……”
    顾成义做出一副感动非常的模样，看着顾长庚说：“爹，儿子也想赎身啊。可，可主家真的不差钱……给再多的钱也没用啊。除非是他们心甘情愿的……”
    “所以爹，到了现在，咱们真的不能得罪了唐王府啊……”
    “儿子当时应下这件事情，虽然说也是为了有福好，可毕竟也是违了有福自身的意愿，儿子……儿子去给有福赔礼道歉，去……求她……”
    顾成义说着，果真起身，作势就要往外走。
    “胡闹！”顾长庚当即开口斥责，说道：“你是她爹，她是你女儿！那有当爹的，给自己女儿赔礼道歉的？还求呢……你这是要让人把她的脊梁骨戳烂吗？真是不知所谓！”
    “爹……”顾成义故意露出一脸的慌乱，“自责”的开口说道：“您知道大齐，儿子没这个意思，儿子就是心中内疚，又没有别的办法……所以……”
    “您说得对，是儿子考虑不周了，可是爹，儿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教教儿子，儿子究竟该怎么办呢？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您教教儿子吧爹。”
    顾长庚半晌没有言语。
    顾成义就含着泪，满脸痛苦的看着他。
    孙女是自家的，儿子也是自家的，小孙子虽然不是在自家长大的，可毕竟是自家的血脉，也乖巧伶俐……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顾长庚心中的天平已经渐渐向顾成义倾斜，他也依旧没办法，真真的下定决心。
    看着顾长庚变幻的神情，顾成义又哀哀的道：“爹啊，您疼了有福十多年了，将她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长大，您就……就不能疼您儿子一次吗？您就不能疼您小孙子一次吗？”
    “爹，有顺可也是您的亲孙子！”
    话一说完，一滴豆大的泪水从眼眶滚了出来。
    看着从自家二儿眼中滚出来的泪水，顾长庚满脑子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这句话，只觉得心中狠狠抽痛，整个人仿佛要“窒息”一般，不由自主的握了拳，用力的捶了捶心口。
    顾成义心中了然，脸上却露出许多的悔恨来，看着顾长庚道：“爹，您别这样，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让您为难了，儿子不难为您，儿子自己想办法吧……”
    说着，重重的朝着顾长庚一磕头，起身后神情萧瑟的转身作势离去。
    （第二章）（不能排出恶性，要住院手术，可我还是不想手术，不过还是来医院了，在等住院部的医生，医生上手术去了，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666.第666章 你终于肯叫爹了

    “回来！”
    看着顾成义转身离去的萧瑟背影，顾长庚越发的心痛，心中的天平完全向着顾成义倾斜而去。
    等顾成义转过头来，顾长庚就道：“这件事情你别管了，还是我回头再找机会给有福说吧。”
    “爹……”顾成义的神情非常的复杂，看着顾长庚欲言又止。
    顾长庚摆摆手，说道：“行了，就这样吧，你先回自个的屋吧。长顺的话……让他暂时和有望睡吧。”
    说着顿了顿，又解释道：“都这么晚了，重新弄床铺什么的，也麻烦。他们毕竟是亲兄弟，总要让他们亲近亲近的。”
    顾成义点点头，看着顾长庚说道：“嗯，爹，我明白。”说着，又有些迟疑：“不过我怕有顺会不习惯，还有有望……那孩子我也不了解，不知道他会不会……”
    顾长庚说道：“你好好同孩子说，他们也都是讲道理的。”
    “你离家这么多年，杨氏带着两个孩子，也是辛苦，你好生安抚她一下。虽然说你是因为失了忆才另娶的，可毕竟还是……”
    “总之，你要好好安抚她，两个孩子都是心疼他们阿娘的。”
    顾长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顾成义自然不可能不懂，想了想，忍了心中的烦腻，点点头，说道：“嗯，我明白了，谢谢爹。”
    “嗯。”顾长庚也点点头，说道：“去吧。”
    顾成义出门之后，先把顺子抱到一边，哄了半天，等把顺子说通了，才拉着顺子去敲顾杨氏的门。
    有一双儿女陪着，顾杨氏的情绪总算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但是，听到门外顾成义唤她，她的神情还是很复杂。
    隔了好一会儿，才去开门，略带生硬的问：“有事？”
    顾成义心中不喜，笑得却很和煦，看着顾杨氏轻声说道：“天晚了，都该歇着了。”顿了顿，又说：“我想，今天晚上让有望带着……带着有顺一块儿睡觉。你觉得呢？”
    顾杨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看向了顾有望。
    顾有望可不喜欢顺子，当即皱眉，说道：“我不……”
    刚刚起了个头，有福就道：“有望睡觉不老实，又一直练着拳脚功夫，万一半夜做梦把人踢下床了怎么办？”
    顿了顿，又补充道：“踢下床也没什么，只是现在有望还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力度，万一把人踢伤了，可就不好了。”
    顾有望一下子就懂了有福的意思，点点头，说道：“我也害怕。”
    一边说，一边径直走到院子里，虎虎生风的踢了一通腿，还轻而易举的，将一根竹竿踢断了。
    末了，挑衅的看一眼顺子。
    顺子下意识的就朝顾成义身边靠去。
    顾成义忍不住的皱眉，张嘴就想斥责，看到身边似笑非笑的有福，又把训斥的话咽了回去，只是说道：“你这孩子，好端端的，吓唬你阿弟做什么？你阿弟还小呢。”
    顾成义话音一落，有福就道：“爹，有望也不大啊，他只是看着比同龄的小孩子高一些而已，其实，也不过才七八岁，这您该是知道的啊。”
    虽然有福是在喊爹，可实际上她的语气里头，却一点感情都没有，顾成义却仿佛没听出来一般，颇为“激动”的点头，看着有福说：“哎，好孩子，你终于肯叫爹了。”
    虚伪的感觉扑面而来。
    有福忍不住皱眉，嘴里说道：“我还是更习惯您从前的态度一些，不喜欢就把厌烦和厌恶都摆在脸上，再难看也比惺惺作态要好。”
    顾成义的几乎绷不住。
    顾杨氏见状连忙说道：“有望确实是从小就跟着他师父练习拳脚功夫的，很早就自己睡了，只怕睡觉是不会太老实，安全起见，我还是去给你们铺一张床吧，反正房间和床都是现成的，只要缝床被子就好了，免得万一有望真把人踢伤了，我们也不好说。”
    “你……你看有顺这孩子，看着就是细皮嫩肉的，肯定是打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头的，万一磕着碰着也不好。”
    顺子也忍不住去拉顾成义的手，小声说：“阿爹，我不同他……不同哥哥一起睡了，我要和你一起睡。”
    对于顺子，顾成义耐心多了，顿下去看着他说道：“有顺啊，你乖，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顺子一脸害怕的看着顾成义，咬着唇摇头：“我不要……阿爹，我就要和你一起睡。阿爹……”一句话说到后面，语气自然而然的透出几分撒娇的模样，显然是经常这样和顾成义说话。一边说，一边还拉着顾成义的手摇晃。
    顾成义有些无奈，小声哄道：“顺子，你乖乖的听话，阿爹回头给你买你最喜欢的玩具，好不好？”
    他可从来没这样对有福说过话，到现在为止，也没好好的和有望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顾杨氏想着，心又冷了几分，面上的神情越发的淡了，看着顾成义说道：“孩子还小，到了陌生的环境害怕是必然的，你是他爹，就带着他睡也是应该的。”
    “我去给你们铺床。”
    说着又看向有福：“有福，你先和有望去歇着吧，还有阿金，你带着她一起。”
    看顾杨氏一副不想和自己一屋歇着，甚至连话都不想和自己多说的样子，顾成义非常的不悦。
    夫为妻纲，从来都只有他嫌弃顾杨氏的，哪里能轮到她来嫌弃自己了？
    不过，想到有福，顾成义还是忍了，没有发作，反到是一脸好奇的看着顾杨氏问：“阿金？阿金是谁？我们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不成？为什么还要有福带着？”
    说着，还看着有福笑笑，有些讨好的道：“我们有福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都还要过几个月才及笄，可别累着她了。”
    顾成义是今天傍晚才回来的，只问了一些和他回来切身相关的事情，更多的事情不知道，自然不知道阿金是谁更不知道阿金的来历。
    当然了，其实刚刚顾成义是见过阿金的，只不过他没注意，自然也想不到她身上去。
    有福就淡淡的说：“阿金是我的救命恩人你。”
    （第一章）

 667.第667章 怎么不念莫大哥的好

    “救命恩人？那可要好好的谢谢人家，人在哪儿呢？爹要亲自谢谢她”
    有福的话音一落，顾成义就看着有福说道。
    有福摇摇头，说道：“不用您再费心了，我们都谢过她了。”
    顾成义有些不悦，顾杨氏怕有福落下什么话柄，连忙说道：“阿金那孩子还小，又不是咱们这里的人，又怕生，还是别吓着她的好。”
    顾成义得了台阶，连忙点点头，说道：“也对，是我考虑不周了，等回头熟悉了，我再好好谢她吧。”
    顾成义到底还是没机会，好好的“谢”阿金，因为阿金很敏锐的感觉到有福不喜欢顾成义所以，除了必要的时候以外，其他时候，阿金都是躲着顾成义在走的。
    当然了，顾成义也并不是真心的要谢阿金，只是说给有福听的而已。有福既然不领情，那他也没必要去特意的谢一个异族的小丫头。还是长得那么奇怪的异族小丫头！
    三天之后，顾长庚终于还是叫住了有福。
    “有福啊，你同阿爷进来，阿爷有话要和你说。”
    “哦，好的阿爷。”有福没有多想，只笑着点点头，看着顾长庚说道。
    顾长庚的眼神却有些躲闪。
    看着自家阿爷的样子，原本没有多想的有福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些疑惑，忍不住问：“阿爷，什么事啊？不能就在外面说吗？”
    顾长庚说道：“是你自己的事，还是进屋说吧。”
    有福虽然心中狐疑，却还是跟着顾长庚进了屋。
    有福也大了，马上就要及笄，所以，哪怕顾长庚是有福的亲阿爷，他们也要避嫌，两人是分开落座的。
    哪怕下定了决心，顾长庚也有些开不了口，只定定的看了有福半晌。
    有福看着顾长庚，满心疑惑的问：“阿爷，您这是怎么了？你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呢？”
    顾长庚看着有福，又搁了一会儿，才说：“有福啊你从来都是个好孩子，阿爷是知道的。”
    听到顾长庚用这样的话开场，有福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越发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心里头砰砰砰的乱跳，下意思的就不想再听顾长庚继续说下去。
    可是，她又不能直接出去。而且……她其实也想知道，顾长庚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样她才好想办法应对。
    大不了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有福在心中默默的对自己说道。到底，还是稳稳的坐在了板凳上。
    看有福不接话，顾长庚又说：“你为我们这个家，做了很多事情，阿爷是知道的，若不是你，我们家里头的日子，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松。你又无端端大齐，遭遇了无妄之灾，阿爷想着，就觉得心疼……”
    “阿爷啊，还是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遇到那些事情，也希望我们一家子，都能平平安安的，以后啊，再也不要出什么岔子。”
    有福还是不接话，只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顾长庚咬咬牙，长长的叹一口气，说道：“阿爷老啦，糟老头子一个，也保护不了你什么了，阿爷希望啊，今后能有人好好的保护你。”
    听到这里，有福终于开口了：“阿爷，您放心吧，以后莫大哥会保护我的。”
    顾长庚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阿爷相信，莫大人是能保护你的，可是……不是阿爷想得多，实在是太祖爷的时候的锦衣卫那些官员，下场可都不好啊……阿爷心里头，也是担心……”
    听到这里，有福终于忍不住了，怔怔的看着顾长庚道：“阿爷您答应过的，只要莫大哥能求来圣旨，您就不为难他了，为什么现在又这样了？”
    顾长庚心虚，不敢和有福的眼神接触只是说道：“好孩子，阿爷也是为了你好，阿爷希望你这辈子，能平安喜乐，也希望你这辈子，可以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头，阿爷不希望你再吃哪怕一丁点的苦头。”
    有福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爷，您知道的，这些莫大哥都能给我。”
    顾长庚说道：“万一呢？你也是看过书，识得字的人，你是知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万一他……”
    有福毫不犹豫的说道：“我既然能和他同甘，自然可以和他共苦。而且，我相信，不管在任何情况下，莫大哥他，都能照顾好我。”
    顾长庚点点头，却又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来，看着有福说道：“莫大人虽然是不错，可他并不是最好的人选。现在我们有其他的选择，所以呢，阿爷还是希望你能嫁得更好一些。”
    “其他的选择？更好一些？”有福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难以置信的盯着顾长庚看，又质问道：“阿爷又背着我讲我订给谁了？阿爷以为有福的婚姻是做买卖吗？可是买卖人还讲究个一诺千金呢，阿爷怎么能这样？”
    顾长庚一张老脸顿时通红，好一阵才颇为心虚的说道：“阿爷当初说的是等他求来圣旨再说，并没有真的答应什么……更何况，现在他也没求来圣旨啊，阿爷也不算变卦。”
    “阿爷果然又把有福卖了！”有福的声音一下子尖利起来，看着顾长庚又道：“阿爷拿有福换了些什么？是钱财？还是又是什么救命之恩？”
    “阿爷怎么就不想想，莫大哥不仅救了有福数次，也曾经救过我们全家，如果不是莫大哥，现在我们一家人的坟头上，只怕都长草了，阿爷怎么从来不记莫大哥的好？”
    顾长庚一张老脸顿时青一阵紫一阵，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顾成义一直在外面听，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看着有福斥责道：“胡闹！有你这样和你阿爷说话的吗？”
    “为了一个心怀叵测的男子，顶撞你阿爷，说那么不堪入耳的话，你究竟知不知羞？”
    “只凭着你为了那个男子和你阿爷说的这些话，我就不可能会把你嫁给他！”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我不同意，谁都别想把你娶走！”
    （第二章）
    （已经办了入院了，在做各种检查，酸爽……书评区有个活动，【感恩节活动】抬头的，可以的话，可以帮忙点个赞，回复一下吧。表白你们(●—●)）

 668.第668章 您的疼爱究竟是什么

    “是不是你在捣鬼？”有福猛的看向顾成义，寒声问道。眼中有难以掩盖的怒火，显然是认定了这件事情和顾成义有关。
    顾成义心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旋即反应过来，一时之间很是恼怒，瞪着有福斥责道：“什么捣鬼不捣鬼？我是你爹！这些事情我难道还管不得了？”
    有福眼中的怒火更盛，牙齿也被咬得格格作响。
    顾成义下意识的就要闪躲，旋即又越发的恼怒了，瞪着有福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这个不孝女！居然还敢瞪我，你信不信，信不信我……”
    “把我丢进便桶里溺死吗？”有福看着顾成义嘲弄的冷笑，说道：“你从我刚刚出生就想这么做了，不是吗？可惜啊，当时你没动手，现在后悔也晚了！”
    “你这个逆女！”顾成义被有福眼中的嘲弄和她说出来的话弄得有些气急败坏，当下就上前，扬了手臂要打有福。
    有福当然不可能傻站着让顾成义打，当即就让开了。
    “老二！你做什么？还不给我住手！”顾长庚也第一时间制止。
    “爹！”顾成义看着顾长庚。
    “把手给我放下来！”顾长庚厉声道。
    顾成义悻悻的把手放下，说道：“爹，这不孝女就是这样被你们惯坏了的！”
    顾长庚道：“惯没惯坏，我自己知道，你少给我作威作福的！”
    顾成义愤愤的说道：“那也是她没大没小，顶撞长辈再先，我才想要教训她一下，让她知道什么叫长幼尊卑！”
    听顾成义这么说，有福忍不住开口，说道：“我是我阿娘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来的，是我爷奶叔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您做了什么？小时候除了想要溺死我的时候之外，其他时候您都对我视而不见。这几年你究竟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您可从来没做过一丁点身为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现在说要教训我，您不觉得可笑吗？”
    “你……你命都是我给的，我教训你一下还不行了？”顾成义指着有福，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
    有福看着顾成义，再一次强调道：“我是我阿娘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来的，我的命是我阿娘给的。”
    顾成义气得发抖，指着有福对顾长庚说道：“爹，您别再拦着我了，我今天，非得好好这个无法无天的不孝女一顿，要不然……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你给我出去！”顾长庚朝着顾成义说道。
    顾成义不解的看着顾长庚，难以置信的说道：“爹，她都说出那样不敬不孝的话来了，您还要包庇她？”
    顾长庚道：“什么包庇不包庇？我早就说了，这件事情你不要管，让我来处理就行了，你进来瞎掺和什么？还不快给我出去！”
    顾成义气结，朝着顾长庚大喊道：“爹！您怎么……”
    原本顾成义想要诘问顾长庚，怎么还包庇有福，但是顾长庚并没有让他把话说完。直接厉声说道：“出去！”
    顾成义看着顾长庚，看他态度坚决，也没有办法，只得悻悻的出了门。
    顾长庚跟了过去，让他走远些，然后亲自关了门，还把门给栓了，才回过头来，看着有福苦笑：“孩子，阿爷知道，你怨怪你爹，可他毕竟是你爹，再怎么样，你也不该故意气他……”
    有福脸上依旧挂着寒冰，满心失望的看着顾长庚，不自觉的摇了摇头，看着顾长庚问：“阿爷当真觉得，有福是在故意气他？难道有福说的，有哪半句不是实话吗？”
    顾长庚脸上一僵，他自然知道有福说的都是实话，他那样说，不过是想要给彼此一个台阶，然后好继续说先前没说完的事情，谁知道有福居然会这样的……不依不饶。
    是的，就是不依不饶。顾长庚也微微有些失望，也有些难过，看着有福，颇为沉重的说道：“孩子，你从小到大就是个懂事的孩子，现在怎么忽然这么尖刻起来了？阿爷都有些不认识你了……”
    有福笑得比哭还难看，看着顾长庚问道：“阿爷是不是觉得，我既然从小就是个懂事的，那现在应该更懂事才对？是不是觉得，我应该什么都不管不问，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自己的喜好，只乖乖的做个木偶人，等着你们拉一下，动一下，乖乖的接受你们所有的安排？”
    “阿爷都是为了你好，你要体谅阿爷的一片苦心……”顾长庚不敢看有福的眼睛，自己的脸上，也是一脸的沉痛。
    有福看着顾长庚，呵呵的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来，嘴里说道：“您说您是为了我好，就真的是为了我好吗？那为什么，您不敢看着有福说这句话呢？”
    “阿爷，您真的还是那个疼爱我的阿爷吗？”
    顾长庚依旧心虚，却强自说道：“阿爷自然是疼你的。”
    有福红着眼眶，眼角还挂着泪水，看着顾长庚点点头，说道：“好，阿爷自然是疼有福的，那有福求您了，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好吗？就让有福自己选择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好吗？”
    顾长庚很想说好，但是他却不能，只看着有福，努力的哄道：“孩子，你还小，不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并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的，你还不太能分清楚好坏……”
    “阿爷，阿爷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阿爷不会害你的……”
    “我分得清好坏。”有福定定的看着顾长庚，说道：“我也相信，阿爷不想害我。可这一次，您又没有选择，站在我这边……”
    “我知道，阿爷也为难，可是……可是阿爷，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也会难过的，我没有办法，我骗不了自己了，阿爷……您的疼爱，太容易改变了，您究竟是疼我，还是疼我给顾家带来的这些？”
    “疼我顾有福这个名字？”
    “疼那所谓的，命里带来的福气？”
    “阿爷……您能不能告诉我，您所谓的疼爱，究竟是什么？”
    （第一章）

 669.第669章 花轿和聘礼都在路上了

    顾长庚哑然，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什么才好。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自己是为了有福好，与其说是为了说服有福，不如说他是为了说服自己。
    可是，面对着有福的诘问，顾长庚实在没办法，违心的说服自己……
    只能哑口无言。
    沉默半晌，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有福啊，阿爷也不想再骗你了，阿爷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你爹他……当初受伤被人救起却失了忆，当时他又伤得不轻，为了活下去只能卖身为奴……”
    “这卖身为奴之后啊，许多事情就生不由己了，连你阿弟也是打一生下来，就是别人的奴仆……”
    听顾长庚说道这里，有福忍不住打岔：“阿爷，您别这样说，我只有有望一个阿弟，他好好的呢，绝对不可能去给人做奴仆的。”
    顾长庚被有福的话一噎，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道：“你这孩子，好吧，阿爷不说他。”
    “可是你爹他毕竟是你爹，不管他有没有尽到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他也始终是你爹，这是你脉管里留的血决定的。对他，你始终是应该要尽为人子女的孝道的。”
    说着看向有福，问：“你觉得阿爷说得对吗？”
    有福虽然面沉如水，却还是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无奈，顾成义是有福的父亲，哪怕他什么都不为她做，无论是情理还是法理，他都占着优势。这个世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身为女儿，你是不是应该要设法，替自己的父亲赎身？”顾长庚看着有福又问。
    虽然很想摇头，可是，有福还是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又问：“需要多少银子？家里若是不够……我……我找莫大哥。给他赎身便是。”
    顾长庚摇头，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说道：“这个事情，我也问过了。你爹说，他那个主家，不缺钱，所以……拿银子赎身没用……只能，只能答应将你许配给……唐王府世子。”
    有福闻言，恨恨的开口：“果然是他！”
    又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爷！您怎么，他说什么您就听什么啊？这根本就是借口！”
    “他若真想赎身，有莫大哥在，他那所谓的主家不可能不放人的。”
    “至于说什么唐王府，不过是他想攀附富贵而已。”
    说道这里，有福觉得不对，又问：“阿爷，您说的唐王府，究竟是那个唐王府？我怎么都没听过？我……我什么时候又招惹上唐王府的人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顾长庚也有些费疑猜，想了想，说道：“什么唐王府阿爷也不知道，只知道你爹说，唐王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是很有可能会取代太子的，至于唐王府世子……则是唐王的嫡长子，唐王的一切，他都能继承的。”
    顾长庚的话音刚落，有福就一字一顿的从嘴里咬出三个字来：“周，代，垣！”
    垣字一出口，她还磨了磨牙。
    跟着又道：“你居然还贼心不死！”
    说到这里，也不想再和顾长庚纠缠，既然知道了究竟是谁，她还是要小心应对的。不过，为了把事情问清楚，她还是忍了离去的冲动，看着顾长庚冷声问：“然后呢？他把我卖了个什么价钱？”
    顾长庚摇头，看着有福说道：“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什么卖不卖的，你爹这次虽然有私心，可从根本上来说，也有为你着想的因素在里头。”
    “你仔细想想，那可是唐王府世子，万一有一天继承了皇位，那你不是就一步登天了吗？”
    “他想得美！”有福毫不客气的说道：“那皇位是皇上的，不是他们说了算！皇上是册封了太子，太孙的，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因为心中生气，有福说话都有一些口无遮拦了。
    顾长庚默默了一会儿，说道：“就算是这样，人家也总是个世子。”
    “那又如何呢？我不喜欢啊……”有福说着，走到顾长庚面前，蹲下去，仰着头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爷，您帮我拒了好不好？我求你了，阿爷……阿爹的事情，我会请莫大哥帮忙的。您就放心吧。不会让他一直为人奴仆的。”
    “阿爷，您真的忍心，有福从此以后再也不快乐吗？”
    有福满脸哀求的看着顾长庚，殷殷的说道。
    顾长庚脸上露出许多为难，隔了好久，才长长的叹一口气，说道：“孩子，真不是阿爷狠心，那可是唐王府啊，咱们怎么得罪得起……”
    “唐王当初是在皇上面前发过誓的，说了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为难我们一家的。”有福说着，想起当时的来龙去脉，又道：“更何况，那唐王还是咱家的仇人呢。那年我们养出彩蚕，就是唐王派人来杀我们的，若不是忽然下雪，我们可都要被活活的烧死了！”
    “而且，我一路去京城，好几次经历生死，也都是唐王派人做的，要不是我命大……”
    “阿爷，要不是我命大，您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啊。”
    “他是天皇贵胄，我们记恨不起，可……也不至于要把我嫁给仇人的儿子吧？”
    “阿爷！”
    “可是……可是……”顾长庚又纠结起来。
    又悄悄回到门边偷听的顾成义急了，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应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唐王府修好啊！”
    “而且，唐王和唐王世子都是极好的人，当初肯定是有什么一场误会，人唐王殿下都不追究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有福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说道：“要嫁你自己嫁！我不嫁！”
    顾成义也恼了，直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是你爹，这事我既然已经应承了，那就是已经定下的事了，你愿意也得嫁，不愿意也得嫁！”
    “唐王府的聘礼和花轿都已经在路上了！”
    有福有些发晕，她是真的没想到，事情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花轿和聘礼都在路上了，顾成义这是铁了心了。
    她不知道，家里有多少人会站在她这一边……
    （第二章）

 670.第670章 帮我把信送出去

    到了这个时候，有福反倒是冷静了。
    她能感觉得到，虽然自家阿爷的态度没那么坚决，可他却是很明显的，被自己那个从来没尽过阿爹责任的爹说动了的，绝对不是他说出来的那么简单！
    是什么打动他的呢？
    有福皱了眉头细想。
    也只有“光宗耀祖”几个字，最能打动自家阿爷了……
    所以，自己那个所谓的阿爹，是用这个来打动阿爷的吗？
    有福看向顾长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其他人真的就很难说了。
    谁不想荣华富贵？
    谁不想光宗耀祖？
    “所以，阿爷终究还是，把光宗耀祖的希望，放在了有福身上？”
    有福看着顾长庚摇头，苦笑一声说道：“是了，阿爷本来就是因为我能为顾家光宗耀祖才那么疼我的，才肯让我一个女孩子，也跟哥哥们一样，按辈分排辈的……”
    “阿爷是不是觉得，现在时间到了，该我回报您，回报顾家了？”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做得够好的了，原来在阿爷眼里，还是不够的……”
    “不是的，孩子，不是这样的……”顾长庚下意识的想要否认，却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张了张嘴，又讪讪的逼上，只满是心疼的看着有福。
    有福做出一副认命的样子，看着顾长庚惨然一笑，说道：“好，我知道了，有福知道了……”
    说着，死死的咬了唇，深吸一口气，不再看顾长庚，直接打开门就出去了。
    顾成义就在门口，看着有福一副伤心认命的样子，加上刚刚在门口听到的，有福说的那些话，觉得有福应该是打算顺从了，顿时心中一喜。
    不过，眼下他倒是不好再刺激她了，便只放缓了脸上的表情，等有福回了自己的房间，才进屋去看顾长庚。
    顾长庚看上去并不好，顾成义安慰道：“爹，你别难过，有福只是暂时不理解咱们的一番苦心，等日后她的日子过好了，就会明白了的。”
    “你懂什么？”顾长庚有点不想理会顾成义，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告诉你，这几天没事少来烦我，我不想看到你在我眼前晃！”
    有福回了房间，没一会儿，顾有望也溜进去了。
    “阿姐，阿爷找你有什么事啊？那个……爹刚刚不许我靠近……”说道这里，有望看有福眼睛红红的，顿时急了，问道：“阿姐，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阿爷骂你了？”
    “还是，那个顾有顺他爹，骂你了？”
    有福哪怕心情再怎么沉重，听到顾有望这样说，还是忍不住觉得宽慰的。
    看向顾有望问：“有望，如果有什么事情，你是站在阿姐这边还是……”
    话没说完，有望就道：“我当然是站在阿姐这边的！”
    “阿姐，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顾有顺的爹欺负你了？我揍顾有顺去！”
    说着，就要往外走。
    “有望！”有福连忙拉住顾有望，说道：“你先别乱来，阿姐有别的事情要你去做呢。”
    “哦。”顾有望点点头，看着有福说道：“阿姐你说。”
    有福说道：“阿姐一会儿写封信，你偷偷的出去找闪电，把信送出去，好吗？”
    “嗯，好。”顾有望点点头。
    有福看着有望又道：“那你先给阿姐放风，有人来了就咳一声，知道吗？”
    “好！”有望再次点头。
    有福就迅速的找了特制的纸笔出来，把自己那所谓的爹将自己许配给了唐王府世子的事情说了，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说自己会找机会离开，如果可能的话，会去锦州府的锦衣卫西川千户所，届时如果真去了，她会请西川千户所的人给他带信的。
    正写着，有望又悄悄的摸了过来，讪讪的看着有福。
    “有望怎么了？是有人来了吗？”有福一边问，一边迅速的把东西收起来。
    “不是的阿姐。”有望连忙摇头，说道：“没有人过来，我就是想，要不你帮给莫大哥求个情吧……”
    “怎么了？”有福看着有望问道。
    有望看着有福，有些为难的开口：“那个，你帮我给莫大哥说一下，请他原谅我师父好不好？”
    有福一听有望的话，就明白多半是莫凌云迁怒沐正丰了，连忙点点头，说：“好。有望放心吧，阿姐会好好的同莫大哥说的。”
    听有福这样说，有望连忙点头，说道：“嗯！谢谢阿姐！”
    说着，就又跑去门口守着了。
    有福把信写好，又把哨子和特制的药【丸】教给有望，告诉他应该怎么用，然后就让他出门了。
    顾成义正好看到有望从有福的房间出来，当即叫住他，问：“有望，你干嘛呢？”
    顾有望瞟了顾成义一眼，撇撇嘴，没有理他。
    顾成义自觉自己的“威严”受损，当即把脸一板，说道：“问你话呢，怎么？哑巴了？”
    “要你管！”有望气呼呼的说道。
    有福从屋里出来，看着有望说道：“有望，你不是要去练功吗？怎么还不去？”
    有望看一眼有福，点点头，说道：“哦，阿姐，我这就去了。”然后看都不看顾成义，直接就往外走了。
    顾成义大怒，又担心顾有望会出去“乱说”，或者把消息传了出去，便朝着顾有望喝道：“不准去！练什么功，一天到晚拳打脚踢的，像什么样子？”
    有望依旧不理顾成义，只自顾自的往外走去。
    顾成义越发恼了，说道：“真是岂有此理！听不见我说话吗？你给我回来！”
    “你在嚷嚷什么？”顾长庚皱着眉头从屋里出来，看着顾成义道：“有望习武，是我同意了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落下过，你要让他从前的功夫都白费吗？”
    顾成义看向顾长庚，又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便道：“爹……咱们家可是耕读传家，怎么能出个武夫呢？”
    “什么武夫不武夫的？我们有望有习武的天赋，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说着，又看向顾有望，说道：“有望，你去你的，记得按时回来就是！”
    有望点点头，说道：“哦，阿爷，那我去了。”
    顾成义越发急了，干脆凑到顾长庚耳边，说道：“爹，万一有望传了消息出去，不是节外生枝吗？他刚刚可是从有福房间出来的！”
    （第一章）

 671.第671章 您不觉得自己自私吗

    顾长庚当然也知道顾成义的担心不是没可能，但是，他和顾成义不一样。
    顾成义心里是完全没有有福的，他只想着自己能从有福身上捞到多少好处，没想过有福的心情如何，有多么的难过，多么的不情愿。
    顾成义是觉得，自己给了有福“生命”没有真的溺死她，那就是天大的恩德了，有福为此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甚至于她没有欢天喜地的接受这件事情，都是她的不对，是她不懂事，毕竟，旁人家的女儿，那个不是什么都乖乖的，依从父母的安排呢。
    但是顾长庚毕竟疼了有福这么多年，对有福是有真感情的，虽然他被顾成义说动了，可心里头到底还是内疚的，是纠结的。
    下意识的，也希望事情能有一些转机。
    如果有望真的能把消息传出去，那也是命该如此。
    所以，听到顾成义的话，虽然心中了然，嘴上却一连串的说道：“有望才多大啊？他怎么传消息出去？你这脑子里想的究竟是什么？你有拿有福和有望当成自己的儿女吗？”
    顾成义有些无奈，看着顾长庚说道：“爹……我怎么就没拿他们当儿女了……这不是两码事吗……”
    “哼！”顾长庚重重的哼了一声，看着顾成义说道：“两码事？老二啊，你这是真当我老糊涂了吗？我还不知道你？我告诉你，有望也是你儿子，是我孙子，你要耽误他的前程，我第一个不答应！”
    顾成义也没办法，只能朝着顾有望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要去你就去吧。”
    “不过我警告你啊，练功就练功，别给我想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要不然，绕不了你！”
    有望瞟一眼顾成义，有些失望，也有些不屑，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爷，我去了。”
    顾长庚点点头，看着有望说道：“嗯，去吧，小心些，别伤着了。”
    等有望出去之后，又神情复杂的看了有福一眼，长长的叹一口气，转身进屋，拿了许久没抽过的烟袋锅子出来，坐在院子里抽了起来。
    有福神情也有些复杂，看了顾长庚几眼，转身回了屋，还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顾长庚身子一僵，脸上露出些痛苦的神情来，跟着，腰都弯得更厉害了。
    有福把门关上之后，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然后，她就开始找起自己的东西来。
    虽然已经让有望给莫凌云送信了，可她不能坐以待毙，只等着莫凌云来，她还是得准备着，等顾成义稍微放松一点警惕，就逃出去。也免得莫凌云万一被耽搁了，没能赶上，她就真被捆上了唐王府的花轿。
    东西不能带太多，太多的话，容易被发现，银子贴身带着，带一套换洗……不，她还是找机会去三哥哥房里，收拾两套男装的外衣吧，自己这里，只带一套贴身的就好。
    再把莫大哥这次给她的匕首带上。
    接下来，一连几天，有福每天都会假意去有墨的房间找书看。然后借着找书的机会，找了她能穿的，顾有墨的衣服出来，甚至还找了绑头发的发带。
    平日里也不肯再看顾成义一眼，只当他是空气一般。
    顾成义已经把事情给家里人说了，家里头除了顾杨氏和顾有望，居然就只有顾刘氏是完全的站在有福这边的。
    其他人，无论是两个叔叔还是两个婶婶，都只是在言语上宽慰她，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的了。
    显然，或多或少，都是对顾成义描绘的那些荣华富贵动了心的。
    顾杨氏虽然是站在有福这边的，可她素来软弱没主见，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守着有福哭了几场而已，最后还要有福来安慰她。
    只有有望，默默的借着出去练功的机会，把有福准备的东西都悄悄的带了出去，藏了起来。
    还有顾刘氏，总是时不时的念叨几句，说什么莫大人在的时候，帮她烧火，帮她挑水，帮她扫院子，亲切得很。可是那位二公子（唐王世子），却从来都是拿鼻孔看人的，别说是帮忙了，就是在旁边站一站，都嫌弃脏了他的鞋云云。
    早也念，晚也念，吃饭的时候念，睡觉的时候也念，念得顾长庚头都有些后悔了。
    有福一直在找机会离开，可是顾成义却一直把她看得死死的，她根本没办法。
    这天，她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往院子门口走去，果然，刚刚走到院门口，顾成义就把她叫住了。
    “有福，你去那儿？”
    有福无奈的回身，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我就出去看看，又不走远，这也不行吗？”
    因为家里人的态度，这几天顾成义越来越明目张胆了，直接了当的道：“不行，你也不想想，你多大了，马上就要出嫁的人了，就算你针线活不好，不想给自己绣嫁衣，你也给我好好的在家里待着，不许出去抛头露面的！”
    “我去育蚕室看看也不行吗？”有福气呼呼的说道。
    顾成义理所当然的说道：“育蚕室有你叔叔婶婶，出不了什么岔子，更何况些许种蚕而已，又不赚钱，以后谁爱做谁做。你嫁给唐王世子之后，我们就是皇亲国戚，哪里还去需要做这些事情！”
    有福心中微动，讥讽的看着顾成义，问道：“现在做梦做得这么美，以后如果实现不了，您会不会特别遗憾啊？”
    “唐王殿下之心，京城里头路人皆知，您说有朝一日，若是有一天……”
    “他觉得自己不能得偿所愿，意图铤而走险，您觉得，我们家，我们整个顾姓族人，会不会因为您执意要把我嫁给唐王世子而被连累呢？”
    顾成义脸色微变，旋即把脸一板，说道：“你现在别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反正你说再多也没用的，亲事我在京城里头就定下了，不可能改的！”
    有福故意大声说道：“您是死里逃生的人，想富贵险中求我能理解，可是，您怎么能就这样拉上我们整个顾姓人家呢？”
    “好处旁的人家占不上，若是有了坏事，却要连累他们，您不觉得自己太自私吗？”
    （第二章）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星期一手术_(:з」∠)_手术过后半个月？大概就不能活蹦乱跳了）

 672.第672章 成义你不能打孩子

    顾成义有些慌张也有些恼怒，锁了眉头看着有福低声呵斥道：“你瞎说什么呢？别乱说这些有的没的！根本没有的事！”
    有福冷笑一声，硬梆梆的说道：“阿爹，您若是心中没鬼，为什么要如此作恼？”
    顾成义厉声喝道：“顾有福！你少给我胡言乱语，我恼的是你不从父命，可没有恼别的！”
    有福扬声说道：“我是不是胡言乱语阿爹应该知道，太子和唐王之争，满京城的人都是知道的。俗话说得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普通的大户人家争家产，都有可能会波及旁人，何况是争皇位？这可是要血流成河的事情！”
    顾成义几步走到有福面前，呵斥道：“顾有福！你给我闭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什么血流成河不血流成河的，这都是没影的事，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一边说，一边作势要打。
    有福往一边跑开，趁机说道：“阿爹您打我也没用，事实就是事实，您总不能让我说假话，或者隐瞒吧？那对其他顾姓人多不公平。”
    “岂有此理！你还说！”顾成义顺手从墙边拿起一把扫帚，朝着有福打去。
    “不准打我阿姐！”有望刚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顾成义追着有福打，连忙大喊一声，同时施展轻功，朝着顾成义前面掠了过去，伸手在顾成义手肘麻【穴】上一点。
    顾成义手中的扫帚应声而落。
    趁着顾成义发呆的当口，有望朝着有福大喊：“阿姐，快跑！爹要打你呢！”
    一边说，一边拉了有福朝着外面窜去。
    顾成义这才回过神来，朝着有福和有望的背影喊：“顾有福，顾有望，你们好大的胆子，还不给我站住！”
    有望边跑边喊：“你要打我阿姐，我们才不站住呢！”
    有福也跑得飞快，嘴里喊：“对啊，阿爹，我们站住的话，您不是要打我们吗？”
    顾成义气得身子发抖，弯了腰捡了扫帚就朝着有望和有福追去。
    有福趁机大喊：“救命啊！我爹要打死我和我阿弟啊！”
    有望也跟着乱喊一通。
    姐弟二人跑得飞快，顾成义又气又急，在后面沉着脸追，没跑多远，就被村子里的人拦住了。
    把顾成义拦下之后，大家还七嘴八舌的劝：
    “成义啊，孩子还小呢，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啊？哪能打呢。”
    “就是啊成义，你这刚回来就追着两个孩子打，知道的说你只是想教训一下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容不下两个孩子呢。”
    “是啊成义，这几年你不在家不知道，两个孩子可都是好孩子啊，啥都帮着家里头干，也没少帮大家伙的忙，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对啊成义，有话好好说，好好商量，可不兴打孩子的。”
    ……
    顾成义有些气急败坏，冲着村子里的人嚷道：“让开！这是我们自己家的家务事，和你们无关，快点让开！”
    拦住顾成义的人脸色有些不好了，说道：“一笔写不出来两个顾字，你要打孩子，怎么就和我们无关了呢？”
    “就是就是，成义啊，你从前不喜欢有福，是因为没有儿子，可现在有望都这么大了，你还从外面带了个儿子回来，怎么还对有福这么凶呢？这可不行啊……”
    “就是，也没见你追着外面带回来的儿子打，咋就追着家里的两个孩子打呢？你这也太偏心了吧……”
    “可不是嘛，虽然说你这当爹的要教育孩子其实我们也管不着，可你也不能太偏心啊。有福有望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呢。”
    ……
    顾成义眼睁睁的看着有福和有望跑得没了影，整个人都烦躁了，大声说道：“我让你们让开！听不见吗？有福这是要逃婚，她想逃婚！你们知不知道？要是真让她跑了，到时候咱们村子里谁的名声可都不好听！”
    先前在自家院子里听了好久墙角，把有福的话听进去了的顾张氏闻言故意嚷嚷道：“什么逃婚啊，那时候徐闲还在你们家里住着呢，有福都没有逃，她怎么会现在逃？”
    “而且啊，那不是还有有望一起吗？有望那么小，亲都没说，总不可能是逃婚吧？”
    “要我说啊，那两个孩子就是被你吓着了，你不在家的这么多年，你们家里头可没有人舍得动那两个孩子一根手指头啊，你这样拿着家伙喊打喊杀的，孩子指定会被吓住，能不跑吗？”
    “就是啊，成义有话好好说，可别这样凶神恶煞的。你这个样子，别说是两个孩子了，就是我们看着都害怕。”
    “要我说，你若是有那个精力，还不如去帮着做点事情呢，现在你们家可是在育蚕呢，那么忙，你这么多年没帮着家里做点什么，现在正好帮着多做些事情，这可是关系到全县人的收入呢。”
    “对啊成义，你还是该帮着家里人做些事情的，免得你总和两个孩子较劲。”
    ……
    顾成义被村子里的人气得不行，却无计可施，至于有福和有望，早就跑得不知所踪了。没法子，只得悻悻的拿了扫帚回去。
    幸好当初定亲的时候唐王世子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也做了准备。幸好当时他拒绝得不坚决，要不然，真被那死丫头跑了的话，他还不知道怎么和唐王府交代呢。
    只不过，这样子真的有点丢脸就是了。
    顾成义这边悻悻的回去了，有福却有些气喘吁吁的，扶着有望的手，微微弯了腰，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一会儿，看着有望说道：“早知道，早知道我就真该和你一起练功的，别的不说，跑得没那么辛苦啊。”
    “对了，我让你带出来的东西呢？”
    有望看着有福笑笑，说道：“阿姐，你放心吧，东西就在我平日练功的林子里放着，我拿油布包了塞在树洞的。”
    “那就好。”有福点点头，和有望一起，朝着有望平日里练功的小树林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要不，你同我一起走吧？反正我把银子都是带着的，要不然，你回去还要被他教训。”
    （第一章）

 673.第673章 该死的周代垣

    “那阿金怎么办？”有望扭头，看着有福问。
    阿金在屋里闲不住，这些天顾成义把有福拘在家里，阿金就总是自己跑出去，不过最近，她倒是总跟着顾刘氏一起。
    因为顾刘氏耐心比有福还好，而且也确实是个温和亲切慈祥的人，除了有福之外，阿金最喜欢的就是她了。
    今天阿金也和顾刘氏一起，出去了。
    有福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直接说道：“有爷奶在，总归不会让他把气撒在阿金身上，要知道，阿金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而且，阿金不喜欢他，不会忍他，自然不会被他欺负了去的。”
    有望一想，觉得也确实是那样的，点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姐弟二人很快就到了有望练功的小树林。有望找到藏东西的树，足尖轻点，嗖嗖的就飞了上去，找到树洞，往里一摸……
    再摸……
    有望的脸色顿时变了。
    旋即，他不甘心的往树洞里面看去。
    有福在树下看着，见状问道：“有望，怎么了？”
    “阿姐……”有望又在附近几棵树上找了一阵，然后才飞身下来，有些不安的看着有福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有福再次问道。
    “东西不见了……”有望讪讪的说道，说着又急急的指了第一棵树说道：“我记得，我就放在哪里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
    有福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拉了有望急声说道：“我们快走！”
    说着，就拉着他往林子外面疾走而去。
    谁知，刚刚走到林子边缘，就听头顶一阵哗哗的声响，旋即有两个黑衣人出现在姐弟二人面前。
    “你们要做什么？”有福下意识的挡在顾有望的前面，看着忽然出现的黑衣人道。
    两个黑衣人齐齐抱拳，看着有福说道：“属下见过有福姑娘。我等乃是唐王府护卫，奉世子爷之名，前来保护有福姑娘。”
    有福一边后退，一边说：“不用了，你们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本姑娘不需要你们保护，你们可以回去了！”
    “属下等不敢。”两个黑衣人再次一起说道。
    黑衣人的话音刚落，不等有福再说什么，有望就猛的闪到有福前面，施展拳脚朝着两个黑衣人攻去，嘴里说道：“阿姐，我挡住他们，你快走！”
    然后……
    他就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拿住了。
    有福急了，连忙喊：“不准伤我阿弟！”
    另一个没抓顾有望的黑衣人躬身说道：“有福姑娘放心，我等必然不敢伤着顾小公子，只是，还请有福姑娘先行回去。”
    顾有望在拎着他的黑衣人手上拼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喊：“阿姐你快跑，别管我，我不怕他们。”
    那黑衣人不耐烦了，直接点了有望的哑【穴】。
    有福不可能扔下有望不管，而且，有这两个人在，她也不可能跑得了，所以，只是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就扭头往自家的方向走去了。
    毕竟是自家世子爷“心仪”的女子，王爷那里的态度，也是明显的乐见其成，两个唐王府的暗卫自然不愿意把有福得罪狠了。看有福往回走，就把顾有望给放开了，还把他的哑穴给解了。
    “你们等着！等我长大了就能打过你们了！”有望朝着两人恨恨的瞪了几眼，丢下这句话之后，就朝着有福追了过去。
    一追上有福，有望就说：“阿姐，要不，咱们从另外的路跑吧？”
    “没用的。”有福摇摇头，说着又有些咬牙切齿，怒道：“该死的周代垣！”
    “该死的周代垣！”
    与此同时，莫凌云也在说着同一句话。
    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软磨硬泡的，刚刚才从皇帝手上求来了赐婚的圣旨，还正打算准备聘礼，闪电就带着有福写给他的信抵达了。
    只看了一个开头，莫凌云就又急又怒，
    几乎是同一时刻，说出了一句和有福嘴里说出来的，一模一样的话。
    说完，就怒声道：“来人！”
    “大人！”马上就有人应声出来，说道：“请大人吩咐！”
    莫凌云寒声道：“吩咐下去，让人给我盯紧了唐王一系的人，给他们好好的松一松筋骨！”
    “是！”下属领命而去。
    莫凌云拿了笔，唰唰唰的写起信来。
    一封写给有福，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免得途中遇到什么危险。说哪怕是她被抢上了唐王府的花轿，他也会将她救回来。
    一封写给锦衣卫西川千户所，让西川千户所的人火速调人去顾家村，将唐王府的人拦住。
    又让人去把皇帝派出来的内侍和天赐侯府的大管家叫来。吩咐完了之后，唰唰唰的写起了聘礼清单来。
    皇帝身边的内侍，哪怕去了太子东宫或者唐王府，都是能拿乔的，不过，他可不敢在莫凌云面前拿乔。听到莫凌云的传讯之后，就连忙扔下手中的一切事情来了。
    皇帝派出宫的内侍一到莫凌云面前，就恭敬的磕头：“奴婢拜见侯爷，不知侯爷相召有何吩咐？”
    莫凌云也干脆利落，直接说道：“陈公公，本官要借圣旨一用。”
    “借圣旨一用？”陈内侍没太反应过来，看着莫凌云有些不解的道：“侯爷，皇上的圣旨本里就是赐给您和您心仪的那位姑娘的，这何来借用之说？”。
    莫凌云说道：“本官要带着圣旨先行一步，陈公公过后带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赏赐，随本官下聘的队伍一起往乐途县。”
    “这个……”陈内侍微微有些迟疑。
    莫凌云眉头一皱，略微有些不悦的“嗯”了一声，问道：“有问题吗？”
    陈内侍连忙摇头，说道：“没问题，没问题，奴婢马上去将圣旨请过来。”说着，就连忙去拿圣旨去了。
    片刻之后，天赐侯府的大管家就出现在了莫凌云的面前：“小的见过侯爷。”
    莫凌云刚刚把厚厚的一叠清单写好，见到自己府上的大管家来了，就示意他上前来。
    “照着单子准备聘礼，准备好之后，就马上带到西川乐途县顾家村，彭虎彭豹两兄弟去过，你带着他们一起就是。”
    （第二章）！！！！
    （输液以及术前准备，要开始任人宰割了_(:з」∠)_爱你们谢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

 674.第674章 休了我我也不同意

    不管多么的不被期待，唐王府来送聘的队伍，还是到了顾家村。
    队伍很长，东西很多。引得村子里的，邻村的，邻村的邻村的……无数人来看热闹。
    人人口中都是啧啧声响，羡慕之声不绝于耳。
    如果抛开其他，只说这些聘礼，唐王府还是诚意十足的。
    可惜，有福从来都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
    东西再多，哪怕真有金山银山，摆在她的面前，不是自己希望的、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怎么都是厌烦。
    唐王府奉命来送聘的属官双手捧了厚厚的一叠礼单，面带恭敬递给顾成义。
    顾成义满脸笑意，也是双手接了礼单，捧给顾长庚。
    顾长庚的神情要复杂许多。
    有福站在窗前，盯着顾长庚手里那一叠礼单，眼睛里头几乎要喷出火来。
    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冲出房门，冲到顾长庚的面前，劈手夺了礼单过来，唰唰唰的就撕了起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
    顾成义率先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朝着有福喝道：“你疯了吗？还不给我住手！”一边喝，一边往有福身边走，手也在这个过程中扬了起来。
    当然，他的巴掌并没有落到有福身上。
    因为，一直在抹眼泪的顾杨氏忽然发了疯一样的，趁着他不注意，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同时站直了身子，微微张开了双手，以母鸡保护小鸡的姿态，拦在了有福面前。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喊：“顾成义，有福的我生的，我是她娘，我不同意她嫁给什么唐王府世子！”
    顾成义整个人都惊呆了，在自己面前，一直像绵羊一样，只知道退让和哭泣的顾杨氏，居然再一次为了有福的事情，顶撞于他。
    顾成义把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看着顾杨氏低吼道：“杨氏！你疯了？你懂不懂什么是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你居然敢和我大吼大叫！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什么规矩不规矩！”顾杨氏是彻底的不管不顾了，看着顾成义，一边哭一边骂：“顾成义，你自己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这么多年以来，你尽过一天丈夫的责任吗？你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吗？你什么都没做，凭什么有福要尊你的父命？你又是那里来的脸，说什么夫为妻纲？”
    被顾杨氏这样说，顾成义只觉得丢脸得很，愤愤的说道：“你这无知妇人！简直不可理喻！再要胡搅蛮缠，我对你不客气了！”
    “你要怎么不客气？”顾杨氏把眼泪一抹，看着顾成义道：“除了休了我，你还能怎样？”
    “顾成义我告诉你，你唬不了我，这么多年你没回来，我不也一样过来了？”
    “就算是你休了我，我有手有脚的，难道还养不活自己？不管怎样，我也不会让你违了我的有福的意思，硬把她往火坑里推！”
    顾有望也有些忍不住了，朝着顾杨氏喊道：“阿娘！你还有我，还有阿姐！”一边喊，一边跑到顾杨氏的身边，和她站在一起，同顾成义对峙。
    顾成义几乎暴跳如雷，可是有唐王府的人在，有看热闹的乡邻在，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那些恶毒的话说出来，他只能选择克制。
    顾成义的【胸】【口】狠狠的几个起伏，狠狠的瞪了顾有望一眼，说道：“你凑什么热闹？还不给我退下！”
    随后，就咬牙切齿的看着顾杨氏，几乎是一字一顿的看着顾杨氏说道：“你以为，我当真不敢休了你？”
    顾杨氏心中有一瞬间的胆怯，但是想到自己身后的有福，又把脖子一梗，看着顾成义说道：“有本事你就休了我！”
    “阿娘……”听到这里，有福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扶了顾杨氏的手，轻声低唤。
    顾杨氏手臂往后面展了展，红着眼睛，盯着顾成义道：“有福别怕，有阿娘在，阿娘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有福在顾杨氏身后小声说道：“阿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凭什么要被休呢，您可以和离。”
    有福话音一落，包括顾杨氏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
    好一阵之后，顾成义终于按捺不住，朝着有福低吼：“顾有福！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这世上那有女儿劝父母和离的？”
    有福低眉敛目，用不大不小，刚刚好让周围的几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不劝阿娘和您和离，难道要劝阿娘去衙门里告您，停妻再娶或者无功名纳妾吗？”
    顾成义一张脸，顿时毫无血色。
    末了强作镇定的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失忆了……”
    有福嘟囔：“那谁知道您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呢？更何况，官府的律法可没说，有谁可以借口失忆停妻再娶或者无功名纳妾。”
    “有福！”顾长庚有些不悦，皱了眉头看着有福，说道：“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再不好，也是你的亲爹。”
    有福看着顾长庚笑：“阿爷，亲爹就可以卖女儿吗？”
    顾长庚无言。
    亲爹当然可以卖女儿。
    在这个时代来说，妻女都是财产，如果那男人够狠心，够不要脸面的话，还真是妻女都可以卖得。
    但是，顾长庚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顾成义黑了脸，说道：“我把你嫁给唐王府世子，让你去享受我们这些老百姓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怎么就成了卖女儿？”
    有福抬头，看着顾成义，面无表情的说道：“可是阿爹，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我不愿意，我也不稀罕这样的荣华富贵。”
    顾成义黑着一张脸，沉声道：“我说过无数次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里轮得到你愿意不愿意。”
    顾杨氏再次把有福一挡，冲着顾成义说道：“顾成义！我也说过了，我也不愿意。我是有福的娘，我的话是母命，我不同意她嫁给那什么唐王世子，她就不能嫁！”
    顾成义气得又磨了好一阵牙，才看着顾杨氏说道：“无知妇人！我懒得和你胡搅蛮缠，你再多言，信不信我现在就写了休书给你？”
    （第一章）

 675.第675章 让你侄儿给你养老

    有刚才有福的话垫底，顾杨氏也理直气壮了很多，看着顾成义毫不客气的问：“顾成义！你有什么理由休我？”
    妇人七出，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恶疾、口舌、偷盗。顾杨氏没犯任何一个，顾成义的确没有理由休妻。
    所以，他只能选择和离。
    但是和离这种事情，只要人家一听，那就是他的不对……顾成义有些不愿意。施恩一般说道：“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今天是有福的好日子，我看着有福的面子，念着你带大她辛苦，不和你计较。”
    顾杨氏瞪着顾成义，说道：“顾成义，你还真是有脸，这种话居然都好意思出口……我告诉你，不管你和不和我计较，现在都是我要和你计较。我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毁了我闺女的一辈子！”
    顾成义只觉得丢脸得很，满心怨毒的瞪着了顾杨氏一眼，然后才说道：“怎么就毁了她一辈子了？我这是为她好！她小不懂事，难道你还不懂吗？当年你我成亲，不也是两家的父母商议的结果吗，现在轮到她，怎么就不行了？”
    顾杨氏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想都不想，就道：“顾成义，当年我若是知道你是这样子的人，打死我我也不会同意和你的婚事！”
    “够了！”顾长庚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呵斥了起来，看着顾杨氏道：“杨氏，就算成义他这些年不在家，让你受了委屈，可是我还有你娘，我们给过你丝毫的委屈受吗？”
    “当年老大闹着要把你们分出去，我是不是也站在了你们这边？宁愿把他分出去，也要站在你们这边？”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吗？”
    顾长庚的话算得上是重了，而且，虽然他的话有些强词夺理，可他也没说错。
    当初顾成礼虽然是因为想要分家，才扯了顾杨氏等人做由头，可表面上，却和顾长庚说的是一样的。
    他这一番话出口，不管顾杨氏怎么说、怎么做，主动权都重新回到了顾成义这边。
    她顾杨氏若是就此偃旗息鼓，那她先前的一番闹腾，便是白费了。
    顾杨氏若是不偃旗息鼓，那一定不孝的帽子，就可以扣到她头上来了。
    除非她真的想被休。
    可是，被休了之后，她还能说得起话吗？
    顾杨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难看了。
    她刚刚是真的豁出去了，可这会儿，却有些迟疑了。
    就这顾杨氏左右为难的时候，顾杨氏的娘家大哥，有福的舅舅，杨大勇的声音响了起来。
    “亲家老爷子，按说您是长辈，您都说话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就不应该再说什么了……可……不管怎样，您也不好把当初成礼大哥的事情，推倒我们幺妹身上吧？”
    “我们家幺妹的性情，这十里八乡的人都是知道的，最是和顺不过了。您这样说她，不是故意要让人误会她吗？”
    “我们老杨家的姑娘可都是好姑娘，这没有的事，我们可不敢认啊。”
    杨大勇的话音一落，杨尤氏就开口了：“就是，没得这样欺负人的，你们顾家这是真当我们杨家没人啊？”
    杨大勇和杨尤氏听到说有贵人上顾家村向顾家提亲，要娶有福，聘礼多得来都排到村子外头了，就赶紧往顾家村赶，想要来分一杯羹。
    到之后听到里面似乎有吵闹声，便没有忙着进院子，而是先在外面问清楚了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听完来龙去脉之后，夫妻二人一合计，觉得以有福的性情，他们若是促成了顾杨氏和顾成义和离，让顾杨氏回了杨家，他们能得的好处更多，便起了心思。
    杨大勇便照着杨尤氏教的，说出来了刚才那一段话。
    话一说完，杨大勇和杨尤氏夫妻两人，就挤到了顾杨氏身边。
    杨尤氏故作亲切的扶了顾杨氏一把，说道：“妹子，别怕，有嫂子和你哥在，不会让他们顾家人就这样平白欺负你的。”
    杨大勇也用力的点点头，说道：“对，大哥和你大嫂都在呢，不怕他们。大不了就跟大哥回家，以后让你侄儿给你养老就是，咱老杨家不受他们老顾家的威胁！”
    杨家人上门打秋风打惯了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谁都知道他们是安的什么心。
    以顾长庚为首的顾家男人当场就垮了脸，顾杨氏有片刻的难为情，旋即就抬头看向顾长庚，说道：“爹，我大哥他说得对，儿媳是什么样的人，您是最清楚不过了，大家伙的眼睛，也都是雪亮的。”
    “若是旁的事情，儿媳也就忍了。可有福是儿媳身上掉下来的肉，十月怀胎的辛苦也好，生她的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也罢，都是儿媳自己受的。她是儿媳舍了命生下来的，她的终身大事，儿媳总是能说上几句话的。您说对吧？”
    顾长庚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点头。
    然而，不等顾杨氏开口，一直在旁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唐王府属官终于轻咳了两声，说道：“诸位，按说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不该多说什么，可是……吉时马上就要过了，再要耽搁，恐怕就没那么吉利了。”
    “有福姑娘和我家世子爷的亲事，在京城的时候，我们王爷就和有福姑娘的父亲把此时定了。”
    “我家世子乃是堂堂正正的皇孙，皇家威严不容侵犯，这亲，可不是你们想退就能退的。”
    “至于你们的家务事，依照本官看来，完全可以等送聘结束，我们把有福姑娘迎上花轿之后再说。”
    说着，朝顾长庚拱拱手，又道：“老爷子，您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呢？”
    顾长庚看一眼有福，微微闭了眼，点头说道：“不错。”
    然后又看向顾杨氏，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有福娘，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希望有福能好好的，能开开心心的……可如今，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定局，你再闹，也是没有意义的。”
    顾长庚说着顿了顿，又道：“只要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都可以当作没听到过。”
    “老二那里，我也不会允许他借题发挥。”
    “如若不然……”
    （第二章）
    （宝贝们看到这两章的时候，妖夜姑娘应该正在手术台上_(:з」∠)_祝福我吧，宝贝们）

 676.第676章 卖女人给人做小

    “顾家老爷子，您这是在说啥呢？怎么我一个妇道人家，听着您这话，都觉得您是在威胁我们家妹子呢？”
    顾长庚话音未落，杨尤氏就扯着嗓子嚷了起来，又拍着大腿说：“我这妹子命苦啊，嫁个男人男人好多年不在家，自己在外头重新娶了妻，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还带了个别的女人生的崽，这还不能说，一说就要被威胁……”
    “你们顾家能耐了啊，咱们乐途县的官老爷都惹不起你们，衙门口都是向着你们开的，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当然是惹不起你们的。可你们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自家儿媳妇吧？”
    顾长庚一张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可这杨尤氏是自家儿媳妇的娘家嫂子，他还真不好开口和她计较。
    更何况……说句难以启齿的话，这杨尤氏的话听着虽然难听，可实际上，却全是实话……
    他朝着顾刘氏看了好几次，希望顾刘氏能帮他解个围，但是顾刘氏心里头也有些作恼，硬是把头扭向了另一边，装作没看到他的眼神。
    顾刘氏不肯给顾长庚解围，杨尤氏却还在嚷嚷：“可是老爷子，你别忘记了，你们顾家现在这么能耐，可都是我们有福带来的。您也别忘了，有福是我们妹子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的生下来的，没有我们家妹子，哪里来的有福？”
    “我们家妹子功劳苦劳都占了，可不待你们这样欺负人的，我们老杨家不答应！”
    说到这里，杨尤氏推一把杨大勇。
    杨大勇连忙点头，加重了语气重复杨尤氏最后一句话：“对！我们老杨家不答应。”
    顾长庚头疼得很。
    顾成义想了好一阵，说道：“大舅哥，你们杨家人不是向来不登顾家门的吗？连孩子娘带着孩子回一趟娘家，你们都从来没留过她们吃饭，怎么这个时候倒是关心起她们来了？莫不是有什么阴谋？或者，你们就是来占好处的吧？”
    杨大勇和杨尤氏当然是来占好处、打秋风的，不过，他们当然不会承认。
    杨大勇不太会说话，听到顾成义问话，就下意识的朝着杨尤氏看去。
    杨尤氏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转，跟着就朝着顾成义嚷道：“什么大舅哥二舅哥的，你刚刚可是要休我们家妹子的，喊那么亲热做什么？”
    “而且，我们妹子也说了，她要和你和离！和离之后，你叫得再亲热，我们也是不会认你们这门亲的！”
    顾成义气笑了，看着顾杨氏问：“你真的想和离？”
    顾杨氏依旧有些犹豫，倒不是她舍不得顾成义，而是舍不得有福和有望，担心他们要是真的和离了的话，她就失去了有福和有望两个孩子。
    毕竟这个时候，孩子可都只算。是夫家的血脉……
    有福的脑子里迅速的闪过一个念头，上前一步，握了顾杨氏的手，说道：“阿娘，我跟着你。”
    有望有些不明白，但是他向来是习惯了向有福看齐的，当即说道：“阿娘，我也跟着你。”
    顾长庚几乎把鼻子气歪了，指着有福和有望怒斥：“你们……闹什么闹？是我顾家对不起你们了还是我这个阿爷对不起你们了？这么多年，是少你们吃还是少你们穿了？”
    “一个二个的，就这么急着要脱离我们顾家？这么急着和我们顾家撇清关系？”
    “简直是岂有此理！你们还有没有一丁点孝心了！嗯？还有没有了？！”
    有福失望的看向顾长庚，苦笑着问道：“阿爷，您现在就只会用孝道来压我了吗？”
    顾长庚脸色有些难看，盯着有福看了好一阵，才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说道：“阿爷也不想用孝道来压你们，可你和有望，你们……刚刚的话，实在是太过了……”
    “你们就没想过，你们那些话说出来，阿爷会伤心吗？”
    有福看着顾长庚，黯然的问：“那阿爷您有没有想过，你们做的事，有福会伤心？”
    一边说，一边指向唐王府来的一干人等。
    不等顾长庚开口，顾成义就道：“你阿爷和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自己不体谅也就罢了，还要如此的来指责我们，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
    绕来绕去，不管有福怎么想为自己争取，事情也又被绕回了原点。
    有福咬了牙，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没爆粗口。只道：“您说的为我好，就是把我卖给别人做小吗？”
    有福重重的咬出一个卖字，眼睛里头几乎喷出火来。
    杨尤氏打定了主意，要促成顾杨氏和顾成义和离，这种时候自然会站在有福这边。听到有福的话，当即一拍大腿，拖长了声音吆喝：“哎哟喂，这可真是稀奇啊，当爹的常年不着家，一回家就把女儿卖给别人做小，还说是为闺女好……到底是识得字读过书、的人啊，这话说出来就是好听。”
    顾成义连忙呵斥：“什么是做小？唐王府世子侧妃，那也是有身份的人，算是小吗？”
    这个杨尤氏还真不懂。
    有福知道，顾成义和顾长庚都是不会管自己的意愿了的，不过因为相信莫凌云收到信后，会竭力往顾家村赶，这会儿只想能拖多久是多久，所以也不管自己对杨尤氏的不喜，小声说道：“侧妃也是小，只要不是正妃，都算做小。”
    听了有福的话，杨尤氏气势又足起来了，再次一拍大腿，拖长了声音吆喝道：“我说的嘛，这什么侧啊侧的，听着就不对头，果真还是小的。”
    “顾老二啊顾老二，你现在真的是良心都坏了啊，把自个儿亲闺女卖给人做小不说，还撒谎骗人。”
    “得亏有福是见过世面的，要不然，我们大家伙不是都要被你骗了？”
    “小妹啊，这样的人你不和他过是对的，你别怕，有你大哥大嫂在呢……”
    杨尤氏话音未落，唐王府的属官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把脸一沉，喝道：“行了，你们要怎样是你们的事，吉时马上就过了，本官可没那么多的闲工夫听你们在这里胡搅蛮缠。”
    “来人！”
    （第一章）

 677.第677章 唐王府是想造反吗

    “来人！”
    唐王府属官一声高喝。
    院子里，唐王府跟着来护卫立刻齐声唱诺：“在！请大人吩咐！”
    经过顾家杨家这一番折腾，唐王府这属官的耐心全被磨没了，完全忘记了来之前唐王和唐王世子的叮嘱，大声喝道：“请世子侧妃上车，若有阻拦，一律拿下！”
    “是！”唐王府护卫听命，齐声应诺道。同时齐刷刷的往前走了一步。
    迫人的目光死死的盯向挡在有福身前的几人。
    杨尤氏和杨大勇吓得一个激灵，腿肚子打颤，“妈呀”一声，就逃了开去。
    有望亮开一个架势，挡在前头，大声道：“不准动我阿姐！”
    顾杨氏也死死的抱住有福不撒手，大声的、有些语无伦次的喊：“你们这些天杀的，要活抢人就把我杀了吧，我的有福……我的有福，你们不能抢我的有福，我不愿意，我不同意……你们不能活抢人……”
    顾成义把手都捏疼了，才忍住，没一巴掌往顾杨氏身上招呼，嘴里大声呵斥：“杨氏！你闹什么？好端端的喜事，被你这样一闹腾，喜庆全没了，你究竟懂不懂事了？”
    “还不赶紧的给我撒手退下！要不然，我可真不客气了！”
    顾杨氏把有福搂得更紧了，大声道：“这算哪门子的喜事？就是你顾成义自己觉得是喜事，我们娘仨可不觉得！你要怎么不客气随便你，我死也不会放开我闺女的！”
    “那就请世子侧妃和她母亲一起上车！”唐王属官大声道。
    “是！”唐王府护卫再次大声应诺。
    有望咬牙切齿的看着步步逼近的唐王府护卫，一咬牙，一跺脚，大声道：“我和你们拼了！”说完，就以乳燕投林（飞蛾扑火）一般的姿势冲向了几个护卫。
    有福见状大声喊：“有望不要！”
    然而，到底还是晚了些。
    有望再一次被唐王府的护卫拿了。
    “有望！”
    顾杨氏和其他除了顾成义之外的顾家人一起大喊。
    有福面沉如水，冷声喝道：“不准伤我阿弟，否则我要你们百倍奉还！”
    唐王府属官当即扬声道：“世子侧妃放心，只要世子侧妃上了马车，我等绝不为难顾小公子。”
    “我要是不呢？”有福再次冷声问道。
    唐王府属官说道：“那在请您上马车之前，小公子可能多少会吃一些苦头了。”
    顾有望一边挣扎，一边嚷嚷：“阿姐，你别听他们的。他们若是敢伤我，师父和莫大哥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拎着他的唐王府护卫连忙去捂他的嘴，却被有望狠狠的一口咬在了虎口上，直把那护卫的虎口都咬出血来。
    “臭小子找打！”那护卫大怒，扬起手就朝着有望打去。
    “住手！”
    “你敢！”
    一个熟悉的声音和有福的声音一起响起。
    同时，一点黑光迅速向着拎着有望的唐王府护卫扬起来的手臂打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护卫哎哟一声，手松软无力的垂了下去。
    与此同时，又一点黑光袭来，护卫的另一只手也被打中了。手一松，有望从那护卫手上逃了开来。
    旁边的护卫连忙作势拿人，还没等他接触到顾有望的身体，一个黑影就挡在了他的面前，紧接着，那护卫就啪的一声，被一脚踢飞了。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男子，顾有望满脸的喜色，大声喊：“师父！”
    “大胆！你是何人？居然胆敢袭击我们唐王府的人，你是想造反吗？”
    这一切说起来慢，可实际上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那唐王府的属官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弄得一愣，也没反应过来，直到有望喊出一声师父了，才回过神来出声呵斥。
    沐正丰看着唐王府那属官鄙夷的冷笑：“唐王真是无人可用了吗？居然把你这样的蠢货派了出来。”
    唐王府属官一张脸顿时胀红起来，恼怒的道：“岂有此理！”又朝身边的护卫吼：“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把这袭击唐王府护卫的狂徒拿下！”
    唐王府护卫听到命令，下意识的把腰刀抽了出来，刀尖对准了沐正丰。
    沐正丰嘲弄的看向唐王府一干人等，然后，打了一个呼哨。
    片刻之后，院子里就涌进来一群身着官衣的锦衣卫。
    与此同时，沐正丰也把外面的衣服一扯，露出穿在里面的官服，冷笑，看着唐王府一干人等的道：“锦衣卫乃是皇上亲卫，唐王府的诸位拿刀指着本人，是想造反吗？”
    “只是不知道，此事是唐王殿下指使，还是诸位自己想要造反？”
    唐王府护卫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唐王府的属官也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沐正丰忽然提高了声音，厉声喝道：“还不把武器放下？真想造反吗？”
    话音落下，有唐王府护卫犹豫着，想要放下手中的武器。
    “什么时候对着和王府护卫对峙的区区校尉拔刀，也会被扣上谋反的帽子了？锦衣卫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势大了？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这究竟是你们锦衣卫上行下效，蔑视皇族呢，还是你这个区区校尉，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
    随着这一句话响起，有一身黑色锦衣，衣袖上绣着金丝暗纹的人出现在顾家院墙墙头，话一说完，就施展轻功飞到了沐正丰的前面，一脸轻蔑的看向沐正丰。
    唐王府护卫和属官见到来人，全都是一喜，躬身见礼：“属下参见大人。”
    沐正丰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他不认识这人，但是却认识男子这一身衣服。
    这是唐王还只是二皇子的时候，手下甲字号暗卫的装束。
    沐正丰不认识这个男子，这个男子却认识沐正丰，不等沐正丰开口说什么，就又讥讽的道：“我当是谁这么大的口气呢，原来是当初的千户大人，现在的沐校尉……怎么？还当自己是曾经那个千户大人呢？在我们唐王府的人面前，如此耀武扬威的？”
    沐正丰丝毫不为所动，淡淡的说道：“无论是千户还是校尉，都是皇上的亲卫。是唐王府还是其他权贵，对我们而言，都是一样。”
    （第二章）

 678.第678章 您比成礼大伯还无耻

    黑衣人看着沐正丰冷笑，说道：“在下明白，沐校尉不管做什么，都是听命行事。只不过，在下当真好奇，沐校尉究竟是听命于皇上，还是听命于莫指挥使？”
    沐正丰看着黑衣人，也是冷笑：“足下以为，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会让皇上猜忌我们锦衣卫了吗？”
    “不，在下真的只是好奇。”黑衣人煞有介事的摇头，看着沐正丰又说：“皇上对莫大人的恩宠，满京城都是有目共睹的，在下自然不会觉得，只凭借这区区一句实话，就能将莫大人怎样。只不过，沐校尉千万别忘记一句话，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我家主子，毕竟是最得皇上喜爱和重用的皇子……”
    最后一句话，黑衣人说得意味深长。
    “是。”沐正丰点点头，看着黑衣人也是冷笑：“唐王殿下是皇上最喜爱的皇子，所以，唐王府的人就可以强抢民女吗？”
    “沐正丰！”黑衣人把脸一板，厉声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我就怕了你！”
    沐正丰也提高了声音，看着黑衣人道：“不巧得很，沐某人敬酒不吃，罚酒也不吃。有我在，你们别想把顾有福带走！”
    “那我们就走着瞧！”黑衣人话音未落，就率先朝着沐正丰攻去。
    唐王府属官见状，也不愣了，再次下令：“来啊，请世子侧妃上车！”
    “谁敢！”跟着沐正丰一起来的锦衣卫齐声喝道。同时也把手中的腰刀抽了出来。
    两拨人眼看就要真刀真枪的打杀起来了。
    刀剑毕竟无眼！
    见到如此情景，顾家人和前来围观或者想要来打秋风的人的脸色都变了。
    连顾杨氏都害怕起来，小心翼翼的护了有福，又把跃跃欲试的有望扯回来，紧紧拽着不肯松开。
    “都怪你们，若是你们肯安安分分的，该干嘛干嘛，我们家这院子里，怎么会惹出如此事端来？”顾成义看着有福和顾杨氏说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埋怨。
    顾杨氏已经彻底的豁出去了，闻言直接瞪着顾成义，说道：“顾成义！你少把自己的责任推到我和有福娘俩身上，若不是你，贪慕虚荣，想要硬生生的把有福嫁给那劳什子的世子做小，我们娘几个至于闹吗？家里头至于出这样的事情吗？你还有脸怪我们！”
    “顾成义，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坏毛病？居然这么会推卸责任了？”
    顾成义脸上有些挂不住，指了顾杨氏道：“你这妇人又是在什么地方去学来这些的？你究竟懂不懂什么是男尊女卑？像你这样胡言乱语，我就是休你十次八次，也是绰绰有余！”
    看顾成义三句两句就说出来一个休妻，有福心中当真厌恶得无复以加，再也忍不住了，挣开顾杨氏的保护，直面着顾成义说道：“阿爹除了拿这些话来压人，还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吗？难道您真的以为，阿娘离了您就过不下去了吗？”
    看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正在打斗的黑衣人和沐正丰以及正在紧张的对峙的唐王府护卫和锦衣卫身上，暂时没人注意到自己，顾成义压低了声音看着有福斥责道：“你这不孝女！你还好意思说话？若不是你不知廉耻的去喜欢那什么莫凌云，而是乖乖的听从父命，你娘会这样闹腾吗？咱们家里会出这样的事情吗？”
    “原本是好好的一桩人人羡慕的喜事，被你们这么一闹，我们顾家都变成笑柄了！指不定人家会在背后议论些什么呢！”
    有福自然知道大家这会儿的关注重点不在自己这里，当即微微一笑，目光温和的看向顾成义，嘴里却毫不客气的低声说道：“阿爹想要借着女儿去攀龙附凤，就应该会想到，万一女儿不肯认命就范，会遇到什么样的局面。自己不好生应对，却要怪女儿不认命，真是让人不知道应该说您什么才好。”
    “您觉得女儿是您手上可以任意支配的财产，女儿却认为，自己是个人。”
    “您怪女儿不配合，骂女儿不孝，女儿是不认的。也不知您是否听过一句话，亲慈子孝。阿爹半点慈爱之心都没有，又怎么能要求做女儿的愚孝呢？”
    “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顾成义气得脸上直抽抽，都快赶上那忽然得了面瘫的、口眼歪斜的病人了。偏他自己不占理，除了强词夺理之外，也说不出旁的有道理的话来。
    想了想，还是说道：“我是你爹！这天底下就没有做儿女的，不听自己阿爹的话的道理！”
    有福的眼神彻底冷了，脸上笑得却越发的恭顺，压低了声音，用只有顾成义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阿爹，您真是无耻得和成礼大伯不相上下呢。”
    “不，您真的比成礼大伯还无耻，只不过，您无耻得要隐蔽一些……”
    有福说着，语气微微一顿，又探究的上下打量了顾成义几眼，说道：“这么说来，我们倒是应该好好想想，阿爹您当初究竟是真的失忆了呢？还是为了逃避为人子，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借伤装失忆呢？”
    顾成义心中大骇，脸上却是一副勃然大怒的神情，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的挥向有福，嘴里怒道：“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逆女！”
    顾成义这一巴掌，真的是半分力气都没有留，如果有福真的被他打到，只怕不止半边脸要肿，牙齿都会被打掉几颗。
    而且，这一巴掌太过突然了，顾长庚和顾杨氏都没注意到。
    幸好！
    有望注意到了。
    情急之下，他也没有多想，下意识的侧身向上一踢，直接一脚踢到顾成义的肚子上，踢得顾成义差点仰面摔倒，踉踉跄跄的，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顾成义被顾有望这一脚，踢得有些懵，旋即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接指着顾有望骂道：“气死我了，你这忤逆不孝的小畜生，你居然敢打我！”
    一边骂，一边冲上去就要打有望。
    这个年代不孝是重罪，有望刚才为了保护有福，本能的一脚踢了出去，这会儿自然是不敢躲的。
    （第一章）

 679.第679章 咱们翻墙跑吧

    “有望闪开！”有福把有望往自己身边一拉，飞快的说道：“有望你干嘛啊？他要打你，你不跑吗？”
    有望脸上有些惶恐，看着有福说道：“阿姐我刚刚……”
    有福当然不会让有望把刚刚自己踢了顾成义一脚的事情说出来，当即飞快的打断他的话，说道：“好了，阿姐知道了，你刚刚是被吓傻了，对吧？”一边说，一边拉着有望左躲有闪。
    顾成义做了好几次架势，都没打到人，整个人都有些气急败坏的，骂道：“我就不信了，我还收拾不了你们两个忤逆不孝的小畜生！”
    一边骂一边左看右看，片刻之后转了方向，朝着一个放了短木棍的墙角而去。
    有福见了，连忙喊：“有望，咱们翻墙跑出去！”
    一边说，一边拖了有望往墙边跑。
    顾成义朝着一直站在一旁的两个弟弟喊：“成仁、成信，你们还是不是咱们老顾家的人了？别只等着享福不做事，快把人给拦住了。”
    顾成仁和顾成信还在迟疑，顾刘氏就拦着顾成义骂：：“老二，你这是干什么？一回来就喊打喊杀的，娃那儿惹到你了？你要这样子？你这像话吗？”
    顾成义到底不敢对顾刘氏怎么样，只是说道：“娘！您不知道，有望那小子忒不像话了……”
    话没说完，就被顾刘氏照着额头来了一下子。
    顾刘氏说道：“什么不像话？我看你才不像话！有望那孩子才多大？你拿手臂这么粗的棍子，是像要打死他吗？”
    顾成义一跺脚，看着顾杨氏说道：“哎呀娘！我知道轻重的，您就别管了。您再不让开，他们就跑了！”
    顾刘氏皱了眉头，不满的看着顾成义说道：“跑了？什么叫跑了？这是他们的家！如果不是你，他们能跑？”
    顾成义不知道怎么和顾刘氏说，只朝着两个弟弟喊：“成仁、成信！你们在发什么楞呢？让你们赶紧的！把人给我拦下来。”
    顾刘氏也喊：“不准！我这个当娘的说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娘……二哥……”顾成信看看顾刘氏，又看看顾成义，满脸的为难。
    就在这个时候，顾钱氏忽然捂着肚子叫唤了起来：“哎哟，哎哟……”
    顾成信连忙跑过去，扶了顾钱氏，关切的问：“小花，你怎么了？”
    顾钱氏重重的捏了顾朝信一把，嘴里说道：“哎哟，疼，肚子疼……成信你快，扶我去躺躺。”
    “哦，好。”顾成信不疑有他，扶了顾钱氏就往屋里去。
    顾成仁想了想，自顾自的往后院走去。
    顾成义气急，眼看着有福在有望的帮助下已经就那么爬上了一人多高的院墙，顾有望也双脚一蹬，凌空跳了起来。心中气恼，直接把手中的棍子朝着有望的后脑勺丢了过去。
    顾刘氏急急喊道：“有望啊，小心！”
    看顾有望灵活的躲过了棍子，才朝着顾成义一巴掌拍了过去，嘴里骂：“你这混账东西！那是你亲儿，你可真下得去手！”
    这边顾刘氏指了顾成义骂，那边有望已经下了墙头，并且把有福也接下去了。
    顾成义见了着急，一跺脚，朝着顾刘氏说道：“哎呀！娘！您这……您拦着我干嘛啊？这……我这不都是为了我们家里吗？你咋不明白呢？”
    “娘咋不明白了？娘啥都明白！就是你们自己没能耐，就总盼着让有福替你们光宗耀祖，替你们赚那什么荣华富贵。拿一个女孩子做面子、博富贵，真是够有出息的！”
    顾刘氏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绕是顾成义什么心理准备都做了，这会也抑制不住的脸红。
    有福和有望跳到顾长平家的院子，因为知道前面路上全是唐王府的人，姐弟二人直接往后院去了，有望依旧帮着有福翻了过去，等有福坐到墙头上了，才跟着翻了过去。
    有福却坐在墙头不动。
    “阿姐，你快下来！”有望在下面小声喊。
    “有望，要不，咱们化个妆吧？”有福小声说道。
    “化妆？怎么化妆？”有望疑惑的问。
    有福说道：“咱们回去找长平奶奶。”
    “哦。”有望点点头，纵身跃了回来。帮着有福下来之后，又小声问：“可是阿姐，长平奶奶能帮我们吗？”
    “能。”有福毫不犹豫的说道：“只要给钱，长平奶奶就不会在乎我们两家之间的那些事情。”
    有望半信半疑的跟着有福回了前院。
    顾张氏原本是像刚才一样，只当自己没看到有福一样。结果看到有福拿出来的银子，一下子就眼睛都直了。
    “你想做啥？”
    顾张氏看着有福问。
    “想请长平奶奶帮帮忙，给我和有望打扮一下，不会让人一眼就认出来就好。”有福笑着说道。
    顾张氏有点心动。
    有有些嫌少。
    想了想，摇摇头，迟疑着说道：“这样不好吧？这不是得罪你爹和你阿爷他们吗？”
    有福又拿了一块银子出来。
    顾张氏咽了咽口水，想着要不要再等一等让有福拿出来更多钱。
    有福就说：“长平奶奶，我只有这些了，您要是还觉得不够，那我和有望就只好去找别人帮忙了。”
    顾张氏撇嘴，看着有福说道：“现在大家都在看热闹，谁能帮你啊？”
    有福笑笑，不说话。
    几息之后，作势收银子转身。
    “行了，那就这样吧。”顾张氏一把拉住有福，将她手心的银子抓了过来，嘴里又说：“我是看着你爹这样对你，有些于心不忍，所以，才帮你的。可不是图你的银子！”
    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去。
    有福笑着点点头，小声道：“嗯，多谢长平奶奶。”说着，丢给有望一个眼神，跟着顾张氏进了屋。
    “谢倒是不用了，以后你要是发达了，别忘记指缝里面**东西出来给长平奶奶就行。”顾张氏一边走，一边说道。
    到了屋里，顾张氏找了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出来，让有福和有望换上。又去厨房弄了锅底墨，过来给两人一人抹了一点，头发也给他们打散了重新梳了。
    弄完之后，两人倒是和之前的感觉不太一样了。
    只是……
    “阿姐，这样能有用吗？”
    （第二章）
    （_(:з」∠)_后面的更新就要看术后恢复了，希望能尽快(●—●)）

 680.第680章 借你赚点银子花花

    收了钱之后，顾张氏倒是能办事，给两人装扮好了之后，顾张氏还给他们一人拿了一个背篓和一把镰刀，又拿了凳子来，帮着他们从自家后院翻了出去。
    有福和有望在村子里绕了半圈，就从小路上了坡，一边走，一边打猪草。
    都是帮着家里做过力所能及的农活的，看上去倒是似模似样，而且，两人一边走，一边还骂骂咧咧的埋怨，说大家都在看热闹，偏偏不让他们去看，还要他们去打猪草云云，一点都没有引起人的怀疑。
    一路就从坡上出了村子。
    姐弟俩个也没大意，依旧一丝不苟的，仿佛他们就是在打猪草一样。
    别说是唐王府的人，就是躲在坡上，准备找机会偷东西的几个无赖混子，都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只有其中一个无赖子看着有福的时候，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心里头嘀咕着，觉得看着有些眼熟。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毕竟都是这十里八村的，见着眼熟也正常。
    等有福和有望跑了好一阵了，那无赖子才一拍脑袋，说道：“哎哟！不对！”
    旁边有无赖子皱眉，说道：“什么不对？你别一惊一乍的。”
    另一个也点点头，说道：“就是，你吓我一跳！”
    觉得不对的那个无赖子说道：“刚刚打猪草的那个女子是顾有福啊，不是说有京城里的什么王府来给她送聘吗？她怎么还在外面打猪草？”
    “她不会是？想逃婚吧？”有无赖子说道。
    另一个无赖子摇头，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不能吧？那可是王府啊那么多的东西，这样天上掉下来的好亲，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谁会想着逃啊？”
    又有一个无赖子摇头，说道：“那谁知道，这些小姑娘是怎么想的……”
    一伙子无赖都咂吧着嘴摇头，觉得实在有些想不通。
    “哎，不对啊，那丫头要是真的逃婚了，那我们要是把她带回去的话，应该能领不少的赏钱吧？”
    其他几个无赖子全都是眼前一亮，一起说道：“对啊！”
    能领赏钱，谁还要冒着风险去偷什么聘礼啊。
    想到这里，一群无赖子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朝着有福他们去的方向追去。
    “阿姐咱们还要打多久的猪草啊？还有，我们要往什么地方去啊？”
    有望一边打猪草一边扭头看着有福小声问。
    有福一路上已经在想这个事情了，听有望一问，就道：“咱们尽量往外走吧，往京城方向。”
    “哦。”有望点点头小声嘟囔道：“大哥哥怎么还不来……”
    “他会来的。”有福抬头看向远处，语气平静的说道。
    说着，自己暗暗咬咬牙，扭头看看顾家村方向，又对有望说道：“有望，我们快些走。”
    “嗯！”有望点点头。
    两人一起快速的往京城方向跑去。
    跑了大概两刻钟，几个无赖子从后面呼哧呼哧的追了上来，跑在最前面的两个无赖子，从庄稼地里跑过，超过两人，拦在了两人的前面。
    有福有望连忙往后转，发现后面也拦住人，有福当即皱眉，盯着前面的两个无赖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其中一个无赖子腆着脸说道：“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福姑娘您，今儿个可是您的大日子，我们老远看着，都知道是这十里八村，不不不，是我们整个乐途县，都没有过的大场面，那好东西一担接着一担的……”
    说到这里，那无赖子咽了咽口水。又接着说：“您这个准新娘子不好好的在家待着，跑这坡上来打什么猪草？您这不是闲得慌吗？”
    “关你们什么事？你们管得着吗？”有福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毕竟那样也太欲盖弥彰了。不过，也没有给那无赖子一星半点的好脸色。
    那个无赖子并没有生气，毕竟他们这样的人，脸皮都是极厚的，一点不好的脸色算什么。
    只是继续腆着脸说道：“哪能管您呢，只不过，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关心一下嘛。”
    有福的脸色半点都没有好转，语气生硬的说道：“多谢关心，不过不用了，请你们把路让开。”
    “哎呀，有福姑娘不要这么客气嘛，您这样说，倒是显得很见外一样。这不能啊，您想想，都是乡里乡亲的，哪里能不互相帮助呢。”无赖子看着有福，嬉皮笑脸的说道。
    有福眉头轻皱，沉着脸说道：“不用了，我们没什么需要你们帮忙的。”
    “所以啊，是我们兄弟几个，需要有福姑娘您的帮助啊。”那无赖子已经是满脸的嬉笑。
    其他几个无赖子也纷纷点头称是。
    有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请有福姑娘和我们走一趟，让我们兄弟，赚个百八十两的赏钱。”开口的无赖子说着，情不自禁的又咽了咽口水，两只眼睛也不由自主的亮了许多，仿佛是看到了大把的银子就那么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一样。
    听到百八十两银子几个字，其他几个无赖子的神情也兴奋了起来。
    百八十两银子啊，都够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好久了。
    他们可从来没有这么赚过这么轻松的钱。
    虽然钱还没有到手，可是在他们看来，这绝对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毕竟只是把一个小孩子和一个大姑娘带回去而已，根本没什么难度。不花时间，不担风险，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但是听到那无赖子话的有福和有望的脸色，却都难看了起来。
    尤其是有望。
    当即嘴里大喊一声：“你们想得美！”然后，同时把身上的背篓一扔，握了手中的镰刀，就朝着挡在两人面前的无赖子砍去。
    当然了，有望人小，又从来没有伤过人，总还是有些忍手的。在镰刀割到自己面前的无赖子的时候，十分力气就已经去了九分。
    不过饶是如此，挡在姐弟两人面前的无赖子也被有望这一刀给割得，杀猪一般的尖叫了起来。
    鲜血也在一瞬间从伤口涌了出来。
    （第一章）
    刚刚做了手术确实没办法码字，浑身绑满了各种仪器，输液血管都输硬了。创口很长，十多厘米，不过，目前来看，情况还好。谢谢大家的关心和支持。
    术中冰冻切片显示是良性，不过最终结果还是要等病理切片。
    今晚还有一章，已经码到一半了，才想起来之前的没发。
    手机码字，又要时不时走动，免得肠粘连，所以很慢，大家见谅。

 681.第681章 得到银子怕你们没命花

    “臭小子，我要杀了你！”那无赖子面目扭曲、咬牙切齿的叫到。
    一边叫，一边伸出拳头狠狠的朝着有望的头上打去。
    毕竟是第一次真正的伤人，有望心里头还是有些紧张的，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呆滞，以至于差点就被那无赖子打到了。
    之所以是差点，在于在有望发愣而那无赖子打过来的一瞬间，有福也把身上的背篓扔了。
    不过，她是朝着那打向向有望的无赖子扔去的。
    然后，他们就听到，那个无赖子再一次杀猪般的嚎叫了起来。
    有福的背篓扔得急重，无赖子那一拳又几乎可以说是使了吃奶的尽，不巧的是，顾张氏是个贪财而又吝啬的人，她给有福和有望找的，是家里头最烂的背篓。
    好死不死的，那无赖子的一拳，就打到了破背篓上的竹签上，并且……那跟竹签还从他的拳头里插了进去……
    十指连心。
    那疼痛自然可想而知。
    “我要宰了你们！”
    那无赖子大声喊道。一张脸因痛苦而极度扭曲着，看上去很有些可怕。
    有福虽然不像有望，可数次经历生死之下，她的心中自然而然的，就有了一股子凶狠劲。
    更何况，这无赖子和她由没有什么关系，她也不用顾虑太多。根本不管那无赖子怎么说的，只握紧了镰刀，朝着前面的无赖子狠狠的砍去。
    当然，并没有砍中，因为那无赖子让开了。
    有福姐弟二人的目的并不是和这些无赖子打架，所以那无赖子一让开，姐弟二人就飞快的牵着手从那无赖子让出来的位置跑了过去。
    有望轻功还好，牵着有福可以让她跑得轻松一些。
    有福姐弟都跑出去一丈远了，其他几个无赖子才从目瞪口呆的震惊中惊醒过来，乱糟糟的朝着有福姐弟二人追了上来。
    一边追，一边还在喊着诸如“站住”“别跑”之类的话。
    有福姐弟当然是撒丫子的跑了。
    那个被伤着的无赖子恨极了两人，一边追，一边还从地上捡了石头和土坷垃一类的东西朝着有福和有望打来，好几次都差点打中两人。
    一行人就这样追追逃逃的，一溜烟就跑出了三四里，两边的人都累得不行，呼吸声音重得来像是在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
    尤其是有福，这么一通狂奔下来，几乎是累得呼吸都疼了，再跑下去，只怕真的会累出个好歹来。
    “有望，你，你……快跑……”有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就停了下来，握紧了手中的镰刀，毅然决然的转了身，看向后面追上来的几个无赖子。本该柔弱的脸上，写满了狠意。
    “我决不丢下你！”有望说着，转身看向追来的人，咬咬牙，也把手中的镰刀握得更紧了一些。
    那个受伤的无赖子落在后面，也不知道是还没有追上来还是已经放弃了，其他的无赖子却是一个不差的，从后头追了上来。
    而且这些人手上，还拿了他们在路上随手捡的一些树枝，算是有了武器。
    其中一个无赖子手中握了一根相当于有望手腕一般粗细的木棍，至少有三尺长。
    几个无赖子并没有靠得太近。
    握着粗木棍的无赖子腆着脸看着有福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闹到了这要打要杀的地步？有福姑娘，你一个姑娘，传出去这名声可是不太好啊。要我说，你们姐弟还是跟着我们兄弟几个走一趟吧，要不然，棍棒无眼，万一不小心伤着你们，那多不好意思啊。”
    “想得倒是美……”有福说着，脑子里有念头猛的一闪，说道：“其实，你们想要抓我们姐弟回去，不过是想要求一份唐王府赏钱而已。”
    “你们觉得，你们就这么把我们姐弟带回去，就真能得到百八十两银子吗？”
    听到有福的话，几个无赖子小声嘀咕了一阵，随后，其中一个无赖子说道：“怎么就不能得到了？那可是王府，听上去就很富贵。看起来也真是富贵得很！”
    “不瞒你们说，我们兄弟几个，眼力还是有些的。他们给你送的那些聘礼，就明面上那些，也怎么都能值个好几千两银子吧？”
    “好几千两啊！我们这些人，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帮着他们把你这个逃婚的准新娘子请回去，他们怎么也该给我们几十百把两吧？”
    有福点点头，说道：“如果真有唐王府的主子在，没准他们还真的会赏你们几十两银子，可是这次来的，不过是一些护卫和属官而已。”
    说到这里，有福还顿了顿，像是怕几个无赖子不懂一般，补充道：“说是属官护卫，可不过是和大户人家家中的家丁护院管事一般的人物，你们觉得，区区家丁护院，会舍得给你们几十百把两银子吗？”
    当然是会的，只不过这几个无赖子想不到而已。
    所以，不等几个无赖子回答，有福就又自问自答一般的说道：“当然是不会的，毕竟他们一年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俸银。你们自己想想，要是你们，会平白无故的，就给不相干的人，自己一整年都赚不来的银子吗？”
    当然是不能的！
    几个无赖子心中都不由自主的想到。
    当然，他们并没有说出来，可他们的眼神却有些飘忽了起来。
    有福见状，连忙趁热打铁，说道：“更何况，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家院子里，来了一群锦衣卫，正在和唐王府的人对峙。他们说我真正的未来夫君的人，你们觉得，就算是唐王府的人给了你们银子，你们还能有命花吗？”
    几个无赖子脸上越发的阴晴不定了。
    可是，他们追了这么久，累得这么厉害，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一枚铜板都赚不到？
    更何况，他们一起的人，还被伤了一个呢。
    看出几个无赖子眼中的迟疑和不甘，有福紧接着又说：“其实我觉得，你们与其说把我和我家阿弟抓回去，搏一个
    ，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就算是得到了，也不一定能有命花的赏钱，还不如送我们出乐途县，迎我那真正的未来夫君。”
    “届时，我一定会让他给你们足够的酬金。”
    “如何？”
    （第二章）
    咳得恼火，一咳就有一种伤口要裂开的感觉，多咳几下就觉得半条命都丢了……不过，妖夜姑娘目前来说，伤口愈合得还可以，抱抱你们，谢谢你们：）
    然后，大家晚安，早睡。

 682.第682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几个无赖子都有些意动。
    受伤的那个无赖子却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其他几个无赖子将有福先前的话给他一说，那受伤的无赖子就恨恨的说道：“不行，我不同意，这死丫头和那个臭小子敢弄伤我，你们怎么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说着一咬牙，压低声音道：“要不然，我们做一票大的？”
    “大的，什么大的？”有另外的无赖子看着那个受伤发狠的无赖子问。
    “把这个臭丫头和那臭小子绑了，让他们拿个几万两银子来赎！”受伤的那个无赖子磨着牙说道。
    “几……几万两？”其他几个无赖子腿肚子都有些打哆嗦。这么多银子，他们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怎么？你们害怕？”受伤的无赖子看着其他几人问道。
    他们当然害怕！
    那样的达官贵人，吹口气就能把他们给弄死了，碾死他们比碾死蚂蚁容易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们怎么敢赚那样的钱？
    他们哪里来的命花！
    可是几万两啊！几辈子都吃不完啊！
    几个无赖子一想到有了那些钱之后，他们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妻美婢环绕的日子，一个个的内心，就是一片火热的。连血液都仿佛是在燃烧一般。
    烧得人神志不清！
    “阿姐，有点不对啊……”看着那几个无赖子嘀嘀咕咕的，脸色和眼神都越来越奇怪，越来越亢奋，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一样，有望忍不住的看着有福说道。
    “嗯。”有福自然也知道不对。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几个无赖子身上的恶意，越来越明显，尤其是那个受伤的无赖子，简直是宛若实质一般的。
    有福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一些了，因此，“嗯”了一声之后，她又压低声音说道：“要不咱们继续跑？”
    “好！”有望小声应了一声，姐弟两人又马上转身，手拉手朝着前方再一次狂奔起来。
    “该死的！”受伤的无赖子直接骂了出来，一行人拎着手上的东西就开始追了上去。
    那个受伤的无赖子依旧一边追，一边在路上捡了石头土块朝着顾有望打来。其他几个无赖子这会儿也有些鬼迷心窍了，纷纷跟着打了起来。
    现在的有福在他们眼中，就是个会动的金娃娃，他们当然是不舍得打她的，所以那些石头土块什么的，都是朝着有望打来的。
    有望就算是再怎么后脑勺长了眼睛，也没办完全闪过那些石头土块，没一会儿，就被砸了好多下。不过，他都忍了下来，一声都没有吭。
    但是，当一块比拳头还大一些的石头狠狠的打在他腿弯上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就跪了一个膝盖在地上。
    “有望！你没事吧？”因为有望忽然单膝跪地停下，有福也被扯得一个趔趄。不过她可没功夫关注自己，只是急急的看着有望问道。
    “阿姐，我没事，我们快走！”有望说着，用手撑了膝盖，努力的想要站起来。但是，试了好几下，他都没有办法，再站起来。只好说：“阿姐，你快走！他们的目标是你，别管我。”
    有福怎么可能扔下有望不管，她根本不听有望的，只是直接弯腰，试图将有望扶起来。
    就这么一耽搁，紧紧的在后面追着不放的几个无赖子追了上来，将有福姐弟团团围住。
    受伤的无赖子从后面上来，抱着一块脑袋大的石头，朝着有福说道：“臭丫头，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的束手就擒，只要有人舍得给银子，哥几个绝对不为难你们。如若不然，我这石头可不长眼睛啊，万一照着那小子的头上砸了去，砸出什么好歹来，你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啊。”
    “你敢！”有福拿手将有望护了，瞪着那受伤的无赖子，说道：“你若是敢伤我阿弟，那我保证，天涯海角，再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地！”
    受伤的无赖子一脸的狠厉，眼中闪动着凶光，看着有福说道：“我怕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反正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烂命一条。换你这阿弟的命，也算是不亏！”
    看那无赖子的架势，有福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倒是不敢再说什么狠话，免得刺激到他，只是问：“就为了唐王府的百八十两银子，值得吗？我刚刚说了，只要你们送我去和我真正的未婚夫汇合，一百两银子保证一分也不会少你们的！”
    那受伤的无赖子冷笑：“一百两，只区区一百两怎么值得我们兄弟冒这样的风险，真是笑话！”
    “那你们究竟想怎样？”有福沉着脸，看着那无赖子问道。
    受伤的无赖子冷笑：“不怎么样，就是想看看，是唐王府的人舍得给你花钱还是，你口中那个真正的未来夫婿舍得给你花钱。”
    “什么意思？”有福的脸沉得更厉害了。
    那无赖子有些不耐烦了，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乖乖的听话就好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一边说，一边给其他几个无赖子使眼色。
    其他几个人会意，直接就在旁边的桑树枝条上，剥起皮来。
    有望和有福都不是会束手就擒，把直接弄成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的性子。姐弟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小心翼翼的，借着衣服的遮挡，在地上蹭起土灰来。
    然后，趁着那守着两人的无赖子不主意，一人一把尘土朝着那无赖子洒去，堪堪撒进了他的眼睛里。
    尘土入眼，那样的疼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忍的，那无赖子再一次大声，叫了起来。与此同时，手中的石块狠狠的照着记忆中的方向砸去。
    有福和有望一撒完土，就已经迅速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并没有留在原地了。
    只不过，那无赖子吃痛之下，手上的石块难免失了准头，那石头居然就那么照着有福的手臂砸了去。
    “阿姐！”有望的声音一瞬间就变得惊恐起来，挣扎着想要去帮有福挡着。
    当然，先前姐弟两人是朝着不同的反向翻滚的，他根本来不及！
    不过，他这一声尖叫，倒是惊动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赶路人。
    （第一章）

 683.第683章 大哥哥帮你报仇了

    幸好，有福在滚了一圈之后，又下意识的缩了一下，那块石头就那么堪堪擦着有福的手臂砸了下去，并没有伤着她。
    幸好，有望那一声因为太过紧张而显得有些尖利的“阿姐”，让那个一直在施展轻功直线赶路的赶路人稍微调转了一下方向。
    所以，在那个受伤的无赖子张牙舞爪的扑向有福，意图对她不利的时候，有尖锐的，利器刺破口气的声音传来。
    那张牙舞爪的无赖子的身子，在一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旋即，有鲜血喷涌而出。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身衣物已经因为赶路而变得看不清楚颜色的莫凌云，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抱起了有福，拉起了有望。
    “杀人啦！”
    “救命啊！”
    正在剥桑树皮的无赖子一下子惊呆了，旋即就本能的喊了起来，不过也只喊了两声，莫凌云甚至都没拿正眼看他们一下，就没人再喊了。
    只是一个眼角的余光，就让几个无赖子噤若寒蝉……哦，不对，是吓得浑身哆嗦，软软的就跪了下去，还差点当场失禁。自然不敢再喊，更是没人敢跑。
    “有福，没伤着吧？”莫凌云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痛和担忧，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有福一阵，满是关切的问道。
    有福摇摇头，眼圈有些发红，只道：“有望受伤了。”
    莫凌云看向有望。
    有望强忍着腿弯处的疼痛，看着莫凌云摇头：“大哥哥，我没事。”
    说着，又开口告状：“大哥哥，有人要强娶我阿姐，把聘礼都抬到院子里了，还要强行带走阿姐。”
    顿了顿，指着几个无赖子，说道：“还有他们，他们要抓我阿姐换钱。”
    莫凌云神情一冷。
    几个无赖子连忙把头磕得更厉害了，嘴里也不住声的求饶，又把责任推给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那个无赖子，说自己都是被他给撺掇的云云。
    莫凌云懒得听他们废话，不过也不想让有福和有望觉得，自己太过嗜杀，便快若惊鸿的点了几个人的死穴。
    然后就迅速的回到了有福的身边，看有望似乎还是站不太稳，又蹲下去检查了一下有望受伤的腿，发现是伤在腿弯之后，先运转内力帮他疏通了一下，又喂有望吃了一颗丹药，才寒着脸问：“谁做的？”
    “就是他！”有望指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无赖子说道。
    莫凌云脸上的寒意去了，摸了摸有望的头，淡淡的说道：“大哥哥帮你报了仇了。”
    “嗯！”有望用力的点点。
    有福一脸关切的看着莫凌云和有望，问道：“莫大哥，有望的伤怎么样了？不要紧吧？”
    莫凌云看着有福笑笑，说道：“不要紧的，放心吧，休息几日就会没事的。”
    “那就好。”有福松了一口气，又看着莫凌云说：“谢谢你，莫大哥。”说完，到底没忍住摸了摸莫凌云胡子拉碴的脸。
    莫凌云看着有福眼中的神情，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当即看着有福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没事的，就是这一路上赶得太急，没功夫打理自己而已。”
    说着顿了顿，又问：“对了，现在你们家里，情况是不是很急？”
    其实莫凌云从先前有望的口中，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慨，只不过为了转移有福的情绪，所以故意有这么一问。
    有福点点头，说道：“莫大哥，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莫凌云伸手将受伤的有望抱了，又用另一只手去牵有福。
    有福只微微躲闪了一下，就由着莫凌云牵起自己的手。
    一路上，有福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莫凌云一直平静的听着，并没有表达什么，只是时不时的安抚一下有福姐弟。
    等有福说完了，莫凌云先问：“有福，有望，你们对你们阿娘的事情怎么看？”
    “嗯？大哥哥，我阿娘的什么事情啊？”有望有些不解，微微偏了头去看莫凌云。
    有福却知道，莫凌云是什么意思，当即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觉得，阿娘若是能和离，那就最好了，不过，终归还是要看阿娘自己的意思。”
    莫凌云微微点点头，又把自己这边的事情，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
    直到莫凌云都快说完了，有望才咂吧过劲来，有些结结巴巴的插嘴问道：“大哥哥，阿姐，为什么阿娘要和离啊？”
    “阿娘要是和离了，不就不是家里的人了吗？”
    莫凌云和有福相视一眼。
    有福看向有望，说道：“阿娘就算是和阿爹和离了，那也是我们的阿娘。永远都不会变。”
    有望咬咬唇，还是有些不开心，说道：“可是，那就不一样了。”
    说着，声音越发低了：“那就，和我们不是一家人了……”
    有福眉头一皱，刚想开口，就看到莫凌云在朝自己摇头，便又闭了嘴。
    莫凌云看向有望问：“有望，你觉得你阿爹怎么样？对你阿娘好吗？”
    有望的神情微微有些迟疑，末了摇摇头，说：“不好。对我们都不好。”
    莫凌云点点头，又说：“他在外面另外娶了别人，以后只怕会对你阿娘还有你，更不好。”
    “会怎么不好？”有望有些纠结的问道。
    “可能会打你……”莫凌云淡淡的说道。
    “我不怕他！”有望急急的说道。
    “那他要是打你阿娘呢？”莫凌云又道。
    有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有福。
    有福见状说道：“阿奶应该不会让他打阿娘的……不过，阿姐觉得，若是阿娘过得不开心，那让她和阿爹和离，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为什么？”有望的脸皱成一团，眼中是满满的不舍。
    “有望不想阿娘过得开心吗？”有福小声问道。
    “想！”有望一边说，一边用力的点头。
    “那就让阿娘自己选择吧，好不好？”有福看着有望说道。
    有望纠结了半天，到底还是说不出一个好字来，末了把头低了，小声道：“可是有望舍不得阿娘……”
    （第二章）
    谢谢宝贝们妖夜姑娘手术第四天就被出院了_(:з」∠)_大医院床位紧张。没办法……不过，要下周五才能拆线。之后至少还要养一个月，才能基本恢复_(:з」∠)_

 684.第684章 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莫凌云抱着有望，牵着有福，走得并不快，约莫半个时辰，才走到能看见顾家村村口的位置。
    哪怕没有内力，有福也能看出、听出村口闹哄哄乱糟糟的。
    莫凌云则是早就听见了村口那边的人在七嘴八舌的说些什么准新娘子逃跑了一类的话。
    很快，就有人看到了有福几人，吵吵声越发的大了，更有好事者朝着几人奔了过来。
    不过，在距离他们还有大概一两丈远的位置的地方，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并且随着几人的前进而步步后退。
    对于除了有福和有望之外的其他人来说，莫凌云身上的气势实在是有些太骇人了，他们完全没办法招架。
    而这，还是因为莫凌云没有专门针对他们的原因。
    等到了村口，无论是唐王府的护卫还是仆伇，一个个的，仿佛是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的，就跪了下去。不仅如此，那一干人等，还都瑟瑟发抖，头死死的埋在地上，生怕莫凌云看自己一眼。
    快到有福家的时候，情况又不一样了，远远的就听到了叮叮当当霍霍哈哈的声音，显然院子里的人已经真刀真枪的打起来了。
    有福有些紧张，手下意识的用力握了一下。
    慢慢的走了这么一阵，莫凌云的气息已经渐渐调匀了，原本已经快要枯竭的内力也恢复了许多。见状，干脆揽了有福的腰，带着她和有望直接施展轻功，快速的到了有福家的院子门口。
    “顾有福！你还有没有点廉耻之心了？居然和这样不三不四的人……你真是气死我了！”
    一看到有福和莫凌云一同出现在自家院子门口，莫凌云的手还放在有福腰侧的样子，顾成义就仿佛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的“跳”了起来，远远的指着有福的鼻子骂道。
    有福还没来得及生气，莫凌云充满杀气的目光就唰的一下，投向了顾成义，吓得顾成义一个哆嗦。
    莫凌云嘴角缀起一丝冷笑，将目光投向院子里混战的人，沉声喝道：“还不住手！”
    一声断喝仿佛是一声霹雳，响在了每个人的耳边。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院门口。
    看到来人是莫凌云，锦衣卫的人全都是大喜过望。至于唐王府的人，脸色则在一瞬间变得异常的难看。
    不过，不管是唐王府的人还是锦衣卫的人，都几乎是同一时刻跪了下去，嘴里说：“属下/小人参见（莫）大人。”
    顾成义心里头直打鼓，想着自己是有福的阿爹，量莫凌云也不敢对自己怎样，吞了吞口水，强作镇定的看着莫凌云问：“你是什么人？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还不……还不放开她。”
    顾成义口中的女儿二字被他咬得极重，也不知道是在给自己打气还是在提醒莫凌云。
    莫凌云拿眼角的余光瞥了顾成义一眼，顾成义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一时之间又恼又怕。
    对于莫凌云来说顾成义除了有福生父这个身份稍微值得他关注一下之外，他根本就是连正眼都懒得瞧他。瞥了顾成义一眼之后，莫凌云抱着有望，揽了有福，走进院子。先将有望放下，才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明黄绸袋来，托在手上，嘴里道：“圣旨到！”
    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全都跪了下去，连有福也不例外。
    莫凌云将圣旨取出展开，朗声颂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莫凌云把圣旨念完，一撩衣襟，跪在有福的身边，将圣旨高高的举过头顶，大声道：“臣，莫凌云，领旨谢恩！”说完，还恭敬的朝着京城方向一拜。
    有福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学着莫凌云的样子说道：“民女领旨谢恩！”说完，也恭敬的朝着京城方向拜了一拜。
    至于其他的顾家人，不管心里头有多复杂，也还是跟着拜谢了皇帝。
    只有顾成义，整个人都如丧考妣。
    他自己也明白，这圣旨一下，他所有的“谋划”就都失败了。皇亲国戚的梦破碎了，他还把有福和莫凌云都得罪了，将来别说靠着他们享荣华富贵了，他们不报复他就是好的了……
    还有陈家。
    这一次的事情，他不仅没办法向唐王府交代，也没办法向陈家交代。
    他的奴籍，顺子的奴籍，还有……顺子他*娘*的奴籍……
    顾成义想着，心中蓦然生出许多不甘来，鬼使神差的，就站了起来，嚷嚷道：“什么圣旨？什么赐婚？我不不服，不……我不信！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皇上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关注得到有福一个小小的农女……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顾成义话音未落，沐正丰就厉声呵斥道：“大胆！莫大人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更是当今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你如此污蔑于他，是何居心？该当何罪！”
    听到顾成义和沐正丰的话，原本在看到莫凌云的时候，微微舒了一口气的顾长庚顿时把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压低声音呵斥道：“老二，你在胡乱嚷嚷些什么？还不赶紧的给我跪下！”
    说着，又看向沐正丰和莫凌云，赔笑道：“莫大人，沐大人，有福她爹只是不舍得把有福远嫁，所以才有些失控，还请莫大人勿怪。”
    莫凌云看一眼有福，见她低头垂目，面无表情，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握了拳，还有些发抖，便知道她心中有多难过，当即冷笑一声，说道：“顾老爷子这是当本官是傻子吗？嫁给本官是远嫁，嫁给唐王世子就不是远嫁了？”
    顾长庚脸上尴尬得很，讪讪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言语，只能狠狠的瞪一眼顾成义。
    顾成义几乎把牙齿咬出血来，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睛也有些红。
    唐王府属官看着莫凌云，原本就仿佛是老鼠见到猫一般的胆怯，可是想到出京之前，自家王爷和世子的交代，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启禀莫大人，下官有一事告知，我家世子早就与有福姑娘定了亲，莫大人就算是要横刀夺爱，是不是也应该将实情告知皇上？”
    （第一章）

 685.第685章 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爹

    唐王府属官话音一落，顾成义就急急的叫嚣起来：“对，对！有福是我的女儿，我早就把她许配给了唐王府世子，你……你不能……”
    “你不能……强娶她！”
    莫凌云侧目看了顾成义一眼，沐正丰马上就看着顾成义道：“怎么？区区草民也敢抗旨不遵吗？”
    顾成义哆嗦了好一阵，硬着头皮说道：“我是有福的阿爹，你们不能对我怎样！”
    莫凌云一声嗤笑，携了有福的手，上前将顾杨氏和顾刘氏扶了起来，故意看着有福问道：“有福，我记得你阿爹不是落水失踪了，这么多年音讯全无吗？怎么这种关键时刻，他忽然回来了？”
    对莫凌云的用意，有福心中自然了然，却还是眨眨眼，故作疑惑的问：“莫大哥，您是什么意思？您是觉得，他……是假冒我阿爹的吗？”
    莫凌云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有福一脸“惊讶”的看向顾成义。
    顾成义一瞬间面红耳赤，又急又恼，瞪着有福强作镇定的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是你阿爹难道还有错吗？还是说你傍上了一门富贵的亲事，就连爹娘都不想认了？”
    顾成义话音未落，顾杨氏就道：“顾成义！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乱给有福扣帽子！我们有福哪里就不认爹娘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不对！莫大人说得有道理，还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顾成义呢，那里有那么巧，你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而且还没回来，就把我们有福订给了那劳什子的唐王世子做小，你别真是假的吧？”
    “你若是假的，那我的有福和有望自然不能信你！”
    顾成义气得直哆嗦，指着顾杨氏半晌，才说出话来：“你这妇人，当真是疯了，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是真的还是假的，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到了这份上了，顾杨氏也不惧他了，当即毫不客气的看着顾成义问：“你既然说自己不是假的，那你说说，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顾成义哑口无言。
    顾杨氏见状说道：“你连我的生辰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是夫妻吗？”
    顾成义闻言，满脸不愉，看着顾杨氏，指控一般说道：“难道你忘记了，我头上受过伤，失忆过吗？一些小事不记得，那不是很正常？”
    顾杨氏满脸怀疑的看着顾成义，说道：“红口白牙的，你说自己失忆就失忆了，说自己的是孩子爹就是孩子爹，我们难道连怀疑一下都不能？”
    顾成义气得之喘粗气，好一阵，才指着杨氏，气道：“娶妻娶贤，我当初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把你娶回家的！”
    不等顾杨氏再说什么，莫凌云就恭敬的朝着顾杨氏微微一礼，嘴里说道：“婶子，您不必和他多费唇舌，是真是假，到了锦衣卫大牢里头，一审便知。”
    话音一落，不止是顾成义自己，除了有福有望以及顾杨氏再内的所有人，脸色都是大变。
    尤其是顾长庚，颇有些艰难的开口：“莫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成义他纵有千般不好，也是长辈……”
    不等顾长庚把话说完莫凌云就寒着脸冷笑：“老爷子这话说得倒也有理，这么说来，刚才这位自称是有福阿爹的人所说的话，老爷子都是认了的哦？”
    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包括他先前质疑皇上圣喻的事情。”
    顾长庚脸色一下子就黯了。
    他有些不适应。
    往日里，莫凌云对着其他人，再怎么不假辞色，可是对（自家）家里人，态度都是很好的。不说是如沐春风，但是也差不多了。
    忽然一下子变成这样，顾长庚一时之间，当然有些不适应。
    沉默片刻之后，顾长庚意有所指的道：“有福现在，毕竟还姓顾的。”
    莫凌云脸上的冷意越发的明显了，看着顾长庚，淡淡的道：“不急，案子总要慢慢查的。”
    顾长庚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也不敢再和莫凌云再说什么，只将目光看向有福。
    有福这次，当真是被家里头的人伤得有些狠了，当即把头低了下去，只当没看到顾长庚的目光一样。
    莫凌云嘴角微微扯了扯，淡淡的开口：“拿下。”
    马上就有锦衣卫应声冲到顾成义面前，直接将他拘了。
    顾成义惊呆了。他实在是没想到，莫凌云对他居然说拿就拿，当即一边挣扎一边喊：“我是有福的亲爹，你们不能拿我！我是有福的亲爹，你们不能拿我！”
    又喊：“顾有福！你这个不孝女，你就这样看着他们抓你爹啊？你究竟还有没有点孝心，有没有点良心了？”
    有福抬起头来，让院子里的所有人看到自己眼中的茫然：“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您究竟是不是我阿爹，在您身上，我从来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的疼爱，难道？所有的阿爹都是不疼女儿的吗？”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是……我也没有感觉到您对有望有半点疼爱之心啊……您刚刚，还要打死他来着。”
    “可是，这又不像是您的本性，毕竟……您对您带回来的那个，叫顺子的小孩，真的是很好，很疼爱的。”
    有福并没有刻意的提高声音，不过，因为莫凌云的特意压制，除了顾成义时不时的叫嚣几句之外，顾长庚家院子里头其实还算安静。所以，有福的话多多少少，还是被围在院子外面看热闹的人听到了。
    当即就有好事者扬声道：“谁的儿女谁心疼，都是自家骨血，怎么可能半点都不心疼？”
    话音刚落，马上就有好几个人附和。
    有福趁机又说：“您看，大家都这样说……大概，您真的不是……”说道这里，有福要了摇头，故意做出一副不安的样子又道：“算了算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不要妄下结论的好……免得，真做了不孝的女儿。”
    “还是……还是等查清楚再说吧。”
    听到有福的话，顾长庚满心都是失望，一脸痛苦的看向有福，说道：“有福……你当真忘了阿爷教过你的那些道理了吗？”
    （第二章）
    最近总是在饿，是不是伤口开始愈合了？可是……都说伤口愈合会痒，为什么我都没什么感觉？

 686.第686章 阿娘您还要和他过吗

    有福有些“不安”的看向顾长庚，一脸“迷茫”的问道：“阿爷，有福不明白……是有福说错什么了？还是做错什么了吗？”
    对于有福的“装傻”行为，顾长庚被气得有点够呛。好一会儿，才指着顾成义说道：“他是你爹！你亲爹！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把他拿了不算，还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纵然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你别忘了，子不言父过，你这样，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啊？”有福故意一脸迷茫的皱眉，说道：“阿爷……您说的是真的吗？那他先前为什么要对有福和有望喊打喊杀的？”
    说着，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低了头，小声道：“有福不明白……”
    顾长庚越发的失望了，指着有福道：“你……你也要气我是吗？”顿了顿，又道：“这些年，阿爷真是白疼你了！”
    有福低了头，死死的咬着唇，眼睛上蒙上了一层雾气。脑子里不停的萦绕着她曾经问过顾长庚，并且想再一次问出来的一句话。
    他对自己的疼爱，究竟夹了几分真心？
    莫凌云最见不得有福难受，闻言当即冷冷的看着顾长庚，讥讽的说道：“老爷子对有福，当真是好生疼爱啊。”
    顾长庚老脸一红，有些作恼的道：“就算是圣旨赐婚，我老头子也到底是有福的亲阿爷，是你的长辈！”
    “老爷子放心，莫某人无意冒犯您。只不过是有些感叹而已。”说着，莫凌云淡淡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随后，把脸一冷，沉声喝道：“带走！”
    又问：“莫某人要带这位自称是有福父亲的人回去好好调查，可有人愿意一同前往查问？”
    顿了顿，状似解释的道：“毕竟，有了圣旨赐婚，我和有福的亲事，也算是板上钉钉的了。有些事情，总要调查清楚，免得什么不清楚来历的阿猫阿狗，混进了我的岳家，搅得诸位长辈不得安宁。”
    顾长庚气得直哆嗦，指着莫凌云问：“莫凌云，你究竟是想和我顾家结亲，还是打算和我们顾家结仇？”
    “老爷子这话言重了，莫某人自然是要和顾家结亲的。所以，您放心，我请了这位自称是有福阿爹的人回去，只是想好好调查、询问，争取尽快的把真相弄清楚，不会出格的。”莫凌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他说的自然是实话，可惜咦顾长庚为首的一干人等并不相信。但是，不管他们信不信，莫凌云一旦强势起来，他们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让人把顾成义带走的同时，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带走了顾杨氏和有福有望。
    顾杨氏有些不安，从上马车开始，就一直没有松开过有福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问道：“有福啊，我们就这样走了，真的没事吧？你阿爷肯定会很生气的，他要是不原谅我们怎么办？”
    有福压下心中的惆怅，看着顾杨氏笑笑，轻声说道：“阿娘，您放心吧，莫大哥会有分寸的。”
    “唉……”顾杨氏依旧是忍不住的叹气，眉头也一直锁着，嘴里说道：“阿娘怎么放心得下啊，你阿爷若是真的生气了，以后家里头只怕就没有我们娘仨的……”说到这里，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阿娘。”有福将头轻轻的靠在顾杨氏的肩膀上，嘴里说道：“您以后……和有福一起生活吧。还有有望。我们三个人，不分开。”
    “那咋行呢，不行的不行的。”顾杨氏连连摇头，脸上的神情，也是满满的不安，看着有福略带嗔怪的说道：“你这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你马上就要嫁人了……从来没听说过，哪家的姑娘，好端端的，带着阿娘和阿弟一起出嫁的。”
    “阿娘。”有福知道顾杨氏最大的不安来源于什么，当即转头看向她，安抚般笑道：“这也是莫大哥的意思。”
    顾杨氏不信。
    有福又道：“其实，阿娘您有所不知，莫大哥从小就无父无母，是被当今陛下和皇后娘娘收养着长大的。君臣有别，皇上和娘娘不管再怎么疼他，也不可能真的就变成他的爹娘。您是不知道，偌大一个天赐侯府，到现在为止，都只有他一个主人，别提有多冷清了。”
    “就算以后……”说到这里，有福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不过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就算以后，我和莫大哥成亲了，府上也只有两个人，多冷清啊，还是要阿娘和阿弟在才好。”
    “不妥当，不妥当。”顾杨氏还是摇头，说道：“没有这样的规矩，旁人要笑话你们，笑话莫大人的。”
    “谁敢啊？”有福说着，神情不知不觉的，就有了向莫凌云看齐的趋势。不过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她就又和软了下来，搂了顾杨氏娇笑：“阿娘，以后家里头没个长辈，才会让人笑话呢。”
    顾杨氏还是摇头。
    有福就又道：“更何况，您也该为有望考虑考虑吧。”
    “有望怎么了？”顾杨氏有些不解的看向有福问道。
    “有望痴迷武术，一心想要做安邦定国的将军。在家里头，除了拳脚上的功夫，他可学不了别的什么。但是，如果跟着我们去京城的话，莫大哥就可以帮他找几个好先生，让他好好的学习，让他有朝一日，可以得偿所愿。”
    “可是……”顾杨氏愁眉苦脸的说：“你阿爷不会同意的。”
    听顾杨氏这样说，有福就顺理成章的问道：“阿娘，您还想和阿爹过一辈子吗？”
    顾杨氏的眼神一下子就飘忽了起来，好半晌，才长长的叹一口气，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就算是不想和他过一辈子又能怎样呢？你舅舅舅母还有你那表兄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是知道，阿娘真要是回去了，还不定会生出多少事端来呢……”
    有福故意眨眨眼，看着顾杨氏说道：“所以，您才应该和我们一起生活啊。”
    顾杨氏脸上露出一些愁苦，说道：“你这孩子，想事情怎么就这么简单呢……你怎么不想想，阿娘要是真离了顾家，你阿弟怎么办？”
    （第一章）

 687.第687章 莫大人的真正目的

    “阿弟当然是和我们一起啊。”有福看着顾杨氏，理所当然的说道。
    “傻孩子。”顾杨氏苦笑着摇头，说道：“若有那么容易就好了……”说着顿了顿，又叹一口气说道：“不管是哪家，男娃子都是用来传宗接代的，不管是休弃还是和离，万没有让女人家把儿子带走的道理。”
    “这事搁谁家也不可能，更何况是……”
    说到这里，顾杨氏再次摇头。
    有福嘻嘻的笑，搂了顾杨氏的手臂说道：“所以，莫大哥才要好好的调查，那个自称我阿爹的人，究竟是不是我亲爹嘛。”
    顾杨氏哑然。
    她先前虽然一直在配合莫凌云和有福，可她到底还是没想到，原来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她。
    顾杨氏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来：“也不知道锦州城长什么样子……”
    有福看顾杨氏不愿意再继续先前的话题，也不勉强，只是说道：“说起来，我也是去过两三次锦州城的人了，可是每一次都来去匆匆的，都没有在锦州城好好的逛过……”说着，巴巴的看着顾杨氏：“阿娘，等到了锦州城，我们好好的去逛逛街吧。”
    “锦州城应该很大吧？咱们去逛街，会不会不认识路啊？”顾杨氏有些担忧的说道。
    “不会的。”有福看着顾杨氏摇头，说道：“我们不认识路，总会有人认识的。”
    一边说，一边撩开马车的帘子，看着莫凌云眨眨眼，说道：“对吧，莫大哥？”
    “嗯。”莫凌云含笑点头。
    又朝着顾杨氏微微一礼。
    顾杨氏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朝着莫凌云笑笑，就去喊有望：“有望，快别骑马了，上车来休息一会儿。”
    有望当然不肯。
    顾杨氏也没有再说其他，等有福把车帘子放下之后，才压低声音问有福：“有福啊，莫大人在马车外面都能听到我们说啥？”
    有福点点头，说道：“阿娘，没事的，莫大哥就是内力深厚，所以听力比较出众。他不会刻意听我们说话的。再说了，我们也没说什么啊。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请他离马车稍微远一些。”
    “不用了，不用了。”顾杨氏摇头说道，心里头到底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又说：“阿娘觉得有点累，先靠着歇一会儿。”
    有福知道顾杨氏是在，下意识的逃避，也不说破，干脆道：“阿娘您第一次坐马车赶路，可能是会有些不习惯的，要不，您靠着咪一会儿吧，睡一会儿会舒服一些。”
    顾杨氏果然依言睡了，至于她有没有睡着，就只有天知道了。
    这几日天气晴朗好赶路，一行人走得颇快，不过五天就到了锦州府。莫凌云把有福、有望以及顾杨氏安顿在离千户所衙门不远的一个宅子里，吩咐人好生伺候之后，就亲自带着顾成义，去了千户所衙门。
    而且，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把人带去了地牢的刑房。
    也没有对他怎么样，只是让人挨着把各种刑具的用法和“作用”给顾成义介绍了一遍，还没介绍完，顾成义就哆嗦着，软成了一滩泥……连求饶的话，都哆哆嗦嗦的，说不完整。
    莫凌云并不理他，看着侍立在身边的下属吩咐道：“将隔壁的囚室收拾一下，请这位……自称是本官准岳父的住进去，好生招呼着，让他也见识一下我们锦衣卫的手段。”
    “是。”莫凌云身边的下属躬身应了，拖了顾成义就往隔壁囚室去了。
    顾成义在锦衣卫的地牢里，度过了终身难忘的三天。
    他没有被上任何的刑法，可实际上，只是那些受刑人惨叫的声音，和从隔壁传来的浓浓血腥味，就足以让他崩溃了。
    三天之后，莫凌云刚刚一露面，顾成义就痛哭流涕的扑到了囚室的门口，苦苦哀求：“莫大人，求求您，放了我吧，求求您了……我……小人知道错了，是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莫大人您，小人知错了。”
    “有福她和您，原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小人该死，小人不该胡言乱语，更不该将她许给他人。”
    “求求您了，莫大人，您就看在小人好歹是有福阿爹的份上，绕了小人吧。”
    顾成义一边哀求，一边砰砰砰的磕头，脸上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听到顾成义说自己是有福阿爹的时候，莫凌云冷笑了一声，问道：“这么说，你还是觉得，自己是本官的准岳父？”
    “不不不，不是，小人不敢……”顾成义闻言，想起之前莫凌云的话，连忙摇头摆手。
    “那你这是承认自己是假冒的了？”莫凌云又问。
    顾成义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捏着鼻子”认了下来，说道：“是，小人是假冒的，小人是假冒的……”
    莫凌云挑眉，当即作势转身。
    顾成义连忙又说：“不是，不是，大人，小的不是假冒的，小的不是……”
    莫凌云回转身来，看着顾成义冷冷的问：“你一会儿说自己假冒的，一会儿又说自己不是，本官都不知道应该听哪一句，当真是好生为难啊……”
    顾成义连忙磕头，嘴里说：“大人您说小人是真的，小人就是真的，大人您说小人是假的，小人就是假的，求大人明断。”
    莫凌云似笑非笑的看着顾成义，好一会儿之后，拖长了声音说道：“这样啊……其实吧，本官也不知道，你究竟是真是假。因为，本官既希望你是真的，又希望你是假的。你可明白？”
    “明……”顾成义刚想说明白，又确实没领会到莫凌云的用意，只好改口说：“小人，小人不太明白……求大人指点迷津。”
    莫凌云看着顾成义微微皱眉，嘴里说道：“本官向来不喜欢和蠢人说话，不过……罢了。本官就和你明说了吧。”
    “本官希望你是真的顾成义，是因为，只有你是真的顾成义，才能和本官的准岳母和离，可是，本官又是实在不愿意，有福和有望，有一个你这样的阿爹，你说，本官是不是很为难？”
    顾成义脑子急转，片刻之后急急说道：“不为难，不为难，小，小人有办法！”
    （第二章）
    怂怂的，还是不敢打电话问病理结果T_T

 688.第688章 从此之后没了关系

    “嗯？说。”听顾成义说自己有办法，莫凌云淡淡的说道。
    看莫凌云肯听自己说，顾成义忙不迭的点头，嘴里说道：“是，大人，小人，小人可以给杨氏写和离书，还可以给有福和有望写断绝文书。和他们断绝父子、父女关系。”
    “断绝文书？”莫凌云冷笑，说道：“有福姐弟做错什么了？你要和他们断绝关系？”
    “不是，不是他们做错，是小人，是小人另有家室。小人不想和他们再有什么关系，免得小人后娶的妻子和后生的孩子不高兴。是小人偏心。”
    “小人从小不喜有福，有望又从来没有在小人跟前养过，小人对他们没有半点情分，自然该断绝关系。”
    莫凌云嗤笑出声，又问：“本官问你，你口中所言，可是真心？”
    顾成义连忙说道：“小人所言，句句出自真心，若有半句虚言，便叫小人……小人不得……”说到这里，到底是有些迟疑，最后一咬牙，又道：“不得善终。”
    反正，他确实也没说假话，他对有福和有望本来就没有什么父女、父子之情，这些话说出来，倒是不用害怕会应验。
    莫凌云连鄙夷的情绪都懒得给他了，直接吩咐身边的下属：“给他纸笔。”
    “是。”下属躬身应了，很快就拿了笔墨纸过来。
    顾成义实在是吓坏了，接过纸笔就哆哆嗦嗦的写了起来。
    和离文书。
    断绝文书。
    全都是一式三份，一份份写下来，他居然没有话太多的时间。
    拿到文书之后，莫凌云以最快的速度去了他们在锦州府的临时居所，找了杨氏和有福有望签字按手印。然后就让西川千户所的下属带着顾成义去锦州府府衙办理相关手续。
    一办完这些，顾成义就被锦衣卫的人直接扔在了大街上。丝毫不担心，他会说出什么对有福他们不利的话。
    当然了，顾成义也确实是不敢说什么，更不敢做什么。只能拖着瘫软无力的身体，一步一步的，往锦州府和同川陈家有生意往来的商号走去，试图求助。
    虽然已经按过手印了，可杨氏拿到盖了官府大印的和离文书和断绝文书的时候，还是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一遍一遍的看着有福问：“你爹他，真的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有福再一次说道：“阿娘，他已经不是我爹了。他和我们没关系了。”
    “哦，哦，对。”杨氏微微点头。不过，她虽然是在点头，心里头却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末了又担忧的道：“如今我们和你爹没了关系，那我们是不是和……那以后，我们要怎么办？”和顾家也没了关系？
    杨氏话没说完，有福却听懂了，想着，心里头也是闷闷的难受。
    虽然这一次事情，让她对家中好些亲人、长辈都失望透顶，可顾刘氏却是真心真意的，站在她这一边，希望她能幸福的。
    有书有墨两个堂兄不在家，家里人也是刻意的隐瞒了他们，可是有福相信，不管有书怎样，她的三哥哥，却是会无条件的站在她这边的。
    想着从此以后，就和阿奶，和三哥哥再没了“关系”有福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见有福的情绪在一瞬间低落了下去，杨氏心知是自己说错了话，让有福受了自己的影响，神情一下子就讪讪的起来。
    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干脆转移话题。
    杨氏转头看向莫凌云，说道：“莫大人啊……”
    刚刚开口，莫凌云就连忙笑道：“婶子，您千万别这样叫我，要不就是折煞我了。您还是叫我风来吧。”
    “好吧。”杨氏点点头，看着莫凌云问：“风来啊，这你和有福的亲事，有了皇上赐婚，也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是……我们现在……”
    莫凌云笑笑，说道：“婶子，您放心，一切都有我打点，您安心就是。”
    顿了顿，又说：“就这两日，就会有衙门的人上门来，给您和有福有望暂时在锦州府落户，等到我和有福成亲之后，您和有望的户头，我会让人帮你们迁去京城。”
    “届时，还要请婶子您别嫌弃天赐侯府冷清。”
    让杨氏和有望在他们成亲之后，直接住到候府去的话，有福也说过一次。但是，从有福嘴里说出来和从莫凌云嘴里说出来，那是不一样的，杨氏连忙说道：“哪能呢……我只是不好意思……那有娘家人……”
    “婶子，您千万别和我客气。有福应该是和您说过的，我家里头根本没有父母长辈，您是有福的亲娘，就等我和有福成亲之后，您就是我娘，有望就是我阿弟，。接你们到家里一起过，那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听莫凌云说到这里，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顾有望忽然开口了：“大哥哥，那到时候三哥可以和我们一起吗？”
    说着顿了顿，补充道：“三哥在京城读书，所以我们总见不到，那我们去了京城，三哥应该就能和我们一起了吧？”
    “虽然阿爹不是阿爹了，可三哥总还是三哥啊。”
    莫凌云微微一愣。
    有福和杨氏也愣住了。
    不过片刻之后，有福脸上忽然多了些期待和释怀。
    是啊，哪怕和……阿爹断绝了关系，可三哥哥始终是三哥哥，这是不会变的。
    看着有福忽然变幻的神情，莫凌云默默的在心里头朝着有望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说道：“当然了，有墨他既然是你们三哥，自然也算是家里的一份子，只要他愿意，和我们一起住也是应该的。”
    “反正天赐侯府宽敞，想怎么住都行！”
    “不过，你三哥既在国子监读书，就要守国子监的规矩，平日里只怕是不能住到家里的，只有旬休的时候可以回家住。”
    有福脸上终于露了笑，看看莫凌云，又看看有望，由衷的说道：“莫大哥，有望，谢谢你们。”
    杨氏和莫凌云都松了一口气。有望却嘿嘿的笑，朝着莫凌云挤挤眼，问道：“大哥哥，那我师父呢？我师父可以和我们一起吗？”
    （第一章）

 689.第689章 永远不会忘记你说的话

    “莫大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一大早，刚刚用过早饭，有福就被莫凌云“拐”上了马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没有看到目的地，并且看方向似乎是出城之后，有福终于忍不住问了。
    莫凌云淡淡一笑，轻声说道：“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噫！你居然还卖关子！”有福一边说，一边扭头去看莫凌云，想要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谁知道，好没等她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来，莫凌云就飞快的探过头来，在她脸颊轻轻一吻。
    “呀！”有福忍不住低呼，脸“腾”的一下，就红得仿佛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看得莫凌云越发的心痒难耐了。
    “大街上呢……你干嘛……”有福不自在的将头转回，低了头红着脸盯着马脖子上的鬃毛，小声嗔道。
    莫凌云眼中含笑，也小声道：“抱歉，情不自禁。”
    有福闻言，越发的羞涩，忍不住娇哼一声，说道：“不理你了！”
    莫凌云再笑，压低声音说道：“放心吧，我动作快，没人看见的。”
    有福又哼一声，不过神情好歹没刚才那么尴尬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直到出了城，又跑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地头。
    那是一个从外面看，就不怎么样的院子，到处都是灰扑扑的，进了里面之后，才发现里头到处都是泥土……或者说是陶土。
    有福心中一动，嘴上却故意问道：“莫大哥，这是什么地方啊？”
    莫凌云翻身下马，一边伸手去扶有福，一边说：“这是锦州府做陶人做得最好的地方。”
    有福看自己没猜错，心中越发愉悦，脸上的笑容几乎压不下去，嘴角都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明知故问的道：“好端端的，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啊？”
    莫凌云把手中的缰绳扔给过来的伙计，等作坊的伙计把马牵开了，才看着有福，故意一本正经的说道：“带你来玩泥巴。”
    有福一愣。倒不是因为莫凌云带她来的目的，而是因为莫凌云说话的方式。
    看有福愣住，莫凌云不由得轻笑出声。
    有福斜他一眼，嗔道：“真该让你手下那些人听听你刚刚说出来的话。”
    莫凌云颇为自得的说道：“他们听见了，也不敢说什么。”
    有福撇嘴。
    莫凌云满是宠溺的看着有福，说道：“只有你，怎样说，怎样做，都好。”
    “油嘴滑舌！”有福故意傲娇的转头说道。
    莫凌云轻笑一声，上前凑到有福的耳边，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莫不是什么时候偷偷的尝过？”
    有福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趁着旁边没人，“用力的”捶了莫凌云一下，说道：“瞎说什么呀！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莫凌云正色点头，说道：“嗯，我不这样了。”
    顿了顿，补充道：“不在人前这样了。”
    有福又哼了一声，看有人过来了，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过来的是这处作坊的伙计，并不清楚莫凌云的身份，只是正常的见了个礼，说道：“两位客人，东家在等你们，请两位随小的来。”
    莫凌云客气的点点头，说了一句“有劳了”，就和有福一起，朝着作坊里面走去了。
    作坊的东家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身的粗布麻衣，身上有点点的黄泥，看到两人进去，并不说话，只是抬眼看了两人一眼。
    作坊伙计将莫凌云和有福引到作坊东家正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自己给两人奉了茶，就悄身到了老人的身边。
    有福和莫凌云都不由自主的闭了嘴，只靠眼神来交流。
    老人飞快的和泥，捏了起来，不一会儿，一个半尺左右，栩栩如生、形神兼备的，长得像极了有福的泥人，就出现在了老人的手里。又隔了一会儿，长得像莫凌云的泥人也在老人的手中被捏了出来。
    房间不大，有福的视力也还算好，看着两个泥人，两只眼睛都闪闪发光了。
    只恨不得扑上去，把两个泥人捧在手心里，好好的打量一番。
    就在这个时候，老人朝着有福和莫凌云招了招手。
    有福有些诧异，看了看莫凌云，见他起身自己便也跟着起身，朝着老人走了过去。
    老人把长得像莫凌云的泥人递给了有福，又把长得像有福的泥人递给了莫凌云，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石板。
    伙计在一旁笑着解释道：“两位客人，东家的意思是，您二位可以把这泥人往这石板上摔了。”
    有福想起之前和莫凌云说过话，也明白了过来。看看莫凌云。
    “你先来。”莫凌云轻声说道。
    “嗯。”有福点点头，将手中的泥人用力往石板上一摔，泥人啪的一声，重新变成了一滩泥，不过依稀还可以看到原本的样子。
    莫凌云随后也把手上的泥人往石板上一扔。
    看着莫凌云扔下来的泥人，老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原来，他扔得极巧，堪堪把两团泥人在了一起，而且紧紧的贴合在一起，当真是应了一句话“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有福有些欢喜，也有些不好意思。
    老人则笑呵呵的，重新调起泥，重新捏起泥人来。
    这一次，有福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更用心了。
    老人用了比之前多了一倍还有余的时间，才重新把两个泥人捏好。
    这一次，老人捏的泥人和先前的有些不一样。不对，是很不一样。
    人还是他们自己，可是看上去却有些怪怪的。
    “像是，老头和老太太一样。”
    有福看了好一阵，忍不住说道。
    老人笑着点头。
    作坊的伙计在一旁说道：“这是我们东家祝福你们二位，白头偕老。”
    有福脸又红了，心里却甜蜜得很，朝着老人微微一福，红着脸小声道了谢。
    莫凌云也跟着向老人道了谢。
    作坊东家微微点了头，那作坊的伙计就又笑着说道：“那您二位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们就先去忙了，这陶人，你们三日之后来取便是。”
    有福和莫凌云当即告辞，出了作坊之后，有福到底没忍住，看着莫凌云说道：“我还以为，莫大哥把这事忘记了呢。”
    莫凌云温柔的笑，说道：“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第二章）

 690.第690章 唇齿相交的温柔

    “阿姐，这就是你和大哥哥老了之后的样子呀？看上去……有点怪怪的。”
    有望看着被小心翼翼的，并排放在锦盒里，看上去好像还手牵着手的一对陶人，略微有些大惊小怪的说道。
    一边说，一边还伸出手来，试图去摸一下那两个陶人，却被有福“毫不留情”的把手拉了回来。
    有望看着有福促狭的笑，有福有点脸红，颇有些羞恼的说道：“你笑什么？再笑，今天中午你就只有青菜豆腐吃了！”
    有望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看着有福挤眉弄眼的说：“哎呀阿姐，不要嘛，我好害怕呀……”
    一边说，一边“放肆”的笑。
    然而，刚刚笑出来半声，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莫凌云出手如电，直接点了他的【穴】道，让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连嘴都张不开了。
    点完有望的【穴】道之后，莫凌云牵了有福的手，拉了她在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哄小孩一般说道：“好了，现在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要是不怕吃青菜豆腐，咱们就干脆在他面前，摆一桌子好吃的，然后让他什么都吃不了，只能干瞪眼。”
    有福用力的点点头，然后得意的朝着有望挑眉，像个被惯坏了的小孩一样。
    有望偷偷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一点不显，满脸堆笑的凑到有福跟前，朝着有福“讨好”的笑。一边笑，一边还作势作揖打拱的求饶。
    有福故意把脸转向一边，不理他。
    有望又连忙凑到有福转头的方向去。
    如此几次三番之后，有福才轻哼一声，看着有望，故作娇纵的问道：“你现在知道错了吗？”
    有望连忙用力的点头。
    有福就得意的晃了晃脑袋，说道：“这还差不多。”说着，看向莫凌云，又道：“莫大哥，有望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我们就饶了他吧，好不好？”
    “好。”莫凌云含笑点头，满心宠溺的说道。
    说着，手指轻拂，将有望身上的【穴】道解了。
    觉察到自己的【穴】道被解了之后，有望跳起来就往外跑，跑到门外之后，朝着里面大喊：“大哥哥，您这样，早晚要把我阿姐宠坏的！”
    喊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有福故意磨了磨牙，朝着外面喊道：“臭小子！有本事你给我回来，看我不收拾你！”
    一边喊，一边有些不自在的起身，作势要往门边去。
    门一下子就被隔空关上了。
    莫凌云握了有福的手，将她轻轻一拉，就把有福拉到了自己怀里。
    “你干嘛……”有福越发的不自在了，扭扭捏捏的开口。
    莫凌云将有福抱在怀里，轻轻嗅着有福发间的清香，闭上眼睛任由思绪飘飞了好一阵，才小声喃喃道：“我就喜欢把你宠坏，把你宠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有福心里软软的，暖暖的，嘴上却哼哼了两声。
    莫凌云自然知道，有福在哼哼什么，当即把环抱有福的双手微微收紧了一些，继续说道：“嗯，我要宠我家小有福一辈子。”
    “讨厌……”有福拖长了声音嗔道：“什么叫你家的？我明明是我阿娘家的。还有啊，谁小了？明明不小了。”
    莫凌云搂了有福轻笑，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不过，不等他再说什么，有福就拖长了声音再次开口了：“哦……我知道了。”
    莫凌云等了半晌，没有听到有福说，自己知道了什么，不由得轻轻“嗯”了一声，问道：“知道什么了？”
    有福转身，正对着莫凌云，坏笑了好一阵，才说：“因为你太大了，所以才显得我比较小。”
    莫凌云的脸色看着就有变黑的倾向。
    有福却又“不怕死”的，故意在莫凌云耳边，小声问道：“你说是不是啊？莫大叔？”
    莫凌云的脸当真黑了。
    有福还在笑，又连着喊了好几声“莫大叔”，还伸手去揉莫凌云的脸。
    一边揉，一边说道：“你不知道，我老早就想叫你莫大叔试试了，以前一直不敢，刚刚你说了，要把我宠成孩子的。我是孩子了，你不是大叔是什么？不许赖皮，也不许黑着脸。”
    莫凌云很有些无奈。
    他又没办法，真的朝着有福黑脸，只好长长的叹一口气，看着有福“哄”道：“好好好，我不黑脸，那以后你不能再叫我大叔了，好不好？要不然，真被你叫老了怎么办？”
    “叫老了就叫老了。”有福红着脸看着莫凌云，说道：“反正你有我要了。”说着，轻轻抱了莫凌云一下，又飞快的松开手，又把头低低的垂下，咬着唇，不敢再看莫凌云。一颗心也扑通扑通的，仿佛要蹦出来了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莫凌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仿佛停止了跳动一般。隔了好一会儿，才捧了有福的脸，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见有福的唇边，有一圈浅浅的牙印，莫凌云想都没想，就凑了过去，轻轻的吻住了有福柔软的唇。
    唇瓣相交的一瞬间，两个人脑子里同时嗡的一声响，随后就是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只剩下唇齿相交的温柔和甘甜。
    隔了不知道多久，莫凌云忽然尝到一丝咸咸的味道，心中微微一惊，连忙松开有福，却看到有福在不知不觉见，已经泪流满面。
    莫凌云的心顿时纠成了一团，一下子就慌了神，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连声道：“怎么了？有福，你怎么了？”
    “是不是我太唐突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该死，我该打……”
    说着，莫凌云啪啪的给了自己两下。
    有福却在这个时候，伸出手来捂了莫凌云的脸。莫凌云一下子就不敢再动了，只是小心翼翼的轻唤：“有福？”
    有福缩回一只手，将食指竖在唇边，小声道：“嘘……别说话。”说完，又重新将手放回莫凌云的脸上，轻轻的，一遍一遍的，抚摸着莫凌云的脸庞。
    眼中露出一丝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疑惑。
    然后，她将唇凑到莫凌云的唇边，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又碰了碰……
    （第一章）

 691.第691章 是我自己魔怔了

    不对。
    不对。
    还是不对。
    有福试了无数次，怎么样都不是刚才的感觉，最终也只能放开莫凌云的脸庞。
    看着有福轻皱的眉头和怅然的神情，莫凌云到底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有福，你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有福下意识的轻轻摆头，锁着眉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好像想到了什么，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
    说道这里，眉宇间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来。
    莫凌云见状，连忙说道：“那就别想了。”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内力运转于指尖和手心，轻轻的替有福按摩起来，并且有意识的替她按摩起助眠的穴位来。
    不过片刻，就有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响起。莫凌云松了一口气。先让有福靠在自己怀里睡了一会儿，睡得安稳一些了，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屋内的软榻上躺了。自己吩咐人去煮安神汤之后，就坐在软榻边，握了有福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睡了不过半个时辰，有福就悠悠醒转，一睁眼，就看到莫凌云关切的目光。
    “怎么样了？”莫凌云看着有福，关切的问。
    有福朝着莫凌云笑笑，说道：“我没事的，刚刚只是……”
    话还没说完，莫凌云就急急说道：“别说刚刚了，没事就好，什么都不要想了。”
    又说：“我刚刚让人煮了安神汤，一会儿你喝一点。”
    有福刚刚要摇头，门外就传来了扣门的声音。
    “来了，你先等我一下。”莫凌云说着，起身去端了安神汤进来。看有福作势起身，连忙道：“等一下。”一边说，一边直接施展轻功，飞掠到软榻边，把安神汤往榻边的小几上一放，迅速的扶住了有福，将她半抱了起来，还飞快的在她背后塞了两个靠枕。
    有福有些哭笑不得，说道：“莫大哥，我真没事了，你别这么紧张。你这样，弄得我都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莫凌云端了安神汤起来，一边拿勺子舀了，吹凉之后喂到有福的嘴边，一边说道：“好，我不紧张，乖，来，先把汤喝了。不苦的。”
    有福脸上越发好笑，心里却甜得仿佛要溢出蜜来，嘴也乖乖的张开，把喂到嘴边的安神汤乖乖的喝下去。
    等有福把勺子里的汤水喝完，莫凌云连忙问：“怎么样？不烫吧？”
    有福微微摇头：“嗯，不烫的。”说着，又补充道：“这样刚刚好。”
    莫凌云脸上露了些笑，说道：“合适就好。”一边说，一边继续喂有福喝汤。两人一个喂，一个喝，时不时的相视一笑，间或说几句话。
    莫凌云的神情渐渐恍惚起来。仿佛是回到了当初……想到当初，莫凌云心狠狠一痛，以至于，一盅安神汤喝完，莫凌云都不肯让有福从榻上下来。
    有福却无论如何，都在榻上坐不下去了，但是却被莫凌云死死的拦着，嘴不自觉的，就嘟了起来，说道：“我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我困在榻上？是不是真的想我生病啊？”
    莫凌云神情色大变，急急说道：“说什么呢？有福你别胡说……我宁愿自己生病，也不想你有一丁点的不好，你不要乱说了，好不好？”
    说到后面，语气中居然带了罕见的哀求。
    有福一听，就觉察出莫凌云的不对劲，虽然有些不明白，却还是抚了他的脸庞，轻声问道：“莫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你别担心，我好好的呢，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听有福说自己害怕，莫凌云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是陷入了前世的记忆之中，连忙甩甩头，捧了有福的手在手心，轻轻吻了一下，柔声说道：“乖，不怕，我没事。刚刚说有点魔怔了，现在好了。”
    “你不是不想在榻上靠着了吗？来，我抱你下来。”
    说着，不等有福拒绝，就抱了她，放在榻边上坐好，自己则蹲下去，帮她穿鞋子。
    有福连忙弯腰伸手，阻止莫凌云，嘴里说：“莫大哥，我自己来。”
    “没事。”莫凌云把有福的手一挡，轻柔的帮她穿好鞋子，说道：“我喜欢给你做这些事情，我就想，亲手照顾你。”
    有福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莫凌云说道：“可是……这些都是自己能做的啊……让你帮我做，多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莫凌云起身，将有福从榻上拉起来，说道：“以后你也可以帮我做。”
    闺房之乐？
    听莫凌云这样说，有福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四个字，脸一下子又红了，用比蚊子还小声的声音道：“那就……就以后再说。”
    说完又道：“我去找我阿娘去了，免得有望在她面前告状，说我欺负他！”
    话音未落，就急急的跑了出去。
    “哎……”莫凌云刚想让有福小心，就看有福跑得稳稳当当的，不由得摇头失笑。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那些关于病榻的记忆，明明是上一辈子的事情，这辈子的有福，虽然遇到很多事情，也遇到过一些危险，可是除了时不时的头疼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她这一世的身体，健康着呢。
    有福红着脸、急急忙忙的跑出房间，漫无目的的走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先前给莫凌云说的是去找自家阿娘，便转头往杨氏那边的院子走去。
    杨氏在给有福绣喜被。虽然这些东西，莫凌云说了，都会准备，而且杨氏自己也知道，莫凌云准备的肯定会更好，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要亲手帮有福准备一套。
    “阿娘，您休息一下吧，别伤着眼睛了。”有福一进门，就看到坐在窗户边绣喜被的杨氏，连忙开口说道。
    “阿娘不累。”杨氏抬头看着笑道，说着又朝有福招手，眉开眼笑的道：“你来得正好，快来和娘一起，绣上几针，这是你自己的喜被，哪能一针都不绣呢，不吉利的。”
    “哦……”有福看着杨氏吐吐舌头，小声应了，乖乖的坐了过去。
    （第二章）

 692.第692章 可能是有人念叨我了

    “废物！一群废物！”
    唐王府里，世子周代垣手持鞭子，劈头盖脸的朝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属官、护卫、奴仆打去。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
    顾成礼跪在角落里，紧紧的匍匐在地上，让自己尽量的，不要有什么存在感。
    但是，周代垣是不可能忘记顾成礼的存在的。毕竟，当初顾成礼可是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给他保证过没有问题的，现在周代垣怎么可能放过他。
    所以，哪怕顾成礼再怎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还是被周代垣重点拎了出来。
    “殿下，殿下饶命啊……小人确实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啊，殿下……”被周代垣点了名的顾成礼不住的磕头求饶。
    周代垣根本不听他的，直接一通鞭子抽了再说，直抽得顾成礼皮开肉绽，满地打滚。
    直到顾成礼变成一个血糊糊的人了，周代垣才扔了手中的鞭子，狠狠的说道：“本世子不会放弃的！顾有福你等着，总有一日，你会属于本世子！”
    “阿嚏，阿嚏……哎呀……”
    正在杨氏的指点下绣枕头的有福忽然就有些心神不宁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连手指头也不小心被绣花针刺了一下，血珠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娘让人给你煮碗姜汤去。”杨氏说着，就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有福连忙说道：“阿娘，我没事，我没有着凉，您别让人煮姜汤了。”
    煮姜汤不麻烦，麻烦的是让莫凌云知道的话，这府里头又要人仰马翻的了。他们只不过是暂时在这里借住的，还是不要太麻烦别人的好。
    “可你刚刚，打了好几个喷嚏……眼瞅着就要到你的好日子了，你可不能着凉啊……”杨氏微微皱眉，有些忧心的说道。
    有福连忙摇头笑笑，说道：“没事，可能就是有人念叨我了。”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阿金的声音：“福，福……”
    “奇怪，阿金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杨氏和有福异口同声的说道。
    倒也不怪他们会奇怪，实在是自从和他们一起，到了锦州府之后，阿金就喜欢上了出门逛街。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不到饭点，基本上不会出现的。
    有福和杨氏一起出门去看。
    刚刚走到门外，两个人就都惊呆了。
    “阿奶……”
    “娘……”
    “您怎么来了？”
    有福和杨氏同时轻唤出声，说话间，快步迎了上去。
    顾刘氏张了张口，半晌，有些哽咽的说道：“我怎么不能来了？我的小孙女眼看着就要出嫁了，难道我这个做阿奶的，还不能来送送？”
    听顾刘氏这样说，有福心中也有些伤感，喃喃低唤一声：“阿奶……”一边唤，一边上前将顾刘氏扶了，又问：“阿奶，您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啊？还有……谁陪着你一起来的啊？”
    阿金在一旁欢快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说道：“阿金看到，阿金先看到阿奶。”
    顾刘氏擦了擦眼睛，努力笑笑，说道：“是啊，是阿金，她看到我们了，就把我们领过来了。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在城里头瞎转多久呢。”
    顿了顿，又说：“对了，是你二哥，送我来的。”说着苦笑一声，接着说道：“要不然，他们谁还有面目，来见你呢。”
    有福的心里一下子就酸酸涩涩的，仿佛堵着一块石头一样，让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隔了好一会儿，有福才勉强笑了笑，问道：“阿奶，您说是二哥送您来的，那我二哥呢？”
    顾刘氏说道：“他被挡在二门外头呢。”
    有福这才想起来，这处宅子虽然是莫凌云接借来的，平日里他们也不喜欢有下人在跟前伺候，可这宅子里头该有的规矩那还是有的。
    想着，便对顾刘氏道：“阿奶您放心，一会儿，莫大哥会去接待我二哥的，他应该会把二哥带过来的。”
    顾刘氏当即说道：“没事，阿奶明白的，大户人家和咱们乡下不一样，规矩是要多些。”
    有福神情讪讪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怕说错了话，让顾刘氏多心。
    顾刘氏一看，就明白有福在担心什么，连忙笑笑，说道：“没事的，阿奶不多心，阿奶小的时候，家里头也有这样的规矩，只是没那么严格而已。”
    想起顾刘氏的出生，有福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顾刘氏笑笑，说道：“阿奶，您不知道，我到现在，都还没习惯那些规矩。”
    顾刘氏闻言拍拍有福的手背，一脸认真的说道：“那你要快些适应才行，要不然等你和那位莫大人成亲之后，要惹人笑话的。”
    “好难哦……”有福吐吐舌头，看着顾刘氏说道。
    顾刘氏见状，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说道：“难也要学，谁让你就中意那莫大人啊，你总不能让他因此被人笑话吧？”
    莫凌云正引着顾有书过来，远远的，就听到了有福和顾刘氏的谈话，当即就笑着朗声说道：“顾家阿奶，有件事情，您是不知道，全京城的人啊，都知道我是最不守规矩的，他们早就在背地里笑够了，以后无论有福怎样，都不会有人笑话她的，您就放心吧。”
    听到莫凌云的话，顾刘氏当即乐呵呵的点头，说道：“好，放心，阿奶放心。阿奶知道，你啊，是个好孩子，会对我们有福好的。”
    “是。”说话间，莫凌云和顾有书已经到了近前。莫凌云朝着顾刘氏恭敬一礼，说道：“阿奶放心，我会一辈子都对有福好的。”一边说，一边含笑看一眼有福。
    有福抿嘴低头，脸上的欢喜根本藏不住。
    顾刘氏也高兴得很，嘴里不住声的说好，干脆一手拉了有福，一手拉了莫凌云，跟着往屋里走去。
    进了屋，也拉着莫凌云和有福在自己身边坐。
    顾刘氏絮絮的和有福说了许多家里头的事情，鸡啊，鸭啊，牛啊，蚕啊什么的。还有田里的庄稼坡上的桑树，什么都说，只是不说家里的人过得怎么样。
    但是，这并不代表顾刘氏不想说。
    （第一章）

 693.第693章 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因为要来锦州府，顾刘氏已经好长时间没休息还了，说了一阵话之后，就面露疲惫。
    有福连忙请顾刘氏去歇歇，刚刚开口，就有下人来说，房间准备好了。
    顾刘氏虽然疲惫，却不愿意跟着下人走，只紧紧的抓了有福的手不放。
    有福见状说道：“阿奶，去歇一会儿吧，我陪您一起过去。”
    听有福这样说了，顾刘氏才肯跟着去休息。但是，直到躺到床上了，她都不肯放开有福的手，也不肯闭上眼睛。
    有福知道，顾刘氏这是有话要对她说，可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当然，有福大致也能猜到，顾刘氏想和她说什么。
    但是，她不太想听。
    想着，笑了笑，说道：“阿奶，您先歇息吧，我就在这儿，不走的，您放心吧。”
    顾刘氏这才闭上眼睛睡觉。
    然而，不等有福松一口气，她就又把眼睛睁开了。
    有福努力笑笑，轻声道：“阿奶，我在的。”
    顾刘氏欲言又止好一阵，到底还是没忍住，拍着有福的手背，说道：“孩子，别太怪你阿爷他们……他们是错了，是伤了你的心，可是……”
    有福神情一下子就不自然起来，身子也是一僵。
    顾刘氏见了，语气微顿，不过还是继续说道：“富贵迷人眼，听着能有泼天的富贵落到自己头上，又有几个人，能把持得住呢？”
    有福心里堵得慌，咬咬唇，说道：“阿奶，您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谁都会犯错，我知道的……”
    可是……没办法不难过。
    越是亲近的人背叛自己，就越是会让人难过。
    因为太在乎。
    顾刘氏握着有福的手用了些力气，捏了捏说道：“阿奶知道你难过，阿奶也……”
    “可是，你眼看着，就要远嫁他方了，这辈子，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阿奶啊，阿奶怕……”
    “阿奶……您别说我，求您了，好吗？”有福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当场落出泪来。
    顾刘氏长长的叹一口气，说道：“好，阿奶不说了。可是孩子，以后啊……不管咋样，你记着，我们都……都盼着你好。盼着你，一辈子都好好的。”
    有福用力点头：“好，谢谢阿奶。有福会好好的，一辈子都好好的。”说完，就死死的咬了唇。
    顾刘氏也没办法再说其他的什么，只能将眼睛闭上，她也确实是累了，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有福的心情并没有因为顾刘氏的熟睡而好转，直到吃过晚饭，她的心情都没有见好。
    晚上休息的时候，莫凌云就又跑去敲了她的窗。
    因为睡不着，一听到窗户响，有福就下床打开了窗户，还没看到人，就问：“莫大哥，你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抱抱你。”莫凌云说着，直接就从窗户进入了房间，然后轻轻的，将有福揽进了怀里。
    有福忍了一半下午一晚上的眼泪，终于还是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渗进了莫凌云的衣衫里。
    感受到有福此时的无助，莫凌云心疼极了。紧紧的将有福抱在怀里，嘴里喃喃说道：“乖，有我呢。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不管世界如何变化，我生生世世都不会背叛你。永远都会把你当成我掌心里，最珍贵的宝贝。永远！”
    莫凌云没有说发誓，他根本用不着发誓，这本就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他只是想告诉有福，只是想给她他所能给的抚慰而已。
    有福哭了好一阵，才渐渐的止住了哭，莫凌云将她松开一些，小心的拿手帕将眼泪给擦了，才牵了她去坐下，又倒了一杯水，运转内力将水弄得有些热了之后，递给有福，柔声说道：“来，少喝一点水，润一润。”
    “嗯。”有福点点头，小口小口的喝了几口，放了杯子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就是心里头堵得慌，哭了出来就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莫凌云绕到有福身后，说道：“舒服一些就好，来，把头靠我身上，我帮你按一按眼部的【穴】位，免得明天起床眼睛肿起来。”
    “嗯。”有福乖乖的应了一声，将头靠在莫凌云身上，仰面看他，嘴里问：“莫大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了你几辈子了。
    莫凌云在心中说道。
    面上笑得温柔，附身在有福耳边说道：“因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我这辈子，就是为你而来的。”一边说一边轻轻的，在有福的耳背后面吻了一下。
    有福一下子就觉得痒痒的，从耳背，到后背再到心窝。酥酥麻麻。让人几乎融化。情不自禁的朝着莫凌云勾勾手指，等莫凌云再一次俯身，她就将身子一抬，凑上去亲了莫凌云一下，亲完之后，红着脸，死死的把眼睛闭上，做出一副鸵鸟的架势。
    莫凌云无声轻笑，也不刺激有福，只是低声说道：“乖，放松一些，我帮你揉揉。”
    一边说，一边运转内力，帮有福揉起眼睛周围的穴位来。
    因为太舒服，有福忍不住蹭了蹭莫凌云，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了，没多久，居然就那么睡着了。
    莫凌云将有福抱到床上，扯了薄被帮她盖好，无限爱怜的亲了亲有福的额头，悄然跳窗出去。
    刚刚帮有福关好窗户，莫凌云就听到空中有信鹰鸣叫的声音传来。
    为了不惊扰有福，莫凌云特意施展轻功回了前院，才一声轻啸，将信鹰召唤下来。
    信是天赐侯府的大管家送来的，送出信来的时候，他已经进了西川两天了，算上信鹰过来的时间，最迟后天，他们就能到锦州府。
    后天刚好是他们事先看过的吉日！
    莫凌云面上大喜。飞快的给大管家回了信，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放飞了信鹰。
    放飞信鹰之后，莫凌云整个人依旧兴奋得很，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恨不得现在就去告诉有福这件事情。
    当然，他还是克制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莫凌云脸上的笑容还是明显得很，有福忍不住笑问：“莫大哥，你是捡到金子了吗？怎么看上去这么高兴？”
    （第二章）

 694.第694章 不请自来的刘天宝

    莫凌云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瞒着有福他们，要不然到时候，好好的喜事就会变成惊吓。
    所以，有福一问，莫凌云就笑着看了看有福和杨氏等人，然后才说：“是比捡到金子更大的喜事。”
    “送聘的队伍明天就能到锦州城，我一会儿吃过早饭让人安排一下，就去和他们汇合，明天吉时一到，我们就过来。”
    话一说完，大家都是满脸的喜色，吃饭的速度，不约而同的快了许多。
    更让人欢喜的还在后头。
    沈时行居然在莫凌云走了没多久，就带着人上了门。送礼倒是其次，他主要还是来给有福撑场面的。
    沈家毕竟是皇商，这些年因为有贡蚕彩锦在，皇商的地位比以往稳固了不少，至少在当今在位的时间之内，是不可能丢掉皇商的帽子的，所以，锦州府商场上的人都很给面子，来了不少的人，充着女方宾客。
    连刘一舟和刘天宝都来了。
    当然，刘一舟倒不是看什么沈家的面子，纯粹是因为当时有福帮着他说服刘天宝，给刘家留一个后的提议，心中感激，听说了这事之后，主动上门的。
    至于刘天宝……
    刘一舟原本是没带着刘天宝一起来的，刘天宝完全是自己跟在后面，偷偷的过来的。直到刘一舟都登门了，才出现，让刘一舟想让人把他送回去，都没机会了。
    刘一舟只能吩咐跟着一起过来的管事牢牢的看着他。免得他惹事。
    然而，刘天宝毕竟是主子，怎么可能是一个区区管事能看得住的。
    所以，一个不留神，刘天宝就溜了，而且还溜到了这宅子的后院。而且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让他摸到了有福住的地方。
    接聘礼这种事情，从常理来说，是不需要女孩子自己出面的。当然了，皇帝派出来宣旨的内侍会重新宣读一次圣旨，到时候有福会去前面接圣旨。
    但是现在，有福还是在后院的。
    而且，她不喜欢跟前有人伺候，加上今天人手确实有点不太够，所以刘天宝摸到有福住的地方的时候，院子暂时没有其他人。
    “顾有福，顾有福！”
    有福正托着腮在东想西想，就听到有人在一声声的叫自己。因为思绪被打断，有福还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才抬眼去看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看过之后，认出来人，有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女施主，我们又见面了。”见有福看过来，刘天宝双手合十，朝着有福微微一礼。
    有福强忍了翻白眼的冲动，看着刘天宝道：“刘少爷，您可还没出家呢，能不叫我女施主吗？”
    “快了。”刘天宝淡淡的说道，平淡的嗓音下面，隐藏着一丝喜悦。
    因为自己即将成亲，有福的心境早就和当时有了天壤之别，对于刘天宝这种抛妻弃子还觉得欢喜的行为，有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按捺的不悦，眉头一皱，就道：“刘少爷，您可真是个男人。”
    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
    刘天宝并不在意。
    比这难听的话他已经听了太多，依旧双手合十，微微一礼，说道：“女施主，在下注定会是一个出家之人。妱娘也是知道的，她并不在意。”
    “那孩子呢？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呢？”有福盯着刘天宝问。
    “会有人好好照顾他的。”刘天宝淡淡的说道。
    有福一下子就想到顾成义，心中的厌烦和厌恶越发的难以掩饰。
    刘天宝却仿佛毫无知觉一般，继续说道：“女施主，在下来寻你，是有其他事情的。”
    “当初是在下错了。实在没想到，女施主居然有如此以身饲虎的大勇气，在下佩服之至。”
    有福气笑了，指着刘天宝，怒道：“刘天宝，你什么意思？以身饲虎？谁是虎？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刘天宝再次合十一礼：“阿弥陀佛。女施主不要动怒，在下只是感念施主高义，特来相见，相谢。并没有诋毁谁的意思。”
    “在下曾远远的看过一眼莫大人，他身上杀孽极重，乃是真正的恶虎之身，只有女施主此等身居极大功德的人，方可镇压他身上的凶煞之气。”
    “恶虎是吧？镇压是吧？”有福气极反笑，拿了先前就放在窗边小几上的茶杯，直接将杯中的茶水朝着刘天宝泼去，泼完还不觉得解恨，干脆直接拎了茶壶，朝着刘天宝身上扔去。
    刘天宝并不躲闪，一动不动的任由茶壶砸在自己身上，也不管脸上身上的茶水，一脸诚恳的看着有福，说道：“施主请勿动怒，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当真只是来向您致谢的。”
    “我这里不欢迎你！我不想听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有福还是很生气，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又道：“话说回来，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你一个外男，怎么能胡乱闯到内院来？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赶紧给我出去，要不然，我就叫人了。”
    刘天宝连忙躬身施礼，说道：“抱歉，确实是在下唐突了，请放心，在下把话说完就走。”
    有福不想从刘天宝嘴里再听到什么说莫凌云不好的话，当即说道：“我不想听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赶紧的给我走！”
    说着，四下张望一番，想要找个鸡毛掸子什么的，结果却什么都没找到，只能气呼呼的瞪着刘天宝，威胁道：“你再不走，我就要拿凳子砸你了，你信不信！”
    “施主当真不要动气，在下马上就走。”刘天宝说着，后退几步，朝着有福深深一礼，又急急说道：“莫大人身上杀气极重，且又手握重权，掌无数人之生杀。日后还请女施主多多规劝，引他向善，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您于他，都是好事。”
    听到刘天宝的话，有福气得当真丢了一根凳子朝刘天宝砸去，嘴里说：“我让你胡说八道！”
    刘天宝连忙往后让开，又朝着有福施礼，急道：“在下句句肺腑，还请施主谨记，否则必有不妥。”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第一章）

 695.第695章 在你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

    传旨的太监比送聘的队伍先进门，重新宣读了赐婚圣旨，有福谢了恩，捧了圣旨交给了自家阿弟。
    莫凌云已经帮着他们重新立了户，户主就是有望。顾刘氏看着有望人小小的，肃着一张脸捧了圣旨去供奉的样子，心里头别提有多心酸了。
    等有望捧了圣旨去供奉好，有福也被引着，回了后院，莫凌云就带着送聘的队伍进了院子。
    聘礼只从数量上来说，就不比当时唐王府的少，质量更是直接碾压了唐王府的那些东西。其中许多珍品，当真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前院吵吵嚷嚷的，有福却百无聊赖，只能托着腮望着前院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实际上并没有多久），有熟悉的声音在有福的耳边响起。
    “在想什么呢？”
    “呀！莫大哥！你，你不是应该在前面吗？怎么到后院来了？”有福满脸惊喜的看着莫凌云问道。
    说着，又微微皱眉，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戳莫凌云，说道：“不是说在迎亲之前都不见面了，要不会不吉利的吗？你怎么这会儿进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三个秋天了，我想你了啊。”莫凌云看着有福，含笑说道。
    有福轻轻的哼了一声，故意说道：“油嘴滑舌，谁要你想了啊。”话虽然是这样说的，有福的嘴角却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莫凌云眼中的笑意也掩饰不住，低头在有福唇上轻轻一吻，笑问：“真的很油吗？”
    有福忍不住轻捶了莫凌云一下，嘴里蹭嗔道：“讨厌！你怎么这么无赖啊！”
    莫凌云笑笑，凑到有福耳边，小声道：“以后我会更无赖。”
    有福捶他捶得更厉害了，脸也红得像熟透的桃子一样。
    隔了好一会儿，有福才问：“你真的不用再去前面吗？”
    莫凌云摇摇头，说道：“前头的事情自有其他人处理，我陪你一会儿。”
    有福心中甜蜜，牵了莫凌云的衣袖，小声道：“我们还有一辈子，你就不怕会腻吗？”
    莫凌云摇摇头，牵了有福的手，说道：“谁说我们才只要一辈子了？我们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
    “又说好听的话哄我。”有福抽了抽手，不过却没有抽出来。顿了顿，又用比先前更小，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不过，我喜欢听。”
    莫凌云笑了出来，握了有福的手，轻轻的揉了揉，问她：“要不要去前面看一看热闹？”
    有福撇嘴，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看什么热闹。”说着，眼睛一转，又道：“不过，去看看也好。”收聘礼这种事情，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呢。
    有福一点头，莫凌云就揽了有福，施展轻功飞了起来，两人避过所有人的视线，悄悄的到了前院最高的房顶上。
    有福有点紧张，现在是大白天的，只要有人一抬头，就能看到上面的情形，，看到她和莫凌云。想着，便扭头去看莫凌云。
    莫凌云看着有福，安抚的笑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别怕，这里是视线的死角，不会有人看到的。”
    有福一下子就安心了，兴致勃勃的朝下面看去。
    当有福的视线落到站在角落里的刘天宝身上的时候，刘天宝下意识的，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有福连忙拉了莫凌云作势要躲。
    “别怕他看不见的。”莫凌云稳住有福的身子，小声说道。
    说着，莫凌云也觉得奇怪，又小声喃喃道：“不过，这个人看上去有些奇怪啊，他又不像是有武艺在身的人，怎么感觉那么灵敏呢？”
    有福忍不住说道：“他叫刘天宝，总想说自己是什么佛门中人，要出家，全锦州城的人都知道。”
    “原来是他。”莫凌云眼睑微垂，淡淡的说道。
    有福微微有些诧异，旋即想到他和沐正丰的关系，想着自己在他面前，只怕是没有了秘密，心中微微有点不高兴，脸上就不自觉的显露了出来。
    看有福的脸色有些不对，莫凌云连忙问：“怎么了？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有福原本想说自己没什么的，不过又觉得两个人相处，有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的话，迟早要出大问题，便道：“沐大叔是不是把他知道的，所有和我有关的事情都给你说了？”
    说着，也不等莫凌云回答，直接又道：“那我在你面前，不是一点秘密都没有？”说着，还嘟起了嘴。
    莫凌云闻言也不狡辩，直接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那时候太想知道你的一举一动了，所以……让沐正丰每隔一段时间，就将所有与你有关的事情都向我汇报一次。所以……我知道刘天宝这个人。”
    有福嘟嘴嘴看莫凌云。
    莫凌云连忙保证：“以后不会了，以后我想知道什么，都直接来问你，你愿意和我分享的，你就说给我听听，你不想说的，我绝不追问。”
    有福哼哼两声，说道：“这还差不多。”
    顿了顿，又说：“看你态度端正，这次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好了。”
    莫凌云夸张的做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惹得有福忍不住戳他，故意问：“我就这么可怕吗？你看你刚刚那样子……”
    莫凌云握了有福的手，看着她温和的笑，柔声道：“不是。我只是不想看你不高兴。”
    有福想要做出一副傲娇的样子出来，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脸上的愉悦。
    是啊，有这样一个人，时时刻刻的，把自己放在心上，怎么可能不让人愉悦呢。
    两人在屋顶上小声说着话，把过来前院的初衷完全给忘记了，直到酒楼的人把他们之前订好的席面一桌桌送来，两人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莫凌云连忙抱了有福回后院。
    因为长时间的匍匐在房顶上，有福的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莫凌云有些自责：“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一点把你带回来的。”
    有福摇摇头，说道：“没事的，是我自己没注意，一会儿我活动一下就好了。前院应该会找你了，你快过去吧。”
    虽然有福这样说了，莫凌云还是运转内力，帮有福活络了一下全身的经络，才回去前院。
    候府的大管家已经派人找了他好一阵了。
    （第二章）
    不好意思，今天回家了。不过不是回的自己住的地方，是回的老家。要不然会没人照顾。
    然后，在家估计要待很久……养伤……还是只能用手机码字T_T
    超慢T_T

 696.第696章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送聘之后第三天，莫凌云就带着有福回京城了。一同回京的，还有杨氏和有望以及阿金。
    刘氏和顾有书则被莫凌云派人护送回了乐途县。
    因为带着嫁妆，这一路上，他们走得极慢，一天最多不过走六十里路，从锦州府到京城，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到京城外，先将杨氏安顿在城外的庄子里，然后才选了吉日，引着花轿入了城。
    皇帝虽然是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答应给莫凌云赐婚的，可当真的把婚赐下了，之后，他还是马上就下令让钦天监选定吉日，让礼部和内务府协同，准备婚礼事宜。
    因此，虽然这几个月莫凌云不在京中，可一切成亲事宜，却已经全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了。
    当莫凌云骑着高头大马，引着八台大轿，由大汉将军开道，吹吹打打欢欢喜喜的进城的时候。
    几乎半个京城的人都出来围观了。在临街的酒楼茶楼的二楼坐着的贵人们，看到以送嫁的姿态，骑着马，走在花轿后面的皇太孙的时候，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尤其是唐王一脉的人。
    这是不是就表示了，莫凌云最终还是站到太子那边去了？
    随后，又有另一个更加让人吃惊的消息，传到了贵人们的耳朵里，引得那些平日里习惯了喜努不露于色的贵人们全都露出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
    一时间，京城里，许多人都动了起来。
    外面锣鼓喧天，有福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顶了盖头，忐忑而又欢喜的听着外面的喧闹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比先前更大声的鞭炮声，花轿随后就落了轿。
    莫凌云将有福从花轿里抱了出来，牵了她，沿着大红的地摊步步前进，每一步，都有人大声的说着吉祥话。
    一路就到了正厅。
    正厅里比外面安静了不知道多少倍。
    看着堂而皇之的坐在高堂之位的帝后，连莫凌云都有了一丝动容。
    有福敏锐的感觉到了莫凌云的那一丝情绪变化，下脚就有些迟疑了。
    莫凌云内力何等深厚，加上他这会儿至少有八分的心思是放在有福身上的，当即就感觉到了，连忙给她传音：“没事。”
    莫凌云的声音，带着安定的力量，直接响在有福的脑海里，让她的心一下子就安宁了下来。
    等两人走到端坐在正厅的帝后前面，时辰刚刚好。
    有礼官拖长了声音喊：“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
    ……
    “二拜高堂！”
    ……
    “夫妻对拜！”
    ……
    “礼成！”
    “送入洞房。”
    莫凌云将手中的红绸握得极短，然后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直接将有福的手握了。
    莫凌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多少年了？
    从前世到今生，他究竟等了多少年了？才终于等来了他们的婚礼，等来了他们拜堂成亲这一天。
    这一刻，哪怕是莫凌云，也不由得湿了眼眶，也忍不住的想要叩谢满天神佛的眷顾。感谢他们，让他可以有机会，执她之手，共赴白头。
    这一刻，他更是忍不住的向天祈愿。乞求上苍能让他们，生生世世，不离不分。
    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感受到莫凌云的情绪激荡，有福又是欢喜，又是不解。
    很早之前，她就能够真切的感受到，莫凌云的一颗炙热真心。可是，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哪怕是到了今天，到了现在。
    她也想不明白。
    她顾有福究竟何德何能，让莫大哥对她如此厚爱？
    仿佛是做梦一般。
    如果是做梦的话，那就……一辈子都不要醒吧。
    直到洞房花烛那一刻，有福也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就是做了一个梦。
    当莫凌云用比以往更热烈，更温柔，更真切的姿态。真真切切的抱着她的时候，有福忍不住喃喃问出声来：“莫大哥，我是不是在做梦呢？”
    仿佛是感受到了有福的困惑一般，莫凌云一边轻轻的吻住有福，一边低声说道：“不。不是。我是真的，你也是真的。红烛是真的，罗帐是真的，喜被是真的。我爱你，也是真的。”
    听到莫凌云说‘我爱你’几个字，有福的心都酥软了。她忍了心中的羞怯，伸出手臂来，揽住莫凌云的脖子，看着他问：“莫大哥，我有一个问题，在心里头都藏了好久好久了，一直想要问你一下。我可以问一问吗？”
    莫凌云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目光如水一般温柔的扫过有福的脸庞，深情的凝视着有福的眸子，柔声说道：“好。你问。”
    有福欲言又止，三缄其口。
    莫凌云也不着急，只是温柔的看着她。
    隔了好一会儿，有福才终于鼓足了勇气，看着莫凌云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我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得了你的心。”
    “我好欢喜。”
    “可是，我也好疑惑。”
    “你相信我吗？”莫凌云温柔的看着有福，轻声问她。
    “嗯。”有福点点头，微微红了脸，看着莫凌云说道：“从看到你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相信你，全心全意的相信你。好像，是刻到骨子里的本能一样。”
    “我也一样。”莫凌云微笑着附身，在有福眼脸上轻轻一吻，然后才看着她说道：“从我看到你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知道，你就是我找了二十多年的那个人。”
    说着，莫凌云又问有福：“有福，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我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前世的，我总是看到很多东西，很多莫名的东西。没来由的，我就相信那一切都是真实不虚的。”
    “那你相信，上一世，我爱你如命吗？”莫凌云说着，咽了咽口水，神情微微有些紧张，与此同时，手上也运转了内力，随时准备着，帮有福舒缓经络，免得她忽然头疼。
    有福睁大了眼睛，看着莫凌云。
    莫凌云越发的紧张起来。
    有福却笑了。
    说道：“我相信的。”
    顿了顿，又说：“我相信你这一世也一样。”
    莫凌云一颗心顿时像是要融化了一般。
    （第一章）

 697.第697章 毫无原则的宠溺

    春宵苦短日高起。
    从此君王不早朝。
    好吧……这只是一个玩笑。
    第一，莫凌云不是君王。
    第二，他从来都是想去早朝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和有福半点关系都没有。
    第三，今天不是朝会的日子。
    但实际上，他们还是因为早起的。毕竟是皇帝赐婚，按照正常来说，莫凌云和有福两人，得去宫里头谢恩。
    当时，莫凌云从来都不是一个能以正常情况来衡量的人。
    所以，他并没有一大早就带着有福去宫里头谢恩的打算。
    虽然往日里，，他自己都是天不见亮就起床的，可是，他并不舍得有福也这样。
    更何况，软玉温香在怀，哪怕是他，也有些不舍得早起了。
    “侯爷，时候不早了，按理，您和夫人今日应该进宫去的。”
    新房门外，内院的管事嬷嬷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低声轻唤。
    “呱噪。退下。”因为怕吵醒有福，莫凌云并未开口，只是运转内力，给外面的管事嬷嬷传音道。
    管事嬷嬷额头上的冷汗冒得更厉害了。小声道：“可是侯爷……”
    “没有可是！退下！”莫凌云再次传音道，这一次，语气比先前重了三分。
    管事嬷嬷很想退下。但是，一想到昨日里皇后身边的女官特意的嘱咐，她又不敢退下。只得一咬牙，也不转弯抹角了，直接道：“侯爷，您就总要替夫人考虑一二。”
    这一次，莫凌云没有再简单粗暴的让管事嬷嬷退下了事了。
    皇帝固然疼他，他在皇帝面前向来也肆意得很。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因为当初他的坚持和对抗，皇帝不忍心怪他，却会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有福的身上。所以，皇帝非常不喜欢有福，甚至可以说是很厌恶有福。哪怕昨日他和皇后一起，坐在了高堂的位置，受了有福的礼拜，也是一样。
    他有信心能护得有福的周全。
    可是……
    莫凌云看看在自己的臂弯里睡得香甜的有福，伸手点了她的黑甜穴，然后朝着外面说道：“让人送热水来，再吩咐人准备一辆舒适的马车，可以让夫人在车上睡会儿的。”
    管事嬷嬷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应了下去，吩咐人送了热水到新房，又亲自去了二门上，让人去叫人准备马车。
    莫凌云也不假其他人之手，亲自帮有福梳洗了，给她换了衣服，又抱着有福出了门，上了给他们准备的马车。
    当然，不止一辆马车，后面还有人拿着厨房里头准备的早餐和漱口的物件，已经进宫需要带的头面首饰之类的东西，坐了马车跟在后面。
    是的，这就是莫凌云的打算，他要让有福一直睡到皇宫门口，能在马车上解决的事情，都在马车上解决。
    虽然天赐候府离着皇宫其实不远，马车慢慢的过去，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莫凌云这才解了有福的黑甜穴，轻声将她唤醒。
    有福轻轻嗯了一声，闭了眼睛，皱着鼻子，带着浓浓的睡意嘟囔：“困……”
    莫凌云一下子就心疼了，抱了有福在怀里轻声哄：“困就再睡一会儿，我一会儿再叫你。”
    有福就又嗯了一声，转头在莫凌云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但是，半刻钟之后，她就自己睁开了眼睛，嘴里惊呼道：“不行，不能睡了，今天要去谢恩呢。”
    话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马车上，不是在床上，再一低头，一抬手，发现自己的衣服也换了。
    不由得扭头去看莫凌云，疑惑的问：“莫大哥……”
    “不是应该叫夫君吗？”莫凌云满是宠溺的看着有福笑问。
    有福嘟了嘟，说道：“不要。”说着朝着莫凌云做了个鬼脸，又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叫你莫大哥，那我就叫你莫大叔。”
    说着，还摸了摸莫凌云的下巴，笑道：“莫大叔，你什么时候把胡子留起来啊？那样才像大叔嘛。”
    莫凌云嘴角抽了抽，打定主意哪怕到头发都白了，也不留胡子，嘴里说道：“不要调皮，醒了就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然后我们就该进宫了。”
    “哦。”有福看着莫凌云用撒娇的口气应了一声。又蹭了蹭，才起身坐好。
    莫凌云轻轻按了一下马车车壁上的一个铜钮，便有一张小几从车壁上弹了出来。随后，一声轻咳。
    外面伺候的人早在到达宫门外的广场的时候，就已经拿了东西候在了外头，听到里头莫凌云的轻咳声，连忙把食盒递了进来。
    莫凌云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个小碟子，并一个小盅。小盅里装着汤，碟子里是一色的，一口就能吃掉的小面点。又拿了筷子出来。
    在递筷子给有福的时候，莫凌云解释道：“进宫总是不比家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方便的，你少喝点汤，吃几块点心，权当垫肚子了。”
    “嗯。”有福点点头，看着莫凌云笑：“我知道的。”
    怕进宫失仪，有福只吃了七分饱就没有再吃东西了，汤也喝得很少。
    等有福吃了东西，漱了口，莫凌云才让人上马车，伺候着有福把侯夫人应该穿戴的头面首饰都给她带好了，然后才带着她进了宫门。
    皇帝已经等得极不耐烦了。
    早在天赐候府的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就得到了消息，结果左等右等的，都没等来人，自然不耐烦得很。
    而且，莫凌云从前进宫的时候虽然是极其随性，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在宫门口‘磨蹭’半天的情况，他自然，就把罪过归结到了有福的身上。
    所以，听到有福和莫凌云到了殿外，准备进来谢恩，就让人出去吩咐，让莫凌云自己进殿，让有福在殿外磕一个头，然后就去见皇后。
    莫凌云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若是皇帝连见都不见有福，只让她在殿外叩头，那用不了半个时辰，有福就会变成宫里宫外的笑柄。
    想着，直接拉了有福转身就要走。还是有福拽了他，不许他走，又冲着他摇头，莫凌云才勉强的站住了脚步。但是脸色，却难看得狠。还对出来传旨的内侍说：“你去回陛下，就说夫妻一体，今日本就是微臣夫妻二人共同进宫谢恩的，若陛下不肯召见微臣的妻子，那微臣也只好就在这殿外给陛下磕个头，算是谢恩了。”
    （第二章）

 698.第698章 你只当本宫是你亲人

    永安皇帝气得发抖，怒道：“他要倔那就让他倔好了，磕了头，就让他滚！”
    内侍额头和后背一起冒汗，现在皇上在盛怒之下下了这样的命令，可是以皇上对天赐候的宠信，要不了多久，必然会后悔。届时……他们这些身边人少不得会被寻了由头处罚。
    但是，谁也不敢劝此时的皇帝，当然，他们也不敢劝莫凌云。
    只能小心翼翼的将皇帝的意思说了，当然，话却是拣了好听的来说的。
    有福有些担忧。
    莫凌云看着有福笑笑，安抚道：“没事，皇上既然在忙，那咱们就不打扰他了吧。”
    “嗯。”有福当然知道莫凌云是在宽慰自己，不过，她也不想让莫凌云太担心，便点了点头，小声的应了一声。同莫凌云一起，在大殿外头跪了，恭恭敬敬的的磕了头，说了些皇恩浩荡之类的话，便同莫凌云一起，往皇后宫中而去。
    皇后的态度简直可以说是如沐春风。
    当然了，皇后的态度没道理不好。
    她虽然也疼爱莫凌云，也将莫凌云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可是养子和亲子毕竟不同的。在她心里头，最重要的自然还是太子。
    如今朝中，太子和唐王的争斗愈演愈烈，而皇帝一如既往的打压太子，宠爱唐王，皇后不可能不忧心。
    而且，虽然她只是唐王的嫡母，但是她还是知道他的，那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太子赢了，唐王能活。
    可是太子若是输了，别说是太子本人，只怕整个太子宫的人，能活下来的都不多。
    而莫凌云的权势和能力，皇后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包括暗地里的东西，她也知道一二。
    如果有莫凌云襄助，那太子的劣势瞬间就能翻转。
    但是，从始至终，莫凌云都的态度都是不偏不倚，全然一副中立到底的态度。
    但是！如今！以太孙和有福的关系，不管莫凌云心中是怎么想的，旁人都会下意识的，把他和太子一系联系起来。
    而，以唐王的心性……只要让他觉得，莫凌云站到了太子这边，那他必然会出手对付莫凌云，届时……
    也因此，在得知莫凌云和有福在皇帝哪里碰了壁之后，皇后也就打定了主意，态度要和蔼一些，更和蔼一些。要让有福看到自己的善意。
    果真，下面人一说，莫凌云和有福到了，皇后就满面含笑的道：“快，请他们进来。”
    莫凌云和有福携手走进皇后宫的时候，皇后‘眼前一亮’笑着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看看，他们像不像是从画里头走出来的金童玉女？”
    左右都知皇后心意，全都笑着点头。
    离皇后最近的那一位女官说道：“先前看着侯爷和夫人一起进来的时候，就觉得养眼得很，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现在听娘娘这么一说，倒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侯爷和夫人，可不就是从画里头走出来的金童玉女么？”
    莫凌云不老。
    莫凌云也不显老。
    甚至因为内力深厚，他看上去还要比实际的年龄小一些。
    但，怎么看，也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了。
    和‘金童’可是半点都扯不上关系。
    不过，这并不妨碍莫凌云的好心情。
    能将他和有福如此i类比，他自然是愉悦非常的。
    心情愉悦，谢恩的时候就真诚了许多。
    两人刚刚磕了头，说了谢皇后娘娘恩典之类的话，皇后就笑着说道：“快起来，快起来。都是自家人，心意到了就行了。”
    又吩咐身边的人：“快，扶了天赐候夫人起来。”
    “多谢娘娘。”有福再次感谢，然后趁势起身。
    皇后笑得慈爱，朝着有福招招手，说道：“来，好孩子，到本宫身边来。”
    有福看看莫凌云，见莫凌云点了头，才乖乖的走到皇后身边。
    莫凌云自行在离皇后最近的椅子坐下。
    有福走到皇后跟前，皇后身边的女官就把早就准备好的赏赐捧了过来，皇后亲自从托盘里挑了一支极其精巧的步摇给有福插了，然后才示意身边的女官把东西捧给有福看。
    又满是笑意的说道：“来，看看。喜欢不喜欢，若是不喜欢啊，一会儿本宫带你去本宫的私库，好好的看一看，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都给你。”
    有福连忙说道：“有福很喜欢，多谢皇后娘娘。”
    “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皇后满脸都是欢喜，拉了有福坐到自己身边，对莫凌云说道：“风来啊，有福这么乖，你以后可不许欺负她。要不然，本宫第一个不饶你，知道吗？”
    “是。”莫凌云笑着点头。
    皇后又对有福说道：“好孩子，本宫见着你啊，就像是见着自家孩子一般，说不出的欢喜，以后啊，你只当本宫是你的亲人，有什么事，都可以来同本宫说。若是风来他欺负你，本宫替你做主，一定好好的教训他。”
    先前我们就说过，有福能够感受得到别人是善意还是恶意，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自然也能感受到，皇后虽然没有她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亲和，但是对她，却还是颇为善意的，是以，一听皇后的话，就乖乖的点头：“是，多谢娘娘。”
    说着，还故意朝莫凌云挤了挤眼，作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转头却又压低了声音对皇后说道：“娘娘，其实……莫大哥对我很好的，他才舍不得欺负我呢。”
    惹得皇后笑着把她搂了，说道：“真是个乖巧可爱的姑娘，这般的可心，叫人恨不得放心里头疼。”
    又说：“一大早就出门，肯定是没吃好喝好的，来人，让人那些吃喝的东西来。”
    有福连忙又道了谢。
    等人把吃食端上来了，皇后又说：“本宫记得，那时候你在本宫这里，最喜欢吃的就是这几样小食，所以啊，特意让人给你备了一些。”
    有福再次道谢。
    皇后笑着拍了拍有福的手，说道：“别谢来谢去的，本宫先前就说了，本宫是拿你当自家孩子的，你在本宫这里，一切随意就好，不用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般。”
    正说着，有人来报，说是太孙来了。
    （第一章）

 699.第699章 再去一次乾元殿

    听到说是太孙来了，皇后脸上笑容更盛。有福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皇后对她‘亲切’得太过了，有福还是很有压力的。
    周代埻从外面进来，笑着给皇后一礼，嘴里道：“孙儿皇祖母给皇祖母请安。”
    皇后笑着朝周代埻招手，等周代埻到了跟前才拉了他的手问：“埻儿今日怎么一早就来给皇祖母请安了？”
    说着，不等周代埻回答，就看一眼有福，又问：“可是担心你这妹妹在本宫这里被怠慢了？”
    “这个你可真是不用担心，抛开你和她之间的关系不说，本宫也一样的喜欢她，疼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让人怠慢了她。”
    周代埻微微一笑，朗声说道：“皇祖母自然不会让人怠慢妹妹。孙儿是诚心来向您请安的。顺便……过来看看妹妹。”
    “毕竟妹妹和……”说到这里，周代埻看一眼莫凌云，微微有些迟疑。
    他一向是尊称莫凌云为叔，可是偏偏莫凌云缺娶了他的义妹，现如今，他究竟是叫莫凌云妹夫好呢，还是叫有福婶子好？
    实际上，周代埻早就这个问题想过了，还是各叫各的，可眼下这种情形，他看着莫凌云，多少还是有些叫不出口的。
    大家都知道周代埻在迟疑什么，皇后自然也清楚，她当然不愿意太孙和有福的义兄妹关系断了，当即笑道：“你这孩子，有什么好迟疑的呢，以前怎么叫的，现在就怎么叫吧，难不成你以为你莫叔和你妹妹还会在意这些不成？”
    说着，看向有福和莫凌云，笑问：“本宫说得没错吧？”
    有福笑着应是，莫凌云也微微点了点头。
    周代埻这才接着说道：“毕竟妹妹和莫叔刚刚新婚，总该让他们过一段时间无人打扰的日子，哪怕是孙儿，也不好上门打扰吧，所以，就趁着这个机会过来看看妹妹。”
    说着，故意打量了有福几眼，点点头，说道：“看妹妹的气色和精神都好，如此，为兄就放心了。”
    有福笑着道谢：“多谢埻哥哥。”
    周代埻又和莫凌云以及皇后说了几句话，然后‘忽然’一拍手，说道：“哎呀，我险些忘了，适才从乾元殿过来，皇爷爷吩咐了，让莫叔和有福一道，再去一次乾元殿。”
    大家这才知道，周代埻的真正来意。
    实际上，他是听说了莫凌云和有福只在殿外给皇帝磕了个头，皇帝没有召见他们，怕有人因此而生出别样心思，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才去找皇帝求了情，然后再过来的皇后这里。
    “埻哥哥……”有福看着周代埻欲言又止，实际上，她心中的感动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证明了。
    莫凌云虽然从一开始，作出的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架势，可实际上，他还是希望能得皇帝亲自召见的。
    不为他，只为有福不会因此被人看清。
    所以，心中也感激得很，面上都带了出来，甚至还像周代埻道了一声谢。
    原本皇后还觉得周代埻冒然在这件事情上去向皇帝求情，委实冒险了些。可在听到莫凌云道谢之后，她又觉得，冒险也值得了。当即就故作不满的说道：“本宫还以为你当真是来给本宫请安的，谁知道却只是一个幌子……”
    周代埻笑笑，说道：“皇祖母可是冤枉孙儿了，孙儿当真是诚心来向皇祖母请安的。”
    皇后笑着点点周代埻的额头，说道：“好，好，好，皇祖母知道了，你是诚心顺便来和皇祖母请安的。”
    说着，不等周代埻再开口，又牵了有福的手，说道：“行了，你别急着解释了，本宫知道你是关心自家妹妹，这是好事，本宫又不怪你。本宫啊，也拿你这妹妹当自家的小辈一般看待，又怎么会因此怪你呢。”
    说着站起来，牵了有福走到莫凌云面前，将有福的手交给莫凌云，又道：“行了，你们快去乾元殿吧，皇上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来召见你们也不容易，去吧。”
    莫凌云牵着有福的手，轻轻捏了捏。
    “是。”有福红着脸回应了皇后一声，又斜了莫凌云一眼。
    莫凌云看着有福微笑，说道：“走吧，免得皇上一会儿等急了。”
    有福连忙向皇后行礼道别。
    皇后笑呵呵的，看着有福说道：“好了，不要和本宫客气。这会儿没有外人在，不拘那些俗礼。”说着，亲自送了三人出殿。
    也不知道周代埻和永安皇帝说了什么，这一次，有福和莫凌云到了乾元殿外，刚刚一通传，永安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就出来传他们进去了。更神奇的是，永安皇帝对着有福，居然也是和颜悦色的。
    并没有任何的为难，该给的赏赐也痛痛快快的给了。
    仿佛，先前为难有福的，不是他一般。
    甚至，为了显示恩宠，在他们离宫的时候，还特意赏赐有福坐肩舆出去。
    这一下，连莫凌云都有些吃不准皇帝的举动究竟是为何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周代埻的求情，周代埻还做不到这一步。
    那不是周代埻又是谁呢？
    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莫凌云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面孔，不过旋即又摇了摇头。那个人，现在一门心思的，关起门来，做自己的‘出家人’是不可能来管这些俗事的。
    更何况，那个人也没理由来管。
    莫凌云不知道的是，不只是今天，包括他之前求皇帝赐婚，也是他先前脑子里想到的那个人的开了口，皇帝才应允的。
    在所有的臣子里面，永安皇帝最宠爱、最信任、最容忍的是莫凌云，甚至，还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子侄来看待。
    可是。
    这并不代表皇帝最听他的话。
    实际上，永安皇帝文治武功，是难得的圣明之君。但同时，他也是一个自信到有些自用的人。
    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很难被人说服。
    就好比他对莫凌云一样。
    但今天，他偏偏被人说服了。
    他有一个朋友。
    在他做了皇帝之后，唯一剩下的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又给他带来了一句话。
    这句话，改变了他对有福的态度。
    因为，他先是皇帝，是将天下放在心上的皇帝。而后，才是周枧。
    周枧身为莫凌云的养父，对有福有意见很正常。
    皇帝却会为了这个天下，为了他的大齐，而改变对有福的态度。
    （第二章）

 700.第700章 姑爷他是不是没碰过你

    新婚第三日，新人要回门。
    杨氏他们都在城外的，莫凌云写在聘礼单子里，又被当成嫁妆带了回来的庄子上住着。就等着有福他们新婚一个月之后，搬到天赐候府住。
    当然了，他们回门，回的就是这个庄子。
    很远。
    莫凌云自然依旧是不舍得有福放早起的，和之前去宫里头一样，点了她的黑甜穴，让她可以安心的睡觉，然后自己一手包办了她的一切梳洗之事。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就抱了她，上了马车。
    因为是回娘家，不用盛装朝服，所以这一次在马车上，有福倒是睡得更舒服了。直接就是窝在莫凌云怀里睡的。
    出城之后，莫凌云就解了有福的黑甜穴，不过并没有唤醒她，而是打算等她自然醒。
    约莫过了一刻钟，有福果真就自己醒了，迷瞪了一小会儿，就笑着揽了莫凌云，抬头看他，娇嗔的道：“莫大哥，不是说好今天叫我起床的吗，怎么又不叫我了？”
    莫凌云点点有福的鼻子，末了到底还是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看着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了，才道：“反正路上要走挺久的，你自己醒了不是更好吗？你不是说，最喜欢睡觉睡到自然醒吗？”
    有福眨眨眼，看着莫凌云，颇有些疑惑的问：“莫大哥，我真说过这样的话吗？”
    “嗯。”莫凌云一本正经的点头。
    有福歪着头想了想，随后摇摇头，说道：“我想不起来了。”又问：“莫大哥，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啊？”
    莫凌云就刮刮她的鼻子，笑道：“当然是在我梦里。”
    有福一下子就不依了，做起来‘蹂躏’了莫凌云好一阵，笑道：“坏人，你都开始糊弄我了，一会儿回家，我要告诉阿娘。
    莫凌云将有福搂在怀里抱了，不让她看见他眼中的情绪。
    她是记不得，前一世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了。
    不过没关系，他记得就好了。
    他会什么都记着的。
    前世的，今生的。
    她说的，她做的，他全部都会记着。
    感受到莫凌云的情绪波动，有福在莫凌云怀里动了动，等莫凌云松开她一些之后，她就半跪着撑起自己的身子，捧了莫凌云的脸，平视着他的眼睛好一阵。末了笑笑，问道：“是我上辈子说过这样的话吗？”
    莫凌云有一瞬间的失神。
    有福又笑，说道：“我说了，我信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那么，你说的，上一世我们就是彼此最珍爱的人，我自然也是信的。”
    说着，歪了歪头，故意皱了皱鼻子，假装不满的问：“难道，你不信我信你？”
    “我信。我信……”
    看有福和前世一样，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莫凌云心中涌出阵阵暖流，捧了有福的脸，一边喃喃说着‘我信’，一边欺身吻了上去。
    久久不愿意放开。甚至为了不让有福憋着，还特意渡了气给她，直把有福吻得意乱情迷。当然，他自己也是沉沦其中，不愿自拔。
    隔了好一阵，外面有人来报：“侯爷，再有两三里路，就到庄子上了。”
    吻在一起的两个人，这才放开彼此。
    有福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当她摸到自己的嘴唇微微有些肿之后，就更是羞涩了。忍不住轻推莫凌云一把，嗔道：“你这是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这样子……这样子……”
    有福想说的是，自己这个样子，要怎么去见自家阿娘和三哥哥以及阿弟。
    莫凌云却笑，说道：“放心吧，阿娘见了你这样子，必然只会欢喜。不会说什么的。”
    有福的脸更红了。
    当然，莫凌云确实也没说错，原本杨氏看着有福行动自如的、完全一副未经人事的样子，还担心不已。但是再看到她微微有些红肿的嘴唇，和含娇带羞的神情，就放心了不少。
    当然，她也没办法完全放心。
    所以，一进了院子，杨氏让有墨和有望帮着接待莫凌云，自己则拉了有福，去了后院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杨氏就把门窗都关了，又拉了有福去了内室，直接坐在了床沿上，问她：“有福啊，姑爷他，对你好吗？”
    “嗯。”感受到杨氏的担心，有福连忙点了点头，把这两日的事情都给杨氏说了。当然，那些甜蜜的话和缠绵的场面，她是跳了过去的。
    得知莫凌云如此的珍视、呵护自己的女儿，甚至为了她，不惜与皇帝对抗，杨氏心中又松动了一些。只是……到底还是担心……
    担心莫凌云不能人事……
    但是这样的话，毕竟还是不好问出口，杨氏顾左右而言他好一阵，也补知道应该怎么问。还是有福觉得杨氏神情有异，问了出来，杨氏才支支吾吾的问道：“有福啊，姑爷他……他是不是没碰过你？”
    “啊？”有福有些不解的看着杨氏。当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没能完全领会杨氏的意思，只以为杨氏所谓的捧，是诸如拥抱、轻吻、抚摸之类的事情，所以，虽然脸红，却还不至于太过害羞，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羞怯的道：“阿娘，您问什么呢……莫大哥他，他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碰我嘛……”
    “您，您在操心些什么嘛……”
    “那你……那你怎么……还好端端的？一点都没有不便的样子？”说到这里，杨氏又问：“对了，你出嫁前日，阿娘交给你的，压箱底的东西，你看了吗？”
    有福一下子就满脸通红，鼓起勇气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头比了一下，说道：“看了一点点。”
    “那……”杨氏把心一横，问道：“那姑爷对你做那画册上的事情了吗？”
    有福的脸更红了，整个人都仿佛是有火在烧一般，好不容易，才勉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做，做了，一点点……没有，没有做完……”
    没做完……
    没做完……
    这是真有问题啊？
    想着，杨氏的心一下子就如同乱麻一般，纠成了一团。
    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一章）
    嗯，谢谢宝贝们的关心。我有没有说过，病理结果也出来了，是良性。简直是奇迹啊，术前所有检查结果都显示多半是恶性，最终却是良性，感恩。
    不过，要密切复查。拆线后一个月，三个月，半年分别复查一次，如果没问题的话，就是每年复查一次。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比心，微笑）

 701.第701章 莫大哥他不是不能人事

    “阿娘，什么如何是好啊？”有福有些莫名的看着杨氏，开口问道。
    “唉……”杨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阿娘是在想，你和姑爷以后……该如何是好……”
    有福越发的莫名，说道：“我和莫大哥挺好的啊，以后自然也会好好的，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吗？”
    “你这傻孩子……”杨氏看着有福摇头，说道：“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啊……”
    有福终于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对杨氏说道：“阿娘，您，您能说明白一些么？我真的不懂您在说什么啊……我和莫大哥，究竟怎么了？我们真的好好的啊。”
    “好什么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焦虑，杨氏心中也有些烦躁，说道：“你现在是觉得好，可过上几年呢？这女人家想要靠男人一辈子，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只能靠自己的孩子……可是……”
    “阿娘！您再说什么呢？莫大哥哪里不好了，您要觉得他不可靠？难不成，您要因为一个阿爹，连莫大哥都否定么？”听到杨氏的话，有福急了，有些口不择言。
    杨氏神情一黯。
    有福见状，心中有些后悔。放软了语气说道：“阿娘，您就别胡思乱想了，您不要担心，我相信莫大哥，莫大哥，也值得我去相信。更何况……他如果真的靠不住，我也可以，不用靠他啊。”
    “难不成，您对女儿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杨氏再一次的长叹一口气，看着有福说道：“傻闺女，你误会阿娘了，阿娘……阿娘不是那个意思。”
    有福闻言，看着杨氏，说道：“那您是什么意思？就不能给女儿说明白吗？您说得不清不楚的，女儿当真猜不到。”
    杨氏又叹一口气。
    有福整个人都无奈了，看着杨氏问：“阿娘，您就不能不唉声叹气的吗？现在，可还在女儿新婚期间，您这样唉声叹气的，真不怕触了女儿的眉头吗？”
    杨氏面上一僵，整个人都有些讪讪的。
    有福又看着她说道：“阿娘，女儿也没有觉得您真就触了女儿的霉头。只是希望，您心里有什么事情，您就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毕竟，只有说出来了，才能想办法解决，您若是什么都不说，一直这样云里雾里、唉声叹气的，也于事无补啊。”
    说完顿了顿，又问：“您觉得呢？”
    也不知道是有福的话打动了杨氏，还是杨氏自己相同了，她终于开口说道：“阿娘是担心，姑爷他不能人道，你守一辈子的活寡不说，以后身边，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难免会空虚。”
    杨氏一开口，有福就有一种天雷滚滚的感觉。被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杨氏的话都落了好一阵了，她才有些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思绪，整个人都窘迫得不行，有些结结巴巴的看着杨氏问：“阿，阿娘，您，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说着，不等杨氏回答，又道：“不……不是您想的那样子的……莫大哥他，他不是……”
    “不是不能人道……”
    杨氏愣了好一会儿，才看着有福说道：“那你刚刚……刚刚说他没把阿娘给你的……册子上的，事情做完？”
    有福一张脸红得仿佛是刚刚蒸熟的龙虾，结结巴巴的道：“是，是因为，莫大哥说，说我太小了……伤身体，所以……所以才……”
    杨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仿佛是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般，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嘴里连连说道：“这就好，这就好，真是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啊……”
    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又道：“说起来都怪为娘，这都几十年了，也改不了这爱胡思乱想的毛病，差点闹出大笑话来，还好说开了。”
    “阿娘。”有福拉了杨氏的手轻轻摇晃，说道：“我知道的，您这也是因为太过关心我，关心则乱，所以才会乱想的。说开了就好了。”
    说着，还抱了抱杨氏，在杨氏耳边道：“阿娘，谢谢您。”
    “您这孩子。”杨氏也伸手将有福抱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感慨的的说道：“谢什么谢呢？”
    “你是阿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阿娘不关心你，又去关心谁呢。”
    杨氏把最挂心的事情弄清楚了，又和有福说了一些私房话。当然了，她自己的婚姻并不顺利，也没办法在这种事情上，给有福太多的指引，无非是劝她平日里大度一些，温柔一些，多关心一下莫凌云。也让她不要小孩子脾气，不要任性，凡事多忍让包容云云。
    有福并没有准备照做。不过为了避免杨氏担心，她还是杨氏说一句，她就点头应承一句。末了笑着撒娇：“阿娘，您说这么多，我记不住嘛。一个月之后，您慢慢的说给我听吧。”
    现在有福和莫凌云刚刚新婚，不太好把杨氏和有望接到天赐候府，不过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一个月之后，就接了杨氏和有望去侯府。
    虽然是说好了的事情，但是杨氏这个人吧，真真是一个有事没事就喜欢胡思乱想的人。所以，原本这说好的事情，她早就后悔了。
    说是早就其实也不对。
    实际上，她在有福出嫁那天，就后悔了。
    毕竟，这世上可少有听说这当女儿的，带着自家阿娘和兄弟出嫁的。
    她怕有福因此会被人指指点点。
    她更怕，有一天，当莫凌云没有那么喜欢有福了，这件事情，会变成有福的‘罪状’。
    所以，有福一说一个月之后，顾杨氏就支支吾吾了起来：“有福啊，阿娘觉得，这庄子住着挺好的。房子宽敞明亮，院子也大，比咱们从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啊，这庄子上有田有土的，做什么都方便。”
    “阿娘做这几十年的农活，做习惯了。之前在锦州城的时候，就觉得有些闲得慌……”
    “要不然啊，阿娘还是就带着你阿弟，在庄子上住着吧？”
    “阿娘挺喜欢这里的。”
    “在这里，阿娘可以养几只鸡，养一群鸭子，种点菜。”
    “也不图赚钱什么的，只是，做点事情，免得心里头总是空落落的……”
    （第二章）

 702.第702章 宫里来人，皇上急召

    有福一听杨氏的话，就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会这么说。本来想劝，但是转念一想，不过区区三天，自家阿娘就变卦了，现在就算是把她劝好了，可一个月之后，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变卦呢？
    不如，等一个月之后再劝。
    或者，干脆到时候直接来接人。
    打定主意之后，有福并没有接杨氏的话，只是笑着说道：“好吧，阿娘。这个事情反正离现在还有一个月呢，到时候我们再商量嘛。”
    说着，也不给杨氏再说这件事情的机会，直接撒娇道：“阿娘，我都好久没有好好的和三哥哥说过话了，要不，咱们去前院看看？”
    “反正时候也不早了，过一会儿，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说着，还摸了摸肚子，故意瘪了瘪嘴，说道：“而且，我都有点饿了。”
    一听有福说饿，杨氏就有些急了，说道：“你这孩子，饿了怎么不早说，想去前院就去吧，阿娘让人给你做点吃的……”说到这里，语气微微顿了顿，摇摇头，又道：“这会儿厨房里头应该有熟的东西，阿娘去看看去，要不，你同阿娘一起去？看厨房都有什么做好了，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不好？”
    “还是不要了。”有福摇摇头，看着杨氏说道：“阿娘，我好歹是成了亲的人了，再不等饭菜上桌，就跑到厨房去先吃一通，有点说不过去……会让人笑话的……”
    听有福这么一说，杨氏也觉得，确实是有些不妥。
    想了想，便道：“那你等等，阿娘去厨房看看，有些什么现在就能吃的东西，对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没？若是有，厨房又刚好有的话，阿娘帮你端来。”
    有福摇摇头，看着杨氏说道：“不用了阿娘，咱们先去前院吧，一会儿就到饭点了，到时候再吃就是。”
    杨氏皱眉，说道：“那你不是饿了嘛。”顿了顿，又说：“都是自家人，你可别觉得不好意思，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有福有些无奈的摇头，说道：“阿娘，真不用了。咱们直接去前院吧。”说着，干脆拉了杨氏往外走。
    杨氏被有福拉着，也没办法，只能一路絮絮叨叨的念她，说她明明肚子饿了却不吃东西很不好什么的。
    一直念叨到了进了前院。
    直到有福说了一句‘阿娘，莫大哥内力深厚，您这样念叨，他能听得到的’，杨氏才摇着头住口。
    她隐隐觉得，自己这样絮絮叨叨的不太好，虽然说不上来为什么，可她不能给自家闺女丢人。
    尤其是在自家姑爷面前。
    要不然，万一自家姑爷因为自己这个当娘的，就看清了有福怎么办？
    杨氏就这样一路杞人忧天的，被有福扶（拉）着进了前厅。
    正在说话的有墨和莫凌云以及有望，一起站起来，和杨氏以及有福互相招呼。
    有福将身为长辈的杨氏扶了，让她在首位坐了，其他人才重新坐下。自己则很自然的，准备坐到莫凌云的身边去。
    顾有墨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没忍住，看向有福说道：“许久没有见过妹妹了，妹妹就不想和三哥好好说会儿话吗？”
    有福下意识的看向莫凌云。
    不管先前和顾有墨说了什么，这会儿莫凌云自然不会让有福为难，当即就冲着有福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有福这才坐到顾有墨旁边的椅子上。
    顾有墨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有太多的事想要问有福。有太多的话想要对她说了。
    但是，当有福坐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只是压低了声音叮嘱有福，但凡莫凌云对她不好，都不用忍着，说自己永远都是她的娘家哥哥，会一辈子替她撑腰云云。
    听得莫凌云连喝了几次凉茶，才把反驳的话压了下去。
    幸好，很快就有下人来说，饭菜已经准备妥当，问是不是可以开宴了。
    杨氏想到有福先前就在说饿，当即就让他们马上摆饭开宴，也就把有墨剩下的话给打断了。
    吃过午饭，就要准备回府的事情了，有墨也没有太多的机会和有福说太多。不过，在受到莫凌云请他一个月之后，去天赐候府居住的邀请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杨氏直给他使眼色，他也只当没看见。
    有福一下子就偷笑了起来。她自然知道，为什么有墨会答应得那么干脆，心中也是感动。不过，更开心的，还是她终于不用再想，一个月之后，要用什么办法，让自家阿娘去天赐候府居住了。三哥哥去了，阿娘必然不会让‘三哥哥’一个人，住在天赐候府的。
    回到侯府，有福和莫凌云又安安生生的，腻歪了好几日，没有一个人上门打扰他们。连锦衣卫哪里，因为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都没有人上门来禀报什么事情。
    直到新婚第八日晚上，吃过晚饭之后，莫凌云正和有福牵着手在后花园散步闲话，就有下人匆匆过来。
    “侯爷，宫里头来人了，说是皇上急召。”
    莫凌云微微皱眉，看着过来的下人问：“可知是何事？”
    下人摇头，说道：“回侯爷，小人问过，来人也说自己不知道。不过，真挺急的。而且，来人还说，请侯爷便衣入宫，注意掩藏行迹。”
    肯定是急事，而且是大事。
    要不然，皇帝不会在这种时候急召他进宫的。
    莫凌云看向有福。
    有福笑笑，说道：“没事的，莫大哥，有事你就先进宫去吧。”
    莫凌云摸了摸有福的头发，柔声说道：“一会儿困了就自己先休息，不用等我。”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很快回来。”
    “嗯，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有福点点头。
    莫凌云转身大步离开，先去见了宫里来的人。然后他并没有马上出门，而是先换了一身适合夜行的衣裳，没有骑马，也不坐轿，直接就施展轻功，往皇宫方向赶去。
    也不从宫门进入，直接就打了一个暗号，然后翻越宫墙进了皇宫。
    进去之后，也是一路掩藏了行迹，直到到了皇帝寝宫，才显出身形来。
    （第一章）

 703.第703章 过两天，我就要走了

    皇帝挥退了所有人，只留了莫凌云在殿内。然后，直接递给莫凌云一份密折，说道：“看看吧，宁州送过来的密折。”
    莫凌云点点头，接了密折，飞快的看了起来。
    等莫凌云看完密折，皇帝就道：“朕希望，你亲自去一趟。然后，相机行事。”
    有福的样子在莫凌云脑海中一闪而过。
    皇帝继续说道：“正好，你现在正值新婚燕尔，总所周知，你是费了许多心思，才娶到……”皇帝本想说小农女的，想了想，改口道：“才娶到你那小妻子的。对她好一些，在家里多陪陪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些日子你本来就不用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带着人秘密去宁州正好。”
    看莫凌云没有马上答复，顿了顿，又道：“朕知道，让你在这个时候离开你那新婚的小妻子，是有些不近人情。可，事有轻重缓急，你总不至于要因私废公吧？”
    说着，皇帝的眼神严厉起来。
    莫凌云知道，他只要晚一点点头，皇帝就会责任怪到有福头上，当即说道：“臣不会。臣现在就去准备，即日出发。”
    永安皇帝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说着，又递给莫凌云两卷帛书，一道玉符。说道：“朕这里，有两份密旨，一份给你，配合这玉符使用，可用于调集宁州附近诸卫的精兵。另一份……”
    说到这里，皇帝有些迟疑，片刻之后才说：“另一份，你便宜行事吧。别忘了，宁王他，毕竟是太祖皇帝的血脉，是朕的幼弟。”
    “是。臣明白。”说话间，莫凌云接过密旨和玉符，就要作势告退。
    皇帝摆了摆手，让莫凌云退下。
    然而，不等莫凌云走到门口，就又道：“等等。”
    莫凌云停下脚步转身。
    皇帝又迟疑了一会儿，才道：“那个……小娃子。到底，是懿文太子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先……别杀他，把他带回来再说。”
    至从知道徐闲的存在之后，皇帝就一直在纠结这个事情。
    若是他再早一些知道，也许他会直接斩草除根。
    可是现在，到底还是年纪大了，总会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心也变得比从前软了。
    所以，他想要看看。如果徐闲不会影响到他，影响到他的儿孙的皇位。那么，留他一命，也是可以的。
    所以，才会有如此吩咐。
    莫凌云也不含糊，直接点头应是。
    而，此时此刻，徐闲却正在做着，宁王和建宁遗臣给他描绘出来的，经过这些年，已经刻到他的骨子里的美梦。
    君临天下。
    掌万万人的死生。
    最重要的是。
    等到那一天，他可以，让有福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毕竟，这天下都是他的，天下的人，也都是他的。
    到那时，有福就不会再看轻他了吧？
    徐闲默默的想到。
    “阿嚏……”
    有福又打了一个喷嚏。身边的丫环见状，连忙说道：“夜风凉，夫人，要不，您先回房吧。侯爷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没事。”有福摇摇头，说道：“我不冷，刚刚就是鼻子有点痒。”
    丫环有些为难，说道：“可是妇人……先前侯爷就吩咐了，让奴婢到时候，就伺候您先去歇息……”
    有福笑着摇摇头，说道：“没事，我还不困。”
    丫环还要再说什么，有福就一脸惊喜的喊：“莫大哥，你回来啦！”说着，奔了出去。
    莫凌云把有福搂了个正着，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不是说好了，到时间就乖乖的先去睡觉吗？怎么没听话？”
    有福笑着皱皱鼻子，看着莫凌云道：“因为我还不困啊，困了我肯定就睡了。”
    说着，压低了声音问：“对了莫大哥，皇上召你入宫，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情啊？”
    说完，又急急的补充道：“我就是好奇，若是不能说，就别说了。反正，我也不懂。”
    “乖。”莫凌云摸了摸有福的头发，笑着一把将她抱起来。
    “呀！”有福轻捶了莫凌云两下，说道：“有人看着呢！你就不能注意一点吗？”
    莫凌云满是笑意的说道：“在自己家里头，有什么好注意的？更何况，他们也不敢看啊。”
    说着，大声吩咐：“来人，准备热水。”
    又凑到有福耳边，小声道：“且让为夫伺候娘子，沐浴更衣。”
    有福窝在莫凌云怀里，轻轻捶他，娇嗔着道：“讨厌。你又来……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的沐浴一回吗？”
    “不能。”莫凌云一本正经的摇头说道。
    实际上，和有福之间的任何亲密举动，对于莫凌云来说，都是痛并快乐着的事情。
    因为，几乎是随时随地，他都要竭力的压制那些在心中滋生蔓延的【欲】【望】。
    哪怕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她在现在这个年龄结婚生子都是理所应当的，甚至有比她小却已经做了母亲的人。
    可对莫凌云来说。她还是太小了。
    他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去伤害她，哪怕只是可能的伤害也不会。
    更不会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而……
    有福对他来说，是他前世今生，追逐寻觅的女子。是他心爱的、唯一想要白头到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的人。
    而不是什么自己孩子的母亲。
    当然，将来，她也会成为他孩子的母亲。
    但是，这个身份，只是顺带的。
    他爱她。所以，想要和她孕育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但是现在。现在还不是放纵的时候。
    但是今晚的莫凌云，却有些放纵。
    虽然没有越过最后的雷池，可和之前却是大大的不同。
    在莫凌云因为克制和忍耐而气喘吁吁的，在自己耳畔大声呼吸的时候，有福终于忍不住了，偏了头，疑惑的看着他问：“莫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莫凌云运作内力，强行将心中的冲动压下去之后，搂了有福，将她轻轻的按在自己心口。
    “莫大哥？”有福再一次疑惑的出声。
    等了好一阵。她才听到莫凌云缓缓开口。
    “过两天，我就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有福有些紧张，撑了身子看着莫凌云的眼睛问。
    （第二章）

 704.第704章 我要和你一起去

    有福的气息拂在莫凌云的脸上，带着温热和特有的馨香。原本被按捺下去的【欲】念再一次躁动了起来。
    到底还是没忍住，抬头轻轻在有福的唇边一吻，然后才看着她笑：“有点公务，安排好了就走。”
    “没有危险吧？”有福趴在莫凌云身边，看着他的眼睛，巴巴的问。
    “当然没有，放心吧。”莫凌云笑着亲亲有福说道。
    有福点点头，说道：“嗯。那就好。”但是，话虽然这样说，有福心里头，还是有些不安的。毕竟，如果真像莫凌云说的这样轻描淡写，皇帝也不可能在他们刚刚成亲不久，就把他派出去了。
    可是，她也不想让莫凌云因此分心，也就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将身子软下去，躺在莫凌云身边，紧紧的贴着他，还伸手将他揽住。
    平日里，有福一点点异样，莫凌云都能察觉，这会儿自然也不例外。当即就把有福搂在怀里，亲亲的抚摸着她，柔声道：“乖，真的不要担心。这次的事情，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皇上会急着把我召155进宫，主要是这件事情的性质，对皇上来说，很是严重。并不是说这件事情危险。”
    说着顿了顿，又有些自得的道：“而且，我的功夫，你还不放心吗？不是我自夸，整个大齐，论武艺高低，我认了第二，只怕还没人敢认第一。”
    “噫……真是不知羞。”有福笑着戳了戳莫凌云的心口，又贴着莫凌云蹭了蹭，说道：“这些话你在屋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到外面去说，要不然，叫旁的习武的人听了去，都来找你比试，就算是你不会输，可烦也烦死你呀。”
    莫凌云哈哈一笑，搂了有福问：“你怎么知道别人听了，要来找我比试？”
    “话本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吗？”有福一边用手指轻轻的戳着莫凌云的心口，一边说道。
    “嗯，好像话本上是这么写了。”莫凌云笑着点头，又有些遗憾的道：“不过可惜啊，却没人敢这么对我做。要不然，倒是可以好好的会一会那些所谓的江湖好汉。”
    有福好奇的睁大眼睛看着莫凌云。
    莫凌云笑着将手掌抚在有福的眼睛上，笑道：“你忘了，我是锦衣卫指挥使，是官。那些所谓的江湖人，看着我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哪里会到我面前来？”
    有福将莫凌云的手拉开，有些恍然的点点头，说道：“倒也是。”
    “别是了，乖乖的睡觉了，好不好？”莫凌云一边说，一边又把手掌轻轻的盖在了有福的眼睛上。
    有福却再一次拉开莫凌云的手，说道：“不要嘛。我不困。”
    “乖，已经很晚了。”莫凌云亲亲有福的脸颊，柔声说道。
    “不要！”有福嘟了嘴，像个任性的小孩一样瞪着莫凌云。
    片刻之后，她的眼圈还是无可避免的红了。
    莫凌云一下子就心疼了，搂了有福亲亲的按在心口，说道：“乖，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听话，好不好？”
    “不好，不听话。”有福依旧任性的固执着。
    “最多两个月，我就回来了，很快的。”莫凌云轻声哄道。
    “可是我们才成亲八天。”有福说着，张开手臂，将莫凌云整个儿搂住，好半晌，闷闷的说道：“不想你走。”
    “乖。”莫凌云又心疼，又心软，恨不得把有福揉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
    有福又闹了莫凌云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认真，小声说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话一出口，莫凌云有些发愣。
    有福却像是放下了负担一样，强调一般说道：“对，莫大哥，我要和你一起去！”
    “好不好嘛？”
    “好不好嘛？”
    “就当，你带着我出门去玩了。”
    “我保证，我不给你捣乱。不会耽误你的正事的。好不好？”
    ……
    有福说了好一阵，莫凌云都没有搭腔，干脆坐起来，耍赖的道：“反正，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就不睡觉了。”
    一边说，一边还不住的哼哼。
    莫凌云无奈的起身，把有福抱在了怀里，说道：“好好好，带带带，带你去。”
    “我刚刚只是有些愣住了。”
    “乖，不哼哼啊。要不，就变成小猪了。”
    听到莫凌云这样说，有福终于忍不住了，娇嗔的推攘着莫凌云，嘴里道：“讨厌你！”
    脸上，却是忍不住的笑。
    两人又笑闹了一小会儿，就相拥着睡了过去。
    虽然头天晚上，有福睡得比平日晚，可是第二天却起了个大早。莫凌云还在练功呢，她就已经收拾妥当从房间里头出来了。
    “莫大哥。”有福笑嘻嘻的走到莫凌云的身边。
    莫凌云温和的看着她，慢慢收功，随后才笑问：“怎么了？天色还早呢，怎么不多睡会儿？”
    “不睡了。”有福摇摇头，看着莫凌云眨眨眼，说道：“睡饱了。”
    莫凌云好笑的摇摇头，说道：“是兴奋得睡不着吧？”
    “讨厌，不要说出来嘛！”有福看着莫凌云嗔道。
    “好，不说了，咱们吃早饭去。”莫凌云牵了有福的手就往屋里走。
    有福人虽然跟着莫凌云乖乖的在走路，眼睛却滴溜溜的在转。
    莫凌云一扭头，就看到有福显得很是不安分的小眼神，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问道：“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和你一起出去的话，是不是，要扮成小厮呢？或者是贴身的随从？要不，干脆就扮成你们锦衣卫的人，好不好？”越说，有福的眼睛就越是熠熠生辉，整个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
    莫凌云哭笑不得。
    搂着有福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我们也是要便装出行的，你就女装跟着就好了。正好，我们可以装作去探亲的样子。”
    “哦……”听到莫凌云的话，有福直接就嘟了嘴，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
    莫凌云忍不住又笑，说道：“好了好了，你在路上，想怎么扮就怎么扮吧，不过啊，不要扮得太像了。还有，扮成锦衣卫也不行。”
    “嗯！”有福一下子就欢喜了。搂了莫凌云的胳膊左右看看，见没有人之后，飞快的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就满脸通红的自己跑进屋了。
    （第一章）
    不好意思，今天真的晚了……ORZ……

 705.第705章 建宁皇帝的唯一遗孤

    宁王府要办喜事，整个宁州城从表面上来看，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披红挂彩的，门口的灯笼也都换成了喜庆的大红灯笼。
    俨然一副全城同喜的架势。
    当然，也只是表面上的喜庆而已。
    宁王府对封地百姓并不好，甚至可以说，他们对封地百姓盘剥颇重，私底下，百姓们颇有些怨声载道。
    只不过，人家是王爷，是天潢贵胄。百姓们不敢言而已。
    而这一次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要披红挂彩，挂上红灯笼之类的，都是衙门里头的要求，并非百姓自愿。
    不过，这并不妨碍下面的人，以此对宁王吹捧。
    “宁王千岁爱民如子，才有此次王府的小王孙成亲，整个宁州城的百姓同喜之事。这是百姓们在感谢王爷的厚恩呢。”
    “不错，不错。百姓们最是纯良，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感激谁。只可惜啊，我们大齐，只有宁州城才有如此景象。”
    “唉，谁说不是呢……真希望，我们大齐的百姓，都能像宁州百姓一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百姓们辛苦啊。想当年，太祖皇帝和先帝的时候……全大齐的百姓的日子，都比现在好了不知道多少啊……”
    “是啊，是啊，现如今……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今日是宁王府小王孙的大喜之日，我们还是少说这些让人听了就惋惜气闷的话吧。来来来，诸位，咱们共同举杯，祝贺小王孙新婚之喜。”
    “好，来，一起举杯，同贺小王孙新婚之喜……”
    一身吉服的徐闲，在送了新娘子回洞房之后，就换了宁王命人准备的，四爪金龙袍，被人簇拥着，回了承运殿。
    前来恭贺的宾客大多心中了然，但是大家的脸上，却都不约而同的，露了震惊的表情。
    不管是了然的，还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都一个表情，仿佛所有人都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一般。
    甚至有人故意和身边的人议论了起来。
    当然，也有人本身就疑惑，忍不住开口和身边人说的。
    宁王周杲一脸肃穆的起身，从自己的位置上走下来，迎向徐闲，亲自将他领到自己的王座前边，让他和自己并肩站了。
    然后才抬手往下压了压，沉声开口：“诸位，请大家先暂时安静一些。”
    实际上，宁王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一来这大殿的设计比较独特，二来，这些看上去是在议论的宾客们，关注的重点一直都在宁王身上。
    所以，宁王一开口，其他人就停止了议论，安静下来。
    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之后，宁王脸上挂了感慨的神情，说道：“诸位适才都在说，本王封地的百姓日子过得好，人人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可实际上，本王觉得，本王做得还不够啊。”
    马上有人作势开口奉承。
    宁王再次将手一压，制止了作势开口的人，说道：“本王知道，诸位心中在想些什么。可是诸位想想，当年建文皇帝在位的时候，天下百姓的日子，是不是都像我宁州百姓一般的富足？”
    大殿里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宁王又说：“可惜，本王只是一个小小的藩王，甚至……因为当年被挟持，使得三卫铁骑……”
    “本王愧对父皇，愧对先帝啊。”
    “原本本王以为，这一辈子，都不能再挽回弥补了，每每想到当时的事情，就觉得痛彻心扉。恨不能了结余生，以早日到地下向本王的父皇和先帝请罪。”
    “可是，本王不忍心这宁州的百姓也和其他各地的百姓一样，陷入水生火热之中。便想着，至少要好好的对待宁州府的百姓，等到百姓都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之后，本王再自行了断，去向父皇和先帝请罪。”
    大殿之内的众人纷纷出言‘劝慰’。
    宁王摆摆手，说道：“诸位不必多劝，本王今日既然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那么就不会再做如此打算。”
    “因为，本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着，将手引向徐闲，又道：“诸位可认得这少年？”
    下面马上就有人接话：“王爷，这不是就王府的小王孙，今日的新郎官吗？难道……小王孙还有其他身份不成？”
    “不错。”宁王点头，说道：“不瞒诸位，其实，这少年根本不是我宁王府的王孙，只是之前为了掩人耳目，才暂时将他当成我宁王府的王孙对待的。”
    “实际上，他是建宁皇帝留在世上的唯一遗孤！”
    “是当之无愧的太子殿下！
    说到这里，宁王直接一撩衣襟，拜了下去，嘴里道：“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徐闲见状，连忙去‘扶’宁王，嘴里道：“叔爷莫要如此，您是长辈，您这样真是折煞……折煞孤了。”
    宁王自然不会被徐闲‘扶’起来。
    而宁王一跪，宁王府的几个小辈和建宁遗臣以及一干知情的宁王心腹也都一起跪下，嘴里齐声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此时，承运殿大概还有三分之一的人是站着的。
    这些人是真正的不知情，也是真正的，彻彻底底的，被震惊了。
    宁王世子周世燮（xiè）脾气素来不好，‘见’这些人不跪，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沉声喝道：“大胆！太子殿下面前，尔等居然如此放肆，你们这是在藐视皇族吗？”
    话音一落，从殿外哗啦啦的，冲进来一群府卫，将承运殿里的人团团围住，手里的刀，全都出了鞘。
    一看这阵势，余下的三分之一还站着的‘来宾’，一个个的，也都矮了下去。
    只有宁州知府伍铉海，还挺身站在原地。
    宁王世子周世燮噌的站了起来，不善的看着伍铉海，冷声道：“伍铉海，你是没听见本世子的话呢，还是没听懂本世子的话？太子殿下在上，你敢不拜见！”
    伍铉海朝着周世燮拱拱手，说道：“世子殿下，本官着实是不懂。太子殿下明明在京城，怎么好端端的，宁王府也出了个什么太子殿下？”
    “还是什么建宁伪帝的遗孤……”
    （第二章）

 706.第706章 烂泥扶不上墙

    “大胆！”
    “放肆！”
    “住嘴！”
    伍铉海话音未落，承运殿内就有厉声呵斥的声音响起。
    而且声音的来源还不只一处。
    伍铉海轻蔑的扫过大殿内的众人，朗声道：“大胆的是你们，放肆的，也是你们！”
    “难道你们以为，只凭着你们这些人，就能够和我大齐朝廷，和皇上抗衡了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伍铉海！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再不住嘴，休怪本世子无情！”周世燮咬牙切齿的厉声高喝。
    “變儿，不得无礼。”宁王借了徐闲的手，站起来，和颜悦色的看着伍铉海说道：“伍大人，昏君无道，窃据大宝又不爱惜民力，使得天怒人怨。民心皆思念建宁皇帝，有太子殿下在此，只要殿下登高一呼，天下必然响应！大势如此，本王劝你，还是要认清眼前的形势。”
    “殿下仁厚，只要你叩头认错，殿下必然不会和你计较。”
    伍铉海冷笑：“王爷，您这话说出来，自己不觉得亏心吗？您连自己都骗不了，连这承运殿里面的人都骗不了，您以为您就能骗得了这天下的百姓吗？”
    周世變勃然大怒，指着伍铉海怒喝：“伍铉海你大胆！”
    又喊：“来人！拿下！”
    徐闲有些担心，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周世燮和伍铉海的身上，压低了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宁王：“叔公……伍大人所言……”
    宁王压下心中的鄙夷，和颜悦色的安抚道：“殿下不必忧心，伍铉海是周枧的走狗，他只是在危言耸听而已，殿下不必挂怀。”
    “哦……”徐闲的脸上，还是有些害怕。
    宁王又道：“殿下，旁的不说，您只要想想，去年那一场几乎席卷了大半个大齐的蝗灾就好了，那是上天对周枧的警告和惩罚。”
    “殿下不知，去年蝗灾，除了我们宁州府之外，旁的州府大多是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百姓们流离失所。”
    嘴里说着谎话，宁王的脸上也带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殿下，昏君无道，百姓苦不堪言，您是建宁皇帝的亲子，您对这天下，该当有责任啊。难道，您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大齐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吗？”
    徐闲脸上露出不忍，摇摇头，说道：“不。叔公，我……不，孤……孤于心不忍。”
    宁王做欣慰状点头，看着徐闲说道：“殿下仁德，乃万民之福。老臣如今别无所求，只求能早日帮助殿下夺回大宝，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
    正说着，殿内忽然传来‘啊’的一声。
    徐闲循声望去，只看到伍铉海倒在血泊之中，顿时就吓得脸色煞白。嘴里喃喃道：“这，怎么，怎么杀人呢……”
    宁王在心中暗骂一声废物，嘴里却安抚道：“殿下莫慌，这伍铉海是昏君走狗，也是我们的敌人，正好用他的血，清洗殿下走向皇位的道路。”
    “更何况，留他在这里危言耸听，扰乱殿中诸人心神，也是祸患。杀了正好。”
    “也是，也是。”徐闲吞了吞口水，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回道。
    但是他的眼神，他的脸色，还有他颤抖的双腿，无不出卖了他此时内心的惶恐。
    ……
    宁王府内，周世燮杀了伍铉海。
    宁王府外，也正在进行着一场残酷的杀戮。
    当然，被杀的，都是宁王府隐藏在各个路口的暗桩，探子等。
    从宁王府接走徐闲开始，莫凌云就吩咐人密切监视宁王府，所以，宁王府的一举一动，实际上都在锦衣卫的掌握之中。那些暗桩清理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今晚风大，夜风吹得人的衣襟猎猎作响。莫凌云一脸严肃的站着，整个人‘冷’得如同一座黑色的雕像。只有视线落到站在一旁的，穿了一身锦衣卫的制服，‘混’在一群锦衣卫中间的有福身上的时候，是带着几分暖意的。
    没多久，就有浑身都裹在漆黑的夜行衣，只露了眼睛在外面的下属过来禀报：“大人，通往宁王府的所有暗桩和钉子都已经全部清理干净。”
    莫凌云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沉声下令：“传令，包围宁王府，一只鸟儿也不许放走！”
    “得令！”
    站在莫凌云身后静静候着的锦衣卫下属迅速的往各处而去。
    很快，夜色中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宁江指挥使司的三千精锐，在夜色的遮掩下，从四面八方迅速的向灯火通明，张灯结彩的宁王府逼近。
    每一路精锐前面，都有一队一身夜行衣，精于刺杀的好手在前，宁王府外，那些在明处的护卫，也随着宁江卫精锐的靠近而逐一倒地。
    除了死人之外，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宁王府的人，就将宁王府团团围了起来。
    而那些一身夜行衣，精于刺杀的好手们已经进到宁王府内了。
    此时此刻，承运殿内因为那些手持钢刀的府卫，和在殿内弥散蔓延的血腥味，只剩下了一种声音。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誓死追随太子殿下，拨乱反正，为建宁皇帝报仇！”
    “为建宁皇帝报仇！”
    “报仇！”
    徐闲已经坐在了承运殿的王座上。他有些激动。确切说，他非常的激动。
    因为，除他和宁王之外，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而且，连宁王都站在他的下首，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这让他油然升起一种，自己是人上人的感觉。
    若不是想到昨日老师们（建宁旧臣）给他说的话，他几乎要抑制不住的，手舞足蹈了。
    他甚至在想，如果有福看到他如此‘威风’，那她会不会后悔她当日的轻率。
    不过，他是太子，以后会做皇帝，他要胸怀四海。
    所以，他会原谅她的。
    徐闲自得的想着。
    将昨日宁王和建宁旧臣的叮嘱，给忘到了脑后。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宁王一边想着，一边轻轻咳嗽两声，等徐闲回过神来，压低声音提醒道：“殿下，诸位大人们和众将军跪着幸苦，殿下可以请诸位大人和众将军平身了。”
    （第一章）

 707.第707章 莫大哥，我觉得有点危险

    “哦，对。”
    徐闲连忙点头，随即正色，努力让自己‘威严’起来，看着承运殿内的众人，照着昨日宁王和建宁旧臣所教，说道：“诸位臣工快快请起。”
    “孤在此，多谢诸位臣工的鼎力相助。来日，孤定不会辜负诸位臣工。”
    徐闲的话一说完，其他诸人就道：“殿下仁德，臣等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话音刚落，外面有声音传来：“那你们就去死吧！”
    殿中诸人人一愣。
    宁王世子厉声问道：“什么人！”
    又说：“来人！去看看！”
    马上就有站在门边的宁王府护卫往殿门外看去，一看，就是大惊失色。
    门口的护卫连忙大声道：“不好了，王爷，世子爷，外面来了好多官兵，咱们好像被包围了。”
    “什么？来了好多官兵？”
    “我们被包围了？”
    “这……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
    就在承运殿里的人大惊失色，下意识议论纷纷的时候，莫凌云示意身边人喊话。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插翅难飞了，识相的，赶紧出来投降，跟着钦差大人回京，向皇上乞罪，求皇上开恩。运气好的话，还能留个全尸，否则，就是连累一家老小甚至是全族的事情！”
    “你们只有一盏茶的时间考虑，都想想清楚吧！”
    这话当然不假。
    谋逆大罪，哪怕只是从犯，满门抄斩甚至是诛全族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外面喊话的人话音一落，承运殿内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先前迫于形势低头的那一群人，是最想出去的。他们可半点谋反之心都没有，都是宁王逼迫他们的，他们得出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止是那些被胁迫的，其他跟着宁王，但是牵涉不深的，也希望能够出去投降，自己是跑不掉了，可要是不连累家人的话，也是好的啊。
    可是，谁都不是傻子，谁都不敢先开口，也不敢先动。
    毕竟，官兵在殿外，而殿内可有不少宁王府的护卫，宁王世子的脾气可不好，他们一动，只怕宁王世子就能叫人宰了他们。
    可是……他们若是不动，等一盏茶之后，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替自己辩解呢？
    一时间，许多人都在四下打量旁人，希望能有人先出头。
    至少，先探一探宁王的底线也是好的啊。
    谁也不知道，最先沉不住气的，居然是坐在王座上的徐闲。
    实际上，从外面的声音传来开始，徐闲就吓得脸色再一次煞白了起来。而在听到宁王府的护卫说，他们被官兵包围了之后，就更是害怕了起来，整个人抖索得如同是‘打摆子’一般。哆嗦了好一阵，才问出来一句话：“叔，叔公，我们现在，现在怎么办啊？”
    声音小得仿佛蚊子一般，除了宁王，没有人听见。
    原本觉得徐闲生性懦弱是好事，事成之后好控制。可现在看来……还真是……无用至极。
    宁王忍了心中的厌恶，沉声道：“殿下莫慌，宁王府卫军就在城外驻扎，只要我们放出信号，他们就会奔来驰援。眼下，我们只需要守住承运殿一个时辰左右，等王府卫军驰援。宁王府卫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区区官兵，必然不在话下。届时，我们就安全了。”
    “哦，好，好。”徐闲吞了一口口水，点点头说道。但是心里头，依旧是六神无主。
    宁王也没空管徐闲太多，只要徐闲不作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不说什么会让众人泄气的话。也就够了。他现在还要安抚大殿里的其他人，免得他们给他捣乱。
    至于他给徐闲说的，倒是真的。
    宁王曾经也和当今天子一样，是镇守边关的藩王，练兵的能力还是可圈可点的。宁王卫哪怕比不上当初被周枧‘骗’走的铁骑，也差不了多少。
    对上宁江指挥使司的官兵，胜算还是不差的。
    尤其。
    在人数占据优势的情况下。
    这一点自信，宁王还是有的。
    而且，自从周枧得位之后失信，不仅没有和他共享天下，反倒还将他的封地改到如今这宁州来，他就开始准备着造反的事情。
    重中之重，就是宁王卫军。
    可以说，除了没上过战场之外，宁王卫军的战斗力，实际上并不比边军差，装备也远远的宁江卫。
    这是宁王最重要的底气所在。
    当然，除了宁王卫军之外，被他经营得固若金汤的宁王府，也是他的底气之一。
    （莫凌云：固若金汤？你确定你没开玩笑？）
    尤其是这承运殿。作为宁王府最重要的建筑，其防御能力更是首屈一指。
    将徐闲暂时安抚之后，宁王当即沉声喝道：“来人！发信号，开机关，准备御敌！”
    “是！”宁王府卫齐声应诺。
    片刻之后，有咔嚓咔嚓、骨碌碌等声音传来，一干人等目瞪口呆的看着承运殿四面甚至是屋顶多出来的东西。
    室内还好，只是多了四面看上去是铁皮包裹着的‘墙壁’屋顶也被遮住了，这承运殿仿佛变成了一个大铁箱子一般。
    室外多了许多用机括控制的弓弩，嘎吱嘎吱的作响。
    “保护太子殿下！”
    与此同时，宁王世子周世變也一边喊，一边匆匆到了徐闲的旁边，作出一副保护的样子。
    有两个宁王府死士也跟在了宁王世子周世變的身边。
    周世燮真的只是做一个样子而已。
    除了宁王和宁王世子以及几个死士，没有人知道，承运殿这王座下面是有密道的。开启密道的机关就在王座旁边，他退到徐闲的身边，不过是等事不可为的时候，开了密道好走。而那两个死士，则是来保护周世變的。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周世變，以及两个‘护卫’，惶惶不安的徐闲总算是稍稍安定了一些。
    承运殿外，一群持盾的士卒迅速的到了队伍的前方，将手中宽大的盾牌连在一起，挡在了最前面。
    莫凌云直接将有福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嘱咐道：“乖乖在我身后待着，不要乱跑。”
    看着从屋檐下伸出来的那些机括，有福心中闪过不安，小声对莫凌云说道：“莫大哥，我觉得有点危险……”
    （第二章）

 708.第708章 十息之后，本官不客气了

    “放心吧，有我在。”莫凌云一边说，一边抽出腰间的短刀。神情，是少有的郑重。
    “不是的，莫大哥。我是觉得，他们，他们会有危险。”
    有福小心的指了围在四周的士卒，压低声音说道。
    莫凌云对自己人实际上是很好的，他也相信有福的直觉，想了想，说道：“传令，先退到外面去。”
    虽然不明白莫凌云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但是下属们还是很好的执行了。
    原本将承运殿团团围住的士卒们退到了承运殿之外，莫凌云则派了武艺高强且心思缜密的下属去查看。
    没多久，下属回来禀报说，承运殿外的地砖有许多是活动的，他打穿了一块地砖，发现地砖下面也隐藏着更加隐蔽的机括。
    莫凌云微微颔首，实际上心中却觉得无比的侥幸。
    只不过……看着前方的承运殿，莫凌云沉思了起来。
    片刻之后，招了身边的下属过来，如此这般的吩咐起来。
    下属连忙应了去准备。
    没多久，承运殿四周就有许多的士卒齐声喊了起来。
    “王爷，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吧，皇上顾念手足之情，特意嘱咐了钦差大人，要保住您的性命。您先出来吧，免得我们一会儿放火烧殿，伤着了您。”
    “是啊王爷，刀剑无眼，您是天潢贵胄，伤着您可不好。”
    “钦差大人说了，皇上说，和您乃是手足弟兄，有什么误会不能坐下来，好好的谈谈呢？为什么要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王爷，您真觉得凭借区区宁王卫几万人，就能和全大齐的军队抗衡了吗？现在的宁王卫可不是当初的宁王卫。他们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只要败一场，就会让他们溃散，王爷，您也是知兵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吧？”
    “王爷，您是不是在等城外的宁王卫军来解救宁王府？请赎小的们直言，您可等不来宁王卫军了。宁江卫已经接替了宁州城的城防，宁王卫是进不来的。”
    “王爷，您是不是想着，就算事不可为，还可以从密道走啊，那您可要小心一些啊，走不出密道没关系，别刚好遇到密道被锦衣卫的高手们炸塌了，那可就危险了。”
    听到有密道，承运殿里的人终于忍不住了，齐齐看向宁王，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闪烁的眼神却已经将他们的心思全都暴露了出来。
    宁王心中暗唤一声不好，脸上却是‘神情自如’，故作轻蔑的一笑，看着大殿之中的众人说道：“诸位认识本王多年，更有当初本王还未受封，就跟着本王的。本王的性情和能力如何，诸位应当知道。”
    “你们觉得，是本王可信，还是外面那黄口小儿的话可信？”
    “至于说密道。”
    “不错，承运殿内是有密道，若当真事不可为，本王自会安排诸位从容离去。”
    “至于说什么锦衣卫高手去炸密道的说法，诸位大可不必相信。因为，别说除了本王，和几个最忠心的死士之外，没人知道密道的出口在什么地方，就算是有人知道，他也到不了密道所在的位置。”
    殿内众人心中大定。
    其他人也许听不到承运殿内那些人说的话，但是莫凌云内力深厚，运转内力之后，将承运殿内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过，他丝毫不担心。
    他现在，只是在等。
    反正，大家一起拖延时间而已。
    所以，外面的人喊话继续。
    “徐闲，你是懿文太子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皇上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从来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不过是因为皇上和懿文太子感情深厚，不想让懿文太子血脉断绝而已。”
    “刚刚钦差大人说了，皇上在他出宫的时候，就让他保你性命，你不要再冥顽不灵的，受人利用了。只要你出来，同钦差大人一起回京面见皇上，乞求皇上谅解，皇上会原谅你，让你安心的，做个富贵闲人的。”
    一听到外面喊自己的名字，徐闲的心就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尤其在听到说皇上会让他做个富贵闲人的时候，他是实实在在的动心了。
    可是，看着站在自己前面，握着长剑的宁王世子周世燮，他什么都不敢做。甚至，一点想法都不敢流露。
    徐闲非常的害怕这个在名义上是他义父的人。
    如同老鼠见到猫一样的害怕。
    周世變挡在他面前，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能拿眼睛去看自己的‘老师们’。
    很快，就有颤巍巍的建宁旧臣走了过来，到徐闲身边劝慰道：“殿下，您可千万不要被外面的人蒙蔽了，那燕贼周枧可不是好相与的，当年为了一己之私，他可是灭了人整整十族的。实在是亘古未有。”
    “不错。那燕贼最是虚伪，你可不要被他骗了。而且，有我在，不会叫你出事的。至少，能带着你逃出去。”周世燮也回头看一眼徐闲说道。
    “是，是。”徐闲连忙点头，心里头的慌乱和害怕却一点都没有好转。
    而在外面，莫凌云让人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一块块的石板被从王府的其他地方撬了起来，运到了承运殿外。用盾牌挡着前面和上面以及周围，一点一往前面的地砖上铺石板。
    火油和棉麻布条也都准备妥当。
    莫凌云亲自朝着里面喊话：“里面的人听着，本官锦衣卫指挥使莫凌云，奉皇上之命前来宁州，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救你们，救你们的家人！免得你们平白的，死在战场上，死无全尸！”
    “也免得你们的家人，受你们的连累，无端送命，受辱！”
    “想想你们家中的的父母妻儿，你们愿意，家中父母白发苍苍，还要被暂首示众吗？你们愿意，家中妻女，被送入教坊司受尽****吗？”
    “你们愿意，从此之后，断子绝孙，你们死后，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吗？”
    “本官知道你们之中必然有人受到宁王的胁迫，性命攸关，不敢反抗。可是你们想想，死亡真的那么可怕吗？比断子绝孙，无人拜祭还可怕吗？比妻女受尽****还可怕吗？”
    “火箭已经备齐，本官的耐心有限，再等你们十息，十息之后，你们若还是无动于衷，那本官，可不客气了！”
    （第一章）
    伤口差不多脱痂了，可是，纱布上还是有血肿么办QAQ。

 709.第709章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十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莫凌云也没有再同他们客气，直接下令放箭。
    只是刚刚一下令，就伸手把有福的眼睛给捂住了。
    有福有些好笑，一边拉莫凌云的手，一边说道：“莫大哥，我生死都经历过那么多次了，还怕这个啊。而且，我又不是分不清好歹的人，他们要造反，本来就是他们不对。一旦打起来，生灵涂炭，别说那些士卒，就是老百姓，也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莫凌云忍不住，靠近有福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是，娘子最明事理，是为夫小看了娘子，还请娘子恕罪。”
    惹得有福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的撞了他一下。
    莫凌云绷了一晚上的脸终于露出个笑容来。
    承运殿里的情况，却有些不太妙。
    说实话，宁王完全没有想到，外面的人居然敢直接放火箭。要知道，当时永安皇帝周枧为了显示自己对宁王的‘看重’，宁王府可是他亲自下令修建的，甚至连宁王府的府邸图纸，都是他点了头的。承运殿的匾额，也是他亲笔提的。
    原本他还想着，这些东西好歹都是也算是钦命赦造，御赐的，这些人多半还是不敢直接毁坏，最多就是撞撞门，有他建造的那些机关在，这些人要撞门，就得拿人命来堆。
    谁知道，却来了个莫凌云……
    虽然这承运殿在修建的时候，就充分的考虑了防火，可是，承运殿的主体毕竟还是木质的，射到上面的火箭多了，总是要慢慢引燃的。
    这个时候，那些作为防御用的铁板就没有什么作用了。
    箭是射不进来，可是从外面开始烧，他们在里面被铁皮的东西围着，就算不被烧死，也会被活活的闷死或者烤死？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开口道：“王爷，这样下去不行啊，不是有密道吗？要不，开了密道，咱们依次逃生吧？”
    有人一开口，再一次吓得尿裤子的徐闲就忍不住了，连连点头：“是……是啊。叔公，义父，咱们从密道先出去吧。”
    “没错，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从密道出去吧，您的宁王卫还在城外呢，咱们出去之后，正好可以集合宁王卫，再图大事。”
    承运殿的火势越来也大，殿内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大殿里头已经有人在不停的呛咳起来了，宁王自己，也觉得有些难受，想了想，点点头，说道：“燮儿，开密道。”
    “是！父王。”宁王世子周世燮连忙应了，上前一步，朝着徐闲坐着的王座一侧的一个突起重重按去。
    又是一阵喀喀喀的声音响起，在机关的影响下，王座往旁边移开，一个洞口出现在王座原本的位置。
    洞口下面，是一道台阶。
    承运殿内的人，都是一阵激动，纷纷上前一步。
    宁王朗声道：“诸位莫急！先让人下去探路！”
    说话间，一个死士拿了王座旁边的一支蜡烛朝着洞里走去，片刻之后，洞里面传来了死士的声音，确定了下面安然无恙。
    周世變直接看向徐闲，说道：“殿下，你先下去吧。”
    听到宁王世子让自己先下去，徐闲心中微松，连忙点头：“哦，哦，好，好，多谢义父。”
    一边说，一边努力的，想要站起来。
    奈何实在腿软得很，刚刚站起来，就又坐了回去。
    周世變眉头一皱，刚要出声斥责，就想到了徐闲的用处，加上有建宁旧臣在，他便放弃了斥责徐闲的想法，伸手扶（拉扯）了徐闲一把，带（半拎）着他往地道里走。
    因为从一开始，宁王做的，就是造反的打算，所以这密道修得还是不错的，哪怕两个人并肩在里面走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而且通风也还算好，虽然略微有些气闷，不过却并不影响什么。
    承运殿里的事情，莫凌云依旧是听清楚了的，直接朗声道：“你们真的觉得自己能通过这密道走出去吗？你们可以质疑本官的话，但是，你们应该清楚本官，清楚锦衣卫的能力。”
    “本官现在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大开殿门，从里面走出来投降。承运殿正面火势小，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要不然，被堵死在密道里了，可别怪本官没提醒你们。”
    依旧没有人从承运殿出来。但是莫凌云并不着急。
    因为，他根本不是危言耸听。
    他甚至还让人停止了射箭，反正现在承运殿火势已起，里面的人不出来，也只能是死路一条。进入地道之后，也许他们暂时不会死，但是……
    他给了他们好几次机会了，自己不珍惜，死了活该。
    当然了，那些人本来也确实是该死。
    莫凌云把一干找死的人抛到脑后，看着正望着承运殿方向失神的有福问：“困吗？”
    有福摇摇头，扭头看向莫凌云，说道：“白日里睡得多，这会儿不困。”
    莫凌云温柔的看着有福，柔声道：“若是困了，就和我说，我陪你去睡会儿。”
    “欸？”有福不解的看着莫凌云，问道：“这里，不用看着吗？”
    莫凌云笑笑，说道：“很快了。”
    “欸？什么很快了。”有福又问。
    莫凌云又笑，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果然，没过多久，远远的，就有轰隆隆的声音，闷闷的传来。
    仿佛地面都在抖动一般。
    实际上，地面也确实是抖了一下。
    “怎么了？”有福吃惊的问道。
    “这，这是怎么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徐闲也下意识的在问。
    不过，他问这话的时候，就没有有福那么轻松了，因为，密道刚刚猛的摇晃了一下，头顶还扑簌簌的往下掉灰和土块，他还差点摔倒。
    “不会，是地龙翻身吧？”
    徐闲的身后，有人忍不住说道。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如果是地龙翻身，那他们……还能从这地下的密道出去吗？
    又有人说：“应该不是地龙翻身吧？那有这么巧……”
    如果不是地龙翻身，那刚才莫凌云说的话，是不是都是真的？
    这样一想，密道里的人脸色更加难看了。
    宁王锁了眉头，说道：“稍安勿躁！”
    说着，又朝走在前面的死士吩咐：“速去前方查看！”
    （第二章）

 710.第710章 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王爷，密道前方坍塌了，硫磺硝石的味道很重，应该是被炸塌的。”
    宁王派出去探路的死士很快就回来了，带了一个让所有人听了，内心都仿佛‘上坟’一般沉重的消息回来。
    宁王的心情也很沉重。
    之前没有在承运殿的儿孙都被莫凌云给抓住了，最倚重的儿孙都在承运殿内，也在这密道之内。
    如果真的出不去……那他这一脉，就得断绝了……
    他现在是悔不当初。
    早知道，就应该送几个孩子出去的。
    但是，现在后悔显然是晚了。
    宁王微微蹙眉，看着从前面回来，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的死士问道：“能疏通吗？”
    死士摇摇头，说道：“回王爷，属下已经试过了，坍塌的通道很长，几乎完全堵死了，一时半会儿的，不可能疏通得了。”
    这一下，通道里的人很多都绝望了。
    “王爷，现在怎么办啊？您快拿个主意吧。”
    “是啊，王爷。我们跟着您……您总不能，把大家都害死在这里吧。”
    周世燮脸色一黑，喝道：“大胆！什么叫把你们害死在这里？我宁王府上下，除了被莫凌云拿住的，剩下的人可全都在这里了。你们这算什么？”
    随着周世燮的话出口，跟着他们下来保护的死士也都亮出了手中的兵刃。
    宁王虽然心中也烦躁得很，不过他还是仍旧摆摆手，说道：“燮儿。不得无礼。”
    “哼！”周世燮重重的冷哼一声，将武器收了起来，其他几个死士也收了兵刃。
    宁王沉默半晌，说道：“诸位，稍安勿躁。现在密道虽然坍塌了，我们出不去。可我们在这密道里暂时还是安全的，这总比留在承运殿里，被活活的烧死要好吧？”
    有人开口说道：“可是王爷，这密道里头，没吃没喝的，我们根本撑不了多久啊。”
    有知机的人先点头，说道：“是啊王爷，我们这些人无所谓，不过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可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可是建宁皇帝唯一的骨血，若是他也……咱们如何去面见建宁皇帝啊……”
    “要不，我们往回走，先出去投降吧？那莫凌云不是说了，不会伤害王爷您，和太子殿下的吗？”
    “是啊，要不，我们出去吧。免得承运殿那边火势越来越大，我们根本就出不去，那就只能在这密道里面等死了。”
    “是啊，王爷，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
    有了人起头，密道里的人，不管心里头究竟在想什么，都开始纷纷劝说起宁王来了。
    宁王自己也沉思了片刻。
    说实话，在没有生命威胁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不成功，便成仁，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现在，当死亡的阴影真的触手可及的时候，他才害怕起来。
    他才恍然发现，原来，他也是不想死的。
    好死，总不如赖活着。
    更何况……
    又不是他一个人想要造反！
    这样一想，宁王当即点头，说道：“好，我们往回走，走快一些，争取在火势封住密道入口之前出去。”
    宁王一点头，其他人连忙转身，迅速的往入口方向跑去。
    徐闲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还是得回去，他就该走后面的，这样他不就在前面了？
    不对。早知道，他就应该出去投降的。莫凌云不是说了吗，他是懿文太子唯一的骨血，他的祖父和皇上是手足情深的兄弟，皇上也是他的叔公，毕竟是一家人，皇上是不会真的忍心杀了他的。
    也不对。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该答应宁王，以他的名义，造什么反。
    这皇位是那么好抢的吗？门都还没出得了，就被人团团围住了，一点办法都没有。想跑都跑不了。
    他应该听师父的话，好好的留在顾家村，做一个普通人的。
    如果他还留在顾家村，有福今年就及笄了，他们会成亲，顾家的日子虽然不富贵，可是吃喝不愁，还有闲钱，哪里不好了？
    说来说去，还是都怪‘二叔’，要不是他好端端的，跑到顾家村去，把自己接到这宁州来，怎么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怎么会有今天这无妄之灾？
    他若是真对自己好，真当自己是亲人，他就该给自己一笔钱，让自己好好的，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就想莫凌云说的那样，做一个富贵闲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徐闲一边跟着人群匆匆的往前面跑，一边胡乱想着，越想越愤愤，越想越为自己‘不值’，若不是心有顾虑，只怕他早就抱怨出声来了。
    一行人跌跌撞撞的在密道中穿行，时不时的，发生拥挤碰撞，若不是有宁王约束（主要是宁王带着的死士，都是好手，而且都有兵刃，文官不敢惹。而武将呢，多是宁王的下属，对宁王倒是颇为忠心，在眼前这种情形之下，也受宁王的约束），只怕他们先就要内讧了。
    一群人气喘吁吁的跑回密道入口处，周世燮挤到前面去开机关。徐闲因为一直都是跟在周世變身边的，因为想要早一点脱困，这会儿也趁机跟着挤了过去。
    然而，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情，这里面的机关根本打不开，试了好多次，都不行。
    “怎么回事？”
    黑暗中，众人只听到机关嚓嚓嚓的，响了好几次，但是始终没有听到开入口的声音，也一点光线都没有漏进来。甚至，烟味都没有。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
    周世燮的眉头也紧紧的锁了起来，只是黑暗中，无人看见而已。想了想，沉声道：“来几个人！”
    很快就有宁王府的死士挤了上来。
    “上去试试，看能不能推得动。”周世燮对挤到身边来的死士说道。
    “是！”挤上来的宁王府死士齐声应了，走到台阶上面去推入口。
    关注了内力，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那入口依旧是纹丝不动。
    周世燮再次吩咐：“再去几个人！”
    剩下的宁王府死士也应了。
    但是，依旧没用。
    最后的‘生路’都被堵死了，徐闲彻底的崩溃了，整个人都歇斯底里起来：“都怪你们，都怪你们，若不是你们，我还好好的在顾家村，过我的闲散日子呢……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
    “为什么！”
    （第一章）

 711.第711章 废物！你给我闭嘴

    死亡的阴影迫在眉睫，遇到这样的情况，任何人都会焦躁。
    周世燮自然也不例外，而徐闲还在歇斯底里的责怪着他们宁王府的人，这更让周世燮烦躁不已。
    尤其，周世燮本来就是个脾气暴躁甚至可以说是暴虐的人。徐闲这一嚷嚷，他当场就受不了了。
    “闭嘴！你这个扶不上墙的废物！”
    周世燮烦躁的低喝道。
    徐闲这会儿整个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巨大的恐慌和绝望仿佛是一只无形的手一般，紧紧的将他‘拽’住，这会儿，他除了歇斯底里的抱怨之外，根本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当然，也就听不到周世變在说什么。
    建文旧臣倒是忠心，隐隐听到周世燮的话，就‘义正严词’的指责起周世變来。
    这让周世燮越发的烦躁，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心中不断蔓延攀爬的怒火，唰的一声，将长剑抽了出来，再次对着徐闲道：“闭嘴！你这个废物，再不闭嘴，本世子对你不客气了！”这一次，周世燮的声音可以算得上是厉声高喝了。
    周世燮话音一落，有颤巍巍的声音响起：“宁王世子，你的为臣之道呢？怎可对太子殿下无礼？”
    因为这会儿大家都在黑暗之中，除了几个内力比较深厚的死士之外，其他人也看不到眼前的情形。建宁旧臣以文臣为主，少有的几个武将也都是练的外功，内力不佳，也没有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
    只有铁生，能隐约看到一些黑暗中的影像。
    但是铁生一直扶着黄老，在人群的最后面跟着，到这会儿，都还没有跟上来。
    而黄老远远的听到周世燮开口，就气得发抖，不仅出言阻止，更试图加快自己的脚步，铁生只得更小心的扶着他。
    所以，当周世燮因为心中烦躁非常，而将手中的长剑刺入徐闲的胸膛的时候，没有人阻止。
    只听到徐闲歇斯底里的抱怨声戛然而止，转瞬之后，有痛苦的惨呼传来紧跟着，就有刺鼻的血腥味在这黑暗的密道之中蔓延开来。
    铁生是习武的人，听力和嗅觉都超过旁人，当然听出来，那一声痛苦的惨呼是徐闲传来的。加上嗅到的血腥味，整个人身子一颤，什么都来不及说，猛的松开黄老，拔腿就往前面跑去。
    周世燮手中握着的长剑还在往下面滴血，徐闲了无生息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瞬间，铁生几乎是心肝俱裂，眼中几乎渗出血来，嘴里高喊一声：“殿下！”又喊：“周世燮！纳命来！”自己也随之，奋不顾身的扑向周世燮，试图为‘太子殿下’报仇。
    然而，周世燮身边全是武艺高强的死士，铁生甚至没能靠近周世變身边三尺，就被宁王府的死士拦住了。
    ……
    因为徐闲的死，一个接一个的建宁旧臣仿佛飞蛾扑火一般的，冲向周世變，然后被砍柴切瓜一样的打倒。密道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不过片刻功夫，就仿佛是屠宰场一般了。
    宁王并没有阻止。
    事已至此，他注定了失败。徐闲根本没了用处，杀了，也就杀了吧。
    ……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哪怕心中对徐闲没有半点儿女私情，甚至一度很厌恶他。可是，有福曾经，到底还是把徐闲当成半个亲人的。
    而且，因为李道人所施展的秘法，哪怕如今秘法已经解了，她对徐闲，还是有一丝感应的。
    所以，在徐闲死亡的那一瞬间，有福的心，忽然揪了一下，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拉了莫凌云轻唤：“莫大哥。”
    “怎么了？困了吗？还是不舒服？”莫凌云握了有福的手，看着有福，关切的问道。
    有福的眉头依旧下意识的蹙着，看着莫凌云微微摇头，小声道：“不是，就是刚刚，心忽然揪了一下……”
    莫凌云轻轻捏了捏有福的手，柔声道：“那可能是累了，我们一直在赶路，这会儿又这么晚了，要不，你还是睡一会儿吧。好不好？”
    有福摇头。
    莫凌云的声音越发的轻柔了，看着有福又道：“没事，我陪着你一起，我们一起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说着，不等有福拒绝，故意道：“我也有些累了。”
    听莫凌云这样说，有福才点了点头。
    休息的房间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就在宁王府的客院里。
    当然，其实也不用他们刻意的去准备，这一次宁王聚众谋事，本来就安排了许多的客房，他们随便选一间住着就行了。
    有福从来不认床，不过这会儿躺着，却有些不习惯，尤其，外面还那么喧闹。幸好有莫凌云在，莫凌云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之后，就开始运转了内力，帮她揉起助眠的穴位来。也没过多久，有福就睡着了。
    莫凌云自己倒是没有睡，毕竟他还要留意外面的事情，只是，他也不放心有福就这样在宁王府的客房里头睡着，所以还是要自己亲自守着。
    虽然现在宁王府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谁知道，会不会有漏网之鱼呢？
    万一真有漏网之鱼，出了什么事情，他杀了自己都弥补不了什么。
    至于外面的情况，有下属看着，真有什么事情，会有人来禀报的，他倒也不用太担心，只是要留心听着罢了。
    有福睡得不好，也睡得不久，天刚蒙蒙亮，就醒了。一扭头，就看到莫凌云在看着自己笑，便也冲着他甜甜的笑。
    莫凌云亲了亲有福的额头，看着有福问：“睡得好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有福虽然睡得不好，却还是先点了点头，然后才摇头说：“还好，不睡了，这又不是在家里。”
    一边说，一边还在莫凌云怀里蹭了蹭。
    莫凌云温柔的笑，说道：“没事啊，你若是困的话，再睡一会儿也无妨。”
    有福摇着头，拖长了声音撒娇：“嗯……不睡了。”
    莫凌云如何受得了有福撒娇，当下就无条件的投降了，亲亲有福道：“好，那就不睡了。”
    正说着，外面有下属来报。
    “大人，承运殿的火熄了。”
    （第二章）
    QAQ最近只能一天两章，宝贝们见谅啊。

 712.第712章 我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宁王府承运殿的明火是熄灭了，可是上面烟还是挺大的，很明显，火并没有完全熄灭。
    莫凌云和有福去到承运殿的时候，参与围攻宁王府的宁江卫士卒，正在清理承运殿的余烬以及……那些被烧死，或者死了之后被烧焦了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肉被烤焦了的味道。
    莫凌云原本是不想让有福跟着一起的，但是他又担心有福会遇到危险，只能将她带上，不过却没有带着她进去承运殿里面，自己也没有进去，反正有什么情况，下面的人会及时汇报的。
    虽然说参与清理的人手很是充足，但是因为要提防着一些不确定的安全因素，所以，清理工作一直持续了两天，才清理完毕。
    密道的入口也被找到了。
    刚刚打开密道入口，密道里面就有极其浓郁的血腥味，以及其他一些难闻的，排泄物、呕吐物的味道传来。
    离洞口最近的人不约而同的，捂住了口鼻。
    在离承运殿不远的院子里坐镇的莫凌云听到情况之后，沉声吩咐：“去找硫磺、柏丫、辛香料来，点燃了往里面扔。”
    密道必然是有通风口的，两天时间根本死不了人。加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如果活着的人够狠的话，那必然还保持着体力。
    他可不希望他的下属，因此白白牺牲。哪怕只是临时的下属也一样。
    而硫磺、柏丫、辛香料点燃之后，会有很大的烟，而且那烟极其呛人，里面的人不想被呛死的话，就会乖乖的自己从里面出来。
    莫凌云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不到半个时辰，里面的人就受不了了，一个个的，从入口出出来，仿佛瓮中的鳖一样，被守在外面的宁江卫抓了，用牛筋做的绳子五花大绑，绑好之后，还往绳子上喷了水，保证他们一个都挣脱不了。
    周世燮浑身是血，连嘴角都有血迹，精神很好，还能嚣张。
    士卒一绑他，他就在大声嚷嚷：“混账东西！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本世子乃堂堂皇室宗亲，岂是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可以冒犯的，还不给本世子滚开！”
    “放开我！”
    “莫凌云呢？让他来见我！”
    宁王被绑缚的时候，倒是一脸的坦然，说道：“燮儿，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宁王和周世燮的话，都被如实的传到了莫凌云的耳中，莫凌云轻蔑的冷笑，并没有马上见他们。
    又隔了一阵，密道里再也没有人走出来了，等密道里呛人的烟消得差不多了，莫凌云才让人下去查看密道里的情况。
    武艺高强的锦衣卫打头，后面跟着宁江卫的好手，全都用打湿了的面巾束了，捂在口鼻上。
    密道里的尸体一具一具的被拖了出来，徐闲就在密道入口的旁边，是最先被拖上来的。
    作为被宁州锦衣卫重点关注的人之一，基本上所有的，值得信赖的锦衣卫，都是见过徐闲的画像的。
    所以，一被拖上来，这些人就认出来了徐闲。
    这可是皇上说了要见的人！
    锦衣卫的人连忙去通知莫凌云。
    并不是每一个锦衣卫的人，都知道有福和徐闲之间的纠葛的，所以，过来禀报的锦衣卫，是直接当着有福的面，把徐闲死了的事情，禀报给莫凌云听的。
    莫凌云忍不住皱眉，却下意识的，先去看有福。
    有福不是无情的人，猛的听到徐闲死了也有些愣，旋即，就有难以抑制的难过涌上心头。
    她并不想遮掩。
    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她和徐闲，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多年，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是有的。替他难过也是正常的。
    莫凌云从来没有把徐闲当成过对手，对他来说，徐闲从来都连威胁都算不上，所以，哪怕这会儿有福明显的在难过，他也并不吃味。
    他只是，有些担心有福。
    当下，也顾不得有下属在身边，直接起身，将有福揽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起来。
    身边的下属连忙把头低下，整个人都恨不得缩到地里去。
    隔了一会儿，有福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莫凌云的怀里挣出来，看着莫凌云努力抿出一个笑来：“莫大哥，我没事了。我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可以吗？”
    莫凌云微微点头，轻声道：“我们一起吧。”说着，直接牵了有福，往承运殿方向走。
    有福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也就没有再挣了。
    说实话，她现在也确实需要莫凌云用这样的方式，来给他力量。
    因为知道承运殿那边的情况肯定不好，莫凌云并没有直接带着有福进承运殿，只是站在围墙外面，吩咐人见徐闲的尸首抬了出来。
    不管怎样，徐闲身上毕竟留着皇室的血脉，又有当今皇帝说过，要见他。所以，他的尸首被抬出来的时候，‘待遇’还是不错的。
    是被人放在简易的担架上，抬出来的，面上还盖着白布。而且，明显是简单的清理过的。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因为莫凌云和有福要见徐闲的尸体的原因。他们总不能污了大人和夫人的眼。
    是的，虽然有福一只是男装，可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和莫凌云之间的关系，加上莫凌云成亲的事情，宁州锦衣卫的人也都知道，所以，哪怕是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出来有福是谁。
    毕竟是死了两三天的人了，哪怕清理过了，徐闲的脸色也依旧很吓人，莫凌云只让有福看了一眼，就用白布重新遮住了徐闲的脸，自己握着有福的手更是微微紧了紧。
    有福本来就不是胆小的，更何况有莫凌云在身边，只是……
    “知道人是怎么死的吗？”迟疑片刻之后，有福到底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跟着出来的锦衣卫下属见莫凌云微微颔首，便恭敬的回道：“已经问过密道内的幸存者了，是他知道密道的入口和出口都被封死了之后，情绪失控，指责宁王府的人害他，被性情暴躁的宁王世子，一剑刺死的。”
    （第一章）

 713.第713章 王爷，您可能误会了

    听到那个锦衣卫的话，有福沉默了好一阵。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说不出是伤感还是感慨的说道：“他总是这样，这么多年了，居然也没改变。没想到……到最后，居然因此送了命……”
    莫凌云握了有福的手轻轻捏了捏，说道：“是他命该如此吧，不要为他挂怀。”
    原本是一句安慰的话，但是谁也不知道，这话居然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这真的就是徐闲这个注定要早夭的人的命，在他写下退亲书，断了和有福之间的关系那一刻，就注定了会有这样的结局。
    李道人耗费心力，为他续了这么多年的命，结果还是被他自己给败了。
    当然了，有些事情啊，真的是没办法强求的，命就是命，‘借’来的，终归还是要还。
    又沉默了片刻，有福看着莫凌云，有些小心的问：“莫大哥……能……好好安葬他吗？”
    有福并没有想要自己给徐闲操办后事的念头，她对徐闲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厚，只是她平日里看闲书，知道一般官府对犯人的掩埋都非常的草率。
    而这个时代的人，对身后事都很是看重，有福自从六岁恢复神志之后，耳读目染的，都是这样的情况，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才会这样问莫凌云。
    听有福这样说，莫凌云当即点点头，温柔的摸了摸有福的脸颊，柔声道：“放心吧，会有人好好安葬他的。”
    “他身上毕竟留着皇室的血脉，又是懿文太子的后人，他的身后事，皇上应该会让宗人府好好操办的。”
    “嗯。”有福对莫凌云的话，从来都深信不疑，听到他这样说了，便也跟着点了点头，算是将这件事情揭过了。
    “王爷，好久不见。”
    安抚好有福之后，莫凌云‘请’了宁王来见。就在宁王自己的小书房里。
    刚刚一见面，看到那个明明一身狼狈却依旧镇定自若的老人，莫凌云心中，也颇为感慨。
    太祖皇帝十四子，惟宁王可以和燕王相提并论。
    若当年，先被逼上绝路的是宁王而不是燕王……
    只不过，安逸的生活没有磨灭他的雄心，怨恨却将他的双眼和心窍一起蒙蔽了。
    想着，哪怕是莫凌云，也忍不住暗自摇头。
    宁王看着莫凌云冷笑，问道：“怎么？本王让莫大人失望了？”
    “是有一些失望，王爷当年也是睿智无匹的人，不曾想，却作出此等不智之举，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置信。”莫凌云看着宁王点头，缓缓说道。
    宁王说道：“周枧对诸藩王明赏暗削，诸多藩王皆心怀不满。去年周枧虽然打了一场胜仗，可以耗费了无数民力，加之蝗灾蔓延，正是上天揭示，周枧无道，本就是举事的好时机。只是本王实在没有想到，本王还未动，你们就发现了……”
    “莫凌云啊莫凌云，没想到，本王还是小看了你。”
    莫凌云嘴角挂起一抹极其浅淡的微笑，看着宁王，轻声说道：“这也是下官觉得疑惑的地方，去年明明是举事最好的时机，为何王爷未动？”
    宁王再次冷笑，说道：“莫大人想要本王招供同党，直说便是。”
    莫凌云眉头微微一挑，看着宁王道：“王爷愿说？”
    “为何不说？”宁王说道。
    莫凌云又笑了，看着宁王，指了旁边的椅子说道：“王爷请坐。”
    “不用了。”宁王微微摇头，说道：“本王没有选择去年举事，原因很简单，因为当时本王在等黔国公和康王的答复。”
    “康王？”听到宁王的话，哪怕是莫凌云，也震惊了。
    当今陛下成年的儿子有三个。
    太子周世煊。
    唐王周世熇。
    康王周世炑。
    所有人都认为，永安皇帝最喜欢的儿子是唐王周世熇，但实际上，莫凌云知道，永安皇帝最喜欢的，其实是在众人面前，最没存在感，最不引人注意的康王，周世炑。
    因为康王纯孝。
    如果宁王说的是真的，那……康王的纯孝……
    永安皇帝一定会深受打击。
    难怪，宁王会直接说出自己的同谋。原来……不过是在报复而已。
    莫凌云看着宁王好半晌，才感叹的道：“原来王爷早就想好了……”拉了康王下水，若是成了，康王多半也得不了什么好处，弑父这种罪名，足以将康王永久的钉在耻辱架上。若是失败了，也可以用康王的参与，来打击皇帝。
    宁王冷哼，说道：“当年周枧挟持本王，逼迫本王交出本王的铁骑，利用本王的铁骑替他造反打江山。口口声声的说，等事成之后，要和本王共享天下。”
    “本王也没想着他能真正的兑现承诺，没想到，他不仅没有兑现承诺，反倒恩将仇报。扣了本王的铁骑不还不说，更将本王的封地从大宁改封到这所谓的宁州来，形同囚禁！”
    “无论本王如何恳求于他，他都不肯收回成命。从那时候起，本王就做好了一切的打算。”
    “无论成败，本王都不会让周枧好过。”
    “现在，本王做到了。”
    “本王是败了，但是，本王也胜了。”
    莫凌云长叹一口气，说道：“王爷误解皇上甚多。”
    “误解？”宁王讥讽的看着莫凌云，说道：“莫凌云，你以为本王是三岁小孩吗？”
    莫凌云看着宁王，一脸诚恳的说道：“大宁苦寒之地，如何能比得上宁州富庶？皇上是真心体谅王爷，戎马半生，希望王爷能在宁州过些清闲日子，才将王爷封到这宁州来的。”
    “至于王爷您说的，形同囚禁这话，下官实在无法苟同。王爷，您想想，若皇上真有此意，您还能有现如今的宁王卫吗？”
    “至于说，您麾下的铁骑，王爷您是知道的，您麾下的那些铁骑，是对付北漠骑兵的利器，自然要放在北境才行。”
    宁王冷冷的说道：“莫凌云，你觉得，你说的这些话，有意思吗？周枧若是真的只是想让本王过些清闲日子，为何本王府中才刚刚聚事，你就带着宁江卫的人来了？还不是周枧忌惮本王，又怕天下人耻笑他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才假惺惺的，让本王拥了三卫护军。”
    宁王话音一落，莫凌云就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个……抱歉，王爷，您可能误会了……”
    （第二章）

 714.第714章 你就等着给周枧哭灵吧

    “误会？”宁王一声冷哼，说道：“本王怎么可能误会？”
    “那个……监视宁王府，是下官的主意，并非皇上的吩咐……”莫凌云看着宁王一脸认真的说道。
    眼神看上去，当真是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说着还停顿了一小会儿，又补充道：“而且，密切监视宁王府的决定，是下官无意中得知，您让人从顾家村将徐闲接走之后，才作出来的。”
    宁王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当然，实际上，莫凌云说的，并不是实话。只不过，皇帝毕竟是他的养父，他不能隐瞒康王参与谋反的事情，但是，也不会让宁王太好过。
    怎么，也要以牙还牙，以眼对眼才行。
    果然，莫凌云这话说出来，宁王连精神都萎靡了不少，好半晌，咬牙切齿的说出一句话来：“竖子误我！”
    莫凌云依旧不嫌够，趁着宁王没注意到自己，先给了有福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才说：“其实，下官还要多谢王爷成全。”
    “本王成全你什么了？”宁王睁圆了眼睛，看着莫凌云问道。
    “哦，您应该是知道的，徐闲的师父曾经给他定过一门娃娃亲，对方就是下官心仪的姑娘。也是下官刚过门的妻子。”
    “若非王爷将徐闲接走，下官也不能如愿迎娶自己的妻子，所以，下官多谢王爷成全。”莫凌云煞有介事的看着宁王说道，一边说，一边还作势给了宁王一礼。
    “你……”莫凌云的话半真半假，宁王听在耳里，都不知道应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表情了。
    隔了好一会儿，宁王才稳住了心神。有些狰狞的笑道：“莫凌云啊莫凌云，你当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吗？本王也不怕告诉你，现如今，康王应该已经控制了宫中，你就等着，给周枧哭灵吧！”
    听到宁王的话，莫凌云心中一惊，急急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控制了宫中？”
    宁王将眼睛一闭，一副不再开口的架势。
    莫凌云脸色在一瞬间变了好多次，最后沉声喝道：“来人！”
    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下属在外面齐声道：“请大人吩咐！”
    莫凌云也有些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请王爷下去，好生伺候！”尤其是伺候二字，咬得极重。
    语气里包含的真实意思，不言而喻。
    等宁王被带下去之后，莫凌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有福说道：“有福，我要即刻赶回京城，你的话，我多派些人手，保护你，慢慢的回京可好？”
    莫凌云做的是日夜兼程的打算，他自然不舍得让有福也跟着他吃那份苦头。
    有福知道，不管莫凌云平日里对皇帝的态度如何的随意，他心里头，还是在意皇帝的，自然理解莫凌云的心情，连忙点点头，忍了和他一起回京的冲动，看着莫凌云温柔的说道：“莫大哥，你别着急，皇上他吉人自有天向，不会有事的。”
    “你要先回京就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只不过，一路上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别一直赶路，几天都不合眼。若是事不可为，你也别逞强。你知道的，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
    “我也不会独活。”
    “傻瓜！”莫凌云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一把将有福抱住，紧紧的搂在自己怀里，往自己的身体里挤，嘴里道：“你说什么呢？不许瞎说，知不知道？”
    “不知道。”有福双手环了莫凌云，将头贴在莫凌云的心口，喃喃说道：“反正我不管，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要安安全全的。我知道你，你挂心皇上。可是你要记住，我也会挂心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其他的，都是其次的。”
    “要不然，别说是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你听清楚了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好。我知道，我听清楚了。”莫凌云紧紧的抱着有福点头，嘴里说道：“我才刚刚找到你呢，我怎么会忍心让自己出事。这一辈子，我还要陪着你，到到满头白发，到牙齿掉光，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放心吧。”
    “你自己也是，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会让莫大带着人，好好的保护你的。拿了宁王和宁王世子，宁王卫就会不战自败，但是，谁也不知道，这城里头，府里头，还有没有宁王的死士。所以，你一定不能独自去做任何事情。”
    可是，莫大他们，毕竟是男子，有福是女子，总有些事情，是要背着他们做的。
    想到这里，莫凌云用力的摇头，说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要不……”
    他很想对有福说，要不你还是跟着我一起回京算了，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来。
    不由得自责的道：“都是我不好，我应该给你训练一批女护卫的。”
    有福连忙摇头，用力的贴着莫凌云的心口，说道：“没事的，莫大哥，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放心吧。你忘记了吗？我可是运气很好的，绝对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最终到底还是决定，莫凌云一个人会京，而有福，则住到锦衣卫宁州千户所去，由莫大带着天赐候府的暗卫，贴身保护。等莫凌云京城之事了结，再来接她。
    做下了决定之后，哪怕莫凌云再怎么心急如焚，也还是将有福安顿好了，安排好了保护的人手，才离开宁州，骑着当初从皇上手中讨要来的汗血宝马，往京城疾驰而去。
    幸好这次出来，是带了宝马出来的。
    宁州离着京城并不算太远，汗血宝马虽然不能真的日行一千，夜行八百，可一天跑上几百里路，还是可以的。
    不过两天多的时间，莫凌云就到了离京城近郊。
    正好夜幕降临。
    他没有骑着自己的马儿直接回京，而是秘密的，绕了道，先去了京郊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庄。
    刚刚进村子的时候，有尚在外面玩耍的‘晚归’顽童看着他，‘好奇’的问：“牵马的客人，您从哪里来的？到我们村子来做什么？”
    （第一章）
    谢谢宝贝们的关心=3=爱你们~~妖夜姑娘恢复得不错哦，就是总是胃疼ORZ……吃点就顶着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绑了腹带的原因。

 715.第715章 儿臣伺候您喝药

    莫凌云看看那‘小孩’，淡淡的说道：“我从前边村来的，正月里找三叔借了六两二钱银子，给他还过来。”
    那‘小孩’扬着脸冲着莫凌云笑，露出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说道：“原来客人您是来找三叔的啊，正好，我刚刚才看着他牵了牛回家，您直接去他家里头，就能找着他了。”
    一边说，一边跑到莫凌云身边，扬着头又说：“客人，您这马看着可真俊，要喂的吧？您给我两文，不，一文钱，一文钱就可以了。我帮您牵去河边喝水、吃草，保证它吃得好好的，抱抱的，好不好？”
    “好。”莫凌云点点头，几乎是同一时刻，将手中的缰绳递给那‘小孩’，嘴里说：“小孩儿，你可小心些，我这马性子烈，别踢着你了。还有，它不喝脏水，草也只吃干净的，你牵去好好的喂了，回头，我给你五文钱，行不？”
    “行！”那‘小孩’用力的点点头，生怕莫凌云反悔似的，牵了莫凌云手中的马，飞快的走了。
    奇怪的是，这匹一般不让人，尤其是陌生人近身的马儿，居然像是认识那‘小孩’一样，乖乖的，跟着‘小孩’走了。
    把马交给那‘小孩’之后，莫凌云就信（快）步往村子中间走去。
    实际上，这村子有点怪，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走的话，不管怎么走，最后都只会在村子的外围打转，根本走不到村子中间去。
    但是，莫凌云对这里却非常的熟悉，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村子中间，停在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外面。
    莫凌云敲了一会儿院门，听上去很有韵律的样子。
    片刻之后，门嘎的一声，被打开了。
    院里人一脸客气的将莫凌云引进屋里，等莫凌云一进屋，那人就恭敬的行礼：“小人见过统领大人。”
    “免礼。”莫凌云微微摆手，问道：“最近宫里，可有什么情况？”
    那人当即抱拳，微低了头说道：“回大人，是有些不寻常，属下们正在打探。”
    “嗯。”莫凌云点点头，说道：“给本官弄些能吃的东西，本官要歇息一会儿。”
    那人马上就说：“是。属下家中的晚餐，应该已经做好了，小人这就去给大人端来。”
    为了让自己恢复到巅峰状态，莫凌云用了饭，就抛开一切去歇息去了。
    皇帝的寝宫内，康王周世炑端了药，到了永安皇帝床边，恭恭敬敬的说道：“父皇，儿臣伺候您喝药。”
    周枧怒目而视。
    周世炑只当是没看到一样，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有改变，依旧是那么的恭敬。
    当然，恭敬都是假的。
    因为，下一刻，周枧就被床榻旁边的内侍‘扶’了起来，还在脖子下面给他垫了厚厚的面巾，周世炑一手拿了鹤嘴壶，一手捏了周枧下巴，将鹤嘴壶里的药，强行往周枧的嘴里灌。
    灌完药，周世炑就又变成了‘孝顺的儿子’拿面巾仔仔细细的，帮周枧把嘴角、下巴等地方的药汁擦得干干净净的。
    周世炑一边给周枧擦嘴角的药汁，一边‘苦口婆心’的说道：“父皇，您说您何苦呢？您生平不是最不愿意吃药的吗？怎么就是不肯答应儿子的请求呢？您若是肯改立儿子为太子，您不是就不用再喝这样的苦药了吗。”
    “儿臣和两位皇兄一样，都是您的儿子，您为什么就是不肯把皇位传给儿臣呢？大皇兄是嫡长子，也就罢了。您说，儿臣比二皇兄差哪儿了？”
    “您给了二皇兄那么富庶的封地，还准许他留在京城，儿臣却要去那云州苦寒之地就藩……这一次若非母妃病重，您都不肯让儿臣回来。”
    “父皇，我也是您的儿子，您怎么就那么偏心呢？”
    “就因为儿子从小最听您的话，从来都不争不抢不夺，所以……儿子就活该被您
    周枧的眼中闪过痛楚。
    怎么能不痛心呢？
    这个儿子出生的时候难产，一开始身体并不好，好不容易才养活了，所以，自己从来都是最大限度的，单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对待这个儿子的。
    将他封去云州，不过是为了让他远离他两个兄长的争斗，免得他受到波及而已。
    结果，在他的心里却成了偏心。
    其实他说得也没错，自己确实是偏心。只是，这偏心的对象从来都是他。
    天下这副担子太重了，自己真的不忍心，让这个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孩子来挑。
    若不是平日就偏心他，怎么会对他一点不设防，允许他带了他自己的侍卫队进宫？
    若不是平日就偏心他，怎么会到现在都还没有人生疑？
    想到这里，周枧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周世炑。
    “父皇，您应该听过一句话，夜长梦多。所以，请父皇见谅，儿臣的耐心实在不多。”
    “若是，您不能在明日正午之前作出决定，儿臣只好帮您做决定了。”
    “您觉得，二皇兄见您重病，生怕您驾崩之后，太子皇兄登基，清算于他。因此，在宫中伏击了太子皇兄，并且杀光了所有的兄弟，甚至，连侄儿们都没有放过，只有儿臣因为在您身边，才幸免于难，怎么样？”
    听到周世炑的话，周枧心中大怒，原本闭着的眼睛猛的睁开，狠狠的瞪向周世炑。
    如果眼神能杀人，周世炑只怕已经千疮百孔了。
    但是，眼神不能杀人，所以，周世炑还好好的，眼中带着不便的微笑，看着周枧，轻声说道：“父皇，儿臣真的不是在危言耸听，您好好的，考虑一下吧。”
    “其实父皇，您在南征之前曾经说过，国之重器，能者居之，儿臣这也算是，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吧？”
    “您这样想想，心里的气，应该能够顺一些，您觉得呢？”
    周枧再一次将眼睛闭上。
    “父皇，儿臣知道您要慢慢考虑，儿臣不催您。时候也不早了，您若是累了，可以先睡一觉，歇息好了再想，反正，还有好几个时辰呢。儿子不急。”
    “儿子就在这里守着您，您若是想通了，只要眨眨眼就好了。”
    （第二章）

 716.第716章 猜了好久才猜中父皇的意思

    “父皇，儿臣已经让人去传您的口谕，请太子皇兄和二皇兄以及代埻和代垣位皇侄入宫了。您老人家现在确定心意，还来得及。”
    “否则的话，半个时辰之后，一切可就晚了。”
    “父皇，您是知道的，儿臣从小就不是个狠心的人，您不要逼迫儿臣，好么？都是骨肉至亲，儿臣真的不愿意，骨肉相残。”
    “父皇，太子皇兄和二皇兄都快要到了，您若是还下不了决心，儿臣就只能对不起他们了。”
    “父皇，您说，儿臣要是将他们全部药倒了，然后带到您面前来，将他们的肉，一刀一刀的割下来，您觉得怎么样呢？”
    “既然父皇还是无动于衷，那儿臣就只好一试了。”
    “我的两位皇兄和两位皇侄马上就要到了，儿臣先出去迎他们去了。”
    周世炑说着站起身来，用极其平常的语气，含笑说道：“好生伺候皇上，若是出了半点岔子，本王剁了你们去喂狗，听清楚了吗？”
    旁边的内侍连忙躬身，小心应道：“是，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会小心伺候皇上的。”
    因为连着熬了两三天夜，周世炑的双眼通红得仿佛能渗出血来，便只用面巾沾了水，打湿了一下眼角，看上去，倒是和刚刚哭了差不多。
    周世炑刚刚出了寝殿，就有装扮成内侍的下属过来，躬身小声道：“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周世炑微微颔首，问：“胡院正哪里，怎么样？”
    下属说道：“您放心，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我们手上，老实着呢。”
    “嗯。”周世炑点点头，说道：“不可大意。”
    下属连忙躬身应道：“是，殿下放心，属下们知道的。”
    应完之后，又捧了一个小瓷瓶在周世炑面前，说道：“对了殿下，这是，解药。胡院正说，只要事先服用一粒，就不会被迷药迷倒。”
    “嗯。”周世炑再次点头，伸手接过瓷瓶，拨开盖子服了一颗。然后就继续往外面走去。面上，全是悲戚之色。
    快要走到宫门口的，就有人来报，说是太子殿下和唐王殿下等人到了。
    周世炑加快了脚步，堪堪在寝宫门口‘迎接’到周世煊等人。
    一见到周世煊，周世炑就满脸‘沉重’却又不失恭敬的拜了下去：“臣弟参见太子皇兄。”
    周世煊亲自去扶他，嘴里道：“三皇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等将周世炑扶了起来，又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感慨的道：“这几日，辛苦三皇弟了。”
    周世炑面带惭愧的道：“太子皇兄言重了，臣弟常年在藩地，不能时时在父皇膝下尽孝，平日里，父皇跟前，全耐两位兄长，这一次，臣弟多尽一份心，也是应该的。”
    说完，又朝周世熇施礼，嘴里道：“见过二皇兄。”
    周世熇微微点头，也说：“辛苦三弟。”
    周代埻和周代垣也上前见过了周世炑。一行人便往寝宫内走去。
    一边走，周世煊一边问：“三皇弟，父皇的情况怎么样了？可是有所好转了？”
    周世熇听到好转二字，脸上的喜色一闪而逝。
    周世炑却摇摇头，说道：“不敢欺瞒太子皇兄，父皇他还是像前几日一样，不能动弹，也口不能言。”
    听到周世炑的话，周世熇原本有所舒缓的神情再次紧绷，抢在周世煊之前开口，问道：“那你怎么说，是父皇召我们来的？”
    语气里头，带了些质问。
    周世炑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瞒二皇兄，今日一早，父皇刚刚醒过来，我就看到他老人家似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只是苦于不能言语，神情很是焦急。臣弟猜了许久，才猜到父皇是想见二位皇兄，这才让人请了二位皇兄过来。”
    对于周世炑的话，周世熇并不怀疑，毕竟，他这个三皇弟从小就是个懦弱胆小，又是一副闲淡无争的性子。
    实际上，在永安皇帝忽然‘中风’，‘病倒’之后，让周世炑在榻前照顾，本来就是太子和二皇子之间争斗权衡的结果。
    “原来如此。”周世熇微微颔首，说道：“辛苦三弟了。这一次，幸好有三弟恰巧回京，否则的话……”顿了顿，又说：“为兄不会忘记三弟的。”
    周世炑脸上显出一些卑谦，他看着周世熇说道：“二皇兄言重了，这都是皇弟应该做的，二皇兄如此，倒是真叫皇弟汗颜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进了寝宫。
    等他们都进去之后，有内侍小心翼翼的将门轻轻合上，没有人对此有任何的怀疑。
    寝殿里有颇为浓郁的香味，不像是龙诞香。
    周世煊微微皱眉，问道：“这是什么香料？父皇平日里似乎没用过这种香料。”
    周世炑连忙说道：“太子皇兄，这是胡院正配的安神助眠的香料，父皇这几日睡得不安稳，胡院正特意配了这种香料，以助父皇安眠。”
    听说是太医院院正配的药，周世煊也没有再问了，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说着，就要往寝殿内走。
    有内侍‘正好’从内殿出来，见状连忙拦阻，嘴里道：“太子殿下，皇上刚刚睡着了，还请几位殿下，在外面稍后，等皇上醒来，奴婢再来请几位殿下。”
    周世炑趁机说道：“皇兄，父皇难得睡着，不如，我们在外面等一等吧。”
    周世煊点点头，几人在外殿站了片刻，周世煊觉得头有些发晕，以为是自己这几天太劳累了，也没有多想。
    又隔了一会儿，周世煊再也支撑不住，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周代埻大惊，连忙上前去扶，嘴里道：“父王，您怎么了？来人……”周代埻刚刚想让人传太医，结果自己就也觉得天旋地转，随即也不醒人事了。
    随后，周代垣也倒了下去。
    周世熇坚持得久一点，指着周世炑说了半句话，不过，也仅仅是多说半句话的时间而已。
    周世炑嘴角缀起一丝冷笑，但是很快，他的神情就忽的变了。
    （第一章）
    不小心摔下床把膝盖擦破了，然后没管它……刚刚发现，好像有点感染了……真是ORZ……

 717.第717章 本该在宁州的人

    在太子和唐王等人倒下之后，永安皇帝的寝殿内，无论是真正的内侍，还是伪装成内侍的康王死士，包括康王周世炑自己在内，所有人，一个个的，都扑通扑通的，接二连三倒下了。
    周世炑在倒下之前，依稀看到一张原本应该在宁州的脸。
    莫凌云？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我看错了？
    这是周世炑倒下之前，脑子里想的，最后的问题。
    周世炑没有看错，的确是莫凌云。在莫凌云身后跟着的，除了几个一身布衣的蒙面人之外，还有一脸土色的太医院院正——胡济民。
    一行人匆匆的进到寝殿内殿，永安皇帝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莫凌云冷冷的瞥了胡济民一眼。
    胡济民擦着冷汗上前，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作势要往皇帝嘴里喂。
    “慢着！”胡济民还没把药丸喂到永安皇帝的嘴边，莫凌云就沉声开口。
    “大人……您，您吩咐……”胡济民手一抖，连忙把药丸收了回来，抖索着躬身，等候莫凌云的吩咐。
    “胡济民。”莫凌云居高临下的的看着胡济民，冷冷的开口：“你可不要耍什么花样，要不然，本官会用最让人痛苦的手段，在你面前，了结你每一个亲人的性命。你可明白？”
    汗水几颗几颗的，顺着胡济民的额头往下滑，胡济民哆哆嗦嗦的，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明……明白，下官明白。”
    “下官不敢，不敢欺瞒大人，陛下所中的毒，持续时间不长，只要，只要十二个时辰内，不再，不再接触，便会慢慢解除。”
    “下官，下官的解药，只是，可以提前，提前解除毒性。”
    “大人明鉴……哪怕，哪怕只是为了能存一滴血脉，延续，延续香火，下官……下官也不敢，不敢……”
    “解药拿来。”莫凌云淡淡的说道。
    胡济民连忙将解药瓶子双手捧了递给莫凌云。
    莫凌云拿了解药瓶子，递给旁边一个蒙面人。
    那人恭敬的接了瓶子，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闻了闻，随后摇摇头。
    莫凌云这才亲自走到床边，喂了一颗药丸在永安皇帝嘴里。
    胡济民又战战兢兢的朝着莫凌云说道：“请莫大人以内力……将……将此药送入皇上……皇上腹中，化开。”
    “药力化开之后，只需，只需一刻钟……皇上，皇上只需一刻钟，就会醒来。”
    莫凌云闻言，将永安皇帝扶起来，坐到他身后，一手托着永安皇帝，一手紧贴永安皇帝的背心，运转内力，将药丸缓缓送入永安皇帝腹中，又以内力帮他化开药力。
    一刻钟后，永安皇帝并没有醒转。
    关心则乱，莫凌云见皇帝不醒，以为胡济民是在欺骗自己，当即走到胡济民身边，二话不说，快速的在他身上点了几下。
    胡济民痛苦的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翻滚了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两个字来：“迷……香……”
    莫凌云这才反应过来，解了胡济民的【穴】道，只是这么片刻时间，胡济民就浑身大汗淋漓。他怕莫凌云再次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惩罚他，连忙说道：“凉茶洒在脸上，就，就可以解除。”
    果真，凉茶水一洒，不过片刻，永安皇帝就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皇上，您没事了吧？”一看永安皇帝睁开眼睛，莫凌云就连忙开口。一边问，一边帮他擦了擦连上的茶水。
    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莫凌云，永安皇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一直没有答应周世炑的要求，就是因为想着还有真正由莫凌云一手建立起来的隐龙卫。
    能拖一时是一时。
    他太清楚了，如果周世炑真的达到目的，不止是他，他的儿孙们只怕会更加迅速的被杀害。
    从周世炑向自己出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
    幸好，隐龙卫没让他失望，莫凌云也没让他失望。
    想着，永安皇帝张了张口，吃力的说了一个字：“好。”
    “胡济民！”看永安皇帝说话艰难，莫凌云当即呵道。
    胡济民心知莫凌云为什么会大喝，连忙跪下，嘴里急急说道：“大人，大人……皇上他，只是口渴了。喂些温水就好。”
    永安皇帝一连喝了好几杯水，才总算缓过来，看着莫凌云问：“太子和唐王他们如何？”
    莫凌云连忙说道：“人没事，只是中了迷香，还昏迷着。”
    永安皇帝吃力的点了点头，歇了一会儿之后又问：“你怎么，回来了？”
    莫凌云说道：“是宁王说的，臣气了他一下，他就将……康王的事说了。臣怕他说的是真的，所以，马上就赶回来了。”
    永安皇帝欣慰的点点头，说道：“好孩子，你，又立大功了。朕就知道，你是朕的福将。”
    “皇上……您要是真觉得臣立功了，那您，给臣一个赏赐吧。”
    “好，你说，想要什么？”永安皇帝‘大方’的点头。
    “臣也不缺什么，只是皇上，您可一直没有册封臣的妻子啊。”
    说到这里，看永安皇帝脸色微微有些变了，莫凌云就知道，他心里头的那一股气，还没有顺，连忙又道：“臣知道，您是气臣不听话，可是，这亲都成了，您一直压着臣的妻子不册封，那不是……让这，满京城的权贵，都笑话臣吗？”
    永安皇帝冷哼一声，说道：“谁敢笑话你？”
    莫凌云说道：“他们自然不敢当面笑话臣。可谁知道，他们背地里会怎么说啊？您说是吧？”
    说完，还对永安皇帝讨好的笑笑。
    永安皇帝再次冷哼，不满的说道：“过去二十多年，哪怕是你还很小的时候，你都不曾讨好过朕，可是如今为了一个区区女子，居然如此……”
    话没说完，但是脸上却写满了‘朕很失望’几个字。
    结果，不等莫凌云再说什么，永安皇帝的肚子，居然咕咕咕的叫唤了起来……
    一时之间，内殿的君臣都尴尬起来。
    尤其是因为刚刚被莫凌云惩罚，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的胡济民，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第二章）

 718.第718章 儿臣只求一死以赎罪

    永安皇帝用了些容易消化的饭食，只吃了个半饱，又等了两刻钟，身上才渐渐有了些力气，可以走动一二了。
    一能活动，永安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那个逆子呢？把他给朕带来！”
    当即有布衣蒙面的隐龙卫应了，然后，去将康王周世炑拖进了内殿。
    的确是拖的，哪怕周世炑是永安皇帝的亲儿子，对于这些隐龙卫来说，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隐龙卫眼中只有四个人。皇帝，统领，隐龙卫兄弟和其他人。
    所以，别说周世炑谋逆，就算周世炑什么都没做，他们对周世炑这个康王，也是一样的。
    这在后来，他们对待其他的皇子皇孙的态度中，得到了更好的体现。
    当然，眼下他们面对着的，只是康王。
    隐龙卫的人将康王拖到了皇帝面前。
    “弄醒他！”永安皇帝寒声说道。
    马上就有隐龙卫的人端了冷茶过来，直接一杯茶水，泼到了康王的脸上，康王片刻之后，就醒了过来。
    刚刚一醒，就察觉不对劲，再抬头一看，自家那个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父皇，正坐在龙椅上，正寒着脸看着自己。那一双眼睛，仿佛是两把锋利的钢刀，剐得他生生的作疼。
    周世炑一个激灵，心中更是大惊，旋即反应过来，连忙咚咚咚的，朝着永安皇帝磕头。
    一边磕头一边说：“儿臣，儿臣参见父皇。”
    “父皇，儿臣受奸人蒙蔽，犯下如此大错，不敢奢求父皇原谅，只求父皇不要气坏了身子，要不然，儿臣就是死了，也瞑目不了。”
    不过片刻功夫，周世炑的额头就殷红一片。
    永安皇帝心中有片刻的不忍，旋即怒道：“你这逆子还是那么会做样子。这些年，朕就是被你这一副嘴脸给蒙蔽了，才信了你，差点……差点害了自己不说，还差点害了自己最有能力的儿孙！你以为，朕还会相信你吗？”
    周世炑心思急转，重重的一叩头，旋即抬起头来，红着眼，满脸悔恨的看着永安皇帝，嘴里道：“儿臣不敢，儿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父皇原谅，更不敢奢求父皇能再相信儿臣。儿臣只求父皇能保重龙体，儿臣愿意一死，以偿儿臣的罪孽。”
    说话间，从小腿裤腿里面，唰的一声，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来。
    永安皇帝大怒，指着周世炑呵斥道：“你大胆！”
    周世炑朝着“父皇，您的恩德儿臣来世再报。”
    话一说完，匕首猛的朝自己肚子上扎去。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哪怕再怎么生气，看周世炑朝着自己肚子上扎匕首的时候，永安皇帝还是在一瞬间就觉得心猛的被拽住了一般，嘴里急道：“拦住他！”说话间，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皇帝开了口，隐龙卫自然不会再眼睁睁的看着，当即上前，将周世炑的穴道一点。
    而周世炑手中的匕首，才仅仅刺入了自己的腹部半寸。
    “来人！传太医！”永安皇帝一边说，一边往周世炑旁边走了两步。
    周世炑‘泪流满面’，‘满脸悔恨’的看着永安皇帝，声音切切的说道：“父皇，儿臣自知罪孽深重，只求一死，以赎儿臣的罪孽，求父皇成全。”
    确认周世炑伤得不重之后，永安皇帝指了周世炑‘大骂’：“你这逆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朕还没有定你的罪，你怎敢如此，怎敢如此！逆子，逆子！”
    周世炑脸上的悔恨之色也更重，眼泪也流得更厉害了，看着永安皇帝，哭道：“父皇……阿爹……儿有罪，儿有罪。您惩罚我吧，您重重的惩罚儿子吧。”
    一声阿爹，一句儿子，让永安皇帝仿佛回到了当年的燕王府，看到了那个最喜欢抱着他的腿，叫他阿爹的小儿子。
    对于外人，尤其是那些反对自己的人，他从来都是冷酷如石，心硬如铁。可是，对于自己人，尤其是自己的至亲骨肉，他从来都不是个能狠得下心来的人。
    别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周世炑的命，到现在，他就更不想要周世炑的命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要放过自己这个小儿子了。
    毕竟，孩子还‘小’，犯错在所难免。
    当然，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周枧的心里一闪而过。他是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周世炑的。
    他是父亲没错，可他也是皇帝。
    他还有其他的儿子，他的儿子也还有儿子。
    他的江山要世世代代的传承，就不能纵容这样的事情。
    想着，永安皇帝悄悄的握紧了拳头，沉声道：“来人，把这逆子给朕带下去！朕这会儿，不想再看到他。”
    顿了顿，又说：“找个人给他把伤口包扎一下，看住他，免得，在朕的惩罚他之前，他就死了。”
    周世炑很快被带了下去，紧跟着，被带到永安皇帝面前的，是太子周世煊和唐王周世熇。
    两人的待遇也没比周世炑好多少，依旧是被两杯凉茶给泼醒的。
    周世熇毕竟是习武的人，底子比周世煊好了不知道多少，不过几息时间，就醒了过来。
    一醒就怒声道：“岂有此理，来人……”
    话没说完，就看到坐在床边的永安皇帝，先是一愣，随后就是一喜，嘴里道：“父皇，您没事了？真是太好了！”
    一边说，一边一骨碌爬起来跪好，冲着永安皇帝磕了个头：“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安康。”
    话说完了，才看到倒在自己旁的太子周世煊，忙问：“父皇，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臣刚刚带着垣儿来见父皇，刚刚进了寝殿没多久，就忽然晕了，好像是老三……”
    “父皇……”
    永安皇帝摆了摆手，说道：“具体怎么回事，等你大哥醒了，朕在和你们一起说，你先起来吧。”
    大哥？
    周世熇心中觉得有点不对劲，下意识的就要皱眉。毕竟，大哥这两个字，太像寻常人家的称谓了……
    只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应了一声‘是’，就起了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旁。
    （第一章）

 719.第719章 朕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如何处置老三，你们都说说，自己的意见吧。”
    永安皇帝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然后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说完，就不喜不悲的看着在面前恭敬站立的两个儿子，仿佛是真的在征求他们的意见一样。
    周世煊和周世熇心中都迟疑起来，努力的想要弄清楚，永安皇帝的真正目的。
    然而，永安皇帝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考虑时间，片刻之后，看没有人开口，就道：“不要想那么多，这里就我们父子三人在，你们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说着，又特意补充道：“朕只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毕竟，你们差点，就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说着，看向周世熇，又道：“熇儿，你先说。”
    “是。”周世熇恭敬的应了，也来不及多做考虑，想到永安皇帝最后一句话，再想着他自登基以来的杀伐决断，干脆直接按照自己的真实想法，‘义正严词’的说道：“启禀父皇，根据我朝律法，无论是谋逆还是不孝，均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谋逆更是应当诛灭九族。”
    “世炑是皇子、是藩王，本该做万民表率，替君父分忧，却犯下如此大罪。儿臣认为，更加不能饶恕。”
    “不过，三皇弟毕竟是我皇族中人，也可以适当的，从轻发落。”
    “依儿臣愚见，康王府当满门诛灭，王府属官未尽臣子之责，没能及时规劝康王，使得康王铸下如此大过，当诛三族。康王妃不贤，当问罪其母族。惠妃身为康王母妃，未尽教导之责，当论罪，并，问罪其妻族。”
    “康王之师……”
    “够了！”唐王周世熇的话还没说完，太子就忍无可忍了，直接断喝一声，打断周世熇的话，说道：“唐王，你也有妻族、母族，如此说话，就不怕他们心寒吗？”
    周世熇冷笑一声，说道：“皇兄，本王可不会作出周世炑做的那些大逆不道之事，自然不会让她们陷入此种境地，他们何需害怕，何需心寒？”
    说着，看向周世煊，意味深长的道：“难不成，皇兄是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周世煊气结，不过他素来为永安皇帝猜忌，当下也不敢怠慢，当即就朝着永安皇帝跪了下去，嘴里说道：“父皇明鉴，儿臣忠心可昭日月，绝不敢做任何违背为臣，为子之道的事情，请父皇明鉴！”
    永安皇帝微微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起来说话。朕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永安皇帝话音一落，周世熇就抢着开口：“父皇，皇兄可能是心虚了。”
    永安皇帝看向周世熇的眼神也带着不耐烦，说道：“老二，你也少说两句，朕今日，不想听你们二人，扯其他的事情。朕只问你们对老三，应该如何处置。”
    周世熇闻言，连忙躬身，‘诚恳’的道：“是，儿臣知错。”
    永安皇帝看向太子周世煊，说道：“老大，既然你不同意老二的说法，那你说说，你怎么看吧。”
    “是。”周世煊已经重新站了起来，闻言也躬身应道。
    旋即开口说道：“父皇，儿臣以为，三弟这次，的确是做错了事情，该骂，该打，也该罚。只是，这件事情，并非三弟一个人的错。”
    “要说错，儿臣也有错。”
    话一出口，不仅是周枧，连周世熇都愣住了。
    不过很快，周世熇就冷笑一声，在心中暗暗说了一声‘虚伪’。
    周世煊也没管周枧和周世熇的反应，接着说道：“父皇，三弟从小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这您也是知道的。”
    “自从进了京，儿子有幸，被立为太子，儿子就一直忙着……忙着巩固自己的地位，对弟妹们，都疏于管教，也缺少关心。”
    “三弟这次，受奸人诱导，以至于犯下如此大错，的确，有他的责任。但是更多的，是儿子这个做长兄的，没有尽到长兄的职责。”
    说到这里，周世煊再一次跪了下去，切切说道：“父皇，三弟还小，您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吧。儿子愿意……愿意一同受罚，请父皇开恩。”
    周枧心中大为触动，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周世煊，只说：“周世煊，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世煊用力的点点头，咬牙说道：“回父皇，儿臣知道。”
    周枧冷冷的说道：“你以为，你作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朕就会感动，朕就不会责罚你了吗？”
    “儿臣不敢。”周世煊摇头，看着周枧说道：“儿臣是真的觉得，儿臣也有过错，无论父皇如何责罚，儿臣都甘愿受罚。只求父皇顾念骨肉之情，给三弟一个悔过的机会。”
    “骨肉之情？”周枧冷哼一声，指着周世煊骂道：“你现在和朕说骨肉之情，那逆子给朕下毒，害朕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时候，他有和朕说骨肉之情吗？”
    “在那逆子强行给朕加灌毒药的时候，他有和朕说骨肉之情吗？”
    “在那逆子除了毒药之外，不给朕任何吃喝的时候，他有和朕说骨肉之情吗？”
    “还有，你以为，你现在还活着，是那逆子不忍心吗？”
    “朕告诉你，若非风来，不止是你，连你的儿子，你们一个个的，所有人，都逃不了他的手心。”
    “骨肉之情！”
    “朕再告诉你，天家无父子！在皇位面前，根本没有什么骨肉之情！”
    “你，你若是真念兄弟骨肉之情，那你……那你这么多年以来，为何，为何还能一直坐在太子的宝座上？”
    周世熇心中大喜。
    周世煊虽然惶恐，却仍旧说道：“父皇，开弓没有回头箭，儿子只是……只是……”
    只是不愿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已。
    周世熇‘正气凛然’的接话：“皇兄这话说得好，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父皇，儿臣还是应当按律处置，以儆示后人。”
    （第二章）

 720.第720章 有你在，我怎么会累

    莫凌云根本不关心接下来的事情。一确定皇帝没事了，安排好肃清宫中康王一党，加强守卫之后，就又快马往宁州城去了。
    让有福一个人在宁州城，他也是担心得很的。
    这一次，他回去的速度甚至比回京的速度更快。
    莫凌云到的时候，有福正百无聊奈的，坐在窗边看书。
    不过，只是看上去是在看书而已，实际上她半天了，也没翻动一页，纯粹是在想心事。
    因为想得太过入神，以至于，莫凌云站到她面前的时候，她隔了好一会儿才察觉。
    “呀！”
    看到莫凌云的时候，有福的欢喜溢于言表，将书一扔，就跳了起来，直接蹦进了莫凌云的怀里，将他一把抱住。
    “小心些。”说着，莫凌云满脸笑意的将有福抱起来，亲了亲她的额头，又问：“刚刚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有福嘻嘻的笑，在莫凌云的心口蹭了蹭，环了他撒娇：“想你啊。你想不想我的？”
    话一说出来，耳朵尖就带了淡淡的粉色。
    显然，仍旧是害羞的。
    莫凌云拥了有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当然想的，骑在马上，走在路上，躺在床上，随时随地，时时刻刻都在想你。”
    听了莫凌云的话，有福忽然醒悟过来，推开莫凌云，绕着他，转了好几个圈，上上下下打量他好一阵，见他除了有些风尘仆仆的之外，不像受了伤的样子，精神也还好，才总算放心了一些。
    又问他：“莫大哥，你饿不饿？”问完，也不等莫凌云回答，就朝着外面喊：“来人啊，赶快做些吃的来。”又喊：“准备热水，大人要沐浴。”
    等下人应了，有福又想起来，喊：“先打一盆水来，让大人擦擦脸。”
    吩咐完了，才看着莫凌云笑，说道：“莫大哥，你等一等。”一边说，一边拉了莫凌云坐下，然后麻利的给莫凌云倒了一杯茶，递给莫凌云。
    莫凌云并不接，只是把身子探过去，作势要就那样喝水。
    有福有些无奈，心里头又有些软软的，嗔了莫凌云一眼，还是将茶杯递到他的嘴边，让他喝了。
    喝完一杯茶，莫凌云砸吧了一下嘴，说道：“真甜，像你一样。”顿了顿，又说：“再来一杯好吗？”
    有福红着脸，一连喂莫凌云喝了三杯茶，在他要第四杯的时候，就不肯给他喝了，直接将茶杯放下。
    莫凌云故意作出一副眼巴巴的样子，看着有福。
    有福越发心软，脸上也越发的无奈，学着从前莫凌云的样子，伸手摸了摸莫凌云的头，哄道：“再喝，你一会儿吃不下东西了，乖啊。”
    说完，自己先笑了出来。
    莫凌云将有福抱进怀里，揉了揉，在有福耳边小声道：“好有福你可真是我的宝贝。”
    正说着，外面有人送了洗手的水来。莫凌云帮有福整了整衣衫，才道：“进来。”
    有福笑嘻嘻的‘跳’起来，率先走到放铜盆的架子边，帮着莫凌云拧了面巾，给他擦脸。
    莫凌云忍不住挑眉，看着有福笑问：“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自己的待遇忽然变好了很多？”
    有福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这是奖励。”
    莫凌云又挑挑眉，拖长了声音‘嗯’了一声，问：“什么奖励？”
    有福一边给莫凌云擦手，一边说：“你没有受伤的奖励。”
    莫凌云闻言，故意皱了眉头，说道：“就这样啊？”
    有福就掂着脚尖，轻轻的用自己的嘴唇，在莫凌云唇边飞快的碰了一下。然后说道：“就这样了，不许得寸进尺，要不，我不理你了。”
    有福难得主动，莫凌云自然不会把她吓着，从善若流的没有再提什么。
    不一会儿，下面人端了鸡丝面条上来，莫凌云哄着有福，让她陪自己吃了一些，吃完之后，就要拉着她出门去逛逛。
    有福这些天虽然被闷坏了，心里头非常想出去逛街，却还是摇摇头，看着莫凌云说道：“莫大哥，我们还是不要出门了吧。你这次在京城很宁州城之间一个来回，用的时间比我们之前来的时候都少，肯定是没有休息好的，你还是先好好的补个眠再说吧。”
    莫凌云也摇摇头，说道：“没事，我还不累。而且啊，这一身的风尘，不好好的洗洗，可睡不着。”
    有福闻言说道：“那就先洗吧，洗完了就睡会儿。”
    莫凌云握了有福的手，说道：“刚刚吃过饭，消了食再洗。走吧，我们就在附近转一转就回来歇息。”
    说着，拉了有福的手在唇边亲了亲，又说：“你若是不想走，那我抱你出门可好？”
    话音刚落，莫凌云眼中就闪动着跃跃欲试的神情。
    那怎么行！
    只一想，有福就觉得羞死了，当即横了莫凌云一眼，嗔道：“莫大哥，你羞不羞啊？在屋里头和家里头胡闹也就罢了，在外面怎么还是不知道注意一些啊？”
    “你就不怕旁人笑话吗？”
    莫凌云笑着捏了捏有福的手，凑到她耳边说：“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能娶到你，我心里究竟有多欢喜。”
    “我不欢喜。”有福故意嘟了嘴，看着莫凌云说道。
    莫凌云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却还是亲了亲她的嘟着的小嘴，笑问：“嗯？不欢喜什么？”
    有福也没有要故意气莫凌云的意思，实话说道：“不欢喜让旁人看见。”
    顿了顿，看着莫凌云的眼睛，认真的说：“大家都不会让旁人看见的。”
    “我们收敛一些吧。至少，在外人面前，收敛一些，好不好？”
    “太亲密的举动，然人看见了不好。”
    莫凌云知道，就算有福会时不时的，想到一些前世的事情，可她毕竟是这一世的人，身上带着这个时代的烙印。是他太着急了。
    想着，莫凌云又看着有福温柔的笑笑，点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况，在外人面前，我不对你做太亲密的举动。”
    “可是，你也答应我，陪我出去走一走，逛一逛好不好？”
    “你不累吗？”有福看着莫凌云问道。
    她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闷坏了，可她也是心疼他的啊。
    莫凌云含笑摇头：“不累，有你在，我怎么可能会累。”
    （第一章）

 721.第721章 莫大人有何打算

    莫凌云和有福回京的时候，京城里头静悄悄的，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连流传在市井的那些流言，也和以往大同小异。
    宁州和京城之间隔得颇远，消息一时半会儿的，传不过来，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康王的事情，就发生在京城里头，一点消息都没有，只能说明，这是皇帝有意为之。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
    除了参与谋逆的康王之外，真正知道实情的，就只有皇帝、太子、太孙、莫凌云、隐龙卫。
    哦，还有一个太医院院正胡济民，以及那些内侍。不过，胡济民已经被皇帝砍了。
    理由就是误诊，延误皇上病情。
    连家人都没讨得好。
    至于那些内侍……他们是皇家的奴婢，是死是活，都与人无关。
    又过了好多天，宫中才传出来康王触怒皇帝，被贬为庶民，幽禁于从前的康王府的消息。
    康王叛乱的事情，就这么消弭了下去。
    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然，这些都和有福没有关系。
    而从宁州回来之后，有福和莫凌云就把杨氏和有望接进了天赐候府，有墨也跟着搬了进来。
    有福不想管家，莫凌云便也由着她，侯府里的内务，仍旧交给大管家和从小在莫凌云身边伺候的宫嬷嬷。
    莫凌云的手段，府里头的人最清楚不过，所以，哪怕管内院的仍旧是宫嬷嬷，宫嬷嬷也不敢拿大。宫嬷嬷不敢拿大，府里头的其他下人，对着有福，自然也是恭恭敬敬的，从来不敢心生懈怠。
    只不过，有福依旧不习惯人近身伺候，所以，除了穿朝服这种实在是没办法自己完成的事情之外，大多数的事情，她都是自己在做。这让很多府里头从知道自家侯爷有了心仪的女子，就在翘首企盼，希望能够到主母身边伺候的大小丫鬟们，好不失望。
    有福不知道侯府的丫鬟们的失望，她有些百无聊奈。
    莫凌云开始去衙门里头正常办公了，而且，还挺忙的。因为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将皇位传给太子。
    太子的弱点皇帝非常的清楚，既然决心已经下了，他就要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譬如唐王，譬如北漠。
    周世熇是预感到了危机到来的，所以，莫凌云在下衙的路上，被一身便装的周世熇亲自拦住了。
    “唐王殿下？有事？”莫凌云一脸淡然的看着周世熇问道。
    “有事。”周世熇也不客套，指了旁边一座茶楼说道：“这是我唐王府的产业，很安静，喝一壶茶再走，如何？”
    看莫凌云不说话，唐王就道：“知道莫大人家有娇妻，不过，哪怕是为了你那娇妻，莫大人也该和本王喝一壶茶。”
    莫凌云的眼神顿时变了，满是危险的看着唐王：“你威胁我？”
    “不。”周世熇摇摇头，说道：“本王诚意邀请。”
    莫凌云到底还是下了马，跟着周世熇一起，走入了路边的茶楼。
    茶楼里面除了几个便装的护卫和伺候的伙计之外，空无一人。
    两人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
    双方坐下之后，伙计上了茶退下，唐王直接说道：“本王是个粗人，不喜欢绕圈子，想来莫大人也不会喜欢，听人绕圈子，所以这话，本王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
    莫凌云点头，简洁的道：“洗耳恭听。”
    “好。”唐王看着莫凌云，面露欣赏的说道：“你应该知道，从小，本王就很欣赏你。父皇登基之后，本王也不止一次，希望能够招揽你。可惜，你给本王的答案，从来都没有变过。”
    莫凌云淡淡的道：“王爷还不死心？”
    “不。”唐王摇摇头，说道：“本王今日，主要是想问问莫大人，你今后有何打算。”
    莫凌云看了唐王一眼，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这与王爷有关？”
    唐王再次摇头，说道：“本王只是想知道，本王将来，有朝一日，会不会物伤其类。”
    说着，不等莫凌云开口，就继续说道：“父皇现在，越来越偏向太子了，而太子为人如何，暂且不说，但是太子亲近文臣，属有贤德之名，这个，莫大人知道的吧？”
    莫凌云微微点头，淡淡的道：“那又如何？”
    唐王又问：“莫大人可知，这满朝的文臣，对锦衣卫，是何种态度？”
    “又恨又怕。”莫凌云毫不在意的说道。
    唐王闻言问道：“既然莫大人自己都知道，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居安思危之心？”
    莫凌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唐王，并不接话。
    唐王继续说道：“周世煊以亲近文臣而得贤名，得朝中文臣拥护。若日后父皇真的将皇位传给他，那他不管是为了全自己的贤德之名，还是为了回报或者说讨好那些文臣，第一个便要拿你开刀。”
    “但是本王不一样。”
    “本王素来敬你佩你，当年南征，你我也是军中同袍，而且，本王素有开疆拓土之志，届时，必然倚重大人良多。”
    “只要你我一心，必可留青史之名。”
    说完这话，唐王就殷殷的看着莫凌云，等待他的答复。
    或者，拒绝？
    隔了半晌，莫凌云看着唐王，问：“唐王殿下说完了？”
    唐王点点头。
    “告辞。”莫凌云说着，起身就走。
    “莫凌云！”唐王见状，忍不住连名带姓的唤道。
    莫凌云并不回头，淡淡的道：“本官的立场从来不变。”
    唐王心中着恼，嘴里道：“莫凌云，那周世煊可是个伪君子，哪怕为了自己的名声，他也不会对本王怎样，最多不过是本王胸中大志不得舒展，此生郁郁。”
    “可是你呢？”
    “你当真以为，若是周世煊登基，你能全身而退吗？”
    “你如此固执，就不怕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你那小妻子吗？”
    “还是说，你觉得周代埻那黄口小儿，届时能护得住你，护得住你那小妻子？”
    莫凌云驻足，淡淡说道：“唐王殿下可能弄错了一件事情，本官从来就不是恋栈权位之人。”
    “不恋权位，那本官一人，一剑，足可以护住一切，想护的人。”
    （第二章）

 722.第722章 阿娘我官服破了

    “莫大哥！”看到莫凌云骑着马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倚门而立的有福快乐得像一只花蝴蝶一般，翩翩的就奔了过去。
    一干护卫连忙目不斜视的越过莫凌云，率先往前面去了。
    莫凌云却放慢了马速，等有福到了跟前，就笑着俯身，将他抱上马背，让她在自己怀里坐好，拿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在这牌坊外头等我了吗？怎么又不听话。”
    因为护卫们都是背对了，加之这些日子一直如此，有福心中便也有了一种掩耳盗铃一般的心态，只当没看见那几个背影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护卫，笑嘻嘻的道：“我又没答应你。”
    “小笨蛋。”莫凌云揉了揉有福，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有福回头，横了莫凌云一眼，故意磨了磨牙，问：“谁笨了？”
    莫凌云满脸都是宠溺的笑，说道：“是我笨。”
    “这还差不多。”有福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你今日怎么比平时回来得晚了一些？”
    莫凌云并不打算告诉有福他和唐王见面的事情，只道：“今日有事，耽误了。”
    又问：“今日在家，做了些什么？”
    有福也无心细问，只叽叽喳喳的，给莫凌云说了自己今天做的事情。
    其实，也没做什么大事，只是杨氏看着园子里‘空地’多，便想要种些菜，同她商量的时候，她答应了，所以今天她和杨氏一起，翻了一阵地。准备再明后天再细细的锄一两次，然后拿水泼透了，来种些菜。
    末了，有些紧张的问：“莫大哥，会不会有人因此笑话我们啊？”
    “谁敢？”莫凌云霸气的说道。说着，又揉了揉有福，柔声道：“没事，你和阿娘想做什么就做吧，咱们家里头的规矩，你说了算。只要你开心就好。”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有福用力的点点头，努力偏了头过来，看着莫凌云说道。
    莫凌云看着有福笑，认真的道：“嗯，我说的，不耍赖。”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在有福脸颊上亲了一口。
    “讨厌，不理你了。”有福娇嗔着扭头，说完这话不过几息，就又和莫凌云说起其他事情来。
    两人慢悠悠的到了府门口，下人过来牵马，莫凌云抱了有福下来，两人牵了手，往府里头走。
    他们准备去杨氏的院子吃晚饭。
    把杨氏接进府之后，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一直走到快到杨氏院子的时候，莫凌云才忽然看着有福说道：“有福，你说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做官了，和你还有阿娘学种地怎么样？”
    有福虽然不管事，可天赐候府的财产情况，她还是知道的，就算是莫凌云不做官了，没有了正三品指挥使的俸禄，哪怕连侯爵也没了，他们也不可能差钱的。
    必然是有其他什么事情。
    可是，莫凌云既然不说，有福哪怕是担心，也不准备问。他不说，自然有他不说的道理。她相信他，不管遇到任何难题，都能解决。
    她只要相信他就好。
    所以，有福只看着莫凌云笑笑，说道：“好啊。不过，你若是太笨的话，我可不教你，要学，你找阿娘去。”
    话音一落，莫凌云还没开口，杨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什么事情要找我啊？”
    有福一下子就丢开了莫凌云的手，笑着迎上去，挽了杨氏的手撒娇：“阿娘，刚刚莫大哥忽然给我说，说有时间他也学种地，种着玩儿，当个消遣。我让他来找您，我耐心不好，他要是太笨的话，我可不想教他。”
    “你这孩子。”杨氏无奈的点点有福的额头，说道：“风来怎么笨了？风来可比你厉害多了。”
    说着，又笑着看向莫凌云，说道：“风来啊，你别理有福，你要是想学，阿娘教你。正好，阿娘和有福今日在后院子里整了一块地，原本就想着，这两天让庄子上的人，给府里头送菜的时候，顺便你带点菜籽或者菜苗来，我们好种下去。既然你想学，那就到你沐休的时候我们再弄吧。到时候阿娘教你种菜。”
    说着想了想，又道：“阿娘记得，你应该是后天沐休吧？”说着，还看着莫凌云问：“阿娘没记错吧？”
    莫凌云笑着点点头，语带恭敬的说道：“阿娘，您没记错，我就是后天沐休。”
    杨氏也笑了笑，说道：“那就后天吧。”
    莫凌云连忙又说：“阿娘，后天我不一定有空，最近衙门里头的事情可能会有点多，我大概，得忙一阵子。”
    唐王今日来找他，必然是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皇位传给太子了。那么，是有些事情，就已经到了必须要处理的时候。
    要清理唐王一系的人马，甚至是要解决掉唐王……那么，可以预见，他未来的日子，会忙成什么样子。
    “这样啊……”杨氏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她不是什么善于隐藏的人，哪怕极力掩饰，脸上也露了出来。
    实际上，至从住进天赐候府，杨氏就有些不安。哪怕莫凌云再怎么孝顺，也是一样的。
    毕竟这是女婿家。
    杨氏本身就是一个比较悲观的人，加上自己的婚姻不幸，对于有福和莫凌云的亲事，其实还是抱着悲观的态度的。
    她认为，新婚的夫妻感情总是好的，现在莫凌云对有福好，不代表他就能一辈子对有福好。
    还是那句话，她怕她会在将来，变成莫凌云厌弃有福的原因或者说借口之一，所以拼命的，想要做一些事情。
    比如在后园子里，找地方种菜，比如刚刚说教莫凌云种菜。
    哪怕能做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好，总比像现在这样吃白饭来得强。
    有福和莫凌云都懂杨氏的不安，他们也努力的，试图去打消她的这种不安，但是人和人，始终是不一样的。
    杨氏的性格就是那样……
    莫凌云偷偷的把自己的衣服不起眼的地方，弄破了一条口子，在进门的时候，故意装着不经意发现了的样子，说道：“哎，我这官服怎么破了？阿娘，要不一会儿吃完饭，您帮我补补？”
    杨氏忙不迭的答应了，倒是把刚才的失望给忘记了。
    （第一章）
    亲爱的们，愿你们永远平安，爱你们=3=

 723.第723章 本世子迟早会拿回来

    永安皇帝对二皇子一系人马的清扫，如期而至。
    旁的文臣武将还好，唐王府的事情，莫凌云是没办法不亲自出面的。
    皇命在身，又有指挥使大人亲自压阵，饶是唐王平日积威破重，一干锦衣卫也没有半点迟疑，直接砰砰砰的，敲响了唐王府的大门。
    王府守卫闻声而出，见是锦衣卫砸门，当即大喝：“大胆！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这里是唐王府！你们敢放肆？”
    锦衣卫的人也不含糊，直接喊道：“开门！奉旨搜查！再不开门，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里面的守卫连忙派人去禀报唐王，同时也大喊：“区区锦衣卫而已，唐王府门前，岂容你们撒野？再不离去，我们也不客气了！”
    锦衣卫的人喊：“唐王殿下是想抗旨吗？”
    唐王府守卫喊：“什么抗旨不抗旨？我家王爷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就算是有什么误会，我们王爷自然会去皇上他老人家面前，解释清楚，不用你们一群爪牙，在这里乱吠！”
    一直在后面压阵的莫凌云忍不住皱眉，说道：“啰嗦，撞门。”
    话音一落，在他身边侍立的下属立刻高喊：“大人有令！撞门！”
    有了莫凌云的吩咐，前面的锦衣卫底气更足了，抬了圆木就去撞门。
    里面的守卫急了，大声道：“你们大胆！我唐王府是皇上下旨修建的，撞坏了门，你们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一听，就色厉内荏。
    锦衣卫的人连话都不答，只吆喝着继续撞门，不过片刻功夫，唐王府大门就应声倒塌。
    一撞开们，打头那群锦衣卫就直接闯了进去，其他锦衣卫则簇拥着莫凌云往里走。
    刚刚走过九龙照壁，唐王周世熇就从里面出来了，沉着脸看向一身蟒服的莫凌云，喝问道：“莫凌云！你当真要和本王为敌不成？”
    莫凌云面无表情的看向周世熇，淡淡的道：“本官无意与任何人为敌，但是，本官也不怕与任何人为敌。本官只是奉皇命行事，一切阻碍本官执行皇命的，都是本官的敌人。”
    “是不是敌人，全看王爷如何选择。”
    “奉劝王爷一句，君命不可违，王爷还是配合我锦衣卫搜查的好，否者的话……”
    周世熇的眼神一下子就怨恨了起来，仿佛一条毒蛇一般，盯着莫凌云，咬牙切齿的问：“否则如何？”
    莫凌云嘴角缀起一抹毫不在意的冷笑，说道：“下头人粗手笨脚，若是王爷不肯配合，争斗间砸了王府的东西，伤了王府的人，王爷您可要自行负责。”
    周世熇差点把牙齿咬碎，恨恨的看着莫凌云，说道：“莫凌云！你如此对本王，就不怕本王他日东山再起？”
    莫凌云依旧毫不在意，冷笑着说道：“本官预祝王爷有生之年，能有那么一天。不过，既然王爷都能说得出来东山再起这样的话，那就应当明白，此时，你是大势已去。”
    “若再徒劳挣扎，只不过是徒惹不快而已。”
    周世熇如何不知道莫凌云的话都是真的，可他就是不甘心。明明是一片大好的形式，怎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周世煊那个伪君子，究竟给他的父皇灌了什么迷魂药？让父皇一夕之间，就转变了态度。
    不过，莫凌云说得对，父皇如今心硬如铁，他再挣扎徒劳无功不说，还可能会惹恼了父皇。
    周世炑那小子，不就是因为能放低态度，所以在犯了谋逆重罪之后，还能留一条命在吗？
    既然如此……
    周世熇闭上眼睛，沉声道：“让他们搜！本王身正不怕影子斜！”
    “王爷……”王府护卫难以置信的看重周世熇，心中都是不甘。他们唐王府，何时怕过谁？
    周世熇闭着眼睛磨牙：“让他们搜！本王不想再说第三次！”
    “是……”
    王府护卫不甘的应了，收了武器，让到两边。
    莫凌云见周世熇服软，随口说道：“多谢王爷配合。”说着，又道：“给我搜仔细了！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但是，也不准惊扰了王府的家眷，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一干锦衣卫齐声应了，然后快速的穿过王府护卫让出来的路，往唐王府里面去了。最终，莫凌云身边，只留下了两个充当护卫的下属。
    周世熇从来都不是个有风度的人，等锦衣卫的人走了之后，慢慢的走到莫凌云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莫凌云，本王记住你了。今日之耻，来日必定厚报。”
    “好，本官也记住了。”莫凌云微笑着看着周世熇说道。说着，运转内力，将声音逼成一条线，直接送入周世熇的耳中：“王爷有什么招数，本官都接下了。只不过，本官需要提醒王爷的是，若是王爷不想断子绝孙，那就最好，不要动本官身边的人，否者的话……”
    说话间，莫凌云脚下用力，直接在地上留下两个寸许的脚印。
    留下这两个脚印之后，莫凌云不再看周世熇，径直往王府后园走去，只留下周世熇看着莫凌云留在青石板上的脚印，神情变换，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莫凌云从来不管太子和唐王之间的争斗，这个不管，是不参与的意思，并不是说，他就从来没有监视过太子和唐王。
    实际上，无论是东宫还是唐王府，都是锦衣卫重点监视的对象。毫不客气的说，无论是唐王还是太子，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莫凌云的掌控之中。
    所以，唐王府私藏的兵甲、弓弩等，很快被人从藏在后花园的水池下面的密室里取了出来。
    闻讯而来的周代垣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锦衣卫手中的那些甲胄和兵器，朝着莫凌云大声喊：“莫凌云，你这太子走狗！你敢陷害我唐王府！本世子与你势不两立！”
    “你以为，凭着这么区区几件兵甲，就能让皇爷爷治我唐王府的罪了吗？想都别想！皇爷爷乃是圣明天子，不会受你们的蒙骗的！”
    “你给我等着！”
    “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夺走的一切，本世子迟早都会一样一样的，拿回来！”
    （第二章）

 724.第724章 您让我们找的人找到了

    ‘因为’从唐王府搜出来的那些兵甲弓弩，永安皇帝‘龙颜大怒’。责令唐王限期离京，前往封地。无召不得回京。
    哪怕有再多的不甘，周世熇也只能憋屈的离了京，往封地去了。唐王世子周代垣却因为‘气恨交加’‘伤了心脉’‘卧床不起’而滞留京中。
    在解决了唐王之后，永安皇帝的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北境。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北漠。他要一劳永逸的解决北漠，替太子荡平北境，让他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太平之君。
    因此，唐王离京之后，莫凌云更忙了。
    忙得有福好多次，等他都等得在窗边的软榻上面睡着了。
    这一天，莫凌云又是深夜才回府，有福也和之前一样，又在软榻上睡着了。莫凌云见状，有心想要训斥守在门口的下人，又怕把有福吵醒了，只能心疼的抱起有福，轻手轻脚的，往内室走。
    刚刚把有福放到床上，有福就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是莫凌云，睡眼惺忪的唤了他一声，又嗔：“你怎么又这么晚……”
    莫凌云温柔的亲了亲有福的额头，柔声哄道：“乖，闭着眼睛继续睡，我一会儿就来了。”
    “讨厌……”有福嘟囔一声，这会儿睡意确实很浓，所以，嘟囔完了之后，她就又继续睡了。
    莫凌云又亲了亲她，起身准备去沐浴的时候，才发现，有福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拽了他的一小截衣袖在手中。心一下子就软得一塌糊涂了。
    莫凌云小心翼翼的，将衣袖从有福的手心抽出来，快速的去洗完了澡，刚刚准备回房睡觉，就有暗卫出现了。
    “大人，您让我们找的人找到了。”
    莫凌云顿时大喜：“好！人在那里？带本官去看看。”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局促的女子，因为低着头，看不清楚长相。
    那女子身边的人见到莫凌云到来，一边给莫凌云施礼，一边低声道：“大人来了，快见过大人。”
    女子慌忙跪了下去，嘴里道：“见，见过大人。”
    莫凌云走到女子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子，淡淡的道：“抬起头来。”
    “是，是……”那女子小心翼翼的抬头。居然是一个长得和有福有七分像的，看着比有福年长一些的女人。只不过，面色很不好，看上去像是重病在身的人一样。
    看着女子的样子，莫凌云满意的点了点头，声音和缓了一些，说道：“起来吧。”
    “是，是……”女子又小心应了，只是人却没有马上起来，还是先前就在她身边的人说了一声，她才犹豫着站起身来。
    “坐吧。”莫凌云指着旁边的椅子，对那女子说道。
    女子脸上依旧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在身边人的提醒下，向莫凌云道了谢，小心翼翼的，在莫凌云指的椅子上落了坐。
    莫凌云在上首坐下，看着女子问：“你可知道，本官将你买进府来，是为了什么？”
    女子咽了一口口水，说道：“知……知道。”
    “你可是自愿的？”莫凌云又问。
    女子咬了咬唇，说道：“是，我，民女，是自愿的。”说着，顿了顿，鼓足了勇气继续说道：“民女自知时日无多，只是，民女那一双儿女……”
    “先前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莫凌云看着那女子问。
    女子回道：“他们说，说……会将我那一双女儿养大成人，让我儿读书习字，我那闺女，也会有人好好的教她，女子应该学的东西……还，还会……会负责他们的嫁娶……”
    “不错。”莫凌云点点头，说道：“这些，都是本官轻而易举的，就能做到的事情。不仅如此，本官还可以保证，你那一双儿女哪怕是成家之后，有什么困难，本官也会让人处理。”
    “总之，你只要能做好自己的本份，本官可以发誓，至少让你的儿女，一辈子衣食无忧。”
    少妇闻言，连忙跪下，说道：“是，是。民妇多谢大人。”
    说着，仿佛是为了让莫凌云“大人放心，民妇一个将死之人，除了一双儿女之外，也没有其他挂牵，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更何况，若没有几位老爷给民妇找大夫医治，命妇只怕前一次发病，就熬不过去了。民妇这条命，本来就是大人的，大人什么时候拿走，民妇都没有怨言。”
    “很好。”莫凌云再次满意的点头，说道：“本官也希望，不会有用到你的一天。”
    “如果，真有用到你的那一天，本官希望，你能做得好一些。在那之前，你只需要好好的，调养好身子就行了。至于你的一双儿女，本官会派人悉心照料的，你放心就是。”
    莫凌云话音落下，那女子鼓足了勇气，看着莫凌云说道：“大人，能不能，让民妇在死之前，亲自照料自己的孩子？”
    “不能。”莫凌云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摇头拒绝了女子。跟着又说：“你应该知道，你的病，不适合照料两个小孩子。而且，本官也不会将两个孩子，放在本官的府中养。”
    “不过，本官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这样吧，每隔半个月，本官可以让人，带你去看一眼你的儿女，如何？”
    那女子也知道，莫凌云说的都是真的，闻言连忙点头，嘴里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莫凌云微微颔首，朝着身边的暗卫说道：“带她下去，好生安置。”
    “是。”暗卫躬身应了。
    因为这个事情，莫凌云回屋的时间又晚了，刚一进门，就看到有福靠在床头，嘟了嘴，满脸的不高兴。
    “怎么醒了？”莫凌云连忙走去过，到了有福跟前，又俯身亲了亲有福的嘴，又道：“还把嘴嘟着，不高兴啦？”
    “当然不高兴了！”有福用力的点点头，拿手戳了戳莫凌云，控诉一般的说道：“沐浴更衣需要那么久吗？”说着，又看到莫凌云穿了外衣，又皱了眉头道：“又去处理什么紧急公务去了吗？你怎么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你每天早上要起那么早……就不能多睡一会儿吗？”
    （第一章）

 725.第725章 杨氏的突发奇想

    莫凌云知道，有福埋怨自己是假，担心自己是真。便笑着又亲亲她的额头，说道：“乖，别恼，我马上就睡了。”
    一边说，一边脱了外衫，只穿了中衣就【上】了【床】，伸手将有福搂在怀里，又亲亲她的脸颊，说道：“乖，睡吧。”
    “哼。”有福低低的哼了一声，轻轻咬了莫凌云一口，然后才闭了眼睡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莫凌云又已经出了门。
    纵然是心疼，有福也没有办法，只是在下人闻声送了洗漱的东西进来的时候，问道：“侯爷出门的时候，用过早膳的吗？”
    端水进来的丫鬟连忙应道：“夫人放心，侯爷是用了早膳才出的门。”
    “那就好。”有福点了点头，走到架子旁边洗脸。
    丫鬟又问：“夫人，您的早膳也是照旧吗？”
    “嗯，照旧就好。”有福一边洗脸，一边应道。
    马上就有下人下去准备去了。
    洗漱完了之后，有福带着人去了杨氏的院子。杨氏正在等她过来一起吃早饭，见到她却还是忍不住说：“要我说啊，你早上还是在自己院子里吃早饭好了，懒得跑。现在还好，等以后冬天了怎么办？”
    “冬天再说冬天的话呗。”有福不以为意的说道。
    说着挽了杨氏的手，又道：“阿娘，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啊，冷冷清清的、难道是阿娘不耐烦再等我一起吃早饭了？”
    杨氏无奈的摇摇头，点了点有的额头，说道：“你这孩子，阿娘是怕你幸苦，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了阿娘不耐烦等你了？真是的。”
    有福嘿嘿的笑，说道：“不是阿娘不耐烦等我就好了。”
    吃饭的时候，杨氏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姑爷最近一直都早出晚归的，别是有什么大事吧？”
    有福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才看着杨氏笑，说道：“阿娘，您放心好了。就算是有大事，也是朝廷的大事，和我们没关系。”
    杨氏微微皱眉，看着有福道：“你就没问问？”
    有福摇摇头，说道：“这有什么好问的？”说着，看杨氏脸色好像有些变了，便又道：“朝廷上的事情，怎么能拿回家里来说呢？皇上要怪罪的。”
    “倒也是。”杨氏点点头。叹一口气，又道：“姑爷这样早出晚归的，阿娘是担心啊，他会累坏了身子，你说他这一天天的，也没个时间在家里头吃饭，想给他补补都不行。”
    说到这里，杨氏眼前忽然一亮，看着有福说道：“有福啊，左右最近你也没什么事情要做，要不然，你中午，给姑爷送点汤去吧。他在衙门里头固然是有吃的，可哪有家里头的吃着舒服呢。”更重要的是，这样还可以培养姑爷和自家闺女的感情。日后就算是有什么变故，姑爷也能多念着自家闺女一些好。
    杨氏越想越觉得可行，说道：“就这么说定了，阿娘一会儿就让厨房里头炖些补汤。”
    “要不然，还是阿娘炖吧。不说旁的，阿娘炖的汤，还是好喝的，好几次，姑爷都说好呢。”
    说着，就要起身。
    有福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杨氏道：“阿娘，这正吃着饭呢，好歹，咱们要把早饭吃完了再说别的吧？”
    “也是。”杨氏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了回去，继续吃起早餐来。
    吃完饭，杨氏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有福进了厨房炖起汤来。用杨氏的话来说，是汤得炖久一些才好喝，要抓紧时间。
    好在，厨房里头的下人已经习惯了，杨氏有事没事就到厨房做些东西，还时不时的，拉上自家夫人。所以，看到杨氏和有福出现在厨房，下面人倒也没有多惶恐。
    只是，心里头还是都提了几分小心。
    也不敢叫两人真的亲自动手拾掇，只把一切收拾好了，让杨氏和有福拿去下锅炖就好了。
    若是以前，杨氏多半会觉得不好意思，再三推脱。不过到府里头也有一些日子了，她也知道自己如果拒绝的话，厨房里这些人会更加惶恐，所以，也就由着他们了。
    只不过，炖汤这件事情，她是无论如何，是不肯假他人之手了，甚至，连烧火都‘指使’了有福，亲自去烧，不让厨房里头的人帮忙。
    汤炖好之后，杨氏拿个有盖子的大汤罐装了一罐，当然了，为了不让汤洒出来烫着人，她只装了七分满。
    装了汤不算，还又拿了食盒装了不少的饭菜，碗筷也是装的两副。装完这些，杨氏才笑眯眯的看着有福，说道：“有福啊，你反正要去衙门里头给姑爷送饭。再回来吃，就晚了，你也饿。要不，你和姑爷一起，在衙门里吃吧。”
    “阿娘装得多，你到时候啊，也分些给其他人，要，要和姑爷的……同……同僚。”说到这里，杨氏还看着有福问：“是同僚吧？”
    有福点了点头。
    杨氏才继续说道：“要让姑爷和姑爷的同僚们，打好关系。这俗话说得好啊，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姑爷再能干，也得有好帮手才行啊。对吧？”
    说着，也不等有福搭话，就说：“好了，快拿着餐盒去吧，要不一会儿错过饭点了，姑爷都吃过饭了。”
    虽然有福不喜欢人近身伺候，可她身边的下人还是不少的，听到杨氏的话，马上就从外头进来两个丫鬟，将食盒提了，还对杨氏说：“老太太放心，车夫就在旁边的角门边等着，误不了饭点的。”
    杨氏连忙点点头，说道：“那就好。你们快去吧。小心汤，别撒出来把人烫着了。”
    还嘱咐道：“你们送了就赶紧的回来吃饭，等回头啊，再去接你家夫人都行，别把自己饿着了。”
    两个丫鬟笑着应了。
    听到有福到衙门找自己的时候，莫凌云愣了一下，以为是家里头出了什么事情，心中着急，连忙暂时放下手中的公务，快步走了出去。
    走到半路上，就看到有福带着两个丫鬟正在朝着这边走来。
    有福脸上带着笑，不像是装出来的。
    莫凌云这才放下心来，也笑着迎了上去。
    （第二章）
    圣诞快乐~~~~

 726.第726章 莫凌云的‘小\’心思

    莫凌云眼里头只有有福，完全忽略了有福身后的两个丫鬟，当然，也忽略了丫鬟手上提着的食盒。
    迎上去之后，开口就问：“你怎么衙门了？这都到饭点了，吃饭了吗？衙门里的饭估计不合你的胃口，要不，我让人去外面买点回来？”
    有福忍不住笑，说道：“莫大哥，你在看什么呢？什么时候，你的眼神也如此的不好使了？”
    莫凌云有些莫名。
    此时他已经并肩和有福往衙门里走了，自然，也没看见她身后的丫鬟，和丫鬟手上的食盒。
    有福有些无奈，将头往后面一偏，说道：“你往后看看。”
    莫凌云依言往后看去，这才看到跟着有福的两个丫鬟和丫鬟手上提着的食盒，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末了，凑到有福耳边，小声说：“是我家娘子太迷人，为夫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有福的脸颊一下子就变成了粉色，含羞带嗔的横了莫凌云一眼，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阿娘心疼你每天早出晚归的，怕你吃不好，想给你补补身子。所以才特意炖了汤让我给你送过来。”
    “阿娘真好。”莫凌云由衷的说道。
    有福轻轻的哼了一声，莫凌云笑着拿自己的手轻轻碰了碰有福的手背，说道：“当然，还是我娘子最好，知道心疼为夫。”
    有福给了莫凌云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嘴里小声嗔道：“油嘴滑舌。”脸上却在同一时间，笑出了一朵花来。
    看得莫凌云欣喜不已。
    一路进了莫凌云办公的官厅后面的小厅，两个丫鬟刚刚将自己手上的食盒放到桌子上，莫凌云就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了，自己亲自倒了水，给有福净手。
    有福洗了手，一边打开食盒，一边笑着说：“汤是阿娘吃过早膳就开始炖上的，装了好大一罐，说是让你送一些给你的同僚喝，好和同僚打好关系。”
    莫凌云故意撇嘴，说道：“这可是阿娘做给我喝的，做什么要分给他们？”看有福要去端汤罐，连忙又说：“小心，我来。”一边说，一边把汤罐从食盒里端了出来，还把盖子给揭开了。
    “阿娘说的话，你不听吗？”有福从汤罐里舀了两碗汤出来，看着莫凌云问道。
    莫凌云满脸都是笑意，看着有福压低了声音说道：“听，当然要听的。不过，我更喜欢听娘子的话，娘子说说，这汤，送还是不送？”
    有福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莫凌云，有些无奈的嗔道：“你这人……”
    莫凌云故意又说：“娘子说嘛，送还是不送？”
    有福假意打了个寒颤，故意锁了眉头，看着莫凌云说道：“噫……你这个人，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这是在你衙门里头，正经点行不行？”
    “看我这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边说，一边还抹了抹手臂，仿佛是在抹掉自己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一般。惹得莫凌云的笑得越发厉害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末了，又嗔一眼莫凌云，接着说道：“不许再逗我了，你赶紧的，趁着汤还热着，送去给大家伙都尝尝，这可是阿娘的一番心意。”
    “是，娘子开了口，为夫自然照办。”莫凌云一边说，一边提了汤罐朝门口走去。
    对伺候在门口的杂役说道：“去，把这逛汤给几位大人送去，就说是本官夫人的阿娘，亲手熬的，请他们尝尝。”
    当然了，这指挥使衙门的同僚可是不少的，一罐汤一人一口都不够分，所以，能不能喝道‘自家丈母娘’亲手熬的汤，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反正，莫凌云是不管的这个的。
    一交代了门口的杂役，莫凌云就施施然的回了屋，舀了一勺起有福给他盛出来的汤喝了一口。
    闭着眼睛‘品味’了半天，才真开眼睛，笑着对有福说道：“好喝，熬这汤，是我家娘子亲自烧的火吧？”
    有福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满是惊奇的看着莫凌云，说道：“莫大哥，你怎么这么厉害？连这个都尝得出来。”
    “心有灵犀嘛。”莫凌云有些得意的说道，一边说，一边点头喝汤，不让有福看见自己眼中的笑意。
    他当然喝不出来这汤是有福亲自烧火熬的，他只是蒙的。
    嗯，在确定了汤是有福亲手烧火熬的之后，怎么觉得这汤的味道更好了呢？
    这么一想，莫凌云就有些‘可惜’先前他让杂役送去给其他人喝的那一罐汤了。早知道，就不给他们喝了！
    反正自己也能喝得下去。
    看莫凌云好一会儿不说话，有福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问道：“莫大哥，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就只埋头喝汤？还喝得这么慢……一点都不像你。”
    莫凌云抬起头来，看着有福笑，说道：“我在用心品尝啊。”说着，故意叹了一口气，又道：“真可惜，这么好喝的汤，居然让我送了人，早知道就应该留着自己喝的。”
    “真有那么好喝？”有福有些不信。
    莫凌云一本正经的点头。
    有福便尝了一口汤，然后看着莫凌云皱了皱鼻子，说道：“我觉得挺平常的啊，并没有特别的好喝啊，就和平时喝的汤差不多嘛。”
    莫凌云本来想接着有福的话说，是汤里的心意让汤变得美味的，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只说：“是吗？我喝着觉得特别好喝，大概是平日里衙门里的饭吃得太多了，忽然喝道家里人亲手做的汤，就觉得特别好喝吧。”
    “衙门里的饭不好吃吗？”有福有些疑惑的看着莫凌云问。
    “当然不好吃，衙门里都是大锅饭，能和家里的一样吗？”莫凌云看着有福，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
    偏偏有福信了。一下子就心疼起莫凌云来，伸手摸了摸莫凌云的脸颊，说道：“难怪你都瘦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要不……以后我每天都给你送饭吧，让你多吃一些家里的饭菜，就像阿娘说的一样，你这么忙，总要给你补一补才好。”
    莫凌云心中暗喜，嘴里却说：“那这样，你会不会太幸苦了？”
    有福摇摇头，说道：“这有什么辛苦的，反正是坐马车来。”
    莫凌云高兴的在有福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说道：“娘子！你真是太好了！”
    （第一章）

 727.第727章 依依不舍的送别

    接下来的日子，有福果然每天给莫凌云送饭。不过，两个多月之后，她就没办法继续给莫凌云送饭了。
    因为，皇帝陛下要再一次的御驾亲征了。
    粮草、军械等等，一切准备妥当。皇帝陛下剑指北漠。
    依旧是太子监国。只不过，他却带走了从前总会留在京中监视百官尤其是太子的莫凌云。
    在送莫凌云出征的时候，有福难得的红了眼眶。莫凌云轻轻帮她把眼角的泪水擦掉，柔声道：“放心吧，我虽然是跟着大军出征，可是，我不会去战场的，最多不过是分析一下地方的情报，以及，在皇上身边护卫。”
    有福咬着唇点头，到底还是没忍住，有些颤抖的问道：“不去不行吗？”
    “傻瓜。”莫凌云轻轻的摸了摸有福的头发，柔声说道：“没事的，你相信我，我会给你送信回来的。”
    “乖，不难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乖乖的，在家里等着我。若是觉得闷了，就去城外的庄子上住上一段时间。莫大会带着人保护你的。我之前带你见的那个人，该用的时候就用，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你在家里，好好的，我才能安心，知道吗？”
    “嗯，我知道。你也要好好的，要不，我也会担心的。你要记得，我天天都在念着你，天天都在盼着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你要是敢受伤，我就不理你了，你听见了吗？”有福红着眼睛，依依不舍的拉着莫凌云的手，看着他，有些哽咽的说道。
    “好。”莫凌云用力的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乖，你也要乖乖的，要听话。”
    “我走了。”
    莫凌云说着，转身向自己的战马走去。
    “莫大哥！”就在莫凌云即将走到战马旁边的时候，有福终于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旋即，她就冲了过去，一把将莫凌云抱住。抱得紧紧的，好一阵才放开，抹了抹眼睛，看着莫凌云说道：“我等你平安回来。”
    “嗯。”莫凌云点点头，深深的看一眼有福，再次转身，走到战马旁边，翻身坐了上去。
    坐到战马上之后，莫凌云将目光投降有福身后的护卫，其中，就有天赐候府暗卫首领莫大。
    “保护好夫人。”莫凌云看着莫大沉声说道。
    莫大当即一抱拳，看着莫凌云说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夫人，绝不让人伤害夫人一根毫毛！”
    “嗯。”莫凌云点点头，转过头去，在马上坐得笔直笔直的，将手一挥，说道：“出发！”
    “是！”一群锦衣卫的好手大声应了，跟在莫凌云的身后，朝着城外疾驰而去，准备去与城外的大军汇合。
    “莫大哥……”有福心中万般不舍，眼睛再一次红了，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滚了下来。毫不顾忌形象的，朝着莫凌云离去的方向追了一段路，直到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了，才无力的停了下来。
    莫大等人一直跟在有福的身边，见有福不跑了，才颇为恭敬的开口道：“夫人放心，大人武艺高强，又不会直接参与和北漠人的战斗，他不会有事的。”
    有福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会平安回来。我只是……”只是舍不得他。
    至从两人成亲之后，两人就没有分开过。不管莫凌云再忙，都没有过不回家，不回房的时候。
    如今他要去北境，至少会有好几个月看不到人，她心中自然会舍不得。
    哪怕莫凌云已经离去好一阵了，有福还是不肯回府，摸着手上的佛珠，有福忽然就想要去一趟寺庙，祈福求莫凌云此去平安无恙。
    “莫大。”有福开口唤道。
    莫大连忙躬身：“是，夫人有何吩咐？”
    有福看着莫大，轻声说道：“我听说东门外的延寿寺的菩萨很灵验，要不我们去一趟延寿寺吧。”
    莫大闻言，猜到有福的用意，连忙道：“夫人想何日去？小的回去就安排。”
    有福摇摇头，说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吧。”
    莫大面上微微露了些难色。
    如果现在去的话，清理闲杂人等会有些麻烦……
    有福见状便问：“怎么？现在去，有什么不妥吗？”
    莫大连忙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不妥。只是小的担心，没有事先通知庙里做准备的话，会有闲杂人等。若是有人不小心冲撞了夫人，那就是小的的罪过了。”
    有福闻言再次摇头，说道：“那有那么多闲杂人等啊。人家去烧香拜佛，我们也去烧香拜佛，没有谁冲撞睡的。”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们这就去吧。左右现在还早，咱们速度快一些，还能在庙里吃一顿斋饭。”
    自家主子才刚刚出城，和大军一起走的话，速度不会太快，应该不会有人胆敢在这个时候做什么事情的，更何况，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想着，莫大便点了点头，不再迟疑，朝着有福一礼，说道：“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因为来送莫凌云出征，马车、丫鬟、护卫，都是现成的，只要派两个人去打个前站就好。
    一行人簇拥着有福的马车往东门外走去，等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路边的茶楼上，忽然露出一张因为扭曲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来。
    那是任旧滞留京中的唐王世子周代垣。
    先前他就一直在看着有福给莫凌云送行，嫉妒和怨恨让他恨不能将莫凌云碎尸万段，偏偏他又没那个能力做到。所以这会儿脸才显得异常的扭曲。
    “让人跟着，看看他们准备去做什么。”周代垣磨着牙，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身边的人并没有领命，反而劝道：“世子，还请您冷静一些，王爷离京之前就吩咐了，我们现在只能蛰伏，尽量不要引人注目。”
    “蛰伏……”周代垣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从牙齿缝里咬出两个字来。
    末了，一拳头砸在窗棂上，恨恨的道：“横刀夺爱之恨，栽赃陷害之仇！莫凌云！本世子不会放过你的！”
    （第二章）

 728.第728章 和莫侯爷有关的消息

    “莫大，侯爷他，有几日没有书信送回来了？”有福趴在窗前的桌子上，连喝了好几杯凉茶，也压不下心慌。
    莫大恭敬的道：“回夫人，侯爷有三天没送书信来了。”
    “三天啊……都三天啦……”有福托着腮，喃喃的说道。要知道，最近这两个月，她几乎隔一天就能收到莫凌云寄给她的信，忽然连续三天没动静，她心里头难免会觉得不妥。
    想着，有福的眉头不知不觉的，就那么锁了起来：“不行。莫大。我这心里头乱糟糟的，总觉得，莫大哥那边，有什么事情，要不，你带着人，去北漠吧。去找他。”
    “对，就这么办。”
    “莫大，你带人去北漠，找到莫大哥，好好的护着他，把他平平安安的带回来。好不好？”
    “拜托你了。”
    莫大有点无奈，不过还是恭敬的说道：“夫人，您多虑了。您忘记了，大人跟着皇上出征那天，您在延寿寺求到一支上签吗？大人不会有事的。”
    “不行。”有福猛的站起来，看着莫大摇头：“抽到上签，那都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而且，我觉得，还是应该我自己的感觉，最……最可信。”
    “你马上带着人去北漠找莫大哥，不将他带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不许反驳，这是命令。”
    “莫大哥出门之前就说了，让你听我的命令，难道，你想抗命吗？”
    莫大的神情越发无奈，低了头，对有福说道：“可是夫人……大人说了，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那我不管！”有福毫不迟疑的说道。说着顿了顿，又道：“再说了，难道你忘记了，莫大哥留在府里头的那个人吗？我上次去见了她，她已经可以把我的动作神情学个惟妙惟肖了。大不了，若真遇到什么危险，我就去躲起来，让她扮作我，在府里头生活好了。”
    说到这里，看莫大还是没有答应的意思，干脆说道：“你若是不答应，那我从今天开始……”有福想了好几个理由，最终说道：“从今天开水，晚上我就不睡觉了，到时候要是生了病，看你怎么和莫大哥交代！”
    ……莫大很是无语，好半晌，才满心无奈的说道：“夫人……您不能这样。”
    有福把脖子一梗，说道：“那我不管，反正就这样了，要么，你带着人去找莫大哥，要么，你就看着我白天晚上都不睡觉，然后生病吧！”
    莫大心中好生为难。
    有福见状继续说道：“反正莫大哥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你去保护他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又有我的命令，你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京城是咱们的地盘，天赐候府也不是谁想闯进来就能闯进来的。你别告诉我，府里头除了你们几个，没有其他的守卫了。”
    隔了好久，莫大才认命的点点头，说道：“是，小的遵命。”
    话一出口，莫大心中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作为暗卫统领，他也是极其担心莫凌云的安全的。
    莫大一点头，有福就紧赶慢赶的，催着莫大带着莫凌云留在有福身边的大半暗卫出了门。为了节省时间，连干粮都是让家里头的下人拿着银子去街上买的现成的。
    莫大走了之后，莫凌云依旧没有信送来，有福心中自然更加着急了。以至于，当顾成礼上门‘求见’的时候，她虽然厌烦得很，却还是见了他。
    顾成礼被人引进了前院的花厅，一看到有福，就张嘴说道：“有福侄女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好，这么大、这么好的宅子，下人奴仆成群，站坐都有人伺候着，真是叫人羡慕啊。”
    有福并没有接顾成礼的话，忍了心头的恶心，看着顾成礼淡淡的道：“你不是说有事吗？说吧，我听着。”
    顾成礼看着有福谄媚的笑，嘴里说道：“哎哟，有福侄女，您现在是贵人了，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可是，我这好心好意识的上门，给你送消息来，你却连口茶水都不舍得，坐都不让人坐，这叫人怎么好说话嘛。”
    有福当即皱眉，看着顾成礼，疑惑的问：“消息？什么消息？”
    顾成礼看着有福，脸上挂了一层虚假贪婪的笑，并不说话。
    有福心中越发厌恶，不过，却又很想知道，顾成礼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消息，想着，便淡淡的指了指厅内的椅子，说道：“坐吧。”
    又对伺候在厅里的丫鬟淡淡的吩咐了一声：“上茶。”
    等丫环把茶上上来了，有福才看着顾成礼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顾成礼却摇摇头，看着有福说道：“这件事情，我也是冒了许多的风险的，当然不能随便说。”一边说，一边不停的捻着手指。
    “拿十两银子给他。”有福淡淡的吩咐道。
    马上就有丫鬟应了。
    “等等。”顾成礼却开口阻止了，随后又看着有福说道：“看来，有福侄女是还不知道，我带来的消息的份量啊，这也难怪。”
    “实话给你说吧，我带来的消息，是和莫侯爷有关的。有福侄女不会觉得，这和莫侯爷有关的消息，只值得区区的十两银子吧？”
    有福心中一紧，脸色却丝毫不变，只是淡淡的说道：“给他一百两。”
    “唉……”顾成礼故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有福说道：“有福侄女啊，我可是真没想到，你明明都做了这天赐候府的当家夫人，做了贵人，怎么还这么小鼻子小眼的？”
    “一百两……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啊。”
    “算了算了，既然你没有诚意，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吧，我也省得担风险。要知道，我也是看着，你好歹曾经也要叫我一声大伯，也不愿意，你年纪轻轻的，就守寡，才上门来的。这要是让我们世子爷知道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话虽然如此说，顾成礼却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有福只考虑了片刻，就看着顾成礼问：“你要多少？”
    顾成礼笑着伸出一根指头，说道：“一万两。”
    顾成礼这话一出口，不止是有福，连伺候在厅里的丫鬟的脸色都变了。
    （第一章）

 729.第729章 多派些人前去接应

    有福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下去，握紧了拳头看着顾成礼直道：“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
    顾成礼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看着有福说道：“有福侄女，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东西都是有价值的、莫侯爷是精贵人，他的一条命，应该不只一万两吧？我也是看着你好歹也叫过我一声大伯，我才给你算了个优惠的价格。”
    “若你还是嫌多，那我也没办法了，你就当我没来过吧。”
    说着，顾成礼作势起身。
    当然，他只是装腔作势而已，反正架势做了好半天，也没有真的站起来。
    有福双目微闭，片刻之后睁开来，看着顾成礼说道：“一千两。”
    顾成礼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有福，说道：“有福侄女，你当你这是在市场上买东西呢？还讨价还价的。再说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哪怕是去买东西，也不可能和人讨价还价的吧？”
    有福闻言，淡淡的端了茶杯，说道：“送客。”
    顾成礼脸微微一僵，说道：“算了算了，都是自家人，我让你一千两，九千两。”
    有福不为所动。
    顾成礼只得又说：“八千，八千总行了吧？我说有福侄女，我这可真的是让了好大一步了，你可不能，再得寸进尺了啊。”
    顾成礼没办法，只得自己又降价，直到他说出‘三千两’几个字的时候，有福终于开口了。
    “好，三千两，我给你。但是，如果你带来的消息，不值三千两，你是知道我家夫君的官职的。锦衣卫的刑具，可不是人人都能扛得住的。”
    顾成礼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放心吧，我这消息别说是三千两，就是三万两也值得，绝对是你赚了。”
    有福微微蹙眉，冷冷的说道：“废话少说。”
    顾成礼腆着脸笑，搓着手指对有福说道：“好侄女，这话嘛，肯定是要说的，可是……”
    有福冷冷的看顾成礼一眼，取出一个木头牌子，交给身边的丫鬟，说道：“去找大管家，让他从账上拿三千两银子过来。”
    “是。”丫鬟连忙躬身应道。
    顾成礼当即就开口：“要银票，银票啊。通存通兑的，最好是四海钱庄的。”
    当然没人理他。
    不过，大管家拿过来的，倒的确是四海钱庄通存通兑的不记名银票。
    接过银票的时候，顾成礼脸都要笑烂了，这是他从进门到现在唯一笑得真诚的一次。
    不管心里如何想，有福脸上的神情依旧不变：“银票你也数过了，说吧。”
    顾成礼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我说，我说。”
    “你也知道，我是在唐王府伺候的，而且啊，是在世子爷跟前听差的。昨天晚上，我无意间经过世子爷的书房，世子爷收到一封飞鸽传书。是从北漠传来的。”
    “军中很多将领支持我们王爷，这你也是应该知道的。所以啊，前线的事情，无论大小，我们家世子，都能知道。这不……”
    有福心中的不耐烦几乎堆积到了极点，当即打断顾成礼的话，毫不客气的说道：“说重点！”
    顾成礼连忙点头，说道：“好好好，我捡要紧的说。”说着，还摇摇头，说道：“有福侄女怎么这没耐性。”
    “事情呢，是这样的。北漠那边传来消息说，皇上驾崩了，只不过现在还瞒着下面的人。莫侯爷他，带着密旨从北漠回京了，算时间，应该有好几天了。”
    “世子爷和几位大人商议着，要派王府的暗卫去途中截杀莫侯爷，他们还派人去联络了京中的勋贵，又给王爷和许多将军都传了讯，只怕莫侯爷双手难敌四拳啊。”
    顾成礼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仿佛是真的很为莫凌云惋惜一般，末了还看着有福说道：“有福侄女啊，你还是赶紧的想想办法吧，最好呢，多派些人去接应莫大人，要不然，真出了什么事情，再要后悔，可就晚了。”
    有福竭力压下心中的担忧，朝着顾成礼点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顾成礼看着有福，略带‘好奇’的问：“有福侄女，你不派人去救莫侯爷吗？”
    有福没有说派，也没有说不派，只是不屑的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不顾家人的死活吗？”
    顾成礼恬不知耻的笑，说道：“我当那不是没办法嘛，我但凡要是有点办法，也不会作出那样的事情来……”
    有福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看着顾成礼说道：“我没有心情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你有没有苦衷我不在乎，你毕竟给我带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来，虽然是买卖，我也不想让人请你出去。”
    顾成礼一脸‘恍然’，满脸堆笑的看着有福，说道：“我知道了，有福侄女这是要安排人去救莫侯爷吧，也是，是该马上安排，我这就告辞，这就告辞。”
    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走到门口，朝着屋里点头哈腰的，说道：“那什么，有福侄女啊，不管是谁问起这事来，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要不然，我这脑袋，可就不保了啊。”
    有福皱眉。
    天赐候府的大管家马上开口：“少废话，滚！”
    “好，我滚，我滚。”顾成礼陪着笑走了出去，在侯府护卫的‘护送’下，往外面走去。
    顾成礼一走，大管家就看着有福开口：“夫人，您觉得，那人说的话，可信吗？”
    有福看一眼大管家，颇有些担忧的道：“只怕是半真半假。”
    大管家的心也提起来了，小心翼翼的问：“那我们要不要，再派些人手去接应侯爷？”
    “毕竟，从北漠回京的路不少，谁也不知道，莫大他们，能不能接应得到侯爷。”
    “只是那样的话……老奴担心，府中防卫空虚，会有人乘虚而入。”
    有福也有些为难，不过，到底多还是对莫凌云的担心占据了上风，说道：“还是再派些人手吧，至于府里头的防卫，暂时不管。我想，就算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也不至于去动我阿娘。至于我……侯爷不是早有安排吗？”
    “我只是担心，人手还是会不够。”
    （第二章）

 730.第730章 不过是水来土掩而已

    有福皱起眉头思索片刻，看着大管家说道：“要不，我去太子府吧，请埻哥哥多派些人手，去路上接应莫大哥。”
    说着，不等大管家说什么，自己就先摇头否决了。
    “不行，现在还不知道密旨是不是真的，上面又写了些什么。若是密旨上的内容不利于太子，那……”
    “我不能让莫大哥为难，更不能让他铤而走险。哪怕只有一丁可能。”
    大管家想了想，开口道：“夫人，不如，请锦衣卫派人去接应？现在在京中坐镇的锦衣卫同知袁大人，也是大人的心腹。”
    “也好。”有福点点头，看着大管家说道：“大管家，此事，你找人去办吧。”
    说着又唤：“莫七！”
    莫七是莫大带人走了之后，负责有福安全的人，天赐候侯府最厉害的暗卫都被赐了莫姓，按武艺高低排行。
    “请夫人吩咐。”一直站在有福身后的莫七‘飘’了上来。
    有福当即说道：“你把剩下的暗卫都带上，去北漠回京的路上，迎接侯爷，一定不能出任何岔子。”
    莫七和莫大不一样，听到有福的话，当即说道：“让莫八带人去吧，小的和十一就暗中护在夫人身边。不然，夫人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真出了什么事，那我们也没办法向侯爷交代。”
    “反正，夫人乔装出门去旁的地方躲避，也不可能还带着……护卫。身边若是没个人，总是不行的。”
    “是啊，夫人。”大管家也点点头，对有福说道：“莫七说得对，您的安全也很重要，就让莫七和莫十一留下吧。”
    “也好。”有福点点头，说道：“去把人请过来吧。”
    与此同时，顾成礼一回到唐王府，就去见了周代垣。
    周代垣一脸阴沉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顾成礼进屋。
    顾成礼一进屋就跪了下去，嘴里道：“小人参见世子殿下。”
    周代垣依旧阴沉着脸，看着顾成礼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殿下，一切都是按照世子您的吩咐说的，小人瞧着顾有福是真的信了，还给了小的三千两银子。”顾成礼说到这里，心狠狠的抽了一下。
    不过他之前被周代垣收拾怕了，这会儿也不敢欺瞒周代垣，虽然心中肉痛无比，却还是把三千两银票拿了出来，膝行着捧到了周代垣的面前。
    周代垣轻轻的踢了踢顾成礼的手，说道：“少在这里献殷勤，本世子还不至于缺这么区区三千两银子，自己留着吧，就当是本世子赏你的。”
    顾成礼大喜，连连叩头，嘴里说道：“谢世子殿下赏赐，谢世子殿下赏赐。殿下放心，小人一定好好的听从殿下吩咐，好好办差，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又隔了一个多时辰，守在天赐候府外面的唐王府探子回来回话，说是天赐候府有大批的人骑着马离开了。
    “好！”周代垣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猛的站起来喝道：“来人！按计划行事！”
    宫嬷嬷正在给莫凌云让人找来的，那个和有福很像的女子化妆。
    那女子虽然和有福长得很像，可哪怕已经在天赐候府调养了好几个月了，脸色看起来，也很不好，和有福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宫嬷嬷只能通过化妆的法子，让她看起来更接近有福一些。
    还没有画完，外面就有人来禀报，说是皇太孙担心有福的安全，派人来接有福去太子府小住。
    虽然已经预想到了各种可能，有福还是忍不住看向宫嬷嬷，求助一般问道：“嬷嬷，现在我们怎么办？”
    “夫人别急，不过是水来土掩而已。”说着，又朝外面问：“可有人接待？”
    “大管家在前厅招待。”来人回道。
    宫嬷嬷又道：“如此就好，去给外面说一下，就说夫人更了衣就出来。”
    等外面的人领命而去，宫嬷嬷才看着有福说道：“夫人莫急，奴婢这里，马上就好。”
    说话间，就加快了给那个替身化妆的速度。
    等给替身画好妆，又让她换上了有福日常的衣服，首饰也挑了几样给她带了，甚至，还拿了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让那替身带了。
    当然，给替身的那一串佛珠和有福手上的可不一样，那一串是能够取下来的，有福手上的佛珠却是取不下来的。
    收拾妥当之后，宫嬷嬷亲自扶了那顶替有福的替身出去，等那自称是太子府的人把她带走了，才回来给有福化妆。
    这倒是容易多了。
    不过半个时辰，就把有福打扮成了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妇人，往人堆里一放，完全不会有人注意的那种。
    “嬷嬷，你好厉害。”
    有福由衷的赞叹道。
    宫嬷嬷摇摇头，说道：“夫人谬赞了。”说着顿了顿，又道：“只不过，要委屈妇人扮成仆妇，从角门出去了。”
    有福毫不在意的摇摇头，说道：“这算什么委屈啊。”说着，又皱了皱眉头，又道：“不过，现在出去不会引人怀疑吗？万一外面有人监视怎么办？”
    宫嬷嬷一想，觉得也是，便道：“那夫人觉得何时出去为好？”
    有福想了想，说道：“明日一早出去吧，和府里头采买的人一起出去。那会儿天还没亮，再厉害的探子，也看不清楚，更好掩饰。”
    “这样倒是可以。只是今日主院倒是不好再住了，老夫人哪里也不合适，旁的院子平日里都是没人住的。只怕，夫人只能委屈在下人房里住一晚了。”
    有福根本不在意这个，当即点头说道：“那就住下人房吧。”
    宫嬷嬷却觉得有些惶恐。
    有福见了便笑道：“嬷嬷，我真不在意这些，没有关系的。只不过是住一晚上而已，难不成，我还会少块肉啊？”
    “咱们府里头又从来不苛待下人，便是下人房，也是干净敞亮的，总比山洞里头住着强吧？”
    “您是不知道，我曾经啊，连山洞都住过。”
    有福好说歹说，宫嬷嬷才总算是同意了，让有福暂时去下人房里头将就一晚上。
    饶是如此，宫嬷嬷也安排人，将有福即将入住的屋子，里里外外的打扫了好多遍，又把所有床上的东西都换了。要不是有福拦着，她只怕连床带家具，都会换掉。
    （第一章）

 731.第731章 我要确定有福的安全

    因为求而不得，唐王世子周代垣对的‘感情’，早就有福成了执念。
    所以，在有福（替身）被带到唐王府的时候，为了不让‘有福’‘发现’端倪，周代垣是直接让人撤了门槛，让有福替身乘坐的马车使进唐王府的。
    并且，还让马车一路行到了他给有福准备的院子里面。然后，找了许多的借口，以周代埻的名义，派了一大堆的丫鬟去伺候（外加监视），当然，同时也派了不少的侍卫，守在院子外头。
    而他自己，只是站在高处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没有露面。
    实际上，那替身也是带着两个丫鬟的，并且一直不让周代垣派过去的丫鬟近身伺候，只说自己不喜欢。当然，这也是有福的习惯，唐王府的人多少也是知道这些的。所以，并没有生疑。
    以至于，将近半个月过去了，都没有人发现这个‘有福’是假的。
    至于莫凌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他一路弃马步行，遇到有唐王一系的人在路口设置障碍盘查，也能绕路就绕路，不能绕路的话，就等到晚上，趁夜施展轻功悄悄的飞过去。
    如此，硬是没人发现他。
    当然，有福派出来接应他的那些暗卫，也同样没有发现他。
    就这样，在他靠近京畿范围之前，一路都没人发现他。
    进了京畿之后，到底还是有唐王府的暗卫发现了他。
    不是莫凌云倒霉，只不过是唐王府派了人，悄悄的，守在了回京的每一条路上。
    因为只是等人，好把有福在唐王府手上的消息传递给莫凌云，加上又不知道莫凌云会走哪一条路，所以，每条路上，也不过是有三个人日夜轮守而已。
    所以，在看到莫凌云出现的时候，唐王府的暗卫心喜之余，还是有些担心的。
    担心莫凌云会不问青红照白，就将人杀了。
    因此，唐王府暗卫在看到莫凌云的一瞬间，最先喊出来的三个字，就是顾有福。
    听到有福的名字，莫凌云当即就掠到了出声的那个暗卫面前。只一伸手，就扣住了那暗卫的脖子。
    当然也是暗卫没躲，要不然，几招还是可以抵挡的。
    被莫凌云锁住喉咙的暗卫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硬着头皮，艰难的开口：“莫大人，小的只是送信人，您若是杀了小的，那尊夫人的消息，您可就没办法知道了。”
    莫凌云毫不废话，只厉声道：“说！”
    被锁住喉咙的暗卫努力的说道：“莫大人，尊夫人在我们主子手里，主子说了，只要莫大人弃暗投明，尊夫人一根汗毛都不会少。”
    “威胁本官？”莫凌云眼神一冷，强行压下心中的担忧，手指却猛的缩紧，直掐得那暗卫以为自己就要命陨当场了，才松开手，冷冷的道：“空口无凭，本官凭什么相信你？”
    “咳咳咳……”唐王府暗卫一阵猛咳，好一会儿之后，才哑着嗓子说道：“莫大人稍等半日，最多半日，就会有人将尊夫人身上的信物送来，届时，大人自会相信我们。”
    莫凌云一声冷笑，说道：“半日？给你们半日时间，让你们调派人手，截杀本官吗？”
    唐王府暗卫咽了好口口水，喉咙才稍微好受一点，嘴里说道：“大人放心，我家主人，诚心希望能得大人报效……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的。”
    莫凌云干脆的摇头：“本官对你们唐王府的人，并不放心。”
    唐王府暗卫脸色一僵，好半晌才清了清嗓子，问：“大人当真不管尊夫人了？要知道，尊夫人是因为将侯府所有的暗卫全都派了出来，接应大人，才那么轻松的，被我们王府的人请去做客的。”
    莫凌云淡淡的道：“本官何时说过，不管本官的妻子了？”
    唐王府暗卫不解的开口：“那大人您刚刚……”
    莫凌云淡淡的道：“本官只是信不过你们唐王府而已。”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却又在唐王府暗卫开口之前说道：“半日之后本官会在此处通知你们，将信物交到什么地方。”
    说完，也不等唐王府暗卫再说什么，直接飞身而去，让那唐王府的暗卫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不管唐王是怎么想的，周代垣的确是想杀死莫凌云，毕竟，这样他才可以更名正言顺的‘求娶’有福。
    而且，现在，唐王被勒令不准离开封地，唐王府在京城的人马，就全都在周代垣的手里。
    所以，他真的是很想围杀莫凌云的。
    只不过，被唐王留在他身边的幕僚劝住了而已。
    至于莫凌云，说的什么不相信唐王府一类的话，其实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然后安排其他事情而已。
    毕竟，他要是不说那样的话，就突兀的离开，会引人怀疑的。
    他选择的这条路，离隐龙卫居住的村子并不远，实际上，这正是他选择走这条路的真正原因。
    约莫半日之后，莫凌云回到了之前遇到唐王府暗卫的附近，也不靠近，只是远远的，弄出了些响动，然后留了一张纸条在原地。
    纸条上写了一个地址，并且写着让先前那个唐王府暗卫带着信物到纸条上的地址去。而且，只许那个暗卫一个人去。
    为了莫凌云手上的密旨，也为了让莫凌云乖乖的听命，换上写了传位于唐王的‘密旨’进京，唐王府的人也只能让那暗卫一个人去送‘信物’。
    唐王府的暗卫送的信物是‘有福’随身携带的佛珠。这个东西周代垣也是知道的，从他认识有福开始，他就知道，有福手腕上有一串佛珠。
    但是，周代垣并不知道佛珠的奥秘，所以，下面人‘偷换’了替身身上的佛珠出来，他也辨不了真假。
    莫凌云却认识。
    这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本来就是他亲自准备的东西。
    在知道被唐王府虏去的，的确是自己准备的替身之后，莫凌云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只对那暗卫说道：“本官必须要亲眼确定有福的安全，否则的话，一切免谈。”
    （第二章）

 732.第732章 你真不要有福的命了？

    听到手下人传回来的，莫凌云的条件，周代垣沉默了好久，迟迟不能作出决定。
    唐王留下的幕僚心底暗暗叹气，“世子，欲成大事，切切不可太过于拘泥儿女之情。还请殿下以大事为重。”
    “只要事成，将来不管是怎样的女子，都是仍由殿下挑选……”
    “你懂什么？”周代垣不耐烦的打断幕僚说的话，喃喃道：“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和有福相提并论。”
    幕僚连忙躬身，说道：“是，是属下说错了话，可是殿下，大事要紧啊。”
    “本世子知道！”周代垣烦躁的拂袖，半晌之后喝道：“来人，让人把马车直接赶到有福居住的院中，就说，就说今日天气不错，请她去城外郊游散心。”
    “小心伺候，若有什么纰漏，仔细你们的脑袋！”
    很快就有人应声去准备了。
    有福的替身事先就得了叮嘱，听到说要请自己出城散心，也依旧是面无表情，什么都不说，只作出一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马车一路就行到了莫凌云指定的地方，唐王府的暗卫和普通的护卫团团簇拥着周代垣，以及有福坐的马车。
    莫凌云一个人，站在唐王府的对面三丈左右的地方。
    “人呢？”莫凌云淡淡的问。
    周代垣神情变幻了数次，末了恨恨的一咬牙，说道：“请莫夫人下车。”
    等有福的替身真的被人从马车里面‘扶’出来了，周代垣马上换了一副深情的面孔，看着‘有福’‘解释’道：“对不起，有福，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实在是我唐王府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情势所逼，我也无可奈何。”
    “你要怪，就怪我吧。”
    有福的替身依旧是一副面若冰霜的样子，别说开口，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周代垣。
    周代垣‘捂’了心口，一副受伤的样子。结果‘有福’依旧不看他。
    没办法，周代垣只能将目光投向莫凌云，说道：“莫大人，有福人在这里了，只要莫大人肯归顺我唐王府，本世子保证，她一根汗毛都不会少。”
    “若是莫大人不肯归属……”周代垣咬咬牙，说道：“就算莫大人不肯归顺，本世子也不会舍得伤害有福。但是本世子不舍得，不代表本世子的父王也会不舍得。”
    “看到本世子身边这些人了吗？他们虽然听命于本世子，可却更听本世子父王的命令。”
    “届时，若是他们伤了有福，本世子，也无能为力。”
    “休得乱来！”莫凌云‘怒目圆睁’，看着周代垣喝道：“周代垣，你想本官做什么就直说，不准伤害有福！”
    周代垣嘴角抽了抽，旋即看着莫凌云大声道：“好！痛快！莫大人果然是性情中人，本世子佩服。”
    “请莫大人先交出我皇爷爷的密旨，让本世子一观。”
    莫凌云脸上露出一丝‘迟疑’，随后看着周代垣道：“周代垣，你可知道你这举动，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周代垣冷笑，说道：“本世子不在乎什么后果，终归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反正，若真是我唐王府输了，也没什么好下场。”
    莫凌云微微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接着吧。”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圆筒，朝着周代垣抛去。
    圆筒里装的，便是莫凌云带着的密旨。
    当然，实际上这一份密旨并不是真的，只不过是足可以以假乱真而已，而且，上面的内容也和真的一样。
    周代垣飞快的看完密旨，一招手，唤道：“来啊。”
    马上就有人拿了一个装了火油的罐子上来。
    周代垣将手中的密旨丢入罐子之中，片刻之后，有人将浸透了火油的密旨捞出来，吹燃火折子将密旨点燃。
    点燃之后，周代垣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份‘密旨’，装进圆筒，丢给莫凌云，说道：“莫大人，这一份密旨，你可收好了，事成之后，不仅莫夫人会平安的回到你的身边，本世子和本世子的父王……”
    话没说完，忽然就呛咳了起来。
    地上正在燃烧的‘密旨’冒出浓烟，那呛鼻的味道就是那浓烟带来的。
    周代垣拿衣袖捂着口鼻，一边用另外一只衣袖扇风，一边喝道：“莫凌云，你真不顾有福的安危吗！本世子看错你了！”
    又喊：“给我杀！”
    喊杀声刚起，‘啊’‘啊’惨叫的声音就不绝于耳，却是一群灰衣人忽然出现，掩杀了过来。
    唐王府的人瞬间就死伤了好几个。
    周代垣这才知道，自己落入了莫凌云的阴谋之中。当即喊道：“来人，把顾有福给我带过来！”
    又喊：“莫凌云，你真不要有福的命了吗？”
    “密旨已经毁了，你本来就无法交代，赶紧让他们住手！本世子可以既往不咎！”
    ……
    直到周代垣嗓子都哑得快要发不出声了，莫凌云也没有回应。
    周代垣的贴身暗卫连忙说道：“殿下，别喊了，趁着现在咱们还能抵挡，属下护着殿下先撤吧。只要和咱们的人汇合，也没人敢拿殿下怎么样。”
    “该死的！”周代垣恨恨的出声：“好！撤！”又喊：“带上顾有福！”
    王府暗卫护着周代垣跑了没多远，莫凌云就出现在了他们的前面。
    马上就有王府暗卫不要命的冲了过去，试图阻挡一二。其他人自然带着周代垣往旁边走了。
    莫凌云并没有刻意的去阻拦周代垣，先轻描淡写的解决了留下来阻拦他的暗卫，才追上了周代垣，然后，就又有暗卫不要命的冲了上去。
    不过三五次只后，周代垣身边就再也没有人了。他只能将‘有福’拖在手上，拿刀架在有福的脖子上，色厉内荏的喝到：“莫凌云，让开，否则的话，本世子不客气了。”
    莫凌云看着周代垣摇头，说道：“周代垣，你是唐王世子，本官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最多，不过是将你带到太子面前，等太子发落。”
    “太子的脾性如何，我想，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否则的话，本官的手段，你应该是知道的。”
    周代垣自然知道，莫凌云说的，都是真的，只是……皇位之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谁知道，谁知道太子会怎么样？
    （第一章）

 733.第733章 我想好好陪自己的妻子

    莫凌云并没有太过于逼迫周代垣。
    当然了，他站在那里，挡在前面，对周代垣而言，本身就是一种逼迫。
    隔了很久，周代垣才问：“莫凌云，莫大人，你，你为何一定要和我唐王府做对？”
    莫凌云微微摇头，语气淡然的说道：“本官从未和唐王府作对，只不过是，陛下没有选择你们唐王府而已。”
    周代垣当然知道莫凌云说的是真话，当即一滞，半晌才又道：“莫凌云，密旨已经被本世子烧了，你要如何和太子，和朝中百官交代？”
    莫凌云的语气也依旧淡淡的，说道：“就算你真的把密旨烧掉了，本官也不用交代。更何况，被你烧掉的密旨，本来就是本官自制的，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密旨被烧之后，会冒出那么大的浓烟？”
    “那有福呢？”周代垣又问：“你就不担心有福的安危吗？”
    莫凌云并不打算告诉周代垣，他手上抓着的，不是真正的有福。
    所以，只是淡淡的问道：“唐王世子，你觉得，你的命和她的命，谁更贵重？”
    自然是自己的！
    不管周代垣觉得自己有多喜欢有福，骨子里，他都不会觉得，有福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所以，根本不用想，他就本能的想到了自己。
    然后，他的脸色就变了，看着莫凌云道：“莫凌云，你敢杀我！”
    “为何不敢？”莫凌云挑眉看着周代垣，眼睛里全是满不在乎。
    周代垣咽了咽口水，努力看着莫凌云说道：“本世子乃是堂堂皇孙，天潢贵胄！哪怕是太子，也不敢轻易杀我，你怎敢杀我？”
    莫凌云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看着周代垣说道：“刀剑无眼，谁知道唐王世子是怎么死的呢？没准，是被他自己的护卫一不小心杀死的呢？”
    “又或者，山路陡峭，唐王世子慌不择路，一不小心，就摔下了悬崖呢？”
    “莫凌云，你大胆！”周代垣鼓起勇气，色厉内荏的喝了一声。
    莫凌云点头：“不用你说，本官自然知道自己大胆。满朝文武勋贵宗亲，包括唐王殿下，都知道，本官大胆。”
    周代垣满脸的颓然，连强作镇定都做不到了，身子一阵轻晃，到底还是丢了手中的武器，放开有福的替身，看着莫凌云说道：“我要见太子。”
    莫凌云朝着有福的替身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才对周代垣说道：“等本官见到太子，你自然就会见到太子。”
    周代垣这会儿，心如死灰，根本没有留意到莫凌云和‘有福’之间的不对劲，只是喃喃说道：“莫凌云，本世子始终是凤子龙孙，你不能对本世子怎样。”
    莫凌云并不理他，等解决完唐王府的护卫以及暗卫们的隐龙卫一过来，就带着周代垣往京城去了。
    周代垣是周世熇唯一的嫡子，有他在手，莫凌云并不担心有大量的人拦截。不过还是点了几个隐龙卫一起，跟着自己回了京。
    周世煊自己也知道，至从康王的事情之后，永安皇帝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甚至也能感觉得到，永安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皇位传到他的手上，但是，他依旧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所以，当他接过莫凌云双手递给他的密旨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不让它们发抖。
    看完密旨，他几乎要热泪盈眶。
    更让他欣喜的是，从来都对他不假辞色的莫凌云，居然还给他带回来一份大礼。
    没有烧完的假密旨，和唐王府准备妥当的密旨，被唐王府虏走的‘天赐候’夫人。以及，莫凌云自己。
    证据确凿！
    当然了，他是不会杀人的。
    至少，现在不会。
    不过，留下唐王世子在京为人质，却是可以的。
    周世煊试图忍下内心的喜悦，却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在殿内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才强压下内心的喜悦，勉强恢复了镇静的模样。
    “风来，辛苦你了，本宫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周世煊走到莫凌云的面前，用力的拍了拍莫凌云的肩膀，看着他说道。
    哪怕眼前这个人已经注定了要登上皇位，莫凌云的态度也依旧是淡淡的，甚至，连臣都不称，只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周世煊习惯了莫凌云的态度，不以为忤，只点点头，看着莫凌云说道：“本宫知道，但，你仍旧是首功。翌日本宫登基，必然重赏。”
    “对了，父皇的密旨里说，让你……本宫觉得，以你的功劳，如此安排，似乎有些不妥……”
    莫凌云神情不变，说道：“皇上写下密旨之前，征求过我的意见，我愿意的。殿下不必为难。”
    说着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卸下这一身重担，本就是我的心愿。”
    周世煊微微蹙眉，看着莫凌云一脸的惋惜，说道：“那也太委屈你了。”
    莫凌云摇摇头，淡淡的道：“不委屈，我也想多点时间，好好的陪陪自己的妻子。”
    “可是……”周世煊脸上还是有很多的惋惜。
    “没有可是。”莫凌云打断周世煊的话，说道：“皇上的恩德我已经报完了，接下来的时间，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真话，不用揣测过多。”
    说着顿了顿，直截了当的道：“有福还在等我，告退了。”
    话一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周世煊对着莫凌云的背影，默默的吞回了即将出口的话。
    周世煊的贴身内侍恭敬的上来，小声说道：“殿下，莫凌云也太嚣张了，您都……”
    “闭嘴！”周世煊冷冷的打断自己内侍的话，说道：“日后休让本宫听到半句说风来不好的话，否者……”
    “是。”内侍一边应，一边不轻不重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周世煊长叹一口去，望着重新关上的殿门，喃喃感慨道：“他说是说自己还清了父皇的恩德，可……”说到这里，摇摇头，又叹一口气，才道：“我们皇家欠他的啊。”
    贴士内侍顿时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颗虾米。
    当然，这些莫凌云是不知道的，他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快一些回到有福的身边，真真切切的拥着她。
    对他而言，除了有福之外，一切都是浮云。
    （第二章）

 734.第734章 我们养上一猫一狗

    “莫大哥！”
    看着含笑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莫凌云，有福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欢喜的唤他一声，跳起来就将莫凌云抱住，久久不愿撒手。
    莫凌云心中也是激动，和有福紧紧拥着，也不愿意撒手。嘴里还说：“对不起有福，让你担心了，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
    有福满脸的笑，一边摇头，一边说：“没有，我不委屈，只要看到你平安无事，我高兴，我怎么都高兴。”
    说着，眼中落下泪来，小手握了拳头，在莫凌云身上轻轻的捶了几下，嗔道：“都怪你，都怪你，以后不许你独自出远门了，不许！”
    莫凌云一边轻抚有福的后背，一边点头说：“好，好，怪我，全都怪我。我以后不出远门了，我陪着你，天天都陪着你，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一起，好不好？”
    “真的？”有福抬头，看着莫凌云的眼睛问道。
    “真的。”莫凌云亲亲有福的额头，点头说道。
    “又哄我。”有福嘟着嘴，看着有福娇嗔的说道：“你那么多事情，怎么可能随时都陪着我。你还要去衙门里头办公呢。”
    莫凌云含笑说道：“我以后不去衙门里头办公了。”
    有福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莫凌云，甚至还想掏掏耳朵。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莫凌云笑着抚了抚有福的脸，说道：“我不做锦衣卫指挥使了。”
    “啊？”有福有些没反应过来。
    莫凌云又笑，摸摸有福说道：“就是，以后我不用每天早起去衙门里头办公了，我就陪着你，和你一起，睡觉睡到自然醒。”
    “真的？”有福的错愕瞬间变成惊喜，再一次蹦进莫凌云的怀里，不住声的问：“真的吗？莫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莫凌云含笑点头，看着有福的眼睛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有福的脸上，顿时开出一朵花来。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那我们就可以经常去城外的庄子里住了对不对？”
    “城里虽然繁华热闹，可我还是更喜欢城外一些。”
    “哈哈哈哈，太好了。”
    “莫大哥，我好高兴啊，好高兴啊。”
    “高兴得像要飞起来了一样！”
    有福拉着莫凌云的手，又蹦又跳的，不停的说着话，欢喜得像个孩子一般。
    “那就飞起来吧。”看有福这么高兴，莫凌云心里头也愉悦得很，一把揽了有福的腰，带着她飞到了房顶上。
    有福呀的一声叫出声来，脸上却没有害怕，反倒是有些兴致勃勃。
    莫凌云带着有福，不停的从这个房顶飞到那个房顶，有时候还会在几棵树之间飞来飞去的，直到有福担心莫凌云累了，才让莫凌云带她下去。
    “哎呀！”一落地，有福就娇呼一声。
    莫凌云心中不解。
    有福却已经拉着满头雾水的莫凌云往屋子里走了。
    进屋之后，有福就倒了一杯水给莫凌云，催促道：“莫大哥，你快喝点水，喝完了，我们就回家去。之前我从家里头过来这边，都没给阿娘说一声，阿娘一定着急死了。”
    莫凌云仰头把有福给自己倒的水喝了，放下杯子，说道：“嗯。那我们先回去吧。”
    “你不喝了吗？”有福看着莫凌云问。
    莫凌云摇摇头，笑着说道：“我不太渴。”
    “那也要多喝些水。”有福说着，又倒了一杯水，递到莫凌云的唇边。
    莫凌云就着有福的手喝了下去。
    有福嗔他一眼，说道：“懒！”
    莫凌云笑，拉了有福的手往外走，说：“好了，真不喝了，我们回去看阿娘吧。”
    “还有有望，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有福神情微微一黯。
    莫凌云将有福的手牵到自己唇边亲了亲，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们不能过安稳的日子。不过，以后不会了。”
    有福抿了唇，看着莫凌云摇头，末了说道：“是有些人太坏了，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损害别人的安宁，和你又没关系。”
    莫凌云轻轻的捏了捏有福的小手，微笑着说道：“他们损害不到我们的安宁了的。”
    “嗯。”有福用力的点头。
    此时有福和莫凌云两个人，都不知道他们现在说这话，还有些为时尚早。
    上了马车，莫凌云忽然看着有福说道：“对了，有件事情，还没给你说。”
    “什么事情？”有福歪了头看着莫凌云问，一脸娇俏的模样。
    惹得莫凌云又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蛋，然后才说：“我们以后，肯呢个不能住在庄子里。”
    有福微微有些失望，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眨眨眼，看着莫凌云问：“为什么？”
    莫凌云摸了摸有福的脸颊，有些愧疚的说道：“皇上临终遗旨，让我在他的皇陵旁边，建一皇陵村，替他守灵，我答应了。”
    “呼……”有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故意作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架势，看着莫凌云说道：“我还以为，我们只能住在府里呢，建皇陵村就建皇陵村吧，更好！”
    “远离那些人，咱们才可以逍遥自在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我们可以养几只鸡，用围栏围在空地上养，在空地上锄一小块地出来，多撒一些蔬菜种子，让那些鸡可以去吃菜叶子。”
    “这样既不会去糟蹋庄稼，也不会把院子弄脏。”
    “我们还可以在房前屋后，种好多的果树。”
    “什么柑橘啊，桃子李子栗子梨子，通通都种上。”
    “院子里就搭上一个大大的葡萄架，栽上好多的葡萄，可以吃，也可以拿来自家酿酒。”
    “咱们再养一条小狗吧，或者养只猫也行，一猫一狗也可以……”
    坐在马车上，有福絮絮叨叨的说着，眼睛越来越亮，恨不得马上就住到那样的地方去，马上就去实施自己的那些想法。
    看着有福眼中的神采，莫凌云的心悄悄落了地。
    幸好，幸好他的有福，也喜欢他的决定。
    两人一路憧憬着未来，只觉得才过去了一小会儿，外头就有人说已经到了。
    “这么快！”有福一边说，一边让莫凌云牵着自己下车。
    进门之后的一个消息，却震得她六神无主。
    （第一章）

 735.第735章 阿娘和有望不会有事

    杨氏不见了！
    有望也没回来过！
    这两个消息直接震得有福脑子里嗡嗡作响，大脑唰的一下，就一片空白，身子也摇摇欲坠，要不是莫凌云扶着她，只怕她就要倒下去了。
    莫凌云扶着有福，温柔的说道：“别急，先问清楚再说。”说着看向适才禀报这事的人，厉声问：“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那人看着有福的样子，也有些吓到了，再听到莫凌云严厉的语气，腿肚子顿时就哆嗦起来，连忙说道：“回侯爷，夫人被接走之后第二天，老夫人就被太子府的人接走了。是太孙殿下亲自来接的人。”
    “埻哥哥？不可能……”有福用力的摇着头，实在无法相信，周代埻会带走自己的母亲。
    那禀报的人继续说道：“夫人，原本太孙殿下是来接夫人您的，听到您已经被太子府的人接走之后，太孙殿下特别着急，在知道府里只有老夫人一个主子之后，就将她接走了。”
    有福六神无主的看着莫凌云，哀告一般问道：“莫大哥，怎么办？”
    “乖，别急。”莫凌云握了有福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臂，柔声说道：“只要知道是太孙把人带走的就好了，我们这就去宫里见太孙殿下，相信我，阿娘和有望一定会没事的。”
    又说：“来人，马上让人把马车拉回来。”
    “嗯，好，我们走。我们这就走。”听到莫凌云的话，有福慌乱的点着头，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等车夫赶着马车回来了，就手足并用的往上爬，结果怎么都上不去，眼泪无法控制的往下滑落。
    一边哭，一边自责：“都怪我，都怪我，我真没用，我怎么没想着，事先就把有望接回来，然后把他和阿娘一起送到安全的地方，都是我不好……”
    莫凌云心疼极了。当即就抱了有福，和她一起坐上马车，上车之后，又把有福揽在怀里，小声哄道：“乖，没事的，阿娘和有望都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顿了顿，又说：“太孙殿下素来尊重阿娘，对有望也是疼爱有加，他也不是会拿老弱妇孺来威胁人的人。更何况，我都已经将皇上的密旨呈给太子看了，皇上是传位给太子的，不管怎样太孙殿下都不会伤害阿娘和有望的，你别太担心了，好不好？”
    “更何况，该自责的是我……”
    有福一边抹眼泪，一边摇头，嘴里说：“莫大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都懂，可是……可是阿娘和有望……”
    “我还是会担心的，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我也忍不住的要担心，我没办法不想到最坏的结果。”
    “我不想想得那么坏的，我控制不住，莫大哥，我控制不住……”
    莫凌云揽着有福，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乖，别哭了，好不好，我们这就进宫，这就进宫。”
    说着又催促车夫，让他快一些。
    车夫大声应了是，将鞭子挥得啪啪作响，马儿飞快的跑了起来。
    结果，还没跑出天赐候府外头那条街，莫凌云就隐隐听到了有望的声音，有些不太真切。
    莫凌云连忙让车夫停下，自己侧耳听去，片刻之后，有望的声音就更明显了。他连忙对还在自责流泪的有福说道：“有福，是有望，我听到有望说话的声音了，他应该快到我们这里了。他回来了，阿娘应该是和他一起的。”
    有福半信半疑的看向莫凌云，红着眼睛问道：“真的吗？莫大哥，你没骗我？”
    “傻瓜，我骗你做什么？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了。”一边说，一边把车帘撩开，让马车车夫继续前进。又对有福说道：“乖，你别哭了，我们去接有望和阿娘回家。”
    看莫凌云不像是撒谎的样子，有福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点点头，说道：“嗯，好，我们接他们回家。”
    声音听上去，还是有些哽咽。
    莫凌云故意苦了脸，对有福说道：“你先前哭成那样子，把眼睛都哭红了，让阿娘看见了，一定会觉得是我欺负了你，我要如何给她老人家交代？”
    有福破涕为笑，拍了莫凌云一下，说道：“你就不会说，我是被沙子迷了眼吗？”
    顿了顿，又说：“你要是不会说，我自己说就是了。”
    莫凌云闻言说道：“那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吧，就让阿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好了。”一边说，一边从有福怀里掏出手绢，小心翼翼的给有福擦脸上的眼泪。
    有福便道：“那阿娘一定会在背地里偷偷的埋怨你的。”
    莫凌云不在意的笑笑，端详了有福一会儿，看脸上没有泪痕了才说：“最多是我多打几个喷嚏而已。”
    “那也不行。”有福摇摇头，想了想，说道：“还是我自己给阿娘说，就说我是太久没见你了，见到你心里高兴，所以情不自禁的就哭了出来。”
    “这样好。”莫凌云点点头。
    正说着，外头的车夫开口了：“侯爷，夫人，果真是小顾公子，还有太孙殿下。”
    “靠边停下。”莫凌云淡淡的吩咐。
    车夫应了一声，就把马车停在了路边。
    马车刚停，有福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要下车，起身的时候因为太急，还差点把头给碰着，还是莫凌云眼疾手快的用自己的手掌给她挡了一下，她的头才没事。
    有望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是习武多年的，视力自然是不错的，远远的就看到了有福和莫凌云两个人，当即就道：“殿下！是我阿姐，还有我姐夫！”
    周代埻还没说什么，杨氏就从马车的车窗边把头探了出来，急急问道：“有望，你阿姐在哪儿呢？”没等顾有望回答，杨氏就自己看到了有福，连忙大声喊：“有福，有福！”
    莫凌云直接带着有福飞掠到了他们跟前。
    周代埻抬手让众人停下，笑着给莫凌云和有福打招呼。
    莫凌云只点了下头，算是应承了，有福则是因为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周代埻，而直接忽视了周代埻。
    莫凌云还好，反正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但是有福对自己的忽视，却让周代埻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二章）

 736.第736章 是我误会了埻哥哥

    周代埻只觉得自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下马，走到有福身边，小声问：“妹妹怎么了？可是为兄惹着妹妹不高兴了？”
    有福看都不看周代埻一眼，只是从鼻子里发出冷哼。
    周代埻更加莫名了，看向莫凌云问：“莫叔，有福这是怎么了？”
    莫凌云不想让周代埻知道，有福觉得他是故意带走杨氏和有望，是找机会威胁自己，便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心里头有点不痛快，一会儿就好了。”
    说话间，有望也从马上下来了，蹦跶着就到了有福他们身边。
    莫凌云趁机摸了摸有望的头，看向周代埻，装着毫不在意的问道：“对了殿下，你怎么会想着，把我岳母和有望接走呢？”
    周代埻不疑有他，直接说道：“我是担心他们的安全。”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停顿了一下才说：“我听说莫叔你可能带着皇爷爷的密旨，怕有人因此拿有福他们威胁你，就瞒着父王，来接有福了。”
    “结果他们说，有福被父王接走了，我当时心里着急，我知道，父王根本就没有派人来接走有福，又担心父王真的会派人来接有福。若是下面人看有福不在，将主意达到婶子和有望头上……所以，我就干脆把婶子和有望接走，带到我在城外的一处秘密据点去了。”
    莫凌云又问：“那殿下怎么这会儿就把他们送回来了？可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嗯。”周代埻点点头，说道：“我一直派了人在各个城门口守着，莫叔你进城没多久，我就知道了消息。而且，我也知道你已经把有福（替身）救回来了，怕你们着急，所以才去城外将婶子和有望接了回来。”
    莫凌云微微一礼，说道：“多谢殿下了。”
    周代埻连忙让开，看着莫凌云说道：“莫叔，您可别这样，婶子是妹妹的阿娘，对我也挺好的，还有有望，也一直拿我当兄长一般的看待。”
    说到这里，周代埻还笑了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有福和莫凌云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他还说，以后要做我的大将军，带着人替我开疆拓土呢。”
    这当然是小孩子的戏言，但是从周代埻嘴里说出来，他就担了风险了。毕竟，太子还没有登基。就算太子登基之后，他被封为太子，那也不能说这些话。否者就是‘图谋不轨’。
    若不是极其信任有福和莫凌云，他是不可能对他们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当然，他这样说，也是为了取信于两人。
    他又不是笨蛋，哪怕莫凌云没有明说，可是他问出来的那些话，加上有福的表情，他只需要稍微一想，就能知道，有福这是误会自己了。
    所以……
    实际上，他根本不用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因为他一开口回答莫凌云的问题，有福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她能够感觉得到。
    所以这会儿，有福心里头很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一阵，还是看着周代埻说道：“埻哥哥，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周代埻摇摇头，毫不在意的说道：“没事没事，你也是关心则乱嘛。”
    有福又说：“还有，谢谢您在那种时候，保护我娘和我阿弟。”
    周代埻宽和的笑笑，摇摇头，看着有福说道：“什么话，你是我妹妹，你的家人自然，也算是我的亲人，我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算什么的。”
    莫凌云说道：“好了，我们就不要堵在路上了，先回府吧，有什么话，回府再说。”
    有福和周代埻点头称是。
    有望还在打量有福。
    有福见到有望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问道：“怎么了有望？你是不是不认识阿姐了？”
    有望摇摇头，说道：“我是在看阿姐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有福笑着问他：“那你看清楚了？阿姐好不好？”
    有望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看清楚了，阿姐不好。阿姐瘦了。”
    说着，顿了顿，再次摇头，看着有福皱眉说道：“阿姐，虽然有望知道，你这是因为担心姐夫，才瘦了的，可是，你这样是不行的。”
    其他人都是一愣。
    有福问道：“为什么不行？”
    有望把眉头锁得更紧了，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等我以后长大了，也是要上战场，领兵打仗的。阿姐若是每一次都这么担心，以后，姐夫岂不是要把我拘在京城里头，绝了我带兵打仗之心？”
    有福嘴角狠狠一抽，继续问道：“为什么？”
    有望看着有福继续摇头，说道：“阿姐，你别觉得我是胡说的。你想想，姐夫多疼你啊，若是因为我出征打仗，害你瘦了，他能饶得了我？”
    旁边的几个人都愣住了，颇有些哑口无言，一时之间，有极其诡异的气氛在悄悄的蔓延。
    有福最先回过神来，脸一下子就绯红了，伸手去捂有望的嘴，说道：“顾有望，你瞎说什么呢？这可是大街上呢，你……你……是不是阿姐太久没收拾你了，你一身的皮又绷紧了？”
    顾有望轻轻一挣，就挣脱了有福的手，跑到杨氏乘坐的马车旁边，故意道：“阿娘，阿姐要打我。”
    杨氏失笑摇头，说道：“该。”
    说着，不理故意苦了一张脸的有望，朝着有福招手：“风来，有福，你们到阿娘这里来。”
    莫凌云和有福连忙应了，朝着周代埻点点头，就走到了杨氏乘坐的马车旁边。
    杨氏先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看两人都好好的，这才笑着说道：“上车，你们都上车，让阿娘好好看看你们。”
    “欸。”
    有福和莫凌云一起应了，随即就上了马车。
    周代埻也不生气，招呼有望一声，回到自己的马上，带着一行人继续往天赐候府走去。
    马车上，杨氏先是看着莫凌云点头，说道：“好孩子，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说到后面，到底没忍住，捂了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了下来。
    （第一章）
    2016年的最后一天啊，希望所有的坏运气，所有的不开心，全都留在2016年。2017，大家都有好运气。
    爱你们。谢谢你们陪着我，在我最艰难的时候。
    有你们，就觉得有温暖。

 737.第737章 看上去有点怪怪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
    在莫凌云带回永安皇帝的密诏之后，朝廷就公布了皇帝驾崩的消息，而周世煊也择日登基，只等服丧一年之后，就可正式举行登基大典。
    有永安皇帝的遗旨在，他的遗体运回京城之后，只在宫中停了七七四十九天灵，就送入了皇陵之中安葬。
    莫凌云挑选出来的，和他一起，替永安皇帝守灵的隐龙卫，已经和闻讯回转的天赐候府暗卫一起，修好了皇陵旁边的皇陵村。
    因为是守灵人，永安皇帝的灵柩一下葬，莫凌云和有福，就同其他人一起，去了皇陵村。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太子周代埻。
    按礼，周代埻应该是在周世煊举行了登基大典之后，才会被封为太子的，可永安皇帝直接就在遗诏里写了，要周世煊登基之日，就立周代埻为太子。哪怕再怎么于理不合，周世煊也只能照办。
    不过这样一来，永安皇帝的心思基本上，就是摆在了台面上了。
    他就是为了将皇位传给周代埻，才将皇位传给太子周世煊的，所以，周代埻必须是下一任的皇帝。
    这样一来，周世煊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虽然说，周世煊和周代埻父子之间感情颇为深厚，可到底……
    为了不让周世煊犯难，周代埻被封为太子的当天，就请命，要去为永安皇帝守灵三年。
    周世煊和一干文臣全都大赞，直夸周代埻孝心可嘉。
    于是，周代埻就跟着他们一起来了永安皇陵村。
    才刚刚走到村口，有福就忍不住的说：“莫大哥，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啊？”
    莫凌云自然知道，奇怪在什么地方。
    这皇陵村本来就是隐龙卫中的能人按照奇门遁甲之术设计的，不只是房屋道路，这里所有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章法的。
    不过，他却故意不说，只是问：“奇怪吗？”
    “嗯，很奇怪啊。”有福点点头说道。
    周代埻却摇头，说道：“我怎么觉得，除了树稍微多了一点之外，这村子和我见过的其他村子，都差不多的，没什么好奇怪的啊。”
    莫凌云笑着问：“殿下可要一试？”
    “试什么？”周代埻略微有些好奇的问。
    莫凌云说道：“试试这村子的路好不好走。”
    “难道真有什么玄机？”周代埻看着村口，疑惑的问道。
    莫凌云笑笑，伸手一指，说道：“殿下一试便知。”
    周代埻也升起了好胜之心，点点头，说道：“好，试试便试试。”
    “殿下……”周代埻身旁跟着的内侍试图劝阻。
    周代埻却摆了摆手，打断了内侍的话，随意点了两个人，说道：“你们同本宫一道吧。”
    被点到的暗卫躬身应了，试图劝阻的内侍也闭了嘴，不再说什么。
    周代埻带着两个暗卫，信步走向村口，片刻之后，他们就消失在了村口。
    是真的从众人的视线之中消失不见了。
    这村子站在村口，就能一眼看到村中的房舍，周代埻他们既然是在往村子里面走，按理说，在走进村子，被村子里的房舍遮住之前，他们应该一直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的……
    周代埻带着的人都急了，尤其是他的贴身内侍，哪怕对莫凌云再怎么心有余悸，也依旧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走到莫凌云身边。
    “侯爷，太子殿下他们，怎么忽然就不见了？他们……不会有事吧？”周代埻的贴身内侍小豆子鼓足了勇气看着莫凌云问道。
    莫凌云轻描淡写的说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迷一会儿路而已。”
    说着，挑挑眉，看向小豆子，问：“怎么？还不相信本侯？”
    “小的不敢，不敢……”小豆子一边说，一边讪讪的退下。
    看小豆子那战战兢兢的模样，有福忍不住觉得好笑，上下打量了莫凌云一番，问他：“莫大哥，你往日里究竟是做了什么啊？怎么大家都那么怕你？”
    莫凌云笑笑，说道：“没什么，他们胆子小而已。”
    “好吧。”有福撇撇嘴，又问：“那你说，埻哥哥他们，什么时候能走进村子啊？”
    莫凌云将目光看向村口，说道：“走进村子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我觉得，半个时辰之后，应该能再看到他们了吧。”
    “半个时辰？那么久？”有福忍不住咂舌。
    莫凌云摇摇头，说道：“还好，不算太久。”说着，顿了顿，又道：“这也是他们现在就在试，若是以后，只怕一个时辰都出不来。”
    “为什么啊？”有福忍不住的好奇。
    莫凌云说道：“因为啊，时间太短，好多撒下去的种子都还没有生长，还有插下去的竹子，也没有长起来。等种子都生长了，竹林茂密了，就更不容易找到路了。”
    说着顿了顿，解释道：“你别看村子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其实，这里都是根据奇门遁甲之术来设置的，是很厉害的迷踪阵法。”
    “啊……”有福一下子就苦了脸，看着莫凌云问：“那我们以后不是就出不来了？”
    “傻瓜。”莫凌云忍不住刮了一下有福的鼻子，然后，不出意外的，换来有福一个白眼。
    莫凌云毫不在意有福的白眼，只是继续说道：“自然是能出来的，只要学会了进出之法就好。”
    “会很复杂吗？”有福有些担忧的问。
    杨氏虽然只是中年，可她还是担心，如果太复杂的话，杨氏会记不住。
    莫凌云摇摇头，说道：“你听着觉得复杂，就以为真的很复杂。其实只要说穿了，也就那么回事，很简单的。”
    “甚至都不用刻意的去学习，只要人领着走习惯了，自然而然的，就能学会了。”
    “那就好。”有福送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的杨氏开口了：“怎么？你还怕阿娘学不会啊？”
    有福偷偷的朝着莫凌云吐了吐舌头，然后才努力的挤出一个笑脸来，看着杨氏说道：“没有啊阿娘，我就是随便问一下而已。”
    杨氏却不领情，当然了，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只是说道：“这地方阿娘看着就喜欢，就算是住一辈子不出来，阿娘也能待得住。”
    说着顿了顿，补充道：“只要能有活干，不闲得无聊。”
    （第二章）
    新年快乐，祝愿大家，新的一年，吉祥如意，事事顺心=3=

 738.第738章 要不让他们叫你村长

    莫凌云估计得不错，周代埻果真是半个时辰左右，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在看到有福他们的时候，周代埻还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喃喃：“这……我们怎么回来了？”
    小豆子一看到周代埻，就连忙奔了过去，到了周代埻身边之后，小心翼翼的躬了身子，关切的道：“殿下，您没事吧？”
    周代埻摆摆手，说道：“没事。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小豆子先前就在莫凌云他们旁边，自然是听到了莫凌云说的话的，连忙说道：“殿下，莫侯爷说，这皇陵村是根据奇门遁甲之术来修建的，不仅是房屋道路，连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有讲究的。似乎这村子外头，就是一个迷阵。”
    “原来如此。”周代埻点点头，看着莫凌云他们正往这边走，便迎了上去。
    一行人在莫凌云的带领下，轻轻松松的就进了村子。
    直到进了村子，周代埻还是一脸的懵懂，嘴里不住的喃喃：“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村子里头已经有人住了，一些‘退役’的隐龙卫带着他们的家眷，天赐候府的暗卫也各自找屋子住了下来。
    村子正中，最大的院子是留给莫凌云的。
    虽然远远比不上天赐候府，却也是三进的院子，一家人住，绰绰有余。后院还有一块极大的空地，什么都没栽，开垦出来种菜，再合适不过了。
    杨氏喜欢得很，不住的说这才是住家的样子。
    有福也喜欢，欢欢喜喜的拉了莫凌云去‘分’房间。
    下人们把箱笼往屋里抬，先把各个主子的东西都安置下来，归正好。
    实际上，早前已经有下人来打过前站了，所以很多东西都是收拾好了的，包括厨房里头的人，一听到主子来了，也都忙碌了起来。
    现在莫凌云他们搬到皇陵村来，别说有福他们都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就是她能接受旁人的伺候，宅子里也住不下那么多的人。所以，除了留在京城守宅子的下人之外，许多下人都放良了。
    愿意拿着遣散银子离开的，就离开。有实在不愿意离开，又不想留在京城的，就跟着来了皇陵村。
    不过，也放良了，算是皇陵村的村民。但是，这些人还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就是侯爷家里头的下人，只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有福把房间‘分’完了之后，又拉了莫凌云去看院子里刚刚移栽过来的果树，不多时，又从前的隐龙卫过来求见。
    莫凌云知道那人的来意，笑着带了有福一起去见。
    有福原本还有些疑惑。
    结果那人一进门，有福就听到有呜呜的声音从他手中的篮子里传来，不由得看瞪大了眼睛，朝着篮子看去。
    莫凌云笑了笑，一边示意来人不必多礼，直接将篮子拿上来，一边对有福说道：“来，打开篮子看看。”
    有福看着莫凌云眨眨眼，随后就伸出手来，揭开来人拿过来的篮子。
    篮子里，是一只浑身墨黑，一点杂毛都没有的小奶狗。
    有福一看就喜欢得不行，连心都变得软乎乎的了，忍不住呼道：“呀！好可爱啊！”
    看着有福那毫不作伪的欢喜模样，莫凌云心中也升起满足的感觉来，笑着对她说道：“喜欢就抱出来吧。”
    “给我的吗？”虽然知道这小狗多半就是给自己的了，有福还是忍不住看着莫凌云问。
    看着有福眼中那亮晶晶的，明显带着雀跃的眼神，莫凌云只觉得心都快要不跳了，连忙点点头，说道：“嗯，希望吗？”
    “喜欢，太喜欢了。谢谢莫大哥！”有福用力的点头，小心翼翼的把小奶狗从篮子里抱了出来，对那送狗来的人说道：“也谢谢你费心，辛苦你了。”
    来人有些惶恐，说道：“夫人，小人只是按照侯爷的吩咐行事，不辛苦，也不敢当夫人的谢。”
    等来送小狗的人告辞了，有福一边轻轻的抚摸着怀里的小奶狗，一边对莫凌云说：“莫大哥，要不，就别让大家再叫你侯爷了吧……听着怪疏远的。”
    一个称谓而已，莫凌云本来就不在乎，更何况，还是有福提出来的，所以，有福话音一落，他就笑着问：“不叫我侯爷，那要叫什么？”
    有福笑嘻嘻的，眼珠子一转，说道：“要不，叫村长吧？”
    “反正咱们这里名字就叫皇陵村，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总要有个村长的。”
    莫凌云忍不住笑，故意说道：“侯爷这称谓还好，毕竟是先帝册封的，可这村长不行啊。村长得公推，他们若是不推举我做村长，我怎么能让他们让他们叫我村长呢？”
    “就算他们勉强同意，让我做这个村长，那也必然是迫于我天赐候的身份啊。”
    “这有什么两样？”
    有福当然知道莫凌云是在逗自己玩，也不戳穿他，只道：“这当然不一样。”
    “嗯？为什么？”莫凌云故意挑挑眉，看着有福问道。
    “嗯……因为……因为……”有福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片刻之后，就亮了，说道：“因为他们如果选你做村长的话，我们可以教他们种地啊，反正我觉得，其他人应该都是不会种地的。”
    莫凌云爱死了有福这孩子般的模样。
    这都是让他宠的啊！
    所以，有福话音一落，莫凌云就哈哈一笑，一把将她抱了，在厅里头转起圈来。
    惹得有福一声惊呼，连忙抱紧自己怀里的小奶狗。
    莫凌云一连转了好几个圈，才抱了有福，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讨厌！吓我一跳。还把我们家小狗崽给吓着了。”有福娇嗔的回头横了莫凌云一眼，又摸摸怀中的小奶狗，哄小孩一般的哄道：“乖，不怕啊，莫大哥同我们闹着玩的呢。不怕，不怕。”
    小奶狗在有福怀里呜呜的打着转。
    莫凌云笑着问：“你怎么会觉得，其他人不会种地？”
    “难道不是吗？”有福偏着头看莫凌云，说道：“你看，村子里的村民，大多都是咱家的暗卫和下人，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隐龙卫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会种地嘛。”
    莫凌云轻轻的刮了一下有福的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的说道：“可惜啊……”
    （第一章）
    宝贝们，元旦快乐~

 739.第739章 怎么这醋你都要吃

    有福歪了头听莫凌云说完，结果等了他半天，他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自己又实在好奇，只好问他：“可惜什么嘛？”
    莫凌云笑着揉了揉有福，说道：“可惜，村子里那些曾经的隐龙卫，都是会种地的。”
    “啊？”有福惊讶的看着莫凌云，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莫凌云又笑，说道：“都是些老庄稼把式，不信，回头带你去看看。”
    有福下意识的点点头，跟着又摇摇头，说道：“我没有不信你，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莫凌云哈哈一笑，说道：“这有什么，他们可至少都是种了十多年庄稼的……”
    有福眨眨眼，有心想要再问下去，又担心自己会问到一些太过私密的消息，想了想，说道：“那你改天一定要带我去好好的看看，如果他们真的很厉害的话，咱们就去把红薯弄点回来，反正朝廷里的农官也没弄明白，红薯究竟要怎么种，不如我们自己试试看。”
    “万一运气好，种成了，那也算是一大功德。”
    莫凌云自然知道，有福这是临时转换了话题，心中熨贴，也不说破，只是点点头，抱着有福说道：“好，依你。”
    一边说，一边在有福的脖子上亲了一下。
    有福娇哼一声，嗔道：“讨厌……”说着站起来，又道：“不理你了，我去给小狗崽找东西做窝去。”
    莫凌云也笑着起身，跟在有福后面往厅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记得我之前让人给做了一个很小的木屋，可以用来做狗窝，要不，一会儿让人去拿？”
    有福瞬间惊喜起来：“莫大哥，你怎么什么都想得到啊？”
    “因为……”莫凌云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有福没听清楚，便离莫凌云近了一些，莫凌云出其不意的在有福的而后亲了一下，才笑着说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有福又觉得害羞，又觉得甜蜜，红着眼斜了莫凌云一眼，抱了小狗崽就跑了。
    莫凌云也不着急追，只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往有福跑远的方向走去。当然了，他的速度其实也只是看上去慢而已，实际上，他始终都将自己的距离维持在有福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跑了一会儿，有福果真停住了，转头看到莫凌云就在自己后面，又调头走了回去，对他说道：“莫大哥，要不，我们去看看狗窝做好没有？好不好？”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现在天色还早，和她一起出去走走也挺好。
    想着，便点了点头，说道：“好。”说着，就想去牵有福的手，可惜有福双手捧着小狗崽，没空让他牵。
    这下子，莫凌云就忍不住皱眉了，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小狗崽碍眼，忍不住伸手将它从有福怀里拎了出来。
    小狗崽马上就哀哀的叫了起来。
    有福连忙伸手重新去抱，同时嘴里说：“哎，莫大哥，你做什么？”
    莫凌云将小狗崽拎在手上，稍微让了一下，避开了有福的手，故意说道：“这崽子太小了，带着出去不好吧？先搁家里。”
    “不要。”有福嘟着嘴撒娇，看着莫凌云说道：“就要带着它嘛。”
    “好不好嘛，莫大哥。”
    莫凌云眉头皱得更紧了，偏他又说不出拒绝有福的话，想了想，说道：“好吧，不过，我抱着就好。”说着，还‘义正严词’的道：“免得把你累着了。”
    有福哭笑不得，看一眼莫凌云手中的小奶狗，再看看莫凌云的脸色，无奈的点点头。
    莫凌云顿时露出一丝笑意来，单手将那小奶狗抱了，心满意足的拉了有福的手往外走。
    有福总担心莫凌云单手抱着，会不小心把小奶狗掉下去，眼睛总不自觉的斜瞟过去。
    看着有福的样子，莫凌云不由得暗暗好笑，捏了捏有福的小手，说道：“好了，放心吧，就算它掉下去，我也会在它落地之前，将它拎回来的，摔不着它。”
    有福下意识的说道：“那也会把它吓一跳的。”
    莫凌云顿时哭笑不得，故意皱了眉头，叹一口气，说道：“有福啊，我怎么忽然觉得，我错了呢。”
    “啊？错什么了？”有福看着莫凌云，不解的问道。
    莫凌云故意作出一副不满的样子，说道：“我真不该让人去弄什么小狗的，你看你，现在全副身心都挂在这小崽子身上，哪里还有半点我的位置啊。”
    “你这人……”有福也无奈起来，不由自主的‘扶’了‘扶’额头，说道：“怎么一条小狗崽的醋你都吃啊，若是以后……”
    “若是以后什么？”莫凌云隐隐猜到了有福话里隐藏的意思，却依旧忍不住问道。
    有福脸一下子就红了，娇嗔的轻哼一声，把头一偏，说道：“不告诉你。”
    莫凌云呵呵的笑，他已经确定了有福的意思，不由得又捏了捏有福的手，小声说道：“你还小呢，不着急。”
    “不过，我很期待那一天。”
    有福一下子就嘟了嘴，也不走了，只松了手，转过半个身子，看着莫凌云问：“那以后，真……你是不是就不疼我了？”
    “傻瓜，我怎么会。”莫凌云看着有福笑，柔声说道：“不管什么时候，我对你的态度，都不会改变。”
    “乖。别嘟着嘴了，要不，一会儿都能挂油壶了。”
    “哼。”有福故意重重的哼了一声。
    莫凌云失笑，干脆有福往怀里一拉，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哄孩子一样的小声哄了一阵。
    好一会儿之后，有福才不好意思的哼哼两声，说道：“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莫凌云问都不问有福要他答应什么，直接点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
    “没诚意，你都不问问我要你答应我什么。”有福故意别扭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莫凌云说道。
    “那你说说。”有福从莫凌云的怀里‘挣’了出来，往后退了半步，看着莫凌云说道。
    “你要我答应你，哪怕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也必须要最疼你，对不对？”
    有福一脸傲娇的哼了一声，脸上却欢喜得仿佛能开出花来，还不自觉的晃了晃脑袋，一股子得意劲就散发了出来。
    看得莫凌云忍不住的，又把头凑了过去。
    （第二章）

 740.第740章 不速之客算什么客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有福他们就彻底安顿了下来。许是从前就在村子里住惯了，不仅仅是杨氏，有福和有望也都自在了许多。
    莫凌云再一次为自己的决定庆幸了起来。
    只不过，他们习惯，总还是有些人不习惯的。
    隐龙卫还好，反正他们平日里也大多是以农夫的身份来掩饰自己，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种地而已。
    那些暗卫和原天赐候府的下人就有些郁闷了，他们可都是不会种地的。
    当然了，虽然莫凌云辞去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可他禄比国公的俸禄还在，田庄铺子以及其他的财产，除了遣散下人的时候，花过一些之外，基本上就没有花销了。
    别说养着剩下的暗卫和下人，就是再多养些，也养得起。
    只不过，连自家主子和主母都要下地做农活，他们怎么可能不做？
    然后，事情的‘发展’就让人有点哭笑不得了。
    原先那些天赐候府的下人还好，暗卫们就闹了不少的笑话出来。反正到了暗卫们手上的农具，全部都是，要不了多少就坏了。
    功夫太好，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好在，大家都不是笨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慢慢的就习惯了，活计也做得似模似样的。
    只是……莫凌云虽然从朝廷手里又弄了些红薯回来，他们也依旧一筹莫展。
    因为，不管用什么方法种，勉强有收获的红薯，也难吃得很。
    关键是，产量也极低。
    在得知有福他们种出来的红薯和朝廷的农官们种出来的红薯一样之后，‘某些’人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弹劾如同雪片一样的，飞向了周世煊的案头。
    说的，都是莫凌云欺君罔上，以粗鄙之物欺瞒先帝，罪不容恕云云。
    周世煊全都不管，只是任由那些奏折堆在案头。
    等朝会的时候，有人提了，只淡淡一句：“孝期未过，先帝尸骨未寒。”就把所有的说辞全都堵了回去。
    但是，也在诸朝臣心中，留下了无尽的猜测。
    “孝期未过，先帝尸骨未寒……难道等孝期过了，就要追究大人您的责任吗？”
    原本就是莫凌云的属下，现在仍旧在锦衣卫担任千户的梁佑宽一脸气愤的蹲在土埂上说道。
    莫凌云一边慢悠悠的挖地，一边淡淡的说道：“我告诫过你多少次了？让你慎言，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当今和先皇不同，如今的锦衣卫自然不比往日，你若是仍旧改不了，那也别做什么锦衣卫千户了，来跟着本官种地吧。”
    梁佑宽被莫凌云一噎，半晌没说出话来。末了小声说道：“属下只是气不过，再说了，这里四处空旷，又没有外人，属下口快一些也……因为无妨吧。”
    莫凌云看了梁佑宽一眼，问：“那日后你是不是要觉得，只要是在自己认为可以信任的人面前，都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梁佑宽低了头，说道：“属下知道错了，只是属下心中实在不平。”
    “不说大人当年南征，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也不说大人您在先皇在位期间，做了多少事情，便是……便是去年，若非您……”
    “住嘴！”莫凌云低声喝道。
    “是。”梁佑宽虽然心中愤愤，却还是低了头，不再说话。
    莫凌云却还在继续说道：“第一个，我已经不是朝廷的官员了，以后不要再叫我大人。”
    “第二，我从前就对朝堂上那些争斗没有兴趣，如今也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日后再有什么事情，不用再传到我耳里来。”
    “是。”梁佑宽小声应了，神情间似有隐忍的委屈之意。
    莫凌云眼中的冷色一闪而过，旋即淡淡的说道：“行了，梁大人想说的，本侯已经知晓，本侯家中只有粗茶淡饭，就不留梁大人吃饭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对了，如今本侯只想平平淡淡的，做一乡间农夫，日后梁大人不必再来，免得车马扰了这永安皇陵村的清净。”
    “大……侯爷……下官，下官只是……只是……”梁佑宽张口结舌的看着莫凌云，结结巴巴的，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莫凌云不再看他。
    有两个一身粗布短衫的，农夫模样的人突兀的出现在梁佑宽的身边，恭敬却又冷淡的说道：“梁大人，请回吧，皇陵村不留外人，请大人不要让我们为难。”
    梁佑宽心中纵然有千般不愿，也只能起身离去。
    直到梁佑宽完全从自己的视线消失了，莫凌云才微微摇头。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常情。
    只可惜啊，眼睛里头看见的高处，心里面想的高处，未必是真正的高处。
    先皇在世之时，那般偏爱，他们都没争过，何况是现在？
    真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
    想到这里，莫凌云没有再想下去。
    没多久，农夫打扮的暗卫就回来复命了。
    莫凌云朝着二人点点头，说道：“去给黑伯说一声，就说让他辛苦一些，将村口的阵变一变，这段时间，别放了人进来。”
    “是。”农夫大半的暗卫恭敬的应了。
    刚好，有福让莫凌云回家吃饭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莫凌云应了一声，将锄头扛在肩膀上，施施然的，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走了。
    为了不让有福等急，也是因为想快一些见到有福，莫凌云还特意用上了轻功。
    饶是如此，有福看到莫凌云的时候，还忍不住说他慢。随后却又往他身后的路上看去，看了半天，才问：“不是说来了客人吗？家里头还特意多做了几个菜，怎么不见人影？”
    莫凌云一手握着锄头把子，一手牵了有福的手，拉着她往家里头走去，嘴里头说道：“不速之客算什么客？说完话我就打发他走了，不管他。”
    听到莫凌云说是不速之客，有福也猜到了一二，笑着说道：“那行，一会儿你多吃一些。”
    “嗯。”莫凌云点点头，说道：“我多吃一些，你也多吃一些，我看你最近，胃口似乎不太好。”
    有福有些无奈：“你随时看我，都觉得我胃口不好，我要真是胃口不好，怎么会胖了一圈？”
    “有吗？”莫凌云故意皱了眉头打量有福，旋即摇摇头，说道：“还是太瘦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我喜欢你胖一点，这样，我喜欢你的地方，就能多一点。”
    “油嘴滑舌……”
    （第一章）
    啊……不知不觉的，好像就接近尾声了呢

 741.第741章 以我太子的身份保证

    虽然周代埻这一年多以来，一直在替永安皇帝守陵，可他毕竟是太子。而且，是永安皇帝亲自指定的太子。
    当初在永安朝，他就是太孙，平日行事，比他那个受尽了打压的太子父亲方便多了，手底下自然也有一批能用之人。
    这些人大多分布在朝堂和后宫。
    所以，朝廷里发生的大小事情，也都瞒不过周代埻。
    莫凌云和有福刚刚一回家，就看到周代埻正在院子里，和顾有望说笑。
    有福远远的看着周代埻笑，招呼他道：“埻哥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是不是猜到我阿娘做了好吃的，所以特意过来的？”
    “是啊。”周代埻也笑，说道：“远远的我就闻着香味了。刚刚我还在庆幸呢，幸好我今天过来了，要不，就要错过了。”
    有福又笑，故意说道：“还好今天饭菜做得有点多，要不然，我可不留你吃饭。”
    周代埻没问为什么饭做得多，只是附和着笑笑，看着有福说道：“这么说起来，我可真是运气好。”说着，看向莫凌云，笑着招呼：“莫叔。”
    莫凌云点了点头，假装没有发现周代埻眼中的一闪而过的愧疚，和脸上欲言又止的纠结。
    杨氏正好带着仆妇把饭菜从厨房里头端出来，看到大家就招呼：“都回来了就赶紧的洗手吃饭了。”
    几人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吃过饭后，周代埻到底还是没忍住，将莫凌云唤住了。
    莫凌云明知故问：“怎么了？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嗯。”周代埻虽然心中纠结，却还是点了点头，看着莫凌云说道：“莫叔，我想与您单独谈谈。”
    莫凌云看了周代埻片刻，然后才点头：“好。”
    周代埻心中一松，面上的神色都舒缓了好多。
    莫凌云带着周代埻进了外书房，并不急着问他，要对自己说什么。
    周代埻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尴尬的开口：“莫叔，这几日朝堂上的事情，想必您是知道了。”
    莫凌云点点头。
    周代埻又沉默了半晌，才继续说道：“父皇的心思我不明白，不过……莫叔您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保全您……”
    “不是，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我保证……”
    “以我太子的身份保证！”
    “不用。”莫凌云摇头看着周代埻笑笑，说道：“殿下有心了，不过，真的不用了。”
    “皇上……”
    “皇上不是个狠心的人，而且，有先皇的遗旨在，我不会有事的。最多不过是，不做那什么天赐候而已。”
    “反正，我也不在乎。”
    说着顿了顿，看向周代埻，颇为意味深长的说道：“殿下还是先保护好自己为妙。”
    “我听说，皇上近日新得了一个名唤雪美人的女子，甚是宠爱……”
    周代埻自然也知道莫凌云说的这个事情，他甚至还知道，皇帝听了雪美人的劝告，对周代垣的看管，已经松懈了许多。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道：“多谢莫叔提醒，您放心，父皇他，不是那样的人。”
    “而且……父皇是嫡长子，孤也是嫡长子，孤更是皇爷爷在遗旨中钦定的太子。于情于理于法，孤都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哪怕是父皇，也不能轻动。”
    莫凌云看着周代埻，赞赏的点点头。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出去之后，周代埻又和有福说了一会儿话，就带着人离去了。
    莫凌云也不去做活了，直接从后院的地窖里抱了一坛酒出来，同有福说了一声，就去了永安陵。避过守卫之后，直接就到了地宫入口所在。
    啪的一声，拍开封泥，揭了油布之后，哗哗的先往地宫入口的地方倒了一半坛子酒，才一言不发的喝了起来。
    等他喝完最后一滴酒，才喃喃说道：“您别怪我袖手旁观，实在是，我也没办法管。陛下一心要让天下人看到，他对手足兄弟的爱护和重视之情，谁都阻止不了。”
    “反正我答应您，一定会护太子周全。”
    “您……放心吧。”
    说完这话，施展轻功就离开了皇陵，回了皇陵村。
    有福正在担心，看到莫凌云回来就松了一口气。迎上去之后，也不多问，只是拉了莫凌云就往后院走，也不管莫凌云是醉的还是清醒的，只把他往床边拉。让莫凌云躺好之后，又让人送了水和醒酒汤来。
    莫凌云根本没喝醉，但是他很喜欢有福这样紧张的样子，便任由有福给自己洗脸擦手喂醒酒汤，自己只看着有福笑。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他的笑落在有福眼里，就觉得是喝醉酒之后的傻笑。
    喂莫凌云喝完醒酒汤之后，有福又拿面巾帮他擦了嘴，就看着莫凌云接连问：“有没有觉得难受？想不想吐？要不，你闭上眼睛睡会儿？”
    莫凌云自然摇头。
    有福却把莫凌云的脑袋给抱住了，看着他哄孩子一样说道：“乖，别摇头了，一会儿把头晃晕了会难受的。”
    又说：“还是闭着眼睛睡会儿吧，我在这里陪你。”
    莫凌云看着有福笑笑，说道：“放心吧，我没醉。”
    有福笑得温柔，说话也温柔：“嗯，我知道。”知道喝醉了的人一般都会说自己没醉。
    看着从有福眼神里头透露出来的意思，莫凌云有些哭笑不得，干脆坐起来，在有福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现在你相信我没喝醉了吧？”
    有福当然是更加不信了，脸上却笑得越发温柔了：“嗯，我知道你没醉，但是，还是要睡会儿午觉才行。”
    看有福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自己，莫凌云实在是有些无奈。干脆耍起无赖来：“那你陪着我一起睡。”
    让他没想到的是，有福居然真的脱了外衣，睡到了他的旁边。
    不仅睡到他的旁边，还哄起他睡觉来。
    当然，最终的结果是……
    哄着哄着，有福自己把自己‘哄’睡了。
    莫凌云当即就笑了起来，笑完，困意也上来了，打了个哈欠，把有福往自己怀里一搂，也睡了过去。
    （第二章）

 742.第742章 那就拜托方先生了

    “殿下，雪美人有了身孕，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皇上……皇上就封了雪美人为雪妃。”
    正在给永安皇帝上香的周代埻神情不变，将香稳稳的插入鼎中之后，才淡淡的道：“孤知道了。”
    约莫一个月之后。
    “殿下，如今不只是宫里，连京城都在传言，说皇上私下给雪妃许诺，说是只要雪美人能诞下皇子，就……就改立……改立太子。”
    正在给永安黄上线的周代埻神情不变，只是手却微微一抖，一点带着火星的香灰飘落下来，落在周代埻的手上。
    周代埻仿佛没有觉察到感觉到疼一样，依旧稳稳的，将香插入鼎中。敛了眉眼，淡淡的说道：“孤知道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
    “殿下，雪妃滑胎了，太医说……雪妃并非正常滑胎，陛下震怒，下令彻查。”
    “孤知道了。”
    ……
    “殿下，太医查出，雪妃穿过的好几件衣衫，都是用滑胎药浸泡过的……陛下盛怒，宫中人人自危。”
    “孤知道了。”
    ……
    “殿下……皇上和皇后大吵一架，皇上怒气冲冲的，从皇后娘娘的寝宫出去之后，径直就去了雪妃处。”
    “孤知道了……”
    “母后她，还好吧？”
    “皇上勒令皇后娘娘闭宫自省，后宫诸事，暂时交由淑妃娘娘打理。”
    周代埻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末了，到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父皇啊……”
    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去了皇陵村，又在有福家里头，‘蹭’了一顿饭吃。
    又过了几日，唐王世子周代垣在两个暗卫的陪同下，出现在一个极其普通的院子里，院中出来一个文士装扮的中年人。
    “见过世子殿下。”那文士装扮的中年人看到周代垣，矜持的施礼。
    “方先生不必多礼。”周代垣亲自上去扶了那文士，等文士起身之后，自己也朝着那文士行了个半礼，嘴里道：“小王见过方先生。”
    方先生微微一侧身，嘴里道：“殿下客气。”说着，顿了顿，伸手一引，又道：“请屋里坐。”
    周代垣微微颔首，带着两个暗卫，跟着那方先生进了屋。
    方先生请了周代垣上座，自己在一旁陪坐。
    周代垣也不客气，直接在首位坐了下来。
    等周代垣坐下之后，方先生让身边一个哑仆奉了茶，就让哑仆退下了。
    等暗卫确认哑仆的确退了下去，周代垣才看着方先生说道：“方先生，小王之前拜托之时，不知方先生考虑得如何了？”
    方先生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周代垣问道：“殿下当真有把握，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周代垣点点头，说道：“十之八九。”
    方先生自然知道，周代垣是有些夸大，不过……想到之前周代垣奉上的百两黄金，和他允诺的事成之后，还有十倍厚礼酬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富贵险中求……
    想着，方先生一咬牙，说道：“既然殿下信任，那……方某愿意替殿下分忧。”
    周代垣满意的笑笑，说道：“方先生不必担忧，你只需要带着小王的人，走出那些阵法即可，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小王的人去处理，不会连累方先生涉险的。”
    方先生一拱手，说道：“殿下放心，方某一定不会辜负殿下所托。”
    周代垣满意的点头，留下一名暗卫，让他负责接下来的事情，自己带着另外一名暗卫离去了。
    “阿嚏……阿嚏……”
    有福正在洗衣服，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舒服一些。
    一旁侍立的仆妇顿时紧张起来，略微有些慌乱的说道：“夫人，您还是让奴婢来洗吧，天冷了，可别把您冻着了。”
    有福笑着摇头，说道：“不冷，这才还没立冬呢，怎么就冷了嘛。我刚刚就是觉得鼻子有些痒，才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说着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些厚重的外衣你们都帮我们洗过了，这些轻薄的……怎么能再麻烦你们呢，还是我自己来洗吧。”
    “不麻烦，不麻烦。”仆妇连忙摇头摆手，神情还有些慌乱：“这些本来就是奴婢该做的事情，怎么是麻烦呢。”
    有福笑着说道：“没什么该不该的，都是一家人，我总也要做点事情的。”当然了，她没说出来的是，自己实在是不愿意把自己和莫凌云的小衣一类的穿在里面的衣服让旁人来洗。
    太难为情了。
    而且……
    听到有福说都是一家人，仆妇就有些诚惶诚恐，连说不敢。
    有福想了想，说道：“时候不早了，要不，你去厨房里头帮着做饭吧，我这里真不用你帮忙。”
    听到有福这样说了，那仆妇才应了一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了。
    没了人在旁边拦着，有福的动作都加快了不少，不一会儿，就把衣服洗完了。
    晾好衣服，去厨房里头转了一圈，就带着小黑出了门。
    这些日子原本是农闲，可大家好像忽然一下子就忙了起来，莫凌云都好几天没有回来吃过午饭了，晚上也回来得挺晚的。
    太子义兄最近也有些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朝廷里头，又出了什么事情。
    原以为到了皇陵村之后，他们真的可以过悠闲的农家生活，谁知道……真遇到什么事情啊，还是……
    有福摇摇头，带着小黑往村口走。
    哪怕明知道莫凌云多半还是不会回来吃饭，可是每天中午和晚上吃饭之前，有福也依旧会带着小黑到村口去等一会儿莫凌云。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越往村口走，她就越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就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最终，有福还是放弃了继续往村口走的打算，对身边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大黑狗说：“小黑，我们回去吧。”
    一边说，一边转身。
    小黑却忽然朝着村口方向，发出了带着明显威胁意味的呜呜声，仿佛是在警告什么一样。
    “怎么了小黑？”有福一边下意识的问了一声，一边警觉的朝着村口方向看去。
    当然，她什么都没看到。
    然后，下一刻，小黑就仿佛离弦的箭一般，狂啸着冲了出去。
    （第一章）

 743.第743章 不怕殿下分不清真假

    “小黑！”
    “小黑回来！”
    有福一看小黑跑了过去，连忙大声喊道，然而，根本就喊不住。
    知道多半是有危险，有福迟疑了片刻，但是朝着村口的方向跑去了，一边跑，一边大喊来人。
    哪怕最近大家都很忙，皇陵村还是留了一些人的，只要他们听到喊声过来，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然而……还没等她跑到村口，就觉得脖子后面猛的一疼，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她就发现自己在马车上，手和脚都被人绑了，嘴也被堵了起来。
    再然后，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她听到有一个熟悉到让人厌恶的声音，颇有些得意洋洋的响在耳边：“赶紧把门槛卸了，将马车赶进去，来几个壮实的妇人，把人抬下来。”
    “都小心些，别把我家乖侄女磕着碰着了，要不然，殿下怪罪下来，你们谁都担待不起。”
    那是顾成礼的声音！
    有福顿时就知道，自己这是被周代垣派人给绑架了，心中顿时气恼不已。
    随后，她被几个妇人抬进了屋里，放在一张垫得极其柔软的床上。
    再然后，她眼前的黑布就被拿掉了，顾成礼那惹人厌恶的嘴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脸上，写满了讨好。
    顾成礼见有福看向自己，也不管她的眼神是否充满了厌恶，只是讨好的说道：“有福侄女啊，你可真是好运气，好福气。原本大伯还觉得可惜，你原本是嫁了个大贵人，结果，转眼那贵人变成了农夫，眼看，你也变成了农妇……”
    “大伯还以为，你这是福气耗光了，结果现在啊，大伯才知道，你才是真正有大福气的人啊。”
    如果不是嘴被堵着，有福很想唾顾成礼两口。
    顾成礼只当是看不见有福那吃人的眼神一样，继续说道：“谁能想到呢，我们世子殿下对你一往情深，哪怕是现在这种时候，也要冒着风险，将你从那什么皇陵村救出来。”
    “以后啊，大伯可就要仰仗你的提携了啊。”
    ‘救？’
    ‘为什么叫救？’
    ‘皇陵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还是说，皇陵村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顾成礼一个救字，让有福心中疑窦丛生，心中忍不住生出重重猜测。
    也不知道是为了讨好有福，还是为了在其他人面前，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来。
    顾成礼继续说道：“有福侄女你还不知道吧，咱们世子殿下马上就要做太子殿下了，有福侄女你以后，可就是太子殿下的侧妃了。”
    “不过啊，虽然只是侧妃，可太子殿下对你情有独钟，以后，不管是谁，肯定都是越不过你去的。你啊，福气还在后头呢。”
    “我这个做大伯的，到时候，也沾沾你的光，做一回皇亲国戚。”
    说道这里，顾成礼呵呵的笑了出来，满脸都是贪婪。
    旁边站的一个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夹杂着嫉妒和不屑的复杂情绪，看有福对顾成礼横眉冷对的，心中冷笑一声。侧了侧身子，故意挡住顾成礼，对有福恭敬的道：“姑娘临近午时，才被人请了过来，也不知道吃过午饭没有，要不要奴婢让人去给姑娘您做些吃的？”
    有福当然不想搭理那个妇人，不过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朝着妇人点了点头。
    妇人立刻眉开眼笑的说道：“哎，奴婢这就吩咐人去给姑娘您弄吃的。”
    说着，有些得意的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有些人啊，总是标榜自己是人家姑娘的亲戚，姑娘对他横眉冷对的，也只当看不见。”
    “我还觉得奇怪呢，原来啊，他是一点都不关心姑娘，只想着借着姑娘的名义，给自己捞好处。”
    “真是不要脸！”
    顾成礼脸色一僵，旋即不悦的道：“你说谁呢！”
    那妇人也不客气，直接说道：“谁接话我就说谁。”
    顾成礼顿时着恼，指着妇人的背影说道：“你！你信不信……信不信……”
    “信什么？难道你能去殿下面前告状，我就不能对殿下说实话吗？”那妇人说到这里，轻蔑的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我倒是盼着你去殿下面前告状呢，到时候我就说，姑娘肚子饿得厉害，你不仅不让人给姑娘准备吃的，还在她面前说些让她厌烦的话。”
    “还是我看不下去了，才让人去准备吃的。”
    说着，顿了顿，又道：“反正有姑娘作证，我也不怕殿下会连真假都不分。”
    妇人说完这话，刚好走到门口，出了门就大声吩咐人去厨房给有福弄吃的，还特意嘱咐要做好一些，免得姑娘吃着不舒服。生怕有福听不见一样。
    顾成礼却在对有福说：“好侄女，你可不要误会啊，大伯我真不是故意不给你饭吃的，大伯是没想到，谁知道那些天杀的带你回来的时候，你连饭都没吃呢。”
    “你可真别生大伯的气，大伯给你赔不是了。一笔写不出来两个顾字，更何况，咱们身上流的，可是同样的血脉。又都被……”
    “唉……”
    “大伯知道，你心里头不可能对大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可是好侄女，你要知道，宫里头的贵人虽然风光，可也不容易，哪怕以后你有殿下护着，可殿下哪能时时刻刻都护着你呢。”
    “还是啊，得在宫外有人才行。”
    “你放心，以后有大伯在宫外和你帮衬呼应，你什么也不用怕。”
    “反正，大伯会一心一意的，替你着想的。”
    “嘁，谁信啊。”先前出去的妇人回来，听了顾成礼的话，嗤笑一声说道。
    说着，又走到有福的面前，讨好的道：“姑娘，您先稍等片刻，厨房里头一会儿就会把饭菜做好了。”
    有福点了点头。
    那妇人一下子就欢喜了，高兴的说道：“姑娘您这嘴一直被塞着也不是个事，奴婢帮您拿开吧。”
    一边说，一边去拔有福嘴里晒的布团子。
    顾成礼要阻止，却被妇人一顿抢白，妇人还将有福抱了起来，然后拿软靠给她靠了，又给倒了水过来，喂了她喝了。
    然后才看着有福解释道：“姑娘啊，可不是奴婢不给您解绳子，实在是殿下怕您一自由了就跑出去，遇到什么危险，所以特意的吩咐过了，您先委屈一下……”
    “周代垣呢？”有福突兀的打断妇人的话，看着她问道。
    （第二章）

 744.第744章 早知如此，当初就……

    那妇人脸色一僵，旋即赔笑说道：“姑娘，您这可是为难奴婢了，殿下是何等尊贵的人啊，他的行踪，哪里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知道的呢？”
    “那可是想都不该想的念头啊。”
    有福冷着脸说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必须要告诉他，让他保护好我阿娘和阿弟，要不然，我会恨他一辈子，做鬼也不放过他！”
    妇人的脸色越发尴尬起来了。
    顾成礼却得意了起来，看着有福说道：“好侄女，你放心，大伯这就找人去给世子殿下传讯，请世子殿下让人保护你阿娘和阿弟。”
    有福沉着脸点头。
    顾成礼便趾高气扬的看了那妇人一眼，昂着头出去了。
    走出门之后，确定那妇人不会看到了，才把头低了下去，作出一副卑谦的模样，找人给周代垣传信去了。
    屋子里，那妇人讪讪的看着有福，说道：“姑娘啊，不是奴婢不帮您，实在是……实在是奴婢……”
    “我知道的。”有福‘温和’的打断了那妇人的话，轻声道：“适才是我态度不好，还请婶子见谅。”
    “不敢当，不敢当。”妇人连忙摇头，满脸的受宠若惊，说道：“姑娘只是担心家中亲人，着急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有福微微点头，说道：“婶子不怪罪就好。”顿了顿，忍了心中的恶心，说道：“日后若是有幸……还要多仰仗婶子。”
    “应该的，应该的。”那妇人连连点了好几次头，才想明白有福话里头的意思，顿时大喜，连忙说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对姑娘忠心耿耿，万死不辞。”
    有福在心中冷笑，面色却温和起来，感慨万千的说道：“说起来当初我与……世子殿下也是朝夕相处，只可惜造化弄人……”说到这里，有福故意摇了摇头，又说：“只是没想到，殿下竟然是如此长情之人，实在是叫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总害怕自己会辜负了……”
    那妇人知道有福身边无人，先前大献殷勤本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有福得了势，提携提携她，最好是能让她到有福的身边伺候，让她也能跟着主子抖抖威风。
    听有福先前的话，就知道自己是‘顺心遂意’了，正想要好好的表一表‘忠心’，这会儿听到有福这样说，便连忙恭维的说道：“姑娘说哪里话，殿下对姑娘一往情深，那也是因为姑娘您值得殿下如此。”
    有福一听，就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果真没错，这妇人不过是个普通的仆妇，很多事情不知道。神情越发的和缓起来，眉目间还i有‘轻愁’若隐若现：“多谢婶子，不过，我自家知道自家的事。世子殿下不过是因为从来不曾得到过，所以……”
    “要不了两三年，殿下身边必会出现比我更好的新人，到那时，我若是失了宠爱，又没有什么依靠，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要我说，还不如从来就……”
    那妇人一听有福这样说，顿时就‘明白’过来，有福是在担忧什么。连忙说道：“姑娘您放心，有奴婢在，定不会叫姑娘陷入那样的境地。”
    有福故意作出一副期待的样子，看着妇人，问：“哦？婶子有法子帮我？”
    “自然是有。”妇人挺了挺胸，旋即又把腰弯了下去，对有福说道：“姑娘，其实啊，这男人喜新厌旧都是难免的，所以，咱们女人家就得趁着他心里头还有自己的时候，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说到这里，妇人故意停了下来，看着有福卖起关子来。
    有福装出一副急切的样子，说道：“还请婶子教我。”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又道：“有福必有厚报。”
    那妇人一张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看着有福说道：“哎哟，姑娘，奴婢可不敢让姑娘报答奴婢。只是想请姑娘明白，奴婢心里头，都是向着姑娘的。”
    有福点点头，故意作出一副诚恳的模样，说道：“嗯，有福心中明白，以后定然不会忘记婶子，而且，还要请婶子时时提点。”
    妇人笑得越发灿烂了，说道：“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姑娘信任。”
    “其实啊，是姑娘年轻，没有经验，这事情说穿了，也就是那么回事。”
    “这男人嘛，对一般的女人喜新厌旧那是正常的，可是，他们却是最看重自己的血脉的。”
    “只要姑娘能够给趁着自己得宠的时候，生下个一男半女的，那就算是站稳了脚跟。”
    “等以后小王子长大了，姑娘就算是真正的有了依靠，谁也动不了姑娘您了。”
    “原来如此……”有福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那妇人‘真诚’的‘道谢’：“多谢婶子教我，有福当真感激不尽。”
    说着，又故意模棱两可的‘喃喃自语’：“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不该……”
    “唉……幸好……”
    “要不然，我这辈子岂不是错过了……”
    听到有福的话，妇人在一旁陪笑，恭维道：“所以人家都说，这世上的缘分，都是老天爷注定了的，姑娘您和殿下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哪里会错过呢。就算是错过了，那也是老天爷在考验你们，等时机一到，也还是会再续上的。”
    有福作出一副‘娇羞’的样子，说道：“多谢婶子。”
    正说着，外面有人送了饭过来，那妇人喂了有福吃了些东西，有福又强忍着厌烦和妇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打了个哈欠。
    妇人一见，连忙问道：“姑娘这是困了？”
    有福故意看着妇人笑笑，摇头说道：“没事，我只是平日里习惯了午睡，所以这会儿就有睡意上来了。”
    妇人连忙说道：“姑娘既然困了，那就睡会儿吧，左右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有福摇摇头，说道：“不用了，等困劲过了就好了，我撑一撑就过去了。”一边说，一边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末了’不好意思‘的对那妇人说道：“倒是叫婶子看笑话了。”
    “嗨，谁还没个犯困的时候。要我说，姑娘啊，您也别撑着了，就睡一会儿吧，困得多难受啊。”
    有福故意皱了皱眉头，说道：“躺着更难受。”一边说，一边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第一章）

 745.第745章 我睡觉向来不安稳

    妇人眼前一亮，忽然就‘明白过来’，有福为什么会困得这般厉害了，都还不肯睡觉。
    想想也是，谁的手脚被捆住，都会不舒服的。尤其是手还被反绑在后面，哪怕是她自己，让她就这样睡觉，也是睡不着的。
    和有福‘聊’了这么久，再加上听到有福的喃喃自语，那妇人自觉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有福了。加之又想讨好有福，想着，便说：“姑娘，要不奴婢帮您把手绑到前面吧。”顿了顿，又补充道：“等您睡醒了，奴婢再给您换到后面去。”
    说完，不等有福开口，就又解释道：“不是奴婢不肯给您解开，实在是殿下有令，奴婢也不敢违背。”
    有福脸上马上露出感激，看着那妇人说道：“能绑在前面睡一会儿就已经很好了，真是多谢婶子了，以后若有机会，有福一定会好好的报答婶子的。”
    “应该的，应该的。”妇人一边说，一边帮有福把绑在后面的双手解开。
    有福倒也‘乖觉’，‘规规矩矩’的，就把手并在一起，伸到了那妇人的面前。
    不过，她却把双手都握成了拳头，还将小臂死死的硬了起来。因为这样子，会让小臂比松懈下来的时候略微大一些。
    这还是有望玩耍的时候发现这个，到她面前显摆的时候，给她说的。她也没试过，不知道真假，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为了不让妇人发现端倪，有福还把衣袖扯了捏了，又对妇人说：“婶子，这绳子先前就勒得太紧，又粗糙，我手腕这会儿好疼……所以，想稍微用衣袖垫一下，可以的吧？”
    实际上，有福也没有说话，她的手腕确实是有些疼，都勒红了。
    那妇人自然也看到有福的手腕红了，正愁找不到话来‘显示’自己，听到有福的话，当下就说：“那些粗手笨脚的，那有人把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家捆得这般厉害的。让奴婢瞧着，都觉得疼得慌……”
    “不过您放心，回头若是让殿下知道了，他们这样对待姑娘您，肯定轻饶不了他们！一准让他们吃不来，兜着走！”
    有福摇摇头，‘大度’的道：“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我不怪他们。”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在殿下面前，说他们一个好字。”
    妇人闻言，连忙赞了一声：“姑娘真是宽容大度。”
    又说：“您放心，奴婢可不是那些粗人，不会勒疼您的。”一边说，一边将绳子绑得松松的，还特意问了有福，会不会太紧。
    有福虽然想说还是挺紧的，不过也不能做得太明显，所以便摇了摇头，说道：“已经比先前好多了，再松一些，让人知道了，你也为难。”
    妇人心中舒坦，不由得说道：“姑娘真是体恤人。”
    “应该的。”有福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一会儿婶子出去的时候，能不能顺便帮我把门窗都关上？我这人睡觉向来不太安稳，开着门窗睡觉，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只怕是半晌都睡不着……”
    妇人原本是不想出去的，毕竟上头有人吩咐过，要她寸步不离的，守在有福身边。
    可有福既然已经这样开口了，加上想着有福脚手都被绑着，之前不肯跟着自家世子，不过是担心早晚有一日，被世子抛弃而已。现如今自己都已经说服她了，想来她不会再跑。
    而且，这院子里可有不少的人，她就算是要跑，也是跑不掉的。
    便也不在坚持要守在屋里，只是说：“行，姑娘放心，奴婢就在门口守着，有事您叫我一声就行。”
    “好，多谢婶子。”有福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那妇人连忙帮有福盖了被子，关好门窗，退了出去。
    人却趴在门上，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直趴了好一会儿，确定里面没什么动静之后，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但实际上，有福这会儿已经将绑在手上的绳子弄松了一些，并且一点一点的，将手从绳套里抽了出来。
    也幸好她的骨骼不大，人也不算太瘦，加上先前做的一些小动作和那妇人绑得松，这才没受太大的罪。饶是如此，她的手也被绳子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着。
    但有福并没有心思来管自己的手，她只蜷缩在被窝里，小心翼翼的解着绑在脚上的绳子。
    因为看不见，又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免得万一被发现，有福又弄了好久，才把脚上绑着的绳子解开。
    解开绳子之后，有福迅速的下了床，将床上的枕头塞到被子里，做成有人睡觉的样子。为了不惹人怀疑，也不穿鞋子，直接就穿着袜子到了后窗。
    轻轻的推开窗户之后，从窗户里头跳了出去。
    说起来，也真的是有福运气好，原本这间屋子后窗这地方，也是有守卫能看着的，只是那守卫倒霉，先前吹了一股怪风，卷了地上的尘土，吹到他眼睛里了，他自己越揉眼睛疼得越厉害，没办法，只能去厨房那边，找水来冲眼睛了。也因此，有福才能顺利的从后窗翻走。
    翻出去之后，有福却不知道应该往什么地方走。只不过，想着这地方不像是农家小院，也不像是什么大宅邸，干脆就朝着开后窗的方向悄悄的摸了过去。
    也是莫凌云从前就时常带着她在别人家的院子里飞来飞去的，躲守卫玩，所以她对如何躲守卫，什么地方可能会有人看守还是比较清楚的，加之运气也不错。这一路，居然真的被她摸到了后院靠巷子的院墙。
    但是，看着一人多高的院墙，再左右看看，发现旁边并没有梯子什么的……
    有福有些一筹莫展。
    早知道，就跟着莫大哥好好的学一学轻功了，那她不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翻过这院墙了吗？果然还是老话说得好，有钱难买早知道……有福在心中暗暗的想到。
    正想着，忽然眼角的余光隐隐看到有一道土黄色的影子，在角落的枯草从里一闪而逝。
    同时，还有一些响动传来。
    “那是什么？”
    （第二章）

 746.第746章 你是不是傻啊？

    “狗洞！”
    “而且还不小！”
    看着隐在枯草丛里的洞口，有福差点没高兴得跳起来。
    当然，她并没有跳起来，而是当机立断的，趴了下去，把旁边两块摇摇欲坠的砖头取了下来。
    拿脑试了试洞口的宽度，发现可以轻松过去之后，就直接爬了出去。
    后面是一条小巷子。有福连头上、脸上、身上的枯草和尘土都来不及拍，就直接朝着巷子外面跑了去。
    跑到半路，正好看到有家人的后院门是开着的，几件衣裳就晾在院子里。
    有福心中一动，走到那家门边，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干脆从院子里收了一套男子的衣服套在外面穿了，想了想，又把晾在一旁的鞋子穿了一双，还拿了一顶帽子带了。
    然后把耳朵上带着的二环取下来，放在旁边，只当是交换自己拿走的衣服和鞋子。
    不得不说，有福的谨慎还是有些用处的，因为这一番装扮，她躲过了好几拨发现她不见了之后，出来找她的人。
    一路就顺利的到了定国公府小公爷最常去的斗狗场。
    而有福之所以选择去找定国公府小公爷，是因为定国公是周代埻的舅父，从永安皇帝时候开始，就一直执掌京卫北营，是当初的太子一系人马中，少有的掌军权的人物。
    至于定国公府小公爷，乃是京城里头大名鼎鼎的纨绔公子，平日里不学无术，虽说没有过欺男霸女的事情发生，却也是整日里不是流连烟花之地就是混迹于下三流的斗狗场，叫京中贵人侧目。
    不过，虽然斗狗场是下三流的地方，可能引来定国公小公爷的地方，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有福一身普通男子的装扮，身上又没带银子，根本靠近不得。
    当然了，她也不敢靠近。那些站在斗狗场门口的打手手里，都牵着一条特别凶狠的狗，那獠牙让人一看，就不寒而栗。
    好在，没多久那定国公府的小公爷就带着人，从斗狗场里头出来了。
    有福连忙迎上去几步，故意粗着嗓子喊：“小公爷，小公爷！”
    喊了几声，定国公府的小公爷没反应。
    想了想，有福干脆直接喊起小公爷的大名来：“张少锋！张少锋！”
    喊了两声，张少锋身边的人就喝道：“大胆，哪里来的贱民，竟敢直呼小公爷的名字，不想活了吗！”
    张少锋也看了过来。
    见有福似乎有些面善，摆摆手，阻止了身边人的喝声，略微有些疑惑的朝着有福这边走来。
    因为周代埻的关系，张少锋和有福也颇为熟悉，不过，这会儿有福脸上是花的，张少锋倒是看了好久，才看出来她是谁。
    看有福这么狼狈，张少锋心中顿时就幸灾乐祸起来，直接指了有福就笑：“哈哈哈哈，我当是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呢，原来是你啊，哈哈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这么灰头土脸的？”
    有福瞪了张少锋一眼，才说：“小公爷，小人家中得了一条好犬，特来问问小公爷，有没有兴趣。”一边说，一边给张少锋使眼色。
    张少锋虽然是个混子，却也不蠢，见状笑着说道：“得了一条好犬啊？行，回头带来给本公子看看，若真是好犬，少不了你的好处。”
    有福连忙说道：“多谢小公爷。”
    张少锋又说：“行了，既然你得了好犬能想到本公子，本公子也不薄待你，正好，本公子前儿个听说前头会仙楼请了个新的厨子，手艺很是不错，走本公子带你喝酒去。”
    有福连忙说道：“多谢小公爷。”
    会仙楼离着并不远，一刻钟就走过去了，虽然现在不是饭点，可定国公府的小公爷要‘请客’，谁也不敢不好生伺候着。
    一进包房，把人都轰出去之后，张少锋就看着有福说道：“说吧，你怎么忽然这模样来找本公子了？”
    有福对张少锋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他人虽然混了一些，和周代埻的关系却很好，也不转弯抹角，直接说道：“我被周代垣派人绑架了。”
    “不是吧……”张少锋瞪大了眼睛看着有福，难以置信的道：“那小子日子刚刚过得松缓一些，就又找死？”
    说到这里，幸灾乐祸的摆摆头又道：“啧啧啧……这找死的速度，真是叫人不佩服都不行啊。”
    有福并不理他，只说：“我要见定国公，你帮我。”
    张少锋摇摇头，说道：“这可有点难了，我爹昨天就被宣进宫了，昨晚上一晚上都没回来，有内侍来传话说，皇上有要事交代我爹去办，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有福当即皱眉，有些着急的说道：“怎么会这样……那现在怎么办？我怀疑，是周代垣他们想要对太子义兄下手……原是想请定国公救人的……”
    “对太子表兄下手？”张少锋眼睛瞪得更大了：“周代垣疯了吧？有皇上在，就算太子表兄有事，他们又能落到什么好处？”
    话音未落，有福和张少锋的眼睛同时瞪大了。
    难道，他们还想对皇上下毒手？
    有福重重的一锤桌子，说道：“不行，一定得想办法阻止他们！”
    张少锋眼睛却骨碌碌的一转，说道：“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你又什么办法？”有福看着张少锋说道，毫不掩饰自己的质疑。
    张少锋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从怀里摸出个铜牌来，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有福迟疑片刻，那起那铜牌看了看，疑惑的问道。
    张少锋得意洋洋的说道：“这是我爹的调兵虎符。”
    “你，你连这东西都敢偷？你不怕定国公打死你啊？”有福指着张少锋，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他什么好了。
    张少锋也有些害怕，却嘴硬道：“我就拿出来玩玩，又没想着要干嘛，原本是打算今天回去就给他放原处的，我爹他，也发现不了。”
    说着顿了顿，又说：“再说了，我偷兵符怎么了？我偷兵符，那也是为了，为了去救太子表兄，我这是事急从权，就算我爹要怎么样，那也得掂量掂量我的功劳吧。”
    有福无语的看着张少锋，说道：“你是不是傻啊？”
    （第一章）

 747.第747章 送你一份大功劳

    张少锋顿时胀红了脸，看着有福不服气的问：“我怎么傻了？”
    有福一脸无奈的说道：“小公爷，就算是我都知道，调兵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又不是定国公亲至，甚至连个手令都没有，半块虎符根本调不了兵啊。”
    “我看你才傻呢！”张少锋又得意起来，看着有福说道：“本公子早就想好了，要手令可以自己写，反正本公子……”
    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
    “你干嘛了？”有福看着张少锋问。
    “唉。”张少锋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口气，说道：“本公子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为了今日，做那么多的准备，实在是……实在是……”
    有福看事情紧急，张少锋还在这里东拉西扯，忍不住磨牙：“说人话！”
    张少锋也知道有福着急，顾不得继续卖关子自夸，说道：“本公子早就把我爹的字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写出来连国子监的先生们都认不出来，究竟是本公子自己写的，还是我爹写的。”
    一边说，一边朝外面喊：“来人！拿笔墨来。”
    下面人把笔墨纸砚拿来之后，又被张少锋赶了出去，等下人出去之后，张少锋又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模样的东西来，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将纸递到有福面前，指着下方的印记说道：“看见没有，这是我爹的印，平日里他都用这个的。”
    说着，将纸放下，沾饱墨，提笔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吹了吹上面的墨，提起来，得意的看了看，又吹了几下，才小心翼翼的折好，说道：“成了！走，跟着本公子救我太子表兄去，本公子送你一份大功！”
    说着又皱眉，看着有福说道：“就你这一身破破烂烂的，跟在本公子身边，只会惹人怀疑。罢了罢了，本公子就做一回好人吧。”
    说着大声道：“来人！”
    马上就有进来等着张少锋吩咐。
    张少锋指了指有福，说道：“去，照着她的身形，买一套适合她穿的衣服回来，买好的！别给本公子丢人。”
    “是。”进来的人连忙应了，又小心翼翼的看一眼有福，朝着张少锋问：“可是公子，这衣服是买男装还是女装啊？”
    张少锋把眼睛一瞪，说道：“废话！当然是买男装了！真是笨死了……还不赶紧的去，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进来的人忙不迭的应了，出去给有福买衣服去了。
    没多久，就买了一套少年公子们常穿的衣服回来，有福换上之后，似模似样的。
    张少锋留下了一个家丁，让他把马让给有福，一行人骑着马就出了城。
    张少锋是京城里头有名的纨绔子，平日里出了名的不着调，所以哪怕是唐王的人，看到他这么晚还带人出城，也没人多想，只觉得他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荒唐事，怕定国公责罚，所以带着人先去城外庄子里躲。
    所以，倒是让他们轻而易举的，就出了城。
    一出城，有福他们就策马朝着京卫北大营狂奔，到了北大营外，却被拦了下来。
    “站住！干什么的！”守门的士兵老远的就握紧了长枪，对着他们厉声喝问了起来。
    “是小公爷……小的参见小公爷。”
    守门的士兵面面相觑，全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晚了，张少锋会出现在这里。
    要知道，以往张少锋虽然被定国公强到北大营来了几次，可从来没有独自来过，更没有这么晚的时候来过啊……
    张少锋看守门的士兵还在发愣，当即把眼睛一瞪，说道：“还愣着干嘛？赶紧的把门打开，本公子要进去。”
    “小公爷，军营重地，哪怕是您……没有国公爷的准许，也不能随便出入啊。更不能……带着人出入啊……”
    “是啊小公爷，您就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小的们了。”
    张少锋把眼睛瞪得更厉害了，大声道：“混账！什么叫随便出入啊？本公爷是那种没事会来军营的人吗？”
    “就你们这地方，要不是我家老头子硬逼着本公子来，本公子才不会过来呢。”
    “赶紧的别磨蹭！把门打开，本公子身上可带着紧急军令，耽误了你们吃罪不起！”
    守门的士兵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个士兵说道：“小公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陈将军。”
    守门的士兵口中的陈将军，乃是定国公的心腹，也是北大营的副将，平日定国公不在，北大营的事情，多半都是他做主。
    张少锋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本公子就是要找他，赶紧的去，别磨磨蹭蹭的。”
    那守门的士兵连忙朝营地里面跑了。陈副将一听是张少锋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陈副将远远的看着张少锋，就说：“小公爷，您怎么来了？可是国公爷有什么吩咐？”
    说着，又冲守门的士兵道：“还不赶紧的把门打开！”
    进去之后，张少锋‘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还是陈将军是明白人，知道本公子是奉了我家老头子的命过来的。”
    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又道：“行了，事情紧急，本公子也不和你闲扯，军令在次，陈将军先看看吧。”
    一边说，一边把自己假冒的手令和偷出来的兵符都拿了出来，递给陈副将。
    陈副将一看手令就皱了眉头，连忙朝着有福和张少锋说道：“两位，还请里面说话。”
    说着，亲自在前面引路，带着两人去了自己的帐中。
    进了自己的营帐，吩咐人守在门口之后，陈副将就朝着有福一礼，就直接问道：“这位公子，当真是太子有难？”
    有福也不瞒他，说道：“陈将军，太子殿下现在如何，我其实也并不是太清楚，一切都只我的猜测。”
    “只不过，若非真到了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唐王世子是不会冒险派人到皇陵村绑架我，打草惊蛇的。”
    陈副将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又朝着张少锋拱手，问道：“小公爷，如此大事，国公爷为何没有亲自过来？”
    张少锋想都没想，张嘴就道：“他要留在京中，和周代垣还有琪国公他们周旋，脱不了身，当然只能让本公子来了。”
    （第二章）

 748.第748章 我想回宫一趟

    这是一个充满了血和火的夜晚，莫凌云已经记不清楚，他带着人杀退了多少次，来至于护陵卫军的进攻。
    身边的弟兄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在倒下之前，还在拼着最后一股子气杀人。
    可是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实际上，以他们的功夫，完全是可以安然离开的，哪怕带着太子一起离开也是可以的。
    可是，在他们身后，还有许多的老弱妇孺。
    “侯爷！要不，您护着殿下离开吧。”
    “是啊侯爷，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以后，侯爷能记得给我们报仇就好。”
    ……
    莫凌云当然不会走，他带着周代埻走了，有福怎么办？有福的阿娘和阿弟怎么办？
    是的，到现在为止，莫凌云也还是不知道，有福被绑架的事情。
    因为事发突然，杨氏让有望来找莫凌云，但是还没等有望开口，永安皇陵的护陵卫军就疯了一样的朝着他们射起箭来。
    莫凌云大神的喊道：“给我守住了！我已经放出了派了人出去求援，坚持到援军到来，我们就能胜利了。”
    然而，他派出去求援的人根本没能进入京城，就被杀死或者捉住了。
    幸好啊！
    幸好还有有福。
    几乎是莫凌云话音刚刚落下，远处就有更加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响了起来。
    “是援军，援军来了！杀啊！”
    “杀！”
    “杀！”
    “杀！”
    京卫北营乃是精锐之师，陈副将带出来的，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根本不是区区护陵卫军可以抵挡的。加之又有莫凌云领着皇陵村的人和太子身边的卫士冲杀，不到半个时辰，护陵卫军就基本丧失了战斗力。
    而有福和张少锋，以及陈副将也到了莫凌云和周代埻的面前。
    “有福？”看着一身男装，身上还带着血迹的有福，莫凌云一下子就慌了，连忙上前将她扶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
    “我没事的莫大哥。”有福连忙摇摇头，说着又问：“你呢？你没事吧？”
    “我也没事。”莫凌云也摇头，又说：“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福也不瞒他，说道：“我被周代垣派人绑架了，正好知道了他们的阴谋，逃出来之后就去找了定国公小公爷，本来是想去找定国公来救你们的，结果小公爷说定国公被叫进宫了。”
    “正好……小公爷身上带着定国公的兵符，我们就去了北营，请陈将军带人来解围了。”
    话音刚落，陈副将就瞪大了眼睛，说道：“原来，小公爷不是奉了国公爷之命啊……”
    神情间，就有些不安。
    周代埻闻言说道：“事急从权，将军有功无过。哪怕是父皇知道了，也不会怪责将军的。本宫，也会铭记将军相救之情。”
    陈副将这才回过神来。
    虽然军令是假，可有人派军队谋杀当朝太子却是真的，他的功劳，也是真的。
    当下朝着周代埻一礼，说道：“殿下言重了，这本就是末将应尽之责，末将不敢居功。”
    周代埻又问：“不过，妹妹先前说，舅父被宣进了宫里，可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张少锋看着周代埻说：“太子表兄，我爹是昨天一大早，就被皇上传进宫的，昨天晚上一晚上没回来。”说着嘿嘿一笑，又道：“要不然……我也不敢去偷他的虎符。”
    “太子表兄，这一次，我也是立了功的，回头要是我爹打我，您可得替我求情啊。要不然，我准会被打得屁股开花。”
    听到张少锋说偷虎符，周代埻也有些无奈，说道：“锋弟……你也太顽劣了一些。不过，错有错着，这次，倒是多亏你了。”
    张少锋又得意的笑了起来。
    周代埻的神情却凝重起来，看向莫凌云说道：“莫叔，我觉得情况可能不太妙。”
    “嗯。”莫凌云深以为然，点头说道：“周代垣一人肯定是成不了事的。连护陵卫军都被他们收买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他们同流合污。”
    “是啊。”周代埻也点点头，说道：“既然他们敢直接对我出手，想来，是自认为有了万全的准备。想必……”
    说到这里，周代埻摇摇头，有些担心的道：“也不知父皇现在怎么样了。”
    说着，又看向莫凌云：“莫叔，我实在有些担心，我想，回宫一趟，可以吗？”
    莫凌云点点头，说道：“我送你回去。”
    陈副将在一旁听了，连忙说道：“殿下，侯爷，你们如此回去只怕会很危险，不如……人末将派人送你们回去？”
    莫凌云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们乔装入城，免得打草惊蛇。”
    顿了顿，又说：“还请陈副将派人封锁皇陵附近的路口，免得有漏网之鱼回去报讯。”
    陈副将一听也觉得有理，连忙说道：“是，末将遵命。”随后，就下去安排去了。
    张少锋去挤到莫凌云面前，笑问：“侯爷，那我呢？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去吗？”
    说着，还指了指有福，说道：“昨天傍晚，可就是我带着有福从城里头混出来的，我保证能带着你们混进去。”
    “不用。”莫凌云依旧摇头，说道：“我自有安排。”
    张少锋不由得有些失望。
    莫凌云又看向有福，说道：“有福，你先不要自己回去，就留在这里，反倒能安全一些，知道吗？”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莫大哥你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
    虽然担心自家阿弟和阿娘，但是有福也知道，不管有事没事，她现在回去，也根本做不了什么。而且，她也担心自己会被那些漏网之鱼抓住，反倒坏事。
    “嗯。”莫凌云点点头，随后点了从前的隐龙卫的人和自己一起，带着周代埻离开了。
    周代埻的卫士，一个都没带。
    因为，他并没有真的要乔装入城的打算，他准备带着周代埻从密道直接进入皇宫。
    而那密道只有隐龙卫和皇帝知道，周代埻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提前一些让他知道也无妨。
    （第一章）

 749.第749章 想谋反的是你们

    周世煊面色青灰、双目紧闭的躺在龙床上，除了有极其微弱的呼吸显示他还是活着的之外，完全看不出一点活着的样子。
    周代埻眼睛一下子就红得仿佛能渗出血来，当即就扑到周世煊的榻前跪了下去。
    “父皇，父皇……您睁开眼睛看儿臣一眼，是儿臣来晚了，父皇……”
    莫凌云眼中闪过不忍，轻声说道：“殿下，让我试试。”
    “哦，好，好。”周代埻犹如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看着莫凌云哀哀的求道：“莫叔，莫叔您一定要救救我父皇，莫叔，您一定要救我父皇。”
    莫凌云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大夫，自然没办法救周世煊。他只是看出来周世煊已经油尽灯枯，根本就活不长了，才想要试试，以内力唤醒他，让他处理一些事情。
    要不然，只怕大齐将会动荡好长一段时间。
    莫凌云将周世煊扶起来，以手掌抵住他的背心，内力源源不断的往他的体内送去，约莫两刻钟之后，周世煊一声轻咳，吃力的睁开了眼睛。
    周代埻见状，连忙膝行到了他跟前，切切的唤：“父皇，您醒了，您觉得怎么样？不要紧吧父皇？”
    又隔了一会儿，周世煊才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的嫡长子跪在自己面前，双目通红的样子，就想要抬手去抚摸一下他的脸颊，结果却只动了动手指。
    莫凌云见状，再一次将体内的内力输送进周世煊的经脉之中。
    得了莫凌云内力的襄助，周世煊总算是有了一点力气，吃力的抬起手来，摸了摸周代埻的脸颊，说道：“别哭……朕，没事……朕还没有……还没有……处置那毒妇，朕，不会有事。”
    说着，又问莫凌云道：“风来，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莫凌云连忙说道：“回皇上，已经派人去打探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
    “好。”周世煊说完这个好字，就闭了眼睛。
    他实在是，太累了。
    又隔了一会儿，有莫凌云从皇陵村带的隐龙卫进来回话。
    “启禀皇上，琪国公和雪妃借陛下只口，控制了寝宫的防卫，但是定国公等人，正在外面与他们对峙，要求面见皇上。”
    “好，好。”皇帝闻言，连说了两个好字，又对莫凌云说道：“风来，你受累，扶朕一把，朕要出去。”
    “是。”莫凌云应了一声，将周世煊扶了起来，内力依旧不要钱似的，往他的身体内输送着。
    周代埻连忙起来，小心翼翼的将周世煊另一边扶了，说道：“父皇，您当心一些。”
    周世煊走了两步，无比的艰难。莫凌云便道：“皇上，我背您出去吧。”
    “好。”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周世煊也不推辞，直接点了点头。
    莫凌云带来的人连忙结阵，将周世煊、莫凌云，以及太子周代埻护了。
    皇帝寝宫门口，琪国公正在对定国公说话：“定国公，本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皇上龙体欠安，谁都不见。雪妃娘娘会照顾好皇上的，您稍安勿躁。”
    “谁都不见？”定国公冷哼一声，说道：“本公奉皇后懿旨，有要事面见陛下，你们若是再不让开，我可就要硬闯了！”
    “皇后的懿旨？”琪国公冷笑，说道：“皇后娘娘已经被陛下勒令思过，思过期间，懿旨也没用。”
    说着顿了顿，又道：“我看你们有要事是假，别有用心是真吧？如今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对陛下心怀怨言……”
    “休得血口喷人！”定国公气恼的喝道。说着又大喊一声：“来人，给我冲进去！”
    “你们这是想谋反吗！”琪国公厉声喝道。
    “想谋反的是你们！”有弱冠少年的声音从响起，听着有些耳熟。
    定国公和琪国公都愣了一下。
    旋即，两人一喜一惊。
    宫门从里面被打开，莫凌云背着周世煊，和周代埻等人一起出来，十来个身着粗布短衫的人小心翼翼的护在他们周围。
    “太子？莫凌云？”琪国公心念急转，先声夺人的道：“大胆！你们竟敢挟持皇上！该当何罪？”
    谁知道，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周世煊已经醒了。
    所以，话音一落，周世煊就说道：“大胆的是你。给朕拿下。”
    虽然声音听上去很是虚弱，却的的确确是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的，定国公一听就率先冲了过去。
    因为是借皇帝的名义控制的防卫，真正听琪国公命令的人不多，只片刻功夫，琪国公等人就被拿下了，雪妃自然也未能幸免。
    等琪国公他们被拿下之后，皇帝又虚弱的下令：“来人，关闭九门，召集群臣。”
    关闭京城九门和召开紧急朝会的消息被挂在皇城城楼上的大钟迅速的传了出去。莫凌云则背着连銮驾都不能坐的周世煊去了金銮殿。
    一干文武大臣急匆匆的赶到宫中，进殿只后不过片刻，就看到莫凌云背着当
    今皇帝，在内侍的吆喝声中进了金銮殿，太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旁边。
    大臣们心中顿时惊疑不定，不过没有谁敢说什么，只能恭迎皇帝。
    到了宝座下方的台阶上，周世煊仿佛是回光返照一般的，忽然精神起来，对莫凌云说道：“风来，放朕下来，朕自己走。”
    “是。”莫凌云应了一声，放下周世煊。
    “太子，随朕一起。”周世煊说着，拉了周代埻的手，一步一步的，朝着皇帝的九龙宝座走去。
    周代埻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父皇要做什么，泪水一瞬间盈满了眼眶。
    周世煊小声说道：“你是太子，一国储君，不能哭。”
    “是，儿臣不哭。”周代埻哽咽着应道，泪水却止不住的滚落了下来。
    周世煊微微叹气，说道：“你这样子，朕如何放心？”
    周代埻毫无形象的擦了擦眼泪，说道：“儿臣也不放心，父皇……儿臣……儿臣还想多听父皇教诲。”
    周世煊笑了笑，说道：“好孩子，你皇爷爷一直说，你胜朕良多，朕相信你。”
    “父皇……”周代埻哽咽着，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而周世煊，已经牵着他，走到了九龙宝座的面前。
    （第二章）

 750.第750章 不可走了周代垣

    周世煊亲自扶着周代埻坐上了九龙宝座，在宣布了将皇位传给周代埻之后，周世煊的精气神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一般，软软的倒了下去。
    “父皇！父皇！”周代埻连忙将周世煊扶住，大声喊道：“太医，太医！”
    早在莫凌云背着周世煊来金銮殿的时候，周代埻就已经派人去传了太医。几乎把所有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了。
    但是，周世煊知道自己的身体，并没有让太医给自己诊治，只是让他们留在殿外。
    所以，周代埻一喊，一大群太医就连忙进了大殿。
    然而，不等那些太医穿过大殿，走到九龙宝座下面，周世煊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父皇，父皇……父皇您醒醒，您看儿臣一眼，您看儿臣一眼啊父皇！”
    周代埻泪流满面的搂着周世煊，声声切切的呼喊着，完全没有身为太子或者说天子的样子。
    但是，哪怕是最苛刻的礼官，此时也不敢说出劝慰的话来。
    太子……不，是皇上。先帝适才已经将皇位传给了他，虽然有些仓促，却还是……
    皇上至孝，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太医院院正以及左右院使跌跌撞撞的到了周世煊和周代埻的跟前，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下周世煊的体征。
    只一看，几个人都抖得像筛子一样，太医院院正哆哆嗦嗦的说道：“殿……皇上，陛……先帝驾崩，请皇上节哀……”
    周代埻歇斯底里的朝着太医院院正吼道：“胡说！滚！你这庸医，你们都是庸医！父皇还好好的，他还好好的！他刚刚都还好好的……他怎么会丢下……丢下朕不管。”
    “父皇，父皇……”
    太医院院正和两个院使立刻就‘连滚带爬’的‘滚’了下去。
    底下站着的文武官员们立刻大悲，跪下去喊：“先皇啊……”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痛哭之声不绝于耳。
    “皇上，现在可没到哀伤的时候！”莫凌云的声音在这充满了痛哭声的大殿之中，显得特别的突兀，也特别的刺耳。
    不过，不等人出言‘斥责’莫凌云，周代埻就迅速的反应了过来，点点头，说道：“不错，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
    说着，小心翼翼的将周世煊放下，站起来大声道：“来人，传朕旨意，命令锦衣卫立刻捉拿、审问一干谋害先帝，刺杀朕的人犯。五城兵马司协助。严令！不得走漏了一人！”
    顿了顿，补充道：“尤其不能走了周代垣！”
    周代垣在关闭城门和召集大臣的钟声刚刚响起的时候，就知道事情有变，立刻带着心腹准备离开京城回去唐王封地。
    只要回了封地，他就安全了。
    但是，出门之后，他却又迟疑了，到底没忍住，还是先往他藏有福的那小院去了。
    这一次功败垂成，若是不带着有福，那回了封地之后就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再见了。
    所以，周代垣决定，不管有福愿意不愿意，他都要带着她一起回唐王封地。
    想着她暂时不谅解也没关系，时间长了，她就会‘明白’自己才是对她最好的那个人。
    是的，因为害怕被责罚，到现在为止，那小院里的人都还在京城里头寻找有福的下落，并没有禀报给周代垣。
    周代垣带着人回到小院的时候，小院里头静悄悄的，外院一个下人都没有。进到内院之后，也没有人。
    “怎么回事？”周代垣忍不住的皱眉。
    下属劝道：“殿下，也许是他们看情况有变，所以带着有福姑娘先离开了吧。咱们也快走吧，要不晚了的话……”
    周代垣神情数变，到底还是一咬牙，说道：“好！我们走！”
    说完，匆匆往外面走去。
    结果还没走出内院，就听到咔嚓一声。
    “什么人！”周代垣身边的暗卫立刻就施展轻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了过去，片刻之后，将顾成礼抓了过来。
    顾成礼一见周代垣，就做‘痛哭流涕’状，大声道：“殿下！殿下！小人参见殿下。殿下，小的终于见到您了……”
    “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周代垣看着顾成礼沉声问道。
    实际上，顾成礼是回来偷东西的。
    他本来也在外面找有福，但是在皇宫方向传来钟声之后，就看到很多人行色匆匆的往家里头走，他就随手拦了个路人问了一下，知道那钟声代表着有大事发生，而且要关闭京城各门，多半是要戒严了。
    顾成礼猜到多半是事情右边，想逃，又想到这边院子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舍不得那些好东西，就想回来偷了，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
    等事情过了之后，他再把东西都变卖了，然后离开京城，找个地方买上几百亩地，置点家业，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富家老爷，也过过被人伺候的日子。
    谁知道，刚刚回来，就遇到了周代垣，吓得他连忙躲起来。
    结果躲起来是躲起来了，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树枝，被人发现了。
    不过，他当然不会说实话，所以，一听到周代垣问话，就连忙说道：“殿下，小人终于等到您了。小人，小人有要事禀报。”
    周代垣微微皱眉：“什么事？说！”
    跟在周代垣身边的下属连忙劝道：“殿下，时间紧迫，还是先离开再说吧！”
    顾成礼却说：“有福，有福她……”
    周代垣连忙问道：“有福她怎么了？”
    顾成礼作出一副着急的样子，说道：“有福不见了。”
    “他们，他们将小人支开，等小人回来的时候，就看不到有福了，小人有心要想向殿下禀报，又担心会打扰了殿下，坏了殿下的事。”
    “所以，只能自己去找了，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小人只好回来等着……”
    “没想到，居然等到了殿下。”
    “她怎么不见的？”周代垣又问。
    顾成礼连忙磕了个头，说道：“殿下赎罪，小人真的不知道……是，是兰姑，兰姑拿话挤兑小人，又……又将小人支开，等小人回来的时候，他们就都不见了。”
    （第一章）

 751.第751章 你好好的自生自灭

    “兰姑？”周代垣下意识的皱起眉头，疑惑的喃喃道。
    显然，是不知道兰姑是谁。
    顾成礼连忙点头，说道：“对，就是兰姑，是负责这边内院的那个妇人。”
    “是她……”周代垣这才有了一丁点影响，旋即又看着顾成礼问：“你说的可是实话？”
    “殿下明鉴，小人绝对不敢欺瞒殿下，就是兰姑。小人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心思，将小人支开的，小人觉得，她可能，可能是故意的……”
    顾成礼一边说，一边做赌咒发誓状，试图让周代垣相信，自己说的是实话。
    谁知道，因为激动了一些，稍微甩重了一点衣袖，就有东西从他的衣袖里落了出来。
    那是一支玉钗，落到石板上被摔成了两截。
    如果是旁的东西，周代垣也许不认识，偏偏这支玉钗，却是他亲自买的，自然认识。
    所以，周代垣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顾成礼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脑子急转，末了大声道：“殿下，殿下，您误会了，这是……这是小人在，在后门，对，在后门捡到的。”
    周代垣根本不听顾成礼的‘解释’，冷着脸喝道：“来人！给我搜！”
    根本不用仔细去搜，他们就从顾成礼的衣袖里、怀里，搜出了许多的珠宝首饰。
    “顾！成！礼！”周代垣一字一顿的咬出顾成礼的名字，低声吼道：“来人！把他给我绑了！带走！”
    周代垣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这让他如何受得了，这一刻，他只恨不得将顾成礼千刀万剐，只可惜时间不对。所以，要带上顾成礼，留着以后慢慢的折磨。
    幸好，周代垣的身边还有‘明白人’，连忙劝道：“殿下，如今形势不太好……带着这人只怕会惹来麻烦，还请殿下三思……”
    周代垣也知道这点，可他心中实在是着恼，想了想，恨恨的说道：“便宜你这狗东西了！”
    顾成礼还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
    谁知道，周代垣又说：“来人！给我把他的舌头拔了，眼睛挖了，耳朵割了，鼻子削了！手筋脚筋全都挑了！”
    这一下，顾成礼直接屁滚尿流了。连连磕头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殿下，求您看在有福的份上，饶了小人吧……”
    听到有福两个字，想到回去之后，只怕很难再有机会得到她，周代垣满心都是烦躁，喝道：“你们还不动手，是想让本世子自己来吗？”
    暗卫们当然不能让周代垣自己来。
    当下就手起刀落，不过眨眼的功夫，顾成礼就变成了一个血糊糊的人，只能在地上蠕动了。
    “别说本世子不饶你，你好好的自生自灭吧！”周代垣冷笑着说道，说着重重一喝：“我们走！”
    话音刚落，有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走？世子殿下还想去什么地方啊？”一干人等这才惊觉，这院子居然被人不声不响的围了起来，四周全是手握弓弩的锦衣卫。
    “保护殿下！”唐王府的人也不含糊，迅速的用身体组成了一道人墙，挡在了周代垣的周围。
    但，这正合前来捉拿周代垣的锦衣卫之意。
    弩箭毫不留情的朝着唐王府的人射了过来，虽然唐王府一干人等拼死抵挡，但架不住周围的锦衣卫人多。
    不过片刻功夫，就有好几个人倒下了。
    当然了，唐王府的人且战且退，倒也退到了屋内。
    锦衣卫的人不过是将弓弩换成了弓箭而已，照旧朝着屋内射去，反正前来抓捕的人笃定，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那人也会用身体为周代垣挡箭的，所以羽箭几乎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屋里头射着，过了足足两刻钟，才有人下令：“冲进去！抓住周代垣者，官升一级，赏银百两！”
    许多相关人等被锦衣卫下了诏狱，这些人将会在受到严刑拷打之后，供出来更多的人。他们之中，有不少都是南征途中，立过汗马功劳的有功之臣和他们的后人。
    没有一个，有资格在这种时候，被带到周代埻的面前。
    除了周代垣。
    周代埻静静的跪在周世煊的棺椁前面，神情虽然依旧悲呛，却不再失控。
    只是，看到周代垣的时候，他眼中的恨意，还是无法掩饰。
    周代埻恨，周代垣一样的恨。
    明明他们都是一样的，凭什么周代埻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一切，而他费劲了心思，到头来却落了空。
    “你有什么资格，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朕？”周代埻明明和周代垣一样，都是跪着的，但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带了居高临下的姿态，周代垣在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皇爷爷，永安皇帝周枧。
    不过，旋即他就回过神来，恨恨的道：“周代埻，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居高临下的和我说话，你不过比我早出生了三天而已，凭什么……”
    周代埻知道周代垣想要说的是什么，冷冷的打断了他，说道：“就是凭我比你早出生三天，刚好在皇爷爷作出重大决定之后出生。凭我更得皇爷爷欢喜。”
    “也凭……我的父皇，比你的父王更仁慈。”
    “凭他，在皇爷爷最心软的年龄，做了最合皇爷爷心意的决定。”
    “可是他死了，我父王还活着。”周代垣口不择言的说道。
    果然，这一句话直接就让周代埻的脸变了颜色，好一会儿之后，周代埻才咬牙切齿的说：“所以，你也必须死。唐王，唐王府的人，你们都必须死！”
    赤【裸】【裸】的杀意，毫不掩饰。
    周代垣没想到，周代埻会真的想要杀自己，而且，听他的意思，似乎还想灭唐王府满门。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愣住了，然后下意识的，看向躺着周世煊的棺椁。
    “你以为，朕会像朕的父皇一样仁慈吗？”周代埻看着周代垣冷笑：“你难道忘了，朕是谁教养着长大的吗？”
    周代垣当然不会忘记，这正是他嫉妒的根源。
    但是随后，他就想起来，他现在应该担心的事情。
    “周代埻！你不能杀我！”
    （第二章）

 752.第752章 轰隆隆一阵地动山摇

    周代垣死了。是周代埻亲手所杀。
    就当着来给周世煊哭灵的皇室宗亲、勋贵大臣的面。当着唐王周世熇的生母，周代垣的亲祖母，贵太妃的面。
    鲜血流了一地，周代垣的头被割下来，当成了祭品。若不是皇室宗亲拼死劝诫，周代埻甚至想要把周代垣的尸体剁碎了喂狗。
    太皇太妃当场就晕倒了，再后来，太医说药石罔效。
    得到消息之后，唐王周世熇也当场就吐了血。他儿子还有两个，可是，嫡子却就这么一个，就这么被割了头颅，连尸首都不完整，恨得他几乎当场就要举了旗子造反。
    幸好，他还没有准备妥当。
    不过，在做准备的同时，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这一次功败垂成，又是因为莫凌云和顾有福，他绝对不能放过他们的！他一刻钟也不愿意让他们多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哪怕因为周代埻的雷厉风行，几乎让唐王府在京城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可唐王毕竟在京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多年，这地下势力又怎么会真的就被拔了个干净呢。
    一道命令被秘密的发往了京城。
    危险，再一次降临。
    莫凌云毕竟还是天赐候，周代埻又是有福的义兄，所以，莫凌云和有福都在宫中替周世煊守灵。
    莫凌云还好，有福倒是真的累了个够呛。
    可是，看到周代埻一边要处理国事，一边还要替周世煊守灵，再多的疲累，有福也说不出来。
    幸好，他们不用一直守着，而且，周代埻也将有福的位置安排在了角落里，跪得累了，她还可以偷偷的坐着歇一歇，甚至，偷偷的吃上两块点心垫肚子。
    但是今天的点心，似乎有些不一样。
    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只是，里面却多了一团东西。
    那是一张纸条。
    上面只写了几行很小的字：要救杨氏，酉时前独自到西山回头崖。否则，就等着替她收尸。
    “阿娘！”有福心中猛的一惊，整个人都有些乱了分寸。
    她和莫凌云到宫里来哭灵，是因为莫凌云就算不是官了，也还是勋贵。杨氏则是一个普通的妇人，身上也没有诰封，自然是不用也不能来的。
    谁知道……却出了事。
    酉时之前，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也就是说，她只有一个多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了。
    有福也不管会不会被人注意了，直接就退了出去。
    莫凌云见状，也跟了出去。
    “怎么了有福，发生什么事情了？”一出去，莫凌云就看到有福在往外面跑，连忙施展轻功追上她。
    有福咬咬唇，红着眼看着莫凌云，说道：“莫大哥，阿娘出事了。”
    说着，将先前被她死死捏在手心的纸条递了过去。
    “阿娘出事了？”莫凌云心中也是一惊，飞快的扫了一眼有福递过来的纸条，看着有福说：“你不要着急，我去安排一下，陪着你一起去。”
    有福红着眼睛摇头，嘴里说：“不行的，莫大哥。你都看到了，纸条上说了，要我一个人去……否则的话，阿娘性命不保。”
    莫凌云说道：“可是，你一个人去，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过是多送一个人给他们控制而已。”
    有福一脸痛苦的点头，说道：“我知道，可是，如果阿娘出了什么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莫凌云只是略微一想，就做了决定，说道：“那这样吧，你先去，我随后会偷偷跟上来的。不要担心，阿娘不会有事的。”
    “嗯。”有福点点头，匆匆的越过莫凌云继续往外面走。
    走出停灵的宫殿之后，有福就吩咐人备马，马儿被牵来之后，有福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直接骑了马就跑，差点没把给她准备马匹的内侍吓死。
    当然了，内侍没被吓死，还马上就想办法禀报了周代埻。
    毕竟大家都知道，新帝是真的拿这位姑奶奶当妹妹看，还是在她被人弹劾之前，先去禀报吧。
    有福一路骑着马往宫外跑，路上也有守卫想拦，结果一看到是有福，大家就只当没看见了。
    毕竟，在永安朝的时候，莫凌云就获准了可以在宫中骑马的自由。至于他的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谁让人家这次立了大功不说，又是新帝的义妹呢。
    就这样，有福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宫，又穿着孝服在京城的大街上策马狂奔，出西门之后直奔西山。
    跑到西山脚下的时候，才用了一个时辰多一点点。
    不过，回头崖在西山南边，挺高的位置，只有一条极窄的路，马儿根本就上不去，只能人自己爬上去，好多地方，都得手足并用才上得去。
    但是有福也顾不上这些了，当下就弃了马开始拼命的往山上爬。摔了不知道多少次，也不知道被荆棘扎了多少次手，才终于爬了上去。
    堪堪赶在酉时之前到了回头崖。
    但是，回头崖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香案，一个香炉，一对白蜡，一座牌位，一大摞纸钱。
    牌位上写：爱子周代垣之灵位。
    香炉下面，却压着一封信。
    有福走上前去，见信上写着顾有福启几个字便将信打开。
    信上说：顾有福，好好的跪在我家世子灵前忏悔吧，等你把纸钱烧完，我们会让你见到杨氏的。
    我们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你的，所以，别耍什么花样，否则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的确有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她，其实不止是看着她，还看着所有能抵达回头崖的路。
    “莫凌云出来了吗？”
    “出来了，马上就要到西山了。”
    “很好。那周代埻呢？”
    “周代埻倒是没看见。”
    “真是可惜了……还以为可以连周代埻也一网打尽。”
    “会有机会的。”
    有福咬牙切齿的看着周代垣的牌位，一字一顿的说：“周代垣，你朕是死了都不让人安宁！”
    说虽然这样说，有福却不得不拿起纸钱来，准备给周代垣烧纸。
    也就在这时，忽然轰隆隆的，一阵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谁提前把火药点燃了？”
    （第一章）

 753.第753章 你把莫大哥怎么了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既然都点燃了，那也就只能这样了，可惜……没能把莫凌云一起杀死……好了，我们走。”
    “是！”
    莫凌云和他身边的人也都感受到了地动山摇、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
    坐下的马儿全都不安的嘶鸣着、挣扎着，如果不是他们功夫好，只怕就会被这些马儿掀翻在地了。
    像是……地龙翻身？
    “不好！有福！”莫凌云也顾不得骑马了，直接飞身下马，施展轻功朝着西山回头崖狂奔而去。
    唐王是一心想要有福的命的。
    所有，回头崖下埋了许多的火药。当然，在此时此刻，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回是一个很奇特的地形，它是悬空的。香案又是放在崖边的。
    这会儿地动山摇，有福根本连站都站不稳。
    她手足并用的想要往里面靠拢，身下的石头却忽然断裂了……
    再醒来的时候，有福觉得混身都疼得厉害，嗓子火辣辣的，仿佛是要冒烟了一样，嘴唇也干得厉害，整个又困得不行……四周全是黑暗，伸手摸到的，全是冰冷的石头。
    自己这是被埋在石头里了吗？
    运气真不错，和断裂的山崖一起掉到山下，都还能活着……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眼皮越来越重了，困得也越来越厉害……好想睡一觉啊……
    不过……不能睡。
    睡了，也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能睡……
    有福一遍一遍的在心底对自己说道。死死的咬着干得仿佛是晒干的树皮一样的嘴唇，努力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有福以为自己就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头顶忽然有了亮光，也有了声音。
    “里面真的还有活人！”
    “动作快点，小心一些！”
    “快，快，这个人伤得很重，把担架抬过来，赶紧的送去急救。”
    ……
    迷迷糊糊的，有福听到有人在说话，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既然有人来了，那一定是莫大哥来救她了。
    有福安心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蓝白相间的房子里，身上插着许许多多的管子，看着就觉得很不舒服。莫凌云在穿着奇怪的衣服，头发也剪得特别的短，握着她的手在说话。
    “莫大哥，我这是在哪儿？”有福开口问道，意外的一点都不吃力。
    但是，莫凌云好像听不到一样，根本不理她，只自顾自的说着话。
    有福又说：“莫大哥，我们在什么地方啊？这个地方好奇怪，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家吧。”
    莫凌云还是听不到。
    有福挣扎着坐起来，伸手试图去拉莫凌云，然后她发现，自己的手就那么穿过了莫凌云的手。
    紧跟着，屋子里像起一个极其刺耳的声音。
    莫凌云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他不听的喊着一个奇怪的名字，一听就是女孩子的名字。
    有福有些生气，瞪大了眼睛看着莫凌云，凶道：“我就在这里呢，还在和你说话，你怎么能喊别人的名字呢？”
    但是莫凌云充耳不闻。
    气得有福想打他。
    当然，她其实只是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然后，她的手就那么穿过了莫凌云的身体。
    有福愣住了。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推了莫凌云好几下，结果依旧一样。
    她也有些慌了。
    紧跟着，她看到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进来了，他们围着她……不对，是围着床上的她，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床上的她？
    有福扭头去看，果然床上躺着一个人，一点血色都没有，像个死人一样。和她一点都不像。
    嗯，一点都不像。
    可是偏偏，有福却觉得，那个人就是她。
    有福觉得有点乱，头好像都疼了起来。
    不过，不等她仔细去想，莫凌云的声音就忽然高了起来，听上去有些吓人，当时更多的，却是悲呛。
    有福连忙朝莫凌云看去，然后她才看到，莫凌云双目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
    有福一下子就心疼了，想要安抚他，可惜，怎么抱也抱不住他，只能一次一次的，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他到底还是让人带走了躺在床上的她，然后他看着他哭了，哭得特别伤心，特别的歇斯底里，仿佛是一只被逼入绝路的困兽一般……手砸在墙壁上，都砸出血了，也不肯停一下。
    看得有福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可是她不管怎么说，都阻止不了他，他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说话。
    有福没有办法，只能一遍一遍、反反复复的，帮他吹受伤的那只手。
    不过，他就哭了那么一次，那一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了。
    她跟着他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看着他亲手把躺着的她推进了一个炉子。
    再然后，他似乎是去参加了一个葬礼（追悼会）。然后她才知道，原来是地震了，躺着的那个她为了救人，被压在了房子里，受伤太重，没救过来。
    所以，她真的是死了啊？
    有福忽然有些难过，不是因为自己的死亡，而是因为……不能好好的陪着莫凌云了。
    还有，她看着莫凌云那么难过，她也就跟着难过了。
    “你不要伤心了好不好？下辈子，我们再在一起好了。”有福伸手蹭了蹭莫凌云胡子拉碴，憔悴异常的脸颊，柔声说道。
    嗯，她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了，可以让自己看上去像是真的蹭到了莫凌云的脸一样。
    也不知道莫凌云究竟听没听到自己说的那句话，反正，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后，莫凌云忽然就振作了起来，做了很多的安排。
    她也不太懂，究竟是什么安排，反正最后，她看着他，开着被大家称为车的匣子，上了一座山，进了一座庙，跪在一个老和尚面前，跪了好久好久。
    刮风下雨也不躲，不吃不喝好多天……
    看得她心疼极了，恨不得把那老和尚的胡子一根一根的扯下来。
    再然后，大中午的，明明是艳阳高照，她的周围忽然就起雾了，莫凌云走进了雾里，她跟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莫凌云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雾里。
    有福冲到那老和尚的面前，张牙舞爪的问：“你这坏和尚，你把莫大哥怎么了？”
    （第二章）
    （不要方！这只是前世！）

 754.第754章 小姑娘你该回去了

    老和尚仿佛能看到有福一样，朝着有福的方向宽和的一笑，轻声说道：“好了，小姑娘，不要闹了，你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啊，那边的人可就该着急了。”
    有福原本作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架势，这会儿听到老和尚的话，一下子就愣住了，用力的眨眨眼，看着老和尚问：“老和尚，你……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当然是在和你说话。”老和尚慢条斯理的点点头，说着又看着有福问：“难道你觉得，咱们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有福又眨了眨眼睛，看着老和尚问：“你，你真能看到我啊？”
    “嗯。”老和尚点点头。
    “你是刚刚才看到我的呢，还是之前也能看到我？”有福又问，语气却又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老和尚微微一笑，说道：“自然一直都能看到。”
    有福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指着老和尚问：“那你之前为什么假装看不到我？还……还害我莫大哥风里雨里的，跪了那么多天，你太过分了！”
    老和尚老神在在的说道：“他有事求我，不拿出一点诚意怎么行？”
    有福语气微塞，顿了顿，说道：“那……那你可以告诉他，我就在他的旁边嘛。这样，他不是就用不着求你了。”
    “我没这个义务啊。”老和尚笑眯眯的说道。
    有福连心都塞了。
    但是……为什么……她居然觉得老和尚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想着，有福更心塞了。
    整个人都沮丧了起来，嘟了嘴，蹲在旁边画起‘圈圈’来。
    老和尚嘴角抽了抽，末了说道：“我说你这小姑娘，在这里逗留什么呢？再不回去，你的莫大哥，才是真的要等着急了。”
    “哼！”有福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回去，我也想回去啊，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回去……”
    说着，眼睛骨碌碌的一转，蹦达着到了老和尚身边，问：“老……老禅师，您是不是知道我怎么才能回去啊？”
    “嗯？不叫老和尚了？”老和尚故意不看有福，只是慢条斯理的问道。
    “嘿嘿……”有福嘿嘿干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老和尚说道：“那个……老禅师，我之前口无遮拦，给您赔不是了，对不住。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别和我计较了吧，好不好？”
    说着，双手合十，不住的朝着老和尚摇晃，嘴里说：“拜托拜托。”
    老和尚也学着有福的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有福连忙赔笑。
    老和尚又故意瞪着有福说：“也就是你这小姑娘，功德无量……要是换了别人，我都不带搭理他的，知道吗？”
    有福连连点头，双手依旧做合十状，冲着老和尚不停的说道：“知道，知道，多谢老禅师，多谢老禅师。”
    “嗯，知道就好。”老和尚老神在在的看着有福，又道：“以后啊，记得多做善事，多积功德，知道吗？”
    有福连忙点头，说道：“是，是。我知道，我以后一定好好的行善积德，拜托您了，送我回去吧。”
    “嗯。”老和尚又点点头，伸手朝着有福眉心一点，嘴里说道：“小心了。”
    话音刚落，有福就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仿佛要将她的灵魂撕裂一般，剧烈的疼痛让她直接晕厥了过去，在她晕厥的前一瞬间，几点星光没入她的灵魂之中。
    再醒来，有福听到有人在耳边声声切切的唤她的名字。
    是莫凌云的声音。
    还有有望和阿娘。阿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还是那么爱哭……
    等等？阿娘的声音，阿娘没事了？太好了！还有，我是真的回来了？
    有福心中一喜，连忙睁开眼睛。
    嗯……眼皮有点重，但是还好。有福看着熟悉的蚊帐顶，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莫凌云已经发现有福睁开了眼睛，欣喜的唤她：“有福！你醒了！”
    又朝着外面喊：“太医！快！快请太医来！”
    杨氏和有望也围了上来。
    有福看着几人笑笑，有些虚弱的开口：“阿娘，有望，莫大哥……”
    话没说完，忽然觉得头一下子就疼得仿佛要爆炸，她甚至来不及呼痛，就又晕了过去。
    “有福！”
    “有福！”
    “阿姐！”
    莫凌云几人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又连忙喊太医。
    周代埻派来的太医姓王，也上了些年纪了，这会儿跑得气喘吁吁的，刚好进屋。床边的人连忙让开，让王太医把脉。
    半晌，王太医收回搭在有福脉搏上的手，看着莫凌云说道：“侯爷不必担心，夫人她没事，只是身体太虚弱了。我去给夫人抓一副药，一会儿药煎好了，我再给她扎针，她醒过来喝了药，就没事了。”
    听王太医说有福没事，杨氏才擦了擦眼泪，说道：“多谢王太医，真是劳烦您了。”说着，又看向莫凌云，说道：“风来，娘去给有福煎药，你看着一些。”
    莫凌云连忙点头应了。
    王太医却摇了摇头，说道：“药在下煎就可以了，老夫人可以让厨房准备额一些清淡好消化的东西，一会儿夫人吃了药，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会更好一些。”
    “好，多谢王太医。”杨氏连忙点头，说道：“那我去给有福熬点粥。”
    半个时辰之后，王太医就亲自把熬好的药端了过来。
    莫凌云连忙去接。
    等莫凌云接了药，王太医就给有福扎了几针，片刻之后，有福幽幽醒来，看着王太医愣了一下，再看到莫凌云，就下意识的唤了一声：“凌云。”
    有福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
    但是……他等了好久，好久了。没想到……
    莫凌云心中百感交集，却不想让王太医知道，连忙说道：“有福，什么都别说了，来，先把药喝了。”
    说着，看向王太医，嘴里说道：“多谢王太医，这里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下去休息吧。”
    又对有望说：“有望，你也先出去，我有话对你阿姐说。”
    等王太医和有望出去了，莫凌云才坐到有福床边，有些迫不及待的看着有福问：“你是有福，还是……”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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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休夫，先习武。穿越异界，重生到废柴小姐身上的凤清歌为了休掉纨绔未婚夫，修炼起来宛若拼命三娘，结果一不留神就变成了一个可以神挡杀神的高高手。可是……为什么休夫这条路看起来，却越来越长了呢？

 755.第755章 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有福看着莫凌云笑笑，说道：“我是有福啊，只不过，做了一个好长的梦，看到一些东西，然后醒过来之前，脑子里又一不小心，多了好多东西。”
    说到这里，有福忽然激动起来，看着莫凌云说道：“对了，莫大哥！我知道红薯应该怎么栽了，我知道了！一定可以的！”
    说着，作势就要起来。结果刚刚一动，就觉得天旋地转的。
    莫凌云连忙阻止她，嘴里说：“现在不管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多久了？乖乖的躺好，红薯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差这么几天时间。”
    有福不好意思的朝着莫凌云笑笑，说道：“也是，我都忘记了，其实就算知道红薯怎么栽了，现在也栽不了，得等明年春天再说。”
    “那就更不用着急了。”莫凌云帮有福掖了掖被子，看着她说道。
    两人小声说了一会儿话，莫凌云听到了杨氏的脚步声，对有福说道：“阿娘来了，应该是给你熬的粥好了。”
    说着，将有福抱起来，拿枕头塞在她后面，垫得高高的。又问有福：“怎么样，头晕不晕？”
    晕肯定还是晕的，不过不像刚刚那么厉害了，当然了，为了不让莫凌云担心，有福还是摇了摇头。
    莫凌云还没说话，杨氏就进了屋，有望也跟着溜了进来。
    “有福啊，阿娘问过王太医的，他说你现在，不能吃别的，就吃点粥就好了。娘切了点菜叶，又剁了点鱼肉在里面，你尝尝看，来，娘喂你。”杨氏一边说，一边往床边走。
    莫凌云连忙站起来，伸手去接杨氏手上的碗，嘴里说：“阿娘，我来吧，您歇一歇。”
    杨氏本来想说不用了的，但是想一想，又觉得让莫凌云喂也好，这样还能更增强他们两夫妻的感情。便把碗递给了莫凌云。
    等有福尝过饭，说好吃，杨氏就说：“有福啊，那你先吃着，娘再去找王太医问点事情。”说完，顺手就把有望也给拉了出去。
    不得不说，有福的运气实在是好，地震的时候，和断裂的山崖一起往下掉，也没有掉下去，只是被挂在了山崖边伸出来的一棵树上。人虽然昏迷了好久，其实并没有受什么伤，所以，醒过来之后，不过一两天时间，她就活蹦乱跳的了。
    又过了两天，连王太医都觉得她好好的，不用他再在皇陵村守着了。
    莫凌云和杨氏却不放心，便又留了太医几天，当然，最终太医还是回去复命了。
    有福醒过来之后，周代埻又要给周世煊守灵，又要忙政务，还要整军备战，忙得恨不能有分身之术。所以，并没有来看她，只是三天两头的，派人给她送些好东西来。
    “我是不是长胖了？”私底下的时候，有福不止一次的问过莫凌云这个问题，莫凌云都笑着说不是。
    “你骗不到我的，我特意去称过了，我真的变重了！”又一次听到莫凌云说不是之后，有福嘟着嘴看着莫凌云说道。
    莫凌云面不改色，说道：“那一定是秤坏了。”然后，皇陵村的秤果真都坏了。
    惹得有福哭笑不得。
    日子如流水一般的淌过，在杨氏愁着有福和莫凌云成亲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要孩子的时候，自觉准备充分的唐王造反了。
    周代埻御驾亲征，亲自前往征讨。
    而有福，却一头扎进了地里。
    一直以来，无论是朝廷的农官也好，还是他们皇陵村自己折腾也罢，都搞错了。种红薯，是要先育苗的！
    育苗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因为红薯怕冷，霜降前后就要收获，而它种的时间越长，茎块就越大，也越好吃。
    所以，关键是要尽量早育苗。
    但是，保暖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在有福多出来的那些记忆里，红薯育苗是要用透光的双层薄膜来保暖的，一层地膜，一层拱膜。
    但是他们显然做不了薄膜，虽然可以试试用油布来代替，可如果真的推广开来，普通的老百姓势必舍不得用油布来弄。
    有福思来想去，决定选择用稻草编的帘子来盖。
    育种的地四周做了垄，先平着插上竹片，把稻草帘子盖在竹片上，然后又用长一些的竹片插成‘拱桥’状，在上面再盖一层薄薄的稻草帘子。
    天气好、太阳大、暖和的时候，就把稻草帘子揭开一些。实在太冷的话，就烧些火炭拿特质的、能盖上但是却又留着孔隙的瓦钵装了，拿到地里去，放在预先留好的位置上。
    虽然有些劳心费力，但收获，还是比较喜人的。
    不过一个月，红薯藤就老长老长了。
    过了清明，天气暖和起来，红薯藤就剪了移栽了。找了个下着小雨的天气，皇陵村的人就剪了红薯去栽去了。
    因为下着雨，莫凌云怕有福淋到雨，根本不要有福动手，她只要告诉大家怎么栽就可以了。
    有福也不坚持，毕竟女子和男子不同，淋雨受凉容易落下病根。
    而且，皇陵村人手不少，要栽的红薯却不多，不用有福动手，也很快就把所有的红薯藤都移栽进了挖好的土里。
    栽红薯那天，雨下得挺透的，那些红薯苗不过几天，就活了过来，长势越来越喜人。
    等进入夏季，红薯藤一下子就疯涨了，有福就让莫凌云去买了几只小猪崽回来。皇陵村没有外人，不怕丢，所以小猪崽买回来，也不养在家里，就在村子下风位置修了猪圈，养了起来。
    说的是算是大家的，等养肥了大家杀猪分肉。
    看着小猪崽吃红薯藤吃得欢快的样子，包括杨氏在内的，皇陵村的妇人，尤其是隐龙卫的家眷，不止一次的感叹，这下子养猪可轻便多了，完全不用去打猪草，直接割了红薯藤来喂就可以了。
    入秋之后，就传来了新帝领兵彻底打败了唐王的消息，不过，直到中秋过后，周代埻才再一次进了皇陵村。
    打扮得像个贵公子一样，眉宇间全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周代埻，有福愣了愣，想起他已经是皇帝了，刚想拜见，周代埻就笑着开了口：“怎么？大半年不见，妹妹不认识我了吗？”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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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56.第756章 世袭罔替的福国夫人（大结局）

    周代埻喜欢吃杨氏做的饭，所以，午饭是杨氏亲自做的。有福帮着烧火，在灶下放了两根刚刚从地里刨出来的红薯烤着，诱人的香味从灶下传来，惹得周代埻情不自禁的学着有望的样子，搬了小板凳在灶边守着。
    当然，这也是周代埻在皇陵村自在，所以暂时放下了自己身为帝王的包袱。
    又隔了一会儿，周代埻忍不住问：“有福，好香啊，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有福看着周代埻卖关子。
    周代埻也没办法，只能‘巴巴’的守着。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有福才从灶下的热灰中把红薯扒出来，稍微晾了一会下之后，小心翼翼的拿起来，一边掂，一边吹上面的灰，末了掰成两半，分给周代埻和顾有望。
    说道：“尝尝看，吃里面的瓤。”
    有望迫不及待的就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烫得不行却还是在说：“好吃，太好吃了！”
    周代埻要稍微矜持一些，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看着有福问道：“妹妹，这是红薯吧？”
    实际上，他一看到红薯的样子，就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只不过，还是想和有福确认一下。
    “嗯。”有福点了点头。
    “太好了，妹妹果然厉害！”周代埻心中大喜，又看着有福问：“对了，那这个，产量如何？一亩地能有三五担吗？”
    有福摇了摇头。
    周代埻有些失望，旋即笑笑，说道：“也是，这么好吃的东西，产量怎么可能会多呢。不过，挺好的，也挺好了。”
    “不是的，埻哥哥。”有福看着周代埻再次摇头，说道：“这两根红薯是之前从地里刨出来的，红薯还没收呢，等再过了霜降再收，多长几天，能长得更大一些。”
    “您放心吧，这红薯的亩产不会低的。”
    “好。”周代埻点点头，说道：“那朕等霜降的时候再来。”
    这是周代埻第一次在有福面前自称朕，足以见得，他对此事的重视。霜降刚刚一过，周代埻就带着人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几个自从有福和莫凌云从海外带回红薯之后，就一直在研究红薯怎么种植的农官。
    这天天气极好，还吹了点干风。一行人直接去了红薯地里，收红薯的依旧是皇陵村的村民。
    他们按照有福教的，先把红薯藤全部割了，一把一把的捆好，晾在捆在红薯地旁边的树上的竹竿上，然后才开始挖红薯。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不会挖，挖出来许多断掉的，后面大家会了，那红薯就一兜一兜的被挖出来，扔得一堆一堆的的。
    周代埻还好，跟着他一起来的农官却几乎疯了。
    因为，这些红薯长得太好了。
    他们虽然是官，但其实也是常年和庄稼打交道的，没多久就看出来，这些红薯的大概产量。比他们种的那些，好太多了！
    不过，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一样的。
    农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忍不住去挑了一块挖断了的红薯，胡乱衣服擦了泥之后，就咬了一口尝了起来。
    好吃！
    一群农官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嘴里不住的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红薯，种成功了！”
    “如此产量，天下百姓，再也不会忍饥挨饿了。大齐之福，百姓之福啊！”
    说到后面，几乎是老泪纵横，连声音都哽咽了。
    周代埻忙问：“诸卿可是估算出了这红薯的产量？”
    “亩产不下十石。”其中一个农官肯定的说道。
    “亩产不下十石？”周代埻也震惊了，旋即大喜，说道：“如此，我大齐将再无粮荒！”
    说着，将目光看向有福：“妹妹，你这是为我大齐，立了大功啊！”
    “那个……埻哥哥……各位大人，其实这红薯产量虽高，却不好存放。就这么放到地窖里的话，储存得再好，也只能放半年。”
    “半年……”周代埻想了想，说道：“那也是大功，至少，百姓种了此物，哪怕只种一亩，也能多出半年的口粮来。青黄不接的时候，至少不会挨饿。”
    到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
    有福看着周代埻和几位农官说道：“不过，若能将红薯做成淀粉，倒是能存放很久，只不过做起来麻烦不说，损失也很大。另外，做成红薯干，也能好好保存。”
    “请夫人细说。”几个农官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看着有福说道。
    “理当如此。”有福也不推辞，细细的将红薯的储存、加工以及二次加工的法子说了出来。又将红薯从育种到栽培再到管理的种植之法和注意事项都说了，并应承他们，让他们明年来皇陵村学习，以便将种植的法子推广出去。
    这一说，就说到了下午，连午饭都是随便对付着吃的。
    等他们说完了，红薯也收拾妥当，并且算出确切的亩产了。
    亩产居然有十三到十五担之多！而且，越是沙土，产量越高。
    这样的产量，不只是几个农官，也不止是身为皇帝的周代埻。而是所有人，不管是皇陵村的人，还是周代埻身边的内侍、护卫，包括有福和莫凌云，都是欣喜若狂。
    连有望都高兴得嗷嗷直叫。
    消息传开之后，朝野上下都沸腾了起来，无数官员前赴后继的上折，直说这是新帝周代埻德感上天，赐下的福祉。
    而有福，也被周代埻特旨封为超一品福国夫人，世袭罔替！
    是的，福国夫人没什么，反正纵观古今，被封为国夫人的，也不少。以有福的功绩，封个国夫人，也不会让人诟病。
    但是一个女子的爵位世袭罔替，却是从古到今从未有过的。
    一时之间，劝诫的朝臣多如牛毛。
    周代埻将这些奏折全部打了回去，只说：“福国妇人的功绩，乃是千秋万代的百姓，都能享受得到的，如何就不能让她的后代继承她的爵位了？”
    “可……福国夫人毕竟是女子……”
    “女子又怎样？诸卿莫非没有女儿，没有姐妹？又或者，诸卿不是女子所生？”周代埻似笑非笑的看着阻止他朝臣问道。
    众大臣：……
    有福接到圣旨的时候，刚刚好确诊了怀有身孕，送走了传旨的内侍和礼官之后，有福兴奋得差点没抱着圣旨打滚。
    不是因为她被封为国夫人，而是……
    “乖女儿，阿娘是不是好厉害，给你挣了个爵位啊。”有福摸着肚子笑眯眯的说道。
    莫凌云亲了亲有福的脸颊，说道：“你怎么知道是女儿呢？我倒是觉得，这第一胎，多半是个儿子。”
    “莫凌云！你敢重男轻女？”有福瞪大了眼睛，张牙舞爪的朝着莫凌云吼道。
    “当然不是。”莫凌云笑着摇头：“第一胎是个儿子，以后才好保护他的妹妹啊。”
    “顾有望，你姐夫说，你不能保护你阿姐。”
    “姐夫你瞎说！我要和你决斗！”
    “小屁孩，你再练几年再说吧。”
    “姐夫你等着，总有一天，我的功夫会超过你的！”
    ……
    （全书完）
    那么，要不要写番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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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57.第757章 逛街刷脸始末（番外）

    “莫大叔，你的宝贝女儿又带着永铄溜出去了，你究竟管不管啊？”
    永安皇陵村，村长莫凌云的家中大门背后，有福拖长了声音在莫凌云耳边小声说道。
    莫凌云眼角眉梢全是宠溺的神色，看着有福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你若是想让我管，又怎么会这么小声的和我说话？不就是怕说话的声音太大，让咱们闺女知道我们发现他们溜出去了吗？”
    “哼！”有福故意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往院子里面走去。
    “好有福，我错了。”莫凌云暗暗轻笑，人却屁颠屁颠的跟在了有福后面，说道：“要不，我现在就把咱闺女和永铄拎回来？”
    “你敢？”有福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一眼莫凌云问道。
    “呵呵呵呵……”莫凌云一阵干笑。他怎么可能敢嘛，万一惹恼了宝贝闺女，到时候她几天不理自己，那不是冤得很。
    更何况。
    干笑一阵之后，莫凌云看着有福说道：“你放心吧，我早就让莫大他们带着人跟在他们后面保护他们了，不会有事的。”
    有福自然放心。
    而在皇陵村的出口，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探头探脑的四下打量，好一会儿之后，莫康乐压低声音对一旁的周永铄说道：“铄哥哥，没人，咱们走吧。”
    又问：“你真带着钱的吧？”
    周永铄点点头，说道：“乐儿妹妹你放心，铄哥哥带着钱的。”
    “那我们走吧。”
    莫康乐说着，就往走，周永铄连忙上前拉着她的小手，两个孩子手牵手往村子外面走去。
    出了皇陵村，两个孩子走了不过三里，就走累了，莫康乐嘟着嘴，满脸的不开心。
    幸好，在后面悄悄跟着的莫大早有准备。
    皇陵村离着京城有好几十里路，自家小世女和太子殿下毕竟还只是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走得了那么远，所以，同往常一样，莫康乐刚刚嘟了嘴，后面就有扮成客商的车夫驾着马车追上来了。
    “呀！运气真好！”听到后面有马车的声音，莫康乐顿时就喜笑颜开起来，当即就转身，朝着后面用力的挥手。
    马车本来就是给两个孩子准备的，哪怕是拉着货，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谢谢大叔。”一到京城，两个孩子就迫不及待的从马车上下去了，同车夫道过谢之后，手拉着手去逛街了。
    但是！不到半刻钟，莫康乐就‘无情’的将周永铄的手给甩开了。
    因为……好吃、好玩的东西太多了，她两只手都拿不过来，哪里有空手来和周永铄手牵手啊。
    被莫康乐甩开之后，周永铄微微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又跑到莫康乐的身边，帮她拿东西了。
    莫康乐乐得周永铄帮她抱着那些玩的东西，至于吃的，她倒是自己拿着的。幸好，她还算‘义气’，没有自己一个人吃独食。哪怕是一串糖葫芦，也是自己吃一颗，然后喂周永铄吃一颗。
    两个孩子逛街逛了半上午，也吃了半上午，结果，到午时的时候，还是又跑进了路边一家小店去吃粉。
    两个孩子虽然小，可都是一身锦衣，倒也没人轻视他们。
    偏偏周永铄吃第一口的时候，就皱眉头，看着莫康乐说道：“乐儿妹妹，这个没有姑母做得好吃，我们为什么要在外面吃？”
    莫康乐骄傲的点点头，说道：“那当然了，红薯粉本来就是我阿娘做的最好吃。”说着，又故意作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着周永铄道：“铄哥哥你真是的，我们现在是出门在外，你要学着将就一点，知道吗？”
    “哦……”周永铄应了一声，埋头下去吃粉，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过。
    莫康乐看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招呼了店小二过来，对他说道：“小哥哥，你能不能把你们老板叫过来啊，我告诉他怎么煮粉才好吃。”
    至从红薯种植被大规模的推广之后，各种红薯制品的做法，也从永安皇陵村流传了出来。所以现在大街小巷都会有人卖各种红薯制品。
    比如红薯粉条。
    京城里头这样的小店，不知道开了多少。但是他们现在吃的这家，实际上算得上是味道很好的了。
    这会儿店里头正忙着，店小二听着一个小娃娃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说要教自家老板也就是自家阿爹如何煮粉才好吃，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莫康乐长得可爱，像是从年华里走出来的娃娃一般，那店小二倒也不恼，只是好脾气的说道：“小客官，谢谢您啊。不过这会儿我们老板正忙着，还有好多客人等着呢。您若是觉得差了什么味，您给我说，我再帮您加点就是了。”
    “可是，差得太多了啊，而且这做得也不太好……”莫康乐皱着眉头说道。
    店小二笑容有些僵。
    旁边就有客人笑了起来：“小姑娘，这刘记红薯粉可是全京城最好吃的一家粉店了，他们的做法可是从皇陵村流传出来的，正宗着呢。”
    莫康乐小脸微红，可爱的皱了皱鼻子，说道：“你瞎说，这个粉做得一点都不正宗，我铄哥哥都不爱吃。我给你们说，真正的红薯粉不是这样做的，要……”
    莫康乐巴拉巴拉的说着红薯粉的做法，直接把有福给他们做的时候的全部流程都说了出来。
    却听得店里头其他客人哄笑不已。
    莫康乐一下子就生气了，刚要发火，就听到有人激动的问：“小客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莫康乐不高兴的应道。
    周永铄在一旁点点头，附和着说道：“就是，我乐儿妹妹骗你们做什么？”又说：“我姑母每次都是这样做的。”
    说完，夸张的比了个手势，补充道：“我姑母做的红薯粉比这个好吃一百倍，不！一万倍！”
    “就是！我阿娘每次都是这样做的，可好吃了！”莫康乐也重重的点头。
    说话的人正是这家店的店老板，听到莫康乐的话，越发激动了，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我就觉得我平时做得有问题，可总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末了，小心翼翼的看向莫康乐，问道：“这位小客人，请问一下您的阿娘可是福国夫人？”
    莫康乐和周永铄都不说话了，只警惕的看着店老板。
    店老板和店里头的人一下子就都明白了，顿时就都激动了起来，莫康乐和周永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从热情的人群当中挤了出去。
    后来，两个孩子就发现，他们在街上越来越花不出去钱了。
    只要一看到他们的脸，那些人就会把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都往他们怀里塞，还生怕他们不要。
    再后来，他们想要到京城闲逛玩耍，都只能‘化了妆’再出门了。
    （番外好难写啊……还是不写了吧ORZ）
    （以及，妖夜姑娘复查的结果很好~医生说伤口恢复得很好。然后，查了肿瘤标志物，也恢复到了正常水平~~~~谢谢宝贝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