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我扎了全世界渣男》 第一章 幽冥府姻缘小仙 三千桃林，花瓣翩飞，微风迷醉，正是赏花好时节。 九天幽冥府姻缘司小仙什锦和往常一样，打着谋姻缘的幌子出来放风，满心期待着在桃林里邂逅个俊美小妖。 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会在花海看到几对偷偷密会的小仙，让她顺便把红线绑了，也算轻轻松松就成全了两情相悦的姻缘。 沿通幽小径走至桃林深处，什锦远远看见桃源亭里坐着个值守的青丘小狐，星眉剑目、英气俊朗，分明就是她中意的类型，立时心花怒放。 “帅弟弟，姐姐来啦！” 她袅袅娜娜地走向小狐，果然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小狐见什锦为上仙腰带，立刻躬身施礼，又拿出桃花林上好的陈酿果酒，热情款待。 正中下怀，自不推脱，什锦与小狐在桃源亭里推杯换盏，喝了个兴高采烈。 不多时，小狐面色绯红，摇摇晃晃地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什锦放下酒杯，垂涎地盯着小狐那俊俏的面庞啧啧感叹。 “你这张俊脸，绑给别人做情郎还真是可惜了。” 说着，她手指一伸，一条红线飞出，瞬间便钻进了小狐的袖口。 突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好个姻缘司小仙，借着办差的由头，竟偷偷和靓仔饮酒，我定要上报幽冥上仙。】 一回头，身后空空荡荡。 “没人？见鬼了？” 【抬头！在上面！】 声音再次飘来。 “糯米团子咋还上树了？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应该还挺有营养！” 看着头上白花花、软嫩嫩的一团，什锦忍不住擦了下口水。 【你干什么你？别用你那色眯眯、馋兮兮的眼神瞄我！我可是幽冥上仙派给你做任务的系统白团团！】 玉指微弹，若干红线浮上什锦指尖，将树上的白团团缠住，送到她的面前。 “老娘在姻缘司待得好好的，谁要做什么破任务，除非，你是被派来给我加餐的！” 白团团在半空中蹬腿挣扎了好半天才跳出来，落在石桌上叉腰说道： 【我看你是大祸临头了还不自知！昨日，你路过紫微星神殿，偷吃了炼丹炉上的仙果，你可知，那仙果乃炼化邪魔的引子，没了引子，邪魔于当晚便破炉而出，逃到人间。】 “逃了又怎样？区区一个邪魔，能闹出多大的事端，我再把他抓回来便是了。” 她不慌不忙地说着，还不忘再瞟一眼身旁睫毛弯弯、连睡相都极美的青丘小狐。 【天上一天地上万年的道理你懂不懂，从昨晚到现在，都多少个时辰了，那邪魔已为祸人间数千年了！他化身三千世界的风流男子，已至无数女子遭殃，还有那些无辜殒命的孩子……】 “啥？那邪魔还在三千世界留种了？” 什锦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这是于无形之中坑人了！貌似还没少坑！ 【那邪魔简直就是个人间播种机，在三千世界里到处插秧，东边种个种，西边留个崽，可苦了被他蒙骗的那些无知少女了！他是渣男本渣，玩完就甩，这才导致那些痴情女子或是含恨而终，或是羞愤自杀，有的甚至被虐杀而死，怨气滔天，这才惊动了幽冥上仙，发现邪魔踪迹。九天幽冥府对你下了责罚——去三千世界弥补祸事……】 什锦向来爱憎分明，哪能容许自己这般助纣为虐，当即撇下还没说完话的白团团，朝三千世界的大门跑去。= 这三千世界之门，又叫做长生门，是通往人界的通道。 凡间众生苦苦寻觅不老不死之法，其实就是在寻找通往长生之门的秘法。无论是丹药、陨玉，还是水晶棺，最终都要来到这代表长生的三千世界门前，或飞升成仙，或凝练成妖，或坠入魔道地狱。 白团团气喘吁吁地赶到长生门前之时，什锦已撸胳膊挽袖子地在和狼王吵架了。 【真是脑子不灵光，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和闲人斗嘴？】 白团团刚要上前阻拦，但为时已晚，什锦已一脚踢在狼妖的下身。 狼妖疼得“哎呦”一声，倒在地上来回打滚。 “什锦上仙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白团团看得目瞪口呆。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个仙，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 “他调戏我！” 什锦愤愤，抬脚便踹。 “你个狼崽子，我让你浪，下界之前，非踢碎你的蛋不可！” 趴在地上的狼妖连连求饶，内心却在不断腹诽。 那么多下界执事的神仙，有几个能活着回来？进了三千世界的大多完不成任务，更何况你现在要面对的是邪魔！到时候仙分积不够，就永远无法重回幽冥府，灵识魂飞魄散，我不愁报不了今日之仇！ 狼妖护住下身，蜷缩在地上咬牙挺着，一边的什锦终于踢累了，这才想起来她还有正事要办，再回头去看白团团时，却见这糯米饭团已目光呆滞地傻愣在原地。 “你个傻团子，回幽冥神殿复命，就说我什锦闯的祸，跪着也要补救妥帖。” 说完便斗志昂扬地推开三千世界的大门。 白团团回过神来，赶紧挡在什锦面前。 【我刚刚话还没说完呢，你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下去。这次任务，我可是指引你的系统，下界之后，你万事都要听从命令，还有还有，系统需要跟宿主完成匹配，否则你下了界找不到我，连任务都领不到……】 “行了，别啰嗦，我又不是职场新人。” 什锦压压腿、抻抻胳膊、晃晃腰，像是在做运动前的热身。 白团团看着眼前一脸兴奋的什锦，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要干什么！】 “匹配不就是系统真身与宿主真身相触么，来！” 说着，她一脚将白团团踢下了三千世界的大门。 嗖—— 【从来没有一个宿主匹配系统用踢的——】 白团团幽怨的声音由近而远。 【有你这么虐待系统的么——】 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变成了云间缥缈的回音。 “真是话多！” 三个伸展，两个后空翻，什锦热身完毕。 一个三百六十度完美的螺旋式纵跃，什锦跳下了三千世界。 第二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1） 一阵刺痛的灼热感袭遍全身。 什锦睁开眼，见自己被绑在一根木桩上，而脚下，熊熊大火正蔓延而来。 “不知祺妃娘娘对这出好戏是否满意？” “呵呵，国师向来深知我心，只是——平日里她可是你的心尖，你真舍得她死？” 谁在说话？ 寻着光亮，什锦看到一个粉面俊美、法师打扮的男子正搂着个一身贵妃华服的女人亲亲我我，郎情妾意。 “她不过是个一厢情愿，平日里端茶送水伺候我的下人而已，哪比得上祺妃娘娘玉体娇颜，让人欲罢不能……” 大火烧得木桩噼啪作响。 什锦只觉得身体胀痛，五脏剧裂，天旋地转。 什么情况？ 刚穿过来就要被大火烧死？ 那边正在缠绵的狗男女又是谁？为何看着她受罪却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会是得罪了系统那个糯米团子，它才故意派给我这么个找死的任务！ 【叮！系统匹配完毕，请上仙什锦接收原主记忆传送！】 白团团的奶音在什锦的脑海中响起。 什锦咬着后槽牙，左顾右盼，愣是没发现白团团的影子。 【别找了，我在你身上挂着呢！】 一低头，什锦看到一个饭团配饰，正挂在自己腰间。 【你看你那眼神！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误会了！我可没报复你，我也不想被大火烧死啊！】 白团团生怕什锦找错了报仇对象，赶紧解释道。 来不及跟系统斗嘴，现在活下去才最重要。 原主的记忆在什锦脑海中渐渐浮现—— 原主名叫轻舞，原是戏班的花旦，在小镇上有些名气，倒也过得富足无忧。 谁知镇上突然出现了瘟疫，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得了怪病，一夜之间，死了大半。恰巧此时一个叫做日和的法师化缘路过，诵经超度，疫情好转，轻舞和爹娘都幸免于难。 法师日和见了轻舞，便说她颇有佛缘，将轻舞收于门下，带着她到处收妖作法，渐渐名气越来越大，甚至传遍京城。 皇帝此时年事已高，多年来患有头疾，听了法师的威名，便将他们二人请至宫中诊病。 随着皇帝的头疾日益好转，法师日和在朝中的地位也陡然高升，最后被封为一品国师。而此时的轻舞年芳十六，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可人，再加上她本就天生丽质、眉目如画，民间一直将她誉为国师身边的“圣女”。 日和每日对着这窈窕美人，本性渐渐暴露，最终不顾轻舞反对，兽欲大发，强占了她。 轻舞纵然百般痛苦，但念及日和是全家的救命恩人，便没有揭发，只是乖巧顺从地听从日和的一切安排，甘愿做他发泄的工具。 谁知这日和胆子竟越来越大，以传播佛法的名义，哄骗无知女子“献身佛祖”。轻舞知道了日和的秘密，却又不敢声张，每日活在痛苦与自责里。 皇帝服了日和炼制的仙丹，表面精神焕发，实则内里虚空，他已无心后宫之事，只想着寻求长生之法，每日沉迷炼丹修仙，不问女色。 宫中妃子们各个寂寞难耐，而祺妃则不声不响地勾搭上日和，二人以问诊的名义，暗度陈仓许久。轻舞无意之中撞破此事。日和知晓轻舞的懦弱，倒也毫不避讳，可祺妃却有了心结。她早就不满日和身边整天跟着个倾国佳人，再加上轻舞知道了她的丑事，她又怎能留着原主这个祸根在世上？ 日和看穿了祺妃的心思，也玩腻了轻舞，为了尽快掌控后宫，他自然要将祺妃哄得服服帖帖。既然祺妃希望他专情、“表忠心”，那他就做场戏给她看。 一把大火，他终于让祺妃放宽了心，也结果了原主轻舞的性命。 但死，并不是压垮原主的最后一根稻草。 日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人也愈发张狂。他在原主被烧死之前，笑着告诉她，要是没有他当年故意在镇上的井里下毒，就不会有那场瘟疫，要是没有那场瘟疫，她也不会心甘情愿做他的玩物。 原主终于得知了真相，可为时已晚。 只要日和一天不死，就还会有更多女子会被无辜祸害惨死。 带着怨恨，原主被烧为焦炭，而亡魂执念颇深，久久不散。 【叮！请上仙宿主什锦接收此次任务，完成原主心愿，毁灭邪魔在此世的化身。原主临死前的心愿有三，一是向世人拆穿国师日和的阴谋，二是将迫害她的人绳之以法、彻底毁灭，三是拯救那些被骗的无辜少女。】 脑海中快速闪过原主的记忆后，什锦怒火中烧，立刻接下了任务。 “人渣！我要把他撕碎碎的带回幽冥府拌狗粮！” 【快别骂了，大火越来越近了，我这糯米真身可受不了这种高温啊！】 白团团的奶音里都透着哭腔。 “放心，我已有对策。” 什锦知道，若按原主的记忆，在她被大火烧死之前，日和会来告诉她当年瘟疫的真相。她要利用好这个机会，让日和改变烧死她的念头——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果不其然，片刻后，在祺妃身边享受了一番的日和衣衫不整地来到她的面前。 “唔——” 日和站在大火外看着什锦。 “我本不想如此，可你命不好啊，谁让你惹得祺妃娘娘不高兴。祺妃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让她不痛快，你我都没好果子吃。不过现在，只要我把祺妃哄得高兴了，这朝堂上下、后宫内外，就都是我一个人的天下！” “高兴得太早了点！” 什锦强撑着意识说道。 “祺妃再得宠，那也是以前，皇上现在早就不理后宫了。有祺妃在你身边，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一样潇洒自如，随意祸害那些民间信女么！” 日和听着什锦的话，微微一怔。 “你以为你坐拥权力和享用不尽的美色？其实你在祺妃眼里，不过是个男宠，祺妃若有腻了的一天，便会找个替罪羊，说你霍乱后宫，到时候你的命，她随手便可取了。” 此言一出，日和倒吸一口凉气。 “你若真想高枕无忧，除非——取代天子！” 九五之尊，无上的权力与荣耀，日和早就惦记着皇位了。可在他看来，只有先掌控了朝堂，掌控了后宫，最后才能拿下皇位。 “不用再想了。你就算谋朝篡位，也名不正言不顺，民间都知道你是个夺权的祸国妖师，你怎么堵得上悠悠众口！” 日和心中一惊，这轻舞竟看穿了他的心思！她之前向来胆小懦弱，想不到死前竟这般果断敢言，做派与往日截然不同！ 或许是人之将死，想要垂死挣扎，日和暗暗猜测。 “不必用尽心思多费唇舌了，我是不会放了你的。” 下一秒，他刚想说出当年瘟疫的秘密，可什锦却先开了口。 “我知道当年的瘟疫是你一手促成的，你在井里投了毒。” 日和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做派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轻舞。 这丫头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什锦盯着日和的眼睛，目光有如冰刀般锋利。 “你并不了解我，但我了解你。” 看着什锦那深不可测的眸子，日和第一次感到一丝对未知的恐慌。 “放了我，我能让你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这件事只有我能做，也只有我做得到。” 第三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2） 夜风中裹夹着大火燃烧的灰烬。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真相，我更不可能留着你，况且祺妃还在房中正等着我呢。” 日和盯着被大火烤得全脸通红的什锦，邪魅一笑，便要离去。 眼见着火势马上就要蔓延至脚底，什锦大喊出声。 “你的仙丹根本不能长生，皇上迟早会发现，到时就是欺君杀头之罪！献祭圣女试药，让我以不死之身醒来蒙骗皇上，再趁机在药中下毒，谎称皇上升仙，命你代管江山！” 日和闻言像被定住身子一般止住了脚步。 一直以来，试毒的皇家规矩让他苦恼不堪。 若在仙丹中下毒，试毒者身体抱恙，他便是死路一条。 可如果不下毒，这皇帝老儿再活个几十年，他又如何趁乱夺位？ 再说纸难包火，一旦被皇帝发现丹药有假，他便是在劫难逃。 可没想到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扰，却被大火中的什锦一语道破。 “我知道你早已恨毒了我，又怎会好心去做我的棋子？我看你是想趁机报仇！” 汗水已将什锦的衣服浸湿，额前碎发成溜儿地贴在脑门上，刚才她为了不被火势压住声音，用尽力气，此刻身体已然瘫软，全靠绳子绑着才不至掉入火中。 “我是恨你……但若不帮你……我现在就得死……” 虚弱的声音中夹杂着卑微。 看着一脸绝望的美人儿，日和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你想让我放了你？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向皇上揭发我？” 什锦挤出一丝苦笑，“你是一品国师，皇上难道会信我而不信你么？我的命低贱如蝼蚁一般，你随时都可将我踩扁捏碎，不是么……” 说完，什锦昏死过去。 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炽烈的温度将日和烤得思绪烦乱。 该死！ 这丫头竟然昏死过去了，还有很多细节没问清楚，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她刚刚说的夺位之事，日和心痒难耐，自己苦心经营这一切，为的不就是那把龙椅么！若真能早一天登基称帝，他便不用再过这担惊受怕、小心翼翼的日子。 那丫头说得不错，就算今日放了她，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若她有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蛛丝马迹显露出来，随时杀了她便是了。可若今天就这么让她死了，再想追悔却无法让死人复生。 想到这，日和快速冲进一旁的柴房，拎了两桶水，朝大火扑去。 可火势太大，两桶水根本浇不灭，日和心一横，脱掉袈裟，盖在头上，冲进火中，将木桩上的什锦救下，抱进柴房之中。 【宿主！宿主！咱们得救了！你……你没死？】 柴房的门刚刚关上，白团团便迫不及待地呼唤什锦。 “死是没死，就是有点饿！要不你让我咬两口垫垫？” 什锦用神识回复着，而后一骨碌从地上坐起，环视四周。 这柴房阴暗潮湿，显然已废弃了许久，只在角落里堆着些烧火备用的柴草、枯枝。 【咬我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我这倒是有个好东西，能助你尽快恢复体力。】 白团团打开系统货栈，一排瓶瓶罐罐出现在什锦的脑海中。 “好吃的？有货不早说，饿死老娘了！” 刚想触碰，原本红红绿绿的罐子却突然变成了灰色，只剩角落里一个细长条的小蓝瓶杵在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系统货栈的装备补给要靠推进任务进度才能提取哦！上仙刚刚完成了“自救”进度，就只能拿到“自救仙露”，愈合伤口、提升体魄、恢复精力。】 “废话那么多，拿来你！” “自救仙露”酸酸甜甜，被什锦一仰脖喝得一滴不剩。 【宿主的下一步进度是要……】 白团团还没说完，就见什锦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 “老娘的体力终于恢复了，刚才被绑在桩子上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胳膊腿都听话了，绝不能轻饶了那对狗男女！” 说着，她从角落里捡了根还算结实、锋利的枝条，便朝门口冲去。 【警报！警报！宿主不可冲动行事！】 系统警报响起，然而什锦已冲出柴房。 【警报！警报！上仙不可暴力执法！】 白团团急得带着奶音吼出声，然而什锦已大步流星冲向院子。 【警报！警报！擅自杀死邪魔，世人只知他被原主杀害，不知他的罪孽阴谋，原主将成为杀人凶手获死刑，任务即将失败！】 白团团吓得都喊出颤音了，然而什锦已怒气冲冲地来到日和的房门前。 “放心，我智商在线，绝不会坑了原主，但这对狗男女，绝对忍不了！” 什锦一脚踹开房门，还不等房内寻欢的二人作出反应，便用力将那锋利的枯枝插进了祺妃的胸口。 鲜血飞溅！ 祺妃痛呼一声，瞪着惊恐万状的眼睛注视着什锦，下一秒便脖子一歪，没了呼吸。 “你！你！你！” 日和被吓得光着身子滚到地上。 他凝视着祺妃的尸体，半天才反应过来。 “好大的胆子！你竟敢谋杀贵妃！” 鲜血还在不断地顺着枯枝流淌到地面。 什锦看着日和，露出温柔的笑。 下一刻，她将带血的枯枝扔到了日和身上。 祺妃的血霎时粘在了日和的胸膛。 “贵妃娘娘死在了你的床上，你去报案啊，我倒想听听你这张哄骗世人的嘴，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她说着，不慌不忙地走到供桌前，用盖着供果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 日和彻底崩溃，他怎么也不会料到，曾经那个懦弱胆小的轻舞，如今竟这般冷峻到可怕。刚刚她还差点葬身火海，卑微求饶，现在竟满血复活，一招制敌。 “你承诺过……你会助我登上皇位。” 呵呵，真是讽刺，这个视承诺为狗屁的渣男，此刻竟还念念不忘着她什锦的承诺。 没错，她当然会助他登上皇位，只不过，是用他的命做代价。 什锦在心中轻笑。 见供果虽然失了水分，但还保留着几分香甜，什锦便随手拿起一个供果，嘎嘣嘎嘣地咬了起来。 “那是给地藏王菩萨的供果，你没资格吃。” 眼前的男人似乎还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依旧保持着主人对下人的口吻阴着脸说道。 多么可笑，邪魔化身的人渣竟然也在拜菩萨。 “我自然知道这供果是供给谁的，这里的每个供果，都是我亲手摆的，难道你忘了？” 说着，她悠悠地坐在供桌旁，继续拿起供桌上的点心，仔细品尝起来。 “你到底想怎样？” 日和站起身，默默握紧枯枝，眼中露出杀机。 “我想怎么样？我不是说了么，要帮你登上皇位。” 什锦将日和的举动尽收眼底，她咽下最后一口点心，这才慢慢开口。 “皇上服用你的丹药修炼多日，未有任何精进，你以为他作为一国之君，就是个傻子么？” 日和顿了顿，迟疑地看着什锦，“这与你杀祺妃有什么关联么？” “当然有关联。祺妃只不过是做了你的替死鬼而已。你现在就连夜进宫，禀报皇上，说你已经查明，祺妃是妖物化身，留在宫里只会阻碍皇上的修炼，你已替皇上降服了妖秽，皇上近日便可飞升成仙。至于祺妃的尸体嘛，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便是。” 第四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3） 月黑风高，更深露重，正是杀人埋尸的好时机。 日和蒙着面架着马车，一路疾驰，沿街道向郊外驶去。 什锦坐在马车里，端详着装有祺妃尸体的裹尸袋若有所思，片刻后，她向裹尸袋伸出了手。 白团团坐在什锦的罗裙上生着闷气。 【不听系统指令，擅自行动，扣除下个进度奖励。】 “系统指令？你能让我像现在这样，以最快的速度反客为主、占据有利地位吗？” 她将手探进裹尸袋，一边摸索，一边用神识说道。 【那你不按套路出牌，我又如何核对进度给你发放奖励嘛？】 “那容易啊，原主的第二个心愿不就是毁灭迫害她的人么，这个祺妃，促成原主被大火烧死，当然要算作迫害她的人，不管怎么说，我帮原主实现了个心愿，当然要获得系统奖励。” 说着，她眼珠一转，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下一刻，一个羊脂玉手镯被她从裹尸袋里掏了出来。 【上仙！你干什么！不会是要偷死人的东西！】 白团团大惊失色，这个上仙也太没底线了！ “你还小，你不懂，人间险恶。” 她悄悄掀开马车车窗帘布，向外眺望，而后找准时机，将羊脂玉手镯轻轻扔了出去。 只听“啪”的一声，手镯被挂在了树枝上。 看到这方法可行，什锦立刻去翻裹尸袋，前前后后从里面掏出了五六个镶了宝石的戒指，将它们分别扔在茶水摊的木桌上、药房的牌匾上、河边的桥墩上、酒楼的雕花窗棂上，甚至是衙门的石狮子上…… 做完这些，什锦长出一口气，将目光对准一脸疑惑的白团团。 “傻团子，把欠我的奖励赶紧还了，耽误了正事，咱俩可都回不了幽冥府。” 【原主的死确实和祺妃有关，除掉她就算你勉强推进进度，不过下次可不能再打擦边球了，这次的任务目标是邪魔化身的国师日和。】 “我当然知道任务目标是那花和尚，但现在时机未到还不能收拾他，我心里这口恶气出不去，只能杀鸡儆猴，给他添添堵。行了，你快别磨蹭了，货栈呢，有什么好宝贝赶紧拿出来！” 系统货栈再次出现在什锦面前，这次微微发光的是一个黄色的盒子。 【这次的进度奖励，是一道天气符，你可用它来召唤想要的天气，风雨雷电等都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个好，快让我试试！” 什锦连忙打开盒子，拿出天气符，在心中默念“雷电”。 只听“咔嚓”一声，猝不及防的一个闷雷突然划破宁静。 紧接着，一道白色闪电将黑夜照亮。 马儿顿时惊得一扬蹄，险些将驾车的日和甩向天空。 日和神色大惊，猛地一勒马绳，而后快速向马车车厢里看去，可视线里的什锦此时正乖巧地护住裹尸袋，似乎生怕裹尸袋会从车里滚落出去一样。 “别想趁机逃走！” 日和恶狠狠地瞟了一眼什锦，继续回头驾车，马车朝郊外加速驶去。 趁机逃走？ 呵呵，怎么会呢？ 原主的仇还没报，她还没把这一世的邪魔撕碎，任务没完成，就算是撵她，她都不会走的。 况且现在她还多了天气符这个道具，一个崭新的计划已在她的脑海里酝酿成形。 嘿嘿，想想还真是有些小兴奋、小期待呢！ 白团团观察着什锦想笑不笑使劲憋着的表情，就知道什锦又在憋什么大招，这个宿主，可真不让人省心。哦，不，是真不让系统省心。 马车很快就来到一处颠簸地带，什锦知道，这是上了山路。 日和啊日和，你果然够狠，前一刻还在和祺妃温存，后一刻就能忍心把她弃置荒山。 马车渐渐停下，日和将车厢里的裹尸袋拽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愣着干嘛？赶紧跟我一起挖坑埋尸啊！” “这种又脏又累的体力活，我可干不了。” 什锦没有去接日和递过来的铁锹。 “你说什么？” “哦，我是说，你负责挖坑埋尸，我负责给你把风，总不能咱们被人发现了都不知道！” 日和犹豫了一下，将铁锹再次怼给什锦，“要把风也是我把风，你去埋尸”。 什锦依旧没接铁锹，“你的力气比我大，你挖坑更快，万一我挖到天亮都挖不完，咱们被发现可就不好了”。 砸砸嘴，日和觉得什锦分析得有理，便挥起铁锹，埋头挖起坑来。 什锦坐在马车旁的一块大石头上，悠闲地看着日和挖坑，还不时地调侃几句。 “你说你千算万算，特意找了个偏僻没人的宅子和祺妃密会，最后抛尸时身边竟连个会赶车的小厮都没有。” “啧啧啧，真想不到，堂堂一品国师，也有给我当马车车夫的一天哈。” …… 急于埋尸的日和顾不上什锦的奚落，此刻正挥汗如雨地刨着地。 得意什么？下一个被埋的就是你！ 日和在心里默默想着。 黑夜在用尽全力漆黑之后，终于被破晓的一丝淡淡光亮赶下了历史舞台。 荒山的凌晨冷风阵阵，四周回荡着鸟兽的低鸣声。 满头大汗的日和此时终于把埋尸的最后一铲土敲平。 他顾不上歇息，直接挥着铁锹，奔什锦而来。 小麻烦精，留着你迟早会坏了大事！ 刚刚就应该让大火把你活活烧死！ 现在四周无人，正是解决麻烦的最好时机。 什锦看着日和杀气腾腾地朝自己而来，依旧笑意盈盈地坐在石头上，不躲不闪。 直到铁锹马上就要敲到脑门上，什锦才悠然开口。 “忘了告诉你了，刚才来的路上，我已悄悄将祺贵妃的金银首饰分散地扔在了各个铺子、衙门的门前，看时间，那些东西现在应该已经被人发现了。” “忽”的一股恶风直奔什锦面门而来。 铁锹在距离什锦天灵盖一寸的地方停住。 日和再次傻眼。 是啊，刚刚他光顾着赶车、挖坑、埋尸了，竟全然忘记了要检查裹尸袋。 什锦依旧笑嘻嘻地看着他，“你说，如果衙门发现了宫里娘娘的东西丢失在衙门口，皇上又发现贵妃娘娘失踪了，这时你再去宫里说娘娘是妖物被你降服了，皇上还会信你吗？” “你……” 日和被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跟着他走南闯北、曾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少女。 “大不了……我就跟皇上说是祺妃要勾引我，被我失手杀死。” “嗯嗯，也好也好，反正宫中妃子和权臣私相授受是大忌，皇上不会公然处置你的，只会对你严加戒备而已。” 此言一出，日和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脸颓然。 “轻舞，你到底想怎样？你是想要银子吗？你要多少？我绝不还价！” 什锦轻笑一声，“好师父，这些年我跟着你受尽凌辱和折磨，难道是为了得到钱？” 日和略加沉思，开口道：“我对天发誓，今后一定好好待你，视你若珍宝！” 什锦放声大笑，“这话好耳熟啊，你好像前些天才对祺妃娘娘说过呢！这不，你视她如珍宝，把她埋进了荒山，谁都别想再找到她。可我与祺妃娘娘不一样，我不想被你视若珍宝，我只想好好地活着。” 第五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4） 此时天边的鱼肚白已越来越明晰，日和看着天色，眼中透出惊慌。 “轻舞，你给句痛快话，到底想让我怎样？只要你说，为师都肯照办，只求你帮我度过眼下难关。” 说着，日和“扑通”一声跪倒在什锦面前。 哇塞！这渣男当得可真是能屈能伸啊！ 什锦假装犹豫。 “你真的什么都能照办？” “当然，只要你开口。” “那好，刚刚你想用铁锹拍碎我的天灵盖是，这个仇我是记下了的，除非你现在挥起铁锹给自己来那么一下，替我出了心里这口怨气。” “好！” 日和心里想的是大局为重，留着青山在，不怕以后弄不死这个小丫头片子。 他随即起身，拿起铁锹，照着自己的大腿便是狠狠一下。 “啊！” 日和被痛得摔倒在地，牙关紧咬。 “可以了。“ 什锦从石头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向来说话算数，这个时间皇上也该起了，送我进宫，我有办法让你远离祺妃的祸事。” “送你进宫？你该不会又想耍什么花样？” 日和此刻已是惊弓之鸟，被什锦这突如其来的机智拿捏得没了脾气。 “不信我呀？那好，送我回国师府补觉，折腾了一个晚上，人家可是又困又乏的呢！至于师父你嘛，估计今天是没得睡了，还是想想怎么应付皇上。” 什锦说完，便上了马车。 垂头丧气的日和透过掀开的车帘，看着里面闭目养神、一脸轻松自得的什锦，暗暗握紧拳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跳上马车，蒙上面罩，挥鞭直奔皇宫而去。 【宿主宿主，你该不会真想在皇帝那揭发日和？】 白团团好奇问道。 “先养精蓄锐，等会看我给你唱出大戏。” 什锦闭着眼睛答道。 马车一路飞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皇宫附近。 日和下了车，找了个没人的树荫，偷偷换下了备用的衣衫，而后便拽着被大火烧得一身狼狈的什锦向皇宫走去。 “等会我找机会溜进祺妃的寝宫，给你找件能穿的衣服换上，以免露出马脚。” “不用那么麻烦，我身上又没有血迹，你怕什么。” 什锦毫不慌张，进皇宫就像回自家院子一样惬意。 “真应该给你找面铜镜好好照照，你这都被大火烤成什么样了，现在面见皇上可是大不敬之罪。” “祺妃不见了，我穿她的衣服面见圣上，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日和一拍脑门，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小丫头，确实比他沉着冷静，甚至还有点……充满智慧…… 什锦瞄着日和热锅蚂蚁一样的焦急神情，忍不住在心中偷笑。 “你放心，皇上若怪罪，我自有对策。” 两人一前一后边说边走，不久就来到了皇上的寝宫外。 日和跪倒叩拜道：“启禀圣上，微臣有要事禀报。” “吱呀”一声。 一个老太监打开门。 “是国师大人啊，皇上修炼彻夜未眠，特意叮嘱杂家，除了国师，谁都不见，您跟我来。” 老太监说完，便引日和二人进入殿中。 什锦跟在日和身后，一边往里走，一边四下打量。 啧啧啧，到处都金灿灿的，真是晃眼。 同样是宫殿，九天之上的幽冥府虽说是神仙的宫殿，但布置得朴素典雅，很是清新。 而这里的一切，放眼望去，一片金黄，在这种颜色刺眼的地方真能睡着觉吗？ 走过寝殿外间的穿堂，在两扇御座屏风后，便是皇上的寝宫内殿。 空气中弥漫的药味越来越浓。 什锦一皱眉，这皇帝老儿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照这个剂量服用那些丹药，不病死也得被丹药毒死。 “启禀陛下，国师已到。” 老太监说完，便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 “打扰圣上清修是微臣之错，但微臣有要事上禀，不得不报。” “哦？究竟何事引得国师如此神色不定？”皇帝下了龙榻，来到日和面前。 什锦定睛观瞧面前的这个皇上。 嗯，标准的昏君脸。 四目无神，面色晦暗，满脸肥肉，看起来真是很不聪明的样子。 “圣上有所不知，昨夜天边惊现煞星，臣摆星盘测算，发现东方有妖魔作祟，于是便带圣女一起去驱魔除妖。” 真是好笑，人间不但有“贼喊捉贼”，竟还有“魔喊驱魔”。 “竟有此事？那妖魔可曾降服？”皇帝闻言十分惊诧，脸上顿显恐惧之色。 日和神色一凛，叹气道：“微臣带徒儿追到近前，才发现，那妖物竟是祺贵妃……原来它一直都幻化人形，潜藏于宫中，吸食帝王仙气。” 皇帝震惊得后退几步，“吸食帝王仙气……莫非这就是朕服用仙丹修炼而没有成效的原因？” 日和刚要借坡下驴，便听皇帝再次开口。 “等等！你刚刚说祺贵妃乃是妖魔幻化的人形？这怎么可能呢！她十三岁便进宫陪伴在朕的身边，她要是妖魔，朕又怎会平安至今呢？” 日和紧张起来，支支吾吾，半天没有答话。 “还有，宫中妃子并无出宫权限，祺妃又怎会出现在皇城之外？” 皇上沉下脸来，注视着日和。 日和心里一翻个，怕什么来什么，想不到一心修炼的皇帝老儿，倒还真不糊涂。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什锦。 什锦会意，拱手抬头道：“圣上有所不知，这其中大有玄妙，刚刚我师父心急没说清楚，请容民女详细说与陛下。” 咯噔。 日和心中一沉。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茶言茶语了，刚一开口就踩我一脚。 我倒要看看，皇帝面前，你能掀起什么水花来。 “哦，是圣女啊。” 皇上这才留意到日和身后跟着的，并非太监、宫女，而是那个有着倾城美貌的圣女小徒。 他虽内心很是喜欢，但碍于国师的缘故，从未表露出对圣女的倾慕，只客客气气地奉若上宾。 可今日这圣女，怎会满脸灰烬，衣衫褴褛？ 刚刚日和直指祺贵妃是妖魔化身，已然让皇帝心中不悦，现在再看到他的徒弟如此没有礼数地觐见，怒气就更盛了几分。 “启禀圣上，我师父所言非虚。祺贵妃确是妖物幻化，不过刚刚已……。” “放肆！竟敢公然侮辱贵妃！来人呐，将这个口出狂言的妖女拿下！” 一众侍卫冲入寝殿，将什锦按在地上，只等着一声令下，便刀剑出鞘，直取人头！ 第六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5） 日和惊得瞪大双眼，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若贵妃是妖邪之物幻化，那朕一直未能发现，岂不成了昏君！” 皇帝怒气冲冲地看着什锦。 这对师徒辱没后宫，让他颜面尽失。 国师日和当朝一品，动辄紊乱朝纲，况且他精通长生之术，留着有用。不过这个圣女，杀了倒不足惜。 “皇上，民女有一法，可验证祺贵妃是否为妖邪。皇上若不信，一试便知。” 此言一出，不只是皇帝，连日和都无比震惊。 试？ 怎么试？ 祺妃明明已经死了！ 还是他俩一起去埋的！ 这丫头难不成狗急跳墙疯啦？ 日和跪在地上，偷偷回头去看什锦，那眼神满是惶恐。 “哦？你倒是说说看，如何验证祺贵妃是妖物。”皇帝来了兴致，一脸好奇道。 【上仙，你这布的是盘什么局啊？你可别把自己给玩死了！】 白团团紧张的声音出现在什锦的脑海中。 什锦面带笑意，手指微动，两条红线立时从袖子里飞出。一条飞入皇帝龙袍，另一条则钻入大殿一旁的老太监袖口。 【上仙，你竟私自在凡间使用仙法！做任务怎能擅自使用仙法呢！】 “喂，我是神仙唉，神仙不用仙法，那和凡人有什么分别！” 【可……可下界使用仙法，这破了幽冥府的仙规啊！】 “规矩既然能定就能改嘛，完不成任务灰飞烟灭，可比坏了仙规严重多了。总之你别多事，等着看戏就好。” 此时，就见皇帝突然一改刚刚的嗔怒神色，转而大步走向角落里的老太监。 老太监原本正弓着身子躲在一旁看热闹，却见皇上面有红晕地朝自己走来，赶紧站直了身子。 “皇上，您有何吩咐？奴才这就去办。” 下一秒，皇帝将老太监一把搂住，就是一顿乱啃。 “美人儿，美人儿你怎么来啦？” 老太监大惊。 “皇上！皇上您看清楚啊皇上！” 殿内所有人都被皇帝这雷人的举动震惊，各个张着嘴抻着下巴，眼眶不动眼球乱转地瞄向皇上和老太监。 敢情皇帝近来不去后宫天天独自待在寝殿是另有原因啊！ 不过皇上的口味似乎太重些了！ 要说皇上喜欢寝宫里侍奉的哪个白净的小太监他们倒也能理解，但这皮肤像老树皮一样的老太监……皇上是看上他啥了呢？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日和惊得无以复加，他常伴皇帝左右，竟不知皇上如此喜好男风，若是如此，那…… 想到皇上一直以来对自己格外礼遇、青睐有加，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难道皇上有意接近他并非为了什么炼丹修仙，而是在找机会、找借口与他亲近？！ 若是如此，那过不了多久，皇上岂不是要向他下手！ 等这老太监归西，陪在皇帝寝殿里的……就是他了！ 冷汗涔涔而下，日和欺君罔上地当着这个国师，不过是为了钱和美色，他可不想作出如此牺牲。 什锦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已在心里笑得前仰后合了。 谁让那皇帝老儿下令捉拿她，有仇不报非神仙。 白团团满脸黑线，它就没见过哪个宿主能这么任意随性，做任务玩得这么嗨。 手指再动，红线收回，什锦乐呵呵地等着皇帝如梦初醒。 就见皇上一脸享受地睁开眼，看着满脸口水的老太监正痛苦地凝视着他。 “啊！呸！” 皇上猛地倒退几步，这才发现一众侍卫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顿觉体面全失。 “大胆奴才！竟敢……竟敢勾引朕！” 讲不讲理？ 老太监被吓得窟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皇上，刚刚老奴……是被强迫的。” 抽抽噎噎的老太监浑身战栗，那一滴滴眼泪顺着沟沟壑壑的皱纹流淌而下，看着既委屈又好笑。 皇帝抚着头，努力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明明记得自己在无人的御书房里，看见祺贵妃光着身子出现在眼前。可再回过神来，怎么变成寝殿之上，搂着老太监亲了？ “皇上方才是否出现了幻觉？” 什锦一本正经地开口问道。 “唔……” 皇帝面红耳赤。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了这么大的糗，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放？ 要不……都杀了灭口得了。 不行，他可不是暴君，他还得修炼成仙呢！ 犹豫之际，只听什锦再次开口。 “皇上之所以出现幻觉，全因祺贵妃下了降，这也是圣上多年来独宠祺贵妃的缘由。” 日和听得云里雾里，真是这样？他自己都快信了。 此时的皇帝经历了“幻觉”一事，不得不相信祺贵妃乃妖邪化身，他重新审视什锦刚刚说过的话，态度也和缓下来。 “请圣女明言，该如何对付那妖物？” 什锦故意瞟了一眼将她按在地上的侍卫。 “放手！还不快给国师大人和圣女赐座。” 日和沾了什锦的光，哆哆嗦嗦地坐下后立刻低下头，生怕皇帝问他些答不上来的问题。 “圣上不必担忧，民女已和国师大人将那妖秽降服。” “哦？如何降服的？” “圣上可还记得昨夜原本宁静，突然一声闷雷炸响？” “嗯，确有此事，当时朕正在修炼，猛然听到雷声轰响。” “这就对了。民女用真身引得雷电，将那妖秽的魂魄震碎，这才落得衣衫被雷电所击，褴褛不堪、狼狈至此，还请圣上不要怪罪民女。” 皇帝闻言陡然大惊。 “这么说，是圣女降服了那妖物？” 日和瞥了眼什锦，刚想开口，便听皇帝下命道： “来人，给国师和圣女奉茶。” 什锦接过茶盏，点头道：“正是。民女名义上跟随师父修炼仙法，实则——为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莫非，圣女的身份另有隐秘？” 皇上来了兴致，等着听秘密的心情跃跃欲试。 “不错。民女本不想多言，既然是圣上问话，民女自不可隐瞒。” 众人伸长了脖子，等着听什锦揭晓答案。 “其实，民女乃西王母一族——伏羲氏的后代。” 噗—— 日和一口热茶喷出，不偏不倚地全落在了皇帝的脸上。 第七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6） 天光大亮。 寝殿镂空的紫檀木窗棂透出千万束旭辉。 日和跪倒在皇帝面前，冷汗顺着眉心直淌而下。 “皇上，臣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 伸手接过宫女呈上的祥云福寿龙帕，皇帝满是愠色地边擦脸边说道。 “你究竟向朕隐瞒了多少事？” 嗯？ 苗头不对。 什锦与日和对望一眼，难道这皇帝老儿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臣……愚昧，不知圣上所言的‘隐瞒’所为何事？” 日和垂死挣扎，渣男本渣暴露无遗——只要不被捉奸在床，那打死也不能认啊。 皇上沉下脸来，“还要装腔作势？” 血脉加速，青筋暴起。 日和硬着头皮死磕，“臣一心辅佐皇上修炼，赤胆忠心，不敢欺瞒，青天可鉴，望圣上明察！” “赤胆忠心？朕且问你，圣女是西王母一族后人之事你可知晓？” 原来是指这件事，日和心里放松下来。 那小麻烦精自己口不择言惹了祸，关他屁事，只要他撇清关系，照样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什锦原本还想着大敌当前，先一致对外，可眼角余光瞟见日和阴恻恻地舒了口气，她便猜到，这黑心狗又要坑她了。 “启禀圣上，臣不知。臣当年救下圣女之时，只觉得她颇具慧根，与佛法有缘，这才将她收于门下。至于她的家族身世，臣一概不知。” 皇帝眯着眼，思忖道：“朕修炼数载，对长生之术颇有研究，早就想派人寻觅伏羲氏、西王母一族的后人，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只不过——关于西王母一族后人的身份，还有待考究。” 呵呵，看来这皇帝老儿是在怀疑她。 什锦面不改色，区区凡夫俗子，还能考得住她么。 “圣上有何疑虑，但说无妨。” “据传说，那西王母是人首蛇身、虎齿而善啸，其后人也大多为人兽共生，因此而能得长生。世人成仙后，都会在神识中面见西王母，过长生门而入三清境，方登九天，见幽冥神尊。圣女既然自称是西王母的后人，难道也是人首蛇身？又是否有神识仙缘去那九天幽冥府看上一眼呢？” 【上仙，这皇帝知道得也太多了！可不能把九天幽冥府说出来啊，道破天机，咱们会有大麻烦的！】 白团团听了皇帝的话，惊得一匹，白嫩嫩的小脸因紧张而胀得通红。 “你放心，这皇帝老儿在这等着我，无非就是想看看表演，打发他还不容易么。”什锦用神识回复道。 “陛下，传言来自民间，只不过是神话了西王母的形象而已。至于九天幽冥府，更是凡人未见过的空中楼阁，虚幻至极。圣上乃天子，怎会也听信平民百姓的谣传呢。”什锦淡淡道。 “或许是谣传，但不管怎样，朕认为，西王母的后世族人都必定有着某种特殊的本领。朕相信圣女所言，但圣女……是不是也要让朕开开眼呢。” 【上仙，我总感觉，你在玩火！】 白团团紧张的声音再次出现。 “莫慌。想彻底扳倒日和，让他的阴谋败露，就得先帮原主在皇帝面前站稳脚跟，立住这个神通广大的圣女人设，投其所好，取得皇帝信任，方才有下一招的棋。” 什锦用神识调出天气符。 “既然陛下想要眼见为实，看看民女的本事，那民女就斗胆在陛下面前略施小计了。” 说完，她闭上眼，在心中默念风雨雷电。 霎时间，窗外黑云聚集，狂风大作。 继而惊雷滚滚，一道道白闪快速而来，划破长空。 除了闭目盘坐的什锦，殿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瞪大了双眼，齐刷刷地朝窗口望去。 原本高升的日头不见了踪影，青天白日立时变得黑如暗夜。 “圣女，这是……” “长生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举，而天道有纲，圣上想破纲常，自然会天降异象。” 话音刚落，窗外已暴雨如注。 皇帝面色大变，一脸惊惧道：“你们都退下，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寝殿。” 太监宫女和一众侍卫领命而退，待到最后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关好寝宫大门后，皇帝这才看向什锦。 “圣女在上，请受善治一拜。” 皇帝说完，虔诚地跪倒在什锦面前，接连叩了三声响头。 日和看得目瞪口呆，连忙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他哪敢与皇帝同跪？那岂不成了平起平坐。 皇上这是中了什么邪，居然相信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天有不测风云也是常事，怎能以天色而轻信这种“西王母后人”的无稽之谈。 轻舞是他从小镇子里带出来的，明明就是个孱弱的小丫头。若不是他看中了轻舞的姿色，想留她一命、养在身边，所以提前向井中投了解药，那轻舞早就和小镇上其他的人一样命丧黄泉了。 现在她居然跑到皇帝面前假扮西王母一族的后人，真是胆大妄为。 她要是西王母后人，那自己就是大罗神仙。 咔嚓—— 一道惊雷吓得日和一哆嗦，思绪也跟着断了。 偷眼观瞧窗外，那天空黑中带紫，黑云与一团紫气交织在一起，神秘莫测，还真是前所未见。 什锦搀扶起胖墩墩的老皇帝，“圣上怎可跪拜民女呢，真是折煞了民女。” 皇帝兴奋地两眼放光，“圣女若不嫌弃，善治愿拜圣女为师，只求圣女能点化一二，助善治成仙，早登长生之门。” 还“善治”？ 这昏庸的老胖子，不好好打理朝政，辜负了江山百姓，居然还有脸名曰“善治”！ 什锦打起了新的盘算，帮原主复仇是为私，但这里的数万百姓也不可不管啊。这老皇帝到底有多少子嗣，其中有没有那么一两个靠谱的有君王之才？若是得了空，看来得帮这江山百姓易个主了。 “这么说，圣上您相信民女是西王母一族的后人了？” “相信！朕相信！” 什锦微微点头，看向窗外。 暴雨忽停，急风骤歇。 黑云退散，日光普照。 只一眨眼的工夫，窗外就像换了个人间一般。 真是邪门了！ 日和趴在地上，心中不禁啧啧称奇。 皇帝更是看傻了眼，对面前的什锦深信不疑。 “圣上若是不弃，就让民女为圣上做法，解了那祺贵妃化身的妖物所设下的降头可好？” 第八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7） 寝宫内殿，龙颜大悦。 皇帝不再理会趴在地上的日和，而是像发现了宝贝似的直盯着面前破衣褴褛的什锦。 “陛下，既然圣女乃西王母一族的后人，那不如让微臣作法，献祭圣女，换得陛下长生之身。” 夺笋。 整个京城的笋都让你给拔光了。 日和说这话，摆明了是想让皇帝金口玉言一出，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圣上，解那妖物的降头迫在眉睫，若不尽早除患，恐有伤龙体啊。“什锦恨得牙根痒，但表面依旧云淡风轻。 怕死？那岂不失了圣女的气度。 “依朕之见，当务之急，是要先除了那妖秽所下的降头。至于献祭圣女一事，倒也并非不可，不过不急在眼下一时。” 好家伙，什锦在心中暗道不妙。 这皇帝老儿是想榨干她的全部价值。 不过她可不会给老昏君这个机会。 日和抬起头看着什锦，眼中满是深意。师徒一场，看来必定要赶尽杀绝才能安稳。 “皇上圣明，臣听闻，西王母吸收了陨玉之精华，其族人有相同的血脉，可保真身长生。陛下若服了圣女的血，修炼必定事半功倍。” “陛下，民女之血倒是微不足惜，若真能呈献给陛下，实乃民女一族的荣耀。只不过，民女尚不知晓的是，若散了血液，还能否为陛下成功解降，看这天色，已是辰时，陛下若再不解降，错失良辰，民女怕是也有心无力了。” 皇上大惊道：“快！圣女需要什么？朕马上命人去准备。” 什锦笑看着日和，眼中满是挑衅，“器物倒也不需筹备，只不过——解降为我族人秘法，不得有外人在场，还请师父暂行回避。” 没等日和开口，皇帝便迫不及待道：“国师就先回去休息”。 “如此怕是不妥。圣上这边……” “怎么，师父是怕徒儿对圣上不轨？”什锦未等日和说完，便先发制人。 皇帝闻言阴下了脸，“国师是没听清朕的旨意么？” “那……陛下，臣先行告退。” 日和不甘地看着什锦，眼中满是杀意。 “圣女，快给朕解降！”皇上满眼兴奋，就差期待地搓手手了。 什锦笑意盈盈地看着日和关上了寝殿的门，这才悠悠道：“请陛下俯卧于龙榻之上”。 此时，白团团的声音冒了出来。 【宿主这是作何打算？皇帝压根就没中什么降头，上仙要如何给他解降？】 “这么个脑满肠肥的老昏君，分不清忠奸善恶，得给他点教训才行。话说，我都好久没练练拳头了，感觉骨节都不太灵敏了呢。” 看着已在龙榻上乖乖躺好的善治皇帝，什锦端庄地走到近前。 “陛下，要想除尽那降头，得用些力道才行呢。” 什锦温声细语地说道。 “来！“ 皇帝趴在龙榻上，回头看了一眼身材纤纤的什锦，笑道：“尽管使出浑身力气，朕……” “嗯——舒服——” 最后三个字带着颤音…… 什锦的拳头已直捶而下。 皇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他这是……挨揍了？！ 九五之尊，天下没人敢碰他分毫。 可现在，只能咬牙忍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民女刚刚初试，这降头下得颇深，陛下您还需忍耐片刻。” 说完，未等皇帝作出回应，便又是拳无虚发的一通乱捶。 “啊——” 虚胖体弱的老皇帝哪受得了这，立时疼得眼泪直飚。 “圣女啊……圣女！依朕之见……今天的解降就先到这……” 皇帝疼得额头鬓角已冒了汗。 “陛下，您确定？这解降到一半就停止，可是要前功尽弃的。” 什锦坐在老皇帝身侧，笑着说道。 “确定，确定！那幻象并不时常出现，况且圣女已将妖邪的魂魄击碎，这降头应该也没那么厉害了。” 老皇上忍痛从龙榻上爬了起来，看见什锦连忙躲闪，生怕一个来不及，再挨顿拳头。 “既然陛下觉得无碍了，那民女就先行告退。民女还要回国师府去查看师父的伤情。” “怎么？国师受伤了？刚刚他在寝殿时不还好好的么？伤在哪了？” 什锦一脸哀伤地叹了口气，“昨夜我赶到师父在东郊的私宅时，正巧看见师父和祺贵妃二人在床上激烈扭打，连衣衫都撕碎了呢！” 皇帝听到此处一愣，微微蹙眉道：“那后来如何？” “后来祺贵妃向外跑，师父便追了上去，二人继续纠缠在一起。祺贵妃慌乱逃跑中抓到个铁锹，照着师父的大腿便狠狠砸了过去。师父痛得跌坐在地上，我便赶紧过去帮忙。师父说祺贵妃是妖秽化身，叫我杀了她，我这才引得天雷，震碎了祺贵妃的魂魄。” 此言一出，老皇上眉头紧锁，低头沉思不语。 “哎，师父受了那么重的伤，却毫不歇息，连夜赶来面见陛下，可见师父对陛下的一片赤诚忠心啊。我得赶紧回国师府看看师父了。陛下，民女告退。” 什锦瞟了一眼面色铁青的皇上，而后转身缓步朝寝宫外殿走去。 “来人！给我传御林军统领！” 皇帝怒喝道。 话音刚落，一个御前侍卫便小跑着从外面进来，与什锦擦肩而过。 什锦脚步更缓，侧耳倾听着寝宫内殿的动静。 “传朕口谕，让御林军统领覃昊彻查祺贵妃的潇湘宫，所有宫女太监一干人等全部抓到宗人府，任何人不得提前过审，朕要亲自查问！” 听到这句话，什锦便放心了。 日和啊日和，因你而枉死的无辜民女不计其数。你这祸害魔头的报应就快到了。 脚上加快步伐，什锦走出了寝宫外殿。 【宿主这逆转乾坤的计策真是让系统大开了眼界。若按系统指令，上仙现在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更不可能这么快就推进进度了。】 白团团听见什锦肚子咕噜噜地叫，赶紧打溜须，生怕这个宿主饿得冲动了，再对自己咬上一口。 “你以为日和会这样乖乖认怂，被动等待束手就擒么？” 什锦一脸严峻。 【不然呢？那邪魔在九天幽冥宫时，已被紫微星神殿的炼化炉洗去神识。虽保留了邪魔凡胎逃到三千世界，但法力全无，又没了身为邪魔时的记忆，他又怎是上仙的对手呢！】 “切莫轻敌。别忘了，邪魔已在三千世界存活数千年，魔根未改、魔性更甚，只会更加难以对付，我们还得小心为上。” 什锦急匆匆赶往国师府，殊不知，自打出了皇宫，她的一举一动，便被一黑衣人尽收眼底。 第九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8） 京畿西城，人来人往，繁华热闹。 什锦穿梭在闹市区的人流中，看着周围五花八门的玲琅小吃，这才觉得这次下界没白走一趟。 【宿主宿主，你刚刚不是说，日和会有大阴谋么，那我们现在来小吃街做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不吃饱了，一会儿哪有力气干仗啊。” 她边说边走地来到路旁的糕点铺子门前，垫脚朝里面张望。 白团团观察着什锦那看见美食眼冒星星的神情，终于恍然。 【我看上仙是借着由头出来解馋的。】 “唉，你这就不懂了，日和巴不得我马上回去吃饭呢，好趁机把我给毒死。” 【啊？还能这样操作？】 “明知他想弄死我，还要回国师府去送人头，你说我不吃饱一点，哪有力气……” 嗯！ 好香！ 话未说完，一股香气便远远飘来。 什锦眼睛一亮，寻着香味抬头望去。 就见不远处的雕香楼里，一穿着锦绣绸缎长衫的公子正拎着一只包好的烧鸡从里面信步而出。 “九天幽冥府可没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什锦不自觉地迈步朝雕花楼走去。 白团团满脸黑线，宿主这是过嘴瘾来了。 刚走到刻有“雕花楼”三个大字的牌匾前，店小二便满脸嫌弃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哪来的叫花子，赶紧滚！别挡了我们雕花楼的生意！” 叫花子？！ 她低头看看自己被大火烤得不成样子的罗裙，从昨晚到现在，她还没换过衣服呢！ 可她堂堂九天幽冥府的上仙，居然被叫做“叫花子”？！ “你知道我是谁么？”什锦冷冷地注视着店小二。 店小二翻了个大白眼，“我管你是谁呢！你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么？” “不就是个吃饭的地方么！”什锦强压怒火。 “嘿！敢情你连雕花楼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敢往里闯啊？今天就让你这个小叫花子长长见识，你给我听好了！” 店小二叉着腰，一脸市侩。 “我们这雕花楼，可是全京城最有名的贵族酒楼。别说你一个小叫花子了，就是四品以下的官员，都没资格来我们这吃饭。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否则，我可叫打手了！” 话音刚落，门内不知从哪冒出了两个彪形大汉，各个身高九尺，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 “你走不走？再不走，可要挨揍了哈！” 打手各个露出得意嘴脸。 什锦哪受得了这个，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往上冲。 下一秒，一个阴柔而低沉的声音，从身后飘入耳中。 “她是我的朋友。” 店小二抬头看向说话之人，顿时惊呆，“哟！您来啦！快请快请！” 什锦转头看向来人。 只见身后站着的，竟是一飘逸出尘的俊美男子。 啊……这…… 她穿过来还不到一日，哪认识这漂亮小伙？ 搜索原主记忆，显示查无此人。 嘿，怪了。 莫不是这美男看上她了，故意来搭讪的？ “今日我邀请这位小友来你们酒楼吃饭，你们若不欢迎，那我只好另选个地方了。” “怎么会，怎么会，您的朋友，那就是我们雕花楼的上宾啊！几位快请进！” 几位？ 什锦一愣，门口除了她和漂亮小伙，难道还有别人？ 她再次回头去看，却见漂亮小伙身后竟出现了一个一席黑衣的冰山脸。 这人啥时候飘过来的？ 她竟浑然未觉。 “走，一起尝尝他家的雕花鸡，名满京城不是虚传。” 漂亮小伙说着，便走进了酒楼。 冰山脸紧随其后，与什锦擦肩而过，未有只言片语。 什锦愣在当场。 什么情况？ 他刚刚到底是在跟我说话还是在跟冰山脸说话？ 还在犹豫之际，店小二便和两个打手一起，众星捧月一样地将什锦请进了酒楼。 “小的刚才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挥手打发了三个势力的舔狗，什锦再一转头，见漂亮小伙和冰山脸已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直奔二楼。 她站在楼梯口，犹豫着该不该跟上。 此时，一个小伙计端着一盘烧鸡，步履匆匆地上了楼。 烧鸡的香味直冲味蕾。 什锦不再犹豫，快步上了台阶，跟着前面的两个陌生男子朝最里面的奢华雅间走去。 她是神仙，她怕什么？ 待到进入雅间一看，八仙桌上已摆好了热气腾腾的一桌酒菜，显然是漂亮小伙早就预定好的酒席，而刚刚那盘香味诱人的烧鸡，就摆在这桌酒菜的正中央。 什锦咽了下口水，她是真的饿啊。 从昨晚穿过来被大火烤，到折腾到荒野跟着日和埋尸，再到直奔皇宫的一番舌战斗智斗勇，她感觉身体已被掏空。 现在用着原主的肉身，自然能感受到肉体凡胎的生存需求。 咕咕咕—— 闻到香味的肚子已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什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身旁站着的隽秀男子。 “多谢这位仁兄刚刚帮我解围。话说当场哈，我吃饭是不会不给钱的。这桌酒席我们各付一半如何？” 漂亮小伙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饿了就快吃，不用给钱，我又不缺钱。” 声音依旧低沉而阴柔，听起来很亲和，但又……不怎么爷们。 什锦点点头，同漂亮小伙一同入席，两人相对而坐。 “你是哪家的公子？如此随和大气、热心仗义，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无名之辈，又何足提及呢，你只管吃饱吃好。”漂亮小伙笑道。 “那不对。刚刚店小二都说了，四品以下的官员他们酒楼都恕不接待呢。你绝非无名之辈，肯定是哪个王侯家的公子，店小二看到你才会那么恭敬客气。” 说完，她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冰山脸。 “他为什么站在窗口？他不吃饭的吗？” 冰山脸就像没听到什锦的话一样，依旧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地站立在窗前。 “不必理会，他有他想做的事情。” 漂亮小伙说着，便将酒席中央的那盘雕花鸡端到了什锦面前。 “我看你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雕花鸡上，那就整只拿去吃。”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区区一个小乞丐，何德何能受公子如此优待。” “圣女何须自谦呢，这桌酒席，原本就是我专门为你预定的！” 第十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9） “你认得我？你是何人？” 什锦立时警觉。 “圣女不必惊慌，若是敌人，我们也不会在此见面了。” 漂亮小伙拿起酒壶，自斟一杯，悠然道。 “如此说来，刚刚在酒楼门前，你是在刻意接近我？” “倒算不上是刻意，只能说，我与圣女颇为有缘，注定会在这酒楼相会。” 什锦抄起面前的银筷，直奔美男的眼睛而去。 “说！你到底有何居心？” 下一秒，冰凉的触感袭来，一把钢刀架在了什锦的脖颈上。 她微微侧头，瞥见冰山脸正手持宝刀，直指自己。 “放下！” 冰山脸吐出简短两字，却透着杀气。 “呵，原来你不是哑的。” 什锦手中的银筷在逼近漂亮小伙瞳孔时落下。 冰山脸目光犀利，眼中一片猩红，似一头暴躁的野兽般怒视着什锦。 “习武，把刀放下，圣女是我的贵客。” 面前的俊美男子一改之前的谦和态度，突然一脸严肃道。 冰山脸闻言，立刻收刀入鞘，但依旧面有不善地注视着什锦。 “原来这个冰块脸叫‘习武’啊，你们两个大男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面前，一个有话不直说，一个干脆不说话。怎么着，难不成你们有备而来，就是为了请我吃烧鸡的？” 漂亮小伙面露犹豫，似乎在想着如何开口。 “本姑娘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说完，她便迈步朝外走去。 “圣女请留步。” 什锦回过头，淡然一笑。 “你肯说实话了？” 漂亮小伙点点头，朝习武使了个眼色。 习武走出了雅间，随手关上了门。 “圣女请受我一拜。” 漂亮小伙说着便撩衣服跪倒。 又来了。 这个时空的人是怎么回事。 怎么说跪就跪。 凌晨的郊外，日和给她跪了。 辰时的皇宫，皇帝给她跪了。 晌午的酒楼，这个刚见面不到一炷香的美男子又来给她跪了。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就来跪拜我。” “圣女是西王母后人的身份已传遍皇宫，在下是慕名而来，只求圣女一事。” “这么说，你是宫里的人？”什锦将人扶起。 漂亮小伙这才满腹心事地娓娓道来。 原来今天一早，什锦被皇帝单独留下解降一事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宫中各方势力早已虎视眈眈，均想拉这个神通广大的圣女入伙。 而面前的这个俊美男子，正是当朝大皇子柘远。 他本该是东宫太子，怎奈皇帝多年来独宠祺贵妃，于是便立了祺贵妃的儿子——十四皇子炤垣为太子。 祺贵妃心胸狭隘、阴狠毒辣，生怕大皇子的生母云清皇后会帮儿子夺回皇位。于是便联手国师日和，设计陷害了云清皇后，污蔑其八字乃是女中帝王。 皇帝在盛怒之下将云清皇后打入冷宫，郁郁寡欢的云清皇后没过多久便在冷宫中薨逝。 大皇子柘远忍痛立誓，此生必要除掉祺贵妃，为母报仇。 可祺贵妃已掌管了后宫，又与前朝臣子勾结，势力太大，皇宫之中根本没人敢站在他这一边，更别说是结盟反攻了。 而什锦手刃祺贵妃，为柘远报了仇，又在皇上面前抢了当红国师日和的风头，这对他大皇子来说，简直是天降援兵。因此他便第一时间赶来“偶遇”什锦，一为报恩，二为结盟。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柘远一边为什锦斟酒一边说道。 “祺贵妃已经死了，难道大皇子下一步要对付国师？”什锦试探道。 “圣女有所不知。那祺贵妃名义上协理六宫，实则独揽大权，国师日和便是她在朝堂之上的最大爪牙。但我要对付的，不只是国师，他那一派，已太过嚣张，背地里干了许多残害忠良之事，根本不把我父皇和各个皇子看在眼里。” “原来如此。不过，我是国师的弟子，大皇子就不怕我向国师告密吗？” 柘远笑道：“我虽不清楚圣女与国师到底有何仇怨，但我确定的是，日和也是圣女的敌人，否则——你不会杀了你师父的靠山。” 没错。 看来颜值高的人，未必没有脑子，这大皇子就灵光得很嘛。 什锦坦然地拿起桌上的烧鸡，撕下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 “殿下分析得不错，不过有一点您忽略了，那就是民女现在还不想搅进皇权的争斗之中。我尚且不能妥善自保，又如何能安心与殿下联盟呢？国师确是我的敌人，但若现在结盟，恐怕我的敌人会数倍激增。” 谁不想立好人人设，但现在她自身都难保了，哪有余力涉及朋党之争呢，满脑子想的都是等会回国师府要怎么应付日和的算计。 那皇帝老儿到底有没有真的听懂她临走时话中有话的寓意，又到底有没有真的在祺贵妃的潇湘宫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一切都还是未知。 任务进度没推进，她拿不到系统货栈里新的奖励，眼下也没有更快的复仇法子。 她朝大皇子晃了晃手中的鸡腿，道：“我帮殿下除了祺贵妃这个仇人，这只雕花鸡算是殿下的谢礼，自此我们两不相欠，殿下也不必再来找我，我更不会向人提起今日之事。” 什锦说完，将烧鸡用薄纸包好，便要起身告辞。 “即使圣女不与我结盟，那些与祺贵妃有所关联之人也不会放过圣女，尤其是太子！” 什锦闻言一顿。 柘远说得不错，无形之中，她已被动卷进了这场皇权风暴，不可能再独善其身。 现在日和未除，她不想再牵扯更多复杂关系，只能暂且敷衍了事。 她朝大皇子微微施礼，“民女生性散漫，在殿下面前很难顾及周全，结盟一事，请容民女回去细细思量，民女先行告退。” 说完，便大步朝门口走去。 “有件事，我想圣女还不知晓——” 什锦没有回头，脚步依旧坚定。 “国师日和已命人快马赶去了温水镇！” 温水镇？ 什锦一愣。 那是原主的家乡！ 原主的父母还都健在！ 不好！日和要抄她的老底！ 什锦扔下烧鸡，快步朝外跑去。 第十一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10） 黑云压顶，暴雨直降。 山中高低错落的树木在大雨中变得影影绰绰、愈发模糊。 什锦满脸雨水，在泥泞的山路上快速向前奔跑。 【宿主，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调来这么大的雨，未必拦得住国师的人马，却弄得自己如此狼狈。】 “国师府上的探子都是些贪慕荣华的酒囊饭袋，遇上这种恶劣天气，怎会冒雨前行，定要停下来找客栈投宿……“ 她边说边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捋向两侧，清瘦的面庞在暴雨中更显惨淡无色。 “这是我们唯一能赶在他们之前到达温水镇救人的机会。” 前方的一切景物都陷入一片蒙蒙晦暗之中。 什锦扶着树，踉跄着继续前行。 算算距离，她已快接近温水镇的城门了。 但这倾泻的暴雨，早已将城墙隐没在茫茫灰色之中。 此时，不远处传来刺耳的一声马儿嘶鸣。 什锦脸色一变，瞪大双眼，朝声音处看去。 大雨之中，依稀可分辨出一辆红鬃马正拉着一辆马车直奔温水镇而去。 “那是日和的马！” 原以为日和只是派了手下来抓原主的双亲，没想到他竟亲自上阵，可想他这次是下了决心，要将什锦的命脉掐在手中。 红鬃马与马车很快便消失在什锦的视野之外。 什锦发了疯一样地朝前奔去，沿着马车的辙痕一路追赶。 果然，那条淤泥中的崭新辙痕正延伸至她家的方向！ 等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那幢熟悉的瓦房前，却见鲜血已染红了院中的石桌石凳。 “不……” 难以自控的悲痛感从心底迸发。 她颤抖着身子去触摸那抹随雨水流淌的鲜红。 抬眼再看面前的瓦房，大门敞开，里面黑漆漆的毫无声响。 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感觉脚步从未如此沉重。 一步。 两步。 …… 她终于来到了瓦房门前。 扶着房门，向内看去，目之所及，毫无人影，只有老旧而熟悉的器物还完好无损地摆在原地。 【宿主！宿主！有杀气！】 白团团响起了警报。 晌午在酒楼里，冰山脸习武的突然袭击并未让系统响起警报。 而现在，什锦的脑海中已鸣铃大作。 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迈步走入瓦房。 整个身子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哐当—— 瓦房的门瞬时关闭。 什锦回头去看，却见两个黑衣男子已手持长刀，挡在了门前。 “你来得倒是很快。” 日和从一旁闪身出来，阴笑着看着什锦。 “你把我爹娘怎么了？” “着急了？呵呵。” 他不慌不忙地拉起一把椅子，坐在了什锦面前。 “说！人呢！你把他们藏哪了！” 什锦脸色惨白地怒喊道。 “哟，我最疼爱的徒儿居然也会发这么大的火，还真是前所未见啊。快让我瞧瞧，你这浑身湿透的样子，还真是楚楚可人、让人心有不忍呢。” 日和说着，便要伸手去摸什锦的脸。 什锦怒不可遏，快速出手拽住日和的手掌，反手一带，将日和的手筋拧断。 “啊！” 日和一声惨叫。 四面顿时响起刀剑出鞘之声。 什锦胳膊向前一探，立刻锁住了日和的喉咙。 “快说！我阿爹阿娘在哪？” 什锦眼睛通红，歇斯底里地喊道。 “你们把刀都收起来……千万别乱来……” 日和哆哆嗦嗦地说着。 “好徒儿，你的双亲还在我手上，你要是杀了我，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在哪。” “好，你不说是，那我就将你的手筋、脚筋一根根地扭断，直到你愿意说为止。如果你到死都不说，那也没有关系，还有他们呢，他们会愿意说的。” 什锦抬起头，满脸戾气地看向周围的持刀者。 众黑衣暗探没有国师的命令，都不敢擅自袭击，一个个紧盯着什锦的一举一动，做好随时进攻的准备。 咔嚓—— 什锦趁日和不备，用另一只手掰断了他的一根手指。 “啊！” 斗大的汗珠顺着日和的额头向下滑落。 “去……把人给我带出来！” 一黑衣暗探领命而出，不多时便将浑身是血的原主双亲带到了什锦的面前。 只见原主的阿爹阿娘均身中数刀，已陷入了昏迷。 “爹……娘……” 泪水不自觉地流淌而下。 她看着原主双亲身上的一处处刀口，手腕已暴起根根青筋。 “好徒儿，人已经给你带到了。你若杀了我，我的人也会杀了你的爹娘，就算是一命抵一命，你也始终来不及救他们两个。” 日和观察着什锦的脸色，又看了一眼她对面的黑衣暗探。 “况且，你带着他们两个伤残了的人，也逃不出这温水镇。要我说嘛……” 日和一边说，一边给什锦身侧的黑衣人递去眼色。 黑衣人心领神会，抽刀便冲原主阿爹腿上扎下一刀。 “不！” 什锦一愣，锁住日和的手也跟着松懈下来。 日和找准机会快速躲闪，脱离了什锦的控制。 众黑衣暗探霎时间冲上来，将什锦按倒在地。 “哈哈哈哈……” 日和放声大笑。 “你始终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将脚踩在了什锦的脸上。 “我日和这一生，只办过两件错事。” 他加大了脚上的力度，什锦痛苦地皱紧眉头。 “其一，我不该心软，在这开始的地方，提前放下解药，救了你。” 他低头俯视着怒气腾腾的什锦，露出一丝冷笑。 “其二，我不该听信你的谎话，在昨日的大火之中救了你。” 日和抬起脚，环视四周。 “不如就尘归尘，土归土，一把火烧了这个脏陋之地，也算还了你昨日的圆满结局。” 【啊！上仙！这邪魔竟又要放火烧你了！兜兜转转，难道原主终将被邪魔用大火烧死不成？】 白团团急切的声音在什锦脑海中出现。 “你烧死我，皇上定要降罪于你！皇上尚未解降，你杀了我，就等于要谋害皇上！”什锦冲日和喊道。 “怎么会呢？” 日和露出阴冷的笑容。 “皇上之所以信你，不过是偏信了你编造的西王母后人的身份。如果你被大火烧死，不就正好能证明你在说谎，你并非是不死之身。而我——杀了一个犯有欺君之罪的犯人，皇上又为何要怪罪于我呢！” 第十二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11） 什锦被绑住手脚，她用力挣脱，可下一秒，头发却被日和牢牢抓住。 “多么精致美好的一张脸，真是可惜了。你为何偏要跟我作对呢？” 日和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脸微微抬起。 “就这么杀了你，可就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爹娘被你害死，让你饱尝痛苦的滋味，在绝望和无助中慢慢在大火中等死。” 什锦怒视着面前这个身穿袈裟却又道貌岸然、蛇蝎心肠的魔鬼。 “激怒我，只会让你死得更惨。”什锦咬牙说道。 “哈哈，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要嘴硬！” 日和放声大笑。 “我倒想看看，你要让我怎么死，不过，没这个机会了。来人——” 日和看向身旁的暗探。 “请国师吩咐。” “放火！我要将她烧得连残渣都不剩！” “是！” 一行黑衣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抱来各种稻草、废柴，将它们扔在了什锦三人的身旁。 “点火石！” 日和看着手脚被缚而无法逃脱的什锦，脸上露出得意神色。 “你不是想在皇上面前耍威风么？你不是想取代为师么？你随性豪爽地逞一时之勇时，可曾想过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你大言不惭地谎称自己是西王母一族后人之时，有没有预料到你会连累双亲走到现在这般田地？” 说完，他忍不住阴恻恻地笑出了声。 此时，小人得志的日和还不知道，什锦已悄悄放出一把红线。 那些红线倏然分散，分别钻进日和与一众黑衣暗探的衣服中，而最后一根红线，竟飞进了瓦房外泥潭中一个癞蛤蟆的嘴里。 什锦平静地看着日和。 她不会死，神仙怎么会死呢？ 神仙只会让你美梦落空，再顺便赏你一坨翔，让你恶心终生。 日和接过暗探递来的火把，扔在面前的柴草堆上。 “你我师徒一场，为师最后再教你一个道理——姜还是老的辣！下次再投胎转世，你可一定要学会听话。” 话音未落，火把已将稻草和木柴点燃。 噼噼啪啪—— 火苗噌的一下窜起，将日和与什锦分为两片天地。 而就在此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一个暗探突然扔下手中的刀，淫笑着朝日和奔来。 日和察觉到异样，立刻朝一旁躲闪，紧接着顺势拔出身旁一暗探的刀，直刺入来人的胸口。 就见那人脸上带着笑，直直向后仰倒而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日和看着死在地上的暗探，不禁皱起眉头。 奇了怪了，这人是中了什么邪，被刀刺死时，脸上竟然还带着笑。 他全然不顾一旁燃烧的大火，蹲在地上琢磨着尸体的死因。 突然，他感到背后有人靠近！ 猛一回头，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只见二十几个暗探全都面色绯红地俯身朝他靠近，有的甚至还口水直流。 “你们这是干什么？疯了吗？！给我滚远点！” 日和怒斥着，但暗探们就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朝他围拢过来。 手中握紧刀，日和犹豫了片刻，猛地劈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暗探。 那暗探竟不躲不闪，被他一刀劈进了脑门。 鲜血瞬间四处迸溅。 被劈的暗探侧倒着死在了地上。 而其他的暗探像是被催眠了一般，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毫无反应，继续朝日和逼近着。 日和急得满头大汗，他挥舞着手中的刀，将暗探一个个砍倒在地。 此时，脖颈处传来一阵酥麻感。 日和用手一摸，竟是一个暗探从背后偷袭，正用舌头舔着他的脖子，还流了好些的口水！ “啊！” 内心翻起一阵恶心。 他大叫一声，狠狠插了那暗探几刀。 窟通—— 暗探跪倒在地上，死得笑意盈盈、红光满面，看得日和寒毛直竖、冷汗涔涔。 日和还没回过神，突然又被一暗探扑倒在地。 暗探骑在日和的身上，竟开始去脱日和的衣服。 日和一边用手死命抵挡，一边抽刀插进了暗探的后背。 鲜血从暗探的嘴角流淌而出，滴落在日和的脸上。 日和与暗探对视一秒，暗探竟还一边流着血一边嘟起嘴，朝日和亲去。 噗噗噗—— 日和忍着恶心连捅了暗探数刀。 暗探终于栽倒在日和身上，彻底没了呼吸。 大喘着粗气的日和从暗探的尸体下爬出来，心有余悸地看着刚刚还在给他宽衣解带的这个威武的男人发呆。 什么情况？ 难道他们集体中毒了？ 还是—— 日和突然想起，早上在皇宫时，皇帝突然像中邪一样地扑向老太监，又亲又抱却浑然不觉的模样。 他像是悟到了什么，惊恐地瞪大双眼，转头看向火堆里的什锦。 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他的视线阻碍，面前的柴草已烧得越来越旺。 可他哪会想到，此时的什锦已用火将手腕上的绳子烤断，而后又解开了脚上的绳子，整个人躲在大火后的安全地方正偷偷挪动着原主爹娘的身体。 日和缓缓从地上站起，低头去看地上那横七竖八的尸体，内心一阵寒凉。 他们原是二十多个精挑细选、身强力壮的暗探，只一会儿工夫，就成为了一具具一动不动的死尸。 日和面露惊惧，大喊着跑出了瓦房。 他快速关上了瓦房的门，用几块大石头将门牢牢堵住。 下一刻，身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连忙低头查看，发现一只奇丑无比、脏兮兮、黏糊糊的癞蛤蟆正咬着他的屁股。 日和发狂般地用手去打那只癞蛤蟆，谁知那癞蛤蟆竟一口咬住了他的手，任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日和被气得疯了一般地用力将手上的癞蛤蟆向地上摔去，可他用力过猛，重心不稳，竟被自己绊倒在地。 癞蛤蟆像是找准了时机，鼓着腮帮子蹦到了日和的脸上。 它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日和的嘴巴。 日和被恶心得干呕起来，暴躁地抓住癞蛤蟆，狠狠地扔向了院中的石桌。 癞蛤蟆被摔得一片模糊，院中终于回归安静。 日和再次回头去看，却见瓦房早已变成了一片火海。 第十三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12）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草木的清新香气。 什锦慢慢睁开眼，眼前模糊的一片景物渐渐清晰。 意识恢复的瞬间，酸痛感袭来。 她猛然想起，自己原本在大火中全力挪动着原主双亲的身体，奈何火势太大，门窗被堵，浓烟很快便将她包围。 就在她被熏得意识迷离而晕厥的瞬间，一个黑色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此刻，什锦努力坐起身子，观察着四周。 她居然坐在一辆停着的马车里。 眼前那红重重的正是绣着山川花卉的一块枣红色的锦缎，被用做了马车的车帘。 挑开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马车此时停在了一个隐蔽小巷之中。 小巷延伸的尽头，是一家看起来新开不久的铺子。 在深邃的夜幕之中，那铺子上挂着的暖黄色灯笼显得格外醒目。 济世斋。 灯笼上的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原来这是一家医馆。 马车后方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她立时心生警惕。 马车厢门被打开。 习武背着原主的娘亲出现在什锦的面前。 “圣女，你醒了？” 阴柔而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大皇子柘远。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她说着便要起身施礼。 “圣女不必多礼。” “殿下，我阿娘的伤情如何？” 她一边说着，一边与习武一起将原主娘亲扶上了车厢软椅。 “令堂伤情颇为严重。外部刀伤虽已上药包扎，但浓烟浸入了肺腑，还需尽快回到京城，找御医医治。” 什锦施礼道：“殿下救命之恩，民女必当报答。” 柘远摆摆手，看向习武，笑道：“都是他，孤身冲进火海救人的。” “习武？” 什锦投去感激的目光。 “你没受伤？” 习武依旧一副冰山脸，毫无表情地微微摇了摇头。 “放心，以他的轻功和身手，想受伤很难的。” “那就好。对了，殿下怎会突然出现在温水镇呢？”什锦摸了摸疼痛的后脑问道。 “担心圣女出事，我便和习武一起赶往这里。但雨势太大，我们中途找了个避雨之所，耽误了些时间。等我们赶到后看见日和正在用石头堵门窗，于是便猜测圣女就在屋中。我们于暗处躲避，想等待时机救人，却见日和突然被一只癞蛤蟆咬伤了……呃……臀部。” 柘远边说边上了马车。 “日和看火势已大，门窗又被堵上，以为你逃不掉了，就匆匆赶去医治伤口。习武这才抓住时机，将你们救了出来。” “原来如此，民女有劳殿下和习武了，多亏二位，民女全家才能得以保命。” 柘远闻言一愣，与习武对视一眼，二人皆是怅然神色。 什锦观察着二人的表情，问道：“殿下，我阿爹是还在医馆治伤吗？” 柘远面露尴尬，“我身份特殊，不能露面与日和正面敌对，只能静观其变，等到时机成熟才能救人……因此延误了救人的时间……” 什锦似乎察觉到什么，表情立时凝重起来。 “其实……习武冲进火海的时候，令尊已失血过多……过世了。” 什锦呆坐当场，眼泪不自觉地奔涌而出。 “日和呢？他在哪？”什锦双拳紧握，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个时候，怕是已在回京路上了。” “殿下，民女愿与殿下结盟。” 什锦擦干泪水，笃定道。 柘远点点头，“好！习武，驾车！回京！” 习武领命，驾车朝温水镇城门而去。 不多时，马车上了官道，快速驶向京畿。 车厢内，陷入悲痛的什锦突然听到白团团小心翼翼的声音。 【宿主……宿主……我想插播个消息。】 “说。” 【原本看上仙因原主而悲痛，不想打扰，但这是个好消息，团团犹豫之下，觉得还是应该尽早告诉宿主。】 “那你倒是说啊。” 【宿主与大皇子结盟成功，推进了任务进度，可以在货栈提取奖励了。】 “什么？！” 什锦差点没被白团团气死。 之前大皇子柘远找她结盟，她断然拒绝，早知道结盟能推进任务进度、获得奖励，那她早就同意结盟了，还等现在？ “你怎么不早说？！” 【任务进度需宿主自行推进，系统不得善意或恶意干涉。如果为了让宿主获得奖励而泄露系统天机，是要受到惩罚的！】 白团团一脸委屈。 “惩罚？能有什么惩罚？” 【其实团团本是糯米真身，蒙幽冥上仙垂怜点化，这才有了能成仙的机会。但需下凡历练，才能回九天幽冥府飞升。恰巧此时邪魔从紫微星神殿逃脱，幽冥上仙便派团团来协助上仙到三千世界做任务。完成了任务便可飞升，完不成只能灰飞烟灭，而破坏系统规则，就要受到惩罚——做永生永世的系统，再没有了飞升的资格。】 “居然是这样。” 什锦恍然。 怪不得白团团一直瞻前顾后，生怕惹出什么乱子，这其中竟牵扯着这般因果。 “好，不为难你，我按系统规则领进度奖励便是了。” 系统货栈展示在什锦眼前。 这次里面发光的竟有两件物品。 “你可别为了我而违规啊，说好的一次只能提取一个进度奖励，你干嘛给我两个，拿回去。” 【进度奖励确实只有一个，因为上仙只推进了一个进度。但同时，上仙在结盟者的帮助下完成了自救。而自救进度之前便已打通，所以每次自救，都可以提取这个“自救仙露”。】 “还可以这样？那我自残再自救，能不能给我个仙露喝喝？” 白团团满脸黑线。 居然有这种思路不走寻常路的宿主…… 【系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毕竟从来就没有宿主……自残过。】 “行行，我就是突然想到，随口问问，我才不会自残呢。” 什锦先拿起了系统货栈里的自救仙露喝下。 果然体力、精力快速恢复，身上磕碰的伤也瞬间好了。 再去看系统货栈，另一个发光的物体是个环形的耳坠。 “这是什么？怎么会给我个首饰？这东西除了好看难道还有别的用处？” 【上仙有所不知。这叫“传音耳坠”，作用是千里传音。】 “千里传音？能让九天幽冥府的神仙听到呼喊下来救我？” 【呃……不能……系统任务奖励只在三千世界才有效。】 “那你给我这么个叮当乱晃的东西干嘛？戴着它还怪碍事的。” 【这是系统为了匹配“结盟进度”而专门定制的进度奖励。上仙可用它来给结盟者传递消息，当然，给其他指定者传递消息也并非不可。具体的使用方法，我这就说给上仙听……】 白团团还未说完，系统警报突然自发响起。 不好！ 有杀气！ 第十四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13） 嗖—— 嗖—— 嗖—— 几只冷箭穿过车帘射入马车之中。 什锦一愣，连忙躲闪。 “趴下！有埋伏！” 习武在马车前喊道。 没等柘远作出反应，什锦已先一步将身旁的大皇子按在了马车软椅之下。 糟了！原主娘亲还在对面的软椅上！ 什锦焦灼地抬起头想起身救人，而冷箭已如骤雨般射入马车。 “箭上有毒！” 柘远盯着掉在面前的一只冷箭仔细看去。 只见冷箭箭头呈紫黑色，显然是淬了烈毒。 再不救人，原主娘亲怕是要凉凉。 心一横，什锦快速探出头，踢向马车软椅。 原主娘亲身子一颤，随即滚落下来。 什锦赶忙拽下一个软垫挡在原主娘亲的身前。 此时，马车外传来“乒乒乓乓”的兵铁撞击声。 习武已和偷袭而来的杀手动起手来。 什锦悄悄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十数个杀手蒙着面，将习武围在当中。 习武一边招架杀手们的进攻，一边慢慢朝马车车厢靠拢，最后背对马车车厢，抵挡着三面而来的袭击。 杀手们想要绕过习武偷袭马车，但均是无法脱身。 习武虽武艺高超，但却要一边过招一边偷眼观察着马车的状况，慢慢开始陷入下风。 若是再这样过上几十招，恐怕习武就要坚持不住、身负重伤，到时候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什锦放下车帘，转头看向大皇子，焦急道： “殿下可会功夫？” “尚可简单过招，但对付杀手，恐怕并非敌手。” 噗—— 噗—— 噗—— 话音刚落，杀手尸体栽到之声已不绝于耳。 什锦再次朝外看去，习武此时已受了刀伤。 “烦劳殿下帮民女照看娘亲，我有些身手，可去外面给习武帮忙。” 白团团闻言急得乱蹦。 【宿主宿主，你这次下界肯定没挑黄历，怎么刚出了狼窝就入虎穴呢！】 柘远一把拉过什锦。 “你不能出去。” “怎么？” “我了解习武，他现在只想护住马车，但你若出去，他还要保护你，到时牵扯精力，那才真的让他为难。” 什锦点点头，重新坐好，但内心更加不安。 【宿主宿主，你怎么又来？该不会是想……】 “没办法了，还得调用天气符。” 话毕，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弥漫于天，宛如末世。 “习武，进马车！” 什锦大声冲马车外喊道。 一道黑影快速闪了进来，下一秒，只见习武已坐在了什锦面前。 霎时，马车外已被狂风和黄沙席卷。 众杀手纷纷站立不稳，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一个个在黄沙中捂着眼睛口鼻，胡乱挥着刀。 习武看准时机，打了个呼哨。 马儿立时一扬蹄，胡乱朝前狂奔而去。 周围的杀手闻声后，一个个挡着双眼朝马车追赶。 但风沙太大，没过多久，杀手便一个个没了踪影。 待确认后方没有杀手再追赶时，什锦才收回天气符，长舒一口气。 天空倏而重回晴朗。 马车外传来婉转的鸟鸣。 一切风沙尘土都消散无形。 白团团跳出来一脸感慨道： 【想不到宿主还真是物尽其用，一个天气符，被你用得上骗得了皇帝，下赶得走杀手。】 什锦看了看习武的伤，咬牙道： “等我杀回京城，得好好找那个秃驴算账！” 大皇子柘远此时直盯着什锦发呆。 经历此事，他对什锦刮目相看。 “圣女不愧是西王母后人，这改天换地之能果然是不同凡响。” 什锦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 “殿下过奖了，雕虫小技、雕虫小技哈。” 柘远朝什锦拱手道： “不知圣女可否做我的老师，也让我沐浴仙家之风呢。” 得。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打发完老皇帝，又要打发这个大皇子。 “其实我初见殿下，就发现殿下双目炯炯，面相端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神色英武，气派豪壮，颇有帝王之相。” “真的？” 柘远震惊道。 “当然。” 什锦一脸神秘。 ”殿下可知，这头颅乃一身之主，头方者顶高，则位尊天子。” 柘远闻言喜不自胜。 白团团笑得前仰后合。 【宿主，宿主，你这是做任务之余都能练个摊儿给人算命看相了。】 “是是？你看，我也觉得我有这本事。老皇帝和大皇子都被我蒙得一愣一愣的。我这个姻缘上仙要是给人算个姻缘，那更是一算一个准呢！” 突然，一声微弱的痛呼传来。 原主娘亲在颠簸中睁开了眼睛。 “娘！” 什锦奔过去，握住了原主娘亲的手。 原主娘亲看向什锦，瞳孔放大，似乎在努力辨认着面前之人。 “不对！” 习武突然来到什锦身旁，俯身朝原主娘亲看去。 “脸色青白，嘴唇暗黑，令堂这是中毒了！” “什么？！” 什锦大惊。 习武小心翼翼地翻过原主娘亲的身体，只见她的后背上不知何时被毒箭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紫黑色的血液和着脓水不断流出，将衣服染得满是污迹。 “怎么会这样？” 什锦颤抖着手，想要处理伤口。 “别碰，伤口有毒。” 习武握住什锦的手腕。 “是你吗……轻舞……” 什锦不停地点着头。 “娘，你放心，大皇子会找来最好的御医，一定会医好你的毒！” 原主娘亲似是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她摇着头，强撑着说道： “要小心……有人要害你……” 什锦扑倒在原主娘亲身上，焦急喊道： “娘，坚持住！就快到京城了！” “轻……舞……” 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原主娘亲用尽力气将脖子上的一块玉佩扯下，塞进什锦手中。 “任何时候……都要留好……” 声音越来越虚弱。 什锦重重点头，将玉佩紧紧抓在手里。 原主娘亲噙着泪，笑看着什锦，慢慢闭上了眼睛，她的手慢慢从什锦手中滑落。 “娘……” 什锦泣不成声。 柘远不忍再看这一幕，重重叹息一声，别过了脸去。 习武眉头一皱，飞身跳出马车上了马背。 他用力扬鞭，马车加速朝前奔去。 …… 旭日高升。 京畿城门已近在眼前。 城墙下的树丛里，一个黑衣暗探瞄着远处直奔城门而来的马车眯起了眼睛。 他细细观察后，快速离开树丛，翻过城门，直奔城中而去。 第十五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14） 暖日高照，春风和煦。 国师府的晓春阁刚刚翻新完工。 日和站在阁中，满意地俯视着碧波澜的湖中之景。 湖面波光粼粼，湖上游船来往，船上歌女起舞，好不惬意风光。 突然，一道黑影快速闪现在他的面前，打破了这旖旎宁静。 “报！” 黑衣暗探单膝跪地道。 “如何？” 日和将手中茶盏放于阁中石桌之上。 “行动失败。大皇子已快到城门。” “废物！” 日和盛怒。 将石桌上的茶盏摔碎。 “大人息怒！还请大人责罚。” 黑衣暗探低下头，冷汗涔涔。 “责罚有何用？” 日和眯起眼睛，思虑着。 “他毫发无损吗？” “属下只能远远观测到大皇子的马车，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那他随行的有多少人？” “一个。” “什么？！” 日和气得脸色发白，全然忘记了眼前美景带来的愉悦。 “大人，大皇子的马车会先经过城东。城东多癖巷，可以在那里再次动手。” 日和冷笑一声。 “京城之外你们都不能得手，回了京还想有胜算？若是惊动翰林一方，你要我如何在皇帝面前解释？” “属下愚钝。” 暗探不敢再多言。 “不过好在这一趟温水镇之行灭了那个小麻烦精，也算不枉费我的一番用心，我倒要让皇帝老儿知道，这个西王母一族的后人，死得有多么惨烈。” 日和看着被什锦掰断的手指。 “至于大皇子那边，这么多年，他也翻不起什么水花，不愁以后再慢慢除了。” “是，大人英明。” “备轿，进宫。” 日和一想到等会要在皇帝面前揭穿“西王母一族后人”的谎言便很是振奋。 这么多年了，没人能抢了他在皇上面前的风头。 虽说九五之尊的位置，早晚是他的。 但眼下，御前第一红人，必须非他莫属。 祺贵妃死了，后宫必须另立新主。 这新主嘛，也必须是他日和的人。 想到此处，日和有些期待，回忆着后宫里各个宫的嫔妃和小主。 太老的不行，太小的又很难成事。 丑的不行，美的嘛，又都美不过祺贵妃。 这思来想去，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太合适的人选。 至于那太子嘛，没了祺贵妃的护持，留着也是无用，必须废掉了。 日和一路盘算着面见皇帝后的说辞，不多时便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同样是烟雾缭绕、药味弥漫。 书案上的奏折已堆积如山，不少奏折上甚至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老皇帝手持经书，此时正高坐于龙椅之上，聚精会神地看着。 日和跪倒参拜。 “微臣参见陛下。” “哦，国师快快请起，朕正有事想问你。” “陛下请讲。” 日和志得意满，找到了被需要的存在感，脸上满面红光、春风得意。 “朕这几日翻阅佛经，始终没有找到经书上关于长生之法的记载。” 日和一愣，皇帝这是几个意思？ 质疑他？ “倒是那道家的典籍，对长生之术颇有研究。所以……呃……朕想单独与圣女谈谈仙家之法。” 皇帝今日对日和格外客气，只不过是为以后单独召见什锦做铺垫，但又怕这圣女的师父有所不满，才有意抛砖引玉。 日和心中一凉。 他以为皇帝老儿离不开他，没想到人家早就惦记上了新宠。 什么意思？有了新人就想把他一脚踢开？ 呵呵，幸亏他先下手为强。 争宠之人早已被他烧成渣了。 “启禀陛下……” 日和故意露出哀伤之色。 “圣女昨日回原籍探亲，不幸在家中遭遇大火……” 日和声音哽咽。 “已经仙逝了……” 他擦了把眼泪，偷眼观察着皇帝的神情，等着看皇上震惊的样子。 “哦？你说圣女已被大火烧死？” “正是。微臣得知消息，却无法救下爱徒，实在是惋惜痛心。” 日和眼眶通红，似是无比悔恨伤痛。 皇帝呆愣愣地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日和观瞧龙颜，内心十分解恨。 “陛下，小徒曾自称是西王母一族的后人，身上流着不死血脉。此事微臣之前一概不知啊。现如今，小徒却被大火烧死，看来这西王母一族后人的血脉是假，她是犯了欺君之罪啊！” 日和收起眼泪补刀道。 “国师确定圣女是真的已经仙去了？” 皇帝眯着眼睛注视着日和。 “微臣确定！” 日和心里乐开了花，看来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这皇帝老儿定会昭告天下，说圣女乃欺君罔上的妖女，死后也要挫骨扬灰。 “那……国师是如何确定的呢？” “这个……” 日和万万没有想到老皇帝会如此刨根问底。 火是他亲手放的，门窗是他亲手堵的，这还假的了么。 但这话，他根本不可能说出口啊，总不能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日和还在犹豫着如何措辞，却见老皇帝用质疑的口吻开口道： “国师可知，若是擅自造谣欺瞒，可是欺君之罪。” “微臣知晓。” 日和不敢再多想，赶紧解释道： “微臣在徒儿呈报探亲一事后，担心徒儿路上的安危，于是加派了人马，赶去保护徒儿。谁知路上遇到大雨。徒儿思家心切，冒着大雨先抵达了温水镇，而微臣的人马为了避雨，延误了时间。等他们赶到温水镇时，发现徒儿家大火四起，徒儿及双亲已丧命于火海。” 他一股脑地将能想到的、最合逻辑的说辞说得绘声绘色，似是确有其事一般。 “那……国师可曾见到圣女的尸身？” “这……” 日和再次语塞。 他确实没见到尸体，也不可能见到尸体。 他把门窗都堵死了，哪还看得见里面的情形。 但若说没有见到，又无法坐实她的死，皇帝必然起疑。 “据微臣手下所报，圣女尸身已烧为焦炭残渣了，连找个宝地下葬都不可能了。” 日和又假装抽泣起来。 “看来……确实如此了。” 皇帝呆愣愣地倚靠在龙椅上，似是震惊无比。 “陛下，微臣教养无方，让徒儿欺瞒圣上，犯下欺君大罪，还请陛下看在微臣侍奉多年、立功无数之面，不要挫骨扬灰、株连九族。” 话音刚落，只听御书房后传来清脆的笑声。 这声音悠远飘渺，带着回音。 “哈哈哈哈哈，师父的恩情可真是感人，圣上又怎会将我挫骨扬灰呢！” 日和大惊，被这无比熟悉而又突然的声音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大殿之上。 魂魄的声音！ 他居然听到了圣女的冤魂之声！ 第十六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15） 日和仰坐在地上，震惊地看向龙椅上的皇帝。 “圣上……” “国师这是何意？” 皇帝满脸狐疑，面露不悦。 “刚刚……圣上可曾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皇帝四下扫视，身旁除了几个侍奉的太监和宫女，并无其他人。 而这几个太监宫女一直低着头，根本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哪有什么声音？” “微臣……微臣刚刚听到了小徒的声音。” “哦？” 皇帝剑眉竖立，审视日和的目光意味深长。 “来人，传后殿之人。” 一声令下，皇帝身后的老太监领命朝御书房后的珠帘门走去。 这御书房分前后三门。 前门朝外，正对龙椅。 后门则分左右两个侧门，由一道卷珠帘掩盖，直通后殿和寝宫。 不多时，老太监引着两人来到了御书房。 日和抬头去看，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走在前面的，是当朝大皇子柘远。 只见他身着一身孔雀蓝麒麟纹的锦衣，腰间系着青矾绿色的缎带，风度翩翩，神态自得，一脸悠然之态。 而真正让日和失魂落魄的，是柘远身后的什锦。 此时她已换了一身秋海棠色的崭新罗裙，梳洗打扮得干净雅致，步履轻盈，仪态万方，脸上依旧挂着那让他无比熟悉的盈盈笑意。 她正盯着他的眼睛，一步步慢慢靠近。 日和惊得顿时语塞。 她居然没被大火烧死！ 她居然还能出现在皇宫！ “儿臣参见陛下。” “民女参见陛下。” “快快平身。” 老皇帝说着，便下了龙椅，大步来到什锦面前。 “之前听圣女说曾在大火中死而复生，朕还有些不信，如今听国师确认圣女确实被稍微焦炭，朕这才知晓，圣女果然并非凡胎。” 皇帝托着什锦的胳膊，将她扶起。 “朕之前冒犯了圣女，还请圣女见谅。” “陛下乃天子，思虑周全乃万民之福，民女万不敢责怪陛下。” 什锦笑着说道。 “民女能从大火之中复生，也是仰天子之福。” “如此甚好。” 皇帝老儿被捧得心花怒放，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跪在地上一脸惊恐的日和。 “师父，徒儿让您担忧了。那大火纵然猛烈，但也烧不断我们师徒二人的情谊。看来，是天意让徒儿留下，继续跟随师父了。” 什锦转过脸来，看向日和，眼中满是笑意。 日和满脸的难以置信。 暂且不论她能否从大火中逃生，单是刚刚她明明不在御书房前殿，却能在他耳边发出声音这一点，就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你……徒儿是如何复生的？” 什锦背对皇帝，冷笑一声。 “师父，难道忘了？徒儿可是有着西王母一族的血脉，不死之身不是凭空所说。这死而复生之事，于师父看来，难比登天，但于我而言，却是轻而易举。” 日和心中疑窦丛生。 他明明知晓，这圣女不过是他在民间行骗的一个幌子罢了，她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小镇少女而已。 况且她跟随自己走南闯北的那几年也并没有异于常人之处，怎可能突然就有了不死之身？ “国师，朕已决定，从今日起，将圣女暂时安置在宫中的摘星殿，方便圣女助朕修炼。” 皇帝下命道。 “什么？！陛下，小徒乃一介民女，搬进宫中，恐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 皇帝沉下脸来。 “你的意思是让朕现在亲笔写道圣旨你才满意吗？” “不，臣不敢。” 日和惶恐地低下了头。 “陛下息怒，师父的意思是，民女入宫，名不正言不顺，后宫嫔妃若得知了消息，恐有无端猜测。朝中大臣若知晓此事，恐怕也会无端议论。” 什锦说完，朝一旁的大皇子使了个眼色。 柘远连忙开口。 “父皇，圣女身份特殊，但并无官职，若这样潦草进宫，怕是有损圣女的声誉和体面，还望父皇三思。” 皇帝连连点头。 “正是正是，圣女身份尊荣，朕必定是要让圣女风光入宫的。” “民女谢陛下圣恩。” 什锦说完，朝柘远微微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结盟力量大啊。 她侧颜观瞧日和，只见日和此时已气得脸色铁青。 什锦淡然而笑，佯装怅然失落道： “师父，从今日起，徒儿无法常伴师父左右了，还请师父多多保重。” 嘿，再也不用回国师府送人头了。 宫中有大皇子护着她，再加上皇帝的信任和青睐，她不愁扳不倒这个国师。 此去温水镇一行，虽然险些丢了性命让任务失败，但好在最后在进度上，与大皇子结了盟，又成功摆脱了国师的监视和控制，还赢得了皇帝的信任，也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日和咬着牙，皮笑肉不笑道： “徒儿荣得陛下信任，为师也为你高兴。以后御前好好侍奉，也算是报了为师对你的养育之恩。” 我呸！ 什锦在心中大骂。 好你个死秃驴，欺凌原主多年，竟也有脸说出这种话。 没等什锦开口，日和再次说道： “陛下，既然圣女神通广大，不如让圣女为陛下试墓。” “哦？何为试墓？” 皇帝来了兴致，追问道。 “微臣听闻，若寻得风水宝地，于一方厚土之中静修，能借天地灵气，早日获得仙体。” “竟有此事？” 皇帝一脸兴奋。 “先祖下葬必寻宝穴，恐不是空穴来风。微臣以为，活人在宝穴中修炼，要好于在这皇宫之中修炼。圣女乃不死之身，若能在宝穴中为陛下试穴个把时辰，那穴中自然灵透，陛下长生必有所成。” “此言有理！” 皇帝双眼放光地看向什锦。 什锦内心万马奔腾。 试穴？ 日和不就想趁机把她活埋了么！ 还个把时辰。 活人被埋个把时辰早就没气了！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需从长计议。” 大皇子柘远见势不妙赶紧说道。 “欸，大皇子不知这长生之事的玄妙，时机不待，需尽早为陛下试穴才好。” 日和生怕皇帝有所迟疑，赶紧补刀。 皇帝闻言颇为赞同，点头道： “国师所言甚是，此事应及早安排。不如这样，朕命人为圣女举办一场盛大的册封典礼，典礼之后，圣女就开始着手试穴。” 日和看着什锦，一脸阴笑。 好徒儿，为师总归是要送你走的。 试穴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第十七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16） 午时烈日炎炎。 日和心绪烦躁地走出御书房。 什锦跟在后面，一脸虔诚地将日和送出皇宫。 皇家重地，师慈徒孝。 可刚一走出宫门，无人之处，日和立刻收起笑脸，压低声音狠厉道： “多吃几顿饱饭，上路不做饿死鬼。” 话音刚落，什锦一个大嘴巴抽在了日和的脸上。 日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震惊得愣在当场。 “哎呀，师父，刚刚有只小虫落在了你的脸上。” “你……你竟敢打朝廷命官……” 日和刚要发作，什锦又一巴掌抽了上去。 “宫外不比宫内，这飞蝇也太多些了。” 日和狂躁，他本想于无人之处给什锦点颜色，殊不知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望了望前方不远处的轿子停靠地，拿出一只竹子做的响笛，想要召唤暗探。 什锦笑眯眯地看着日和，竟突然从背后掏出一把短柄匕首来。 “师父，这会儿不光有飞虫了，竟还有贼人突然袭击，就让徒儿来保护师父的安全。” 她用袖口擦了擦刀刃。 “假如国师在离开皇宫回府的路上突然遭遇匪徒而不幸被杀，你说皇帝听到消息是会继续修炼呢，还是会帮你筹备个盛大的葬礼呢？” “你……你要是胆敢乱来，我的暗探不会放过你！” “那就要看是我的匕首快，还是你的暗探来得快了。” 什锦拿着匕首，笑呵呵地走向日和。 “疯了，你真是疯了！光天化日，竟想行凶！” “我当然没有师父深思熟虑了，师父每次杀我，都选择了天黑动手。” 看着什锦逼近面前，日和吓得魂不附体，眼前的这个圣女，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任他欺凌的软弱女子了。 日和顾不上响笛，撒腿便朝前方跑去。 慌乱之中，一只鞋子被跑得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什锦的面前。 看着如此狼狈不堪的日和，什锦忍不住笑出了声，心中一片舒坦。 啪——啪——啪—— 身后传来鼓掌之声。 什锦一惊，连忙回头去看。 只见柘远正倚着一棵树，像是在看好戏散场一般地看着她。 “殿下这是在笑什么？” 什锦收起匕首问道。 “日和在宫内宫外都霸道已久，皇子和臣子们多有不满，但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看着他嚣张跋扈，但今天，他怕是气得够呛，平日里的霸气都被灭得荡然无存了。” 什锦满不在乎道： “霸气？恐怕是王八之气。” 她走近柘远，面露担忧。 “今日皇上听从了他的建议，要搞什么试墓，咱们得赶紧想想办法，可不能就这么被他牵着鼻子走。” “圣女还缺得了办法么。再说要想彻底灭了日和的气焰，试墓让父皇彻底见识见识圣女的本事，也未尝不可。” 坏了坏了。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大皇子虽与她结盟，但他也一直认为她就是西王母一族的后人。 看来对策之事，还不能与大皇子商议。 “傻团子，快出来唠十个铜钱的。” 【宿主不是冰雪聪明嘛，哪还需要我。】 向来爱叨叨的系统团子居然不想吭声了？ 这是什么操作？ 什锦仔细回想着。 之前在回京的马车上，系统团子要教她“传音耳坠”的使用方法，结果被她一把夺过耳坠，自己研究了起来。 不消一刻钟，她便弄明白了这耳坠的给力作用。 这才在御书房后殿对日和使用了“千里传音”。 日和在御书房内与皇帝的对话，她听了个真真切切。 而后故意传音过去，将日和吓瘫在地。 其实在日和赶到御书房之前，她已和大皇子柘远用了一招声东击西。 她让习武继续驾着马车，从城东赶往皇宫。 她则和大皇子柘远一起提前下了马车，抄小道走皇宫后门抢先一步面圣。 什锦算准了日和会向皇上禀报她被大火烧死之事。 所以故意告诉皇帝，自己之前在大火中被烧为焦炭，而后又死而复生。 皇帝虽敬畏西王母后人的身份，但对这圣女突如其来的“死而复生”之言也半信半疑。 直到日和参见，他从日和的口中确认了此事，这才放下最后一点戒备，彻底把什锦当做了膜拜目标。 什锦这一路抢时间抢时机地赶往皇宫，又在御书房与日和正面刚，就完全忽略了系统团子。 白团团原还想着在什锦需要的时候，把这“传音耳坠”的使用方法好好讲演一遍。 它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演习着讲演措辞，谁料什锦自己无师自通，将这耳坠用了个明明白白。 根本没有它的英雄用武之地！ 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了！ 白团团心下郁闷，躲在什锦的神识中故作冷淡。 但以它一刻钟不叨叨就难受的本性，这也实在太憋得慌了！ 看到什锦拿着匕首吓跑了日和，终于把眼前的事办完了，它开始翘首期盼什锦会反应过来，意识到它在搞冷战。 可偏巧此时大皇子柘远又出现了，分散了什锦的注意力。 憋得慌！ 实在是憋得慌啊！ 它强强忍住不发声。 冷战的人，绝不能先开口说话！ 绝不能！！！ 好在什锦最后还是想起了它，让它逮到抓救命稻草的机会，赶紧借坡下驴。 这才佯装不满地开了口。 什锦明白过来。 系统这货是找不着存在感，憋着在这等她呢。 “不想说话是，那我可饿了，我可要咬你了。” 别别别！ 白团团再也搂不住，赶紧贴上来。 【宿主冰雪聪明，但是有了我，就如有神助。】 “算你识相。” 什锦摸了摸耳朵上的耳环。 “和大皇子柘远结盟，只能在明处一起对付日和，但他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很多事情都不能告诉他，咱们还得单打独斗。” 【那宿主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既然有了这耳坠，自然是要好好用上。我倒要听听日和回去都下了些什么命令，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宿主说得对，那花和尚想要赢宿主，绝对是痴心妄想！】 柘远瞧着什锦发呆的模样，用手在什锦面前晃了晃。 “圣女？圣女这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连夜赶路，现在是又困又饿，要不，咱们先找个馆子吃饭去。” 什锦盯着大皇子，满眼期待。 上次请她吃了雕花鸡，这次会带她吃些什么好东西？ 有大皇子在，世间太美好。 “呃……圣女听到我刚刚的话了吗？” “殿下刚刚说了什么？” 什锦一脸茫然。 柘远汗了个透心凉。 “我刚刚是说，试墓让父皇彻底见识见识圣女的本事，也未尝不可。” “哦哦，你是说这件事啊，好办好办。” 什锦敷衍道。 老皇帝想看大埋活人，看来这大皇子也盼望着看看热闹。 第十八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17） 国师府在京畿城中是一等一的贵胄门第。 老皇帝善治有七个王爷弟弟，但其府邸与国师府相比，均是逊色一筹。 九进九出的气派庭院，东南西北四角均有景色宜人的楼阁湖畔和硕大花园。 然而就是如此豪华气派、气象不凡的国师府，依旧不能让日和得到满足。 他气急败坏地迈进宽敞的前厅，下一秒，竟把目之所及的所有古董器物全部砸了个遍。 “来人！” 一个暗卫快步上前。 “请大人吩咐。” “把礼部侍郎韩荣奎给我找来。” “这……” 暗卫为难起来。 “大人，礼部侍郎乃正二品官员，属下……怕是请不来韩大人……” “请不来？那就给我绑来！” 日和出离愤怒，大声喊道。 “大人……绑架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大人不如现在就杀了属下……” 暗卫犹豫半天，艰难开口。 “饭桶！一个个都是饭桶！” 日和从椅子上跳起来，在厅中来来回回地走着。 “你不会动动脑子吗？” 暗探观察着日和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喘。 “去，把韩荣奎的嫡女给我绑来，就不愁他不会主动来见我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记住，绑人要做得干净利落，但要留下细微线索，让韩荣奎知道此事是我做的。” “大人英明，属下明白。” 黑衣暗探领命离开。 日和重新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两口。 他终于平静下来，闭目沉思着接下来的对策。 那祸精真能死而复生？ 怎么可能！ 他养了她这么多年，他才不信。 西王母后人的幌子，顶多也就能骗骗那个痴迷长生的老皇帝而已。 可她确实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想那日在温水镇放火，他被癞蛤蟆咬伤，没等火势停止查看尸体，他便匆匆离去。 想必是有人趁机救了那个祸精。 暗探曾向他来报，大皇子的马车出现在离温水镇不远的驿道之上。 他这才下令埋伏，想要将潜在的夺位隐患提前解决。 谁料杀手行动失败，柘远居然毫发无损地回到了宫中，和那个祸精一起出现。 看情形，想必就是大皇子柘远救了那个祸精。 这二人必是已经结盟，要联手对付他了。 日和闭目分析着前后因果。 为今之计，必须尽快拉拢礼部侍郎韩荣奎。 皇上今日在御书房许下承诺，说要风风光光地将圣女接入宫中。 天子承诺，一言九鼎，君无戏言。 那这几日，操办之事就会吩咐下来，交给礼部去做。 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做点文章，兴许能加个双保险，早日送那个祸精归西。 可这礼部侍郎韩荣奎为人精明却颇为执拗，在朝中中立已久。 既不靠近他和祺贵妃的势力，也不偏向大皇子柘远和翰林大学士高思远一脉。 一直以来都很难将他拉拢。 韩荣奎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吃喝嫖赌样样不沾，是个难得的清官。 日和百般试探，终是没能将他拿下。 可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那祸精和大皇子争取到韩荣奎，那他的计划就会被打乱，同时又多了个劲敌。 既是清官，为人正直，想必应该会爱家。 也许家眷便是他的弱点。 他皱眉思量着。 不多时，门前的小厮将韩荣奎带到他的面前。 “大人，礼部侍郎韩大人求见。” 小厮禀报完，便退了下去。 日和睁开眼，笑着将韩荣奎请到上座。 “是韩大人来了？韩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国师府了？来来来，快快上座。“ 韩荣奎脸色铁青，强压怒火道： “久未拜访国师，择日不如撞日，下官今日叨扰了。” “哪里哪里。” 二人说话之间便已落座。 “来人，给韩大人上茶！” 府上丫鬟端着茶盘，娉娉婷婷而来。 这小丫鬟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与韩荣奎被绑的嫡女年纪相仿。 韩荣奎看着小丫鬟的模样，马上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心下是又急又气，但为了女儿的安全，他又只能隐忍着不好发作。 小丫鬟将茶盏从茶盘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韩荣奎的面前。 她刚要离开，却见日和起身而来，伸手将茶盏打翻在地上。 滚烫的茶水迸溅到丫鬟手上，她痛呼一声，连连后退。 “这种茶也配端给韩大人喝？” 小丫鬟立时吓得脸色苍白，跪倒在地。 “大人恕罪，府上一直用此茶待客的啊。” 日和冷笑。 “不知深浅的东西！韩大人岂是一般的客人？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杖毙！” “大人息怒，瑾儿知错了……” 小丫鬟不断地哭着求饶，可仍被府上的几个打手拽着胳膊拎了出去。 韩荣奎看着面前的一幕于心不忍，想要开口为小丫鬟求情。 下一秒，他突然想明白，日和这是在杀鸡儆猴，用小丫鬟的性命暗指他女儿的性命。 韩荣奎原本的怒火被眼前的一幕浇灭。 他垂下头，等着日和差遣他做事。 抓他女儿，不就是为了逼他站队么。 他既来了，任他吩咐便是。 “韩大人，府上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韩大人，还望韩大人海涵。” 日和面无表情地看向韩荣奎。 “哪里哪里，国师御下有方，实在让下官佩服。” 韩荣奎忍下心中不满，强露出笑容说道。 “韩大人真是聪慧过人，想必定能为我分忧。” 日和叹息一声，佯装伤神。 “国师希望下官如何去做？” “圣上今日提及，要让圣女风光入宫，这旨意下达，应该也就是今明两日的事了。” 日和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盏悠然品了一口。 “到时候这差事，肯定还会落在韩大人头上。希望韩大人在接到圣旨之后，能将圣旨中的具体内容告知于我，也好让我做些准备，帮韩大人分忧不是。” “宫中典礼和册封的大事，确实一直由礼部操办。国师今日怎会对此事感兴趣？” 韩荣奎知道日和不怀好意，也知道如此细问会惹得日和不悦，但天子之事，马虎不得，若是被日和弄出什么大祸，轻则他人头落地，重则他满门抄斩。 所以此事万万马虎不得。 “韩大人不必如此担忧。我只是想着，圣女毕竟是我的徒儿，她要入宫，那是整个国师府的脸面。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总要为她做些什么，你说是？” 韩荣奎不知日和与圣女之间的仇怨，但却了解日和的为人，他既然绑了自己的女儿，肯定有所图谋。 “国师说得是，下官理应告知国师。” 日和看着韩荣奎，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小女之事，还望国师能手下留情，放小女回府。” “欸，韩大人此话差矣。其实我有意收令嫒为义女，先让她在我府上住上几日，培养培养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韩大人也能跟我亲上加亲，如此岂不皆大欢喜么。” 韩荣奎还想再说什么，日和已起身送客。 “韩大人，你放心，只要你我合作顺利，我保证令嫒在我府上会过得舒舒服服。但……若让我知道你背叛于我，那令嫒，兴许会被我送到百花楼、春香阁那些男人们最爱的地方，也说不定呢！” “你……” 韩荣奎看着日和阴冷的目光，心下一阵寒意。 “来人！送韩大人出府！” 门外的小厮弓着身子将韩荣奎领出了前厅。 “不识时务的东西。你还不配喝我国师府的茶！” 日和看着地上的茶盏碎片，露出阴森笑容。 第十九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18） 京畿城西，全味居酒楼。 虽已过了晌午，但酒楼内依旧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什锦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坠，脸上闪过了然于胸的得意神情。 “圣女的耳坠式样独特、甚是好看，我在宫中多年都尚未看到哪个宫的嫔妃佩戴过此种耳坠。” 大皇子柘远一边说，一边将一盘脆皮烤鸭推到什锦面前。 “说它好看大可不必，不过好用倒是真的。” 一想到这个比盘子小不了多少的耳坠，她就感到头痛。 就这样一副放在市集里绝不会有人问津的配饰，柘远都能变着法的夸上两句，他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什锦早已饥肠辘辘，此刻倒也不再客气。 她将面前的烤鸭大卸八块，再重新放回盘中，准备慢慢享用。 “圣女果然是女中豪杰，就连吃烤鸭都如此豪迈。” 嗯？ 什锦一抬头，正对上大皇子瞠目结舌的神情。 他这是换了种方式在取笑她？ 呃……难道京城中的女子不这么吃烤鸭吗？ 什锦佯装淡定地偷眼向邻桌看去。 就见邻桌的几位豆蔻少女，正用精致的小刀娴熟地切着烤鸭。 哎呦喂，讲究！ 白团团不失时机地跳出来，阴阳怪气道： 【想不到聪明伶俐的上仙也有这种社死的尴尬瞬间啊！这凡间的三千世界各有不同礼仪，不比九天之上自由随意，宿主还得尽快适应人世间的繁文缛节，别露馅了才好。】 “赶紧把这个位面的任务办完，老娘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待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冲大皇子咧咧嘴，而后低下头，默默地吃起了烤鸭。 “不过话说这耳坠是真的好用，刚刚我已听到了日和的新计划，下一步就可以马不停蹄地拆他的台了！想想就觉得过瘾！” 什锦边吃边用神识说道。 【宿主不可大意，按照日和今日的进谏来看，他是有意在你试墓当天置你于死地。皇帝试墓的想法一日不废，你的安全便一日没有保障。】 白团团担忧道。 “我知道，有了这个耳坠，我们定能先日和一步，做好应对！” 什锦抬起头，看向大皇子，认真问道： “圣上今日说，要让我风风光光搬进宫中。殿下可知以往的惯例？此等事情是由哪个官口操办呢？” “宫中典礼、祭祀、册封等大事，都由礼部主持。礼部的侍郎名叫韩荣奎，四十开外的年纪，为人公正廉洁，是朝中不可多得的好官。” 柘远向什锦解释道。 “以我对日和的了解，他现在大概率会对这个礼部侍郎下手了。” 她咬了口鸭腿，一脸平静道。 “莫不是韩大人此刻有危险？” 柘远大惊失色地放下了筷子。 “殿下莫要惊慌。” 什锦环视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二人，这才再次开口。 “日和名义上是让民女为圣上试墓，暗地里是想要置我于死地。所以他必定要拉拢礼部侍郎，这样才能方便他动手脚。” 她边说边留意着身边的动静，以防隔墙有耳。 “若这礼部侍郎黄大人与日和是一丘之貉，那倒也没什么，但刚刚殿下说他为人公正廉洁，是个好官，那我猜测他大概率是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了。” 柘远有些担忧道：“日和会对黄大人下杀手吗？” 什锦摇摇头，“黄大人对日和有利用价值，日和不会杀害黄大人，但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或许，日和会抓住他的什么软肋，逼迫他顺从听命。”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什锦低下头，过了半晌，才低声幽幽道： “今夜，我要先去埋葬娘亲。” 柘远惋惜地点点头，“我让习武帮你操办。” “习武？我才想起来，我与殿下抄小路回宫，与习武分别，到现在都没见到习武的影子，他去哪了？” “习武和杀手搏斗之时，受了些刀伤，我让他回去休息了。还有就是……” 柘远凝视着什锦，小心翼翼地开口。 “就是……我让习武买了上好的棺椁，已在城郊的宽阔之地，为令堂寻得了一块下葬之所。” “殿下想得真是周到。民女蒙殿下之恩，必当竭尽全力相报。” 柘远摆了摆手。 “我手上虽有银两，但寻穴之事，却不得要领，只知道花高价寻找，若不得圣女心意，圣女可随意挑选，我只管帮圣女办妥便是。” 什锦投来感激的目光，她点点头，片刻后才开口道： “日和当初害了云清皇后，现在又害死了我的双亲，这个仇我一定会报。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顾全还活着的人，不能让日和再害跟多的人。” 柘远深以为然，不住地点头。 “还有一点，日和眼线众多，暗探密布在京城各个角落，我们行事需格外谨慎，才会不被日和发现我们的动向。” 她说完不自觉地拿出原主娘亲临终时留下的那个玉佩，放在眼前小心摩挲。 柘远眼中掠过一丝忧虑，他无意地瞟了一眼什锦手中的玉佩，顿时震惊。 这玉佩他见过！ 他近距离仔细凝视着玉佩上的图案。 这是一块淡青色、品相上好的璜形云龙佩。 双面精雕，玉佩正中是一条粗壮而神采奕奕的猛龙，向上高高翻转着龙爪，正吞吐着云雾。 猛龙四周是刀功精湛的祥云纹路。 而这玉佩最为难得的，是玉佩四角刻着并蒂莲，而玉佩上方刻着一对白头鸟。 天子脚下，谁敢佩戴云龙佩？ 况且又是象征着皇室姻缘的云龙佩！ 柘远诧异道：“看来父皇果真对圣女格外另眼相看。父皇竟然舍得将这皇家独有的并蒂白头云龙佩赏赐给圣女。” 什锦一愣。 “殿下说的是我手中这块玉佩？” “正是，圣女手中的玉佩，我五岁时曾见过。当时父皇佩戴在身上，格外爱惜。我想借来把玩，却被父皇训斥。那是父皇第一次训斥我，所以我对这并蒂白头云龙佩的印象格外深刻。” “殿下是说……这玉佩乃是圣上之物？” “当然，我绝不会看错。况且除了父皇，又哪有人敢佩戴龙玉呢！” 什锦怔愣。 皇帝最喜爱的玉佩一直戴在原主娘亲的身上！ 原主娘亲临终前叮嘱女儿，任何时候都不能遗失玉佩。 好复杂啊。 这凌乱的关系。 有点懵。 什锦握着玉佩，蓦然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19） 夜风习习。 薄雾已将那晦暗的一抹月色尽数遮挡。 什锦坐在马车里，挑开车帘向夜幕中望去，眼中满是怅然失落。 【宿主怎么也有如此伤感的时候？我印象中的上仙可是一言不合就暴走，今天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呢？】 什锦淡然一笑。 “我刚刚在想，如果三千世界没有这么多痴男怨女、恩怨情仇该有多好。家家户户都其乐融融，天地之间都是祥和之气。” 【宿主的愿望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人间流传着一句话，叫做“有人就有江湖”，那有江湖必然就有尔虞我诈、刀光剑影，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团子，你还记得今日在全味居里大皇子所说的话吗？原主娘亲留下的那块玉佩，是皇家独有之物，而且之前一直戴在老皇帝身上。” 【莫不是原主和那老皇帝有着什么血缘关系？】 白团团一脸八卦。 “原主记忆里，很小的时候她就生活在温水镇，阿爹阿娘视她如珍宝，她根本就没有关于皇宫的任何记忆。若这玉佩真是老皇帝赐给原主娘亲的定情信物，那说明原主娘亲一早就是带着孩子嫁给原主阿爹的。” 【这个刺激了，上仙要不要顺着这条线索挖一挖？兴许还能和老皇帝认个亲也说不定？】 白团团搬起小板凳，坐等吃瓜。 “皇家满是腥风血雨。现在视我为仇敌的只有国师日和一个。一旦与天子相认，恐怕所有的嫔妃、皇子、王爷都会对我起杀心。” 【宿主是女儿身，难道他们害怕宿主抢了皇位不成？况且团团觉得大皇子肯定会站在宿主这边，大皇子为人忠厚，绝不会残害同父异母的妹妹。】 “有了皇室血脉，很多事便由不得己。你想远离是非，那是非还偏要找上你。明处暗处，无数双的眼睛都在盯着。若是不被皇帝待见还好，一旦被偏爱，更是惹得众怒。” 什锦说着，偷眼瞥向坐在马车另一边的大皇子。 此刻，柘远正掀开马车的另一边车帘，探出头去欣赏着夜景。 什锦心中清楚，皇室宗亲很难有什么真感情，毕竟不同于寻常百姓之家。 皇族的兄弟姐妹之间，不只是竞争对手，更是生死大敌，即使你甘愿一生碌碌无为、远离皇位，但其他的嫔妃和皇子不这么认为。只有铲除异己，才能保他们的势力稳坐泰山。” 她静静地看着柘远——这个可能是她哥哥的人。 细眉朗目、英姿挺拔，好不俊俏风流。 原主若还活在世上，知道自己是皇室血脉，会认祖归宗吗？ 在亲情和权力面前，原主会如何抉择呢？ 什锦想得失了神，恍惚间却见柘远已向她这边看来。 “夜间寒凉，圣女披上这件锦纱。” 他说着，便将自己身上的锦纱脱下，披在了什锦的身上。 公子如玉，温文尔雅。 有个这样温暖而又体贴的哥哥，大概是天下所有女子都期待的幸事。 她偷偷在心中想着，朝柘远报以微笑。 如果可以，真希望这个秘密一直不被柘远发现。 让她远离皇族是非，柘远与她也能毫无嫌隙。 “圣女，过了前方的土坡，便是城郊有名的风水宝地。” 柘远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什锦凝神朝外看去，只见一片山谷聚众环合，四周群山绵延起伏。 “前方水流曲折，名堂开阔，生气凝固，确是吉穴，殿下有心了。” 她欣然开口道。 “如此说来，习武这地方选得倒是不错。” 柘远见什锦甚为满意，也跟着高兴。 “此处汇聚朝阳精气，看周围地势，青龙白虎相互呼应，前有朱雀后有玄武，是不可多得的奇穴。” 二人正说话间，马车已停在了一块平坦的草地之上。 习武下了马，将马车下的暗格打开，徒手便抬出了一口紫檀棺木。 什锦看看天色，“子时之前需得让娘亲下葬。殿下先在马车上歇息等待片刻，我在子时之前必定赶回。” 说着，她便拿起马车上的铲子，与扛着棺木的习武一起向前走去。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什锦和习武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明晰。 二人默默无语地拽着棕绳将棺木徐徐放入吉穴。 待棺木四平八稳之后，什锦抓起附近的一把泥土扔在了棺木之上。 “娘亲，女儿为您添土了，女儿在此立誓，定会为娘亲报仇！” 说完，她神情黯然地用薄土盖上了棺木。 立好墓碑，什锦正要在坟前跪拜，习武却突然露出警惕神色。 “马蹄声。” 什锦四下张望，全然没看到马车的影子。 习武此时已拽着什锦，大步朝柘远的马车跑去。 不多时，什锦便听到马蹄声由远而近。 她边跑边向远处眺望，就见一辆马车正沿着山谷边的小路而来。 二人快速跑到等在马车前的柘远身边。 “那辆马车在此时出现，应该是远远跟踪咱们而来的。” 柘远皱眉道。 “殿下出宫前，可曾向什么人透露了行踪？”什锦如临大敌。 “绝对没有。宫中原有祺贵妃监视我，但现在，她已经死了，再无人敢在我这设立耳目。” 什锦心想着，来人绝不会是日和的人马。 她有传音耳坠，没听到日和再对她采取什么行动。 会是什么人呢？ “别管那么多了，先上马车离开这再说。” 柘远边说边进了马车。 什锦跟在后面，琢磨着应对之策。 习武一扬马鞭，马车便快速朝前驶去。 后面的马车随之越追越紧。 两辆马车在山谷之中一前一后地向前飞奔而去。 什锦撩开马车车帘向后张望，竟远远看见后面马车上的人，探出头来，在晃着什么旗子。 “殿下您看。” 柘远闻声朝马车外看去。 “那是韩荣奎官拜礼部侍郎的时候，父皇赏赐给他的‘礼’字锦旗。” “礼部侍郎韩荣奎？” 什锦豁然开朗。 “殿下，韩大人是来搬救兵的！快停车！” 话音刚落，就见几只火把被远远地扔进了韩荣奎的马车之中。 “糟了！韩大人被跟踪袭击！我去救人！” 什锦说着便跳下了马车，朝韩荣奎的马车快速奔去。 第二十一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20） “习武，快去帮忙！” 柘远一声令下，习武立刻跳下马，跟在什锦身后，直扑前方韩荣奎那着了火的马车。 韩荣奎被家丁搀扶着，跳出马车，惊恐地大口喘息着向前方亡命奔逃。 “韩大人，这边！” 什锦大声喊道。 韩荣奎拼了老命，连滚带爬地朝什锦跑来。 此时，几个黑衣人骑马追了上来，眼看就要追上韩荣奎。 家丁回身拼命护主，可他哪里是黑衣人的对手。 不出两个照面，家丁便被黑衣人一刀捅死，滚下了山坡。 什锦瞅准方位，调动天气符，猛烈的西风顿时吹得黑衣人无法前行。 习武从腰间抽出百练飞行抓，猛地瞥向韩荣奎。 铁链瞬间缠住了韩荣奎的腰身。 习武猛地一用力，将韩荣奎拽到了跟前。 西风骤停，三人朝柘远的马车快速跑去。 黑衣人追了上来，将韩荣奎三人团团包围。 习武护住身后的什锦二人，抵挡着众黑衣人的进攻。 黑衣人对习武下了杀招，招招直奔要害。 韩荣奎完全没有身手，藏在习武和什锦身后笨拙地左躲右闪。 嘿！ 老虎不发威，你当神仙是病猫？！ 什锦怒了，脚下轻转，飞速来到一个黑衣人面前，猛地拽住他的面罩，用力撕扯下来。 “我在国师府见过你，是日和派你来的？” 众黑衣人一见同伙暴露，瞬间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胡说！国师府内从不让暗探以真面目示人。” “所以说，你真的是日和派来的暗探喽。” “你敢炸老子！” 黑衣人闻言作势就要再次出手。 “还打什么打啊，暗探暴露身份，回去也是送死，我要是你们，干脆逃到无人之处躲起来，兴许还能活着度过下半生。” 被摘下面罩的暗探冷哼道： “你懂什么，背叛国师，全家老小都得死。所以，今天就算是暴露身份，我们也定要取韩荣奎的首级！” “我看谁敢放肆！” 柘远信步走来，脸色阴霾，目光中透出杀机。 “你们害怕日和伤害你们家人的性命，难道就不怕皇上下命满门抄斩么。谋害皇子，株连九族之罪，我看谁敢动手！” 若是暗杀，神不知鬼不觉地夺了柘远的命，兴许还能拿到国师府的嘉奖。 可此时身份暴露，再要硬上，便是忤逆大罪。 他们深知，日和是绝不会为了保他们，而揽下什么罪过的。 几个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犹豫着不敢上前。 什锦见状倒也机灵，快步上前挨个摘了几人的面罩。 “不偏不向，雨露均沾，我看这面罩怪憋闷的，让你们都自由自在地喘喘气。” 其余几名暗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连连后退。 对于一个暗探而言，暴露面貌比受重伤还要危险。 受伤可以医治，但暴露身份，今后便成了弃子，死路一条，更何况是被大皇子看清了他们作为杀手的真面目。 “我跟随日和多年，深知他的脾性，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为首的黑衣暗探不甘心，还想垂死挣扎，他挥舞着长剑，突然朝什锦劈去。 习武手疾眼快，一掌便劈断了暗探手中的刀。 “啊！” 暗探一声惊呼，像是傻掉了一样，震惊地看着习武。 “阁下好强的内力！” 什锦见缝插针道：“在你们面前的，有权力的代表——大皇子，有武力的代表——习武，还有机灵的代表——就是我了。你们若是识相，就赶紧把日和派给你们的任务说出来，不然的话嘛。” 她淡淡一笑，却别有深意。 “大不了先让习武杀了你们，然后再让大皇子找到你们的家人。两条路就在眼前，你们自己选。” 众黑衣暗探脸上的杀气已减了大半，各个陷入沉思，不再进攻。 “有时候我还真就挺不理解你们的。就比如那些一路赶去温水镇追杀我的暗探，不也都被日和给杀了么。你们的命在日和眼里不过是蝼蚁，就算他把你们全都踩死，都不会有丝毫愧疚，既然这样，你们又为何要给他卖命呢！” “什么？他们是被国师杀死的？” “当然。他们全部死于国师刀下。不过这也没什么可诧异的。你们干完这单买卖，无论成功与否，也都会被灭口。毕竟日和可担不起谋杀皇子的罪名，留着你们，迟早都是祸害，你们知道的太多了。” 一席话说完，众黑衣暗探立刻扔了手中的刀，而后便跪倒在地。 “还请殿下饶我们及家人不死。” “殿下，我们此次行动也是被逼无奈，家中有妻儿老小要供养，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投奔了国师府。” 柘远俯视着他们，冷冷开口道： “想活命可以，那要看你们能说出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便抢先说道： “我们此次行动是被派去跟踪韩大人的。” “国师吩咐，暗中监视，不可打草惊蛇，韩大人有利用价值，要保他性命。” 另一个暗探也急着解释道。 “但若发现韩大人投奔殿下，便一定要在他见到殿下之前，取了他的性命。” “我们自打韩大人出府，便一直悄悄尾随，直到发现了殿下的马车，才确定韩大人是要告密的，于是才动手。”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有呢？”什锦厉声问道。 “芙蓉怎么样了？日和那个狗贼把我女儿关在哪了？” 韩荣奎焦急地开口问道。 “请韩大人放心，令嫒暂时安全，我们离开国师府的时候，没听到日和下令杀人。” 韩荣奎点点头，刚放下心来。 谁知另一个暗探却又开了口： “我听府上一个丫鬟说，要给令嫒端药，还说怕令嫒会承受不住。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药。” “服药？” 什锦心下一凉。 日和的药，恐怕不是什么好药。 韩荣奎闻言，脸色大变，向柘远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韩大人，事不宜迟，咱们得赶紧去国师府救人了！” 第二十二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21） 更深露重。 夜幕暗淡无光。 皇宫内，重重官兵守卫森严。 御书房外，斜跨宝刀的御前侍卫各个精神抖擞地站立在御书房门前。 御书房内，守夜的小太监坐在御书房后殿的寝宫门口，昏昏沉沉地一会儿一打瞌睡。 没有任何意外，一心长生的老皇帝今晚又歇息在了御书房后殿的寝宫之中，没翻后宫任何嫔妃的牌子。 长夜漫漫，他强打精神念经打坐，此刻已支撑不住。 走到龙榻前，慢慢躺下，困意不断袭来，他眼皮沉重，不多时便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之中，一阵冷风从窗口吹过。 老皇帝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沉沉睡去。 梦境之中，浓浓的雾气渐渐升腾起来，弥漫不散，越来越浓。 恍惚之间，一声缥缈的哭音传来。 “呜呜呜……” “陛下……” “臣妾死得好惨啊陛下……” 老皇帝在梦境中吓得冷汗直冒。 “臣妾是枉死的陛下……” “臣妾好冷啊陛下……” 豆大的汗珠从老皇帝额头上不断地滴落下来。 “爱妃……” “是你吗……” 老皇帝在梦中呢喃低语。 那浓浓的白雾之中，似是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想要走近查看，可那娉婷背影却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臣妾冤枉……臣妾不是妖物……” “臣妾被那妖师日和所害，陛下要为臣妾做主啊……” 祺贵妃！ 是祺贵妃！ 老皇帝惊恐地看到白雾之中，祺贵妃正满身是血地朝他走来。 “不！不！别过来！” 老皇帝瑟缩颤抖着。 就见满脸是血的祺贵妃散乱着头发，越靠越近。 她猛地张开嘴，密密麻麻的蛆虫从她的嘴中奔涌而出。 “陛下……快来地府陪臣妾……臣妾好寂寞……” “不！不！你别过来！” 皇帝大喊着，一边说着梦话，一边向后挪动着身子。 窟通—— 随着一声闷响，老皇帝从龙榻上摔了下来。 “啊——” 他痛得大喊出声。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门外守夜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 老皇帝摸着摔疼的后腰，惊恐万状地环视四周。 就见四周一片漆黑，自己面前正站着个点着灯笼、满脸惴惴不安的小太监。 “我这是在哪？” “回禀陛下，您在御书房后殿的寝宫里啊。” 小太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上今晚是怎么了？失忆了？ “那……刚刚可有什么人来过后殿？” 老皇帝擦了擦脑门上密布的汗珠。 “回禀陛下，奴才一直守在门外，从未离开。奴才确定，刚刚没人来过。” 小太监说着，走到皇帝身边，扶着他走到桌前坐下。 “陛下刚刚可是做了噩梦吗？奴才听见陛下突然大喊一声。” “哦？朕喊的是什么？” “好像是‘你不要过来’。” 小太监故意学着皇帝粗声粗气地说道，可从他嗓子里发出来的，却是又尖又细的声音。 老皇帝闻言陡然一惊。 “这么说……朕是梦到祺贵妃了。”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试探道： “陛下……那祺贵妃不是已经被国师和圣女降服了么？怎么，她的魂魄来惊扰陛下的好梦了吗？” “朕依稀记得，刚刚在梦里，祺贵妃一直在喊冤，说她是冤死的。” 本就胆子不大的小太监此时更加惊惧。 他观察着老皇帝的脸色，说道： “陛下，您脸色不大好，要不要传御医呢？” 老皇帝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 “陛下，那奴才叫御膳房给您做些安神的汤羹可好？” “一个噩梦而已，不必兴师动众。你下去。” “是。” 小太监提着灯笼退了出去。 老皇帝皱着眉，慢慢走到龙榻前，躺了下来。 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盯着窗外叹气。 突然，漆黑的窗外闪过一道细长的影子。 老皇帝倏地一下坐起身，两眼直勾勾地看向黑影。 “来人！快来人！” 他惊恐地大叫出声。 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陛下，出什么事了？” “那边……那边有人！” 老皇帝指着窗外的那道影子说道。 “快来人啊！有刺客！快保护皇上！” 小太监提着灯笼一边往外跑，一边喊道。 殿外的御前侍卫闻声斜跨宝刀冲进寝殿。 “那边……那边有人！” 老皇帝指着窗外惊恐道。 侍卫们留守几人，剩下的拔刀冲向殿外。 不多时，窗外的黑影便消失了。 老皇帝面色苍白，如坐针毡。 此时，一个侍卫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启禀陛下，窗外的那个影子是个较为粗壮的树枝，可能被大风给刮断了，掉在了陛下的窗前。陛下不必惊慌，臣已命人将那树枝取下来了。” 老皇帝点点头，心有余悸地再次瞟了眼窗外。 “你们都退下。” 他无力地挥了下手，侍卫们领命退出了寝殿。 老皇帝呆坐在龙榻之上，脸上仍是未尽的惊惧。 树枝？ 那黑影居然只是树枝？ 他在心中暗暗唏嘘。 曾几何时，他也是征战沙场不惧死亡的英勇皇子。 而今，他居然被树枝吓破了胆。 他刚刚害怕的，真的就只是树枝的影子吗？ 还是……他在担忧别的什么…… 一旁的小太监上前一步道： “皇上，您精神看起来……要不奴才还是给您传太医。” “不！朕不见太医！朕要见国师！” 皇帝横眉倒竖，振作精神起身道： “先给朕更衣，朕要去趟宗人府。” 小太监愣了愣。 “陛下，这个时辰还去宗人府那种阴冷的地方，怕是有伤龙体啊。” 皇帝毫不理会。 “之前御林军把祺贵妃宫里的人都抓到宗人府了？” “是。人都在里面关着呢。陛下曾下命任何人不得提前审问，所以没人敢提审潇湘宫的宫人。” “好。” 老皇帝一边更衣，一边看了看窗外。 “传令御林军，包围宗人府，没我的命令，今夜谁都不许进入。” “是。” 小太监给皇帝更了衣，便匆匆出去传诏。 老皇帝看着窗外的天色，起身朝殿外走去。 “爱妃，你既托梦于我，不管是为了多年来你我的情谊，还是为了让朕安心，朕都要将此事查个明明白白、水落石出。” 第二十三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22） 深夜，永安巷街道寂静无声。 什锦从小巷转角探出头，朝对面的国师府看去。 只见硕大的两个橘红色的灯笼将国师府门前照得亮如白昼。 四个守卫笔挺而分散地站立在国师府那朱红色的大门门前，不时地扫视着四周，观察着附近的动静。 什锦回过头，对身后的大皇子柘远说道： “殿下，以我对日和的了解，刚刚我说的计策应该可行。” “好，那我们分头行动。” 柘远说着便向习武使了个眼色。 习武起身刚要飞身上房，却见一个黑影率先一跃，跳入了国师府的院墙。 习武闪身蹲下。 “国师府进了人，像是个暗探。” “习武，要小心啊，国师府暗探颇多。” 什锦紧张道。 “放心，我会见机行事。” 说完，他便起身飞上屋檐，三晃两晃便轻飘飘地落进了国师府的院中。 只见前方的黑衣人穿过几个花园和长廊，直奔东厢的一间屋子而去。 习武脚步轻轻地一路跟随，避开府内的几个守卫和暗探，很快也来到了东厢房的那间屋子附近隐蔽起来。 哒——哒——哒—— 黑衣人轻轻扣响房门。 “大人，您歇息了吗？有急报！” 房内无人应答。 黑衣人愣了愣，转头看见一个小丫鬟正端着一碗吃剩的燕窝朝这边走来。 他上前一步，拦住小丫鬟。 “国师大人今晚不在府上？” 小丫鬟对府中来去自如的黑衣暗探早已见怪不怪，她不慌不忙道： “大人刚刚吃过宵夜，这会儿去西厢房给那位礼部侍郎的千金送燕窝去了。” 习武躲在暗处，不禁眉头一皱。 他飞身来到屋顶，轻踏瓦片，快速来到西厢房亮着灯的那间屋子的房顶。 只听屋内传来年轻女子的哭喊声。 “别过来！别过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割腕自尽了！” 听声音，应该是位少女，只是她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恐惧。 “呦，十几岁的小孩子，还懂得割腕自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勇气寻死！” 屋内，日和的狞笑声在宁静的国师府内显得格外清晰而瘆人。 “啊！你放开我！放开我！” 少女的哭声撕心裂肺。 啪—— 一声脆响传来，似是碗碟落地的声响。 “你干什么？” 日和停止狞笑，声音中带着一丝慌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爹爹教我的道理！” 少女大声喊道。 习武在屋顶轻轻拆下一块瓦片，从缝隙中朝屋内看去。 只见屋内的少女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面容清秀、身材窈窕，但此刻已哭得十分憔悴。 她手中拿着一块破碎而锋利的茶杯碎瓷片，正直指自己的喉咙。 “秃驴！你退后！” 日和拽了拽敞开的衣衫，笑得一脸邪魅。 “丫头，有话好说，你别伤害自己啊。” “我说了，让你退后，你没听到吗？” 少女已喊得声嘶力竭。 日和嘻嘻笑道： “你都已经喝了药，支撑不了多久的，就别白费力气了，今晚你迟早是我的人。” 少女一脸惊恐。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刚刚的那碗燕窝，味道还不错？我在里面加了点料。” 他说着便又上前一步。 少女咬了咬牙，眼中满是恨意地朝天哭诉道： “爹爹，女儿再不能在您身边侍奉尽孝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将碎瓷片扎向咽喉。 “放下！” 日和猛地窜上前，夺过碎瓷片，扔在了地上，反手便将少女压在了床上。 “你个小丫头，如此不识抬举！我日和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少女拼命挣扎。 “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日和轻笑。 “别做梦了，他一个礼部侍郎，能奈我何？实话不妨告诉你，要不是你爹还有点利用价值，我能留你到现在？” 少女的眼泪还在不住地流淌，但手上的气力却是越来越弱。 “你和你爹那个老顽固一样，冥顽不灵，不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你们便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冷哼一声，便要强攻。 习武趴在房上看着屋中的一切，是又急又气。 若是此时下去救人，不但会坏了什锦的计策，还会牵连大皇子。 但若是不去救人，那韩大人嫡女的一生将会被毁。 他焦急万分，脸上满是纠结痛苦神色。 思来想去，还是救人要紧！ 就当他马上要破瓦而入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大人！有急报！” 日和兴致正浓，被突然打扰，气得伸手抄起床上的枕头扔到了门上。 “滚！” “大人！事关重大！” “听不懂话么！给我滚！” 门外敲门声依旧未止。 “大人，属下确有急事，还请大人听属下一言！” “我看你是找死！” 日和气急败坏地提起裤子，朝门口走去。 房顶趴着的习武此时轻轻倒挂在墙壁之上，倒立着窥探门口的动静。 “大人，大……” 暗探站在门前正要抬手再次敲门，突然看见日和阴着脸猛然将房门打开。 “到底何事？若非紧急，我立刻就摘了你的脑袋！” 日和衣衫不整地怒视着他。 “启禀大人，皇上深夜召集御林军，正赶往宗人府！” “宗人府？” 日和一愣。 “深更半夜，皇上不睡觉，去那个只有死刑犯的地方干吗？” 暗探压低了声音。 “听说……好像和潇湘宫的事有关。” “潇湘宫？” 日和大为惊诧，瞬间没了云雨的念头。 他快速整理好衣服，关上了房门。 “祺贵妃已死，潇湘宫还能有什么事？” “具体的属下也不知。不过属下有个交情过命的兄弟，今晚当差。我听他说，皇上好像一早就把潇湘宫里的宫人关进了宗人府。” “什么？！竟有此事？你怎么不及早禀报！” 日和双目横立，怒火中烧。 “属下的那个兄弟也是今晚刚刚听说此事。” 暗探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日和大步朝前厅走去。 “给我备轿，去宗人府！” “是！” 习武看着二人匆忙离去的身影，暗暗松了口气。 第二十四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23） 四更已过。 寒意更浓。 等在永安巷街道一侧角落里的什锦和柘远都开始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二人躲在暗处，窥视着国师府的动向，不敢有丝毫懈怠。 倏然，一个黑影若隐若现地朝他们而来。 下一瞬，习武稳稳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怎么样？查探清楚了吗？” 什锦小声问道。 “韩大人的千金确在国师府，现在暂时安全……” 习武欲言又止。 柘远观察着习武的神情，疑惑道： “现在暂时安全？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习武点点头，道： “刚才她险些被日和玷污，但一直在以死抵抗。如果不尽快救人，恐怕她随时都会有危险。” “什么？！日和那狗官不是答应了韩大人，只要韩大人配合，他便保全韩大人的嫡女么？” 什锦一想到韩府嫡女小小年纪就要经历原主经历的那些不堪，便对兽性人渣的日和更加痛恨。 “后来呢？我不信日和会放过这到手的美人。” 她追问道。 “后来暗探突然来报，说皇上带御林军去了宗人府，大概是要查潇湘宫的事。日和听说后，便快步离开，现在正准备赶往宗人府。” 话音刚落，国师府的朱门便突然打开。 什锦三人赶紧停止说话，注目朝国师府门口看去。 只见一台棕红色的雕花大轿被四个小厮一起抬了出来。 “是日和的轿子。” 什锦神色凝重，额头微沁。 雕花大轿被抬出府后，两名黑衣暗探紧随而出，他们不远不近地跟着轿子，护着日和的周全。 “韩大人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柘远小声问道。 什锦点点头。 “看时间，韩大人现在应该能赶到宗人府门前了。” 习武颇为疑惑地看着什锦。 “刚刚我还奇怪，你为何要让韩大人深夜去宗人府门前等候皇上。现在看来，你一早就知道圣上今夜会去宗人府。不过……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什锦神秘一笑。 “天机不可泄露。” 柘远感叹道： “圣女果然神机妙算，佩服佩服！” 什锦瀑布汗。 也难怪，凡人怎能预判到神仙的维度呢。 那老皇帝明明就是她设计给引到宗人府的，她又怎会不知。 时间倒回到祺贵妃被杀的第二天破晓。 什锦被日和逼迫，一起去郊外埋尸。 此时的什锦故意要在日和身上留下证据。 可日和哪里猜得出她的心思。 愣是照做了，猛地朝自己的大腿挥了一铲子。 他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为了解气逞一时之快，便没有在意。 殊不知，大腿外侧被铁锹留下的重重的淤血印记会在今夜给他惹下杀身大祸。 时间倒回到祺贵妃被杀的第二天辰时。 什锦单独留下为老皇帝解降，她临出寝殿之时，故意留下线索，让皇帝去查潇湘宫的宫人，好让皇帝借此发现日和与祺贵妃的丑事。 时间回到今夜子时救下礼部侍郎韩荣奎后。 回城的马车之上，什锦对老皇帝使用了传音耳坠。 她故意模仿祺贵妃的声音语气，让尚未深睡的老皇帝以为是祺贵妃的魂魄来托了梦，这才连夜赶往宗人府，想要审查线索，查明此案。 当她听到皇上下命召集御林军，于是便赶忙告知韩荣奎，务必在宗人府门前等待圣驾。 她步步为营，只因日和地位甚高、爪牙众多、势力庞大，稍不留神，计策便会前功尽弃。 此刻，日和的轿子已朝着宗人府的方向去了。 事不宜迟，他们也得抄小路尽快赶到。 三人快步来到临街。 临街角落的一棵大树后，拴着两匹黑鬃骏马。 习武骑上马背，将什锦也拉了上来。 “我知道去宗人府的最近小路。” 说着，他猫下身子，伏在马背上快速朝宗人府赶去。 柘远看着二人驾马离去后，一踩马镫上了马，朝反方向疾驰而去。 两匹快马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此时的宗人府外，韩荣奎孤零零地站在亮着灯笼的麒麟石兽前，满心焦急地等待着皇帝的轿辇到来。 突然，前方似有隐约的马蹄声传来。 韩荣奎一愣，皇上不可能骑马而来，那来的会是什么人呢？ 马蹄声由远而近，越来越急。 韩荣奎神色一凛，定睛朝声音处看去。 借着宗人府大门外微弱的亮光可见，十几匹骏马和几百名御林军已出现在街道前方。 韩荣奎大惊。 什锦不是说，五更之前，皇上会来宗人府么。 怎么来的居然是御林大军呢！ 御林军深夜兴师动众来此，莫不是要抓他？ 虽然内心极度不安、惊恐，但为了救女儿，也只能豁出这条老命！ 他硬着头皮，岿然不动地立在宗人府门前。 很快，御林军便将他团团包围。 御林军统领覃昊一脸严肃地策马来到韩荣奎的面前，仔细辨认道： “韩大人？这个时辰，你怎么会在这儿？” 正当韩荣奎犹豫着要不要说真话时，御林军后方突然跑来一个小太监。 “哎呀，我说覃将军，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覃昊朝小太监一拱手，“张公公，御林军赶到宗人府门前，发现礼部侍郎韩大人等在这，覃某正在例循盘问。” “哦？韩大人也在？” 张公公探头朝韩荣奎看去。 “还真是韩大人啊。不过……既然是韩大人，那还有什么可盘问的呢？皇上等着进宗人府审犯人呢。” “圣上来了？” 没等覃昊回话，韩荣奎便一脸惊喜地问道。 张公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 “是啊，要不是韩大人挡在这，圣上这会儿已经进了宗人府了。” 覃昊此时也开了口： “韩大人，圣上今夜来宗人府有要事，特下命，所有人不可接近和进入宗人府。还请韩大人不要为难覃某，速速离开此地。” 谁知话音刚落，韩荣奎突然窟通一声跪倒在地。 张公公顿时呆住。 “韩大人，您这是干什么？” “礼部侍郎韩荣奎求见陛下，还请张公公通传！” 张公公看了一眼覃昊，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韩大人，可不是奴才不肯帮您啊。覃将军可以作证，圣上今夜来宗人府是有紧急的事情，您误了陛下的事，那不是找倒霉么！奴才哪敢帮您通传啊！” 覃昊此时也开了口： “韩大人，御林军奉皇命行事。你若执意阻挡，可别怪覃某不顾同僚情谊。” 可韩荣奎依旧纹丝不动，继续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此事事关韩某一家性命，若非如此，韩某绝不敢惊扰圣驾。” 覃昊双眉紧蹙，见韩荣奎油盐不进，只得阴着脸朝身后的御林军吩咐道： “来人！把韩大人抬走！” 四个御林军立时上前，两人架起韩荣奎的胳膊，两人拽起韩荣奎的腿，抬着他朝一旁的街道走去。 第二十五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24） “陛下，陛下……” “礼部侍郎韩荣奎有要事求见陛下！” 韩荣奎挣扎不过，只能冲御林军后方的皇帝轿辇大声喊道。 老皇帝坐轿辇一路而来，本是被晃得有些昏昏沉沉了。 此刻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呼喊，精神为之一振。 他从轿辇中探出头，看向另一个小太监。 “什么人深更半夜在此吵闹？覃昊怎么不抓人？御林军都是吃闲饭的么！” 小太监耳朵还挺好使，他低头回禀道： “启禀陛下，是礼部侍郎韩荣奎要求见陛下。” “韩荣奎？他来这干什么？” 皇帝一愣，走出轿辇。 “陛下？” 覃昊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皇上竟自己走来了，赶忙参拜。 御林军更是跪倒一片。 “怎么回事？” 老皇帝背着手，看向一旁的张公公。 张公公垂手道： “启禀陛下，御林军赶到宗人府的时候，韩大人已等在这了，他说有要事想面见陛下。” 老皇帝朝覃昊挥了下手。 覃昊起身朝临街走去，不一会儿，便将韩荣奎和那四个御林军带了回来。 韩荣奎一见皇上连忙跪倒磕头。 “陛下，微臣的嫡女被国师大人请到府上，至今未归。请陛下为微臣做主，让国师放了小女。” 韩荣奎声泪俱下。 “哦？竟有此事？” 自从祺贵妃一事发生，皇帝本就对日和有所不满，再加上今日平添了的噩梦和此时韩荣奎的指证，让他对日和更多了几分猜忌和防备。 “臣万死也不敢欺瞒皇上！” 韩荣奎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那你为何非要深夜等在宗人府，而不是明日早朝和国师当面对质呢？” “陛下圣明。一来微臣担心小女安危，二来……微臣知道，就算是当面对质，国师也是绝不会承认此事的。” 韩荣奎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国师日和乃当朝一品重臣，除了天子，他已坐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和荣耀。 韩荣奎如此说话，摆明了是要跟国师一派划清界限，自断前路。 “国师有享不尽的荣华，不至如此？韩爱卿是不是弄错了，你可有证据啊？” 老皇帝虽不满日和，但要他相信他的一品国师强抢民女，那他倒是也不大相信的——国师府难道还缺女人不成？ 此时，什锦和习武已将马拴好，偷偷来到了附近的小巷探身偷听。 就见韩荣奎义愤填膺道： “国师府的暗探可以为微臣作证！” “哦？国师府的暗探会站在韩爱卿这边？这倒是好生奇怪。” “启禀陛下，那些暗探被日和以妻小的安危相威胁，这才绑架了微臣的女儿。微臣承诺帮他们救出妻小，他们自会帮微臣作证。” 此言一出，别说是臣子，就连皇帝都为之一震。 就当众人怔愣之际，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 只见一台雕花大轿正拐过街角，快速朝宗人府而来。 轿子在距离宗人府百余步的地方停下。 轿帘轻挑。 日和从轿子里迈步而出。 韩荣奎远远看到日和便双拳紧握，恨不得上前拼命。 但念在圣上面前不可造次，他仍旧跪在地上，只是咬牙侧目看着日和。 “哈哈哈哈铪……” “韩大人刚刚的笑话实在好笑。本官在十数米外听到都忍不住笑到了现在。” 日和走到皇帝面前。 “参见陛下。” “国师怎么也来这了？” 皇帝一脸狐疑。 今儿个是怎么了？ 宗人府这个满是煞气、平日里让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今夜怎么成了香饽饽了？ “微臣听闻陛下要来宗人府，特来保护陛下。” 呵。 好家伙。 朕这刚一出宫，你们一个个便听到了风声。 看来你们安插在宫里的耳目可是不少啊。 老皇帝在心里盘算着，回去就要给皇宫来个大换血。 可此时，他还得先应付着眼前的人。 老皇帝想着心事，御林军统领也没闲着。 “有御林军护驾，又何须劳烦国师呢。” 覃昊向来看不上这个油头粉面的和尚。 自从日和以一介布衣的身份入宫给皇上诊病，没过多久就平步青云，最后竟超过他这个在宫中尽心多年的御林军统领，成为当朝一品国师。 除了有些唬人的把戏，他还有什么真本事？ 要说自己，那可是连续多年的武状元。 就这细皮嫩肉的和尚居然也要来护驾，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覃将军有所不知。” 日和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韩荣奎，一脸阴冷。 “这覃将军的御林军，要保护皇上龙体无恙。而我，要保护皇上不被奸人蛊惑。” 老皇帝看了看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人，清了清嗓子。 “咳咳，刚刚韩爱卿说，他府上嫡女被国师请去，到现在仍未归府，可有此事啊？” 日和淡定道： “陛下，绝无此事。” “你撒谎！你明明绑架了小女，还逼迫韩某……” 韩荣奎还要继续说下去，谁知被日和强硬打断。 “韩大人，令嫒若真在我的府上，你这么胡言乱语，可是会让令嫒陷入危险？” 威胁！ 又是这一招！ 哪怕是在九五之尊面前，日和仍如此放肆妄为！ 韩荣奎怒在心中，却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女儿毕竟还没救出来。 万一有了什么闪失，今夜行动失败，日和回去拿他女儿撒气可如何是好！ 日和见韩荣奎没了底气，便更加肆无忌惮。 “陛下，韩大人嫡女若是在我府上，我日和天打五雷轰！” 话音刚落，雷声四起。 火花一路带闪电，直直劈向日和。 日和大惊，连忙躲闪。 可那闪电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走哪跟哪。 覃昊大喊一声： “天有异象，保护圣上！” 御林军倏地冲上来，挡在了皇帝身前。 可那闪电好像压根没瞧上这个老皇帝，像是跟屁虫一样，步步紧随着日和。 一旁的张公公惊慌道： “皇上，要不您进宗人府里躲躲？” 皇帝摆手道： “这惊异天象朕前所未见，朕是天子，难道还怕个闪电不成？” 他眼见着日和被闪电逼得来回跳跃，完全没了往日玉面国师的风采，心下也有了猜忌，莫不是这日和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成？ 突然，闪电和雷声同时停止。 日和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了。 他惊慌失措地抬起头，观察着夜空，似是在怕闪电会杀个回马枪一样。 片刻后，夜空依旧一片宁静。 日和这才长舒一口气，恢复了刚刚的神气模样。 哪知就在这时，一道球状的紫色闪电火球一般地快速冲下，将毫无防备的日和劈得面似焦炭，满脸黑灰！ 第二十六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25） 躲在暗处的什锦看着黑煤球一样的日和笑得合不拢嘴。 别问，问就是天气符已用的得心应手了。 习武不明所以，愣在角落里看傻了眼。 此时就见韩荣奎更加激愤。 他冲出御林军的人墙，直奔日和而去。 “你把芙蓉怎么了！你说啊！” 他揪住日和的衣领，咆哮着。 日和被闪电劈得浑身刀扎般的疼痛，他烦躁地甩开韩荣奎。 “我都说了……” “你还想抵赖？！老天爷都要劈死你，你若再信口雌黄，天雷必要了你的性命！” 日和闻言，吓得不敢再开口，他抬头看看天色，沉吟片刻才说道： “总之你丢了女儿就自己去找，不要赖在我的头上。” 二人正争执不下，就见一辆马车直奔宗人府而来。 老皇帝此刻已经心累。 朕就好不容易勤政一回，想安安心心查个案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一个个大半夜的不睡觉都跑这来聚会，有意思么！ 他颓然地看向马车。 就见马车上下来的，竟是翰林大学士高思远和大皇子柘远。 高思远年事已高，德高望重，在老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即任太子太傅。 他将老皇帝一步步辅佐到登基，这才被封了个翰林大学士，官拜一品，成为朝堂之中唯一一个能与国师日和抗衡的力量。 老皇帝自是对他相当敬重。 “恩师，您怎么也深夜来了此处呢？来人！去宗人府给大学士搬把椅子出来！” 重视程度五颗星。 高思远赶忙摆手阻止。 “天子在，臣子不敢坐。老臣只是睡眠不大好，这夜里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后来听闻陛下要来宗人府审案，所以便来一探究竟。” 得。 皇宫没有秘密了。 老皇帝感觉自己脑仁疼。 他这好不容易出个宫，都快人尽皆知了。 他转头看向大皇子柘远。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啊？” “回禀父皇，儿臣昨日出宫陪大学士下棋，就住在了大学士的府上，夜间无眠，也跟着大学士来此处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为父皇效力的。” 都不睡？ 来这嗨？ 日和看此情形，便知高思远和柘远都是韩荣奎搬来的救兵。 看来还得尽早把那韩荣奎给打发了。 “韩大人，你若无凭无据，再要造谣生事，那本官可不会再容你。” 他摆着他那烧火棍的造型，严肃说道。 “你派的那几名跟踪我的暗探都已承认，你绑架了小女，他们都可以作证！” 日和阴冷一笑。 “哦？我派人跟踪过韩大人吗？我怎么不知道？不过府上刚刚确实斩杀了几名不懂事的暗探，背叛主子的人，都得死！” “什么？！你……” 韩荣奎万万没想到，日和竟会找到那几名暗探将他们杀死。 眼下，再没有他绑架女儿的实证了。 他心下一凉，眼前一黑，身子也不由得向后栽倒而去。 突然，一双娇手扶住了他。 “韩大人多多保重身体。” 韩荣奎回头一看，竟是什锦。 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满脸焦急地拽着什锦的衣袖。 “圣女，救救小女！” 什锦不慌不忙地淡淡一笑，转身看向老皇帝。 “民女参见陛下。” 老皇帝这个郁闷啊，又来一个！ “圣女也是听到朕出宫的消息，才深夜来此的？” “不不，陛下，民女没听到什么消息，民女只是看师父深夜出了门，担心师父的安危，这才一路跟了过来。” 什锦看了眼日和，一脸关切。 “哦哦，原来如此，圣女对国师真是孝顺有加啊。” 老皇帝点点头。 “不然又能怎么办呢，师父之前听信谗言，练了魔功，走火入魔，虽被我救下，但记性却是不大好了，我真担心他在外面出什么意外呢。” 什锦忧心忡忡道。 “国师练了魔功？” 老皇帝第一个念头不是关心日和的生死，而是担心日和有没有把什么魔功传授给自己，耽误他修炼长生仙法。 “丫头！莫要在此胡言乱语！我何时练过什么魔功？！” 日和急了。 向来只有他诬陷、冤枉别人的份儿，今儿个他自己居然被个小丫头给诬陷了？！ “师父你看，你又不记得了。” 什锦一声叹息。 “启禀陛下，昨日我明明在府中看见韩大人的嫡女了，可师父非说韩大人嫡女不在府上。陛下您说，我师父是不是失忆了记性不好了？” “这……” 老皇帝倒吸一口凉气。 连国师的徒弟都亲口承认韩荣奎嫡女在国师府，这还能有假？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歘歘歘歘歘地看向日和。 日和急得黑里透红。 “你……你哪知眼睛看到了？你把我送出宫后明明没有回国师府！” “师父，您还是回去好好吃药调理调理。徒儿真的好担心，师父有一天会把徒儿忘了。昨日咱们一起回的国师府，您还碰上了大学士，您怎么都忘了呢！” 日和一愣，这和高思远又有什么关系！ 老皇帝看向高思远。 “恩师，可有此事啊？” “回禀陛下。昨日老臣确实在国师府附近遇到了国师和圣女，老臣还目送圣女跟着国师回了府。不知国师怎会不记得此事呢？” 日和彻底懵了。 这是在组团整他？！ 他赶紧看向老皇帝，想要辩解。 谁知他发现老皇帝此时正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关切地看着他。 “不！不是这样的！” 日和急道。 “韩大人嫡女若真失踪了，不妨将此案交给刑部审查。” 他想着，刑部侍郎陆炳坤可是他的人，这案子若是流调到陆炳坤手里，那还不容易解决么。 谁知皇帝尚未开口，什锦再次叹气。 “哎，这人明明就在师父府中，师父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师父你不记得啦？你还把韩大人嫡女压在床上，想要像收服祺贵妃一样收服韩大人的嫡女呢。但依徒儿看，韩大人嫡女比我还小上几岁，不像是妖物啊。” 此言一出。 全场震惊。 韩荣奎气得颤抖着身体，扑向日和，抡拳便打。 日和带来的暗探站在一旁，看着皇上和御林军在，都不敢上前阻挡。 老皇帝此时终于崩溃。 在儿子和这么多朝廷重臣面前，圣女说出国师曾和祺贵妃在床上纠缠，这让他的老脸往哪放？ 不管不行了！ 他沉下脸说道： “祺贵妃一案和韩荣奎嫡女失踪一案，都与国师日和有关。” 老虎不发威，当朕这个皇帝不存在？ 他扫视着面前的众人。 “来人！把国师日和拿下！” 御林军统领覃浩立刻上前，猛地一推日和。 日和踉跄着跪倒在地。 覃浩朝身后的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立刻拿过一条绳子，麻利地将日和的双手反绑。 日和惊呼道： “陛下！微臣是被冤枉陷害的啊陛下！” 皇帝阴着脸俯视着他，厉声道： “是不是冤枉的，那还要朕查过才知。” 说完，他看向覃昊。 “将国师日和押进宗人府！双案并案，朕要一起审理！” 第二十七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26） 天光微亮。 御林军已将整个宗人府团团包围。 宗人府内，阴冷潮湿，灯光昏暗。 四周的墙壁早已斑驳破烂，老鼠虫蚁在角落里胡乱地奔逃乱窜。 善治皇帝高坐于刑讯室正位，宗人府的堂主事连大气都不敢喘地站在了老皇帝的身后。 御林军统领覃浩伫立在皇帝身边，立目握刀，环伺四周。 除了高思远有资格坐在老皇帝的身侧外，柘远、韩荣奎、什锦等其他人都只能远远地站在一边。 众星捧月的一干人等，让老皇帝找到了昔日的感觉。 嗯！ 朕是明君，生机勃发，智勇双全！ 他一脸威严地扬起头，下命道： “带潇湘宫的宫人。” 一向插科打诨的宗人府守卫此时闻言，比围场里的兔子跑得还快。 没一会儿工夫，二十多个戴着枷锁镣铐的宫女、太监便被带了进来，跪倒一片。 只见这些宫人一个个面黄枯瘦、身上臭气熏天。 一看就是这些日子在宗人府里没少遭罪。 老皇帝皱了皱眉。 “朕今日提审你们，是想查清祺贵妃的事。” 宫人们一个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只要你们据实说出详情，朕既往不咎，饶你们不死。但你们若是执意包庇祺贵妃，被朕发现，朕定斩不饶！” “是，奴才（奴婢）遵旨。” 宫人们齐声应道。 “好，朕且问你们，祺贵妃与国师日和可曾时常见面？” 宫人们齐刷刷地陷入沉默。 若是否认此事，一旦被皇上查明实情，知情不报、欺君罔上即是死罪。 可若应了此事，那包庇后宫秽乱也是死罪。 反正横竖是死，说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皇帝见他们都不说话，心里便有了大概的答案。 他朝堂主事递去个眼色。 堂主事自然心领神会，严刑拷打那一套，他早就轻车熟路了。 他将墙角的桌子拉到了宫人们面前，只见上面铁钳、烙铁等各种刑具是一应俱全。 四五个膀大腰圆浑身是力的守卫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每人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件家伙，便朝宫人们大步而去。 跪在最前面的丫鬟离着刑具最近，见此情形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 她这一哭可好，趴在地上的那些宫人像得到了指令一样，都开始抽泣求饶起来。 老皇帝本就没想要他们的性命，于是朝堂主事摆了摆手。 那几个守卫赶紧退到一边，不敢多言。 “饶命倒是可以，那你们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朕刚刚的问题。” 最先哭泣的丫鬟颤抖着身子叩头道： “陛下恕罪！奴婢名叫七巧，是祺贵妃的陪嫁丫鬟，也是潇湘宫的领班。祺贵妃近几年身体一直不大好，经常会传国师进宫诊病。” “哦？” 老皇帝面露不悦。 “御医院这么多御医她不找，偏偏找国师诊病？” “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知晓，奴婢只是按照祺贵妃的吩咐请国师大人来潇湘宫。” “那你多久去找国师一次？” “大概一个月。” 老皇帝脸色一沉。 “一个月？纸糊的身子也不至一个月就生一次病？” 什锦此时朝老皇帝施了一礼。 “陛下，民女记得师父在东郊有一处闲置的宅子。民女和师父在那里静修之时，经常碰到祺贵妃前去找师父诊病。只是不知道为何最后一次诊病，师父一口咬定祺贵妃是妖邪。” 她当然要补刀了。 那个东郊的宅子，是原主无数次梦魇的地方。 日和在那里强占了她。 也欺骗了不少信女献身。 更是和那祺贵妃勾搭成奸的地方。 若不拆穿了日和假和尚真禽兽的面目，怎对得起那些无知的堕胎少女？ “哦？这怎么可能呢？后宫嫔妃根本无权出宫。” 老皇帝眉头紧锁道。 “那陛下可能就得问问这个领班的宫女了，潇湘宫的日常采买，都是些什么人在做啊？” 此言一出，领班宫女七巧更是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说！潇湘宫的采买是何人负责？” 皇帝彻底震怒，难不成他这绿帽子都戴成旧帽子了？ “回禀陛下……祺贵妃说她想念宫外家人，想要回家探亲……所以……所以每次的采买都是……都是祺贵妃自己换了宫女或小太监的衣服出去的。” “大胆！” 老皇帝拍案而起，彻底震怒。 “来人，把日和给我带上来！” 守卫领命而去。 老皇帝脸色惨白。 接下来，在场这么多人，都要见证他这顶绿帽子了。 真是审也不是，不审也不是。 铁链哗哗作响。 日和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皇帝再没了往日看日和的崇拜目光。 他眼眶通红，像是在看一个夺位的逆寇。 堂主事观察着老皇帝的神情，忙不迭地打溜须，猛地一脚踢在日和的腿上。 “逆贼，见到圣上还不跪下。” 日和满脸不服。 这帮见风使舵的狗腿子，平日里争先恐后地给他送礼拍马屁。 今日竟这么快就当墙头草了。 真是小看了他。 他当朝一品，难不成还搞不定一个没有任何证据的审问？ “陛下，臣冤枉啊！” “你可曾与祺贵妃在城郊的宅子里私会？” 老皇帝此时煞白的脸色里透着铁青。 “绝无此事，陛下可以去查！” 反正死无对证，查也是白查，日和死猪不怕开水烫。 老皇帝顿了顿，他被日和这镇定自若的气势唬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怎么？陛下不是还没有证据？难道是有奸人进谗言要残害忠良？” 善治被噎得说不出话，赶紧看向什锦。 “或许是师父降服妖邪的法术太过高深了，民女也不是很懂。” 什锦一脸迷惑。 “只是祺贵妃被降服的当晚，把红肚兜落在了师父的床上。” 在场众人听到，表面上眼珠乱转，不敢直视皇帝，实则早在心里吃瓜吃嗨了。 原本洋洋得意的日和听到此处，脸色猛然一变，再没了神气。 那天他急着处理祺贵妃的尸体，根本没来得及检查她身上的衣物。 莫不是真有个肚兜落下，被这小祸精留意到了？ 他正想着，就听什锦继续说道。 “我见那肚兜上的双凤图案绣得很是精美，所以留了下来，放在了师父的枕头下面。陛下若想确认，可以请覃将军到东郊的宅子里找找便知此事真假。” 第二十八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27） 宗人府内，烛灯高悬，老皇帝亲临审问祺贵妃一案。 宗人府外，晨曦初露，日和心腹暗探奔走搬求救兵。 那两个一路护送日和轿子来宗人府的暗探见大事不妙，对视一眼，直奔刑部侍郎府邸。 刑部侍郎陆炳坤此时尚未听到任何风声，还在房中安睡。 府外突如其来的砸门声将他吵醒。 他极不情愿地从床上坐起，忽听下人来报： “启禀老爷，门外来了几个黑衣人，说是找您有急事。” “什么急事？这才几点！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他起身下地。 下人瞧着陆炳坤的脸色，试探道： “来人自报家门，说是国师府的人。” “什么？！国师府的人！混账东西！你怎么不早说！赶紧把人给我请进来！” 下人连连点头，忙不迭地出门迎客。 两个暗探进了府，来不及跟陆炳坤客套，便火速把日和被抓一事简要说给了陆炳坤。 陆炳坤与日和狼狈为奸已久，私下帮日和办了不少事情，也没少帮他草菅人命、擦屁股收拾烂摊子，自然是收了不少的好处。 他听说日和被抓，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下一秒，一个崭新而又极其重要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要不要继续站队日和？要不要去皇上面前给他求情？ 亦或是……观察形势，再做打算？ 他眼珠一转道：“二位可知，国师大人被抓进宗人府，所为何事？” 其中一个暗探急道：“与祺贵妃的死有关，皇上似乎起了疑心，再加上韩荣奎告御状，说他女儿被大人绑架囚禁，两件事并案审理了。还请陆大人尽快走动，助国师大人及早获释。” “原来如此。” 陆炳坤点点头。 这事可太大了。 暂且不说国师与礼部侍郎韩荣奎之间的开撕和拉锯，光是与祺贵妃扯上关系，那就是皇室的大忌啊。 之前因国师和圣女共同曝出祺贵妃是妖邪，皇上这才对她的死没有追究。 可现在，皇上突然重新调查此事，怕是掌握了什么新的证据。 这日和，不会真的跟祺贵妃有染？！ 真是糊涂啊！ 天下的女人多得是！ 干嘛非去招惹皇上的女人呢！ 纵使那祺贵妃再是天姿国色，那也不及项上人头重要啊！ 若是日和真被查明秽乱后宫，他此时去求情，怕是会被皇上当成同党，那可就再难翻身了。 陆炳坤在心里权衡着利弊。 “陆大人？您怎么了？” 先前说话的那个暗探见陆炳坤被下人扶起来后一直神情恍惚、目光呆滞，便焦急问道。 “哦，没什么，我是为国师大人担心啊。你们放心，我这就想办法，救国师大人出来。” 陆炳坤打发走了两个暗探，开始琢磨着下一步棋的着落。 殊不知此时房梁之上，习武已等候多时，将他与暗探的对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原来，打探刑部侍郎府邸也是什锦计策的一部分。 她早已料到，日和落难时，他的心腹会找上陆炳坤。 所以一早就交代好习武，等习武见到日和被抓进宗人府，便立刻去办两件事。 其一，将她偷偷藏起来的祺贵妃的双凤肚兜藏到日和东郊宅子的枕头下面。 其二，去打探刑部侍郎陆炳坤的动作。 什锦之所以没有早早就把那双凤肚兜藏到日和枕下，是有着重重顾虑的。 万一日和突然反应过来，一把火烧了那东郊的宅子毁灭一切证据，那她还可以把这肚兜藏在国师府。 可日和偏偏只想着进攻却忘了防守。 皇帝没有追究祺贵妃一事，他便以为此事就此作罢，便集中火力对付什锦，还千里迢迢赶去温水镇杀人放火。 日和的脑子，跟什锦的智慧就压根没在同一水平线上。 而陆炳坤这边，是什锦整个计划里最大的变数。 她只知道陆炳坤与日和相勾结，但却不知陆炳坤其人的性格和手段。 什锦倒不怕他是什么毒辣之人，就怕他阴险狡诈，全是蔫儿坏。 可什锦真是高估了陆炳坤的格局，大难临头，他哪顾得上日和的死活。 日和到底会不会招供？ 又会不会将他和盘托出？ 此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可能是他最好的选择。 纠结片刻后，陆炳坤打定主意，安坐家中，等待风声。 房上的习武观察了半天，心下确定了这陆大人只是个杯弓蛇影的小角色，便轻飘出府，匆匆离开。 再说那领了皇命前去日和东郊宅邸搜查双凤肚兜的御林军统领覃昊，此时已毫无意外地找到了祺贵妃之物。 他将东西带到老皇帝面前。 日和当场坐倒在地。 老皇帝盯着眼前的肚兜，气得浑身哆嗦。 只见这大红色的肚兜正面用金线绣着双凤，背面用银线绣着鸳鸯，正是祺贵妃的贴身之物。 他岂止是认识，简直是熟悉得很呐！ 满头草原的老皇帝将肚兜扔在了日和的面前。 “好啊，你个逆贼！竟敢与贵妃私通，还嫁祸贵妃是妖邪！” 日和大睁着双眼，盯着面前那红彤彤的，能要他命的东西。 “这……” “逆贼日和！你作何解释！” “覃将军随意带回一个肚兜来，就能证明这是祺贵妃的吗？那也太儿戏了。还请陛下明鉴！” 他强装镇定道。 “明鉴？朕早该明鉴了！” 老皇帝捶胸顿足，仰天长叹。 “这金线和银线，都是邻国的进贡之物，别说是寻常百姓之家，就是王侯将相，朕也从未赏赐过。只因祺贵妃当初一见倾心，朕便将这金线和银线直接赏给了她。这肚兜的绣工也是出自宫廷之手，朕看得出来。” 日和闻言，追悔莫及。 他这才想到，早该一把火把那东郊的宅子烧了才干净啊。 可现在为时已晚，再去后悔，已是无用。 “陛下！臣是被栽赃陷害的啊陛下！” “事已至此，难道你还要抵赖？！” 皇帝怒目而视。 “定是小徒！贪玩偷走了祺贵妃的东西，又栽赃于微臣！” 日和恶狠狠地看向什锦。 谁知什锦竟一语道破： “陛下，就算是民女想偷，那也得祺贵妃在师父的房里脱光了衣服，民女才能偷得成啊！” 此言一出，皇帝的老猪腰子脸被气得通红。 “御林军统领听命！” “是，陛下！” 覃昊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听旨。 “立刻带人，包围整个国师府，查抄府内可疑之物，国师府上下一干人等一个都不能放走！” 第二十九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28） 御林军统领覃浩领命而出。 什锦松了口气。 一切都在按她的计划进行。 只要覃昊去查抄国师府，不但能救出韩大人的嫡女，还能坐实日和威胁礼部侍郎陷害她的罪名。 此时，白团团的声音突然响起。 【叮！系统进度已推进！宿主成功提升这一位面最高权力者对邪魔的仇恨值，可获系统奖励。】 咦？！ 原来在老皇帝这拉仇恨还能推进系统进度呢！ 怎么不早说！ 什锦原本紧张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缓解。 打开系统货栈，一个七彩大门矗立在她的眼前。 这是啥东西？ 门？ 白团团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她要门做什么？ 难不成要扛在身上天天出去背着走？ 【上仙宿主请领取本进度的系统奖励——异世界大门。】 “你就说，它有啥用？没用的白给我，我都不要，这玩意死沉的！” 【异世界大门可帮助宿主随意穿梭各个地点。】 “各个地点？哪里都行？” 【是的。宿主若不信，可以尝试一下。】 什锦眼珠一转，不试白不试，她倒要看看这异世界大门到底有什么用。 环视四周。 只见老皇帝口渴，正端起茶杯。 日和怒视着自己，正青筋暴起。 貌似宗人府刑讯室这边暂时不会有什么情况，那就先去国师府，看看韩大人的嫡女芙蓉现在是否安全！ 毕竟覃昊赶到国师府还需一阵，而国师府内又有许多暗探，情况多变较为危险。 打定主意后，什锦伸手去触碰那个异世界大门。 瞬间，原本九尺多高的门，竟变得不足巴掌大，径直落在了什锦的掌心。 什锦张开手掌。 “去国师府。”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闪现。 什锦感到一阵恍惚。 【宿主初次使用异世界大门，可能会产生些许不适，勤加使用效果更好。】 白团团暖男体质上线，热心叮嘱道。 “‘异世界大门’，这名字也太长了，我重新给这个奖励取个名字，就叫‘任意门’怎么样？” 白团团汗了个。 【上仙可是史上第一个会给系统奖励改名字的宿主。】 “这有什么啊，改改更健康嘛。” 再一道白光闪过。 什锦一抬眼，自己已站在了国师府的院子里。 她闪身于藤椅后，暗自窥视着府中的动静。 只听两个男人的声音由远而近。 “你说那刑部侍郎，到底什么意思？国师大人被抓，他怎么没什么反应呢？” “你懂什么！人家陆大人能坐到刑部侍郎的位置，人家那能是吃素的么！” “可我怎么心里没底呢！这万一……万一国师大人有个什么闪失，咱们也全都得死啊……” “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再说了，国师大人可是当朝一品，这样的地位岂能轻易撼动！” 什锦听着二人的对话，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只见前方长廊里，两个黑衣暗探正边走边议论着。 “依我看，还得做好万全的准备。若是国师大人真的不保，那皇上必会派御林军来查抄国师府。那个礼部侍郎的嫡女在府上，就是个隐患。” “行了，你别总在这娘们唧唧的！你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我看你一天天像得了臆想症！” “大哥，我这也是为咱们兄弟的前途命运着想么。” “行行行！那就过去瞅一眼！” 二人说着，调转方向朝西厢房走去。 什锦在二人身后一百步开外的距离默默跟着。 白团团见什锦一副悄咪咪的样子，好心提醒道： 【宿主，使用任意门去往任何地方都不会被发现，因为你是透明的，他们都看不见你。】 下一秒，白团团被什锦一拳敲在了脑门上。 “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大气都不敢喘！” 什锦长舒一口气，开始大摇大摆地走起来。 谁知两个暗探突然一齐回过头，看向什锦。 “大哥，你刚刚听没听到什么脚步声？我怎么觉得我身后有人呢？” “我也是，奇了怪了，后面压根没人啊！” “看来咱俩神经太过紧张了。” 两人回过头，继续朝前走去。 什锦又一拳敲在了白团团的脑门上。 “你个贼团子，想借机害我是不是！你不说他们发现不了我么！” 白团团揉着脑门上的两个包，委屈道： 【是看不见你，但能听见声音啊，你刚刚走路的脚步声也太大了。】 什锦又又又一次地一拳拍向白团团的脑门。 “回去给我好好改进这个任意门，我要那种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效果，听到没！” 白团团脑门疼得眼泪直飚，强忍住哭声说道： 【我也只能试试。我可是个从来没干过勤杂工的系统啊，上仙也太欺负人了……】 它还没说完，就见那两个暗探在一个房间外停住脚步。 二人还没上前，房门却突然开了！ 只见习武正背着吃药后昏迷不醒的芙蓉，准备离开。 二人震惊之下，抽刀便砍。 习武背着芙蓉，左躲右闪。 正在此时，就听国师府前院传来丫鬟婆子的尖叫声。 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从国师府前院传来，越来越近。 两个暗探对视一眼，皆是大事不妙的神情。 二人顾不上理会习武，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此时覃昊已率御林军冲了进来。 两个暗探见此情形，纷纷举刀朝覃昊扑去。 习武见状，知道什锦的计策已经成功，便快速关上了芙蓉的房门，将芙蓉轻轻地放在了床上，而后立刻跳窗离开。 什锦见习武安全了，心下更是胜券在握。 覃昊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两个暗探反杀，而后他一声令下，众御林军直冲各个房间，将国师府的人全部控制了起来。 什锦见大势已定，芙蓉也必定安全，这才再次启动任意门，回到了宗人府的刑讯室。 此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老皇帝正端着茶杯。 茶水在距离他舌头一寸远的地方定住了，停留在了半空之中。 再看日和，依旧是青筋暴起地怒视着他，连眼球似乎都没有转动过。 什锦站回原来的位置后，时间才继续流逝。 老皇帝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日和那凸起的青筋也渐渐平复。 他满是杀意地紧盯着什锦。 事已至此，他并不怕死。 因为死罪本就不可免。 只是覃昊把人搜出来，就立刻坐实了他绑架囚禁之罪以及想威胁礼部侍郎来陷害圣女之事。 可即便他死了，也绝不能让什锦好过。 徒儿，你要师父死吗？ 那好啊。 一起下地狱！ 第三十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29） 日和瞧着什锦，露出阴森笑容。 他转头朝老皇帝叩头一拜道： “圣上，微臣愿坦白一切。” “哦？你说！” 包括老皇帝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为日和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所震惊。 “没错，祺贵妃是倾慕于我，几次三番差遣宫女七巧来找我到宫中一会。” 他刚说到此处，老皇帝便龙颜大怒。 “不过——纵使祺贵妃百般讨好，但我从未有过越轨举动。祺贵妃也一直发乎情而止乎礼。所以，所谓的秽乱之事，是从未有过的。” 什锦笑靥淡淡地看着他。 日和啊日和，你可真是够绝的。 把脏水都泼给了死人。 只听日和继续说道： “祺贵妃偶尔出宫，也会来我的东郊宅院，但……不过是对我的静修比较好奇而已。可那日，贵妃突然出现异样之态，非要与我同房。无论我如何推脱，贵妃仍是不依不饶，甚至竟在我面前脱光了衣服，大力将我扑倒在床……” 老皇帝未等他说完，便亲自上手朝他的左眼猛击而去。 祺贵妃毕竟是他的女人。 当着这么多臣子，日和竟敢将祺贵妃说得如此不堪。 侮辱他的女人就等同于在骂他！ 堂主事见状赶紧示意身旁的守卫上前支援老皇帝。 谁料老皇帝一摆手。 “此事你们谁都不要插手。” 说着，他挥拳朝日和的右眼又招呼过去。 “你既然看过不该看的，那这双眼睛便不必再要了。” 老皇帝说着，抬手还要再打，就听日和抢着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贵妃如此乱性是妖邪附体，也曾如此来迷惑过圣上，微臣所为，都是在为陛下着想啊！若妖物不除，恐有伤圣体及整个皇室啊！臣赤胆忠心，绝不敢谋害贵妃！杀死贵妃的人，是微臣的圣女小徒啊皇上！” 日和说得声泪俱下，他一把抱住老皇帝的大腿，肿胀发紫的眼睛却看向皇帝身后的什锦。 老皇帝闻言顿了顿，转头看向什锦。 “圣女，最后确是你亲手送了祺贵妃的性命？” 什锦立刻跪倒。 “回禀陛下，民女当时是为救人。祺贵妃原本和师父在床上撕扯，后来贵妃向外跑，师父在后面追。师父说贵妃是妖邪，要我帮忙，我又见贵妃抓起铁锹砸向师父，这才出手救了师父，灭了妖邪。圣上若不信，可以看看师父的右侧大腿，是否有个铁锹砸击的淤伤。” 老皇帝双目圆瞪地看向日和。 “这么说，贵妃当时并非自愿。是你！是你把贵妃骗到了你郊外的荒宅，然后强迫了贵妃，又让圣女杀人灭口！” 就见日和一脸惊恐地向后退去。 “不！不是这样的……陛下……她说谎！” “是不是说谎，朕一看便知。来人，扒掉日和的裤子。” 两个魁梧的守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拽下了日和的裤子。 就见日和的右侧大腿上，一个方形的淤痕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老皇帝盯着那淤痕的位置，哆嗦着说道： “看来圣女所言不假。” “这淤痕是臣自己打的！不是贵妃打的啊陛下！” 日和说完这话，在场众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立刻反应过来，怒视着什锦。 “你……那天你是故意的！” 什锦一脸无辜。 “圣上明鉴！她说的全是谎话！贵妃并非是她引天雷灭魂魄所杀，而是被她用枯树枝刺穿了心脏而死的！” 日和此时像疯狗一般大喊着。 老皇帝闻言心中一惊。 若祺贵妃真是被刺穿心脏而死，并非圣女所说引天雷震碎了魂魄而死，那岂不说明圣女身份有假？ 他在心里盘算着，转头再看什锦，却见她依旧一脸无辜可怜的模样。 正在此时，覃昊大步走入刑讯室。 “启禀陛下，在国师府搜到了韩大人的嫡女。” 老皇帝闻言一惊，这日和果然背着他干了不少的事，竟还敢信誓旦旦地发毒誓否认。 韩荣奎已顾不上太多，直奔到覃昊面前。 “小女……小女怎么样了？” “御林军发现她的时候，她已被下了药，正在昏睡之中。” “啊啊啊！” 韩荣奎悲愤交加，冲到日和面前，便是一顿拳脚相加。 “你个畜生！我韩某不愿与你同流合污一起媾陷圣女，你便拿我女儿威胁我！你个畜生啊！” 日和抱着头，拼命躲闪，却突然眼前一亮。 “陛下！臣突然想到一件事！祺贵妃的尸体就埋在城郊的荒山上，臣知道地点！陛下若不信，派人去找尸体，便能知晓真相！” 老皇帝冷笑一声。 “你真当朕是老糊涂了么！你所说所做种种，不过是想坐实圣女欺君罔上的罪名，可圣女不过才十几岁，何来你所说的这般计策与心智？” 日和哭嚎道：“陛下可错杀千人，也绝不能错信一人啊！只要派人去荒山寻找尸体，她的谎言便不攻自破！陛下难道不想安葬祺贵妃吗？” 此言一出，老皇帝不再开口，脸上浮上哀伤之色。 纵使祺贵妃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但毕竟那是他宠爱一生的女人！ 况且，找到祺贵妃尸身验明圣女所言是否为真，也可帮他再鉴别一次，圣女是否有通天本领。 “好，朕再信你最后一次。” “覃将军听命！马上带人搜山！以最快的速度查明祺贵妃的尸身是否在山上。” “是！臣领命！” 看着覃昊离去，日和忘记了身上脸上的伤痛，他得意地看着什锦。 祸精啊祸精，这回看你还如何自圆其说！ 什锦故意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跪在地上一脸惊恐。 老皇帝回到座位，一边喝茶，一边等着覃昊的消息。 众人站在原地，琢磨着刚刚日和的话，各个不敢轻易开口。 就连一向对什锦奉若神明的柘远，此时也有些狐疑。 一个时辰后，覃昊终于再次回到众人面前。 老皇帝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日和一脸阴笑，等着听覃昊说出他想听到的答案，然后看着什锦被抓。 只听覃昊开口道：“回禀陛下，山上并无贵妃尸身。” “什么？！这怎么可能！” 日和一脸难以置信。 他转头再看什锦，却见什锦一脸慈悲。 “师父，徒儿看您这样是真的难过，您练魔功已走火入魔到这般田地了，竟无端产生了幻觉。” 日和扑到覃昊身边。 “覃将军，埋尸和偷尸都要翻动泥土。你可曾注意过山上泥土翻动的痕迹？” “寻常人家都去山上埋尸，遍地都是埋尸翻动泥土的痕迹。” 日和彻底傻眼，他想不到，什锦竟能先一步转移尸体。 什锦偷笑，幸好她有任意门。 刚刚就在覃昊领命出去的时候，她已使用任意门，去荒山处理了尸体，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宗人府。 “好你个日和，把朕骗得团团转啊，朕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日和心一横眼一闭，默默开口道： “陛下，臣愿赴死。臣死前，只有一个请求——帮陛下长生。” 第三十一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30） 此时天光已大亮。 老皇帝折腾了一夜，早已困倦疲惫。 他眼内布满血丝，冷着脸道： “事到如今，你还想再骗朕吗？” 日和慢慢睁开肿胀的眼睛。 “臣已是万死之身了，又何必垂死挣扎呢。陛下可以现在就杀了臣，亦或是，让臣帮陛下实现长生再动手杀臣。” 什锦闻言，便知日和又在憋着坏水，她看向老皇帝，希望他能别再犯傻。 老皇帝犹豫片刻，心想着，反正日和也逃不出自己的掌控，试试倒也无妨。 万一成功了，那可让他千秋万世都稳坐江山啊。 当初之所以答应祺贵妃，立他的儿子为太子，其实不过是敷衍美人。 他一心想当个长生的皇帝，要太子又有何用呢！ 这天下，没人能取代！ 这江山，永远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朝堂上下，都以为他为了长生修仙而荒废朝政。 那些蝼蚁，又怎会明白他真正的野心呢。 一想到长生的机会，老皇帝又振作起来。 “那你倒是说说，如何让朕长生？” “京城之外，灼仙山有个桃源洞，风水堪绝，仙气萦绕，是修炼长生之体的绝地。” 日和刚说一句，便正正戳中了老皇帝的要害。 “你继续说。” 善治皇帝似乎忘记了刚才的夺妻、杀妻之恨，全情投入到日和所描述的仙山仙洞的玄妙之中了。 “臣之前未曾向圣上提及，不过是因为朝中之事还要仰仗陛下，陛下无法前去修炼。现在，臣即将赴死，再不说出此法，恐怕再无机会。” 老皇帝闻言陷入沉默。 没人能阻挡他修炼长生仙法。 但若就这么不明所以地去往千里之遥的灼仙山，恐有不妥。 先不说他离宫数月，朝堂无人，是否会横生事端。 就是这一路的风险，也不可不防啊。 日和虽口中说着“他是将死之人”，但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做着别的打算。 老皇帝沉吟片刻道： “灼仙山此去甚远，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长生之法吗？” “启禀陛下，圣女乃西王母后人，有着不死之身，陛下大可让圣女先去灼仙山为陛下窥探一二后，陛下再前往，方可万无一失。” 日和心里打着两手盘算。 这老皇帝要是按捺不住，亲自去了，他可在路上找个时机杀了皇上，率党羽直接夺位。 若老皇帝贪生怕死，有所顾虑，则必会同意让圣女代劳，那他便可趁机杀了那个断送了他前程和钱途的祸精！ 善治轻捻胡须，点头道： “好！就让圣女代朕前去！” 什锦真想一把把老皇帝的胡须薅下来。 有没有点记性？！ 没脸是？ 还敢信他？ 白团团揉着脑门上的包，忧心忡忡道： 【宿主，这花和尚憋着坏，不知道想怎么对付宿主呢。】 “这邪魔下界前被紫微星上仙的炼化炉炼去了法力，现在不过是一介凡胎，本仙不足为惧。” 【可团子还是好担心啊，要不要想个什么办法，让那皇帝直接砍了他，省得宿主要远去灼仙山，再遇上什么凶险。】 “原主死前夙愿是让被蒙骗的天下人知晓日和的真实嘴脸。就这样让皇帝杀了他，世人只知他贪图美色卷入了后宫秘事被杀，这样便背离了任务的初衷。” 白团团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问道： 【此去灼仙山，没有大皇子的权力和习武的功夫加持，上仙打算如何应对日和的算计呢？】 “你之前说任意门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当然啦，团团货栈的系统奖励，可是厉害得很呢。】 白团团叉着肉乎乎的小腰，一脸得意。 “好，那咱们用任意门，先去灼仙山的桃源洞探探路，看看日和究竟想在那里搞些什么猫腻！” 什锦调出任意门。 一道白光闪现。 下一刻，什锦便看到了一座被藤蔓环绕的陡峭崇山。 【宿主，这山，好生奇怪，怎么看着阴气环绕的。】 白团团坐在什锦的肩膀上，观察着四周，眼中满是戒备神色。 “我记起来了，这里便是日和成魔前的修炼之地。” 【什么？！邪魔逃下界之前，不是都被炼去了记忆么？】 什锦双眉紧锁，看着山脚下的毒花、毒草，慢慢朝前走去。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有机会还得和紫微星上仙打听打听。但这地方仙瘴、毒虫颇多，毒花毒草遍地，我们要小心为上！” 白团团愁眉苦脸道： 【完不成任务哪还回得去九天幽冥府啊，更见不到紫微星上仙了，宿主可别做美梦了，还是自力更生！】 它话音刚落，什锦便感到身后阴风阵阵。 猛然回身，竟发现身后的草丛之中出现一块深褐色的大石。 这大石倒也好生奇怪，质地细腻，上面遍布着花纹。 白团团刚要跳到大石上歇歇，便被什锦拎着脖颈逮住。 “别动！” 白团团不明所以，气愤地看着什锦。 下一秒，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它的身下传来！ 它不经意地一瞟，吓得身上的白肉乱颤。 只见身下那深褐色的大石头竟在缓缓移动！ 这哪是什么大石！ 分明就是一条带着褐色斑纹的粗壮蟒蛇！ 蟒蛇似乎在和什锦耍心眼，它故意伏在地上，慢慢移动，为的就是让什锦疏忽，好借机进攻。 什锦拎白团团的手又加了些力气： “你不是说，穿过任意门，到任何地方都不会被那里的人发现么！这条巨蟒摆明就是发现咱们了，才慢慢接近。” 白团团带着哭腔道： 【穿过任意门确实不会被人看到，但这巨蟒也不是人啊，它在这山里得有数百年了，兴许早就有了灵性，又兴许，是嗅到了气味，总之肯定不是用看的。】 什锦不再理会白团团，暗暗观察着眼前这个茶里茶气的家伙。 巨蟒慢慢从一旁逶迤而来，而后蛇头猛然直立起来，朝什锦脖颈处直扑而去。 速度之快，眨眼之间！ 什锦朝一旁轻轻一闪，将身子躲开。 手指微弹，数万条红线顷刻飞出，紧紧缠在毒蟒的七寸之处。 巨蟒被红线勒住，发出难听的低声嘶吼。 那带着尖牙的血盆大口朝什锦大张着，一股尸体的腐臭气息立时喷在了什锦的脸上。 “孽畜！不知已经伤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了。” 什锦毫不犹豫，收紧红线。 巨蟒被勒得蛇身僵直，很快便不再动弹。 什锦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收起了红线。 谁知下一秒，那蟒蛇竟猛地从地上弹起，嘶鸣着将什锦团团缠住！ 第三十二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31） 巨蟒张着血盆大口呼啸着逼近什锦的头颅。 眨眼之间，数万条红线旋转飞舞，似一道红色帘帐一般，齐刷刷冲向蟒蛇的血盆大口，将蟒蛇的巨口缝了起来。 巨蟒那瘆人的眼睛瞬间睁大，还没等它痛苦地咆哮出声，便一头栽倒，将什锦甩到了一边。 什锦眼见着巨蟒挣扎着挺起蛇身，朝一旁的一棵千年古树上撞去。 “喂，你这畜生，别白费力气了，我的红线可是绑姻缘的，一旦被绑缚，三生三世都解不开。” 她本是无意之间的一句调侃而已。 谁料蟒蛇似是听得懂什锦的话，竟停下来回头看了什锦一眼。 什锦和白团团同时一愣。 莫不是这畜生真有灵气，已有了修为？ 什锦试探道： “你若能乖乖听话，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你若再想伤我，我便让这红线一直封住你的嘴，直到你饿死成为其他野兽的美味珍馐。” 巨蟒定定地注视着什锦，像是在犹豫。 片刻后，它伏着身子朝什锦而来，而后乖乖地将蛇头靠在了什锦的脚边。 什锦看着它，笑了笑，再次收起红线。 谁知巨蟒竟幻化成一个高大威猛的少年。 “你……你你！” 什锦感到眼前一晕。 这一幕也太震撼了！ 凶悍、丑陋、令人作呕的冷血动物，竟忽地变成了呼着热气的、英俊的大活人了？ “多谢上仙宽恕，饶我不死。” 少年的声音粗犷而浑厚，完全不像是个孩子。 “你是刚刚那条巨蟒？成精了？” 什锦在少年身旁坐下。 “正是。我叫洒图，在这座山里住了几百年了，因吃了仙草，有了灵性，幻化成了人形。” 白团团此时热情起来。 【洒图你好呀！我叫白团团，是这位什锦上仙下界做任务的系统。我是糯米团子，也成精了，不过要助宿主完成任务，才能回九天幽冥府飞升成仙。】 白团团说着，便伸出了它那分不清是手还是腰的一块软软乎乎的白肉。 洒图受宠若惊地擦了擦手，跟那团白肉握了握。 “还好你没生气，我刚才……差点吃了你们。” 洒图不好意思地说道。 什锦猛地捏了一下洒图的脸蛋。 “不生气是有代价的！你得给我当小弟！” 还没等洒图答应下来，什锦便站起身，朝面前的灼仙山走去。 “既然你在这山里住了这么多年，那就介绍介绍山里的情况。” 白团团热情地跳到了洒图的肩膀上，偷偷说道： 【这什锦上仙本事大得很，跟她混，咱俩以后回九重天都能飞升成仙呢！到时候我就是你大哥！】 洒图尴尬笑笑，赶紧跟上了什锦的步伐。 “上仙有所不知，这座灼仙山之所以名曰‘灼仙’，便是神仙来了都要掉层皮的意思。” 什锦闻言立时严肃起来。 “为何？” “这山看似仙气缥缈，实则里面都是瘴气，进入之后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中毒身亡。还有那些色彩绚丽的野花野草，很难分辨到底是仙草还是毒物。” 什锦默默听着，点了点头。 “我听说，灼仙山上有个桃源洞，你可知晓？” 洒图闻言大惊。 “上仙可千万不要去那桃源洞，里面十分凶险？” 什锦来了兴致。 “怎么？” “我幼时贪玩，曾进过一次桃源洞，险些丧命，所以印象格外深刻。我记得，桃源洞内怪石嶙峋，不一会儿，我便产生了幻觉，看到许多奇幻景象。正高兴之时，竟突然感到呼吸困难。” 什锦听到此处，追问道： “那后来呢？你是如何脱险的？” “就在快要没了呼吸的时候，我身子一沉，落在了桃源洞的潭水中。那潭水说也奇怪，竟令我瞬间恢复了神志，呼吸也变得自如了。我便赶紧游离了桃源洞，再不敢靠近那里了。” “我懂了。那桃源洞的怪石应该也有毒性，能让闯进去的活物产生幻觉，而潭水也有毒，两者恰恰能以毒攻毒。你之所以能在这座山里生活几百年，也是因为你体内也有剧毒，能将各种毒素化解，最后百毒不侵。” 洒图恍然。 “上仙分析得很有道理，可能就是这样。” 他突然停住脚步。 “上仙别再往前走了，若再靠近这灼仙山，恐怕便要有损仙体了。” 什锦闻言站住，沉思道： “也就是说，刚刚即使没有遇见你，我和团子直接进了山，现在可能也已经中毒而亡了。” 洒图挠挠头，有些害羞道： “不管怎么说，袭击你们都是我不对。不过，我其实是不吃人的，这几百年间，我都是靠着山里的走兽为食，和人类吃猪肉的道理也差不多。刚刚袭击你们，不过是为了自我保护。” “自我保护？不至于，你一大蟒蛇，难道还怕个少女不成？” 什锦难以置信地看着洒图。 “近几年，总有人传言灼仙山为修仙长生之山，好多人带着装备来此处寻找仙草，破坏了这里的生态环境，野兽都被他们猎杀了，能吃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 什锦侧目，认真聆听着洒图的话。 “前段时间，还有一队人马带着许多古怪的装备进山，他们能避开毒瘴之气，还几次三番地袭击了我。” 洒图一脸委屈地展示着后背上的刀痕。 “这些刀疤都是那些人给我留下的。刚见到上仙时，我感受到你身上浑厚的仙气，便知上仙修为不浅，功力远在我之上，我怕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只能提前下手自保。” 什锦点点头。 “原来如此。” 看来，洒图所说的那队人马，应该就是日和的人。 日和早已派人提前踩好了点，想在此处置我于死地。 这灼仙山既是要命的山，也确实是座能助人成仙的山。 老皇帝若真得了洒图所说的仙草，兴许真能脱离凡体肉胎的禁锢也说不定。 但这仙草，绝不能落入日和的手中，否则生灵必遭涂炭！ 白团团与什锦想到了一处，它开口问道： 【上仙，你说那邪魔当年会不会是在这座山中得到了仙草，才修炼得到法力，可因心术不正，坠入魔道地狱的？】 “很有可能。所以我们必须在日和之前找到仙草，阻止他再次成魔！” 第三十三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32） 什锦和白团团仰头看着面前云雾缭绕的巍峨青山犯起了难。 进山容易，不死难。 洒图突然咬破手指，伸到什锦面前。 【上仙刚刚说过，我百毒不侵，把我的血喝下去，进山定会安然无恙。】 什锦一把搂过洒图的肩膀。 “向来都是老大罩着小弟，哪有小弟来罩老大的道理。” 说完，她从白团团的货栈里取出一瓶自救仙露。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的血我和团子收了，也给你个好东西养养身子。” 她丝毫没有询问洒图的意见，竟直接将小蓝瓶里的液体喂给了洒图。 顷刻间，洒图后背上的刀疤及手指上的伤口竟全都恢复如初了。 “真是神药！” 洒图一脸兴奋。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力量增加了许多，似是刚刚从冬眠中醒来一样精神。” 还没等什锦开口，白团团便一脸得意道： 【跟着我们混，绝对错不了！】 洒图连忙单膝跪拜。 “上仙请受小弟一拜，今日之恩，洒图定不会忘记。洒图愿追随上仙去往三千位面，帮上仙完成任务。” 什锦点点头，开心地将洒图扶起。 此时，白团团的声音突然从她的神识中出现。 【叮！宿主收获小弟，获得系统进度奖励。】 白团团说着，将系统货栈展现在什锦面前。 什锦大惊。 这也可以？ 早知道如此她早就收小弟了！ 再看看那货栈，空空荡荡，原来这次的奖励不再是具体的实物，而是一道金色光圈。 什锦刚一触碰那道金光，金光便将什锦的手指团团围住，最后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 什锦奇怪道。 【这个奖励叫做“追忆环”，已自动匹配到宿主的手指之中。无论宿主用手指触碰任何物体，都能看到与这物体有关的历史。】 “哇，这么神奇！” 什锦立刻去触摸面前的白团团。 霎时，白团团吸收幽冥上仙桌上仙露精华的画面便出现在什锦的眼前。 “哈！原来你当初是偷偷吸了幽冥上仙桌上的仙露，才成了精啊！” 白团团像是被人偷窥了一般，腾地羞红了脸。 【上仙又捉弄我！我可不是偷吸仙露。幽冥上仙桌上的仙露洒了，正好流到我的身上，我吸收了仙露精华，成了精。幽冥上仙说我这是有仙缘。仙缘你懂！】 白团团一脸得意。 什锦对这个奖励甚是满意，她收起手指，跟在洒图身后继续朝前走去。 此番上山，一是要弄清楚桃源洞里的秘密，二是要找到仙草。 她抬起头向上看去。 山高万丈，直入云霄。 这要是一步一个脚印地上山，至少要花上几天的工夫。 什锦再次调出任意门，下一秒，他们便来到了灼仙山的山顶之上。 云雾缭绕，手可触云。 什锦俯瞰山下，一片朦胧山色。 “上仙……” 洒图刚一开口，就被什锦的一个大白眼给洗礼了。 “怎么说话呢，叫老大！” “嗯嗯，老大。前方山洞便是桃源洞，还是不去为妙啊。” 什锦拍了拍洒图的肩膀。 【放心，老弟！你在洞外乖乖等我，我去去就来。】 洒图伫立在山洞之外，带着儿时便弥留的恐惧目送着什锦的背影消失在洞口。 进入山洞，什锦谨慎地观望着四周。 只见山洞里别有洞天。 一道松软的小路通向前方。 小路两侧是发着亮光的洞壁。 仔细观察洞壁，上面竟镶嵌着闪闪发光、五颜六色的滑溜石头。 没搞清楚状况，什锦不敢擅自触碰任何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此时，安静的山洞里传来水滴落地的声响。 看样子，洞里极为潮湿，洞壁上凝结了许多的水珠。 【上仙，你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白团团哆哆嗦嗦地说道。 什锦侧耳仔细听去，不远处似乎有轻微的流水之声。 “是流水声，前边应该有洒图所说的那个救了他的命的潭水。咱们得尽快赶到那里，以防出现幻觉时无法自救。” 她加快了脚步，带着白团团一起朝桃源洞深处走去。 原本昏暗狭窄的山洞，在她们走了一段时间之后，竟变得一片明亮、无比宽敞。 耳畔突然飘来一阵悦耳笛声。 紧接着，琵琶、胡琴等乐器相继演奏起来。 空旷的山洞里，这些音乐不断产生回音，听起来很是瘆人。 “团子，你有没有感觉，这山洞好像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白团团吓得抱住什锦的脖子，紧紧依偎在什锦身上。 【宿主，你可千万别吓团子啊。团子就是个糯米，实在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什么法力，可应付不来那些脏东西。】 什锦提高警惕，每走一步都环视四周，无比警惕。 突然，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出现在什锦面前。 吓得什锦猛地后退了几步。 白团团在什锦的神识里哇哇大叫着： 【艾玛！吓死系统了！】 那白面女人用空灵的声音说道： 【欢迎来到桃源洞。请贵宾稍作休息，看出折子戏。】 说着，白面女人一个转身，什锦面前竟突然出现了一个古朴的戏台。 不好！ 什锦立刻晃了晃脑袋。 一定是陷入幻觉了。 她闭上眼睛，快速调出任意门。 下一秒，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面前出现洒图那张满是关切的面庞。 洒图将什锦从地上扶起。 “你的毒血对幻觉不起作用……” 什锦说到一半便觉得一阵恶心、眩晕，而后便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次醒来，看天色，已是黄昏。 “这是什么地方？” 什锦从一张木床上坐起身子。 “老大你醒啦！这是我家。” 只见洒图和白团团围坐在桌前正吃着果子。 “好啊你们两个！居然背着我偷吃好吃的！” 什锦刚要下地，猛然间竟看到床对面挂着一幅画。 画中有一对恋人。 其中的男子是个人类，而那女子纵然面容姣好，却拖着一条长长的蛇身。 什锦觉得画中男人好生面熟，便凑到画前，仔细辨认。 “我的天，这男人不正是邪魔下界之前的样子么！” 洒图震惊地放下手中的果子。 “老大你认识我阿爹吗？” “你阿爹？” 这回换什锦震惊了。 “这画是我阿爹画给我阿娘的礼物。我阿爹是人类，我阿娘是巨蟒，但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一直非常相爱，我们一家也很幸福。” 洒图回忆着，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伤感之色。 “可是突然有一天，阿爹阿娘突然一起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我自己，孤零零地留在这山中。” 洒图越说越伤心。 “我真希望能得到阿爹阿娘的消息，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当初又为何会默默离开，丢下我不管……” 什锦听着洒图的话，再看着画上的男子，眉头紧锁。 “洒图，如果我有办法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你真的能承受那个真相吗？” 第三十四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33） 黄昏的最后一丝余晖散尽。 石屋内，一片昏暗。 洒图一脸伤感地注视着什锦。 “这几百年来，我每时每刻都期盼着能知道真相，去寻找我的爹娘。一想到有一天，我要一个人在这石屋里孤零零地死去，我就觉得好难过。” 什锦轻轻拍了拍洒图的肩膀。 “真相也许很残忍。” “不管怎样我都能接受。我不想带着这个疑问苟活一世，也不想临死前都抱有遗憾。” 什锦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握住洒图的手，一起轻触墙上的那副画。 只见金光一闪，画中女子和男子纷纷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而他们，也不再置身石屋，而是深处一处风景怡人的竹林。 画中女子温柔恬静、楚楚动人。 此时，她正端坐在石桌前，低头作画。 突然，一把锋利的剑径直从后方插入她的腹部。 她震惊地转过头，看到的却是她最爱的那个男人的脸。 鲜血顺着剑刃流淌而下。 她悲痛地猛一用力，将剑刃掰成两段。 手持剑柄的男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靠在一颗竹子上，恶狠狠地看着她，眼中不再有半点柔情蜜意。 “为什么……” 女人痛苦地问道。 “你以为我真的爱你么？” 男人走到她的面前，冷笑着看着她。 “我不过是想得到你的信任，然后从你身上拿走一样东西。” 他说着，蹲下身，看着躺在地上的结发妻子，默默地再次竖起了宝剑。 “这柄斩灵宝剑，是你告诉我的。你说除了它，这世上没有任何兵器能将你彻底毁灭。” 他依旧笑着，没有丝毫的不忍。 “我本不想把事情做得如此决绝，毕竟我们也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但谁让你是女娲的后人呢？不杀了你，我便无法得到你的灵丹。” 女人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她眼中满是悔恨的泪水。 “这么说，你与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想怎么将我杀死？” “不然呢？就你这副人头蛇神的丑陋样子，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女人闻言，痛苦地朝天嘶吼一声，继而现出原形。 那粗壮的蟒身直扑向男人，将他团团围住。 男人不慌不忙道：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灵力耗尽。不过你放心，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我不会杀了你儿子的。” 此言一出，人头蛇身的女人彻底瘫软在地。 她捂着伤口，挣扎着朝竹林旁的石屋移动而去。 男人没再给她见自己儿子最后一面的机会。 他跳起来，手握宝剑，直劈向女人的脖颈。 鲜血迸溅。 女人身上的灵力彻底散尽，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男人上前，得意一笑，将女人口中的灵丹取出，转身便走出了竹林。 片刻后，女人的身体开始消失，最后竟化作一缕青烟，飞入了石屋。 石屋内，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正在床上安睡。 青烟一荡，男孩身上的杯子被掀开。 原来，这男孩竟也是人头蛇身。 青烟围绕在男孩的头顶，久久不散。 这时，青烟发出女人的声音： “洒图，娘亲对不起你，不能陪伴你一起长大了，但娘亲会以另一种形式保护你。这道青烟是娘亲的一道魂魄，它会化成一道封印，牢牢封住你的记忆。直到万年以后，你才会苏醒。那时候，恶人已不在世上，你便再不会受到伤害。” 声音消失后，青烟飞向男孩的前额。 在触碰男孩前额的瞬间，青烟消失不见。 …… 什锦松开触摸那幅画的手，石屋里人首蛇身的男孩顿时消失不见。 而眼前的洒图却哭得浑身颤抖。 “娘……” “娘……你放心，孩儿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洒图擦干眼泪，看向什锦。 “那恶人现在在何处？” 什锦和白团团对视一眼，皆是没有开口。 洒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你！我求你告诉我！我要为我娘报仇！” 什锦叹息一声，缓缓开口： “我知道他的身份，但没想到，他成魔前，竟有这样的故事。” “成魔？你说那恶人成魔了？” 洒图一脸难以置信。 “没错。我之前还一直好奇，为何人界忽然有人成魔，现在来看，他是夺了你娘亲的灵丹，获得千年功力，然后继续修炼，却因心术不正坠入了魔道。” “他在九天幽冥府吗？” 洒图追问道。 “他原本被紫微星上仙关在炼化炉。只因我偷吃了炼化炉上的仙果，导致邪魔没了炼化的引子，这才私逃出去，下三千世界为祸人间。所以，我此次离开九天幽冥府的任务，就是来三千世界补救，并阻止他再次成魔。” 洒图站起身，一脸坚决。 “那我更要跟你一起去做任务，亲手杀了他！” “此次我出现在灼仙山下，遇见你，便是邪魔在这一世的化身对我的报复。我拆穿了他秽乱后宫的真面目，他便向皇帝进言，要我代皇帝来灼仙山桃源洞修炼。” “原来如此。桃源洞怕是不能再去了，那我们一起回去吓吓那个皇帝，让他知难而退如何？” 洒图提议道。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既恨他，但又想见到他。可你还是想想你阿娘的遗愿。” “我阿娘的遗愿？” 洒图一脸不解。 “你知道你阿娘为何要用最后一道魂魄封住你万年的记忆吗？” 什锦问道。 洒图摇了摇头。 什锦脸上现出悲悯之色，似是也在替洒图感到伤痛。 “我刚开始见到你，便觉得你虽是少年模样，但声音却像个成年男子一样浑厚有力，当时还觉得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可现在我才明白。你并非如你口中所说，住在这里几百年。” 洒图闻言大惊。 “你说什么……” “其实你已在这里活了万年。当时这里是竹林，万年后沧海变桑田，这里已成了灼仙山。” “这怎么可能呢……” “你之所以不记得，是因为你万年的记忆和这座石屋一起被你娘给封印起来了，你的身体停止了生长，附近的野兽也无法靠近石屋伤害你。你现在的记忆，只是你解除封印后的几百年的记忆。而你阿娘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怕你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会找那个恶人拼命。” 什锦悠悠说着，却见洒图再次红了眼眶。 “那恶人有你娘的灵丹，等于有了你娘几千年的功力，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娘怕你受到伤害，才让你在万年之后醒来。因为那灵丹最多也只能让那恶人存活千年而已。” 洒图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只是你娘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恶人会坠入魔道，阴差阳错地活到了现在，还与你共存于同一个人世。” 什锦说完，慨叹一声。 “你娘若留着那最后一道魂魄，在竹林间继续修炼，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但她把那最后一道魂魄给了你，便是真的魂飞魄散了。” 洒图崩溃，仰天悲嚎。 “不！我要替我娘报仇！” 第三十五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34） 石屋内，洒图跪地痛哭，声嘶力竭。 看着洒图如此痛苦，什锦也十分难过。 “你要为你娘报仇就得沉得住气。如果信得过我，就按我说的做。” 洒图擦擦眼泪。 “好，那需要我做什么？” “我和团子得回宗人府了，你留在这里等我消息。” “我想跟你们一起回去！我不甘心！我想现在就杀了那恶人！” 洒图说着便站起身来，拉住了什锦的袖口。 “你想报仇，就得学会忍耐，不能草率行事。此次我们来灼仙山只为打探情况，若不是刚才昏迷耽误了时间，本来还可以趁机寻找仙草。” 什锦耐心解释着： “邪魔在这一世化身为国师日和，他虽在九天幽冥府的紫微星神殿被炼化炉炼去了功力与记忆，成了肉体凡胎，可他冥冥之中却还是找到了这座灼仙山。而这灼仙山就是他坠入魔道之前最后修炼的地方。” 洒图突然明白过来。 “若是日和以护送你修炼为由，来灼仙山找到仙草，有了灵力，再次成魔，岂不是更难对付！” “正是如此。所以你等在这里，也有你的作用。一方面守住这座山，不让任何可能是日和爪牙的人进入山中。另一方面，还要仔细将毒物与仙草区分开，以备后用。” 洒图得到了任务，马上就来了精神，不住地连连点头。 “放心，这两件事就交给我！” 什锦调出任意门，最后交代道： “耐住性子，千万别意气用事！” 说完，她便带着白团团消失在洒图的面前。 回到宗人府，时间依旧停滞着，所有人都像是雕像一样被定住一动不动。 什锦归位，时间开始继续流转。 此时，老皇帝正转头看向她。 “朕已决定让圣女代朕前去灼仙山清修。一年后，圣女便可归朝。到时候，朕赐你为‘御天圣女’，官拜一品，如何啊？” 什锦面带笑容，向上叩首道： “启禀圣上，民女愿前往灼仙山。” 日和听到此处，嘴角一斜，露出奸笑。 “好，那朕便命刑部侍郎陆炳坤和罪臣日和一起护送你前往。抵达灼仙山桃源洞后，立即便将罪臣日和斩首。” 刑部侍郎陆炳坤？ 那家伙不正是日和的朋党么！ 他俩护送就是要命的节奏啊！ 想到此处，什锦再次叩头道： “陛下，民女刚刚观师父面相，发现师父头顶黑气凝聚，此为煞气压顶，将有血光之灾。此番若让师父一同前往，恐招灾祸，不利于陛下的长生大计。” 此言一出，老皇帝立刻重视起来。 “既然民女会占相，那也赶快帮朕看看，朕能否尽快休得长生仙法呢？” “圣上乃天子，天子相，不可观，泄露天机必遭天谴。” “原来如此。” 老皇帝很是失望。 日和此时开口道： “陛下，罪臣罪无可赦，触犯多条重罪，惹怒天子，自然是必死无疑。所以圣女所说的血光之灾，与此去灼仙山一事无关。” 老皇帝立时犹豫起来。 到底是相信圣女所言，还是听信日和的之言呢。 什锦再次开口： “圣上，煞气欲来！还请陛下立刻收回成命。否则宗人府将会天降异象。” “天降异象？此话怎讲？” “民女感受到一股寒凉之风，正慢慢靠近师父，此风来者不善，马上便会出现在师父身后。” 老皇帝闻言一脸惊诧。 什么寒凉之风能吹进这大门紧闭的宗人府呢。 他刚要开口询问却突然定住，只见什锦调出任意门，瞬间消失了。 石屋里的洒图刚一转身，便看到什锦突然在背后出现，吓得一个激灵倒退几步。 他揉揉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啥情况？老大你回来取东西吗？” “算是。我来把你取走，用一用。” 她走到桌旁，拿起一个果子边咬边说道： “老皇帝派日和和他的爪牙送我上山，估计没等我见到你，就得去见你娘了。所以，我合计着，要不让你过去逗逗他们。这么好的资源在手，不用也是怪浪费的。” 什锦说完，洒图连连点头。 “那我该怎么做？” “随我回宗人府，在时间继续流转的瞬间，露出蟒头，吓那老皇帝一遭。” “那日和呢？” “不管怎么说，他的真身都是你的生身父亲。你们若当面对峙，以你的善良本性，是绝对下不了杀手的，到时候反而会误了大事。不过，你倒是可以趁机给他两口，先替你娘出出气。” 洒图点头。 “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的。” 什锦调出任意门，下一秒，回到宗人府。 洒图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日和，便眼喷怒火。 他强忍恨意，露出真身。 一条巨蟒顷刻间出现在日和的身后，让这原本无比宽敞的宗人府刑讯室变得狭小局促。 什锦归位，下一秒，时间正常流转。 只见皇上一眨眼的功夫便突然见到日和身后竟凭空出现了一条巨蟒，它正张着血盆大口逼视着他。 老皇帝魂飞魄散，他惊叫一声，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场众人盯着巨蟒，皆是浑身颤抖。 地上跪着的潇湘宫的宫人们因离蟒蛇太近，竟吓得晕死过去。 御林军统领覃浩此时仗着胆子，拔出刀，冲到老皇帝面前，大声喊道： “保护皇上！” 刑讯室外的守卫听到命令，原本凶神恶煞地冲进来，但一看到巨蟒，又一个个连滚带爬地嚎叫着跑了出去。 跪在地上的日和本是背对着巨蟒的。 他不明所以，但看到众人的反应，也猜到背后似乎出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他慢慢转过头，竟正对上了蟒蛇那恐怖的血盆大口。 蟒蛇此时嘶吼一声，一股巨大的恶风直扑日和，将他彻底扑倒。 日和倒在地上，偷眼观瞧着巨蟒，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就见那巨蟒只盯着日和，完全不理会其余众人。 它俯下蛇头，慢慢靠近日和，不断嘶鸣着。 日和抱着头，连连躲闪。 突然，巨蟒猛地冲过来，一口咬掉了日和的一只耳朵。 什锦赶紧调出任意门，时间再次静止。 “洒图，快住手！” 洒图嘶吼着，化为人形，落在地上，嘴中还叼着日和那鲜血淋漓的耳朵。 “回去，现在还不是收拾日和的时候。” 洒图点点头，拿起日和的那只耳朵。 “我只是想先给他点教训，我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的好死。” 洒图强忍悲痛，从任意门离去。 什锦归位，时间流转。 躲在桌子下面的老皇帝回过神来，一眼便看见了地上的鲜血和受伤的日和。 他惊恐道： “圣女，刚刚那条巨蟒，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还伤了日和，这是何寓意呢？” 什锦正色道： “刚刚此处突现灵蟒，自然是与陛下的长生有关。西王母得到长生，遂成为人首蛇身。而陛下不顾师父身上的森然煞气，毅然派师父前往灼仙山，才招来了灵蛇的预示。煞气之人怎可前往圣地亵渎神灵呢！陛下若再执迷坚持，恐怕皇室必有灾祸！” 老皇帝刚从地上爬起来，听了这话又吓得出溜到地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之前日和谗言不断，让他也曾质疑圣女的身份。 但现在亲眼看到了神明预示，他绝不敢再有怀疑了。 “既是如此，那罪臣日和便不必再去灼仙山了，留着无用，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第三十六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35） 老皇帝许久没审过案子，又在宗人府坐了这么多个时辰，此时已是疲惫不堪。 “祺贵妃一案与刑部侍郎韩荣奎嫡女被绑架囚禁一案皆以告破结案。国师日和欺君罔上，犯下死罪，按律当斩，明日午时东城门行刑！” “陛下！臣冤枉啊！” 日和朝老皇帝爬去，却被堂主事身后的两个守卫一脚踢开。 老皇帝冷哼一声站起身来。 “陛下您慢点！” 张公公赶紧上前一步扶住老皇帝。 “陛下，我命人传通传御膳房给您备膳！” 张公公揣度着老皇帝的心思，试探道。 “嗯，你办事最为妥帖。” 老皇帝没再看日和一眼，便朝刑讯室门口走去。 堂主事及礼部尚书韩荣奎等人跟在张公公身后，前呼后拥地将老皇帝和高思远送出了刑讯室。 柘远扶起还跪在地上的什锦。 “圣女快起身，父皇已经离开了。” 什锦低声道： “殿下，我还有几句话要同那人讲。” 柘远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刑讯室。 几个守卫抓起地上的日和，便要朝死囚房里拖去。 日和恶狠狠地盯着什锦。 “走着瞧！我不会就这么死的！” 什锦走到日和面前，拿出二两银子，塞到了守卫的手中。 “明日师父便要问斩。我与他还有两句话要讲。还请两位官爷行个方便。” 两个守卫见老皇帝都对圣女毕恭毕敬，根本不敢阻拦。 拿了银子便退到了一边。 什锦俯下身子，将头凑到日和那仅剩的一只耳朵旁。 “师父，好戏才刚刚开场，我也不会让你就这么好死的。” 说完，她冲日和露出慈悲的一笑。 转身离开了刑讯室。 守卫像拖死狗一样地将日和拖到了死囚的牢房门前。 打开门，拎着日和的衣领，便将他丢了进去。 “等等。” 日和见两人要离开，便赶紧开口。 “我是当朝一品国师，家中万贯家财，只要你们放了我，金银财宝悉数奉上！” “哈哈，你当我们傻么！你可是圣上亲自下命要斩首的死囚。要是放了你，我们就算得到再多的钱财，也没命花了！” “就是！不光是我俩的项上人头，家中老小的性命也会不保。” 两人说完，便锁上了日和的牢房门。 “那……斩首之前，肯定得有顿断头饭！”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 “呵，都要死了，心还挺大。” “行，等会安排人送过来，你等着。” 二人说完，便朝前走去。 日和盯着二人的背影，露出一丝奸诈笑容。 这宗人府有他的人。 只要还能有人来送饭，他就还有机会。 日和走到牢房角落坐下。 他看着还在不断滴血的脸，眼珠一转，继而偷偷撕下了囚服上的一块布料。 …… 深夜。 宗人府内一片安静。 日和仍旧坐在牢房角落里闭目沉思，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机会。 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 日和睁开眼睛，眼中一道锋芒闪过。 这边的死囚牢房只关着他一个人，所以，来人肯定是冲着他的。 日和站起身，走到牢房门前，定睛朝外看去。 昏暗的走廊里，几个守卫凝神站立着。 远处，一个端着饭夹的官差正快步而来。 “站住！干什么的？不知道这边是死囚牢房么！” 守卫的官差呵斥道。 “大哥，我是宗人府伙房的，奉命来给明日要问斩的死囚送断头饭。” 来人说道。 日和心中大喜。 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却如获救命稻草。 因为他知道，他的人不会坐以待毙，定会找机会救他。 守卫的官差上下打量着来人。 “你是新来的？怎么看着好面生。” “我来了有些时日了，但一直在后厨，未曾来过这死囚牢房。要不是今日赌输了，我才不会替那赵阿宝来送断头饭，真是晦气！” 守卫点点头，又瞧了瞧他手里端着的饭夹。 “打开，我们要例行检查。” “好。” 来人将饭夹放在地上。 而后将里面的一碗米饭和两碟素菜端了出来。 “都在这了。” 两个守卫一起拿起碗碟，仔细检查着。 而后又拿起饭夹，检查里面是否有隔层，能否藏了什么东西。 片刻后，二人朝对方点点头，才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来人收好饭菜，重新端起饭夹，朝日和的牢房走来。 日和紧盯着来人。 只见这人约有二十岁的年纪，身材瘦高，穿着一套肥大的守卫衣服，显得极不合身。 来人走到日和的牢房门口，将饭夹放在地上，而后又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拿出。 “吃，吃完了断头饭，明日好上路。” 说完，他抬起头，朝日和使了个眼色。 日和会意，立刻假装悲嚎。 “想我堂堂一品国师，竟落得如此下场。明天就要上断头台了，临行之前竟没有口酒喝！” 他一边说，一边朝守卫看去。 只见两个守卫此时正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日和用袖子抹了把毫无眼泪的眼睛，带着哭腔道： “那刑部侍郎陆炳坤，真不是个东西，平日里阿谀奉承、鞍前马后，此时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真是树倒猢狲散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面前之人递过来的米饭，而后趁守卫不备，偷偷将一块带血的布条塞进了来人的手中。 来人迅速将布条塞进袖子，又将两碟菜递进牢房之中。 收起空饭夹，来人站起身，轻蔑道： “刑部侍郎陆大人也是你能诋毁冒犯的么，真是不知死活。” 说完，他便端着空饭夹朝外走去。 日和眼见着他走过守卫身边，没被叫住搜身，这才松了口气。 成败在此一举。 日和眉头紧锁，端起饭碗，大口往嘴里扒着饭。 那端着饭夹的官差走出牢房，一路来到宗人府僻静角落，这才停下脚步。 他环视四周，见毫无人影，便放下了饭夹，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个带血的布条。 展开布条，他凝神看去。 只见布条上是歪歪扭扭的几行血字。 扫了一眼，他脸色立变，立刻换了衣服，离开了宗人府。 第三十七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36） 暗夜，无风无月。 一道黑影从街道闪过，三晃两晃，便闪进了街角的刑部侍郎府邸。 陆炳坤此时坐在前厅，正愁眉苦脸地喝着茶。 刑部侍郎夫人姚氏擦着厚厚的脂粉，扭着腰身走了过来。 “老爷，这都几点了，您还不歇息啊？” 她走到陆炳坤身边坐下，秋波暗递，一脸春色。 “去去去，别妨碍我想事。” 陆炳坤烦躁地把脸扭向一边。 “老爷，您干吗发这么大的脾气嘛……” 她还未说完，陆炳坤便站起身，朝身后的管家喊道。 “送夫人回房休息！” 说完，他便冷着脸迈步朝书房走去。 姚氏一跺脚，气哼哼地白了管家一眼，扭着腰身离开了前厅。 此时，一道黑影从房上轻跳而下，静静地落在了地面。 黑影左右了望后，悄悄跟在了陆炳坤的身后。 陆炳坤心烦意乱地打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可下一秒，一个黑衣人快速跟随而入，他以极快的速度，回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你……你是什么人？” 陆炳坤吓得连连后退，直到身后再无退路。 眼前的黑衣人朝陆炳坤一抱拳。 “陆大人莫要慌张，在下并非要害陆大人性命，请陆大人莫要声张。” “你深夜闯进我家，是何居心？！” 他撞着胆子哆哆嗦嗦地问道。 黑衣人从袖子里掏出那个带血的布条，双手呈于陆炳坤面前。 “在下此番前来，是为送个东西，陆大人请看。” 陆炳坤颤抖着手，接过那张被血渍和污泥沾染的布条。 展开布条，陆炳坤大吃一惊，随后呆坐在地。 黑衣人一抱拳道： “陆大人，东西我已然带到，还请大人尽早着手准备。” 陆炳坤毫无反应地盯着手中的布条，面如死灰。 黑衣人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书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完了！这回是彻底完了……” 陆炳坤目光呆滞地不停重复着。 管家此时路过，见书房门敞开着，里面一片黑暗，便要上前关门。 突然，他瞥见了坐在地上的陆炳坤，大吃一惊。 “老爷！老爷您怎么坐在地上了呢？” 他将陆炳坤扶到椅子上。 陆炳坤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吩咐道： “去！通知府上所有家眷，连夜收拾东西，黎明之前离开府邸，去乡下暂时躲避！” “老爷，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管家满是疑惑。 陆炳坤终于痛嚎一声，继而崩溃大哭。 “完了！陆家是要完了！” 躲在暗处的黑衣人听到此言，脸上显出得意神色，转身飞身上房，离开了陆炳坤的府邸。 …… 第二日天光微亮。 陆炳坤府上的丫鬟婆子吵吵嚷嚷地背着包袱，护送着陆炳坤的几房太太、儿女出了府。 陆炳坤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地站在府门前，目送家眷离去。 看着空空荡荡的府邸，他老泪纵横地瘫坐在地。 另一边的宗人府，堂主事一大清早就来了死囚牢房。 “你们都给我机灵着点，犯人午时问斩，要是出了闪失，可全都得掉脑袋！” 他走到日和的牢房门前。 往日的谄媚不再。 “日和，想不到你横行霸道了这么久，也有今天。老子从前在你面前受了不少的委屈，今日能一起找补回来了。” 日和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坐在角落，闭目养神。 “嘿！你都沦为死囚了！还如此目中无人！来人！给我打！” 两个魁梧守卫凑了过来。 “大人，这可是皇上钦点的死囚，能打么？” “放心，只要留着他一口气，让他死不了，抬到东城门砍了头也没人知道我们动过手。” “是！” 两个守卫打开牢门，进入牢房，将日和按在地上，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日和原本的耐性被消磨殆尽。 他咬牙喊道： “午时之前，我便会脱困，到时我必会让你加倍奉还！” 堂主事冷笑道： “死到临头了还要嘴硬。” 几人打累了，将日和拖出死囚牢房，关进了牢车之中。 牢车一路向前，直奔东城门而去。 日头高升。 东城门附近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他们听闻之前一直奉若神明的国师竟要被斩首示众，皆是既惊讶又好奇。 围观人群将整个东城门堵得水泄不通。 巳时已过，囚车抵达了城门口的刑场。 日和躺在囚车里，已浑身是伤、一脸憔悴。 不多时，一个老太监出现在刑场正前方的监斩台上。 他扯着脖子，用尖锐的细声喊道： “圣上驾到！恭迎圣上！” 刑场宗人府众官员及围观百姓纷纷跪倒在地，朝前叩头。 什锦、柘远、习武三人跪在人群之中，探头朝监斩台上看去。 只见老皇帝从金色大轿上走下，来到了监斩台正中落座，几名侍奉的小太监紧随其后，分别站在了老皇帝身后左右两侧。 几名宗人府的官差将囚车上的日和拖到斩台上，厉声呵斥道： “跪下！” 日和歪着身子，正对善治皇帝而跪。 老皇帝一见日和，便想到了他最爱的祺贵妃，立时怒气升腾。 他抬头看看天色，只等着午时一到，便要让日和人头落地。 柘远跪在什锦身边，低声问道: “圣女，以日和的心机，他会就这么乖乖就范吗？” 什锦环视四周，观察着人群中的动静。 “他的朋党遍布京城外的各个州府，此时应该都已听到了消息。不过日和已倒，那些人敢不敢来冒死劫法场，却是难说。” 午时将到，刽子手站在日和身边，嘴含一口烈酒，继而喷在了钢刀之上。 日和侧目看看刽子手，又探头朝围观百姓看去。 黑压压的人群里，根本看不到他想寻之人。 张公公此时走到老皇帝身边，提醒道： “启禀陛下，午时已到。” 老皇帝立刻下命。 “行刑！” 张公公站在监斩台前，用它那阴柔的嗓子喊道： “午时已到，圣上下命，行刑！” 刽子手一甩脸上的横肉，便举起了手中的刀。 正在此时，就听马蹄声由远而近。 老皇帝和围观百姓一起寻声望去。 “陛下！” 只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陛下刀下留人！” 快马一扬蹄，越过跪在地上的几名百姓，直奔法场而来。 “大胆！什么人？竟敢违抗皇命，擅闯法场！” 老皇帝也震惊地朝前方看去。 就见马上之人一拽马绳，停在了刽子手身侧。 “陆炳坤？” 老皇帝看清来人，立刻沉下脸来。 “朕亲斩日和，你怎么来了？难道你要劫法场不成？” 陆炳坤赶紧跳下马，来到监斩台前跪倒叩拜。 “启禀圣上！臣有重要线索要报！” 老皇帝冷着脸问道： “何事？不能等朕看到日和被斩回到宫中再报么？” 陆炳坤再一叩首。 “那就来不及了，陛下！” “哦？” 陆炳坤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启禀陛下，这封信是我从一个国师府的暗探手中截获的。信的内容我已替陛下看过，是关乎陛下长生的大事。” 此言一出，老皇帝立时站起身。 “给朕呈上来。” 张公公赶紧接过陆炳坤手中的信，递到皇帝手中。 老皇帝快速拆开信，仔细看去，而后倒吸一口冷气。 第三十八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37） 晴空之中，忽来一片乌云，盖过整个东城门刑场。 天色突变，定有事端。 什锦跪在人群之中，皱眉注视着远处监斩台上的动向。 只见张公公上前一步，朝监斩官传召道： “圣上有旨，暂停行刑，将日和押回宗人府，听候发落！” 张公公话落，宗人府的官差立刻将日和从刑台上拽下，重新扔进了囚车。 日和对着监斩台上的宗人府堂主事阴冷一笑，随后任由囚车将他带离了东城门刑场。 老皇帝起驾回宫，监斩官全部离席，人群也一哄而散。 “怎么会这样？” 柘远低声问道。 “宗人府有日和的人。” 什锦笃定说道。 “刑部侍郎陆炳坤今日突然出现，逆转时局，定是利用宗人府的人向外传递了消息。” 她面有忧色地说道。 习武有些不解道： “那日我去刑部侍郎府邸打探，陆炳坤有意打发了日和的暗卫，随后也并未采取任何动作，可见他并不想蹚这趟浑水，那现在怎会又冒死前来法场救人？” 什锦心中一沉，日和的爪牙遍及朝中上下的各个角落，要想彻底将日和撕碎，必须一招致命，不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 想到这，她对柘远说道： “还请殿下先行回宫，打探圣上突然改变旨意的缘由，我们再做打算。” “父皇对圣女格外看重，难道圣女不随我一起进宫面圣吗？” “殿下，民女还有要事，我们分头行动。” 反正她有传音耳坠，老皇帝与柘远的谈话她能悉数听到，自是要把时间留给更紧要的事。 现在当务之急，是盯着那个刑部侍郎陆炳坤，看看他到底在偷偷搞些什么把戏。 “那好，今夜戌时我们在雕花楼相见。” 柘远说完，便带着习武回了宫。 什锦见二人皆已走远，这才调出任意门，提前来到了陆炳坤的府邸附近等待。 没过多久，就见陆炳坤骑着马，垂头丧气地向府邸而来。 奇怪。 作为日和的朋党，他刚刚成功救下日和，难道不该十分振奋自得么？ 怎会如此失魂落魄？ 除非……他去法场救人，并非出自本意，而是受了胁迫。 可什么样的胁迫，能让堂堂正二品的刑部侍郎如此担忧？ 此时，就见陆炳坤在府门前下了马。 出乎意料的是，他推开府门，府中冷冷清清，竟没有任何下人小厮前来迎接。 什锦皱眉沉思。 难道是他府中的亲眷都被绑走了？ 只见陆炳坤牵着马，有气无力地进了府，连府门都没有关，就径直朝里面走去。 什锦见状悄悄跟上。 她这才发现，偌大的刑部侍郎府邸之中，竟连个人影都没有。 心下正狐疑，东跨院传来一声嚎哭。 是陆炳坤的声音！ 什锦悄然走去，那声音是从一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什锦调出任意门，瞬间来到了陆炳坤的书房内。 只见此时的陆炳坤，手拿一块破布，正泪水涟涟地看着。 堂堂七尺男儿要不要哭得如此伤心？ 像这种与日和狼狈为奸、草菅人命的狗官，他娘死了他恐怕都没有这么多的眼泪。 什锦好奇地探头朝布条上看去。 就见满是污泥的布条上有几行血字： “伪造国师府暗探信件。告知皇上我的暗探在灼仙山觅得长生仙草。但仙草只会交在我的手中。如此一来，皇上必不会再杀我。陆大人把柄已送往宫中某处，办成此事，皆大欢喜。若不成事，陆大人九族一起陪葬。” 原来如此！ 什锦心下恍然。 老皇帝又又又一次地被日和骗了。 日和哪有什么长生仙草，不过都是投其所好的谎言而已。 可即使不知真假，老皇帝还是愿意试上一试。 看这时间，柘远也该能见到皇上了。 她调出传音耳坠，便立刻听到了老皇帝的声音： “祺贵妃刚刚过世，你有空多去照看你的皇弟，少插手朝堂之事。” 老皇帝的声音中透着不悦。 “父皇。皇弟是太子，若我们走得太近，宫中恐怕又有闲话传出。儿臣听闻今日父皇下诏对日和暂停行刑，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是想替父皇您分忧啊！” 柘远的声音满是关切。 “朕还安康，就不用皇儿操心朝政了。还有，若圣女向你问及此事，你也不要多言。” 什锦闻言一愣。 居然还关她的事？！ 昨日老皇帝还对她信赖有加，将她奉若神明。 今日只不过是看了陆炳坤伪造的国师府暗探信件，便突然调转敌意了？ “儿臣不明白。父皇一直想求得长生，而圣女身份特殊，又有通天本领，父皇怎会对圣女如此戒备？” 老皇帝沉默不语，似是在思忖着什么。 柘远见状继续说道： “那贼子日和秽乱后宫，损伤皇家声誉，更是有损父皇威严，论罪当诛，罪无可赦啊父皇！” 老皇帝一想到祺贵妃，心中一痛，这才黯然开口。 “日和所为，朕怎不痛恨！但眼下，他还有用！” “那圣女呢？父皇为何要有意避开圣女，不让她知情？” “哎……” 老皇帝慨叹一声。 “那日和几次三番地有意加害圣女，朕怎会不知。朕不对他行刑，恐怕圣女心中颇有微词，又怎会认同朕的旨意呢！” “父皇，圣女乃大爱之人，怎会对父皇有所微词呢？” “皇儿，你还年轻。” 老皇帝的声音中透着苍凉。 “等你到了朕这个年纪，经历了皇室夺权，朝堂争斗，江山动荡，你才看得明白。那日和一直在朝中受朕器重，颇为张狂，现在他的徒弟突现锋芒，日和又怎会容她呢！” 呵呵，原来这老皇帝也不是很糊涂嘛。 什锦在心中想着。 只是，若他真为了那个冒牌仙草而被日和牵着鼻子走，那自己岂不陷入了被动？ 白团团探出头，忧心忡忡道： 【宿主打算如何应对？】 “老皇帝走到这一步，便必然想得到那个冒牌仙草。不如将计就计，让日和施展他的诡计，在他以为自己重上云霄之时，再让他堕入谷底，重重摔死！” 第三十九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38） 戌时的京畿城西繁华热闹。 什锦穿过琳琅满目的小食街，来到雕花楼门前。 店小二这次打老远便瞧见了她，小跑着笑嘻嘻地迎出来招呼道： “哎呦！祖宗！可把您给盼来了！” “盼我？盼我干什么？” 什锦边说边往里走着。 “您是不知道。” 店小二故意把声音压低。 “大殿下早早就来了，在二楼雅间里等着您呢。您让我们这酒楼蓬荜生辉了啊！” 他停下来，等着什锦追问。 可什锦却心不在焉，毫不接茬。 店小二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您是不知道，按往年的惯例，大殿下一年之内是绝不会去同一家酒楼两次的，我们这雕花楼，这次可是把全城的酒楼都比下去了，脸上有光得很呐！” “欸？你听到了吗？你们酒楼好像有蝇子的嗡嗡声，快去抓！” “哦哦，小的这就去！” 什锦支开了店小二，这才得以耳根清净，她满腹心事地徐步走上二楼。 来到上次的雅间，就见柘远和习武已备好酒菜，等在了里面。 “让殿下久等了。” 什锦略微施礼道。 柘远一直在心里打着草稿，若什锦问起，该如何应对。一边是老父皇的嘱托，一边是盟友的信任，两相矛盾，让他颇为犯难。 谁知什锦倒也不再提起日和一事，只顾着查看桌上的美食。 “雕花鸡、八宝鸭、卤子鹅、蒜香鹿茸、酱香熊掌、清蒸黄鱼、蜜丝芦笋、酿果藕……殿下，您选的这些菜肴还真是对得上民女的口味呢！” 柘远见什锦心情不错，便试探着开口道： “圣女喜欢便好。呃……至于日和一事……” “殿下，民女想通了，既然圣上下旨暂停行刑，那必然有圣上的道理。作为臣子，还是不要过问原因的好。殿下深居宫中，要想得到圣上的喜爱，定要学会想陛下所想，万万不要为了一些小事而惹陛下动怒，方能在宫中稳妥。” 此言一出，原本还想敷衍什锦的柘远顿时羞愧难当。 都说权力之下无真情，可这圣女竟能如此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着想。 “习武。” 只一句，习武便立刻领会，站在门边，谨慎戒备。 就见柘远拉了把椅子坐在什锦对面，一口闷酒便下了肚。 “圣女有所不知，父皇其实并不喜欢我，也不希望我和朝政有一丝半点的牵连。” 什锦一愣，没想到这大皇子竟话锋一转，和她说起皇家之事。 “当年，太后亲旨了我的母后嫁于父皇，父皇本是不愿意的，因为当时祺贵妃刚刚入宫，正得父皇欢心。” 柘远边说边自斟自饮着。 “可架不住太后和朝臣的极力劝说，父皇勉强立了皇后，并生下我，然而，多年来对我从未有过半分喜爱。” 什锦仔细聆听，对柘远的苦楚童年很是唏嘘。 “母后被废去世以后，我本是很难在宫中保命的，幸得大学士高大人，在父皇面前对我百般夸奖，又收我为关门弟子，后宫各方势力忌惮翰林大学士及门下弟子的势力，这才不敢轻举妄动对我下手。” 原来如此。 谁能想到，堂堂的大皇子，竟活得如此卑微，要靠一个快入土的老爷子保命。 只听柘远继续说道： “我与圣女结盟，本是有私心的。我见父皇如此青睐圣女，是想借圣女为自己多加一道力，好在宫中立稳脚跟。没想到圣女一直真诚待我，从未像其他人一般，只当我是个皇子。” 什锦叹气，拍了拍柘远的肩膀。 “这有何所谓？我在幽冥府其实也不受待见，我……” 【宿主，打住！你说什么呢！】 白团团赶紧跳出来阻止什锦继续说下去。 糟糕！ 光顾着感同身受了，竟说走了嘴！ 柘远闻言一愣。 “幽冥府？是何地啊？” “呃……殿下可以理解为是西王母一族得道高人的聚居地。” 柘远立刻眼中放光。 “我能有幸去那里会一会那些高人吗？” “呃……也许有机会也说不定。” 柘远倒也不刨根问底，他继续说道： “父皇有意不让我知晓日和一事的情况，其实也对我有所戒备。太子毕竟是祺贵妃的亲生皇子。父皇是担心，我会为了皇位，对太子下手。至于圣女……父皇是担心，日和如此加害圣女，圣女会不满父皇的旨意。” 柘远说了个一干二净，原本纠结矛盾的心情终于得到了舒缓。 什锦莞尔一笑。 “殿下不必如此忧心。民女既已和殿下联盟，便必然做好了应对，除去日和，他日扶殿下坐上太子之位。” 一筹莫展的柘远难以置信地看着什锦。 十几岁的少女，翩然自信，气度不凡，实属难得。 “圣女莫不是有了什么新的计划？” “殿下莫要心急，我已通知一人来此，看时辰，差不多也该到了。” 柘远心下狐疑。 雕花楼可是他和什锦默认的碰头地点，把此地告知其他人，岂不唐突？ 正想着，只听门外似有脚步声靠近。 站在门口戒备的习武已轻轻拔刀出鞘。 倏而，雅间外传来叩门之声。 什锦朝习武笑了笑。 “放心，无妨。” 她起身开门。 只见门外，礼部侍郎韩荣奎正拎着一壶好酒，站在门口。 “韩大人，快请进。” 什锦把韩荣奎让进雅间，而后探头朝门外看了看，立时关上了房门。 “韩某参见殿下。” 韩荣奎刚要参拜，却被柘远一把拉起。 “韩大人，快请坐。” 韩荣奎微微摆手，下一秒，竟一转身，朝什锦撩衣而跪。 柘远三人皆是一惊。 “韩某代府中上下，感谢圣女机智过人，计划周详，不费兵力便救了小女。” 说着，韩荣奎便不顾阻拦，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韩大人，您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说话。” 什锦扶起韩荣奎，将他请到座位。 “韩某已和府中交代，今后整个礼部侍郎府愿追随殿下和圣女，任凭差遣。” 什锦点点头，看向柘远，会意一笑。 柘远心中钦佩。 朝堂之上，国师日和与翰林大学士两派争斗已久，双方都在争取礼部侍郎韩荣奎，可他却多年来保守中立，两边都不站队。 谁曾想，日和此番一顿操作猛如虎，最终竟和韩荣奎结下了梁子，终是为什锦做了嫁衣。 第四十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39） 什锦端起酒杯，刚要开口，却突然听到白团团的声音。 【叮！恭喜宿主，再次收获结盟伙伴一枚！】 白团团喜气洋洋地跳了出来，将系统货栈一摆，便在一旁傻乐。 只见系统货栈里有条白色丝带，正端端正正地躺在什锦眼前。 “这是啥？白绫？上吊用的？” 白团团瞬间眯起眼睛。 【就知道上仙你没见识过这种高级货！这叫“仿意披帛”，是专门为上仙这种短时间内快速推进进度的宿主准备的高等奖励！】 “呦，还高等奖励，我看你今天状态不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到底有什么猫腻？” 白团团摸着后脑勺，兴奋道： 【盼了这么久，上仙终于开口问了。嘿嘿，咱们这组任务的kpi突飞猛进，系统里的仙分一直在不断增加，现在已经累积到新的档位啦！】 “害，把这茬给忘了。光忙着做任务办正事了。不过kpi什么的都是浮云，能把任务完成了，顺利重返九天幽冥府就行。” 白团团把肉乎乎的小肚一挺。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仙分累积得高，我这个系统回去也脸上有光嘛，到时候飞升成仙，仙级就更高了，给洒图当大哥，才更有面子的嘛！】 好家伙。 饭团要给蟒蛇当大哥，真是闻所未闻。 “饭团不大，野心不小，行，我尽量配合你的kpi。现在说重点！这高等奖励到底有啥用？” 【把它缠在手臂上，美观大气，披在肩膀上，冬暖夏凉……】 什锦一个萧杀眼神，让白团团马上咽下了接下来的话。 【嗯……当然啦，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可以用来模仿他人。比如字迹、声音神马的！】 “嗯！好东西！”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什锦眼前一亮。 脑中电光火石一闪，顿时计上心来。 之前她一直猜测，此次日和在关键时刻搬来救兵，是因为宗人府有内应为他传递消息。 与其苦苦寻找暗处的奸细，倒不如反客为主，将计就计！ 什锦举起酒杯，看向韩荣奎。 “韩大人，既然您如此深明大义、诚意相投，那民女也略备薄礼，送予韩大人。” 韩荣奎刚想客气推脱，却见什锦已起身附在他耳边低语。 柘远和习武见状，既震惊又好奇。 片刻后，韩荣奎拍案叫绝！ “如此甚好！那韩某就先谢过圣女了！” 说着他便站起身，向柘远告辞。 “殿下得圣女相助，必然大业可成！下官刚刚蒙圣女指点，这就前去筹备，下官先行告辞！” 说着便起身而出。 习武前脚关上了房门，柘远便立刻后脚追问。 “圣女刚刚跟韩荣奎说了什么？” 什锦莞尔。 “太早告诉殿下，可就没有惊喜感了，等着看好戏！” 说着，便拽了只鸡腿，美滋滋地离开了雅间。 柘远愣在原地，啧啧称奇。 “圣女行事，果然难以预料、神秘莫测。” 这夜他心事重重地回了宫，在心里猜出了一百零八种可能性，但全部都被推翻。 这韩荣奎虽说只是个正二品的官员，但家中金银细软、吃穿用度也是一应俱全，完全不应该对任何外物有所期许啊。 可看他当时在饭桌上的表情，绝不比家中夫人又生了男娃的喜悦差上几分。 柘远辗转反侧，思前想后，迷迷糊糊便进入了梦乡。 五更天刚过，门外突然传来了习武的声音。 “殿下，急报！” 柘远一夜并未深睡，此时听到声响，立时睁开眼睛，快速起身开门。 “什么事？” “殿下，日和被刑部侍郎陆炳坤的人带走了！” 柘远闻言神色一凛。 “日和不是宗人府的死囚么！陆炳坤竟有胆子让属下擅闯宗人府？真是找死！” 说着，他便快速更衣。 “我这就去给父皇请安，顺便参那个陆炳坤一本！” “殿下！是圣上的旨意！听说昨日夜里圣上突然下旨，让刑部接管日和一案。” 柘远闻言怔愣当场。 “日和已在宗人府定案，身为死囚，又与皇室贵妃的命案相关，岂可交由刑部！父皇怎么会下这么个旨？” 思忖片刻。 柘远猛然抬头问道： “昨夜父皇下旨之前，可有什么人进宫面圣？” “除了礼部侍郎韩荣奎，再无其他人了。” “韩荣奎？！怎么会是他呢？” 柘远百思不得其解。 “你可知道他昨日几时进的宫？” “圣上是子时下旨的，如此推算，定时子时之前。” “也就是说，韩荣奎昨夜离开雕花楼，便直奔皇宫觐见？他怎么这么糊涂！难道他不知道刑部就是日和的爪牙么！日和转交刑部，就等同于回了国师府，他的罪责就不了了之了！” 柘远恨恨道。 “那……韩大人此举会不会是圣女有意安排的呢？殿下可曾记得，昨夜韩大人听了圣女所言，便心悦诚服，继而称要尽快准备。” 柘远闻言更加困惑，随即立刻出宫来到雕花楼，打算向什锦问个究竟。 而此时正在雕花楼雅间里等消息的什锦，正忙得不亦乐乎。 只见她手臂上缠着那条仿意披帛，正一手执笔，奋笔疾书着什么。 柘远和习武进了雅间，意欲悄悄靠近，偷看什锦所写为何物。 不料什锦头也不回地说道： “习武，得麻烦你跑趟国师府了。” 说着，她将写好的纸帛卷成卷，回身朝习武递去。 “不必交给任何人，看准有暗探值守的地方，扔过去即可。” 习武接过纸帛，点头离开。 柘远见习武走远，这才悻悻开口。 “用我的人，都不跟我请示，也不向我说明计划，你呀，口中喊着‘殿下’，其实是真不把我当皇子。” 柘远星眸微垂，露出少有的不悦之色。 啊哈！ 看来这个大皇子对自己被蒙在鼓里一事甚为不满。 什锦缄口沉思，想着该如何措辞。 总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殿下是大嘴巴，心里藏不住事，民女担心殿下在宫里露了馅。 况且，计划能否成功还未可知，她也不想柘远过多牵涉，深陷危险之中。 什锦暗暗摸着原主娘亲临终前给她的那块玉佩。 抬眼看着这个可能是原主哥哥的人，心下更是彷徨。 柘远观察着什锦的脸色，原本有些阴郁的脸却突然露出笑容。 下一秒，柘远好奇地凑上前。 “本来想多绷一会儿的，实在是绷不住了。圣女行事高深，我是理解的，但……能不能透露一点儿？就一点儿！” “那殿下想知道什么？” 什锦在心里憋着笑。 “刚刚那纸帛是什么？” 柘远不解道。 “诱饵。” 什锦淡定一笑。 “这么说，放日和回刑部果真是圣女的有意安排？咱们又要有大行动了？” 第四十一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40） 晴空万丈。 永安巷人流如织，沿街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习武脚步放缓，隐于人群之中，凝神注视着国师府的动静。 只见此时的国师府朱门紧闭，先前看守的那几名壮汉已不见了踪影。 习武绕到国师府后院街道，观察四下无人便轻轻综跃，飞身来到院墙之上。 俯视院中，寂静无人，唯有一片破落景象，显然是御林军搜查后，再未有人打扫整理。 习武跳进院中，蹑足向内院走去。 内院正厅，传来几名男子的说话声。 “大哥，你给句痛快话，这事咱们干是不干?” “你们几个，还嫌国师大人身上的罪责少么！皇上既然能让陆炳坤把咱们大人带到刑部关押，便是有意免去大人的死罪。你们若此时生事，连累了大人，担当得起么！” “可兄弟们心里实在是气不过！韩荣奎那孙子，不但不识抬举，还倒打一耙，害了大人！不把他闺女弄到窑子里，我咽不下心里这口气！” 习武躲于暗处，闻听此言，不禁心中一紧。 他悄悄探出头，向厅内看去，只见五个黑衣暗探坐于厅内，刚刚说话之人，正是一皮肤黝黑的高个胖子。 暗探为首之人一拍桌子。 “老五，你那冲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听我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静候大人指示！” “是！” 习武将纸帛绑在一把匕首上，而后朝那暗探首领身侧轻轻一掷。 匕首不偏不倚地插进暗探首领身旁的梁柱之上。 厅内之人皆是一惊。 立刻起身冲出去找人。 可厅外连个人影都没有。 暗探首领回到厅中将梁柱上插着的匕首拔下。 拆开绑在上面的纸帛。 低头看去，不禁惊叹。 “是大人的笔迹！” “这么说，是陆炳坤派人来替大人送信了？” 黑高个的胖子焦急问道。 “大哥，信上写的什么？” 他探头想去看信，谁料首领竟一把将信撕碎，捏在手中。 “这信是大人写给我一人的，与你们无关，你们下去歇息。” 说着，他便一脸严肃地离开了国师府。 其他几人目送首领的背影离去后，也跟着纷纷散去。 唯有那个高个的黑胖子，盯着首领离去的方向，眯起眼睛露出狡黠笑容。 “大哥，每次功劳都是你的，这次对不住了，兄弟我也想分一杯羹。” 他悄悄出了国师府，在首领身后一路远远跟随。 这夜，京畿城中依旧一片祥和。 百姓们游走于繁华夜市之中，笑语言欢，早不记得那个从刑场捡回一条命的国师日和了。 城东刑部侍郎府邸门前，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灯笼之下，陆炳坤站在府门前，朝远处街道眺望着，似乎在等待什么贵客来临。 不到片刻工夫，热闹的人群之中闪出一辆乌黑的马车。 马车一个急拐弯，快速冲出街道，直奔刑部侍郎府邸而来。 陆炳坤表情立刻恭谨起来，他整理整理衣服，上前一大步。 马车停在了陆炳坤的面前。 驾车的小厮一挑身后的车帘，坐在马车里的日和便出现在陆炳坤面前。 陆炳坤赶紧上前将日和搀下马车。 日和并未多言，快步进了刑部侍郎府邸。 陆炳坤挥手打发走小厮之后，这才环顾左右，谨慎地关上了府门。 日和跟着陆炳坤一路往府中内院走去，所到之处，一片萧索，不见人影。 “陆大人，今日府上怎会如此冷清？” “国师大人有所不知，下官是怕府中人多嘴杂，有人会泄露国师大人的行踪，这才特意遣散家眷，独自恭迎大人来府上小住。” 陆炳坤刻意隐瞒了他保全家眷，躲避日和算计的初衷，只瞒天过海地敷衍了一句。 可这一句，却正中下怀，让日和颇为满意。 “陆大人真是思虑周全。皇上下旨将我交由刑部关押，已有免去死罪的意思，此时若走漏了消息，让皇上知道我违抗圣命，私自离开刑部大牢到大人府上过舒坦日子，恐怕会惹怒龙颜，带来不必要的灾祸。” 这日和还真会借坡下驴。 陆炳坤在心中好笑，嘴上却连连称是。 “大人所言极是，现在稳妥、低调行事，才是上策。” 二人说着话，便来到了内院正厅。 陆炳坤将日和请到上座后，亲自为日和沏茶倒茶，伺候得十分周到。 日和遭了几天的罪，此刻早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他轻轻触摸着被洒图咬掉耳朵留下的伤口，开口问道： “陆大人府上可有止痛药物？我这耳朵受伤至今，尚未好好包扎上药。” 陆炳坤这才发现，日和竟少了一只耳朵！ 看那伤口，应是近几日刚刚留下的新伤疤。 陆炳坤震惊道： “宗人府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国师大人动如此阴狠的酷刑！” 说着，他便拿出药匣，仔细为日和上药包扎。 “我这耳朵，不是宗人府弄掉的，是那小贱蹄子弄来的巨蟒给咬掉的！” 陆炳坤手中一颤，用质疑的眼神暗暗瞄了日和一眼。 这货怕不是在牢里受了刺激，被折磨出精神问题了？ 光天化日的宗人府，哪有什么巨蟒？！ 日和未有察觉，依旧滔滔不绝地愤慨诉说着。 “说来也奇怪，那小贱蹄子，自从在大火中活下来之后，就似脱胎换骨了一般。不但处处跟我作对，还甚是精明、神通。她是怎么于凭空之中弄出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蟒的呢？” 他正在纳闷，却听见厅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日和大惊，看向陆炳坤。 “陆大人府上难道还有别人？” 陆炳坤此时脸色煞白，魂飞魄散。 要是被皇上知道他私自放出杀害贵妃的死刑犯，那是要诛九族的重罪啊！ “没有，绝对没有！” 陆炳坤哆嗦着说道。 此时，脚步声越来越近。 日和二人皆是惊恐地盯着门厅之外的夜色。 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二人面前。 日和待看清来人之后，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是你啊。” 陆炳坤观察着日和，试探着问道： “这位是国师大人府上的人？” “正是。” 日和放下戒备，招呼来人进来参见陆炳坤。 只见黑衣人将肩上扛着的一个大包袱放在厅中，而后单膝跪地。 “属下见过两位大人，给两位大人请安！” 日和笑眯眯地看着他身后的大包袱，得意地开口问道： “你这次给我带了些什么应用之物啊？” 黑衣人脸上一愣，惊诧道： “大人信上没让属下带任何物品啊？” “信？什么信？” 这回换日和怔愣。 “大人不是让属下……让属下……” 黑衣人看了眼一旁的陆炳坤，犹犹豫豫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炳坤看出端倪，便要回避，不料却被日和一把拉住。 “你犹豫什么？有话直说。陆大人救我于危难之中，难道还是外人不成？” 日和沉着脸说道。 “是！” 黑衣人继续开口。 “大人不是让属下去夜探皇宫，把皇太后绑来吗？” “什么？！” 日和闻言，脑中天旋地转，瞬间向后仰倒，一头栽在了地上！ 第四十二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41） 陆炳坤又惊又气，一把薅起地上的日和。 “我好心救你，你竟要害我！” 日和被陆炳坤按在墙上，脸上瞬间挨了一记重拳。 黑衣人上前，一招制服陆炳坤。 “陆大人，有话好说！” 日和揉着肿胀的脸，怒视陆炳坤。 “你个刑部侍郎的二品官员，胆敢动手打我！不想活了是！” “找死的是你！你竟敢命人绑架太后！” 日和此时也是火冒三丈，转手就给了黑衣人一嘴巴。 “你个蠢货！谁让你绑架太后了！你还嫌本官身上的罪责不够么！” 黑衣人立刻跪下，道： “大人！明明是您让陆大人给属下送信，让属下绑架太后做筹码，要明日一早和陆大人一起起兵造反的啊！” “造反？！你想拉着我造反？！” 陆炳坤此时全然不再理会官级之差，直接将日和扑倒，按在地上，猛力捶打。 黑衣人见状马上起身护主，三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陆炳坤顷刻间便被揍成了个肥头大耳的猪头。 三人正在混乱扭打之际，地上的黑色大包袱里却传来响动。 紧接着，是一声哼哼。 “哎呦！痛死哀家了……” 三人闻声脸色猛变，立刻停下手，顿住不敢作声。 “哎呦……哎呦……嗯？这是哪？来人！来人啊！” 皇太后在黑色的大包袱里不停地挣扎着。 陆炳坤两眼一闭，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日和朝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黑衣人点了点头，便轻手轻脚地来到大黑包袱旁，伸手照着太后头颅的位置便是一掌。 太后晕厥过去，大厅内瞬间再次安静。 陆炳坤瘫倒在地，哭天抢地地哀嚎着。 “完了！我陆家这次是彻底完了！” 日和此时已冷静下来，他在厅内来回踱着步，思忖着。 “把你说的那封信拿出来，我看看。” 日和走到黑衣人面前说道。 黑衣人一愣。 “大人，您不是在信中写明了，此等大事阅后立即销毁，不可留下把柄么？” 日和气得差点再次晕厥。 显然，他被人算计了。 而算计他的那个人，不言而喻。 现在骑虎难下，无论是否把太后送回宫里，都已是以下犯上的大罪了。 日和一头冷汗地坐下来，盘算着对策。 而另一边，什锦已和柘远一起进了宫，等候在御书房门外。 张公公通传完毕，小跑着来开门，谄笑道： “二位快快有请。” 什锦二人来到老皇帝面前参拜。 老皇帝迎上前扶起什锦，道： “听闻圣女为朕占到一支急卦，朕愿闻其详。” 什锦起身，严肃道： “民女今夜心绪不宁，预感到宫中将有大事发生，求得一卦，果为凶卦。” 老皇帝闻言大惊。 “请圣女快快讲来。” 什锦故意卖关子道： “还请陛下先恕罪，饶民女不当之言的罪过。” 老皇帝心惊肉跳地点了点头。 “民女所得之卦，为天水讼卦，此卦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老皇帝连连点头，不明觉厉。 “这卦象具体是何意啊？” “陛下，卦象曰，天与水违行，天水相悖，事理乖舛。陛下虽有利可图，但要警惕戒惧，其事中有获利，后必凶险。所以民女斗胆谏言，无论陛下近来要做何事，都须万般警惕，以防遭遇凶险不测。” 老皇帝一听，心下琢磨，他现在心内所想的，就是尽快得到日和的那株仙草。 自从他将日和暂缓行刑，重新押回宗人府后，一直未想到妥善处理之策。 京城百姓全都知晓了日和是触犯皇家命案的宗人府死刑犯，这要是不明不白地放了，让他这个皇帝，如何在天下人面前服众？打脸不打脸？ 可若不放日和，那日和的心腹宁死也不会交出仙草。 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他愁眉不展、辗转难眠之时，礼部侍郎韩荣奎连夜进宫为他献策。 韩荣奎说出了一个让他十分满意的方法：将日和转交刑部关押，而刑部与日和向来走动频繁，关系密切。这日子长了，百姓们也就不记得曾有个宗人府的死刑犯还一直未斩了，他便可以找个时机，从刑部放人。 老皇帝觉得此计甚好，于是连夜下命，让刑部接手日和的案子顺便将人提走。 今日老皇帝在御书房憋了一天，琢磨着再过几日便要亲自出宫，随日和一起去拿仙草。正在这时，圣女与柘远求见，称有急卦禀报。 这么说来，这圣女所言的凶卦，针对的便是求仙草一事喽！ 老皇帝正琢磨着，只听什锦再次开口。 “上卦为乾，下卦为坤，乾为天，坤为地。天指代天子，即陛下您；而坤指大地，也暗喻娘亲、女性。所以民女认为，此卦，也对太后不利。” “什么？！” 老皇帝一惊。 这求仙草一事，又关太后何事？ 莫不是太后听说了仙草可长生，想来截胡？ 不能？！ 太后深居后宫，自族女云清皇后被废过世之后，便与他有了隔阂，从不过问他的事了，又怎会知晓仙草和长生的情况？ 老皇帝心下狐疑。 “圣女怕是弄错了，太后年迈，不问前朝之事已久。” 什锦担忧道： “那……陛下近来可曾去探望过太后？” “唔……” 老皇帝没词儿了。 他确实是有段日子没去看望太后了。 此时心下也没了底，正琢磨之际，便听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来禀告。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还没等老皇帝出声，守在御书房门口的张公公便上前一步，拦住了小太监。 “大胆奴才！竟敢擅闯御书房！这是你随便可进的地方吗？” 说着便要将他推出去。 老皇帝听见门前的吵闹声，沉声说道： “什么人？让他进来。” 张公公白了小太监一眼，松开了揪他衣领的手。 小太监惊魂未定地跑到老皇帝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不好了！太后被人掳走了！” 老皇帝闻言蹭地一下蹿到小太监面前。 “你说什么？！太后被掳走了？！怎么回事？！” 小太监被吓得边哭边说道： “今夜奴才当值，突然便被一黑衣人从背后打晕……等奴才再次醒来，看到侍卫、宫女已晕倒一片，而太后……太后就已经不见了……” 老皇帝震惊地倒退了几步。 “宫中侍卫众多，怎会都被打晕呢？” 一旁的柘远此时开口问道。 老皇帝闻言立起眼睛，呵斥道： “大胆奴才，竟敢编造谎言！说！是不是你勾结同党，掳走了太后？” 小太监吓得趴在地上，连连叩头。 “皇上明鉴啊！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敢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逆行啊皇上！” 什锦思忖道： “你醒来时，可曾发现身边有何异样？”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回忆着，说道： “奴才……奴才依稀记得……醒来时闻到一阵奇香。那香味之前在宫中从未闻过，所以印象颇为深刻。” 什锦闻言朝老皇帝施礼道： “圣上，这位公公也许并未说谎。那贼人兴许是用了民间的迷香，迷倒侍卫，掳走太后的时候，意外撞见了这位公公，才将他击晕。” 老皇帝龙颜大怒。 “大胆狂贼！竟敢夜探皇宫，使用迷香！来人！立刻传召御林军统领覃昊，摆驾御坤宫！” 第四十三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42） 夜寒微凉。 皇宫之中，油灯火把闪耀，亮如白昼。 御林军大批集结，在覃昊的率领下，直奔御坤宫而去。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被四个小太监抬着，紧跟御林军之后，怒向御坤宫而行。 走在队伍最后的什锦和柘远不自觉地边走边看向皇宫行廊外的漆黑夜色。 不多时，一个黑影悄悄闪现，跟在什锦和柘远的身后。 “一切稳妥。” 习武低沉的声音传入什锦耳中。 她原本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慢慢放下。 突然，最前方的御林军突然停住，继而发出一阵骚乱。 老皇帝似惊弓之鸟。 “前面怎么了？莫非还有贼寇？！” 覃昊匆匆来报。 “启禀陛下，臣刚才派出几支御林军人马，分别搜查各个宫殿，结果在鹂香宫附近发现一道黑影，那人背着什么东西逃出宫了。微臣手下已追了上去，相信很快便能知晓那逆贼的巢穴！微臣现特来请示陛下，要不要先去查查鹂香宫？” “哦？竟有此事！” 老皇帝大为震惊。 这鹂贵妃乃是祺贵妃的族中姊妹，借着祺贵妃的面子和自己的一副婉转歌喉，在宫中也算是颇为得宠、稳占后宫一席之地。 难道她与宫外之人有什么私情不成？！ “摆驾鹂香宫！” 老皇帝一声令下，御林军马上调转方向，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鹂香宫。 只见侍卫、宫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院中。 覃昊走到老皇帝身边，犹豫着开口道： “陛下，看此情形，鹂贵妃很可能也被掳走了。深夜微臣不方便进贵妃寝宫，还请陛下亲自查看。” 老皇帝满脸震惊，快步来到鹂贵妃的寝殿。 推门一看，窗户大开，屋内竟空无一人！ “大胆狂贼！竟敢夜闯皇宫，掳走太后和贵妃！” 老皇帝气得浑身哆嗦。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御林军匆匆来到覃昊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覃昊闻言，脸色立变。 老皇帝看着覃昊，怒道： “又怎么了？说！朕倒要看看，今夜到底还能出什么乱子！” 覃昊走到老皇帝身边，深吸一口气，道： “启禀陛下，微臣手下已经探得，掳走鹂贵妃的人，进了刑部侍郎陆大人的府邸。” “什么？！” 老皇帝身子一歪，被身后的张公公伸手扶住。 “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老皇帝咧了咧嘴，似笑非笑地自嘲道： “朕当那贼寇是什么神秘的江湖人士，想不到，竟是朕无比熟悉、信任的臣子！” 他眼眸一凛，杀气升腾。 竟敢掳走朕的女人？ 朕要你好看！ 他阴着脸，冷声道： “包围刑部侍郎府，任何人擅自出府，格杀勿论！” “是！” 覃昊领命而出。 黑压压的御林大军冲出皇城，直奔刑部侍郎府而去。 夜渐入深。 此时的刑部侍郎府里气氛森然。 两个黑衣暗探跪在地上，在他们身前，是手持长刀的日和，在他们身后，是两个硕大的黑色包袱。 “大人，掳走鹂贵妃一事，与我大哥无关，他确实不知情。当时我偷偷跟着大哥进了皇宫，看到他掳走太后，我立功心切，便想着也掳走个后宫的厉害角色，于是选了鹂贵妃。” 日和气得浑身颤抖，用刀尖指着面前的黑胖暗探。 “你们兄弟二人，是想害死本官啊！事到如今，你让本官如何收场？！” 话音刚落，只听地上传来一声惊呼。 “好个逆贼！原来是你绑架了哀家！” 陆炳坤与日和闻言皆是大惊。 两个黑衣暗探也不禁惊恐地转头朝声音处看去。 只见地上的一个大黑包袱上出现了一个牙齿咬掉的破洞。 此刻，一只满是戾气的三角眼正从破洞内向外瞄着。 “太后！” 陆炳坤震惊地喊道。 随后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微臣参见太后！” 他面向皇太后而跪，吓得不敢抬头。 日和看着眼前那只瞪视自己的眼睛，双眼一闭，长叹道： “天意，天意啊！” 他仰面朝天，放声大笑。 “想我日和战战兢兢，陪伴在君王之侧，到头来，还是要走今天这步！” 日和说着，便来到太后面前，解开了囚禁太后的包袱。 下一秒，只见他单手将皇太后从包袱里拎了出来，拽进怀里，用宝刀直指太后咽喉。 “啊！你个乱臣贼子！你要干什么？！” 皇太后在日和身前，聒噪地哇哇大叫。 宝刀瞬间划破了她的肌肤，血液立时渗出。 “啊……啊……流血了……你把刀放下，哀家全都依你！” 太后不敢再喊，只哆哆嗦嗦地颤抖着。 “哀家真是想不到，你这面如冠玉的和尚，竟然……竟然……竟然会馋哀家的身子！” 皇太后说完抽噎起来。 “先帝啊！臣妾今日对不住你了！臣妾今日要被乱臣贼子侮辱了，只能去九泉之下谢罪了！” 日和闻言，又急又气。 “闭嘴！谁要侮辱你了？！” “宫中谁不知晓？你强迫祺贵妃，而后杀人灭口。如今，你绑架了哀家，难道不是轮到哀家了么！” 跪在地上的黑胖暗探没憋住，笑出了声。 这皇太后，想得也太多了！ 日和瞪了黑胖暗探一眼，随即立刻松开揽住太后的手，朝黑衣暗探吩咐道： “把人给我绑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人！” “是，大人！” 两个黑衣暗探领命起身，像绑粽子一样将皇太后绑了个结结实实。 陆炳坤跪在地上，连哭带嚎地喊道： “国师！切不可一错再错啊！” 日和转头看向他，淡淡笑道： “陆大人，不是本官要走到这步。是老天提点，告诉本官，该到了走这步的时机了。” 陆炳坤此时悔不当初地咬牙道： “你个和尚，不知死活，这江山岂是凭你一人之力就能改姓的？我这就进宫向圣上请罪，将你的逆行禀告圣上，你莫要再牵连与我！” 日和阴笑着，提刀走到陆炳坤的面前。 “陆大人说得哪里话，你我始终都在一条船上，谈何牵连呢？想开点，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就真的起兵反了，兴许不但不用掉脑袋，还能就此坐拥江山！” 第四十四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43） 陆炳坤呆坐在地，整个人仿佛傻掉一般。 日和看了看地上那装着鹂贵妃的大黑包袱，露出一丝邪魅笑容。 “善治，你的江山我要，你的美人我也要。” 说着，他便从大黑包袱里拽出了昏迷不醒的鹂贵妃。 美人抱在怀中，便朝厢房处走去。 皇太后此时是敢怒不敢言，被五花大绑的她，像是条死狗一样，任由两个暗探向外拖拽而去。 突然，府门外传来一片嘈杂之声。 两个暗探对视一眼，将皇太后扔在地上，便走向门口，前去查探。 继而，二人慢慢倒退回来。 只见一柄长剑正直指二人。 覃昊手持长剑步步紧逼地进入内院。 在他的身后，站着几百名手持兵器的御林军。 躺在院中地上的皇太后远远瞥见覃昊，立刻来了精神。 “来人呐！快来救哀家啊！” 覃昊一愣，随即下令救人。 一众御林军瞬间涌入内院，救下太后，并将暗探与陆炳坤团团包围。 “鹂贵妃身在何处？” 覃昊阴着脸问道。 陆炳坤两眼无神地抬起手，朝厢房方向挥了挥。 覃昊立刻带人向厢房冲去。 待到他破门而入之时，只见屋内全然不见鹂贵妃的影子，只有日和正坐于床上。 “哟！覃将军！” 日和一边系着扣子，一边笑着说道。 “今夜不在皇宫中值守，闯进陆大人的府上，所为何事啊？” “日和！你一个宗人府的死囚，怎会出现在这里？” 覃昊立目横眉道。 “覃将军恐怕有所不知。圣上已将我的案子转到了刑部，所以今夜陆大人才亲自提审我。至于是不是死囚嘛，倒也难说。若我真是死囚，圣上为何不斩？难不成，你是暗骂圣上是昏君吗？！” “你！！！” 覃昊气得胀红了脸。 “休要耍嘴！我且问你！你把鹂贵妃藏在哪了？” “鹂贵妃？难道不在宫里吗？” 日和冷笑一声。 “堂堂御林军统领，连宫中的娘娘都保护不了，居然跑来向我要人，真是可笑！如此没用的东西，皇上怎不要了你的脑袋？” 覃昊闻言又气又恼，长剑一挥，直劈向日和的脖颈。 “我的命是圣上留下的，杀了我，你也得死。” 日和不躲不闪，一脸自得。 覃昊的剑停在半空，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覃将军，何必动怒！” 窗口处传来什锦的声音。 日和与覃昊同时一愣，一起朝什锦看去。 只见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而什锦正坐在窗前，笑看着二人。 日和一见什锦，恨得脑筋乱蹦，巴不得立刻就把什锦撕成碎片。 什锦假装毫不知晓地温柔说道： “师父别来无恙啊！咦？师父后颈之处，有一道女人指甲的挠痕，现在正在渗血，师父要不要包扎一下啊？” 日和大惊，立刻伸手摸向后颈之处。 划拉半天，啥也没有。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又被什锦耍了。 但这波操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什锦和覃昊对视一眼，便开始搜索屋中各个角落。 可以藏人的地方找了个遍，全都一无所获，最后只剩下日和坐着的床铺没有搜查。 覃昊执剑走到日和面前，而日和仍旧岿然不动地端坐在床上。 见此情形，覃昊便要动武。 什锦突然开口道： “覃将军，民女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办，就先行告辞了。” 说着，她便来到窗前，一跃而出，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之中。 覃昊一门心思都在寻找鹂贵妃上，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锦。 他虽心下诧异，但也并未多言，只直直地死盯着日和。 “床下我是搜定了，若不想受皮肉之苦，就赶紧给我让开！” 日和硬着头皮死撑着，豆大的汗珠已顺着脸颊滑落。 二人正对峙不下之时，时间突然静止，二人的动作停留在半空之中。 什锦从窗口跳入，大步走到床前，猛地掀开绸缎床帘，向床下看去。 不出所料，衣衫不整的鹂贵妃被绑缚着手脚、堵住了嘴，正一脸惊恐地躺在床下靠墙的缝隙之中。 禽兽！ 什锦正义感爆棚，瞬时便有了主意。 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火折子和一把匕首，而后拿着这两样东西悄悄藏在了床下。先是用匕首在日和所坐位置的正下方刻了一个茶杯大小的圆洞，而后便调出传音耳坠和仿意披帛，用鹂贵妃的声音，呼唤着老皇帝，指引他向厢房这边走来。 一切准备就绪，她这才不慌不忙地收起任意门。 时间再次流逝。 覃昊举起拳头，便要朝日和砸去。 此时，屋外传来张公公的声音。 “陛下驾到！” 覃昊赶紧停手，转身恭迎圣驾。 而日和依旧像个雕塑般坐在床上，纹丝不动。 老皇帝怒气腾腾地冲进厢房，一看到日和，便是猛然一拳。 “大胆逆臣！枉朕一直青睐、器重于你！你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干出此等秽乱朝纲之事！” 日和双手撑床，对这一拳不躲不闪。 他抬起头，看向老皇帝，目光之中一片冰冷。 “陛下，臣在宗人府受了重伤，请恕臣不能参拜陛下了。至于陛下所说的秽乱朝纲之事，臣绝没做过。” 覃昊急道： “圣上面前，还敢狡辩！鹂贵妃一定是被你藏在床下了！” 日和刚想抵赖，便感觉到下身传来一阵剧痛。 他定睛朝下看去，只见床下不知何时多了个孔洞，而他的髋骨正坐在这不起眼的孔洞之上。在那孔洞的正下方，火苗暴窜，此刻正炙烤着他的纯阳之物。 “啊！” 日和暴跳起来。 而下一秒，他又重新坐回孔洞之上。 不管怎样，绝不能让他们从床下把人搜出来！ 否则他即刻就要受死！ 他强忍着疼痛，开口说道： “陛下深夜来此，实在有伤龙体，臣很是担忧。而劝谏陛下深夜来此之人，定是小人，陛下可要小心提防那些有心之人啊。” 话音刚落，扎心的剧痛让他直接摔倒在地。 低头看去。 这次更加匪夷所思。 鲜血迸溅，血肉模糊。 只见他那风流的物件上竟叉着一把匕首！ 第四十五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44） 深夜的刑部侍郎府邸传来一声凄惨痛呼。 日和面如死灰地倒在地上，身体因剧痛而抖如筛糠。 老皇帝和御林军统领覃昊见此情形，皆是震惊不已。 他们二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上一秒还抖机灵、耍威风的日和，竟凭空在要害处受到痛击。 时间静止。 什锦从床底钻了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着蜷缩在地上的日和，露出慈悲的笑。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祸害原主的债，腕骨剔筋得慢慢还！” 白团团小声嘀咕着： 【上仙扎得挺准啊，我看着都觉得疼！】 什锦俯视着日和，低头略微沉思道： “这伤口是挺深，要不，我用红线，再给他缝上？” 白团团一捂眼睛。 【艾玛，更疼！】 什锦轻笑一声，将日和那物件上的匕首拔出来，又加了些力道，再重新插回原来的伤口之中。 白团团抽了抽鼻涕，一脸唏嘘。 【幸亏与上仙是友不是敌。不过，上仙既然如此痛恨他，为何不一开始就对他动手？非要等到现在呢？】 “之前不收拾他，不过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他在老皇帝心中颇有位置，若对他动用私刑，有了损伤，老皇帝必定会追究于我。到时候刑罚处置，我还不至于为了这货卖一个搭一个。可现在就不同了嘛。日和从里子到面子，都把老皇帝惹毛了，我再撒一把盐，可正是时候。” 说着，她便走到窗边，悄然离去。 任意门消失。 厢房内，时间开始流逝。 覃昊率先回过神来。 没了日和的阻挡，他直接一剑斩断了床榻下的锦帘，而后趴在地上，向床底看去。 不出所料，鹂贵妃果然被日和藏在床下。 他回身朝老皇帝示意。 老皇帝彻底震怒，上前一步，握住日和身上的匕首，作势便要割下那祸根。 日和虽痛得面无人色，却还提着一口气，强作镇定道： “我若死了……安插在各州府的人……明日便会起兵……江山易主……真是……期……待……” 说完，他便带着邪恶的笑，晕死了过去。 老皇帝闻言大惊。 多年的信任，如白蚁噬木，终见坍塌——渣都不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普天之下莫为王臣。 人人都想当帝王。 可他这帝王，此刻却是要违背心意，去救一个有着夺妻杀妻之恨的人！ “来人！把日和抬回宫中，宣御医即刻救治，朕不准他死！” 沉思片刻后，他终于下了这道旨。 既然不能让你死，也好。 那便让你生不如死！ 覃昊领命，唤来几名御林军，抬着重伤的日和往宫中而去。 什锦此时回到院子，见皇太后正端坐在院中，欣赏着御林军在院子里抽打那两名暗探。 这皇太后之前被捆在那狭小局促的大黑包袱里，又是乱动又是挣扎的，搞得头发凌乱、衣着不整，活像个斗败了的母鸡一样狼狈，让人看了甚觉好笑。 可站跪在她身旁的侍卫、奴才，无一敢正视她这一身行头，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柘远站在皇太后的身侧，一边给她揉肩，一边安慰道： “皇祖母放心，有孙儿在，定要让这些逆贼皮开肉绽！” 什锦低调地绕到柘远的身后站下，默不作声地朝柘远报以微笑。 柘远默契地微微转头，将什锦的泰然自若尽收眼底。 不多时，只见四个御林军抬着日和快速走出厢房来到院子。 日和昏迷不醒，身上盖着的锦帘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皇太后远远瞥见日和，便想起了自己刚刚的窘态，此时又瞧见那两名暗探正看向自己，总觉得那两人是有意在嘲讽她，心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打！给我往死里打！” 说完，她便恼羞成怒地站起身，屏退了所有侍卫、奴才，一个人径直朝内院的书房走去。 柘远得了空，这才赶紧把什锦拉到一旁，低声问道： “日和死了？” 什锦莞尔而笑。 “现在还没死，不过快了。” 柘远一脸兴奋。 “刚刚皇祖母在，我分不开身，怕是错过了一场圣女撕他的好戏？” “没撕，不过倒是扎得挺爽。” 什锦想到日和那畏缩在地上护着裆的模样，便觉解恨。 “什么情况啊？快说说！” 柘远满脸追悔模样，恨不得时光倒流，一睹为快。 “日和的猪队友比咱们给力，不光按照咱们的计划，绑架了太后，还掳走了鹂贵妃，这些殿下是知道的。可锦上添花的呢，是日和偏偏色心不改，刚刚到手了鹂贵妃便去霸王硬上弓。这回可真是让陛下给逮了个正着，想再翻身可就难比登天了。” 什锦慢条斯理地说道。 柘远观察着什锦的神情，笑道： “依我看，圣女如此轻松惬意，恐怕在这之中，没少补刀！” “知我者，殿下也。” 什锦看着皇太后离去的方向，悠然道： “看来，我们又要多一位发自肺腑的盟友喽！” 柘远不明所以，看向什锦所望之处。 内院深深，一片黑暗，不见人影。 他疑惑地转头再次看向什锦。 肤如凝脂，杏眼桃腮，顾盼神飞，翩若惊鸿。 就是这样一位娇美却弱柳随风的少女，竟能如此睿智、沉着。 四两拨千斤的聪慧，这天下恐怕没有几人能及她了。 想到此处，柘远看什锦的眼中又多了几分崇拜与深情。 而此刻的太后，独自坐在内院的书房里生着闷气。 可恨！ 实在可恨！ 皇帝天子又如何？ 那还不得尊称她一声“母后”。 那不还得时常去御坤宫拜望她。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群贼子，竟敢深夜入宫掳走她！ 还众目睽睽地轻薄她！ 皇太后开始脑补。 想着想着，便觉得日和是看中了她风韵犹存的美色。 脑海之中，竟还上演了一出为暗恋而夺位的大戏。 她内心又是悸动又是气恼。 就算是示爱，那也得孤男寡女、花前月下嘛。 当着这么多狗东西的面去搂抱她，算是怎么肥四！ 让她这张母仪天下的老脸往哪放？！ 别的倒还好说，但陆炳坤等人刚才都已见到她求保命的丑态，又怎能饶他们不死？！ 第四十六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45） 晨光熹微。 天空渐白。 而御书房内仍灯火通明。 陆炳坤跪在殿前，面如死灰。 终是一死，就看皇上要他怎么个死法而已。 老皇帝侧目，看向坐在一旁的皇太后。 “母后，依您的意思，要如何处置这陆炳坤啊？” 太后手中端着茶杯，低头品着茶，眼皮抬都没抬一下，便说道： “诛九族。” 陆炳坤听到这三个字，浑身一抖，终于有了活人的反应。 “陛下！臣是被那逆臣日和逼迫的啊！臣从未主动参与绑架太后的行动，臣根本不知情啊！从始至终，臣都是被蒙在鼓里的，臣冤枉啊陛下！” 陆炳坤边说边哭，不住地向上叩头。 老皇帝看了不禁有些动容。 此事因日和而起。 至于这刑部侍郎，也确实有些冤枉。 “呃……母后……依朕看，诛九族的罪责，怕是有些过重了。” 太后放下茶杯，依旧不看陆炳坤也不看皇上，只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 “陛下还记得么？在陛下还小的时候，有一次看到了宫里的老鼠，吓得哇哇大哭，哀家问都没问，就处死了当时在宫中值守的一干奴才、侍卫。因为在哀家看来，让陛下受惊了，便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老皇帝闻言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这是旁敲侧击地提醒他，让他必须照办。 老皇帝有些为难。 “母后，这两件事并不相同。奴才、侍卫杀了便杀了，宫中有的是人。但陆炳坤乃朝廷重臣，官拜正二品的刑部侍郎，他族中之人也多在朝中为官，诛他九族，怕是会引起朝纲动乱啊。” “呵，皇上这是已经自己有主意了，那还来问哀家作甚？” 太后的语气中满是火药味，她不顾殿上站着的柘远、什锦等人，完全没给老皇帝留面子。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彻底静默。 跪在地上的陆炳坤也不敢哭了，他强憋着抽噎，偷眼观瞧着皇帝的脸色。 善治毕竟是一国之君，从未被如此公然顶撞。 此时全然没了面子，心下无名火立刻升腾。 “母后说得是。这朝堂之事，确实不该让母后过问。毕竟朕才是一国之君。那母后不如就早些回后宫歇息。” 老皇帝说得毫不留情。 太后惊讶地张了张嘴巴，没再吭声。 殿内气氛更加紧张起来。 什锦见状，上前一步，参拜道： “民女有一提议，若陛下允诺，民女愿说给陛下听听。” 嗯。 这话听着舒坦。 老皇帝点点头。 “朕准了，你说。” 什锦毕恭毕敬道： “陛下，昨夜之事，皆由逆臣日和而起。陆大人无论是否为从犯，陛下都可以先审主犯。况且，逆臣日和有谋朝篡位的狼子野心，此等大事，陛下还要从速解决，不留祸根才好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 老皇帝被太后驾笼着连夜审案，头昏脑涨，此刻想起了在御医院治伤的日和。 太后听什锦这么一说，心中的邪火被瞬间浇灭。 她清醒过来，脸上不再是一副冷漠清高的模样，眼中多了几分焦虑与担忧。 老皇帝点头道： “圣女所言极是。” 转而下命道： “把逆臣日和给朕带上来！” 什锦退回柘远身边，用神识叫出了白团团。 “傻团子，在哪躲清闲呢？” 【来啦！来啦！上仙有何指示？】 “那太后明明也想置日和二人于死地，我多了个盟友，你怎么还不发奖励？” 白团团耐心解释道： 【太后虽然与上仙有着共同的敌人，但主观上她并未与上仙结盟。这与之前的大皇子和礼部侍郎的结盟情况完全不同哦！所以系统这边不会收到任何完成进度的新提示，也就没有奖励啦！】 “居然这样！系统审核得够严格啊！” 什锦心有不甘。 “那老皇帝如此动怒，马上就要砍人了，进度值就一点都没提升吗？” 【额，没有。因为那皇帝并未对日和作出任何实质性的刑罚，还为他找了御医治伤，上仙还需加把劲啊。】 什锦嘴角一抽。 “他都是个废人了，这进度值怎么也该是飞跃啊。” 白团团查了查系统后台数据。 【不巧了上仙，任务在这里有岔路。若被日和找到仙草，他可能真就有机会身体复原，继而夺位，成魔翻盘。】 什锦闻言抬头看看居于龙椅上的善治。 这老皇帝，心可够大的。老母亲被掳，两个女人都被日和欺负了，此刻不会还想着利用日和找仙草？！ 他就不怕日和钻了空子再卷土重来？？？ 赶紧处死得了！ 正在此时，几个小太监抬着面色惨白的日和进了御书房大殿。 小太监们将日和放在地上，便退到了一边。 日和刚刚经过御医院的御医们连夜救治，这才算保下了性命。 此刻，他微微睁开眼睛，朝大殿之上看去。 金灿灿的御书房牌匾。 金灿灿的龙椅。 金灿灿的龙袍。 还有那张他不想看到的——老皇帝的脸。 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动，他口中干涸，一个字都没发出来。 倒是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先开了口。 “逆臣！你可知罪？！” “呵……” 日和用微弱的气息笑了一声。 只要他还能留下一口气，让他坚持到灼仙山去找到仙草，断了命根子又怎样？身体照样瞬间痊愈、长生不老！ 老皇帝见日和不语，沉声道： “说出仙草的位置，朕答应你，留你全尸。否则，人彘、车裂……万般酷刑你一个都逃不掉！哦，对了，朕还有个好消息，忘了告诉你。朕已连夜下诏命韩荣奎任督查巡抚，联合兵部及各地驻军彻夜擒拿各地逆臣贼寇，你的底气怕是不足了！” 日和闻言，再无嚣张神色，眼中透出惊恐。 “还不说是？” 老皇帝一改往日慈善神色。 “来人！把日和拖出去净身！朕能救你，也能立刻废了你！当了公公，兴许就能知道仙草在哪了。” 一众侍卫冲进来，便要拖走日和。 皇太后却突然开了口。 “净身就大可不必了，怪可惜的，把人带到御坤宫！哀家的那些男宠都太不中用了。让他去，哀家有的是办法折磨他！” 第四十七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46） 日和瞬间睁大眼睛。 “皇上……” 他用尽气力说道。 “怎么？肯说话了？” 老皇帝冷哼一声。 “臣……臣愿前往灼仙山，随时出发！” 日和偷瞟了一眼皇太后，决绝道。 “好！命司礼监今日筹备！明日朕御驾前往灼仙山，与你一同去拿仙草。” 老皇帝俯视着日和，眼中寒光一闪。 倏而，他抬起头，看向什锦。 “御林军护驾，柘远和圣女也一同随行！” 什锦心中一紧。 什么意思？ 关她的事？ 这老皇帝该不会是打上了她的什么主意？！ 心下狐疑，表面文章还得做足。 她立刻与柘远一起领旨。 “来人，把逆臣日和给我带下去，你们也即刻前去准备！” “是！” 众人退出御书房。 御书房内，老皇帝善治目送太后离去，便立刻召见了御林军统领覃昊。 “昨夜之事，你可觉得有蹊跷之处？” 善治背着手，在御书房内来回地踱着步。 “蹊跷？陛下所指何事？臣不明白。” 老皇帝眸色深沉。 “你回忆一下逆臣日和受伤的全过程。” 覃昊闻言眉头一皱，仔细回忆着。 “当时的厢房之内，我与日和争执不下，圣女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去。紧接着，陛下驾到，而后逆臣日和便突然受伤。” “你觉得，那把匕首是谁插在日和痛处的？” 老皇帝一脸严肃地问道。 “不是鹂贵妃吗？当时贵妃娘娘被绑在床下，而床下并无其他人。” 覃昊回答道。 “蹊跷就在此处。我已问过鹂贵妃，她是在此之前就昏迷的，而并非是插了匕首之后，才陷入昏迷。也就是说，她当时不可能插那把匕首。” 覃昊大惊。 “陛下的意思是……当时的厢房之内，还有第五个人？而这个人也在床下？” 老皇帝点头不语。 “陛下，这……恐怕不太可能！当时我趴在地上查看床下，我可以确定，床下除了鹂贵妃再无他人。” “所以，这便是整件事的蹊跷之处。” 覃昊沉思片刻，突然一脸顿悟。 “陛下莫不是怀疑圣女？” 老皇帝眯起眼睛，眉头紧锁。 “除了她，恐怕没人有本事悄无声息地进出厢房，而不被我们发现。” 覃昊观察着老皇帝的脸色，想要再说什么，可终究没有开口。 老皇帝此时却突然问道： “你确定圣女当时离开了厢房吗？” “确定。臣练武多年，若附近有女子的呼吸声，臣定分辨得出。” “那便更好。” 一丝笑意挂上了他的嘴角。 “想不到这么快便能寻得几件宝物。”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这次灼仙山之行，你务必给我盯紧圣女，万不可让她钻了空子，把那些宝物带走了。” 他说完，便挥手打发了覃昊。 这个死木头疙瘩，永远傻乎乎的，要是机灵劲儿能赶上日和半分，那便是精英中的精英了，而现在，也就只能做个御林军统领。 他心想着，便开始盘算着如何夺得什锦的宝物。 连江山都是他的，还有什么物件是他得不到的？ 既然那圣女并未有献上宝物的打算，那就别怪他自己想办法把宝物弄到手了！ 此时，柘远与什锦快步来到宫中僻静处，这才停住脚步，四下查看后，佯装无意路过。 柘远观察四周，低声提醒道： “以我对父皇的了解，这次让圣女随行绝不简单。” “嗯，搞不好……陛下一直惦记着用我献祭一事。” 什锦淡淡笑道。 “陛下此举怕是想一石二鸟。” “那圣女作何打算？” 柘远的语气中满是关切。 “即刻联系韩荣奎。司礼监应该有他的心腹。” “明白，我这就去办。现在宫中并不安全，我还不能确定哪些地方有日和的耳目爪牙。圣女去雕花楼等我消息，我让习武暗中保护你。” 柘远说完警惕地转身离去。 什锦也快步向宫门口走去。 白团团紧张道： 【上仙！老皇帝不会真要对你下手？咱们的敌人虽然是日和，但……也保不齐半路杀出个老皇帝，阴错阳差就把咱给弄死了……】 “为今之计，只能对症下药了。” 【对症下药？上仙这是何意？】 “老皇帝的毕生所求便是长生，这是他的特点，也是他的弱点。对这一点加以利用，我们未必会陷入被动。” 说着，她便谨慎地出了宫门，来到了雕花楼的固定雅间。 关好门窗后，什锦调出任意门，来到洒图的石屋。 洒图此时对她的神出鬼没早已习以为常，只淡定地递过去个果子，云淡风轻地问道： “这次又要借我的蟒蛇真身吓谁吗？” 什锦接过果子，嘎嘣嘎嘣地脆嚼着。 “这次来，是要提醒你。那善治皇帝马上便要亲临灼仙山了。到时官兵众多，我既担心你会被无辜伤及，又担心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会伤及无辜，所以特意提前来告知于你，早做打算，最好别被那些人碰上。” 洒图点点头，又突然问道： “他怎么样了？会来吗？” “放心，他是个不认输的人，不到尸骨无存、挫骨扬灰的时候，便不会放弃争夺那个皇位！兴许你会很快就再见到他也说不定。” 说着，她便收起任意门，从洒图的眼前消失。 连续几日的奔波让这具十几岁的肉身已颇为疲惫。 再次回到雕花楼的雅间后，什锦伏案等待消息，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掌灯时分。 她身上披着一件男子的外衫，而柘远和习武已在雅间等候多时。 什锦擦了擦口水，坐直了身子，急迫开口。 “殿下，如何了？” 柘远眉头紧锁。 “父皇最近对韩荣奎颇为看重，已将他封为督查巡抚，主办查剿各地日和余孽之事了。这司礼监的筹备之事，他已无暇插手。但好在，他已安排了可靠之人，妥善安排父皇的此次出行。” 什锦面露忧虑。 “光有可靠之人还不够稳妥。依民女来看，此事还需探得陛下心意，才能知己知彼，提前部署全盘应对之策！” 第四十八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47） 晚膳过后，老皇帝传召了司礼监的新任提督——大太监冯大宝。 这冯大宝原本只是个秉笔太监。入宫之前，他曾蒙韩荣奎府上救命之恩，进宫后一直尽心报答恩情，在宫中做韩荣奎的耳目。只可惜，位卑人轻，很难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此次礼部侍郎韩荣奎任督查巡抚后，上任便首先查办了日和在司礼监的耳目，将原来的司礼监提督下了狱，扶了这位冯公公上了位。 冯大宝虽说年纪轻轻，但为人颇为机灵。此番被皇帝传唤，知道这是自己一生难求的一次机遇，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他被张公公带到老皇帝面前，赶紧跪倒磕头。 “奴才司礼监提督冯大宝，给陛下请安，恭祝陛下仙福永享、万寿无疆。” 呵！ 正中下怀，这话说到了老皇帝的心坎上。 老皇帝抬起头，眼中锐气消退。 清晨在大殿之上和太后置气，白天琢磨着圣女和仙草的事，一天都不舒坦，此刻总算是有了丝笑容。 “唔……朕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明日启程前往灼仙山一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冯大宝恭谨地再一叩头。 “回陛下，此行灼仙山，车马行路倒还好说，难的是水路部分。御林军人数众多，再加上马匹也要乘船，一旦有任何风浪，马儿受惊，在船上发狂，怕是要伤着人了。” 老皇帝闻言，眉头一皱。 “那……司礼监可想到什么对策？” “回陛下，奴才有个想法，不成气候，想请示陛下。” “嗯，你说。” 老皇帝对眼前这个说话颇为入耳的小太监很是满意，也变得格外有耐心。 “回陛下，现已筹得船只二百，只能供陛下、各位大人及御林军五百余人前往灼仙山，若陛下想带更多的御林军将士，恐怕只能将人留在沧水岸边，以作后援和接应。如此方可协调。” “这……” 老皇帝犯了难。 久闻灼仙山是座赫赫有名的仙山，但身在皇家，他一直未能一见。不过听闻山中毒虫、毒草、野兽颇多，稍不留神便会死于非命，老皇帝对此颇为忌惮。只带五百御林军的话，是否足够应对山中险情呢？ 他心下没底，对这个结果颇不满意。 可现实情况，似乎确实不容许他带太多的御林军渡水而行。 心下纠结，他突然想到了之前什锦的那个急卦。 什锦的声音又在他的耳畔响起： “天与水违行，天水相悖，事理乖舛。陛下虽有利可图，但要警惕戒惧，其事中有获利，后必凶险。所以民女斗胆谏言，无论陛下近来要做何事，都须万般警惕，以防遭遇凶险不测。” 老皇帝陡然一惊。这“天水相悖”指的莫不就是此次的渡水之行吗？！ 再回忆一二，又想起了那句——“民女所得之卦，为天水讼卦，此卦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不利涉大川”…… 老皇帝心里越来越没底。 思前想后，他厉声吩咐道： “来人！传御林军统领覃昊和圣女觐见！” 门外值守的太监、侍卫连忙前去通传。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轻捻须髯，转头低声问向张公公。 “你说，去那灼仙山，带五百余名御林军，能行么？” 张公公一脸紧张。 “陛下啊，那高山猛兽的，多危险啊！依奴才来看，把御林军的全部精锐带上，都不为过！万一陛下在途中有点损伤，那天都踏了！” 张公公说完，又立刻给了自己两个嘴巴。 “瞧奴才这张烂嘴！陛下定会安然无恙抵达灼仙山的！奴才只是替陛下担心而已。” 嗯！ 担心得有理。 老皇帝点点头。 他此去灼仙山就是为了长生，可若是还没拿到仙草，就遇到了危险，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船的事，尚且可以在民间搜集一晚，但若少带了御林军，出了闪失可就危险了。 正想着，御林军统领覃昊已迈步来到大殿之上。 “下官参见陛下！” “嗯。” 老皇帝一脸急切，开门见山地问道： “御林军的精锐士兵，有多少人？” 覃昊以为老皇帝在试探他的治军方略，赶忙回道： “启禀陛下。臣带出来的士兵，各个骁勇善战，都是精锐。” 老皇帝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是多少人啊……” “亲兵营共一万五千人，其中前锋营五千人，护军营五千人，步兵营三千人，火器营两千人。” 这御林军的人数也着实太多了。 老皇帝轻抚额头，更加郁闷。 这么多御林军精锐，他到底带多少人出行才够？少了的船只，今夜又如何筹集？ 现在来看，百姓就是卖血也捐不出这些银两造船啊！ 正当他头痛之际，什锦被一个小太监引入殿中。 老皇帝像是看到了宝贝一样，大步走下龙椅。 “圣女，你可来了！” 什锦刚要参拜，便被老皇帝扶起。 “来人！给圣女赐座！” 跪在大殿之上的冯大宝此时偷眼观瞧那站在一旁的御林军统领覃昊，只见他看什锦的眼神颇有敌意，脸色半红不白的很是尴尬。 也难怪。 堂堂的二品皇家禁军统领都只能站着说话，而一个毫无官职的民间女子竟能被赐座，真是既社死又打脸！ 什锦也注意到了覃昊的表情。 她不想无故树敌，于是故意放低姿态。 “民女身份卑微，不敢在圣上及覃将军面前赐座。” 老皇帝沉吟一声： “欸，圣女说的哪里话，能帮朕分忧的，便是功臣！” 说着，他便将什锦按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朕有一事不明，还想听听圣女的高见。” 什锦明知故问道： “敢问陛下为何事心忧呢？” “此去灼仙山，路途遥远，涉水而行居多。这车马将士，很难渡水而行啊。御林军将士一万五千人，就算只带一半人数，也根本没有足够的船只前往。可……倘若此去的御林军人数过少，朕这心中，便觉得很不踏实。” 什锦闻言莞尔而笑。 “陛下，民女对灼仙山有所了解。那山中的毒物，可不是御林军将士们能以肉身抵挡的。人数再多，也无济于事。” 老皇帝闻言面露惊恐。 “那可如何是好？” 覃昊此时开口道： “陛下，既然日和的手下能在灼仙山中平安来往，那日和必然知道平安进山的法子。有日和做向导，臣再挑选五百名精锐中的精锐，不就解决了陛下这个难题了么！” 覃昊生怕自己被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比下去，失了宠，此时赶紧劝谏。 谁知老皇帝却脸色一沉，厉声呵斥： “大胆覃昊！你是何居心？！” 什锦轻笑。 一介武夫，果然智商是硬伤！ 让那逆臣做向导，真不怕他把老皇帝带进鬼门关么！ 第四十九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48）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覃昊赶紧跪地叩头。 “臣只想尽力为陛下分忧而已啊！” “滚！立刻从朕的眼前消失！” 老皇帝内心烦乱不堪。本来时间紧、难度大，一堆烦心事无力解决，现在这二货又来添堵！ 他紧皱眉头闭起眼睛，似乎这样便可隔绝一切烦扰。 覃昊灰头土脸地弓着身子退出了大殿。 趁这时机，什锦瞄了一眼冯大宝，只见冯大宝跪在地上看着皱眉闭目的老皇帝，却轻轻点了点头。 什锦会意，转而看向老皇帝，道： “陛下，民女愿为陛下梳理郁结。民女猜测，陛下的忧虑有二。其一，便是船只过少的问题。其二，便是进山无法抵御毒瘴的问题。不知陛下对民女的猜测是否认同？” 老皇帝闻言立马睁开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什锦，不住地点头。 什锦笑笑，继续说道： “船只过少，若临时连夜造船，就算财力充足，但时间上怕是也来不及了。民女有一计，既可增加船只数目，让更多御林军将士随陛下出巡，又可帮陛下安然上山，不被瘴气、毒物损伤。” 老皇帝闻言一脸惊喜，不住地疯狂点头。 “圣女请讲！” “按照以往的惯例，陛下出宫巡行，必是乘坐轿辇。而民女此次斗胆，想出了一个新的巡行方式，还请陛下先恕罪。” “新的巡行方式？朕倒是很好奇，你但说无妨！” 老皇帝脸上重新焕发神采，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什锦。 “陛下可用棺椁为轿、为舟、为盾。水路时，棺椁便是船只；陆路时，棺椁便是轿辇；山路时，棺椁便是躲避毒虫、毒草、毒瘴的保护屏障……” 什锦还未说完，张公公便瞪圆了眼睛，大声道： “大胆！好个刁民！竟敢冒犯陛下！陛下乃天子！怎能栖于棺椁中？！你……你这是在诅咒陛下！” 什锦见老皇帝陷入沉思，并未多言，心中便多了一分胜算。 她挺直腰板，看向张公公，冷静道： “张公公质疑、误会民女的初衷，这不打紧。不过……张公公难道有更好的法子帮陛下解决眼下的难题吗？张公公若是误了陛下的大事，恐怕是有意破坏陛下长生的大计？张公公你是何居心呢？！” “你！！！这……” 张公公本想反驳，但什锦句句珠玑，说得他哑口无言。 眼下，他哪能想出什么法子来，两全其美地解决皇上的难题？！ 张公公胀红了那张老猪腰子脸，抻着脖子，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他只能看向老皇帝，带着哭腔嚷嚷道： “陛下！陛下您是知道奴才的！奴才是一心为了陛下着想！陛下可万不能躺在棺材里啊！这……这不吉利啊！” 老皇帝心烦意乱地朝他摆了摆手。 “休得再聒噪！” 张公公赶紧闭嘴，不敢再言其他，可仍旧恶狠狠地盯着什锦。 什锦倒也满不在乎，只要拿捏住老皇帝想要长生的弱点，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老皇帝纠结地在大殿之上来回踱步，他心下虽不满什锦的这个主意，但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解决眼下燃眉之急的好法子。 老皇帝打定主意后，便开始抠细节。 “这棺木能让朕平安渡过沧水？” “启禀陛下，普通棺材可能难敌沧水巨浪，但民女知道一种密树棺，可抵风浪侵袭，防止毒气渗入。” “哦？密树棺？朕怎么前所未闻呢？” 老皇帝眼前一亮，刚刚的疑虑已消退了大半。 “这种民间才有的东西，难登皇室记载，陛下从没听说过，也是情理之中的。” 老皇帝闻言点点头，又突然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冯大宝。 “你在司礼监，你可知晓民间有这种密树棺吗？” 冯大宝依旧一脸恭谨，赶紧叩头道： “回陛下，奴才自幼家中便是在山下开棺材铺的，圣女所言的这种密树棺，有是有，但却颇为稀少。倒不是因为木料有多名贵，只因那密树长在深山之中，颇为难寻，所以普通百姓人家也并不知晓。” “这么说来，那密树棺却是存在……它真有那么神奇么？” 老皇帝为求稳妥，不得不小心谨慎地步步追问。 冯大宝赶紧向上叩头。 “陛下面前，奴才不敢诳语。这躺在棺材里的，都是死去的人，奴才也不知道他们下葬以后，那密树棺能不能防虫防潮啊陛下。” 老皇帝点点头。 “也是。那既然如此，朕命你连夜去筹备这密树棺，你能寻得多少？” 冯大宝掰着手指，细细算着。 “京城之中，东南西北四个城区，各有五家棺材铺，连夜筹集，怎么也能筹得五十口密树棺。” “如此甚好！你且前去准备！” 老皇帝脸上有了些喜色，转而又陷入愁容。 “圣女当真确定这密树棺可防毒气侵入？” 什锦叹气道： “就像这位公公说的，民女从未在密树棺里待过，但也只是听族中之人提起过。陛下若不信，还是乘轿辇上山……不过轿辇露于空气之中，似乎更易中毒呢……” 老皇帝这回彻底没词了，无奈之下只好点头。 “此行灼仙山，朕封圣女为女先锋官，官拜从一品，所有朕的随行人员，无论品级，都要听从圣女指挥！张公公，准备纸笔，朕即刻下诏！” 什锦跪拜。 “臣女谢陛下器重！” 领诏谢恩后，什锦退出御书房，快步出了宫。 雕花楼内，柘远与习武焦急等待。 直到看见什锦出现，才松了口气。 “圣女，父皇可曾信了？” 什锦点点头，将诏书递给柘远。 柘远打开诏书，一脸惊喜。 “从一品？！女先锋官！圣女，看来父皇此番出巡定是要以你为主心骨了！” 什锦淡淡一笑。 “与其费尽心思地探听陛下的计划，倒不如让陛下完全按我的计划行事。如此，便掌握了此行的主动权，不必担心日和会陡然增加什么变数了。” 柘远点点头，又继续追问道： “圣女是如何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找到那么多密树棺的呢？” 白团团在什锦的神识中看热闹，此时拍手笑道： 【上仙有外挂，你想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 什锦默默笑着，思忖片刻后才开口： “此番缘故，殿下日后定会知晓，现在时机未到，还不能说与陛下。” 柘远闻言一脸膜拜地点了点头。 什锦暗暗叹气，老娘其实还得防着你爹的暗算，腹背受敌，能不留一手自保么！ 第五十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49） 子时，雕花楼后巷一片漆黑。 什锦目送柘远与习武的身影消失于视线后，这才调出任意门，来到洒图的石屋。 “老大！他们何时来灼仙山？” 洒图一见到什锦，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明日启程，大约两日便能到达灼仙山山脚下。哦，对了，你做的那些密树棺真是不错，棺板厚实，木料钢刃，手工精细。你这劳动力闲置在山中倒是着实可惜了。这要是去了京城，凭这手艺吃饭，定能在达官显贵身边赚个盆满钵满。” “这算什么，区区几十口棺材，对我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我久居山中，弄几棵万年古木的本事自是有的。老大还想要多少？我立马去做！” “不必了，京城中的棺材铺不过那几个，弄太多了，反而会让老皇帝起疑。” 什锦拿起桌上的果子，用袖子擦了擦，便一口咬下去，边吃边说道。 “老大你给皇帝用棺材？” 什锦笑道： “你也觉得此举惊险？” “不。我只是觉得，一个老昏君配不上这万年密树。那可是深山灵气之物，每百年密树才增长一圈年轮，长成参天需得吸收多少日月精华？就这么给那凡人用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洒图说着，转而疑惑道： “老大，这老皇帝一人也用不了这么多棺材啊！这四十八口密树棺和两口毒箭木的棺材……你打算怎么用啊？” 什锦淡然一笑。 “老皇帝只以为这五十口棺材都是密树棺。其实毒箭木的棺材，才是给他和日和用的。不过只有当时机成熟之时，我才会启动日和所乘的棺材里的装置，让毒箭木接触他的伤口，见血封喉！” “啊？！” 洒图闻言猛然起身。 “怎么？舍不得那恶人死？也对，不管怎么说，他的元神都是你的生身父亲。” “不！我是想亲手结果了他的性命！他欺骗、害死我的母亲，又置我于不顾，我与他并无半分父子亲情！在他眼中，我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实现他目的的一个工具手段而已，他从未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 洒图一股脑地说出多年来的心中积怨，表情愤愤，情绪难以自控。 什锦一声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管怎么说，父子相残，终是过于残忍了，真到了你二人对峙之时，你心里那关很难过的。即使你亲手杀了他又如何呢？你不过是在仇恨之上又多添了份煎熬罢了。” 洒图听着什锦的话，陷入沉默。 “你亲手为他做了毒箭木的棺材，也算是为你娘报仇尽了一份心力。至于杀他之事，就交给我来做。” 什锦吃完果子，再次叮嘱道： “如果明天陆路畅通，老皇帝一行人夜晚便能抵达沧水。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贸然出现。一来官兵众多，我怕他们会伤了你，二来……” 什锦面露担忧。 “二来自古冲动必会坏事。我有全盘的计划，你绝不可冲动之下就破了我的棋局。” 洒图点点头。 “放心，我会克制自己，好好待在石屋，绝不给你添麻烦。” 什锦闻言，这才放下心来，起身离去。 穿过任意门，什锦回到雕花楼后的僻巷之中。 此时，前方不远处隐约有脚步声传来。 什锦紧跟脚步声而去，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瘦弱身影。 只见此人在雕花楼门前东张西望了很久，才悄悄拐进了雕花楼的后门。 什锦躲在暗处，探身查看。 就见那人谨慎地转过身，露出半张侧脸。 冯大宝！ 什锦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轻声走到他的面前。 “是我。” 冯大宝一见什锦连忙躬身施礼。 “启禀大人，大宝已按义父所言，将大人所需之物尽数安排在东南西北各个城区的棺材铺子里了，木料订单做得详实，绝不会被查出什么问题。” 冯大宝环顾四周，低声说道。 “有劳冯公公和韩大人费心了。” 冯大宝赶紧摆手。 “大人是义父和整个韩府的恩人，我冯大宝必当肝脑涂地，忠心不二！义父特意交代，即便是对大皇子殿下，也要有所保留，唯独对大人您，必当竭诚！” 什锦闻言报以感恩微笑。 “此番计划，必须万无一失，咱们大家才能保全性命。冯公公冒如此的风险，我已记在心中，若有机会，必当好好报答。对了，此时皇宫已然宵禁，公公深夜出宫，要如何与宫内盘查之人解释呢？” 冯大宝立刻拿出了一块腰牌。 “这是陛下给的，特许我自由出宫筹备巡行之物。” “哦？除了密树棺，陛下还指明筹备了些什么？” “陛下命司礼监筹备铜盘、铜鼎、玉璧、玉斧、如意、象牙……奴才们纷纷暗中猜测，陛下这是要去山上祭祀山神。” “祭祀山神？” 什锦不解。 “陛下让司礼监准备的这些东西不就是祭祀用的必备礼器么。可陛下此行去的是灼仙山，所以下面的奴才，才认为陛下是去山上祭祀的。” 原来如此。 看来这老皇帝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她这个圣女献祭给灼仙山山神。 若非冯大宝多言，她当真以为老皇帝离不开她这个主心骨，没想到老皇帝打的竟是卸磨杀驴的盘算。 先利用她对灼仙山的了解，平安入山，得到仙草，而后反手把她献祭在山中，再原路返还。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老皇帝善治果然没憋好屁！ 什锦淡淡一笑。 “那冯公公快些去准备，别误了陛下的大事。” 什锦送走冯大宝后，轻叹一声。 “原想着念及老皇帝是原主的亲爹，无论他作出什么荒唐之事，都饶他一命，现在看来，对敌人仁慈，就是慢性自杀，这白莲花当得可是很有危险啊！” 白团团跳出来问道： 【上仙既然准备了两口毒箭木棺材，难道不是一早就想好要老皇帝的命吗？】 “善治的那口棺材，原本只是障眼法，但现在，我还真得更改计划，好好治治他了。” 【上仙打算如何对付善治皇帝？】 “走，跟我去把那两口毒箭木的棺材再改造改造。棺材里加些零碎儿，才不枉费老皇帝给我准备的那些祭祀冥器！” 第五十一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50） 辰时的京城已人头攒动、繁华热闹。 百姓们听闻今日皇上要盛势出巡，早早便挤在皇宫之外，围观车马的浩浩盛状。 只见数十名骑着红鬃马的御林军将士开路而行。 后面紧跟一辆被御林军官兵围绕保护的金鼎马车。 马车之后，几百名御林军步兵包围的那辆关押着日和的囚车正缓缓前行。 围观百姓们看着热闹，议论纷纷，吃瓜吃得想当乐呵。 囚车里的日和被烈日炙烤得嘴唇干裂，口渴难耐，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萎靡地蜷缩着，露出一副病病殃殃的死狗模样。 而此刻，坐在金鼎马车中的老皇帝正畅想着得到仙草后的长生，全然没心思考虑此行可能遇到的危险。 倒是坐在老皇帝对面的柘远心事重重，对未知的灼仙山之行充满担忧与恐惧。 什锦侧头看了眼身旁忧心忡忡的柘远，轻声道： “殿下不必担心，有我在，无碍。” 柘远点点头，他轻挑马车车帘，向外看去，寻找着习武的身影。 习武身着御林军将士的铠甲，骑着高头大马，护在金鼎马车一侧，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四周的动向。 巡行队伍沿官道前行，不一会儿便在围观百姓的注视中出了城门，朝郊外驿道而去。 沿途各驿道关卡都知道是皇上出巡，早做好了迎接护送的准备。 这一路畅通无阻，倒也顺顺当当、平安无事。 到了傍晚时分，天空阴霾，似是大雨将至。 巡行人马已来到沧水附近的淮岭之上。 岭中崎岖难走，不比平坦官道。 老皇帝坐在马车中被颠得直捂老腰。 他烦躁地挑开车帘，朝外看去，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 招手唤来覃昊，老皇帝开口问道： “朕已行路一日，颇感疲乏，前方是否有平坦之处，朕想停下来休息片刻，舒展舒展身子。” 覃昊骑在马上，弯下腰，看着车内的老皇帝回道： “启禀陛下，此处是山岭，尚无平坦之地。况且快入夜了，在此歇息恐怕不太安全。” 老皇帝眉头紧锁，一脸不悦。 什锦见状，笑着开口道： “陛下，您看，前方已能见着沧水了，若现在停下歇息，恐怕就要夜晚渡水。夜晚视线不好，加之臣女听闻这沧水中常有水蛇等物出没，极不安全。若陛下能再坚持一段，等我们渡了沧水，定能看到村庄农田，到时再找个地方落脚歇息也许更好。” 老皇帝细思片刻，点点头。 “还是先锋官思虑周全，好，快速朝沧水行进，入夜之前，渡过沧水！” 老皇帝一声令下，行军速度立马加快，大队人马不多时便来到了沧水岸边。 日和蜷缩在囚车里，眼神定定地看向面前波涛汹涌的沧水。 只要过了这沧水，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村庄，再过不到一日，便能抵达灼仙山了。 那呈递给皇上的伪造信件中所说的仙草为假，他想来灼仙山才是真。 曾被派出去的多队人马，伤的伤，死的死，但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是，这灼仙山毒物众多，是个暗中杀人、夺位的好地方。 若能在此一举消灭了老皇帝和那个小祸精，再被他寻到仙草，那御林军这几百人，便不足为惧，这天下，毫无悬念便是他的！ 想到此处，日和暂且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打起了精神。 沧水边，御林军将士们已卸下所带的行军生活用品，准备简装渡水。 此时，负责管理淮岭地界的知府贺町辕带着一队人马，风风火火地赶来。 贺町辕一见皇上已然到了，正出了马车观赏沧水之景，便立刻下马，跑到老皇帝身前，撩衣跪倒。 “微臣淮州知府贺町辕参见陛下！微臣迎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说着，便不住地向老皇帝叩头。 “朕传召你准备的东西，你可备齐了？” 善治皇帝阴着脸问道。 贺町辕赶紧回话： “回禀陛下，所有船只都已备齐，停在渡口，陛下移步前方即可看到。” “嗯。那五十口密树棺可安然运抵此处？” “回禀陛下，五十口密树棺，一口不少，全部运抵渡口。” 老皇帝点点头，与众人一起跟随着贺町辕的指引，来到渡口。 只见渡口已停满船只，另有几十口藏黑色的棺材停放在岸边。 什锦率先走到棺材前，仔细查验了一番，而后转身朝老皇帝说道。 “陛下，五十口密树棺查验无疑。” 说着，她便搀扶老皇帝，来到一口棺材前。 “请陛下入棺渡水。” “慢着！” 突如其来的一声，将老皇帝吓了个激灵。 他转身寻声看去。 说话的，竟是日和！ 只见两名御林军推着囚车，正缓步前行。 众人皆是惊讶地看向日和。 日和眼中血丝密布，大声道： “陛下打算如何安置我渡水？” 老皇帝看向什锦，似是在寻求答案。 什锦一脸威严道： “罪臣日和由四名御林军押解，以船渡水。” 日和闻言，看了看老皇帝面前的那口前所未见的厚实棺材，又看了看汹涌的沧水，转而阴笑道： “陛下，臣的命直接关系到陛下能否顺利拿到仙草。臣以为，臣虽是罪臣之身，但作用甚大，坐船渡水，恐不稳妥。既然圣女为陛下准备了这么多厚实的棺材，臣想着不如把船只让给御林军，臣与陛下一样，乘棺材渡水。” 呵呵。 什锦在心中笑道，果不出她所料。 这个日和心机颇深，疑心又重，定然以为和皇帝一样同乘棺材才最为安全。 她要的便是他主动开口。 可表面上，还要装作为难的样子。 什锦叹息一声，转头看向老皇帝。 “陛下，这密树棺只有五十口，当然是要留给最为紧要的人才行啊。” 老皇帝点点头，琢磨片刻。 “朕以为，罪臣日和知晓仙草下落，就让他乘这密树棺渡水！” 老皇帝说完，便要坐进棺材中。 可没想到，日和却再次开口嚷嚷起来。 “等等！” 又怎么了？？？ 老皇帝再次看向日和。 “罪臣……罪臣想请陛下把您面前的那口棺材……让给我……” “什么？！” 老皇帝彻底动怒。 这日和，也太得寸进尺了！ 老皇帝被气得颤抖着身子说不出话。 这么多臣子、将士们可都看着呢！就算日和再重要，被他这么肆意妄为地戏弄，也让他这个帝王颜面无存、难以容忍。 “放肆！” 老皇帝指着日和怒道。 “朕现在就命人杀了你！就算朕再用十年时间把这座灼仙山翻过来，也不用你这逆贼指引！来人！把日和给我砍了！大卸八块！丢入沧水喂鱼！” 第五十二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51） 日和闻言神色大惊。 他万万没料到老皇帝竟也有如此血气上涌的时候。 覃昊一脸为难，这人，到底杀是不杀？ 若真杀了，皇上过了冲动劲儿，后悔起来，自己可是担待不起。 踟躇之际，他看向什锦，眼中颇有求救意味。 什锦见状上前一步，面向老皇帝恭敬道： “陛下何必为了这逆贼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逆贼不过是想挑口棺材而已，这不打紧，陛下得到仙草，想如何杀剐，便都可随心了，陛下何必急于一时而错失了寻找仙草的良机呢。” 她说着，附在老皇帝耳边，用旁人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陛下，若真用十年时间翻山，就算找到仙草，恐怕那仙草也早没了灵力啊。” 这句话让老皇帝倒吸一口凉气。 是啊，他兴师动众地来到此处，怎能冲动之下，就把日和杀了呢。 只是眼下这么多人看着，皇命出口，难以收回。 老皇帝尴尬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什锦却突然开口道： “陛下，臣女发现，陛下面前的这口棺材略有瑕疵，臣女为陛下寻到一口更好的，还请陛下移步。” 此言一出，顺理成章。 老皇帝踩着台阶便随什锦来到另一口棺材前。 日和心满意足地在四名御林军的押解下，进入了刚刚那口棺材之中。 什锦看着日和，眼中满是深意。 这场猫鼠游戏，日和终要输给欲望与自私、狭隘的人性。 他日和以为什锦安排给皇上的那口棺材才最为安全，殊不知那口棺材便是专为他准备的剧毒棺椁，而他偏偏是自己选中了这最毒的一个。 此时，习武已护着大皇子柘远进了真正的密树棺材。 覃昊也指挥着御林军按级别分别进入密树棺或是普通船只。 巡行人员全部整装完毕后，众人纷纷看向什锦。 只见身穿红色铠甲的什锦像个女战士一样，从一口密树棺材中站起身，高声道： “众位将士听令！此行渡水，也许会遭遇风浪与水蛇的袭击，大家要打起精神，万分警惕，保护陛下，成功抵岸！” 御林军齐声高呼道： “是！” 什锦点点头，而后看向坐在棺材中的众人。 “密树棺可保大家平安渡过沧水，但前提条件是保持棺材的平衡。每个棺材中不得超于五人，相互之间不得嬉笑打闹。遇到风浪或任何袭击，第一时间按住棺材侧面的机关，棺材盖会立刻自动盖上，棺中空气可维持五人一炷香时间的呼吸，大家务必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再次按机关开棺换气。” 老皇帝一脸惊奇地连连点头。 他与覃昊一起乘坐同一口棺材，以求安稳。 趁着天色未黑，他仔细观察着身处的这口棺材。 只见这口棺材虽是藏黑色，但却亮得出奇，不知是人工打磨还是因这木料本就如此奇异。 棺材长约两米，宽约七尺，容纳五六个人自是毫不局促拥挤。 棺材整体简约大气，不像寻常的宫中铜棺、金棺那样俗套地雕刻龙凤等吉祥图案，而是自上而下地雕着一条美丽的灵蛇。 老皇帝还沉浸地欣赏这新奇的密树棺时，什锦已然再次下令。 “全军出发！渡沧水！” 贺町辕便赶紧指挥着淮岭军全力将船只和棺材移入沧水之中。 于是那气势磅礴的沧水之上，便浩浩荡荡地瞟着上百只船只与棺材，朝对岸飘去。 借着夜晚大雨前的劲风，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沧水的中央。 突然，水中漩涡四起，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不断地搅动着沧水。 老皇帝大惊失色，不住地拽着覃昊的佩剑，满眼惊恐地望向水中漩涡处。 什锦也十分意外，她没有料到，这沧水还有这般诡异变化，心中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慌乱。 前方乘坐船只探路的御林军最先喊道： “不好了！水中有巨蛇！” 声音中满是慌张与恐惧。 巨蛇？ 什锦心中一翻个。 若是洒图来了还好，起码她还能控制局面。 若是其他巨蟒，可就麻烦了。 这么多肉体凡胎，可别成了蟒蛇的宵夜。 正想着，只见巨蟒的蛇身已跃出水面，唯独不见蛇头。 什锦心下奇怪。 这巨蟒不都是用头进攻的么。 那水中巨蟒的身子十分有力，只轻轻一甩，便立刻打翻了前方的若干船只。 众多御林军掉入水中，瞬间惊声尖叫。 “啊——啊——” 与此同时，水面泛起一片殷红。 水下的御林军将士一个个一边哀嚎求救，一边瞬间沉入水中。 不到片刻工夫，水面上便漂浮起一块块断骨残肢…… 见此情形的众人皆是悲叹出声。 糟了！ 什锦在心中惊呼。 白团团气鼓鼓地在神识中喊道： 【这个洒图，太不仗义了，说好了不来添乱，说好了绝不冲动行事，结果竟一样都没做到，还伤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什锦观察着蟒身。 “这绝对不是洒图。” 话音刚落，就见远处沧水之中又掀起一阵水花。 紧接着，又一条巨蟒出现在众人眼前。 老皇帝吓得几近晕厥。 柘远也身子一倾，险些掉入水中，幸亏习武发现及时，一把将他扶住。 众人看到水中的两条巨蟒，皆是又惊又怕，一脸绝望地坐着等死。 日和此时想起棺材上的玄机，便趁乱将身旁的士兵甩到一边，起身冲到棺材边上按下了机关按钮。 倏而一声轻响，棺材盖猛地弹出，将日和五人扣在了棺材之中。 就在此时，后出现的巨蟒突然一阵嘶鸣，便冲向前一只巨蟒。 它张开血盆大口，朝前一条蟒蛇的蛇身上猛咬一口。 前一条蟒蛇受了伤，自是暴躁反击。 两条巨蟒霎时便撕咬、扭打在一起，场面十分凶险。 从没看过巨蟒打架的众人此时都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瞠目瞧着。 什锦趁机把着棺材冲覃昊大声喊道： “加速渡水，趁乱离开！” 一声令下，一众船只和棺材中的人一起快速划水，急速朝岸边而去！ 第五十三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52） 此时乌云压顶，大雨瞬间倾盆而落。 沧水之上，船只、棺材被风浪掀起两丈多高。 什锦拼尽全力喊道： “启动机关！快进棺材！”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个棺材上的盖子相继弹出落下，船上的御林军也顷刻间涌入船舱。 暴雨之中，沧水之上雾气昭昭，巨浪滔天。 两条原本在撕咬、缠斗的巨蟒此时没入水中，很快便消失无踪。 黑压压的天幕之下，沧水犹如无底的黑洞，将若干船只掀翻吞噬。 惊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但又瞬间被雨声、浪声淹没。 突然，一个急浪从远处打来，将仅存的几艘船彻底拍进沧水之中。 黛蓝色的沧水之上，原本还满是热热闹闹的船只，而此刻，唯有那五十口密实的棺材，轻浮在水面之上。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风驻雨停，水面终于重回平静。 乌云散去后，西沉的日头露出一丝光亮。 余晖万千，洒落在沧水之上，波光粼粼，无限风光。 只是令人心惊的是，那金丝荡漾的水面上，漂浮着残破的船只与残缺不全的御林军尸体…… 什锦打开棺材，向外看去。 周围的水面上瞟着御林军的长枪、破碎的铠甲以及那触目惊心的残肢。 上百艘船，无一幸免，全部遇难。 老皇帝此刻也在覃昊的保护下，战战兢兢地从棺材里探出了头。 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惊得瞳孔放大，几近晕倒。 没了！ 全没了！ 他倒不是心疼这些御林军将士，只是这些士兵一死，他上山便全没了底气。 覃昊眼见着手下精锐全军覆没，满脸痛惜，眼角已不自觉地流淌出泪。 其余棺材中的人此时也纷纷打开机关，探出头，看到了沧水之上的惨象，无不惊叹落泪。 唯有日和。 他眯着眼睛瞧着那些漂浮的尸体，嘴上却浮现出笑意。 真是天助我也！老天有眼，连御林军都帮我给解决了！ 一旦得到仙草，杀那老皇帝，全无后顾之忧了！ 这几十口棺材中仅剩的那些御林军将领倒是不足为惧。 只要给他们开足了条件，不愁他们不会倒戈相向。 众人各怀心事地坐在棺材里，不久便被江水送至了对岸。 只是来时浩浩荡荡的近千人，此时只剩下乘坐棺材的二百余人了。 老皇帝再没了来时的意气风发，此时浑身上下都已被刚刚的暴雨打湿，头发胡乱地耷在肩上，除了那一身龙袍之外，和街上披头垢面的乞丐并无两样。 他抬头看了看前方那片绿油油的田野，脸上面无血色，只默默无言地向前走着。 什锦眼见着日和下船后那贼溜溜的神情变化，却并不惊讶。 这货自以为躲过了鬼门关还眼见着老皇帝失去了精锐部队，殊不知他现在已经中毒，很快便会不治身亡。 白团团从什锦的神识中探出头来，好奇问道： 【上仙，你昨日在那毒箭木的棺材里，安了些什么东西啊？】 什锦得意道： “我给每口棺材里，都装了连接棺材盖子的弹簧机关。不过呢，给日和准备的那口棺材的开关上，我涂了些滴水观音和虎刺梅的汁水，只要日和接触那开关，皮肤便会渗入毒素，相信过不了几个时辰，那毒素便可沿着血脉涌入他的全身。” 【可上仙又怎会知晓，日和一定会主动要求与那老皇帝换棺材呢？】 “两军交战，知己知彼方可百战。而我与日和的性命之争，拼的从来都不是外力，而是心智。在他以为他稳操胜券的时候，其实他已经输了。” 什锦用神识说完，便大步朝前，来到队伍的最前方。 “陛下，我们巡行队伍现在只剩二百余人，依臣女之见，现在应保存体力，才能顺利抵达灼仙山。” 老皇帝点点头。 “一切都听先锋官的安排。” 什锦转而向覃昊下令道。 “覃将军，请将您的部下分为两组人。每组人轮班抬棺，要保证始终有一组人可以休息。” 覃昊领命，将剩下的御林军将领分为两组，轮换着去抬老皇帝与柘远等人所坐的棺材。 一行人来到附近的村庄，休息了一整夜，补充了体力后，这才重新上路。 昼夜辗转。 黄昏时分，他们便来到了灼仙山的山脚下。 望着前方瘴气缭绕的“仙山”，老皇帝又惊又喜，似是马上就能得到长生一般。 他刚要下令直接进山，便听到什锦吩咐众人停止前行。 老皇帝有些不悦地看着什锦。 “灼仙山就在眼前，先锋官此时下令停军，有何意欲？” 什锦一脸严峻道： “若如此进山，不出一个时辰，所有人都会因吸入瘴气而中毒。” “这有何难？让御林军将领抽签定岗，一个时辰之内，将朕送出这瘴气的包围圈不就好了！” 覃昊闻言面露惊惧。 “陛下，这些可是仅存的御林军精锐将领啊！” “你的意思是朕错了？朕带他们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送朕上山的么！他们各个身怀绝技，闭气的功夫，怕是从小练就的。现在是用人之时，朕养了他们这么久，难道他们此时不该报效国家么！或者，是你想抗旨不遵？” 老皇帝脸上的横肉颤了三颤，三角眼倒立，一脸严肃地说道。 “臣不敢。” 覃昊万般无奈，只好按善治皇帝的旨意行事。 御林军将领抽了生死签，决定了进棺躲避与抬棺上山的名单。 一百名抽到死签的御林军将领抬着五十口棺材，快步入了瘴气弥漫的山林。 他们的任务，是要在一炷香换气的时间内，穿过这片满是瘴气的山林。 好在此时大雨刚过，林中瘴气变得略微稀薄，这才让他们看清了山路，快速冲出了这片死亡之林。 尽管如此，那瘴气也已沁入他们的肺腑，毒至神经，他们命不久矣。 老皇帝躲在严密的棺材里，直到抬棺材的御林军将领在外面轻敲棺材板，他才启动开关，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 什锦也打开棺材，轻跳而出，看向前方较为平坦安全的山路。 此处离山下的毒瘴之林已有一段距离了。 只见眼前豁然开朗，鸟语花香，与刚才那森气重重的阴霾山林恍若两个世界。 她心里刚刚松了口气，却不经意地瞥见日和的棺材还一直紧闭不开。 算算时辰，日和在棺材里已待了一炷香有余了。 他那带伤的身子，不会已在里面捂死了？！ 什锦正心下疑惑，却听老皇帝大声下令道： “来人！快去看看那个逆贼！别让他断了气！” 五六个御林军将领闻言，立刻冲上前，将日和的棺材团团包围。 就在覃昊走上前想要查看时，就见日和的棺材突然弹开，将覃昊和一众御林军将领全部打伤。 日和快速从棺材里跳出来，朝远处的半山腰飞奔而去！ 第五十四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53）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老皇帝急得大喊： “抓住他！别让这个逆贼跑了！” 覃昊捂着被打伤的脑门，带头朝日和追去。 什锦看着大惊失色的老皇帝和御林军，反而不慌不忙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跑跑。 毒液在血脉中加速流动。 日和这一跑，只会死得更快！ 柘远凑到什锦近前，低声道： “先锋官倒是胜券在握的样子，怎么，难道已料定了日和会被抓回来？” 什锦神秘一笑。 “殿下说的是活的还是死的？” 二人正说话间，就见覃昊一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 “陛下！陛下……” 他一脸惊慌地跑到老皇帝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何事如此惊慌？“ 老皇帝沉下脸来，朝覃昊身后看了看。 ”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那逆贼人呢？！” 善治从覃昊的神色中似乎预感到什么，立时警觉起来。 “回禀陛下，那逆贼日和似乎对这山中的地形颇为熟悉，他跳到草丛之中，眨眼就没了踪影，臣带人追过去，却遇到了埋伏，臣的人……都被绳子一样的怪藤勒住脖子，吊死了……” “什么？！” 老皇帝大惊。 “怎么会有埋伏？！这灼仙山难道除了朕的人马，还有别人？！” 覃昊赶紧跪拜。 “臣句句属实，前方看似柳暗花明，实则暗藏杀机！陛下，咱们还要迎着埋伏前行吗？” 老皇帝一时没了主意，只能转头看向什锦。 “先锋官，那逆贼日和的人在前方设了埋伏，如果朕想继续上山，该如何应对呢？” 什锦站起身，来到老皇帝身前。 “陛下，日和派府中暗探来过灼仙山。那些暗探自会绘制灼仙山的地图写信告知日和，所以日和熟知地形也不足为奇。至于那山中埋伏的日和爪牙，不过是为了救他们的主子而已。民女认为，他们救下日和后，会第一时间将日和妥善安置，所以不会贸然主动攻击陛下与御林军。况且，埋伏的是人而不是毒物，在我看来，其实不难对付。我们照常行军，多加警惕便好。” 老皇帝心事重重地点点头，重新坐回棺材里。 御林军整装出发，沿平坦山路朝山顶而去。 什锦坐在最前方的棺材里，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山路旁的草丛中一片静谧，只有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不断在山间回荡。 众人一路前行，相安无事，眼看便要抵达山顶，那缭绕的云雾已就在眼前。 突然，什锦感到自己所坐的棺材猛地一斜，险些将她从棺材里晃了出去。 她赶紧回头查看。 就见后方抬棺材的那位御林军将领此刻已面色铁青，目光涣散。 不好！ 他显然中毒已深！ “停！” 什锦抬手，一声令下。行军队伍随即止步。 这一声犹如地狱的召唤。十几名一直强撑的御林军此时灯尽油枯，倒地而亡！ 原本被抬着的棺材瞬间翻斜，将坐在棺材里的人倾倒在地。 老皇帝被重重摔在地上，顺着山路的斜坡，不断向下滚去。 山路上的碎石、蒿草瞬间便将老皇帝的皮肤、龙袍划破。眨眼之间，老皇帝已是满脸满身的伤痕。 覃昊飞身离地，轻功而去数十步才将不断翻滚的老皇帝拦在身前。 老皇帝疼得龇牙咧嘴，气恼大怒道： “废物！你们这帮废物！抬个棺材都抬不好！朕要你们有何用？！” 覃昊赶紧将趴在地上的老皇帝扶起。 “请陛下恕罪！” 老皇帝哪受过这种委屈，厉声喝道： “把抬棺材的那两个废物给我拉下去砍了！朕不想再见到他们！” “陛下……那两名御林军将士已中毒身亡了……” 覃昊低声说道，脸上满是哀痛。 老皇帝闻言大惊，转身看去，却见御林军的队伍里已躺倒了一片，那些棺材全都横七竖八地跌落在地。 此时，什锦和柘远跑到了老皇帝跟前，他们一个帮老皇帝查看伤势，一个帮老皇帝轻拂龙袍上的灰尘。 什锦翻看老皇帝手背上的血痕，突然眉头紧锁。 “陛下快看！” 她指着一条上一秒还在流血，而此刻已结痂又自行痊愈的伤口说道。 老皇帝顺着什锦的目光低头看去，脸上显出惊诧之色。 “这是为何……” 他怔愣原地。 “太好了陛下！” 什锦转忧为喜。 “陛下这是因祸得福了！刚刚陛下一路滚落所碰之物中，定有仙草！” 老皇帝闻言满是惊喜地朝滚落之处跑去。 “你们谁都不准跟来！千万别踩到朕的仙草！” 说着，他便弯下腰，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顺着滚落的痕迹向前查看。 众人只能站在原地，等候老皇帝的命令。 白团团突然冒出来问道： 【上仙！那老皇帝该不会真的找到仙草了？】 “从他的伤势奇迹般愈合的情况来看，此处定有仙草。不过能不能再找到，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什锦说完，突然一愣。 她猛地想起，自己曾交代过洒图，要在日和之前找到仙草。 洒图会不会也在附近？ 若他与老皇帝的队伍正面遭遇，恐怕又是一场恶战。洒图不会伤害老皇帝的人，但那些御林军不知晓情况啊，他们见到洒图恐怕会立刻上前拼命。 想到这，什锦赶紧调出任意门，定住时空，来到了洒图的石屋。 此刻，石屋内空空荡荡，不见洒图身影！ “这个洒图！关键时刻去哪了呢？！” 什锦心急如焚，快步走出石屋寻找。 石屋之外的草地上，血迹斑斑驳驳，一路向前。 糟了！ 洒图定是遇到了危险！ 什锦俯身，低头查看血迹。 还是新鲜的！ 洒图就在附近！ 白团团心急道： 【上仙，你可一定要找到洒图啊！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一个小弟，我还答应他以后一起回幽冥府飞升成仙呢！哦……对了！洒图昨夜在沧水中和那水中的大蛇搏斗，不会是受伤了？】 “不至于。洒图是女娲一族的后代，万年灵蟒又吃了仙草，不至于连个普通的水蛇都打不过的。我看，能让他受伤的，恐怕只有他信任的人。” 什锦快步向前搜寻着，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 【他信任的人？这山中除了老皇帝的队伍和逃跑的日和，哪还有别人了？】 白团团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上仙，你是说，那日和发现了洒图，而且还伤害了他？！天啊！洒图可是他的儿子啊！】 第五十五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54） 鲜红的血迹一直延伸至石屋外的断崖处。 什锦心下一紧，快步来到断崖边缘。 只见断崖边缘附近，几个黑衣暗探已七窍流血地躺在地上。 什锦奔过去一一查看，这些暗探已全部断了气。 “他们死于中毒。” 什锦对白团团说道。 【难道他们也中了瘴气之毒吗？】 白团团问道。 “不。死于瘴气之毒的御林军将领都是面色铁青，突然暴毙。而这几个暗探，面色红润却七窍流血，看来并非死于同一种毒。而且我分析，他们应该是藏在山中已久，却吃了不该吃的什么毒果才会突然中毒而亡。” 此时，断崖下突然传来轻微的声响。 什锦趴在断崖边，向下看去。 就见洒图竟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地挂在悬崖下的藤蔓上。 风吹藤蔓，将吊在半空中的洒图吹来荡去，不断地轻轻撞击着悬崖边的石壁。 什锦大惊，调动万千红线，直奔洒图，不一会儿便将洒图团团围住，拖拽上来。 围成网兜的红线将洒图轻轻放在地上，便重新钻进了什锦的袖口。 “洒图，醒醒！” 什锦扶起躺在地上的洒图，边呼唤边摇晃道。 洒图依旧毫无反应。 什锦打开系统货栈，将前几次自救攒下来的自救仙露拿出来，喂给洒图。 片刻后，气息奄奄的洒图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昏迷着掉下那断崖了？” 什锦急切问道。 “刚刚我听到石屋外有声响，便寻了过去。结果竟碰到他了……” “你说的是日和。” “嗯。” 什锦一声叹息。 “我就知道，以你的善良性子，若真与他正面交锋，你终是下不了杀手。但我没想到的是，你们相遇，竟是你遭遇性命之忧。那后来呢？他是如何把你这只万年灵蟒推下断崖的？” “我没有现出真身，他和他的手下都以为我只是个少年而已。他们强行进入我的石屋，吃了我的果子。我本想趁机让他看到墙上我娘亲的那幅画，问问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是否有过一丝悔意。可他却趁我不备，将我打伤。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白团团现出糯米真身，跳到洒图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洒图的脸颊。 【你呀，太不会保护自己了，让你的老大哥好生担心，知不知道！不是早就告诉过你，那邪魔逃往三千世界的时候，早已被炼化炉炼去了记忆，他又怎会记得你和你的娘亲呢！】 洒图从地上站起身，悔恨道： “虽然知道，但我仍抱有一丝幻想，期待着他回到石屋的时候，记忆深处的那点情谊能被唤醒。可我还是高估了他。没想到他被炼去邪魔的记忆后仍是如此阴狠狡猾之人。他明知我给他果子吃，对他并无恶意，却也仍要置我于死地。” 洒图说完不经意地一转头，愕然发现地上躺着的暗探尸体。 “他们怎么死在这了？” 他起身上前查看。 “面色红润、七窍流血、眉心变黑、经脉俱断。看样子，他们是吃了这断崖边的断肠果。我久在山中，尚能区分一些毒物。但外来之人，根本无法辨别。” “哦？何为断肠果？” 什锦上前问道。 “这断崖边生长着一种颜色鲜艳、果实香甜的毒果，我管它叫断肠果。误食之后，便会出现他们这些中毒症状。” 洒图说着，抬手指给什锦看。 什锦顺着洒图所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果然有一簇红彤彤的饱满果实，茂盛地从断崖边一路蔓延。 “之前也总有一些不知情的人因此丧命。看来日和的手下是奉命将我扔下断崖之后，发现断肠果，食用后中毒的。” 洒图继续说道。 白团团气得掐起小腰。 【这帮暗探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报了！那日和呢？他怎么没吃这果子？】 什锦冷哼一声。 “就算他不吃断肠果，也命不久矣了。算算时辰，滴水观音和虎刺梅的毒素也快渗入脏腑了。” “老大可是对他用了毒？”洒图问道。 “我是在棺材的机关上涂了毒，不过是他自己扑上去触碰毒物的。” “那便对了。我见到他时，便觉得他脸色唇色都不大对，还以为只是受伤虚弱，原来是中了毒。” “所以我们不必去追那个穷途末路的人了，他早晚一死。你先去老皇帝那边看看情况。老皇帝似乎发现了能快速愈合伤口的仙草，你去识别一二。如果可行，或许可以救那些中了瘴气之毒而尚未毒发身亡的御林军将领们。” 洒图闻言大惊。 “山中并无能快速愈合伤口的仙草啊？上仙是在哪里发现那种仙草的？” “快到山顶的位置，有个很大的斜坡，老皇帝从斜坡上滚下，无意中似乎触碰了什么仙草，被划伤的手背肌肤伤口快速结痂愈合了。那难道不是仙草么？” “糟了！” 洒图惊恐道。 “那老皇帝是碰到了山中最狠厉的毒物了！那是一种草根带有七星锯齿的毒草，我叫它七星毒草。这种毒草的致命之处在于，它有很强的迷惑性，表面促成伤口的愈合，其实毒素渗入血液。伤口结痂痊愈后，让人彻底放松警惕甚至奉若神草，可它却是致命的毒物啊！” “这毒草可有解药？” 什锦面露焦虑之色。 “我石屋中的果子可克制此草的毒性，但并不能根除毒素。” “不如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我用任意门回去稳住老皇帝，不让他继续寻找那毒草。你回石屋中多拿些能克制毒性的果子，而后以山中医者的身份赶过去，给老皇帝诊察伤情，顺便解毒。” “放心，我拿了果子后以蟒蛇真身赶去，不消片刻，就能抵达。” 什锦点点头，而后调出任意门，再次回到柘远身边。 时间流逝。 眼前的老皇帝迈出脚步，乐颠颠地奔向前方的那片蒿草。 “陛下！未经查验，那恐怕并非仙草！” 什锦赶紧大声喊道。 “无妨！朕的伤口愈合，便已说明一切。这定是仙草！” 老皇帝此时被七星毒草的假象迷惑，已油盐不进。 什锦眼见着老皇帝马上便要伸手触碰。 情急之下，她来不及上前阻止，只好快速调出天气符。 只见晴空之中一个霹雳，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老皇帝面前的蒿草之上。 紧接着，蒿草竟熊熊燃烧起来。 老皇帝吓得重心不稳，一个屁墩儿，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第五十六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55） “仙草！朕的仙草啊……” 老皇帝看着眼前被烧成灰烬的草渣，老泪纵横。 柘远赶紧上前，扶起老皇帝。 “父皇，龙体要紧啊。” 谁知老皇帝用力一挣，将柘远甩在了地上。 他像着了魔一般地趴在地上，使劲划拉着地上的草渣，而后捧起一堆草渣，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柘远坐在地上，看着老皇帝这疯魔的样子，惊得目瞪口呆。 什锦赶过来阻止，但为时已晚。 就见老皇帝已被那草渣和尘土的混合物呛得连声咳嗽起来。 老皇帝抬起胳膊，凝神注视着胳膊上的伤痕。 可那伤痕仍旧带着血渍，纹丝不动地挂在他那张老黄皮子上。 观察片刻，他似是有所觉悟。 又费劲地再次蹲下身，将地上残存的草渣捧起来，敷在胳膊上的伤口上。 瞪着他的小三角眼，眼巴巴地瞅着那伤口。 继续观察，还是毫无变化。 老皇帝彻底泄了气，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瘫坐在地上嚎啕不已。 “朕的仙草啊……难道是天意如此么……” 什锦站在一旁，看着如此痴怨的老皇帝，心下无语。 但凡这老昏君，能把痴迷仙草的注意力拿出万分之一来好好治理朝政，都不至于朝中奸臣当道，后宫鸡飞狗跳。 突然，山顶方向传来脚步声。 众人转头看去，竟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自山顶而来。 逆着光，看不清面目，却依稀可以辨别出，是个俊逸少年。 覃昊脸上显出警惕之色，这灼仙山如此险峻，山中怎会还有旁人？ “御林军戒备！” 他一声令下，那些没有中毒的御林军将领纷纷列队护在老皇帝身前。 此时少年背着竹篓已慢慢走近。 什锦嘴角浮起笑意。 这个洒图，来得还真快。 就见洒图走到覃昊面前，拱手道： “这位将军，烦请让路。” 覃昊抽刀立于胸前，厉声问道： “你是干什么的？” “在下乃山村郎中，今天是上山来采药的。” 洒图答道。 覃昊走到他的身侧，仔细看了看他的竹篓。 “这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草药和仙果，治病解毒用的。” “仙果？？？” 洒图话音刚落，原本一脸呆傻的老皇帝陡然从地上站起身，大步来到洒图眼前。 “陛……” 覃昊刚想阻拦，老皇帝便猛一摆手。覃昊只好闭口不言。 “你刚刚说，你的竹篓里有仙果？” “正是。” 老皇帝来了精神。 “你这仙果，有何奇效？” 覃昊此时忍不住提醒道： “陛下，这少年甚是可疑，陛下不可轻信于他啊！且不说他的山村郎中身份是否确凿，单是平安通过满是毒瘴的山下树林便是常人难以做到之事。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老皇帝闻言也露出怀疑之色。 “少年，你是如何通过那片山下毒瘴的？”老皇帝问道。 “这有何难？我自幼便尝遍百草，区区毒瘴，能奈我何啊……” 洒图还未说完，便被突然从一旁窜出来的一道白影猛地扑倒在地。 “护驾！” 覃昊手握长刀护住老皇帝。 什锦也一脸惊诧。 这是啥剧本？ 不在她和洒图的计划之内啊。 什锦仔细观瞧。 只见那道白影竟是一个披头散发、穿着带血囚服的男人。 是日和！ 日和急切地抓住竹篓，从里面掏出个果子，不由分说便大口开吃。 “逆贼！想不到你竟主动现身了！来人！快将这逆贼给我拿下！” 老皇帝气得胡子乱颤，指着日和大声怒斥道。 日和狼吞虎咽地吃下果子后，这才转过身，面向老皇帝。 什锦再次看到日和的脸，却是着实吓了一大跳。 就见日和惨白的一张脸上已毫无血色。 漆黑而深陷的瞳孔，似乎透着来自阴曹地府的萧杀之气。 那绛紫色的嘴唇，此时一张一翕，看着恐怖而瘆人。 只听日和说道： “老匹夫！你想杀我？哈哈！你做梦！” 日和发出一阵疯癫的狂笑。 “大胆逆贼！竟敢辱骂圣上！” 覃昊用刀尖直指日和，呵斥道。 “你算什么狗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日和朝地上啐了一口。 “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这少年并非凡人！” 日和说着，便一把拽起倒在地上的洒图，将他的脖子扼住。 什锦紧张地盯着洒图的双眼，寻求着他的回复。 就见洒图轻微地摇了摇头，以示回应。 此时日和接着说道： “我之前明明亲手杀了他，还命手下将他抛尸山崖。可他现在竟好端端地走到了这。所以我便确定他竹篓里的仙果定是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我吃了他的仙果，你这昏君，再也不能妄想取走我的性命了！” 老皇帝闻言极其震惊。 他立刻下令道： “来人！把那少年的竹篓给朕拿来！” 日和听到此言，手疾眼快地一把抢过洒图背着的竹篓，而后疯了一般地朝山上跑去。 覃昊这次长了个心眼，没再带人去追，而是取过弓箭，朝日和猛射一箭。 日和被冷箭射中小腿，他应声倒地，怀中抱着的竹篓也随之掉落，里面的草药和果子瞬间滚落出来。 老皇帝红了眼，紧盯着那些顺着斜坡急速而下的果子。 待到其中一个果子滚到他的眼前时，他立刻扑过去，捡起果子。 而那果子滚落的方向，靠近山路边的草丛，老皇帝一个没站稳，竟身子一歪，摔进了草丛之中。 草丛与山路一样，都是斜坡。老皇帝在草丛里不断翻滚、哀嚎着。 “来人呐！救驾！快救驾……” 颤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间不断回荡。 柘远离老皇帝跌落的位置最近，他第一个跳进草丛，追着老皇帝而去。 “父皇！儿臣来了！父皇快抓住身边能抓住的东西！” 老皇帝一手紧抓果子不放，另一只手胡乱地在草丛中挥舞着。 什锦赶到草丛边，朝下看了看，一咬牙，便从草丛边滑落而下。 她紧盯老皇帝滚落的方向，大声喊道： “陛下，等会儿一定要看准时机，抓住臣女的胳膊！” 说着，她伸出手去，用力去够老皇帝的手。 老皇帝还在加速向下滚落，眼看就要滚到草丛的尽头，跌落至山崖之下！ 千钧一发！ 什锦纵身一跃，一手抓住草丛中的一块大石，另一只手抓住了老皇帝的手。 “陛下，千万别松手！” 什锦额头已沁出冷汗，整张脸也因剧烈用力而憋的通红。 可那老皇帝的重量怎是什锦可以招架的，她抓那大石的手已开始力不从心，不住地颤抖起来！ 第五十七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56） 就在此时，一根结实而粗壮的藤条从上而下地落在了什锦的身侧。 什锦抬头向上看去，只见覃昊和一众御林军将领正站在山路与草丛的交界处，紧拽着藤条，焦急地向下张望。 “先锋官，快抓住藤条！” 真是一群无脑的酒囊饭袋！ 什锦暗骂。 她一手把着石头，一手拽着老皇帝，还怎么抓藤条？！ 无奈之下，她只能将藤条踢给老皇帝。 “陛下，性命要紧，别管那个果子了，先抓住藤条爬上去再说！” 老皇帝眼巴巴地看着被踢过来的藤条，仍放不下手中的果子，满脸的犹犹豫豫无从抉择。 什锦在上方气得恨不得撒开手不管这个自作孽的老昏君了。 可一想到那玉佩，一想到原主和原主的娘亲，她便心下不忍。 手腕处的剧痛让她难以为继，她知道，用不了多久，这老皇帝便要带着她一起去阴曹地府报道了！ 情急之下，她只能用双脚缠住藤条。 下一刻，手中紧握的大石猛然松动。 什锦大惊。 她用力蹬了蹬脚上勾着的藤条，确定藤条尚且结实，便松开握着大石的手，快速朝藤条抓去。 没了大石的承载，下方的老皇帝此刻猛地向下跌落，将什锦的胳膊拽得险些脱臼。 好在此时什锦已抓住藤条，有了依托，老皇帝又重新吊在半空，不再下坠。 覃昊带着一众御林军将领用力向上拽着藤条，柘远趴在草丛里探着身子向下看着，眼中现出一丝生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老皇帝即将转危为安之际，日和却突然走到了覃昊的身侧。 “哈哈哈哈……” 日和依旧是那副阴森笑容。 “覃将军，你现在倒是来杀我啊！” 他故意挑衅道。 覃昊哪有心思理他，只一边用力拉着藤条，一边咬牙挤出几个字。 “逆贼……你等着……我覃昊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日和闻言不嗔不怒地笑了笑。 “你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他向下俯视着老皇帝，突然狂笑一声，伸出了手。 什锦抓着藤条，用脚蹬着湿滑的草丛斜坡，抬头向日和手中看去。 只见他手中拿着的正是从洒图竹篓里洒出来的果子。 “昏君！你且看这是什么？” 老皇帝正笨笨卡卡地一手搂着果子，一手拽着什锦的手腕向上爬，听到日和的话，不禁立时召唤了抬头纹，向上看去。 只轻轻一瞥，他那又小又迷离的左眼眼皮便开始突突地乱跳。 “日和，你把朕的仙果放下，一切好商量！” 一看到日和拿的那三个仙果，老皇帝心中那长生求仙的小火苗便又蹭蹭地上蹿。 他顾不上眼下的危险，径自停留在半空中冲日和喊道。 “日和，你有何要求，不妨说与朕听！” “昏君，我已将仙果尽数吃了，现在只剩这三个。你若愿意，可用这天下江山来换！” 日和阴恻恻地笑道。 老皇帝紧盯着他手中的仙果，陷入纠结。 “父皇！万不能答应他啊！这逆贼一旦得到江山，定会将我皇族赶尽杀绝的！” 柘远焦急地大声喊道。 “日和，交出仙果，朕免你死罪，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爵位，保你一生无忧，如何？” “哈哈！昏君！得到皇位，我便拥有天下富贵！你若不答应，可别怪我扔了这仙果！” 说着，他便手一松，将一个仙果径直扔下。 仙果直线而落，从老皇帝的眼前坠下山涧。 老皇帝痛心地大叫一声。 “住手！” 日和轻蔑一笑。 “怎么？你可有主意了？若还想不明白，我便再扔一个。你要知道，这仙果若都扔下去了，那可就无法失而复得了。” 日和说完，仰天大笑。 柘远此时忍无可忍，他小心地爬出草丛，来到山路上，拔出佩剑便朝日和刺去。 老皇帝见状更是心急。 “柘远，不可伤他！” 日和胸有成竹地不躲不闪，沉声道： “大皇子还是太年轻了，这可如何成事？！你父皇尚且没有发话，难道你想替你父皇做主不成？！” 柘远恨恨地放下佩剑，死盯着日和。 “你个妖僧，现在交出仙果尚可保留一条性命，如若再顽固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日和面不改色地轻轻摇头，叹息一声，而后再次松手。 他手中的第二个果子也掉落下去。 “啊！” 被吊在半空中的老皇帝一声惨叫，忍不住向掉落的仙果直扑而去，一时之间竟松开了什锦的手。 所有人见状都是一声惊呼。 与此同时，只见一人从旁边飞身而出，一手抓住藤条，一手拽住了老皇帝的衣领。 “习武！” 柘远惊喜喊道。 原来这习武竟不知何时，默默绕到草丛的另一边，恰在此时，救下了老皇帝。 老皇帝经历此等生死关头，却仍未放弃对仙果的执着追求，他怀中搂着那个仙果，眼中却还望着日和手中仅剩的那个仙果。 什锦见状恨得牙痒。 这么多人不顾性命地去救这老皇帝，奈何他心中只有长生成仙，全然不顾及他人的性命安危。 为让这老昏君清醒过来，重新看到生命的可贵，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什锦想罢，一手拽着藤条，一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 “陛下，您可还记得这块玉佩？” 说着，她将握着玉佩的手伸到老皇帝面前。 老皇帝转过头，扫了一眼什锦手中的东西。 他原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却陡然怔愣，瞪大了那本就不大的小三角眼。 好熟悉的玉佩！ 没人比他更熟悉！ 这块玉佩曾跟随他多年。 老皇帝注目凝视着眼前的这块淡青色的绝品璜形云龙佩。 双面精雕，玉佩正中是一条粗壮而神采奕奕的猛龙，向上高高翻转着龙爪，正吞吐着云雾。 猛龙四周是刀功精湛的祥云纹路。 最为难得的，是玉佩的四角刻着并蒂莲，而玉佩的上方刻着一对白头鸟。 “这是……” 老皇帝声音中透出一丝哽咽。 “这是朕十七年前送给芸娘的云龙佩！” 老皇帝一脸震惊地抬头看向什锦。 “这块云龙佩为何会在先锋官的手上？” 什锦正色道： “这是我娘亲临终前交在我手中的。娘亲说，无论何时，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好好保留这玉佩。” 老皇帝闻言无比震惊。 “难道……难道你是朕的骨肉？！” 第五十八章 献祭圣女手撕祸国妖师（57） 众人听到老皇帝的这话，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而什锦此举却只为分散老皇帝在仙果上的注意力。 她眼见着老皇帝动了情，赶紧煽风道： “陛下，个中缘由还是等我们爬上去彻底安全后，臣女再说与陛下。” 老皇帝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他回忆起十七年前与芸娘分别时的场景，再看看什锦这倾城之貌与芸娘似乎颇为相似，心下更认定了什锦便是他与芸娘的亲生骨肉。 站在草丛边向下俯视的日和本就恨毒了什锦，此刻得知什锦竟是老皇帝的血脉，对什锦更是深恶痛绝！ “小贱蹄子，原来你竟是昏君之后！” 他一声怪叫，暴跳如雷。 “今天，你们父女二人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座灼仙山！就算我不要这皇位！我也定要置你二人于死地！” 说着，他便要将手中那最后一颗仙果扔进山崖之下。 就在此时，他突然身子一斜，向前摔倒。 原来是洒图从他身后冲了上来。 “你这恶人！到底还要为了一己私欲残害多少无辜之人？！” 洒图怒道。 “要不是我刚刚急着用草药救治那些中了毒危在旦夕的御林军将领，我早要惩治你这恶贯满盈的魔头了！” 众人闻言向身后看去，那些倒地昏迷尚存一息之气的御林军将领果然面色恢复了许多。 洒图紧盯日和，悲愤道： “昔日你害死我阿娘，今日你仍魔性不改。就算我是你的儿子，我也要替天行道！今日既是你我父子二人的相见之日，也是诀别之日！” 日和一脸懵圈。 “父子？你是我儿子？等等……你阿娘又是哪位？” 他脑海中快速回忆着他曾欺凌、霸占的那些民间女子的相貌，可无一与这眼前的少年有半分的相似。 “你不配知道我阿娘的名字！今日我便要替我阿娘报仇，亲手结果你这恶魔的性命，告慰我阿娘的在天之灵！” 洒图说着便快步上前，猛力将日和推下草丛的斜坡。 日和在陡坡上快速翻滚而下，他双手乱抓，竟走了狗屎运，一把抓住了在半空中看热闹的老皇帝的脚踝。 “你干什么你？！你快放手！” 老皇帝惊的一批！ 他不断地在半空中乱踢双腿，意图将日和的手甩下去。 可日和哪肯放过这唯一能活命的机会。 他双手紧抓老皇帝的脚踝，身子向上猛一用力，两只胳膊便紧紧抱上了老皇帝的小腿，整个身子都悬在了半空之中。 这藤条上原本系的是三个人的重量，此时被日和猛地向下一拉，藤条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似乎是要断裂一般。 “不好！” 什锦大喊一声。 “覃将军，这藤条马上就要断了！” 柘远和洒图此时大惊失色，慌忙来到御林军拉藤条的队伍后面，一起用力向上拖拽藤条。 抱住老皇帝小腿的日和到了此时仍不忘挑衅。 他腾出一只手，将怀中的仙果拿出，冲老皇帝喊道： “昏君，你不是要这果子么，你来拿啊！你若将我蹬下这万丈深渊，你便再也得不到这仙果了！” 老皇帝本是慌的一批，想尽办法要将日和的手踢落，此时看到仙果，再再再次不分敌友，没了原则。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果子，双脚不敢再乱踢。 什锦本是观察着头顶那有断裂迹象的藤条，此时听到日和的话，赶紧去看老皇帝。 艾玛，这昏君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什锦眼见着善治皇帝看着果子望眼欲穿的样子，赶紧急切喊道： “陛下，万不可被这妖僧的话蒙骗了啊！” 习武一手抓着藤条，一手拽着老皇帝，此刻分身乏术，只能干瞪眼瞅着老皇帝被日和牵制。 老皇帝似是完全被蛊惑了心智，听不到什锦的话一般，只用力伸手，想去够日和手中的那颗果子。 就见日和阴险一笑，将果子伸向了老皇帝。 “仙果就在这，快来拿呀！” 老皇帝见果子就在眼前，更是挣扎着向下探着身子，伸长了胳膊去够果子。 就在他的手抓到果子的那一刻，日和猛地扔了果子瞬间抓住了他的手。 老皇帝被日和牢牢钳住。 “你……你想干什么……” 老皇帝哆哆嗦嗦地问道。 “很简单。这藤条马上就要断了，只要我再坚持片刻，我就能拉着你们三个一起上路！” 日和疯笑着，不断地扭动着身体，让整根藤条和藤条上的什锦与习武也跟着不断地晃动起来。 白团团此时惊恐地在神识中呼唤什锦。 【宿主！快用任意门离开！这藤条马上就要断了！】 “任意门开放，这里时间静止，还是救不了人，我不能丢下习武和老皇帝不管就一走了之啊。” 【那上仙的红线呢？能救下他们吗？】 “之前红线能救洒图，是因为洒图是灵蟒，红线只需承载洒图体内的灵丹即可。可对凡人来说，这红线只能绑定姻缘，根本承受不了他们肉胎的重量啊……” 什锦神识之音未落，藤条便猛然断裂。 半空中的四人一齐快速朝下坠落。 “啊！” 山路草丛边的覃昊、柘远等人皆是一阵惊呼！ 习武一直紧紧抓着老皇帝的衣领，此时他利用轻功，脚尖轻点山壁，阻止着身体下落的惯性，连续几次调整身姿后，他终于拽着老皇帝，扒住一块山壁上的大石头，暂时保全了性命。 善治皇帝惊得瞪大双眼，趴在大石头上呼呼喘着粗气。 “吓死朕了，吓死朕了！” 他一边说，一边去看手中紧握的那颗仙果。 “还在……哈哈……还在……仙果还在啊……哈哈哈……” 老皇帝如痴如醉地紧盯着仙果狂笑，完全不记得那可能是他女儿的什锦，那为了救他甘愿冒险又与他一起坠落山崖的女先锋官…… 什锦急速下落，此刻只觉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得迷离而模糊。 突然，下方传来日和的笑声。 “哈哈……你们都得死……哈哈哈哈……” 这笑声的回音激荡在空旷的山涧之中，很快便随着他的粉身碎骨而中断。 什锦刚要调出红线拖住自己的神识以至不随原主的肉身一起摔死，便突然感到身下一凉。 “洒图！” 什锦朝身下看去，只见洒图以蟒蛇真身在山崖下的地面上拖住了她。 “你怎么来了？你现出真身没吓到柘远和那些御林军的人？” 洒图将什锦稳稳地放在地上，这才悠悠开口道： “你们落下去之后，我便纵身跃下了山崖。四周无人能看到，我才露出真身，提前来山崖下等着救你。” “原来是这样。” 团子兴高采烈地现出糯米真身，跳到洒图的头上。 【我就说嘛，我这个小老弟，最仗义了，肯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什锦点点头，报以微笑。 突然，她身侧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她转头看去，竟是血肉模糊的老皇帝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 洒图问道。 “我刚刚跳下山崖的时候，明明看到老皇帝被习武救了，他们在一块大石上，很安全，足以支撑到御林军前来援救。” 什锦略微思忖着开口道： “我猜，是习武有意将老皇帝推了下去。” “什么？！” 洒图大惊。 什锦笑道： “习武对柘远还真是忠心。他以为老皇帝得了你的果子真能长生，自家主子便再无登基的机会，这才在无人之处，把老皇帝推下山崖。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上面见了柘远与御林军，也无人知晓山崖下的石壁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团团、洒图闻言皆是唏嘘不已。 人类的世界，皇权的争斗，真是太过复杂。 【叮！系统播报——此位面任务成功完成！系统自动识别到邪魔在此位面的一缕化身已死，仇恨值拉满，仙分满了……不，是冒了！】 白团团一脸兴奋道。 “仙分冒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呢？”什锦问道。 【系统仙分在日和死亡的瞬间便自动修满。不过并不光是因为日和的死就完成了这个位面的任务哦！系统已自动识别到这个位面的最高权力者会在回朝之后将日和的罪行昭告天下！】 白团团不慌不忙地说着。 【上仙用了不足半月的时间，便成功结束了此位面的任务，这在幽冥执事中是绝无仅有的！团团可以给上仙申请额外的系统奖励，上仙就坐等好消息！】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去下个位面做任务？” 白团团吞吞吐吐，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别墨迹，有话快说！” 什锦怼了一下白团团那肉乎乎的脑门。 【上仙……上仙去下个位面做任务之前，必须结束这个位面原主肉身的生命力。因为原主本就是已死之人，上仙的仙魂作为宿主离开这具肉身后，这肉身只会变成一具臭皮囊，所以上仙得为这肉身想个合理的死法……】 “什么？！你是让我自己ko自己？！” 【上仙这么理解……也对……】 白团团躲避着什锦的目光，生怕她一气之下再一拳砸在自己的脑门上。 谁料什锦倒也并不嗔怒，只慢慢地站起身。 “那就尘归尘，土归土。既然原主的肉身自悬崖而下，柘远迟早会让御林军下来搜索原主尸体的，既然如此，做戏便做全套。” 什锦说着，快跑两步，蹬上山壁，而后猛然从山壁上一跃而下。 “团子、洒图，咱们下个位面见……” （第一位面，完。） 第五十九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1） “喵呜——” 一阵凄厉、瘆人的猫叫声划破静谧的夜。 “这荒郊野岭的破瓦房，居然还养猫，真是晦气，踩了我一脚的血污。” 一个毛贼将脚下的死猫扔出了窗户，转身开始翻箱倒柜。 “大哥，你说你，偏偏要来义庄偷，这满屋子的尸臭味，真是恶心又晦气！” “别那么多废话！要是你有能耐，咱俩至于杀了那守灵的仵作，偷她那点微薄的月俸么！” 什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趴在一口微微敞开着的棺材盖子上，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靠近窗户的那张破木桌上点着一支红烛。 在红烛的映照下，两个男人的肥硕身影映在了墙上。 只见他们挤在门边的那个破柜子前，正聚精会神地翻找着柜子里的东西。 屋内不见有风，烛影却不停摇曳着。 一阵恶臭扑面而来，什锦只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不禁寻着臭味看去。 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她从微微敞开的棺材缝隙中看到一具被卸得七零八落的血尸，尸体的皮肤已然不见，只剩凝固的血肉！ 两个毛贼此时仍在喋喋不休。 “咱们杀了仵作，会不会被衙门的人发现啊？” “这就是你大哥我的聪明之处了。我早就打听过了，这仵作不过是给荒郊义庄守灵的而已。人家衙门里有正儿八经的验尸仵作。听说那单捕头和这守灵的有一腿，才在县令大人那给她申领了月俸，美其名曰仵作。其实除非有无人认领的尸体要送来，否则这地方半年都没人来一次。等她的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咱俩早就去往别的州郡逍遥快活了！” “哦哦哦！还是大哥思虑周全啊！” 两人埋着头，将柜子里的破衣服尽数扔出来。直到柜子见了底，空空如也，也没发现一两碎银。 “我说二位深更半夜的，这是找什么呢？” 什锦坐直了身子。 两个毛贼闻声立刻身体僵直，冷汗直冒地对视一眼。 “大哥，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 “我也听到了，就在身后，还是个女的……” 二人同时回头向身后看去。 只见微弱的烛光下，刚刚被他俩亲手杀死的仵作正惨白着一张脸，冲着他俩笑。 “妈呀！鬼呀！” “诈尸了诈尸了！” 二人抱头鼠窜，连滚带爬地冲出门落荒而逃。 什锦对着一旁的铜镜照了照，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见，嘴角流淌而出的不明白色粘稠物尚未干涸。 呵呵，这是勒死原主还怕原主死不透，又灌了毒药。 什锦又瞟了一眼棺材里的惨象，不禁悲从中来，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团子，给我死出来！你把我弄哪来了？！” 【上仙，这次的位面有点棘手！】 白团团的声音在神识中出现。 什锦环视整间屋子。 只见屋子不大，角落里放着一张破旧的单人木床，窗边有张破桌，门边有个破柜，除此之外，所有能下脚的地方，已摆满了乌凄凄的棺材。 “棘手是什么意思？你丫倒是给我解释清楚啊！” 【别急别急。上仙要有心理准备哦！这次的原主因为妹妹失踪多年杳无音信，便自愿到义庄做守灵人，希望借机能和县衙里的衙役有所交集，尽早打探到妹妹的消息。所以她天天都要跟这些无人认领的尸体……啊碎块……相处。】 什锦倒吸一口臭气。 “那这一世的邪魔呢？” 【上仙千万别上火哈。系统目前还识别不到邪魔在这一世的那缕化身……邪魔太精了……隐藏得颇深……上仙只能先接收原主的记忆，适应一下这个位面的情况环境。兴许上仙替原主解开妹妹失踪之谜，便能知晓这一世邪魔的身份了！】 “哟！系统这是给我增加难度呢！这个位面我得先破个案才能收拾那邪魔？” 【害，上仙艺高人胆大，什么困难能难倒上仙呢，是！】 白团团说着，便将原主的记忆传送给什锦。 原主，巫马卓男。 家中排行老大，父母早逝，幼年她便开始独自抚养妹妹长大，如姐如母。 姐妹二人以织绣技艺为生，虽清贫倒也过得自在。 妹妹巫马卓雅十二岁那年，原主为了妹妹的前程，便拿出了全部的积蓄，供妹妹去同安县最为闻名的那所寄宿制女红学院进修绣艺。 可没曾想，半月之后，原主去探望妹妹时，却发现妹妹早已离开学院，不知所踪。 女红学院的院长一问三不知。学院只顾收下学费，至于院中弟子们是否出勤，全凭自愿。 无奈之下，原主直接去同安县县衙报官，可人微言轻，衙门登记了失踪情况，便再没了消息。 原主一气之下，变卖家中屋舍，搬来同安县，当起了人人闻风丧胆的义庄守灵人，没日没夜地和这些腐臭的尸体、尸块待在一起，只为等衙门的人来送尸体时，能及时打探打探消息。 衙门里的捕头单大哥知晓她漂泊寻妹的苦楚，便向县令大人举荐了她，以义庄仵作的身份每月领上二两银子的月俸。 可这些钱，她怎舍得花，除了基本的糊口穿度，全都存起来打点了衙役。 今夜她无意中碰到一具棺材，棺材随之倾斜，盖子顺势向一旁打开，棺材中的尸块全部被颠得挪动了位置，一对水滴状的翡翠耳坠竟从一块碎尸中显露出来。 这耳坠分明是原主她娘去世前留下的遗物。妹妹去女红学院之前，她曾亲手将这对耳坠给妹妹戴上，而此刻，这对耳坠竟出现在血尸的尸块之中！ 原主仔细查看位置，发现耳坠应是位于尸体的腹部之中，也就是说，这具尸体的主人在临死前，吞下了这对能证明她身份的耳坠。而她在被杀后，凶手肢解尸体时并未发现尸体腹中的耳坠！ 难道说，这血尸碎块的主人，竟是自己苦苦寻觅已久的妹妹？！ 原主只觉胸口憋闷，天旋地转！ 妹妹在死前究竟承受了多少折磨和痛苦，才让她提前猜到凶徒会肢解她的尸体，提前将耳坠吞进腹中以证身份？！ 原主沉浸在剧烈的悲痛之中，浑然不觉身后已有两名毛贼正拿着绳子的两头慢慢朝她靠近！ 眼中的泪还在奔流，而下一秒，原主已被绳子牢牢勒住。 不！ 她不能死！ 还没有找到杀害妹妹的凶手！ 她还没报仇，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然而身后紧拉绳子的两个男人正拼尽全力，根本不给她任何活命的机会。 带着怨念与恨意，原主断气而亡…… 第六十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2） 脑海中快速闪过原主生前的记忆后，什锦找来块破布将脸上残存的毒药痕迹擦净。 【叮！请上仙宿主什锦接收此次任务，完成原主心愿，找到杀害原主妹妹的凶手，也就是找到这个位面的邪魔化身，替原主妹妹报仇！】 “好家伙！上个位面结束的时候明明说要帮我领取超额进度奖励，现在奖励没看到，反而增加了任务难度系数，我一个九天幽冥府的姻缘上仙，跑到人界来破案子，你们系统后台是不是短路故障了？！” 【上仙抱怨也没有用，团子也是按系统后台数据进行播报的呀。上仙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找到凶手！】 白团团现出真身，捏着鼻子坐在什锦的肩膀上，看都不敢看那地上的血尸棺材。 【况且……上个位面的超额进度奖励其实已经下发啦。】 “什么？！下发了？！在哪？我怎么没看到系统货栈有任何亮灯的物体出现。” 什锦赶紧调出系统货栈再次查看，里面仍是乌漆嘛黑的一片。 【呃……超额进度的奖励就是……上仙在上个位面擅自使用自带的外挂红线仙法，破坏仙规这件事，系统不再上报九天幽冥府，不再追究上仙的过错。】 “嘿！系统想占我便宜是不是？！啥都不发就想把我打发了？！” 什锦拎起白团团，在空中荡了荡。 “小心我把你扔进棺材里和原主妹妹去作伴。” 团子委屈又害怕地乱蹬小短腿。 【系统后台可是大数据，团子也没办法啊，团子只是系统里匹配给上仙的系统播报员，团子可篡改不了后台的大数据啊！不过……不过还有个好消息！】 什锦放下白团团。 “逗你的，看看你这团子系统在肾上腺素被激发的时候，能不能给我挤出来点意想不到的惊喜啥的。这招还真挺管用，说，有什么好消息？” 白团团抱紧什锦的脖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棺材里。 【好消息就是，上仙在上个位面得到的系统奖励，系统后台不会收回，上仙可在此位面继续使用。】 “这还差不多。” 什锦说着，便溜溜达达地走出义庄的破旧瓦房。 只见瓦房外乌云当空，新月半遮，那仅存的一点朦胧月辉将整个夜幕衬得更加阴森诡谲。 出了瓦房有两条小路。一条通向西边的乱葬岗，那边是县城穷苦百姓埋葬亲人的坟场，一片阴森荒凉。另一条则通向山林，那边树木繁盛，静谧幽深。 【夜深了，上仙这是要去哪啊？】 什锦听着山中风声萧萧、树叶婆娑作响的声音，悠然道： “去山上摘点山货吃，先补补脑子才有体力想事情啊。” 白团团满脸黑线。 【上仙你是认真的么……难道不用抓紧时间赶紧验尸的吗？当心遗漏破案的重要线索哦！】 什锦不慌不忙地迈步朝山上走去。 “这你就不懂了，原主妹妹的血尸块如果真能查出线索，那凶手故意剥落了她的全身肌肤，不就多此一举了么！凶手作出如此残忍之举，为的就是把死者身上的体貌特征全部去掉。像容貌啦、胎记啦、斑点啦、痦子啦，这些都可能暴露死者的身份。而死者身份无法确认，衙门便很难通知苦主的亲人来认尸。这无人追究的事，县衙才懒得刨根究底地调查真凶呢！” 【既然如此，那咱们更不能让凶手得逞了，他在暗处逍遥法外，也许会有更多人惨遭毒手的！上仙怎么还有心思逛吃逛吃？】 什锦淡淡一笑，看着眼前山林中的缥缈雾气与幽绿的荧荧磷火，不紧不慢道： “刚刚那两个毛贼杀人后再看到活生生的我，以为诈了尸见了鬼。惊慌逃窜之中定然不会再跑进乱葬岗了，所以这山林便是他们的唯一去路。我看这座山没个个把时辰是出不去的，他们现在必然就躲在林子里，我们不如跟过去打听打听这个位面破案的流程。” 【原来上仙是早有对策。也对也对，这熟知作案流程的，除了官差，便是贼人了！】 白团团认同道。 什锦沿着山路向前走了几里，这才瞥见了远处核桃树下歇息的两个毛贼。 此时东方已然破晓，两个毛贼失魂落魄的疲惫模样落入了什锦的眼中。 就听二人正在谈论着刚刚见到的死人复生的情景。 “大哥，你说咱俩咋这么倒霉呢！第一次杀人便遇上了个粽子！这也太邪门了！” “要我说，定是那义庄里阴气太重，所以守灵的才会死后诈尸。” “大哥，刚刚这顿跑，兄弟我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看咱俩还是等天光彻底大亮再下山，我心里总是隐隐不安，生怕再被那仵作的鬼魂给缠上……”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传来。 二人抬起头，一脸惊恐地看着已来到他们眼前的什锦。 “你们两个，下手可够狠的了，看把老娘的脖子勒的，这还怎么见人！” 什锦声音幽怨道。 两个毛贼吓得趴跪在地，不敢睁眼。 “小的知错了！这时候也不早了，天都要大亮了，您还是早些投胎离开！” “是啊是啊，都是我们兄弟的错，我们答应您，以后初一、十五定来这山上给您多烧元宝！” 二人带着哭腔哆哆嗦嗦道。 什锦倒也并不解释，只开口问道： “若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儿被害身亡，尸体已毁，并无证据，一般官府从发现尸体到送至义庄，中间还有哪些流程啊？你们老老实实地说，我便饶你二人不死。” 两个毛贼一听，皆是瑟缩发抖。 带头的大哥先开了口。 “衙门发现尸体，无论是否继续追查凶手，都要先将尸体情况与发现尸体的第一报案人记录在册，再将案子的卷宗放入档案室，以备上面不定期来的巡抚审查。” 毛贼小弟此时赶紧打断抢答道： “若真有一天，身份不明的尸体被他们的亲眷发现，闹得满城风雨，衙门也好根据案宗的情况继续查案。这样便是做好了两手的准备。” 原来如此！ 这么说那县衙的档案室里，定有原主妹妹尸体被发现的卷宗。 只要找到了卷宗里记录的报案人，便能进一步了解原主妹妹被害的更多线索！ 第六十一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3） 什锦调出任意门，暂停了山林中的时间，来到了同安县的县衙。 此刻的县衙内一片沉寂，看门的两个衙役已靠在门边打起了瞌睡。 什锦一间间屋子挨个找去，终于发现了档案室。 轻轻推门而入，一股呛鼻的灰土味迎面而来，可见这档案室已很久没人来整理、打扫了。 关上门后，她快速在各个档案柜中查找。根据原主妹妹巫马卓雅的血尸干瘪程度推测，案子发生至今，少说也得有几个月了。 看看窗外的天色，寅时四刻已过，用不了多久，衙门里的人便会开始打扫，那这档案室是否会进人，可就不好说了。什锦心下焦急，额头已微微冒出汗珠。 此时，一阵急而响的撞鼓之声传入了她的耳中。 衙门外居然有人击鼓鸣冤！ 什锦微微一怔，若有人报案，必然会用到卷宗记录，看来这档案室很快便会有人来了。 她手上加快了翻找的速度，可偌大的档案柜里静静地放置着上百本卷宗，时间跨度隔着几十年，这到底要翻找到什么时候？！ 就在她低头翻找之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两个衙役的对话便飘了进来。 “这几个月同安县怎么这么不太平啊，不到半年，来衙门报案少女失踪的人数有十多人了？” “可不么！要我说啊，那些失踪少女这么长时间了，肯定早就惨遭毒手了！就算还没死的，也肯定得被卖进窑子里了！” “哎，咱俩想到一块去了，前段时间收的那具不明身份的血尸，很可能就是其中一个失踪少女的！” 不明身份的血尸！ 难道他们说的是巫马卓雅的血尸？！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什锦赶紧爬上了房梁。 紧接着，档案室的门被推开，两个衙役走了进来。 “这血尸无人认领都快半年了，干脆把那卷宗直接放到陈年旧案的档案柜里得了！” “谁说不是呢！万一哪天大人心情好，把这案子的卷宗翻出来，辛苦的还是咱们兄弟！连个线索都没有，这哪能破的了案啊！” “说干就干！趁着没人……” 二人凑到一处，低头窃窃私语了几句，便从一个档案柜里拿出一本卷宗，塞进了最里面的档案柜。 什锦趴在房梁上，将这一幕看了个真切。 待二人取走失踪人口的卷宗离开档案室后，什锦这才轻手轻脚地从房梁上下来，找出了刚刚二人藏起来的那本卷宗。 打开一看，只见卷宗里只草草记录了几页文字。 第一页： “三月十五日，赖子李富贵前来官府报案称，他于丑时喝得酩酊大醉，从百花楼里出来，走到花柳巷角落呕吐时，在一旁的垃圾堆里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大口袋。他以为这是谁遗漏到此处的财物，便上前打开查看。谁知那口袋被打开的瞬间，一股扑鼻的血腥味便辣得他睁不开眼。” 第二页： “待到他仔细辨认，才发现那袋子里装的竟是一块块血肉模糊的碎尸！碎尸全部没有皮肤，但躯体和四肢的形状却清晰可见。李富贵吓得瘫倒在地，半天才回过神来，跑到县衙报案。” 第三页： “经衙役核查确认，袋子里的血尸块并无头颅，无法知晓死者的样貌及身份。验尸仵作已查明，死者应为少女，死前遭遇过暴力殴打与侵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此案疑点重重，死者身份不明，尚无线索可查，列为疑案处置。” 疑案处置？ 如此便将一条人命案置之不顾了？！ 这县衙的县令大人还真是会做官享福啊！ 什锦悄悄收起卷宗，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待到确认门外没有动静后，这才悄悄离开了县衙，回到山林之中。 收起任意门后，时间再次流逝。 两个毛贼撞着胆子抬起头，正对上什锦那阴冷的目光。 “啊！您怎么还没走啊……该回答的我都已经回答了啊！” 毛贼小弟哭得流出了鼻涕。 他用袖子猛地一擦，却不经意地瞥见了什锦的脚。 “你……你……你有脚？！你不是鬼！” 什锦冷哼一声。 “当然不是，否则早就索了你二人的狗命了。” “那你……那你是怎么活过来的？我明明勒死你后，又灌了砒霜，你是万不可能有任何生还余地的……” 毛贼大哥不明所以，试探着问道。 “我倒是有个死而复生的法子，你二人要不要试试看呢？” 二人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们！” “是啊是啊，放了我们。” 什锦从怀里掏出那本卷宗，翻到第一页，看了一眼，问道： “我向你俩打听一人。你们可曾听说过同安县有个叫李富贵的赖子？” 毛贼大哥赶紧抢答： “认得认得！那二赖子原名李富贵，是县里有名的泼皮赖子，坑蒙拐骗的事没少干，吃喝嫖赌一样不落，最喜欢去妓院和赌坊，欠了不少人的钱。大家之所以叫他二赖子，是因为不管谁让他还钱，第二天肯定要倒霉。这二赖子光杆司令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最擅长的就是泼皮闹事，定要闹得人家家犬不宁，甚至家破人亡！” 毛贼小弟也补充道： “是啊是啊，盗亦有道，我们兄弟二人虽然杀人、偷东西，但自认为也是吐吐沫是个丁的汉子，那二赖子李富贵的下三滥手段，就连我们兄弟也看不上他！” 嘿！这二货杀了人，现在说起二赖子李富贵，倒是一副大义凛然的壮士模样。 什锦伸手便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偷东西、杀人，咋还理直气壮了？！” “女侠，我们兄弟二人昨夜可是第一次杀人，结果……结果您还活着……至于偷东西，我们在您那义庄的破瓦房里可是颗粒无收的啊！” 毛贼小弟一脸委屈地捂着脸说道。 什锦白了他一眼，问道： “那二赖子李富贵现在家住何处？” “女侠，我们告诉您，您能放了我们吗？” “带我去李富贵的住处，我看到他的人，便放你们走。” “一言为定！” 两个毛贼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向山下走去。 二人头前带路，不到晌午，便将什锦带到了一处满是破草房的贫民区。 “那二赖子就住在那，不过这个时辰，赌坊开门了，他可能要去赌坊了。” 毛贼老大指着最里面的那间茅草房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茅草房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一边系裤子，一边朝外走的佝偻男子迈步走出了房门。 “就是他！李富贵！” 毛贼兄弟二人赶紧将什锦拽到了一旁的矮墙后。 “侠女，您可千万别被这二赖子盯上！没有家室的孤身女子若碰上了这个赖子，可没什么好下场……” 什锦轻笑。 “是么？那我倒要好好会会这个二赖子，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第六十二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4） 晌午的日头颇为毒辣，热腾腾的阳光炙烤在二赖子李富贵的脸上。 他眯起眼睛，迈着罗圈腿晃荡着肩膀朝前走去。 什锦躲在矮墙后，观察着一点点走近的李富贵。 就见他短粗胖、黑矬油，豆蝇眼、酒糟鼻、香肠嘴，满脸痘坑麻子，大麻子套小麻子，整张脸坑坑洼洼就没有个平整的好地方。 一句话总结，看了有催吐效果。 什锦挥手打发走毛贼兄弟二人，这才假若无意地从矮墙后走了出来，刚刚好地撞在了李富贵身上。 “你瞎啊！连我都敢撞！不认得我是谁啊！你……” 二赖子没好气地一通乱嚎，可当他看到什锦转过的脸后，却是怔愣得说不出下文了…… 什锦瞅着他温柔一笑。 “小女子刚刚急着赶路，走得太过急切，冲撞了这位公子，还请公子多多海涵。” 二赖子此时的表情十分复杂，又是一脸口水状地上下打量着什锦，又是突然皱眉思忖，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无妨无妨！本公子向来宽容大度，怎会计较此等小事呢！况且这位妹子好生俊俏，似乎在哪里见过，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天作之合？” 一个泼皮赖子居然也能说出“天作之合”这种文雅之词？ 什锦在心中连连感叹，看来男人看对了眼，装相倒是能装个全套的。 “公子说笑了。小女子初来同安县不久，一直住在郊外附近，没来过城里。今日是来城中办事，恰巧路过此地。小女子人生地不熟的，想请问公子，附近哪里有茶楼，能喝上口水呢？” 李富贵眼珠一转，连忙笑道： “我家就在附近，妹子不妨来家中小坐，喝口茶解解渴。” 他贼溜溜的眼神在什锦的身上来回游走，言语之间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如此便要劳烦公子了。” 两人同是各怀心事，却都正中下怀。 带着各自的目的，二人一同回到了二赖子李富贵的茅草房中。 这茅草房分为里外两间，里间是个大屋，里面摆着几口装东西的大箱子和一张破旧的大床。外间则是烧火做饭的柴房。 什锦进入里间的大屋后，环视室内，发现这茅草房竟比荒郊的那间义庄还要简陋破败。 义庄起码还有几片破瓦支棱着屋顶。阴雨天时，室内尚且有个遮蔽。 可这二赖子李富贵的家，且不说家徒四壁，单是满屋因漏雨而导致的霉烂、潮腐气息，便是让人难以久待。 “别客气，快坐。” 二赖子指了指屋中唯一能坐人的那张破床。 什锦强收起心中的厌恶，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我去给你泡杯茶哈，等我。” 李富贵屁颠屁颠地朝外跑去。 白团团的声音突然从什锦的神识中传来。 【上仙宿主，这赖子没安好心，千万要注意安全啊！】 “注意安全？” 什锦轻笑。 “那个赖子确实得注意安全，好好保护好他自己才行。” 【团子觉得，他去泡茶，那茶里肯定会放入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如此甚好，将计就计，我还正愁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卧倒呢。” 此时，就听一阵急促而欢快的小碎步的声音由远而近。 “茶来了！茶来了！” 二赖子李富贵端着茶杯，一脸兴奋地进了屋。 双手接过茶杯的瞬间，什锦便调动上个位面的奖励——追忆环，一道金光在什锦眼前闪过，紧接着，刚刚李富贵往茶杯里撒药的画面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来得正好！ 什锦将茶杯端到面前，轻轻抿了一口茶，抬眼看向李富贵，眼中满是柔情。 下一刻，什锦直接向后仰倒，重重地摔在了床上，陷入了昏迷。 李富贵兴奋地搓着手，而后便开始迫不及待地解裤子。 “今儿个我李大爷的运气可真好，刚一出门就捡了个大便宜！” 他手上忙活着，可下一秒，一抬头，却发现自己竟不在家中的床上，而是在县衙的大堂之上！ 此时，县衙大堂上正在审着案子。县令大人高高上座，一旁是个白胡子师爷，而堂上两侧则分别各站着一排衙役。 “大胆狂徒！竟敢在公堂之上脱裤子！你……你这是在公然侮辱本官！侮辱朝廷公堂！” 二赖子李富贵彻底懵逼。 什么情况？ 床上的美人儿呢？ 怎么上一秒在床上脱裤子，下一秒裤子落下时，竟来到了县衙门的公堂之上？？？ “来人！把这个辱没公堂的狂徒给我拿下！” 县令大人一声令下，两名衙役便大步上前，将不明所以的二赖子李富贵按住。 李富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衙役像拎小鸡一样地拎了起来。 他的裤子彻底掉落在地，引得围在公堂外吃瓜的百姓们哄堂大笑。 “真不要脸！” “让他平时欺男霸女，这次遭报应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拍手叫好。 李富贵这才发现，围观自己脱裤子的不只是县衙里的人，还有一众吃瓜群众。 “大人，小的冤枉啊大人！” 李富贵又急又气，此时也总算是想明白了，自己是被那来历不明的小美人儿给阴了！ 可令他想不通的是，那小美人儿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呢？从他的茅草房到这县衙，起码也要半个时辰才能赶到啊！ 况且，他与那美人儿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第一次相见，那美人儿又为啥要坑他呢？！ 心下正疑惑之际，他回忆起美人儿的面容，竟再次觉得颇为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真是好生奇怪！ “将这狂徒杖责五十大板后关进大牢！” 县令大人说完，便气愤地甩袖离去。 他本该是全程坐堂监审衙役杖责犯人的，可李富贵此刻没穿裤子的样子，着实是太过辣眼睛，他实在是看不下去。 李富贵在疯狂地喊冤和挣扎中，被衙役按在了一条木凳上。 衙役省下了扒裤子的流程，直接开打。 “一、二、三、四、五……” 衙役边打边数着。 李富贵不停地哀嚎着，眼泪鼻涕一大把地流。 围观百姓们纷纷鼓掌，叫好连连。 “真是大快人心！终于能治治这个二赖子了！” “可不是嘛，这就叫恶有恶报！听说他是自己跑来鸣鼓申冤的！谁知他敲开了衙门的大门后，升了堂便主动地开始脱裤子！” “竟有这种事？！这怎么可能呢！” “看来是老天爷都想收拾他！” “定是如此！定是如此！” 人群中的什锦此时听着身边众人的议论，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二赖子怎会想到，他心中的美梦竟会成为噩梦，而满心期待的一切，不过是什锦早就布好的棋局！ 呵呵，你以为这就完了？ 什锦看着哭天抢地的李富贵，暗暗笑着。 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怎会和我说实话呢？！ 第六十三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5） “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 衙役数着数，抡足了劲儿一下下地朝李富贵的屁股上猛拍着。 李富贵哇哇大叫，疼得龇牙咧嘴。 再看他那屁股，早已血痕累累，皮开肉绽。 而此时的什锦已离开人群，朝李富贵的茅草房走去。 目前能抓住的线索唯有李富贵这个证人。 当务之急，便是要解决两个问题。 其一，这发现巫马卓雅尸块的证人说的话是否靠谱？记录在卷宗里的证词是否可信？ 其二，抛尸现场是否有其他遗留的证物没被衙役发现？ 为弄清这两个问题，她必须来到李富贵家，观察其人，搜查其房。 今日她见到李富贵，便知其为人正如毛贼二兄弟所说的那般无耻、混蛋。这样一个人，他的证词未必可信。也就是说，那卷宗上所写的内容，未必就是当时尸体被发现时的真相。 既然如此，如何撬开李富贵的嘴，让他说实话，便是什锦的一大任务。 她自编自导自演了之前与李富贵相遇的那一幕，借机接近李富贵，先迷惑，后下手，让他被关进牢中，如此便能趁机搜查他的屋子，看看是否能找到其他线索。 像李富贵这种恶贯满盈还没被衙门查到确凿证据的漏网之鱼，早该进大牢接受应有的惩罚了。 他挨的板子以及接下来的牢狱之灾，一点不冤。 什锦回到李富贵的茅草房后，快速翻查了茅草房里屋的那几口大箱子。 前几口箱子里，都是李富贵的一些破烂，却还都像宝贝一样地被他保管起来。 终于到了查验最后一口箱子的时候了。她刚一打开，便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息，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件带血的女子襦裙。 什锦仔细观瞧，那襦裙与原主记忆里送别妹妹时亲手为妹妹缝制的那件襦裙完全吻合！ 这襦裙……是司马卓雅的！ 事不宜迟，她调出任意门，来到了县衙的大牢之中。 李富贵此时已像条死狗一样，被两个衙役一路拖着，直至扔进了牢房。 什锦躲在暗处，眼见着衙役给牢房上了锁后离开，这才从暗处闪身出来。 躺在牢里苟延残喘的李富贵此时哪还有力气睁开眼睛，什锦的出现他并无察觉，直到什锦慢慢来到他的身边蹲下俯视他，他才下意识地转过脸，挣扎着抬起眼皮。 “啊！” 李富贵一脸惊恐，猛地向后翻滚。 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他又是一声惨叫。 “那边那个牢房的，喊什么喊，是想再挨顿板子么！” 远处传来一个衙役的吼声。 “官差大哥！救命啊！救命！” 李富贵拼尽全力喊道。 衙役似乎早就习惯了牢房里犯人们的呼救声，置若罔闻地站在原地没有过来。 “这帮犯人，皮肉挨了板子，脑子怎么也傻了呢！到这地方喊救命，真是笑话！” “谁说不是呢！那二赖子公然侮辱县令大人，让大人在那么多人面前没了面子，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的命！” 两个衙役说完，放声大笑。 什锦一动不动地蹲在李富贵面前，听着衙役说完，这才开口。 “想活命就听我的。” 她压低声音说道。 李富贵也听到了那两个衙役的对话，惊恐地连连点头。 “你……你到底是何人？为啥要来坑我？” 他哆哆嗦嗦地问道。 “你也知道怕？” 什锦冷笑一声。 “你杀人碎尸的时候，不是猖狂得很么！” “杀人？！” 李富贵闻言惊住。 “我从来没杀过人啊！” “还想抵赖？！” “是真的！” 李富贵是真的急了。 “我承认我是干过一些偷蒙拐骗、强占民女的事，但我是真的不敢杀人啊！” “哦？那你的茅草房里藏着的那件满是血迹的襦裙是怎么回事？” 什锦逼近他问道。 “你……你翻过我的东西？！” “呵呵，恐怕不只我去翻。下一个去翻的，就是衙门里的人了。他们翻过之后可不会像我这么好心，还特意提前找到你心平气和地问问。” 什锦的话，让李富贵陷入了沉思，他眼下的那块肌肉随之剧烈地跳动起来。 “你说那县令大人，此时正不知用什么罪名将你置之死地，若是让他知道那件带血的襦裙存在，他会不会立刻命衙役将你斩首示众呢？” 李富贵彻底破防。 “那襦裙是我捡来的！是真的！” 什锦倒也不接他的话，只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我一直以为是走了好运了，没想到是天降大祸啊！” 他垂下头，抽抽噎噎起来。 “那天我从百花楼里出来，喝得大醉，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便在角落里吐了起来。等我吐干净了，人也清醒了许多。我刚要离去，却见角落里有两个黑色的大袋子。” “两个袋子？” 什锦惊讶问道。 “没错。但我去衙门报案的时候，我只说发现了一个袋子。因为……因为另一个袋子，被我私自拿回家了。” “那被你拿回家的袋子里都有什么？” 什锦急切追问道。 “全是些女人家家用的东西，有换洗的衣裙，有些不值钱的首饰，还有些做绣品用的家什工具和彩色绣线。” 什锦心下恍然。 错不了了，这些东西极有可能都是巫马卓雅在女红学院的所用之物。 “那这些东西呢？为何在你家只有那件带血的襦裙？” 李富贵捶足顿胸道： “我把那些东西能卖的都卖了，不能卖的，也拿到百花楼里送给柴火房的丫头了。唯有那件带血的襦裙，我不知如何处置，扔了又怕被人发现找到我，让官差误以为我是杀人凶手。唉！若是当时我能发现那袋子里有带血的衣裙，我是绝不可能把它拿回家的啊！” “私藏证物可是重罪！况且，按你刚才所说的这些，并不能证明，你就不是杀人凶手。” 什锦再次逼近李富贵，将他逼到了角落。 “侠女啊！我知道您神通广大。既然您能在一眨眼的工夫，便把我从家中带到县衙的公堂之上，难道您就不能感受到我这话的真诚吗？我这次确实说的都是真话啊！县令大人可能会要了我的命，您一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我啊！” 他说完，跪了下来，用乞求的眼神抬头看着什锦。 目光却猛地扫见什锦脖子上的那道从衣领里微微露出来的深紫色勒痕。 那是一条足以将一个女子勒死的痕迹。 “你……” 李富贵大惊失色。 “你是人是鬼？！” 说完，他再次仔细地向什锦的脸上看去。 “啊！是你！” 李富贵吓得魂飞魄散。 “你是那袋血尸中消失了的头颅！” 第六十四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6） “什么？！” 李富贵这颠三倒四的话让什锦为之一愣。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甚是眼熟。原来我半年前曾见过你的样子！那时你……你还是个血淋淋的人头！” 什锦顾不得理会李富贵，她快速拿出卷宗，翻看起来。 没有记错。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经衙役核查确认，袋子里的血尸块并无头颅，无法知晓死者的样貌及身份。验尸仵作已查明，死者应为少女，死前遭遇过暴力殴打与侵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她将卷宗怼到李富贵的眼前。 “若你说的是真话，那袋子里的人头呢？！” 李富贵胆战心惊地看着什锦，又哆哆嗦嗦地顺着什锦所指的方向看向卷宗。 “这是……这是那案子的卷宗？！你……你居然敢偷县衙里的东西？！” 李富贵一脸震惊。 “快说！那颗头颅在哪？！” 什锦的耐心即将耗尽。 她心里清楚，原主与妹妹相貌相仿，只是身高不同。可若只看五官，在黑夜之中，是很难区分二人的。这二赖子看到的人头，便是原主的妹妹，巫马卓雅。 事到如今，李富贵也只好和盘托出。 “半年前的那天，我发现那两袋东西的时候，其实本不想报案。谁死了，谁被分尸，又与我何干呢！况且去衙门做笔录，便一定要留下姓名。倘若被那真凶知道是我发现了血尸报了案，没准会来报复我呢！” 李富贵靠在墙边，回忆着。 “既然你已打定主意坐视不理，为何又要去衙门报案呢？” “我是逼不得已的！” 李富贵唉声叹气道。 “也许这就是天意。” 他猛抓了一把牢房里的稻草，用力向一旁扔去，似是内心十分愤懑。 “我当时看见第二个黑袋子，便起了贪心。黑灯瞎火的，我以为里面那些首饰东西都很值钱，便立马将那第二个袋子抱回了家。可回家之后，我越想越觉得不稳妥。我在装有血块尸体的袋子旁呕吐，第二天天亮，官差便会发现那些呕吐物，随之会到旁边的百花楼调查前一晚的客人名单，很快便会查到我的头上。所以，我便又悄悄潜回去，想把呕吐物清理干净。可谁知……” 他突然停下来，瞄了一眼什锦的脸。 “谁知什么？” “谁知……等我再回去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一个人影从那个角落里仓皇离开。” “什么？！竟有别人也去过抛尸现场？！这卷宗上怎么都没有记载呢！” “害，衙门里的卷宗啊，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后来呢？你看见那个人的样貌了吗？” “我去的时候，只远远看到了那人离去的背影。只能辨别出那是个男人，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那你跟衙门里的人说了么？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目击证人去过抛尸现场。” “说了！当然说了！这种屎盆子我能一个人顶着么！但是衙役根本不相信我的话啊，他们以为我就是在狡辩，以为我转移注意力，根本不信我说的话。” “等等。你先说说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去报官的事。” “哦，对对。我等那个人离开之后，就溜进角落，可不经意地一瞥，却看见那黑袋子还在，里面的血尸块也还在，可那人头却不翼而飞了！” 李富贵越说越激动，好像当时的画面就在眼前。 “我走的时候明明有人头，等再回来人头就不见了。这说明就是那个离开的身影，他带走了那头颅。我寻思着，这么大的事，可别被其他目击者看见，再安在我的身上，以为我是杀人凶手，所以我才赶紧报官。我本意是想跟衙门说清楚，那头颅不是我拿的，人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发现了尸体而已。但我报官的时候，故意隐瞒了第二袋东西的存在。反正衙门也不会认真查，那个去偷头颅的人，更不可能因此报案。” 李富贵说完，再次叹息。 “事情发生半年了，我其实早将这事忘了，见到您也只是觉得眼熟。直到您刚才再次和我打听这件事。我才回忆起来。您和那消失的人头……长得一模一样。” 李富贵说完，松了口气，观察着什锦的眼色。 “您是活的女侠也好，是女鬼也罢，反正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是个倒霉路过的，可不是我杀的您啊，您可千万别找我算账啊！” “都说完了？” 什锦站起身，俯视着李富贵。 “全说完了，能说不能说的，我可是都交代干净了。您可千万要救我出去啊！” “你是得出去。” 什锦轻笑。 “这么重要的抛尸现场的第一证人如果不出去，冤死在这，那这案子还真没法破了。” “真的？您有办法救我出去？” 李富贵说完突然愣住。 “‘重要的抛尸现场的第一证人’？这么说，您一开始就知道我是目击证人，而不是真正的凶手？” “当然，你若是真凶，又怎会把那带血的襦裙留在家里供人翻找呢！不过，连衙门都没撬开你的嘴说真话，我又如何能掉以轻心呢？对付你这种二赖子，不用点特殊手段，你是不会说实话的。我此番用计，并不是为了坑你，而是另有目的。” 什锦悠悠说道。 “其一，是要保护你，你是卷宗里提到的唯一一个线索，若真凶也看过卷宗，或知晓了你当时目击过他的背影，他定会想方设法杀你灭口。其二嘛……” 什锦瞥了一眼李富贵那带血的衣服。 “听闻你在城中作恶多端，欺男霸女。既然衙门找不到你的把柄治不了你的罪，那我便来替那些被你欺负过的百姓们出一口恶气。怎么样？你这板子挨得不冤？” 李富贵赶忙摇头。 “不冤不冤！只要您能救我一命，再挨点板子也值了！您……您打算怎么救我？您既然能自由出入这大牢的牢房，定是有法子将我也一起带出去。” 李富贵眼中满是希望地看着什锦。 “我确实有办法将你带出去，不过现在还不能用。” 什锦说道。 她回忆起从茅草房将这二赖子弄到县衙公堂的经过。 当时二赖子满心欢喜地解着裤子，可他不知道的是，什锦已使用了任意门，暂停了时间，将二赖子装进麻袋，带到县衙。再将他从麻袋里放出，而后在外击鼓鸣冤后，才关闭了任意门，让时间继续流逝。 所以才会出现二赖子解完裤子一抬头，看到县令大人的那一幕。 “你现在出去，真凶定然还在寻你，你还是有危险的。” 什锦继续说道： “若你所说全部为真，那真凶定是抛尸后觉得不妥，想把东西拿回来，才重新去了抛尸现场。可他到了抛尸现场，却发现装有死者遗物的那袋东西不见了，他便已然知晓有人见到了尸体，还拿着那袋遗物跑了。他不知目击者是否还在附近，稳妥起见，他不能带走那个袋子，否则会暴露自己，情急之下，他只能偷走头颅离开，以免衙门会查出死者身份，最终查出真凶。所以，他一直都知道有个目击者存在。” 她在牢房中来回踱步，分析着： “你猜，他会不会费劲心思找到这个目击者，然后杀死他，再销毁被他偷的那袋东西呢？” “啊？！” 李富贵吓得瘫倒在地。 第六十五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7） 县衙大牢里哀嚎阵阵。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开锁的声音。 “官差大哥，这是要放我出去吗？” 不远处的牢房里传来一个男人颤颤巍巍的声音。 “放你？哈哈，放你去阴曹地府！” “不！不！放了我！” 犯人被衙役拖走，铁链摩擦地面哗啦作响。 “救命！救命……”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这大牢之外。 李富贵趴在地上，听着这一切，抖如筛糠。 “我想出去！让我出去！就算被凶手发现也好！死也让我死在外面！” 李富贵大喊着抬起头，可牢房里已不见了什锦的身影。 “不见了？不见了……” 他绝望地捶打着地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而此时的什锦已从任意门离开，来到了同安县最为着名的女红学院门前。 白团团从神识中探出头，问道： 【上仙为何要来这里？】 “凶手既然冒着危险非要把头颅偷走，就说明死者的身份对破案有很大帮助。衙门不知道死者的身份，无从调查，可我们知道啊！通过血尸腹中的耳坠、李富贵偷走的遗物、头颅相貌的证词来看，这三点已经完全可以证实，那血尸就是巫马卓雅。而她死前被原主送到了这所女红学院，或许这里就有关于她的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什锦说着便上前敲门。 不多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仆打开了门。 “请问……” “怎么又是你啊！之前你来这里找你妹妹，打手们已经把你轰出去了，你这又来？伤好了是！” 什锦刚一开口，便被老仆打断。老仆虽是白发苍苍，但却面有不善，一脸凶相。 原主之前来过这里？ 什锦读取原主记忆，仔细搜索。 果不其然，原主曾哭喊着来女红学院找妹妹，可最后却被打手们踢了一顿，扔出了学院。 “你快走！等会被打手发现，你可又要挨拳头了！” 老仆说着便要关门。 什锦猛一用力，将门顶住。 原主好欺负，但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老伯，我这次来，是想在女红学院交学费报名的！” “就你？也来报名？” 老仆瞅了瞅穿着破布麻衣的什锦。 “老伯，我在县衙当差，老伯还怕我交不起学费么？” “你是县衙当差的？” 老仆眼中闪出一道光。 “正是。” “那快请快请。” 大门打开，老仆把什锦让了进来。 “别怪老朽刚刚态度不好。您是不知道，咱们这女红学院可是有规矩的。” “什么规矩？” 什锦心中不屑。 “咱们同安县，可是远近闻名的绣女之乡。每年都有皇城里的大人物来同安县选绣女进宫，入尚衣局，给皇上、娘娘们绣衣裳。而咱们这女红学院，可是同安县最好的绣女学院。基本上进了女红学院，就等同于有一条腿迈进了皇宫。所以每年都有很多大户人家的孩子慕名而来，学院也自然会对弟子的筛选更为严格。” 老奴边说边领着什锦走入了女红学院的内院。 “那筛选的标准又是什么呢？” 什锦回忆着原主送妹妹来女红学院入学时，似乎并没有通过什么严格的筛选就交了学费，心下有些狐疑。 “筛选是全方位的标准。一看家世，二看相貌，前两项都达了标，才去考核弟子是否有绣艺的天分。” 原来这样。 什锦在心中琢磨着，她是因为谎称在衙门当差，这才被放了进来，可原主的妹妹呢？一个十二岁的少女，无权无势，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根本毫无背景，她又是怎么在女红学院报上名的呢？ 想到这，她便继续打探道： “老伯，学院里之前有没有什么破格录取之类的事情？” “破格录取？没听说过！我都在这做工十几年了，哪有什么破格录取？！” “要不您再好好想想，就比如我妹妹，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她为何也会被录取呢？” “这……” 老仆神色闪烁，似是知道什么隐情，却不愿相告。 “老伯但说无妨。您也知道，我在衙门当差，凡事也能行个方便，若老伯以后遇上个麻烦，我也能帮得上忙。” 此言一出，老仆神色顿时舒展。 “如此甚好啊，那以后还要烦劳这位姑娘多多照看。” 老仆说完，四下看了看，这才神秘开口。 “学院有助学岗，会有一些寒门弟子被录取然后分去助学岗，平日里负责给学院的教书区做些清扫工作，再就是帮教职先生们打打杂。至于什么样的弟子能被助学岗选中，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什锦心下恍然，看来原主的妹妹应该就做过助学岗，可原主的记忆里却没有妹妹告知她此事的记忆，想必这巫马卓雅是有意隐瞒了此事。 不过另一个疑问又在什锦心中产生。 普通的弟子没来出勤，或许先生们和院长都不会过问。倘若巫马卓雅是助学岗的弟子，她没来，难道不会引起学院教职先生们的注意吗？ 此时，老仆已将什锦带到了学院报名处。 “在这报名缴费。” 老仆刚要离开，却听到缴费处的胖阿嫂嗷的一声尖叫。 “是你？！你这个扫把星，怎么进来的？！” 老仆回头去看，却见屋内的胖阿嫂已咋咋呼呼地跳脚来到什锦面前。 她刚要去揪什锦的头发，却被什锦伶俐地一闪身躲开了。 胖阿嫂一个重心不稳，重重地向前摔去，唧一声来了个狗吃屎。 “何必行此大礼呢！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可是不多见啊！” 什锦倚在门边笑道。 胖阿嫂气急败坏地爬起来，一肚子邪火冲着老仆便开了攻。 “谁让你把这么个扫把星领进来的？！” 老仆不明所以，问道： “她是在衙门当差的，怎么成了扫把星了？” “哈哈！在衙门当差的？！你怎么没详细问问她当的是什么差！她就是个义庄守死人的扫把星而已！天天跟那些没人认领的陈年腐尸待在一起，晦气不晦气？！” 胖阿嫂说着，用嘲讽的眼神瞥了什锦一眼。 “这样的扫把星，你也敢领进学院，我这就向院长报告去，你这蠢老头就等着扣工钱！” 第六十六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8） 胖阿嫂扭着粗壮的大胯刚要离开，便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响。 她震惊地回过头，竟看见什锦已将“报名处”的铁招牌拆下来，扔在了地上。 “你……你干什么？！” 胖阿嫂气得浑身哆嗦。 向来只有她撒泼找弟子麻烦的份，可从来没人敢跟她对着干。 什锦一脚踢开地上的铁牌匾。 “报名？报什么名？缴什么费？我妹妹在这里失踪遭遇不测，你们不但不配合找人，还当事情没有发生，继续若无其事地招收弟子，这样的德行也配教书育人？也配开学院吗？”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女红学院撒野！” 胖阿嫂指着什锦的鼻子骂道。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就到女红学院找麻烦！打手呢？！赶紧过来！把她给我打残了！” 话音刚落，两个不远处的打手便冲着什锦扑了过来。 “打伤了我，县令大人便会下令让你们接替我的班去义庄守着那些尸体了，那差事你们可喜欢？” 什锦不躲不闪，口中轻轻说着。 两个打手闻言立刻停住拳头，愣在原地。 “打呀！你俩倒是给我打呀！” 胖阿嫂恨恨道。 其中一个打手多了个心眼，回头问道： “这丫头真是义庄守灵的那个女仵作？” 胖阿嫂急得直跺脚。 “什么女仵作！不过是县衙派去守尸体的扫把星而已！” 此言一出，两个打手彻底灭火了，纷纷朝后退去。 “张妈妈，这可打不得。这要是把她打坏了，县令大人一怒之下让我们兄弟去义庄守那些死人，我们可干不了。” 这个被称作“张妈妈”的胖阿嫂又急又气，只能自己冲上来，想要掌掴什锦。 没想到什锦不动声色地捏住了张妈妈的手腕，一个反手，便将张妈妈按倒在地。 “去把你们院长叫来。” 什锦慢条斯理、一脸悠然道。 “院长？哼！我们院长岂是你这小扫把星说见就能见的！” 什锦轻笑。 “呵，这看门狗，还挺护主的呢！” 说着，她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 张妈妈痛得扯着嗓门嗷嗷怪叫。 “当然，你可以不叫院长来，大不了下次宫里来人选绣女的时候，我把我妹妹失踪的事趁机宣扬一下，也让那些宫里来的大人物们了解了解咱们女红学院的优良作风。” 什锦手上的力道不断加大，张妈妈那龇牙咧嘴的怪叫已升级成了咆哮。 那老仆站在一旁看得腿直突突。 “哎呀！快收手！这要是闹得院长都知道了，可如何得了啊！” 可他的劝说刚一出口就被张妈妈那壮如洪钟的咆哮声淹没。 此番操作立刻引来了众多吃瓜群众。 女红学院穿着整齐院服的弟子们纷纷从各个教坊里探出头，朝报名处这边看过来。 教坊先生们名义上出来看管弟子，实则也用好奇的目光朝什锦这边打量。 什锦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这才放开了张妈妈，对着探头张望的教坊先生、弟子们说道： “众位，我今日造访女红学院并非有意闹事，而是……” 她还没说完，便见一块石子朝着面颊快速飞了过来。 什锦麻利地躲开身，转头再去寻找投掷“暗器”之人，却是踪迹全无。 此时，一个和善老者款款而来。 “这位姑娘，究竟何事非要在女红学院大动干戈呢？” 什锦注视着眼前这位头发花白但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他身着一袭白色的绸缎长衫，走起路来颇有风骨，看得出来，这老者年轻时定是个俊美男子。 她搜索着原主的记忆。 高德望——女红学院的院长。 原主曾在妹妹失踪后来学院找过高德望，却被高德望讥讽着轰出了门。 原来他就是那个只顾收银子而不顾学院弟子死活的无德院长啊。 看似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实则是个冷漠黑心的笑面虎、伪君子。 “原来是院长啊，我妹妹在学院里失踪之后，我曾找过您，您不会不记得了？” 什锦未有半分怯懦，眼眸中满是坚定与执着。 “姑娘看着甚是眼熟，可姑娘的妹妹又是哪位呢？” “没错，我这张脸，和我妹妹巫马卓雅的脸的确十分相似。” “这么说来，姑娘是巫马卓雅的姐姐？” 高德望明知故问道。 “哦哦，我想起来了。对令妹的失踪，我深感惋惜。但破案向来是衙门的事，我虽身为女红学院的院长，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啊。学院实在是无力提供任何帮助，姑娘还是请回。” 呵呵，又是两句话就想将人打发了。 什锦微微一笑。 “我今日可以请回，但下次什么时候出现，可就说不好了。兴许是在宫里来人挑绣女的时候，又或是在女红学院的什么重大日子出现也说不定。院长老伯最好想想想清楚，是现在与我谈谈，还是以后的哪个好日子我们再谈。” 高德望脸上依旧是一副慈善的笑容。 可他的眼皮却不自觉地微微跳动了几下。 “姑娘还真是执着。不过本院与巫马卓雅失踪一事并无牵扯，我与姑娘实在是无话可谈。来人！将这位姑娘好生送走！” 院长说着，便收起笑容，拂袖而去。 两个打手对什锦做了个“请”的手势，却丝毫不敢靠近什锦。生怕什锦一个不小心有了什么闪失再讹他二人去义庄守灵。 张妈妈见院长没待见什锦，这才又硬起了腰杆。 “哼哼，我早就说了，你这种低贱身份的扫把星，根本不配和院长谈。赶紧滚！你……” 什锦一记凌厉的眼神，让张妈妈立刻闭了口。 “放心，我还会再回来的。” 什锦扫视了一眼从各个教坊探出头来的众人，说道。 两个打手头前带路，将什锦“请”出了女红学院。 老仆忙不迭地赶紧上前关门，那神情，俨然是在送走瘟神。 什锦抬头看了看那女红学院的檀木金漆牌匾，暗暗捏紧了拳头。 【上仙，那院长会不会真的不知情呢？】 白团团冒出来问道。 “不，恰恰相反。院长对此事避之不及，恰巧说明院长知道些隐情。” 【为什么这么说呢？】 “身为女红学院的院长，他应当最是在乎女红学院的名声。此番我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为的就是让学院中的人都知道巫马卓雅来学院后失踪这件事。他第一时间出现，说明他对这件事十分在乎。可他却拒绝和我单独交谈，说明他怕我问到一些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团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继续问道： 【那个胖阿嫂张妈妈也不希望你与院长多做交谈，她会不会也有嫌疑呢？还有那个凶巴巴的老仆，他会不会也知道一些关于原主妹妹的事情，但是没有说呢？】 “现在这一切还不得而知，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这座学院一定有问题。学院出现弟子失踪的情况，其他弟子难道不会人人自危吗？学院里难道不会传出些风言风语吗？可这件事为何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刚刚我观察那些弟子的神情，他们各个都十分疑惑茫然，似乎是压根没听说过巫马卓雅这个人，也压根不知道有这件事。” 团子叹气道： 【看来调查原主妹妹死亡一案很有难度啊。哎……这一世的邪魔化身到底在哪呢？咱们现在的调查困难重重，更别说找到凶手，惩治那邪魔在这一位面的化身了！】 “其实也有办法调查。” 什锦若有所思道。 【有办法？上仙打算如何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今之计，要么想办法打入敌人内部，要么想办法找到个内应，替咱们打探消息。” 什锦话音刚落，突然便觉身侧有个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来不及去看，她便下意识地飞身躲开。 那东西径直打在旁边的一棵树上，而后掉落在地。 什锦连忙上前探查，没想到那掉落在地上的东西竟是一块石头，上面还绑着一张纸条！ 第六十七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9） 什锦环视四周，此时天色已暗，但街道却繁华热闹。 学院附近的商户叫买叫卖，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她将石头放进手里颠了颠，很有分量。 这石头应是由内力深厚之人扔出，或是被弹弓射出来的。 给她丢纸条的人到底是谁？ 此人与刚刚在女红学院里向她丢石头的，又是否为同一人？ 什锦拿过纸条，凝神看去。 只见纸条上写着—— “若不想成为下一个惨死的巫马卓雅，需行事低调。” 简短的一行文字出现在纸条上，没留任何署名。 难道在这同安县居然有人关心原主巫马卓男的生死？！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是在妹妹失踪后，才变卖家中房田，搬来同安县寻找线索的。 同安县对原主来说，可以算是举目无亲了。 而这个躲在暗处扔纸条的人，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担心多过警告。此人是想帮她躲避杀身之祸，并且他一定知道些关于巫马卓雅惨死的内幕。 可他究竟是谁呢？ 什锦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她在同安县遇到的人。 在县衙当捕头的单大哥？ 不对。 这半年里一直风平浪静，根本没有丝毫线索追查疑凶，这说明县衙里的捕头根本不认识巫马卓雅，也不知道血尸是巫马卓雅的。 若非她开始着手调查巫马卓雅的死，这个丢纸条的神秘人恐怕不会冒然出现。 可神秘人既然知晓案情，又为何知情不报？ 难道他与凶手是一伙的？ 缕清思维，什锦确定了一件事。 这偷偷扔纸条之人需同时满足三个条件： 其一，认识巫马卓雅。 其二，知道巫马卓雅是惨死。 其三，知道刚刚大闹女红学院一事。 所以—— 什锦心中有了答案。 她再次转头看向女红学院的檀木金漆牌匾。 这人一定就在女红学院！ 可如何才能让这个人现身呢？ 什锦有些茫然。 白团团此时提醒道： 【上仙，别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上仙难道忘记自己说过的经典名句了？】 “什么经典名句？” 【上仙之前说——“神仙不用仙法，那和凡人有什么区别？”】 “你是说让我调出追忆环，查找纸条的出处？” 【对呀！有了追忆环，应该不难探查到写纸条的人。】 “连糯米团子都能想到，我怎可能想不到嘛！” 什锦更加无奈地叹息道： “别说是这纸条了，就是之前原主妹妹巫马卓雅那带血的襦裙，包括巫马卓雅的血尸，我都曾调用追忆环探查过，但根本没有结果，什么画面也看不到。” 【什么？！难道追忆环不好用了吗？按之前的惯例，可以看到与相触物相关的历史画面才对啊。】 “这次的位面有些不同寻常。也许是因为这一世的邪魔身份不明，所以，所有与案件有之间关联的东西，追忆环都无法探查历史。倒是李富贵给的那杯加了迷药的茶，追忆环倒还发挥了些作用。” 白团团彻底呆愣。 【那岂不是说，上仙无法用助攻破解线索了？】 什锦刚要开口，便觉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感。 她扶着墙，走到无人的角落，大口喘息着。 【上仙！上仙这是怎么了？】 白团团急切的声音从什锦的神识中传来。 “我突然觉得……觉得很不舒服……尤其胸口，刺痛阵阵，似是有块大石在撞击。” 【看上仙的状态，好像是中了毒！】 “中毒？！” 什锦反应过来，低头朝手中的纸条看去。 自己刚接触过的东西，除了突然出现的纸条和石子，便是学院招生处的铁牌匾。她是突然造访女红学院，又是突然砸牌匾，显然不会有人提前知晓，在铁牌匾上荼毒。 那唯一的可能性…… 就是给她纸条之人，在纸条或石头上做了手脚！ …… 眼前一片漆黑。 四周天旋地转。 什锦的意识渐渐模糊…… 最后直愣愣地摔倒在地…… 【上仙！警报！】 【呼唤上仙！呼唤上仙！】 白团团那紧张的呼唤声不断在她的耳畔回响，而下一刻，什锦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一个黑色人影从女红学院的后门轻轻闪出。 此人专门挑拣偏僻街道，一路行至县衙后门才停下脚步。 他四下环视，确定无人后，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随后用石头将信封压在了县衙后门旁的一棵树下。 闪身至一旁的街道转角后，黑衣人静静观望着县衙的后门。 亥时刚过，县衙的小门处陡然传来“吱呀”的一声轻响。 躲在暗处的黑衣人凝神看去，只见一个衙役打扮的人蹑手蹑脚地走到那棵树后，蹲下身子，从石头下取出了那封信，又小心谨慎地从小门回到了县衙中。 黑衣人轻舒一口气，这才转身离去。 而那取到了信的衙役，偷偷来到了地牢之中。 此时的地牢里，守卫们一个个东倒西歪，全都醉得不省人事。 衙役始终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他快步来到关押李富贵的那间牢房门前，朝内看去， 就见李富贵面朝墙壁，睡得鼾声如雷。 衙役将信封里的一张纸条抽出，轻轻团成了团，用力扔在了李富贵的后脑上。 “他娘的！谁打老子？！” 李富贵被猛然惊醒。 “让老子抓到，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他转头看向身后。 身后的牢房门口已空荡无人。 “是谁？！你出来！老子看见你了！” 李富贵仗着胆子虚张声势道。 可门口依旧空空荡荡，毫无人影。 “真是倒霉！进了这牢房，没有一天能好好睡觉的！要么听那些被打成重伤的犯人鬼哭狼嚎地乱叫，要么听那些呼震耳欲聋的呼噜。今天的背字更是离奇，无缘无故的，竟然有人用什么东西打我！” 李富贵无意识地恼怒一抓，触碰到掉落在地上的纸条。 他骂咧咧地捡起了纸条，展开后朝上面的文字看去，却是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老子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牢房门外，衙役躲在一边听着这一切，嘴角浮起一丝阴险的笑。 第六十八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10） “啊——痛——” 什锦从昏迷中醒来，只觉胸口处传来锥刺般的痛！ 她睁开眼睛，向胸前看去，心下顿时涌起一阵寒意。 只见她原本穿着的破旧麻布裙子不见了，此时已被人换上了一件崭新的棉布长裙。 而最让她匪夷所思的，并非被人换了衣服——她看向挽起袖子的两只胳膊，只见胳膊上已插了许多细细的银针。 什么情况？！ 她回忆起之前在女红学院附近的街道角落里晕倒，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什锦强撑着坐起身子，环顾四周。 此时的自己正躺在郊外义庄的破床上，地上仍摆着那些无人认领的棺材。 唯一不同的是，这糟糕破败的瓦房里，已闻不到尸体的腐臭味，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淡淡的草药香气。 把我带回义庄的究竟是什么人？ 她刚刚调动思绪，胸口便又是一阵带有压迫感的剧痛传来。 “扑——” 一口鲜血喷出。 什锦随之虚弱地滚落在地。 【上仙！上仙中毒太深了！】 白团团惊叫着喊道。 “是谁救了……我？” 即使是在神识中问话，她也觉得力不从心，每个字似是有千百斤沉重一般。 “你醒了？” 一个脸上蒙着黑纱的女人快步走进屋中，一脸关切地奔到什锦跟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什锦盯着面前的女子。 “是你救了我……你是谁……” 她气若游丝，声音细不可闻。 蒙着面纱的女人看着什锦的唇，似是读懂了她的意思。 略微点头后，面纱女开口说道： “不必知道我是谁，但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女子将什锦扶到床上躺好。 “我知道你叫巫马卓男，在这荒郊的义庄做仵作，所以我找了个平板车，把你抬了回来。义庄这里对你来说相对安全，你待在这里，才不会遭遇暗算。” 什锦一把抓住了蒙面女子的手。 “有人暗算我……你一定知道内情……告诉我……” 什锦用尽气力，拼命说着。 “女红学院你不要再去了，我并非每次都能有幸救你。你斗不过他的！” 面纱女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是谁杀了我妹妹巫马卓雅……你知道对不对……告诉我……” 什锦的气息变得急促起来，下一秒，竟咳嗽不止。 “你千万别动气。你中了毒，这种毒会直攻心脉，越是动气，毒气便会越快扩散。” 面纱女将什锦胳膊上的银针一一取下。 “把你送回义庄后，我已用银针将你血液中的一部分毒液引出，但祛毒还不彻底。虽然刚刚封住了你的几个穴位，却还是不能阻止你身体中剩余的毒素渗入血脉。屋外我还煎了些药，差不多也该到火候了，我这就给你端来。” 面纱女说着，轻轻松开了被什锦握着的手，转身朝门外走去。 什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暗暗与女红学院里见到的一干人等对比着。 瘦高纤细，窈窕匀称，穿的是普通百姓人家的碎花棉布长裙。 这背影，似乎并未在女红学院见过。 可她却对女红学院的情况十分了解，但又讳莫如深。 “团子，快跟我说说，我晕倒后发生的事情。” 【上仙刚刚晕倒不久，这个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便从街边径直走了过来，直奔上仙身边。】 “刚刚晕倒不久就来了？” 【是啊，团子觉得，她是盯了上仙已久。团子观察了附近的情况，觉得这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应当是在对面茶楼的二层雅间坐着，透过窗子，观察上仙的情况。】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什锦在心中也做了如此猜测。 只有高处，才能既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又不容易被她发现。 这个面纱女应是早就知道她会遭遇暗算，所以便提前就做好了救她的准备。 脚步声徐徐而来。 面纱女端着药来到什锦的床前。 “相信我，这药能解你身体中的残毒。用不了一日，你便能恢复如初了。” 什锦点点头，冲面纱女报以感激一笑。 她在面纱女的搀扶下坐起身子，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面纱女再次扶什锦躺下，叮嘱道： “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问，就是好好休息，一切等身体康复了再说。” 一阵困意袭来，什锦觉得眼皮十分沉重，她强打精神看着面纱女，轻轻地点了点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夕阳西落。 屋内熟悉而安静，但却不见面纱女的身影。 什锦坐起身子，顿觉神清气爽。 胸部的沉闷和剧痛也消失不见。 整个人仿佛从未中毒一般。 她快速下了床，来到屋外查看。 远处依旧是一侧乱葬岗，一侧幽林深山，荒凉萧索不见人影。 近处的门旁有烧火的痕迹，几块熏黑的废柴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而之前那煎药的药炉却不见了踪影。 看来面纱女行事颇为缜密。 她怕自己醒来后，会核对那些药物的残渣，找出中毒的症结，就此寻查到什么线索。 不想暴露身份，说明她不想与女红学院的那个凶手撕破脸。 可她到底是什么人？ 无形中袒护凶手又是为了什么？ 【上仙，这戴面纱的神秘女子可是给你扔纸条的人吗？】 白团团的声音从神识中出现。 “现在还不能确定，只知道她与那扔纸条的人都是一样的好心救我，并且不希望我卷入女红学院的是非之中。” 【那上仙有何打算？我们还要不要再接着查女红学院呢？】 “我觉得面纱女说得很对。现在女红学院的那个凶手在暗，我们在明，如果冒然触怒他，他定会再次对我下手。” 什锦回到屋子，走到床边坐下。 “如果那个凶手不知道我被面纱女救了，那么在他眼里，我现在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这样的话，我们便可以将计就计，暗中调查。” 她继续分析道。 【如何暗中调查呢？】 白团团的声音中满是困惑。 “我之前去大闹女红学院，一定会让凶手心惊，那么他一定会全力寻找那夜的目击者，也就是李富贵。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盯紧李富贵，便可知晓凶手的身份了。” 【这个想法好！关键是安全！李富贵的杀伤力基本等同于零。团子再也不用担心上仙有危险啦！】 什锦轻叹。 “要不是来了这个棘手的位面，不知邪魔身份，查案的助攻奖励也派不上太大用场，我怎会有这次意外中毒，险些丧命呢！好久都没再收到系统进度的新奖励了，我还真是有些期待……” 无意之中，她瞥向地上的棺材，却猛然发现每口棺材上都插着一小株绿植。 “那些是什么？” 什锦好奇地来到棺材边，俯身查看。 就见棺材盖的上方缝隙里插着的植物宛如一根微小的竹子，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怪不得醒来没再闻到尸臭的味道。 看来是这些小小绿植起了作用。 这个面纱女还真是心思细腻，她怕我在这满是棺材腐尸的破瓦房里熏坏了，特意做了如此的安排。 想到这，什锦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若他日再见到这面纱女，定要好好答谢一番。” 什锦站起身，转头看看天色。 “时候不早了，也该去办正事了。那二赖子李富贵，怕是要在牢里吓个半死了？” 说着，她便调出任意门，来到了李富贵的牢房之中。 第六十九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11） “怎么样啊，李富贵，在牢房里待得还舒服吗？” 什锦出现在李富贵面前时，就见李富贵正侧身躺在地上打着盹儿。 李富贵听见声响，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什锦，却一改之前的恭敬、惊惧的态度，反而毫不慌张地笑了。 “舒服。李大爷我天天吃得好，睡得香。就算在外面，我也没过过这么悠闲自得的日子。这还得多亏女侠的帮忙。” ？？？ 县衙大牢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吃得好睡得香呢？ 什锦心下起疑，她观察着这间牢房，就见牢房门口摆着几个空碟子和一个空碗。 碟子中有啃得流干净的鸡骨头和一些残羹剩菜。 “哟，这伙食不错嘛，进了牢房还能吃鸡？” “那是那是，四菜一汤，充满阳光。李大爷我在外面的每顿伙食，都没这么丰盛过。” 说着，他便吐出了口中叼着的牙签。 那牙签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什锦的脚前。 几个意思？！ 这李富贵的态度中明显带着傲慢与不逊。 不对劲。 什锦试探道： “听你这意思，是适应了牢房里的生活，不想出去了是么？” “女侠，其实我想过了，你说待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有吃有喝的，再也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了。天天有鱼有肉，我何必非要出去遭罪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之前哭着喊着，非让我救你出去，怎么，现在就不怕县令大人找由头杀你么？” “害，人的命，天注定。不过没准我李大爷当不了死在牢房里的鬼，没准我遭了这磨难，反而大富大贵了呢！” 说完，他便一脸悠然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嘿！这孙子，这是闹哪出？！ 不但不担心自己的小命，还盼着大富大贵？ 什锦在心中暗暗琢磨，她离开牢房的这一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李富贵的心思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事出离奇必有妖。 想让这二赖子告诉她实情，恐怕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有暗自观察。 什锦利用任意门，停止时空，来到了地牢暗处。 时间恢复流逝后，不多时，地牢口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二赖子能杀人？我是不信。” “你不信有什么用啊，证物都从他家搜出来了！赶紧把人带到堂上，县令大人要连夜审案呢！” 脚步声由远而近。 什锦悄悄从暗处探出头，朝李富贵的牢房看去。 就见两个衙役来到李富贵的牢房门前，麻利地开了锁。 “官爷！官爷这是要提审我了？” 李富贵不但毫不惊慌，居然还一脸兴奋。 “你小子给我老实点！别那么多废话！” 衙役见了李富贵的神情，均是十分诧异。 李富贵忍着身上的痛，立刻站了起来，乐颠颠地走到牢房门口。 “快把我带走！县令大人要审案，别让县令大人等久了！” “你小子，也知道自己东窗事发了？” “还敢杀人，真是贼胆包天！” 李富贵不但不反驳，还全都应了下来。 “官爷说得是，我李富贵是混蛋，是恶棍，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二位官爷快带我上公堂！” 两个衙役惊得说不出话，似是看怪物一般地看着李富贵。 什锦观察着李富贵的神色，心下猛然一惊。 那两个衙役所说的证物，不会就是司马卓雅那件带血的襦裙？ 可衙役怎会知晓李富贵家里有证物？ 除了她，难道还有人去过李富贵家，发现了那襦裙，报了案？ 等等。 难道是真凶找到了李富贵？真凶去了李富贵的家？然后报了案？ 难道在她受伤昏迷的时候，杀人真凶已提前来过牢房，与李富贵接了头，还达成了某种交易？！ 待到衙役将李富贵带走后，什锦再次用任意门停止时空，快速翻找到她离开后的这段时间内的探监记录。 可仔细翻看了几遍，李富贵的探监记录上都是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没人接近过李富贵，那他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之前她在李富贵面前故意提起那带血的襦裙，本是想吓唬李富贵的，为了让李富贵情急之下说出真话，她不可能真拿着那襦裙去报案。 可现在的问题是，无人报案，无人举证，衙役却突然去搜了李富贵的家，找出了那襦裙。 这其中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安排呢？ 什锦默默来到县衙公堂的房檐上，轻轻扒开瓦片朝公堂中看去。 此时的公堂灯火通明。 公堂正中央的太师椅上端坐着的正是县令大人。 公堂外，铁链声传来。 什锦凝神观瞧，就见李富贵被两个衙役押着走上堂来。 衙役一推李富贵。 “跪下。” 李富贵站立不稳，猛地趴在了地上。 “唔——” 县令大人一声沉吟。 “堂下跪者何人？” “小人乃同安县的李富贵。” 李富贵虽趴跪在地上，脸上却毫无惧色。 什锦观察着李富贵的神情，心下更是疑惑。 “将证物呈上来！” 县令大人一声令下。 一个衙役端着一个浅浅的盒子，走上了公堂。 “李富贵，你可认得这件女子的襦裙？” 李富贵抬起头，瞟了一眼衙役手中那盒子里放置的东西。 “认得。这襦裙是一位女子穿着的。” “那本官且问你，这襦裙上满是血迹，穿着襦裙的女子现在身在何处？是否有恙？” 李富贵不慌不忙，向上叩头道： “回禀大人，穿着这件襦裙的女子现在已经亡故。” “哦？” 县令一皱眉。 “亡故了？你因何知晓？” “回禀大人，此女子乃是小人亲手所杀，所以小人知晓此事。” 什么？！ 什锦一愣。 这二货怎会突然认下了杀人的罪责？！ 司马卓雅明明不是她杀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大胆狂徒！竟敢无故杀人！” 县令大人立起眼睛，猛拍惊堂木。 “回禀大人，小人杀她是有隐情的，小人是逼不得已的。” “哦？有何隐情？难道是有人逼迫你杀人不成？” 什锦躲在房上，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 “回禀大人，小人之前谎报了案情是小人不对。其实小人并非是发现尸体之人，而是作案之人。那日夜里，小人喝得酩酊大醉，走到街角时碰到了一名女子。” 李富贵跪在堂上，一脸从容，说得有条不紊。 “那女子疯了般的上前抢钱，小人醉酒之下与她动了手，失手杀了她。可小人也是为了自保啊！小人好不容易才从赌坊赢了三两银子，这银子可是小人的命啊！” 第七十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12） 县衙公堂之上，李富贵跪在县令面前，思路清晰地回诉着杀人经过。 “启禀大人。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官差已从我家搜出了死者带血的襦裙，死者的尸体也已由我报官送至义庄，两项证据都已确凿。如今我主动承认误杀死者一事，还请大人念及小人是不当自卫、失手杀人且一心向善的份上，能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县令闻言点了点头。 “既然此案的凶手已然认罪，证物也都齐全，本官现在宣判……” 他尚未说完，便被县衙门外的鼓声惊断。 “咚咚咚——咚咚咚——” “都这个时辰了，何人在外击鼓？” 县令惊诧道。 “来人，去外面看看，若有人击鼓鸣冤，让他明日等衙门开门后再来报案。今夜本官不再受理任何案件。” “是，大人。” 一衙役领命而出。 堂上的李富贵仍旧一副坦然模样，似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等着县令结案。 县令重新坐直了身子，正了正乌纱帽，清了清嗓子，刚要宣判，便见刚刚出去的那个衙役竟小跑着回来了。 “大人……大人有情况！” 衙役边跑边喊道。 “何事如此惊慌？没看到本官正要结案么！” “大人，义庄的巫马卓男来了！她说有关于案子的最新情况要向大人汇报。” “巫马卓男？那个在义庄守灵的仵作？” “正是。” “大半夜的，她不好好待在义庄守着尸体，跑这来干什么？” 县令脸色一沉，似是十分不悦。 “莫不是……那义庄的尸体出了什么问题？快让她进来说话。” “是。” 衙役再次小跑着出去了。 李富贵跪在堂上，听闻有个义庄守尸体的仵作要来给县令汇报尸体的情况，便满心好奇地等着看热闹。 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便转过头去张望。 不看则已。 一看之下，顿时便慌了神。 只见什锦跟在衙役身后，已端庄大方地走上公堂。 李富贵赶紧低下头。 真是冤家路窄！ 这不就是之前耍了自己还能自由进出牢房的那个神秘女人么。 李富贵顿觉事情不妙，他看向什锦的眼神躲躲闪闪，心下盘算着对策。 那日刚入狱，这神秘女人突然出现在牢房里，换着法子让他说了实话，套出了他发现尸体的整个经过，而他现在却在公堂上自认凶手。 只要这女人揭发，他便很难自圆其说。 再看看她的脸，和那女尸丢失的人头十分相似。 难道这女人跟那死者有什么关联？几次三番地找上自己是为了给那女尸寻凶报仇？ 想到这，李富贵更加心虚，额头上也冒起了冷汗。 只听高高上座的县令大人开口问道： “巫马卓男，你不好好待在义庄，怎么大晚上的跑到衙门来击鼓鸣冤了？” “启禀大人，我知晓大人要连夜审理此案，所以便立刻赶来，为大人分忧解难。” 县令愣了愣，开口道： “你是如何知道我要审理此案的？况且此案发生于半年前，现在凶手已经找到，物证齐全，本官已然定案，又与你何干？” 什锦轻笑。 “那敢问大人是如何判定此案的呢？” 县令清了清嗓子，说道： “李富贵夜遇抢劫后自卫过猛，过失杀人，念及他已然被监禁两日，重责了五十大板，所以最多再关上一个月，便可无罪释放。” 无罪释放？！ 果然是狗官，如此草率断案，枉顾亡魂！ 什锦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富贵，笑着问道： “既然你说那人是你杀的，那你可知晓死者姓甚名谁？” 李富贵支支吾吾道： “当时她冲上来要抢我的银子，我错手杀死她……我管她姓甚名谁呢，不知道她身份也很正常。” “如此解释倒也合理。” 什锦点点头，接着问道： “那你既然已经错手杀死她了，为何还要碎尸呢？碎尸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把死者的皮肤剥离，把头颅藏起来呢？” “这……” 李富贵张了张嘴，半天没编出一句瞎话来。 什锦看向坐在堂上的县令。 “大人，此案还有重重疑点。这李富贵就算过失杀人，但总没有碎尸的缘由，他与死者没有深仇大恨，何必要大费周章地碎尸呢？况且碎尸需要准备工具，难道他是随身带着分尸工具吗？若是如此，恐怕就不是过失杀人了，大人要重新考量这李富贵是否为杀人的惯犯了。” 此言一出，县令立时怔愣得说不出话。 李富贵惊恐道： “大人，小的确实是过失杀人，不是惯犯啊！” 县令虽觉得什锦分析得有理，但面子上仍是挂不住的。 这小小义庄守灵仵作，竟敢在公堂之上公然说出质疑他的话，还说得有理有据，不可辩驳，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放？！ 别说是县令了，就连一旁的衙役也纷纷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一直以来，同安县县衙审案都是县令大人一语结案，哪有人敢冒出来横生枝节。 衙役们压抑着内心的好奇，偷偷抬眼看向县令的脸色。 果然，阴沉一片，山雨欲来。 “你……你好大的胆子！” 县令哆嗦着手指指向什锦。 “本官断案，岂容你等小儿指手画脚。” 县令阴着脸说道。 “来人！将这不相干的闲杂人等给本官拖出去！” “大人……” “你休要再说！本官是念在你守着义庄辛苦的份儿上才不杖责于你，否则，以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放肆之举，本官定要赏你二十大板！” 一旁的单捕头见状赶紧来拉什锦。 “丫头，快走，好汉不吃眼前亏！” 单捕头在什锦耳畔低声说道。 “单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什锦说完，挣脱了单捕头拽她袖子的手。 “大人，我此番前来，是好意提醒大人不要错判，以致造成冤案。若大人执意如此，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哟？你不留情面？” 县令一阵冷笑。 “你个小丫头，还想怎样啊？” “大人有所不知。装着死者血尸的棺材就在衙门外。” 县令闻言大惊道： “那碎尸都臭了半年多了！你竟把那碎尸运到衙门口了？荒唐！实在是荒唐！你……你个小丫头，你到底想怎样啊！” “大人别急，不光是如此。我还在鸣鼓申冤之前，替大人做了两件善事呢，相信大人听完，今夜审案定然会更加精神！” 第七十一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13） 县令阴着脸，看向什锦。 “你且说完，你替本官做了哪两件善事？” 什锦莫测一笑，走向那紧闭的县衙大门。 “如果大人连夜审案的勤政不能被同安县的百姓知晓，那可就太遗憾了。所以我特意召集了附近的百姓茶余饭后来衙门外旁听大人审案。” 什锦说着，猛地打开大门的门栓，用力一拉。 朱红色的县衙大门顿时敞开。 一个个抻着耳朵听热闹的百姓此刻都探出头来，伸长脖子向县衙门内张望。 “你……” 县令无语了。 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他也不好发火。 可他心里清楚，这小小仵作话虽说得好听，实则不过是担心自己势单力孤会吃亏，所以特意找来了吃瓜群众做靠山。她是吃定了自己不敢在众人面前敷衍断案、失了口碑。 但姜还是老的辣，他堂堂县令，何必受制于人，落下口实呢。 既然现在这小仵作对这案件公然提出异议，他只要暂缓审理，等风波过去，便可偷偷定案，了结此事。 想到这，县令眼珠一转，一改之前的阴沉面容，硬挤出一丝笑容道： “今夜审案暂且到此，先将李富贵押入地牢，择期再审。” 什锦早料到县令会抖机灵耍滑头，便随声说道： “大人英明。大人今夜审案甚是疲劳，当然要延期再审。正好我已快书一封，送往了同安县上属的通州府。相信知府大人明日一早便能收到此信，没准用不了两日，便会过问此案了。” “什么？！” 县令大惊失色。 “你……你竟把此案汇报给了知府大人？” “是啊，这便是我为大人做的第二件善事。咱们同安县遇上如此难查棘手的案子，大人您连夜审案，这种清官好官怎能不让知府大人知道呢！” 县令一拍大腿。 完喽！ 这是要曝光他！ 不管怎么说，今夜这案子是不能再审了，再审非出大事不可。 一想到自己刚才差点定案，他就惊得一身冷汗。 若当时嘴快一点，定了李富贵的罪，最后被知府大人查出纰漏，必要定他个治理不当之罪。 他在知府大人面前溜须拍马都来不及，哪能落下如此罪责。 县令想罢，虚弱地站起身。 “今日审案到此，退堂！” 说完，他便朝县衙后堂走去。 一旁的白胡子师爷紧紧跟在县令身后，待到县令回了后堂，他才开口道： “大人，今夜之事，颇为蹊跷啊。” 县令此时正大为头痛，他萎靡地坐上太师椅，闭目道： “我还不知事有蹊跷么，用你来说，连你也认为本官昏庸无能么！” “不敢不敢。” 师爷吓得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县令睁开眼，瞥了师爷一眼。 “那你说说，如今这情形，本官该如何处置那李富贵？” “大人，要解此事，关键不在那李富贵啊！” “你什么意思？” 县令坐直身子，看向师爷。 “人或许不是李富贵杀的，但既然他都愿意认罪了，这事倒是好办。唯一难办的，是那个不依不饶的义庄仵作。” “嗯，你说得有理，你继续说下去。” “从现有的情况来看，李富贵确实不是凶手。他背后定是有人指使，他收了好处，所以愿意顶包。而那个在背后指使他的人，就必然是凶手。” 师爷试探着说道，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触及到县令那敏感脆弱的小心脏。 县令点点头。 “对啊，然后呢？” 师爷继续说道： “这凶手明明已经安排好一切，如今却突然被一个小丫头打乱了他的计划。大人您想，那真凶能放过这个小丫头么！” “对啊！妙啊！” 县令喜上眉梢地一拍大腿。 “哈哈，那小丫头自作聪明地出来搅局，她这是自寻死路啊！” 师爷见县令终于有了笑脸，这才放下心来，重回刚才的话题。 “大人，从今夜的情形来看，那义庄守灵的小丫头可是不简单，她突然跑来搅局，也是大有文章的。” “哦？什么大有文章？区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有什么了不得的？” 县令依然一副满不在乎、高高在上的样子。 “大人您想啊，咱们连夜审案，那是突然决定的。她远在义庄，是如何知晓此事的？而且她还提前把那死者的棺材拉到了县衙外面，还聚集了众多百姓前来旁听，似乎是一早就知道大人要连夜审这案子。” 县令闻言，脸上的轻慢终于变成机警。 “你是说，咱们县衙里有她的内应？那不对啊，连夜提审李富贵，是我临时做的决定，就算有人想给她通风报信，也没有这个机会啊！” 县令刚刚的振奋又转而变成了迷惑茫然。 “大人，不如先调查调查这个义庄仵作，如何？” “对对！得调查她！之前就想着赶紧安排个人去义庄守尸，本官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还不甚了解就用了。现在你一说我才想起，她并非本县之人，身份情况还未查实。” 师爷轻捋须髯，眯起眼睛。 “或许除了调查她的身份背景之外，我们还要派人暗中跟着她，看看她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县令闻言立马从太师椅上蹦起来。 “事不宜迟，我这就命人去办。” 他火急火燎地冲出后堂，前去安排。 师爷看着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一改刚刚的恭谨神色，转而笑道： “脑残小儿，实在棒槌！” 此时的县衙门外，人群已然被驱散。 什锦来到县衙后院街角，将被破草垫掩盖的平板车推了出来。 平板车上放着的，正是巫马卓雅的棺材。 白团团冒出头问道： 【上仙要这棺材作何用？】 “本来以为那县令断案时可能会需要查验尸体，所以提前准备着，有备无患。可现在看来，有些人啊，确实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棺材的比方，打得真好。” 说着，她便调出任意门，消失于街角。 等她再次回到义庄，一脸轻松地关上那破瓦房的门时，只听巫马卓雅的棺材里出现了“咚咚咚”的声响。 “这是哪啊？臭死了！快放我出去！” “咚咚咚——” 类似凿墙的声音还在继续。 “有人吗？放老子出去！” 什锦将压在棺材上的石板拿了下来。 下一刻，棺材盖子被猛地掀飞。 李富贵从血尸棺材里探出了头。 第七十二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14） “是你！” 李富贵忙不迭地爬出棺材，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抬头看什锦一边喘着粗气。 等到他回过神来，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竟坐在十几口棺材旁。 他吓得连连后退，一不留神，后背撞上了司马卓雅的棺材。 棺材猛地一歪，将里面的尸块晃出声响。 李富贵寻声回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竟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他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棺材。 “我刚刚不会是和死人待在一起……” 什锦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李富贵颤抖着站起身，朝棺材里看去。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竟开始不断作呕。 只见棺材里的空间被分为上下两层，中间被一道隔板隔开。 隔板的上层空间便是刚刚囚禁他的那个狭小区域。 而隔板的下层，则是一块块没了皮肤的血尸碎块。 最关键的是，那隔板竟为了透气，特意留出几道手指大小的孔洞，从上往下俯视，便可将底层的腐尸碎块看个清清楚楚！ 李富贵赶紧收起视线，将脸扭向一边，大张着嘴，不断干呕起来。 “至于这么夸张么！这死者的血尸碎块不就是你发现的么！你当时看到碎尸还能有心思去偷死者的遗物，胆子不至于这么小啊！怎么时隔半年再看，竟变得不适应了？” “要不是当时喝多了，谁看了这玩意不害怕啊！再说当时这玩意也不这么臭啊！” 他一边说，一边退到远离棺材的角落，颤抖着手指直指什锦。 “你……你竟把我和这么臭的腐尸碎块一起关在棺材里……” 什锦将面纱女留给她的芳香绿植拿在手里把玩，头也不抬地回道： “将你们放在一口棺材里，确实是委屈了死者。” 李富贵气得咬牙切齿道： “你三番五次地纠缠于我，到底是何居心？！你和这尸体的主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纠缠你？！” 什锦冷笑。 “若你不是发现尸体的人，就算你跪着求我，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李富贵语气强硬道： “我可告诉你，这回你可别想吓唬我！老子再也不怕你的威胁了！老子承认了，摊牌了！老子就是杀人凶手，不过是误杀，是正当防卫，连县令大人都认为我无罪，你还能拿我怎么样啊？” 说完，他得意地放声大笑。 什锦倒也并不争辩，只轻轻叹息一声。 “可怜，真是可怜，你人贱也就算了，偏偏连脑子也不好使。”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富贵怒火中烧地看着什锦。 “你人都在我这了，你还咋呼支棱个什么劲儿呢！县令现在顾得了你么！” 李富贵这才冷静下来。 不对啊！自己明明被衙役押入地牢了，怎么眨眼功夫，就到了这满是棺材的破瓦房了？！ “这是哪？” 他惊诧地问道。 “义庄。你早晚也得躺在这。” 什锦淡淡说道。 “连县令大人都没定我的罪，你现在就算是非法囚禁良民！” 李富贵气哼哼地吼道。 “没错，县令大人现在确实没定你的罪，他只会让你永远闭嘴，做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 “又想吓唬我？” 这回换李富贵冷笑。 “李大爷我身后可是有人撑腰！” “哦？何人给你撑腰啊？” 什锦正要试探，李富贵却自觉说漏了嘴，赶紧闭口不言。 “李富贵，我劝你别高兴得太早。大概这两日，便是知府大人巡查州县的日子。” 什锦不慌不忙地说道。 “那又怎样？” “我已把同安县最近半年的失踪案、碎尸案的卷宗抄录上报。知府大人看后定会先来同安县巡查。如果县令不能在两日内及时破案，你猜他会不会把你推出去，当做连环案件的凶手呢？” 李富贵愣了愣。 “那怎么可能！我压根就不是凶手啊！” “没错。可这血尸案，你也不是凶手啊，你照样冲上前去自首了！县令正愁没人给案件顶包呢，你自告奋勇，他当然会及时审案，免去一切调查，要不然，你以为他这昏庸狗官怎可能连夜审案？不过现在好了，知府大人一来，你顶包的可不只是这一起案子了，到时候你已然签字画押，再想否认可就由不得你了！” “你的意思是，县令会把那二十多起没破的案子也算在我的头上？” “不然呢？两天的时间，你让他去哪找比你更合适的人呢？你是县里人人皆知的赖子，说你作恶杀人，犯下二十多起命案，无论是县民还是知府大人都会相信的。” 李富贵闻言彻底傻眼。 他呆坐在地，惊恐道： “不！人不是我杀的！我要翻供！我要去县衙澄清！我是冤枉的！” 什锦见火候已到，这才再次试探： “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你为何要将这杀人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 “都是那个纸条！都是那个纸条坑了我！” “什么纸条？” 李富贵哭丧着脸，说道： “昨天夜里我睡得正香，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我转头去看，却发现牢房外面根本就没有人，但我身旁却多了个纸条。” “纸条上写了什么？” “我捡起纸条，发现上面有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意思是说，县令很快便会提审我，若我承认自己就是血尸案的凶手，因过度自卫才误杀死者，县令定不会重罚我。等我出狱后，便会得到十所房屋的地契和百两黄金。” “就因为地契和黄金，你就揽下杀人之罪？万一你被判处斩首呢？岂不是人财两空了？真凶的目的只是为了找人当替罪羊给自己脱罪。至于县令到底如何判处，他根本无法干涉！” “可当时我就想着，既然他能将纸条送入大牢，便说明他在县衙是有些关系的，定会保我。” 什锦忍不住笑道： “若你死了，他便不用兑现承诺了。若你没死，他也可以再杀了你这个证人，斩草除根。总之不管怎么样，他做的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富贵闻言彻底醒悟，他猛一跺脚道： “只怪我当时糊涂，看到黄金和地契便头脑发昏，忘乎所以了！那现在……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 瓦房内的二人商量着对策。 而瓦房之外，漆黑的夜幕之下，一个人影一直躲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瓦房里的一切…… 第七十三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15） 子夜，月光清冷地照在乱葬岗中。 凝重的雾气将这片乱葬岗衬得更加阴森诡异。 “沙——沙——沙——” 乱葬岗的杂草丛中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更加清晰。 昭昭雾气之中，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熟络地穿梭于各个坟丘之间，不多时，便走到了乱葬岗的深处。 这女子蒙着面纱，看不到面容，但背影婀娜，身材窈窕，似乎是个绝世美人。 只见女子走到一座坟前，停住脚步。 她低头看向破碎的墓碑和一旁诡异丑陋的枯萎灌木。 “呱呱呱——” 一群停落在树上的乌鸦被这女子的突然出现所惊扰，纷纷扑棱着翅膀，向更远的夜空飞去。 霎时之间，阴风呼啸之声、草木沙沙作响之声、鸦啼之声纷纷传来，让这乱葬岗变得更加阴森瘆人。 可这站在坟前的女子却是丝毫不惧怕的样子，她轻轻抬起手臂，温柔地触摸着那块破碎的墓碑。 “等了半年，这一天终于要到了……不要恨我，我也付出了我的代价……” 说着，她便伸手拽下了脸上的面纱。 只见一张扭曲、丑陋的脸瞬间暴露在这夜色之下。 她颤抖着手，摸着脸上那数不尽的疤痕。 “我的脸和你一起陪葬了……” 她的声音从颤抖逐渐变成哽咽。 “还有我的孩子……也为你陪葬了……你……你不要怨我……” 女人说着，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 深夜之中，山风呼啸。 乱葬岗不断传出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幽咽哀鸣之声。 破瓦房里的李富贵此时猛地一缩脖子，定住身子，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 “你干什么？抽什么风？” 什锦看着李富贵的怪样问道。 “你听到没……” 李富贵哆哆嗦嗦地小声问道。 “听到什么啊？” 什锦靠在桌子上，背对着窗户，不明所以地问道。 “是鬼哭声！” 李富贵一脸惊恐。 什锦猛地拍了一下李富贵的脑门。 “哪里来的鬼？！之前听说你在县城里一直横行霸道、抢男霸女的，没想到你的胆子竟这般小！” “哎呀！你懂什么！你不是同安县的人，怎会知道同安县的那个传说！” “哦？什么传说？” 李富贵神神叨叨地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桌上点着的蜡烛，咽了口吐沫。 “同安县的乱葬岗有女鬼！乱葬岗里时常有女人的哭声，有时候夜里还会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李富贵越说越投入，竟自己把自己吓了个激灵。 什锦哈哈笑道： “这种闹鬼的故事，也就你这种智商的才会信。” “是真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李富贵急道。 “这里原来是个小村子，根本就不是义庄！是一年之前，这里闹鬼，所以村民们才都搬到县城了！” 什锦闻言突然警觉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成为义庄，才一年的时间？” “对啊！你难道没觉得奇怪么，守着这片山林，有山货可卖，村民们有吃有喝为啥还要搬走！不就是因为旁边的乱葬岗闹鬼给害的！” “那后来呢？” “后来这里荒无人烟，县令便在这里设了个义庄，专门存放无人认领的尸体。” 李富贵说着，便上下打量什锦。 “除了你这胆大的，找遍全同安县，给多少银子都没人敢来这义庄守尸！” 原来如此。 什锦听完，心中暗暗有了盘算。 要说乱葬岗里闹鬼，她可不信。 她堂堂九天幽冥府的上仙，哪能让这谣言给唬住。 没有鬼，作祟的就必然是人。 只不过，这个散布谣言、故弄玄虚的人到底是谁，又安了什么心，她还不得而知。 算算时间。 一年前？ 那就是原主妹妹巫马卓雅失踪死亡之前的那段日子。 这乱葬岗闹鬼一事，又和司马卓雅的死是否有关呢？ 突然，她想起之前抄卷宗时，看到过的少女连环失踪案的发生时间。 第一起少女失踪案，似乎就是一年前发生的。 什锦正想着，就听李富贵“啊啊啊”的大叫起来。 “大半夜的，乱叫什么，见鬼了啊？！” 什锦本是无意的一句谈笑，却让李富贵的脸色更加惨白。 “见鬼了！真见鬼了！” 他一脸惊恐地盯着窗户。 什锦见状不由得转过身，朝身后的窗户看去。 目之所及，只有一片夜色和远处荒凉的山林。 “什么都没有啊。” 什锦回过头，白了李富贵一眼。 “你是沉浸在传说中的鬼故事里不能自拔了？” 李富贵此时眼中满是乞求之色。 “我刚刚真的看到一道鬼影一闪而过！真的！我没骗你！我说的是真话！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什锦看着他那惊恐的样子，将信将疑地问道： “鬼影？什么样的鬼影？” “飞快闪过去的一条长长的影子，黑色的，看不清楚形状，猛地一闪，然后烛火都跟着动了！” 李富贵声音颤抖，瞳孔放大，看起来真的十分恐惧。 什锦没再说话，只侧过头，看了看那烛火，而后陷入了沉思。 “把我送回县衙地牢！我在这一刻都待不了了！” 李富贵扑通一声跪倒在什锦的面前。 “求求你！把我送回地牢！就算会死，我宁肯被斩首，也不愿在这儿被女鬼吓死，然后再被女鬼吃掉啊！” 说完，他又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看你是坏事做尽，所以才会如此怕鬼！” 什锦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要问的她都已然问明，再把这李富贵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了。 看看时间，子时过后地牢里的衙役兴许会换班查岗，把他送回去确实更稳妥一些。 想到这，什锦便调出任意门，将李富贵又送回到地牢的牢房之中。 折腾完再回到义庄的破瓦房时，什锦已有些疲累。 她走到那张破床前，慢慢地躺了下去，本想小憩一会儿，却不知不觉地和衣而眠了一整夜。 待到第二天天光大亮之时，什锦才恢复意识，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她下了床，扫视着一屋子熟悉的棺材，嗯，一个不少。 当然，这些棺材也无人来偷，不可能会少。 无意之中，她看到了桌上燃尽的红烛。 脑中电光火石之间，便想起了昨夜李富贵说的那个鬼影。 若非真看到了什么，李富贵也不可能怕成那个样子。 在明知县衙地牢里有危险的情况下，还哭着喊着非要回去。 想到这，什锦来到窗口前，探头向外张望，可窗外熟悉的一切并无可疑。 思忖片刻后，她又走到昨夜李富贵站着的那个位置，从那个角度向窗口处看去。 这一看之下，竟有了不同的视角！ 就见这个角度的窗户正对着的，竟是整个乱葬岗的全貌！ 也就是说，昨夜李富贵看到的鬼影，应该来自那片乱葬岗，而不是她之前去过的那片山林。 乱葬岗里究竟有什么？ 她穿越到此处，代替原主寻找真凶的这几天里，还从未去乱葬岗中一探究竟。 难不成这乱葬岗中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 第七十四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16） 想到此处，什锦便起身离开破瓦房，朝乱葬岗走去。 虽然有阳光的照射，但乱葬岗中依然薄雾缭绕、气氛诡异。 凸起的坟冢、破碎的墓碑随处可见。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什锦的脚步声与山间的风声萦绕耳畔。 什锦绕过一座座坟冢，环视着那些刻有名字的墓碑，均未发现异常之处。 树后、墓碑后，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她都看过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兴许是李富贵昨夜眼花了，什锦暗暗想到。 白团团此时现出真身，坐在什锦的肩膀上，像是在寻找猎物的猎人一般，机警地环视着四周。 【上仙，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团子，我怕，有你在，我怕你拖后腿！”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紧接着，一只半尺多长的大灰老鼠突然窜了出来。 白团团一瞥见老鼠，立刻哇哇大叫着，抱紧了什锦的脖子。 什锦斜着眼睛瞄了白团团一眼。 “说好的保护呢？” 白团团警惕地盯着那只大老鼠，浑然没察觉到什锦的鄙视神色。 就见那只大灰老鼠见了什锦，丝毫不惧怕躲闪，反而凑上前去，在什锦的脚边闻了闻。 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它猛地一怔，而后转身朝前方的灌木丛中逃窜而去。 什锦停下脚步，抬头朝老鼠逃窜的灌木丛方向看去。 那灌木丛被老鼠这一扒，便露出了一角的缝隙。 通过缝隙，什锦隐约看到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藏在灌木丛之后。 刚才一直紧盯老鼠动向的白团团此时也看到了那露出的一角黑色。 它疑惑地问道： 【上仙，快看，那是什么？】 什锦快步走到灌木丛边，朝缝隙中仔细看去。 只见一块破碎的无字墓碑矗立在灌木丛后。 【上仙，这里怎么会有一块没刻名字的墓碑呢？】 白团团好奇地问道。 “立碑之人应该是不想让人知道这墓中之人的身份，所以故意没刻名字。而且还将这墓碑立在了灌木丛里，真是够隐蔽的。” 【可不是嘛！若不是刚刚窜出来的那只大灰老鼠，咱们还发现不了呢！】 白团团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点很奇怪。这里本来就是乱葬岗，修坟立碑是正大光明的事。可为何有人要在这隐蔽的灌木丛后埋尸立碑呢？这也不方便祭拜啊！” 什锦疑惑地扫视着这无字墓碑的周围。 就见无字墓碑的旁边生长着几簇枯萎丑陋的灌木。 这些灌木干瘪而毫无生命力，完全不同于灌木丛中那些茂盛、盎然疯长的灌木。 最令人惊奇的是，这丑陋的灌木竟是黑红色的，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什锦走到这黑红色的灌木旁，俯下身去，仔细观察着。 片刻后，她才直起身子，皱眉道： “这上面都是干涸的血迹。” 【血迹？！血迹为何会是黑红色的呢？】 白团团问道。 什锦凝思片刻。 “应该是中毒后的血液，洒在上面，干涸后便成了黑红色。” 【这么说来，曾有中毒的人，死在这灌木边上了？】 白团团惊恐道。 “应该是。死者的血液中有剧毒。血液流淌到灌木上，才会导致灌木枯萎死亡。” 【可这里并没有尸体啊！中毒死亡的那个人又在哪里呢？】 什锦看了看一旁的无字墓碑，又看了看这黑红色的灌木，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墓碑与泥土相交的部分。 “这墓碑最近被人移动过。” 白团团闻言惊得瞪大双眼。 【墓碑被移动？诈尸了？难道死人从里面爬出来了？】 “这种话如果是李富贵说的，也就罢了。你可是快要飞升成仙的糯米团子啊，你在这瞎起什么哄！” 什锦说着，便开始摸索那块无字墓碑。 白团团躲在什锦的身后，既害怕又好奇地探头看去。 就见什锦微微一怔，她的手突然停在无字碑后方的底部边缘便不再动弹。 【上仙发现什么啦？】 什锦没有回答。 下一秒，她用力一按，无字墓碑竟猛地向一旁退去，露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地道入口。 【这无字碑下面竟有个密室！】 白团团兴奋地喊道。 什锦一把捂住了它的嘴，低声道： “不知道下面是否有人，你别在这乱喊。” 白团团点点头，随即藏进什锦的神识之中，真身也在她的面前消失。 什锦向地道中看去，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虽然情况不明，但也只能下去一探究竟了。 她一步步地走下地道的台阶，来到密室之中。 借着照进密室的阳光，一路向前，不多时便看到了一道石墙。 石墙的一角放着一盏罕见的长明灯，看来修建密室的人，应该不乏财力。 什锦借着光亮环视四周。 真是奇怪。 这密室虽修得宽敞，但却空旷无物。 大费周章地在乱葬岗隐蔽处立下一块无字碑，然后又修建了密室，难道就为了让它空着么？！ 白团团的声音在什锦的神识中出现。 【上仙可有什么新发现吗？】 “目前没有。不过这也正好说明我们还未找到真正的密室。” 【真正的密室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密室的修建者一共建了两层密室。这外面的密室，就是我们现在所见到的这样，空旷无物，它只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什锦说着，开始观察四周。 “这第一层密室可以让意外发现此处的人，以为密室里什么都没有，便就此离开，打道回府了。” 她一边说，一边四处拍打着墙壁，想看看是否有暗门的机关。 突然，一块石砖在她的拍打之下，竟猛地弹了出来。 什锦观察着石砖，而后试探着摸了摸。 竟没有反应！ 她又握住石砖，用力向外拔了拔，石砖纹丝不动。 奇了怪了！ 这是什么奇葩的破机关！ 竟不按套路出牌！ 什锦气愤地拍了一下石砖，这一拍，竟把石砖又拍回了墙壁。 陡然间，什锦身侧的石壁猛地开出一道小门。 原来如此。 什锦走到小门前，向门外看了看。 一看之下，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七十五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17） 只见小门之外远远对着的，正是存放尸体的那间义庄的破瓦房！ 什锦内心惊得一匹！ 这么说来，一直有人在暗中窥伺她？！ 什锦走出小门，发现一旁有棵粗壮的大树。 这树不正是乱葬岗入口处的那一棵么！ 原来这树并不是自然生长的，而是有人为了标记密室小门的位置，特意在密室出口的地方种下一棵树，方便查找位置。 什锦下意识地站在树后，朝破瓦房看去。 这个角度，正好对着破瓦房的那扇窗子。 天啊！ 李富贵所说的鬼影未必为虚！ 很可能是昨夜有人躲在树后偷窥，离开之时，身影一闪，被恰巧看向窗外的李富贵发现了！ 白团团忧心忡忡地问道： 【上仙，你和李富贵说话的内容会不会被这个偷窥的神秘人听到呢？】 什锦微微摇头道： “我不太确定。看这树后与窗户的距离，按理说应该是听不到的。可夜深人静，郊外空旷，声音能传得很远，所以，我现在也吃不准了。” 【那上仙现在作何打算呢？】 “这个人一直在暗中偷窥我的动向，定是有所图谋。我得赶紧查明他的身份，才能化被动为主动，远离危险，杜绝后患！” 什锦说着，又回到了小门之内。 “那个偷窥之人兴许有什么别的身份所以此时无法留在这个暗道之中。我在这里悄悄等着，守株待兔，等听到了动静，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后，再通过任意门离去，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么！” 【真是个好办法！】 白团团赞叹道。 【一直以来，咱们都很被动，咱们在明，敌人在暗。这回好了，知道敌人是谁，不怕打不过他！说不定这个躲在暗处偷窥的人，就是这一位面的邪魔呢！】 什锦点点头，再次走到那面点着长明灯的墙壁之前。 她看着地上的长明灯，陷入沉思。 【上仙怎么突然不说话啦？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长明灯，放在这，很可疑。” 【确实挺奇怪的，这东西可是贵得很，普通百姓人家都是用蜡烛的，哪里买得起长明灯呢！】 “不。你说的这点虽然也很奇怪，但并非是我指的可疑之处。” 什锦说着，走到长明灯旁，拿起长明灯，仔细看去。 “偷窥之人每天熟练地来到这里，他早就知晓那面墙上的哪块砖是机关，他只要按着位置，就能触碰到机关。既然如此，这盏灯放在这里就失去了意义。” 【兴许他是为了给密道照明呢？】 “那就更不可能了！” 什锦思忖道。 “你想啊，偷窥之人为防着别人进来，特意做了重重隐蔽。从灌木丛的遮掩，到无字墓碑的机关，再到空空如也的第一层密室，他这么大费周章，为的就是不被外人发现暗门的秘密。” 【对呀！没错呀！】 “他已然对这暗室轻车熟路，自己根本不需要照明，就能找到那扇砖墙的位置，又怎会留一盏灯，给误入这里的人指引方向、照明前路呢？这种做法根本就不符合他小心谨慎的行事风格！” 【哦……对呀！假如这地道密室是我自己修建的，我也不需要照明就知道这里的所有构造。】 “所以这盏灯的存在，大有问题！” 什锦说着，便将长明灯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摸了几遍，可并未发现任何机关。 她疑惑地将长明灯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而后抬起头，看向那面砖墙。 “既然灯没有什么机关，那就说明这灯放在此处的意义是——它的光！” 什锦脑中灵光一闪，随即顺着灯光看向墙壁。 只见灯光光晕最外圈的边缘与墙壁的交点，正好就是对应暗门的那块砖！ 什锦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是巧合吗？！ 她仔细盯着那灯光的光晕。 这光晕与墙壁一共有三个交点。 第一个交点便是那扇暗门的机关。 那么—— 另外两个交点对应的砖块又有什么玄机呢？ 什锦伸出手，试探着拍了一下第二块转。 “啪——” 砖块立刻弹了出来。 “原来这里不只一个机关！” 什锦惊叹道。 她按照上次的方法，再次拍了一下砖块。 砖块复位的同时，身侧另一面墙的墙壁上突然开启一道小门。 “我的天！” 什锦忍不住惊叹。 这看似空旷无物的密室，实则机关重重啊！ 原本她能想象到的顶级密室，便是一明一暗的两层密室。 没想到这个暗室里居然有多层密室！ 什锦看了看那还没来得及触碰的第三块砖。 那应该又是一道密室暗门的开关。 也就是说，这间空旷的假密室之中，一共还隐藏着三道真暗门！ 这门后难道也是监视谁的地方吗？ 她边想边朝那扇打开的小门走去。 尚未走到门口，已然能闻到一股憋闷、陈腐的空气。 看来这扇门对应的，应该是很久没人进入的封闭内室。 什锦来到门前，朝里望去。 里面竟然是一个狭小的房间。 就见房间里摆放着一张简易的单人木床，一个式样老旧的木柜和一张斑驳破败的木桌。 那斑驳的木桌上面，零散地放置着几个瓶瓶罐罐和一些古怪的器具。 什锦走进内室，来到桌前，低头观察着那些瓶瓶罐罐。 【上仙，这些罐子里的都是什么啊？吃的吗？】 白团团问道。 “应该都是炼制毒药的毒液。” 【毒药？！】 白团团大为震惊。 “我在九天幽冥府的时候，去紫微星上仙的神殿里偷偷看过他炼丹制药，这个味道我熟悉，来自于一种毒草的提炼。我想，密室的主人应该善于用毒。他采了多种毒草，在这里偷偷制成毒药。” 白团团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上次偷袭上仙，导致上仙毒气攻心的那个人，就是建造这座密室的人！】 “极有可能。” 什锦双眉紧锁，随之转身打量室内的其他东西。 突然，她瞥见了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这幅画也很是奇怪，虽挂在墙上，但上面却还蒙着一块白布。 “密室主人真是个怪人，既然挂画，还蒙着干嘛？” 什锦说着，一抖袖子，袖中立时飞出几条红线。 这些红线飞入空中，轻轻旋舞，将白布的一角掀了起来。 紧接着，白布升腾，画的内容彻底展现在什锦的眼前。 而那画中之人，令她大为震惊，正是原主的妹妹——司马卓雅！ 第七十六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18） 红线收回，白布再次落在画上，一切恢复如初。 “我懂了。” 什锦边说边朝密室门口走去。 “这修建密室之人，未必是那天暗算我的人。” 【什么？！上仙明明看到桌上摆着的毒药，为何还如此判断呢？】 “其一，这人偷窥我已有些时日了，若他真想害我，大可趁我夜里不在或是熟睡的时候下毒，完全没必要冒着会暴露的风险在我去女红学院的时候下毒。” 【哦，对哈，这确实。】 “其二，这人明显对原主妹妹留着一份情谊，所以才高悬她的画像，又出于某种愧疚或是纪念，把画像蒙上了。有此举动，定不是那杀人碎尸之人。” 【那可不一定哦。】 白团团反驳道： 【兴许是凶手杀人碎尸后，害怕看到画像会做噩梦，这才用白布把画像蒙起来了。】 什锦淡淡笑道： “既然害怕画像，那为何不直接将它扔掉呢？挂在墙上还蒙着白布，岂不是掩耳盗铃么？” 白团团终于答不上来了，吭哧吭哧地直哼哼。 【我只是个糯米团子嘛，我哪分析得了这么复杂的问题嘛！】 此时，什锦已回到那面砖墙之前。 她熟练地拍打那第三块砖。 机关启动，霎时，长明灯旁的地面突然打开了一个缺口。 什锦探头朝下望去，里面竟是一个地洞。 【上仙，快看！地道里竟然还有个地道！】 什锦也是陡然一惊。 时间紧迫，她得赶在密室主人回来之前，把这里的秘密尽数挖掘出来。 来不及多想，她便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地洞之中。 这个地洞昏暗狭窄，只能容一人独行，没有任何光亮照明。 什锦扶着洞壁，在漆黑的地洞里谨慎前行。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她才勉强看到些微弱的亮光。 【终于有光了！】 白团团兴奋地说道。 “看来马上就能看到出口了！” 什锦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走到了地洞的尽头，看到了一个透出阳光的缝隙。 【上仙，你猜，这地洞的外面是哪里？】 “猜是猜不到了，出去看看便知晓了。” 她说着，便推开了挡着地洞的那扇小门。 刺眼的阳光直射而来。 因在地洞里待的时间太久，适应了黑暗，什锦一时之间竟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瓷器掉落破碎之声立刻传入了耳畔。 “啊——” 年轻女子的尖叫声十分刺耳。 “快来人啊——” 年轻女子继续喊道。 什锦强忍着眼部的不适，赶紧睁眼观瞧。 模糊的视线之中，就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指着地上的一堆瓷碗碎片不住地喊着： “快来人啊——有老鼠——” 什锦心下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没被发现。 等等。 她这是来到哪了？ 她这才环视四周。 见眼前放置着的，竟是一张精致的梳妆台。 再向远看去，则是一张缠着粉红色纱幔的古梨木雕花大床。 讲究！ 看来她这是进了某名门之女的闺房了！ 什锦揉了揉眼睛，可眼前依旧是一片模糊。 她仔细查看着眼前那模糊一片的东西，居然是个雕花镂空的图案。 天啦！ 什锦终于想明白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了！ 她竟待在某女子闺房的柜子里！ 难怪她向外去看，总是一片模糊。 难怪那丫鬟离她那么近，竟然都没有发现她。 一众小厮冲进来捉住老鼠后，进进出出地张罗着。 丫鬟则在一旁紧忙着将地上破碎的陶瓷碗收拾了起来。 待到这闹闹哄哄的一干人等退出了这房间，什锦这才长舒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柜子的门，从柜子里走了出来。 “嗯，这房间我喜欢，什么都是粉红色的……”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什锦不得已，只能再次躲进柜子。 她刚刚关上了柜子的门，就听见房门猛地打开。 什锦从镂空的雕花门缝向外窥探。 就见一身材纤瘦，面戴薄纱而看不到面容的女子进了房间。 竟是她！ 什锦心下一惊。 想不到建造了三重密室的人，竟是如此年轻的女子。 不过她倒是舒了口气。 这面纱女曾在她中毒昏迷之际救了她，应该不是敌人。 什锦一边想着，一边偷偷向外看着。 就见面纱女关上房门后，来到桌前坐下，这才如释重负地摘下了面纱。 什锦终于看到了她的面容——那是一张满是刀伤瘢痕与烫伤疤痕的脸！ 天啊！ 她是如何伤成这样的？ 满目疮痍，惨不忍睹，什锦不忍再看。 就见这女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盯着梳妆台上的铜镜看了片刻，而后猛地将铜镜摔在地上，继而泪流满面地握紧了拳头。 “畜生！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说着，她擦干眼泪，愤然起身，走出了房间。 什锦谨慎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待到彻底确认门外无人后，才蹑手蹑脚地再次走出柜子。 这是哪？ 那面纱女到底是什么人？ 她必须赶在那女子回来之前，把心中的疑团解开。 想到这，什锦便开始在房内轻轻翻找起来。 刚才她藏身的那个柜子只是为了掩盖地洞的暗门，所以除了一些遮挡暗门用的旧衣服、旧窗帘，别无他物。 她来到那女子刚刚坐着的梳妆台前，拉开梳妆台的匣子，里面全是尚未开封的胭脂水粉。 也难怪。 这女子天天戴着面纱，即使买了心仪的胭脂水粉也无用武之地啊。 一想到她如此年轻，身材姣好，便被毁了容，每天对着铜镜愤恨悲痛，什锦便替她觉得惋惜难过。 梳妆台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她又来到床边。 被褥下、枕头下、床铺下，都毫无线索。 什锦正一筹莫展之际，无意中却瞥见了窗外。 眼前之景让她大吃一惊！ 只见窗外正对着的位置并非别处，而是那女红学院！ 那地道居然通往女红学院？！ 莫非，导致这面纱女容貌尽毁的恶人也在女红学院？！ 什锦心下狐疑，暗暗琢磨。 再次抬头，却猛然看到，窗外的街道上，面纱女的身影已出现在女红学院的门前！ 第七十七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19） 什锦站在窗前，凝视着远处的女工学院。 就见老仆打开门，十分热情地将面纱女让进了书院之中。 看来他们十分熟络。 那面纱女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什锦悄悄地来到门口，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静悄悄的，倒是远处有高声吆喝的声音—— “二位客官，楼上请！” 这语气、这语调，似乎是店小二在招呼客人。 她悄悄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朝外窥探着。 只见外面有一条长廊，长廊每隔几十步便有一根红漆的圆柱。 什锦见外面无人，这才快速闪身出了房间，来到一根圆柱后藏身，朝四周探视。 看看这装潢布置，这里应该是女红学院对面的那座茶楼没错了。 她所在的位置是三楼，位于茶楼的顶层。 这一层中间是直通楼下的旋梯，东西南北四面各有二十几个房间，但房间均是房门紧闭，看样子应是茶楼主人与丫鬟、小厮的私人住处。 与这一层的冷清无人相比，楼下两层却甚是热闹。 一楼高朋满座，店掌柜和一众小伙计来来往往端茶送水，好不热闹。 二楼的客人虽少了些，但看那些客人的穿戴，倒是颇为讲究，显然是有身份、有家底的客人方能进入。 此时，就听店掌柜站在一楼前方的看台上高声说道： “各位新老宾客，欢迎大家大驾光临咱们聚贤楼！咱们聚贤楼为大家请来了京城最有名的说书艺人。即日起，只要您带着亲朋莅临聚贤楼，便能听上几段精彩的说书！” “好！” 众宾客闻言皆是一阵鼓掌叫好。 “咳咳……” 掌柜向大家点头致意。 “那么现在，就请这位说书人登台，来给大家讲上一段！” 掌柜说着，便闪身退到一旁。 此时，一位头发、胡须均已花白的瘦弱老者从一楼的后台里走了出来。 就见他年逾古稀，但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不多时便步伐有力地走到了一楼的看台中央。 众宾客见状，又是一阵的鼓掌叫好。 老者在看台中央落座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块惊堂木。 他将惊堂木猛地一拍，便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今日，咱们要说的，是大颂王朝早些年的历史。” “好！” 众宾客鼓掌后，纷纷安静下来，凝神静听。 “这大颂王朝有一段离奇的历史，民间众说纷纭，各个称奇。这离奇的历史是什么呢？就是说啊，那大颂王朝的圣女突然得西王母点化成了仙，于是带着老皇帝善治去灼仙山取仙草……” 说书人刚说到此处，白团团便兴奋地在什锦的神识中跳出来喊道： 【他居然在讲上仙的故事！】 什锦躲在三楼的红漆圆柱后正琢磨着如何调查面纱女的身份，此时也听到了说书人所讲的内容。 “老皇帝善治”、“圣女”、“灼仙山”…… 想不到自己在第一位面时的经历竟在这个位面里流传成了说书人的故事！ 老者仍在滔滔不绝地讲着： “那成仙的圣女在去灼仙山的路上，为善治皇帝设置了重重关卡，想考验善治皇帝是否是明君。可最终的结果是，那善治屡次用将士的性命做人盾，贪生怕死，昏庸残暴。于是那圣女上仙便替西王母收了善治，另立明主柘远……” 什锦听到此处，这才放下心来，看来最后果真是柘远继承了皇位。 想到柘远，什锦心下不免有些怀念之前在第一位面和柘远一起吃雕花鸡的日子。 那时候任务虽也棘手，但却不至如此毫无头绪。 还有洒图，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白团团似是与什锦心灵相通一般，突然在神识中说道： 【上仙是不是想洒图了？】 “没错。来了第二位面至今，都没见到洒图。离开上一位面的时候，还以为洒图会跟你一起来第二位面见我呢！” 什锦心下不免伤感。 “洒图现在身处何处？他忙什么呢？” 【上仙不必为他担心。我这个小老弟啊，自从在灼仙山救治受伤的御林军将士之后，便上了瘾，还真把自己当成山村神医了！他现在每天都忙着用那些花花草草治病救人，早把咱们俩大哥忘脑后去啦！】 什锦听后笑道： “如此也好。这个位面危机重重，他若来了，也是危险得很。治病救人是功德，兴许能助他早日飞升成仙也说不定。” 正在此时，就听见一楼突然有个宾客高声喊道： “老头儿！别在这讲什么大颂王朝！几百年前的事了，是真是假，谁能知道啊！若是你编出来的故事，为了蒙骗我们，也不是没有可能！” 什锦寻着声音，向一楼看去。 就见一个身着藏黑色长衫的矮胖男人正起身朝看台处走去。 “我说掌柜，你将今日茶钱涨了一倍，就用这老头儿编造的故事糊弄大家？！还说什么是京城最有名的说书人？！我看他就是胡编滥造，放狗屁！” 掌柜连连摆手。 “这位客官，这说书老者确实是咱们聚贤楼花大价钱从京城请来的啊！还有那茶钱涨了，是因为茶叶价格涨了，与咱们聚贤楼请大家听说书并无关系啊！” 矮胖男人蛮不讲理地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 “老子不听你在这叽叽歪歪！赶紧给老子退钱！” 说着他便抡起拳头准备打人。 就在这时，一个茶杯猛地飞向那矮胖男人。 矮胖男人余光瞥见茶杯之时，再想躲闪，为时已晚。 “啪——” 茶杯划着矮胖男人的脸，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谁？！谁他娘的敢打老子？！” 矮胖男人放下拳头，看向茶杯飞来的方向。 那方向正是看台中央。 而看台中央端坐的，只有说书老者一人。 “你个坑蒙拐骗的老匹夫！竟敢用茶杯打我！” 他捂着擦破了皮已渗出鲜血的脸，怒吼道。 “既然你不想要那脸皮，那老朽只能帮帮你了！” 说书老者轻捋白须，淡然道。 “喝了茶，听了书，还要退钱赖账，还要打人闹事，岂不是不要脸皮了！” 老人说完，场下宾客均是指着矮胖男人讥笑连连。 “你！” 矮胖男人被戳中心事，臊了个大红脸。 “你这老小儿，给我等着！你让老子破了皮，老子定要扒了你的皮！” 说完，他便落荒而去。 说书老者神秘一笑，继而开口道： “众位，若是不想听前朝的故事，那老朽便说上一段咱们本朝的真事。大家可曾听闻半年前同安县出了十几个少女失踪的案子啊？” 老人说到此处，众宾客皆是一阵唏嘘。 “老人家，怎么，您在京城都听说咱们同安县的案子了？” 一个前排听书的客人率先问道。 说书人再次捋了捋胡子。 “老朽走南闯北，一生都在搜集志怪、离奇的故事和案子。若非如此，聚贤楼只凭银子，是很难让老朽离开京城来到咱们这同安县的。” “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在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老先生，这么说来，您来咱们同安县，是为了搜集故事的啊！现在连咱们县衙都对这些连环案件毫无头绪，难不成您对这些连环案件有什么高见吗？” 说书老者又是神秘一笑。 “老朽还真知道些门道。” “什么门道啊？您快给咱们大伙儿说说！” “是啊是啊！要是能比衙门知道的都多，那您也太神了！” 宾客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什锦闻言也来了兴致，莫不是有人跟她一样，也在偷偷调查这些案子？ “其实有位女神探，已悄悄在咱们同安县查探这些连环案了。” “女神探？“ ”什么女神探？” 众人好奇地问道。 说书老者笑道： “这位女神探，今日刚巧也来到了咱们聚贤楼。” “在哪？” “哪个是？” 众宾客纷纷左顾右盼，好奇地环视寻找着。 老人笑着抬起头，用手向上一指。 “这位女神探——她就在三楼！” 第七十八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20） 什么人啊这是？！ 抄我老底！ 什锦猛缩回身，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 此时，就听站在一楼的掌柜开口道： “老人家可别拿咱们聚贤楼说笑了，楼上是东家和家仆的卧房，哪有什么女神探啊！” 说书人倒也并不辩驳，只呵呵呵地干笑了几声。 什锦竖着耳朵听着动静，极力压抑着急促的呼吸。 “老人家，那女神探到底身在何处啊？” “是啊，您这说一半，怎么不说了呢！” 众宾客七嘴八舌地催促起来。 说书人似是故意卖关子道： “杨掌柜，叫两个伙计上楼看看，不就知道我所说的是真是假了么！不过动作得快点，再晚了，这女神探兴许就不在楼上了呢！” 老者说完，又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 这老头！ 好好说你的书呗，怎么非要跟我过不去呢！ 什锦心中暗道不好，整个人彻底缩在柱子后面，再不敢探头张望。 “你们两个，上去看看。” 掌柜心下狐疑，朝一旁的两个伙计递了个眼色。 东家心绪难测，万一真潜进来个不明身份的人，丢了什么东西，他非跟着吃锅烙不可！ 两个伙计抄起立在看台旁的棍子，便快步朝楼上走去。 二楼的客人们原本只是围拢在栏杆旁，向下看着热闹，此时也都站起身，探头朝三楼的楼梯处看去。 伙计二人手中握着棍子，来到三楼，仔细查找起来。 一间间房挨个搜过去，毫无人影。 二人拎着棍子便朝面纱女的卧房走来，而什锦此时就躲在面纱女卧房门旁的柱子后面。 “等等。” 一个伙计突然停住了脚步，小声说道。 “等什么等！赶紧查完了好下去给掌柜的回话啊！” 另一个伙计白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那可是东家的卧房！之前那些丫鬟小厮的房间，咱们搜也就搜了。若是冒然搜查东家的卧房，被她知道，你猜她会不会用那种毒死老鼠的方法毒死咱俩？” “这……” 二人正踟躇间，就听楼下的掌柜冲上面喊道： “你们两个，赶紧查！若是发现了飞贼，重重有赏！” 二人闻言交换了个眼神，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下一刻，二人来到柱子前，探头看去。 只见柱子后面空空如也，并无人影。 而此时的什锦，正在聚贤楼对面的街道上买栗子糕。她一边接过小贩递来的装着栗子糕的油纸包，一边回头瞄着聚贤楼里的动静。 就见两个伙计小跑着来到掌柜面前汇报。 “杨掌柜，我们挨个房间、角落都查过了，三楼根本没人。” 什锦闻言小声唏嘘道： “幸亏有任意门。” 可下一秒，再一转头，却见那说书老者已靠在墙边，笑看着她。 “栗子糕好吃么？” 老人笑着问道。 什锦满脸黑线，抽了抽嘴角，立刻调出任意门，离开了街道。 【上仙，这古怪老头到底是什么人？好像大有来头，还专门盯上了你！】 什锦刚在聚贤楼的后墙上站稳脚跟，白团团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谁知道呢！这老头也是不简单。我用任意门离开聚贤楼，他都跟得上我的速度，而且还知道我身在何处。” 什锦边说边环顾四周，生怕那说书人会再次诡异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正在这时，就听街道上传来呼呼喝喝的声响。 “闪开！都给大爷闪开！” 什锦寻声向街道上看去。 只见之前在聚贤楼闹事的那个矮胖子此刻带着几个壮汉杀了回来。 他们各个面露凶相，手持利刃，显然是来者不善。 好巧不巧，一行人刚刚冲到聚贤楼外，便看见说书人正在聚贤楼对面的街道上买栗子糕。 “不错，味道确实不错。” 老人将栗子糕放进口中细细品味，一脸享受的样子。 “嘿！你这老匹夫！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矮胖子说着便冲上前去，一脚踹向说书老人的膝盖。 “给老子跪下！” 什锦看着这一幕，不由得为那老者捏了把汗。 这要是被这胖子结结实实地踢上，老人的膝盖骨不碎也得重伤。 哪知道那说书老者像是完全听不见胖子的话，也看不见胖子的动作。 他竟不躲不闪，只一个悠闲的转身，便绕到了胖子的身后，乐呵呵地从手中的纸袋里又拿出一块栗子糕，一边放进嘴里，一边猛地抬腿，一脚蹬在了胖子的膝盖窝上。 扑通—— 胖子一个站立不稳，朝前跪倒。 可他体积重量都太大，这一摔，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竟直愣愣地脸朝下拱进了沙土地里。 再抬起头时，胖子已满脸的沙土，惹得街上的围观百姓哈哈大笑起来。 胖子吐出了嘴里的沙土，满是戾气地咆哮道： “你们还等什么！赶紧给我上啊！今天我非扒了这老匹夫的皮不可！” 一声令下，他身后的那群彪形大汉纷纷冲上来，将说书老人围在当中。 什锦趴在墙上，定定观瞧，疑惑道： “不对劲，这老头的身形也太过敏捷了！看他相貌听他声音，确实是老者，但若只看背影只看步子，似乎很像个年轻人啊！” 此时就见说书老者连续几个矫健的转身后，原本那几个围着他的壮汉均已纷纷趴倒在地。 “唉哟——” “唉……疼死我了……” “我胳膊断了……” …… 痛呼声此起彼伏。 说书老人一脸轻松地看着手中的栗子糕，思忖道： “要不再来一份儿？” 说着，他便弯下腰，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手下败将一个个扔进了斜对面的女工学院的后墙。 “啊——” 扑通—— 扑通—— 扑通—— …… 片刻间，找茬的壮汉再不见了踪影。 说书老者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突然转头看向聚贤楼的后墙。 什锦正看热闹兴起，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偷袭了一遭，赶紧猫下了头。 就听说书人开口喊道： “场子给你打开了，好好围观，不用谢我。” 话毕，便再没了声响。 什锦等了片刻后，悄悄探出头去，见说书老者已没了踪影。 此时，女红学院的大门突然打开。 之前被丢进去的那几个“伤残人士”已东倒西歪地缓步走出。 什锦所在的后墙位置，刚好能通过敞开的大门看见女红学院里的情形。 就见之前进入女红学院的面纱女此时正挑着一桶水，朝学院深处走去。 可奇怪的是，此时的面纱女不仅蒙着面纱，还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摸索着前行。 搞什么？！ 她堂堂的茶楼老板娘，竟跑去女红学院里……装盲人？！ 第七十九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21） 矮胖子和那群壮汉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女红学院。 老仆赶紧一脸紧张地关上了大门，面纱女的身影也随即从什锦的眼前消失。 【上仙，现在怎么办？】 白团团冒出肉乎乎的小脑袋瓜，朝紧闭的女红学院大门看去。 “等。” 只回复了一个字，什锦便不慌不忙地离开聚贤楼的后墙，再次用任意门回到了面纱女的卧房之中。 她绕过被面纱女打碎的铜镜，径直来到梳妆台前坐下，一边欣赏着窗外的落日，一边观察着女红学院门前的动向。 当夕阳的余晖完全消散后，楼下的茶楼再次恢复了喧嚣热闹。 宾客们七嘴八舌的吆喝声、争吵声传入了什锦的耳畔。 “我说掌柜的，你们茶楼从京城请来的那个说书的，该不会是骗子？” “什么说书人啊，我看那老头跟掌柜就是一伙儿的！” “我晌午可是在你们这聚贤楼交了一个月的茶钱，赶紧让那老头出来继续说书，否则就给我退钱！” 什锦闻言轻笑。 你们怕是再也等不到那说书老头了。 他之所以会出现，完全是为了钓我，又岂会在同一个地方暴露两次，等着被人找到呢！ 正想着，就听掌柜开了口。 “众位！众位息怒！请听我说几句。” 掌柜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那说书老者并非骗子，他确实是杨某从京城花高价请来的。不过呢，杨某做事谨慎，只预付了一场说书的定钱，没曾想这老人家的说书确实受众位的喜爱。” “我可不是为了听他说书，我只想听听同安县的失踪案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老人家不是知道内情么！把他再请回来，给大家讲讲！” “对！再讲讲！” 一呼百应，众宾客纷纷点头称是。 杨掌柜立刻附和道： “放心，聚贤楼一定满足各位客官的要求。我这就派人去寻那老人家回来！” 众人闻言，这才平息了怨气，楼下又恢复了宁静。 什锦慢慢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她知道，用不了多久，面纱女便会在黑夜中现身。 晚风拂过，房间内虽是一片漆黑，倒也让人觉得自在惬意。 什锦趴在梳妆台上，手撑着额头，凝神看向窗外的街道。 亥时刚过，一众宾客纷纷从聚贤楼内走出。 紧接着，什锦便看到一个小伙计走出茶楼，摘下灯笼，收拾门板，准备打烊。 不消片刻工夫，掌柜和几个伙计从后门离去，剩下的几个丫鬟、小厮也纷纷走上楼来。 什锦竖起耳朵，留意着门外的脚步声，警惕着有人会突然闯入。 还好那些仆人只是各自回房休息，并没有来面纱女的房间内查看。 不多时，门外重回安静。 什锦来到门前，轻轻打开门，从门缝里向外看去。 只见门外一片漆黑，三楼的各个房间也都已熄了灯，有的房间还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看来这群丫鬟、小厮都不知道他们的东家平日夜里都做了些什么。 什锦回到窗前，刚要坐下，却猛然看见一道黑影，从女红学院的后门溜了出来。 是她！ 什锦紧盯这黑影，仔细辨认，确定了此人正是面纱女无疑。 就见她清瘦纤细的身影直奔聚贤楼而来。 步履轻快，却每走一步都谨慎地环顾四周，小心了望。 看着面纱女终于进了聚贤楼，什锦这才重回那柜子中躲好。 片刻后，就听门口处传来缓慢而轻微的脚步声。 什锦趴在镂空的柜门前，凝神向门口看去。 面纱女快速推门而入，摘下面纱，呼出一口气，似是终于卸下了防备。 下一秒，她一脸轻松地缓步朝什锦所藏的柜子处走来。 【上仙，再不用任意门离开可就来不及了！】 白团团紧张地提醒道。 “离开？为何要离开？我都等了她几个时辰了！” 什锦在神识中刚刚回复完，就见面纱女已走到了柜门前。 【天啊！上仙你这是要硬刚啊！这个女人可是用毒的高手，上仙你可千万别大意啊……】 白团团还未说完，就见面纱女已伸手打开了柜门。 “啊——” 面纱女捂嘴喊道。 “如果你不想让你的暗道和密室被更多人知晓，最好别再出声。” 什锦坐在柜子里，低声说道。 面纱女惊恐地倒退几步，站在黑暗里远远观察着什锦。 “你……你是……” 黑暗中，她看不清什锦的容貌，只戒备地猜测着。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就像你偷窥我那么久，也一样没伤害我一样。” “啊！你是……你是那义庄的女仵作！” 面纱女此时彻底确认了什锦的身份，语气也由刚刚的惶恐转为平静。 什锦刚要再开口，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紧接着，便是脚步声和询问声。 “夫人！出什么事儿了？” “夫人，您没事？” 丫鬟和小厮们快步赶到面纱女的门前，急切地询问着。 “没事！刚刚……刚刚看到了一只老鼠。” 面纱女大声地冲门外说道。 什锦眉毛轻挑。 嘿！ 说谁是老鼠呢！ 面纱女走到门前，镇定道： “不过老鼠已经跑了，你们且去休息！” “是！” “夫人您也早些休息。” 丫鬟、小厮们各自离去后，面纱女才重新走到什锦面前。 “想不到，你竟发现了密道里的秘密，找到了我这。” 什锦淡淡一笑。 “平日都是你夜里通过密道来看我，今日，换我来拜访。只不过，我不喜偷窥，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好了，我想知道的，也希望你不要隐瞒。” 面纱女钦佩地点头道： “爽快！之前偷窥，未有恶意，还请不要挂怀。我只是想在结盟之前，细细观察你的为人。” “结盟？” “没错，结盟。” 面纱女坚定道： “我知道你在查案，杀害你妹妹的凶手就在女红学院，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也是被那奸人所害，改名换姓在这里苦心经营了近十年，才有机会接近他。但他在同安县根基颇深，只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撼动他。” 什锦闻言从柜子里跳了出来，来到面纱女的面前。 “不！不要过来！我的脸会吓着你的！” 面纱女连连后退道。 “现在房中一片漆黑，你见不到我的样子才好。” 说着，她便赶紧拿起面纱，戴在脸上。 什锦急切追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敌人是谁？” 第八十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22） “你听说过离这里不远的安阳府有个杜千楼吗？” 什锦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也对，你年纪还小，杜家灭门的时候你可能还不记事，没听过也是正常的。” 面纱女颓然地坐在桌前，娓娓道来。 “杜千楼在江湖上颇有声望，被称作‘机关千户’。一是因为他擅长机关之术，二是因为他为人豪爽，仗义疏财，也因此交了不少的门客朋友。” 什锦坐在了面纱女的对面，仔细聆听。 “可人心难测。一个投奔杜千楼的门客疯狂追求杜府千金，名义上要缔结婚约，实则只为杜家家产。大婚当日，他趁杜府上下毫无防备之时，一把火来了个斩草除根。‘机关千户’杜千楼全家惨遭灭门。” 什锦此刻已然明白了面纱女的身份，她试探道： “所以你是大火中逃出生天的杜府千金？” “没错，我就是杜千楼的女儿杜婉蓉。是我错信奸人，连累全家被害。” 她眼中满是悔恨地说道。 “一切恍若前世，一切就似昨日……” 杜婉蓉说完，怅然若失地抽泣起来，肩膀已止不住地不停颤动。 “那后来呢？” 什锦问道。 “我爹擅长机关之术，家里自是密道暗室重重。我逃入密室，躲在里面半月有余。等我带着我爹留在密室的银票再次出来的时候，那奸贼早已变卖我家家产，逃之夭夭了。” 说完，她禁不住双拳紧握。 “好在天不负我，终于让我在同安县发现了这畜生的踪迹。我在这开了茶楼，只为探查他的行踪，然后寻机接近他，为我杜府上下三百多条性命报仇雪恨！” “既然你已经乔装成盲女进入女红学院了，为何还不动手呢？按理说，你在他身边已久，应该早有机会下手的？” 什锦问道。 “机会是很多，但我改主意了。” 杜婉蓉看向什锦。 “改主意？你不报仇了？” “不。他必须死，但不该由我杀死。” “什么意思？” “我无意间发现了他与同安县的失踪少女案有关，而且……他是杀害你妹妹的凶手。” 杜婉蓉说到此处，有些哽咽。 “对不起，我原本有机会救你妹妹的。当时……只怪我抱有私心，只求自保，生怕暴露了身份，这才错失了救你妹妹的良机。”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婉蓉低头凝思道： “杜门不光有机关绝学，更有暗器名扬天下。我自幼便跟随爹爹学着淬毒，所以知道一种能让双目暂时失明的毒草。每次去女红学院，我都会先服下那毒草，如此便可通过他的重重试探。” 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遗憾之色。 “大约一年前的一天，我正在女红学院的地窖打扫，突然闻到一股血腥之气。我寻着气息，辨别方位，摸到了一扇墙。凭借多年积累的杜门机关经验，我知道那是暗门，可若冒然闯进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杜婉蓉说着，叹了口气。 “我装作毫不知情地悄悄离开。直到半年之后，我再次闻到血腥味，便知道那密室中定有人遇害。好奇心的驱使下，第二日我没有服用毒草，佯装眼盲，蒙混过关。我悄悄来到那扇暗门前，找到机关，进了密室，看到了你妹妹……” 说着，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你妹妹被那畜生折磨、凌辱得气息奄奄，浑身是伤……” 杜婉蓉眼中透出哀伤之色。 “我本是可以救她出去的，但她伤得太重……我们即使出去了，也一定会被发现……最后……最后我决定先离开……再想办法救她……可第二天，等我再进入密室……却发现你妹妹已被残忍杀害……而且还被……剥皮分尸……” 她泣不成声，已说不下去。 “可恶！这种畜生，现在就得去宰了他！” 什锦拍案而起。 “不！你别去。而且，我现在也不会告诉你那畜生的身份。” 杜婉蓉说着，拉住了什锦的袖子。 “你与他也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留他一命？！” 什锦一脸疑惑。 “我潜入女红学院的这段日子，已发现他与那二十多起少女失踪案有关的证据了。可奇怪的是，我写了许多封检举他的匿名信送到衙门，却一直不了了之。我猜他早已拿钱贿赂了县衙里的人，所以有人替他拦下了那些信。” “这我知道。李富贵说，地牢里有人偷偷给他塞了纸条，让他顶包认罪，说明他在衙门里一直都有内应。”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在没把握的情况下涉险呢！那畜生在杜门里学艺，懂机关会下毒，你进了女红学院，可能分分钟就有性命危险。就算你能杀了他，衙门里的内应也不会放过你的。” 什锦依旧一脸愤慨。 “你放心，他们的人抓不到我的。” 说完，她便朝门口走去。 “你难道忘了你上次被下毒的事了？” 杜婉蓉站起身，看向什锦。 “上次若不是我恰巧看到你从女红学院出来，及时救了你，你现在早就横尸荒野了。” 什锦微微一怔。 “这么说，下毒的就是杀我妹妹的凶手？” “没错。我猜你妹妹和那些失踪少女都是中毒后才被他控制的。” 原来如此。 什锦停下脚步，控制着情绪。 “好，我答应你，从长计议。但你先告诉我那畜生到底是谁。” “你一再追问，我都没告诉你，就是担心你会冲动行事。” 杜婉蓉一脸坚定。 “没能救你的妹妹，我一直遗憾悔恨，所以我一定不能再让你出事。” 说着，她摘下了面纱。 “既然你一直心中无畏，那我便让你看看他的手段。” 那张满是疤痕的脸近距离地展现在什锦的面前。 一步之遥，什锦终于看清了她脸上疤痕。 斑驳丑陋，似乎还有着细微的孔洞。 “这……这是你十年前在大火中留下的伤痕？” “不。” 杜婉蓉脸上现出一丝苦笑。 “十年前杜府的大火并没有让我毁容。怪只怪我太高估自己，一直以为只要躲在暗处便能掌控一切。” 她伸手摸向脸上的疤痕。 “就算我假装盲女，那畜生也并未对我打消疑虑。他对我使出暗器，想试探我是否真的眼盲。那飞镖和噬火虫落在了我的脸上，我虽得到了他的信任，但却容貌尽毁。” 她看向什锦那清秀而酷似巫马卓雅的面庞，眼中更加笃定道： “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我不会再让你踏进女红学院，步我后尘。” 第八十一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23） 窗外夜色愈浓，街上万户寂静。 清冷的月辉照入屋中，更增添了一抹凄清。 什锦重新回到杜婉蓉面前坐下。 “既然你暗中观察我已久，便是有意与我联手。那你到底如何打算的，总该让我知道？” “我只想着，将那畜生交由知府大人处置，但具体如何来做，还没想好。” 杜婉蓉犹犹豫豫地说着。 “他犯下滔天罪行，若不昭然于世，就这么被你我二人偷偷杀了，岂不是让那些冤死的无辜之人，无法沉冤得雪么。当下无奈的是，县衙的官差与那奸贼同流合污，所以只能盼着知府大人会主持公道。” 什锦闻言点头道： “算算时间，知府大人早已收到此案的卷宗了。如果估计不错的话，明后两日，知府大人便会巡查同安县。” “我知道，那日你在衙门里阻止县令给李富贵定案的时候，我就在县衙外的人群中围观。” “哦？从那时起，你便一直跟踪观察我吗？” 什锦问道。 “其实还要更早。从你第一次去女红学院找妹妹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脸，便知道你与那惨死少女的关系了。” 杜婉蓉重新戴上面纱，沉吟片刻，继续说道： “所以我用了半年的时间，偷偷修建密道和密室，只为了找机会与你私下结盟。我的身份不便出现在义庄，否则会引起怀疑。修建密道偷窥你，也是无奈之举。” “半年的时间？” 什锦十分诧异。 “没错，这是我能赶工的极限了。我打探到你去义庄做了守尸的仵作，便决定要修一条密道，直接连通茶楼的这间卧房与那义庄。你中毒昏迷之日，其实刚好是密道建成之日。也许是天意让你我联手……” 杜婉蓉笑笑，继续道： “那日我在女红学院晚走了半个时辰，却意外发现你为了查探妹妹生前的情况而大闹报名处。我知道那畜生定不会饶了你，这才赶在你毒发之前，救了你。”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是通过密道把我送回义庄的？” “正是。否则太过招摇，定会被他发现。” 什锦闻言总算是放下心来。 看来修建密道之前，杜婉蓉看到的是原主。而原主被杀之时，密道并未建成，杜婉蓉自然也不知晓她是“死而复生”的冒牌仵作。 突然，她想起那日提审李富贵后，她曾用任意门将李富贵带回了义庄。 心下不确定杜婉蓉看到了多少，于是便试探着问道： “那日提审李富贵之后，我将他绑回了义庄。李富贵说瓦房外有鬼影，那应该就是你？” “是我。不过我一直很疑惑，你是如何做到既绑了人还能在我之前回到义庄的呢？” “我是从衙门直接回的义庄，而你则是先从衙门回茶楼，再从茶楼走密道，折返了一段路，自然会迟一些。” 什锦打着哈哈，下一秒赶紧岔开话题道： “咱们赶紧计划一下接下来的安排。时间紧迫，定要在知府大人到来之前，把一切事情安排妥当。” 杜婉蓉眼中燃起一道光。 “所以，你真的愿意与我联手，一起将那奸贼移交知府吗？” 什锦佯装不满道： “不然呢？你的密室暗道都修到我的家门口了，在你眼皮子底下，我又怎能不配合你呢！” 杜婉蓉立刻明白了什锦的心思。 “实在抱歉，之前偷窥，只为了分清敌友，不再错信他人。现在既然已经确定与你结盟，定会彼此信任。你放心，除非是为了传递重要消息，否则那暗道密室，我定是再也不会去的。” 什锦莞尔一笑，刚要开口，神识中便传来了白团团的声音。 【叮！恭喜上仙！成功在第二位面推进了进度，获得此位面第一个系统奖励！】 ！！！ 终于有系统奖励了！ 自打来了这第二位面，之前的系统奖励便时灵时不灵的。 除了任意门还能随用随取之外，其他的系统奖励但凡与案情沾边，便全部失效。 什锦用久别重逢的喜悦音调对白团团说道： “老娘等这一天等好久了，赶紧上货！” 系统货栈随即出现在她的眼前。 只见货栈里亮着微光的只有一张薄薄的纸。 “这是啥？” 什锦盯着那张纸看了半天，都没看出点门道来。 【上仙别急。】 白团团不慌不忙地说道。 【系统后台已识别到，之前的系统奖励因案情相关原因而不能使用，所以这次特意为上仙准备了个特别的奖励。】 “哪里特别？” 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早已满是期待。 【上仙可随意将自己想要的内容写在纸上，系统后台能读取到纸上所写的内容，尽快为上仙准备定制奖励。】 “哦豁！你的意思是，这次的奖励是自助式的？随便我写什么都行？” 【当然啦！】 白团团在什锦的神识中叉起小腰，一脸牛批，洋洋自得到不成样子。 “那……我想写上——不再做任务，让邪魔魂灭，直接重回九天幽冥府！” 唧—— 白团团直接跪了。 【上仙，这个不行……】 什锦一拍白团团的脑门。 “我就知道！肯定不是写什么都行！你个肉团子！让你吹！” 说着，她在白团团的脑门上重重地弹了一下。 【呜呜——】 刚刚得意忘形，现在彻底没型了！ 白团团捂着脑门，泪眼汪汪。 “好了，不难为你了，九天幽冥府怕是一时半刻都回不去了。这张纸先在货栈里存着，等我想到个需要的实用奖励再写。” 白团团抓住时机，赶紧点头抱大腿。 【上仙说啥都对！】 什锦白了它一眼，继续道： “哦，对了，面纱女的身份确定了，下一步咱们得查查那说书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历了！” 【上仙，要不你写个可以用来追踪的厉害奖励，咱们去查查那说书老头此刻身在何处！】 白团团提议道。 “这么珍贵的自助奖励，我得先留着，以备不时之需。那说书老头故意帮了我，应该不是坏人，也不会坏我的事。既然如此，倒也不必急着知道他的行踪……” 什锦还未说完，就见杜婉蓉关切地摇了摇她的胳膊。 “你没事？” 什锦回过神来，赶紧摇头。 “刚刚看你一脸木然，没有反应，我还以为你又不小心中毒了呢！” 什锦笑笑。 “我没事，大概是忙了一天，有些恍惚了。” 杜婉蓉看看天色，点头道： “也是，夜已深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夜里我们再行商议。” 什锦坐直身子，振作道： “若你还能坚持，我们今夜就把各自的计划定好。知府大人若是提前来了，也能安然应对。” “如此甚好。你有什么好的计划，尽管安排，我全力照办。” 杜婉蓉脸上毫无疲惫之色地说道。 “那我们就兵分两路。我这边保护证人李富贵，以免那恶人对他下手。你呢，则继续留在女红学院，观察他的动向，搜集他的证据。” 杜婉蓉心悦诚服地点头道： “好！明夜子时，地道密室相见！” 第八十二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24） 什锦回到义庄已是三更天了。 此时夜如浓墨，暴雨骤下。 豆大的雨珠沿着房顶断裂、破碎的瓦片流淌而下，落在窗前。 整个瓦房内弥漫着陈腐、潮湿的气息。 虽有了杜婉蓉的香草调和，但尸臭之味还是隐隐飘来，让她反胃。 再加上这空气中弥漫的泥土气息，两者相加，即使困意席卷，也着实让她难以入眠。 “这破天气！这鬼地方！” 什锦一骨碌从潮湿的木床上坐起身，看向窗外。 窗外狂风阵阵，将那乱葬岗入口处的大树树枝吹得凌乱摇曳。 树？ 入口！ 什锦嘴角挑起一抹笑。 她快速下了床，头顶披上一件破衣服，便急匆匆地冲入雨中，不多时就来到了树后的暗门之前。 密道里的暗室起码干爽，没有尸臭味，她不用再和尸体待在一块了。 什锦想着，便进了暗门，来到了悬挂原主妹妹画像的那间密室。 白团团现出真身，好奇地在密室里东瞧瞧西看看。 【上仙，这杜府千金可真是厉害，一个弱女子能独自建造出如此复杂的机关密室。】 “杜婉蓉也是女中豪杰了，若不是被这血海深仇毁了一生，她其实大有作为。” 什锦说着，便来到柜子前，伸手打开柜门。 就见柜子里都是一些用来乔装掩饰的破旧衣裳。 想她能开得起如此阔气的聚贤楼，又怎会每日只穿粗布麻衣呢，这些衣服大概只是用做去女红学院做工时的装扮之用。 什锦随手翻了翻，下一秒，一个红重重的物件竟让她大吃一惊！ 那是一个有些破旧的拨浪鼓，看样子，已经把玩了若干年的样子。 奇怪。 这柜子里怎会有个孩童的拨浪鼓呢？ 什锦心下生疑，继续拨开旧衣服翻找起来。 【上仙，你与那杜府千金都结盟了，现在未打招呼就翻找人家的东西，恐怕不大好？】 什锦边翻找边说道： “人家又偷窥又观察的，才敢与我联手。难道我不调查不研究，就能安心地结盟了吗？” 说着，她拿出一件孩童的短襟衣衫。 “你看这衣服，明明是小孩子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还有那拨浪鼓，又作何解释？” 什锦关上柜门，坐在桌前沉思。 “这个杜婉蓉，应该只说了一部分真相。她刻意隐瞒了一些事情，到底又为了遮掩什么呢？” 白团团有些担忧道： 【那她还值得信任吗？先是躲在暗处偷窥上仙，现在被上仙发现了，于是表面说要结盟，实则有事隐瞒。】 什锦轻抚额头，有些迷茫道：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真心要结盟复仇，没有恶意。也许这孩子的事，关乎她的个人私隐，她不便告知我也说不定？” 白团团一脸疑惑。 【那茶楼里根本没有孩童嘛，那这孩子到底身在何处？】 什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聚贤楼的丫鬟、小厮们既然叫她夫人，便说明仆人们知晓她已然嫁为人妇。既是如此，那她为何会在茶楼中独居呢？” 白团团看着什锦，摇了摇头。 【团团想不出来。】 什锦环视整间密室，分析道： “虽然现在不知道杜婉蓉还隐瞒了什么事情，但起码可以确定的是，我与她有着共同的敌人。只不过，她一直不愿意说出这个人到底是谁。我猜，她不光是担心我的安全，也许，她还有另一层隐忧，她怕我调查出什么事情。” 【那上仙打算如何应对呢？】 “借力打力。” 【嗯？什么意思？】 白团团跳到什锦的肩膀上，用肉乎乎的小脸蹭了蹭什锦的脖子。 “借助杜婉蓉从女红学院里打探的消息、搜集的证据进一步分析出邪魔的身份。同时我们自己也不能放弃主动调查，必须尽快知晓邪魔的身份才行。” 【可女红学院咱们去不了，眼下也没什么新的线索了。】 “眼下的线索？” 什锦微微一愣。 “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 什锦再次打开柜子，拿出那个用旧了的拨浪鼓。 “我打算用追忆环查探一下这拨浪鼓的来历，也许能就此知晓杜婉蓉遮掩的真相。” 什锦说着便调出追忆环。 可等了半天，却毫无反应。 奇了个大怪！ 什锦心烦地将拨浪鼓放在桌上。 “追忆环不是只有遇到与案件相关的物件时，才会失效么，怎么……” 她还未说完，便突然愣住，继而瞳孔放大，再次低头凝视着眼前的这个拨浪鼓。 难道…… 白团团也明白了什锦的心思。 【上仙！追忆环没反应，说明这个拨浪鼓和案情有关系！那个孩子很可能已经被邪魔杀害了！】 什锦点点头，难以置信道： “那这个杜婉蓉也太惨了！满门被灭，双亲死于邪魔之手，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有了亲人，这孩子却又被邪魔杀害。那她……那她要承受多大的苦楚啊！” 什锦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杜婉蓉那张被毁的脸。 灭门、毁容、丧子之痛…… “她心中的仇恨应该不比原主发现妹妹血尸时的仇恨少……” 什锦在密室中来回踱着步。 “不行，不能被动等待！我得尽快知道邪魔的身份，主动进攻！既然这个拨浪鼓无法用系统奖励查出线索，那我们便从杜婉蓉开始查起！” 【她故意隐瞒不说，我们又如何查呢？】 “从她的身边人入手。我们可以在她去女红学院之后，进入聚贤楼，和掌柜、伙计打听她的事情。还有，那说书人既然知道我在第一位面的事情，又能找到我的行踪，我猜他还会主动现身与我联系。” 白团团闻言振奋起来。 【对啊，团团怎么就没想到呢！】 什锦继续说道： “还有，我们还要查查县衙地牢那边。既然县衙里有这邪魔的内应，那此人与邪魔必定经常联系。他们是如何联系的？是否见过面？我们查出这个内应，是否就能顺藤摸瓜，找出邪魔？” 白团团拍手道： 【上仙好厉害！如此复杂的局面也能理出头绪，找到出口。上仙放心，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团子都尽系统的最大能力支持你配合你！】 话音刚落，它便看到了什锦那久违的、憋着坏水的笑容。 “好，打开系统货栈，我想到那个自助奖励该要什么了！” 第八十三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25） 系统货栈打开，什锦拿出那张纸，笑岑岑地看着白团团。 “我想搬个救兵。” 【嗯？啥意思？】 白团团颤颤巍巍地看着什锦。 “九天幽冥府那么多闲人，天天溜溜达达没事干，干脆下来跟我一起做任务呗！” 【！！！】 白团团的头紧着晃。 【团团可没这本事。九天幽冥府里都是上仙，系统哪能驱使上仙下三界呢！】 “你试试呗！不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呢？再说了，你刚刚才吹完牛，说好的支持我呢？！” 白团团努着嘴，胀红了脸。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许了诺的系统，都是收不回来的。 【好。那团子就试一试。不过系统后台显示，从来就没有这种操作的先例。】 “先例就是用来打破的嘛！” 什锦一脸期待。 【那……那找哪位上仙下三界帮忙呢？】 “我都替你想好啦！紫微星上仙那炼魔炉不结实不牢靠，这才导致邪魔逃脱的嘛，我是被连累的！现在我被罚下三界做任务，紫微星上仙哪能坐视不理嘛！叫他来！” 【明明是上仙偷吃炼魔炉上的仙果才让震慑邪魔的引子没了……】 白团团还想再说，却猛地瞥见什锦那似乎能扼住它喉咙的眼神。 【哦……团团知道了……】 白团团接过什锦手中的纸，在上面涂涂抹抹，口中念念有词地叨咕着。 半晌过去。 它抬起头，正撞上什锦那不耐烦的眼神。 【没反应吗？那我再试试……】 它低下头，继续冲着那张纸勾勾画画、叨叨咕咕。 又是半晌。 再抬头，还是毫无反应。 “你……到……底……能……不……能……行？！” 什锦斜着眼睛紧盯着白团团。 【紫微星上仙好像不在九天幽冥府……】 白团团眨巴着眼睛说道。 “这是你能想到的敷衍我的最好理由了？” 【团团是真的努力搜索了，就是搜索不到嘛！九天幽冥府的所有宫殿，团团全都找遍了！还有那三千桃林、瑶池、仙源……甚至是妖兽的洞穴，团团都搜遍了……】 白团团一脸委屈地说着。 “好。看来系统奖励真的不能请场外助攻。” 什锦有些失望。 “不过呢……幸好我有两手打算。这次就退而求其次，给我弄个结界。我要那种有警报的结界。” 【艾玛，啥样的警报啊？】 白团团傻愣愣地看着什锦。 “一旦有擅闯者想突破结界，我这边可以立刻收到提示，还能实时监控到结界处的画面。” 白团团边听边在那张纸上涂涂抹抹着。 【行，就按上仙所说，定制一个系统奖励。我也是第一次定制，不知道能不能完全实现上仙的要求。】 白团团说完，那张纸上便出现了一道白光。 紧接着，白光消失，暗室内重新回归晦暗。 【上仙试试，“定制版结界”已经弄好了。】 什锦眼中一亮。 她随即调出结界，罩在了李富贵的牢房外。 “如此便能安心地守着杜婉蓉了。” 解决了眼下的担忧，什锦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就听耳畔响起一阵“笃——笃——笃——”的声响。 什锦睁开眼睛，眼前瞬间出现了李富贵牢房中的画面。 就见一个穿着一身金丝长衫的肥头大耳的男子行色匆匆地靠近了李富贵牢房的大门。 “李富贵！醒醒！” 男人轻声呼唤道。 什锦立刻警觉起来，睡意全无地盯着眼前的牢房。 “别烦老子！老子困得要死！” 李富贵睡得迷迷糊糊，心烦意乱地踢了一脚牢房内的草甸子。 “你个二赖子，赶紧睁开眼看看我是谁，小心你的狗命下一刻便要不保！” 男人的声音中透露着阴狠。 李富贵猛然睁开眼睛，看向自己身旁的铁门、铁床，这才反应过来。 他坐起身，朝牢房外的男人看去。 “你……你是谁呀？” “少废话，想活命就在这状书上签字画押。” 来人说着，将手中那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纸张扔进了李富贵的大牢。 李富贵捡起状书，在心中默默看着—— “滋委任金牌状师钱三福为李富贵杀人案的无罪辩护律师……” 嗯？！ 什锦蓦然一惊。 哪冒出来的金牌状师？！ 就见李富贵疑惑地看向那肥头大耳的男人。 “我没杀人，我本来就没罪，为何要做无罪辩护？” 钱三福冷冷笑道： “是否有罪，可不是你说了算！” 李富贵闻言大惊。 “怎么？我不是凶手，难不成还有人还想把罪名栽赃到我的头上？！” 钱三福讥笑道： “之前你已向县令大人自首，现在再来说人不是你杀的，你当衙门审案是儿戏么！” 李富贵壮着胆子说道： “没杀就是没杀，只要我不认，县令大人也拿我没有办法！” “你还真是天真。实话告诉你，知府大人要来巡查，县令大人必须在这一两日内结案，将罪犯斩首，方能平息事端。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会在乎你是不是真的凶手。” 李富贵傻眼了。 “女侠！侠女！神仙姐姐！快来救我啊！” 什锦知道，他口中呼唤的是自己。 但现在情况特殊，她还不能现身牢房。 钱三福鄙视地看着李富贵，道： “喊神仙也没用。除了我的东家，没人能救得了你。只要你不签字，没人给你做无罪辩护，你死在牢里都无人在意。” 李富贵将信将疑道： “我又没银子交钱，你家东家为何会让你来帮我？” 他说到一半，猛然愣住。 “莫非，你东家才是杀人真凶？！” 钱三福站在牢房门口，小声道： “不该问的别问。是福是祸，你自己选择，话我都已经带到了，我可不想继续待在这臭烘烘的地牢里。” 说着，他便佯装要转身离去。 李富贵赶紧叫住他。 “你等等！这状书我签！” 他三笔两笔地在纸上划拉着。 “管他是谁派来的，只要能帮自己脱险，就行呗！” 李富贵将状书重新递给钱三福。 什锦看到这一幕，恨铁不成钢地感叹道： “蠢货！等着被坑！” 她气哼哼地关闭了结界的监视画面。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过了五更。 没时间再睡觉了，必须尽快打探杜婉蓉那边的情况。 什锦利用任意门来到聚贤楼的后门附近，找了个废弃的竹筐遮挡藏身。 她静静地盯着后门，等待着杜婉蓉的身影出现。 辰时，掌柜和几个小伙计纷纷快步赶到茶楼外开了门。 什锦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茶楼，却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 “这位姑娘，算命么？不准不要钱！” 第八十四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26） 什锦转头看去，见身后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聚贤楼里曝出自己位置的那个说书老头。 就见这老头在街角处摆了个算命的摊子，此刻正边喝茶水，边乐滋滋地看着她。 “姑娘，让老夫给你算一卦呀！” 什锦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她走到说书老头面前的摊位上坐下。 “老人家，您也一把年纪了，怎么总是喜欢戏耍别人呢？” 说书老头儿嘿嘿嘿地干笑了几声。 “小丫头，你倒是学学老夫，别总一天板着一张脸，怪严肃的。” “我严肃？！” 她冷笑一声，凑到老头耳边。 “昨日在聚贤楼里，老人家说书说到一半，就突然闪人了。听说聚贤楼的掌柜和客人们都在寻您呢！要不，我替他们张罗张罗，也让他们来您这算一卦？” 什锦说着，便站起身，走到明街上，拉开嗓门冲街上的行人喊去： “算命！算命！不准不要钱！” 路过的行人纷纷朝她这边看过来，见吆喝的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纷纷轻笑一声，便匆匆走过。 说书老头儿赶紧走上前来，将什锦拉回街角。 “哎哎哎，小姑娘，我昨天可是帮过你的啊，你这怎么还来给我添乱呢！” 什锦转回头，看着说书老头儿，笑道： “老人家，笑一笑嘛，别板着一张脸，怪严肃的。” “嘿！你这小丫头，倒是挺记仇。” 老者四下张望，见此时街道上并无行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这才低声道： “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知道你的事情的？” 什锦看了看说书老者的一身神棍行头，认真道： “老人家既然有算命的本事，能掐会算，知道我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择日不如撞日，就请老人家给我占占今日的运势！” 说书老者闻言，煞有介事地盯着什锦，看了片刻。 “这位姑娘你今日出门逢凶，但好在有贵人相助。” 什锦淡淡一笑，侧目看了看远处的聚贤楼后门。 那里毫无人影，一片静谧，那杜婉蓉尚未出现。 “还有么？” 什锦问道。 “把你的双手伸出来，老夫给你瞧瞧手相。” 什锦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去。 “丫头，你这掌纹既纷杂又凌乱，你这是操心劳碌的命啊！” 什锦叹息一声，道： “能不操心么！我偷吃了一个老头儿的果子，结果因此让恶人危害一方。我被罚，那老头儿躲在一边看热闹，好不容易露面了，还要戏弄我。” 她说着，抬头凝视着眼前的说书老者。 “您说，这样的老顽童，是不是该被揪胡子呢？紫微星上仙！” “呃……” 说书老头儿先是愣了愣，继而再次嘿嘿嘿地干笑几声。 “什锦呐，这么快就被你发现啦！看来我隐藏得还是不够彻底啊！” 什锦咧嘴笑笑。 “老人家，您这哪里隐藏了？您这生怕我发现不了，变着法地出现在我面前。” 紫微星上仙捋了捋白胡子，笑道： “听说你被罚下三界做任务，我就寻思下来看看你。毕竟邪魔脱逃之事，我也有看管不当的责任。” “您老人家这是良心发现啦？我都完成了一个位面的任务了，您才赶来。这邪魔狡猾阴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必须尽快除了。” 紫微星上仙连连摆手。 “我可没有故意拖延，我一听说此事，便火速赶往长生门，还听说了你踢废了那狼王的……呃……壮举。” 紫微星上仙呵呵笑着。 “只怪天上一天，地上万年。我这才慢了几步而已，你在凡间已结束了一个位面的任务。” 什锦点点头。 “这回好了，您来助攻，咱们联手给那邪魔收拾了。” “你可指望不上我助攻！” 紫微星上仙神神叨叨地笑了笑。 “我这可是偷偷溜下凡间的，不可多做停留。要是被幽冥上仙知道，咱俩都会被罚，他还会判你作弊！” 什锦满脸黑线。 “所以您老人家此番前来，就只是专门看热闹的？！” 紫微星上仙从怀中拿出两样东西，放在什锦面前的桌上。 “怎么会呢！你看，我是专门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什锦看着桌上放着的药瓶和罗盘，问道： “这两样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紫微星上仙拿起药瓶，得意洋洋地说道： “化毒丸，可解百毒。” “可解百毒？有那么厉害？” 什锦立马拿过药瓶。 “那是自然。我紫微星炼制的丹药，天上地下，那是独一份的奇效。” 什锦观察着眼前砖红色药瓶里的几十个细小颗粒，不解道： “白团团给我的系统奖励里，有个‘自救仙露’，好像也能解百毒，你们两个的解药，谁的更厉害？” 紫微星上仙不屑道： “要我说，那个‘自救仙露’就是徒有虚名！它须得是你清醒的时候，自己调出系统奖励，才能服用，才能解毒。那万一你已经中毒昏迷了，又如何用那‘自救仙露’来自救呢？！而我这‘化毒丸’却大不相同，只要提前含在嘴里，便可抵御百毒！” 什锦点头道：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这‘化毒丸’不但能解毒，还能提前预防中毒。” “没错！” 紫微星上仙一脸自得道： “前些日子你中毒昏迷，差点随这副肉身一起西去了？当时你就没办法再调出‘自救仙露’，可若有我的‘化毒丸’在，你压根就不会中毒！” 什锦挑了挑眉毛。 “老人家，您这是明知道我中毒，还在一旁看热闹，不出手相救，您这可不仗义啊！” “哪有哪有。我是后来才知晓的。我用这罗盘推算出来的。” 说着，他又拿起桌上的那个罗盘。 “你可别小瞧它。它算得准着呢！” 什锦仔细观察着紫微星上仙手中的那个刻有许多数字和线条的圆盘。 “一个圆圆的盘子，能推算出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什锦有些难以置信。 “何止是过去发生的事情！还有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紫微星上仙收起笑容，一脸严谨道。 “这罗盘以三界为中心，对应了太阳、月亮、星宿的运行轨迹，将这些运行轨迹投射到黄道面上。你看，罗盘被分为十二等分，这十二等分便对应了黄道面的十二个刻度。” 什锦按照紫微星上仙所指的位置看去，果然看见罗盘上确有十二个距离均匀的刻度。 “这每一个刻度里，都对应着一个星宿。” 紫微星上仙继续说道： “我从地平线开始算起，把天宫分成了十二份，我给他们起名叫‘后天十二宫’，可对应十二个不同的领域。” 什锦来了兴致。 “您的意思是，只要我掌握了这罗盘，我便可根据罗盘对应的领域，推算出邪魔未来的下一步行动了？” 紫微星上仙连连点头道： “正是正是！” 他将罗盘放在什锦手上。 “恰当自如地运用罗盘，可助你在这个位面尽快捉拿真凶，尽快完成任务。我虽不能长久逗留，但好东西给了你，也算我这老人家尽了一份心力。” 什锦看着手中的罗盘，爱惜地抚摸着。 “真是个好东西！罗盘在手，天下我有！您快教我使用它的心法口诀！” 第八十五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27） 紫微星上仙狡黠一笑，道： “本仙的本事，你想学，那可得拜我为师。” “老人家，我可是管姻缘的，姻缘司和紫微星神殿压根没有关联，拜师一说有些荒诞？” 什锦一边说，一边偷眼瞄着聚贤楼那边的动静。 谁知紫微星上仙却猛地抽回罗盘。 “不拜师，那这心法口诀可不能告知于你，你又不是我的弟子。没有心法口诀，你要这罗盘也无用，你还是还给我。” 什锦再次黑线。 “嘿，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的道理了。” “那就看你要不要学本事了。” 紫微星上仙嘿嘿嘿地干笑着，看着什锦。 “好啦好啦，不就是拜师么！” 什锦一脸无奈地站起身，躬身施礼道：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她刚要跪下磕头。 紫微星上仙立刻起身扶住了她的胳膊。 “好徒儿，乖徒儿，心意到了就成，我这趟算是没白来了。师父这就告诉你这罗盘的用法。” 他将什锦的手掌摊开，而后伸手在什锦的手掌里轻轻一划。 就见一道紫色光柱落在了什锦的手上。 “心法口诀在你手中，回去慢慢研习。聚贤楼老板娘就要出来了，师父我就先闪人了，你好好跟着，定会有所发现。” 紫微星上仙说完露出个看热闹的玩味笑容，便消失在什锦的眼前。 “哎哎，真想不到，竟还平白无故地多出一个师父来。” 什锦边感慨边朝之前躲藏的墙角走去。 白团团乐道： 【上仙，有了紫微星上仙的相助，这回咱们能更快揪出邪魔了！】 什锦摊开手掌看去，一堆淡紫色的文字在手中若隐若现。 “这罗盘的口诀心法我还没弄明白，目前是借不上力了，只能从杜婉蓉这边找找线索了。” 说着，她便抬头凝视着聚贤楼的后门。 不多时，就见聚贤楼后门开了一道缝隙。 一身粗陋麻衣的杜婉蓉蒙着面纱走出聚贤楼。 她环视左右，见并无人影，这才小心翼翼地朝街道对面的女工学院走去。 白团团在神识中问道： 【上仙，你打算怎么跟啊？她进了女红学院，关了门，你可就跟不了了。】 什锦思忖道： “那就提前进女红学院里候着。” 说完，她调出任意门，出现在女红学院的院内。 就见那看门的老仆此刻正在门前打扫院子。 片刻后，他便寻着敲门声，来到了门前，打开院门。 “隐娘，是你啊，今天来得这么早。” “今天教坊司有些杂事要处理，院长让我早些来收拾。” “哦哦，那快进来。” 老仆一闪身，门口的杜婉蓉便进了院子，只是此刻的她颇有不同。 似是盲女一般，摸索着慢步朝前走去。 什锦在任意门的庇护下并未被二人发现，她眼瞧着杜婉蓉装腔作势地扶着墙，走向了别院。 什锦隐藏身形偷偷跟在她的身后，也进了别院。 就见这个化名为“隐娘”的杜婉蓉竟突然一改方向，朝内院而去。 此时时间尚早，女红学院内一片静谧，弟子们尚且没有开课，内院也毫无人影。 杜婉蓉三晃两晃便闪进了一间紧闭的房中。 什锦站在门外，从窗户缝隙里向内看去。 杜婉蓉进了房间后，来到最里层的书柜处站定，左右巡视了很久，这才仔细翻找起来。 “奇怪，她这么早，进入女红学院，到底是为了找什么？” 什锦在神识中问道。 白团团猜了半天，也没什么好答案，只能看着什锦叹气。 【上仙，你要不要进去现身问问她？】 “不可，现在正是借机好好观察她的时候。既然她知道邪魔的身份，只要一直跟着她，看她在偷偷观察谁，便能借此机会查出谁是邪魔。” 什锦一直站在窗外偷看，直到看见杜婉蓉拿到一本名册一样的东西，将它揣进怀里，这才鬼鬼祟祟地退出了房间。 杜婉蓉一路小心谨慎，直到回到别院后，才开始挑水、生火，忙碌收拾起来。 此时，就听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哎呦！这不是隐娘么！怎么，一大清早就来勾引院长了！” 什锦回过头，见说话的正是之前在报名处横行霸道的那个胖阿嫂张妈妈。 杜婉蓉闻言并未搭茬，只自顾自地低头忙碌着。 “跟你说话你没听到么！眼瞎难道耳朵也聋了！” 张妈妈说着便走上前来揪住了杜婉蓉的耳朵。 “你个丑八怪，别以为你有个好身段，就能勾引到院长。我可告诉你，院长是我的，谁都别想抢！” 杜婉蓉倒也不吭声，只任由张妈妈胡乱地对她又拉又扯。 “想不到这个杜府的千金竟能如此隐忍。” 什锦在神识中暗暗感叹。 白团团也忍不住开口道： 【背负血海深仇的人真是不一般啊，开得起茶楼，还能来这种地方遭这大罪。】 张妈妈喊累了，这才松了手。 她将灶台上的一壶刚烧开的热水拎起来，故意泼向杜婉蓉。 杜婉蓉假装转身取东西，伶俐地躲闪开来。 张妈妈泼了个空，转而气得跺脚道： “你和你那死孩子一个德行，就是该死的命！” 说完，她便扭着她那肥硕的大胯，转身离去。 直到此刻，杜婉蓉才青筋暴起，双拳紧握。 她看着张妈妈离去的方向，双眼投射出仇恨的火苗。 “原来杜婉蓉真有个孩子，还死了！而且张妈妈居然也知情，说明这个孩子八成是死在了女红学院里。” 什锦暗暗分析道。 杜婉蓉从怀里拿出了那本名册。 仔细地向后翻着。 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页上。 什锦将头探过去，顺着杜婉蓉的目光看向那页的文字。 只见上面写着—— “巫马卓雅，春三月初二入学，录女红学院院司勤工学位。批录人——高德望。” 这个院司是个什么东西？ 批录人是高德望？也就是那个院长！ 什锦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一个毫无背景的外乡弟子，本是没有资格被录取的。结果不但成为了弟子，居然还能被院长特批勤工学位。这点大为可疑。 杜婉蓉偷了这名册，是想留下证据么？ 那如此说来，难道这个女红学院的院长高德望就是那残害原主妹妹的邪魔真凶吗？ 第八十六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28） 巳时一刻，女红学院里已传出了朗朗读书声。 别院的伙房里炊烟袅袅，茶香四溢。 杜婉蓉将一壶沏好的茶放在拖盘中，又端起托盘，朝内院走去。 什锦一路尾随，直至看到她走到了内院最深处的阔大跨院。 杜婉蓉虽是盲女模样，但步子安稳，显然对院内的一切景致十分熟悉。 什锦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跨院正房中看去。 就见正房门前挂着一幅牌匾，上书几个大字——院司办。 “院司”？！ 难道就是那本名册里所写的院司吗？ 如此说来，这“院司”是个房间的名称？ 什锦轻手轻脚地走进跨院，来到院司办的窗前，蹲下身，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就听杜婉蓉轻声细语地说道： “院长，您辛苦操劳，也该休息一下了。这是刚沏好的茶，是您最喜欢的碧螺春。” 杜婉蓉说着，将茶盘放在桌上，娴熟地拿出茶杯和茶壶，帮高德望倒了一杯茶。 “嗯，你且放着。今日我有要事，这院司办你便不必来打扫了。” 高德望坐在茶几前闭目凝思着说道。 “是。” 杜婉蓉并未多言，弓着身子退出了房间。 什锦透过窗户继续向里面观察着，这高德望待杜婉蓉离去后，依旧是闭目安坐，一副淡然的世外高人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杀人凶手。 现在杜婉蓉那边的证据指向这个院司办，说明凶手一定就在这里，或者至少与此处有所关联。 想到此，什锦倒也不急着得到答案，她轻轻地躲避在梁柱之后，耐心地等着这位高院长有所行动。 跨院内无人到来，一片静谧，似乎连高德望的呼吸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片刻后，高德望终于睁开眼睛，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并未拿起，而是起身朝外走去。 什锦躲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到高德望的身影稍远去些，才悄悄跟了上去。 就见高德望从女红学院的后门而出，径直来到同安县的县衙。 奇怪，这女红学院的院长不好好在学院里待着，怎么来了县衙呢？ 什锦突然想到还关在里面的李富贵，心下不禁一紧。 就见高德望倒也并未直入县衙大门，而是走到县衙对面的小巷里，静静等待。 什锦远远瞧着，并未走近。 突然，县衙的后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此人一身金色长衫，肥头大耳，身子滚圆，正是那个逼李富贵签下状书的状师钱三福。 钱三福左右环视后，这才贼眉鼠眼地快步走进对面的小巷。 果然。 这高德望确实不简单！ 什锦再次确认任意门已隐住身形，这才轻声走到小巷，来到钱三福和高德望身旁，凝神静听。 二人此时似是发生了口角，正在小声争吵。 就听高德望低声道： “你个蠢材，谁让你大白天给我发暗号约我前来的！难道你就不怕被人撞见！” 钱三福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 “院长大人，我收了您的银子不假，但我这京城第一状师，从来不干偷鸡摸狗的事，我打这场官司，名正言顺，用不着非得夜里偷偷与你见面。你要是心中有鬼，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只等着这案子尽快完结，我好腾出工夫去接下个案子。您这位财神爷也别挡了我的下位财神。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高德望冷下脸，却也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声叮嘱道： “你要的银两我已悉数奉上，若是输了官司，我定饶不了你。” 说完，便谨慎小心地离开了小巷。 钱三福朝地上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敢在我这京城第一状师的面前耀武扬威！要不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大爷我怎懒得理你这乡村野夫！” 说着，便气愤地扬长而去。 什锦歪头细思着。 高德望到底要这状师打赢什么案子的官司呢？ 这案子与李富贵有关，那定然就是原主妹妹的血尸案啊。可钱三福又许诺李富贵，要帮他洗清嫌疑，摆脱凶手的罪名。 若是这李富贵摆脱了罪名，这案子便又是悬案，县衙会继续调查，如此一来便对真凶大为不利。只有将李富贵定了死刑，真凶才可找到替罪羊借尸还魂，继续逍遥快活。 真凶难道想不到这点吗？ 除非，这高德望并非真凶。那他又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联呢？ 什锦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看来，只有等升堂提审李富贵的当天，才能静观其变了。 如果说此案还会有什么变数的话，那如今看来，很大的一个变量，便是知府大人。 他若为官正直清廉，此案尚能调查个水落石出。但若他来了便被县令打点妥帖，那自己与杜婉蓉便难有胜算了。 白团团好奇地探出头说道： 【上仙，这院长看着无比威严，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邪魔啊！】 “从目前的种种线索来看，高德望是线索指向之人。名册中提到的‘院司’、女红学院里的密室，这些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什锦说着，再次调出任意门，离开了县衙后巷。 她再次回到女红学院的伙房内，见杜婉蓉正心事重重地坐在台阶上。 什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她所看向的方位，是女红学院的一间教坊。 那里正传来先生的训斥之声： “你们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这明线和暗线我都教过多少次了？绣错了，颜色的对比自然突显不出，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说多少遍！你们这样的资质，也想入宫进尚衣局给王宫贵胄们绣华服么！” 杜婉蓉看着看着，眼中竟流出泪来。 什锦见状十分诧异。 就听她口中喃喃地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 她神情哀伤，这惋惜、悲痛之色绝不像是故意为之。 她在对谁说对不起？ 原主的妹妹巫马卓雅吗？ 正思忖着，她突然感到一阵恶风扑来。 紧接着，便再次看到张妈妈那肥硕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就见杜婉蓉快速擦干眼泪，起身走到炊具前，生起火来，准备给弟子们做午饭。 张妈妈走到杜婉蓉跟前，阴阳怪气地说道： “别眼巴巴地往教坊里看了。勾引不到院长，难道还想勾引先生么！” 杜婉蓉并不理会，继续忙着手中的事情。 张妈妈却不依不饶道： “知道你这脸为何会被毁么！你这是遭了报应！” 眼中本是一片平静的杜婉蓉闻听此言，手中一抖，险些将手中的瓷碗掉落。 张妈妈笑道： “让我说中了！当年你莫名其妙地怀了孩子，大家都在传言，说那孩子是院长的。诬陷！纯属诬陷！院长怎会看上你这不知羞耻的下贱女人！若不是院长可怜你，留下你，你早就跟那孽子一起下地狱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到处勾引男人的下贱胚子！” 张妈妈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 “这钥匙是你昨日夜里匆忙离开时掉落的。当时我就好奇，伙房从来不锁门，哪用得上如此精巧的钥匙。” 杜婉蓉闻言眼色立变，但她仍极力掩饰着心中的惶恐。 就听张妈妈继续说道： “不过呢，我迟早会知道这钥匙是开哪把锁头的。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这下贱女人还如何在学院里立足！就算是院长在，也别想再保住你！” 第八十七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29） 张妈妈离去后，杜婉蓉眼中满是惊慌失措。 什锦看着杜婉蓉那惊恐、担忧的样子，心下不禁升起一丝怀疑。 这杜婉蓉一直有所隐瞒，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现在趁高德望尚未回到学院，她尚且还能继续观察杜婉蓉。 可高德望回来之后呢？ 她到底该相信这位盟友，继续监视高德望，还是该重新审视这位盟友，暗中观察她呢？ 心下难以抉择，什锦突然想起紫微星上仙的那个罗盘。 现下拿不定主意，不如就让罗盘帮她决断。 什锦摊开手掌，看着那些紫色的、发着微光的字符，只见上面写着—— “罗盘对应命盘，可洞悉世间万事万物。” “罗盘三大主宰：星宿、黄道十二宫、宫位。” “五大星宿：金、木、水、火、土。” “十二宫宫位：” “第一宫——命宫。” “第二宫——财帛宫。” “第三宫——兄弟宫。” “第四宫——田宅宫。” “第五宫——子嗣宫。” “第六宫——劳作宫。” “第七宫——姻缘宫。” “第八宫——疾厄宫。” “第九宫——迁徙宫。” “第十宫——官禄宫。” “十一宫——福德宫。” “十二宫——玄秘宫。” 什锦看得眼花，不小心触碰到罗盘的一根指针。 指针忽地一闪，从原点逆向移动，停留在了标有“十二宫”的刻度上。 瞬间，什锦手掌上的字符发生了变化。 只见原本的文字消失了，此时突然出现了一行新的淡紫色文字。 “第十二宫玄秘宫——未知、秘密、业障。” 什么意思？ 这指针转动，对应的罗盘心法难道也会跟着变动吗？ 想到此处，她赶紧拨动罗盘上的另一根指针，将指针对准了一个月亮图案的刻度。 此刻，掌心的心法字符再次改变—— “月居此宫，相有太阴，命中吉曜喜相亲，忽而忌曜来相犯，甘旨空持养母心。” 神奇！ 她将指针再次移动，对准土地图案的刻度。 此刻，掌心的心法字符又一次发生了改变—— “土星居此宫，凶炽不堪闻，限弱身衰主祸逆，不是年来罗网盖，须愁狂疾不完身。” 高深是高深，可就是太难懂了！ 这些心法口诀又拗口又复杂，看来一时半刻她是无法掌握了。 都怪那老顽童紫微星，明明说要收徒，却留她自己在这解读这心法口诀。 若她真有那本领，还要他紫微星上仙干嘛？！ 什锦一边观察着在灶前忙碌的杜婉蓉，一边琢磨着这罗盘和口诀。 要是能直接通过这罗盘查出邪魔的方位该有多好呢！如此便可寻到他了。 什锦心下想着，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 可以用系统奖励里的追忆环搭配这个罗盘一起使用啊！ 追忆环能追溯所触之物的前世今生和过往经历。 若她趁着高德望不在的这个空隙，偷偷去院司办拿一件高德望的东西，同时调出追忆环和罗盘，是不是既能验证高德望是否为真凶，又能知晓他的下一步计划呢？ 说办就办！ 什锦通过任意门来到院司办。 东瞧瞧细看看，认真甄选了半天后，她才将目光锁定在墙上的那幅字画上。 这是一幅提了诗词的墨色山水画，落款为一首藏头诗，诗的题字之人留下了名字，正是高德望。 有了他的东西，不愁发现不了他的秘密。 什锦手握罗盘，又调出追忆环，轻触字画。 可追忆环没有任何反应，更别说是出现那道标志性的金光了。 罗盘这边也是平平静静，指针毫无变化，似乎是被牢牢绑在罗盘上了一样。 “怎么回事？！想知道邪魔的踪迹，就这么难么！” 她赌气地握住罗盘，扔向院中的草坪。 “毫无反应，留着也没用。这个紫微星上仙，又拿我开涮……” 话音未落，一道微风突然袭来。 紧接着，罗盘在草丛里发出明显的颤动。 怎么回事？！ 什锦吓了一跳，赶紧走上前去，捡起了罗盘。 只见罗盘此时的指针正在疯狂地晃动。 紧接着，罗盘的两个指针居然一起转动，继而将指针指向了什锦。 指我干什么？！ 看来这指针还真是出现了故障。 什锦调出追忆环后，再次紧握罗盘，谁知这一次，罗盘前竟真的出现了一幅画面。 只不过，这画面里的人，并非高德望，而是紫微星上仙！ 什锦瞪大眼睛。 什么情况？！ 难道紫微星上仙是真凶、是邪魔？！ 她杀害了原主的妹妹？！ 不对啊！ 紫微星上仙明明是刚刚下界，他与原主妹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又为何要杀人分尸呢！ 什锦正心下疑惑，就见画面中的紫微星上仙突然一口鲜血直喷而出。 紧接着，他便仰面摔倒，人事不省。 画面戛然而止。 “这又是怎么回事？！” 无论什锦用什么方法，都没能再调出这个画面的后半段。 紫微星上仙到底是不是邪魔？他为何会被迫害受如此重的伤？ 不行！得救救紫微星上仙！ 不管怎么说，他这次偷溜下三界，明里暗里收徒、帮忙，都于自己有恩。 从画面来看，这应该是未来会发生的事，而非之前追忆环所呈现出的那种过去已然发生过的事。 所以，只要她警觉起来，便可帮紫微星上仙逆转结局、躲过一劫！ 她仔细回忆着，刚刚画面中的紫微星上仙居然一改之前的神棍打扮，穿起了白金色的仙袍。 这白金色的仙袍，她倒是有印象，以前在幽冥大殿举办盛典的时候，她曾看到紫微星上仙穿过。 可那是何等隆重盛大的场面！ 如今紫微星上仙吐血之时，竟也穿着这白金色的仙袍，莫非他是回了九天幽冥府之后才被暗算受伤的？！ 不应该啊。 九天幽冥府里虽说除了仙家，也有一些偷偷跑来乱窜的妖，但他们又怎会是紫微星上仙的对手呢？！ 疑惑之际，就听门外已传来脚步声。 什锦来到门柱旁，凝神观察着门口。 不多时，就听门栓处传来声响，紧接着，门栓落地。 看来回来的不是高德望！ 他回自己的房中又岂会撬门！ 第八十八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30） 院司办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只硕大的肥脚迈入屋内。 真是晦气！ 居然又是那个擅扭大胯的张妈妈！ 这自作多情的胖大婶偷偷摸摸地来院司办干什么？！ 什锦静静观察着张妈妈的动向。 就见她鬼鬼祟祟地关上了房门，站在门前凝神静听了好一阵，才蹑手蹑脚地来到高德望的桌前。 看着眼前桌案上的一切，张妈妈一脸爱慕之色。 她轻抚着桌案，慢慢坐在了高德望的太师椅上。 这胖大婶居然有这种嗜好？！ 什锦突然想起那令杜婉蓉焦躁不安的钥匙。 何不趁此时机，偷偷将那把钥匙拿到手。 兴许知道了钥匙的出处，便能获得新的线索！ 什锦想着，便悄悄来到了张妈妈的身后。 张妈妈此时正一脸陶醉地趴在书案上，将脸紧紧地贴在高德望桌上的宣纸上。 想拿到钥匙，看来还得对症下药才行。 她记得之前看到张妈妈将钥匙揣进了怀中。 既然如此，可得让这张妈妈做一回美梦了。 什锦轻轻一扬袖子，无数红线立时飞出，钻进了张妈妈的衣领之中。 调出仿意披帛后，什锦现出身形，站在张妈妈身旁，坐等这恶妇坠入美梦。 只见张妈妈眼中带笑地微微一转头，正看见身侧站着的什锦。 她吓得立马从太师椅上蹦起来，赶紧跪倒在地，不住地叩头道： “院长，我……我是进来打扫的……刚刚……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张妈妈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什锦尚不确定仿意披帛是否有效，只能试探着清了清嗓子。 “咳咳……” 嗯，很好。 高德望的声音。 “抬起头来。” 苍老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继续说道。 “院长……我真是无心冒犯您啊……您千万不要怪罪我啊……” 张妈妈哆哆嗦嗦地抬起头说道。 “我怎会怪你呢！” 什锦走到张妈妈的面前，将她从地上搀起。 “你对我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学院里平日人多眼杂，我不好表态。今日……嗯……正好，你我可以单独会面。” 什锦拉住了张妈妈的手。 张妈妈早已在红线的作用下出现了幻觉，她紧盯着眼前的“高德望”喜不自胜。 “院长，既然你我郎情妾意，不如就公开，我们成亲如何？” 什锦心中好笑。 这个张妈妈，一大把年纪了还痴情得如此单纯。 那高德望岂是专情之人，又岂会看上她呢！ “如此甚好，我早有此意。” 什锦忍着笑说道。 “只不过——” 什锦停顿片刻，脸上露出迟疑神色。 “只不过什么？德望，只要你说，我都答应你！” 德望？！ 肉麻死了！ 什锦强忍恶心，继续说道： “只不过，我尚且不知你对我是否真心，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什锦开始设套。 张妈妈闻言立时郑重地从怀中拿出那把钥匙。 “德望，我正要与你说明一事。” 张妈妈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学院伙房里的那个下贱女人，不知道背着你在搞什么名堂。我观察她很久了！她不光偷偷观察、跟踪你，还企图勾引教坊的先生。这个女人神神秘秘、道德败坏，咱们不能再留她了！” 嘿，这个恶妇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明明是她垂涎院长的美色，还要栽赃陷害别人。 什锦点点头，假装附和道： “此事我会多多留意。你也知道，她是个盲女，若学院就此将她弃之不顾，会惹人非议的。这件事啊，我考虑考虑再做定夺。” 什锦说着，便从张妈妈手中拿过钥匙。 “这钥匙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那个贱女人掉的，被我捡到了。昨夜她很晚才离开，走的时候鬼鬼祟祟的，我一直跟着她，发现她竟是从后门偷偷离开的。德望你说，她要是心中无鬼，干嘛偷偷从后门走呢！” 什锦佯装无意道： “既然这钥匙是人家掉的，那你拾到还给人家便是。” “那可不行！” 张妈妈义正言辞地说道。 “学院里有这么个心怀叵测的女人，我定要替你查清楚她到底在搞什么猫腻！” 什锦心下一惊。 好悬！ 原来这张妈妈已经打算暗中调查杜婉蓉了，她昨夜差点就暴露了！ 幸亏这张妈妈昨夜没有跟着杜婉蓉一起出了学院，跟进聚贤楼，否则可就麻烦了！ 也多亏自己今日用红线迷惑了张妈妈的心智，让她说出了心中的计划。 想到此处，什锦冲张妈妈柔情笑道： “这钥匙一事，我会查清楚的，你放心。我现在有些口渴，你去帮我沏壶茶，我想喝你亲手沏的茶。” 张妈妈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像是欢快的小女孩一样兴高采烈地朝门口走去。 临关门之前，她还冲什锦来了一通难看的飞眼儿。 “乖乖等我回来呀！” 说完，她便又扭着粗壮的大胯关门离去。 什锦回忆起刚刚那比刑场砍头还令人惊悚的飞眼儿，心中不禁替高德望暗暗发抖。 被这么个恶妇看上，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趁着张妈妈离开的间隙，什锦拿着钥匙快速离开了院司办。 她通过任意门来到伙房，继续暗中观察着杜婉蓉。 只见杜婉蓉此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似是在担心什么事情。 就在此时，只听外院传来一片喧嚣之声。 什锦用任意门来到外院，却见一众弟子正围在长廊两侧，看向外院正中的张妈妈。 “你们给我听好喽！” 张妈妈得意地叉着腰，颐指气使地看向众弟子。 “从今日起，我便是这女红学院的女主人。你们无论谁见了我，都得叫我一声‘院长夫人’，听到没有！” 围在一旁看热闹的教坊先生和弟子们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他们各个抻着下巴，瞪大了眼睛，像是在看智障一样地看着张妈妈。 什锦暗暗笑着，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看门的老仆此刻快步走到张妈妈身边，一脸紧张地拽了拽她的袖子。 “你疯了么！” 老仆低声道。 “你搞什么名堂！召集众位先生弟子，竟然是为了说这种疯话！” “大胆！” 张妈妈转头便甩了老仆一个嘴巴。 “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奴才来教训女主人了！” 老仆被打得一脸懵逼。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跑到我的面前撒野！” 老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妈妈。 “你……你……” 他支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什么你！还不当着众人的面，给我跪下认错！” 张妈妈依旧是一副嚣张气焰。 众人看到此处，原来惊掉的下巴变得更长，眼睛也瞪得更大了。 “我念及你我共事多年，好心提醒你，想不到你如此刁蛮，你好自为之！待会院长回来了，看你如何收场！” 老仆说完，便阴着脸走开了。 “还没认错，你就敢走？！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院长明明就在院司办等着我亲手给他沏茶，他还能从哪里回来？！” 张妈妈嚣张地冲着老仆的背影喊道。 可话音刚落，却见高德望从外院的院门处走了进来。 张妈妈立时愣在当场。 “德望……你……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张妈妈怔愣道。 高德望黑着脸，走向张妈妈。 “刚刚是你在学院里吵嚷？” “我……我是帮你教训家奴嘛……” 张妈妈观察着高德望的脸色，竟完全没有了刚才在院司办时对她的柔情蜜意。 “放肆！” 高德望怒斥道。 “谁给你的权力，让你教训家奴？！” 张妈妈一脸委屈地撒娇道：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大家是不是！你我的亲事已定，你现在怎么又开始在人前掩饰了嘛……”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高德望，一个个眼中满是同情之色。 几个弟子憋着笑，忍不住小声道： “想不到一向威严的院长……竟暗中和……呃……口味真重啊！” “是啊是啊……真是看不出来！” 高德望的脸色此刻已是黑云压顶。 他咬牙怒斥道： “再要胡言乱语，别怪我不讲情面！” 张妈妈眼见着这么多人围观，便想趁机坐实了她女主人的身份，也好让众人知道知道她的魅力。 她索性扑进高德望的怀里，一把搂住他的腰，娇嗔道： “方才还对人家那么亲热，现在想赖账，我不答应！” 高德望被彻底激怒，他忍无可忍，一把将张妈妈推倒在地。 “来人！将这疯妇拉下去，关起来！” “是！” 两个打手从一旁冲出来，不由分说便拽起地上的张妈妈，朝后院拉去。 “德望！德望！” 张妈妈难以置信地看着高德望。 “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你不愿意公开，那我们便不公开！我们还是偷偷密会！我愿意，我都愿意……” 直到张妈妈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外时，她那粗犷豪放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高德望像是吃了个苍蝇一般，脸上现出无比厌烦的神情。 他用眼神逼退看热闹的吃瓜众人，而后快步向院司办走去。 第八十九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31） 什锦一路悄悄跟着高德望来到一座山洞的一扇石门之前。 就见高德望拿出一把钥匙，插入石门的正中凹陷处，石门瞬时开启。 那把钥匙……那个凹陷…… 什锦掏出从张妈妈手中拿来的钥匙，仔细看去——银色月牙形状，完全吻合！ 天啊！ 也就是说，杜婉蓉一直在说谎。 她能进入高德望的密室并非因为她知晓其中的机关，而是因为她本就有密室的钥匙！ 那她和高德望到底是什么关系？ 巫马卓雅的死跟她又是否有关？ 什锦等在山洞的石门之外，直到半个时辰后，才看到石门打开，高德望走出了密室。 待高德望走远后，什锦轻声来到石门之前，拿出钥匙，放在凹陷处。 石门打开。 什锦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伴随着寒气的，还有那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 什锦眉头紧蹙，她想起杜婉蓉曾说过的，在密室中看到的原主妹妹巫马卓雅的碎尸。 难不成，又有人被害了？ 借着山洞岩壁上挂着的尚未熄灭的火把，什锦一路前行，穿过昏暗的石板路，来到一座囚室门前。 只见囚室的地上似乎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还在慢慢地蠕动着。 那是…… 什锦适应着昏暗的光线，凝神看去。 蓦地，她看清了那蠕动着的东西的形状——竟是没了双腿的张妈妈！ 什锦捂着嘴，险些惊叫出声。 眼前的一幕，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测——高德望就是邪魔在这一世的化身！ 可张妈妈明明被打手们拉到学院的暗房里思过去了，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呢？ 此刻，张妈妈终于流血过多，支撑不住，停止挣扎，断了气。 什锦扶着一旁的石壁，大口喘息起来。 她虽与张妈妈起过冲突，也极其讨厌张妈妈那嚣张跋扈的样子，但让她看到张妈妈如此凄惨的一幕，还是于心不忍、难以接受。 这高德望看着一派威严、平日里十分和善，想不到背地里如此歹毒阴狠，看来比上个位面的国师日和还要毒辣且难以对付。 什锦一边想着，一边四下观察，试图找到新的线索。 此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糟糕！ 是高德望折返回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什锦赶紧调出任意门，隐藏了身形。 下一秒，高德望那张狠厉萧杀的脸出现在什锦的面前。 就见他警惕地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什锦虽已确定高德望并不会发现自己，但还是禁不住屏住呼吸，生怕原主这具肉胎的灼热呼吸会引起高德望的注意。 高德望将眼前的一切仔仔细细地巡查一遍后，这才走到囚室门前。 凝神看了片刻，他似是已然确定了张妈妈的死。 “现在风口正严，我本不想这个时候再开杀戒，奈何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你也别怪我狠辣，是你自己作死。” 高德望说完便放声大笑。 那笑声又尖又细，在这昏暗的山洞中不断回荡，无比瘆人。 魔鬼！ 什锦在心中一遍遍地重复着。 看来邪魔的魔性又一次加深了。 必须尽快除掉这个位面的邪魔，甚至是……将邪魔的元神彻底毁灭，让他无法再危害三千位面！ 此刻，高德望再次用阴郁的声音开口说道： “现在，知道巫马卓雅报名入学内情的人已全都死了，你是最后一个，从此我便可高枕无忧了。” 说完，他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着火，扔在了张妈妈的尸体上。 大火熊熊燃烧起来。 高德望看着大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若不是失手杀了巫马卓雅那丫头，又分了尸，我还真不知道其中的畅快。” 什锦闻言禁不住颤栗起来。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偷吃仙果导致邪魔脱逃是多么严重的后果。 她有仙法、有系统奖励，尚且可以在凡间自保，可那些凡人呢，他们在邪魔面前渺小、脆弱、无助，如蝼蚁一般。 高德望说完，便朝一旁的石壁走去。 他伸手拍了一下石壁上插着火把的凸起之处。 石壁瞬间朝两侧打开，一个暗道出现在什锦的面前。 这暗道通向哪里？ 什锦赶紧跟了上去。 刚一进入，石壁之门便再次合上。 什锦与高德望一起被关在了这暗道之中。 高德望没想到空荡荡的身后密道里竟还有人跟踪他。他步速轻快，似是十分愉悦地向前走去。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后，什锦便看到一丝光亮从前方射入密道。 高德望推开面前的一道门，继而快步走出，反手将门关上。 什锦听着外面的动静，等脚步声彻底远去，这才上前开门，而后谨慎地环顾四周。 天啊！ 什锦大惊。 她的面前是那幅熟悉的山水画——那幅挂在院司办墙上的、有着高德望题词署名的山水画！ 原来高德望的院司办里竟有一条暗道通向山洞的囚室。 看来这家伙没少通过暗道秘密转移受害者。 正想着，就听院司办门外传来高德望的说话声。 “你们两个，怎么看的人？！把人关在思过室里，还能让人跑了！赶紧给我搜！就算翻遍整个女红学院，也要把那跑了的人给我抓回来！” “是！” 两个打手的声音响起。 呵呵，翻遍整个女红学院怕是也找不到张妈妈了。 什锦在心中轻笑，这高德望，可真有一手。 明明是自己杀了人，还要把罪名怪在已死的张妈妈头上，说人家在思过室里偷偷逃跑。 已经死了的人，让那两个打手上哪找人去！ 等这两个打手再回来复命的时候必然是找不到人。如此一来，高德望便不需要报官，也没人来追究，大家都以为张妈妈是害怕受到惩罚，自己跑的。 也就是说，县衙的失踪案虽然就只有二十几起，但真实的死者，可能远远不只这二十几人！ 什锦心下震惊之余，便想到了伙房的杜婉蓉。 杜婉蓉说她之前去过密室两次，但以高德望谨慎的为人，怎会让人闯进密室两次呢！ 况且杜婉蓉还有密室的钥匙，看来其中大有文章。 什锦想到此处，便调出任意门，来到了聚贤楼杜婉蓉的房间。 今夜，我倒要听听你作何解释！ 第九十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32） 细雨微澜，深邃的夜更添朦胧。 杜婉蓉疲惫地推开房门，将滴着雨水的油纸伞放在了门旁的角落后，才抖了抖微微挂上雨珠的发丝，顺手关上了房门。 一片黑暗之中，她刚一转头，便看到了坐在桌前的人形影子。 本能的反应，让她忍不住惊恐地向后退去。 “你回来了？” 什锦轻声说道。 “是你啊。” 杜婉蓉神情顿时放松下来，眼中也挂上了一丝笑意。 “来得这么早，我以为你会按照约定时间，子时才出现。” 杜婉蓉一边说，一边走到什锦对面的桌边坐下。 “来得是很早，也等了很久。” 什锦的语气中透出淡淡的冷漠。 杜婉蓉听出了这话中的不善之意，顿了顿，试探道： “等这么久，是有什么特殊的重要事情吗？” 什锦倒也并不急着开口质问，只是慢慢地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物。 “丢了这东西，你很焦急，我已经帮你拿到了。” 她说着，便将此物放在桌上，又向杜婉蓉推了推。 杜婉蓉看着桌上的东西，仔细凝视很久，终于看清了它的形状。 眼神立变，她猛地伸手拿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没错，这正是她之前掉落的、被张妈妈拾起后扣留了的那把密室的月牙钥匙！ “它……它怎么会在你这？” 杜婉蓉眼中满是疑惑不解之色。 “很惊讶么？” 什锦依旧淡淡道。 “之前……之前它在张妈妈手里。” 杜婉蓉说着，突然睁大双眼。 “听说张妈妈从思过室里逃了，现在不知所踪，难道你知道……知道张妈妈在何处？你又是如何得到这钥匙的？” 什锦笑道： “我确实知道她在何处。不。这么说不准确。我确实知道——她的尸体在何处。” “你杀了她然后夺了这把钥匙？！” 杜婉蓉握着钥匙震惊道。 “别把我和高德望想成一类人。” 什锦此时紧盯向杜婉蓉的双眼。 “高德望……莫非……莫非你都知道了？” 杜婉蓉难以置信地看着什锦，眼中满是躲闪之色。 “知道什么？你指的是高德望杀害我妹妹一事，还是指你曾经的孩子？” 此言一出，杜婉蓉顿时抖若筛糠。 “你还是知道了……” 她声音颤抖着站起身，走到什锦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我知道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我也知道你一直想为妹妹报仇，我真的是真心要与你结盟的……并非刻意利用你……你妹妹的死，真的与我无关……” 说着，她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起来说。” 什锦将跪在地上的杜婉蓉扶起来。 “告诉我，我要知道的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杜婉蓉点点头，重新坐回凳子上，悔恨道： “我之前骗了你。我的脸，不是高德望弄毁的……是我……是我自己毁掉的……” 杜婉蓉说完，哭得更加伤心。 她紧紧握住双拳，将牙齿咬得吱吱作响，眼中喷出仇恨的怒火。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锦关切道。 “他当初确实灭了杜府满门，但却留下我这个唯一的活口。我在大火中晕倒，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然获救，救我的人，正是高德望。” 杜婉蓉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我当时年龄尚小，根本没有分析出突然失火的真相。只以为是杜府遭了厄运，而我又幸运地被我的相公所救。” 什锦蹙眉问道： “所以你把高德望当成了救命恩人？！” “没错。我真是傻得天真，还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是不离不弃的命定之人。索性把杜府的家财拿出来，给了他，和他离开失火的伤心之地，来到这同安县，置办了女红学院。” 什锦震惊道： “你是这女红学院的真正主人？！” “没错。当时的高德望对我千依百顺，我又怎会想到，这女红学院落入他手之后，会成为他杀人碎尸的人间炼狱！” “那后来呢？你是如何知晓他的真面目，又如何毁容的呢？” 杜婉蓉怒气冲冲道： “后来我有了身孕，本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没想到……没想到却看到他暗中与女红学院的弟子厮混！我一气之下，动手打了那女弟子，高德望却就此翻脸。他自知在我面前无法再伪装，索性直接下了杀手，趁我不备，对我使了暗器！” “竟有这等事……” 什锦对杜婉蓉的猜忌与不满也稍稍减了几分，眼前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也是着实可怜。 “幸亏我在杜门之时，练了些许功夫，逃出了女红学院。可虽留下一命，却中了暗器的毒。取出暗器之后，我并未发现自己中毒，于是急着将私藏的银票悉数取出，而后隐姓埋名，在同安县旁的乡下隐居下来，准备把孩子生下来后再找他算账。” 什锦同情地看着杜婉蓉。 “想不到高德望如此赶尽杀绝，他暗中派人查探同安县附近的所有适龄女子，誓要将我掘地三尺地找出来，斩草除根。我每天躲躲闪闪地过日子，惶惶不可终日。若是如此下去，我和我的孩子必定难逃毒手。于是我心生一计，自毁容貌，乔装成盲女，去女红学院做工。”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没错。他高德望不会想到，夺命而逃的人反而回到了他的身边。” “可他与你拜过堂成过亲，难道会不认得你的背影身形吗？” 什锦疑惑道。 “我之前养尊处优，心宽体胖，外貌身形与现在迥然不同。现如今的身材是因为天天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才如此瘦削下来的。” “原来如此。那后来呢？孩子……没有保住？” “进了女红学院，我的肚子慢慢大了起来，行动也愈发不便。可高德望反而对我更加放心。在他看来，一个落魄的怀孕女子，必定是对他无害的。我也以为，孩子能就此安然地生下来，于是给他买了很多小衣服、小玩具，满心期待地盼着他的降生。” 杜婉蓉说到此处，却突然一脸悲痛。 “哪知道，我身体中余毒未除，孩子出生时，竟成了死胎！” 她一边说，一边掩面而泣。 “我真的想过……想过孩子出生后放下仇恨，守着盘下来的聚贤楼，好好养育孩子长大。” 杜婉蓉抬起头，凝视着窗外的雨夜天空。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上天不但不让我放过这个禽兽，还让我发现了他的更多秘密！” 第九十一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33） “你是说连接着高德望院司办的那个山洞密室吗？” 什锦问道。 “你发现了那个山洞密室？！” 杜婉蓉看了看手中的钥匙，恍然大悟。 “所以，你已经去过那个密室了？” 什锦点点头。 “还在那发现了张妈妈的尸体。” 杜婉蓉不禁皱眉道： “我虽厌烦她，但也不希望她死。高德望真是太狠了，他是因为张妈妈发现了密室才杀了她吗？” “我猜高德望早就想对张妈妈下手，只是苦于最近同安县查碎尸案凶手的风太紧了，才暂时收了手，没想到张妈妈这一闹，竟成全了高德望。” “张妈妈大闹女红学院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婉蓉脸上显出戒备神色。 “此事你不必追问。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亲耳听到高德望说，张妈妈是最后一个知道巫马卓雅入学内情的人。” 什锦说完，观察着杜婉蓉的神色。 只见杜婉蓉眼神中多了一丝飘忽不定。 “所以——其实你才是那个知道内情的最后一人，我说的没错？” 杜婉蓉犹豫着点了点头。 “没错。我确实知道巫马卓雅的事。” 杜婉蓉说着，便从怀中拿出那本登记名册。 “巫马卓雅是被高德望亲自批准，进入学院的。你也知道，女红学院建立之初，就是为了给宫中选尚衣局的绣女的，所以自然更青睐那些有一定家世背景的弟子。” 她一边说，一边翻到了记有巫马卓雅名字的那一页。 “若是按照学院要求来办，以你妹妹的情况，根本没法入学。但是高德望亲批她进院司办勤工俭学，后来还为她改了入学后的名字。这也是学院上下不知晓‘巫马卓雅’这个人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高德望一开始就对我妹妹打了主意？” 杜婉蓉露出寒凉的冷笑。 她走到窗边，凝视着夜空，淡淡道： “像高德望这种人，怎会好心做没有报酬的事？你妹妹出事，也是意料之中。” 什锦闻言，立时起身。 “所以你一开始就看出了苗头，但你并未提醒过我妹妹，任由她一步步靠近那个魔头，最终惨死？！” 杜婉蓉转过身，情绪激动道： “提醒？你让我怎么提醒？无凭无据，难道你妹妹会相信我这个丑陋陌生的女人的话，去质疑一个帮她实现心愿梦想的慈善恩人吗？！” “可那是一条人命啊！你的亲人惨死在高德望手里，你难道不记得失去亲人的痛苦了吗？别人不知道高德望是怎样的人，可你知道啊！” 什锦看着眼前的杜婉蓉，心中升起一丝悲凉，这个被邪魔害惨了的女人，竟也是如此麻木不仁。 “我知道你现在恨我。我也恨毒了我自己。我自私，为了自保，我选择避而不见，直到你妹妹遇害之前，我其实都有机会救她，但我放弃了。我还有血海深仇要报，我不能因为你妹妹而暴露自己，我不能前功尽弃！” 什锦双眼通红。 “这就是我的结盟者？一个毫无悲悯之心的人？” 杜婉蓉摇头叹息道： “你妹妹已然遇害了，我现在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了。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我任由你处置。只不过，你要答应我，留我一口气，让我报仇，让这个恶魔的真面目昭然于世！” 什锦拿起那本名册，走到有暗门的柜子前，转头说道： “你我并非一类人。即使我身上有血海深仇，我也不会为了保全自己而将无辜之人弃之不顾。你我结盟之事，就此作罢。以后你我各自报仇，互不干涉。这本名册还是由我保管，毕竟这是我妹妹案件的线索。” 什锦说罢，不再去看杜婉蓉，独自进入密道，回到了义庄。 破旧的木床，满地的棺材……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 什锦点上蜡烛，坐在桌前，陷入沉思。 白团团又急又气地在神识中说道： 【上仙，你不能毁约啊！你都领了系统奖励了，结盟一事，不可作罢！】 什锦转头看向窗外乱葬岗前的那棵树。 “就算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又怎样呢？我实在不能认同她。她既然能为了自保，不顾巫马卓雅的安危，那也会随时为了自保而出卖我。” 白团团惋惜道： 【上仙，你换位想想，她孤身一人留在邪魔身边复仇，这种压力和紧张感，确实可以理解。假如巫马卓雅被邪魔迷惑，将她的好心提醒告诉邪魔，后果不堪设想啊！】 什锦沉默片刻，开口道： “她一个人在邪魔的眼皮子底下进进出出地走动，确实挺危险的，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心里也不会好受。算了，明天还得继续暗中跟着她、保护她，不管怎么说，我中毒之时，她也救过我。” 说完，她百无聊赖地翻开那本记有巫马卓雅入学情况的名册。 高德望的字迹，隽秀有力。 什锦摸着纸张上的字迹，突然灵机一动。 她拿出紫微星上仙给她的罗盘，放在桌上，又调出追忆环，心中默念着——巫马卓雅碎尸案真凶。 罗盘指针晃动，什锦满是期盼地盯着指针。 就见指针转了一圈，最后竟没有指向那张满是高德望笔迹的纸，而是端端正正地指向了什锦自己。 什么情况？！ 这指针已是第二次指向她自己了！ 高德望明明就是凶手，可指针为何从不指向高德望，而是次次要针对她呢？！ 紫微星上仙忒不靠谱了！ 这罗盘八成是坏掉的！ 什锦气愤地将罗盘扔在了一边。 她拿出紫微星上仙给她的药瓶，凝神看着。 罗盘是坏的，那这药不会也是失效的？ 正想着，就听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什锦屏住呼吸，满脸戒备之色。 三更半夜的，谁会来这存放尸体的义庄破瓦房呢？ 难道是杜婉蓉？ 不能啊，自己刚刚一直看着窗外，那密道的出口并无人影。 想到这，什锦轻轻站起身，蹑足来到门边，将头贴在门上，静静听着。 门外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步速不疾不徐。 这义庄里只有她自己，看来门外之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莫不是高德望的人来了？想解决了她这个报案之人，将巫马卓雅的血尸官司一了百了？ 与其被动受敌，不如先发制人。 什锦缓步退到了房柱旁，轻轻纵身，便爬上了房梁。 下一秒，瓦房那没锁的大门被轻轻推开。借着晃动的烛光，一个人影被清晰地映照在破旧的石墙之上。 第九十二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34） “师父！您老人家大半夜不休息，跑到我这荒郊的义庄来做什么？！” 什锦一溜烟地从梁柱上爬下，忙不迭地把破瓦房里那唯一的一把旧木凳摆在紫微星上仙的面前。 “师父，快坐下说。” 紫微星上仙仍是一副神棍打扮，背上背着个破竹篓，竹篓里插着写有“道破天机”四个大字的破条幅。 他一改之前的嬉笑态度，此刻严肃而沉着。 “徒儿，师父今夜赶来，是有大事要告知你。” “什么大事让师父连夜赶来？” 什锦也跟着恭谨起来。 “为师发现有天煞星随雨夜黑云升至中空，子夜后飘向东郊你这里。” 紫微星上仙眉头深锁，似是十分忧虑。 “天煞星？是何物啊？” 什锦不解地问道。 “据我推算，这天煞星当指邪魔。徒儿，你要尽早戒备，你恐有大祸降临！” 紫微星上仙焦虑地看着什锦，而什锦闻言却突然露出一脸轻松的笑。 “我当这天煞星升至中空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想不到就是指邪魔而已。师父，我与邪魔在上个位面已正面交锋无数次，我心中有数，您老人家不必挂怀此事。” “不！” 紫微星上仙连连摇头。 “你切不可大意！这天煞星突然升至中空，说明邪魔此时已占据有利主导。天煞星朝你这边东移，定是大祸，非寻常凶兆！” 什锦宽慰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徒儿当心便是。” 紫微星上仙摇头叹气道： “你虽应承了我，但未必能顺利度过此劫。你叫我一声‘师父’，我便不可不管你啊！对了，今日我遍寻同安县，都寻不到你的踪迹，这是怎么回事？” “哦！师父是在我进了任意门之后才寻我的。任意门除了可以快速穿梭至各处之外，还有隐藏身形的作用。” “原来如此。” 紫微星上仙点点头，又疑惑道： “你用任意门隐藏身形，是去了哪里？” 什锦露出兴奋之色。 “师父，徒儿正想跟师父说这件事呢！今日我终于知道了这个位面邪魔的真实身份！” “哦？这么快就知道邪魔的真实身份了？邪魔是何人啊？” “就是女红学院的院长高德望！他就是杀害原主妹妹司马卓雅的凶手，也是这一位面的邪魔！” “你是如何断定的？” 紫微星上仙不但没有任何欣喜，反而更加担忧。 “一方面是杜婉蓉的证词，另一方面，我亲自去女红学院的山洞密室查探了。那密室直通高德望的院司办。他就是利用密道和山洞密室来囚禁、残害那些无辜少女的，包括司马卓雅。” 紫微星上仙略微沉思道： “你可用罗盘求证过此事啊？” 什锦撇了撇嘴。 “师父不说还好，一说我便郁闷。师父给的罗盘就是个摆设玩物罢了，根本不顶用。师父是拿个空架子来戏弄徒儿的！” 紫微星上仙闻言沉下脸来。 “徒儿何出此言！师父破了仙规下界来帮你，又怎会给你个不好用的花架子呢！那罗盘是跟随师父多年的灵气之物，绝不会有任何偏差！” 什锦将扔在一旁的罗盘拿到紫微星上仙跟前。 “师父，徒儿绝对没有欺瞒师父。我试了两次，每次用罗盘测问邪魔的真实身份，结果这罗盘都指向徒儿自己！这是什么破指针、破罗盘嘛！我怎可能是邪魔呢！” 紫微星上仙闻言一脸惊愕。 “什么？！你说这罗盘的指针居然指认你是邪魔？！” “是啊。所以徒儿才觉得师父这罗盘有误，中看不中用。” 紫微星上仙将罗盘拿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词。 罗盘指针微动，可却是半天都没有发生偏移。 “奇怪，刚刚指针还转了一圈指向我呢！” 什锦不解地盯着罗盘嘀咕道。 紫微星上仙顿了顿，似是有所领悟一般。 他再次握住罗盘，不停念叨着。 这次，罗盘指针飞速旋转，最后指向了站在紫微星上仙对面的什锦的方向。 “师父，你看，我没骗您！这罗盘真的坏了！这已经是第三次指认我是邪魔了！” 紫微星上仙用惊恐的眼神看向什锦，而后慢慢起身，向后退去。 “师父，您怎么了？” 什锦一脸茫然。 紫微星上仙紧盯着什锦，仍旧一步步地朝门口退去。 “徒儿，这罗盘，师父拿回去再研究研究，或许是真的坏了也未可知。你……你千万要万事当心。” 说完，他便快速开门而去。 什锦彻底懵了。 “师父您……走了……呃……跑了？” 窗外细雨微微，迷蒙的夜色中根本看不到紫微星上仙的踪影。 什锦坐在木凳上，呆呆地看着窗外，从未有过的不安渐渐从她的心中升腾起来。 夜已深。 静夜中只有细雨落在房顶、窗户上的窸窣声。 什锦将头靠在窗口上，仔细凝望天际，寻找着紫微星上仙所说的那颗天煞星。 可天幕之中，只有大片的黑云，笼罩在她的头顶，不见任何星光。 她疲惫地靠在窗户上，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片刻后，伴着雨声，什锦渐渐进入了梦乡。 …… 第二日清晨，金色的曦光洒进窗口。 什锦被一道暖融融的光亮晃醒。 她睁开眼睛，见窗外已是风住雨歇，一片明媚天色。 环视瓦房，依旧是热热闹闹的棺材和孤零零的自己。 正在此时，系统奖励里的屏障突然发出“笃——笃——笃——”的警报声。 什锦调出李富贵的屏障画面，看到牢房门口已站着两个县衙的衙役。 “李富贵，今日县令大人便要提审你，你可放聪明点，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一个脑袋尖尖，看起来猴精猴精的瘦衙役开口说道。 李富贵不屑地瞟了瘦衙役一眼。 “李大爷我又没犯法，没什么可说的。你们县令大人扣押我这么久，无凭无据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嘿！你个二赖子！明明是你吵着嚷着非要自首，说自己杀了人的，现在翻了供还赖在我们县令大人头上，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富贵吐出嘴里的牙签，冷冷道： “总之，李大爷我就是咬死了我没杀人，你们又能奈我何啊！” 瘦衙役身边的年长衙役沉声道： “李富贵，今日非比寻常。县令大人只是好心让我们前来提醒你。若是现在招供，还能留个全尸。若是等到知府大人亲自审案，恐怕你连死，都死不舒坦啊。” “知府大人亲自审案？” 李富贵闻言一骨碌从地上站起身，快步来到牢房门前。 “没错，知府大人已通知县衙，午时过后他便会抵达同安县。到时候知府大人亲自审案，你再想狡辩，只能罪上加罪！” 李富贵高兴地一拍大腿。 “太好了！我终于能沉冤得雪了！” 第九十三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35） “哈哈，真是痴人说梦。就你？也配让知府大人亲自提审？” 瘦衙役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严厉的呵斥。 “你们两个，闲着没事干了？跑到地牢来和犯人拉家常？” 瘦衙役寻声看去，见说话的正是单捕头。 “别以为你是捕头就了不起，我俩的差事，可是县令大人亲自交代的。至于县令大人为何不交代你这个捕头来做，你自己好好想想！” 瘦衙役说着，便拽着老衙役离去。 与单捕头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不屑地说道： “在这县衙，县令大人的命令就是王道，你若是非要有意偏袒那个给尸体守灵的扫把星，估计离滚蛋也不远了！” 单捕头并不理会，而是径直来到李富贵的牢房门口。 “李富贵，你准备一下，今日辰时，便要提审你去公堂了。” 李富贵笑得眉飞色舞。 “这位官差大哥，我没什么准备的，只是要劳烦您通知一下我的状师。钱三福，钱三福你知道的！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大状！他就是我的辩护状师啊！他已经跟我保证过了，要给我做无罪辩护，而且他手下就没有败诉的官司！” 单捕头点点头。 “会有专人去通知他的。你要做的，就是上了堂之后，说出那日见到血尸的真相，不要包庇任何恶人，也不要替谁顶罪。县令大人上头还有知府大人，只要你说出真相，苦主就能沉冤得雪。” 李富贵仔细听着单捕头的话，待到他说完，这才嘿嘿干笑了两声。 “这位官差大哥，我算是听明白了，你是跟县令唱反调的。他想坐实了我是杀人凶手的罪名，而你呢，希望真相大白于天下。好！你这样的官差我佩服！别看我是个赖子，但我心里也有杆秤，你这样不畏强权的官差是好样的！” 李富贵说着，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嬉笑态度。 他拍拍满是灰尘的破布褂子，一脸严肃道： “官差大哥，我跟您交个实底。上头有人保我，我这官司，赢定了！” 什锦看着屏障内的画面，心中已知晓了个大概。 下一步，便是她揪出真凶的关键了。 如何让天下人知晓女红学院院长高德望的邪魔面目，还无辜受害者以公道，便是她要做的事。 只是县令必然收了高德望的好处，他恐怕不会轻易让自己插上话。 提审李富贵一事，还得巧妙应对才行。 刚刚单捕头说要辰时提审？ 她抬头看看天色。 大概还有一个时辰。 这段时间刚好能去女红学院看看杜婉蓉的情况。 若杜婉蓉所言不假，真是全心想让高德望杀人碎尸的恶魔本性昭然天下，那她定会继续采取行动。可一旦暴露，又是香消玉殒的悲惨结局。 想到此处，什锦调出任意门，来到了女红学院，坐等杜婉蓉的出现。 今日的女红学院里格外安静，门口并未有老仆值守。 人呢？ 什锦疑惑地朝内院走去。 只见各个教坊内空空荡荡，连一个弟子、先生的影子都没有。 她一路来到高德望的院司办，见门上已然上了锁。 高德望这会儿又是去了哪里？ 无奈之下，什锦只好调出任意门，进了院司办。 她走到高德望的书桌前，停住脚步，见桌上摆着一份盖了印章的通告。 什锦仔细看去，原来通告的内容是，女红学院今日整顿，停课一天。 知府大人今日抵达同安县，李富贵今日提审，女红学院偏巧今天停课整顿。 这肯定不是巧合！ 高德望是给他自己腾出时间，好去县衙打点安顿？ 又或者，他已然做了应对知府大人的准备？想要在知府大人抵达同安县的第一时间，便去收买知府大人？ 看来今日杜婉蓉是不会来女红学院做工了。 时间紧迫，什锦调出任意门，来到了聚贤楼。 此刻，杜婉蓉的房间内弥漫着浓浓的胭脂香气。 梳妆台前，杜婉蓉坐在凳子上，对着镜子痴痴发呆。 她依旧是黑纱蒙面，只露出两只满是忧愁的眼睛。 什锦心下不忍，昨日对杜婉蓉说的话，似乎是重了一些。 她一个女子身负血海深仇，一边要生存，一边要自保，也实在太难了一些。 纵使是谎话连篇，也是另有缘由，可以谅解。 尤其她还曾救过自己，想必，在此事之中，也并无恶意。 什锦正想着，就见杜婉蓉伸手摘下面纱，露出满脸的恐怖疤痕。 她淡淡地叹了口气，而后从匣子里拿出一个药瓶。 只见那药瓶里装着一种淡褐色的液体。 杜婉蓉打开瓶子，拿出一块棉布手帕，蘸上药水，仔细地涂抹在脸上。 什锦心下疑惑，凝神注视着杜婉蓉的脸。 可下一秒，她惊恐地发现，杜婉蓉脸上被药水涂抹过的地方，竟疤痕全无！ 这是…… 什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算在九天幽冥府，她都不知道有这种厉害物件，能抚平疤痕、恢复容貌。 可杜婉蓉手中的这瓶药水，却真的让那张丑陋的脸重新恢复平整、光彩。 杜婉蓉照着镜子，一点一点地仔细涂抹着药水。 直到脸上的所有疤痕都消失不见，她才满意地放下手帕，盖上药瓶。 “高德望，你我之间，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丑陋的隐娘因你而生，今日也因你而亡。继续活下去的，只有美貌依旧的杜婉蓉……” 什锦看着镜子中那堪称绝色的面庞，不禁暗暗惊叹。 原来杜婉蓉从未毁容，她一直在用药物维持那疤痕斑斑的脸，只为了潜伏在高德望的身边。 就见杜婉蓉站起身，走向门边，拿起一个沉甸甸的包袱，继而开门离去。 什锦呆愣愣地立在任意门的门前，看着这一切，陷入恍惚。 是与非，正与邪，难道是她一直没分清楚么…… 这杜婉蓉到底还有多少的秘密？ 这个女人的城府实在太深，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既然高德望和杜婉蓉都去了县衙，那她也是时候起身了，毕竟这场提审李富贵的大戏，她才是真正的当局者！ 第九十四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36） 简陋的客栈房间里，高德望一脸紧张地关上了所有的窗户，又走到门前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你这般人物，竟也有如此胆小的时候？” 说话的是个穿着一身衙役衣服的老者。 他蒙着面，看不清相貌，但露出的双眼中却透出凶狠之色。 “小心驶得万年船。” 高德望坐在老者身旁，低声道。 “眼看就要到时辰了，你有什么打算？” 老者问道。 高德望抬头看了看墙上那大片斑驳的墙皮和墙角处祖母绿色的青苔，阴笑道： “与其费尽心思打扫战场，不如一了百了、斩草除根。” 老者沉吟片刻，试探道： “你的意思是……” “那知府大人既然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来蹚这趟浑水，那咱们就送他一程。” 老者深吸一口气。 “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失败了，罪名可太大了！惊动了上面，你我都无法翻身了。” “翻身？！” 高德望呵呵冷笑着。 “若是被知府大人查出那些事，你我只会死得更惨。” 老者站起身。 “我今日来，是与你商议对策的，不是来送死的。我做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钱和权，送死的事我坚决不干。你让我杀知府大人？恕我不能奉陪！要杀你自己去杀！” 老者说着，便朝门口走去。 “事到如今还想全身而退？” 高德望一把拉住老者的胳膊。 “别忘了，我如果栽了，你也照样得死。我怎会留我的同伴在岸上独活呢！哈哈哈哈哈……” “你！” 老者停住脚步，转回身，一脸愤恨地看着高德望。 “你想要钱和权，我都能满足你啊。如果我们这次能一举把碍事儿的都除了，没准你能就此高升一步。做大事，不冒险怎么能行？！” 高德望说得云淡风轻，完全不理会站在一旁已气得牙齿咯咯作响的老者。 “你说！你想让我怎么做？” 老者回到座位上坐下，脸上满是不满神色。 “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不必用你老人家亲自动手。事情若败了，他们被杀，与你无关。事情若成了，好处也都是你的，你又在这气哼哼的作什么呢？” 老者冷哼一声。 “你倒是撇得干净。别兜圈子了，到底要我怎么配合你杀那知府大人？” 高德望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就对了嘛，你我兄弟一场，我自是不会害你的，你就安心去做。” 他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纸包，递到老者的手中。 “这包东西你拿着，里面是药，让你信得过的人洒进驿站的茶里。我都打听好了。知府大人一行人会走驿道，沿途百余里没有茶庄、客栈，所以进了同安县之后，会第一时间在驿站落脚喝茶。” 老者看了看手里的药包。 “高德望，你可真毒啊！这药量够毒死知府的？” 高德望成竹在胸地笑了笑。 “这药量毒死知府随行几十号人都不成问题！” 老者看了看手中的药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我看下药之事不如算了。咱们多带些银两，去打点知府，没准他和咱们一样喜欢钱，那事情就不必这么麻烦了，所有的一切难题不都迎刃而解了么！” 高德望闻言沉下脸来。 “你糊涂！若知府真是那贪财之人，又怎会直接来同安县亲自审问呢？他若是想卖个人情，借机收点好处，应该是一早就差人送信过来，与同安县这边通个气才对！” 老者皱眉思索片刻，终于一声叹息地点点头。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看来这药，是非下不成了！” 说着，他将药包揣好，而后一脸凝重地起身离去。 老者走后，高德望志得意满地笑了笑，低声道： “解决了知府之后，下一个便是你了。” …… 同安县驿道上，马蹄声已由远而近。 一辆马车在周围八匹高头大马的护送下，很快便抵达了驿道客栈。 最前方的马上下来一人，他快步来到轿子前，禀报道： “启禀大人，已抵达同安县驿道客栈。” 就见马车车帘被轻轻挑起，一个面如冠玉的白面书生从车帘内探出头来。 “时间还早，通知随行一干人等，到驿站休息整顿。” “是，大人！” 说话之人刚要离去，便听白面书生突然叫住他。 “等等！” “大人有何吩咐？” “你记住，千万不可在驿站里暴露我们的身份。同安县的人已收到了消息，知道我们会来。若是其中的知情者心怀不轨，恐怕会在驿站对我们下手。” “是！大人英明！您一早就通知我们在郊外树林里换了便装，估计这会儿即使进了驿道客栈，也不会有人猜到您就是知府大人。” “还是小心为上。” “是！” 书生见着眼前之人离去后，才放下车帘，继而缓缓下了轿子。 他抬头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破旧客栈，眼中泛起一丝忧虑。 侍从们将马匹拴好，这才跟在书生之后，走进客栈。 店小二连忙迎上前。 “几位客官，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书生点点头，走到客栈一楼里侧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伙计，我们一行人赶路口渴，麻烦上几壶消暑的凉茶。” “好嘞！” 店小二不一会儿便端着个托盘而来，将托盘里的茶壶、茶杯摆在桌上。 书生与一行侍从待店小二离开后，才谨慎地将第一杯茶倒掉。 等了片刻，见被洒在地上的茶水并没什么反应，他们这才酣畅地将一杯杯茶一饮而尽。 半柱香后，书生最先趴在了桌上，人事不省。 紧接着，一旁的八个侍从也纷纷跟着趴倒在桌子上，陷入了昏迷。 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从后厨里走了出来。 他看向那个端茶的店小二，低声道： “看来这药还挺厉害，无色无味，能瞒天过海。” 店小二快速脱下身上的麻布外衫，露出里面的一身黑衣。 “大热天的，穿两层衣服没把我热死！” “行了，别抱怨了，赶紧动刀！等会还得赶回去复命呢！” “被绑进后厨的那几个伙计和掌柜怎么办？” “还用你废话，我早送他们上西天了！” 说话的黑衣人快步走到书生身前，举刀朝书生狠狠刺去！ 第九十五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37） 一道恶风扑向乔扮成书生的知府范正林。 眼看刀剑直逼范正林脖子的千钧一发之际，就见黑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哎呦！” 黑衣人一声痛嚎。 紧接着，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刀直落在地。 他的同伙想要冲上来拼命，却被从窗口处飞入的一只冷箭钉住衣服，牢牢地固定在柜台上。 范正林闻声睁开眼睛，快速起身躲在一旁。 原本在范正林身边昏迷的八个侍从也纷纷睁开眼睛，以极快的速度来到范正林身边，将他护在身后。 范正林俯视着跪倒在地的黑衣人。 就见黑衣人的右臂和右腿已分别中箭，此刻鲜血正汩汩地流淌而出。 黑衣人支撑着站起身，看向范正林。 “原以为你是个文弱之辈，想不到，你这细皮嫩肉之下，竟有这般城府！” 话音未落，就见从客栈门口处走进几人，各个是普通百姓的打扮。 “启禀大人，卑职已按大人吩咐，在驿道客栈处提前埋伏，看准时机放箭。”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百姓”冲范正林抱拳说道。 “好，你这箭来得正是时候。其他人呢？” “启禀大人，其他人已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防守，此刻已将这客栈团团包围了。卑职是怕，有犯人会狗急跳墙，硬闯出去。” “好！来人！将这两名犯人给我拿下！” 范正林话音刚落，就见众侍从一起冲上前，将那两名黑衣人一起按在地上。 “你……你杀了我们！” 受伤的黑衣人抬头看着范正林，眼中满是憎恶。 “杀你？本官为何要杀你？就算你行刺朝廷命官，本官也要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定夺。” “狗官！别假惺惺的了！我们刺杀你的事情败露，你定不会饶了我们。与其被你慢慢折磨而死，不如给我们个痛快的！” 受伤的黑衣男子依旧毫无惧色。 “笑话！在你眼里，本官就是草菅人命之人么！” 范正林此刻眼中已浮起一丝愠色。 “你们若是被人胁迫才动了杀机，那是情有可原，只要你供出背后主使之人，本官可饶你们不死，并酌情轻判。” 两个黑衣人顿了顿，而后对视一眼，皆陷入了沉默。 范正林观察着他们的神色，疑惑道： “怎么？难不成你们还一心求死？” “实话告诉你，我们这次行刺失败，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受伤的黑衣人已没了之前的嚣张蛮横，语气稍稍缓和了些。 “报！” 一个侍从从后厨处大步而出，快步来到范正林身旁。 “启禀大人，后厨内发现五具男尸，看样子，应该是这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他们死了起码半个时辰了，已经没得救了。” 范正林愤怒地一拍桌子。 “看来，你们是罪无可赦！” 他抬头看向刚刚走进客栈的那几名“百姓”。 “你们几个，给我去核查这二人的身份，找到他们的亲眷，无论他们的亲人在乡间还是在京城，全都给我带回来，我要仔仔细细地审，看看他们到底还干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 范正林一声令下，几个手下立刻领命。 就在他们要转身离去之时，受伤的黑衣人却突然大喝一声。 “且慢！” 他抬头看向范正林。 “大人，罪不及妻儿，祸不及家人。如果你是个好官，又怎会以我俩的家眷相要挟呢？！” 范正林冷笑道： “你说得没错，祸不及家人。但前提是，你的家人没有参与你的行凶，没有给你做帮手。现在一切还未查明之前，本官必须对你二人进行详细的调查。” 受伤的黑衣人急道： “我的家人远在田间，她们对我的事一无所知！” 范正林挑了挑眉毛，坐了下来。 “如果你肯说实话，那我也不必麻烦我的手下去折腾了。” 受伤的黑衣人一咬牙，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伙。 那同伙无奈地点点头，像是在默许什么。 受伤的黑衣人叹息道： “大人。我们二人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我们有把柄被人捏在手中，我们想不听命也不行啊。” 范正林耐心道： “时间还早，你们别急，详细说来。” 受伤的黑衣男子开口道： “我俩本是堂兄弟，家在同安县下属的乡里。家中凑钱为我们兄弟二人买了同安县县衙衙役的差职，就想着能有个正当差事谋生。可县衙里一片黑暗，我们兄弟二人的俸禄本就微薄，还要用仅有的那点银两去打点上面的人。” 范正林点点头。 “各层级县衙之中有盘剥之事已久，我也有些耳闻。那你二人也不至于听命歹人的话去杀人？” 另一个黑衣人此刻突然开口道： “怪我。是我一时财迷心窍，偷偷收了义庄守灵仵作的银子，被发现了，这才被人拿住。” “义庄守灵仵作为何会给你银子？” 范正林不解地问道。 “那义庄守灵仵作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她的妹妹是女红学院的弟子，半年前失踪了，她便变卖屋田，来同安县的义庄做守灵仵作，只为找机会与衙役接近，打探她妹妹的消息。我本是负责向义庄运送尸体的，她多次找我打探情况，借机给我银子。这银子我本以为收得神不知鬼不觉，却还是被发现了。” “原来如此。” 范正林点点头。 义庄守灵仵作？ 莫非，这黑衣人说的，就是那个给他写信检举同安县县令的那个仵作？ 范正林思忖了片刻，又问道： “你们现在可以说了？拿住你二人把柄，指使你们暗杀本官的，究竟是何人？” 受伤的黑衣人一脸苦笑。 “大人，我们既然说到这了，又怎会再刻意隐瞒呢？只是……我们是真的不知道那幕后主使的人到底是谁。” “那怎么可能？” 范正林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名黑衣男子。 “实不相瞒，大人，我当时运送完尸体，从义庄返回到衙门之后，突然被一个纸条砸中。那纸条上写着，知道我兄弟二人半年来一直暗中收受义庄仵作的不义之财，并留有证据。若我二人不听命，不但让我们丢了差职，就是家眷也不能幸免。” 范正林闻言眉头紧锁。 “那这次呢？那幕后主使之人也是写纸条唆使你二人刺杀我的吗？” “正是，随纸条一起留下的，还有一包药。大人，我二人干过的事，不会不认。我们也怕有一天东窗事发，特意将所有的纸条都埋在了一棵树下，大人若不信，我们可带着大人去挖出那些纸条。” 范正林站起身，摆手道： “不必了，若是现在去搜，定会打草惊蛇。那人既然能发现你二人的把柄，还能每次都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纸条，就说明他定然就在县衙里。当务之急，是不给他准备的时间。马上赶到县衙，以免他会提前对证人下手！” 第九十六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38） 县衙门外，鼓声震天。 一衙役忙不迭地打开大门，冲正在奋力鸣鼓的什锦喊道： “你这刁民！敲什么敲！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么，大人说了，今日休堂，不审案！” 什锦转回身，看向身后围观看热闹的几十号百姓。 “各位邻里乡亲，今日县令大人要在知府大人到来之前私下审案，将那李富贵定为杀人凶手。李富贵虽是县里臭名昭着的二赖子，但他并非是杀人真凶。大家都知道，同安县有二十多名少女失踪半年以上，至今案子未破。她们可能就是在场各位街坊的亲女、朋友。大家难道能任由这种草草断案的事发生么？！” 什锦说完，看热闹的百姓里站出一中年男子，只见他带头说道： “我妹妹就在失踪者名单里，我猜她大概已然遇害。这县令大人迟迟不查案，现在若是随便揪出一人判作凶手，我第一个不答应！我要为我妹妹讨个说法！” “对！讨个说法！找出真凶！”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围观百姓便愤然喊道。 衙役见状，刚刚无奈的神情已变得恼怒。 “我说巫马卓男，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拿了县衙俸禄的人！你不为县令大人分忧解难，你怎么还一次次地带头闹事呢？！” 什锦冷笑一声。 “我带头闹事？！这同安县已被县令治理得不得安宁了，百姓们失去亲人，家庭破碎，难道还不能有人出来伸张正义吗？别忘了，我妹妹就是受害者之一！” 什锦说完，便冲身后众人喊道： “乡亲们，县令大人现在就在里面偷偷审案，咱们冲进去听听，绝不能让县令敷衍了事，让无辜死者含冤啊！” 她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衙役，第一个朝县衙里冲去。 百姓们见状，也跟着潮水般涌进县衙大门。 “哎！你们……” 衙役的声音被百姓们的呼喊声瞬间淹没。 什锦冲到公堂之上。 果不其然！ 李富贵正端端正正地跪在大堂之上。 在他的身旁，站着个胖子，正是那个状师钱三福。 什锦抬头看了眼坐在堂上审案的县令。 “大人，您这偷偷摸摸地审案，莫不是要造就个冤假错案！” 县令闻言怒拍惊堂木。 “大胆刁民！擅闯公堂，你眼里还有王法么？！” 什锦尚未开口，刚刚在人群里说话的那个中年男子便挤到人前，对县令说道： “大人，朝廷规定，百姓可旁听审案。我们今日想听听大人到底如何定下那少女连环失踪案，有何不对？！” 县令顿了顿，有些没了主意，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师爷。 师爷见状，开口道： “谁告诉你们大人今天要审少女连环失踪案了？！你们这群刁民，以讹传讹，还贸然冲上公堂，真是太不像话了！” 什锦问道： “那就奇怪了。最近并未发生凶案，请问县令大人今日提审李富贵，是要审什么案子呢？” 县令大人再次朝师爷投去求助的目光。 师爷严肃道： “大人今日要审的，是李富贵的杀人案。” 他刚一说完，就见原本老老实实跪在堂前的李富贵突然开口大骂道： “你个老不死的！谁说我杀人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 师爷见状，立刻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县令见此情形，正不知如何处理，便看到一个衙役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回来。 “启禀大人……急报！” 衙役说话间犹犹豫豫，眼神躲闪。 县令正在气头上，此时可算找到个出气筒，便朝来报的衙役怒吼道： “急什么报？！没看见我正在这审案子呢么！” 衙役连连点头，他面色焦急地看了看公堂之上的众百姓，又看了看县令那阴沉的脸色，纠结着再没开口。 县令一拍惊堂木。 “今日审问就此作罢。本官还有要事，退堂！” 什锦见状赶紧开口： “大人现在要退堂是想急着把李富贵带下去杀人灭口？” 县令猛地一顿，似是被说中了心事，慌张掩饰道： “你……你这刁民，胡言乱语些什么？！” 什锦冷哼一声。 “真替大人着急。这知府大人午时便要抵达同安县了。现在这案子审不成了，定不了李富贵的罪，真凶又找不着抓不到，知府大人定会追究大人您的失职之罪。所以啊，现在最快、最有效的解决办法，就是立刻杀了李富贵，然后谎称真凶已畏罪自杀。我说的对么，县令大人？” 她话音刚落，就见跪在地上的李富贵猛地跳起来。 他看看什锦，又看看县令，终于明白过来，而后转身指着县令大骂道： “好你个狗官！竟还想着草菅人命！诬陷好人！” 说完，他转过头，看了看在一旁站着的钱三福。 “哦，我明白了！你说的好听，是要为我打无罪辩护的官司，其实就是为了稳住我。你……你和县令一样，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钱三福一头雾水地辩解道： “我可是京城第一状师！我收了钱，确实是来替你赢官司的！” 李富贵此刻再也不肯轻信他，而是赶紧躲在了什锦的身后。 “女侠姐姐，神仙姐姐，你快救救我！你知道的，我虽平时作恶，但我真的没有杀人！” 县令此刻无比惊慌，他抬头看看院中的日头，下令道： “来人！把这群刁民给我抓起来！全部关入地牢！一个都不能放过！” “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你这狗官，急着去给知府拍马屁，竟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抓人！” 众百姓议论纷纷，皆是一脸愤然地团结在一起，抵挡着朝他们走过来的众衙役。 就在公堂一片混乱之时，县衙大门外传来马车声和马蹄声。 县令一愣，向刚刚从外面跑进来的那个衙役说道： “你出去看看，是谁来了，弄那么大的动静。” 衙役此时哆哆嗦嗦地开口道： “大人……您……您刚才没让我说……是知府大人，快到衙门口了……” 县令闻言吓得身子一颤。 “你个混账东西！为什么不早报？！” 说着，他慌忙起身，急吼吼地朝外奔去。 谁料县令刚走几步，却被师爷一把拉住。 “大人，知府大人午时才会到同安县呢！肯定是那没用的衙役搞错了。您稍安勿躁，我出去看看！” 第九十七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39） 县衙大门口，师爷刚刚打开大门，便看到正从轿子里缓步而出的范正林。 师爷边向前走着边用寻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书生装扮的范正林。 “此乃衙门府邸，闲杂人等，休要在此处停留。” 范正林尚未开口，一旁的一个侍从便上前一步道： “你这老头儿是何人？不知道我家大人的身份么！快叫你们县令出来迎接……” 范正林摆了摆手，冲师爷和善一笑。 “老人家，这是我的官碟。烦劳您进衙门里通秉。” 说着，他便从怀中拿出官碟，打开展示在师爷眼前。 师爷将脸凑近，仔细看去，继而吓得后退两步。 “范大人……您稍后，我这就回去禀报县令大人。” 他转身便朝县衙大门走去，可刚走没两步，便被范正林叫住。 “等等！不必了！我刚刚在马车里听街上的小贩议论，说县令正在审案。那好啊，我正好可以进去洗耳恭听。” 范正林说着便迈步朝衙门内走去。 师爷还想拦阻，却被一旁的一个侍卫挡在身后。 侍卫怒目而视，吓得师爷也只好连连点头。 “好……好……范大人里面请……” 范正林一行人进了院子，快步朝公堂走去。 县令远远看见师爷跟在几人身后进了院子，便知道来者十有八九是知府大人无疑。 他正了正头顶的乌纱帽，急急忙忙地走下堂来，脸上满是逢迎的笑。 “想必您就是范大人了！” 范正林一拱手，客气道： “正是范某。去年秋试蒙天子恩典，成为探花。现如今上任半年，第一次来巡查各县，还请县令大人为我详细介绍同安县的情况。” 县令心里一翻个，便觉大事不好，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寒暄道： “范大人能亲自来同安县体恤民情，实在是同安县的百姓之幸。范大人里面请！” 说着，县令便将范正林让进了公堂。 范正林的一干随从也跟在他的身后，向公堂内走去。 什锦站在一旁的围观百姓之中，观察着眼前的这个知府大人。 只见此人神爽形秀，端正威严，浑身上下一团正气。 她正观察着，眼角余光却扫见知府大人身后有一人正偷偷地瞄着她。 什锦猛一侧头，心中不禁大惊。 跟在知府身后朝内走去的，正是她熟悉的身影——杜婉蓉！ 这怎么可能？！ 杜婉蓉明明是要盯着高德望的，她怎会一身侍从打扮，混在知府大人的侍从队伍里？！ 杜婉蓉与什锦目光相对，她本能地闪躲开目光，向前看去。 “范大人，请上座！” 县令将范正林让到主座，自己则坐在了一旁的侧坐上。 白胡子师爷见状，识相地立在了县令的身后。 堂上被衙役分别赶到两旁的百姓此刻都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知府范大人。 李富贵此刻已吓得魂不附体。 他赶忙乖乖地重新跪好，不断地朝范正林叩头道： “范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并非是杀人凶手，却被县令大人关押在死囚牢已久。还请范大人为小的主持公道！” 范正林一脸严肃地俯视着李富贵。 “堂下跪着的，是何人？” 李富贵连忙答道： “回大人的话，小的乃同安县的县民李富贵。” 范正林闻言不禁眉头紧锁。 “李富贵？！是被认定为血尸案和少女连环失踪案凶手的李富贵？” “大人！人可不是我杀的啊！我和这些案子可都没关系啊！” 李富贵急得变了声，不住地磕着头。 “大人，您一定要查明真相，还我清白啊！” 范正林不再理会李富贵，而是沉下脸来看向坐在一侧的县令。 “同安县在半年之内，发生了数十起重大案件，本官要亲临同安县审理血尸案及少女连环失踪案。这些本官在公文里说得很清楚了，难道是公文没有送到同安县么？！” 县令观察着范正林的脸色，吓得冷汗直冒。 “范大人，公文送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您远道而来太过辛苦，下官想着，提前审出些线索来，好为范大人分忧。” “提前审出线索来？” 范正林冷笑一声。 “还是提前屈打成招、胡乱定案呢？” 县令吓得赶紧低下头。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什锦站在围观百姓之中，看着堂上一脸威严的范正林，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 她偷眼观瞧着站在范正林身后的杜婉蓉，心中暗暗琢磨。 杜婉蓉并不知道自己已通过任意门看到她用药水偷偷改换容颜的事情，也就是说，现在在杜婉蓉的眼中，自己是并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 既然如此，那便将计就计，假装不认识她，看看她躲在暗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此时，就听范正林再次开口道： “你不敢？！你身为同安县县令，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贪赃枉法，草菅人命，都是你干出来的好事！” 范正林一改之前的和善之色，怒拍惊堂木道。 县令先是一愣，继而赶紧陪笑着说道： “范大人真爱说笑，下官是同安县的父母官，怎会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呢！” 范正林朝一旁的一个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点点头，快步而出。 “说笑？！公堂之上，是说笑的地方么！我看你倒是嘴硬得很啊！看来不把事情揭穿，你当真死不认罪！” 县令一听这话锋，顿觉不妙，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师爷，见师爷同样是脸色煞白、满头冷汗。 “下官……下官确实不知大人所说何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范大人您是不是错怪本官了呢？” 正在这时，就见刚刚出去的那个随从小跑着回到公堂之上，再次静立在范正林的身后，而跟在后面进入公堂的，是四个高个侍卫，他们每两人一起抬着一个沉重的麻袋，快步来到公堂，将麻袋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县令见状更加疑惑了，他小心地试探道： “大人，这是……” “来人！把麻袋解开！” 侍卫领命解开了帮着麻袋的绳子，下一秒，两个被捆绑的黑衣男子从麻袋中探出了身子！ 第九十八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40） “呀！这麻袋里的，不是毕文和毕武么！” “是啊，就算我再老眼昏花，也认得清他俩。他俩没事就在县衙门口守着，这两张脸，我少说看了几百次了！”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小声地议论起来。 范正林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县令，问道： “此二人可是领着同安县县衙俸禄的衙役啊？” 县令看着被绑的二人，震惊地点了点头。 “没错。毕文和毕武，这二人皆在衙门里当差。他们二人怎会……怎会和范大人您在一起……啊……随行而来呢？” 县令瞄了一眼二人的一身黑衣和毕武身上的伤口，似是猜到了什么，惊得有些语无伦次。 “好。既然他们是你的手下，那你亲自来问，让他们说说，他们为何会与我一同随行！” 范正林沉声说道。 “你们两个！还不快说！” 县令俯视着麻袋里的二人，怒气冲冲地问道。 “我们……我们在衙门里接到密令。密令上说，让我们……让我们乔装成驿道客栈的伙计，下药迷晕并暗杀知府大人……” 毕武答道。 “混账！信口雌黄！” 县令急道。 “在县衙接到密令？谁的密令？我怎么不知道？！” “给我们下令的人留了纸条和迷药，我说的句句为真！” 毕武毫不畏惧地迎上县令的目光说道。 “你……你这大胆逆贼！暗害范大人不成，竟然还想嫁祸他人！来人！把这二人给我拖入死囚之中！” 县令已吓得满头大汗，强装镇定地下令道。 “且慢！” 范正林开口道： “此事尚未查清，我看其中定有文章。县令大人难道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听说我来了，便忙不迭地找人暗杀我吗？” “这……” 县令还未想出如何应对，便听范正林再次开口。 “毕文、毕武，你二人详细说说，那指使你们暗杀本官的人，是否有什么线索留下。” 毕文点点头，率先开口道： “回禀大人。我兄弟二人只知道那个人藏在衙门里，但究竟是谁，尚无头绪。不过那人写予我俩的纸条，我们都完好地保存下来，埋在了县衙后巷的一棵大槐树下。大人派人一查便知我二人所说是否为真。” 范正林早就知道有纸条之事，刚刚抵达县衙时，便吩咐侍卫前去查探。他此时重新询问，不过是让围观的百姓知晓此事。 什锦站在人群中，同样是无比震惊。 想不到这知府范大人还没进同安县呢，便遭遇了一回生死大劫。 他躲过危机尚且还好，可若他因此事而有什么损害，自己岂不是于无形之中害了一位好官？！ 什锦身后的两个百姓议论道： “有人要杀这范大人，便是刻意不让他来县衙，这说明范大人是不会被凶手买通的！” “是啊是啊！看来这范大人十分清廉公正，这回可好了，终于有人能给咱们破案了！” 就在此时，只见范正林低声朝身后的两个侍从吩咐了些什么，那两个侍从点点头，便快步朝外走去。 毕武接着毕文的话继续说道： “大人，我兄弟二人皆有怀疑。” “怀疑什么？” 毕文和毕武对视一眼，似是在做最后的确认。 “我们怀疑，幕后主使之人就是县令大人！” 围观百姓闻言皆是一阵骚乱。 什锦也惊诧不已，这两名衙役敢在公堂之上公然指认县令，实属难得。 “毕文、毕武，你们二人可别栽赃陷害！我一生清正廉洁、遵纪守法，怎会作出暗杀知府大人的事呢？” 县令气得拍案而起，手指哆嗦地指着毕文、毕武，怒骂。 “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们到底收了谁的好处？竟在此公然诬陷本官！” 毕文毫不退让道： “事到如今，也该让同安县的百姓们看看你的真面目了！你这黑心的县令，平日里收受好处，便颠倒是非黑白，造就冤假错案。我们兄弟二人平日里虽不言语，但心里却清楚得很！” 毕武也说道： “所以，你不愿让知府大人到此，你担心你过往收受贿赂的事以及那些冤假错案会暴露在阳光下，便连这个县令也做不成了！” “你……” 县令气得浑身哆嗦。 “你满嘴胡言乱语！来人！把这疯癫的二人给我拖下去！往死里打！” 县令朝一旁的衙役怒喝道。 衙役抬眼看了看面沉似水的范正林，又看了看气得面色铁青的县令，纠结着不敢上前。 此时，就听围观百姓中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范大人，民女有案件线索要上禀！” 范正林一愣，他寻声抬眼看去。 人群中说话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上穿着破旧的麻布衣裙，可即便如此，也完全不能遮掩她清丽脱俗的美貌。 就见这少女双目水灵，奕奕有神，整张脸光滑白净，似珍珠般润白透亮。 “你是何人？有何线索？来堂上说话！” 范正林说着，便招了招手。 “大人，民女名叫巫马卓男，是县令大人派到义庄守尸体的仵作。” 什锦来到堂上，跪倒说道。 “巫马卓男？是你给我写信声称同安县有多桩重案的？” “是的，大人，写信的正是民女。” “好。你并非嫌犯，又能提供线索，不必跪着，起来说话。” “是，多谢大人！” 什锦站起身，缓缓开口道： “大人，民女知晓内情。这县令大人已经不止一次想让李富贵为真凶顶包了！他多次秘密提审李富贵，为的就是故意不让百姓们知晓，最后让李富贵当替罪羊，便可敷衍了事。” “哦？你是如何知晓的？” “回禀大人，民女之前便认识李富贵，从他口中得知，他只是血尸案的报案人，并非是真凶。案发当天，他也有不在场的证据，可县令明知此事，却非要坐实李富贵便是杀人凶手，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说不定县令就是为了包庇凶手！” 什锦说完，偷眼观瞧杜婉蓉。 就见杜婉蓉先是一愣，继而神情复杂地向县令看去。 第九十九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41） 范正林从怀中掏出那本血尸案的案宗，扔在了县令的面前。 “看看，这上面的记录，你可还熟悉？” 县令还未看，便大喊冤枉。 “范大人，下官多年来一心为民，又怎会勾结歹人谋害百姓的性命呢！范大人您可不能偏信这小丫头的造谣诽谤之辞啊……” 他还未说完，身后的师爷便有意地轻咳了两声。 “咳咳……大人，您先看看再说……” 师爷轻声提醒道。 县令低下头，注目看去。 微风拂过卷宗，将卷宗轻轻翻开，县令扫了一眼，便大惊失色。 “这……这是……” 县令瞪大双眼。 他快速拿起卷宗，浏览起来。 “这是同安县血尸案的卷宗啊！它不是被搁置在档案室陈年旧案的档案柜里么？怎会被范大人随身携带？” 什锦抬起头，看向县令。 “县令大人怕是忘了，我早就说过，曾将卷宗传于知府大人。” 县令一脸难以置信。 “你个小小守灵仵作，我当时只当你是逞一时之意的吹嘘之言，想不到，你是真的拿到了案子的卷宗！如此说来，你曾潜入县衙，进入档案室偷了卷宗！” 县令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来人！将这擅闯县衙、盗取证物的女飞贼给我拿下！” 县令此时已陷入疯狂之色，整个人目眦欲裂地朝一旁的衙役咆哮着。 “我看谁敢？！” 范正林一拍惊堂木，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他转回头，沉着脸看向县令。 “丢失证物，是失职之罪，可活。但包庇真凶、胡乱断案，便是草菅人命之罪，不可活！” 范正林每个字都是咬着牙说出口的，县令闻言吓得面无血色。 他赶紧从座位上起身，来到堂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范大人，下官冤枉啊！证物丢失，下官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但下官真的没有包庇真凶、胡乱断案啊！” “你还敢狡辩？！” 范正林气愤地指着卷宗，呵斥道： “这卷宗上写得清楚，李富贵是报案人，且有不在场证明，你为何一直把他当做血尸案真凶来审？！” 县令一脸委屈道： “范大人啊！这也不怪本官啊！这李富贵之前哭着喊着非说自己是凶手，他自己都招认了，那不是自首是什么？我当然要把他当做真凶处理啊！” “李富贵，可有此事？” 范正林又看向李富贵。 李富贵这个后悔啊。 他猛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范大人，小的一时财迷心窍，中了真凶的全套！小的在狱中捡到个纸条，见上面写着，只要我咬死那死者曾意欲抢劫我的财物，我自卫时过失杀人，便可得到黄金、房契。小的当时糊涂，觉得这个买卖划算，便按着纸条上的指使，承认了过失杀人的罪名。但事后小人想得清楚啊，此事是小人不对，小人不该为了财物替真凶顶包啊！” “荒唐！只凭一个纸条，你就能相信凶手会兑现诺言么？！如此重案，你也敢扯谎顶包！” 范正林怒目而视。 李富贵吓得赶紧叩头。 “大人，小的当时想着，既然他能在守卫森严的县衙里来去自如地给我送纸条，那必然是……” “必然是什么？” 李富贵犹犹豫豫着没有开口，而是意味深长地侧头看了县令一眼。 “必然是县衙内只手遮天之人。” 跪在一旁的县令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起身踢了李富贵一脚。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就是作案凶手了？！” 李富贵此时已心中有底，他不再惧怕县令，理直气壮地说道： “县令大人就算不是凶手，也必定是凶手的同伙！否则，那送进来的纸条没法解释！有谁能来去自如地出现在地牢里，而不被守卫盘问呢？” “你……你血口喷人！” 县令还要发作，却突然听到范正林怒道： “好了！公堂之上，岂是你二人斗嘴动武的地方？！” 县令闻言，愤怒的神色稍稍收敛，他重新在堂上跪好，等着范正林的询问。 “李富贵，既然你是报案人，那你便将那日发现血尸的情形说给本官与下面旁听的百姓听听。” “是，大人！” 李富贵再次将那日发现血尸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与之前告诉什锦的情形二样不差。 围观百姓闻言皆是既震惊又愤怒，有的还因为担心自家失踪的亲女而忍不住痛哭不已。 范正林听完李富贵的证词之后，点点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县令。 “这李富贵的证词你听着可有疑问？” 县令偷眼观瞧着范正林的神色，小声道： “知府大人英明神武，此案全凭范大人决断。” 范正林一皱眉，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杜婉蓉，而后继续对县令说道： “血尸案发生已半年有余，你身为同安县的父母官，对待此重案却是轻视、怠慢至此，你对得起死者亲属及同安县的百姓么！” 县令低下头，不敢出声。 “我且问你，这血尸案的死者身份确认了么？你可寻到受害者亲属？” 范正林再次问道。 县令将头又低了低，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什锦开口说道： “启禀大人，民女正是受害者的姐姐。那尸体是我妹妹巫马卓雅的。” 范正林闻言大惊。 “怪不得你如此心急地催促本官来同安县巡查重案，本官明白了。” 他点头道。 “你是如何发现尸体身份的？” “民女在义庄看守尸体，无意中发现了藏在碎尸内部的耳坠，那是我母亲的遗物，只有我妹妹巫马卓雅才有。另外，我妹妹于半年前，在女红学院失踪，时间也刚好吻合。” “女红学院？既然已经有了线索，为何不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将相关人等一并审问？” 范正林怒视着县令问道。 县令整个身子已趴在地上不敢起来，他的额头紧贴地面，眼珠不停乱转着，仍旧不敢吭声。 “启禀大人，民女去女红学院找过多次，均被他们轰了出来，尤其那个院长高德望，他拒不承认我妹妹曾入学女红学院。但民女有证据，可以证明巫马卓雅失踪前就在女红学院！” 说着，她拿出了杜婉蓉偷出来的那本入学名册，双手向上递去。 范正林朝侍卫递去眼色，侍卫上前接过名册，转交到范正林的手中。 范正林一页页地翻着名册，当他看到巫马卓雅入学记录那一页时，开口道： “确有记录。如此说来，这女红学院的院长嫌疑很大。” 他放下手中的名册，看向什锦。 “其实不只是你怀疑他。本官也接到了匿名举报。一位在女红学院里做工的知情者曾向本官亲口承认，看到过巫马卓雅的尸体就在女红学院院长高德望的密室之中。” 什锦听到此处，便已然明晰，知府所说的知情者就是杜婉蓉。 “那位知情者还向本官透露了高德望的不少罪行，并提醒本官，高德望及同伙定会在本官来同安县的路上对本官不利。本官也是因为这善意的提醒，才提前有了提防，不然现在已经死在了驿道的客栈里了！” 原来杜婉蓉背着包袱从聚贤楼离开，是去驿道见了知府！ 什锦心下恍然。 “本官在进同安县之后，已命人包围女红学院，抓捕高德望。如今再加上你的证词和证物，这高德望定难脱罪！” 什锦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女红学院今日听课整顿，莫非是因为高德望想跑？ 她刚想提醒知府，便听到堂外院子里传来急速奔跑的声音。 “报！” 一个侍卫快速来到堂上，语气急切道： “启禀大人，女红学院空无一人，我们搜查了高德望的房间和他的院司办，发现值钱之物，都已被带走！” “他跑了？！” 范正林拍案而起。 他怒视着趴在堂上的县令。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真凶在你眼皮子底下逍遥快活了半年，我刚刚抵达同安县，他便逃之夭夭。如此看来，你便是纵容了他的行凶！你还敢说你不是他的同伙？！” 县令已吓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抖如筛糠。 “大人，下官虽然失职，放纵了凶手，但下官决然不是凶手的同伙啊！范大人，您明察啊！您可不能胡乱冤枉本官啊！您要是听信小人谗言，胡乱给下官扣上杀人同党的帽子，那您……您自己便是胡乱判案、草菅人命啊！” 县令说完，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流下的鼻涕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地上。 “你喊冤？！你还有脸喊冤？！那些死者及死者的亲属冤不冤？！” 范正林气得双眼圆瞪，用手点指着县令。 “本官早就料想到你会辩驳否认，所以本官一早便将整个县衙包围。那高德望的同党必定会找机会溜出去通风报信，只要抓住此人，便自可证明你是否为凶手同党！”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侍卫快步而进，手中还拎着个被绑之人。 侍卫将那被绑之人扔在地上，众人注目看去。 什锦看到此人的脸时，不禁大吃了一惊——高德望的同伙怎会是他？！ 第一百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42） 公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地上的被绑之人身上。 “单大哥，怎么是你？！” 什锦惊诧不已地看向单捕头。 呵呵，真是讽刺。 原主到死都没有想到，整个同安县她最信任的单捕头，偏偏就是害死她妹妹的凶手同党！ 李富贵此刻也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向被扔在地上的单捕头。 “你不是那天进牢房叮嘱我要说实话、让被害者沉冤得雪的那个正义之人么！你怎么会是凶手的同党呢？！” 范正林一拍惊堂木。 “肃静！” 什锦和李富贵都不再开口。 趴在地上一直不敢抬头的县令此刻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单捕头，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说说什么情况，这被绑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正林看向将单捕头拎上公堂的侍卫。 “启禀大人，属下已核实，此人乃同安县县衙的捕头，名叫单良。他刚刚趁乱伺机逃出衙门，被埋伏在后巷的几名兄弟擒住，估计是要给凶手通风报信去。” 范正林一皱眉。 “单良？我看你一点不善良！说说，你与凶手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凶手此时逃往了何处？” 单捕头就似没有听到一般，闭着眼睛不肯开口。 “你以为你不说话，本官就不能继续审案了么？！” 单捕头睁开眼睛，冷笑一声。 “大人，您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什么审我呢？我又不是嫌犯！” “证据可以有！” 范正林义正言辞道。 “来人！去单良的住处搜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单捕头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他大声说道： “衙门里的人太多，我不过是想出去缓口气，难道这样也不行么？！无凭无据的，就要搜查我的住处，范大人，您是不是太过蛮横、霸道了呢？！” 范正林不再与他多言，而是朝等着领命的侍卫说道： “立刻去搜！” “是！” 两个侍卫领命而出。 范正林看向县令，问道： “这单良既是你的属下，那他所做之事，必然与你脱不开干系了。” 县令抬起头，一脸委屈道： “范大人，单良到底是否为凶手同党还未可知，现在一切证据都没有就下结论，未免太早了一些。再说了，就算他真是凶手同党，那与下官有何干系啊？他私下里认识了哪些狐朋狗友，那都是他的自由，就算他受人指使，那也与本官无关啊！” 就在此时，只见坐在麻袋中的毕文和毕武兄弟俩突然小声嘀咕起来。 范正林不再理会县令，他看向毕文、毕武两兄弟，问道： “公堂之上，你们两个窃窃私语些什么？” “启禀大人，我兄弟方才跟我说，他突然想起来，骗取并收受义庄仵作司马卓男的银子之事，曾被单捕头看到过。” “哦？你之前不是说，此事无人知晓么！” “是……回大人，那都是半年之前的事了，而且，我从未怀疑过单捕头。” “你且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是，大人。半年前，这个司马卓男初来同安县，在衙门外鸣锣击鼓喊冤无数次，口口声声要找她失踪的妹妹。后来单捕头可怜她，帮她在县令大人面前多次说情，这才有了她义庄仵作的身份，并且每个月能从同安县县衙领二两银子的俸禄。” 说着，他侧头看了一眼什锦。 “而我呢，就负责向义庄押送无人认领的尸体。我……谎骗巫马卓男，说能帮着打探她妹妹的消息，于是她便从那时起，每次见到我都给我银子。有一次，单捕头随我一起押送尸体，他见到此情景，并未制止，但也并没有收巫马卓男的银子，从此之后，他便再没跟我一起去押送过尸体。” 什锦闻言暗暗感慨。 原来单捕头当时不收原主的银子，只是为了给这毕文、毕武两兄弟下套而已，并非是真的心善。 此人一直以热心、仁义闻名，若他真是高德望的同党，那他的城府可真的是太深了！ “当时我只当单捕头是自己人，体恤下属，所以他才对我骗取并收受银子一事睁一眼闭一眼，于是我便在后来的半年内多次骗取巫马卓男的银子。此事我驾轻就熟，慢慢就忘了单捕头知情一事了。现在回想起来，单捕头帮巫马卓男申请每月二两银子的俸禄，又刻意安排我这个有贪心、有私心的人去送尸体，这都是他设计好的圈套！” 毕文说得一脸愤慨。 “没错，我兄弟二人一直拿单捕头当贴心大哥，从不防备他！就算后来我们被要挟作恶，我们怀疑县令都从未怀疑过他！真想不到，单捕头就是逼迫我们两兄弟成为刽子手的幕后之人！” 毕武补充道。 单捕头斜眼看了毕文、毕武两兄弟一眼，冷哼道： “你们二人，狼心狗肺，以怨报德。我单良视你二人为自家兄弟，所以才处处袒护你们。想不到，如今你二人见我被冤枉，不但不站出来为我澄清，反而落井下石，栽赃于我！” 毕文此刻毫不退让道： “我兄弟二人已彻底清醒，不会再被你这心机小人蒙骗了！那些指使我俩作恶的纸条，我们都好好留着呢，只要比对过你的字迹，便知是否出自你手！” 此言一出，单捕头不自觉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师爷。 他眼神的这处微妙变化，被一旁的什锦尽收眼底。 什锦一愣。 莫非此事与师爷有关？！ 她狐疑地看向师爷，就见师爷面沉如水，静静地立在一旁，倾听着堂上之人的话，似是个旁观者一样安静从容。 毕武看向范正林道： “大人，之前我兄弟二人一直想找出幕后控制我俩的人到底是谁。我们一直怀疑那人是县令，所以我们曾偷偷拿了县令的笔迹去核对。但那些纸条上的字迹，与县令平日里的字迹并不相同，这也是让我兄弟二人一直困惑的事情。当时我俩的猜想是，县令兴许是指使他人代笔，而这个人，现在看来，是单捕头的可能性很大。” 范正林点头道： “我刚刚已命人去你们说的那棵树下挖纸条了，等会儿纸条送到，县衙里的所有人都要做笔迹核对，一个都跑不了！” 第101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43） 晌午十分，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 范正林的两名侍卫站在县衙后巷的大树边，卖力地深挖着泥土。 片刻后，二人擦了擦脸上成流滴淌的汗水，叹了口气，将铁锹扔到了一旁，而后快速进入了县衙的后门之内。 “报！” 侍卫刚一进门，便边跑边喊道。 范正林满怀期待地朝这两名侍卫看去。 “报……启禀大人……” 侍卫气喘吁吁地来到公堂之上。 “我二人已将后巷的大树下挖了个遍，都没找到毕文、毕武两兄弟所说的那些纸条。” 范正林闻言一怔，半天没说出话来。 什锦也是十分惊诧。 县衙内有高德望的内应一事，最直接有力的证据，便是毕文、毕武两兄弟所说的那些纸条。 若没了这些物证，这知府范大人顶多能认定他二人杀人未遂，却无法将他二人的暗杀彻底与高德望联系起来。 再看看单捕头，他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丝轻松之色。 现在没有笔迹的核对，更无法直指单捕头就是暗中捣鬼之人。 什锦正焦虑着，就见单捕头不经意地看向师爷。 师爷依旧是那副死水不惊的样子，表面上一片祥和，但心中如何所想，却不得而知。 此时，趴跪在地上的县令露出得意神情，他抬起头来，直视着范正林道： “范大人啊，我看这毕文、毕武就是真凶同党，故意编造个谎言混淆视听，栽赃本官！” 他说着，便想站起身，回到座位上。 范正林阴着脸看着他，没有说话。 县令瞧着范正林的脸色，尴尬地笑了笑，而后再次跪好，等候处置。 就在这时，正院门外传来嘈杂之声，紧接着，一群带刀侍卫直闯而入。 “启禀大人！有重大发现！” 范正林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有何发现？快讲！” 为首的侍卫大步上前，走到范正林的桌案前，双手递上一个被方巾包着的东西。 范正林接过后，赶紧打开，仔细看去。 只见方巾内包着的，竟是一个样式古旧，但成色十足的金镯子。 “启禀大人，我们之前在高德望院司办连通的密室里，发现了女红学院的张氏的尸体。但搜查之下，发现她手腕处似乎少了个首饰。因为她手腕处的皮肤明显是两种肤色，较白皙的部分呈现出一个镯子的形状。” 单捕头听到此处，脸色大变，双目紧盯着范正林手中的金镯。 “刚刚我们搜查单良的住处时，发现他柜中有个包袱，包袱里放着一只女人的老旧金镯子，大小、粗细刚好与张氏手腕处的白色皮肤相吻合！” 侍卫继续说道。 “你胡说！那镯子是我的！怎么会和张氏扯上关系？！” 单捕头刚听到此处，便大声辩解道。 什锦闻言第一时间看向师爷。 就见那原本静若泰山的师爷此时看向单捕头的眼神中，竟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冰冷萧杀之意。 “范大人，你的侍卫不过是在我的包袱里翻到个女人的东西，难道就不能是我给我的心上人准备的定情信物么？！” 范正林看了看手中的金镯子，又看了看单捕头，冷笑道： “这金镯子的女主人长期不加保养，手腕又太过肥胖，所以导致镯子被撑得变了形，又有多处磨损痕迹。请问单捕头平日里难道是带着这个金镯子去抓差办案的么？还是说，这个金镯子已经送给了你的心上人，她戴在手上用了多年后又还给你了？” “这……” 单捕头一时语塞。 正在这时，就见范正林身后的杜婉蓉突然开了口： “启禀大人，民女有线索要告知大人。” 范正林回头看了看杜婉蓉，点了点头。 杜婉蓉便走到堂前，站在了什锦的身旁。 “启禀大人，我曾见过女红学院的张妈妈戴着这个金手镯。” 她话音刚落，就见单捕头立刻红了眼，大声道：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你一直跟在范大人身后，显然是刚刚来到同安县，你又几时见过张氏？少在这胡言乱语、诬陷好人！” 杜婉蓉并不理会单捕头，而是看向范正林，继续道： “大人，我的来历，已经向您说明了，我的话是否可信，大人也自会判断。” 范正林点点头，似是了然于心的样子。 可跪在堂下的单捕头却不答应了。 “你们主仆二人，沆瀣一气，是摆明了要栽赃我！我不服！我跟那女红学院的张氏并不认识，也从未见过！再说我又没有那山洞密室的月牙钥匙，我怎能……” 他刚说一半，便知自己已然失言。 范正林一拍惊堂木。 “本官及本官的侍卫从未说过，高德望的院司办密室是在山洞之中，也从未说过山洞的钥匙是月牙形状，你若没去过，你若不是凶手的同党，又怎会知晓！” 范正林此时抓住机会，步步紧逼。 围观百姓们听到此处，皆是愤慨至极。 他们怒视着被绑在地上的单捕头，指指点点，有的还从菜篮子里拣出鸡蛋、菜叶，朝单捕头扔去。 眨眼工夫，单捕头便是一身的狼狈。 “来人！将杀人罪犯单良给我拖下去，立即问斩！” 问斩？！ 什锦心中一惊。 这单捕头还没招出高德望逃跑的方向，可不能就这么斩首了！ 她刚要开口，却听单捕头抢先说道： “斩首？！你不能杀我！” “哦？有何不可？” 范正林问道。 “因为……我还对你有用……” 范正林闻言轻蔑地笑了笑，开口道： “果然，生死面前，你才肯讲实话。” “你……你炸我？！” 单捕头反应过来。 什锦也终于明了了知府大人的用意。 范正林将手中的金镯子重新包好，交由身后的一名侍卫手中，而后看向单捕头。 “说，你现在招供，尚且可以立功，或许能轻判。” 单捕头用余光观察着师爷的动向，纠结着半天没有开口。 “单良，你要想清楚，事情到了此时，高德望再无回旋余地，你跟本官在这里死磕，本官也有的是时间陪着你一点点抽丝剥茧。但这一切对你来说没有意义。到底是戴罪立功，还是立刻斩首，你自己选。” 单捕头额角已有大颗汗珠渗出，他似是在做着内心的最后挣扎。 就在他抬起头，打算对范正林和盘托出之时，站在不远处的师爷却突然大步走到堂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单捕头的身旁。 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几个侍卫甚至拔出刀来，护在了范正林的身前。 单捕头见状，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似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整个人重新振奋起来。 谁知下一秒，师爷的话，却让他再次陷入失落之中。 “范大人！我招！我招了！” 什锦疑惑地看向师爷，见这白胡子师爷竟边说边痛哭起来。 众人都放松下来。 侍卫也收刀入鞘。 什锦眉头深锁，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十分不解。 师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着，身子抽抽噎噎的，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县令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师爷。 “师爷，你……你竟是高德望的人？！” 师爷没有回答，只是颤巍巍地继续抹着眼泪。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师爷说出下文之时，却见师爷身旁的单良猛地痛呼一声，继而七窍流血地闭上了眼睛！ 第102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44） 众人见状，无不惊讶。 范正林震惊地站起身，快步来到堂上。 “大人，单良是中了毒！莫要靠近触碰！” 杜婉蓉挡在范正林身前说道。 “中毒？！” “没错。据我观察，他应该是中了五毒散。” 杜婉蓉看着单良那张紫黑色的脸说道。 “何为五毒散？” “此毒无色无味，轻轻触碰便可下毒，中毒者轻则七窍流血，重则肝胆俱裂。” 范正林闻言猛地看向师爷。 “你刚刚挨着单良，是你趁机对他下了毒！” “大人，您有证据么？！口说无凭，您可不能胡乱断案毁了一世英名啊，哈哈哈……” 师爷一脸得意，对知府范正林全然没有任何敬意。 范正林沉着脸，看着他，思忖着对策。 什锦观察着范正林，正在考虑要不要用系统奖励帮范正林搜集点线索的时候，就听杜婉蓉突然开口道： “大人，尸体毒性未散，民女请求帮着处理尸体。” “好！” 范正林赶紧点头。 “你们二人，用麻袋隔着，将尸体抬下去，听候这位杜夫人差遣！” 他看向身后的两名侍卫说道。 “是！” 两侍卫领命将尸体抬了出去，杜婉蓉紧随其后，跟着一起走出公堂，朝后院而去。 师爷洋洋自得道： “范大人啊，现如今，你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证据也没了，我看这案子也不必再审了，赶紧退堂！” 范正林怒视着师爷道： “人在做天在看，没有什么人能逃脱大律的审判。” 师爷摊摊手。 “这样啊。那好。我也想看看，公正的大律审判到底长什么样。” 说着，他竟席地而坐，一脸悠闲地闭目养神起来。 范正林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但却拿这个师爷无可奈何。 什锦观察着情形，开口道： “范大人，民女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范正林看到是巫马卓男开口，便压了压怒气，稍稍和缓道： “你说。” “启禀大人，您实在不必和这位师爷动怒。大人您想啊，就算师爷是高德望的同党，那又如何嘛，大不了也是老死、病死在地牢里。高德望逃之夭夭，在外面风流快活，又与师爷有何关系嘛。” 什锦边说，边偷偷瞧着师爷的神色。 就见师爷刚刚那得意的神情顿时烟消云散，转而露出忧虑惊慌。 什锦见状，便知自己戳中了师爷的肺管，于是继续说道： “大人，其实这师爷也着实挺可怜的。为高德望鞍前马后、尽心尽力地效劳，最后却落下个惨死牢中的下场。哎，无论高德望曾许诺过这师爷什么金银财宝，他都没命出去花，那要那些银两钱财又有何用呢？” 什锦话音刚落，就见师爷陡然转头，冲她说道： “老夫才不会惨死牢中！你们凭什么关押我？！” 范正林已明白什锦的意图，便冲什锦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什锦漫不经心地悠然开口道： “师爷啊师爷，您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您在衙门里隐藏了这么久，那得是受了多少的委屈啊。可现如今呢，高德望跑了，单捕头死了，你现在孤身一人，在这公堂之上你连个盟友都没有啊！你还真以为你能赢得过知府大人，赢得过这民心向背么！别说知府大人不能放你，就连整个同安县的百姓们，也不会答应放了你！” 什锦的话说得铿锵有力，围观百姓们都情不自禁地为她鼓起掌来。 “好！说得好！” “说得对，不能轻饶了这混账师爷！” “把这凶手同党抓起来！斩首！” “……” 师爷听着百姓们的呼声，眼中的惊恐之色愈发浓重。 “可……可你们毫无证据！我就不信范大人会无凭无据地治我的罪。” 什锦笑了笑。 “你放心。范大人公正廉洁，当然不会无凭无据就治你的罪。但调查审案也需要时间，你现在确实是杀死单捕头的嫌犯无疑，将你关押进地牢，慢慢审，总是必要的。至于这‘慢慢审’究竟有多慢，究竟要审到何时，就要看师爷的配合程度了。” 什锦说着，故作惋惜道： “只是我很担心师爷的身子骨，会扛不住这牢中的日子啊。不过我猜啊，以高德望的冷血本性，必是不会理会师爷死活的，更不会来搭救师爷的，否则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了么！你说是，师爷？” 什锦的一席话，让师爷彻底瘫倒在地。 他此时再没了刚刚的神气，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 范正林见状，适时地配合着什锦，说道： “来人，把这涉嫌杀害单良的嫌犯给我带下去，关入地牢！” 话音刚落，就见师爷突然大声喊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高德望接下来的计划！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那便是还我自由！” 范正林怒道： “跟本官谈条件？！你还没这个资格！来人，给我拖下去！先打一百大板，再关入地牢！” 师爷被那“一百大板”吓到。 他这条老命，哪经得起一百个板子呢！ 眼见着两个衙役冲上来，便要将他拖出去，他焦急地喊道： “高德望手中有人质！你们若去晚了，会死更多的人！只有放了我，你们才有可能有机会去救人！” 范正林闻言一愣，他看向什锦。 “你可知情？高德望是抓了什么人吗？” 什锦摇摇头。 “民女不知。” 范正林又问向之前去搜查高德望住处及女红学院的一干侍卫。 “你们可曾发现高德望有绑架什么人的迹象吗？” 侍卫们均是立刻摇头。 “没发现。” 范正林看向师爷，冷哼一声： “那你且说说，高德望到底绑架了何人啊？” 师爷支支吾吾道：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见他正用平板车运送什么东西，看样子十分沉重。我要上前帮忙，却被他制止了……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这种力气活，他不会亲自动手的。所以我当时猜测，平板车运送的应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我便悄悄尾随了一段，我看到那平板车上的麻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我猜应该是人。但跟了一段，他提高了警惕，我怕被发现，便没有继续跟踪。” “原来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想用一个故事来换取杀人后脱罪的自由？！给我拖下去，重重地打！” “是！” 衙役将奋力挣扎的师爷拖到了外院之中，绑在了石凳之上。 就在此时，刚刚抬单良尸体的那个侍卫匆匆而来，他走到范正林的身边，凑到范正林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范正林闻言眼睛瞬间一亮。 “本官有新的线索要查，暂行休堂！来人，将县令和李富贵先押入牢中，听候处置！” “是！” 这边衙役们张罗着休堂、押人，那边围观的人群都已渐渐散去，唯有什锦还站在原地，看着范正林离去的背影，暗暗思忖。 这知府大人，到底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 不行，得跟上去看看！ 正想着，什锦调出了任意门，跟随范正林一起，来到了后院之中！ 第103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45） 范正林在侍卫的指引下，来到了县衙后院的厢房门前。 侍卫环视左右，见四下无人，这才推开厢房的门，将范正林让进了厢房。 这一幕被任意门中的什锦尽收眼底。 她穿过任意门，来到了厢房内。 此刻，范正林大步来到厢房里间。 他看了一眼站在床前的杜婉蓉。 “什么情况？” “回大人，幸亏救治及时，这单良已经离开鬼门关了。” 范正林闻言一愣，赶紧看向躺在床上的单良，见他果然气色好转，原本因中毒而发黑的面庞也恢复了往常之色。 “你不是说他中了毒，七窍流血而亡了么？” 杜婉蓉笑道： “民女只是说他中了毒，轻则七窍流血，重则肝胆俱裂，并未说过他已经身亡啊。” 范正林恍然道： “本官还真是不懂医术，原来这七窍流血还能有得治啊？杜夫人果然医术了得！” 杜婉蓉赶紧摆手道： “民女不懂医术，只是幼时便跟随家父学些用毒、解毒之法而已。那高德望下毒的技艺是师承我杜门，他会的，我都会，他不会的，我也会。这五毒散既是高德望给师爷的，那我必然是会解的。” “如此说来，有杜夫人在，高德望便无法再毒害他人了！” 范正林脸上显出喜色。 杜婉蓉却面有忧虑道： “那高德望阴险狠毒，若只是用毒，我尚且可以应对，但他若再使些旁门左道的下三滥伎俩，我们可能很难防备啊。大人还要多加小心，以免这个混蛋反攻倒算，偷袭我们！” 范正林点点头。 “杜夫人所言甚是。” 什锦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看来等这单良苏醒好转，定能审出些线索来。 此时就听杜婉蓉再次开口道： “对了，大人，那师爷现在如何了？他招供了吗？是否说出高德望的行踪了？” 范正林叹了口气。 “那师爷狡猾得很，已是穷途末路了，却还要蒙骗本官，编造故事，想要趁机脱逃。我刚刚已然下令，将他重则一百大板后拖入大牢了。” 杜婉蓉思忖道： “我刚刚故意隐瞒了单良尚可救治的真相，就是为了让师爷以为单良已死。现在师爷孤家寡人一个，我们不难攻破他的防线，让他说出知道的实情。” 范正林赞叹道： “是啊，刚刚在公堂之上，那义庄仵作司马卓男已然如此行事了。真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竟然如此才思敏捷、聪颖过人。现在那师爷已是自乱阵脚了，估计等这一百大板打完了，他必然会招……” 杜婉蓉听到“司马卓男”的名字后，便心事重重，陷入沉思。 范正林后面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直到范正林不断问道： “杜夫人，杜夫人，你怎么了？” 杜婉蓉才缓过神来。 “范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哦，我是问，杜夫人可知晓这义庄的仵作司马卓男？她品性如何？我见她沉稳机智，气质不凡，想向国子监举荐她为女弟子。” 什锦听到此处，不禁好奇起来。 她之前对杜婉蓉说了作废联盟的狠话，不知现在杜婉蓉会如何向知府大人评价她。 就见杜婉蓉闻言脸上竟露出和善笑意。 “范大人，据民女所知，这司马卓男有担当，有谋略。小小年纪，行事作风成熟稳重、机智果断。想她才十几岁的年纪，就敢屡次硬闯女红学院，还变卖屋田来同安县的义庄守尸体，只为了在一个陌生的县城站住脚，好寻找失踪的妹妹。有这种魄力的女子，天下罕见啊！” 什锦听着杜婉蓉的话，内心涌起一股暖意。 这杜府千金虽然对她有重重隐瞒和欺骗，但想不到她内心深处，竟能对自己如此地看重和认可。 一旁的范正林本就对什锦刚刚在堂上的表现十分欣赏，此时再听到杜婉蓉的细致描述，心下便对什锦更加钦佩。 他点头道： “如此甚好。等本案了结之后，我便亲自手书一封，给国子监的钦监何大人，让他破例收下巫马卓男这个女弟子。” 正在此时，就听厢房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杜婉蓉一脸警觉道： “大人稍等，我出去看看。” 范正林点点头，他守在单良的床前，满脸戒备。 片刻后，就见杜婉蓉端着一碗药从厢房的外间走了进来。 “大人放心，无碍，是我之前烦劳的侍卫大人买药回来了。我怕县衙人多眼杂，不敢在县衙内煎药，便让侍卫大人去外面的药铺，买了现成的药材在那里煎好药再回来。” 说着，她来到单良的床前，将单良扶起，把药喂入他的口中。 “这些药材虽然常见，但药方却是我杜门绝学。大人不必着急，单良服了药，很快便可苏醒过来。” 范正林点点头，脸上的神色更加放松和缓下来。 什锦看着杜婉蓉细心喂药的样子，不禁也钦佩起这身世坎坷的女子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这杜府千金承受了万般劫难，想必今后定会有深厚的福泽。 什锦将神识中的白团团呼唤出来。 “团子，你最近什么情况啊？怎么一直不说话？今日，要不是我把你揪出来，我看你还能继续猫着装死！” 白团团打着哈欠道： 【系统也有疲惫的时候嘛！系统也不能一直待机的嘛！】 “行了，我不跟你理论，我今天找你是有事要问你！” 【上仙要问什么事啊？】 “这杜婉蓉，我觉得真心不错，又有本事，又有气度。你说，如此奇女子，咱们能不能教教她如何修仙，以后也帮她位列仙班呢？” 白团团吓了个大跳。 【上仙，我没听错？！现在咱们自身都难保呢！你还要帮她修炼成仙？！若是系统任务完不成，咱俩都得灰飞烟灭呢！】 什锦闻言，一脸落寞。 “哦，把这茬给忘了。算了，事成之前，还是稳妥为好，起码不能好心办坏事，再害了她。若是她修仙不成，反而出了差池，不但不能飞升，还会坠入万劫不复的轮回之中。” 什锦心下怅然，暗暗伤感着。 就在此时，只听杜婉蓉惊喜地说道： “大人，他醒了！” 第104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46） 单良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站在眼前的范正林和杜婉蓉。 “我……我还没死……” 范正林面色如水道： “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能分清谁是人，谁是鬼了么？” 单良自嘲地苦笑着。 “谢谢你们救了我，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单良的声音很小，什锦只好凑上前仔细地听着。 此时就见范正林面色和缓道： “是这位杜夫人救了你。要谢就谢她。我们没有公布将你救治的消息，以免高德望的人会潜入衙门再次加害于你。现在你把有关师爷和高德望的一切，全都说与我听。” 单良点点头。 “大人……您思虑周全。您说得没错。若是高德望知道我还活着，一定不会饶了我的。他本来已经下令，此事了结后，便让我找个机会结果了师爷的性命。想不到是师爷老谋深算，先对我下了杀手。” “高德望和师爷不是一伙的么？他怎会下令让你杀师爷呢？” 范正林不解地问道。 “这话还得从头说起了。我本没见过高德望，之前一直是听从师爷的吩咐，他许我好处，我为他做事，我们倒也两不相欠。后来突然有一天，高德望找到我，我才知道师爷背后的人，居然就是同安县赫赫有名的女红学院院长。” 单良冷笑道： “谁能想到如此和善可亲、威望颇高的院长竟然是个恶魔呢？他吩咐我去一个山洞密室里处理尸体，哦，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张氏的尸体。我猜，他很有可能是想弃用师爷，直接与我对接。果不其然，我处理了张氏的尸体之后，便接到他的另一个命令，杀师爷。” “说说之前师爷都交代你做了哪些事？” 范正林问道。 “师爷专门负责案件的卷宗记录和堂审记录。所以他的笔迹，我们全县衙的人，都认得。他怕自己暴露，所以才让我给李富贵、毕文毕武两兄弟写纸条。” 李富贵？！ 什锦躲在暗处听着这一切。 原来让李富贵突然改主意主动为凶手顶包的纸条，就出自单捕头之手啊！ 范正林点点头。 “我明白了，李富贵之前所说的那个扔给他让他承认自己过失杀人的那个纸条虽是你写的，但却是师爷授意的。还有毕文、毕武两兄弟的纸条，你代笔，但师爷是幕后主使。” 单良叹息一声。 “其实我确实坑了这两兄弟。我不该把他们暗中骗取、收受巫马卓男银子的事，告诉师爷。如果师爷不知道，也不会选中他俩去暗杀大人您。”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猛地一颓。 “还有巫马卓男，我辜负了她对我的信任。她一直以为我热心帮她，不求回报，但事实上，我早就受了师爷的指使，刻意接近她，打探她对案子到底了解多少。我去义庄的时候，发现她是真的对案件毫无所知，这才禀告师爷，停止对她的监视。” 什锦心下一惊。 好悬。 幸亏原主毫不知情，否则她穿过来，岂不是每天都在单捕头和师爷的监控之中了。 “毕文、毕武两兄弟埋在树下的纸条，是你偷偷挖走的？” 范正林看着单良问道。 “不是我。我担心有一天东窗事发，于是便偷偷观察他们俩会如何处置那纸条，但我们经常一起值守，他们必然不会在我在的时候处理纸条。所以纸条的下落，我是真的不知，也因此担心了很久。后来我把我的顾虑告诉了师爷，师爷让我放心，他说他会处理好此事。” 单良回忆着说道。 “直到昨日毕文、毕武两兄弟在公堂上再次提到纸条，我当时心虚、惊慌不已，但我观察师爷的神色，就知晓师爷已暗中处理了那些证据……” 单良的声音嘶哑而虚弱，显然此时说了如此多的话已是十分费力。 杜婉蓉看了看单良，转头对范正林说道： “大人，他刚刚苏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已很是艰难了。大人最好挑紧要的问，让他尽快休息。” 范正林还未开口，就听单良说道： “不，让大人尽管问。我这口气，能撑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我要告诉你们真相。如果我死了，你们一定要抓住师爷和高德望，为我报仇，也是为那些被害之人报仇！” 单良的情绪十分激动，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好，本官答应你，一定会将他二人伏法！你别激动，慢慢说。” 范正林安抚道。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和高德望见面的，又是如何去山洞密室处理张氏尸体的。” “好……” 单良轻咳两声，缓缓开口道： “那日高德望找到我。他告诉我，师爷一直在为他做事，但他觉得师爷不中用。后来他发现，真正替师爷办事的人是我，所以他想让我直接取代师爷。他说之前一直许诺师爷，帮他坐上县令的位子，现在他认为我更适合做县令。” 单良眼中满是悔意。 “县令，那可是同安县的县令啊，谁不想当呢？！我当时真的是被权力迷了眼啊。我想着，师爷答应我的那些银两，也花不了多久，但当上县令便不一样了，有的是权力和花不完的银子。于是便答应了高德望，从此偷偷与他接头。”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那日，高德望给了我一把月牙形的钥匙，还告诉了我山洞密室的位置。他说让我处理掉里面的尸体后，便找机会杀了师爷。我看张氏手腕上有个金镯子，分量很足，所以便财迷心窍，偷偷将那金镯子留了下来，藏在了家中。” “这么说来，师爷并不知晓你处理张氏尸体，又私藏金镯子这个证物的事了？” 范正林问道。 “是啊。师爷老谋深算，他在公堂上听说此事，已然知晓我背叛他，偷偷和高德望接头了，估计他也是因此才对我恨之入骨，想杀了我的。” 范正林一边听，一边来回在房中踱着步。 片刻后，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单良问道： “师爷昨日提到，他看到高德望将一些沉重的麻袋装上平板车，鬼鬼祟祟地运走了。你可知晓此事？” 单良点点头。 “确有此事。高德望想弃用师爷，所以本来此事是要瞒着师爷的。其实一开始，是我在帮他往平板车上搬麻袋，只不过，后来师爷来了，我便躲了起来。这也是高德望的意思，他怕师爷看到我，对我起了戒心，我杀他时不好下手。” 范正林闻言大惊。 难道说，师爷口中所说的“高德望手中有人质”一事是真的？！ “你帮高德望搬麻袋的时候，可有发现麻袋有什么异样吗？” 范正林问道。 “异样？没觉得啊。就是很沉的普通麻袋啊……” 范正林试探道： “难道你就没觉得麻袋里是活物？比如，活人被绑着装进麻袋了？” 范正林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之前指引范正林来此的那个侍卫一脸惊慌地小跑进来。 “报！大人！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 “启禀大人，县衙外来了好多人报案，他们都说，自己在女红学院做弟子的家人失踪不见了！” 第105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47） 范正林叮嘱杜婉蓉照看好单良，便快步来到县衙前院。 此时的县衙大门已被女红学院弟子的亲友围得水泄不通。 县衙大门打开，百姓们蜂拥而入，各个哭天抹泪。 “知府大人，您可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仆率先冲进衙门，边向公堂方向跑边喊道。 “我闺女还没出阁呢！这要是被坏人掳了去，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一个中年男子边哭边向里面跑着。 范正林站在公堂前，看着瞬间涌到自己面前的人群，连连点头。 “大家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一下。想要报失踪案的，一个一个来，我们一一受理。” 此时，一个侍卫站在范正林身后小声提醒道： “大人，师爷被关押下狱了，这……现在谁来负责写失踪案的卷宗啊？” 范正林回过头，环视了一周，见身后站着的，各个都是身材魁梧的习武之人，他们上次摸笔，都不知道是几岁的事了。 “实在不行，我……” 范正林刚想亲自上阵，却突然看到人群后面，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巫马卓男！” 他欣喜过望。 此时的什锦早就料到范正林这边除了武将，尚无可用之人，便提前混在人群中，挤进了衙门。 她见范正林对自己招手示意，便立马快步走到范正林的面前。 “大人，您叫我？” “你读书写字怎么样？” “尚可。” 什锦答道。 “那写卷宗呢？” “大人若信得过民女，民女愿意一试！” “好！来人！给巫马卓男准备纸笔。升堂！” 此言一出，涌入公堂的百姓纷纷不满道： “就让这么个小丫头记录案件？大人，这也太儿戏了？” “就是就是，可别让这小丫头耽误了办案！我们家小姐可是老爷的心头肉！老爷听说小姐失踪了，已经昏过去了，要是我们府上出了闪失，定要告到京城去！” “……” 范正林看了看什锦，笃定道： “诸位，你们既然来我这报案，便说明是信得过本官。若是信得过本官，那便要信得过本官的决断。” 百姓们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没了别的说辞。 什锦此时走上前来，淡定从容道： “诸位，我叫巫马卓男，这里可能有些人不认得我。我之前一直是义庄的仵作，是县衙认可的官职人员，拿的是县衙的俸禄。所以请大家放心，我不会因为年纪小而误事！” 面前的人群不再像之前一样不安骚动，百姓们也安下心来，听什锦继续说下去。 “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这里的每个人来衙门报案，都是因为家中的亲女失踪。这种心情我深有体会，因为不瞒大家，半年之前，我妹妹就是在女红学院做弟子的时候失踪的，我找了半年，后来发现她已然遇害，亲眼看到了她的尸体。” 此言一出，众弟子亲友纷纷震惊。 “什么？！半年前女红学院就出过这种事了？！”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不知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院长呢？！他怎么会让学院继续开下去？早该关门了！” 什锦转头看了看范正林，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范正林默许地点了点头。 什锦继续说道： “大家有所不知，根据现在的线索来看，这作案之人，正是女红学院的院长高德望。” “什么？！” “是那院长绑了我家小姐？！” “大家听我继续说。知府大人正在调查此案，大家可以把自家亲女的名字报上来，我来做笔录。大家报完案之后，便即刻回去等消息，别干扰了知府大人查案，耽误官差救人。” “好！” “赞成！” 人群中此时全是赞同之声，大家默契地排成长队，等着报案。 什锦脸上现出喜色，她转头看向范正林。 范正林此时也正看着她，眼中满是赞许之色。 想不到刚刚混乱不堪的局面，被这小丫头几句话便四两拨千斤，这么快就改变了情势。 看来，这巫马卓男还真是个可造之材。 范正林在心中默默想着。 衙役们整理好桌案，准备好纸笔，范正林高坐公堂之上。 报案者挨个来到堂上，说明了失踪亲女的情况。 不肖半个时辰，所有的失踪者情况便已记录完毕。 待到众人离去之后，范正林走到什锦面前，看了看她写的笔录。 只见字迹隽秀，记录详实，逻辑缜密。 范正林抬起头，赞叹道： “你之前在义庄守尸实在是屈才了。等此案了结后，你跟我回知府府衙，我把你举荐给国子监的钦监何大人，让他收你为女弟子如何？” 什锦连忙站起身施礼道： “大人，民女自幼在山野间长大，实在是不懂礼数，难登大雅之堂，又怎配给国子监的钦监大人当弟子呢！” “你若不愿去国子监，那你便随我留在知府府衙，做个女师爷如何？我看你心系百姓，为人正直，是个做师爷，秉公记录的好手！” 什锦倒是热心于此，但一想到自己还要去其他位面继续做任务，便再次婉言拒绝。 正在这时，杜婉蓉疾步而来。 “杜夫人？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留在后院厢房照顾单良么？” 范正林诧异问道。 “莫不是单良……” “大人放心，单良现在已无大碍，喝了药后现在已然睡了。” 杜婉蓉说完，范正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无碍便好。他可是指正高德望的有力人证啊。高德望曾命令他处理张氏的尸体。仅凭这一条，便可定高德望的死罪了。” 杜婉蓉点点头。 “大人说得没错。大人放心，民女定会照顾好单良的。” 什锦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看向杜婉蓉问道： “姐姐特意赶来，是否是有什么事情要告知大人呢？” 杜婉蓉一愣。 “我差点给忘了。我突然赶到前院，确实是因为想起一条重要线索。” 范正林眼中一亮。 “什么线索？” 杜婉蓉看了一眼什锦，面露犹豫纠结神色。 什锦心领神会。 “姐姐莫要有心结。我知道你便是聚贤楼的掌柜杜婉蓉，也是女红学院里的隐娘。所以姐姐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便是，我留在这里，也好帮大人出谋划策。” 杜婉蓉一愣。 “你竟知道我的身份？！”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张脸光滑白净，美艳动人，与之前她那张满是疤痕的惨不忍睹的脸决然不同，宛若两人。 “姐姐瞒我、骗我定有苦衷，我能理解。我是如何知晓姐姐身份的，姐姐心中肯定也有疑问。此事我不便细说，姐姐也莫要追问。现在大局为重，破案救人要紧！” 范正林见状点头道： “既然如此，杜夫人便不必回避巫马卓男了。你想到了什么线索，快快说出来！” 第106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48） 杜婉蓉点头道： “大人，您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我之前与高德望曾是结发夫妻，我与他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他的行为习惯有一定了解。他这个人向来是狡兔三窟。我怀疑，在我离开女红学院被追杀的那段时间里，他自己又在女红学院里新建了其他的密室。” “所以你的看法是？” “民女认为，大人可以派人将整个女红学院再仔细翻找一遍，兴许能发现新的密室入口。” 范正林思忖着开口道：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现在高德望不知所踪，毫无线索，重新翻找女红学院确实是可追下去的线。不过……这密室的构造，衙役们也不是很了解，即使看到密室入口，可能也不会留意。” “民女愿同官差一同前往。” 杜婉蓉立刻说道。 什锦此时也开口道： “大人，让我陪杜姐姐一同去。多个人，怎么也能多份力量。” 范正林点点头。 “好，本官这就派人。” 范正林一声令下，县衙院中的官差立刻集结完毕。 范正林清点人数后，目送官差护卫着杜婉蓉、什锦二人离去，这才转身前往内院看望单良。 街道上，什锦一边跟在队伍中朝女红学院走着，一边呼唤出白团团。 “团子，你是不是欠我奖励没发呢！我这找出高德望的同伙了，师爷下狱，单捕头重伤，这个位面的任务怎么说也是进展了大半了，你怎么还静悄悄地不吭声了？” 团子懒洋洋地回道： 【上仙，上次你和杜婉蓉联盟后得了奖励又跟人家解除联盟关系。上仙才是坑了我的系统奖励呢。】 “那又如何？我现在不是已经跟她冰释前嫌了么！再说了，你看看，我们现在一起去女红学院找线索，这不就是在重新联手么！” 【上仙，结盟又不是儿戏，哪能说结就结，说散就散，上仙如此行事，打乱了系统，团团可是要跟着背黑锅呢！】 白团团的声音里满是不满，再没有了之前的乖巧顺从。 “你这团子！你背什么黑锅了？！你倒是说啊！要是不合理，我去帮你申冤平反去！” 可什锦无论怎么召唤，白团团却再没了音信。 不多时，官差护送着什锦、杜婉蓉二人抵达了女红学院。 众人在女红学院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仔细翻找了个遍，从每一块砖，到每一个瓶瓶罐罐，都全无遗漏地认真查找，可依旧是一无所获。 “不应该啊。如果高德望要绑架如此多的弟子和教职先生，那他必须先将这些人从学院里转移出去。街道上人多眼杂，他不走密道，难道全是从外面运人的么？” 杜婉蓉百思不得其解。 什锦则在一旁翻找着高德望的书架。 杜婉蓉转过头去，见什锦手中拿着一本账本，正看得认真。 “那是什么？” “女红学院的出账手册。” 什锦答道。 “出账手册？怎么会放在高德望的书架上？” 杜婉蓉快步来到什锦身旁。 “姐姐也觉得奇怪是！想这高德望是院长，根本不可能理会进账出账这种管家专人负责的小事，又怎会把出账本放进书架里呢？” 杜婉蓉点点头。 “确实蹊跷。高德望心高气盛，从不屑于理会这种琐事。” 二人一起低头，仔细翻看着出账本上的一页页记录。 “你看这里！” 什锦指着新翻开的一页。 “谷米二百袋，五十两银子。” 杜婉蓉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里有什么可疑吗？” “高德望早就计划好要绑架这些弟子和教职工先生们了，他为何要订这么多的粮食呢？他总不会绑了人不是为了撕票而是为了偷偷圈养！” “肯定不会，他哪有那么好心。” “所以这些粮食便是问题。他订了这么多粮食，如果女红学院是正常授课的，倒也不足为奇，运送粮食的人自然不会询问。但现在，他并无这个需要，他订这些粮食，是为了什么？又送到了哪里？” “你分析得有道理。” “我们再找找粮食的运送记录。” 什锦提议道。 二人将记账本全部查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女红学院根本没有这二百袋谷米，那这出账了五十两银子的二百袋谷米去了哪里？” 杜婉蓉问道。 “或者，我们先把这出账本带回衙门，让范大人看看再说。” “好！” 众人回到衙门后，什锦和杜婉蓉将出账手册放在范正林的眼前。 “大人，我与杜姐姐认为，高德望逃匿的线索，很可能就藏在这本出账本里。” 什锦说道。 范正林赶紧拿起出账本，认认真真地翻看了两遍。 “确有猫腻。好，我这就下令，将这运送谷米的商铺伙计带到衙门来问话！” 片刻后，一个不到二十岁、肤色黝黑的小伙计便颤颤巍巍地被衙役扔在了堂上。 “大人，谷心斋的小伙计已被带到。” 范正林向堂下俯视着。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大人，小的名叫赵二。小的可是良民啊大人！” 小伙计一脸惊恐道。 “好，赵二，你听着，你已牵涉重案，如不照实回答，本官定不饶恕！” “大人您问，小的知道什么，一定如实回答。” “本官且问你。女红学院近期可曾在你家铺子订过二百袋谷米？” 杜正林一脸威严地问道。 “回大人，确有此事。女红学院，那可是铺子里的头号大户。大人啊，这买卖之事，可都是掌柜的在管，真不关小人的事啊！小人只管送货，别的一概不知啊！” “找的就是你！本官问你，整个送货过程中，可有异样或是蹊跷的事发生啊？”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赵二立刻神色微变，言语迟疑。 “这……” 什锦坐在师爷的位置上一边记笔录，一边偷眼观察着这个赵二。 此人定有问题。 就见范正林呵斥道： “吞吞吐吐，还不快说！” “是……那天，小的将谷米运送到女红学院之后，突然被高院长叫住。高院长给了小人十两银子，让小人晚上给帮个小忙。小人见有银子收，自是乐意帮忙的。” “他让你帮的是什么忙？” 范正林沉声问道。 “小的也觉得奇怪。那天晚上，我到了约定地点，见高院长自己推着平板车，将那些谷米又运了出来。他说想把谷米分一部分送到他的另一处宅子里，让小的帮忙推车。” 范正林眼前一亮。 “另一处宅子？在哪？” 第107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49） 公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二身上。 赵二被这刀扎一样的目光吓得冷汗直冒。 “高院长的另一处宅子在……在安阳府……” 赵二哆哆嗦嗦地说道。 “安阳府？” 什锦和杜婉蓉同时一愣。 “安阳府岂不是……” 什锦看向杜婉蓉。 杜婉蓉此刻也正看着她。 “怎么？巫马师爷可对这安阳府有什么看法吗？” 什锦叹息一声。 “大人，还是让杜姐姐告知大人。” 杜婉蓉此时从范正林身后走到堂前。 “回禀大人。安阳府正是高德望最初学徒的地方。他师承我杜门，我之前忘了他曾在安阳府生活过多年。想必他此番逃跑，定是去安阳府寻找之前熟悉的地方藏身了。” 范正林一愣。 “他绑了上百人，行动藏身多有不便，我之前一直以为他还在同安县。怪不得无论派出去多少人去搜查，都毫无线索，原来他一开始就想好要离开同安县了。” 什锦此时突然起身道： “大人！我知道了！赶快派人去杜门曾经的府宅！高德望必定藏身于那里。” 杜婉蓉闻言怒道： “他还敢藏在杜府？！他怎么能有脸回去呢！” 什锦问道： “姐姐，你说实话。当初大火之后，你们来到同安县时，是如何处置杜府地契的？” 杜婉蓉回忆道： “大火之后，我醒来时，已经身在这边了。当时高德望对我说，家中财物被尽数烧光，房契已转卖。后来我曾回去看过一次，房子被烧得不成样子，确实没法住人了，就没再挂怀。所以是否转卖，我并没有深究。” “大人，我猜，高德望很可能保留了地契，重新翻修，专门留作日后东窗事发时的藏身之所！” 什锦说道。 “好，事不宜迟，本官先派一队人马过去，先把杜府围住，防止高德望脱逃！” “大人，杜府机关暗道重重，高德望很可能通过暗道逃走。” “本官知道你擅长机关之术。这样，本官封你为女先锋官，率兵先行赶往安阳府。” “是，大人！” 杜婉蓉领命后，又犹豫道： “大人，若那恶贼顽死抵抗、伤害人质怎么办？” 范正林眯起眼睛，看向公堂外湛蓝的晴空。 “率众将士一起围剿，就地正法，绝不姑息！” “是，大人！” 杜婉蓉领命快步而出。 什锦看着杜婉蓉的身影，心下隐隐不安。 范正林见状，问道： “怎么？杜夫人带兵过去，你还不放心？” 什锦摇摇头。 “杜姐姐没有高德望的手段，之前她便栽在高德望手上，如今我怕高德望再生奸计，杜姐姐恐不是对手。” 正在此时，就见一个侍卫小跑着来到高德望面前。 “报！大人！” 高德望急道：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看守单良吗？” “大人，单良醒了，他说有急事要见您，必须亲口告诉您。” 范正林闻言，忙快步走向后院。 什锦跟在范正林身后，也步履匆匆地赶到了单良的厢房。 “你有何事急着见本官？” 范正林一进厢房内间便大声问道。 单良急着从床上坐起身。 “大人，衙门内还有师爷的奸细！” “什么？！” 范正林与什锦对视一眼。 “你说仔细点。” 范正林的额头上冒出一丝冷汗。 “大人，我之前中毒昏昏沉沉的，只回答了大人的提问。如今毒性彻底消散，我才突然想起来，师爷除了我之外还用过衙门里的一个人。” “谁？” “瘦猴！之前师爷让我和瘦猴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去试探李富贵，看看他的态度。瘦猴假装是县令的人，逼李富贵尽快替凶手顶包，而我，则义正言辞地鼓励李富贵实话实说，还被害者公道。” 范正林闻言纳闷道： “这就怪了。师爷为何如此行事呢？” “大人您有所不知，师爷曾做过一件错事。这事我也是如今才想明白。之前李富贵的证词中曾说过，他看到一人的背影，那人曾去抛尸现场偷走了死者巫马卓雅的头颅。” “没错，确有此事。” 范正林点头道： “如今我怀疑，偷走尸体头颅的人，正是师爷。他去地牢打探李富贵的口风，明里是想栽赃嫁祸县令大人，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县令大人想要草草结案，才让李富贵顶包。但实则，他一是要打探李富贵是否认出过他的背影，二是想尽快结案让他不至于暴露。” 范正林还想再细问，却被什锦拦住。 “大人，详细情况晚点再问。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把那个瘦猴抓住，当心他走漏风声，给高德望通风报信啊！” 范正林猛然醒悟。 “来人，赶紧把衙门里那个外号叫‘瘦猴’的衙役给我扣住带来！” “是！” 侍卫快步而出。 片刻后，他又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大人，不好了！瘦猴不见了！” 范正林和单良异口同声道： “什么？！” 范正林焦急问道： “不见了？！上次你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回大人。集结众兄弟们护送巫马师爷和杜先锋去女红学院搜查的时候，我还看到过瘦猴，但是后来回衙门的时候，我便没什么印象了。当时巫马师爷拿回了高德望的账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保护那本记账簿上。” 范正林一跺脚。 “这个滑头！” 什锦却突然愣住，转而看向范正林道： “不好！师爷在地牢！大人快去查看！” 范正林闻言转身便朝地牢走去。 什锦也快速跟上。 待二人来到地牢后，才赫然发现，师爷已七窍流血地躺在了牢房的地上。 “又是五毒散！” 范正林猛地捶打着牢房的大门。 什锦凝视着师爷脸上的血迹，感叹道： “其实我们早该猜到啊，高德望既然想弃用师爷，找到了单良，那必然会留后手，再联系上这个瘦猴。只是师爷和单良都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都不是高德望最终选择的那个人。” 范正林怒火中烧道： “这个恶魔，本官定要将他捉住，绳之以法！” 什锦脑中突然电光一闪，她惊恐道： “糟了！杜姐姐已经带兵前往安阳府了！若是高德望收到了瘦猴的消息，定会提前埋伏暗算下杀手的！” 第108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50） 暗夜，星月无光。 安阳府的街道上寂静清冷。 范正林带着什锦亲率一千府衙精兵来到了杜府门前。 他怒目凝视着紧闭的杜府大门，下令道： “把门打开！” 一个步兵快速上前，推开了乌压压的大门。 只见杜府内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大人，好像不太对劲。” 什锦在杜正林身后提醒道。 “我们是否要现在趁夜进入呢？” “蛇已出洞了，我们也无须再等。” 杜正林说着，朝身后的精兵一挥手。 副将点头。 “全军听令，立刻包围整个杜府，绝不能让高德望脱逃！” 什锦凝视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她心里知道，此时的杜婉蓉应该已被高德望擒获了。 范正林下了马，大步走进杜府。 身后的步兵也紧紧跟上。 突然，一火把出现，照亮了什锦眼前的黑夜。 什锦禁不住眯起眼睛。 只见火光之中，一人步态徐徐。 “让我等了这么久，范大人，您来得好晚啊！” 说话者声音已渐年迈。 “高德望，你把杜姐姐藏在哪了？” 什锦大声问道。 “还有那些女红学院的人质，他们在哪？若是现在悔改，本官尚且可以留你一条全尸！” 范正林怒视着高德望说道。 “哈哈！真是笑话！我既然引你们来了，便不可能放人。” 高德望那狰狞的面孔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诡异瘆人。 “你到底想怎样？” 杜正林问道。 “很明显，很简单不是吗？我可以大方承认，你们想要的人，都在我这，只不过呢，有的是活的，有的呢，已经凉了许久了。” “你！” 范正林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心下惊诧，难不成，这高德望已然杀了那些弟子？ “你们以为你们足够聪明，所以才找到了我吗？不不不。” 他肆意大笑。 “我是为了陪你们玩玩啊！要不人生是多么的无趣呢！想我这一生啊，想学的本事学到了，想得到的女人得到了，金银财宝我有的是，我什么都不缺啊！人生可真是充满遗憾！” 他的声音越发邪魅。 “唯一能引起我的兴趣的，就是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啊！可惜了，我遇不到对手啊！这么多年了，真是寂寞难耐啊！我故意放走了那个送货的赵二，让他给你们提供线索。否则，你们以为，凭你们的智商，能找到这来吗？！” “高德望，你是不是疯了！赶紧放人，否则休怪本官命人将你乱箭射死！” 范正林抬起手，准备随时下令。 “范大人，省省，我早就料到你会有此一招。所以啊，我一早就在这院中铺满了火药，你猜是你的箭快，还是我的火把落地快呢？就算你们的箭更快些，可那又如何呢？你们阻止不了这火把落地呀！” 他说完，放声大笑。 范正林面容僵住，他的手在空中微微颤抖着，迟迟不敢下令。 什锦眉头紧锁，小声提醒道： “大人，这个高德望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他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那……那现在怎么办？” 范正林举棋不定。 “既然这疯子想要玩游戏，那咱们便问问他的游戏规则，借此拖延时间，看看外面的精兵能否找到突破口，先把人质救出来。” “好，就按你说的办。” 范正林说完，压住内心的火气，平静道： “你先告诉我，你把人质都藏在哪了？” “范大人，您可别小瞧了人。我怎会藏人啊？您带着这么多的人，远道而来，我把人藏起来，哪是真诚的待客之道呢？这不，剩下的这些活口，就在你面前的啊！” 高德望说完，举着火把，向院中深处走去。 院内幽深的黑暗被照明。 光亮之下，就见杜婉蓉及几个之前派来的将士都被绑缚着扔在地上，他们的口中都堵着厚厚的麻布。 “剩下的人呢？那些女红学院的弟子和教职先生呢？” 范正林嘶吼着问道。 “那可怪您了，范大人。我呀，自关起他们的那时起，便每隔半个时辰，杀一个人，就想着给您多留几个活口，可您发现线索也太慢了呀。这又是升堂审案，又是照顾单捕头，完全没顾及到我留下的线索。” “他们……他们都被你杀了？！” 范正林眼前一黑，猛地向后栽倒，被什锦一把扶住。 “可惜了，我选了几个留下来，用麻袋做掩护运到此处，也花费了不少的气力。可最后啊，他们还是没有等来范大人的营救。范大人，您说，他们是不是因您而死的呢！” 什锦怒道： “你这疯子，赶紧放了杜姐姐和那些侍卫！” 高德望淡淡笑道： “小丫头，咱们又见面了！其实我还是很欣赏你的，聪慧机敏，比衙门的酒囊饭袋强太多了。只可惜，你我注定敌对。那杜婉蓉，本来能远走高飞，偏偏要回来找死，这可是她自取灭亡。” 说着，他便举着火把，迈步走到杜婉蓉的身边。 “那么，第一个，便是你了。” 杜婉蓉看着高德望，眼中满是恨意。 那眼神凌厉萧杀，似是要把高德望撕碎一般。 高德望拿起一旁的一桶油，洒在杜婉蓉的头上、身上。 “之前你丑女的样子，我是蛮喜欢的，有安全感嘛。现在你恢复了美貌，让我觉得冷，好冷，好冷，好像回到了那些年，在你杜门做狗的日子。那时候我忍得多辛苦啊！” 他边说边小心谨慎得洒下那些油，不让它们迸溅到其他人的身上。 “我帮你恢复你那丑陋的容貌如何？这次不是易容了，这次是真的，永远都撕不下去的——丑陋的脸！” 最后四个字，高德望说得咬牙切齿。 而后，他举起火把，斜放在杜婉蓉的头上。 “一点点的火星落下，我们就能一起见证你容貌的新生了！” 他仰天长笑。 可待到他再低下头时，却发现眼前的杜婉蓉居然不见了！ 原本绑着他的绳子，竟无故散落在地上。 嗯？ 怎么回事？ 高德望一脸惊诧。 他赶紧回头去找其他被绑的将士。 果不其然。 地上再没有了那些人质，只剩下一堆散落的、凌乱的绳子。 “谁？！是谁有如此厉害的轻功？！” 高德望发狂一般地向范正林的方向看去。 轻功？！ 什锦在心中轻笑。 凡人的想象力，不过如此了。 她将被救下的杜婉蓉扶到一旁，而后快速吹灭了从高德望手中夺下来的火把。 整个院子顿时再次陷入黑暗。 “别打算跑，外面都是官兵。” 范正林此时开口道。 什锦刚想说话，便觉一旁的杜婉蓉似乎抖了一下袖子。 下一秒，一暗器猛地飞向黑暗之中。 只听“扑”的一声后，高德望尖声痛呼。 紧接着，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第109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51） “杜婉蓉，你竟敢暗算我！” 高德望一声怒吼。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杜婉蓉一脸平静。 此时范正林向身后的副官做了个手势，副官立刻带人冲上前，将高德望牢牢控制住。 什锦点亮火把，将高德望那狰狞面目照得十分清晰。 就见他面色铁青地紧盯着杜婉蓉。 “你以为你的暗器就能杀我吗？” “不然呢？” 杜婉蓉十分从容道。 “这些年来，我辛苦伪装，殚精竭虑，每天都在想着如何将你杀死。我本是可以在你身边偷偷下毒的，但我后来想明白了，我不能那么做，我得让天下人都知晓你的罪行！我得让你知道什么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每日苦心钻研毒药，终于让我发现了这种新的配方，你是第一个用的，也会是最后一个用的，因为它就是为你而研制的啊！” “你……你还在这暗器上淬了毒？！” 高德望此刻才开始惊慌，但为时已晚。 他话音刚落，便觉得五脏六腑灼烧般的疼痛。 要不是被将士按着，直接会栽倒在地。 “你……你……你个毒妇……你这也是杀人……你跟我没有什么不同……” 什锦此时开口道： “杜姐姐与你根本不同！你杀人只为一己私欲，毫无人性。杜姐姐出发来此处之前，得到了范大人的命令，若你伤害人质，负隅抵抗，可以就地正法！杜姐姐这是在为民除害！” 高德望此时呼吸已然变得急促，他瞳孔放大，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似是呼吸得十分困难。 “高德望，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你还有脸回到杜府来！这是你作恶开始的地方，没想到也会成为你作恶终结的地方！” 杜婉蓉抬头仰望夜空。 “爹！娘！女儿今日为你们报仇了！女儿忍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能让高德望这个畜生的罪行被天下人知晓了！” 杜婉蓉泪水连连地看向高德望。 “这就是天意！我爹娘在天上看着呢！他们知道我这些年来受的迫害和委屈！冥冥之中，你还是回到了这里。你在这里受死，就是天意的安排！这就是报应！这就是报应啊！” 杜婉蓉说完，已泣不成声。 什锦走到杜婉蓉身旁，心疼地搂住她的肩膀。 高德望的眼神已渐渐开始迷离。 他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模模糊糊的杜婉蓉，模模糊糊的什锦。 “报应……我不信……我不信……没人能斗得过我……没人……” 说完，高德望的眼睛渐渐闭上，继而身体僵直地向下坠去。 “大人！高德望死了！” 扣住高德望的将士查看后禀报道。 杜婉蓉闻言，再次转头，朝高德望的尸体看去。 “天意……是天意……在哪里开始……便在哪里结束……” 什锦紧紧握住杜婉蓉的手，安抚道： “姐姐，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的仇报完了，以后要开开心心地开始新的生活，知道吗？” 杜婉蓉看着什锦，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 “来人！将这贼子的尸体带回衙门，听候处置！” “是，大人！” 两个将士抬着高德望的尸体，朝门口走去。 杜婉蓉眼见着他们从自己的眼前走过，她凝望着高德望的尸体，再次泪崩。 几十年弹指一挥，白驹过隙。 但她的这几十年，却因这个恶魔的缘故，像是一场一直不能醒来的噩梦。 那些痛苦、辛酸的往事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惨遭背叛，满门被灭，痛失孩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这个噩梦想玩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而已！ 但黑暗终将过去。 无论多久，无论那黑暗是如何令人彷徨、无助，它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 天光大亮。 杜婉蓉在什锦的陪伴下，终于安心回到了聚贤楼，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见窗外已近黄昏。 她浑身疼痛地从床上坐起身子，这才发现什锦竟趴在一旁的桌子上沉沉睡着。 看来这丫头是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不曾离去。 想到此处，杜婉蓉心下涌起阵阵暖意。 她走到什锦身边，轻轻为她披上一件衣服。 什锦挪了挪身子，慢慢睁开眼睛。 “姐姐，你醒了？” 什锦坐直身子，看着杜婉蓉关切道。 “你竟趴在这里睡了。” 杜婉蓉眼中满是歉意。 “无妨。姐姐这里很舒服，起码比郊外那个满是尸臭味的破义庄好上千百倍呢！” 此言一出，杜婉蓉被瞬间逗笑。 “真佩服你的乐观、豁达。如此逆境，竟也能有如此开朗的心境。” 什锦没有多言，只是看着杜婉蓉甜甜一笑。 “哦，对了，最近事情棘手，都没来得及告诉你，范大人已然决定，将你引荐给国子监的钦监大人，让他收你为女弟子。范大人还说了，会带我回知府府衙，让我在他手下办差。如此一来，便是最好，我们姐妹，以后就能形影不离了！” 什锦看着杜婉蓉如此开心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告诉她，自己马上便会离开的消息。 她思忖片刻，委婉道： “姐姐，我生性自由散漫，哪受得了国子监的束缚呢。再说了，国子监里都是达官显贵家的孩子，你也不怕我去了受欺负啊！” “怎么会呢！我妹妹轻功如此了得，谁能伤的了你呢！” 轻功？！ 原来真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靠轻功靠近高德望，救下人质的。 什锦欲言又止。 她没办法和杜婉蓉解释什么是任意门，也没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思及此，只好岔开话题道： “姐姐安心和范大人回府衙，我呢，就留在原地，好好过我逍遥自在的日子。” “你要留在同安县？” 杜婉蓉不解道。 “那……我将这聚贤楼送给你！这里面的掌柜、伙计、小厮、丫鬟都与我感情十分深厚，我不忍将他们转给他人，不如就给妹妹。妹妹一定能善待他们。” 什锦闻言，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看来说得太委婉，反而解释不清了。 正在此时，就听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杜婉蓉和什锦一起抬头看向房门处。 紧接着，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之声。 “夫人，楼下有人找您！” 第110章 守灵仵作妙揭血尸惨案（52） 杜婉蓉带着什锦来到楼下。 顺着小厮所指的方向看去，见一楼最里侧角落的桌边坐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 杜婉蓉与什锦对视一眼，便快步朝那男子走去。 “这位客官，可是您要见我？” 杜婉蓉虽带着笑意，但心中却在打鼓。 很少有人知道这聚贤楼的真正东家是她。而这名男子来到聚贤楼，指名道姓地要见自己，怕是来者不善。 什锦站在杜婉蓉的身后，心下同样疑惑。 刚刚收拾了这个位面的邪魔，她想不到还会有什么人跳出来找茬。 此时，二人面前的男子将头上的斗笠扶了扶，露出半张脸来。 “是我。” 男子低声说道。 “范大人？！您怎会……” 杜婉蓉和什锦皆是惊诧不已。 “没有侍卫跟着您保护您吗？您怎会一个人单独来此处呢？” 杜婉蓉问道。 “此地并非讲话之所，杜先锋官，咱们还是借一步说话。” 杜婉蓉点点头。 “大人，请跟我来。” 杜婉蓉将范正林带到了三楼的房间。 范正林进入屋内，这才摘下斗笠。 “现如今，原来那个草包县令已按渎职、贪腐罪惩处入狱，而那个诨名瘦猴的奸细也已被捉拿归案。但本官仍放心不下，担心衙门里还有被高德望安插进来的眼线探子。” 杜婉蓉点点头。 “大人，我懂了。县衙里人多眼杂，想要清除余孽确实要费些心思。” “不，不是清除余孽，是要趁机换血。” 什锦与杜婉蓉闻言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 “我想过了。高德望一死，他安插在县衙里的其他眼线会因为没有暴露而就此沉寂，一时之间不会生事。但如此鼠辈留在同安县，守着高德望藏匿的钱财，根基会越来越深。等我离开同安县回了知府府衙，那些鼠辈再起风浪，岂不是又要为害百姓了？！” 什锦钦佩地点头道： “大人能如此心系百姓，实乃百姓之福。大人有何计划，我能帮上忙吗？” 范正林叹气道： “我今日前来，正想与你二人商议此事。你二人虽没进过国子监，但却胜过那些庸碌士子千倍万倍。本官有意将衙门里的所有官差全部更换，但又担心他们的生计问题。思忖之下，一时无法决断，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杜婉蓉皱起眉头。 “大人，换血虽然是彻底摆脱奸细的办法，能一举拔出衙门里的所有高德望留下的同党余孽，但这么做，会有大批无辜官差受到牵连，这……似乎不太妥当啊。” 范正林眉头紧锁，没有出声，转而又看向什锦。 什锦眼珠一转，提议道： “大人，我倒是有个法子，既能解决眼下的问题，又能防止各州郡县产生贪腐问题。” “哦？巫马师爷有何良策？” 范正林眼中燃起希望。 “大人可向皇上提议，各地官员、官差均实行轮岗制。” “何为轮岗？” 范正林不解地问道。 “各地官员、官差，无论品阶层级，每满两年便轮换当值的驻地，将原有的一套班底彻底打乱、拆散，重新分配。如此一来，同安县的所有衙役官差，便会被调往其他州县。” “你的意思是说，将原有的所有衙役调往外地任职当差？” 范正林眼中一亮。 “没错。如此一来，衙门里没有任何人会被免职、撤职，人心平定，无辜的官差也不用受牵连而丢了饭碗。” “如此甚好！” 范正林拍案叫绝。 他赞许地看着什锦道： “你小小年纪便有惊世韬略，实在是国之栋梁。此番随我回去，进国子监读。以你的聪明才智，明年春试，定能高中状元。届时，我便上书陛下，推荐你做我朝的第一个女举人！” 范正林越说越高兴，丝毫没留意到什锦眼中的落寞。 等他说完，什锦才淡淡开口道： “大人，民女今日借此机会，向县衙辞去师爷和义庄仵作之职。民女之前接受县衙的官职和俸禄，不过是为了妹妹巫马卓雅的案子，如今案子结束，民女是时候离开县衙了。” “辞得好！以你的才干，之前是宝珠蒙尘啊！你该有更高更好的去处！” 范正林赞叹道。 什锦犹豫片刻，继续说道： “民女此番不能陪同大人和姐姐一同启程了。民女志在四方，不在朝野。” 什锦说完低下了头，她不敢去看范正林眼中的失望之色。 与杜婉蓉、范正林相处的这几日，她心中已萌生亲情，将他们视若家人。 虽是神仙，但历经两个位面的林林总总，此时已向往人间的温情。 范正林看向杜婉蓉，见杜婉蓉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才迟疑道： “既然如此……那便不再强求了。” 什锦抬起头，笑着说道： “大人，既然大家都知道我有功夫在身，不如就让我来护送大人和姐姐回去。如此与你们再好好说说话，我看着你们回到府衙，也能安心云游了。” “如此便太好了。” 杜婉蓉一脸欣喜。 范正林也点头道： “那好，新任县令到任后，我们便启程，此番我先行回去处理衙门的交接之事了，二位也可尽快准备出行所需之物。” 范正林说罢，便起身告辞，离开了聚贤楼。 什锦随后也在杜婉蓉的安排下，暂行住在了聚贤楼的客间之内。 二人每日形影相随，倒是过了几天轻松惬意的日子。 日升月沉，转眼便到了三日后启程之时。 什锦心中清楚，今日在送别杜婉蓉与范正林的路上，她便要想办法制造意外事端，“死于”二人面前，好让这个世上再无巫马卓男，也要让二人彻底对她不再牵挂。 心中想着心事，她脸上仍挂着笑，和杜婉蓉一起坐在马车里欣赏着车窗外的沿途美景。 终于，马车走上山路。 什锦暗暗感叹，该来的终将会来。 马车一路来到山顶，什锦看看窗外，便知时机已到。 “大人，姐姐，咱们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在这平坦的山顶之上歇息一下，活动活动，再行赶路。” “如此也好。” 范正林闻言下令道： “停车休息！” 三人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山顶的大石上，向下俯视着巍峨的山峦与湍流的瀑布。 杜婉蓉不禁感慨道：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地欣赏这自然之景了，以往无论走到哪里，满心都只是急着赶路，还要提防戒备歹人的暗算。这回好了，终于能过上无忧的日子了。” 她全部身心都沉浸在这旷世美景之中，却没发现什锦此时已找到了上好的离开契机。 什锦慢慢朝一旁的大石边缘处退去。 片刻后，她猛地向后仰倒，佯装失足地从大石上笔直地坠落下去。 “不！” 待到杜婉蓉反应过来惊叫出声时，什锦的整个身子都已坠入空中，快速下落而去…… 第111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1） 什锦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眼前仙气缥缈，一片茫茫云海。 这是哪？ 第三位面怎么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她缓缓站起身，向前走着。 浓浓的云雾之中，毫无人影。 “团子，团子，快出来！” 什锦在神识中呼唤着。 可白团团毫无音信。 “团子！你死哪去了？！” 什锦再次呼唤，白团团依然没有动静。 奇了个大怪！ 难道……自己这是在梦中？ 神仙下了界居然也入乡随俗跟个凡人似的开始做梦了吗？ 她用力晃了晃头，一阵晕眩感袭来，无比真实。 再用力掐一下自己的手背，好疼！ 看来这不是梦境。 那这一个人影都没有的地方，究竟是哪？！ 领了任务，成为幽冥府执事下三千位面做任务，想不到这三千位面竟还有像是仙境的地方！ 什锦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 眼前的云雾似是绵延了方圆百里。 她抬头远眺，竟看不见云雾的尽头。 最诡异的是，云雾之中，不但毫无人影，就连树木花草、蛇虫鼠蚁等一切杂物也都没有。 下界之后第一次与白团团失联，什锦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慌和紧张。 没了系统的指引，她在凡间根本接不到任务。 这该如何是好？ 突然，什锦回忆起白团团之前说的，她领了系统进度奖励后擅自与杜婉蓉解除同盟，连累团子背黑锅。 莫非，这团子被系统后台给惩处了？！ 那她岂不是坑了团子？！ 心下正焦急之时，她突然看到前方似乎有个人影，由远而近。 什锦赶紧注目凝视，同时整个人戒备起来。 就见那人影缓缓来到她的近前。 “师父？！” 什锦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后，惊讶开口道。 紫微星上仙不再是神棍打扮，而是一身金丝茄紫色的袈裟仙袍。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什锦。 “师父，您怎么不说话呢？” 什锦习惯了紫微星上仙平日里笑嘻嘻的样子，冷不丁看到他一脸严肃、不苟言笑，心中颇为不解。 紫微星上仙并不开口，只沉着脸从袖口中拿出罗盘，对准什锦，口中默念着什么。 “师父……您这是……” 什锦满脸黑线。 多日不见，想不到紫微星上仙见到她竟是这般冷淡态度。 紫微星上仙并不理会什锦，只低头凝视着罗盘的指针。 片刻后，罗盘指针丝毫未动。 紫微星上仙这才抬起头，收好罗盘，对什锦露出久违的慈爱笑容。 “好徒儿，真的是你！” 此言一出，什锦彻底呆住。 “呃……” 师父怕不是傻了？！ 刚才自己说了半天的话，他理都不理，现在竟突然冒出这句，就好像是刚刚见到自己一样。 “师父，您今日与往常颇为不同啊。” 什锦也不好直说，只笑呵呵地试探道。 “好徒儿，你有所不知，为师这是在防敌。” “防敌？！” 什锦赶紧环顾四周，见周围只有茫茫白雾，并无他物。 “师父……这是哪啊？为何我结束了第二位面的任务离开后，会来到这？这里什么都没有，真是奇怪！还有啊，系统团子也不见了，无论我怎么呼唤它，它都不出来。师父，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她一股脑地将心中的疑惑全部说出。 再抬眼去看紫微星上仙，却见这老头儿已再次沉下脸，严肃起来。 “你所看到的这个地方，是为师的修炼之地——云海之境。好徒儿，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为师所为。” 嗯？！ 什锦懵了。 “师父……您的意思是……这里不是第三位面？是您半路把我截来这里了？” “正是。为师知道你有危险，便第一时间赶来救你，将你带到了此处。” 紫微星上仙答道。 “师父，您弄错了。我坠下山崖并非是遇到了危险，而是结束每个位面时，必须要自己ko自己，让位面里相熟的人以为原主肉身彻底死亡离世才行。” 什锦笑道。 “不！” 紫微星上仙脸色更加严峻道。 “那不是我所说的危险。好徒儿，你上当了！” “上当？！” 什锦更加疑惑了。 “若我没有及时赶到，你此番坠崖的结果，不是去到第三位面，而是会就此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师父，您可真会说笑。第一位面结束的时候，我已经顺利试过了，确实是来到第二位面了……” 她还未说完，便被紫微星上仙打断。 “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不明白吗？一直跟随你的系统白团团，是假的！” “团子是假的？！” 什锦闻言惊诧当场。 “这怎么会呢……团子与我形影相伴，跟随我完成了两个位面的任务，我们是最好的搭档和伙伴啊！” 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紫微星上仙。 紫微星上仙摇头道： “你被他的假象蒙蔽了啊。好徒儿，为师现在将你的神识截来此处，为的就是让你脱离那个假系统的控制！如今那假系统已自知被我识破了它的身份，所以它必定会找机会加害于你。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的神识已经随着肉身一起消亡了！” “师父，您说系统团子在控制我，还要加害于我？！” “没错。” 紫微星上仙说着，拿出罗盘，递到什锦的眼前。 “你还记得为师之前送给你的这个罗盘吗？” “记得。这罗盘不是坏了吗？师父拿回去修了。” “不！” 紫微星上仙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罗盘根本没坏。为师当时急着离开，并非是回去修罗盘了，而是回去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啊？” “你记不记得，当时咱们想用罗盘确认邪魔的方位，可罗盘的指针却总是指向你？” 什锦点点头。 “对呀，徒儿记得，所以才说您这罗盘坏了。” “罗盘没坏，指针也没错，错的是你。” 紫微星上仙凝视着什锦的眼睛。 “因为，真正的邪魔，一直都与你相随，他便是与你片刻不离的系统——白团团！整件事都是一个骗局，或者说，是一个惊天阴谋！” 第112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2） “师父，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 紫微星上仙轻拂拂尘，云海之中便出现了什锦与白团团在两个位面经历的种种画面。 “徒儿，别再执迷了，你好好回忆一下，便能辨认。这邪魔虽然伪装得很好，但只要是假的，便会露出蛛丝马迹。你莫要感情用事，要用理智去看啊。” 什锦连连退去，最后跌坐在地。 眼前云海中的画面皆是她下界以来与白团团历经的千难万险。 无论是对付日和，还是对付高德望，团子都在不遗余力地帮她，团子怎可能是邪魔呢？ 尤其是在灼仙山上，团子与洒图的那份情谊…… 什锦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倘若真如师父所说，团子才是邪魔的真身，那当时他对洒图的热情，岂不是因为……他们的父子之情？！ 团子当时还亲眼看着洒图大义灭亲、惩治邪魔化身的日和…… 什锦顿觉五雷轰顶，脑中炸裂般疼痛。 师父所说的这个真相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 “团子，你出来！你跟师父解释清楚啊！这里面是有误会的对不对……”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什锦最后一次用神识呼唤白团团。 但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紫微星上仙俯下身，凝视着什锦。 “徒儿，为师知道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真相。但你要知道，你此番下界是带着任务来的，你的任务便是惩处邪魔。” 什锦已忍不住溢出泪水。 神仙又如何？ 神仙难道只能有冰冷的规矩吗？ 一想到她与团子的敌对身份，一想到她必须毁掉团子，她的心便隐隐作痛。 如果说柘远、习武、杜婉蓉、范大人，到最后都与她情谊深厚，那团子无疑便是她内心深处最深信的依赖。 现在要让她把心底的这份依赖感连根拔除，她实难做到。 紫微星上仙看出了她的心思。 “不忍是吗？可你知不知道，他这次对你下了狠手？现在巫马卓男的原身已在悬崖下粉身碎骨，你的神识已没有下一具原主肉身承接了。” 什锦捂住耳朵，不愿再听。 紫微星上仙第一次对她露出严厉神色。 “徒儿，你在留恋什么呢？是那邪魔装腔作势表现出来的友善吗？之前的国师日和与女红学院院长高德望不过是他幻化出来的傀儡而已，他躲在暗处，暗中操控着一切，包括操控着你。” 说着，他将什锦捂着耳朵的手拿开。 “徒儿，你听着，你之前的一切系统奖励，都是邪魔真身权衡利弊后才给你的，不会危及到他的存在。而现在，他已知晓我在暗处调查，他知道他早晚会暴露，你早晚会对他动手，于是他便先发制人，不再给你系统奖励，又趁第二位面结束时想彻底毁灭你的神识！” 什锦闻言，开始回忆第二位面后期，白团团很久不出现，以及无论进度如何推进，它都不再发放进度奖励的事。 如此想来，确有蹊跷。 “师父，我不明白，邪魔不是已在你的炼化炉里被炼去了所有的功力了吗？他不是早已偷偷逃往三界了吗？怎会成为系统白团团呢？” 紫微星上仙叹气道： “真是当局者迷！我的徒儿啊，你仔细回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白团团告诉你的，你下界之前，有向任何人求证过吗？” 什锦闻言彻底崩溃。 是啊，她突然想起来，最开始的时候，她在三千桃林里与青丘小狐饮酒正欢之时，被白团团抓包。 当时白团团说了邪魔逃脱的前因后果，于是自己便跳下长生门，到三千位面寻找邪魔。 整个过程中，她并未去过幽冥神殿找任何上仙求证。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便陷入了邪魔所设的阴谋圈套之中…… “等等。师父，我突然想起来，我用追忆环触碰团子的时候，看到过一个画面。团子原本只是幽冥上仙饭桌上的一个饭团，只因幽冥上仙的仙露洒在团子身上，团子才成了精的。这画面是真实的，绝不可能是邪魔用幻象幻化出来的。” 紫微星上仙闻言眉头紧锁。 “那就奇怪了，若你所说的那个画面真的存在，就有个很奇怪的问题。以幽冥上仙的功力，他不可能看不出眼前的饭团是邪魔所变的啊？” “所以……” “所以即使这件事有可疑，但依然改变不了白团团就是邪魔真身的事实。这件事我会回九天幽冥宫找幽冥上仙核实清楚，看看是否确有其事，而后再回来告知你。这段时间，你没有肉身只有神识，在凡间哪都去不了，只能先安心待在云海之境修养了。” 紫微星上仙说着，便轻拂拂尘。 什锦眼前瞬间出现了一座金色大殿。 “此殿乃我成仙前辟谷时所在的六神宫，我将它赠予你。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可作为你躲避敌人、修炼仙级的僻静之所。” “多谢师父！” “此番我回到九天幽冥宫虽然只有个把时辰，但云海之境内的时间却会过得十分缓慢，你要等待很久。在这段时间里，你一定不可轻举妄动，尤其不要离开这云海之境。我担心邪魔没有看到你被毁灭的神识便不会善罢甘休，他现下肯定在四处找你，你还是很危险的。” “是，师父，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什锦应道。 “对了师父，徒儿还有个疑问。” “你讲。” “师父，徒儿在云海之境的这段时间里，邪魔还在三千位面吗？他是否会继续用傀儡来危害人间呢？” “哎，邪魔元神未除，他便会继续用傀儡来祸乱人间。但现在于你来说，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保护好神识，留得青山在，不怕找不到机会毁灭邪魔。” 什锦点点头。 “知道了师父。” 紫微星上仙见什锦如此乖巧听话，便放下心来，转瞬消失在什锦的面前。 可他刚一离开，什锦便攥紧了拳头。 “骗我？！利用我？！” 她眼中露出萧杀之色。 “团子，本上仙定要好好与你会会，看看你到底如何交代！你若是邪魔，我就算拼劲了神识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第113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3） 什锦刚想调出任意门，却突然意识到，任意门这个系统奖励乃是白团团所给。 倘若白团团真是邪魔真身，那她此番调用任意门，一定会被白团团发现自己的藏身之处。 现在情况不明，绝不能轻举妄动。 但等在此处坐以待毙，也绝不是她的性格。 什锦抬眼瞧了瞧眼前的这座六神宫。 既然是师父修炼的宝地，那里面说不定会有什么趁手的宝器能让她用上一用。 想到此处，什锦快步进了六神宫。 只见宫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缭绕的仙气盈盈袅袅。 大殿一层十分空旷。 正中是硕大的炼丹炉，炼丹炉四周是打坐的蒲团。 大殿四角的墙壁上，分别挂着四盏硕大的烛台，烛台上烛光荧荧，散发着暖橘色的光芒，虽不十分明亮，但却让整个大殿上的景物都被照得十分清晰。 什锦目标明确，一心只为寻求宝器。 她不做停留，快步来到大殿的二层。 这大殿二层被成墙的药匣铺满，空气中也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之气。 什锦四处环视后，继续朝第三层大殿走去。 第三层存放的乃是修仙、用药、炼丹等典籍，成排的书架，鳞次栉比。 什锦沿着台阶继续朝上面走着，很快便来到了大殿的第四层，此处摆满了瓶瓶罐罐。 她一眼便看到了紫微星上仙曾给她的那个棕褐色的药瓶。 原来炼制好的丹药都会被放在此处。 再往上走，便是六神宫的第五层。 这一层为观星台。 硕大的镂空露台布置与前四层大殿颇为不同。 奇怪，观星台为何不设置在最顶层呢？ 那里的视野岂不是更好？ 什锦抬头看了看第六层阶梯。 只见这第六层阶梯与前五层完全不同。 前五层阶梯颇缓且台阶宽阔。 而此处的阶梯却陡峭狭窄。 什锦小心地一步步而上，来到一扇窄门之前，就见这窄门之上已然落了锁。 师父在里面私藏了什么宝贝，竟如此谨慎地看管着？ 看来里面必有宝物。 只是这门锁该如何去除呢？ 如今系统奖励全不能用，而她的仙法只有红线。 她灵机一动，调出红线，将那门锁团团围住。 死马当活马医，为今之计也只能一试。 几条红线钻入了锁内，百般旋舞。 什锦立在一旁看着，心下焦急万分。 “啪——” 伴随着声响，门锁猛然落地。 什锦喜出望外。 想不到她牵姻缘的红线竟还有这般妙用。 “师父啊师父，徒儿私自进入您老人家的藏宝室，实属无奈之举，您可千万别怪我啊！” 她站在门前暗暗说着，继而推开眼前的窄门，走了进去。 霎时间，只听耳畔传来尖锐的声响，身后瞬间出现一道紫色结界将什锦与那扇窄门阻隔，她再想走出窄门，已是决然不能。 “糟了！原来师父早有防备，这藏宝室进得来也出不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师父早晚会回来，不如先看看他老人家在藏宝室里都收集了哪些好东西！ 什锦好奇地向里面走去。 就见这藏宝室正中摆着一张仙台，仙台之上，是一面铜镜，铜镜四周则镶嵌着流光萤石。 “这……这不是师父生辰之时，幽冥上仙赠予师父的诸天镜吗？” 什锦拿起铜镜，仔细端详，确认无疑。 “传言这诸天镜中，能呈现万事万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能看到师父现在在九天幽冥府到底跟幽冥上仙说了些什么，就好了。” 什锦轻抚镜面。 可让她意外的是，下一瞬，手中的诸天镜内，竟真的出现了幽冥神殿。 什锦瞪大双眼，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镜中的幽冥神殿内空无一人。 片刻后，紫微星上仙疾步而入。 他焦急地走向后殿，却被在后殿值守的仙童拦住。 “紫微星上仙，请留步。” 紫微星上仙顿了顿，道： “烦劳仙童通传一声，就说我有要事要见幽冥上仙。” 仙童义正言辞道： “师父说了，闭关静修，何人都不见。” 紫微星上仙犹豫片刻，再次开口道： “此事事关凡间三千位面，还请仙童一定要通传。” “紫微星上仙请莫要为难小童，师父特意叮嘱过，无论何事，任何人都不见，紫微星上仙还是请回。” 紫微星上仙双眉紧锁，问道： “那幽冥上仙总要出关的？我就等在幽冥神殿，等他出来见我为止。” 什锦看着镜中焦急的紫微星上仙，暗道： “看来师父吃了闭门羹，一时半会儿等在九天幽冥府也回不来。这诸天镜如此好用，不知道能不能用来寻找邪魔呢？” 她爱惜地摩挲着镜面。 下一秒，一张俊逸不凡的白皙面容出现在镜中。 咦？ 真的可以！ 想必这镜中之人，便是邪魔在新的位面的化身了！ 她仔细观察着镜中之人。 只见此人一身将军戎装，轮廓分明的一张脸上，剑眉星目，英姿勃发。 若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还当真要被这副好皮囊所迷惑。 凡间女子见了如此出尘之人，都会心动的。 正想着，就见此人手执长剑，正一步步向前走去。 什锦观察着他那满是杀意的眼神，便知此人定要作恶。 就见他缓缓走到院中假山之后，提剑指向躲在假山后的一名女子。 “今日之后，世上便再没有阮戚戚，也不会再有这将军府！” 说着，他便紧咬牙关，用力刺向面前一脸惊恐的女子。 那名叫阮戚戚的女子捂着肚子艰难地躲闪着。 什锦这才注意到，她已是身怀六甲之身。 “畜生！这样也下得去手？！” 什锦干着急，却无力改变什么。 就见镜中的阮戚戚边哭边喊道： “陆无双，我阮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我怀了你的骨肉，你竟想置我们母子于死地！” “贱人，你错就错在，你挡了我的青云之路啊！” 他说着，步步紧逼，剑剑直戳那阮戚戚的要害。 “我本想着，等你分娩之后，再取你性命。奈何清月公主容不得这孩子，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提前送你们母子上路了！” “陆无双，你混蛋！这将军府难道还不能让你满足吗？！你竟暗中与清月公主媾和！” 阮戚戚已被疼痛的汗水浸得浑身湿透，她腹痛难忍，倒在地上，再难爬起。 陆无双见状，放缓了步子，来到阮戚戚身边蹲下。 看着阮戚戚痛苦的脸，他低声笑道： “将军府，也配？驸马府，我今日便会搬过去了。” 说罢，他仰天长笑，继而举剑便朝阮戚戚的心房处狠狠刺去! 第114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4） “徒儿，你在这做什么？！” 什锦盯着诸天镜正看得出神，却听背后传来紫微星上仙的严厉声音。 “师父……” 她回过头去，看着紫微星上仙焦急道： “师父，那邪魔还在三千位面作恶。徒儿已发现了他的踪迹。现在，一个身怀六甲的将军夫人正要被他害死。师父，那可是一尸两命啊！咱们快些赶过去救人！” “徒儿，为师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让你什么都不要管，好好休养么！” “我……可我得寻找邪魔啊……” 紫微星上仙闻言猛地一甩仙袍。 “如此这般不听劝阻！” 他厉声道。 “你以为现在只凭你一人之力，就能消灭邪魔么！” “师父，不管怎样，还是救人要紧啊！徒儿知道自己错了，不该擅闯师父的藏宝阁，偷拿师父的宝物使用。但我真的是绝无私心啊师父！” “你消灭了你眼前所见的这一个邪魔化身又如何？这一位面的邪魔化身被灭，那邪魔元神依然会不断幻化新的化身，你挡得住拦得住么？” 什锦闻言怔愣道： “师父的意思是说，邪魔化身还在不断继续……” “恐怕是同时进行！” 紫微星上仙叹了口气。 “邪魔元神一日不灭，三千位面便有源源不断的新化身生成，你管得过来么！你先救哪个？后救哪个？” “师父，当初徒儿贪嘴，偷吃了您炼化炉上的仙果，这才导致邪魔没了药引，撞破炼化炉脱逃，为害三千世界。师父，这一切的祸根皆由徒儿而起，请师父无论如何也要教徒儿法子消灭那邪魔元神！” 什锦一脸恳切。 “就算是我灰飞烟灭，再回不了九天幽冥府，我也无怨无悔！师父，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什锦走到紫微星上仙面前，央求着拽着紫微星上仙的袖子。 “哎……” 紫微星上仙轻抚什锦的头发。 “好徒儿，此事不能全部怪你，我也有责任。那炼化炉和药引并不牢靠，为师学艺不精，铸就大祸啊。就算你偷吃了仙果，但那炼化炉若固若金汤，也不会让邪魔逃走。你被罚下界，任务完不成便灰飞烟灭，为师却仍在九天之上逍遥自在，实在心下难安，我思来想去，定要下界来助你一同消灭邪魔！” “师父，既然如此，那我们快点动手！到底有什么办法呢？” “徒儿，实不相瞒，为师现在是真的无计可施。否则，也不会冒然前往幽冥神殿，去见幽冥上仙。” 什锦失落道： “我在诸天镜里看到师父去找幽冥上仙了。幽冥上仙已闭关，我们现下该如何是好呢？还有人能帮帮我们了吗？” 紫微星上仙闻言突然一脸警惕。 “徒儿，为师觉得……幽冥上仙不太对劲儿。” 什锦惊诧。 “什么意思？幽冥上仙闭关有何不对？” “我思来想去，觉得整件事有纰漏。” 紫微星上仙站起身，来到诸天镜前。 他轻拂镜面，可镜中却没有任何画面出现。 “师父刚才在想什么？这诸天镜里怎么什么画面也没有？” “我刚刚在想，幽冥上仙此时在做什么？” “幽冥上仙乃上古真神，这诸天镜无法看到幽冥上仙，也是情理之中的。况且诸天镜本就是幽冥上仙赠予师父的，他怎会给您一面能监控他自身的镜子呢！” 紫微星上仙思忖着点了点头。 “徒儿。就算你说得有理。但你仔细想想，以幽冥上仙的功力，他怎会看不出桌上的饭团白团团乃邪魔幻化的呢？这是第一处纰漏。” 什锦闻言思忖着，点点头。 “这点好像还真是如此。邪魔虽功力深厚，但还不至于能轻易蒙骗上古真神。” 紫微星上仙继续说道： “第二处纰漏是，从现在来看，你下界做任务乃是邪魔故意布下的陷阱。既然如此，那幽冥上仙知道后，怎会坐视不理呢？” 什锦点点头。 “师父说得倒是有理，但我毕竟闯下大祸，幽冥上仙知道后，将错就错，让我继续在凡间补救，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 紫微星上仙摆手道： “幽冥上仙并非如此个性。你犯错是一回事，但他决计不会看着你一直被邪魔蒙蔽、控制的。邪魔假扮系统之事，他也决计不会不管的！” 什锦仔细听着，突然露出惊恐之色。 “师父……那您的意思是……这幽冥上仙……是假的？！” 紫微星上仙摇摇头。 “我现在还不敢确定这个幽冥上仙是假的，因为我还没与他正面接触。这也是我为何会急着赶回九天幽冥府的缘故。可偏偏是这个时候，幽冥上仙闭关了，还下令不见任何人。这如此一来，我心中的怀疑便更甚从前。” 什锦点点头。 “我明白了师父，您是想去求证。可若这幽冥上仙真是假的，那真的幽冥上仙在哪？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掉包上古真神呢？” “现在一切还不得而知。” 紫微星上仙眼中满是忧虑。 “徒儿，你听好，我现在说的话很重要。” 什锦从未见过紫微星上仙如此凝重，她赶紧连连点头。 “师父您说，徒儿定将师父的话，牢记在心。” “我今日回来，是发现你擅自闯进藏宝室内偷用诸天镜。我怕你一冲动，调用邪魔给你的系统奖励，暴露了藏身之处而招来大祸，才急着赶回来见你。现在，为师将心中的怀疑告知你后，还要再回幽冥神殿守着。” 紫微星上仙似是自知凶多吉少，他轻抚什锦的额头，淡淡笑道： “好徒儿，如果师父长久不回来，那便说明，那九天幽冥府的幽冥上仙是假的，师父已和他正面交锋，不是对手，多半已被他……” 紫微星上仙顿了顿。 “那你便千万不要再想着消灭邪魔了。你今后就安心待在这云海之境，好好修炼，方得安稳啊。” 什锦震惊道： “师父，若那幽冥上仙是假的，那他多半才是真的邪魔啊！也许……也许连系统白团团都是傀儡化身！师父，您让徒儿一起跟您回九天！徒儿帮得上忙的！徒儿定不能让师父一人回去以身犯险！” “不！” “你留在这里。九天之上，除了为师，没人发现这个真相，也不会有人相信。若现在咱们师徒全部硬闯回去，绝非上策。那假幽冥估计维持不了多久便会露馅，届时九天定会大乱。你好好修炼，将我这六神宫内的法器全部研究通透，到时再以惩治邪魔的名义杀回九天！” 紫微星上仙说着便走向藏宝室深处。 “徒儿，你来看，这柜子里、匣子里的法器种类繁多，你且须研究个把时月……” “师父！” 什锦奔到紫微星上仙身旁，一把从后面抱住紫微星上仙。 “这原本是徒儿的错，师父您不能代我去冒险！您就让徒儿去！” 紫微星上仙笑着转过身，点了点什锦的脑门。 “傻孩子，现在来看，这不是你的错。邪魔从一开始就设下了这滔天阴谋，他被抓，被关进炼化炉，可能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早有安排！你只不过是误入了我的紫微星神殿，成了被邪魔选中的替罪羊！” 第115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5） 紫微星上仙说完，便轻扬拂尘。 “这六神宫已被我下了一道封印结界。以你现在的仙级，是万难离开的。” “师父，您这是……” “此番我重回九天，纵使万般小心，也大概率是有去无回了。若你真想帮为师对付那假的幽冥古神，就好好留在六神宫修炼仙级。” 什锦不停地摇着头。 “不，师父，我不能让您一人以身犯险。” “好徒儿，听我说。这六神宫内，每一层都是我倾尽精力心血收集来的各类典籍、药材，以及花费心血炼制的丹药，这些都能助你更快提升仙级。等你有一天，能凭本事冲破我设下的封印结界，便是我允许你用上仙之身重回九天之时了。” 紫微星上仙说完，便消失在什锦的眼前。 而他的声音却还在空中回荡着。 “记住，永远不要再用那些系统奖励，永远不要暴露自己的藏身之所，记住……” 缥缈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最后消失。 什锦看着紫微星上仙曾站着的方向，已泪如雨下。 “师父……” 她无助地趴在仙台上，泣不成声。 “这六神宫的封印结界，真的那么厉害吗？” 她突然擦干眼泪，站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原本在藏宝室门口的那道结界已消失，什锦快步来到一层大殿。 殿门就在眼前，她疾驰而去，却猛地撞在一道透明的像是墙壁的物体上。 “好疼！” 什锦揉着肩膀，向外看着。 大殿的门，大敞四开，但她却被这透明的封印结界隔绝在殿内。 门外是一望无际的云海和穿透云海的日光。 “看来师父说的是真的了。这封印结界，我确实闯不出去。”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快步回到藏宝室内。 轻轻拿起诸天镜，定睛看去。 只见镜中的幽冥神殿里依旧安静如常。 片刻后，紫微星上仙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上。 他并不急着去后殿找仙童通秉，而是直接坐在大殿上，闭目沉思起来。 “师父做的是什么打算呢？” 什锦心下疑惑。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破除这封印的仙法。 什锦来到收藏典籍的那一层，在书架上挨本翻找起来。 这些书架虽摆得整齐，但里面的典籍却摆得毫无章法。 修炼的仙籍与草药典籍混放在一起。 炼丹的典籍与记录九天幽冥府的历史典籍也混放在一起。 等等！ 本来急着临时抱佛脚，想要从这一殿的仙籍中找到能冲破结界的法术秘籍，如今她却来了兴致，将九天幽冥府的历史典籍拿了出来，好奇地挨页翻阅着。 “原来九天幽冥府并非幽冥上仙一手创下，他最初也只是个俯首帖耳的弟子小童而已。” 什锦边翻看，便暗暗琢磨着。 “莫非，将幽冥上仙掉包的人，是幽冥上仙的师父？如此一来，这对手岂不是更难对付了么！” 她随手又拿出一本仙籍，定睛看去，竟是九天幽冥府的各类法器的说明。 这个好！ 她轻轻打开，一页页地翻着，不住地凝神看去。 直到看到最后一页，什锦整个人猛然愣住。 就见上面写着： “炼化炉不可以幽冥仙果为药引，否则会使炼化之物，吸收幽冥之力，功力倍增，最终破炉而出！” 这…… 什锦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那日，她机缘巧合之下，溜进了紫微星神殿，看到了炼化炉上的仙果，于是便偷偷吃了。 当时她并不知道，炼化炉里的，就是邪魔。 而她偷吃的仙果，正是幽冥仙果！ 也就是说，有人明明知道幽冥仙果搭配炼化炉会使邪魔功力大增，破炉而出，却依然掉包了炼化邪魔的药引，偷偷换上幽冥仙果。 九天幽冥府早就有了邪魔的内应！ 再说那日紫微星上仙本该在炼化炉前值守，却突然被幽冥上仙叫走。 如此说来…… 这幽冥上仙……很可能就是邪魔的那个内应！ 想到这里，什锦猛然摇了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决计不可能！ 她被这惊悚的想法吓到。 幽冥上仙怎会帮着邪魔来残害三千位面的无辜人类呢？！ 又怎会帮着邪魔来对付她和紫微星上仙呢？！ 定是有哪里搞错了！ 什锦细细从头回想。 最后得出结论。 九天幽冥府里一定有人提前知道幽冥上仙要召见紫微星上仙，所以抽了空子，更换了仙果，助邪魔逃离炼化炉！ 如此说来，师父回到九天幽冥府，岂不是又要受到那内应的迫害了！ 师父不知情，一点防备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呢！ 什锦焦急万分，只能继续快速翻找能用得上的仙籍。 她抽出一本仙籍，快速扫了一眼。 这本竟是各类仙丹和草药的搭配功效。 什锦快速翻看起来。 有用有用。 仙籍上说，烈火丸与仙果酒同服，可增强百倍气力，但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 什锦连忙拿着仙籍，赶往装仙丹的那层大殿。 她对照着仙籍上的图案，找到烈火丸，与仙果酒一同服下，果然觉得浑身气力大增，似是有了源源不断的内力相助。 什锦连忙奔向大殿门前，用尽全部力气，朝那封印处闯去。 这次只听轰然一声撞击声响。 什锦只觉五脏六腑都炸裂般疼痛，火烧火燎之感袭遍全身。 “徒儿，莫要硬闯，当心伤及元神。” 紫微星上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空中。 “师父！” 什锦脸上现出惊喜神色。 “师父，您快回来！咱们再好好研究研究对策！” 她声音颤抖，第一次用央求的口吻说道。 “那假幽冥应该已然开始监视我了，我现在回去，定会暴露你的藏身之处。好徒儿，师父不会再回去，师父打算在这里跟假幽冥周旋到底。你不要再想那些杂事，记住为师的话，好好修炼，提升仙级……” 说完，紫微星上仙的声音便彻底消失。 “师父！师父……” 什锦不断呼喊着。 但紫微星上仙再没了回应。 什锦快速奔到诸天镜前，焦急地抚摸着镜面，可镜中再没了幽冥神殿的画面。 “怎么回事？！” 她不断地擦拭着镜面，可诸天镜就似失灵了一般，再没了反应。 “好！好！徒儿这就去学那些仙籍！增长本事，杀回九天，助师傅一臂之力！” 第116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6） 虽是答应了师父要好好学习典籍，提升仙级，但眼见着师父深陷危难之中，现在再来修炼恐怕为时已晚。 什锦快速奔向储藏丹药的那一层大殿，寻找着短期内能提升仙级的仙药。 那邪魔自逃出炼化炉后，功力大增，竟然能暗中掉包幽冥古神，想必那炼化炉搭配了幽冥仙果，自是功效不凡。 什锦一边想着，一边寻找着仙药。 等等！ 既然邪魔能如此提升修为，精进功力，那我为何不效法一试呢？！ 现在炼化炉就在六神宫内，唯一缺少的便是幽冥仙果。 只要寻到幽冥仙果，那自己也可以快速进升高阶仙级了！ 想到这，什锦拿来诸天镜，轻抚镜面，探寻着幽冥仙果的位置。 诸天镜中立时出现了一座仙山。 只见这仙山被层层红雾所笼罩，看似曼妙迷离，实则确是毒霭重重。 这是…… 九天幽冥宫任何上仙都不敢轻易靠近的幽冥仙山！ 管不了那么多了！ 为今之计，定要尽快得到幽冥仙果。 什锦从袖子里摸出了紫微星上仙之前给她的第二个宝贝，那个深褐色的药瓶——“化毒丸”。 不知这被师父描述得神乎其神、可解百毒的化毒丸，能否对抗幽冥仙山中的毒霭？ 什锦深吸一口气，将化毒丸吃了下去。 正在此时，就见诸天镜中的景象出现了变化。 什锦低头看去，赫然发现，幽冥仙山的山壁之上，竟出现了一条深褐色的巨蟒。 那巨蟒正急速蜿蜒而上，朝山顶遍布的幽冥花而去。 是洒图！ 什锦怔愣。 自第一位面与洒图告别后，什锦便再没了洒图的消息。 之前从白团团口中得知，洒图在第一位面做了乡村神医，救死扶伤，过得轻松自在。可如今白团团身份已被揭穿，现在回想，他所说的洒图的消息，也未必为真。 原来洒图竟在幽冥仙山中！ 什锦心中大喜。 片刻后，她的眼中又露出担忧之色。 洒图并不知晓白团团的身份。那如此一来，一旦白团团提前接近洒图，洒图岂不是很危险么！ 不行，得赶紧告诉洒图真相。 看来，这幽冥仙山，是非去不可了！ 什锦凝神看向诸天镜，想要千里传音，可她现在仙级有限，试了几次，洒图都没有回应。 想要去往幽冥仙山，唯一的办法就是调用任意门了。 可如此一来，白团团必然会获知她的方位，赶来杀她灭口！ 什锦百般纠结，终于下定决心。 豁出去了！ 现在去幽冥仙山，关乎师父和洒图的性命，白团团就算感知到她的方位，起码也有个时间差，为了师父和洒图，只能拼死一搏了！ 想到这，什锦快速调出任意门，来到幽冥仙山的山顶之上。 此时，眼前大片殷红色、灿烂夺目的幽冥花开得正盛。 什锦站在山崖边，等待洒图的到来。 不肖片刻工夫，洒图便快速而至。 他幻化人形，看着眼前的什锦怔愣道： “大哥？！真的是你吗？！你……你还活着？！” 什锦焦急道：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白团团会来追杀我，咱们先找个地方藏身！” “白团团？！追杀大哥？！” 洒图彻底懵了。 他一脸茫然地被什锦拽向不远处的山洞，还不忘顺手掐下几朵幽冥花，放入怀中。 “大哥，什么情况啊，你倒是说清楚啊！” 洒图被什锦带到山洞深处后，忍不住率先开口问道。 “洒图，你听好，白团团才是邪魔，咱们之前都被他给骗了！真相说来话长，总之，现在你我都有危险！” 什锦来不及细细解释，只挑了简要的事说道： “邪魔那日打破炼化炉而出，佯装成饭团，欺骗了幽冥上仙，又将幽冥上仙掉了包。现在九天幽冥府的那个幽冥上仙是假的！紫微星上仙，也就是我师父，得知真相，现已被假幽冥控制了。” 什锦顿了顿，急切问道： “我说的这些，你听明白了吗？” 洒图惊得下巴老长，猛地摇了摇头，又猛地点了点头。 “对了，洒图，我知道你精通毒物。你知道幽冥仙果该如何得来吗？想要对付邪魔，必须有幽冥仙果才行！” 洒图点头道： “幽冥仙果与所有仙果都不同。它并非是结果得来，而是采集花瓣，用花瓣和血液混合栽种在血肉之中。” 洒图说完，突然愣住。 什锦观察着洒图的脸色，问道： “怎么了？” “糟了！” 洒图惊恐地看着什锦。 “大哥，我之所以来这幽冥仙山，就是因为白团团告诉我，你在第二位面做任务失败，肉身毁亡，即将灰飞烟灭。他说幽冥仙果可保你肉身重塑，这才让我来幽冥仙山取幽冥花，汇集我百毒不侵的血液做成幽冥仙果，来救你。” 什锦闻言大惊。 “如此说来，白团团一早就知道你要来幽冥仙山，那他必然会来这里找你，等你得到幽冥仙果后，再杀你灭口！” “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来这里。幽冥仙山的毒霭太过厉害，邪魔根本无法抵抗，否则，他也不会以你的安危为幌子，骗我来这里为他得仙果了。” 洒图说道。 “你有所不知。我被师父所救后，白团团便探查不到我的位置。我这次为了取幽冥仙果，冒险使用了任意门，才来到这里。而调用任意门，必然会被白团团获知我的行踪，这是他唯一可能找到我，杀我灭口的机会了。所以，他一定会来！只是，我现在还想不到，他会怎样通过这些毒霭找到我们。” 洒图这才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怎么办？” 他急道。 “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不，你还是趁他没赶来，赶紧离开！” “幽冥仙果还没有得到，我不能走！我必须提升仙级，杀回九天，救出师父！” 话音刚落，洒图便猛地咬掉一块胳膊上的皮肉。 鲜血顿时流淌而出。 “洒图，你干什么？！” 什锦一把按住他。 “我给你做幽冥仙果。” 说着，洒图便从怀中拿出刚刚掐下的幽冥花，又将自己的血滴在幽冥花上。 眨眼之间，原本红灿灿、绚丽夺目的幽冥花瞬间枯萎，直至变成一小簇干瘪的黑红色枯苗。 洒图见状，将那黑红色的枯苗插进还在淌血的血肉内。 什锦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幕，一脸惊愕。 只见那枯萎的黑苗像是在大口大口地吸吮着血液一般，没过多久，瞬间饱满起来，变成一颗圆滚滚的紫黑色果实。 天啊！ 是幽冥仙果！ 什锦震惊道： “这不就是那天我偷溜进紫微星神殿偷吃的那个仙果么！” 第117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7） 什锦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正好，得来全不费工夫。” 什锦和洒图连忙回身朝身后的洞口方向看去。 明亮的阳光射进洞口，而这光线却被一个小小的身影阻挡，留出巴掌大小的阴影。 “白团团！” 洒图起身立目道。 “想不到，你才是邪魔真身！你欺骗我们在先，现在又骗我来替你拿仙果，当真是卑鄙无耻！” 白团团一改从前的呆萌、软糯模样，此时声音阴邪道： “你们两个蠢货分辨不清真假，与我何干？敌人明明就在眼前，却毫不知晓，如此还想杀我？！” 他冷笑一声。 “呵，真是笑话！” 什锦也站起身，手中紧握那颗用洒图血肉养成的幽冥仙果。 “既然你不念旧情，也别怪我们联手对付你！” 说着便与洒图对视一眼，共同作出应敌之姿。 白团团不屑地看着什锦。 “我本是查不到你的踪迹的，想不到，你竟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如此也好，此举一箭三雕，你们两个的性命留下，仙果我带走。” 话音刚落，他便猛然出招，万千黑压压的纸片人一起升空，朝什锦和洒图袭去。 “大哥，你带仙果离开，这里我来应对！” 什锦看了看那狰狞的黑色纸片人墙，急道： “我不可能丢下你不管，一起出招。” 说着，她调出万千红线，齐刷刷朝纸片人墙而去。 洒图也变回蟒蛇真身，用粗壮的蟒尾狠狠朝纸片人墙砸去。 白团团狠厉地一抖身子，纸片人便与空中的红线和巨蟒缠斗起来。 洒图在什锦身边低声道： “久耗下去不是办法，大哥，你先走，不管怎样，一定要保住仙果，万不可让那邪魔把幽冥仙果夺去。” 什锦明知洒图所言有理，却仍狠不下心来弃他于不顾。 “大哥！大局为重！快走！” 什锦闻言猛一回身，便朝后退去，作势离开。 白团团观察到情况不对，立刻冲向前喊道： “想跑？没那么容易！今日你二人谁也别想脱逃！” 洒图立刻上前，朝白团团张开血盆蟒口。 谁知白团团身上却蓦然出现了万千白刺，纸片人瞬间各个手持兵刃，齐刷刷朝洒图扎去！ “大哥，快走，别犹豫！” 洒图一边躲闪一边大喊。 什锦眼中噙泪，她调出任意门，刚要离开，却陡然看见几十个纸片人将洒图按住，白团团猛一综跃，将身上的白刺狠狠插进洒图的七寸之处。 “不！” 任意门开启的瞬间，什锦看到洒图鲜血迸溅，倒地不起。 白团团得意地踢向洒图的尸体，确认洒图实已再无气息。 等他再抬起头来，什锦已消失不见。 白团团不慌不忙地冷哼一声。 “用我的任意门离开，不管你逃到三千位面的天涯海角，我都能确定你的方位！” 说着，他露出轻松的笑容，随即在山洞内消失。 而此时的什锦，躲在任意门的空间内，不敢去往任何地方。 云海之境是回不去了，那里是师父秘密清修的地方，她绝不能暴露那里的位置。 现在对她而言，还能去哪呢？ 三界之大，竟没有了她的容身之所。 无论去往哪里，邪魔都能找到她。那她还有逃的必要了吗？ 突然，她灵机一动。 白团团曾说过，这任意门可以去往任何地方，唯独不能重回九天幽冥府。 那时她信他，他说的，便是不容置疑的。 可现在来看，白团团所说，未必为真，那她要不要试试，用任意门去九天呢？ 兴许，这任意门是可以通往九天幽冥府的。 想到这，什锦便闭上眼睛，摒除杂念，一门心思想着九天幽冥府。 片刻后，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长生门！ 天啊！ 她居然真的回来了！ 曾经那让人厌烦的九天，那像个牢笼一样的九天，那沉闷无比的九天，如今看来，却这般美好而亲切。 什锦快速穿过长生门，往幽冥神殿的方向奔去。 师父现在生死未卜，洒图为了救她而牺牲，她必须争分夺秒，找到扳回胜局的办法！ 她来到幽冥神殿殿外的石柱后，偷偷躲藏起来，向神殿殿门口看去。 只见以往门庭若市的幽冥神殿，此刻大门紧闭，寂静无声。 若就这么擅自闯进去，不但救不了师父，还会被假幽冥的人抓住。 什锦又急又气，心中暗暗叹息。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幽冥仙果，不禁计上心来。 师父的紫微星神殿内此时应该空着，也不会有人去那边巡视，不如先去紫微星神殿藏身，再想对策。 她环视左右，悄悄离开，来到了紫微星神殿之内。 目之所及的宽敞大厅里，居然还有一个金色的炼化炉！ 如此甚好！ 有了仙果和炼化炉，她便可以躲进里面好好提升仙级了！ 什锦在心中默默想着，那化身白团团的邪魔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三千位面里找不到她的原因，竟是因为她已然回到了九天幽冥府！ 她边想边握着仙果，钻进了炼化炉里。 炼化炉的盖子被轻轻盖上，什锦的身影也随即消失在炼化炉内。 紫微星上仙的宫殿内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不多时，两个仙童打开了紫微星神殿的大门。 “你说这幽冥上仙，为何会让我们来搬紫微星上仙的炼化炉呢？这万一被紫微星上仙知道了，咱们可解释不清啊！” “谁知道幽冥上仙怎么想的，九天之上有那么多炼化炉他不选，非用紫微星上仙用过的，这癖好也着实稀奇古怪！” 两个仙童一边走向大殿，一边小声议论道。 “看来咱们也只能手脚麻利点了，快点搬完，才能避免麻烦。” “是啊，动作快点。” 二人边说边走到炼化炉前。 “咦？！这炼化炉怎么这般沉重啊！” 一个仙童惊诧道。 “别大惊小怪的！这炼化炉是紫微星神殿的至宝，听说非比寻常，沉重些也是正常的，你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凡人一般。” 二人蹑手蹑脚地搬起炼化炉，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去。 什锦躲在炼化炉里，听着二人的对话，大气都不敢喘，只默默祈祷着自己不会被发现。 两个小童一路快步来到幽冥神殿后，将炼化炉放在大殿一旁，便静静地退了出去。 什锦坐在炼化炉里，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声响—— “哈哈，宝物终于到了！” 第118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8） 什锦躲在炼化炉里，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声音—— 是幽冥上仙！ “把他给我带上来！” 幽冥上仙一声令下，不多时，纷杂的脚步声传来。 带谁上来？ 什锦心中暗暗揣度，他说的该不会是师父？ 就听幽冥上仙再次开口。 “你们先退下。” “是。” 离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之后，一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响起。 “你这假幽冥，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是师父！ 什锦心中暗喜。 太好了，听声音和气息判断，师父应该没有受伤。 “紫微星，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信，我就是幽冥古神。这九天幽冥府，哪有什么假幽冥？！” “何须狡辩呢？！你松开捆住我的龙骨绳，我一试便可知你的真假。” “顽固！你个老顽固，真是不通情理！明明我是上古真神，可你比我还古朽不化！我松开龙骨绳，以你现在的心思，还不得把我这幽冥神殿给拆了啊！” 什锦听着幽冥上仙的话，心中暗暗思忖，这龙骨绳乃是万年龙骨化桨后炼制成的神绳，除了幽冥上仙本尊之外，无人拥有。 难道，真是师父弄错了？ 这幽冥上仙并非假冒？ 此时，就听紫微星上仙再次开口： “你怕了？!我就知道，你定不敢跟我比试！” “你……你真是冥顽不灵啊！九天之上，谁有本事来掉包本仙？！” “好，不承认是？！我且问你，你把我紫微星神殿的炼化炉搬来，是作何打算？！你总该不会是也要像我一样，炼丹制药？！” 紫微星上仙说完，幽冥上仙半天没有答话。 什锦闻言心下茫然。 这幽冥上仙说得有理，师父也分析得不错。 幽冥上仙根本不需要师父的炼化炉。除非……除非他也想像邪魔一样，用幽冥仙果和炼化炉来快速进升！ 想到这，什锦立时将幽冥仙果藏入口中。 不管这大殿之上的幽冥是真是假，先把仙果藏起来，准是没有错的。 此时，就听幽冥上仙干笑两声，道： “紫微星，你这炼化炉的宝器，本仙早就耳闻已久。奈何你向来小气，总是护宝心切，本仙从无机会好好试试你这宝器，今日便索性借了来。” “护宝心切那是自然！若宝器落入魔邪者之手，便会铸就大祸！邪魔当日从炼化炉逃离后，功力大增，远胜昔日。如今你也觊觎我的宝器，你还说你没有私心魔念么？！” “紫微星，你我之间，定有误会。本仙执掌九天，仙术法器都应有尽有，我又怎会学那邪魔入魔道轮回呢？！” 他说完，见紫微星上仙并不答话，于是尴尬笑道： “不如这样。你我二仙今日一醉方休。你也难得来我的幽冥神殿一次，此番到来正好尝尝我那琼脂玉酿！” 紫微星上仙恍悟道： “我之前还一直不理解，我看穿你的身份诡计，你为何不杀我，不灭我元神？如今我终于明白了，你是怕你一旦杀我，会彻底暴露，九天之上的众仙皆会反你，你怕自己吃不消。所以，你想给我摆上鸿门宴，让我喝毒酒消亡，伪造假象是？！” “你……” 幽冥上仙的声音中顿时满是怒意。 “紫微星，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意与你修好，你却步步紧逼，真是不识抬举！” 什锦躲在炼化炉里，暗暗为紫微星上仙捏了把汗。 师父怕是惹毛了幽冥？ 不管这个幽冥是真是假，现在师父被龙骨绳绑着，惹毛了幽冥，对师父都没好处。 什锦正想着，却听紫微星上仙再次开口。 “你个假幽冥，妄想几句好话便息事宁人，让我替你隐藏真相，你做梦！” 完了完了…… 什锦在心中暗道不好。 师父这是非往火上浇油啊！ 这幽冥真假难辨，师父应该先稳住他才是啊，为何非用言语刺激他呢？！ 此时，就听幽冥上仙猛拍仙桌。 “紫微星，既然如此，那这琼脂玉酿便不用再喝了，我也不便再对你客气了！实话告诉你，你这炼化炉确实合我心意，你擅闯幽冥神殿，冒犯上古真神，我今日便将你的炼化炉收入幽冥神殿，以作惩戒！” “哈哈哈哈……” 幽冥上仙还未说完，紫微星上仙便仰天而笑。 “你的狐狸尾巴终于是露出来了。实话告诉你，我刚才故意惹怒你，就是为了让你现出原形。怎么，这么快就绷不住了？开始明着抢夺我的法器了？！” “你虽为高阶上仙，但你为人偏激，不适合再留用炼化炉了。我今日将你的炼化炉收起，也是九天的规矩！” 说着，幽冥上仙便猛一拂袖。 紧接着，一道疾风快速朝大殿角落里的炼化炉而去。 什锦躲在炼化炉里，只觉得身上突然被一阵疾风包裹，而后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随着炼化炉快速移动起来。 不好！ 看来这幽冥上仙是要将师父的炼化炉抢夺占为己有了！ 事情的真相尚未水落石出之前，绝不能让师父的法器落入幽冥上仙之手！ 可现在敌强我弱，冒然暴露自己，也非良策。 师父尚且还未获救，若连自己也被绑了，岂不是山穷水尽了么！ 她心下正焦急思忖着，却感觉到身遭的疾风突然消失，炼化炉也停止了移动。 嗯？ 怎么回事？ 什锦心下疑惑之际，却听幽冥上仙震惊道： “这炼化炉不对……” 什锦闻言，心中咯噔一声。 莫非自己藏在炼化炉里，被幽冥上仙发觉了？ “这炼化炉……是假的？！” ？？？ 什锦眨眨眼睛，一脸茫然。 “哈哈哈哈哈哈……” 紫微星上仙的笑声中满是得意。 “我既然知道你是假幽冥，自然不会给你机会得到我的法器！这假的炼化炉留在紫微星神殿之内，就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鱼饵而已，为的就是试探你的真假。你不偷还好，偷了，便是最好的力证！” 什锦闻言，终于恍然。 看来师父此番回九天是早有布局。 她之前还觉得纳闷，云海之境的六神宫里，有个炼化炉，为何九天之上的紫微星神殿里，还有个一模一样的炼化炉呢？ 况且，师父本不是那草率鲁莽之人，为何会将炼化炉放在无人看管的紫微星神殿里让人偷偷搬走呢？ 原来自己躲藏的这个炼化炉是假的，专门为试探幽冥而准备。 师父还真是神机妙算。 正想着，就听紫微星上仙说道： “我与幽冥古神相交多年，他的脾性我最为了解。他绝对不会对我的炼化炉感兴趣的，更不会趁我不在，偷走我的炼化炉！” “呵呵，紫微星，想不到你的心思还挺缜密。” 幽冥的声音再次传来。 紫微星上仙沉声道： “说，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假冒幽冥古神？真正的幽冥古神被你藏在哪了？！” 第119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9） “紫微星，你实在是太不聪明了！揭穿我，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幽冥阴冷道。 “整个九天幽冥府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佯装不知真相，大家相安无事，对你来说才是安全。可现在你非要揭开我的面目，那好，我成全你，就如了你的意。” 什锦躲在炼化炉里，听着幽冥上仙的话，不禁暗暗吃惊。 原来这个幽冥果然是假的，师父没有说错！ 可假幽冥若亲口承认了身份，岂不是说明，他马上要对师父下手灭口了？！ 不行！ 绝不能让他伤害师父！ 想到这，什锦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备。 “你这是……自己亲口承认了？！” 紫微星上仙听着幽冥的话，难以置信道。 “承认又如何呢？九天之上，无人信你，你孤立无援，难道还想扳倒我么？！哈哈哈哈哈哈……” 假幽冥说完，放声大笑。 “今日，你自己选了条死路，怪不得别人！” 说着，他猛地一甩仙袍，抖出万千黑色细针，这密集的针雨齐刷刷朝紫微星上仙身上袭去！ 什锦躲在炼化炉里，听着外面的恶风，便知道假幽冥对师父用了暗器。 生死攸关之际，绝不能再纠结彷徨了！ 她立时破炉而出，甩动衣袖，调出万千红线，将那万千细针团团缠住。 空中那万千黑色细针顿时失去了攻击力，一个个似瘫软的棉帛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大殿之上。 “什锦？！” 假幽冥震惊道。 紫微星上仙此时露出焦急之色。 “徒儿，你怎么来了九天了呢？你快走！为师今日一死，假幽冥必会触怒众仙！为师这么做，只为了让他的邪恶真容暴露。此事，绝不能搭上你的性命！” “师父，别说了，我不可能坐视不管的！这个假幽冥即使杀了师父，也会找出万千借口，伪造师父仙逝的真相的。师父，为今之计，咱们只有联手灭了他，才能还九天安宁！” 什锦笃定道。 “哈哈哈，果然是你师父带出来的好徒弟，两个一起送上门来找死！” 假幽冥阴恻恻地笑着。 “幽冥仙果呢？快交出幽冥仙果！” 什锦怔愣当场。 她之前和洒图在幽冥仙山遭遇白团团的追杀，应该只有白团团知道她带走了幽冥仙果才对。 眼前的这个假幽冥，为何也会知道她拿了幽冥仙果呢？！ 难道…… 什锦脑中灵光一闪。 “你是白团团？！你是邪魔？！” 假幽冥原本还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此时听到什锦的话，不禁惊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他声音阴沉道： “什锦啊什锦，我原本只以为你是个贪图美色的姻缘小仙，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你还是认出我了。” 什锦双眉紧锁地怒视着假幽冥。 “是你自己私欲太重，暴露了你自己。我拿到幽冥仙果一事，只有白团团知晓。而你看到我便急不可耐地问我要幽冥仙果，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便是白团团，你便是那罪不可恕的邪魔！” 假幽冥冷冷地笑了笑。 “太聪明可不是好事。太聪明只会死得更早！” 说着，他便要作势再对什锦师徒展开进攻。 紫微星上仙紧张地挡在什锦身前，而什锦却不慌不忙、不躲不闪地开口道： “难道你不想得到幽冥仙果了？” “你说什么？！” 假幽冥顿住。 “我是说啊，这幽冥仙果刚巧被我藏在了舌下。你要是再敢袭击师父和我，我便立时咬破仙果。” 假幽冥闻言连忙收招站定。 “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洒图已经被你杀了，放眼整个九天，没有任何上仙会酿那幽冥仙果，我手里的，可是最后一颗。这颗幽冥仙果若是被我吃了，或是不小心咬碎了，你可永远都得不到幽冥仙果了。” 什锦淡定从容地说着。 “你……” 假幽冥的眼皮不住地狂跳着，他强压怒火道： “说，你有何条件？只要交出幽冥仙果，你的条件，我都能答应。” 什锦点点头。 “不错，这个态度才对嘛。”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紫微星上仙。 “第一嘛，先给我师父松绑，他老人家被绑着不舒服，我便不能和你心平气和地说话，万一我这一动气，咬到了仙果，那可不是我的错哦！” 假幽冥闻言赶紧点头。 “你少说话，别碰破了仙果！你说的，我照办便是！” 说着，他一摆手，紫微星上仙身上的龙骨绳便立时消失了。 紫微星上仙活动活动筋骨，朝什锦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什锦朝紫微星上仙笑道： “师父，您老人家这段时间受苦了，您先到一旁坐坐。” 假幽冥急道： “不是让你少说话么！你怎么还说个没完了呢！” 什锦白了他一眼。 “别惹我！不说话我也能咬碎仙果！” “好好好！” 假幽冥赶紧闭嘴，而后看着什锦将紫微星上仙扶到了一旁的八仙椅上坐下。 什锦这才转回身，看着假幽冥继续道： “这第二嘛，我要你的龙骨绳！” “什么？！” 假幽冥双目喷火地看着什锦。 “什锦，你别得寸进尺！那龙骨绳乃是我的至宝，我岂会白送予你！” 什锦在紫微星身旁的八仙椅上坐下，轻托香腮，悠然道： “对嘛，倘若龙骨绳不是好东西，本仙还不稀罕呢！本仙要的就是你的至宝！你就直说，到底给是不给？” 假幽冥思忖片刻，语气软了软，道： “这龙骨绳可以绑缚任何仙神。一旦仙神被绑，绝无能力自己解开龙骨绳。倘若我把龙骨绳交予你，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立刻用这龙骨绳来对付我呢？你要是用它来绑缚我，那我岂不成了作茧自缚了？！” 什锦呵呵笑着。 “所以嘛，那你赌一赌呗。” “你！” 假幽冥怒火中烧，却敢怒而不敢言。 “反正龙骨绳和幽冥仙果二选一，就看你想要哪个呗！” 假幽冥气得脸色铁青，他强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半天没有说话。 什锦见状，继续笑着补刀道： “不过我善意地提醒你哈，这幽冥仙果要是被我吃了，兴许我就不是现在的仙级和神力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也控制不了。” 她边说边观察着假幽冥的神色。 假幽冥的眼皮随着他的呼吸而剧烈跳动着。 什锦轻笑一声，道： “再说了，这幽冥仙果现在是绝无仅有的了，你那龙骨绳跟我的仙果一比啊，毛毛雨都算不上！” 假幽冥闻言神色缓了缓，似是有所触动，但仍未开口。 什锦偷眼观瞧着，叹息一声。 “行，本仙也不强人所难了，既然如此，那这仙果，还是让本仙自己吃了！” 第120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10） “且慢！” 假幽冥闻言立刻紧张起来。 “好好好！只要你把幽冥仙果给我，一切都好说！” 什锦淡淡一笑，伸出手。 “龙骨绳，拿来你！” 假幽冥犹豫道： “你把幽冥仙果拿出来，咱们同时交换。” “换不换你来定，怎么换的规矩我来定。你若不同意，我现在就将那幽冥仙果嚼碎了，再在你面前打个响嗝，你看如何？” 什锦笑嘻嘻地说道。 “行行行！都依你！” 假幽冥仙袖一摆，龙骨绳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什锦看了看龙骨绳，朝假幽冥招了招手。 假幽冥手中的龙骨绳立时便到了什锦的手上。 什锦仔细检查了一下龙骨绳，点头道： “果然是宝贝，精致得很啊！这龙骨绳如此好看，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呢？不如让我来试试真假！” 说着，她猛一抖手腕，龙骨绳便立时捆住了对面的假幽冥。 “你……你不守信用！” 假幽冥又惊又怒道。 “信用？！你这一会儿冒充系统，一会儿冒充幽冥古神的邪魔也配和本仙谈信用？！” 假幽冥被龙骨绳捆得结结实实，他不断扭动着身体，却是动弹不得。 “这龙骨绳有多好用，恐怕你自己还没试过。这个机会刚刚好，让你体验体验龙骨绳的妙用。” 什锦笑看着假幽冥道。 紫微星上仙此时在一旁低声提醒： “徒儿，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早离开的好，这邪魔阴险狡诈，恐他一会儿又弄出什么阴谋来，咱们先到安全之处，再想办法对付他。” 什锦点点头，小声回应： “还是师父思虑周全。” 说着她抬头瞅了一眼正在拼尽全力挣脱龙骨绳的假幽冥。 “师父，我的任意门会泄露行踪，师父有什么办法离开此处吗？” 紫微星上仙点头道： “我且将你的神识封印在我的拂尘里，然后我会带你离开九天。” 说着，他一抚拂尘，什锦便瞬间失去了意识，倒在了紫微星上仙的怀中。 紫微星上仙看着假幽冥冷哼一声，随即与什锦一起在幽冥神殿内消失。 待到什锦再次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云海之境的六神宫内。 “师父……” 什锦微睁着眼睛开口道。 “我觉得好生疲乏，不知是何缘故啊？” “你在三千位面的任务还没做完，凡间的肉体损毁，我虽保住你的神识，但这神识经过你这番折腾，已太过虚弱了。你本为上仙，回到九天尚且可保留仙胎，但幽冥仙山一行，却损耗了你的太多元气，你需好好休养才行。” 紫微星上仙看着躺在仙台上的什锦关切道。 “师父，邪魔会找到我们吗？” 什锦无力地问道。 “那龙骨绳乃是上古神器，除了它的主人，也就是你之外，外人无法可解，所以那假幽冥现在应该还是被困在幽冥神殿之内，咱们暂且是安全的。” “暂且？” 什锦眉头一皱，不解地问道。 紫微星上仙叹气道： “我在想，那邪魔既然能掉包幽冥古神，说明他的法力已远非昔日可比。幽冥古神怎会乖乖就范，等着被他束手就擒呢？幽冥古神自然会拿出龙骨绳与那邪魔对抗。可最后的结果是，幽冥古神落败，龙骨绳落在了那邪魔的手上。所以，为师猜测，邪魔兴许有破解龙骨绳之方法。” “这么说，只要他花费些工夫破解了龙骨绳的捆缚，还是有可能会找到这里？” 什锦面露担忧之色。 “现在一切还不可定论，为师也说不准，毕竟，那诸天镜内已看不到假幽冥的动向了。咱们现在很是被动，只能尽量做好应对之策。” 什锦点点头。 “好在我手中还捏着他的软肋！只要他还想要幽冥仙果，我便能克制他一二。” 紫微星上仙疑惑道： “刚才我在幽冥神殿不便询问。现在腾出工夫，正好问问你，你为何如此笃定，说那幽冥仙果只有这最后一颗了呢？” 什锦尴尬笑笑。 “师父，我是唬他的。若非这幽冥仙果只有一颗，他又怎会如此重视，咱们又怎能找到机会脱逃呢。” 紫微星上仙更加疑惑。 “那邪魔阴险毒辣、诡计多端，按理说，他不该被你蒙骗啊。他应是杀了咱们，再想办法找寻其他幽冥仙果才对啊。” 什锦思忖道： “除非……被我误打误撞说出了真相……这幽冥仙果，当真只有这一颗了！” 紫微星上仙闻言，一脸震惊。 “你且说说，你这幽冥仙果是如何得来的。” 什锦立时想起为救她而被杀的洒图。 “是洒图，用自己的血肉和幽冥花一起酿成了这幽冥仙果。洒图说，这仙果必须是在血肉里才能生成。” 紫微星上仙追问道： “洒图又是何人啊？” “洒图是邪魔之子。当年，邪魔尚未成魔之时，与洒图娘亲——女娲后人结合，有了洒图。可那邪魔成亲是假，杀洒图娘亲夺灵珠是真。他得了女娲一脉的灵珠后，在灼仙山山下修炼，最终坠入魔道，成了今日的邪魔。” 什锦面露悲伤之色。 “想不到，洒图母子，最终都是被邪魔所害。都说虎毒不食子。洒图娘亲当时用最后一缕灵魂护住洒图，想不到万年后，洒图终究被生父所杀……” 紫微星上仙闻言，陷入沉思。 “我在想，也许那假幽冥知道幽冥仙果的酿造方法。洒图所说的血肉酿造，并非是所有人的血肉，而必须是，而且只能是他们女娲一族的血肉才行。” 什锦睁大了眼睛。 “难道……九天之上，三界之内，除了洒图，竟再没有女娲后人了吗？” 紫微星上仙轻轻摇了摇头。 “这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我只是猜测其中的缘由罢了。” 他回忆道： “当年，九天幽冥宫供奉了一颗幽冥仙果，后来不知何时，这幽冥仙果便失踪了。想不到被邪魔暗中偷到，用炼化炉修炼。” 什锦茫然道： “既然洒图可以酿造幽冥仙果，那邪魔应当留着他才对啊，为何会杀他呢？” “会不会是因为那邪魔之前不知三界还有血脉，后来发现了洒图还尚且存活，这才知道还有幽冥仙果可酿。邪魔之所以会杀害洒图，大概是因为每个女娲后人毕生只能酿成一颗仙果。他看洒图没了利用价值，便没再留他……” 紫微星上仙继续猜测道。 什锦突然顿住，面露欣喜之色。 “师父，徒儿想到了办法！咱们终于能一举将那邪魔的元神消灭了！” 第121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11） 什锦激动得咳嗽起来。 紫微星上仙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 “服下它，保神识凝聚。” 什锦接过药瓶，将里面的药丸直接吞下。 “师父，我们兵分两路。” 什锦缓缓开口道。 “那假幽冥此时应该还没挣脱龙骨绳，我趁这个机会偷偷溜回九天，去他的幽冥神殿后殿查探一下真幽冥古神是不是被他藏在里面。这九天之上，想要完全隐藏一位上古真神，并非易事，除了那后殿，其他地方都易被人察觉。” 紫微星上仙闻言立刻摆手道： “不行！这太危险了！不管你的兵分两路的计策到底有多好，为师都不会答应的。” “师父！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我们唯一能除掉邪魔的机会！” 什锦强撑着力气坐起身。 “您想啊，现在就我们二人对付那假幽冥，九天之上一旦大动干戈，我们说的话无人会信，所有上仙都听从假幽冥的调遣，到时候我们百般树敌，仅凭我们师徒二人恐难应对啊。但若找到真的幽冥古神，便不一样了。且不说幽冥古神的状况还有没有能力帮我们，单是可以服众这一点，我们就有了更多的帮手站在正义的一边！” 紫微星上仙连连摇头。 “别说了，我是不会答应的。你好不容易刚从九天逃离，这是多大的运气，怎能再去犯险呢！不行不行！” 什锦急道： “师父，若那假幽冥一直掌管九天，三界之内，便不会再有安宁了！那假幽冥连自己的亲儿子洒图都杀，还能指望他留有一点善念么？！” 紫微星上仙沉默片刻，欲言又止。 什锦满是焦急地继续说道： “师父，我们躲在这云海之境内，又能躲到什么时候？！难道要躲到海枯石烂吗？恐怕等到我们的元神毁了的那一日，假幽冥还好好的在九天上逍遥快活呢！师父难道坐视不管，想要看到三界生灵涂炭吗？！” 此言一出，紫微星上仙终于动容。 “那……你且说说，这兵分两路的第二路，是什么？” 什锦虚弱而欣慰地笑道： “我就知道师父心怀苍生。” 她微微抿了抿干涸的唇，继续说道： “我去九天之后，师父便在这云海之境里布下埋伏。倘若我去打探幽冥神殿被那邪魔发现，我便假装逃走，故意引他来云海之境。倘若我幸运，没被发现，那我便用任意门，回到云海之境，故意给邪魔留下线索，让他追查到这里，进入满是埋伏和机关的六神宫。” 什锦说完，眼中露出笃定的光。 “师父，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您一定要用毕生所学的仙法设计出最复杂厉害的机关埋伏，到时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紫微星上仙面露犹豫。 “师父，不能再等了，若那假幽冥挣脱龙骨绳的捆缚，与我正面交锋，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什锦说着，掀开盖在身上的仙袍，便要起身离去。 紫微星上仙猛地拉住什锦。 “好……若你执意要去，带上这个。” 说着，他便一抖袖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腰牌。 “这是师父的腰牌……” 什锦吃惊道。 “师父这是何意啊？” “假幽冥定然不敢到处声张，所以九天之上，除了幽冥神殿的人，应该没人知道我与他撕破了脸。你此番回九天，拿着我的法器和腰牌，扮作我的样子，能省去不少麻烦。” 紫微星上仙用手点指，什锦顿时变成了他的模样。 “师父，我也有您的白胡子了！” 什锦接过紫微星上仙手中的腰牌道。 “如此甚好。九天之上的人，都知道我什锦去往三千位面做任务了，若我此番贸然再回到九天，被发现，恐怕要多费不少的唇舌。” 她说话之时，猛然发现体内有一股暖流穿过丹田，直冲天灵。 “师父，您给我的药起效了！我现在觉得精力充沛，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而且眼睛似乎看得更远，耳朵似乎听得到更加细微的声响。” 紫微星上仙点点头，眼中却仍是焦虑不安之色。 “这药能助你快速恢复，并提升仙级。但纵使如此，为师还是觉得你这个法子实在是冒险。” 他叹息一声，无奈道： “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邪魔不除，九天之上迟早变天！三界怕是要迎来大祸啊！” 他拉着什锦的手，眼中满是不舍。 “若牺牲你我师徒，能换取三界太平，那为师，为师……” 紫微星上仙再说不下去了。 什锦赶紧笑嘻嘻道： “师父别太悲观，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我有预感，咱们定能降服那邪魔，灭了他的元神！” 紫微星上仙将拂尘塞在什锦怀里。 “带着它，它能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什锦点点头，转眼便消失在紫微星上仙的面前。 等她再一转身，却见身后已是幽冥神殿的后殿大门。 什锦轻声来到门前，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寂静无声。 现在溜进去，应该不会被仙童察觉。 什锦蹑手蹑脚地进了幽冥后殿，直奔最里侧的幽冥寝殿。 寝殿内空无一人，想必假幽冥还在前殿想法子破解龙骨绳呢。 她仔细查探着寝殿内的每一处器物。 有了第二位面与杜婉蓉相处的那段经历，什锦现在已熟识了机关暗道的种种设置。 她摸索到床边，却感到床板下似乎有轻微的声响。 这声音…… 似乎是山风！ 奇怪。 幽冥神殿的寝殿内为何会有风声呢？ 她站在床边，仔细聆听。 片刻后，心下更加确认，这声音的确是山风无疑！ 什锦四下摸索着床板，果然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发现了一道缝隙。 这缝隙隐隐而来的微风已被盖在上面的被褥挡住，很不引人注目。 什锦单手扣住缝隙，猛地向上用力，便将那块床板抬了起来。 下一瞬，猛烈的山风直奔她的面颊而来。 什锦来不及躲避，直愣愣地朝床板下看去。 这里是…… 天啊…… 这寝殿的暗门竟然直通幽冥仙山！ 第122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12） 进入幽冥山后，什锦来到之前洒图被杀的山洞。 可出乎意料的是，洒图的尸体竟然消失不见了！ 短短时间内，到底是谁带走了洒图的尸体？ 会是邪魔吗？ 他既然能狠下心来杀亲生儿子，难道还会将尸体带走厚葬么？！ 什锦疑惑地沿山洞向深处走去。 之前和洒图一起进入这山洞是为躲避邪魔的追杀，可如今想来，这邪魔既然能让自己的寝殿直通幽冥仙山，便必然是对幽冥仙山十分熟识，且须常常偷偷来此。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必须时常来这里呢？ 什锦边想边留意着这山洞的构造。 小小天地，竟有四季变化。 初入洞口时，洞壁上布满了苔藓和盛开着紫藤花的藤蔓，俨然是盛夏。 再往里走，洞壁上的紫藤花却变成了花苞，而藤蔓的颜色也由墨绿变成了翠绿，看着像是新生的细芽，应当是春末。 走到现在，花苞消失，藤蔓枯黄，似是到了秋季。 而那前方的一片雪白之象，必然是寒冬了。 什锦注目朝山洞尽头看去，已是茫茫雪白之景。 洞中的山风也变得越来越凛冽而刺骨。 当时和洒图进入山洞，还没来得及细细探究，便遭遇白团团，现在尚且安全，应当将这山洞仔细调查一番才是，说不定真的幽冥古神就藏在这山洞的尽头！ 想到这，什锦加快了脚步，很快便看到山洞的尽头之处摆放着一块平整的大石。 “为何会有块石头在此呢？” 什锦心下疑惑，来到石头近前查看。 就见石头已被人为开凿成空心。 中间空着的部分，竟是一座冰棺！ 什锦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怔愣得后退两步。 “这冰棺里躺着的这个被冰封的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她细细回想。 这人竟是…… 什锦轻捂朱唇。 她还在第一位面的时候，曾在灼仙山旁洒图的木屋里，看到过邪魔成魔之前的画像。 这冰棺中的人，竟和邪魔真身有着一样的脸！ 什锦生怕自己看错了，便走到冰棺前，仔细辨认起来。 剑眉星目，鼻背挺拔，轮廓分明，当真是俊逸不凡，确是画中洒图娘亲身旁的那位美男。 什锦眉头紧蹙。 若这冰棺里的人是邪魔真身，那……幽冥神殿里的那个假幽冥……是什么人？！ 眼前的发现让她如坠云雾。 仔细想想，当初在幽冥神殿认定假幽冥便是白团团的依据，是假幽冥见到她的瞬间，便急着要幽冥仙果，而知道她手中有幽冥仙果的，只有当时出现在山洞里的白团团。 所以白团团便是九天幽冥神殿里的那个假幽冥，这一点是没有错的。 什锦越想越惶恐不安。 这世间明明只有一个邪魔真身，他现在就在自己眼前，一直被冰封在这山洞的冰棺之内。 也就是说，假幽冥是白团团但并非是邪魔…… 这太可怕了！ 什锦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可能并非是自己昔日所认为的那样。 眼前的恶，可能并非是恶，眼前的善，却是一场无法想象的滔天阴谋！ 若自己分析得不错，这一切的不合理，都有唯一的一个合理的可能性——九天幽冥神殿里的那位幽冥，的确是真的幽冥古神，但他更是整个阴谋的策划者！ 他之所以会冰封邪魔的真身，便是准备有朝一日事情败露时，再杀一遍“邪魔的尸体”，以惩戒之名，让自己彻底脱罪，好掩人耳目！ 而所有与邪魔相关的事情，都是幽冥古神所为。 假扮白团团骗她下界做任务，用无数分身为祸三千位面，甚至是杀害洒图！ “我终于懂了……” 什锦叹息。 怪不得那白团团会毫不留情地杀害洒图。 因为白团团便是幽冥古神，他与洒图没有半点血缘，自是毫不留情！ 不过幽冥上仙既然已掌控整个九天，又执掌三界，怎会这么想不开去假扮邪魔做下这么多祸事呢？！ 什锦正想着，就听神识中传来紫微星上仙的声音。 “徒儿，保留证据，与那幽冥神殿之人对峙！” 是师父！ 什锦心中大喜。 看来师父能通过诸天镜看到我在这里的一切所遇。 她不敢怠慢，一抖拂尘，便将这冰棺整个带回了云海之境。 “师父，我回来了！” 什锦将拂尘与腰牌还给紫微星上仙。 “师父，腰牌没用上。” “没用上是好事！你不知道你此去九天，为师有多担心你遇上麻烦和危险！” 什锦笑道： “师父，咱们这一步走对了！徒儿不但没遇上危险，还有了关键性的重大发现！” 什锦看了一眼一旁地上的冰棺。 “师父您还不知道，这冰棺之中的，才是真正的邪魔！我之前在洒图的木屋里看到过邪魔真身的画像，绝对错不了！” 她还没说完，便见紫微星上仙点点头。 “错不了，当然错不了！之前，是我亲手将邪魔真身关进炼化炉里的，所以邪魔真身什么样，我自然清楚。这也是我急着让你保留证据的原因。” 紫微星上仙此时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只要我们有这邪魔真身的证据，不难拆穿那幽冥的阴谋！” “师父！您肯相信？” 什锦瞪大眼睛。 “相信什么？” “之前师父一口咬定九天幽冥府的那个幽冥是假的，我还以为，无论我如何解释，师父都会坚持这个看法。” 紫微星上仙宠溺地刮了一下什锦的鼻子。 “师父在你眼中就是那般的冥顽不灵么？现如今证据就摆在眼前，九天上的那位不是幽冥古神，还能是什么人？” “可师父说过……与幽冥古神相交万年，了解幽冥古神的心性，知道幽冥古神绝对不会觊觎师父的法器。” 什锦不解道。 “唉……” 紫微星上仙叹息道。 “这其中一定必有缘故。但是何缘故，只有幽冥自己知晓了。” 说着，他微微一扬手，地上的冰棺便已浮在了空中，被轻轻摘去了棺盖。 “糟了，师父！” 什锦观察着冰棺里的邪魔真身惊诧道。 “这邪魔真身的尸体，与刚才颇为不同！他……他好像在融化！” 第123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13） 紫微星上仙看向冰棺，惊诧不已。 “这冰棺乃万年寒冰所制，冰棺里被幽冥古神冰封的尸体可保亿万年不融不腐，这怎么刚到云海之境就突然开始融化了呢？” 什锦看着冰棺内已渐渐恢复血色的邪魔真身，不禁戒备起来。 “师父，冰封的尸体融化后……邪魔不会活过来？！” 紫微星上仙将什锦挡在身后。 “这其中必有蹊跷。徒儿稍等，为师这就封印邪魔尸体。” 紫微星上仙说着，便朝邪魔真身一指，一道紫色微光乍现，冰棺外瞬间出现一道结界，邪魔真身立时被封印在冰棺之内。 “师父，您老人家这封印，靠谱吗？那邪魔连冰封都能自己解除，不会连师父的封印也一起自己解除了？” 紫微星上仙眉头紧锁，一语不发，似是十分紧张，难有把握的样子。 二人站在离冰棺十步开外的地方，紧张地看着冰棺里的邪魔真身。 就见那冰棺仍是晶莹剔透，可冰棺里的邪魔真身却气色越来越红润。 “死人怎会有如此气色？！师父，这邪魔怕是要醒过来了？” 什锦紧盯邪魔，不敢怠慢，准备随时调出红线与邪魔作战。 紫微星上仙见势不妙，只能在紫色封印之外又加了九重封印。 他刚刚将十重封印锁好，便见那邪魔睫毛翕动，而后猛然睁开了眼睛！ 什锦一甩衣袖，万千红线已凝聚空中，只等着随时朝那邪魔袭去。 没想到睁开眼睛的邪魔却突然仰天嚎啕，口中不住地喊着： “洒图！我儿！你死得好惨！为父一定要替你报仇！” 邪魔这哭天抢地的一幕把什锦和紫微星上仙都看愣了，二人凝视着邪魔，迟迟没有发起进攻。 “好你个邪魔，恶事做尽，还有脸在这哭？！” 什锦呵斥道。 邪魔在冰棺内坐起身，看了看什锦和紫微星上仙。 “我知道你们是何人，你们都被那幽冥古神给骗了！” 什锦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邪魔。 “想耍花样骗我们是！你被冰封在幽冥仙山的山洞里，怎会知晓我是谁？还有洒图，你是如何知晓他已被害的？！” 邪魔开口道： “我被幽冥古神冰封不假，但我只是身体不能动，脑中始终是清醒的。周围发生的一切，我都听得到。那幽冥古神日日都来查看我的真身是否受损，他以为我已彻底沉睡，所以时常在我的冰棺前说出他的计划和进度，我便知晓有位什锦上仙存在。” 说到此处时，他顿了顿，眼中的悲痛之色更甚。 “那日幽冥以白团团的身份将你和洒图堵在山洞内，我听到洒图已被他所杀，也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刚刚从你的声音中辨别出你便是那什锦上仙。” 什锦将信将疑地继续追问道： “你是何时被幽冥古神冰封在冰棺内的？他又为何要冰封你？！” 邪魔叹息一声。 “都说‘正邪两立’，可又有多少人分得清正邪与善恶？！那幽冥古神自诩正义，蒙骗了你们所有上仙。一面道貌岸然地执掌九天幽冥府，一面又偷偷搜集各种快速进升仙级的禁术。后来他终于知晓，幽冥仙果与炼化炉合力，可大幅提升仙级，便暗中筹谋一切。但他又不能堂而皇之地攫取仙果和炼化炉，于是……我便成了他为恶的盾牌！” 邪魔说得咬牙切齿，似是心中满是恨意。 “那日我在灼仙山下修炼，突然看到幽冥古神出现在面前。他说我颇有仙缘，可收我为弟子，将我带回九天。” 什锦听到此处，震惊道： “你说什么？！幽冥古神当年去了灼仙山找你？！” “是啊，我当年其实本有幸福美满的小家，爱妻是女娲灵蛇后人，我的儿子洒图刚刚出世，一家人其乐融融。若非幽冥古神出现，许诺带我去九天幽冥府成仙，我又怎会因心动而离家呢？” 什锦回忆着灼仙山木屋里，洒图的描述。 当时洒图明明说，他的娘亲是邪魔所杀，邪魔还夺走了他娘亲的灵珠。 “我且问你，洒图娘亲的灵珠可是被你夺走的？” 什锦一脸萧杀道。 “若你有半句假话，我现在就灭了你的元神！” 邪魔悲痛道： “不！不是我！我与洒图娘亲感情深厚，又初为人父，怎会将孩子的亲娘杀害呢？！况且，我若想夺灵珠，又为何等那么多年才下手呢？！杀害洒图娘亲、夺了灵珠的，是幽冥古神！” 此言一出，紫微星上仙和什锦皆是震惊不已。 洒图娘亲被害已是万年之前的事了，难道幽冥古神的阴谋已筹划了万年之久？！ 那他隐藏得可是够深啊！ 就听邪魔继续说道： “我被幽冥古神带到幽冥仙山，他口中说要在僻静之所传授我仙法，可却趁我不备，将我打晕。等我再次醒来之时，我发现自己已不能睁眼，身体手脚都动弹不得。我听到幽冥古神的声音说道，我现在已成了在灼仙山坠入魔道的邪魔，而他将顶替我，做他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什锦凑到紫微星上仙身边，附在紫微星耳畔小声问道： “师父，此事您老人家如何看待？” 紫微星上仙低声道： “我见这邪魔眉宇之间并无戾气和咒怨，也许他说的是真的，所有的事皆是幽冥古神借着他的名义做的。这其中疑点重重，满是蹊跷，此等大事，咱们还要从长计议，仔细分析得好。” 什锦点点头。 “我与师父想到一处了。那……现在咱们要如何处置这邪魔呢？” “我来封住他的几大穴位，让他继续昏睡，直到我们查出真相为止……” 紫微星上仙正在与什锦耳语之时，便听到邪魔大声道： “让我加入你们！我想亲手杀死幽冥古神！还我爱妻、爱子公道，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什锦和紫微星上仙对视一眼，皆是没有说话。 邪魔见状，急切道： “被冰封在山洞的万年时间里，我听到幽冥古神说了很多事情，我统统都可以告诉你们！” 什锦闻言，脸上露出迟疑神色。 邪魔更加急切道： “还有，只有我知道幽冥古神的弱点！只有我能助你们彻底消灭他的元神！” 第124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14） “哦？快说，幽冥古神有何弱点？” 什锦闻言立时问道。 邪魔思忖着看向什锦道： “我被冰封的这万年时间里，幽冥古神时常来巡查冰棺，他偶会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我能明显感觉出，他的声音时常不同。有时似萌宠正太，有时似半废的阉人，还有时，便是他原本的声音。” 什锦眼珠一转道： “你的意思是说，幽冥古神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 “极有可能，兴许他是练了某种魔功，走火入魔，才会至此。” 什锦点点头。 “似乎有些道理。那你认为，该如何对付那幽冥古神呢？” 邪魔似是打了鸡血一样振奋道： “那幽冥古神若真练了邪魔仙法，那在他凝神运气之时突袭，便是最好的破防之策。一旦他仙体受损，必然不是二位上仙的对手。” 什锦看向紫微星上仙，投去问询的目光。 “师父，您如何看待此事？” 紫微星上仙目光紧盯邪魔，并无回应。 片刻后，他轻捋须髯道： “你已被冰封万年，此时醒来先好好休养。报仇之事，理当养精蓄锐后再做打算。这冰棺被我封印，非常安全，就算幽冥古神找到此处，也不能奈你何，安心休养。” 说着，他便拉着什锦出了大殿。 什锦跟在紫微星上仙身后，低声道： “师父此举……那邪魔恐怕会心生嫌隙啊。他有心做我们的帮手，师父为何不肯接纳他呢？” 紫微星上仙将什锦带到第六层大殿的藏宝室后，这才关上门，语重心长道： “幽冥古神一事，让我有了警惕。很多事，往往是我们难以意料的。即使我们位列上仙，依然会被欺骗蒙蔽，所以万事还需小心谨慎才好。” 什锦点点头。 “师父说的有理。” “对了，为师且问你，你得到幽冥仙果之时，可曾是在那幽冥仙山的山洞之中？” 什锦再次点头。 “是啊，师父，当时洒图刚刚用血肉养成了幽冥仙果，我们便被白团团堵在山洞。” 紫微星上仙眯着眼思忖着。 “也就是说，你得到幽冥仙果一事，那邪魔躺在冰棺里听得一清二楚。” 什锦回忆着。 “没错，按他所说，他既然能听到我们当时的对话，肯定知道我手中有幽冥仙果。” 紫微星上仙面露怀疑之色。 “这就奇怪了。邪魔刚刚对幽冥仙果只字未提。这很不对劲。” “哦？师父觉得哪里不对？” 什锦不解道。 “他知道幽冥古神对仙果步步紧逼，势在必得，那当务之急，仙果便是我们的杀手锏，但他却完全不提起此事。这给我的感觉，似乎是在欲盖弥彰。” “师父的意思是，那邪魔也在惦记这仙果？！” 紫微星上仙一脸疑虑。 “现在真相不明，我对这邪魔始终抱有怀疑。他到底是敌是友，还要细细探查才可下定论啊。” 什锦欣然道： “师父放心，咱们的藏宝阁里有诸天镜，可以随时观察邪魔的动向，若他稍有怪异之举，咱们可随时收拾他！” 紫微星上仙闻言轻抚诸天镜，凝神看去。 只见此时的诸天镜内，一口冰棺被放置在大殿之上，冰棺里，邪魔正一脸安然模样地躺在其中，看起来实乃祥和而又与世无争的翩翩公子。 “徒儿，为师觉得，最稳妥的办法是……” 他抬眼看向目光澄澈的什锦。 “最稳妥的办法是什么？” 什锦连忙追问。 “对了，幽冥仙果被你好好藏着呢？” 紫微星上仙突然岔开话题道。 “仙果一直被藏在舌下。” 什锦看向师父，见紫微星上仙似是十分不安，于是调皮一笑，故意露出仙果的一角给紫微星上仙看。 谁知紫微星上仙趁她不备，猛地拍了一下什锦的后背。 什锦只觉得气息突然顿住，一口气卡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 什锦正疑惑地想要询问。 却见紫微星上仙伸手拖住了什锦的下巴，向后一仰。 什锦口中的幽冥仙果瞬间从她的口中滑入咽喉，继而被她咽了下去。 什锦震惊地瞪大双眼，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师父……咳咳……” 待到她平静下来，紫微星上仙这才开口道： “为师思来想去，认为最稳妥的办法是，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先吃下这幽冥仙果。” 什锦苦笑。 “师父有话早说嘛，我自己吃下便是了，何必噎得如此难受。” “那幽冥古神为了这仙果筹谋良久，想必这仙果定有惊人的妙用。仙果一旦落入他的手中，恐怕这九天之上，三界之下，便是众仙联手也无法降服那幽冥了！” 什锦嗒嗒嘴，眨眨眼睛。 “第一次是在九天之上您的大殿里阴错阳差得偷吃了仙果，这次又在您老人家的‘计谋’下吞了仙果，我都没觉得有任何异样之处啊。若这仙果有什么惊人之效，我吃下已久，为何从未感知到身体的变化呢？” 紫微星上仙上下打量什锦，见她确实毫无变化，不禁也疑惑起来。 “兴许，我们还没有找到使仙果发挥功效的方法！” 什锦点点头。 “师父，我之前离开云海之境去九天探查幽冥古神的后殿时，服了您给的那颗丹药，果然是功效甚猛。服药后，精力百倍，思绪敏捷，就连身手都变好了，立刻从病秧子变成了可挡千军万马的女战神。可现在，不知是何缘故，我竟觉得浑身无力，似是被抽筋拔骨一样绵软，师父，我觉得好困倦啊……” 什锦说话之时，眼皮已越来越沉重。 待到她说到最后，吐字已然不清，口中只囫囵说着，便渐渐闭上眼睛，伏在仙台上睡着了。 紫微星上仙看着爱徒，叹息道： “那是因为药丸会提前凝聚你体内的所有神识之力，让你在短时间内爆发惊人的仙力，但过后，仙体会更加虚弱，甚至失去意识……” 他坐在什锦身旁，轻抚着什锦额前的碎发。 “好徒儿，为师也不忍于此。但让你困倦一时，总好过你在九天上遭遇危险麻烦时却无力还击。” 他脱下仙袍外襟，盖在什锦身上。 “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 正说着，他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一旁的诸天镜。 只见诸天镜中，原本在冰棺里闭目安神的邪魔突然睁开眼睛，嘴角浮起了一丝阴邪笑意！ 第125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15） 紫微星上仙凝神注视着诸天镜里的邪魔，见那邪魔正试着不同法子，想要冲破结界。 原来如此。 看来这邪魔归顺，不过是与幽冥古神联手自导的反间计而已。 紫微星上仙心中已有了盘算。 既然如此，那便要帮这邪魔破界而出了，看看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此时，诸天镜中的邪魔屡试屡败，脸上现出厌烦冷漠之色。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躺下，继而闭目而憩。 紫微星上仙手执诸天镜，心中已想出了计策。 他轻轻将诸天镜放在仙台之上，而后守在什锦身边，静静盘坐，直到月落日升。 朝阳初辉照进藏宝室中，温和地洒在什锦的脸上。 什锦慢慢睁开眼，这才觉得精神已恢复过来。 她一伸懒腰，却将身上披着的仙袍外襟抖落在地。 转头去捡，发现紫微星上仙正盘坐在身后。 “师父？” 什锦惊诧道。 “您在这坐了一整夜？” “无妨，静心修炼而已。” 紫微星上仙一脸平静道。 什锦茫然地点点头。 “师父应当好好安睡的，趁着幽冥古神还没有杀过来，我们养精蓄锐……” 话说到一半，她才陡然想起来，一层大殿的冰棺里，还封印着邪魔。 “师父，我去看看邪魔如何了！” 什锦说着，一骨碌站起身，便急匆匆地朝一层大殿赶去。 紫微星上仙并没有阻拦，只看着什锦的背影，露出凝重神情。 他拿起诸天镜，轻抚镜面，从里面看到邪魔已在冰棺中坐直身子，眼中烂漫无邪地凝神看向殿外的云海。 此时，什锦已然来到一层大殿。 邪魔闻声转头看向什锦，露出暖阳般的温润笑容。 “什锦上仙，我今日方知，此处竟有如此曼妙的云海美景，当真是难得一见啊！” 什锦走到冰棺旁，有些不忍道： “等事情稍稍安定一些，师父打开了你的结界，你便可以和我一样，在此处随意走动了，到时候出了大殿去云海深处，更有别样感受。” “如此甚好，那我就静等二位上仙早日查明真相，放我出界了。” 邪魔此言虽是客气，但什锦已然听出了其中的责怪之意。 他这是故意点明，自己和师父在怀疑他。 什锦有些尴尬道： “你替幽冥古神顶替罪责这么多年，也着实委屈了些。但毕竟邪魔声名狼藉已是事实，想要让九天之上的众仙全都信服，必然要花费些时日和工夫的。” 邪魔点点头。 “这是自然，若我能尽早沉冤得雪，为妻儿报了仇，也不枉费这等待的时日了。” 什锦听邪魔提到洒图，免不了心中又是一阵伤感。 正在这时，就见紫微星上仙款款而来。 什锦回头去看，见紫微星上仙正色和颜，周身仙风缥缈，可脸上却再没了往日的惬意神色。 哎，师父自她来到九天之后，便再不是曾经那个谈笑风生、逍遥度日的紫微星了。 想到此处，什锦更加伤感。 在第二位面，师父扮作说书先生和假半仙时，整日与她嬉笑，那时的光景与现在截然不同。 也难怪，事到如今，大敌当前，幽冥之事未决，三界又危机重重，师父哪里有心笑得出来呢？ 正想着，就见紫微星上仙已来到她的面前。 “徒儿，为师思虑过后，认为你说得对。邪魔既然是受冤的，又有意与我们联手对付那幽冥，我们应该以诚相待，才能尽早有办法对付幽冥，灭了他的元神。” “师父，您肯解开邪魔的封印结界了？” 什锦脸上露出喜色。 如此说来，师父已做过调查，判定邪魔并无可疑了。 紫微星上仙点点头。 “我这就为他解开封印。” 说着便手指一挥，冰棺外的第一道结界随之消失。 如此几次后，邪魔所在的冰棺外，十重结界已尽数不见。 邪魔连忙走出冰棺，跪拜道： “多谢紫微星上仙！” “无妨。那我们便赶快商议一下拿下那幽冥的对策！” 紫微星上仙提议道。 “师父，徒儿觉得，咱们应当听邪魔说说，那幽冥古神在山洞之内都说过什么，没准能想到更多的降服之策。” 什锦说话之时，眼角瞥见邪魔一直专注地盯着她看，似是格外留意的样子。 没见过美女？ 还是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什锦佯装不经意地拂袖擦了把脸。 谁知此举竟让邪魔神色更加紧张。 什锦转头问道： “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邪魔赶忙转过头去。 “我刚刚在用心聆听，我认为上仙说得对，我现在就把听到的都说与二位上仙。” 谁知紫微星上仙却摆手道： “如此太过费时，还是尽快埋伏才好，以免那幽冥提前找到我们，杀到此处。” 什锦不解。 “师父，那幽冥古神根本不知道九天之外还有此处境地，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找过来？” 紫微星上仙却不冷不热地笑了笑。 “徒儿切莫大意，听为师的话，尽早防备才是。” 邪魔突然开口道： “实在抱歉，打断二位上仙，只因我被尘封万年，现在甚为口渴，不知哪里有泉水可饮呢？” “大殿之后的云海深处有座云海清泉，可以畅饮，我带你去！” 什锦说着，便指引着方向，带着邪魔走出了大殿。 紫微星上仙了然一笑，随即冷哼一声，瞬间从大殿内消失不见。 什锦一路引邪魔来到云海清泉旁，她指着云海中汩汩流出的一道泉水，说道： “就是这里了。这云海清泉香甜入脾，饮用后，精力百倍，还可保你数十日不再口渴。” 邪魔点头道： “真是稀罕圣物，此番我有幸才能一尝这清泉。” 说着，他便凑到泉眼旁，伸手掬了一捧清泉。 谁知下一秒，他那捧着清泉的手上，却突然出现了墨青色的鳞片！ “这……这是……” 邪魔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背。 什锦则不慌不忙地说道： “刚刚在师父面前，我便觉得你非常古怪，索性借着机会试你一试，想不到，你果然有诈！” 邪魔强装无辜道： “不知上仙此言是何意思？” 什锦冷笑一声。 “你该不会是睡傻了！你当真以为你的那些拙劣谎言能骗得了我？！本仙可不是那被你害死的天真的女娲后人！” “你……” 邪魔沉下脸来。 “休要拐着弯地折辱我的爱妻！” “爱妻？！” 什锦一抖手，龙骨绳瞬间从袖口飞出，直接将邪魔捆了个结结实实。 “老娘告诉你，刚才不收拾你，是怕你拼死抵抗会伤及师父！现在四下无人，我便没必要陪你演戏了！邪魔，受死！” 第126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16） “你不能杀我！你也杀不了我！” 邪魔大喊道。 “死到临头还想耍花样？” 什锦轻蔑笑道。 “我知道幽冥古神的死穴在哪。要是没了我，你们根本斗不过幽冥古神的！” “你这套说辞，本仙早已经听腻了，不如换个新鲜的借口？” “我没有骗你。到底是要杀了我，还是要找到对付幽冥古神的办法，你自己选。” 邪魔露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什锦闻言，陷入沉思，并未轻举妄动。 现在邪魔已被龙骨绳捆缚，逃不出她的手心，她也不必急于一时地灭他元神。 若这邪魔真能助自己和师父对付幽冥古神，倒是能暂且留他一命。 “你且说说，本仙倒要看看你口中的死穴，值不值你这一条命。” 邪魔卖起了关子。 “这可是我保命的秘密，我怎会轻易告知你，除非……你来跟我交换。” 什锦露出了然于心的笑。 “你是冲着幽冥仙果来的！” “你……你怎么知道？” 邪魔惊道。 他自诩隐藏得天衣无缝，自来到此处后，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什锦坐在云海清泉边的大石上，一脸悠然地看着邪魔。 “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已然漏洞百出。” “哦？这怎么可能呢？！” 邪魔一脸难以置信。 “自我将你带回，你从冰棺中苏醒过来，我便对你产生了怀疑。幽冥古神的万年冰棺，冰封你的肉身已有万年之久，你刚离开山洞来到这里，为何会如此恰巧就突然从冰封中融化醒来呢？” 邪魔眯起眼睛。 “如此说来，从一开始，你就从没信过我。” 什锦笑道： “我倒是很想信你，所以你苏醒得如此蹊跷一事，我暂且搁置在一旁，并未将对你的怀疑告知师父。但你接下来的种种行为，更加引起我的怀疑。” “什么？！” 邪魔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是洒图的生父。若你所说皆为真，那你对洒图的态度，便是最大的疑点。” 什锦叹息道。 “我与洒图是有兄弟之情的，这感情真实存在，所以我到达山洞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寻找洒图的尸体。” 她边说边抬起头，看向邪魔。 “而你，表面上痛心疾首，说得对幽冥恨之入骨，但行动上，你对洒图死在山洞一事，并未深究。到底是谁带走了洒图的尸体，你在山洞内明明能听到声响，却对此事只字不提。今早你也并不急着寻找洒图的尸体，刚才在大殿之上居然还能有闲心欣赏这里的云海美景。这哪里是一个刚刚痛失爱子的父亲所能为？！” 邪魔闻言，脸上露出吃惊之色，却听什锦继续说道： “你这反应，唯一的可能，便是——” 她顿了顿，有些哽咽道： “你压根就知道洒图的尸体在哪，因为是你亲手去处理了他的尸体！” 什锦说完，眼眶通红地瞪视着邪魔。 邪魔难以置信地看着什锦，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想不到我会将你看穿？！就算你是洒图的生父又如何？你心中对洒图本无爱，你根本体会不了、设想不到，真正关心他、在乎他的人，对他的离开是怎样的心情和态度！所以，你表现出来的悲痛、愤恨，我能一眼便看穿！” 什锦说着，站起身，走近邪魔。 “说！洒图的尸体到底在哪？！” 邪魔见事已至此，狡辩已无意义，只能干笑两声。 “想不到，我还真是低估了你。你看似毫无心机，没想到心思却是这般的缜密！我昨日一直以为，我已取得了你的信任，如今看来，是我被你骗得团团转啊！” “昨日和刚才在大殿，我陪你一起演戏，不过是为了不让师父担心而已。若我一人在大殿，我早将你元神震碎了，还等现在？！” 什锦恨恨地说道。 “你知道了也好，摊开说，我便多了个捏在手中的筹码。” 邪魔呵呵笑着。 “你不是想知道洒图的尸体在哪吗？好啊，我可以告诉你，洒图确实是我亲手处置的。我处理了他的尸体，然后才躺在冰棺里，冰封了自己，等待你有一日找到我。没想到，你这么快便来了。冰封还没凝结，我到了这里，冰封便被融化，我也只好醒来。” 什锦闻言怒道： “洒图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能这样对他？！” “我承认，我对不住洒图，但我别无选择。幽冥古神说过，只要我跟着他干，与他联手拿下三界，再控制了人间，那我便可擢升仙级！” 邪魔此时已现出疯狂之色，他阴狠狂笑道： “仙级！那可是仙级啊！谁不想成仙呢？！你以为我愿意顶着这邪魔的名头坠入魔道吗？！” 他说完，发疯般地大笑着。 “登上九天幽冥府，位列仙班，那是无上的荣耀！那是我毕生所求！为了我的追求，牺牲了洒图和他娘，也是值得的！是值得的！” “你终于承认了！你终于承认洒图的娘亲是被你所杀了！” 什锦看向邪魔手背上越来越清晰的青墨色鳞片。 “这云海清泉并非是饮用之泉，而是浸泡之泉，它能洗出真身。只因你夺了洒图娘亲的灵珠吞下，那灵珠在万年的时间里，已与你的身体融合，所以你便有了女娲灵蟒一族的特征。在云海清泉的冲洗下，才会显露出隐藏在你体内的鳞片。” 邪魔忙不迭地去看手背，当他看到那与洒图娘亲花纹一样的蟒鳞时，吓得不住大喊着： “不！不！这丑东西不是我的……它怎么会在我的身上？！不……不……肯定是你施了邪法！” 什锦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自古正邪不两立，你以为你成了幽冥的傀儡，做了这么多的恶事，还能位列仙班么？！你做梦！” 她逼近邪魔身前，冷冷道： “告诉我洒图的尸体在哪？否则，我必让你元神消亡之前，痛穿肠肚！” 邪魔将目光从手背上慢慢移开，直至聚焦在什锦脸上。 “别得意！哈哈，幽冥马上就要来了！我好不了，你也活不了！” 第127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17） 什锦闻言怔愣道： “你说什么？！” 邪魔狂笑。 “这冰棺乃幽冥古神的宝物，难道你认为他会追踪不到自己的法器所在何处吗？！哈哈哈哈哈……” 什锦强压怒火。 “幽冥古神已被龙骨绳所绑，等他想办法脱身时，我和师父早已在此处布下天罗地网了，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邪魔冷笑一声。 “真是笑话，这龙骨绳本就是幽冥古神的法器，现在虽在你手中，但幽冥古神破解此物用不了多久，兴许，他已经来了！” 正在此时，就听二人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师父？！” 什锦警惕地回头去看，见紫微星上仙已步及身前。 “您……您怎么来啦？” 紫微星上仙看了看被绑缚着的邪魔，将什锦拉到一旁，低声道： “这邪魔虽奸诈狡猾，但他刚刚说的，并不掺假。幽冥古神破解龙骨绳兴许用不了多久，此地不宜久留，徒儿，为师这就带你离开此处！” 什锦摇头道： “师父，我不走！我还能逃到哪里？躲到哪里？若这幽冥为了一己私欲而祸乱三界，我早晚也是死路一条，现在趁他尚未练就魔功，咱们定要将他的元神消亡掉！” 紫微星上仙还想再说，却见什锦已大步流星地走向邪魔。 “今日幽冥来了更好，我便告知于他，你一直暗中垂涎幽冥仙果，为他办事是假，暗度陈仓觊觎仙果才是真。我猜幽冥大概还不知道，若被你率先夺了仙果，你定要背叛他，想要自己主宰九天幽冥府和三界！” 什锦说完，再去看那邪魔，却已见他脸色苍白，露出惊恐之色。 “你……你胡说！” 邪魔急道。 “我胡说？！我且问你，若我现在将仙果交到你手，你会不会告知我幽冥的致命弱点？！” “这……” 邪魔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不回答？！那可对不住了，我将幽冥仙果藏在了舌下，你若不要，我便直接吞下去了！” 她话音刚落，邪魔便大喊道： “且慢！” 什锦盯着他，笑了笑。 “直白点，多好，大家都省时省力的。” 邪魔沉吟片刻，似是做了最后的内心挣扎，才开口道： “仙果你给我，我告诉你洒图的位置，以及幽冥的弱点。” “没问题！” 紫微星上仙走到什锦身边，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什锦，却是没有开口。 “那……你先让我看看幽冥仙果还在不在你口中。” 紫微星上仙闻言脸色一变，他看向什锦的目光中更多了一丝顾虑。 “好！没问题！” 什锦微微张口，将一颗紫黑色的果子用舌尖顶到了唇边，并用牙齿轻轻咬住。 “看到了！这便是幽冥仙果了。我若此时吃了它，你再拿一百个秘密，也换不来了。趁我现在没改主意，赶紧把你知道的事全都告诉我！” 邪魔凝视着那幽冥仙果，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希望你能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说着，他便开始回忆起来。 “我第一次发现幽冥古神有异，是他来找我的第二天。那日他正与我说话，却突然痛苦地大叫一声，紧接着，声音改变，外形扭曲，肉身表皮还出现了僵硬、黑化、脱落等现象，间歇伴随着可怕的狂躁怒吼声。” 邪魔回忆到此处时，脸上仍是一副惶恐模样。 “他那样子，我至今仍清晰记得。” 什锦和紫微星上仙对视一眼，同时追问道： “后来呢？” “后来他挣扎着拿出了什么东西，放进嘴里，片刻后，他才从痛苦的神情中恢复过来，表皮也开始慢慢恢复、愈合，直至正常。” 紫微星上仙闻言思忖道： “我明白了，幽冥乃存活了亿万年的上古真神，肉身经年累月已经无法存续下去，他练就魔功，不过是为了保存自身。” “师父，那他当时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呢？” 还未等紫微星上仙开口，邪魔便说道： “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他那日吃的，与你口中的幽冥仙果颇为相似。这万年来，我一直潜藏在他的幽冥神殿与幽冥仙山之中，想要找到他那日吃的仙丹。没想到，那紫黑色的圆形颗粒，竟不是仙丹，而是仙果！” 什锦闻言一愣。 她刚刚展示给邪魔看的，其实是假的仙果。真正的仙果早已在师父的“良苦用心”下，被她囫囵吞下。 也就是说，自己在无意之中，竟吃了这神奇厉害的宝物。 怪不得今日醒来，她便感觉丹田内涌起一阵暖流，浑身上下舒坦而充满气力，整个人神采奕奕，身上各处都似是无比的灵活。 她还以为是师父那颗丹药仍在起效，现在想来，该是这幽冥仙果发挥了作用。 等等！ 什锦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在九天之上时，也曾去紫微星神殿偷吃了一颗仙果。 那……如此说来，自己岂不是已阴错阳差地吃下了两颗幽冥仙果了！ 怪不得在桃花林领命下界那天，她在长生门前暴踢狼王时，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气力，身体无比轻盈矫健。 她当时还纳闷，为何平日里向来飞扬跋扈、到处为恶的狼王，竟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来看，这幽冥仙果当真是有着非比寻常之处！ 思及此，什锦突然转头对紫微星上仙说道： “师父，这邪魔被龙骨绳绑缚，现在对我们来说已没有了影响大局的威胁，当务之急，是要赶快重回九天，趁着幽冥尚未解开龙骨绳之际，将他消灭！这是咱们唯一有希望消灭他元神的机会！一旦他脱离龙骨绳的桎梏，咱们师徒二人即使联手，恐怕也不能奈他何！” 紫微星上仙面露犹豫，陷入沉思。 邪魔此时却急了： “什么情况？！说好的两个秘密换幽冥仙果呢？！” 什锦瞥了他一眼道： “给你幽冥仙果，岂不是为虎作伥？！” 邪魔恼道： “难道你不想知道洒图的位置了？！” 什锦二话不说，一把拎起被绑着的邪魔。 “洒图明理，若我为了拯救三界和天下苍生而晚些找到他，他定是支持我的！” 紫微星上仙此时也下了决心，道： “天道有意，让我爱徒两次吃下幽冥仙果。既然徒儿有如此运气，又身怀大义，为师定会全力护你周全，支持你力挽狂澜！” 说着，他接过什锦手中拎着的邪魔，大步朝六神宫而去。 “这邪魔虽被龙骨绳捆缚，但为避免幽冥中途而来，将他放走，为师还要将他封印在结界内，以确保万无一失。” 什锦点点头，随着紫微星上仙一起快速回到了六神宫内。 紫微星上仙封印邪魔的当口，什锦便拿起诸天镜，想要提前获知九天之上的情况。 她轻抚镜面，下一秒，却被镜中出现的景象惊得面无血色！ 第128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18） 诸天镜内，长生门前的戍守仙兵已卧倒一片，长生门大开，滔天云海烟尘尽在眼前。 “师父，快看！九天幽冥府有异！” 紫微星上仙闻言快步走到诸天镜前，凝神看去。 “糟了！赶紧查看幽冥神殿！” 什锦点点头，轻抚镜面，可镜中却是一片茫然无物。 “如此说来，那幽冥现在还在幽冥神殿内，只有他在的地方，才会查看不到其中的景象。” 什锦略微松了口气，这么看来，这云海之境尚且暂时安全。 “幽冥绝不会善罢甘休，此刻定然在考虑如何对付你我师徒。” 紫微星上仙皱眉说道。 “师父啊师父，您在九天的时间也有几千万年了，难道您就没有个交心的仙友？此刻我们正需要人手，里应外合。” 什锦终于憋不住问道。 紫微星上仙面露尴尬。 “万年仙家的事，你个姻缘小仙怎会明白呢……为师倒也不是没有仙友，只不过，九天之上，大家各自安好，互尽职责，倒也不常往来。此时你让我贸然告诉他，幽冥古神有阴谋，他能信么！” 什锦闻言，眼中终于又有了希望。 “他？！他是哪位上仙？” 紫微星上仙吞吞吐吐地说道： “司命星君。” 什锦不等紫微星上仙再说，便轻抚诸天镜，司命星君顿时出现在镜中的画面里。 “今日命书说我不宜出殿，但幽冥上仙宴请众仙，不去怕是不大好的啊。” 司命星君边说边来回在殿中踱步。 什锦指着镜中的司命星君，焦急道： “师父，幽冥宴请众仙，这其中定然有诈。” 此时，就听镜中的司命星君再次开口说道： “不如拟个替身，代本星君前往！” 他自言自语着，一个响指，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司命星君。 “欸，就本星君这机灵的小脑袋瓜，全九天也找不出第二个！” 司命星君洋洋自得地一挥手，那替身便踩一道仙云而去。 “这个司命，总是喜欢自命不凡。不过好在他听了命书的话，没有前去赴宴。” 紫微星上仙说道。 “师父，若徒儿没有猜错，那幽冥将众仙聚在幽冥神殿，必然是要露出真面目了！今夜幽冥神殿必有一场恶战。” 紫微星上仙点点头。 “为师这就带你去九天，不管结果如何，今日也要拼全力一搏！” “师父，徒儿突然想到个办法，或许可以不费力气，便能将那幽冥降服。” “哦？！什么办法？” 什锦瞟了一眼大殿角落里那被结界封印的冰棺，而后低声道： “此前我扮作师父的样子去九天，平安无事，现在我也可以扮作邪魔的样子，假意去和幽冥复命，趁他没有防备之时，突然出手。至于师父嘛，可以先去找司命星君汇合，说明一下情况，最好能搬来些援兵。” 紫微星上仙略微犹豫，才强强应允。 “此计虽然冒险，但确实是眼下最取巧的办法了。徒儿，你万事不可逞强，若发现情况不对，一定要立刻逃离幽冥神殿，再做打算！” “师父，徒儿知道，师父您放心。” 眨眼之间，玲珑娇媚的什锦一个转身便成了俊逸翩翩的邪魔。 什锦照照镜子，又伸手捏了捏挺括的鼻梁。 “这鼻子，是真的哈！” 上下打量周身，发现衣服配饰均与邪魔一般无二。 “别说，真有美男子那味儿了！” 她侧头看了看鬓角，有些惋惜道： “这俊美皮囊，给那邪魔还真是可惜了！” 她再回身看向紫微星上仙时，表情已再次凝重起来。 “师父，算算时间，幽冥神殿的众仙也差不多要到齐了。徒儿这就去了，还请师父去找司命星君时，要多加小心。” 紫微星上仙点点头，眼中满是不舍与焦虑。 他轻拂拂尘，什锦便立时从六神宫内消失。 此刻，幽冥神殿内乐鼓悠扬，众仙已分两侧入席，寒暄落座。 就见幽冥上仙在几个仙童的簇拥下，走上大殿，登上主位。 仙乐飘飘，觥筹交错，好一番和乐之景。 什锦此时已扮作邪魔的模样，蹑手蹑脚地从幽冥后殿床下的机关里探出了头。 此番从幽冥仙山来到九天幽冥府，如此路线最是稳妥。 否则被哪个不知情的小仙瞧见了她此时的样子，那她还没完成任务，便要被九天上众仙的法器所伤了。 什锦悄悄来到院中，借着院中假山的阻挡隐蔽身形。 加之今夜欢声笑语，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大殿之上，没人会留意到院子角落里这不惹眼的一处假山后，还藏着个她。 幽冥神殿内，酒过三巡，众位上仙脸上都现出微醺之态。 幽冥上仙缓缓站起身，俯视众人。 “既然酒都已喝过了，那我们便言归正传！今日，谁能告诉我紫微星现在藏在何处，我便饶他不死！若有谁包庇不说，那本仙定会灭了他的元神！”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瞬间安静下来。 众仙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喝多产生了幻觉，赶紧相互问道： “刚刚幽冥上仙说了什么？” “好像是上报紫微星的位置，否则会被灭元神？？？” …… 众仙窃窃私语，待到确认此言非虚，才各个面露惊恐之色。 “幽冥上仙，九天之上，各位仙家互不干涉互不过问由来已久，这是万年来的规矩了。幽冥上仙又何必苦苦追寻紫微星的仙踪呢？” 什锦定睛朝说话者看去，见那正是桃树真人。 邪魔明明说过，幽冥有办法追踪到法器的位置，那他因何会查不到云海之境呢？ 带着疑惑，什锦继续凝神朝大殿内注目看去。 就见那幽冥上仙冷哼一声，随之轻轻一番手掌，桃树真人便立时发出悲惨叫声。 众仙愣怔当场。 幽冥上仙……不是说笑的？ 他真的为了得知紫微星的行踪而灭了桃树真人的元神！ “一个小小的桃树精，就敢忤逆本仙，当真该死！”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众仙。 “这桃树精便是忤逆者的下场，还有谁与我唱反调？我今日一并灭了他！” 众仙虽不知幽冥上仙为何突然转性，暴虐至此，但却各个惊得瞪大双眼，忍不住连连后退，朝殿门处而去。 幽冥猛一挥手，大殿上的所有殿门立时关闭。 “众仙今日别想离开了。” 说着他喉咙里竟发出低而沙哑的嘶鸣声。 “嘶嘶嘶——” 众仙正困惑茫然，却见幽冥上仙不住地倒地打滚，继而如一条灵蛇一般，开始全身脱皮，最后只留下皮肤内那鲜红的血肉，暴露在大殿之上！ 第129章 云海之境终现惊天阴谋（19） “这幽冥上仙，怕是练了什么妖法，走火入魔了？！” 众仙家中，太白星君最先反应过来，惊恐道。 “看样子，幽冥古神的肉身已破损不保了！” “是啊，是啊，真想不到，亿万年的古神也会有如此一日。” …… 众仙议论纷纷。 正在此时，就见大殿上痛苦匍匐的幽冥上仙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 紧接着，他便用那触目惊心的血肉猛地向前一探，吸住站在一旁看傻了眼的一仙童。 眨眼之间，仙童便像盘中佳肴一般，被幽冥吸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身空荡荡的仙袍飘落在地。 “啊！” 众仙纷纷惊恐地向后退去。 太白星君喊道： “这幽冥恐自身不保，已失去了心性，这是在用吸食仙童的仙髓来维持肉身！” “怪不得我总觉得九天幽冥府的仙童越来越少，看来都是拜这幽冥所赐了！” …… 众仙后知后觉地说着。 什锦此时早已悄悄溜到大殿门外，透过门缝窥探到大殿之上发生的一切。 “不行！得尽快趁幽冥没有恢复之前，赶紧下手！” 心中焦急，身体也不自觉地朝前挪动了些许分寸。 谁知那大殿的殿门并未关实，什锦探着身子这一推，愣是将殿门推开了些。 糟了！ 如此一来，自己定会被幽冥发现。 看来这是冥冥中注定让她此时出手了！ 什锦两眼一闭，便要冲进殿去。 没想到与此同时，那幽冥吸收了仙童的仙髓后，竟恢复了完好的肉身。 他猛一挥衣袖，一道劲风席卷而来，将大殿上的众仙纷纷拖拽至空中。 这道劲风引得殿门不断开合颤动，将什锦露出的破绽直接掩盖。 什锦见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落，只得再次小心翼翼地藏好。 众仙被这无形的风钳制住，纷纷逃脱不得，苦苦挣扎。 “哈哈哈哈哈……” 幽冥狂笑。 “本上仙成神之时，你们都还只是洪荒之中的渺小一粟！想从我的手中逃脱，那绝无可能！” 以太白星君为首的众仙竭尽所能，仍不能施展仙术与幽冥对抗，只能无力地在空中作困兽斗。 “谁告诉我紫微星和那什锦的所在，我便饶他仙魂不散！” 众仙闻言，皆是沉默不语。 幽冥怒火中烧。 “我才是九天幽冥府的执掌者，你们一个个的，竟宁愿护着紫微星和那小仙？！好！既然你们想在我面前大秀道义，那我便成全你们这一个个不识时务的绊脚石！” 说着，他便要故技重施，将众仙的仙髓一一吸尽。 千钧一发之际，殿门突然被打开。 “上仙，我有重要情况要禀报！” 幽冥一愣，转头去看，见大殿门前站着的，正是苦寻不着的邪魔。 幽冥强压住心火，冷冷斥责道： “你还有脸回来？！这么长的时日，你是躲去了哪里？！不会是想将仙果私吞了？！” 邪魔毕恭毕敬地走到幽冥身边，跪拜道： “上仙有所误解。这段时间，我一直假意投诚，与紫微星和什锦待在一处，为的就是能获取他们的信任，不费吹灰之力便偷偷拿到仙果。” “哦？” 幽冥闻言，神情缓和了许多。 “如此说来，你已拿到了仙果？” “正是。” 邪魔将一颗紫黑色的仙果双手奉上。 “仙果在此，上仙尽快服下，早日一统三界！” 幽冥上仙接过那仙果，仔细辨别着。 嗯，这仙果果然与记忆中的幽冥仙果一般无二。 他脸上现出惊喜神情，刚想将仙果放入口中，便突然眉头一皱，再次拿着仙果上下打量。 “这仙果一直藏在什锦舌下，你是如何得到的？” “启禀上仙，我见那紫微星和什锦已对我信任，便给他们下了毒，毒发时，虽无明显症状，但整个人会陷入昏迷沉睡。我便趁机偷走了什锦口中的仙果。” 此言一出，幽冥不但没变得放心，反而更加警惕地立起眉头问道： “你下毒？！紫微星在九天幽冥府炼毒制丹排第二，便无人敢排第一。你怎会骗得过他？！” “上仙有所不知，我是在什锦给紫微星的茶中下了毒。紫微星就算在炼毒制丹方面再厉害，都敌不过一颗爱护徒弟的心，什锦奉上的茶，他定然不会起疑！” 幽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似乎有些道理。” 说着，他便再次将那仙果放入口中。 邪魔一直看着幽冥的咽喉，见他并未有吞咽的动作，便知幽冥还未吃下那仙果。 “上仙，怎么，那仙果是有什么问题吗？” 幽冥毫不遮掩道： “你突然回九天，很是离奇，我且问你，他们现在藏在什么地方？” “回上仙，紫微星和什锦将我和冰棺带到一处云海，但那地方究竟在哪，属下不知。” “既然冰棺在，为何我识别不到冰棺的方位？” “那冰棺定是被紫微星师徒做了什么手脚，但属下现在还没有查清。只能确定，冰棺还和他们在一起。” 幽冥见几次询问，邪魔都没露出破绽，便点点头，终于放下了戒备。 他咬破口中的仙果，顿时瞪大双眼。 “这仙果！味道不对！” “什么？！” 邪魔一脸惊诧。 “说！你到底是何人？！” 幽冥说着，便要动手。 此时，伏在地上的太白星君率先挣脱桎梏，他冲到幽冥眼前，与幽冥对打起来。 邪魔见状，这才万分焦急地轻轻一转，恢复了什锦的身材和样貌。 “什锦！” 幽冥打斗中冷不防地看到什锦，这一看不要紧，他直接暴怒起来。 震耳欲聋的嘶吼声排山倒海而来。 “我的一切都让你毁了！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什锦淡淡笑道： “你的失去还只是开始！” 说着，便要冲上前去，跟太白星君一起对付幽冥。 可谁料幽冥竟不断抖动袖口，殿内瞬间被一股股恶风席卷。 什锦被吹得赶紧抓住一旁的梁柱。 “什锦，快走！我们想办法拖住幽冥，你快找你师父搬救兵来！” 太白星君说着便不顾危险，直扑到幽冥眼前，将他的双眼牢牢扣住。 幽冥想要用力去甩开太白星君的手，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他这一耽搁，那股狂风便瞬间止息。什锦趁着这时机，赶紧飞奔出大殿，朝远处逃去。 原本被无形之风遏制的众位上仙也纷纷逮住机会，脱离钳制，使出不同法术，共同向幽冥发起了进攻，将幽冥困在大殿，无法去追赶什锦。 什锦一路朝司命星君的大殿处奔逃。 她只顾着前方的路，却完全没有留意到附近的瑶池里，此刻正有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悄悄破水而出，朝它袭来！ 第130章 姻缘上仙血战上古神兽（1） 哗哗哗—— 什锦顺着声音转头去看，这才发现西北方向的瑶池里竟冒出一头青黑色的水麒麟！ 这上古神兽怎会出现在此？！ 什锦大惊。 神兽水麒麟本是蛮荒万载寒潭之兽，聆听天命，通晓天意，乃品性良善仁慈之神兽。 因暗悟世理、能御万水，可吞噬妖物，震慑群妖，而被派往灵山，成为万年守山之神兽。 如今幽冥祸乱，九天幽冥府大战开启，这水麒麟突然出现在此，恐怕定有蹊跷！ 什锦正想着，就见那水麒麟突然破水而出，朝什锦袭来。 什么情况？！ 良善的水麒麟要攻击九天幽冥府的上仙？！ 为避免伤害到这上古神兽，什锦只能硬着头皮左躲右闪，而不出招。 可无论什锦朝哪躲，那水麒麟都能准确识别什锦的方位，而后便迅速准确地作出袭击。 若干次躲闪之后，什锦一个稍慢的转身，便被水麒麟划伤了右侧的脸颊。 水麒麟那尖锐的爪子在什锦的脸上留下了一条一寸多长的伤口。 鲜血瞬间顺着伤口流出，那血腥气味引得水麒麟立刻变得更加狂躁。 什锦忍无可忍，她擦了一下脸上的血痕，朝水麒麟喊道： “你这畜生，看清楚了，本上仙并非妖物，赶快退下！若再敢冒犯本仙，本仙定不饶你！” 想不到话音刚落，水麒麟顿了顿，竟咆哮着快速冲向什锦。 什锦凝视着水麒麟的眼睛，见那混沌的眼中竟带着些许猩红。 糟了！ 这神兽恐怕已被暗中控制！ 什锦只好调出万千红线，凝聚空中，共同朝那水麒麟袭去。 红线在快要接近水麒麟时，突然变作五阵，每一阵朝不同的方向飞去。 眨眼间，这五阵红线已分别将水麒麟的四肢和脖子缠住。 什锦一抖手腕，五阵红线同时收紧，水麒麟被勒得动弹不得，咆哮不出。 看着水麒麟万般痛苦的样子，什锦心下不忍，但又担心一旦松手，这神兽又会发疯般地攻击她。 思来想去，看来只有先将它绑了，再做打算。 什锦再一摆手，那五阵红线便将水麒麟牢牢捆住，水麒麟挣扎无果，只能凶悍地朝什锦吐气。 正当什锦以为麻烦已经解决之时，就见瑶池中，突然水花四起！ 她戒备地凝神看去，心中已有不详的预感。 难道，这水麒麟并非一只？！ 此时，两只神兽从瑶池水面探出头来，各个来势汹汹，眼神暴戾。 什锦定睛观瞧，见为首的一只神兽鱼身鸟翼，通体银白，散发着淡淡光亮，很是好看。 这……这是邽山蠃鱼？！ 这神兽所到之处水灾不治，此时出现，难不成要水漫九天幽冥府？！ 再往后看，邽山蠃鱼之后，竟是牛身龙尾的九头蛇怪！ 九婴凶兽！！！ 什锦此时冷汗已下。 她熟知这九头神兽，乃是上古凶兽。 虽声如婴孩而得名九婴，但性情却最是凶残暴戾！ 其能喷水能吐火，九只蛇头全部有毒，最是难斗！ 为今之计绝不能再有恻隐之心，像对付水麒麟那样耗费精力。 对付这两个上古凶兽，必须速战速决。 什锦刚要调出红线，却被从瑶池中冲出的邽山蠃鱼撞倒在地。 邽山蠃鱼扑打着两扇带刺的巨翅朝什锦狠狠袭来！ 什锦刚刚躲开，便被九婴凶兽缠住手腕，再想调出红线，已是绝无可能！ 那九婴凶兽一边发出惹人垂怜的嘤咛声，一边露出阴狠的可怖神情。 其四头狠狠拉住什锦的四肢，将什锦快速朝瑶池里拖拽而去，其中一只蛇头竟还冲着什锦古怪阴森地笑着，继而猛地探头咬伤了什锦的手腕！ 孽畜！ 什锦一皱眉，转头去看伤口，见伤口处鲜血已是黑红色。 看来九婴凶兽的毒液已渗入了她的血脉！ 什锦自知曾吃下师父给的可解百毒的神丹，便没有将这九婴蛇毒放在心上。 可想来很是奇怪，这九婴凶兽虽袭击了她，却并不攻击她的要害之处。 什锦心下疑惑，九婴凶兽的另外五只头本可以吐火来对付她，或直接将她咬死，此时为何却要如此费力地将她拖进瑶池里？ 这瑶池之中，难道有什么更加凶残的神兽在等着她吗？ 为了一探究竟，什锦并不抵抗，只任由九婴凶兽把她扔下了瑶池。 原本碧波澄净的瑶池之中，此时已是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什锦一边在水中下沉而去，一边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暗流涌动的池底。 这瑶池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底洞，下方即是暗黑深渊。 深渊下究竟藏着什么？？？ 她凝神看着，耳中竟听到了越来越近的野兽喘息声。 突然，漆黑的池底出现了数不清的神兽，他们各个目眦欲裂地向上仰望着什锦。 待什锦看清了这一切，想要逃出池中，却已然来不及了！ 她突然想到，临上九天之前，师父曾把诸天镜交给了她，让她遇到危险之时，拿出诸天镜，师父便能用神识感知到她在何处，有何危险。 什锦在水下强撑着意识，从怀中拿出了诸天镜，可诸天镜却瞬间被水流冲走，向池底落去！ 最后的一线生机，就这么没了？ 上方池面是凶狠的九婴神兽和邽山蠃鱼，下方池底是数不清的凶猛神兽等着她坠下…… 师父，您感知得到徒儿的危险吗？ 意识开始模糊…… 什锦晃了晃头，逼着自己保持清醒。 什么情况？！ 莫不是那九婴凶兽的毒还没有化解？！ 什锦凝望着慢慢下沉的诸天镜，心中仍想着那未除的幽冥与邪魔。 此时，诸天镜的镜面中，似乎出现了什么画面。 那是三千位面的邪魔化身，一幕幕快速闪过…… 滥杀无辜的驻军首领、凶残狠毒的夺嫡摄政王、丧心病狂的西域法师…… 不！ 我不能死！ 什锦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一定要撑住。 那幽冥、邪魔未除！三千位面的众多渣男还在横行，为祸人间！使命还没有完成！ 还有危机重重的九天。 九天之上，一场残酷大战已经开始！ 三界大祸已至！ 我不能死！ 绝不能…… 最后的一丝意识终于消散…… 什锦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动弹，快速朝池底坠落而去！ 第131章 姻缘上仙血战上古神兽（2） 什锦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见眼前之人似是万分熟悉。 “师父……” 什锦虚弱开口道。 “我这是元神消散前，出现幻觉了吗？” 什锦努力睁大眼睛，想要聚焦视线，看清眼前景象。 紫色的身影，模模糊糊，但紫微星上仙那担忧之色，却是十分清晰地映入眼帘。 “好徒儿，你现在安全了。” “师父，我之前被九婴凶兽拖进了瑶池，我看到好多上古神兽，满是戾气而来……” 什锦生怕自己会支撑不住，赶紧把最重要的信息告知紫微星上仙。 “徒儿，为师都知道。” 紫微星上仙满眼心疼。 “你现在已然安全了，你身上的九婴之毒，为师也已替你化解了，安心睡。” 什锦点点头，她刚一闭眼，脑海中便是那九婴凶兽的阴狠模样和幽冥露出血肉的可怖身影。 “师父！众仙还在幽冥神殿！九天幽冥府变天了！那些凶兽……那些凶兽是不是已从瑶池池底来到九天了？” 什锦强忍身上的疼痛，坐起身子。 “为师将你从瑶池里救出之时，已控制了那些上古神兽，将它们封印在池底，它们暂且出不来的。” 紫微星上仙说道。 什锦刚想再开口，便看到紫微星上仙身旁不远处，竟有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闻言转过身子，将手中的命书放在仙桌之上。 “看来恢复得不错，还能认得我。” 司命星君笑呵呵地走到什锦身边。 “你看你把紫微星老儿急得，一大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弄那些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套，幼稚不幼稚？” 紫微星上仙转头冷哼道： “什锦不是你徒儿，你当然在这说风凉话了！等你自己有个徒弟，你试试！你看见自己的徒儿元神飘忽，看你会不会急成我这个样子！” “嘿，你这老家伙，还跟我急了！” 司命星君斗气道： “你徒儿可是睡在我的寝殿，我要是一不高兴啊，我将你徒弟赶出殿去！” “你敢！你试试！” 紫微星上仙与司命星君四目相对，皆是剑拔弩张。 “好啦，好啦，两位老神仙，你们年龄加起来，是几千万岁啊？” 什锦忍俊不禁。 “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居然还有闲心斗嘴。” 司命星君“哼”了一声。 “这老顽固，没有正事，怪不得我！” “你恶人先告状！你说说，你在九天上待着这么久，竟对那幽冥毫不起疑。若你能早点发现他的阴谋，也不至于有今日的大祸！” 什锦轻抚额头。 又来了，又来了！ 司命星君闻言不甘示弱道： “我都是按命让我今日不要出殿，我便乖乖躲在殿内，否则现在可能已被那着了魔的幽冥撕碎了都说不定，你还来指责我？！” “就你那本破书，根本不值一提！你那破书，还没有我徒儿的脑子好用！你要那破书有何用啊？” 什锦托着下巴，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两位老神仙，内心崩溃却又阻拦不住。 “张口闭口都是你那徒儿！好啊，既然你徒儿脑子好用，那你倒是让你那宝贝徒儿赶紧想出来个好法子对付幽冥和那瑶池里的一池子神兽啊！” 紫微星上仙闻言，眨巴眨巴眼睛，满是期待地看向什锦。 什锦咧咧嘴，好家伙，吃瓜吃一半，引火烧身了。 “我……我暂时也没什么好法子，那些上古神兽，当真难以对付，今日若不是师父及时找到了我，恐怕我现在已元神尽失了。”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嘛，你那宝贝徒儿，是不中用的！” 司命星君赶紧补刀。 “嘿！你这老家伙，为难个晚生后辈作甚啊！你本事没我大，又收不到徒弟，你便羡慕嫉妒我！拿我徒儿撒气！” 紫微星上仙越说越激动，两位老仙翁竟互相揪住对方的衣领，似乎是要动起手来！ “师父！星君！快放手！” 什锦急得赶紧奔下床来阻拦，可虚弱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这迅捷的动作。 “咳……咳……” 她一口鲜血直喷而出，整个身子顿时倾倒在地。 “徒儿！” 紫微星上仙赶紧松开拽着司命星君衣领的手，一把扶起什锦，将她抱到床上躺好。 “是师父不对。” 紫微星上仙满脸自责。 “她体内的九婴之毒，不是已经清除了吗？怎还会病得如此严重呢！” 司命星君关切道。 “那九婴凶兽阴狠，故意咬在了徒儿的动脉上，毒素已快速沿血脉流经全身。我虽已清除了伤口处的毒，但无法根除徒儿体内七经八脉的所有毒素啊。” “你这老头儿！平日里总是鼓吹你那些丹药有多么厉害，能抵御、治愈天下奇毒，这回好了，啪啪打脸！” “行了！你快别在这说风凉话了！赶紧帮我想想法子，怎么才能根治我的徒儿！” 什锦对紫微星上仙露出宽慰的笑容。 “师父，我这伤需慢功夫调养，不急在一时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想法子对付幽冥和那些上古神兽啊！尤其是幽冥神殿里替我抵挡的众仙，现在生死未卜。” “丫头，你且详细说说，那幽冥神殿的情形到底如何？” 司命星君问道。 什锦将之前在幽冥神殿里看到的景象和事发的整个过程给了眼前的两位老仙翁。 紫微星上仙听完，眉头紧锁，似乎想到了什么。 “师父，您可知那幽冥为何会突然露出血肉，做那般恐怖的挣扎吗？” 紫微星上仙点点头。 “徒儿，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锦不解，茫然地看着紫微星上仙。 紫微星上仙顿了顿，继续说道： “若我猜得不错，那幽冥大概是……吞下了洒图的灵珠！” “什么？！” 什锦花容失色。 “洒图的灵珠？！” 紫微星上仙面容冷峻道： “幽冥大概是吞下洒图的灵珠后，身体与那灵珠产生了抗体反应。你要知道，幽冥是仙，洒图是女娲灵蟒后人，二者体质根本不同，不能相融。” “可邪魔不是之前也吞食过洒图娘亲的灵珠吗？他怎么会没事？” 什锦问道。 “邪魔是凡人，吞食灵珠修炼后入魔，身体并没有仙级与灵珠想抵触。可幽冥就不同了，他存活了亿万年，自身体质已适应了体内的仙力，此时再要吸收灵珠，已难有可能，再加上他的肉身已虚弱、腐朽，很难容下这巨大的能量。” 什锦悲从中来。 “洒图实在太可怜了。幼时娘亲被生父所杀，自己惨遭遗弃，现在惨遭杀害，尸身还要经受这种摧残……” 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 “师父，既然幽冥的肉身已不堪重荷，那咱们现在赶紧杀过去！” 此言一出，只见紫微星上仙和司命星君皆是沉默不语。 什锦观察着二位仙翁的神情，疑惑道： “师父？您怎么了？” 紫微星上仙陷入沉默。 司命星君一声叹息： “老顽固，你就告诉你徒弟！这事儿啊，她早晚都得知道，瞒不住的！” 第132章 姻缘上仙血战上古神兽（3） 什锦焦急道： “师父，您有何事瞒我？” 司命星君刚要开口，紫微星上仙便抢先答道： “徒儿，为师老了，不中用了，今日已耗费太多仙力，恐怕没有余力再杀去幽冥神殿了。” 什锦琢磨着紫微星上仙的话，试探道： “师父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还是说，师父受了伤？” 司命星君终于忍不住，连连摇头： “你个倔老头，倒是把话说完整啊！” 他转头看向什锦，道： “丫头，你师父今日封印那瑶池中的神兽时已身负重伤，再加上用体内真气为你清毒，此刻已是万般虚弱了，现在去了幽冥神殿也是送死！” “师父！” 什锦急得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您伤在哪了？” “无妨，无妨。那幽冥古神的肉身尚且会损毁消亡，更何况是我。为师确实是年纪太大，不中用了。” 紫微星上仙边说边摆手道。 “丫头，你也不想想，以你师父那爱徒心切的性子，若他还尚有仙力，怎会不想尽办法把你体内的余毒清除干净呢！” 司命星君摇头叹息。 “星君，那我该如何做，才能助师父回转呢？” 什锦急切道。 “你们这师徒，一老一小，中毒的中毒，受伤的受伤，我看啊，没个把时月静养，都是好转不了的。” “个把时月？！那幽冥岂不早就将这九天彻底掀翻了！” “不会不会。” 司命星君走到仙桌前，拿起命书，奔到什锦跟前。 “依这命书来看，未来时月，九天并未有大乱之象，这说明以现在的发展走势而言，幽冥并没有彻底占上峰。” 什锦似懂非懂地瞟了一眼命书，见上面的字符稀奇古怪，她竟一个都不认得。 “命靠谱吗？我和师父都受伤了，究竟何人还能钳制住幽冥呢？！” 她说完，看了一眼大殿内唯一可能的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被什锦这突如其来的打量扫得是心里发毛。 “小丫头，你没事乱瞄什么？” 司命星君将命书合上，抱在胸前。 “星君，我看这大殿之内，唯一没受伤的就是您老人家了。” “我？！你可别打我的主意啊！我可是文职！我又不是武将！我哪会打架那套啊！我要是去幽冥神殿，那就是去送人头！” 司命星君说着，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避开什锦的目光。 “星君！” “别喊我！说不去就不去！喊我也没用！” 司命星君笃定道。 “难道星君要逆天行事不成？这命书摆明了暗指有人能扼制住幽冥，可眼下我们三人之盟里，唯一可能上阵的，唯有星君了！” 司命星君一脸无奈。 “我司命向来依命书行事！今日命书批文，不让我出这大殿，我便定不能出去，否则会有滔天大祸的！” “不去就不去嘛！干嘛非扯这种弥天大谎！不按天书所言行事，又能如何啊？” 什锦满脸不服气，那神情摆明了是在蔑视司命星君为了保命而编造谎言之行。 “嘿！你这小丫头，想将我军是！我还真就告诉你了，违抗天书之命，擅自行事糟了天谴的，还是大有来头的天地共主呢！” 说到此处，司命星君突然愣住，他转头看向紫微星上仙，只见紫微星上仙也似有顿悟地看着他！ “东华帝君！” 两位老仙翁异口同声道。 “对对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司命星君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东华帝君？哪位？” 什锦一头雾水。 “徒儿，你有所不知。这东华帝君乃是远古洪荒时代的上古神只。” “上古真神？！” 什锦震惊道。 “我怎么不知除了幽冥之外，竟还有一位上古真神的存在呢？！” “那是因为你年龄尚小！东华帝君避世数十万载，那时候，你还是根没有灵性的红线呢！” 司命星君笑道。 “东华帝君很厉害吗？和幽冥比，又如何？” “东华帝君当然厉害，听说亿万年前，他曾亲自降服上古一百零八只凶兽！更何况他座下有七十二座神将，全都骁勇善战，平定了诸多远古战乱，兵行必胜，战无败绩，三界这才能得以安宁。后来这位天地共主卸下了帝位，这才有上古真神幽冥登上九天幽冥府幽冥上仙的机会。” “想不到如此厉害贤能的上古真神禅让帝位时，却把帝位给了心怀私念的幽冥。” 什锦不禁惋惜。 “那这上古真神东华帝君，后来又为何会突然避世呢？” 什锦追问道。 “还不是因为违背天书指示，擅自行事，引来天劫，白白折损了一对璧人。” 司命星君说着，接连叹息。 “此事也怪我，没有尽到司命的天职。所以，从那时起，我便立誓，绝不违抗天书之命！” 司命星君说完，看向紫微星上仙，目光中似乎有询问之意。 紫微星上仙略微点头，便沉默不语。 “喂，两位老神仙，又在搞什么？” “徒儿，东华帝君可以收拾那幽冥。” “真的？！” 什锦眼中满是希望。 “那徒儿这便去请那东华帝君来九天幽冥府。” “可这东华帝君自那天劫之后，便冷淡避世，早已不问尘埃了！” “拯救九天、拯救三界的事可不是尘埃！放心师父，只要徒儿认定要将东华帝君请回来，就一定会办到的！徒儿这就去请这位天地共主！” 紫微星上仙从怀中拿出一瓶仙丹。 “余毒发作之时，吃下一颗丹药，可缓解疼痛。” “知道了师父！” 什锦接过药瓶后，急忙看向司命星君。 “这东华帝君现在何处？他可有什么喜好啊？我也别空着手去，初次见面，我给他带去点礼物！” “大可不必，我怕你连东华帝君的面都见不到，就被人家扫地出门了。” 司命星君边说边翻看着命书。 “你去三清幻境的菩提净土找他，他在那里。” “好！” 什锦说着，便瞬间消失在二位仙翁眼前。 司命星君愣了愣，意味深长道： “我倒是很好奇，咱们这位天地共主的东华帝君见了这小丫头，到底会作何打算？” 第133章 姻缘上仙血战上古神兽（4） 碧海苍灵，一片青色澄净之地。 所谓碧海，是乃仙山环绕，灵泉汇聚，万年不枯，纳天地灵气之福泽之地。 碧海苍灵之境，各色奇花异木，缤纷绚丽，尤以殷红色绽放的美人蕉最是醒目。 什锦一路跟着一只七彩雀鸟来到碧海尽头，却见尽头处有座宫殿，上书“太辰宫”三个大字。 她脸上浮现出喜色，刚想走进宫殿，面前便突然出现了两位仙童。 “来者何人？” 两位仙童都是一脸严肃地瞪视着什锦。 “九天幽冥府姻缘上仙什锦，有要事特来求见东华帝君。” “帝君说了，不见客。” 一仙童冷冷道。 什锦耐着性子、陪着笑脸，解释道： “九天幽冥府发生大事，非东华帝君才能解救，还请仙童一定要通秉帝君。” “来找东华帝君的都说有要事，有大事，帝君一个都没见。上仙还是请回。” 另一个仙童表面客气，但言语中已是送客意味。 什锦气不过，开口道： “二位仙童尚未通秉，怎知东华帝君不愿见我呢？！” 说着，便要硬闯太辰宫。 “哎！你这上仙，为何如此蛮横？碧海苍灵乃四海八荒的第一圣地，岂容你擅闯？” 说着，便一推什锦，而后消失在什锦眼前。 什锦再想上前，殿门外已被下了结界。 “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拒之门外？东华帝君这人，不怎么样么！” 区区一个结界就想拦住我？！ 什锦观察了一下太辰宫的四周，见东南方向似乎有个硕大的花园。 “大门进不去，大不了我走后门，只有找到机会见到东华帝君，才有可能化解九天幽冥府的危机。” 想到这，什锦便轻手轻脚地朝太辰宫后身的东南角方向走去。 此处花木茂盛，庭院错落有致，看得出这花园的主人定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子。什锦走到花园正中，向远眺望，无论是花圃、游廊，还是假山、荷塘，无不设计得别出心裁，真是仙界中的洞天！ 什锦沿花园小路来到了太辰宫的后院墙边。 离开人间，竟好久都没再翻墙了。 什锦莞尔一笑，便轻轻一跃，爬上了太辰宫的围墙。 她得意地纵身从围墙上跳进院中，可直到将要落地时，才猛然看到，那院墙之内，竟是一片葱葱郁郁的菜园子！ 再想控制落地的位置，已然来不及了。 什锦双脚直接陷进刚翻过的泥土之中。 泥土松松软软，再加上什锦用力坠下，她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直接跌入了菜地之中，将一片青苗压弯折断。 糟了！ 什锦心中大惊。 她可是来求助的，没想到刚刚迈进门槛，便闯了大祸！ 看看花园和院中的布置，便可知道东华帝君是想当宝贝这些绿植的。 她将这些幼苗损毁，定会触怒东华帝君的。 不行，得先想个法子补救一下！ 什锦调出红线，像缝衣服一样，将那片被压弯折断的幼苗一个个绑好，让它们暂且直立着种在土中。 此时，就听那两个仙童的声音由远而近。 “门外那个上仙，好像走了。” “想不到这个上仙还挺好打发呢！” “可不是。咱俩先把水浇了，等会再……” 两个仙童不约而同地看到了菜园中绑着红绳的那片幼苗。 “天啊！这是怎么了？！” “快去禀报帝君，若来得及，那仙苗尚且有救！” 什锦躲在一处假山之后，偷偷从石头缝隙中偷看着。 就见两位仙童急匆匆地朝太辰宫的后殿奔去。 什锦赶紧从假山后闪身出来，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两个身后，来到了太辰宫的后殿。 “帝君！” “不好了，帝君！” 两位仙童呼唤着东华帝君。 但后殿之内空空荡荡，无人回应。 “帝君莫不是去了……” 两仙童面面相觑，然后又急匆匆地跑出了后殿。 什锦躲在一根梁柱之上，心里想着，这东华帝君不管眼下去办了什么事，他早晚都会回到寝殿的，只要等在这里，便能守株待兔。 想着想着，她便将头枕在一根横梁上，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什锦再次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刚刚竟已睡着了！ 真是荒唐。 自己何时竟变得如此体力不济了？ 想必是身体中的毒素在作怪。 她放眼朝殿内看去，只见寝殿内依旧空空荡荡。 “这东华帝君怎么还不回来呢？” 什锦百无聊赖，从殿梁上跳下，索性开始观察起这座寝殿来。 殿内布置得十分雍容华贵，床幔、枕席、摆设……所有应用之物全以红色为主。 什锦心下狐疑。 难不成这东华帝君竟如此偏爱红色？ 殿外的美人蕉、殿内的陈设布置……如此说来，这东华帝君大概是个娇滴滴的娘娘腔！ 正想着，她突然感到背后有束目光，直视而来。 不好！ 有人！ 什锦再想躲闪，已是来不及了。 她赶紧转过身去，看向身后。 果不其然，在她身后，竟然站着个鹤发童颜的上仙。 什锦一时语塞，只好等待对方质问。 想不到，眼前的这位上仙竟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半天没有开口。 这什么路数？！ 什锦被盯得浑身难受，刚想开口，眼前的这位俊朗上仙竟猛男落泪了！ 大颗的眼泪径直从眼角滑落，直滴而下。 嗯？？？ 看到我竟哭了？！ 这是什么操作？！ 我在他眼里是太美了还是太丑了？！ 不等什锦反应过来，面前的上仙便上前一步，一把将什锦拽入怀中。 “终于能再见到你了！夫君好想你……” 呸呸呸！ “什么夫君？！你占谁便宜呢！” 什锦用力一把将眼前的上仙推开，撸起袖子，便要发火。 但她突然想起，自己来这碧海苍灵是有任务的，没请到东华帝君，她便绝对不能再惹祸了。 “想不到东华帝君殿中竟还有你这下三滥的座上宾！我都替东华帝君感到羞愧！” 什锦愤愤道。 “我劝你哪来的，赶紧回哪去，要不是姑奶奶我今日看在东华帝君的面子上，我定要将你这个渣仙打得跪地求饶！” 第134章 姻缘上仙血战上古神兽（5） “你不认得东华帝君？” “谁说我不认识？！” 什锦满是戒备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上仙，生怕他识破自己是擅闯进来的，于是故作逞强道。 “我和东华帝君相熟，所以特意来碧海苍灵找他帮忙。” 眼前的上仙饶有兴致地看着什锦。 “那你倒是说说，东华帝君是什么样子。” 什锦自知若贸然编造东华帝君的模样，必会露馅，于是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我和东华帝君之间的事，岂容外人知晓啊？你赶快哪凉快哪待着去，别耽误了本上仙的正事。” “其实，本仙君，就是东华帝君。” 一句话，让什锦差点笑喷。 “你？就你？” 什锦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上仙。 “半点没有东华帝君的样子。” “为何啊？” “东华帝君喜欢红色，寝殿布置得雍容大气，必然是落落大方、心怀坦荡之人。而你呢，身穿一身素紫色仙袍，行事作风十分轻浮，刚刚还有意吃我豆腐。你这样的渣仙，又怎可能是东华帝君呢？！” 什锦话音刚落，就见眼前的紫衣上仙脸上显出颓然神色。 “九儿，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什锦见状，满脸黑线。 这上仙似乎有什么大病，动不动就戏精上线，想要占她便宜。 就见紫衣上仙深情款款道： “自你搬来太辰宫，这里的所有布置便全部按照你的喜好更换了这喜庆的嫣红色。后来你离去，这里的一切还一直保持着你在时的模样。千百万年过去，沧海桑田轮回转换，关于你留下的一切，碧海苍灵中的一草一木、一亭一台，全都没有改变……” “停停停！” 什锦已忍无可忍。 “您怎么高兴就怎么演，本仙还有要事要办，实在没闲工夫在这陪你唱戏。” “我真的是东华……你的夫君……” 紫衣上仙一把拉住什锦的袖子。 “你干嘛？！再不放手当心我打废你！” “我证明给你看！你定能回忆起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什锦暴怒，照着紫衣上仙的脑门便是一拳。 紫衣上仙刚看到什锦出手便立刻蹲下身，下一秒便向左躲闪。 什锦怔愣。 “你怎会知道我想打你的右脸？！” “九儿，万年的朝夕相伴，你的招数还是没有变。” “这位仙友，小仙服了，您这一个故事编得这么圆，也是有心了！你到底是何目的，别兜圈子了，直说！” 什锦干脆坐在一旁的窗台上，一边托着腮假意聆听，一边找机会想要趁他不备偷偷溜走。 “我只想证明我是谁，你又是谁。” 紫衣上仙神情忧郁，步步紧靠而来。 哈？！ 你来证明我是谁？！ 我没听错！真是搞笑！ 司命星君之前并没有说过，这碧海苍灵里还有这么一位神志疯癫的怪仙。 这一副好认真、好深情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无所适从、欲哭无泪。 “你刚刚说你有事要找东华帝君帮忙是，你告诉我，只要是你说的，我都能办到。” 这？ 什锦愣了愣。 这疯子，是有多大的本事啊，竟能夸下如此海口。 “你……很厉害吗？我要对付的人，可是很不简单。” 紫衣上仙不屑地笑道。 “何人与你做对，你尽可说来，夫君定帮你收拾他！” “又来了！” 什锦照着紫衣上仙的脑门便是狠狠一下。 “也罢。看你气焰如此嚣张，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那我便说与你听，你听完可别吓傻了！” 这紫衣上仙闻言兴奋得搬起一旁的仙凳，便坐在了什锦的身旁，透着满脸的期待。 大病！ 有大病！ 这傻小子，不使唤白不使唤！ 什锦想着，便将九天幽冥府的变故一一告知紫衣上仙。 待到她说完，眼前原本一副天真模样的紫衣上仙竟瞬间换了副面孔。 “嘿！听傻了？” 什锦伸出手掌，在紫衣上仙的眼前晃了晃。 “怎么？听到了上古真神幽冥的名字，是不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话都不敢接了？” 紫衣上仙一改之前的嬉笑模样，神情严峻道： “放心，夫君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欺负你的人，我绝不会放过。现在我要做些准备，你且速速回去，先控制住局面，援兵很快便到。” 说着，紫衣上仙便步履匆匆地出了寝殿。 走了？？？ 什锦看着紫衣上仙的背影，颇有些不适应。 这家伙倒也不傻啊，听说了敌人的名头后，自知对付不了，便赶紧自己给自己找台阶跑了！！！ 没了紫衣上仙叽叽喳喳的喧嚷，殿内又重回安静。 什锦寻着紫衣上仙离开的方向向外走去，可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之前跑出去找东华帝君的两个仙童此时也没了踪迹。 什锦在太辰宫内四处寻找，可整个太辰宫都空空荡荡，似乎只有她一人存在。 看来此行注定要毫无收获了。 不知师父和司命星君那边什么情况了。 什锦放心不下，便拿出紫微星上仙给她的拂尘，轻轻一甩，火速赶回了九天幽冥府。 司命星君一看到什锦单独一人回来，便大声朝紫微星上仙呵道： “怎么样？老顽固！我说什么来着！你的爱徒不成事！她定然请不到东华帝君的。拿钱拿钱！” “什么？！” 什锦惊诧。 “师父！星君！我这急得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二位老神仙居然待在这逗闷子打上赌了？！还学着凡人那般赌钱？？？” “嘿！小丫头，你急什么嘛！那我们两个等在这干着急，也干不了什么嘛！” “幽冥神殿那边如何了？太白星君他们是否有危险？” 什锦看向紫微星上仙。 “师父！司命星君没正事，您怎么也陪着他胡闹呢！” “嘿！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 司命星君沉下脸，闷闷不乐地背对什锦坐在了仙桌一旁。 “徒儿，你误会司命星君了。” 紫微星上仙娓娓道来： “你离开之后，司命捏造的替身从幽冥神殿潜回来送信了。” “哦？还有这种操作？” 什锦惊讶道。 “幽冥神殿那边的战况如何了？” “放心，那幽冥走火入魔，急火攻心，经不得时间的拖延，他被众仙拖延耗住后，开始还所向披靡，后来急转直下，不多时便成了众仙的手下败将。” “这么说，幽冥被众仙捉住了？” 什锦追问道。 “可惜啊，幽冥奸诈，且已做好了十足的防备，他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了。” “消灭幽冥的大好机会，居然就这么错过了！” 什锦叹息道。 司命星君坐在一旁竖着耳朵偷听什锦二人的谈话，本来还想佯装生气，最后听到关键处，却忍不住转过身插嘴。 “要我说啊，如此逆转，全靠你及时发现了那些从瑶池底部爬出来的上古神兽，再加上紫微星及时封印住他们，若非如此，那些神兽被某种邪念控制，去了幽冥神殿帮忙，那结局可就不好说了！” 什锦看着司命星君，笑道： “老星君可是不生气了？” 司命星君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还在闹别扭，他尴尬笑笑，道： “还生那么一点点。” 为了转移注意力，司命星君赶紧岔开话题道： “碧海苍灵一行如何啊？东华帝君是怎么拒绝你的？” 什锦苦笑。 “碧海苍灵一行，我压根就没见到东华帝君。太辰宫外，我被两个仙童拦住去路，他们非说东华帝君已很久不见客了。” 司命星君点头道： “确有其事。东华帝君不问尘埃多年。我听说啊，那东华帝君突然转了性子，在太辰宫里种田养花呢！” “可不是么！后来我翻墙进入院中，不小心竟将东华帝君种的什么幼苗给弄折了，幸亏没被发现……” 什锦突然想起自己闯下的祸事，不好意思道。 “什么？！” 司命星君闻言从仙凳上暴跳起来。 “你竟把东华帝君的田苗给弄折了？！哎呀！丫头！你可闯下大祸了！” 第135章 姻缘上仙血战上古神兽（6） “我知道的星君，我之前不就说过了嘛，我弄断了东华帝君田里的幼苗。” “不！那不是普通的幼苗！” 司命星君突然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 “那些仙苗乃上古帝妃亲手所种。东华帝君为护这些幼苗，而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太辰宫，拒绝任何访客。” 什锦惊掉下巴。 “就为了区区几亩幼苗，竟把自己隔绝在天地尽头，不见任何人？这东华帝君也太能钻牛角尖了！” 紫微星上仙笑道： “徒儿，这你就不懂了，这可不是钻牛角尖，这是深情，尤其上古帝姬已经仙陨，这些仙苗恐怕是东华帝君唯一的念想了。若上古帝姬还在，兴许幼苗一茬茬生长，长出果实再凋谢，也就变得稀松平常了，不像此时，永远只能用仙力维持那仙苗最初的样子。” “什么？！师父的意思是，那些仙苗永远都不会结果和凋谢吗？” “正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上仙都听说过，那几亩仙苗被施了仙法，一直保持着上古帝姬刚刚栽种时的样子，这样才会永生不败。” 什锦连连赞叹。 “这东华帝君还真是痴情，不像我在他寝殿遇到的那个渣仙。” “什么渣仙？” 司命星君一脸震惊。 “我翻墙进了太辰宫，偷偷躲进东华帝君的寝殿，想在他的寝殿等着他回来，近水楼台，方便求他嘛！” 司命星君和紫微星上仙同时面面相觑，露出吃惊神色。 紫微星上仙疑惑道： “徒儿，那太辰宫可不是一般上仙能进得去的。你……你刚刚说，你翻墙就进去了？” “是啊，徒儿也好生好奇，为何堂堂帝君的宫殿竟这般不设防备。” 司命星君一摆手。 “绝无可能！多少想拜谒东华帝君，以求得仙级晋升的上仙都被太辰宫后院的结界挡在外面。若真如你所说，翻墙就可进入，那太辰宫早成了喧嚣的菜市了！” “结界？！” 什锦突然想起什么。 “我在太辰宫正门的时候，被两个仙童所拦，无法进入太辰宫，那时宫殿大门便设下了结界，将我挡在了外面。可不知为何，我翻后院院墙进入的时候，确实十分轻松，没有结界，落地之处，刚好是星君所说的东华帝君最宝贝的那块种了仙苗的几亩田！” 司命星君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怪了怪了，竟有这种事？！我司命还真是闻所未闻，今日第一次听你这么说。” 紫微星上仙此时迟疑道： “徒儿，你刚刚说的，有个什么渣仙，又是怎么回事？” “哦，师父，您是有所不知，我在东华帝君寝殿遇到的那个渣仙，非说自己就是东华帝君本尊，还趁机轻薄徒儿，说他是徒儿的夫君呢！” “竟有这等事？！” 司命星君和紫微星上仙再次震惊。 “丫头，这……这似乎更不可能了。东华帝君既然闭门谢客，除了他自己，太辰宫里，哪还有什么别的上仙了？！” 司命星君满脸匪夷所思地说道。 紫微星上仙突然反应过来。 “徒儿，你且说说，你遇到的那个渣仙，是什么样子的。” 什锦点头道： “他鹤发童颜，一袭素紫色仙袍看着清清冷冷，清心寡欲，但为人却甚是轻浮聒噪。至于相貌嘛，倒是十分俊朗，目夺星辉，风姿绝胜，确是个俊美上仙。” 什锦回忆着说道。 “徒儿虽爱俊美，但也是有原则的。此等渣仙，处处揩油，徒儿是半只眼都看不上他的。若不是因为身负要事，又怕在太辰宫闹出乱子，徒儿是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什锦一股脑地说完，再去转头看紫微星上仙和司命星君，却见这两个老仙翁已是目瞪口呆。 “师父，您怎么了？” “星君，您没事？” 什锦一脸茫然。 “丫头！你……哎呀呀！我说你什么好呢！” 司命星君急得直跺脚。 “那就是东华帝君啊！真的东华帝君！不能再真了！” “不可能的。东华帝君对上古帝姬情深义重，怎会轻薄于我呢！” 此言一出，司命星君没词儿了。 他仔细想想，觉得什锦说得似乎有理。 东华帝君是何等冰冷、高傲之人，他的深情天地可知，又怎会对初次谋面的什锦动手动脚、嘴上讨便宜呢！ 什锦突然开口道： “星君，我之前走得匆忙，连东华帝君的画像都没看到过，就去登门拜访，这也着实太过唐突了。星君这里有没有东华帝君的画像呢？起码我再去碧海苍灵的时候，不会认错了人。” 司命星君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嘿嘿，丫头！这你可是问对人了！” 他得意得晃着脑袋，说道： “放眼整个九天幽冥府，真正见过这位上古真神的上仙屈指可数。除了幽冥这位上古真神之外，也就是我、你师父以及太白星君他们几个老家伙。当时东华帝君卸去帝位与幽冥交接的时候，我们还只是几千岁的小仙而已呢！至于那些后辈，都尚未成仙，更是无缘与东华帝君相见呢！” 什锦看着司命星君得意洋洋的样子，无奈地打断道： “所以呢……星君……您到底有没有东华帝君的画像啊？” “哦哦，我这一回忆起来啊，都是故事，说来话长，那咱们就不说了哈，我去给你找画像去！” 司命星君说着，便拿出命书，口中念念有词。 不肖片刻工夫，命书中便显现出一副画像。 什锦凝神看去。 “是他？！” “是他！” 司命星君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就是太辰宫后殿里出现的那个渣仙么！！！” “徒儿，你确定？！” 紫微星上仙一脸紧张道。 “我确定啊，师父！敢吃我豆腐的人，我怎会忘记他的样貌呢！” 什锦话音刚落，便突然露出一脸戒备模样。 与此同时，紫微星上仙和司命星君也各个满是机警神色。 “是野兽的粗重喘息声！” 什锦低声道。 “没错，不只一只！” 紫微星上仙低声回应道。 “师父，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幽冥已偷偷将您封印在瑶池池底的上古神兽放出来了！” 第136章 姻缘上仙血战上古神兽（7） 妙华镜前，东华帝君索眉而立。 他看着三千位面的一世世王朝兴衰快速从眼前闪过。 “帝君，您真的在这！” 一个仙童快步而来。 “之前您在这看书烹茶之时，太辰宫外来了位上仙，说是九天幽冥府那边过来的，名唤什锦。她和之前来叨扰您的那些上仙一样，都说找您有大事。我和青稞已将她打发走了。” 仙童说完，抬眼观察着东华帝君的神色，只见那英俊面容上，已渐渐浮起阴郁之色。 “知道了。下去。” 东华帝君面有不悦道。 “帝君……谷穗还有一事禀报。” “你说。” “嗯……那位什锦上仙离开后，太辰宫里发生了一件怪事。上古帝姬留下的仙苗竟无端被压折了……而后……而后又被一种奇怪的红线给绑好了……” “知道了。下去。” 东华帝君声音沉稳，语气中并无丝毫情绪起伏。 原本等着领罚的谷穗惊讶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东华帝君。 片刻后，他才肯相信，东华帝君是真的没有将仙苗折断一事迁怒于他。 “那……那谷穗就先退下了。” 妙华镜瀑布旁的树荫下，青稞探出头，一直偷瞄着谷穗那边的情况。 待到谷穗转身朝他奔来，他才长舒一口气，放下了悬着的心。 “帝君没有发火吗？太好了！” 谷穗刚一走到他的身边，他便急着开口道。 “师兄，我原本想着，若帝君惩罚于你，我就算是冒着被妙华镜的灵气灼伤的危险，也要冲到帝君面前，与你一起领罚。” “你万万不要这么想。妙华镜看着虽是一方瀑布，但你这等仙级的小仙靠近，那是必然要被其灵气灼伤的！” “都说妙华镜十分神奇，能看到三千位面数亿年的光景，青稞也十分向往。有朝一日，青稞仙级晋升，定要也像谷穗师兄一样，去妙华镜瀑布陪伴帝君。” “青稞，你可知，帝君为何每日都去妙华镜处烹茶看书吗？” “师弟不知。” “帝君一直怀疑，上古帝姬一直尚存在天地之间，只是不知去了何处，或是魔界，或是妖域，或是人间……所以便每日都去查看三千位面。后来还改良了这妙华镜。” “改良？！” “正是。改良后的妙华镜，可窥探仙、魔、妖、人……所有林林总总的前世今生。” 两个仙童在林荫下的窃窃私语都被妙华镜前的东华帝君尽收耳中。 “九儿……为夫寻你千万年……总归是缘不负我……” 妙华镜内，此刻，一条红线缓缓飘入九天幽冥府。 东华帝君眉间终于舒展，露出笑颜。 果然是你，九儿！ 为夫就知道，吵着要种仙果的是你，总是阴错阳差折断幼苗的还是你。 除了你，没有任何上仙能闯过后院的那道结界，因为，那结界……本就是你在时亲自设下的啊…… 东华帝君回忆着千万年前，与上古帝姬相伴相守时的一幕幕欢声笑语，眼角不禁渗出泪来。 缘不负我！ 缘不负我啊！九儿！ 既然我还能有机会再与你重遇，那这次为夫便定要护你周全，保你平安！ 此时，妙华镜瀑布的镜面内出现了一座名曰“天府宫”的宫殿。而宫殿外，十数只上古神兽已从四面八方将这天府宫团团围住。 不好！ 九儿有危险！ 东华帝君立刻调出天罡罩，挥向天际。 “昔日，你为护我，零落微尘，今日，为夫肝脑涂地也会舍身救你！” 天罡罩在空中旋舞着，渐渐消失在东华帝君眼前…… 天府宫司命星君寝殿内，什锦猛地打了个喷嚏。 什么情况？！ 没来由的突然这么一下，将本就紧张戒备的司命星君和紫微星上仙惊得眼皮猛跳。 “哦，师父，无妨，许是我刚刚去碧海苍灵那边，不适应那里极度潮湿的空气。”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九婴凶兽的婴啼声，悲悲切切，仍旧是惹人无限垂怜。 “是九婴凶兽来了！” 什锦下意识地摸向被九婴凶兽咬伤的手臂。 伤口处虽已做了包扎止血，但疼痛感仍未消除。 “这九婴凶兽太难对付，它的九只蛇头若同时进攻，恐怕难以抵挡啊，师父！” 紫微星上仙也深知此战凶多吉少，但他们被围困在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迎战了。 “徒儿，用诸天镜看看外面的情况！” 紫微星上仙一边戒备着窗口，一边对什锦说道。 “师父……诸天镜掉落在瑶池里了……” 什锦守着殿门，回应道。 司命星君站在二人身后的角落处，一会儿看看殿门，一会儿看看窗口，又惊又急，却是毫无办法。 “完了，完了！” 司命星君愁眉苦脸地叨咕着。 “司命，你的替身呢！快让他从门缝内飘出去，看看太白星君那边能否来施加援手？” “对对对，好好好！” 司命星君一拍脑门，眼中重现喜色。 那一缕替身轻飘飘便来到空中，从门缝处飘出殿外，逐渐升空。 司命星君仗着胆子，来到窗缝前，小心翼翼地向外看着。 哪知道那替身刚刚腾云而上，便被空中突然俯冲下来的邽山蠃鱼紧紧咬住，叼在嘴里。 那邽山蠃鱼拍打着银白色发光的翅膀，将司命星君的替身带到高空之上，又猛然松口，那替身急速坠落，又被不知从何处蹿起来的水麒麟用爪子紧紧抓住，紧接着，便撕成了碎片！ “啊！” 这一幕，那司命星君从窗户缝隙中看得真真切切，吓得大叫出声！ 什锦抵在殿门之后，从门缝中也看得清清楚楚，她不禁惊叹，这些上古神兽当真是凶猛异常！ 此时，空中的邽山蠃鱼和水麒麟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它们先是木然地呆住，而后突然看向天府宫的殿门方向，急速俯冲而来！ 原本包围了天府宫的那些上古凶兽此时见着邽山蠃鱼的反应，也突然看向天府宫殿门，齐头并发，直扑殿门！ “不好！” 什锦杏目圆瞪。 此时，就听紫微星上仙大声喊道： “徒儿，快躲开！这些上古凶兽是要对天府宫殿门发起总攻了！” 第137章 姻缘上仙血战上古神兽（8） 什锦立刻调出红线，用神识驱动红线，将殿门、窗户统统封住。 “师父，躲是躲不掉的！这些上古凶兽来得太过突然，咱们只能暂时封住各个入口，拖延一段时间，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对策！” 司命星君苦着脸道： “想对策……快想对策……” 他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却是干着急也无计可施。 “我想不出来了！还能怎么办？？？咱们三个现在是笼中困啊，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上古神兽已抵至殿外，他们一个个咆哮着撞击着殿门。 什锦见状，赶紧用体内真气护住殿门。 “徒儿，不可！你之前中毒，本就十分虚弱，万不可如此耗费真气啊！” 什锦心中当然知晓师父所言不虚，可眼下殿内唯有她还有武力值与那些上古神兽对抗，师父和司命星君重伤的重伤，文弱的文弱，她又岂能坐以待毙呢！ 正想着，就听门外突然响起巨浪滔天的水花翻滚声。 “水声？！天府宫外怎会有水浪的声音？” 什锦顺着门缝朝外看去，只见殿外已瞬间变为一片汪洋。但那巨大的水浪不断朝殿门席卷而来时，却每次都能在快要接近殿门的时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立刻挡住，再次反弹回去。 这是…… “结界？！” 什锦惊喜道。 “师父，太好了！援兵来了！太白星君肯定是在殿外加封了结界，将整个天府宫给封印了，所以殿外的大水才不能渗入进来。” 司命星君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他快步奔到窗前，顺着窗缝向外看出去，殿外虽已一片汪洋，但天府宫却完好地被隔绝在这汪洋之外。 此时，一头上古神兽猛地冲向殿门，愤怒地用头上的角，向殿门撞去。 可下一秒，它头上那深褐色的犄角却被撞得堪堪折断，掉落在地，鲜血瞬间涌出。 原本凶狠的上古神兽露出惊恐的眼神，悲嚎着，连连向后退去。 “师父，徒儿怎么从来都没见过这种上古神兽呢，它身子状如白鹿和山羊，但头上却有四角，毛发多且长，目赤而暴戾，这凶兽是何来历啊？” 紫微星上仙沉吟片刻，并未答话，倒是司命星君，抢着开口道： “这种凶兽叫做异兽夫诸，也是上古神兽之一，所到之处，洪水肆虐，汪洋泛滥。” “原来是水患的凶兽！怪不得殿外突然变成了汪洋。” 什锦感叹道。 司命星君刚刚展示了自己的博闻多识，此刻洋洋自得地晃着脑袋，看着什锦一脸唏嘘的模样，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一旁的紫微星上仙却突然开口道： “天府宫殿外的不是结界。” “什么？！” 什锦惊讶道。 “不是结界？！那为何我们在殿中受到保护，上古神兽攻不进来，洪水也渗入不了呢？” 紫微星上仙眯着眼睛，继续从窗缝中向外观察着。 “若我眼力没错，殿外护着我们的，是天罡罩。” “天罡罩又是何物？” 什锦疑惑道。 “天罡罩是东华帝君的法器。” “东华帝君来了？！” 司命星君和什锦异口同声，同时瞪大了眼睛。 “不知东华帝君现在身在何处，但这天罡罩，的的确确是东华帝君之物。” 紫微星上仙转过头，看向什锦。 “徒儿，现在来看，你在碧海苍灵的太辰宫里见到的，十有八九是东华帝君本尊了。” 什锦闻言，突然想起那个紫衣渣仙临别时说的那句话—— “放心，夫君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欺负你的人，我绝不会放过。现在我要做些准备，你且速速回去，先控制住局面，援兵很快便到。” 难道真的是他？！ 殿外的上古神兽见大水和撞击都不能攻进这天府宫，便都纷纷向后退去。 原本吞没殿外一切事物的水势也渐渐跌落，天府宫外渐渐重回安然宁静。 “师父，您看，这些上古凶兽难道是要撤退了吗？” “依为师来看，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正说着，就见九婴凶兽突然快速向天府宫冲击而来。 那九只蛇头全部呈现出进攻姿态，不多时，便纷纷从口中吐出九团炽烈焰火。 这九团焰火慢慢汇聚到一处，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火球，而后快速朝殿门处飞来。 “不好！九婴凶兽在火攻！” 紫微星上仙大声道。 “火攻？！” 司命星君诧异道。 “我这天府宫又不是木头房子，火攻能有何用啊？” 紫微星上仙却一脸凝重道： “九婴凶兽的焰火非比寻常，能一直燃烧不灭。若这焰火落于天府宫之上，恐怕光那炙热的温度就要将我们三个烤熟了。” “那……” 司命星君还没来得及再感慨，那九婴焰火便已落下。 瞬间，天府宫外一片火光，寝殿内温度急速升高。 什锦的脸颊上不多时便有成了线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这些上古神兽也太狡诈了！知道洪水渗不进来，便想用火焰的温度把咱们烤死！” 司命星君终于憋不住，把刚刚没说出口的愤懑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上古凶兽狡诈，恐怕更狡诈的，还是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幽冥！” 什锦双拳紧握，脑中飞速转动，思考着对策。 “东华帝君啊东华帝君，您这上古真神什么时候才能现身啊？！非要看着我们这二老一小被烤成鱼干，才肯出来吗？” 司命星君颓然地坐在地上哭唧唧。 什锦转头看了他一眼，无奈道： “星君，如果东华帝君有意救我们，就定然不会将我们弃之不顾的，先等等看外面什么情况再说。” 殿外，哔哔啵啵的焰火声越来越响。 殿内，蒸腾的热气已将什锦烤得意识模糊。 她扶着紫微星上仙来到远离殿门的角落处坐下，这才小声问道： “师父，徒儿刚刚一直不知是否应该过问您，咱们要不要用拂尘回到云海之境暂且躲避呢？” 紫微星上仙低声道： “不可。这些上古神兽既然能寻到我们的踪迹，也必然会跟去云海之境，到时候不只是九天幽冥府，就连云海之境都会跟着遭殃，成为一片火海。” 紫微星上仙顿了顿，继续说道： “徒儿，这云海之境里还有隐秘，等我们安全了，我再讲给你听。你现在只需知道，云海之境有连接凡间的通道便可。” “连接凡间？！如此说来，一旦九婴焰火烧到云海之境，那三千位面岂不是也要生灵涂炭跟着遭殃了？！” 第138章 姻缘上仙血战上古神兽（9） “所以，此九天大祸便要在九天了结了，这九婴焰火万万不可烧到云海之境，甚至烧到凡间。” 紫微星上仙此时已被殿内炙热的蒸汽熏得有些睁不开眼，他虚弱地靠在一旁的梁柱上，断断续续地说道： “九天之上的众仙，无论仙级，尚能抵挡住这九婴焰火一阵子……若九婴焰火烧到凡间……瞬间便将大地炙烤皲裂……万年内寸草不生啊……” “师父，您歇息一会儿，别说了，我都懂了。” 什锦目光坚定。 “您放心，徒儿就算豁出性命，也定要想出法子，在九天上灭了这帮上古凶兽！” “丫头！” 司命星君此时突然转头大声冲什锦喊道。 “丫头，你快看看外面，好像是出了什么动静！” 什锦闻言，快步来到殿门处，从门缝向外张望。 只见一紫衣身影飘然落在天府宫门前。 他手执佩剑，身影翩飞，几个转身的工夫，便将九婴凶兽的蛇头砍下了六个。 那九婴凶兽疼得嗷嗷直叫，嘤咛声响彻天际。 什锦心中大喜。 那渣仙竟真的言而有信来帮忙了！ 等等！ 她有什么可高兴的，又不是她有意求他来的。 八成是这渣仙好大喜功，想来九天凑个热闹。 不行，绝不能欠他人情，她还想着逮个机会报了这渣仙轻薄她、吃她豆腐的仇呢！ 想到此处，什锦便快速从窗口跃出，与紫衣上仙一同作战。 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用红线绑住九婴凶兽的蛇头，另一个则挥剑去砍其他方向袭来的另外两个蛇头。 只刹那间，九婴凶兽的最后三个蛇头也被一起除掉！ 其他上古凶兽眼见天府宫外来了如此厉害的援兵，便纷纷不敢再靠前半步，全部退到了几丈之外。 什锦看着一脸得意的紫衣上仙，淡淡道： “咱俩的事，一会儿再说，先共同对敌！” 紫衣上仙连连点头，脸上挂着忍不住的笑意： “夫君就依你，咱俩的事，等会儿慢慢聊！” 什锦刚要嗔怒，便看到紫衣上仙扬起佩剑，朝天府宫大殿顶上的那团焰火劈去。 “这是作何……” 她尚未说完，便见那焰火遇到紫衣上仙的佩剑后，立刻被劈成两半，而后火势竟渐渐减缓，直至熄灭。 “好厉害的佩剑！” 什锦禁不住赞叹道。 “喜欢吗？喜欢的话，为夫送你便是了！” 此时，天府宫内的司命星君和紫微星上仙一前一后从殿内走了出来。 司命星君激动地小跑到紫衣上仙面前。 “帝君！帝君来得好是时候！” 说着，便要参拜。 那紫衣上仙微微一笑，赶紧扶住司命星君。 此时，紫微星上仙也快步来到紫衣上仙面前。 “帝君，多年不见，您还是风采依旧，如同昨日啊！” 紫衣上仙笑道： “万年弹指一挥，二位上仙别来无恙。” 说完，他转头看向什锦，脸上写满了得意。 “徒儿，这位便是东华帝君了，还不赶快参拜！” 紫微星上仙严肃道。 什锦虽口中不认，但自这紫衣上仙出现在天府宫外，她心里已多多少少信了他便是东华帝君。 只是一想起之前在碧海苍灵的太辰宫内发生的事，她便心中有气，不愿待见这东华帝君。 可此时师父已然开口，若再不作声，恐丢了师父的颜面。 什锦心中纵有千百个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嗫嚅着开口道： “什锦参见东华帝君。” “不必多礼。” 东华帝君强忍着笑，一本正经道。 司命星君紧盯着东华帝君的佩剑看了半天，此时不禁赞叹道： “这便是传说中的那把帝君亲手所铸、所向披靡，被尊为剑之祖的那把苍何剑！” “正是。” 什锦顺着司命星君的目光，注目向东华帝君手中的佩剑看去。 “如此宝刃，竟是帝君亲手所铸的？！” 什锦不禁惊诧。 “如何？喜欢拿去便好！为夫……咳咳……本帝君已决意将这佩剑赠送予你了！” 说着，东华帝君便伸手将苍何剑递给什锦。 什锦尴尬地看了看紫微星上仙，见紫微星上仙和司命星君皆是面面相觑，十分惊诧。 正在此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狂笑声。 “好一幕温馨甜蜜的画面啊！” 什锦赶忙回头去看。 只见身后百丈远的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这身影她无比熟悉，正是给九天带来浩劫的上古真神幽冥上仙！ “幽冥！” 东华帝君怒道。 “昔日我于远古洪荒乱世中战胜上古一百零八凶兽，平定天地浊气，将这天地共主的职责交付于你。没想到，你骗取我的信任后，竟行得如此祸乱九天之事！” 幽冥闻言，露出不屑的笑容。 “东华，你沉迷儿女之情，没资格当这天地共主，你卸下此任，是天经地义！你我同为上古真神，我比你更有谋略，更适合执掌九天！” 说着，他渐渐走近，看向什锦。 “这什锦小仙，和当年的上古帝姬一般模样。怎么样，东华，她出现在你面前，你那凡心，是又动了？” 什锦闻言震惊当场。 这话若从东华帝君口中说出，她只当东华帝君又想趁机揩油。 可现在，说出这话的竟是幽冥！ 如此说来，东华帝君没有骗她，他是把她当成了上古帝姬了！ 东华帝君此时一改之前的轻松模样，他冷着脸怒道： “这些上古凶兽，恐怕也是你放出来的！” “没错。” 幽冥又是一阵狂笑。 “整个九天都是我的，放出一些上古凶兽，又有什么关系呢？！” “帝君，别和这疯子废话了，咱们今日联手，共同灭了这已然疯魔了的古神幽冥！” 什锦愤愤道。 东华帝君原本还沉着脸，此刻听了什锦的话，突然嘴角上扬，小声道： “夫妻档，我喜欢。” 说着，便率先执剑向幽冥劈去。 什锦也调出红线，分别袭向幽冥的手脚。 幽冥见二仙气势汹汹而来，倒也不躲不闪，只阴笑着看向什锦。 突然，一阵恶风扑来。 紧接着，什锦便觉得头顶异样。 待到她抬头去看，却见那硕大的邽山蠃鱼已目光凶狠地向她俯冲而来！ 第139章 姻缘上仙血战上古神兽（10） 什锦见那邽山蠃鱼来势汹汹，便快速朝一旁闪躲，同时调出万千红线，化作万根锋利细针，一齐朝邽山蠃鱼袭去。 邽山蠃鱼拍打着银白色的翅膀，将那些飞速袭来的红线针一 一打散、掉落。 什锦这才注意到，那邽山蠃鱼的翅膀虽看着形同一般鸟类翅膀，但实则十分坚硬，偶有红线针碰到翅膀，不但没有刺入，反而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便掉落在地上。 东华帝君此时赶到什锦身旁，后怕似的一把将什锦拉入怀中。 “为夫没想到那幽冥会指使邽山蠃鱼对付你，你无碍便好。” 什锦尴尬地挣脱出来，低声道： “帝君，此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大敌当前，莫要分心。” 东华帝君转而看向幽冥，瞬间换了副狠厉面孔。 “幽冥，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莫要伤害其他。” 幽冥泛起狡黠笑容。 “东华啊东华，想不到千万年过去，你这博爱的性子还是不改。区区一个长相酷似上古帝姬的姻缘小仙，便能让你大乱阵脚。” 他转而突然看向远处。 “这天地之间，只有你我二仙为上古真神，我们存在的年岁太久了，不光是肉身腐毁承载不了这仙魂，更是亿万年的平淡无奇的时光，让人甚是孤寂难熬啊！” 说着，他仰天长笑。 “但我现在找到了乐子！自从我在灼仙山下找到了邪魔，看到了他杀妻弃子的快乐，我才知晓，原来存活一息之气，竟还能活出这么多花样，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为什么要顶着这么个正义的幌子，忍受亿万年的孤独寂寥？！所以，我便借着邪魔的名声，假意逃往三千世界，去凡间大肆逍遥快活！” “幽冥，你真是疯了！” 东华帝君听到此处，难以置信地看着幽冥，举起佩剑，便要刺去。 突然，从天府宫后方突然快速飞来一只邽山蠃鱼，冷不防地向站在天府宫殿门附近的紫微星上仙和司命星君袭去。 紫微星上仙凝神聚力与那邽山蠃鱼缠斗在一处，而一旁的司命星君早已吓得脸色惨白，急忙躲闪到一旁。 就在他们二仙竭力防备之际，天府宫大殿之鼎上突然冒出三只小的九婴凶兽，他们嘤咛怪叫着，朝躲在一边的司命星君袭去。 “啊！” 司命星君眼见着三只上古凶兽快速袭来，却无力抵御，只能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三只九婴凶兽那可怖的蛇头嘶吼着朝他奔来。 什锦本想过去帮忙，可头顶的邽山蠃鱼却是阴魂不散。 它在空中转了个圈，甩掉所有袭来的红线针，而后再次俯冲着向什锦发出进攻。 东华帝君看着两面受敌的三仙，面露纠结神色，似乎是在考虑着该去何处帮忙。 千钧一发之际，东华帝君还是选择站在了什锦身侧，与她一起对付那俯冲而来的邽山蠃鱼。 苍何剑一闪，邽山蠃鱼立时被劈成两半。 可此时再想转身去救司命星君，却为时已晚。 司命星君眼见着那三只九婴凶兽已来到近前，只能两眼一闭等死。 可那九婴凶兽却并没有火攻或是咬伤司命星君，而是兵分两路，一只九婴将司命星君紧紧缠住，带到了幽冥跟前，另外两只九婴凶兽则突然调转方向，从背后偷袭紫微星上仙。 紫微星上仙正在全神贯注地抵御邽山蠃鱼的进攻，却突然感到脑后扑来一阵恶风。 “师父，小心！” 听到什锦的声音再想躲闪已是来不及了。 紫微星上仙只觉得后脖颈处传来一阵钻心疼痛，紧接着便两眼一黑，失去意识，重重地昏倒在地。 “师父！” 什锦自刚刚看到紫微星上仙有危险便调动红线打算袭击九婴凶兽。 可那调转方向偷袭紫微星上仙的两只九婴凶兽共有十八只蛇头，什锦出招时，其中一只蛇头已卯足了劲儿，狠狠咬伤了紫微星上仙的后颈。 等到什锦和东华帝君朝这边奔来之时，紫微星上仙已瞬间被空中的邽山蠃鱼叼了起来，飞向了幽冥。 “幽冥，你卑鄙！” 东华帝君目眦欲裂。 “上古真神，竟用这种手段去对付后辈，我当初当真是看走了眼，才会选了你来接任天地共主！” 幽冥闻言，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东华，你向来就不是一个会做选择的人。当年，你优柔寡断，错失战机，上古帝姬为护你而亡，难道你忘了？！” 东华帝君似是被触痛了伤疤一样，脸上现出痛苦神情，他那握着苍何剑的手不住地颤动着。 幽冥见状，似是十分满意，继续说道： “人人都说你是远古洪荒时代的战神，都说你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但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知道，你是靠着牺牲最爱的女人，才换得天地清明、四海平定的？哈哈哈哈哈……” 东华帝君此时已脸色苍白，他回忆起前尘往事，悲从中来，气血翻涌，身体不住地抖动着，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什锦此刻已听明白了东华帝君的过往，她见幽冥有意激怒、暗伤东华帝君，便赶紧转移话题道： “幽冥！你快放了我师父和司命星君！” 幽冥看向什锦，收起笑容。 “什锦，你是没有过过那种亿万年的无趣日子，你根本体会不了。东华他有爱有恨有遗憾，如此支撑了他的亿万年光景，可我有什么？！” 他面露狰狞，突然表情诡异地嘶吼一声，发出野兽般的粗喘。 东华帝君震惊地看着幽冥。 “你……你怎么会这样？！” 幽冥再次嘶吼一声，他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一块块的类似于蟒蛇蛇皮的可怖花纹。 “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何突然能驱动这么多的上古神兽听我调遣？” 幽冥半哭半笑地说着。 “那是因为，我的肉身在这亿万年的时间里，早已腐朽得不成样子。要是没有这些上古神兽的灵丹助我，我早已化为泥沼了！” “什么？！” 什锦大惊。 “你是说，你……你杀害了上古神兽，还吃了它们？！” “哈，让我数数看，猰貐的灵丹、水麒麟的灵丹、邽山蠃鱼的灵丹、冉遗鱼的灵丹、异兽鲛人的灵丹、异兽横公鱼的灵丹、赤鱬的灵丹、异兽夫诸的灵丹、异兽九婴的灵丹……还有，女娲灵蟒一族后人洒图的灵丹……真是太多了，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洒图？！” 什锦愤愤然便要出手进攻，却被东华帝君拦住。 “幽冥！你本是上古真神！奈何心中魔念太甚，竟一步步走到今日这般田地，变得仙不像仙，妖不像妖，魔不像魔，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东华帝君手执苍何剑，步步紧逼幽冥。 “今日，我便要以杀止杀，灭了你这天地间的祸患！” “天真！” 幽冥冷笑一声。 “以杀止杀？呵呵，游戏的规则只能由我来定！东华，千万年前你便不是我的棋手，今日，游戏已经开始了，陪我玩个痛快！” 第140章 旧欢如梦再续前盟今约（1） “幽冥，你想怎样？” 东华帝君停在原地，不敢再迈出半步，生怕幽冥会耍什么阴招。 “东华，昔日你不会做选择，今日，我便再来考考你。” 说着，他看向身旁被邽山蠃鱼和九婴凶兽控制的紫微星上仙和司命星君。 “这两个后辈，你也熟悉，他们的性命现在交在你的手里。” 东华帝君自知幽冥绝不会好心将那二仙放了，便冷哼道： “条件呢？” “条件很简单。我要你亲手把你身旁的这位姻缘小仙绑缚起来，交给我处置。” “你休想！” 东华帝君手握苍何剑，指向幽冥。 “怎么？关键时刻，儿女情长胜过正义和道义了？” “两命抵一命，你总归是划算的。” 幽冥邪笑着，看着东华帝君。 司命星君一直双眼紧闭，生怕一睁开眼，便看到身旁九婴凶兽那可怖的蛇头。 此时，司命星君声音颤抖地开口道： “帝君，帝君……” 东华帝君心下不忍，却无计可施。 就见身旁的什锦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帝君，让我去交换。” 什锦眼神笃定。 “不！你不能去！且不说那边有诸多上古凶兽，单是幽冥一人，你便应付不了。” 什锦低声回应道： “师父中毒昏迷，情况危急，必须先解救。司命星君在九婴凶兽手上，随时有性命危险，也必须尽快解救。他们两个被幽冥控制，可以算是毫无还手之力了，但若我在他们手上，我可以随机应变，找到自救之法……” 什锦还未说完，便被东华帝君打断。 “别说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闪失！” 东华帝君说完，转头看向幽冥。 “幽冥，我想知道，你为何非要这姻缘小仙不可？” 幽冥狂傲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这姻缘小仙居然阴差阳错地吃下两颗幽冥仙果。” 幽冥不屑地看了一眼什锦。 “那幽冥仙果必须是女娲一族后人的血肉养成方有成效。如今女娲一族血脉已断，放眼四海八荒，天上地下，竟再无可能有那幽冥仙果了。所以——为了保我肉身修复不腐，我只好将这吃了仙果的小仙吃下。” “什么？！” 东华帝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你是上古真神，可你如今竟连兽都不如！我之前还尚存一丝侥幸，以为只要想办法帮你修复肉身，便能让你悬崖勒马。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东华帝君语气越来越冷。 “我万不该对你再抱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看了一眼仍旧颤抖着的司命星君和昏迷不醒的紫微星上仙。 “既然你抓了那两个后辈，那他们就任你处置。你这腐臭之身，过不了多久，也会身形销毁，元神随之陨灭，我又何必动怒。” 什锦闻言，满是诧异地看向东华帝君。 比什锦更惊诧的幽冥则嘶吼道： “怎么？这两个后辈你见死不救？！” 东华帝君冷笑一声，随即将什锦拉入怀中，瞬间消失在幽冥的眼前。 什锦满心愤怒，不断挣扎，却只觉得头晕昏沉，她那捶打东华帝君的纤纤玉手很快便没了力气，继而沉沉落下，整个人也身子一歪，昏睡过去。 …… 等到她再次醒来，却见自己正睡在蓬松柔软的草席之上。 什锦连忙坐起身子。 “师父……” 她猛然记起晕厥之前的事情。 “师父！” 什锦从草席上站起身，四下望去。 放眼四周，只有茵绿的草地和浓浓的树荫。 什锦心下焦急，却不知去何处寻找。 此时，悦耳的泉水流淌之声传来。 什锦沿着泉水声向前走去，不多时，便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方镜面般清澈的瀑布，而瀑布的对面，则站着那熟悉的紫衣身影。 是东华帝君！ 什锦刚想走过去质问东华帝君，却眼见着那瀑布表面，出现了一幕幕的画面流转。 画面中，出现了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正坐在院子里赏花。 微风拂过她的发髻，长发飘然落下，挡住她的脸颊，什锦看不到她的容貌，却听到了她发自肺腑的喜悦笑声。 微风过后，女子重新整理好发髻，这才转过脸来，看着某处，莞尔而笑。 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她整日都能看到的脸——她自己的脸！ “这是……” 什锦惊诧不已。 难道……这便是幽冥口中所说的那个与自己容貌酷似的上古帝姬吗？ 这就是东华帝君心心念念的妻子九儿吗？ 什锦站在远处，静静看着那如镜面般的瀑布里的画面。 “东华，这院子里只有这些花，实在太过单调了。” “那九儿觉得，院子里还应该种些什么花呢？” 东华帝君此时笑着走到红衣女子身前，爱抚地在她的额前轻轻一吻。 “不，这次不种花，我们来种些青菜。” “种菜？！” 东华帝君忍不住笑道。 “我们九儿何时会种菜了？为夫怎么不知道？” “东华你不准取笑我。我都盘算好了，院墙这里呢，就留出几亩地，专门栽种菜苗。哦，对了，我还要在这院墙上加一道结界，封印住这后院，以防那些来找你的人，想趁我们不注意，悄悄翻进后院，再踩坏了我的菜苗！” 叫做九儿的红衣女子说着，便立刻施展仙术，将后院院墙封印出一道结界来。 “快看！结界已经弄好了！” 她笑得一脸天真烂漫。 “除了我，这天地间没有任何人，能通过结界，翻墙进入院中。东华，连你都不能。” 东华帝君看着那院外的红色半透明状的结界，笑道： “好好好，你放心，除了你啊，没人敢翻我的院墙。” 说着，二人便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彼此露出满是爱意的笑容。 什锦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那上古帝姬封印院墙的时候，说的是，天地之间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没可能穿过结界，翻墙进入东华帝君的院中…… 可自己……自己明明之前就是从那个位置翻墙进了太辰宫的啊！ 就在她满心疑惑，觉得匪夷所思之时，东华帝君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 “九儿，你想起来了吗？我真的是你的夫君，东华。” 什锦转过身去，见东华帝君正满眼深情地望着她。 “我郑重地说一遍，我叫什锦，不叫九儿，我也没有什么夫君，东华帝君更不是我的夫君。” 什锦冷冷道。 “九儿，你到现在还不愿相信吗？” 东华帝君焦急道。 “就算你不相信我说的，你总该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那道结界是你自己下的，除了你，没人能通过结界，进入太辰宫的后院！” 什锦依旧一脸冷漠。 “帝君，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阴错阳差就翻墙进了太辰宫。我承认，擅闯太辰宫是我不对，但我真的不是您心心念念的那位上古帝姬。” 东华帝君此时再也忍受不了这内心的煎熬，他大步走到什锦眼前，一把将什锦拥入怀中。 “九儿，失去你，我自责、悔恨了千万年。如果忘记我，便是你对我的惩罚，那我甘愿领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你、守护你，直到你想起我为止。” 什锦满脸厌恶地推开东华帝君。 “够了！” 她一伸手，一根食指粗细的红绳便出现在手中。 “之前我敬重你是上古真神，对你屡屡容忍。如今你再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出轻薄我的事，我定与你拼命！” 东华帝君愣愣地看着什锦。 “九儿……” “你本是上古真神，拥有至高仙力，被誉为远古洪荒的战神，可你如今却沉沦于儿女之情，置九天、苍生于不顾！” 什锦看着东华帝君，愤愤道。 “守护九天、守护苍生又有何用？” 东华帝君自嘲地笑着。 “远古洪荒之时，我为平定四海，费尽心力，痛失爱妻。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定不会让此事发生。我一定会带着九儿远离战祸，做一对白首的神仙眷侣！” 东华帝君凝视着什锦，竟泪如雨下。 “上古真神就没有感情吗？这里就不会感到痛吗？” 他伸手抓住什锦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胸口之上。 什锦刚想挣脱，却感到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痛楚。 这是怎么回事？！ 什锦强装淡定地抽回手。 “东华帝君的事，与我并无瓜葛。” 什锦目光冰冷。 “你于危难之中，放弃了救我师父，我没资格责怪你，但若师父因此而有什么闪失，我绝不会原谅你！” 说着，她便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既然东华帝君不愿担这拯救九天、拯救苍生、救治师父的责任，那我便自己去救！” 她并不知道此去九天的方向，却心中笃定，此时此刻，非要离开此处不可。 东华帝君赶紧追上来，焦急地解释道： “听我说，我心中自有打算，紫微星上仙和司命星君我是一定会救的。” 什锦闻言，停住脚步，转身不解地看着东华帝君。 “帝君到底是何意？” “既然幽冥发狂，疯魔至此，那我们便一定不能让他牵制住才好！” 第141章 旧欢如梦再续前盟今约（2） 东华帝君凝视着什锦的目光中满是担忧。 “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是，那幽冥纵使疯魔，为何要一直针对你，不依不饶？按理说，你的师父紫微星上仙在他眼中，都只是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 东华帝君深吸一口气，面色更加凝重。 “直到我刚刚听他亲口说出，不放过你的原因，竟是因为你阴错阳差吃下了两颗幽冥仙果。” 什锦突然顿悟。 “帝君的意思是，幽冥自始至终的目标一直是我，所以只要我提前做好准备，设下埋伏，引幽冥出现，便能趁其不备下手？” 东华帝君摇头道。 “我怎会忍心用你做诱饵呢。我只是想告诉你真相。” 他伸出手，想要轻抚什锦的发丝，却被什锦轻轻一闪身而躲过。 “罢了。我知道，你一时半刻都接受不了你曾经的过往，接受不了真相，也接受不了为夫。但你必须知道的是，你并非只吃了两颗幽冥仙果。” “什么？！” 什锦做梦也没想到东华帝君会说出这样耸人听闻的话。 “这怎么可能呢？！第三颗幽冥仙果我从未见过，又是何时吃下的呢？我怎么会全然不知？！” 东华帝君爱惜地看着什锦，幽幽开口： “在你……或者说，是九儿，仙逝之前，我曾得到过一颗幽冥仙果，我也听闻了幽冥仙果保肉身永存的说法，于是，我便将那幽冥仙果做成汤羹，给九儿你服下。你也许从不知晓此事，但此事千真万确。” 东华帝君眼中再次泛起潮湿。 “当年你挡我受劫，香消玉殒，我一直抱有一丝希望，原因便是你曾服下过幽冥仙果做的汤羹。这千万年来，我通过妙华镜，一直在找寻你的踪迹，天上地下，三界各处，却唯独没想到你会成为九天上的姻缘上仙。” 什锦听着这一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或许，幽冥没有说错。这幽冥仙果确有让肉体修复、永存不腐的功效，这便是你香消玉殒后肉身重塑的原因。” 东华帝君说着，泪如泉涌。 “只要你还在，只要你还安好，就算你已忘记了为夫，为夫也觉得这是天道对我的眷顾，一切都值得！” 东华帝君颤抖着双手，轻轻托起什锦的脸颊。 这一次，什锦没有躲闪。 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抽动了一下，很痛很痛，从未有过的刀绞般的疼痛。 她无法确认东华帝君是真的认错了人，还是一切都如东华帝君所说，她真的就是已经仙逝的上古帝姬。 但无论真相如何，此时此刻，东华帝君流露出的情感都无比真实地触动到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什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理智。 她不再如之前一样语气强硬，而是温柔和缓道： “帝君，不管真相如何，还是救人要紧。既然幽冥的目标一直是我，那我愿作为诱饵，只等帝君埋伏好一切，我便引那幽冥来此处受死！” 东华帝君擦干眼泪，似笑非笑道： “失去了记忆，你还真是与往昔不同。如此拼命之事，你竟如男子一般刚勇、决裂。此事为夫自有办法，你无需再操心了。” 说着，东华帝君便快速在什锦眼前划下一道结界。 “有这道结界在，你便无法离开这碧海苍灵。九天之事，我速去解决，你便好好在此处休息。” 说着，东华帝君便立刻消失在了什锦的眼前。 “帝君！帝君！” 什锦大惊失色。 可无论她如何叫喊，眼前都是空荡无人，再没了东华帝君的身影。 偌大的碧海苍灵，此时静得出奇，只剩什锦那空荡带着回响的喊声，在山谷内久久不散。 什锦跌坐在地，茫然无措。 东华帝君如此认真，恐怕所言非虚。 难道……自己真的是上古帝姬吗？ 她自己竟也开始慢慢相信了这个说法。 不！ 她猛地晃了晃头。 这怎么可能呢？ 想想自己在九天幽冥府成仙万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会和那上古帝姬扯上关系？！ 若说唯一的关联，便是她和上古帝姬有着绝似的容貌。 但凡间尚且有相似之人，神仙相似，兴许也是寻常之事。 远处，妙华镜的瀑布声悦人心田。 什锦抬头看向那清澈的妙华镜，见此时镜中的画面仍未停歇。 布置得大红而喜庆的太辰宫大殿内，东华帝君身着一身正红色吉服，款款走来。 下一刻，什锦竟看到和自己有着相同模样的新娘忍不住自己掀起了盖头，一脸幸福地望向东华帝君。 突然，什锦只觉得脑内一片混乱，重重叠叠的画面忽然一闪而过，让她的头，无比疼痛。 大敌当前，什锦，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猛地摇了摇头，肃清了脑海中的杂乱画面，也不再去看那妙华镜内的画面。 必须尽快冲破这被封印的结界，去九天幽冥府帮忙！ 东华帝君一人势单力孤，就算他有苍何剑，有天罡罩，也难敌那阴险狡诈的幽冥和被他控制的众多上古凶兽一起来袭！ 想到这，什锦退后几丈，调出红线，猛然朝那结界攻去。 结界遇到外力攻击，表面形成了一道泛着白光的朦胧波纹。 波纹散去后，什锦赶紧快步上前去查看，可结界依旧完好无损。 想走出结界，可谓难比登天！ 怎么办？ 总不能就这么放之任之，在这里干等着？！ 她焦急地在结界前来回踱步，无意中触碰到之前被九婴凶兽咬伤的手臂。 那伤口处居然毫无痛感！ 什锦惊诧不已，忙掀开仙袖，注目看去。 原本深深的伤口，此时竟已完全愈合！ 什锦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皙无瑕的手臂。 这是怎么回事？！ 什锦调集体内真气，这才发现，原本因中毒而耗损的仙气，此时竟源源不断地涌上丹田。 她体内的毒素已被完全清除了？！ 什锦大喜。 她这才恍然，东华帝君和幽冥说得不错，幽冥仙果确实有修复仙体的功效，只不过，不在当时，而须一段时间才能慢慢调养完善。 如此说来，无论她受了多严重的伤，都可以自行愈合了？！ 那她岂不是有了永世永存之身？！ 既然有了幽冥仙果的加持，永远都死不了，那还怕什么？！ 想到这，什锦不再耽搁，拼劲全力，朝那东华帝君设下的结界处猛地撞去！ 第142章 旧欢如梦再续前盟今约（3） 一股澎湃仙气凝结在什锦头顶，她用尽力气，朝结界撞击而去。 随着一声山崩般的巨响，什锦颓然倒地，头顶鲜血横流。 来不及处理伤口，她虚弱而急切地转头朝结界看去。 波纹荡漾的结界已瞬间恢复平静，刚刚的一切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什锦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便要再次去撞结界，身后不远处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什锦上仙，不可！” “上仙莫要再伤害自己！” 什锦转头去看，见之前将自己拦在太辰宫殿外的两个仙童此时正急速奔来。 “这两个顽固的仙童，肯定是来阻拦我的。” 什锦趁着两位仙童尚未赶到，再次拼尽全力去撞击结界。 跑在前面的仙童见情况不妙，直接调出一朵祥云，罩在什锦身前。 什锦用力撞击结界，已做好了头破血流的准备，可等她反应过来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撞在了一团软绵绵的祥云之上。 一仙童快速来到什锦身旁，拱手道： “上仙，我是太辰宫的谷穗。上仙万万不可再如此行事了。” 此时，另一名仙童也已赶到，他向什锦施礼道： “上仙，我是太辰宫的青稞。上仙不必再做无谓的尝试来伤害自己了。我家帝君的封印，外人是根本解不开的。” 什锦焦急道： “我吃过三颗幽冥仙果，有不死之身，没事的。你们且让开，我今日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谷穗此刻上前一步，挡在什锦身前。 “帝君既然请您来了碧海苍灵，您便是碧海苍灵的贵客，我们师兄弟必定要好好保护上仙的安全，上仙还是远离这结界，进太辰宫休息，顺便也好处理伤口。” 什锦满不在乎地一摆手。 “你们有所不知，吃了幽冥仙果，伤口会自己愈合的，不信，你们看。” 说着，她摸了一把额头上的伤口。 原以为未有内伤，额头处的伤口必定会快速愈合，可没想到的是，什锦这一摸，手上却瞬间溢满鲜血。 “这……” 什锦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血。 “无妨无妨，幽冥仙果发挥效用还需一段时间呢，你们不必担心，这伤口一会儿便自行好了。” 谷穗和青稞面面相觑，皆是十分不解。 “你们不信？” 什锦伸出手臂，将原本被九婴凶兽咬伤的位置展示给两位仙童看。 “这里原本有被九婴凶兽咬伤的伤口。那九婴为上古凶兽，伤口深且毒素积聚，可即便如此，如今也恢复得无瑕了。刚刚这小小的撞击伤，无关内宇，很快也会自己愈合的。” 谷穗闻言，欲言又止地看着什锦。 青稞却忍不住开口道： “师兄，咱们还是把真相告诉上仙！” 什锦疑惑。 “什么真相？！” 青稞未等谷穗回复，便急切开口道： “帝君用自身真气将上仙体内的毒素全部驱除干净，又为上仙续了不少真气，上仙这才能如此精神矍铄。还有上仙的伤口，也是帝君用了收集了万年的仙丹磨碎后敷在伤口处，才让伤口快速愈合，不留痕迹。” 什锦听完，怔愣地后退几步。 她看向谷穗，见谷穗没有作声，只微微点了点头。 “上仙，帝君是全心全意要救您护您，您可决计不能再伤害自己了啊！” 青稞一股脑地说完，再去看什锦，见什锦神情恍惚，似是陷入迷茫。 半晌后，什锦才猛然开口道： “不管怎样，我都得出去！你们知不知道，帝君此刻正在九天幽冥府对付疯魔了的幽冥！那幽冥驱使了好多上古神兽来对付帝君。若帝君真的用真气为我驱毒，那现在仙体必有损伤，我更得赶过去帮忙了！” 谷穗和青稞闻言，脸上也显出担忧神色。 “你们若真心忠心于东华帝君，便快帮我想办法，让我从这里离开，难不成你们看着帝君遭遇劲敌，身陷险境，还无动于衷吗？” 什锦焦急道。 青稞看了看谷穗，似是在征求谷穗的同意。 他见谷穗并未有阻拦之意，这才说道： “上仙，并非我和师兄不肯帮忙。帝君遇到危险，我们也十分焦急，但帝君这次下的是血结，我们是真的解不开啊。帝君的血结，只有帝君至亲的鲜血滴在结界上，结界才会自动解除。” 什锦闻言眉头深锁，现在东华帝君人在九天，又并无子嗣，她去哪找帝君至亲的鲜血来解开结界呢？！ 此时，谷穗看着一脸困扰的什锦，感慨道： “帝君的练功房，千万年来都不准任何人进入。昨日我帮帝君安顿受伤的上仙时，有幸能进入帝君的练功房。我在帝君的练功房内看到了上古帝姬的画像，这才知道，原来什锦上仙与上古帝姬竟一般模样。” 什锦疑惑地看着谷穗，不知他想表达什么。 谷穗继续说道： “我了解帝君，帝君绝非是多情博爱之人。帝君既然能如此待什锦上仙，必定是因为什锦上仙与上古帝姬有着某种渊源，所以我大胆猜测，什锦上仙会不会就是转世的上古帝姬？” 什锦摆手道： “绝无可能！我从没有关于东华帝君的任何记忆。” 谷穗再次试探道： “如今上仙想要冲破结界而出也并无他法，不如试试把鲜血滴在结界上，兴许，上仙的血如同上古帝姬的血一样，也能解开帝君的结界。” “这怎么可能呢！我与上古帝姬并无关联。” 她还想再说，却见谷穗身形一晃。 “上仙，冒犯了。” 说着，他快速蘸取什锦额头上的血，擦在了结界之上。 只瞬间工夫，原本雾气蒙蒙的一片朦胧屏障竟在什锦眼前消失了！ 谷穗跪倒在地。 “谷穗给上古帝姬请罪！刚刚谷穗为救帝君心切，迫不得已冒犯、冲撞了上古帝姬！还请上古帝姬念在谷穗忠心的份上，先去九天帮帝君，等帝君的危险解除了，谷穗愿随时领罚！” 青稞见状，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什锦。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之前被自己拦在太辰宫外的小仙竟就是东华帝君日思夜想的上古帝姬！ 眼见着师兄跪倒领罚，他也赶紧跪拜道： “请上古帝姬速速去救帝君！” 第143章 旧欢如梦再续前盟今约（4） 九天之上的东华此时正与幽冥御下的十四只上古凶兽艰难缠斗，却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闷痛。 下一瞬，一口鲜血猛然喷出。 不好！ 九儿有异！ 东华帝君自知结界已破，却难以分身再回碧海苍灵查看。 心下焦急之际，手中的剑也渐渐慢了下来。 一只九婴凶兽趁机猛扑上来，其中一只蛇头猛叼住苍何剑，其余八只蛇头便对准东华帝君的天灵穴猛扑上来，各个张开了血盆大口！ “帝君！” 随着一声熟悉的喊声，什锦的身影出现在东华帝君的眼前。 东华帝君愣神之际，就见什锦调出万般红线，将那进攻的八只蛇头紧紧缠住，再用力一勒。 八只蛇头瞬间毙命。 那只咬住苍何剑的蛇头自知情形不妙，便想着松了口向后方逃窜。 什锦哪能给这畜生再逃生的机会，她再次调动红线齐发，朝那蛇头追去。 随着一声低哑的嘶吼，最后一只蛇头也应声倒地。 趁着这个空档，东华帝君已挥动苍何剑，朝另外十三只上古凶兽一 一袭去。 上古凶兽或露出尖锐獠牙嘶吼，或慢慢向后撤退，竟全然不敢再贸然进攻了。 东华帝君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挡在什锦身前，低声道： “不是让你好生在碧海苍灵待着么，怎么还是来了这里？” 什锦来不及过多解释，只戒备道： “帝君一人难敌众多凶兽，我来了，好歹有个照应。” 她将上古帝姬的鲜血可解封印一事完全隐去，只在心中默默认下了这个前世的夫君。 此时，幽冥的笑声划破了天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锦，你果然来了！” 随着一阵瘆人的阴笑声，幽冥出现在什锦和东华帝君的眼前。 “得来全不费功夫。” 幽冥得意道。 “我不知东华把你藏在何处，他竟让我丝毫追踪不到你的仙气。不过现在好了，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幽冥的笑容更加瘆人。 “今日便是今日了。九天从此便要大换新颜了！我幽冥得到了你体内的仙果之力，自是要仙胎重塑，涅盘重生了！” 说完，他仰天长笑。 “让你笑！” 什锦猛地转动手臂，一条红线急速飞出，立刻从幽冥大张着的嘴中穿入，直接从他的后颈飞出。 噗—— 一口鲜血从幽冥口中喷出。 什锦像放风筝一样，将幽冥挂在红线的另一端，扔向半空。 “我让你教唆你小弟祸害九天，今日我定要出了这口气，为洒图和其他仙灵报仇！” 什锦猛一挥动红线，那红线另一端的幽冥便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幕，将一旁站着的东华帝君看得目瞪口呆。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万般庇护的爱妻此时会如此勇猛强悍。 什锦将那幽冥抛掷到最高点，再狠狠向地面摔去。 幽冥来不及防备，便眼见着自己加速坠落而去。 就在什锦以为幽冥必然被摔成零件之时，一只硕大的邽山蠃鱼突然飞速袭来，一口咬断了什锦的红线，而后将幽冥轻轻叼住，飞向了远处。 什锦猛一跺脚。 这畜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竟来截胡了！ 此时，就见那邽山蠃鱼将幽冥轻轻放在地上，而后便落在了一旁，凶狠地瞪视着什锦。 “你……你怎会突然仙力积聚至如此境界？！” 幽冥惊魂未定，喘息着问道。 什锦当然知道，体内的仙力来自东华帝君，但她不想让幽冥看出东华帝君仙力受损的破绽，于是便开口道： “还不是那幽冥仙果的功效么！我早些时候吃了，如今刚刚起效，自觉体内仙气融汇凝聚。” “什么？！你是说，幽冥仙果已被你完全吸收了？！” 幽冥震惊道。 “当然。本仙年纪尚幼，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仙果自然消化吸收得极好，你这老怪物，羡慕是羡慕不来的！” “你！！！” 幽冥气得面容发紫。 “什锦，休要逞嘴上痛快，等会儿我便活剥了你，生吃下肚！幽冥仙果的益处，都是我的！” 什锦毫无畏惧道： “那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有没有那长生的命了！” 说着，什锦与东华帝君对视一眼，分别作战。 什锦专用红线对付上古凶兽，而东华帝君则挥舞着苍何剑朝幽冥袭去。 恰在此时，四周地面处传来明显的震动。 上古凶兽们各个惊恐地不断后退着，什锦和东华帝君也满是戒备地停手注视着地面。 突然，什锦面前的地面处突然破裂，紧接着，一道深深的沟壑出现在她的眼前。 “万壕深渊！” 东华帝君震惊道。 “快闪开！” 东华帝君拽着什锦的胳膊猛然向一旁躲闪开来。 下一瞬，什锦原本站着的地方，大地撕裂塌陷。 “什么声音？！” 东华帝君竖起耳朵，问道。 什锦静心聆听。 这声音，很是缥缈，似乎是从遥远的地底发出的。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近，什锦发觉，这声音竟越来越耳熟！ 是婴儿的啼哭声！ “九婴凶兽！” 什锦和东华帝君异口同声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幽冥狰狞地狂笑着。 “不怕告诉你们，我已找到了托生九婴凶兽的方法。从今以后，这九天幽冥府便会养满了九婴凶兽！” 他边说，边观察着什锦和东华帝君的表情。 见这二仙各个怒目而视，他的内心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脸上露出满是享受的表情。 “那该是多美的画面啊，想想看，天上地下，三界人间，到处都是鲜血的味道，到处都是这些可爱的嘤咛声！” 说完，他再次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那笑声与之前不同，只听得东华帝君脑中嗡嗡作响，内心十分烦乱。 什锦转头观察着东华帝君的脸色，便知情况不妙。 “帝君，此处不宜久留，咱们必须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来想对策！” 东华帝君也感受到身体颓然衰落的变化，他轻轻点点头，而后趁幽冥不注意，猛地调出叠宙术，将什锦带到了一座大殿之上。 “这是……” 什锦环视四周，见眼前景象无比熟悉。 殿内的窗户和殿门角落还留有她的红线。 “这是司命星君的寝殿！” 什锦惊道。 “没错。” 东华帝君强撑着身体靠在墙上，这才开口道。 “帝君，我们为何不回到碧海苍灵，为什么还要留在九天？” 东华帝君虚弱道： “叠宙术可将两个空间同时叠加在一起。依我之前的仙力，其实可以做到将碧海苍灵和九天幽冥府这两个空间叠加在一起的，但现在……恐怕只得在九天才能同时看到幽冥那边的情况了。” 什锦顺着东华帝君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眼前竟出现了虚化的幽冥。 此时的幽冥，正在为东华帝君和她的消失而恼火。 “我们看得到他，他却看不到我们，两个空间同时存在在此处，这便是叠宙术。” 什锦刚要惊叹这叠宙术的精妙，却眼见着那幽冥所在的叠宙空间里，数以万计的九婴凶兽正奔涌着从地底冲了上来！ 第144章 旧欢如梦再续前盟今约（5） “帝君，这可如何是好？上古凶兽九婴黑压压地从地底而来，不见尽头，这九天幽冥府马上便要成为天上的炼狱了！” 东华帝君强打精神，调出天罡罩。 “司命星君的天府宫已被我用天罡罩护住，九婴凶兽一时半刻攻不进天府宫。只要它们不把九天变成火海，我们便能抵挡一阵，想出对策。” 东华帝君话音刚落，便见那叠宙术中的虚像空间里，九婴凶兽们不约而同地喷出九婴焰火，地面、空中瞬间被一片火海照亮。 什锦见此情形，急道： “糟了！怕什么来什么！不知道师父和众仙被幽冥绑在何处？若这九婴焰火不灭，师父他们早晚会被火焰烧死、烤死的！” 东华帝君眼见着什锦如此担忧，心下不忍，他撑起身子，朝外走去。 “放心，有我在，紫微星上仙不会有事的。” “帝君这是去哪？！” 什锦看着东华帝君虚弱的身影，忍不住追了上去。 就见东华帝君来到司命星君的仙台旁，在上面焦急地翻找着什么。 什锦怔愣片刻，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册子。 “帝君可是在找这命书？” 东华帝君闻言惊讶地抬头看向什锦手中的册子。 “命书怎会在你这？” “之前九婴凶兽将九婴焰火降在这大殿之上，我怕慌乱中烧毁了星君的命书，便趁乱将命书保存起来，没想到出殿后遭遇幽冥和凶兽来袭，这命书便一直存在我这，尚未交还给司命星君。” 东华帝君此时接过什锦递来的命书，快速翻找起来。 “这命书上一片空白，我以为只有星君才看得到上面的文字，没想到帝君居然也看得到。” 什锦歪着头，看着东华帝君一脸认真模样，很是不解。 “命书上写着什么？此次九天幽冥府的浩劫可有法子可解？” 东华帝君认真翻看后，才面露唏嘘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意思？” 什锦疑惑道。 “命书说的是，九天幽冥府尚有转机，但需拼死一搏，从死局中寻求生机。” 东华帝君合上命书，转头看向什锦。 他轻抚什锦发丝，面有忧色道： “想不到你我夫妻的姻缘竟如此波折。此次我只当是天道助我与你重逢，想不到，这重逢竟也是离别。” 什锦此时心中亦不胜感慨。 “我虽不记得之前与帝君的因缘际会，但我的血既然能解帝君的血结，我便知道，我前世可能真的是上古帝姬。帝君待帝姬情深义重，什锦甚是钦佩。只可惜，什锦虽与帝姬容貌相同，可终究不是帝姬。” 东华帝君苦笑道： “无妨，我已下定决心好好护你，绝不让你再有任何闪失。” 他趁什锦不备，点了什锦的穴道。 “帝君，你这是作何？” 什锦惊讶道。 “叠宙术其实还有一妙用，我并未告知你。” 东华帝君怜惜地看着什锦，眼中似有万千不舍。 “那便是……在叠宙术的虚像空间里消亡，便是真的消亡了。此番，我为幽冥和那些上古凶兽设下叠宙术，我会进入叠宙术的空间内，引幽冥说出被困众仙的方位，你在此处可听得真切，而后我会引开他们，设法用十恶莲花镜困住他们，届时你的穴道已经解开，你便可以趁机去救出众仙了。” “不！为我疗伤已耗费帝君太多真气了，此时是帝君最为虚弱的时候，怎能去找幽冥和那些上古神兽拼命呢？！” 什锦虽焦急，但却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之前答应你先行离开，来到此处躲避，其实就是为了妥善安置你而已。现在，看着你安全，我便放心了。不必为我担心，我心中已有对策，你只管去救众仙便好。” 话毕，东华帝君便消失在什锦面前。 什锦急忙看向那叠宙术的虚化空间。 只见虚化空间内，东华帝君已精神抖擞地站在了幽冥面前。 什锦心中知晓，东华帝君此时的精气神，全是吊着一口仙气死撑而已。 可他对面的上古凶兽，各个都是真的凶猛，全部露出要吃人般的发狂模样。 东华帝君不等上古神兽进攻，便率先调出十恶莲花镜，从上空快速落下，将幽冥和上古凶兽一齐困住。 “东华！你疯了么！” 幽冥震惊大喊道。 “十恶莲花镜需用你的元神维持！你……你这是要跟我鱼死网破么！” 什么？！ 什锦在司命星君的寝殿内听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东华帝君直到最后一刻，才肯用这十恶莲花镜的方法对付幽冥。 原来十恶莲花镜必须用东华帝君的元神维持……如此说来，这十恶莲花镜耗费的是东华帝君的命啊！ 什锦泪如雨下…… 东华帝君只为她不再担忧师父，便在最虚弱的时候铤而走险，用虚弱的身子去调用十恶莲花镜，看来他当真是万分在乎她的！ 如今只有尽快冲破穴道，才能及早救人了！ 什锦想着，便静心凝神，用真气不断冲击穴道。 而此刻叠宙术内的幽冥已看破了东华帝君的异样，猜到他这是在强撑。 “东华，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锦？你这是何苦呢？之前你失去上古帝姬，现在想要弥补吗？那我不妨告诉你真相！” 他故意提高了音调。 “其实当年，远古洪荒的战事早已结束，但我觉得如此太平，难显你天地共主的本事。所以我才私放了那一百零八只凶兽下界。当然，也是我，故意告诉上古帝姬你的危险以及你的方位，好让帝姬适时出现，打乱你的阵脚。” 东华帝君瞳孔倏然放大。 “原来是你？！” “东华，想不到，拜我所赐，你永远痛失所爱，饱尝相思的滋味！你战功赫赫，被天下奉为天地共主又如何？最后的天地共主，还是我，还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东华帝君本就虚弱至极，此刻再听到这令人痛心的真相，便急火攻心，再难维持。 他脸色惨白，身体剧烈颤抖着，一口鲜血终于忍不住喷出数丈之远，那十恶莲花镜也眼看便要支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