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座金靠山》 第一章 相救 三月的天春光大好,天色刚大亮,绵州城近郊一座庄子的门就被人叩响。 大壮小跑着从旁边的门房出来,打开门看见外面的人,问道:“何大叔,这一大早的怎么来了?” “你家姑娘昨儿救了我家丫头,我和我家婆娘没什么能答谢的,这春笋刚在山上挖的正新鲜,送过来给姑娘尝尝。”何大叔解开身上的背篓,递过去给他,笑着道。 背篓里好几条粗粗大大,被笋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笋,根部还带着泥土,大壮没有推辞,接过来道:“多谢了。” “我应该谢谢你家姑娘才是。”何大叔笑着摇头,又和大壮寒暄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大壮提着背篓到厨房,他娘林婶正在忙着做早膳,把何大叔送笋来的事情跟他娘说了,他娘往背篓里瞧了一眼,笑道:“何大叔送过来的真是巧了,姑娘昨儿还说想吃点爽口的。” 说完,指挥大壮剥了条笋,洗净切好,做了一小碟麻油拌春笋,他娘擦干净手,吩咐他看着灶台,出了厨房往东边的院子去。 跨进院子的门,就看见姑娘身边伺候的春桃端着铜盆从屋里出来倒水,林婶笑着问道:“姑娘醒了?” “醒了,婶子把早膳送过来吧。”春桃把水泼到院子的墙角,转身看见林婶,笑吟吟道。 林婶应了一声,转身回去了厨房。 春桃掀开门口的帘子进了内间,她家姑娘正坐在梳妆镜前,春枝在给她梳发。 春桃把铜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然后到床边整理床铺,无意碰到枕头下压着的一本书,她拿出来瞧了瞧,又是专讲鬼怪志异的坊间话本。 她微微蹙眉,她家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半个月前从福安寺回来后,就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从来不看这些坊间话本的,最近却让大壮从外面搜罗了好些回来,每日看的是津津有味。 春桃合上书放到一旁,忧心忡忡看了她家姑娘一眼,许是昨夜没大睡好,她家姑娘脸色有些恹恹的,单手托着下巴在发呆。 “姑娘,今日要戴哪副耳坠?”春枝放下手里的木梳,从旁边的首饰盒里取了两副耳坠出来问道。 季云菀回过神,随手指了指左边那副珍珠耳坠。 她昨晚又梦到了前世,夜里惊醒睡不着,索性起身看了会儿书。她经历的事情实在太过于离奇,说出来旁人只会当做是胡言乱语,她只能在那些坊间话本里找找头绪。不过头绪没找到,话本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倒是让她大开眼界,看着看着就入了迷,忘了时辰,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眯了会儿。 林婶送早膳过来在外间榻上的小桌上摆放妥当,见季云菀梳洗打扮好从内间出来,招呼道:“姑娘出来了。” “婶子。”季云菀朝她点点头,在榻上坐下,见小桌上除了她往日吃的那几样,还多了一碟子麻油拌春笋,拿起筷子尝了尝,清脆爽口,又忍不住夹了一片放进嘴里。 见她喜欢,林婶在一旁笑着道:“这笋是何大叔一大早去山上挖了送过来的,说是感谢姑娘昨儿救了他家丫头。” “随手而已。”季云菀笑了笑,庄子后面有一片桃花林,昨儿她带着春桃春枝两个丫头去赏桃花,结果正好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上了树,下不来了,正抱着树急的哇哇大哭,眼瞅着小姑娘站不稳要从树上掉下来,她连忙让春桃和春枝去把她救了下来。 “姑娘,听说城里的锦缎庄新来了一批轻薄的衣料,这眼见着天气就要热起来了,姑娘的身段又长了些,去年的衣裳怕是都有些短了,不如去锦缎庄新制几身,等天热了穿。”春桃道。 “让大壮备车。”听见春桃的话,季云菀忽然想起一事,她吩咐一声,用完早膳就带着两个丫头坐上马车出了门往城里去。 “姑娘在看什么呢?”马车上季云菀不时挑开车帘往外面张望,春枝好奇,也跟着往帘子外面看。 眼看快要进城,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她家姑娘样貌打眼,绵州又不比京城,出门在外有成群的丫鬟婆子护着,担心有人瞧见她家姑娘起坏心,春桃劝道:“进城了,街上人多,姑娘别往外面看了。” 季云菀放下帘子,倚着车壁垂眸回想,她记得是在去锦缎庄的路上,果然,马车慢悠悠行驶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打骂声和痛呼声。 “停车!”季云菀急忙出声,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就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大汉正围着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好像想要抢他的衣裳,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并没有讨到便宜,近不了那个男人的身不说,身上脸上都挂了彩。几个人气急败坏,在路边捡了木棍,又把那个男人团团围住。 “大壮,拦住他们。”季云菀放下车帘,吩咐在前面赶车的大壮。 大壮人如其名,长的是人高马大,高高壮壮,虽然对方人多,但这里离城门不远,他又依仗着季家的身份,从马车上跳下来就朝那几个大汉训斥道:“你们光天化日的想要做什么?挡了我家姑娘的路,快滚开!” 那几个人只为求财,并不想招惹不必要的事端,见旁边是一辆气派精致的马车,料想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领头的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恶狠狠瞪了灰头土脸的男人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算你今天运气好!”然后领着其他人扬长而去。 几个人刚离开,男人的身体就晃了晃,他抱着头蹲到地上。 大壮不满的低头看他,“我说你这个人,我家姑娘好心救了你,你怎么不道谢?”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哎……”大壮吓了一跳,忙上前查看,发现男人不知为何竟是晕了过去。 不等他禀告,季云菀挑开车帘吩咐道:“回庄子,带他一起。” 大壮忙把人背起来放到马上,然后跳上马车,挥舞着马鞭,调转方向回庄子去。 到了庄子,季云菀由春桃和春枝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先吩咐大壮把人送去西院,然后又让春桃找福伯去请大夫。 大夫来看过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头被钝器伤过,过几个时辰便能醒过来,开了几服药就告辞离开了。 大壮在西院看着,晌午刚过,季云沅歪在软榻上看书,林婶过来禀告说人醒了。 “姑娘,那人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问他名字,家在哪里都说不出来。”林婶面有忧色道。 “我去瞧瞧。”季云菀放下书,要从榻上起身。 “姑娘不可,那是个不知底细的陌生男子,姑娘何等身份怎能与他随意见面,姑娘若担心,再让福伯去请大夫来给他瞧瞧便是。”春桃连忙拦住她。 “春桃姑娘说的是,姑娘这般花容月貌,若那男子见了动了歪心思,那可如何是好?姑娘放心吧,西院有我和大壮还有其他小丫鬟呢。”林婶也急忙道。 那可不是什么不知底细的陌生男子,那是堂堂安王府世子。季云菀在心里苦笑,她并非从小就在京城生活,十三岁离开京城之前,从未见过这位安王世子,前世她也没想到,随手一救竟然给自己救了安王府这样一座金靠山。 但这些她不能讲给春桃和林婶听,只好道:“婶子让人去济世医馆请吴大夫过来,再去给他买两身换洗的衣裳,我见他气势不俗,身上衣料也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说不定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公子落了难。” “姑娘说的是,我这便下去吩咐。”林婶行了礼,退了下去。 济世医馆是绵州城最有名的医馆,吴大夫医术高超,来看过后直摇头,说那男人的头部受过钝器重击,积了淤血,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等淤血消散,到时候自然会想起来。 季云菀把人留在了庄子里,不仅派了自己院子里的两个丫鬟过去服侍,平常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贵客的礼遇。 这日卯时三刻季云菀就醒了,纱窗外淋淋漓漓下着小雨,外间春桃和春枝也已经起身了,正轻声细气的说话。 “你说那位公子都在我们庄子住了好几天了,怎么也没见他的家人来寻他?”春枝问道。 “我也奇怪呢,大壮和福伯去城里打听过,没听说谁家公子不见了,他难道不是这绵州城的人?”春桃道。 “说不定呢,林婶说他除了那一身衣裳,身上什么都没有。姑娘说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我特地留意过,他那衣裳是云锦做的,针绣精良,一般普通的富贵人家可穿不起。之前救他的时候灰头土脸没看清脸,后来我去西院的时候偷偷瞧过几眼,那位公子的容貌生的极为俊朗,瞧着比咱们府里的几位少爷还要出色,不过听服侍他的春雨说,他的性子似乎有些冷漠,不太爱搭理人。”春枝道。 春桃有些担忧,“你说他要是一直想不起来,难道要一直在我们庄子住着?要是个寻常男子,大不了留他在庄子里当个杂役,可他身份似乎有些不一般,又是个成年男子,姑娘如今年岁也大了,要是让国公府里的人知道姑娘收留了个陌生男子在庄子上住,还不知道会在背地里如何传闲话呢。” 第二章 初见 春枝生气地冷笑,“他们还记得姑娘?姑娘来这庄子一年了,除了每月的钱银和送来几个丫鬟,可曾写书信来问过?现下姑娘都十四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京城还迟迟不派人过来接姑娘回国公府,我看他们早就不把姑娘当季家人了!” “瞎说什么?”春桃低声斥她,“姑娘是三房的嫡小姐,就算不得老太太喜欢,那也断断没有不把姑娘当季家人的道理,耐心等着,京城总是要派人来接的。” “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我看不如不回去了,就一直住在这庄子好了,反正他们不能缺了我们钱银,姑娘在这里还活的自在。”春枝冷哼道。 “又赌气,三少爷还在国公府呢,为了三少爷,我们也得回去。”春桃无奈道。 听着两个丫头在外头低声说话,季云菀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思绪回到了上一世。上一世她救了安王世子后,把他丢到西院,就没有多费心了。西院的那几个小丫鬟从没有在正经主子面前服侍过,哪里认识什么名贵衣料,只把他当成一般人看待。后来福伯见他一直想不起来,正好庄子里缺人,见他有几分力气,就让他在庄子里做了杂役,负责厨房劈柴挑水这样的杂事。 当时禀告给自己的时候,自己淡淡应了一声就抛到了脑后。不久京城派人来接她回国公府,她就忘了救人的这件事。后来安王世子失踪的消息传遍京城,没多久又传出安王世子被找到了的消息,她原本没太关心,以为与自己无关,直到安王妃突然让人请她去安王府,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她才惊觉原来自己之前无意间救的人竟然就是安王世子。 安王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年轻时镇守北疆,骁勇善战,前几年北疆平定,回京城交了兵权,做了个闲散王爷。安王妃是永宁侯府嫡出的小姐,老侯爷年轻时曾经在战场上救过先皇一命,虽然去世了,但永宁侯府圣宠犹盛。 她虽然是平国公府的二小姐,但她母亲不得老太太的喜欢,她父亲为了母亲,在林州谋了一个官职,带着母亲一直住在林州,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带她和弟弟回京城,因此她与府里的众人并不亲近。后来她母亲去世,父亲带她和弟弟回了国公府,没几年父亲也去世了。因为她长得像母亲,老太太也不喜欢她,她在国公府没有依仗,唯一疼爱她的舅舅远在千里之外的遥州。 因为救过世子,安王妃时不时请她去安王府小坐,没多久她舅舅也从遥州调回了京城。后来她几次被人为难,也都是多亏了安王妃帮忙。 季云菀又在被窝里躺了片刻,春桃和春枝进来服侍她洗漱。用过早膳,窗外细雨仍然绵绵不绝,落在青石板上腾起了薄薄雨雾。季云菀写了两张字帖,就倚到软榻上看书,春桃取了针线来,和春枝在一旁做绣活。 季云菀心不在焉翻着书页,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她突然合上书卷,从榻上下来,“屋里闷得慌,我去院子里走走。” “我陪姑娘。”瞧着外面的雨不大,春枝放下手里的针线,取了伞具,在屋檐下撑开,两个人踏入了雨中。 沿着青石板曲曲绕绕走了一段,到了湖边的凉亭,季云菀对春枝道:“我口有些渴,你去沏一壶茶过来。” “是,姑娘。”春枝转身去了。 春枝刚离开,季云菀在凉亭张望,看到一个小丫鬟撑着伞经过,朝她招手要来了伞,出了凉亭往西院走去。 西院有一株杏花树,还是当年修建庄子的时候种下的,几十年来生长的枝干粗壮,根深叶茂,每年到了花期满树的杏花灼灼盛开,如胭脂万点,朵朵红云。 细密的雨丝打湿了衣裙,季云菀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裙摆,娉娉婷婷踏入西院。杏花被雨打湿掉落了满地,她行至杏花树下,瞧见对面廊下站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高大身影,移开伞,抬起了头。 廊下站的正是安王世子祁承,上一世她虽然应安王妃的约经常出入安王府,但并没有见这位世子几次。她虽然救了他,但让堂堂世子在庄子里做杂役,想起来总是有些心虚,加上世子当时和孙国舅之女孙莹莹已有婚约,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都不敢仔细看他的脸。 现在仔细一看,春枝说的不错,世子容貌生的极好,轮廓冷硬俊朗,鼻梁挺直,双目深沉冷冽。听闻他十四岁就去军中历练,不仅身材高大,肩背和手臂看起来都要格外宽阔有力。 这样的一副相貌,怪不得孙莹莹非他不嫁。可惜光相貌好有什么用,性情太过冷漠无情了些。上一世孙莹莹嫁给他不到一年,他就联合太子把孙莹莹的表哥二皇子圈禁,贵妃和孙国舅一脉被连根拔起,孙家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孙莹莹被圈禁在安王府一个废弃的宅院,听说境况凄惨。 对待结发妻子都这样无情,更何况是对旁人了。而自己曾经让他做过杂役,安王府这座金靠山让她靠的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世子想起来找她算账。当时她暗暗发誓,要是重来一世,她一定要把他当贵客供着。 如今得偿所愿,季云菀上下打量,发现春雨几个丫鬟把他照顾的不错,满意地暗暗点头。祁承原本盯着空中的雨丝沉思,许是察觉到有人进来,抬眼朝她看了过来。 想到以后还要仰仗安王府的日子,季云菀忙朝他扬起一个笑容。 朦胧的雨雾中,小巧玲珑的杏花纷纷扬扬从枝头飘落,花瓣落满了纸伞还有季云菀的衣裙和肩头。雨中杏花楚楚动人,季云菀身姿婷婷,眉眼弯弯,笑容比杏花还要柔媚动人。 季云菀正琢磨着要跟他说什么好提前套套近乎,院子外隐隐约约传来春枝的声音,春枝不让她随意见陌生男子,看到她在这里定又要在她耳边唠唠叨叨大半天,季云菀连忙转身朝院子外面跑去。 祁承一直看着茜色衣裙的少女消失在院子门口,春雨挑开帘子从屋里出来,见他站在廊下,袍角被雨水溅湿了也浑然不知,忙道:“这雨仿佛大起来了,公子快进屋吧。” 祁承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屋。 三月十二是季云菀父亲的祭日,林婶一大早便让大壮备好马车,季云菀用过早膳,就带着春桃和春枝去福安寺烧香祭拜。 重生的事不能告诉身边的人,她跪在佛前默默向父亲倾诉了一番。拜祭完从福安寺出来,回去的路上刚出了城门,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春桃询问大壮。 “姑娘,春雨和那位公子也出来了。”大壮回答道。 季云菀掀开车帘往外瞧,马车停在上次救了祁承的地方,祁承正皱眉看着周围。 春雨看到他们,忙过来行礼道:“姑娘,公子说想到这里来看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季云菀点头,关心问道:“可想起什么了?” 祁承的目光朝她看过来,一旁的春桃见了,忙扯扯季云菀的衣袖,放下车帘只留了一小条缝,对春雨道:“我们和姑娘先回去了。” 说完吩咐大壮驾车离开。 晚间用过晚膳,春桃和春枝伺候她们姑娘沐浴。季云菀慵懒的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浸湿的青丝散在白皙圆润的肩头,蒸腾的热气中,黑发白肤还有花瓣般嫩红娇艳的唇分外好看,十四岁的少女身段已经初现婀娜,以前漂亮的小姑娘,已经在渐渐长成娇柔昳丽的大美人。 瞧着姑娘一日比一日美貌,春桃又是自豪又是担忧,自豪的是就算回了京城,她家姑娘在如云的贵女中也算出挑,担忧的是这里不是京城,没有重重保护,姑娘的美貌只能招来不怀好意的觊觎。 也不知道国公府究竟要到何时才会来接姑娘回京城。春桃低头看着浴桶中面色淡然无忧的少女,忧心忡忡的想。 第二日一早,季云菀用过早膳,就吩咐春桃和春枝收拾行李。 “姑娘是想去哪里游玩不成?”春枝好奇问道。 季云菀含笑摇头,眨眨眼睛神秘道:“我昨晚梦见了爹爹,爹爹说大伯母派了人来接我们回府了。” 春桃和春枝面面相觑,春桃犹豫道:“这……梦中说的怎能当真?” “如何不能当真?昨日刚拜祭了爹爹,这是爹爹显灵呢。”季云菀笑眯眯吩咐,“快去收拾吧。” 春桃和春枝对视一眼,见姑娘执意,只能半信半疑下去收拾了。 季云菀撑着下巴歪坐在榻上,上一世爹爹祭日过后八九天的样子,国公府就来人接她回京城了。她以为老太太终于想起了她这个孙女,后来才知道,是大伯母在她爹爹祭日那日在老太太面前替她说了几句软话,才让老太太松了口。 大伯母是相府嫡小姐,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为人端庄稳重又不失严厉。大伯父面目严肃,不拘言笑。她与大伯父和大伯母见面少,从小就有些怕他们,以为他们是不把她这个父母去世,又遭老太太不喜的侄女看在眼里的,后来才渐渐明白,大伯母和大伯父只是表面严厉,实际上还是很关心她的。 第三章 回府 她之所以会被送到这庄子上,是因为老太太有一尊半人高的玉佛,是先皇赐的,价值连城不说,听说还特别灵验,老太太宝贝的很,一直供奉在后院的佛堂里,不让人进去随便触碰。 她知道老太太不喜欢自己,所以虽然对这尊玉佛很好奇,但从来没想过进老太太的佛堂。去年元宵刚过,她去老太太院子里看弟弟,结果半路上下起了雪,春桃回去拿伞,她在亭子里等,突然有一个小丫鬟跑过去跟她说弟弟去了后院的佛堂,把老太太的那尊玉佛碰到地上摔碎了,正害怕的哭呢。 她当时吓了一跳,老太太虽然喜欢弟弟,但弟弟和那尊玉佛,到底更宝贝哪一个,她也说不好,听到弟弟害怕的哭,她更慌了,加上那个小丫鬟一直焦急的催她去看看,她等不及春桃回来,就跟小丫鬟去了佛堂。 结果等到了佛堂,弟弟的影子都没有看见,玉佛倒是碎了一地,她想要问问小丫鬟,却发现小丫鬟早就不见了。等到她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的时候已经晚了,老太太和一大群人到了佛堂门口,看见玉佛碎了,老太太差点晕倒。 佛堂里只有她一个,又有好些人看到她急匆匆的跑进佛堂,老太太便以为是她把玉佛碰碎的。但并非是她,她自然不能认,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要求找那个小丫鬟出来对峙。 结果大伯母找遍了整个国公府都没找到她说的小丫鬟,老太太就以为她在狡辩,加上季云兰和二伯母一直在旁边添油加醋,老太太气的火冒三丈,谁求情都不行,当场就让人把她送到了这绵州的庄子上。 她一直想找出是谁陷害了她,这府里不喜欢她的除了老太太,就是季云兰和二伯母,她直觉是季云兰和二伯母,可惜上一世直到她出嫁,又不小心落水重生,都没有找到季云兰和二伯母陷害她的证据。 这一世她一定要找到陷害她的证据,在找到之前,她会尽量的谦逊低调,让季云兰和二伯母都察觉不到。 如此过了三天,京城来了信件,说是来接的人已经在路上,春桃和春枝才终于相信了她们姑娘的话,欢天喜地的催促着庄子里的丫鬟们收拾行李。 得知国公府来人接姑娘回去,春雨也欢喜的不行,她给祁承叠着衣裳,嘴里还高兴地哼着小调儿。 “何事这么高兴?”祁承站在窗边翻看手里的书册,抬头看了她一眼。 春雨欢喜地打开了话匣子,“公子,我们姑娘要回京城了,府里终于派人来接了。公子不知道,我们姑娘是平国公府的二小姐,遭陷害才被老太太送到了这庄子里,等了这么久,终于能回去了。” 平国公府,祁承在心中默念,这几个字他觉得有些耳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有些焦躁,合上书,转身往屋外走,“我去外面走走。” 春雨应了一声,继续哼着小调儿叠衣裳。 季云菀在屋里看丫鬟们收拾衣裳闷得慌,正好大壮在山上抓了一只雪白雪白,圆滚滚的小兔子回来,春桃和春枝忙着指挥小丫鬟们收拾行李没空管她,她一个人抱着小兔子到院子里玩儿。 季云菀坐在湖边的凉亭,拿着从厨房要来的青菜叶子喂小兔子,却一不注意让它从怀里逃了出去,她忙提着裙摆在后面追。 小兔子看着小小软软的一团,却机灵的很,蹦跳的飞快,跟着它追进花园,眼看它钻进假山旁的草丛里就要找不到了,祁承正好从假山一侧走了过来,他看见蹦跳到他身边的小兔子,弯腰伸手抓住了它。 季云菀跑过去,气喘吁吁道:“多谢了。” 祁承把小兔子还给她,季云菀接过来,想着都快要走了,还没和他套上近乎,忙笑眯眯问道:“公子在这里住的可好?可想起什么不曾?” 祁承皱眉摇头,“没有。” 上一世他是被安王府的人在庄子里寻回去的,回去京城后才恢复的记忆。季云菀安慰他道:“公子无需太过担忧,过些时日兴许就能想起来了。还有你的家人,说不定正在找你的路上呢。” 顿了顿,季云菀又道:“公子安心在这里住着等家人前来,我虽要走了,但林婶和福伯他们还是会留在这庄子里的。公子在这里住也无需觉得有负担,等以后公子恢复了记忆,若是想要报答我,可以让人去平国公府找我的丫鬟春桃。” 她其实巴不得把这位世子一起带回京城,再恭恭敬敬的送回安王府。但一则世子失踪的消息现在还没有传出来,二则她之前并没有见过世子,无端端的带个男人上路,必定会惹人闲话。反正要不了多久安王府的人就会来这里寻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想着出来有些久了,担心院子里的丫鬟寻她,季云菀抱着怀里的小兔子,朝他笑了笑,“我先走了。” 看着人走远,祁承拧起英挺的眉,他怎么觉得,她刚才话里的意思是……很想要他的报答? 又过了五六日光景,国公府来接她的人到了。来的是大伯母屋里的张嬷嬷,领着几个丫鬟婆子还有车夫。 “二姑娘。”见了季云菀,张嬷嬷领着丫鬟婆子们向她屈身行礼。 “嬷嬷快起身。”季云菀伸手虚虚一抬,笑吟吟问道:“府里祖母和伯母们可都还好?” “老太太和夫人们都很好,二姑娘收到信了没?”张嬷嬷不动声色打量季云菀,心中惊艳,一年不见,二姑娘竟出落的这般美貌了。 “收到了,行李也都收拾好了。从京城过来一路上车马劳顿,嬷嬷先在庄子里休息几日,再启程不迟。”季云菀笑着说道。 “二姑娘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老太太和大夫人还等着二姑娘回去呢,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张嬷嬷拒绝道。 “既如此,那嬷嬷就先去屋里歇息歇息。”季云菀看了林婶一眼,林婶会意,上前道:“嬷嬷和各位跟我来吧。” “劳烦了。”张嬷嬷领着一起来的丫鬟婆子向季云菀行了礼退下,跟着林婶去了。 张嬷嬷一走,春桃松了口气道:“幸好来的是大夫人屋里的,要是老太太屋里的,哪里有这么好说话。” 国公夫人周氏待人宽厚,她院子里的下人也待人宽厚,不像别的下人仗着自己主子的权势地位,趾高气扬难缠的很。 春枝撇撇嘴,“老太太那般不喜欢我们姑娘,怎么会让她屋里的人来接姑娘。” “行了,老太太的闲话也是你们能说的。现在在庄子里也就罢了,以后回到了京城,国公府里到处都是耳朵,可不许胡乱说了。”季云菀伸手点了点两个丫头的额头,嘱咐道。 春桃和春枝两人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急忙应道:“是,姑娘。” 见两人记下了,季云菀吩咐道:“去告诉福伯一声,让丫鬟们把所有的行李物品装上马车,明早启程。” 春桃和春枝点头,去告诉了一声,就领着小丫鬟们把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装车。 第二日天色刚大亮,庄子门口就停好了六七辆马车,林婶和福伯在门口看着季云菀上了马车,等到所有人坐稳妥当,车夫驾着马车,缓缓驶离了庄子。 从绵州到京城还有八九日的路程,春桃为了不让姑娘在路上挨饿,不仅在随身带的包袱里准备了好些干粮,还把马车车厢的暗格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季云菀喜欢的蜜饯吃食。 早上走的时候没吃早膳,林婶做了包子让她们带在路上吃。趁着包子还热乎,季云菀和两个丫头分食了。 赶路甚是无趣,季云菀除了窝在马车里看书,就只能看看沿途景色,和两个丫头说话打发时间。张嬷嬷来之前得了大夫人吩咐,一路上都在注意季云菀的言行举止,回去后好向大夫人禀告。 一晃八九日便过去了,这日红日将垂,终于到了京城,马车一入城门,张嬷嬷就派了人回去国公府通报。 春桃和春枝两个丫头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偷偷往外面张望。想着马上就要回去国公府了,两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忐忑。 上一世季云菀重回京城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兴奋紧张,如今重来一世,她已知晓回府后的境遇,唤了两个丫头一声,叮嘱道:“府里不比庄子上,回去后万事要谨小慎微,莫因为旁人的闲话就鲁莽赌气行事。” 春桃攥着衣袖,郑重地点头道:“我们晓得的,姑娘回府不易,我们不会随意与旁人争抢,更不会鲁莽行事。” 春枝比春桃年纪小,性子也要耿直一些,她也认真点头道:“姑娘放心,若是三姑娘再来找麻烦,我们忍让就是。” 两个丫头懂事,知利弊,又忠心护主,上一世陪她在国公府受过不少委屈。季云菀握住两人的手,柔声道:“也无需太过忍让,府里当家作主的终归是大伯母,大伯母最公正宽厚不过了,不会让我们受委屈的。” 春桃和春枝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奇,姑娘以前和大房的并不如何亲近,对大夫人也是畏惧偏多,如今怎么说起大夫人的好话来了?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季云菀挑开车帘,平国公府邸映入眼帘,朱漆红门,台阶下立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子,光围墙就占了大半条街,看起来庄严又气派。 “姑娘,到了。”张嬷嬷几人下了马车,春桃和春枝帮姑娘理了理衣裙,扶着她从马车里出来。 国公府接到消息,已经有几个丫鬟婆子等在门口,为首的方脸嬷嬷季云菀认识,是大伯母屋里的孙嬷嬷,她上前打量了季云菀两眼,行了礼笑着道:“二姑娘可算到了,几位夫人还有姑娘们都在老太太屋里,正等着姑娘呢,快随我进去吧。” “有劳嬷嬷了。”季云菀朝孙嬷嬷点了点头,跟着她往府里走。 第四章 荣善堂 老太太住在西南角的荣善堂,穿过影壁,经过花园,再绕过回廊,又走了一段,走到荣善堂门口,已经有眼尖的小丫鬟看见,一溜烟的进去通报了。等到进入院门顺着抄手游廊到了堂屋门口,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丫鬟掀开门帘出来笑盈盈道:“二姑娘到了,快进来。” 季云菀随小丫鬟进去,屋里花团锦簇坐满了人,她只略略扫了一眼,就朝着上首跪了下来,“拜见祖母。” 屋里没人说话,季云菀垂首等了会儿,老太太冷淡的声音才响起,“起来吧。” 季云菀从地上起身,又向坐在老太太下手的两位伯母福身行礼,“大伯母、二伯母。” 大夫人周氏容貌秀丽,气质端庄,她看了季云菀一眼,淡声道:“长高了,也瘦了。” 上一世大伯母是没有跟她说这句话的,她当时一进门就伏在地上向老太太哭诉委屈,惹得老太太不耐,直接让人送她回了她的院子,并没有来得及向大伯母问好。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季云菀听了,却眼眶一红,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父母去世后,她一直以为这国公府里是没人关心她的,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 “瘦了才好看呢,二妹妹如今出落得愈发美貌了。”坐在周氏身旁的一个鹅蛋脸少女笑盈盈道。 少女是周氏的长女,府里的大姑娘季云舒,她性子温柔善良,上一世曾对季云菀多有照拂。 季云菀收拾好心情,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比不上大姐姐,大姐姐才愈发的美貌了呢。” “菀儿在庄子上住了一年,倒变得这么会说话了。”二伯母叶氏一双丹凤眼上上下下打量季云菀,似笑非笑道:“老话都说生女肖父,我怎么瞧着菀儿倒是越长越像她娘了,都快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 府里都知道老太太不喜季云菀的娘,她这话摆明了是说给老太太听的,果然,老太太一听,原本冷淡的脸色沉了下来。 季云菀神色未变,淡淡道:“这老话说的未必准,我瞧着三妹妹的相貌品行也不像二伯父,倒像是和二伯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话叶氏听着有些不得劲,但又说不出有什么错处,她看着季云菀,心中有些惊异,之前明明是个胆怯又柔弱的姑娘,这一年不见,怎么变的淡定大方起来了。 叶氏身旁的季云兰瞪大眼睛盯着季云菀,她觉得自己分明从刚才的话里听出了嘲讽的意味。 季云菀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被老太太的脸色吓到,周氏多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剩下的几个女孩儿道:“晴儿蓉儿柔儿,给你们二姐姐行礼。” 国公府有六位姑娘,大房有三位,分别是季云舒、季云晴和季云蓉,二房则有两位,季云兰和季云柔,三房只有季云菀一个。大伯父和二伯父除了两位明媒正娶的夫人,都有妾室,唯有季云菀的爹,只有她娘。 自打见到季云菀,老太太神色一直淡淡的,等到众姐妹见过礼,才开口道:“你弟弟们还在上学,两位哥哥也没有回来,你先回屋歇息吧。” “是,祖母。”季云菀朝她福了福身子,又跟两位伯母行了礼,才退了出去。 三房住的院落,是东南角的锦绣院。小时候只逢年过节回来住上一段时日,后来她娘去世,她爹一个大男人没法带两个孩子,又不放心把她和弟弟交给旁人照顾,就带他们回了国公府。后来她爹也去世了,弟弟被老太太抱去身边抚养,这偌大的锦绣院,就只剩她一人住着。 锦绣院一年没有主人,周氏没有把院子里的奴仆遣散,但也没有拘着她们,若有好的去处,便也放她们去了。原本满院子的奴仆,等季云菀到的时候,只有三四个丫鬟婆子站在院子里迎她。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为首的林嬷嬷是照顾她从小长大的奶嬷嬷,领着几个丫鬟婆子跪下来,垂泪道。 “嬷嬷快请起。”季云菀忙上前扶她起身,爹娘去世后是林嬷嬷一直照顾她,她被送去庄子的时候,王嬷嬷惊怒之下病了,没能跟她一起去。上一世林嬷嬷一直照顾她到出嫁,才请辞归家,现在重新见到,她又是亲切又是感动。 林嬷嬷拿帕子擦擦眼角,握着季云菀的手上下打量,激动地点头道:“好好,姑娘看着精气神都很好,想来这一年在庄子没有被苛待。” 说完,想起来忙道:“姑娘这一路上辛苦了,我让人抬热水来,姑娘洗漱完先歇息歇息,屋子都收拾好了。” 赶了这好几日的路,又去见了老太太一群人,季云菀也确实累了,她简单沐浴完,换上一身柔软舒适的寝衣,就钻进被窝里,闭眼睡了过去。 “姑娘,姑娘。”她是被春桃唤醒的。 她朦胧地睁开眼,屋子里已经掌起了灯。 见她醒了,春桃挂起纱帐,问道:“姑娘,厨房送了晚膳过来,起来用了再睡?” 季云菀醒来有些迷糊,她埋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想动,带着鼻音软绵绵问道:“伯父们可回来了?” “两位老爷还没回来,几位少爷倒是都回来了。”春桃顿了顿,看了她家姑娘一眼,支支吾吾道:“刚才三少爷身边的肖嬷嬷来过了,说……说三少爷要温书,就不来见姑娘了。” 春枝端着铜盆从外间进来,听见春桃的话,一时气不住,又想起姑娘叮嘱要谨言慎行,气鼓鼓小声道:“什么肖嬷嬷,老爷才去世几年,他们竟然连三少爷身边的嬷嬷都换了。” 季云菀靠在软枕上,微阖着眼睫没有说话。肖嬷嬷是老太太送到弟弟云庭身边的,老太太嫌弟弟原先身边的赵嬷嬷管的严又拘的紧,苦了她这个宝贝孙儿,就把赵嬷嬷调去了外院,送了肖嬷嬷过去弟弟身边服侍。 国公府三位老爷里,她爹是最为出众的,不仅满腹诗书,文采卓绝,样貌更是芝兰玉树,俊逸非凡,老太太也最为喜欢这个最小的儿子。后来爹爹去世,老太太悲痛欲绝,当时弟弟只有七岁,因为弟弟长得像爹爹,又是爹爹唯一的儿子,老太太就抱去了身边亲自抚养。 怜惜弟弟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老太太把他当成心肝肉,对他百依百顺,下人们凡事也都捧着他哄着他,去了老太太身边不过四年,弟弟就养成了一副嚣张蛮横,调皮捣蛋不思进取的性子。 当初弟弟被抱去老太太身边的时候,她也才十岁。之前爹爹在世的时候他们姐弟俩感情是极好的,但后来爹爹去世,她觉得她和弟弟在这国公府里无依无靠、寄人篱下,打定主意要督促弟弟好好读书,长大像爹爹一样。因此她事事管着弟弟,只要弟弟顽皮,就会训他惩罚他。弟弟渐渐开始怕她,后来去了老太太那里,弟弟更是借老太太来疏远她,两姐弟见面渐渐少了,后来刚给爹爹守完孝,她又被诬陷送去了庄子,就再也没见过弟弟了。 上一世她回来后,弟弟不来见她,她去找了弟弟好几次,见弟弟顽劣不堪,又急又气,还想和以前一样管着他。可是弟弟早就对她的管教厌烦了,两姐弟吵了几次架,放了狠话,她对弟弟寒了心,再也不愿意管他了,俩姐弟生生成了陌路。直到后来她出嫁那一日,弟弟追在身后唤她姐姐,看到少年眼里的泪花,她才明白弟弟心中是有她这个姐姐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血浓于水,他们始终是最亲的姐弟。 “不来就不来吧,温书要紧。”季云菀从床上起身,让春桃服侍她穿衣。 见姑娘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春枝惊讶道:“姑娘,在庄子的时候你还念叨想见三少爷,现在怎么……” 季云菀淡淡笑了笑,“如今回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以后日子长着呢,总能见到面的。” 这一世她不会再那般严厉的管着弟弟,她想通了,就算弟弟不如爹爹读书好,只要他不做坏事,平安顺遂,喜乐康健,就足够了。 不过,她也不会主动去关心季云庭了,她要让那小子主动来找她。 春桃和春枝纳闷地互相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会这般平静,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什么,服侍姑娘用了晚膳,又等姑娘重新歇息,两人也早早地歇下了。 大夫人的翠华院里,张嬷嬷正在给她禀告从庄子到回来一路上的所见所看。 “二姑娘瞧着似乎有很大不一样了,在庄子住了一年,去接的时候也不见有丝毫的愤懑委屈之色,反倒是礼数周全,落落大方,还问起府里老太太和夫人们的好。” 一旁给周氏捶腿的大丫鬟秋荷听了,笑着说道:“二姑娘从前那般娇弱的性子,我还以为她回来定会忍不住委屈的落泪呢,谁想到竟然那样镇静,大方得体。” “她长大了。”想起白日里见到的小姑娘,周氏感慨道。 “是呢,二姑娘长开了,愈发的好看了,只是越来越像三夫人,若是像三老爷,何至于会这样。”张嬷嬷叹了口气,长得再美貌有什么用,没有父母撑腰,又不得老太太喜欢,在这国公府里日子注定不太好过。 秋荷也忍不住有些唏嘘,同样是三老爷的孩子,不过因为一个长得像爹,一个长得像娘,待遇就天壤之别。 “总归是咱们国公府的嫡小姐,还能苛待了她去?”周氏淡淡说了一声,吩咐张嬷嬷道:“锦绣院伺候的下人没剩几个了,你明日挑几个新进府的送过去。” “是,夫人。”张嬷嬷应了一声,又回了几句话,才退了下去。 第五章 锦绣院 前一晚睡得早,第二天天刚微亮,季云菀就醒了。一早要去像老太太请安,春桃正想进去唤她起床,听见里间传来动静,进去一瞧,她已经起身了。 “姑娘醒了?我去拿衣裳。”春桃挂起纱帐,去柜子里取了衣裳过来,服侍姑娘穿戴。 春枝端了热水进来,季云菀洗漱好,坐下来梳发打扮,等到收拾妥当,起身往老太太的荣善堂去。 她到的时候荣善堂已经来了人,走到堂屋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听说二妹妹昨天回来了?”这是大哥季云渊的声音。 季云渊是长房长子,今年十七岁,大伯父一心想让他好好读书谋个功名,他却只想去军中历练,十五岁的时候和镇南将军府的二少爷偷偷跑去北疆军营一待就是一年多,虽然吃了不少苦,但也挣了个不大不小的军功回来。 季云渊是没什么城府,大大咧咧的性子。上一世她被季云兰欺负狠了,有几次偷偷躲起来哭,正好被季云渊看见,季云渊不仅安慰她,还笨拙的说笑话逗她笑。后来她出嫁,也是季云渊对她说,若是夫君对她不好就告诉他,他会给她撑腰。 想起这位大哥,季云菀心中一暖,门口的丫鬟掀开帘子,她走了进去。 屋里周氏和季云舒几个都来了,她先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向周氏行了礼,才走到季云渊面前福了福身子,唤道:“大哥。” 季云渊眉目英挺,和大伯父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大伯父总是板着脸十分严肃,让他们这些小辈不敢接近,而季云渊开朗爱笑,又热心率直,很得府里上上下下的喜欢。 “二妹妹,你都长的这般高了。”季云渊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站起来伸手比划了一下。 他记得当时走的时候二妹妹还在府里,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只刚刚到他胸口,后来等他回来,二妹妹已经去了庄子。他当时还跟他娘抱怨过,就算犯了再大的错,哪里能让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面住那么久?现在二妹妹终于回来了。 “大哥也长高了不少。”季云菀抬头看着他,弯了弯眼睛,带着笑意道。 “既已见过了,就坐下吧。”看着兄妹俩有说有笑,老太太捻着手里的佛珠,面色平淡道。 季云菀恭敬地应了一声,在季云舒身旁寻了位置坐下。 刚坐下,门后的帘子被掀开,叶氏带着二房的几个过来了,向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问道:“我听丫鬟说泓儿昨晚又被他老子骂了,又在外面做了什么混账事惹他老子生气了?” 季云泓朝老太太拜了拜,笑嘻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在外面和别人拌了几句嘴,被父亲知道了。” 国公府里有五位少爷,除了季云渊和季云庭,其他三位都是二房所出。二房中叶氏又只得季云泓一子,季云博和季云柯都是姨娘所生。因只有这一子的缘故,叶氏平常对这个儿子诸多纵容,如今已经十六了,只比季云渊小一岁,却终日无所事事,爱沾花惹草往女眷堆里钻,没个正行。 “你啊,别整日在外面惹是生非,学学你大哥,也出息些。”老太太无奈地摇头道。 “祖母说的是。祖母今日气色不错,这身衣裳也搭配的好,瞧着比往常都要年轻了好几岁。”季云泓嘴甜会说话,三言两语哄的老太太笑了起来。 季云菀安静地坐着,突然感觉到有人盯着她,她抬头看过去,是季云兰。 季云兰是叶氏生的,只比她小几个月,是府里的三小姐。不知道为何,季云兰从小就和她不对付,以前父亲在时,季云兰还有所收敛,后来父亲不在了,三天两头的跑到自己面前来挑衅。 上一世她被季云兰算计的背了不少黑锅,原本要定亲的对象也被她三番两次破坏了,这一世她也要季云兰尝尝背黑锅的滋味。 季云菀收回目光,侧过头低声和季云舒说话。 季云兰狐疑的看着季云菀,原以为她被送去庄子,回来了定会哭哭啼啼的诉苦,都做好了看她笑话的准备,谁想到她跟没事人似的,昨儿还说了那样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总感觉她在庄子住了一年,有什么不一样了。 屋里大房二房的人都来齐了,叶氏扫了一眼老太太身边,状似随意问道:“庭儿呢,怎么现在还没来请安?” 老太太身后的王嬷嬷笑着道:“三少爷昨晚温书温的晚,怕是还没起来呢。” 正说着,门口的小丫鬟打起帘子,季云庭打着哈欠从外面进来,正要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笑着朝他招手,“快过来,到祖母身边来坐,看你困的,起不来让丫鬟过来说一声就是了,何苦巴巴的跑来。” 季云庭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揉着眼睛嘟囔道:“那怎么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来请安了,我怎么能不来?” “难为你这般孝顺,只是温书到大半夜,对身体实在不好。”老太太疼惜地看看他,蹙起眉对周氏道:“庭儿每日在学塾上学已经够辛苦了,就让明正别再逼着他温书了。” 周氏脸色微微一变,季云庭在学塾调皮捣蛋,不好好上学,先生来府里说了好几次,还是老太太说的让老爷好好管管。老爷这才管了不过几天的功夫,只是让季云庭晚上多温一会儿书而已,老太太这就心疼的受不住了。 周氏敛了敛眸,什么都没说,只应了一声道:“我回去后就转告老爷。” “多谢祖母。”季云庭惊喜连连,一下子就不困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笑嘻嘻跟老太太道谢。 “看你这小脸,这几日仿佛都憔悴了。我让厨房给你做些爱吃的好好补补。”老太太爱怜地摸摸他的脸,看他高兴,也开怀笑了起来。 季云兰看着上首言笑晏晏的祖孙两人,又看一眼对面安静坐着的季云菀,眼睛一转,扬声笑道:“三弟,你姐姐昨儿回来了,你们还没见过吧?” 她这话一出,季云庭转头在屋里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季云菀的身上。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她顿了顿,伸手推推季云庭,“去给你姐姐打个招呼。” 季云庭收回目光,听话地起身,走到季云菀面前,规规矩矩叫了一声:“姐姐。” 季云菀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不仅季云兰和叶氏,老太太和周氏都有些惊异,季云菀以前对这个弟弟可是着紧的很,现下怎么如此冷淡? 季云庭也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回去老太太身边的时候还回头狐疑的看了她好几次。 恍若未觉满屋子的目光,季云菀淡定地低头吃茶。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回去锦绣院用早膳。回来后这府里上上下下都见过了,唯独两位伯父还没见过。让小丫鬟去打听了一下说是大伯父和二伯父今日都休沐在家,用过早膳,季云菀就带着春桃先去了翠华院。 过去的时候二伯父也在翠华院,正和大伯父在书房喝茶议事,丫鬟通报后,季云菀进去给两位伯父行礼请安。 “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对这府里的规矩上心些,别再惹你祖母生气了。”二伯父季明瀚喝了口茶,淡淡道。 季云菀的手握紧袖子,垂眸乖巧道:“是。” “有什么需要的,找你大伯母,这是自己家,不用太过拘束。”大伯父季明正沉默片刻,出声道。 大伯父话少,却是真心关心她,季云菀感激地应了一声,见他们还有事要说,就先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春桃有些愤愤不平,见周围没人,她才小声道:“二老爷说的什么话?姑娘这几年对府里的规矩还不上心?玉佛那事姑娘明明就是被冤枉的。” 季云菀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玉佛那事除了她身边的丫鬟,这府里没几个人相信她,没有证据,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回去锦绣院,院子里多了几个眼生的小丫鬟,说是大夫人让人送过来的。季云菀让林嬷嬷把小丫鬟们带下去安排,她回屋整理从庄子带回来的衣物。 昨儿到的晚,大家一路上都车马劳顿,就没怎么收拾,只随意整理了一些。这次回来季云菀从绵州带回来了好些好看又好玩的新奇小玩意儿,她坐在榻上一个个拨弄着玩儿,春桃和春枝在旁边整理她的贴身衣物。 林嬷嬷安排好了小丫鬟,也进屋来帮她们一起收拾衣物。 “嬷嬷快坐,有她们收拾就够了。”季云菀朝林嬷嬷招招手,让她也在榻上坐下,还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姑娘使不得。”林嬷嬷忙伸手接过,疼惜的看着季云菀,问道:“姑娘跟我说说,在庄子上这一年是怎么过的?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有呢嬷嬷,在庄子上住着挺好的。”季云菀笑吟吟的,给她说起庄子上的事情,春桃和春枝两个也不时叽叽喳喳的插两句嘴。 “对了嬷嬷,你说我们姑娘多心善,就在回京城前,还救了一个人回庄子。”春桃把首饰归置到匣子里,想起来说道。 “老爷和夫人都是善良之人,姑娘自然也心善了。”林嬷嬷温柔的笑,随口问了一句,“姑娘救了什么人?” 春枝眨了眨眼睛,小声道:“一个男人,还是个失了忆的男人。” 第六章 大房 “男人?”林嬷嬷唬了一跳,也压低声音急急道:“姑娘独自一人在庄子住着,怎么能把陌生男人带回去?” 季云菀无奈地解释道:“庄子上还有福伯他们呢,哪里是独自一人?遇见了总不能不救,那人失了忆,也不能把他赶出去,只好让他暂时在庄子住着,等家人来寻。” 林嬷嬷叹气,“姑娘真是太心善了,这不知道来历的,万一救的是坏人怎么办?” 说完,瞪了两个丫头一眼,“你们两个在姑娘身边,也不知道拦着?” 春枝皱起一张秀气小脸,可怜兮兮道:“嬷嬷,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性子,我们哪里能拦得住?” “嬷嬷别担心了,我这不是平安的回来国公府了嘛。”季云菀安抚地拍拍林嬷嬷的手,笑眯眯地歪了歪头。 林嬷嬷无奈的看着她,顿了顿问道:“姑娘可见过三少爷了?” 季云菀点头,“见过了。”想起早上请安的情景,又道:“老太太很疼爱他。” “疼爱是疼爱,只是太过疼爱了一些。”林嬷嬷蹙眉,一脸的担忧,“以前老爷在的时候,三少爷年纪小也调皮,但他读书还是认真的。自从去了老太太身边,被纵容得越来越顽劣不说,书也不好好读了,整日只会胡闹厮混。姑娘在的时候,还勉强有个样子,姑娘不在的这一年,三少爷愈发的不像话了。三少爷今年都十一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如今姑娘回来了,可要好好管管三少爷。” “嬷嬷,你是没有看到,早上去老太太屋里请安,三少爷看到姑娘,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我看三少爷现在最亲的是老太太,哪里是姑娘这个姐姐,姑娘就算想管,也要三少爷愿意听呀。”想起姑娘对三少爷那般好,在庄子的时候还日夜念叨他,结果三少爷却对姑娘如此冷淡,春枝忍不住愤愤不平,开口道。 “少爷竟这般……”林嬷嬷拧着眉,重重叹了口气,握住季云菀的手道:“姑娘,三少爷虽然现在被娇惯坏了,但他本性纯良,又聪明伶俐,小时候也很是依赖你这个姐姐。无论如何,我相信三少爷还是愿意听姑娘的话的。” 季云菀笑了笑,安抚道:“嬷嬷放心,爹爹和娘亲只留下了我和云庭,我是他的亲姐姐,哪里会不管他?” “姑娘这般说我就放心了。”林嬷嬷舒展眉,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季云菀心中有自己的主意,说是要管,但并没有主动去找季云庭,也没有让丫鬟去传话,而是往季云舒的院子里跑了几次,送了她一些从绵州带回来的小玩意儿。这些小玩意儿新奇是新奇,京城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季云舒从小养在这深宅里,出个门一大群丫鬟婆子跟着,接触不到寻常市井之物。因此突然一见,喜欢的紧。 这日用完早膳,季云菀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消了消食,又带着春桃去了季云舒那里。 季云舒正和丫鬟坐在窗边的榻上做绢花,见她进屋,笑盈盈朝她招手,“快过来坐,正寻思你今日会不会来呢。” 季云菀过去脱了鞋也上了榻坐下,拿起盘子里一朵浅红色的绢花瞧了瞧,感叹道:“这绢花真好看,是大姐姐做的还是巧儿和莺儿做的?” 巧儿和莺儿是季云舒身边的大丫鬟,在陪着她做绢花,闻言巧儿笑着道:“我和莺儿哪里能做的这么好看,这几朵都是我们姑娘做的呢。” “是吗?大姐姐的手真巧。”季云菀拿着绢花爱不释手。 季云舒做好了原本就是想送给几个妹妹的,见她爱不释手的模样,柔声笑道:“你既喜欢,就挑一朵带回去,反正是要送给你们几个的。” 闻言季云菀想起来了,上一世季云舒是有派人送过东西去她院子里,只是她当时心思全在弟弟和如何洗刷她玉佛那件事的冤屈上,看也未看就让丫鬟收了起来。后来季云舒问过为何不见她戴,她不知道季云舒问的什么只好含糊敷衍,季云舒看出她的敷衍,似乎就是从这件事以后,季云舒待她就渐渐淡了。 “是吗?谢谢大姐姐了。”她也没挑,就拿了手上那一朵,递给春桃让她收着。 “二姐姐来了?”门外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然后门帘被挑起,一个娇俏的小姑娘跑了进来。 “大姐姐,二姐姐。”小姑娘乖乖巧巧叫了人,就让丫鬟把她抱到榻上。 小姑娘叫季云晴,是季云舒一母同胞的妹妹,今年才八岁,是府里最小的姑娘,性子活泼可爱,深的周氏和老太太的喜爱。 “二姐姐,再给我讲讲上山抓鱼的事。”季云晴上了榻就往季云菀身边腻歪,迫不及待地说道。 季云晴和季云舒姐妹感情很好,没事就往她姐姐这里跑。季云菀来了几次都碰见了她,被她缠着讲一些庄子上的事。小姑娘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府,听她说庄子后面有座山,冬天能上山泡温泉,夏天能上山抓鱼,心痒痒的不行,恨不得让老太太也把她送去庄子住上一年。 季云菀只好给她讲,讲完又跟她说了庄子上住着的坏处,冷清又平淡,然后又叮嘱她若想去庄子上住一段时日,须得姐姐或是母亲陪着。 季云舒在一旁笑盈盈听着,一边做绢花一边不时抬头看她们两个一眼,二妹妹虽然不是在府里和她们一起长大的,但始终是家里的姐妹。她以前总觉得二妹妹有些不大愿意和她们亲近,现在看来,真是多虑了。 从季云舒院里出来,沿着抄手游廊经过花园往锦绣院走。前两日才刚让花匠来修剪过,花园里的花姹紫嫣红开的正好。季云菀在一丛开得热烈的月季面前停步欣赏了会儿,正要走,就看见二房冯姨娘屋里的李嬷嬷抱着季云柯过来了。 走近了,李嬷嬷向她行礼,“二姑娘。” 然后低头对怀里的季云柯道:“五少爷,这是你二姐姐。” 季云柯今年才三岁,长的白白嫩嫩,他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咬着胖嘟嘟的手指,朝季云菀嫩声嫩气道:“二姐姐。” 小家伙白玉团子一样惹人爱,季云菀浅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随口问道:“嬷嬷带他来花园玩儿?” “是呢,五少爷嫌在院子里闷得慌,吵着要到花园来玩。”李嬷嬷笑着道。 季云柯目不转睛看着季云菀,突然道:“二姐姐和我一起玩。” 上一世季云柯也爱缠着她玩儿,但当时二伯母和季云兰欺负的她厉害,她连带着整个二房的人都讨厌了,因此不怎么搭理季云柯。现在想来,她是迁怒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能有什么错? “二姐姐还有事呢,改天再陪你玩。”季云菀捏捏他的小胖手,弯起眉眼柔声道。 今日阳光甚好,回去锦绣院,季云菀就让丫鬟们把书房里她爹爹留下来的书都抱到院子摊开来晒。想起从绵州带回来的小玩意儿里有一只做工精致、憨态可掬的布老虎,让春枝取了出来给季云柯送去。 老太太荣善堂东边的厢房门口,两个丫鬟坐在绣凳上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小声地说着话。 “我刚才从花园过来,你猜我看到了谁?我看到二姑娘正在逗五少爷呢。” “是吗?二姑娘以前不是不怎么搭理五少爷的么?说起来,二姑娘以前和大姑娘也不怎么来往,这从庄子回来,倒是去大姑娘那边去的勤了。” “可不是,我也奇怪呢,二姑娘回来好几天了,也不来看三少爷,尽往大姑娘屋里去了。二姑娘莫不是想找大夫人作为依靠?” “三老爷和夫人都不在了,二姑娘又不像三少爷那样得老太太喜欢,可不得在这府里找个依靠?大夫人是府里的主母,又待人温和宽厚,再适合不过了。二姑娘以前想不明白,这去庄子上住了一年,总算是想明白了。” “谁叫二姑娘长得像三夫人呢,若是像三老爷,老太太必定也把她当成心肝肉。” 两个丫鬟唏嘘一番,忽然旁边的角门“吱呀”响了一声,两人吓得噤了声,急忙抬头看去,门关的好好的,应该是被风吹的,两人松了口气,重新低下头做针线。 锦绣院里,季云菀和春桃春枝几个丫头一边守着满院子的书,一边在院子里踢毽子玩儿,玩的满头大汗。 林嬷嬷站在廊下看她们,笑着喊道:“姑娘快过来歇歇,先擦擦汗。” 季云菀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接住毽子扔给春枝,跑到林嬷嬷面前,微微仰头让林嬷嬷给她擦汗。 “姑娘还和小时候一样,每次玩起来都要满头大汗才罢休。”林嬷嬷拿出手帕轻轻给她擦汗,眼中含笑,眼角皱纹都带着温柔。 季云菀笑着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身后的春桃喊了一声:“三少爷。” 她转过头,春桃指着院子门口急急道:“三少爷刚才在门口,叫了一声就跑了。” 季云菀到院门口朝外面看了看,人早就跑的没影子了。 “三少爷来了怎么不进来?”春枝疑惑地嘟囔。 季云菀低头想了想,忽然弯唇笑了,她转身回院子,招呼几个丫鬟,“回来再接着玩儿。” 第七章 打架 福贵发现他家三少爷最近有些不大对劲,不仅脸上笑容少了,还整日闷闷不乐板着脸,好像在生谁的气似的。 这日去学塾的马车上,三少爷又闷闷不乐看着窗外。福贵寻思着回去后要禀告老太太,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惹三少爷生气。 到了学塾,先生还没来,就见孙国舅家的四少爷孙诚又被满屋子的半大少年围在中间,正洋洋得意在炫耀什么。 能在这个学塾上学的,都是十五岁以下的朝中子弟。孙诚仗着自己的表哥是二皇子,姑母是孙贵妃,在学塾里一向是趾高气扬横着走,还总是仗着身份欺负人。季云庭看不惯他,偷偷捉弄过他几回,就被孙诚恨上了,三天两头带着人找麻烦。 见季云庭来了,孙诚看着他扬起声音道:“这玉佩是皇上送给我姑母,我姑母又送给我娘的。我娘心疼我,专门去云华寺求方丈给这玉佩开了光,就为了保佑我平安。季云庭,你娘给你什么了?” 季云庭懒得搭理他,往自己位置上走。 见季云庭不搭理他,孙诚假惺惺地一拍脑门,“哎呀我忘了,你别说娘了,爹也早就没了,听说你姐姐还不喜欢你,你就是寄人篱下没人爱的可怜虫。” 季云庭心情本就不好,听他的话一下炸了,转过身冷冷瞪着他,突然朝他扑了过去,狠狠给了他一拳。 见他动了手,孙诚不甘示弱,也抡起拳头打了回去,两个人纠缠着打到了一起,旁边围着的少年们先是愣了片刻,然后很快就分成了两派,在旁边呐喊助威。 “三少爷!”福贵抱着季云庭要用的书从外面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他觉得天都要塌了。 外头铺子送了六匹衣料过来,府里正好六位姑娘,周氏想着一人一匹给她们做衣裳,就让丫鬟去各房把姑娘们叫去前厅挑选。 季云菀戴了季云舒送她的那朵绢花,见面季云舒眼睛一亮,笑道:“二妹妹戴着可真好看,这花能戴在二妹妹头上,真是它的福气。” “大姐姐亲手做的这么好看的花,能戴在头上,我才有福气呢。”季云菀伸手轻轻抚了抚鬓角的绢花,笑眯眯地弯起眼睛。 季云兰在一旁听见了,冷哼了一声,面露鄙夷的看着季云菀,一年不见,她竟然变得这么会拍马屁了。 季云菀听见了她的冷哼声,轻飘飘看她一眼,又往季云舒身边站近了一些。 府里虽然对姑娘们都很好,但到底嫡庶有别,季云舒是府里嫡长女,按理说她应该第一个挑选,但季云舒不是爱争抢的性子,以往挑选衣料首饰,都是让妹妹们先挑。季云晴年纪还小,对穿着打扮也不上心,因此都是季云兰第一个挑选。 这次季云兰一来就看中了那匹石榴红的衣料,正准备像以前一样吩咐丫鬟拿过来,季云菀却先她一步开口对季云舒道:“大姐姐可有看中的?我见大姐姐平日衣裳都有些素净,这次不如选一匹明艳些的衣料,那匹石榴红的就不错,大姐姐皮肤白,穿着定好看。” 季云舒的衣裳确实鲜有明艳的颜色,往日里巧儿和莺儿就嫌她们姑娘穿着太过清雅素净了,听见季云菀的话,也在旁边劝道:“二姑娘说的对,这石榴红最衬肤色了,姑娘穿着肯定好看。” “是吗?”季云舒有些心动,笑了笑道:“那我就要石榴红的这匹好了。” 季云兰气的狠狠瞪了季云菀一眼,明明是她最先看上的,却被季云菀抢了去,偏偏还不是抢去给自己的,让她气都没法撒,只能往肚子里咽。 没了最喜欢的,季云兰随意挑了匹藕荷色的,季云菀正要挑选,春枝突然从门外跑进来,慌慌张张道:“姑娘不好了,三少爷在学塾被人打了!” 季云菀过去的时候,老太太的荣善堂里乱成了一团,一群丫鬟婆子围在季云庭的房门口,哎呦哎呦的惨叫和老太太心疼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嬷嬷,怎么回事?云庭被谁打了?严不严重?可请了大夫?”看到也在门口张望的赵嬷嬷,季云菀忙拉过她连声问道。 “姑娘来了,听福贵说三少爷是和孙家四少爷打的架。大夫来了,正和老太太在里面。我没瞧见三少爷被打成了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严不严重。”赵嬷嬷是以前季云庭身边的嬷嬷,被老太太调到了外院,如今也急的不行,听见季云菀问,忙回答道。 季云菀想要进屋看看季云庭,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却守在门口拦住了她,说老太太不让进。 季云菀只好焦急的在院子里等,周氏和叶氏得到消息也过来了。又等了会儿,屋里季云庭的惨叫才停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紫鸢送大夫从屋里出来。 “大夫,云庭他伤的如何?”周氏开口问道。 “三少爷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养几天便好了。夫人们和姑娘们不用担心。”大夫朝周氏和叶氏拱手行礼,安抚道。 叫来小丫鬟送大夫出门,紫鸢朝周氏和叶氏福了福身子,说道:“老太太说三少爷的伤要静养,就不劳烦两位夫人和姑娘们进去看了,还请各位回吧。” 想必是季云庭觉得被打伤了丢脸,不愿意见这么多人。周氏淡淡的没有说破,吩咐了一声,“需要什么让人去告诉我一声。”就带着季云舒几个和丫鬟们走了。 打架受个伤而已,看把老太太心疼的。叶氏低低冷哼了一声,一甩衣袖,也带着人走了。 虽然打算先晒着季云庭,让他先跟自己服软,但知道他受伤,季云菀还是放心不下,看着紧闭的房门,叫住紫鸢问道:“紫鸢姐姐,云庭真的没事?” “没事呢,有老太太照顾着,二姑娘放心吧。”紫鸢朝她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 见她仍是蹙着眉一脸的担忧,赵嬷嬷上前道:“姑娘先回去吧,我在这呢,若三少爷有什么事,我会去告诉姑娘的。” “有劳嬷嬷了。”有了赵嬷嬷的话,季云菀才放心了些,带着春桃和春枝离开了。 屋里季云庭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哄的老太太离开。虽然他挨了几拳,但孙诚那小子也没讨到多少好,想起孙诚狼狈的模样,季云庭就高兴。难得能光明正大不去学塾,他舒服的躺到榻上,看他前两天悄悄在外面买的话本。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听到外面有门吱吱呀呀响的声音,季云庭擦擦嘴角的口水,爬起来推开窗户,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天了,雨淋淋漓漓不知道下了多久,凉飕飕的风一吹,雨丝就从外面飘了进来,他搓搓手臂,打了个喷嚏。 “少爷,当心着凉了,快关上窗户。”丫鬟青竹从外面进来,见季云庭站在大开的窗户前面,急忙过来关窗。 “大惊小怪,哪里就那么容易着凉。”季云庭耸耸肩膀,不以为然。 “还是小心些好。”青竹问道:“老太太让人来问,午膳是去那边吃还是就摆在屋里?” “去老太太那边,好久没陪老太太一起用膳了。”季云庭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扯到肚子上的伤,疼的龇牙,赶紧放下手臂捂住肚子。 “少爷,你身上有伤呢,也当心些。”见他冒失的样子,青竹叹气。 雨一直下到晚上都没有停歇,季云菀沐浴过后看了会儿书,才上床歇息。整个锦绣院的灯都灭了,静谧的黑暗中只听见雨水滴滴哒哒落在地上的声音。忽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院门被“哐哐哐”大力的敲响。 季云菀睡得正熟被人叫醒,明晃晃的烛灯下赵嬷嬷一身潮气,衣摆在往地上滴水,焦急的对她道:“姑娘不好了,三少爷突然发起了高烧,还说起了胡话,一直在哭喊着要老爷夫人!” “什么?!”季云菀瞬间清醒,快速的起身穿好衣裳,头发随意挽起,让春桃撑着伞和赵嬷嬷一起急忙往荣善堂去。 荣善堂里灯火通明,季云庭双眼紧闭,额头滚烫,无意识的挥动手臂哭喊着:“爹爹,娘,不要走。”似乎被噩梦魇住了。 房里的小丫鬟们一盆盆的冷水端进来,青竹拧了帕子想要敷到他额头上,却因为他胡乱挥动的手,没法近身。 肖嬷嬷让几个丫鬟按住季云庭好敷帕子,然后一碰到他的身体,季云庭挣动哭喊的更大声了。 老太太忙让放开了季云庭,焦急地问紫鸢,“大夫怎么还没来?” “快了快了,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已经是三更天了,外头又下着雨,紫鸢安慰老太太。 “我苦命的庭儿。”听着季云庭哭喊着爹爹,老太太心疼的直掉眼泪,上前想要亲手把季云庭抱到怀里,却险些被他挥动的手臂打到。 “老太太,还是等大夫来吧。”紫鸢吓的忙扶着老太太站远了一些。 眼看季云庭哭闹的厉害,大夫又没来,老太太无计可施,只能站在一旁拿帕子抹泪。 “老太太,二姑娘过来了。”屋外的小丫鬟领着赵嬷嬷进来禀告。 第八章 来信 “大夫没来,她来顶什么用?让她在外面候着。”老太太没好气道。 赵嬷嬷急了,忙道:“老太太,让二姑娘进来吧,怎么说也是嫡亲的姐弟,以前三少爷生病也都是二姑娘在旁边照顾。” 周氏得了通报匆匆过来,进门就听见老太太和赵嬷嬷的话,她顿了顿道:“庭儿一直这么哭闹让人近不了身,一会儿大夫来了也不好诊治,不如让菀儿进来,说不定菀儿有办法能让他安静下来。” 有周氏说话,又终究心疼孙儿,老太太迟疑片刻便吩咐道:“让她进来。” 季云菀在外面听见季云庭的哭喊,早就揪心的不行,进去向老太太和周氏行了礼,目光就焦急的转到了床上的季云庭身上。 少年因高烧出了满头的汗,头发粘在红通通的脸颊上,眼泪不住从紧闭的双眼中流出来,口中哭喊着爹爹和娘亲,手臂挥动似乎极力想要抓住他们,不让他们离开。 季云菀鼻头一酸,想起娘亲去世那一年,季云庭才五岁,知道娘亲再也回不来后,也是高烧不退胡闹着哭喊,当时爹爹都手足无措,是自己抱了他一整晚。 季云菀走到床前坐下,不顾季云庭挥动的手臂,伸手把他抱进怀里,摸了摸他的脸颊,轻轻哼唱起以前娘亲哄他们睡觉时经常哼唱的歌。 歌声轻柔婉转,渐渐的季云庭挣扎的力度变小了,他靠在季云菀的怀里,紧紧抓着她的衣袖,慢慢平静了下来。 “老太太,大夫来了。”门外小丫鬟领着大夫进来。 老太太看着床上依偎在一起的姐弟,听到小丫鬟传话,才移开目光。 见大夫来了,季云菀把弟弟放到床上,轻轻拽出衣袖,退到一旁让大夫医治。 原是下午吹了冷风着了凉,大夫诊治过后,开了几服药,老太太就让人把他客客气气送了出去。 厨房很快把煎好的药送了过来,喂季云庭喝了药,老太太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对周氏和季云菀道:“行了,有肖嬷嬷和青竹在这里守着,都回去吧。”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熬夜折腾了这么久,早就疲倦了,叮嘱了肖嬷嬷和青竹一声,就让紫鸢扶着她先行回去了。 季云菀和周氏从荣善堂一起出来。屋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大了,风吹的树枝哗哗作响,走到花园的游廊,突然一阵大风,在前面提着灯笼给周氏引路的小丫鬟手一个不稳,灯笼被吹飞了出去,落到地上被雨水打湿,熄灭了。 周氏停下来皱眉,花园离翠华院还有些远,又这么晚了下着雨,没灯笼照路如何回去? 季云菀走在后面,春桃提着灯笼走在她旁边,她见了,示意春桃把灯笼给小丫鬟。 周氏忙道:“这怎么行?你回去也需要灯笼。” 季云菀笑了笑,“锦绣院离花园不远,我和春桃小心些不会有事的,大伯母今晚受累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和春桃一头扎进了黑暗中。 “这孩子。”周氏没叫住她,叹口气,只好让小丫鬟提着她留下来的灯笼,回去翠华院。 季明正一直在等周氏回来,听见屋里有动静,等周氏上了床,才睁眼问道:“庭儿如何了?” “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受了凉,已经吃过药,不碍事了。”周氏在里面躺好,侧过身子道。 “明儿你再去看看他,我让人去学塾跟先生说一声。”季明正顿了顿,问道:“菀儿可去了?” 周氏点头,“去了,庭儿在梦里哭叫着要爹娘,老太太都没法子,幸好菀儿在,才让他安静下来。” 季明正的浓眉微微舒展,“我听说菀儿自回来后就没去看过庭儿,还以为她因为老太太的关系,不喜这个弟弟了。” “始终是亲姐弟,哪里会随随便便就不喜了呢?”周氏叹气,想起季云菀抱着弟弟的场景,又想起自己的三个儿女,心中一片柔软。 “行了,快些睡吧,折腾了这么久。”季明正拍拍周氏的肩,替她拉了拉被子,两人闭眼睡去。 第二日还要请安,一大早季云菀困倦地睁开眼睛,艰难的要从被窝出来,林嬷嬷正好掀帘子进来,看见了笑道:“姑娘多睡会儿吧,刚刚老太太屋里的丫鬟来交代,老太太昨晚没歇息好,今儿不用请安了。” 季云菀听了,躺回暖烘烘的被窝,打着哈欠问道:“庭儿怎么样了?” “知道姑娘会担心,赵嬷嬷一早就来说了,三少爷的烧已经退下去了,没大碍了。”林嬷嬷道。 “太好了。”心里的大石落下,季云菀咕哝一声,舒服地裹着被子接着睡觉。 等到再次醒过来,天色已经大亮,季云菀起身穿衣梳发,然后坐到外间窗边的榻上用早膳。 “姑娘,福伯从庄子寄了信来。”春枝从外面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 “福伯的信?”季云菀听了,从春枝手上拿过信拆开。她离开的时候嘱咐过福伯,要好好照顾安王世子,若有人来寻他,就写信给她。算算日子,她离开庄子也就十来天的日子,世子失踪的消息还没传出来,安王府的人也应该没有找去庄子,福伯为何这么早就写信来了? 她打开信看完,一下子懵了,福伯在信里说世子走了,他们在附近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看信上的落款日期,世子离开就在她离开庄子五天后。 上一世可没发生这样的事,世子没有离开过庄子,直到安王府的人找到他,带他回京城。 这一世怎么和上一世不一样了?他明明应该还没有恢复记忆,怎么就突然离开了?他这一离开,安王府的人就不会找到庄子去,也就不会知道她救过世子。不过世子自己知道她的身份,应该会知恩图报,报答她的……吧? 京城一直没有传出世子失踪的消息,季云菀忐忑不安,这日周氏让人来说镇南将军府的老太太两日后过寿,问她要不要一同去。 季云菀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上一世她觉得自己寄人篱下,所以不爱出门,推掉了好几次这样能认识人和被人认识的机会。见过她的人少,她虽是国公府二姑娘,却没有父母依仗,说亲的时候,上门的人自然就少了。好不容易挑了一个满意的嫁过去,结果却…… 想起上一世的婚姻,季云菀就心酸,她决定了,这一世要多多出门,多见些世家勋贵家的公子,一定要挑个称心如意的夫君嫁。 很快就到了将军府老太太寿辰那日,这还是季云菀从庄子回来后第一次出门。春桃和春枝想着老太太寿辰,将军府必定是权贵云集,各府的公子小姐都会去,她们姑娘说不定会碰见良缘,一大早就把她叫起来梳妆打扮。 季云菀强打着精神任两个丫头折腾,折腾完就往前厅去了。前厅季云渊和季云舒几个都来了,等到周氏和叶氏也来了,众人在前厅用过早膳,就各自骑马和坐上马车往镇南将军府去了。 季云菀和季云舒一辆马车,周氏和季云晴一辆,叶氏和季云兰一辆,季云渊、季云泓和季云庭骑着马随在马车旁边。季云菀不时挑开帘子,都能看见季云庭骑着马,腰背挺直、一本正经的认真模样。 感觉到她的目光,季云庭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转回了头。马车正在经过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路上无数店铺小贩,人群熙熙攘攘。见有平国公府徽记的马车经过,路边行人好奇张望。 见有人往她这里瞧,季云菀正准备放下帘子,季云庭骑着马过来了,他板着脸劈手夺过帘子放下。 季云菀愣了愣,忽然弯眼笑了。那次雨夜的事,想必弟弟屋里的丫鬟跟他都说了,虽然她没再去看他,他也没来锦绣院找她,但去向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弟弟的态度软化了一些。果然是自己以前管得太过严厉,逼得太紧了。 “二妹妹笑什么呢?”季云舒偷偷往另一个帘子外面瞧,回过头见她在笑,开口问道。 “没呢,大姐姐今日穿这身衣裳真好看。”季云菀摇摇头,拉过季云舒的手夸赞道。 季云舒今日穿的正是那匹石榴红的衣料做的衣裳,她低头看看自己,抿唇轻笑,“是吗?都是二妹妹眼光好。” 季云菀高兴的笑,“那以后大姐姐再挑衣裳首饰,记得找我帮你挑。” “嗯。”季云舒笑着点头。 马车到了将军府门口,已经是一派热闹景象。季云渊几个从马上下来,坐有女眷的马车从旁边的侧门进去内院。 下了马车,周氏和叶氏先带她们去见过了姜家老太太和府里的几位夫人,就留在老太太屋里说话,让丫鬟带她们去花园里坐。 花园里已经来了好些姑娘,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说话或是在赏花。看见她们,一个鹅黄衣裙的俏丽少女走过来拉住季云舒的手,亲热道:“表妹你可算来了。” 转头看着一旁的季云菀,问道:“这就是你们家那个刚从庄子回来的二姑娘?” 第九章 再见 算起来季云菀从小到大,在京城总共只待了五六年,这五六年里,又大部分在给她父母守孝,甚少出门,因此认识的名门贵女寥寥无几。季云舒体贴的给她介绍道:“这是我芙表姐,你也唤表姐吧。” 季云菀弯腰朝她福了福身子,乖巧地唤道:“芙表姐。” “这么乖巧好看的小模样,你们家老太太怎么……”周芙打量她说了两句,被季云舒拉了拉手臂,才后知后觉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她拉住季云菀的手道:“走,跟我去亭子里坐。” 亭子里坐着的几个姑娘都是周芙的闺中好友,和季云舒也相熟,互相打了招呼,就坐在一起亲热地说话。 这些姑娘最小的也有十三了,季云晴才八岁,说话她插不上嘴,她左右瞧瞧,没看见周家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表姐,拉拉周芙的袖子问道:“芙表姐,玉表姐怎么没来?” “她昨儿淘气,从秋千上摔下来扭到了脚,不能出门了。”周芙捏捏小姑娘圆嘟嘟的脸颊,从盘子里拿了块糕点喂她。 “严重吗?我明日和娘亲还有姐姐去看看她。”季云晴借着周芙的手咬了口糕点,含含糊糊道。 “不严重,你们过来吧,祖母这几天正念叨你和你姐姐呢。”周芙拿帕子替她擦擦嘴角的碎屑,笑着道。 季云菀初来,与这几个姑娘都不相熟,只在一旁安静的听她们说话。季云舒见了,笑盈盈对她道:“你还从未来过这将军府吧?离开席还有会儿呢,我带你去转转?” 季云晴听了,忙道:“我也去,我也去。”听她们说话太无趣了,她早就想出去转转了。 “我对这里的路熟,我带你们去。”周芙的姐姐嫁的就是这将军府的大少爷姜继泽,年前刚有身孕,不能出门,是以周芙经常来陪她姐姐说话,对这府里的路熟的跟自家后花园一样,她站起来道。 季云舒也站起来,柔声询问季云兰,“三妹妹要不要一同去转转?” 季云兰正和尚书府的四姑娘聊最近京城时行的首饰样式,聊的兴高采烈,头也不回地摇头。 姜家二少爷姜继扬为了给老太太祝寿,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只稀奇的白鹿回来,就圈养在后院里,季云晴好奇要去看,周芙便带着三人离了亭子,沿着青石小径往圈养白鹿的院子去。 圈养白鹿的院子幽静僻远,几个人走了一段,渐渐离了人群。将军府后院曲折幽深,亭台楼阁大气雄浑,很有几分武将的气质。季云菀一边走一边看沿途景色,前面的周芙突然停了下来,叫道:“姐夫。” 季云菀抬头,就见前面行来了好几个男子,季云渊也在其中,她匆匆一瞥,就低下了头。 “你带她们去看白鹿?就快开席了,别看太久了。”为首的男子就是将军府的大公子姜继泽,他看一眼几个姑娘,和颜悦色道。 “知道了。”周芙脆生生应了一声,才不情不愿又唤了一声,“表哥。” 周芙口中的表哥,就是季云渊。季云菀虽然出门少,却也知道这俩表兄妹从小见面就喜欢斗嘴,还爱捉弄对方,现在年岁大了,不长见面,收敛了一些,但还是互相看不顺眼,说不了两句话就会怼起来。 季云菀若有所思的神游,就听见季云渊有些揶揄道:“也只有在外人面前,你才会这般恭敬的叫我表哥。” 周芙板起俏丽的小脸,仰着头就要开怼,季云舒赶紧拉拉她的衣袖,对季云渊无奈道:“大哥……” 季云渊嘿嘿笑了两声,看到旁边的季云菀,嘱咐道:“二妹妹难得出来,你带她多认识认识人。” 季云菀抬眼对上大哥关切的目光,心中暖暖的,她浅浅一笑,开口道:“多谢大哥关心,大姐姐已经带我认识过了。” 季云渊身边一个模样英俊的男子忽然搭住他的肩膀,笑嘻嘻问道:“这就是你家那个刚回来的二妹妹?” 见他肆无忌惮的盯着二妹妹瞧,季云舒伸手把二妹妹拉到身后,不满的看着他道:“我家二妹妹刚回府,这是头一次出门,二公子别把她吓到了。” 男子是将军府的二公子姜继扬,和季云渊是一同进过军营的好兄弟。上一世季云菀见过他几次,知道他是大大咧咧,爱和漂亮小姑娘调笑的性子,并没有坏心,因此也不介意,抓着季云舒的手轻轻摇了摇。 瞧着季云舒一本正经的模样,姜继扬讪讪的移开目光,摸了摸鼻子,咕哝一句,“问问而已。” 姜继扬对着别的小姑娘都能大大咧咧的调笑,但是对着季云舒,他总是畏畏缩缩,半句调笑的话都不敢说。明明前一刻还是浪荡公子的做派,看到季云舒,立马就怂了。 季云舒不喜姜继扬这样的性子,她认为男子就应该稳重有礼,胸中有丘壑和抱负,就像她表哥周珩那样的。 第一次瞧见姜继扬吃瘪的模样,季云菀觉得新奇,忍不住抬头多瞧了两眼,却突然撞进一道幽沉的目光里,她看清那人的模样,愣住了。 那人身边站着一个面容艳丽,衣裙华美的姑娘,站了这会儿已经有些不耐烦,出声催促道:“快些走吧,这会儿说不定我表哥已经来了。” 这话说的骄横,在场除了姜继扬撇了撇嘴,其他几个男子面上都没什么变化,姜继泽朝她们点点头,“你们去吧,我们先走了。” 说完,一行人就离开了。 等到人走远,周芙不满的哼了一声,“不就是有个做皇子的表哥,看把她神气的。” 季云舒倒是心平气和,说道:“我们也走吧。” 几个人接着往圈养白鹿的院子去,季云舒一边走一边给季云菀介绍刚才的那个姑娘,“那是孙国舅家的小姐孙莹莹,宫里的孙贵妃是她姑母,二皇子是她表哥,性子骄横的很,你以后碰见了离她远一些。” “是呢,那个孙莹莹心眼小,还睚眦必报,一点小事就能被她记恨上。看到她身边的那位公子没?那是安王府世子,孙莹莹的心上人。之前有个姑娘和世子多说了两句话,结果就被孙莹莹记恨上了,没过两个月那姑娘家里就被孙家寻到错处,贬了职离开了京城。你以后也离这位世子远一些。”周芙也跟她说道。 “多谢两位姐姐,我记住了。”季云菀稳了稳心神,点头道。 孙莹莹的性子,她早就领教过了。上一世祁承回到京城恢复记忆后,就和孙莹莹定了亲。安王妃找她去王府说话,第一次碰见祁承,她不过好奇想要瞧瞧这位世子长什么模样,结果世子的模样没看见,倒是被他身边孙莹莹的目光给吓住了。 后来见她经常去安王府,安王妃很喜欢她的模样,孙莹莹还特地找她谈了一次话,警告她离祁承远一些。彼时孙家风头正盛,二皇子眼看就要取代太子得到王储之位,她哪里敢和孙莹莹对着干?只能尽量避开他们。 收到福伯的信后,她一直忐忑不安,却没想到京城里还没传出祁承失踪的消息,他就已经回来了。看他那模样,似乎也已经恢复了记忆,这可比上一世早太多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恢复了记忆总是好的,他也看见了自己,应该会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吧? 季云菀心里喜滋滋的想着,她其实要求并不太高,她有幸重生,就能把前世遇到的麻烦都避免了,只是凡事总有个万一,以后若是遇到什么突发的麻烦,安王府欠她一个恩情,她也能找安王府帮忙,多一个保障嘛。 季云菀想的很美好,可惜从姜家回府好几日了,安王府那边都一点动静也没有。 季云菀纳闷了,明明瞧见了自己,他为何迟迟不让人来国公府跟她道谢?难道正常的套路不是他派人来说,多谢她的救命之恩,再送上几箱的金银作为答谢之礼么。 她虽然不在乎金银,但安王府一点动静也没有,也太反常了。难道是他恢复了记忆,却独独忘了失忆时候发生的事? 季云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琢磨着什么时候再见见祁承,好当面试探试探他。 如此过了几日,就到了月底。季云舒和周珩约好了一起去云华寺上香,之前她和周珩见面不是在周家就是在季家,这还是头一回两人在外面见面,就想找一个人陪。亲妹妹季云晴太小,季云兰爱打趣人,她便想到了季云菀。季云菀左右在府里无事,就爽快地答应了。 周珩是周家长子,今年十八,知书识礼,文采出众,已过了会试,只等明年殿试金榜题名。季云舒和他从小青梅竹马,虽没有定亲,但两家长辈早已经默许了两人的婚事。 周氏甚是中意这个侄儿,打算等明年周珩金榜题名后,就把女儿嫁过去。因此见女儿是要去见周珩,并没有阻拦,只是叮嘱了两句,就让她们出门了。 季云菀和季云舒同坐一辆马车,各自带了一个丫鬟,刚出了国公府没多远,就听见马车旁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声,“表妹。” 季云舒听见了,向来淡然的双眸中露出一丝欣喜,掀开车帘往外看,柔声唤道:“表哥。” 第十章 云华寺 季云菀跟着往车帘外面瞧,就见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男子正骑着马走在马车旁。 季云舒跟他介绍道:“这是我二妹妹。” 周珩看了季云菀一眼,点点头,移开了目光。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季云舒,温声道:“这是你最爱吃的鼎香楼的点心,我刚排队买的,趁热吃。” 季云舒伸手接过,脸上漾起温柔的笑意,“多谢表哥。” 瞧着季云舒一脸的甜蜜幸福,季云菀心中忍不住酸楚。周珩样貌俊朗,又有才学,还对季云舒这样温柔,乍一看是顶好顶让人羡慕的夫君人选。可她知道,现在周珩对季云舒有多好,将来就有多绝情。两人成亲后,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让季云舒郁郁寡欢,整日以泪洗面,最后心灰意冷的和离。 想起这些,再看见周珩那张斯文俊朗的脸,不由得十分不顺眼。 到了云华寺,三个人去大殿上了香,就往大殿后供香客休憩的院子去。云华寺是京城中第一大寺,香火鼎盛,来往香客众多。周珩想找一处幽静些的地方和季云舒说说话,便领着两人沿着曲折小径往院子深处走,终于在一处湖边寻到了一个无人的亭子。 周珩照顾人细心妥帖,不等丫鬟动手,就亲自拂干净了石凳,又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铺上,才让季云舒坐下。 “一路过来有些渴了,表哥去找这寺里的僧人讨一壶茶水过来润润唇吧。”季云舒柔声道。 周珩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亭子。 见周珩走了,季云舒转头看季云菀,抿抿唇,有些羞赧问道:“二妹妹要不要去别处逛一逛?” 看着季云舒脸上的害羞和期盼,季云菀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论将来如何,现下季云舒对周珩情深一片,她若是不识趣一点,怕是要惹她不悦。 她起身笑道:“那我出去逛一逛,等会儿再来找大姐姐。” 说完,带着春桃出了亭子。 两人沿着湖边慢慢散步,春桃道:“这周家表公子对大姑娘真好呢,两人相貌家世都般配,将来成了亲,必定是人人称羡的一对。” 季云菀叹息着摇头,“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这看人呀,不能只看表面,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平常对你最好的,说不定最后是伤你最深的。” 这些话说的古怪,春桃一愣,看着她家姑娘小心问道:“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呀?” “提醒你以后要好好识人,莫被人哄骗了。”季云菀笑道。 “我又不是春枝那丫头,才不会被人骗了去呢。”春桃难得有些顽皮的吐吐舌头。 拐过一丛遮挡住视线的树木,前面不远有一个石桌,季云菀正想过去歇歇脚,拐角一个青年僧人带着一个身着墨色锦袍的男子过来了,她瞧了一眼,止住了脚步,僧人后面的男子是祁承。 僧人见了她,微微施礼,祁承定定看了她一眼,就随着僧人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春桃瞧清祁承的面容,惊讶地瞪大眼睛,拉了拉她家姑娘的袖子,“姑娘,刚才那人怎么长得和我们在庄子的时候救的人一模一样?” 季云菀回头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贴着唇竖起手指示意春桃噤声,然后转身提着裙摆跟在两人身后。 “姑娘,那人不会就是我们救的那个人吧?”这世上哪里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想起福伯来的信里说那人离开了,春桃随她家姑娘跟在两人身后,小声问道。 “那是安王府世子。”季云菀把前几日在将军府老太太寿辰遇见的事情简略说了。 春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静了好半晌才喃喃道:“救的竟……竟是安王世子,可是安王世子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会失忆流落到绵州?” 安王和安王妃共有二子一女,安王妃生下幼子后身体就不太好了,这些年来一直靠药调理着身子。上一世传出来的消息是说朱州有一神医,能治百病,安王世子一片孝心,为了安王妃亲自去请神医,结果路上遇到一伙山贼,寡不敌众,糟了暗算,流落到绵州。 季云菀对这些缘由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她只关心祁承是不是把她的救命之恩忘了。 跟到了一个禅房门口,两人进去不大一会儿就出来了,青年僧人低声跟祁承说了什么就离开了,祁承抬步往季云菀躲藏的方向走。见四下无人,季云菀从拐角屋檐下出来拦到了他面前。 见祁承低头看她,季云菀轻咳一声,迎着他的目光试探问道:“公子可还记得我?” 她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带着试探和希冀,祁承看着她目光微动,面色却是淡漠道:“我并不认识姑娘,姑娘莫不是认错人了?” 季云菀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春桃在身后惊讶道:“在绵州我们姑娘救过公子,公子竟忘了?” “我不记得什么绵州,姑娘认错人了。”祁承说完,绕过她们径直走远了。 “堂堂安王世子,姑娘好心救了他,不说报答也就罢了,竟然还说不记得了。”看着祁承走远的背影,春桃愤愤不平道。 完蛋了,上一世的金靠山没了。季云菀默然不语,最坏的打算成了真。 回去亭子的时候,季云舒正准备让丫鬟去找她,两人在寺门口上了马车,回去国公府。 寺门口旁边一辆马车里,看到国公府的马车走了,祁承才放下帘子。抱着双臂等了片刻,侍卫冯冀从外面进了马车,汇报道:“二皇子在郊外的那几个别苑,世子去过后,都没有守卫增强的异样,魏先生并没有被关在那些地方。” “二皇子在京城还有哪里有别苑?”祁承问道。 “二皇子没有了,不过属下查到南山有一座不起眼的庄子在孙府的管家名下,表面无人进出,实则有守卫逡巡。魏先生八成被关在那里。”冯冀说完,顿了顿又道:“二皇子让人查世子失踪期间的事情,快要查到世子失忆在绵州的事了。” 祁承垂眸,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臂上轻轻敲了敲,沉声吩咐道:“让人去孙府说一声,就说我请孙姑娘明日去南山游玩。” “是。”冯冀拱手领命,问道:“现在去哪里?” 祁承伸手捏捏眉心,“回王府。” 回去国公府,季云菀闷闷不乐,春枝见姑娘出去了一趟怎么不高兴了,偷偷问春桃,春桃把遇到安王世子的事情说了。 “莫非是真的认错了?那位世子并不是姑娘救的人?”想起世子那般坚定,春桃有些不确定了。 “可你说长得一模一样,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春枝狐疑,想了想道:“我去打听打听这位安王世子,若姑娘救的是他,他在绵州发生那样大的事,总会有些风声传出。” 觉得说的有理,春桃点点头,让她去了。 春枝风风火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了。 “我打听到了,听说世子为了安王妃的病,上个月去朱州找神医,结果那个神医出门采药去了,世子在神医门前苦等了大半个月都没等到他回去,前些天才回来京城。”春枝道。 “是朱州,不是绵州?”春桃皱眉,“也没说世子受伤失忆的事?” “没有。”春枝摇头,“莫不是真的认错了?” “应该是吧,或许这世上真有长得一样的人。”春桃满腔疑虑道。 季云菀不知道两个丫鬟的纠结,她懊恼的不行,好端端的一座金靠山就这样没了。还不如当初就把他扔在庄子里当杂役,就和上一世一样,自己仍然还是安王府的恩人,还能和安王妃言笑晏晏。 可事已至此,再懊恼也无济于事,还好她知晓前世的许多事,大不了再找一座新的靠山好了。 一早去荣善堂给老太太请安,季云菀规规矩矩行了礼,就坐在一旁安静的听老太太和伯母们还有姐妹们说话玩笑。 季云晴在几个姑娘里年纪最小的,最受老太太喜爱,请了安就被老太太招手叫到了身边。 “祖母,昨儿姐姐和二姐姐出门,没带我一起去。”八岁的小姑娘在家里玩腻了,整日惦记的就是去外面玩耍,昨儿没带她一起出门,小姑娘不高兴了一天,歪在老太太怀里,鼓着小脸告状。 “你这孩子,昨儿不是和你说了,你姐姐和二姐姐是去寺里上香,寺里人多,还不好玩,所以她们才没带你去。”周氏无奈道。 “才不是呢,我听嬷嬷说了,姐姐是去见珩表哥,我也想见珩表哥,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季云晴嘟嘴,不高兴道。 老太太嗤笑,伸手捏了捏季云晴圆嘟嘟的脸蛋,“你想见,让你娘带你回相府就是了,可不能和你姐姐一起,你会打扰你姐姐和珩表哥的。” 季云晴懵懂不解,看着她姐姐,“我没有打扰呀,姐姐,我会打扰你和珩表哥吗?” 季云舒被她问的白皙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季云兰在旁边起哄,“六妹妹,大姐姐可是在和你珩表哥约会,你说打扰不打扰?” 季云舒脸皮薄,大庭广众下说这些,含羞带恼瞪了季云兰一眼。 季云兰笑嘻嘻不知所觉,“你珩表哥要成为我们大姐夫咯。” “三妹妹。”季云舒羞的直跺脚,朝老太太求助,“祖母说说三妹妹。” “莫要打趣你大姐姐了,你今年也十四了,等你说了亲,让你这些妹妹也来打趣打趣你。”老太太看着自己往日端庄温婉的大孙女难得露出小女儿态的娇羞,高兴又欣喜,帮着她数落季云兰。 “祖母,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直陪在祖母身边。”季云兰扁扁嘴,朝老太太撒娇。 “是吗?等你有了中意的人,我就怕你哭着喊着也要嫁人呢。”老太太也跟着故意打趣。 “祖母。”季云兰羞的脸通红,使劲跺脚。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第十一章 外出 一屋子的人都其乐融融,季云菀扯扯嘴角,也轻轻笑了。老太太对嫡出的这几个姑娘一向都很疼爱,除了自己。上一世看着她们祖孙言笑晏晏,自己羡慕不已,做了好些事想要讨好老太太,到头来不过是徒劳。 老太太说起来其实也并不是个刻薄的人,她对几个庶出的少爷姑娘都没有薄待,甚至大部分的衣食府里的少爷姑娘们都是一样的。这样便就够了,这一世她不会再奢求老太太的疼爱了,只做个规规矩矩让她挑不出错的孙女。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季云菀和往常一样去了季云舒屋里。季云舒院子里的月季都开了,两人拿着剪刀准备剪几枝插到花瓶里。 “二姐姐,这朵好看,我要放到我屋里。”季云晴穿着粉色衣裙,像个小蝴蝶在花丛里跑来跑去。 “还要哪朵?”避开花茎上的刺,季云菀小心用剪刀剪下重瓣的红色花朵,然后交给一旁的春桃。 季云蓉怀里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从外面进来了,季云晴眼尖,瞧见她高兴喊道:“五姐姐,你怀里抱的什么呀?” 季云蓉是大房庶出,沈姨娘生的,今年十岁。沈姨娘原本是周氏身边的贴身丫鬟,季云舒出生后,周氏身子有些不爽利,就让沈姨娘去了季明正身边伺候,后来抬举成了姨娘。季明正对男女之事并不十分看重,身边拢共就只这一妻一妾。他往日都是歇在周氏屋里,甚少去沈姨娘那里,和沈姨娘也只得季云蓉一个女儿。 沈姨娘之前是周氏的丫鬟,对周氏就忠心耿耿,后来抬举做了姨娘,也并没有争宠的异心,仍是对周氏恭敬有加。周氏看在眼里,待她和季云蓉也宽厚,把季云蓉当成自己的女儿般看待,季云蓉也乖巧听话,和季云舒季云晴相处的就如亲姐妹般。 “六妹妹。”季云蓉看到季云晴,也高兴地朝她小跑过去。 “大姐姐,二姐姐。”跑到近前,季云蓉先乖巧的朝季云舒和季云菀行了礼,才把怀里毛茸茸的小东西给季云晴看。 小东西在季云蓉怀里动了动,露出圆溜溜乌黑的大眼睛和一对软绵绵的耳朵。 “呀,是小狗。”季云晴惊喜的叫了一声,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狗。 “我舅舅来看姨娘,说是家里的狗下了崽,给我带了一只来。我想着六妹妹肯定也喜欢,就带过来给六妹妹瞧瞧。”季云蓉高兴道。 “真可爱,才这么小一只呢。我能抱抱它吗?”季云晴眼睛亮亮地看着小狗,问道。 “可以呀。”季云蓉小心的把小狗递给她。 季云晴小心翼翼抱着小狗,小狗低低的哼哼两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姐姐,我也能养一只小狗吗?”季云晴抱着小狗爱不释手,转头眼巴巴看向季云舒。 “我舅舅说家里还有好几只这样刚出生的小狗呢,你要喜欢,可以送你一只。”季云蓉道。 季云晴一听,眼睛更亮了,巴巴的看着她姐姐。 季云舒看着妹妹期待的模样,笑着同意了,“想养就养吧,回头告诉娘一声。五妹妹回去也说一声,劳你舅舅下次来的时候再带一只小狗过来。” “谢谢姐姐。”小丫头高兴极了,转头问季云蓉,“你舅舅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好像要下个月。”季云蓉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带你去我舅舅家亲自挑吧,我舅舅就住在城郊,不远的,我过来的时候他刚走,说不定在路上还能追上呢。” 季云晴听了,又能挑小狗又能出去玩,简直太好了,迫不及待问她姐姐,“姐姐可以吗?” “净想着出去玩,爹爹让你今天练字帖,你还一张都未练。”季云舒不同意道。 小丫头的嘴不高兴地撅了起来,季云菀好笑的看着,拉了拉季云舒的袖子替她说话,“字帖回来再练也不迟,你看天气这般好,出去转转再合适不过了。” “是呀是呀。”听到季云菀替她说话,季云晴用力点头附和。 大好的春光,季云舒也有些心动,她松了口,“好吧,我们就去五妹妹舅舅家一趟。” “谢谢姐姐,二姐姐也和我们一起去。”季云晴高兴的快要跳起来,季云蓉也高兴地抱着小狗,回去告诉沈姨娘。 回去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季云舒让人去跟周氏说了一声,周氏不放心,正好季云渊在家,就让他陪几个妹妹一起去。 沈姨娘听说府里的几个姑娘要去哥哥家,连忙让身边的嬷嬷提前赶过去知会哥哥和大嫂。 季云渊骑着马跟在马车旁,刚从国公府邸所在的街上出来,迎面姜继扬懒散的骑着马过来了。 “去哪儿呢这是?”见了他,姜继扬精神了一些,开口问道。 “陪几个妹妹去城郊。”季云渊简短解释了一句,见他恹恹的模样,问他,“又被你爹揍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姜馨那丫头,把她惹哭了,去老头子那里告了我一状。”姜继扬撇撇嘴,拉了拉缰绳调转马头,“我反正也没事,跟你一起去城郊。” 姜馨是将军府最小又是唯一一个女娃娃,今年十岁,将军和夫人把她看的跟眼珠子般,前头的几个哥哥,不管谁把姜馨惹哭了,必定是一顿责骂。姜继扬偏偏又最爱招惹他这个妹妹,为此没少挨他爹的揍。 “活该,谁叫你招惹你妹妹。”季云渊嘲笑了他一句,两人牵着马绳一左一右走在马车两边。 听到姜继扬的声音,季云晴掀开车帘把头探出去,欢快叫道:“继扬哥哥。” 季云蓉也跟着探出头,脆生生的喊,“继扬哥哥。” “哎哎。”姜继扬笑嘻嘻的连声应了,正走到繁华街上,周围来往的人多了起来,他伸手把两个小丫头的头往马车里推了推,“快进去,晴儿和蓉儿长得这么好看,可不能随便就被外人看到。” 见两个小丫头缩回了头,姜继扬跟季云渊唉声叹气,“真羡慕你的妹妹个个乖巧又听话,要不我跟你换个妹妹,把姜馨给你当妹妹。” 两个小丫头在马车里听见了嫌弃的直摇头,“才不要姜馨呢,她会把我们好吃的好玩的都抢过去的。” 季云菀看着两个小姑娘煞有介事的模样,笑弯了眼睛,摸摸她们的头,“你们的继扬哥哥说玩笑话呢。” 自从姜继扬出现,季云舒的脸色就有些不大高兴,她低低轻哼了一声。 季云蓉舅舅家在城郊的南山下,出了城门,按着季云蓉指的方向行了半个时辰,进了一个村子,在一座篱笆院子前面停了下来。 沈姨娘派来的嬷嬷和季云蓉的舅舅舅妈早就等候在院子门口,见他们来了,忙迎上来。 嬷嬷扶着几位姑娘从马车上下来,季云菀抬眼打量,院子虽然简单,但干净整洁,里面还种着青菜瓜果,虽还没到结果的时候,不过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只听说是几位姑娘要来,没想到还有两位公子,季云蓉的舅舅沈长庚和舅妈王氏忙把他们迎进屋坐。 “这是后院树上刚结的枇杷,刚摘下来的,可甜了,姑娘和公子们尝尝。”王氏端着一盘黄澄澄的枇杷从屋外进来,笑着放到桌上。 枇杷上还沾着水珠,一颗颗圆滚滚的,煞是好看。季云晴拿起一个剥皮咬了一口,眯了眯眼,“嗯,真好吃。” “我舅舅自家种的,当然好吃了。大姐姐二姐姐还有大哥哥和继扬哥哥也尝尝。”季云蓉高兴道。 几人都尝了几个,见他们喜欢,王氏笑容满面道:“后院树上还有很多,等会儿多摘一些给姑娘和公子们带回去。” 吃完了枇杷,季云晴迫不及待想要看小狗,沈长庚带他们去院子里,院子里一只花色的大狗酣睡着,旁边放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一块棉布。 沈长庚把棉布掀开,几只小奶狗头靠头依偎在篮子里,都闭着眼睛,时不时小声哼唧。 “六姑娘看上哪一个,尽管挑就是了。”沈长庚往旁边退了退,让季云晴挑。 季云晴蹲下身,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定主意,只觉每一只都喜欢。正烦恼着,一只全身白色,只尾巴尖有一撮黑毛的小狗醒了,慢悠悠睁开眼睛,季云晴伸出手指到它面前,小狗伸出舌头舔了舔,还依恋的伸出小爪子想要抱住她的手指。 季云晴轻轻握住小狗的小爪子,“就要这只吧。” “抱好,别摔了。”季云渊弯腰从篮子里抱出小狗,递到妹妹怀里。 挑好了小狗,沈长庚去后院摘枇杷给他们带回家去。第一次来这种农家小院,几个人都甚是新鲜,见沈长庚搬着梯子,也跟着他去到后院。 后院的枇杷树根深叶茂,硕果累累,一串串的枇杷都快要把树枝压垮了。季云渊和姜继扬来了兴致,让沈长庚在一旁扶着梯子,两人掀起袍子系在腰间,踩着梯子上了树。 “两位公子,千万小心些。”沈长庚在下面看的提心吊胆,来家里的几位都是金尊玉贵的人,要是摔着伤着了,他们可如何赔罪? 季云渊和姜继扬都是在北疆军营里待过的,北疆生活艰苦,偶尔嘴馋了叫上几个兄弟跑到当地人的院子里偷摘果子,两人在树上挪来挪去,灵活的很。 第十二章 路遇 季云蓉和季云晴在树下仰着头兴高采烈的喊,“大哥哥,左边那串大的……继扬哥哥,右边右边……” 两人利索的摘了枇杷往筐子里扔,还不时低头问树下的两个丫头,“哪串哪串?是不是这串?” 季云菀和季云舒原本有些担心,看他们如此驾轻就熟,也就放了心。日头有些大,季云菀拉着季云舒往屋檐下的荫凉处站了站。 摘了满满一筐,季云渊和姜继扬才从树上下来,王氏早就端着铜盆等在一旁,服侍他们洗干净手。 “大哥哥,擦一擦头上的汗。”见季云渊额上出了汗,季云菀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递过去。 姜继扬看见了,凑过来嬉皮笑脸道:“二妹妹,我也出了汗,我也要帕子擦汗。” 身上就带了一条帕子,哪里还有第二条。季云菀眨眨眼睛正要说话,季云舒突然拉过她,警惕的看着姜继扬,板着脸道:“这是我们家的二妹妹,可不是你家的。” 说完,把自己的帕子扔过去,拉着季云菀就往前院去了。 看着季云舒气冲冲的背影,姜继扬挠挠头,困惑的问季云渊,“我是不是得罪过你妹妹?为什么每次她见我都没有好脸色?” 季云渊没好气白他一眼,“谁让你整日嬉皮笑脸,没个正行?”伸手就要抢他手上的帕子,“把我妹妹手帕还给我。” 姜继扬利落的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小爷我还没擦汗呢。” 几人上了马车要离开,为了那一筐枇杷,季云渊要留银子,沈长庚和王氏赶紧拒绝,季云渊只得作罢,和姜继扬翻身上马,护着马车缓缓离开村子。 驶出村子不远,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季云菀正疑惑,就听季云渊在外面道:“前面有一辆马车挡了路,旁边那侍卫好像是安王世子身边的,我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安王世子?季云菀心中一动,挑开车帘往外看,就见前面路中间停着一辆华美宽阔的马车,旁边站着一个黑色劲装,五官端正的年青男子,看到季云渊过去,拱手朝他行礼。 两人低声交谈几句,旁边马车的车帘被掀开,露出半张女子的侧脸,艳丽又张扬,季云菀认出来了,是孙莹莹。 季云渊很快就回来了,简短解释了两句,“世子和孙家小姐到南山来游玩,回去的时候马车坏了,南山上正好有孙家的庄子,世子去找人来帮忙了。” “他们马车挡着,我们如何过去?”姜继扬皱眉,这条路还算宽阔,往旁边让一让两辆马车也能过,偏偏前面的马车挡在了路中间,这就没法过去了。 “等等吧,冯冀说世子去了有一会儿,想必应该快回来了。”季云渊道。 季云晴是好动的性子,在马车上哪里呆得住,她趴在窗口往外瞧,就见不远的小山坡上,有几个瞧着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童正在放风筝。 “五姐姐,我们也去放风筝吧。”拉过季云蓉一起趴在窗口看,季云晴提议道。 “好呀好呀。”季云蓉也是坐不住的性子,两人一起眼巴巴的朝季云渊撒娇,“大哥哥,我们要去放风筝。” 季云渊向来纵容妹妹,见附近没什么人,便爽快地答应了,让车夫看着马车和马,他和姜继扬带着几个妹妹往小山坡上去。 用银子跟那几个小童买下了他们手里的风筝,季云渊教几个妹妹放风筝。他只见别人放过几回,自己动起手来风筝半天都没飞起来。姜继扬却比他厉害的多,松开线扯着风筝跑了两步,就飞起来了。 姜继扬吹了声口哨,得意道:“怎么样?厉害吧?” 季云晴在他身边用力拍手鼓掌,等到风筝飞稳了,姜继扬弯腰把风筝交到她手里。 季云晴的欢笑声传到马车里,孙莹莹挑开车帘蹙眉瞅了两眼,冷哼一声,“还是国公府的小姐,就在外面这样大呼小叫。” 旁边的丫鬟碧水笑道:“她们怎能与姑娘相比。姑娘的口脂有些淡了,世子快回来了,要不要补一补?” “是吗?”孙莹莹拿出镜子看了看自己的红唇,让碧水拿出口脂伸手沾着补了补。 季云菀之前在庄子的时候看过春桃几个放风筝,她试了试,手里的风筝摇摇晃晃飞了起来,没等她高兴一会儿,风筝突然一头栽了下来,掉到了远处的一棵树上。 她忙提着裙摆跑到树下,风筝正好卡在树杈上,离她有些高,伸手拿不到,她转头想要找人帮忙,却见季云渊给季云蓉的风筝还没放起来,忙的手忙脚乱,姜继扬则正站在季云舒身边,一边教她放风筝,一边还要和季云晴说话。 季云菀左右瞧了瞧,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站在树下掂着脚,伸长手臂努力想要够到卡在头顶树杈上的风筝。 祁承骑着马过来,就瞧见远处树下站着一个眼熟的姑娘,春日衣衫薄,她又掂着脚抻着身子,显露出纤细腰身和玲珑身段,因为伸着手臂,滑落了一截衣袖,露出莹白的手腕。 祁承定定瞧了两眼,见到她头顶树枝上落的风筝,转头吩咐身后的下人,“你们先去修理马车。” 等到身后的下人走了,他翻身下马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上抛了抛,然后瞅准挂着风筝的那根树枝,扔了出去。 季云菀正仰着头努力,就听到一声碰击的轻响,头顶树枝动了动,风筝掉了下来。 她忙捡起风筝,感觉有些奇怪,转头四处看,就看见了远处路上骑着马回来了的祁承。 一瞬间季云菀的脑中竟冒出他帮了自己的念头,但是他一眼都没往她这边看,两人又相距这么远,她很快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拿着风筝回去季云舒他们身边了。 听说祁承回来了,孙莹莹让碧水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娇滴滴朝他笑,“世子……” 祁承朝她点头,“劳烦孙姑娘久等了。” “世子哪里的话,这马车坏了又不是世子的错,还有劳世子跑了一趟呢。”孙莹莹红唇微嘟,笑的娇娆。 “孙姑娘真是善解人意。”祁承朝她勾了勾唇。 他本是冷峻的长相,这一笑,脸上冷意变淡,竟有了一些温柔的意味,孙莹莹的脸微微一热,只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马车很快修好了,季云渊也带着妹妹们从小山坡回来了,祁承让碧水扶孙莹莹上了马车,等季云渊也扶妹妹们上了马车,过来对他道:“劳你们也耽搁了。” 季云渊不在意道:“没事,出门在外难免遇到意外。” 祁承拱手跟他和姜继扬拜了别,就上了马,护着孙莹莹的马车先行离开了。 姜继扬怀里抱着季云晴的小狗,正要递到马车给她,突然感觉胸口一阵温热,他低头一瞧,忍不住脸黑了:小狗尿在了他怀里。 “继扬哥哥,我的小狗。”季云晴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还在车厢里嚷嚷着要小狗。 “晴丫头,你的小狗尿在了我身上。”姜继扬瞪着手上的小狗,黑着脸出声。 听到他的话,季云晴和季云蓉掀开车帘就把小脑袋探了出来,季云菀和季云舒也从窗口探出头,看到他胸口湿的一大块,都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季云渊看见,也乐了出声,上前从姜继扬手里接过小狗。 见他们笑的开心,姜继扬脸更黑了,扯了扯胸口的衣裳,嘟囔道:“一群幸灾乐祸的。” 季云菀忍着笑,弯起眼睛道:“二公子快上马吧,回家换身衣裳就好了。” 许是他们笑声太大,前面已经走的已经有些远的祁承忽然回头,遥遥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姜继扬黑着脸上马,还是把小狗从季云渊手里要了回来,用来挡胸口湿掉的地方。 姜继扬随他们回了国公府,他和季云渊的身形差不多,正好能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回家。 下了马车,季云菀和季云舒几个在花园分开了,回去自己的院子。见她回来,春桃匆匆迎了上来,小声道:“姑娘,府里出事了,有个女子上门来说她是二老爷养在外面的妾室,闹着让二老爷纳她进府,二夫人正在老太太那里哭呢。” “二伯父要纳妾?”季云菀想了想,记起上一世是有这么一出。 二伯父长得端正,又有国公府二爷的名号,不少女子都想往他身上扑。二伯母是侍郎府嫡次女出生,有个做兵部侍郎的哥哥撑腰,因此他和二伯母成亲十几年,虽然生性风流,不过房里只有两个姨娘。 方姨娘是府里外院的丫鬟,二伯父一次醉酒,和方姨娘有了季云柔,二伯母才让她进门。冯姨娘是二伯父在外面瞧上的富商家女儿,也是因为有了季云博才进的门。 她记得二伯父这次原本也是想要和那个女子有了孩子之后再纳她进府,可是那个女子不愿意这样没名没分的,趁二伯父不在家特地上门来哭闹。老太太何等严厉之人,怎会让她如愿,把二伯父大骂了一顿,让他给了那女子一笔钱了断。 二伯父表面照办,背地里仍是把那女子偷偷养在外面,两人不久就有了孩子。这事后来被二伯母发现了,她找过去给那女子灌了药,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第十三章 二房风波 二伯父有错在先,忍气吞声了下来。那女子却不是个好惹的,她哥哥曾是山上的匪首,知道妹妹的遭遇后,勃然大怒,让人把季云兰绑了去。 后来是二皇子带兵去毫发无损的救出了季云兰,顺便把山匪也都剿灭了,皇上龙颜大悦,重重奖赏了二皇子。 “横竖是二房的事,让她们闹去。”知晓所有的来龙去脉,季云菀兴致缺缺,回屋换了一身家居的舒适衣裙。 春枝正在收拾衣柜,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所有轻薄衣衫都要寻出来。她把叠好的衣裳放进柜子里,碰到一张卷起来放在深处的画像,她拿出来展开看了看,走到季云菀面前道:“玉佛的事姑娘不能白白受了冤枉,这画像上的小丫鬟,我们让人找找,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季云菀拿过画像,上面的小丫鬟是她在庄子时画的,就是那个引她去老太太佛堂的小丫鬟。当初找遍了全府上下都没有找到,她已经确定这个小丫鬟应是府外的人假扮的。上一世回府后,她也曾让人找过,或许是她的动作太明显了,季云兰和二伯母身边都找遍了,仍是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不急着找,莫被人察觉了,引起警觉。”季云菀轻轻摇头,这一次她不能自己查了,要请外面的人帮忙才行。 荣善堂里,叶氏正哭的双眼通红,眼泪快把帕子都浸湿了。 “老太太,您可要给我做主啊。我嫁给二爷这十几年,给他生了泓儿和兰儿,哪里对不起他?屋里有两个姨娘还不够,还想再纳新人进府。” 老太太敛容坐在上首,周氏也在,季云兰坐在她娘身边,也拿着帕子垂泪。 “那女人仗着二爷对她好,竟然还上府来闹,这样嚣张泼辣的脾性,进府后还能安稳?她还没进府呢,就敢当着府里上上下下的面这样打我的脸,让我难堪,若她进了府,还不知道会怎样嚣张。二爷当年可是在我哥哥面前允诺过会对我好的,老太太,您要为我做主啊。” 叶氏哭的伤心,季云兰也红着眼睛抽抽噎噎道:“祖母,求您给我娘做主。” “乖兰儿,到祖母身边来。”瞧见季云兰哭的纤瘦肩膀抖动,老太太叹息一声,朝她招手。 “祖母……”季云兰过去伏到老太太怀里,抽泣不止。 老太太搂着她,疼惜的轻轻拍她肩膀,对她和叶氏道:“这事是明瀚的不对,我会替你们做主的。” 说完,问周氏,“那个女人呢?可让人轰走了?” 周氏道:“轰走了,我已经让人去请二爷回来了。” “等他一回来就让他来见我。”老太太板着脸冷声道。 “是。”周氏应了一声。 看着叶氏,老太太放软声音,“我们国公府是何等的门第?怎会随意让人进府?别家男子三妻四妾我不管,我们家却是不许的。你且安心回去,我会好好教训明翰,让他跟你赔罪。” 叶氏听了,眼泪总算止住了一些,抽抽搭搭道:“多谢老太太做主。” “多谢祖母。”季云兰也哽咽道。 “陪你娘回去,好好安慰安慰她。”老太太柔声嘱咐季云兰。 等到两人走了,老太太叹了口气,撑着额头乏累的歪在榻上。 “我给您揉揉肩膀。”周氏抬手让丫鬟下去,到老太太身侧屈膝跪坐,轻轻替她按揉肩膀。 周氏敛眉顺目坐在身侧,面容婉丽端庄,气质平和温顺,老太太睁眼打量这个儿媳,只觉顺心又妥帖,几个儿媳里,只有这一个合她的心意。 “渊儿今年十七了,可有中意的人家?”老太太开口问。 周氏叹气摇头,“还没呢,我倒是有几个中意的姑娘,只是每次要带他去相看,总被他找借口偷溜了。” “不急,渊儿的相貌人品,不愁找不到合意的姑娘。”老太太安慰她。 “是呢,我也不敢把他逼的太急了,万一他再跑出门一年半载的,我可受不住。”想起儿子十五岁那年跑到北疆一年多,周氏心有余悸道。 “渊儿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现下他年纪大了,又是个孝顺的,想必再不会了。”想起这个长孙,老太太心生欢喜,当年他跑去北疆,全府上下都提心吊胆,没想到他会挣军功回来,让她在京城贵妇圈子里挣足了脸面。 “你管理这府中事宜的时候,也让舒儿在一旁学一学,她以后嫁入相府,也是要管家的。”对于周珩这个将来的孙女婿,老太太极其满意,她嘱咐周氏道。 “知道了,我会的。”周氏笑着应了一声。 季明瀚接到府里下人带去的话,匆匆赶回来,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一进门就被叫到了荣善堂。 “母亲。”季明瀚恭敬的朝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冷眼瞥他,“那个女人你养在外面多久了?” 季明瀚小心翼翼的答道:“没有多久,也就这一两个月。母亲,我不知道她会上门来闹……” 老太太用力拍了下桌子,怒声道:“她不上门来闹,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府里把她养在外面?等到有了孩子,再和前面的两个姨娘一样抬进府里?!” 心思被戳中,季明瀚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母亲……” 老太太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这个女人如此没有规矩,敢在我国公府门口闹,我无论如何是不会让她进门的。你尽快和她断了,打发了她去,再不许和她来往!” 季明瀚哪里敢违逆老太太,见老太太怒火滔天,只好唯唯诺诺应声道:“是,母亲。” 见他应了声,老太太怒火稍减,冷着脸吩咐道:“你媳妇受了这么大委屈,回去好好跟她赔罪。” “知道了,母亲。”季明瀚说完,就被老太太让丫鬟轰了出去。 二房的碧桐院,叶氏让季云兰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洗了把脸,又重新补了妆容,坐在榻上等季明瀚回来。 “二夫人,有老太太做主,不会让二老爷把那个女人纳进府的。”她的贴身丫鬟柳儿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安慰道。 “老太太做主有什么用?方姨娘和冯姨娘可是好端端的在呢。”叶氏冷笑,就算老太太不让,可季明瀚若是想要纳那个女人进府,有的是法子。 当年方姨娘进门,她不愿意传出善妒的名号,忍了。后来冯姨娘进门,已经怀有七八个月身孕,她也咬着牙忍了。虽说外间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可她不甘心。 国公府的三位爷,大爷成婚这么多年,房里也只有一个姨娘,和那姨娘也只有一个女儿,平常甚少去那姨娘处,和周氏感情和睦,相敬如宾。三爷虽然过世了,可他在世的时候房里干干净净,连个姨娘都没有,老太太不喜严氏,他索性带着严氏离了国公府,后来严氏去世,老太太让他再娶,他想都未想就拒绝了。 她也曾是这京城中出众的贵女,当年多少人上门求娶。她不比周氏差,比那严氏身份更是要贵重的多,为何她们嫁的夫君对她们一心一意,而自己却要忍受夫君带回一个又一个的姨娘? 叶氏正怒火中烧,外面有丫鬟端着一盘子枇杷进来,禀告道:“二夫人,大姑娘让人送了枇杷来,说是她和二姑娘几个去了五姑娘舅舅家,在农家院子里新鲜摘的,送过来给夫人和姑娘少爷尝尝鲜。” 叶氏猛地掀翻盘子,枇杷滚落一地,她恶狠狠道:“滚出去!统统给我扔掉!” 丫鬟吓了一跳,慌忙跪到地上,捡起地上的枇杷,退了出去。 季云晴得了小狗后,整日和小狗玩在一起,要不是周氏不许,她都能让小狗睡到她的床上。 这日季云菀正在书房作画,季云晴跑了过来。 “二姐姐,我有事需要你帮忙。”也不让人通报,季云晴跑进来就道。 “什么忙?”季云菀放下画笔,让春桃端来点心和茶水,牵着小姑娘在椅子上坐下。 “我的小狗不见了,刚刚还看它在院子里玩呢,一转眼就不见了。”季云晴是个小馋猫,见到好吃的点心,忍不住拿了一块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抱怨,“大姐姐这几天可忙了,我都找不到她的人,只能来找二姐姐你了。” “你姐姐在学着管理府中大小事宜呢,当然忙了。二姐姐帮你找。”季云菀摸摸小丫头的脑袋,等她吃完了点心,叫上了屋里的几个丫鬟,去帮她找小狗。 季云蓉也来帮忙找了,她和季云晴在翠华院周围,季云菀带着几个丫鬟去了花园。 国公府的后院极大,也不知道那只小家伙究竟跑去了哪里,季云菀让几个丫鬟一处一处细心的找,特别是花木丛和假山等能躲藏的地方。 走到假山,正要进去里面的山洞找,季云菀忽然听见山洞里传出呜咽抽泣的声音,她小心的走进去,就看到一个浅绿衣裙的姑娘正靠着假山石壁抱着膝盖埋头哭,看身形,是府里的四姑娘季云柔。 第十四章 二皇子 季云柔哭的伤心,没注意山洞里来了人。季云菀看了她一会儿,走到她身边,微微弯腰轻声问道:“四妹妹,你怎么了?” 季云柔一惊,慌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哽咽着掩饰道:“二姐姐,我没什么。” 没什么会哭的这么伤心?季云菀也不拆穿,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递给她,“擦擦吧。” “多谢二姐姐,我先走了。”季云柔接过帕子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站起来就要走。许是蹲在地上时间有些久,突然站起来眼前一黑,她身子晃了晃,季云菀忙扶住她的手臂。 季云柔却猛地一瑟缩,她往后面石壁躲了躲。瞧见季云菀脸上惊讶地神情,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先走了。” “四妹妹,你手臂怎么了?”季云菀叫住了她,盯着她藏在袖子里的手臂。 “没什么……”季云柔把手臂往身后藏了藏,目光躲闪,微微低下头。 季云菀没再问,而是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拉下她的袖子,就见她白皙光洁的手臂上有几道红痕,明显是被人打的。 季云菀惊讶地睁大眼睛,“四妹妹,这是谁干的?你娘和二伯母知道吗?” 见被发现了,季云柔动了动手腕挣脱开她的手,低着头放下袖子。 “四妹妹,你为何不说话?到底是谁干的?”季云菀有些着急,想到她一个人偷偷在这里哭,迟疑问道:“……是你娘?” 刚说出口又立刻觉得不可能,方姨娘为人老实本分,性子有些软弱却对这唯一的女儿十分疼爱,不可能伤害她,剩下的那便只有…… 季云菀顿了顿,又问道:“是二伯母?” 季云柔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她抽泣着小声道:“我陪柯儿在院子里玩弹珠,母亲经过的时候不小心踩在弹珠上摔倒了,她用鞭子抽了我几下。” “都是我的错。”季云柔用袖子擦擦眼泪,继续道。 季云菀在心里叹了口气,二伯母一向不喜二伯父房里的两个姨娘。不过冯姨娘因为娘家是富商,有两个儿子,又貌美得二伯父宠爱,日子并不难过。而方姨娘之前只是外院的丫鬟,家境一般,能被抬为姨娘也是因为二伯父醉酒,一夜之间有了季云柔。没有娘家撑腰,又没有儿子,还不得二伯父宠爱,自然经常要受二伯母的气。 前些天因为二伯父养在外面的外室上门来闹的事情,二伯母还有气,这是在找人撒气呢。 她和季云柔这个妹妹接触不多,上一世因为她是庶出更是没怎么在意。眼下见她哭的这么伤心,这么可怜,想起她不过才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忍不住有些心软,开口道:“跟我回去,我帮你涂药。” 季云柔红着眼睛摇头,“不用了,我回去让姨娘涂药就行了。” “不想让你娘知道心疼,才躲在这里哭的吧?走吧,跟我回去。”季云菀拆穿她,牵起她的手往山洞外面走。 跟春桃几个说了一声,让她们继续在花园里找小狗,她带着季云柔回了锦绣院。 让林嬷嬷寻了药箱出来,卷起季云柔的袖子,她细细帮季云柔涂好了药。 季云柔感激的看着她,“谢谢二姐姐。” “都是姐妹,谢什么。”季云菀朝她笑笑,送她到院子门口,说道:“以后若是想要找人说话,可以过来找我。” 季云柔咬着唇点点头,又跟她道了声谢,才离开。 她刚走,春桃几个就回来了,她们在花园里找到了季云晴的小狗。季云菀抱上小狗,去翠华院。 到的时候季云舒已经回来了,正帮她妹妹满院子找小狗。见她抱着小狗来了,招呼她妹妹,“晴儿,你二姐姐帮你找到了。” 季云晴欢呼一声,跑过来从季云菀手里接过小狗。 “进来坐,我正有事告诉你呢。”季云舒拉着她的手到屋里坐下,让丫鬟上茶,笑盈盈道:“永宜公主让人递了帖子来,请府里的姑娘明日去她城郊的落梅山庄用宴赏花。” 永宜公主因母妃难产而亡,从小就养在太后身边,很得太后宠爱。太后知道她爱花花草草,特地赐了她一座落梅山庄,里面种的全是各地搜罗来的奇花异草。 第二日一早,季云菀妆扮好,用了早膳,就去季云舒那里。两个人和季云晴到了门口,季云兰已经在那里了,车夫早就牵着马车等在门口,几个姑娘上了马车,就往城郊的落梅山庄去。 马车上季云舒和季云晴坐在一侧,季云菀和季云兰坐在一侧。季云兰转过头瞧着季云菀出落的越发出众动人的脸,故意出声道:“二姐姐在京城待的时间不长,想必还没去过落梅山庄吧?” 季云菀点头,“没去过,三妹妹曾去过?” “自然去过,去年公主就曾邀我们赏花。要是二姐姐也在府里……”说着,她突然作恍然大悟状,“哦,我忘了,去年二姐姐因为打碎了祖母的玉佛,还拒不承认,被罚去了绵州的庄子反思呢。” “三妹妹!”听她突然说起这个,季云舒蹙眉轻斥道。 季云菀歪头盯着季云兰,幽幽道:“祖母的玉佛到底是不是我打碎的,三妹妹不清楚?” “……你什么意思?”季云兰见她盯着自己的目光古怪,瞪眼过去,“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又想扯那个不存在的小丫鬟?” 季云兰的神情不像心虚,季云菀心中有些疑惑,抿着唇没有说话。 见她不说话,季云兰更加理直气壮了起来,“啧啧,心虚了吧,去庄子反思了一年还不承认,祖母要是知道了,又要惩罚你了。” 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季云菀垂着眼眸,不搭理她。 “三妹妹,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不说话又没人怪你!”季云舒生气呵斥她,季云晴也气鼓鼓的瞪她,“三姐姐,你话好多!” 季云兰气翻了,这个季云菀真是会巴结,回来才多久,就让大房的两个姑娘都为她说话。她瞪季云菀一眼,气呼呼的闭了嘴。 到了山庄,几个人随着庄里的丫鬟往里面走。庄子清幽雅静,奇花异草的幽香阵阵扑鼻。 季云兰进去看见她那几个表姐妹,迎了过去。季云菀随季云舒走了不远,就碰见了周芙,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眉目娇憨的小姑娘。 “芙表姐,玉表姐。”见了她们,季云晴叫了一声,高兴地朝那个小姑娘跑了过去。 “晴表妹。”见了她,周玉也高兴地迎了过来。 “公主刚才还问起你呢,我带你去见她。”周芙拉起季云舒的手,笑着道。 季云舒转头看季云菀,问道:“二妹妹一起去见见公主?” “不了,大姐姐去吧,我在附近赏赏花,转一转。”季云菀笑着拒绝了。 “别走太远,等会儿还有宴席呢。”季云舒嘱咐了一声,就和周芙走了。 季云晴和周玉两个小丫头早就跑去了一旁玩耍说悄悄话,季云菀一个人沿着青石小径边走边观赏园中姹紫嫣红的花草。 她在庄子中那一年,因没有别的消遣,研读过不少话本书籍。有一本专门罗列了这世间的奇花异草,她一边观察沿途花草,一边在脑中和那本书中罗列的对应,不知不觉入了迷,等到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到了一处院门前。 院门后是几间屋舍,想必是居住休憩的地方。今日来客众多,丫鬟们都在前面的园中忙碌,院门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不愿让人误会她随意擅闯公主的居所,季云菀只瞧了一眼,就转身往回走。 她来的时候没认路,回去走着走着就糊涂了,在一条分岔路口不知道往哪里走。不知道是不是走太远的缘故,走了一路也没碰见一个人,她只好凭直觉选了一条路。 走了一段仍是没碰见人,太阳有些大,小径旁边有一丛花树,花树长得繁盛茂密,怒放的花朵快要把花枝都压垮了,花香浓郁,许多只蝴蝶绕着花朵翩翩飞舞。花树旁有一块石头,笼罩在花树的阴影下,正好可以供人坐下来歇歇脚。 季云菀在石头上坐下,拿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她正发愁如何才能回去前面的园子里,就听见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从花树后面传来。 她一喜,正要起身绕到花树后面问路,听见说话声竟是男人,愣了一瞬,就这迟疑的功夫,来人已经走到了花树旁,停了下来。 “殿下,京城内外都找遍了,没找到魏先生。”一个男声道。 “太子那里没有动静?”另一个有些阴鸷的男声问。 “没有,皇后卧病在床,太子这些日子都在宫中照顾,太子府中也一派平静,没有异动。”刚才的男声答道。 又是殿下,又询问太子,季云菀很快就明白了那阴鸷男声的身份,二皇子。旁边那人应是他的侍卫。只是今日公主只请了女眷,为何二皇子会在这里?季云菀听着两人的说话声,靠着花树躲了躲。 刚才的男声又开口道:“殿下,安王世子已经查到在朱州袭击他的人是太子,表姑娘和他的婚事,是不是可以让贵妃和皇上提了?” 二皇子冷哼一声,“他查到是一回事,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让人继续暗中盯着他和太子,一旦两人有接触,立刻告诉我。至于魏先生,再多派些人手出去找!” “是,殿下。”男声道。 二皇子伸手拨了拨面前的花树,顿了顿道:“这花开的花团锦簇,莹莹喜欢,等到前院宴席散了,去告诉永宜一声,这花树我要了,送去栽到莹莹院子里。” 说完,两人渐渐走远,等到脚步声消失,季云菀吊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所幸这丛花树茂盛,遮挡住了她,不至于被二皇子发现。她从石头上起身,一边继续沿着小径走一边思索刚才听见的话。 第十五章 太子 他们口中所说的魏先生,应是指太子曾经的恩师。魏先生此人,是当朝巨儒,学问渊博,见识高深,不过性情洒脱不羁,皇上几次邀他入朝为官,都被他推辞了。后来皇上退而求其次,邀他入宫,以平民之身,教导宫中皇子们读书,他却要自己挑选学生,最后只挑中了太子。 魏先生在宫中待了几年,两年前嫌弃宫中拘束,向皇上请辞离开,皇上挽留无果,只好放他离开了皇宫。 她分明记得上一世,在她回了京城后,没多久就传出了魏先生在四处游历时意外落水而亡的消息。后来在孙国舅联合朝中大臣请求皇上废除太子之位,历数太子罪状,其中最严重的一条,便是说太子谋害了魏先生,犯了弑师之罪,孙国舅在大殿上罗列的证据齐全,太子无法反驳。皇上龙颜大怒,不仅废除了太子的储君之位,更是把他圈禁了起来。 二皇子成了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太子一直在暗中忍辱负重,韬光养晦,最后联合安王世子一起把二皇子一族连根拔起,魏先生之死得以真相大白,原是二皇子谋害,嫁祸给的太子。 没想到她重生后,这么多事都改变了。先是安王世子突然提前恢复记忆离开了,然后是魏先生被人从二皇子手中救了出去。 上一世安王世子因着和孙莹莹的关系,一直和二皇子走得很近,后来突然倒戈向太子,让众人大吃一惊,原来他一直在暗地里和太子有来往。按刚才二皇子口中说的,看来他也不是很相信安王世子,一直怀疑安王世子和太子有联系,还让人暗中监视世子和太子。 说不定孙莹莹也是二皇子一族专门派到安王世子身边监视的,上一世她只觉世子对发妻无情,现在才恍悟,二皇子一族想要用联姻拉拢安王府,恰好世子也需要借助孙莹莹来让二皇子消除对他的疑虑。双方一拍即合,明争暗斗到最后,还是安王世子和太子占了上风。 皇位之争,背地里竟有这么多的算计。季云菀在心中咋舌,正想的出神,前面站着两个男子正在交谈什么,左手那个面色不虞的华袍男子,正是二皇子,她想要避开,却已经来不及了,两人的目光看了过来,她只好抬眼扫了面前的两个男子一眼,上前福了福身子行礼,“参见太子,参见二皇子。” “你是谁家的姑娘?”二皇子眯眼打量她,今日能来庄子的都是勋贵家的姑娘,但凡容貌出众一些的,他都见过,陡然出现一个有些眼生的美貌姑娘,他开口问道。 季云菀抿唇正要答,旁边太子出声问道:“可是平国公府的二姑娘?” 他怎么知道?季云菀抬眸诧异的看向太子,轻轻点了点头。 太子温和看着她,笑着道:“令尊在世时,曾携你母亲进过宫,你与你母亲,很有几分相像。” 原是如此,季云菀弯起眼睛笑了笑。 少女面容娇艳动人,眸如秋水灵动自然,这一笑把身后那丛开的绚烂的花朵都比了下去,太子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温声问道:“前面宴席快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季云菀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眸道:“公主这庄子里种的花草都很好看,不小心走太远迷了路。” 太子听了,温润一笑,指了指身后的路,“第一次来难免迷路,沿着这条路往前面走便能到了。” “多谢太子。”季云菀朝他福了福身子,又朝二皇子也行了礼,才抬步沿着他指的方向而去。 少女不仅面容极美,身姿更是娉婷,二皇子盯着瞧了会儿,转头见太子还在目不转睛盯着看,意味深长笑道:“这位平国公府的二姑娘一直没有机缘得见,没想到竟长得如此出众,皇兄觉得呢?” 太子转过目光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皇弟不是要去城郊校场?走吧。” 季云菀到园中的时候,姑娘们都落了座,丫鬟们在来回穿梭上着茶水点心,永宜公主也已经到了,坐在上首,正和身后的婢女说话。 季云菀匆匆扫了一眼,看到季云舒的身影,忙往她那里走去。 “二妹妹,你去哪儿了?”刚才找了她好一会儿没找到人,见她回来了,季云舒松了口气,拉着她赶紧在身边坐下。 “不小心迷了路。”季云菀抚了抚有些喘的胸口,简短回答道。 “不认识路,谁让你瞎走的。”季云兰没好气白了她一眼。 “二姐姐喝茶。”季云晴把季云兰挤到了旁边,伸手给季云菀倒了杯茶。 这小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季云兰在心中腹诽,转过头气呼呼的吃点心。 等了会儿,宴席就开始了。在座的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姑娘,没那么多规矩,都互相调笑着说话吃茶。永宜公主还请了歌姬献舞,等到宴席散了,已经夕阳西斜。 回去的马车上,经过京城最热闹的方正街,季云兰挑开帘子往外面看,想起来突然道:“听说玉烟斋来了一批上好的玉石首饰,大姐姐,我们去瞧瞧吧。” 玉烟斋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里面的工匠手艺精妙,首饰件件精美,有些还是独一无二的式样,许多夫人小姐都喜欢去那里购置首饰。 想着季云菀回来这么久还没有到街上逛过,季云舒笑着答应道:“好呀,正好我和二妹妹也去挑一挑。” 季云晴也挑着帘子看外面,八岁的小姑娘已经会爱美了,听见了季云舒的话,忙回头道:“我也要挑新首饰。” “你挑首饰做什么?你那满满一匣子的首饰还不够戴?”季云舒伸手捏了捏妹妹的小脸蛋,笑着问。 “不够不够,你们都有新的,我也要。”季云晴噘嘴,嘟囔道。 季云菀屈起手指笑吟吟刮刮小姑娘的鼻尖,“去挑你喜欢的,大姐姐不给你买,二姐姐给你买。” “二姐姐最好了。”季云晴欢呼一声,扑进了季云菀的怀里。 又巴结人。季云兰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跟车夫说了一声,到了玉烟斋门口,几个人踩着绣凳从马车上下来。见到平国公府徽记的马车,门口的伙计早就进去通报,掌柜的匆匆迎了出来。 掌柜的是一个三十来岁长相温和大气的女子,人唤素娘。素娘请她们进铺子,笑着道:“几位姑娘来的赶巧了,铺子里来了一批新的首饰,正想让人去国公府说一声呢,几位姑娘就来了。” 素娘说完看向季云菀,笑着道:“这位想必就是二姑娘吧?不亏是国公府的姑娘,几位姑娘一进来,我这铺子都明亮了不少。” “快带我们去楼上吧。”季云兰一心想着看首饰,催促道。 “好嘞,几位姑娘跟我来。”素娘不再耽搁,忙带着她们往楼上走。 到了楼上,素娘让伙计把新送来的首饰拿出来给她们挑选。季云菀扫了一眼,看中一对红翡翠滴珠耳坠,取了过来托在手心瞧。 季云舒见她有看中的,笑着道:“戴上试试看。” 素娘早就取了铜镜过来,笑容满面道:“二姑娘真有眼光,这耳坠只有这么一对呢。” 季云菀对着铜镜戴上耳坠,少女耳垂小巧莹白,衬着晶莹剔透的耳坠分外好看。 素娘在一旁连连夸赞,“哎呀,二姑娘戴这耳坠太好看了,这耳坠配二姑娘再合适不过了。” “多少银子?”季云菀看着铜镜笑了笑,正要取下来让伙计包起来,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娇蛮的女声,“那是我看中的。” 她抬头看过去,就见孙莹莹一身海棠红百花曳地裙,正站在上楼的楼梯口,盯着她看。 素娘见到孙莹莹,忙陪着笑过去道:“哎呀,孙姑娘来了,您要的发簪镯子,都给您留着呢。” “那她身上那对耳坠呢?”孙莹莹扬扬下巴,语气不善道。 素娘面有难色,“您上次来不是说不太喜欢……” “不喜欢又没说不买,给我一起包起来。”孙莹莹斜了她一眼,吩咐道。 “这……”素娘有些为难,看看孙莹莹,又看看季云菀。 季云舒皱眉开口道:“我二妹妹已经看中了,孙姑娘来晚了。” “什么来晚了?这耳坠我早就看中了。”孙莹莹倨傲的冷哼一声,催促素娘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包起来。” 如此蛮横不讲理,季云舒气的还要说几句,季云菀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正要说话,二皇子和祁承从楼下上来了。 “表妹站在这里做什么?”二皇子问了一句,转头看见季家的几个姑娘,勾唇笑道:“原来几位季姑娘也在这里。” 季云菀几个朝他和祁承福了福身子,“二皇子,世子。” “表哥,她耳上的那对耳坠是我的,她跟我抢呢。”见了二皇子,孙莹莹指着季云菀告状道。 听她当着她们的面颠倒黑白,季云舒惊诧的瞪大眼,季云兰都忍不住开口道:“孙姑娘这话说反了吧?整个京城,谁敢跟你抢东西呢。” “这耳坠既是孙姑娘的,还给孙姑娘便是了。”季云菀倒是淡定,她说着就偏过头看着铜镜,要伸手取下耳坠。 “我记得你似乎有一对和这差不多模样的耳坠?”祁承突然开口,他大步过来在伙计捧着的匣子里挑出了一对金镶东珠耳坠,回去递给孙莹莹,“试试这对?” 第十六章 试探 双方都是她不能得罪的人物,素娘正急的直冒汗,见到祁承的举动,忙拿着铜镜到孙莹莹面前,赔笑道:“世子还记得姑娘的首饰,对姑娘可真真是上心。姑娘快试试,这可是世子亲手选的呢。” 孙莹莹听了心情大好,取下耳上的坠子,就换上了祁承拿过来的。 “好看好看,世子的眼光就是不一样,其他耳坠哪有世子挑的这一对衬姑娘的。”素娘连声夸赞。 孙莹莹对着铜镜左右瞧了瞧,抬眸期待的问祁承,“好看吗?” 祁承低头看她,低沉的“嗯”了一声。 “这个我要了。”孙莹莹眉眼带笑取下耳坠,让素娘去包起来,不再提季云菀耳上那对耳坠的事。 季云菀瞧了她一眼,目光转到她身边的祁承身上,却正好撞进了祁承幽深的眼眸中。 看她做什么?当初真是白把他当贵客了,还不如就扔在庄子里当杂役,自己还能落个救命恩人当,现在什么都没了。季云菀垂眸悻悻的想。 祁承移开目光,低头对孙莹莹道:“走吧。”转身下楼。 孙莹莹跟着下楼,二皇子清了清嗓子突然开口对季云菀道:“季姑娘,莹莹被宠坏了,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又朝季云舒几个点了点头,才转身下楼。 “这个孙莹莹,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见人走了,季云舒蹙眉生气道。 “谁叫她有个做贵妃的姑母和一个做皇子的表哥呢,等嫁到安王府,成了世子妃,她要更嚣张了。”季云兰慢悠悠道,一边说一边继续挑选首饰。 等嫁到了安王府,她要惨了才对。想着上一世孙莹莹最后的结局,季云菀笑着拉住季云舒的手,安慰道:“大姐姐别气了,咱们继续看首饰。大姐姐看上了哪件?” 素娘让伙计把她们看上的包了起来,见季云菀取下耳上那对红翡翠滴珠的耳坠,笑着问道:“这耳坠要不要也给姑娘包起来?” “不用了。”季云菀看了手里的耳坠一眼,递还给素娘,重新戴上她原来的耳坠,付了银子,和季云舒几个下楼出了门。 马车上,季云舒有些惋惜道:“没了孙莹莹抢,那对耳坠二妹妹戴的又好看,刚才为何不要?” “她只是有世子在才不抢了,万一之后又想要了呢。孙姑娘性子骄纵,自己的东西不许别人惦记,我若买了回去,说不定就会被她记恨上呢。”季云菀叹息着笑道。 上一世孙莹莹都做了世子妃,可就因为她救过祁承,对她提防的就仿佛她会随时把祁承抢走一样。她可不愿再招惹上孙莹莹这样多疑又独占欲强的麻烦。 如此一想,她突然觉得祁承不记得她救过他也是好事,至少不至于再被孙莹莹盯上了。 孙府的马车上,孙莹莹不满的问二皇子道:“表哥,你刚才为何要替我向那季家的几个姑娘道歉?我以前和别家的姑娘起冲突,你可没有这样过。” “表妹啊,这季家二姑娘可不同别家的姑娘。”二皇子握着折扇在手心敲了敲,微微笑道:“今日在永宜的庄子里,我和太子遇见她了。” “你和太子遇见她了如何?她热络的跟你们说话往你们身边凑了?”孙莹莹扬眉,眼中露出几分嫌恶。 二皇子嗤笑一声,“你看季二姑娘的相貌,还需要自动往我们身边凑?不过只是碰见问了问路,我看太子的魂都快被她勾了去。” 孙莹莹惊讶地睁大眼睛,“表哥是说太子瞧上了她……” “就算现在没有瞧上,隐约也是注意到了她。”二皇子点点头,眯眼回想道:“这季二姑娘承袭了她母亲的容貌。季家三夫人在世时,我也曾见过几次,那样出众的容貌风姿,至今还记忆犹新。也难怪当年季家三爷不顾老太太的反对也要娶她进门,甚至为了她放弃在京城的大好前程。” 孙莹莹撇撇嘴,不服气道:“能有多美?还能美的过姑母?” 孙贵妃艳冠后宫,她才不信会有比她姑母更美的美人。 “当年父皇见过季家三夫人后曾惋惜失落,若她当年没有嫁入季家而是进了宫,宫里怕是会多一位贵妃。”二皇子轻笑着道。 孙莹莹回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位季家二姑娘,挑剔地哼声道:“是吗?我瞧那位季家二姑娘,也不见有多出众貌美嘛。” 说完,盯着二皇子问道:“表哥,你说是我好看还是那季家二姑娘好看?” 他这表妹因为长相肖似他母妃,一直自恃容貌,对容貌看重的紧,要压过别的女子才算甘心,二皇子无奈地扶额,笑道:“你这话问错了人,应该问世子才对。” 说完,他转头去看一直盯着窗外没说话的祁承,把问题抛给了他,“世子说说看,是我表妹好看还是刚才那季家二姑娘好看?” 孙莹莹又害羞又期待的看向他。 祁承从窗外收回目光,面容紧绷,顿了会儿才一字一句慢吞吞地问:“季家二姑娘是哪一个?” 孙莹莹瞬间喜笑颜开,笑着斜她表哥一眼,“表哥你问他做什么,他都认不清季家的那几个姑娘。” 二皇子故作惋惜的摇头,“我竟忘记了,除了我们家莹莹,你对其他姑娘都是不大上心的。” 话说完,孙莹莹娇羞地瞪他,“表哥。”声音娇娇的,只有欢喜没有恼意。 二皇子轻笑两声转开目光,看向祁承问道:“听说你还没有记起被人袭击后发生的事情?” “嗯。”祁承捏捏眉心,靠向身后的车壁,“太医院的院首来看了几次,喝了好几服药也不管用。” “到底伤的是头部,也别太着急了,说不定哪一日就记起来了。”二皇子不动声色的观察他,顿了顿又道:“失踪那些天,说不定是被什么好心人救了,等你记起来,可要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这是自然。”祁承点头,抿唇神情严肃道:“殿下,我让人查到了袭击我的人,应是太子派人所为。” “原来真是他。”二皇子展开折扇,面上了然,沉思道:“他忌惮你我两家在朝中的实力,不敢动我,便趁机对你动手。你准备怎么办?” 祁承皱眉,沉沉道:“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太子所为,因此并不能告到皇上面前。但他使出如此手段,我安王府也不会忍气吞声,让他好过。” 二皇子看着他,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似乎在思量他这话的真假,缓缓点头,“毕竟是太子,没有确凿证据,父皇不会对他如何。你小心些,莫让他抓到把柄。” 祁承垂眸点头。 孙莹莹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满不在乎地嘟嘴道:“被抓到把柄又怎么样?太子的储君之位又做不了多久了,迟早是表哥你的。” “慎言!若是被外人听见传到父皇面前,你可就给孙家惹大祸了。”二皇子用折扇敲了敲她的头,严肃道。 “知道了。”孙莹莹闷闷不乐乖顺的噤了声。 马车在安王府门口停下,祁承下来看着马车走远,才转身往府里走。 回屋换了身衣裳,到书房,冯冀已经在里面等他。 “世子,太子的信。”遣散了下人,关上了书房的门,冯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道。 祁承打开迅速的看完,然后走到香炉旁把纸条扔了进去,沉声道:“去季家二姑娘身边查探一下,看二皇子是不是已经派了人去她身边。” 冯冀皱眉问道:“二皇子已经查到世子失踪后的事情了?” 祁承点头,“他今日在试探我认不认识季家二姑娘,已经在怀疑我失忆的真假。” 他其实所有的事情都记起来了,只是为了救魏先生,他故意说他忘记了被袭击后发生的事情。他知道二皇子生性多疑,为了确定不是他和太子的阴谋,定会分心派人查他失踪那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和太子正好趁机救出魏先生。 现下二皇子查到他失踪那些日子是被季家二姑娘救了,为了试探他,必定会盯上季家二姑娘。再加上二皇子在马车上说太子似乎注意到了季家二姑娘,他有预感,二皇子会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祁承敛眸片刻,吩咐道:“派个人去季家二姑娘身边暗中保护,别被任何人发现了。二皇子或是孙家对她有什么举动,立刻来告诉我。” 救命恩人一场,他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被二皇子和孙家的人算计了去。 季云菀回府后,一直回想那日马车上季云兰说的话和神情,她一直坚信玉佛那件事是季云兰栽赃陷害的他,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可是她在这国公府里,只与季云兰不和,跟其他人并没有冲突,无缘无故怎么会害她呢? 季云菀百思不得其解,暗暗思忖是不是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人不自知,左思右想了好几天,却仍是没有头绪。 这日她用完早膳,到花园去散步消食。她捡了条僻静的路慢慢散步,墙边有一丛花散发着幽幽的香,她凑过去闻了闻,身后突然传来“噗通”“哗啦”的落地声和树叶响声。 第十七章 打板子 她吓了一跳,忙扭头去看,就见季云庭正从地上起来,拍着身上的树叶,似乎没发现她,他还抬头朝上面喊,“快下来,这里没人,你胆子怎么比你家少爷还小?” 福贵趴在院墙上,正要顺着树往下跳,低头对上季云菀的眼睛,哭丧着脸战战兢兢叫道:“二……二姑娘……” 季云庭一惊,扭头过来才发现季云菀就站在一旁。 季云菀把目光从福贵身上移开,看着季云庭蹙眉问:“这才什么时辰,你不是刚去学塾,怎么就回来了,还是翻墙回来的?” 季云庭原本有些心虚,听见她又是和以前一般质问的语气,心中已是不耐烦,又想起她自从回来后,还一次都未去看望他,委屈涌上了心头,梗着脖子硬邦邦道:“关你什么事?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太太都不管我,要你管。” 季云菀气的深吸几口气,攥紧手指,半晌冷冷道:“好,我不管你,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罢。”说完,拂袖而去。 季云庭站在原地定定瞧着她的身影走远,福贵趴在墙上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少爷,我还下来拿书吗?” 他们出门的时候忘了拿先生要检查的课本,恰好今日大老爷在家,若是被大老爷知道,肯定又是一顿训,所以才悄悄翻墙进来的。 “拿什么书!今日不上学了!”季云庭怒气冲冲地撸起袖子,三两下爬上树,又沿着原路翻过墙出去了。 季云菀憋着一肚子气回去锦绣院,她已经没有再拘着他管着他了,连见面都只是每日给祖母请安的时候见上一面,就是为了他们两姐弟不会像上一世一样生生成为陌路,可是他为何对她说话还是那样不耐烦? 见她们姑娘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却怒气冲冲的去了书房,春桃担心的问:“姑娘,怎么了?” “没事。”季云菀摊开宣纸,拿起毛笔,气的闷声开始练字。 到了下午,季云菀胸中的郁结总算是散了,她拿着剪刀给廊下的几盆花修剪枝叶,赵嬷嬷匆匆从院子外进来,焦急朝她喊道:“二姑娘,不好了,三少爷因为今日逃学的事,在前厅被大老爷打板子。” 季云菀惊住了,他早上翻墙就是为了逃学?来不及细想,她把剪刀递给丫鬟,忙往前厅去。 前厅季明正挥舞着板子,面色紧绷一下一下往季云庭的臀上啪啪的打,无视季云庭的哭叫哀号,丝毫没有手软。 “给我把他按牢!要是谁敢松手,拖下去一起打!”季云庭挣动的厉害,旁边几个小厮畏缩着不敢大力按住他,季明正厉眸扫了他们一眼,怒声道。 几个小厮哪里还敢松手,慌忙按紧了季云庭。 季云庭哭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哀叫着求饶,“大伯父,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打了。” 老太太得了消息匆匆赶到前厅,听见季云庭的哭叫声,看见他臀上浅色的裤子都被染上了红色,心疼的快要晕过去,被丫鬟搀扶着急急叫道:“明正,你给我住手!庭儿不过一日没去学塾,你何必小题大做下如此重手!” 听见老太太的话,季明正气的胸口起伏,铁青着脸道:“就是母亲这般纵容宠溺庭儿,他才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功课不做敷衍了事,还在学塾和人打架,如今还学会了三天两头的逃学,再不好好管教,他愈发无法无天了!” 说完,挥舞板子的力度又加了两成。 老太太见他不仅没有住手反而下手更重了,气的直哆嗦,“你要打死他不成?他是你三弟留下来的唯一儿子,你要是把他打出了好歹来,你准备如何向你三弟交代?!” “就是为了能给三弟一个交代,我才更要好好管教庭儿!三弟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只会无所事事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季明正冷声道。 见说不动他,老太太气疯了,拉住刚刚赶过来的周氏吩咐道:“快让你家老爷住手!” 她家老爷铁了心要做的事,她如何拦得住?周氏也束手无策,只能扶着老太太安慰。 季云菀赶过去的时候,季云庭的哭叫声已经渐渐微弱了,老太太在一旁急的要去夺季明正手里的板子。 季云庭的臀部红了一大片,季云菀来不及思考,人就已经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板子,她抱着弟弟闭着眼睛哀求道:“大伯父,你要打就打我吧,庭儿已经熬不住了,你就饶了他吧。” 季明正举着板子的手一顿,他瞧着侄女用自己纤弱的身子战战兢兢的护着弟弟,叹了口气,扔掉了板子。 “快抬三少爷回屋,去请大夫过来!”周氏忙吩咐下人。 季云菀连忙起身,看着下人把已经晕过去的弟弟抬走,周氏扶着老太太也慌忙跟了过去,她朝季明正福了福身子感谢道:“多谢大伯父。” 季明正看着她,眸中复杂,开口问道:“你不怪我打了他?” 季云菀摇摇头,“大伯父是为了庭儿好,我明白的。” 季明正欣慰的叹了口气,“你明白就好,庭儿养在老太太身边这几年,被娇惯的越发不像话了。行了,你去看他吧。” 季云菀又朝他福了福身子,才转身匆忙往荣善堂去。 大夫来了包扎好伤口,又开了几服药就离开了。季云庭一直没有醒,季云菀又不好在荣善堂多待,跟赵嬷嬷说了一声等人醒了去告诉她一声,她就回去了锦绣院。 季云庭醒过来,已是暮色四合,房里点起了灯。青竹和肖嬷嬷一直守在旁边,见他醒了,肖嬷嬷惊喜道:“少爷醒了,我去禀告老太太一声。” 肖嬷嬷去了,青竹取了水过来小心服侍他喝下,温声细气地道:“少爷,饿了吧?厨房里温着饭菜和汤呢,我让人去取了来。” 季云庭趴着,喝水有些艰难,他动了动,臀部一阵火辣辣的疼,他的面目顿时都疼的扭曲了。 “少爷,你别乱动,小心伤口裂了。”青竹吓了一跳,忙扶住他,看他疼的脸色都白了,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大老爷下手也太狠了……” 季云庭乖乖在床上趴好,扭头看她一眼,闷闷道:“被打的人是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本少爷饿了,快去让人送饭菜过来。” “这就去。”青竹擦擦眼泪,急忙出去吩咐。 老太太过来瞧他,抱着他心肝宝贝的摸了一通眼泪,嘱咐下人好好照顾他。赵嬷嬷到锦绣院传话说他醒了,季云菀过来看他。 “二姑娘,老太太说了,三少爷伤势严重,没事不让人随便进去打扰他。”肖嬷嬷把季云菀拦在门口。 “我进去看了他就出来。”季云菀好声好气的跟她商量。 “那也不行,二姑娘回吧,有老太太在,三少爷不会有事的。”肖嬷嬷板着脸丝毫不让道。 想着弟弟的伤,她心中本就焦急,见肖嬷嬷不仅寸步不让,还半点不把她当主子,季云菀敛容厉声道:“他是我弟弟,我要看他还需你这个做下人的同意?老太太那里自有我自己去说,让开!” 虽然她是三房正经的嫡小姐,但因着老太太不喜,她又一直是一副娇弱的性子,肖嬷嬷一直都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突然见她变了面色,话语气质都带着主子的威严,顿时畏缩了一下,往旁边退了退,不敢出声了。 季云菀不再看她,推门进去,春桃跟在她身后,不等肖嬷嬷进门,就关上了门。 房里青竹见她进来,向她行礼,“二姑娘。” 季云菀点点头走到床边,季云庭趴在床上,面朝着墙壁双眼紧闭,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青竹在一旁轻声道:“三少爷刚才醒来用过饭,就又睡着了。” 季云菀弯腰看了会儿弟弟,伸手轻轻摸了摸他有些苍白的脸,直起身小声对青竹道:“好好照顾他。” 然后,带着春桃开门出去了。 见她们离开,青竹走到床边叹气道:“三少爷,你既然不愿意见二姑娘,不让她进来便是了,何苦装睡?” 季云庭睁开眼,把脸埋进软枕里,闷声道:“我乐意。” 季云菀回到锦绣院,想起弟弟,她心事重重看着窗外。林嬷嬷从外面进来,看见她忧愁的模样,过去道:“姑娘在为三少爷烦恼吧?” “嬷嬷坐。”她拉林嬷嬷在身边坐下,把头埋进林嬷嬷的怀里,一如小时候遇到麻烦的时候一样,诉苦道:“我知道我以前对庭儿管的太严,以至于他对我渐渐疏远。可这次回来我已经没再管他了,为何他还是疏远我?” 林嬷嬷搂着她,循循善诱道:“姑娘,三少爷虽然不耐烦你总管着他,可他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姐姐的。你不在庄子这一年,他偷偷来过锦绣院好几次。姑娘愿意放松对三少爷的管教是好事,却也不应该事事都不关心他。三少爷还是个孩子呢,性子别扭又说不出口软话,只能把委屈以怒气的方式发泄出来了。” 季云菀听了如醍醐灌顶,她以为放松对弟弟的管教,就能缓和姐弟俩紧绷的关系,却忘了弟弟其实一直渴求着她这个做姐姐的关心。她在林嬷嬷怀里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嬷嬷。” 林嬷嬷温柔笑着摸摸她的头,“姑娘和三少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姐弟俩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呢,老爷和夫人在天之灵也是希望你和三少爷能重新变得和以前那般亲近的。” 第十八章 下厨 林嬷嬷的一番话让她明白她这个姐姐当的不太称职,她想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她吩咐春枝道:“去厨房问问,有没有新鲜的桂花鱼。” 等到她给老太太请了安回来,春枝过来道:“厨房说今日没有。” 用了早膳,季云菀就带着春桃和春枝出了门。 她昨儿想了一整晚,想起小时候弟弟或是她调皮,惹娘亲责骂,娘亲气消后为了哄他们,都会亲手给他们做一碗桂花鱼羹。娘亲是清贵落魄之家出生,家境虽远比不上爹爹,却也是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嫁给爹以后,学了一手的好厨艺,在林州的时候经常会亲自下厨做菜给他们吃,桂花鱼羹是娘亲的拿手好菜。 她也想和当年娘亲一样,亲手给弟弟做一碗桂花鱼羹。 到了卖菜的街上,马车走走停停,街上人多,季云菀索性带着两个丫鬟下了马车。幼时在林州,她跟着娘亲上街买过几次菜,对买菜并不生疏,她在一个卖鱼的小贩面前停下脚步,开口问道:“请问有桂花鱼吗?” 她的衣着相貌,一看便是金贵人家出生,小贩是个粗布衣衫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何曾见过这般像仙女儿似的人物,愣了半晌,直到两个丫鬟把她们姑娘挡在身后,不满的看他,他才反应过来,慌忙道:“有……有的,这几条便是了,小姐想要哪一条?” “你替我们挑一条就是了,要最新鲜的。”春枝瞪着他道。 小贩忙替她们挑了一条最大最新鲜的,看着她们走远,然后上了马车,才回过神。 不远的巷口,冯冀双手抱臂靠着墙壁,等到马车缓缓离开,刚才卖鱼小贩旁边的两个人跟上马车,他才不远不近跟了上去。 等到看着马车入了平国公府内,那两个二皇子派来的人离开了,冯冀才不动声色的回去安王府。 之前世子担心二皇子的人会对季家二姑娘有什么不利,让他派人暗中保护,他正好这几日无事,便亲自来了。没想到这季家二姑娘平日很少出门,一出门竟然是买鱼。 他回去的时候,祁承正在院子里练剑,剑法凌厉,原本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面的叶子都快掉光了。 见他来了,祁承把剑扔给旁边的小厮,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转身往房里走。 冯冀跟在他身后,禀告道:“季二姑娘刚才出了趟门,已经回去国公府了。二皇子的那两个人还在悄悄跟踪她,暂时没有什么异动。” “继续盯着。”祁承走到屏风后正准备换衣裳,见冯冀还没走,挑眉问道:“你还有事?” 冯冀面色古怪,欲言又止,“世子,季二姑娘刚才出门是为了买鱼……我还从未见过哪家的小姐亲自出门买菜的……” 祁承听了,也是一愣,他想起听到的关于这季家二姑娘的身世,自小长在林州,父母亡故,在国公府不受老太太喜欢,之前因为犯了错还被送去绵州的庄子住了整整一年。明明是国公府嫡亲的小姐,还要亲自出门买菜,难道她在国公府过的如此不好? 冯冀显然也和他想到了一处,他犹豫着道:“这季二姑娘怎么说也救过世子,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帮她,报答报答她?” 祁承突然想起在绵州,她回京城前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她笑着说若想报答她,就去平国公府找她的丫鬟春桃。怪不得如此想要他的报答,原来是在国公府过的不好。 他喉头动了动,摇头道:“还不是时候,这会把她过快的卷入我们和二皇子以及孙家之间,以后再说。” 冯冀明白世子这是在保护季二姑娘,便住了口,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还不知道自己被人误会在国公府过的不好,季云菀回了府就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厨房。 厨房平日里来去的都是各个主子院里的丫鬟,何曾有过主子亲自来的?见二姑娘来了,管事嬷嬷吓了一跳,慌忙带着丫鬟小厮们行礼。 季云菀跟管事嬷嬷说了一声,让厨房里的其他人都散了,只让春桃和春枝在旁边打下手,照着记忆里看娘亲做桂花鱼羹的方法,忙碌了起来。 荣善堂有一个小厨房,专门给老太太做吃食。季云庭这次被打的狠了,老太太心疼他,自己掏银子,专门让小厨房一日三餐给他做饭菜。 青竹提着食盒从小厨房出来,刚转过回廊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她回头看,是赵嬷嬷。 “嬷嬷有事?”等赵嬷嬷到了近前,她笑着问。 “青竹姑娘,能不能劳烦你把这个也一起送去给三少爷?”赵嬷嬷手臂上也挽着一个食盒,她打开问道。 “这……”青竹看了一眼,见食盒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鱼羹,有些惊讶。 “这是二姑娘亲自买来的鱼,亲手给三少爷做的。青竹姑娘,你就帮忙送去给三少爷吧。”赵嬷嬷恳求道。 她自从被老太太调去外院后,就不能随随便便进出三少爷的房间了。青竹和肖嬷嬷虽然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但她看得出,青竹是真心关心三少爷。 果然,青竹迟疑片刻,低头打开了她手上食盒的盖子道:“放进来吧。” “多谢青竹姑娘。”赵嬷嬷大喜过望,忙小心翼翼把鱼羹端了出来,放进了青竹提着的食盒里。 青竹提着食盒进去屋里,季云庭正趴在床上百无聊奈的看书,见她回来,抱怨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饿坏了。” “路上遇见赵嬷嬷,说了两句话。”青竹笑着从食盒里取出饭菜放到托盘上,然后端到床旁边的案几上。 季云庭扔掉书,拿起筷子正要吃饭,看见托盘上那一碗桂花鱼羹,愣了愣,然后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忍不住皱眉道:“这是哪个厨子做的?也太难喝了。莫不是托关系进来府里的吧?去跟祖母说一声,把他赶走。” 青竹在一旁看着他的脸色,小声道:“这是二姑娘亲手做的。” 季云庭原本想扔掉勺子,动作一顿,他静默片刻问道:“是赵嬷嬷让你送来的?” 青竹点头,带着笑道:“今日府里没有桂花鱼,这鱼也是二姑娘亲自去外面买的。我还不知道二姑娘还会做菜呢,这桂花鱼羹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季云庭哼笑一声,“这么难喝,她哪里会做菜,看起来有模有样都是因为小时候我娘经常做……” 说着,他一顿,看着桂花鱼羹面色复杂,半晌用勺子搅了搅,小声嘀咕道:“真难喝,连娘的一成手艺都没学到。” 青竹在一旁听他小声嘀咕,捂嘴笑道:“既然难喝,那不如让我端走赏给下人?” “下人也喝不下去这么难喝的羹。”季云庭撇撇嘴,故作勉强道:“算了,也别为难下人了,我再喝两口,就端去倒掉吧。” 等他用完膳,青竹端着托盘出门,看着空荡荡的碗,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说是难喝再喝两口,结果把一整碗都喝光了。她把托盘交给院子里的小丫鬟,关好门,招来一个丫鬟在门口守着,然后去外院找赵嬷嬷。 季云菀用完午膳在院子里消食,春枝带赵嬷嬷高兴地进来了。 “二姑娘,你做的桂花鱼羹,三少爷都喝光了。”到她面前,赵嬷嬷笑容满面地道。 “真的?”季云菀惊喜地问。 “青竹姑娘说的,三少爷知道是二姑娘亲手做的,嘴上说着不好喝,但还是都喝光了呢。”赵嬷嬷道。 “难喝的话,喝两口也就罢了,何必全部喝完?”季云菀带着笑抱怨,朝赵嬷嬷道:“那劳烦嬷嬷明日再帮帮忙。” “说劳烦二姑娘太言重了,能看到你们两姐弟关系好转,我比什么都高兴。”赵嬷嬷笑着道:“那我先去忙了。” “送嬷嬷出去。”季云菀吩咐春枝送她出门。 “姑娘,真是不枉费你在厨房忙碌了一上午,手指都被烫伤了。”春桃在旁边又高兴又心疼。她家姑娘长这么大什么时候下过厨,这次为了三少爷第一次下厨,不顾手指被油星溅伤,做了好些碗才挑出一碗满意的。 季云菀摸摸缠绕着纱布的右手食指,眉眼都含着笑。 第二日的午膳,季云庭的食盒里仍是有一碗桂花鱼羹。 “这么难喝,怎么又有?”他皱眉佯装不耐烦尝了尝,轻哼了一声,“马马虎虎,比昨天的强了一点。”然后又把一碗喝光了。 晚上老太太让人把肖嬷嬷叫了过去,询问她季云庭这两日的情况。 “庭儿的伤可好了些?还有这两日的膳食,可合他的胃口?”老太太歪在榻上,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开口问道。 “三少爷的伤已经在愈合了。至于膳食,这两日送来的膳食里,其他倒没什么,只是有一碗桂花鱼羹,很得三少爷的喜欢,每次都会喝完。”肖嬷嬷恭敬回答道。 “桂花鱼羹?这两日的膳食里有这道菜?就算喜欢,也不能天天吃,跟厨房说一声,明日给庭儿换一道菜。”老太太蹙眉吩咐道。 “老太太……”肖嬷嬷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道:“这桂花鱼羹不是厨房做的,是二姑娘做的。” “她做的?”老太太有些诧异,候在一旁的嬷嬷忙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第十九章 冯青青 老太太听完,微阖双目,面上神情看不出来喜怒。 肖嬷嬷在一旁赔笑道:“听闻这桂花鱼羹是三夫人生前最拿手的菜式,二姑娘头一次做这道菜,三少爷嘴上嫌弃,到底还是吃完了。小厨房精心准备的那么多菜式,都比不上这一道。三少爷和二姑娘终归是亲姐弟,感情还是深厚的。” 她知老太太不喜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三夫人,说完有些忐忑的低下头。 老太太沉吟不语,半晌才缓缓道:“庭儿既喜欢,明日府里上上下下都加上这道菜。” 第二日春枝从厨房小丫鬟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回去跟季云菀说了,又委屈又不满道:“姑娘不过是关心三少爷而已,老太太这样是什么意思?老太太就那样不喜姑娘?姑娘也是三老爷的亲身骨血,不是庶出更不是大街上捡来的。” 都说季家老太太面慈心善,对府里上上下下温和宽厚,可她却不觉得。老太太对府里那几个庶出的小姐都能关爱有加,她们姑娘是三房正经的嫡小姐,却从来没有在老太太那里得到一个笑脸。 季云菀听了原本心情有几分复杂,春枝一句大街上捡来的,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伸手拍了拍春枝的肩膀,安慰道:“老太太就是不喜你家姑娘,这些年你还没有习惯么?我都不生气,你也别气了。” 春桃比春枝长一岁,到底稳重些,没说什么,只叹息一声,问道:“姑娘,那以后还要亲手做桂花鱼羹送去三少爷那边么?” 季云菀摇头,桂花鱼羹对她和弟弟而言,不只是一道菜那么简单,既然弟弟吃了,就代表他愿意和自己和解,没必要再做了。 “院里的小厨房是不是闲置的?”她想起来突然问道。 春桃回答道:“是的呢,姑娘想自己在院子里做吃食?” 府里每个院子都有一个小厨房,不过锦绣院的一直都是闲置的。老太太虽说不喜姑娘,不过姑娘每个月的月钱倒是和大姑娘几个嫡出的小姐是一样的,从来没有短缺。这月钱虽说不少,但也不足以请厨娘专门在小厨房做饭食。其他院里都是有娘家补贴,而姑娘外祖家只有一个舅舅,还远在千里之外的遥州。 季云菀轻轻点头,拿出纸笔罗列了一些物品,让春桃吩咐人出去采买。 她爹当年为了她娘离了国公府和京城,老太太一气之下断了她爹的钱银,他们一家在林州那几年,全靠她爹一个人的俸禄过活。当时府里只请了一个厨娘,她娘跟着厨娘学了不少当地的厨艺。她娘做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在庄子那一年,闲暇的时候,她也会照着记忆里她娘的法子做一些糖糕之类的小点心,倒是比做菜有意思不少。 买回来后,仍是春桃和春枝打下手,她做了一些在庄子上曾经做过的芙蓉糕,季云庭那里送了一些,老太太和周氏叶氏那里都送了些。 周氏正在书房看账本,秋荷端着一碟子芙蓉糕进来,笑着道:“夫人,这是二姑娘那边让人送来的,说是林州那边特有的点心,二姑娘亲手做的,您尝尝。” 周氏放下账本,掂起一块尝了尝,松软香甜,味道倒是不错。她咬了半块放下,然后拿出帕子擦了擦嘴,问道:“只送来了这里?” “没呢,老太太和二夫人那里都送去了些。”秋荷顿了顿,叹道:“二姑娘这次回来行事圆滑了不少,以前二姑娘可不会主动向老太太送吃食。” “圆滑是好事,让人就算不喜,也挑不出错处。”周氏垂眸想了想,对秋荷吩咐道:“剩下的芙蓉糕给老爷和大姑娘六姑娘送过去,让他们也尝尝。” “是。”秋荷福了福身子,端起碟子退了下去。 一大早梳洗好,出门去给老太太请安,刚转过游廊就碰见了季云舒和季云晴也去给老太太请安。 “二姐姐。”季云晴高兴地朝她打招呼。 季云菀站在原地等两人走近,一起往老太太的院子走。 “二妹妹,你前日让人送来的芙蓉糕味道极好的,我在京城还未吃过呢。”季云舒笑着说道。 “那是林州当地特有的点心,大姐姐和六妹妹若是喜欢,我以后再做了,再送一些过去给你们。”季云菀笑眯眯道。 季云晴最爱吃甜点心了,听了高兴地直点头,“好呀好呀,二姐姐别忘了呀。” 三人说的正高兴,背后却传来一声冷哼,“糕点自有厨子做,堂堂国公府的姑娘,亲自下厨也不嫌丢人。” 季云菀回头,就见季云兰面无表情冷冷瞥了她一眼,甩着袖子大步越过她们走远了。 “你别搭理她,昨日冯姨娘那边的表姑娘来了,要在府里小住上一段时日,她正不高兴呢。”季云舒道。 季云菀记起来上一世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个表姑娘是冯姨娘哥哥家的,闺名叫冯青青,今年十五,比她和季云兰略大一岁。冯青青长相随了冯姨娘,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她之前就来府里小住过,因为家里是富商,从小不缺钱银,性子有些骄纵,和季云兰有过几次冲突,季云兰极其不喜欢她。这一次又能来府里小住,想必是冯姨娘仗着得二伯父宠爱,在二伯父枕边吹了吹风,才让二伯父同意的。 冯家虽是富商,与国公府仍是差了不少的门第。冯姨娘见外甥女美貌,便打着想让冯青青攀上国公府的算盘。她原本属意的是季云泓,不过冯青青眼界高,看上了季云渊,任凭季云泓跟在她身后死缠烂打也不为所动。 想起上一世叶氏和季云兰因为季云泓哭喊着要娶冯青青进门,气的人仰马翻的场景,季云菀的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三个人过去荣善堂的时候,冯姨娘已经领着冯青青在堂屋了,正在回老太太的问话。 三人上前请了安,季云菀在季云舒身旁坐下,打量中间站着的冯青青,一身藕荷色百褶如意裙,鹅蛋脸,柳叶眉,肤白细腻,娇柔乖巧,一看便受过良好的教导,在老太太面前也一点都不怯弱。 “我记得之前来的时候不过十一二岁,如今都成大姑娘了。”老太太微微含着笑道。 冯姨娘陪着笑,恭敬道:“是呢,我也是几年没见了,昨日见了,也吓了一跳,姑娘家变化快,险些都认不出来了。” 老太太温声嘱咐道:“也不是第一回来了,我们府里姑娘们多,年纪也相差不大,平日没事的时候可以多在一起说说话。缺什么需要什么,只管说便是,安心住在府里,无须拘着。” “知道呢,多谢老太太。”冯姨娘笑着说完,见姑娘们都来齐了,领着冯青青道:“来,见过府里的姐姐妹妹们。” 先去了季云舒和季云晴那里,然后是季云菀,最后是季云兰和几个庶出的妹妹。一圈下来,冯青青一直表现的得体有礼。叶氏的脸色不大好,但她到底比季云兰藏得住事,就算不高兴也叫人看不出来。反倒是季云兰板着脸,让人一眼就瞧出她不高兴。 老太太自是看到了,等到冯青青见过了人,冯姨娘带她在叶氏后面坐下,老太太笑着朝季云兰招手道:“兰丫头,快过来祖母这里。” 季云兰到了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拉她在身边坐下,摸着她脸笑着问道:“谁惹我们兰丫头生气了?说出来祖母给你出气。” 当着府里这么多人,她自是不能说自己不喜欢冯青青,不想要她在府里住这样的话,只好朝老太太撒娇道:“哪有人惹我生气,不过是看祖母对姨娘家的表姑娘这般好,有点吃味罢了。” “真是爱吃味的丫头,你姨娘家的表姑娘难得来一回,自然要好好招待了。”老太太伸手拧了拧季云兰的鼻子,想起来突然问方姨娘道:“对了,我记得去年元宵前后你姐姐家的姑娘也来了府里,仿佛只住了一两天便走了?” 季云柔脸色一僵,方姨娘拢在袖子里的手也紧了紧,她忙笑着回道:“是呢,当时原本说来陪我住几日的,不料家中突然有急事,只住了一日便走了。” “可惜了,还未见过你姐姐家那姑娘是什么模样呢,若是得空,让她也来府里住上几日,府里姑娘多,也热闹。”老太太道。 方姨娘安抚地看女儿一眼,手指在袖子里攥紧,垂眸笑道:“多谢老太太,只是去年我姐姐随姐夫搬去了遥州,离京城路途遥远,怕是不方便。” “如此也就罢了。”老太太听了不再追问,转向沈姨娘道:“我记得你哥哥家是两个儿子,妹妹家倒是有两个姑娘,大的那个和蓉儿差不多大,得了空,也让她们来府里住住,陪陪你和蓉儿。” “多谢老太太美意,只是我妹妹前几日让人送信来说家里的大姑娘杏儿染上了风寒,怕是不能得空来小住。”沈姨娘道。 “风寒可大可小,是要在家里安心将养的好。”老太太点头。 见老太太不再追问,方姨娘悄悄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季云菀无意间看见方姨娘和季云柔的动作,正疑惑,季云舒在旁边拉了拉她的袖子和她说话,她很快把疑惑抛到了脑后。 第二十章 马场 季云渊和季云泓进来请安,季云泓正要在叶氏身边坐下,看到他娘后面的冯青青,眼睛一亮,惊喜道:“这又来了谁家的妹妹?恁的好看。” 叶氏板着脸瞪他一眼,呵斥他道:“这是冯姨娘家的表姑娘,规矩些。” 冯姨娘把外甥女接来,便是想要府里两位正婚娶的少爷见见,她带着冯青青起身笑道:“青青,这是府里的大少爷和二少爷。” 冯青青福了福身子,抬头飞快地看了季云渊和季云泓一眼,轻声道:“见过大表哥,二表哥。” 季云渊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到周氏身边坐下,季云泓笑嘻嘻看着她,说道:“我原来还有这么一位标志的表妹呢。” “泓儿!”叶氏的脸色铁青,厉声喝了他一声。 见他娘发怒了,季云泓只好收敛起性子乖乖过去坐好,只是一双眼睛仍时不时瞄向冯青青。 自从在老太太那里见过冯青青后,季云泓见天的往冯青青住的院子里跑,送送胭脂水粉之类的讨她欢心。 只是冯青青对他始终不冷不热,冯姨娘在一旁看的实在着急,忍不住拉着她在屋里问道:“青青,你父母把你送来我这里,就是想要我给你在京城寻一份好的亲事。我们府里的二少爷,可是京城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夫婿,主动凑到你面前,你为何一点都不上心?” “姑母,您别急啊,我有我自己的主意,您就别太操心了。”冯青青嘟着嘴,窝在她怀里撒娇道。 膝下没有女儿,冯姨娘对这个外甥女格外纵容疼爱,她摸摸冯青青的头宠溺道:“真是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了。姑母是希望你能嫁到这国公府,至少有姑母护着你,若是嫁到别的人家,姑母就没法子护你了。” “放心吧,姑母,我会嫁进这国公府的。”冯青青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笑嘻嘻搂住了冯姨娘。 上次做了芙蓉糕送去给季云庭后,隔两天他就会让青竹过来锦绣院点名他想吃的糕点,然后季云菀做了再让人给他送过去。两姐弟虽没有见面,但相互之间的感情倒是不知不觉融洽了些。 这日季云菀做了枣泥山药糕,让春枝给季云庭送去了些,还剩下一些她让春桃用食盒装了,亲自送去给季云舒和季云晴。 她和春桃走到花园,经过水榭就看见假山那边有两个人影,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季云渊和冯青青两个人。 冯青青抬头跟季云渊说了几句话,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囊羞羞答答递给他,季云渊连连推拒,他退一步,冯青青就上前一步,他退的紧靠假山,无路可退,面上满是无奈。 季云菀看着便忍不住抿嘴偷笑,她回头朝春桃使了个眼色,两主仆面向水榭,春桃故意提高声音惊喜叫道:“姑娘,你看这湖里好多鱼啊。” 听见这边的声响,冯青青见有人来了,忙收起香囊,匆匆走了。 见她终于走了,季云渊松了口气,等到季云菀走近,朝她作了个揖道:“多谢二妹妹相救。” 他方才早就瞧见了这主仆二人,刚要出声求救,她们就主动帮忙了。 季云菀笑着打趣他,“大哥哥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冯姑娘这样的美人都拒绝。” “咦,她美吗?在家天天看你们几个,都不觉得旁人美了。”季云渊故作诧异的眨了眨眼睛,看见春桃手上的食盒,问道:“提什么好吃的?” “姑娘做的枣泥山药糕,正要送去给大姑娘和六姑娘。大少爷要不要尝尝?”春桃打开食盒,笑着问。 “二妹妹真是心灵手巧,以后谁娶到你真是有福了。”季云渊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含糊道:“我表妹她们来了,你过去正好一起说说话。我出门去了。” 说完,又从食盒拿了一块糕点,才离开了。 季云菀过去的时候,季云晴和周玉两个小丫头在院子里玩,季云舒正要让丫鬟去叫她。让春桃把枣泥山药糕拿出来放到榻上小几上,季云菀也上了榻在季云舒身边坐下。 “菀妹妹手真巧,这糕点做的都比得上我们府里的大厨了。”周芙坐在对面,捻起一块糕点尝了,笑着夸赞道。 季云菀弯唇笑了笑,问道:“两位姐姐刚才在说什么?” “说芙表姐的亲事呢。”季云舒让丫鬟从碟子里取了几块枣泥山药糕出来放在小几上,其他的都送去给外面院子里玩耍的两个小丫头。 周芙托着腮唉声叹气,“我娘相中了那永宁侯府的世子,巴巴的想要我去相看,可愁死我了。” 永宁侯府?季云菀心中一动,那不就是安王世子的外祖家吗?上一世她与周芙并不相熟,但与安王妃走动的多了,听说过永宁侯府的世子妃隐约也是姓周,夫妻颇为恩爱,琴瑟和鸣。 “听说那永宁侯府的世子长得玉树临风,为人温厚正直,是个好的夫婿人选,芙表姐见了说不定就看中意了呢。再说就算不中意,跟舅母直说,舅母也不会逼你嫁过去。去相看见见面也没什么不好。”季云舒温声劝道。 周芙想也未想就摇头,“不见不见,他和安王世子是表兄弟,听说两人长得相像,我见了安王世子几次也没见中意,怎见得会中意他?何必白费功夫。夫婿我要自己找,才不要他们给我相看呢。” 见她如此坚决,季云舒也不好在劝,季云菀却觉得有点可惜,若上一世永宁侯府的世子妃就是周芙,那两人这不是要错过一次?自她重生后,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变动,若周芙的婚事也发生变动…… 深宅中的女子能碰上美满的姻缘实属不易,不愿周芙错失良人,季云菀想了想,笑道:“旁人说的总不如自己亲眼看见的靠谱,芙表姐不愿相看,不如悄悄的看,悄悄看他有什么不足之处,也好告诉令堂,省的以后令堂总在你耳边念叨。” “是呢是呢。”季云舒听了忍不住点头,“你若不愿意自己去看,我们陪你一起。说起来我也还未见过这永宁侯世子长什么模样呢,正好去看看。” 周芙摸摸下巴,有些意动,实在不愿意听她娘老是在她耳边念叨,她伸手捏了捏季云舒的脸颊,笑着佯怒道:“好哇,你都有了我哥哥,还想见别的男子。” 她这样便是同意了,季云菀舒了口气。 周芙一旦打定了主意,就行动的很快,第二日就让人来叫季云舒和季云菀。 两人出了府,周芙的马车在门口等,两人上了马车,周芙吩咐了车夫一声,马车就缓缓开动了。 “我打听到了,听说今日萧王世子会邀几个公子去城郊的马场骑马,那位永宁侯世子也在其中。”周芙说道。 “城郊马场?我们如何进去?”季云舒睁大眼,蹙眉问道。 “我跟郡主说了,她带我们进去。”周芙说完,吩咐了车夫一声,马车向城外驶去。 当今皇上有两位兄弟,安王和萧王。萧王平生最是爱马,皇上特许他在城郊南山脚下建了一个马场,里面养着不少珍稀好马。 到了马场门口,那里已经停了一辆马车,季云菀三个从马车上下来,那辆马车上也下来一个十五六岁,长相俏丽的姑娘,是萧王家的大姑娘,祁芸。她和周芙交好,是闺中密友。 “参见郡主。”季云菀和季云舒朝她福了福身子。 “你们来啦,快跟我进去,我哥哥带他们进去都好一会儿了。”祁芸笑盈盈看看她们,拉住周芙的手急切道。 “是吗?你没告诉你哥哥我们会来吧?”周芙和她一起往马场走,不放心问道。 祁芸撇撇嘴,“哎呀,没有,知道你今天是要偷偷的看,我才没告诉他呢。” 四个人进了马场,管事忙迎了上来,朝她们行礼,恭敬笑道:“郡主带几位姑娘来骑马?” “嗯,你去寻几匹温顺的小马来,她们还没来过马场,我先带她们到处转转。对了,我哥哥他们呢?”祁芸问道。 “马场来了几匹西域的宝马,世子带几位公子去马厩看了。”管事答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你们也不用跟着了,我们几个自己去转。”祁芸让管事下去,又打发了要跟在一旁伺候的下人,小声对她们道:“我知道马厩在哪儿,跟我来。” 说完,带着她们几个往里面走。 现在正是春末夏初,草木生产的旺季,微风轻轻一吹,空气中满是青草的清香。马场占地颇广,又是在山脚下临着平湖,空气清新,风景怡人。 季云菀跟着祁芸走了一段,就看见前面不远出现几间屋舍,料想应是马厩所在。她迟疑问道:“我们这样过去不会被他们瞧见吗?” 祁芸正要说什么,突然一阵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从屋舍方向传来,还有下人惊慌的叫喊声,“不好了,马跑出来了!” 四个人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见对面几匹高大的骏马朝她们狂奔而来。 第二十一章 安王妃 几个姑娘何时遇到过这种场景,都吓的呆住了。看着朝自己狂奔过来的马,季云菀懵的忘了反应,眼看马蹄就要踏下来,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重活一世,难道就要命丧马下? 忽然“嗖嗖”耳边响起破空之声,几支箭从远处射进骏马的身体,骏马昂首悲鸣,马蹄迟缓一瞬,季云菀被人揽住腰带入怀中,带离了原地。 反应过来有人救了她们,季云菀抬头,看清面前的人,一张熟悉冷峻的脸,是安王世子祁承。 祁承低头见她呆呆看着自己,以为她被吓坏了,圈住她腰的手臂忍不住又紧了紧,听见身后的马蹄声,才松手放开了她。 季云渊背着箭筒从马背上下来,看着自己的三个妹妹,铁青着脸厉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季云菀忙向季云舒几个看过去,季云舒被姜继扬护住了,祁芸被她哥哥护住了,周芙则被一个身着青色锦袍,高大俊朗的男子护在怀中,她吓坏了,正扯着别人的领口,呜呜的哭。 “大哥……”季云舒回过神,眼眶也红了,她推开姜继扬,伸手想要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抖着手,几次都没掏出来。 “哎,我给你。”见她可怜见儿的,姜继扬从自己怀里掏了帕子出来,塞到她手里。 祁芸吓傻了,她哥搂着她心疼的不行,怒声训斥后面赶来的下人,“谁把这几匹马放出来的?!” 把马的事留给萧王世子处理,季云渊带着几个妹妹回家。直到上了马车,几个人才完全从刚才的惊吓里回过神来。 “说说,你们干什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季云渊黑着脸瞪着对面的三个妹妹,想起刚才的事心有余悸,要不是他们骑着西域宝马到外面溜了一圈刚好回去,要不是他为了打猎随身带着箭筒,他实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大哥,我们就是想去骑骑马,听说马厩来了几匹西域宝马,郡主带我们过去看看。”哪敢让季云渊知道是为了偷偷看人来的,季云舒按之前编的理由小声道。 季云菀和周芙在旁边连连点头。 见几个妹妹都怯怯的,连以往最爱和他顶嘴的表妹都不说话了,知道这次是把她们吓到了,季云渊缓了面色叮嘱道:“以后再不许几个人单独出来了。” 先送周芙回去了相府,才回去国公府。季云渊把马场的事跟周氏说了,唬的周氏搂着季云舒上下看有没有哪里伤到,要让人去请大夫,季云舒把她劝了下来。 季云菀回去锦绣院,几个丫鬟知道了,春桃和春枝直抹眼泪,巴巴道:“姑娘,下次去哪儿一定要带上我们。” 第二日萧王的人来登门道歉,原来那几匹是没驯服好的烈马,下人看管不力让它们跑了出来。 季云庭知道季云菀差点出事,捧着屁股从床上下来,好说歹说不听劝,让人抬他去锦绣院。 过去的时候,季云菀正在窗边临摹字帖,见他来了,吓了一跳,忙让人抬他到榻上,让丫鬟端上茶水点心。 “伤可好些了?”季云菀拿个几个软枕过来,让他趴的舒服一些,问道。 “嗯,大夫说过几日就能下床走路了。”两姐弟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了,季云庭有些不习惯,他转过头不看他姐姐打量屋内,只觉屋内物品摆置和他小时候一样,忽而问道:“我的房间可还在?” 季云菀好笑的瞧他一眼,“谁还把你房间拆了不成?自然是在的。” 季云庭讪讪地挠挠头,拿过他姐姐临摹的字帖看,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这是娘的字迹。” 季云菀微笑,“嗯,你可还记得小时候在林州,娘教我写字,爹教你写字的场景?” “当然记得,娘都对你温温柔柔的,爹呢,动不动就凶我。”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季云庭扁嘴道。 “还不是你调皮捣蛋,爹才会凶你。”季云菀抿嘴笑。 两姐弟说起小时候的趣事,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天色渐暗,小丫鬟过来问起晚膳,季云菀温声问弟弟:“晚膳是回去吃还是在这里吃?不如和我一起吃了再回去?” “嗯,我让人回去说一声。”季云庭没有犹豫就点头答应下来。 林嬷嬷和春桃春枝两个丫头高兴极了,春桃笑着道:“我去厨房说一声,这就让人摆桌子。” 荣善堂里,肖嬷嬷正在老太太面前说话。 “老太太,三少爷听说二姑娘在城郊马场差点出事,急着去锦绣院看望,拦都拦不住。三少爷这伤还没好呢,这一折腾,也不知道会不会严重。” 老太太倚着软榻,抬眸看窗外的天色,“什么时候去的,现在还没回来?” “晌午就去了,这都一下午了,刚刚三少爷让人回来说,他要在二姑娘那里用晚膳。”肖嬷嬷回答道。 老太太垂眸片刻,淡声吩咐丫鬟,“去请三少爷回来,说我让小厨房烧了他爱吃的菜,让他回来和我一起用晚膳。” 锦绣院里,为了照顾季云庭的伤,桌子就摆在榻边。季云菀坐在对面,亲手给弟弟舀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柔声笑道:“知道你不爱吃萝卜,这汤里的萝卜我都挑出来了。” 季云庭刚喝了两口,老太太派来的丫鬟过来了。 “三少爷,老太太让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菜,请您回去用膳呢。” 季云庭听了抬头看他姐姐,季云菀叹口气,说道:“既然祖母让人来请了,回去吧,你伤还没好,回去就别再乱跑了,哈好养着。” “知道了,我走了。”季云庭无奈地放下碗筷,让人和来时一样,把他抬回荣善堂。 站在门口看着季云庭离开,春枝气呼呼道:“老太太这是看着我们呢,她就是不想让姑娘和三少爷姐弟和好,一顿饭都不让在一起吃。” “行了,庭儿愿意来瞧我,我就很高兴了,也不在乎一两顿饭的。这菜有些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们拿些去吃。”季云菀面色淡然,她挑了几盘菜,剩下的让春桃拿下去给大家分了。 过了几日,传出相府大姑娘和永宁侯府世子定亲的消息,季云菀有些惊讶,正好季云舒屋里的丫鬟来请她过去,她带上春桃便去了。 过去看见周芙,她一进门就笑着问道:“听说芙表姐和永宁侯世子定亲了?” “可不是嘛,你知不知道在马场那天救了芙表姐的那个男子是谁?”季云舒笑吟吟拉她在身边坐下,眨着眼睛神秘兮兮道:“就是永宁侯世子赵岩。” “当真?”季云菀惊讶,想起那天周芙扯着别人领口呜呜直哭的画面,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两人真有缘分。” “可不是,当初有人还不愿意见,若不是我们两,这人可不就错过了这段姻缘?”季云舒俏皮的揶揄道。 周芙往日一向直爽大气,如今也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她嗔怒地瞪季云舒一眼,站起身朝她们福了福身子,拖长声音道:“多谢那日两位妹妹舍身陪我,也祝两位妹妹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季云舒捂着嘴笑,“我就不用了,还是祝二妹妹早日觅得如意郎君吧。” “是呢,你都有我哥哥了,明年呀,我就要唤你一声嫂嫂了。”周芙转转眼睛,“不如我先提前叫你一声嫂嫂?” 季云舒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跺跺脚,起身就要堵周芙的嘴。 “嫂嫂……”周芙反而叫的更欢了,她一边叫一边往季云菀身后躲。 季云菀被她们闹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王府里,安王妃赵氏正和儿子在花园的亭子里喝茶。 “你表哥的亲事总算是定下来了,那周家姑娘我见过几次,是个活泼可心的姑娘。”赵氏端着茶盏轻噙一口,接着道:“之前你表哥推掉了好几家的姑娘,没想到他和这周家姑娘倒是有缘。听说那日你在马场也救了一个姑娘?” 祁承知道她娘心中所想,皱眉看着她,“娘……” 赵氏叹气,“为了大局着想,你要娶孙莹莹,我知道。但娘还是希望你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就像你表哥一样。” “我有分寸。”祁承垂下眼帘,淡声道。 她这个儿子从小有自己的主意,旁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只好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位救过你的季家姑娘,我们何时才能谢谢人家?” “二皇子正怀疑我失忆的真假,现在还不是时候。”祁承道。 他回来后,就把绵州的事情告诉给了他爹娘,只有安王和安王妃,太子以及他身边的亲卫,才知道他并没有失忆的真相。 “就算不能明着感谢她,暗地里也要谢谢她。那季家二姑娘,我知道一些,她小小年纪就父母俱不在了,在国公府又不得老太太宠爱,是个可怜的。”安王妃道。 祁承安抚他娘,“知道了,娘,这些我会让人去办,不用您操心。” 冯冀从廊上过来,躬身道:“王妃,世子,王爷有事叫世子去书房。” “你去吧。”安王妃朝儿子点点头。 祁承起身往书房走,他转出花园突然开口问道:“季家二姑娘可有别的亲戚?” “似乎还有个舅舅,在遥州做知府。”冯冀想了想,回答道。 “为官如何?”祁承接着问。 冯冀道:“听说为官清廉,挺受当地人爱戴。前一任知府把遥州搅得一团乱,她舅舅去以后,这些年倒是把遥州治理的井井有条。” 祁承抿唇垂眸,若有所思。 第二十二章 端午灯会 周芙的亲事很快定好了黄道吉日,在七月初八。日子定好后,她便不能随意出门了,要在家里缝制嫁衣,准备出嫁的事宜。 五月初五端午节,老太太喜好热闹,一早便定好了戏班子来府里唱戏。在花园搭起了台子,周氏和叶氏陪老太太坐在上首,大伯父和二伯父也在旁边陪着,府里的姑娘和少爷坐在后面。 季云庭臀上的伤刚好,好些日子没下地了,哪里坐得住,没多大会儿就偷偷溜走了。季云菀和季云舒坐在一处,偶尔回头一看,见季云庭不见了,担心他溜出府去玩儿,也悄悄从座位上起身,去寻他。 到了季云庭住的院子里,他果然不在,今日端午,大伯父在家,他肯定不敢光明正大的出府,想起上一次他和福贵两人翻墙进出,季云菀往上次的院墙去。 院墙旁的那棵树上,福贵被季云庭撺掇着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带着哭腔道:“我的好少爷,能不能明天再出去玩儿?今天端午,大老爷也在家,要是让他知道你又溜出去了,可饶不了我。” “大伯父要陪祖母看戏呢,不会知道的。我们快去快回,到街上溜一圈就回来。大半个月没出门,可把少爷我憋坏了。”季云庭把袍子撩起来系到腰上,卷了卷袖子,跃跃欲试往树上爬。 “做什么呢?给我下来。”季云菀抬头看着他,冷不丁出声道。 季云庭刚往树上爬了一小段,吓了一跳,脚下没踩稳差点从树上滑下来。他低头看见他姐姐,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刚被大伯父打了一顿,你就忘了?还想挨打不成?你给我下来。”季云菀板着脸训他。 “我才不呢,说了很快回来,大伯父不会发现的。”季云庭说着,蹭蹭蹭就又往树上爬。 见他不听话,季云菀气到了,见他爬的还不高,她走到树下就踮起脚,伸手拽住他的腿就往下扯。 “诶诶诶,快松手,我裤子要被你扯掉了。”没想到他姐姐突然来这招,季云庭抱着树慌忙叫喊。 看着两位姑娘少爷像小孩儿似的在树上拉扯,福贵有些汗,他眼角突然看见有人朝这边走来了,忙小声喊道:“二姑娘,三少爷,有人过来了。” 季云菀一愣,瞧见旁边有个假山洞,忙道:“快下来,去假山洞里躲一躲。” 生怕被传到大伯父那里,季云庭刺溜从树上下来,等福贵也下来了,三个人藏进了旁边的假山洞。 脚步声很快就近了,一个说话的声音响起,是季云渊,“冯姑娘,可不可以别跟着我,我还有事要忙。” “我做的香囊,表哥收下了我便走。”冯青青娇滴滴的声音。 “我不能收,二弟喜欢,你送给二弟吧。”季云渊耐着性子道。 “可我只想送给表哥你。”冯青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的委屈。 季云渊严肃道:“冯姑娘,我已经说过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换一个人喜欢吧。” “为什么?表哥不喜欢我哪一点,我改就是了。”冯青青哽咽道。 见她又哭了,季云渊头疼极了,他唉声叹气,无语道:“冯姑娘,可不可以别哭了?你若再这样,我便禀明母亲和祖母,送你回家去了。” 话音刚落,冯青青哭的更大声了,她跺跺脚,抹着泪跑了。 季云庭从假山洞里出来,看着季云渊噗嗤笑出了声,“大哥,看你把人家冯姑娘气跑了。” 没想到假山洞里竟然藏着人,季云渊瞧着三人惊讶,“你们怎么在这里?”然后无奈地笑了起来:“这事可别传出去,让祖母和我爹我娘知道。” 季云菀忍着笑问道:“大哥哥是怕伯父伯母知道了,催你成亲不成?” “放心吧,伯父伯母就算催你成亲,也定是京城哪家勋贵家的娇小姐,不会让你娶冯姑娘的。”季云庭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呲牙。 “你啊,在这里是不是想爬树溜出去?信不信我告诉我爹,让他再打你一顿板子。”季云渊板起脸,“快回花园陪祖母看戏,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背着手大步离开了。 “呀,冯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冷不丁季云庭突然嚎了一嗓子。 远处的季云渊脚下突然一趔趄,急忙回头看。 “哈哈哈哈,大哥,骗你的。”季云庭大笑出声。 季云渊从地上捡起块小石子,抡起胳膊就扔了过来,正中季云庭额头,他满意的拍拍手走了。 “嗷,疼,大哥太过分了。”季云庭捂着额头,苦着脸嘟囔。 “谁叫你骗他的。我瞧瞧。”季云菀伸手掰过弟弟的额头,见只是略微红了一块,伸手替他揉了揉,说道:“别想着偷偷溜出门,走,跟我回去看戏。” “我都大半个月没出门了。”季云庭不情愿地哀叫道。 “行啦,晚上有灯会,我听大姐姐说了,大伯母允我们晚上出去逛逛。”季云菀说道。 “真的?”季云庭一下高兴了起来,兴冲冲要往戏台走,“回去看戏。” 盼着盼着天黑了,老太太让人在花园的水榭摆了三桌饭,府里的老爷公子一桌,老太太和周氏叶氏以及几个姨娘一桌,姑娘们一桌。因着府里没有外人,唯独一个冯青青也没什么拘束,因此男女眷便没有用屏风隔开。 用完晚宴,应景的吃了粽子,季云庭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周氏笑盈盈对老太太道:“今日街上有灯会,想必热闹的紧,不如让府里的姑娘少爷们也出去逛逛,热闹热闹。” 老太太瞧见孙儿孙女都眼巴巴的看自己,失声笑道:“去吧去吧,也不拘你们在府里了,省的你们说我这个祖母不好。” “祖母最好了。”季云庭欢喜的蹦起来。 周氏让季云渊和季云泓看着弟弟妹妹们,又让丫鬟取了银子来交给他们和季云舒,让他们看弟弟妹妹们喜欢什么,便买下来。 前院套好了马车,大房二房各一辆,还有一辆坐着丫鬟,三房只季云菀和季云庭两个人,他们便跟着大房一起,季云庭和季云渊骑马,季云菀则和季云舒几个坐马车。 大街上灯火辉煌,人流如织,泾河两岸华灯如昼,小贩游人熙熙攘攘,端的是热闹。 一行人下了马车,见街上众人都带着面具遮住半张脸,季云兰指着不远的一个面具摊子道:“我们也去挑个面具带吧。” 季云渊和季云泓带弟弟妹妹们过去,一人挑了一个面具,就涌入了人流中。 虽有丫鬟们跟着,但人流拥挤,摩肩接踵,没一会儿就被人群给挤散了。等到季云菀随着人流出来,到了堤岸边,才发现她和季云舒几个也走散了,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原地张望了会儿,没瞧见熟悉的人,想着大家都在这里,走着走着或许能碰上,便一个人边走边看。 她长到十四,还是第一次来逛京城的灯会,和林州的灯会比起来,要更热闹人更多摊子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也要更多一些。 季云菀在摊子上瞧上了一个小瓷人,栩栩如生甚是可爱,她问了问价钱想要买下来,一摸身上,才发觉没带银子,出门大伯母给的银子都还在季云舒那里。 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见她迟疑,热情地道:“姑娘,你若真的想要,可以给你便宜些。” “不要了。”季云菀放下小瓷人,悻悻的说了一声,往旁边桥上走去。 祁承一向对灯会不感兴趣,但妹妹祁颜闹着要来灯会,他只好陪她来逛。街上人多,他一时没注意,祁颜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他只好让冯冀去找,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 在一个瓷器摊子前,他听到旁边姑娘的说话声,莫名有些耳熟,转头看,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娉婷背影向石桥上走去。 发觉她是孤身一人,祁承迟疑片刻,就跟了上去。 季云菀站在石桥上往下看,桥下河水潺潺流动,星星点点的乌篷船飘荡在河面上,青年男女在夜色中相携游河。夜风拂面,凉爽宜人,四周的嘈杂声和欢笑声,组合成一派平和昌盛的夜景。 她想起上一世的端午,她独自一人留在锦绣院中,和亲弟弟疏远,不与大房二房往来,是何等的孤寂,何曾体会过这样美丽的夜色。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桥下突然有人推着板车过来,高声叫嚷道:“让一让,让一让。” 桥上众人纷纷躲闪,季云菀也忙往桥边躲,却不料被旁边的人推搡,脚下不稳,险些从桥上落入水中,幸好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揽住她站稳。 救她的人是个男子,抓住她胳膊的手宽大有力,她抬头,发现男子也和她一样带着面具,露在外面高挺的鼻梁和下颌轮廓有些眼熟。 “多谢。”季云菀一边道谢一边仰着头打量男子,一双明眸仿佛盈满了秋水,波光粼粼,倒映着天上细碎的星辰。 男子低头定定瞧着她,忽然伸出手掌蒙住她面具下的双眸,她慌忙闭眼,等到睁眼,男子已经下了桥走远。 第二十三章 落水 桥下堤岸边,孙莹莹面色难看,丫鬟碧水在旁边小心翼翼道:“刚才那人或许不是世子……” 孙莹莹充耳不闻,突然大步朝石桥上走了过去。 被刚才男子的动作弄的有些困惑,季云菀实在想不出会是谁,摇摇头抛到脑后,正要往桥下走,却见对面气势汹汹来了一个女子,走到她面前,一把掀掉了她脸上的面具。 “你做什么?”猝不及防,季云菀被吓了一跳,怒瞪着面前的女子问道。 看清她的面容,女子一僵,咬牙切齿道:“竟然是你。” 听见声音,认出面前的人是孙莹莹,季云菀压抑着怒气道:“孙姑娘无缘无故掀别人面具做什么?” 季云渊正在四处寻弟弟妹妹,不经意撞见季云菀没带面具在石桥上和人对峙,忙跑过去,把季云菀护到身后,面色肃然问道:“怎么了?” 孙莹莹盯着季云菀的双目都要喷出火来,碧水忙小声道:“姑娘,还不确定呢,人已经不在了,说不定是我们认错了。等确定了再发作也不迟。” 孙莹莹理智尚存,她听了碧水的话,冷着脸一言不发,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季云渊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看起来孙姑娘认错了人。”季云菀没好气道。 灯会也不逛了,孙莹莹上了马车就寒着脸吩咐碧水,“让人去查查世子晚上有没有出门!” “是。”碧水忙应下来,见孙莹莹仍是一脸余怒未消,小心翼翼劝慰道:“姑娘,您别太生气了,那季家二姑娘才回京城多久,世子都没见过她几面,两人怎么可能那么亲密呢。都带着面具呢,许是真的认错了,那人只是像世子而已。” “最好如此,这京城里,还没有人敢跟我抢男人!”孙莹莹冷哼一声道。 端午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了起来。季云菀去花园的亭子和季云舒几个一起纳凉,听说了太子和几位公子在城郊马场比赛,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伤到手臂的消息。 季云兰今天难得和她们在一处,说着从她哥哥嘴里听说来的八卦,“比赛那天安王世子也在,都猜太子从马上摔下来就是安王世子故意使袢子,就是为了报在朱州的仇。之前世子在朱州遭人袭击,听说就是太子派人在暗地里干的。” “只听说他们两人素来不和,如今竟到了互相暗算的地步?也不怕闹得让皇上知道。”季云舒唬了一跳,季云渊很少跟她说这些,因此她知道的没有季云兰多。 “皇上怕是早就知道了,听说今日一大早就把安王世子叫进了宫,免不了一顿训斥。”季云兰道。 季云菀在一旁默默的听,上一世也是如此,太子原本一直在协助皇上处理政务,这次落马受伤后,孙贵妃便借着太子受伤不便之由,吹了吹皇上的枕边风让二皇子暂时代替太子处理政务。之后不久,安王世子就和孙莹莹定了亲。 几日后,是季云菀和季云庭母亲的祭日。季云菀一早准备好祭品,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和季云庭一起云华寺祭拜母亲。 回京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两姐弟单独出门,马车上季云菀给弟弟理了理衣领。 季云庭倚靠着车壁,想起娘就想起远在遥州的舅舅,开口道:“也不知道舅舅他们在遥州过的怎么样。” 遥州离京城,写一封信都要一个月才到,季云菀回国公府后跟舅舅来往过一封信,在信里一切都好。 上一世因为安王妃,她舅舅才从遥州调到京城任职,这一世失了安王府这座靠山,她舅舅还能回到京城吗? 季云菀垂下眼眸,忍不住有些忧心忡忡的想。 到了云华寺,让僧人引路去了大殿旁的偏殿。偏殿是云华寺专门用来供勋贵之家安置过世的亲眷好友牌位的场所,娘去世后,他们爹把牌位带回京城就安置在了这里,之前每年都会带他们两姐弟来祭拜。 “娘,我们来看你了。”两姐弟跪在他们娘的牌位前,磕了头,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上了香才起身离开。 他们爹在世时和这云华寺的方丈是知音好友,知道她今日要来祭拜她娘,方丈特地遣了僧人在殿门口等,见他们出来,上前对季云菀行礼道:“二姑娘,我们方丈请你去禅房说话。” “你去后面院子的湖边等我,我等会儿去找你。”季云菀吩咐了弟弟一声,就跟着僧人去见方丈。 方丈找她闲谈问候了几句,就让她离开了。季云菀从禅房出来,找僧人问了问路,就往后院去找季云庭。 今日后院中休憩的香客并不多,她一路行来也没遇见几个人,她沿着青石小径到了湖边,就看见季云庭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站在不远处,两人在争吵什么。那少年衣袍华贵,表情蛮横,瞧着来头不小。 季云菀朝他们走过去,突然那个少年用力推了季云庭一把,季云庭站在湖边,猝不及防就掉进了水里。 “庭儿!”季云菀吓的大叫一声,见有人来了,那个少年看了一眼水面,转身就跑了。 还好季云庭会水,等到季云菀过去,他已经从湖里游了上来,他气冲冲朝着少年的背影大声骂道:“好你个孙诚,竟然敢玩阴的!” “庭儿,没事吧?”季云菀拉着弟弟上下打量,见他除了衣裳全湿了,没有别的大碍,才放了心。 “走,先去找寺里的僧人借身衣裳换。”担心湿衣裳穿在身上会着凉,季云菀拉着他就要去找僧人。 走了没两步,迎面却碰见了太子。太子一身家常的袍子,身后跟着侍卫,手里拿着鱼篓和鱼竿。 “三少爷这是怎么了?”见季云庭浑身湿透,像从手里捞出来似的,太子停下脚步,疑惑的问。 季云菀带着弟弟向他行了礼,才苦笑着道:“刚才在湖边和人起了冲突,掉进了湖里,我带他去找寺里的僧人借身衣裳换。” “东禅院的妙法小和尚和他身量差不多,长生带他去厢房收拾收拾,再让人去东禅院借一套衣裳。”太子吩咐身后的侍卫。 “是。”侍卫应了一声,放下鱼竿和鱼篓,要带季云庭去厢房。 季云庭抬头看看他姐姐,季云菀朝他点点头,他才跟着侍卫走了。 太子上前要拿起鱼竿和鱼篓,因着一只手臂受了伤,只有一只手能用,他拿起鱼篓,温声对季云菀道:“季姑娘可否帮我拿一下鱼竿?令弟要一会儿才能过来,不如先在这里陪我钓会儿鱼?” 季云菀忙上前帮他拿起鱼竿,两人一起走到湖边,见太子一只手有些吃力,她接过来道:“我来吧。” 鱼饵早就穿好,只用把鱼线甩进湖里。季云菀一边动作熟练的把鱼竿在岸边放好,一边笑着道:“在林州的时候,我经常陪我爹去湖边钓鱼。” “林州是个好地方,我五年前去过,山清水秀,民众生活富足。”太子感叹道。 季云菀笑了笑,看着太子受伤的手臂,迟疑片刻问道:“殿下的伤……” 太子见她眼中流露出关切之色,心中一暖,噙着笑道:“不严重,小伤而已。多谢季姑娘关心了。” 顿了顿,问道:“季姑娘和令弟今日怎么来这寺里了?” 季云菀脸上笑容淡了,看着湖面,双眸露出怀念的神色,“今日是我母亲的祭日。” “失礼了。”见她双眸凝望湖面,眼神怀念中带着哀伤,太子想起自己那缠绵病榻、时日不多的母妃,心中一恸,沉默了会儿赔礼道。 两人在湖边说话,孙诚一溜烟往大殿跑,想起季云庭掉在湖里的狼狈样,他幸灾乐祸笑的高兴,一拐弯,遇到了二皇子和孙莹莹还有祁承三个人。 “你跑哪里去了?害我们找了你半天。”见了他,孙莹莹劈头盖脸一顿骂。 “去了湖边,季云庭那小子也在,我把他推到湖里去了,总算报了上次他打我的仇。”孙诚洋洋得意道。 祁承微微皱起眉头,二皇子挑眉问道:“旁边有人瞧见没?季云庭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少爷,如果出事了闹到父皇面前不大好。” 孙诚不在乎的哼了一声,“他会游泳,再说她姐姐也在旁边呢,不会淹死的。” “哦?季二姑娘也在?”二皇子闻言有了兴致,唰的打开折扇,“皇兄前几日也来了这寺里清修,走,我们去后院瞧瞧。” 早在孙诚说起季云菀也在的时候,孙莹莹的脸色就难看了下来,见二皇子要去后院,她不高兴道:“有什么好去看的?太子又不会愿意看见我们,表哥别去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她仰头看着祁承,“世子,我们走吧。” “既然来了,看一看又无妨。”二皇子背着手笑的温文,他率先抬步往后院走。 祁承落后两步,跟在他的身后。 “都是你!”孙莹莹狠狠瞪了孙诚一眼,咬着牙,跺跺脚,只好也跟了上去。 孙诚不知所措地摸摸脑袋,他又做了什么把这位大小姐惹生气了? 第二十四章 承认 四个人到了湖边,正看到太子和季云菀言笑晏晏的场景。二皇子走过去朗声笑道:“皇兄好福气,寺里清修也能遇到季姑娘这样的美人相伴。” 季云菀的目光从他身上滑过,落在刚才把季云庭推下湖的孙诚身上。 太子朝他淡淡一笑,“二弟和世子还有孙姑娘怎么也来寺里了?” “无事便出门转一转,想到皇兄就在这寺里,索性过来看看,没想到季姑娘也在这里。”二皇子一双眼笑意盈盈看向季云菀。 季云菀把目光从孙诚身上移开,朝他福了福身子,“见过二皇子,我与弟弟来祭拜母亲,没想到弟弟被人恶意推入湖中,幸好遇上太子,让人带弟弟去换衣裳,我在这里等。” 孙莹莹瞧她那低眉顺目,娇娇怯怯的模样十分不顺眼,冷笑一声,“你弟弟上次在学塾打伤我弟弟的事,我们孙家还没有找你们国公府算账,你竟然还敢说我弟弟恶意推你弟弟到湖里?!” “刚才离得有些远没看清,原来是孙少爷推的我弟弟啊。上次是两个孩子打架,我弟弟也受了伤,事情早就了了。这次孙少爷无故把我弟弟推进湖里,是不是应该向我弟弟道一声歉?当着太子和二皇子的面,孙家的少爷,不至于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吧。”季云菀恍悟一般瞧着她,心平气和的道。 “……你!”孙莹莹突然反应过来被她摆了一道,她要孙诚跟季云庭道歉,但若是她先开口说孙诚推了季云庭,他们自然有千百种法子不承认,但孙莹莹自己开口说,还是在太子和二皇子的面前,想抵赖都抵赖不了了。 二皇子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对面神色自若的小姑娘,他原本只以为这季家的二姑娘只是个寡言乖巧的美人儿,没想到还有几分聪慧和心计。 “二弟,既然孙姑娘已经承认刚才是孙少爷把季家三少爷推下的湖,还是道个歉吧。要不然传出去,不仅旁人会说孙家仗着贵妃娘娘和你的关系,连国公府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就怕季家的老太太为了她这个宝贝孙儿,进宫找父皇评理。你才刚帮着父皇处理政务,可不能有半点错失。”太子淡淡笑着道。 “令弟在何处?我让表弟向他道歉。”太子的话看似好心提醒,实则威胁,他现在刚上手政务的事,根基未稳,二皇子沉下脸问季云菀。 孙诚吃惊地瞪圆眼睛,有没有搞错,让他跟季云庭那小子道歉?! 季云庭换了一身干净的僧袍往湖边来,远远就瞧见湖边有好些人,孙诚也在里面。 “孙诚你个王八蛋,敢玩阴的把我推到湖里!”他撸起袖子,就要跑过去过去教训孙诚。 季云菀叫住了他,“庭儿过来,孙少爷要跟你道歉呢。” “他道歉?”季云庭吃惊地看着孙诚,发现他气的脸都红了,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一边往他姐姐身边走一边心情大好的嘿嘿笑了起来。 “表哥!”孙莹莹气冲冲的朝二皇子跺脚,她的弟弟凭什么给季云菀的弟弟道歉?! 二皇子不理她,沉着脸催促孙诚,“快去道歉。” 孙诚满肚子憋屈,一步一挪走过去,瞧着季云庭得意洋洋的样子,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道歉的话。 季云庭等的不耐烦,笑嘻嘻道:“哎呀,孙大少爷既然说不出道歉的话,给我鞠个躬也行,我满意了也会原谅你的。” “想得美!”瞧他嘚瑟的模样,孙诚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用力推了一下他。 季云庭猝不及防,往后踉跄退了一步撞到了他姐姐,季云菀也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碰到了身后放在地上的鱼竿,脚下不稳,身子晃了晃,就要掉入旁边的湖里。 太子眼明手快想要拉住她,却因为受伤的手臂慢了一步。祁承注意到变故,大脑还没做出判断,身体已经下意识的过去接住了她。 被人搂在怀里,闻着胸口的熏香气息像极了端午灯会石桥上的那人,季云菀惊讶地抬头看祁承,半晌才想起从他怀里出来。 孙莹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双目冒火盯着季云菀,仿佛要把她盯出两个窟窿来。 回去的马车上,季云菀心不在焉的盯着车窗外,端午灯会上那人也是祁承?他明明不记得在绵州的时候自己救过他的事情了,为何要两次都救自己? “姐……”季云庭轻咳一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斟酌着小声道:“那安王世子是孙家大小姐的心上人,孙家大小姐出了名的小心眼和坏心肠,你以后离安王世子远一点,我怕那孙家大小姐会对你不利。” 难得他竟主动关心自己,季云菀笑着揉揉他的头,“知道了,你也是,离那孙诚远一些,这次他把你推进湖里,下次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孙家的马车上,孙莹莹面色不爽的偏着头紧抿,二皇子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目光时不时飘向祁承,孙诚规规矩矩坐在孙莹莹身边,郁闷的一句话都不说。祁承垂眸片刻,抬眼静静道:“我前几日想起了在朱州被人袭击后发生的事情,我因失忆流落到绵州,是那位季家二姑娘救了我,留我在庄子里住了一段时日。” “哦?”二皇子饶有兴致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的表情,想要知道他这句话的真假,“没想到这季姑娘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她既然救过你,想必也认识你,为何几次见面,我瞧她对你也如陌生人般?” “她一开始认出我的时候便找过我,只是我当时不记得,告诉她认错了人。或许她也便以为是认错了人。”祁承双目平静,直视他道。 “原是如此。”二皇子抚掌作恍然大悟状,他转头看着还面色不虞的孙莹莹,笑着道:“表妹别吃醋了,刚才世子救季姑娘,是因为她是世子的救命恩人,你也应该感谢她才是。” 孙莹莹听了,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生出前所未有的警惕来,她勾唇状似不介怀了朝祁承微笑,袖子里的手却悄悄攥紧了。 季云菀还不知道祁承已经想起来绵州的事情,直到第二天安王府来人请她过去。 “难不成是世子想起在绵州的时候,姑娘救过他了?”春枝兴冲冲的猜测。 “说不定呢,要不然安王府的人怎么会突然来请姑娘?”春桃高兴地拿出衣裳给她家姑娘换上。 季云菀心中也隐约这样怀疑,等她到了安王府,被人请进前院的大厅,见到安王妃,才知道所猜没错。 安王妃面容柔美,保养得当,三十多的年纪瞧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因身子不好,身上常年萦绕着清冷的药香,她一见便认了出来,弯腰福了福身子,“参见王妃。” 安王妃含着笑上下打量她,“快坐,承儿前几日才想起在绵州的事情,多亏季姑娘心善救了他,说起来真是惭愧的很,现在才请你过来。” “世子失了忆,情有可原,我也没想到救的人竟是世子。”季云菀在一旁圈椅上坐下,浅笑道。 “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十五?”安王妃和善的看着她问道。 季云菀微微垂眸答道:“十四,年底才十五。” “比我家颜儿大一岁呢,她今日不在家,改日再请你过来,你们见了,说不定能成为闺中好友呢。”安王妃笑盈盈道。 季云菀弯唇笑,她和祁颜年纪差不多,兴趣也相投,上一世两人就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安王妃又问了她一些话,过了会儿朝身旁的丫鬟碧秋看了一眼,碧秋会意,出了大厅过了会儿捧着一个檀香木盒回来。 碧秋打开木盒给安王妃过目,安王妃满意的点点头,让她把木盒送到季云菀面前,笑着道:“你救了我家承儿,这只红玉镯子聊表谢意。” 镯子剔透温润,一看便知非凡品,季云菀连忙推辞,“我救世子只是出于偶然,并非为了这么贵重的礼,还请王妃收回去。” “你不收我便不能安心,何况比起承儿来说,这镯子算得上什么贵重?季姑娘收下吧。”安王妃执意道。 碧秋也在一旁道:“姑娘,这是我们王妃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上一世安王妃送的可不是这么贵重的红玉镯子,季云菀犹豫片刻只好收下了,“……多谢王妃。” 安王妃满意道:“快带上我瞧瞧,合不合适。” 季云菀只好从木盒里取出镯子带上,莹白的手腕配着剔透温润的红玉镯子,煞是好看。 “不错,这镯子还是要配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才好看。”安王妃连连点头。 季云菀又和安王妃说了些话,才起身离开。 让小丫鬟把人送走了,碧秋笑着道:“这季家的二姑娘以前未曾见过,倒没想到竟这般美貌呢。” “她生母在世时我曾见过一面,季姑娘长得像她,也是个美人胚子。”安王妃在心中叹息,怪不得季家的老太太不喜这个孙女,长得实在太像她母亲,当年季家三爷为了她母亲离开京城,老太太一直耿耿于怀,没有释怀呢。 “不仅长得美貌,人我瞧着也乖巧懂事,听说还没许人家,明年就十五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能有幸娶到她。”碧秋道。 安王妃听着想起自家儿子的婚事,忍不住忧愁的叹了口气,胸口突然有些发闷,捂住嘴咳嗽起来。 “王妃,我扶您回去歇息吧,您喝了几日的药都不见好,要不要再请宫里的太医来瞧瞧?”碧秋忙上前轻轻抚安王妃的背,忧心忡忡地问。 “不用,太医来了那么多次,也没见有用,还让王爷和几个孩子担心。”安王妃摇摇头,等咳嗽止了,胸口的气顺了,让碧秋扶她回了后院。 季云菀跟着小丫鬟往大门走刚走到影壁,就碰到了冯冀,他似乎等在那里,见她来了,打发小丫鬟走了,朝她拱手道:“季姑娘,世子请你去书房一趟。” 认出他是祁承身边的侍卫,季云菀略微迟疑便跟着他往书房去了。 第二十五章 询问 季云菀跟着冯冀到书房,祁承正在看桌上的一幅字画,见她来了,收起字画朝她点头道:“季姑娘。” “世子。”季云菀朝他福了福身子,冯冀转身带上书房门出去了。 “实在抱歉,我前些日子才想起绵州的事情。”祁承从书桌后走到她面前站定,低头看着她道。 实话牵扯到太子和二皇子,他并不打算告诉她。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在室内相处,他高大的身躯太有压迫力,季云菀忍住后退的冲动,微笑道:“情有可原,世子不必道歉。” “以后你有什么事,若我能帮得到,定会帮忙。”她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颈子,他瞧了一会儿移开目光,定定道。 “多谢世子。”季云菀说完,顿了顿,突然抬头看着他道:“有一事,或许真的要请世子帮忙。” 让人去送她出门,祁承把冯冀叫了进来,把书桌上的一幅画像交给他吩咐道:“去查查去年元宵前后,平国公府有没有这个人。” 冯冀接过一看,是一个十一二岁小丫鬟的画像,作画的笔法柔婉,他略一想便知道是那季姑娘要找这个小丫鬟,收起画像便转身出去了。 季云菀刚回府,就有丫鬟候在门口,“二姑娘,老太太让你回来了去荣善堂一趟。” 上一世也是如此,她刚被请去安王府,国公府里的人就知道了,一回来就让她去老太太那里问话。 她朝丫鬟点点头,也不回锦绣院,径直往荣善堂去。 堂屋里,除了老太太,周氏和叶氏都在。季云菀先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分别向两位伯母问好。 “坐吧。”周氏朝她温和的说了一声。 他们国公府与安王府素来没什么交情,是以安王府突然派人来恭恭敬敬的请季云菀,府中都十分诧异和好奇,叶氏按捺不住开口问道:“菀儿,安王府请你去所为何事?” 在三人的目光注视下,季云菀把在绵州时无意救了祁承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没想到让她去庄子上反省,反而成了安王世子的救命恩人,叶氏颇有几分不是滋味,狐疑问道:“你回来这么久,也见过世子好几次了,为何一直没告诉我们这件事?” 季云菀敛眸道:“二伯母也知道世子失了失踪那段时间的记忆,我曾在云华寺试探过世子,他确实不记得了。我担心把事情贸然说出去会引来不必要的误会,因此便隐瞒了下来。让祖母和两位伯母担心了,是我的错。” “这事你做得对,府里人多嘴杂,要是你说了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们国公府上赶着和安王府攀关系呢。”周氏朝她温声道。 老太太捻动着手里的佛珠,抬眼淡淡道:“原是如此,和安王府走动走动也好,你回去吧。” “是,祖母。”季云菀起身朝老太太和周氏叶氏福了福身子,转身出了门。 “我记得那安王世子已经二十了,还未成亲?”等她走后,老太太缓缓出声问道。 周氏在一旁答道:“现在还没有成亲,不过他和孙国舅家的大姑娘应该也快成了。” “孙国舅家的大姑娘……”老太太蹙起眉,片刻后吩咐周氏道:“孙家张扬跋扈惯了,那大姑娘也是个不饶人的性子,你让菀儿离那安王世子远一些。” “您是担心菀儿和安王世子……”周氏迟疑道:“应该不会吧,菀儿不过是曾经救过他,回了京城也并没有见过几面。” 叶氏冷哼一声,“有什么不会?你也不瞧瞧咱们那二姑娘的模样,有哪个男人见了能忘的。听说那孙家姑娘对安王世子情根深种,心眼又只如针尖般大,能看的顺眼咱们家的二姑娘?孙家现在权势滔天,她若不离安王世子远一些,咱们国公府被孙家盯上了怎么办?已经有一个少爷天天和孙家的少爷打架,再来一个姑娘抢了人家姑娘的心上人,咱们国公府百年的基业,怕是要动荡不稳咯。” 她话虽说的严重了些,但这也是老太太心中担忧的。老太太闭了闭眼对周氏道:“以后再带她们几个姑娘出门,你注意着一些。行了,你们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周氏和叶氏起身行了礼退了出去,两人在路口分开,叶氏回去自己的院子。 季云兰在房内百无聊奈的等着她娘,见她娘回来了,跳起来问道:“娘,安王府的人来找季云菀做什么?” 丫鬟上了茶,叶氏喝了一口,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季云兰听完有些嫉妒道:“她运气可真好,被罚去庄子上还能救到贵人。” “可不是,幸好这位安王世子要和孙家姑娘成亲,要不然,说不定她会变成世子妃呢。”叶氏道。 两人正说着,门外季云泓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偷偷摸摸经过,叶氏从窗户瞧见了,忙喝了一声道:“泓儿,你要做什么去?” 季云泓吓了一跳,急忙把锦盒往身后一藏,朝叶氏讪笑道:“娘,你不是去了祖母那里,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氏从屋里出来,瞪着他藏在身后的双手,“手里拿着什么?拿出来。” “没什么,是妹妹让我拿的……”季云泓推脱着不愿意拿出来。 季云兰从她娘身后跳出来,无辜道:“我让你拿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没想到两人都在,季云泓懊恼的瞪了季云兰一眼,在他娘严厉的目光注视下,不情不愿把藏在身后的锦盒拿了出来。 季云兰过去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宝蓝吐翠孔雀钗。 “哥,你哪来的银子买这么贵重的首饰?”这钗一看就很贵重,季云泓每个月的月银都花的精光,还经常找他们娘要钱花,他买不起这样的钗。 叶氏看见那支钗,脸色一下变了,她盯着儿子问道:“这是我首饰里面的,你拿它做什么?” 季云泓支支吾吾心虚的说不出来话。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虽然没什么大的出息,但不赌钱也没什么不良的嗜好,叶氏突然灵光一现明白过来,“你拿去送给冯青青?” “……娘,儿子喜欢青青表妹……”季云泓抬头嘟囔道。 “她算你哪门子表妹!”叶氏气的火冒三丈,自己的夫君一个月有大半个月往冯姨娘那狐狸精的屋里钻不说,来的侄女把自己儿子的魂也勾走了,竟然敢拿自己的首饰去送人! 季云兰听了也耷拉下脸,生气地道:“哥,你真是被迷了心窍,那冯青青有什么好?除了这一样,你还拿了娘几样首饰送她了?” 季云泓有些委屈,“没送出去,她一样都没要!” “你可真是,你难道没瞧出来,她中意的是大哥!你送金山银山她都不会看上你!”冯青青来府里这么久,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中意的是季云渊,季云兰看不下去她这个蠢哥哥,恨铁不成钢道。 “我哪里比大哥差了,青青表妹我娶定了!”季云泓气的跳脚,涨红着脸道。 “谁答应让你娶她?把二少爷给我关到房间里,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放他出来!”叶氏气急怒声吩咐下人。 季云泓被下人拉了下去,叶氏怒气冲冲道:“老爷是不是又在冯姨娘那里?!我要去问问他,还要让那冯青青在府里住多久,是不是真的想让他儿子娶那个冯青青!” 她一甩袖子要往冯姨娘那里去,旁边的丫鬟互相看了看,忙上前道:“夫人,二老爷不在冯姨娘那里。” “那他在哪里?”叶氏冷着脸问。 “二老爷这几天都不在冯姨娘屋里,至于去了哪里,奴婢们也不清楚。”丫鬟答道。 叶氏心中狐疑起来,之前那个女人上门闹过后,季明瀚安稳了一段时间,她也就渐渐放了心,如今听到丫鬟这番话,疑心他又在外面有了女人,叶氏静了片刻吩咐人道:“去查查二老爷这几天都在哪里。” 季云菀回去锦绣院,春枝迎出来道:“姑娘,四姑娘来了,等你好一会儿了。” 屋里季云柔乖乖巧巧的坐在圈椅上,看到季云菀进来,忙起身唤道:“二姐姐。” 看到她,季云菀脸上露出微笑,拉着她的手重新坐下,“不是跟你说了,到了我这里不用拘束。” 上次在假山旁撞见后,季云柔和她亲近了许多,时不时会到她这里来坐一坐,说说话。小姑娘性子羞怯,又乖巧又懂事,看着就让人忍不住疼惜,季云菀很是喜欢她。 春枝端茶进来笑着道:“姑娘,四姑娘担心你有事,我跟她说了安王府请姑娘去是因为姑娘救过安王世子,不会有事的,她还要一直等你回来才放心。” 季云柔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二姐姐不回来,我总是不安心。” “傻丫头。”季云菀屈起手指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尖,心中暖暖的。 “二姐姐,你这是要做香囊吗?真好看。”季云柔拿起榻上刚做了一半的绣品,绣工精致,她摸了摸道。 “是啊,庭儿调皮,我看他那个香囊被他蹭来蹭去都快磨破了,就想着给他重新做一个。”季云菀笑着道。 季云柔听了一脸的羡慕,“二姐姐对三弟真好,我要是也有个姐姐就好了。” “我也是你的姐姐啊。”季云菀笑盈盈摸摸小姑娘的头,“你若喜欢,我也给你做一个。” “真的?”季云柔惊喜的看着她,眼睛亮亮的,“谢谢二姐姐。” 门外传来蹬蹬蹬的跑步声,林嬷嬷的声音在外面嚷道:“哎哟我的三少爷,慢着些跑别摔着了,二姑娘刚回来。” 第二十六章 真相 看到季云庭从外面进来,季云柔起身道:“二姐姐,三弟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嗯,没事再来玩儿。”季云菀朝她点点头。 季云庭看见季云柔叫了一声四姐姐,才进来迫不及待地问季云菀,“安王府请你去做什么了?” 屋外日头大,他额上出了汗,季云菀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又把在绵州救了祁承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是安王世子的救命恩人,他要报答你吧。”季云庭眼睛转了转,笑嘻嘻求他姐姐,“听说他武功很厉害的,你让他教我几招呗。” 季云菀扬眉看他,“你学武做什么?” “还不是孙诚。”季云庭气鼓鼓道:“他为了能揍赢我,求他表哥让宫里的禁卫长教他武艺。我要是不找个更厉害的人学上几招,岂不是以后都要被他欺负和嘲笑。” 说完,他拉着他姐姐的袖子摇了摇,“安王世子听说可厉害了,孙诚一直巴巴的想要世子教他武艺都没成,我若能得世子指导几招,孙诚肯定会气死的。姐,你救过他,你帮我去说,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安王府和孙家都要成一家人了,世子都不教孙诚,我一个外人,不过就是救过他一次而已,他凭什么要答应我?”季云菀伸出手指点了点弟弟的额头,板起脸道:“你在学塾不好好读书,怎么净想着打架?今日先生布置的功课可有做完?前两日让你背的课文背给我听听。” 季云庭听她又在念叨读书,忙不迭从椅子上跳起来,“我过来这么久,祖母要不高兴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一溜烟的跑走了。 “三少爷一直这样不爱读书,可怎么办啊?”春桃在一旁忧虑地叹气道。 季云菀蹙起眉,她弟弟这种不爱读书的态度,要想个法子认真治一治才成。 那日从安王府回来后,过了两日,安王妃又让人请她过去。 这次是在王府后院花园的亭子里,除了王妃,祁颜和祁清也在。 祁颜长得有几分像王妃,是个秀美娴静的小姑娘。祁清才八岁,眉目间和祁承相似,但没有祁承那种凌厉的压迫力,一言一行规规矩矩像个小大人。 互相见过后,王妃就带着祁清去花园里玩儿了,季云菀和祁颜说话,两人聊了看过的书和诗句,很是相投。这安王府有意思的很,安王爷和祁承都是武将,祁颜和祁清两姐弟却都喜爱读书。上一世就是因为喜爱的书和诗句还有一些见解看法相似,季云菀和祁颜才成为至交好友的。 之后又过了七八日,安王妃才又请她去了安王府一次。许是顾忌着孙莹莹,后来两次祁承都不在府里,和上一世一样,季云菀和祁颜很快就熟了,偶尔书斋来了新书,会相约一起出门看看。 这日孙莹莹得了一只上好的人参,让人包好,便坐上马车去了安王府。 到的时候前厅有客人,她便去了后院王妃的住处小坐。她一边喝茶一边气定神闲地问道:“你们姑娘呢?不在府里?” 王府里只有一位姑娘,便是祁颜。伺候在一旁的丫鬟鸾儿忙回答道:“姑娘出去了,还没回来。” “去哪儿了?我记得你们姑娘不爱出门,怎么最近仿佛听说她经常出门?”因为二皇子的缘故,孙家对安王府的动态了如指掌,孙莹莹状似随意问道。 鸾儿笑着道:“应该是去书斋买书了,姑娘爱看书,这几日书斋来了一批新书,她出门就频繁了些。” 孙莹莹抬眼在屋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鸾儿身上,似笑非笑地问:“听说那季家的二姑娘经常来王府里?” 鸾儿心一跳,明白过来这位大小姐今天来是为了那季家姑娘,她是安王妃身边的丫鬟,自然了解孙莹莹的手段,知道这位大小姐对她们世子身边出现的姑娘下手都十分狠,忙笑着解释道:“季二姑娘救过世子,王妃自然是要感谢她的。不过王妃也只请她到府里来了几次,都是世子不在的时候。” 这些孙莹莹自然是知道的,就是看到两人似乎没有什么来往,她才按捺着没有向季云菀动手。不过每每想起石桥上和湖边,祁承两次救了那季云菀的场景,她都如鲠在喉,恨不得把那张漂亮的脸蛋划烂。 “我听说她父母都过世了,又不遭家里老太太的喜欢,就算是国公府的姑娘,想必也过的挺苦,送她一些金银财物作为感谢也就是了,何必三番两次请她来王府里?”孙莹莹一边看自己新染的指甲,一边淡淡道。 鸾儿闻言只笑着没应话,这些是主子们的事,她一个丫鬟如何敢说话。 孙莹莹瞧她一眼,推了推面前的茶盏,“茶凉了,再换一杯来。” 鸾儿端着茶盏下去了。 安王妃和碧秋从前厅回来,她进屋就笑道:“让你等久了,恰好今日承儿颜儿都不在,也没人陪你说说话。” 孙莹莹起身笑着朝她福了福身子,“王妃哪里话,自然是客人要紧。” 说完,让丫鬟把人参呈上来,“我娘新得了一只人参,家里不缺这个,想着王妃身体不好,便送过来给王妃补补身子。” “有劳你和孙夫人费心了。”安王妃朝碧秋点点头,碧秋上前接过了装人参的锦盒。 鸾儿端着新换好的茶盏进来,孙莹莹开口道:“刚才还在和王妃屋里的丫鬟说那季家二姑娘呢,王妃几次三番请她来府里,不知是准备如何答谢她?” 这话就有几分质问的口气了,安王妃神色未变,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我也正愁呢,承儿是为了给我治病才遇上那样的事,如若不是刚好被季姑娘救下,承儿还不知道会如何。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也就好办了,送一些金银之物就能报答恩情,但季姑娘偏偏是国公府的姑娘,自然是要热情隆重些,多请她来王府里坐坐,要不然惹得国公府不满,再让人说我安王府不知礼数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安王妃这样一说,孙莹莹的一席话都被堵了回去,她脸色几经变换,低低哼了一声。 安王妃突然捂住胸口咳嗽起来,碧秋适时的上前轻拍她的肩膀,道:“王妃,厨房煎着药,我让人去端过来,我先扶您回屋里躺着?” “王妃好好歇息,我就先走了。”见安王妃如此,也不好在待在这里,孙莹莹起身面色不虞的告退。 “送送孙姑娘。”安王妃抚着胸口点点头,吩咐鸾儿。 见鸾儿送孙莹莹出去了,安王妃才缓缓放开捂着胸口的手,碧秋在一旁不忿道:“王妃,您听听她刚才说话的语气,在质问您呢,世子都不敢如此对您说话。” 安王妃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有些疲惫的额角。 季云舒在玉绣坊做了一件衣裳,出门的时候季云舒央她帮忙带回去,从书斋出来,季云菀就和祁颜分开了,带着春桃坐马车往玉绣坊去。 到了玉绣坊,说明来意,掌柜的掀开后面的帘子,笑着道:“姑娘的衣裳在后面,请随我来。” 季云菀跟着掌柜到后面,却发现冯冀在里面等着自己,他拱手道:“季姑娘,你要查的人有眉目了,请随我走一趟。” 季云菀心一紧,点点头,答应跟他走一趟。 冯冀没带她们从前面走,而是从玉绣坊的后门出去,那里停着一辆马车。春桃扶季云菀上去后,冯冀驾着马车往城西去。 到了一条小巷子,冯冀才缓缓停下马车。巷子里住了三四户人家,冯冀等她们下了马车,敲了敲左边最里面那家的门。 门很快被一个和冯冀相同装束的年轻男子打开,院子里祁承坐在石桌旁,他面前战战兢兢站着两个三十来岁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和男子,看起来像是夫妻,是这院子的主人。 见她来了,祁承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石桌上的画像,对面前的夫妻道:“把你们刚才的话再重新对这位姑娘说一遍。” 那对夫妻看看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又看看刚才进来的美貌姑娘,都愣愣的回不过来神。祁承不耐烦的用手指又点了点画像,那个妇人才慌忙说了出来。 “这……这画像上的小姑娘我们认识,是之前隔壁张老三的小女儿。张老三的他媳妇有个姐姐,听说在国公府里做姨娘,偶尔会托人来给他们送些银子什么的。去年元宵节后没几天,他这个小女儿就被接去了国公府住,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住了一天还是两天的样子,就突然回来了。一家人没过几天,说是在遥州找了个赚钱的差事,就搬走了。” 季云菀听完震惊了,她想起在荣善堂见冯青青那日,老太太问方姨娘的话,轻轻问道:“那个在国公府做姨娘的姐姐,是不是姓方?” 妇人点头,“是呢,张老三媳妇就姓方,姐妹可不就是一个姓。” 从巷子里出来,祁承也上了马车。季云菀坐在他对面,想着刚才听见的事情,想起方姨娘和季云柔,方姨娘性子软弱逆来顺受,季云柔乖巧怯弱,她万万没想到,摔碎玉佛那件事,竟然和她们有关。 第二十七章 夏怜 祁承之前让人打听过,早就知道了她被送去绵州庄子的来龙去脉,联系画像和刚才那对夫妻说的话,很容易就能猜出她被那个姓方的姨娘陷害了。看出她神思恍惚,受了很大的震动,祁承开口道:“知道在遥州,很容易就能把画像上那个小姑娘带回京城。” 季云菀回过神,听出他有意帮自己,笑了笑道:“这次多谢世子相助,其他的就不麻烦世子了。” 祁承也不再强求,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他正要掀开车帘查看,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季云菀一个不稳,就要栽倒,他眼疾手快,伸手握住了她的腰。 腰上的大掌热度惊人,透过薄薄衣物烫到了她的肌肤,她反应过来忙挣了挣,祁承也察觉不妥,见她坐稳连忙松开手,掀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刚才有人闹市纵马,是孙家的四少爷孙诚。”冯冀回答道。 祁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到了玉绣坊,季云菀从马车上下来,重新从后门进去,取了季云舒的衣裳,就从前面出门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回去的路上,季云菀把车帘掀开了一条缝打量街道两旁的人群,明明可以从前门走,偏偏要悄悄从后门出去,难道是在躲什么人的监视?孙家的人,孙莹莹还是二皇子? 回到府里,就见来往仆人匆匆,面露不安,她叫住一个小丫鬟问道:“府里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朝她福了福身子,“回二姑娘,二老爷和二夫人在老太太面前吵起来了。” 二伯父和二伯母吵架?季云菀猛然想起来,上一世就是在这时候,二伯母发现二伯父一直偷偷在外面养着那个曾经闹到国公府来的女子,那女子还有了身孕,二伯母气急给人灌了药,为此两人闹到了老太太面前。 上一世她没关心过这些,大人吵架也不会让他们这些孩子在旁边。她有些遗憾的回去锦绣院,半路上遇到季云庭身边的小厮福贵。 “二姑娘回来了?正好三少爷让我来请二姑娘呢。”福贵行了礼,转身在前面带路。 “去哪里?”季云菀疑惑的跟在福贵身后,走了一段,竟是到了花园深处的一个竹楼上,里面除了季云庭,季云舒和季云渊季云晴也在,四个人靠在竹楼的窗口,正往下看什么。 她走过去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不远挂着纱帐的水榭,老太太、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以及几个姨娘,都坐在里面,老太太周氏和大伯父的脸色都不大好,方姨娘和冯姨娘两个坐在下首低眉顺目,默不吭声,二伯父和二伯母正在争吵,二伯父怒发冲冠的吼声传了出来,“毒妇!” “我是毒妇?”叶氏气的手发抖,老爷也不叫了,直接喊道:“季明瀚,当时是谁在老太太面前口口声声保证和那女子断了来往?你出尔反尔把那女子偷偷摸摸养在外面,还让她有了身孕,你太有心机了,你一开始就是打着让她有了孩子就抬她进府的打算!” 二伯父瞪眼吼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别人家的夫人怕伺候不好丈夫,还亲自给丈夫抬小妾进府,你呢,不仅是毒妇,还是妒妇!” 见她来了,怕她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季云舒小声的给她解释,“之前闹到我们家来的那个女子,二伯父没和她断呢,一直偷偷养在外面,不知怎的被二伯母知道了,找上门去发现那女子怀孕了,二伯母一气之下给人灌了药,听说孩子没了。” “你们怎么在这儿?”季云菀不关心早就知道的事情,问道。 “看热闹啊,祖母不让我们在旁边,三弟说竹楼这里的视野好还不会被发现,我们就来了。”季云渊靠着窗口笑道。 “要不要瓜子?”季云庭从荷包里抓了一把瓜子出来,见她不要,分给了季云渊和季云晴。 没想到啊,都是爱看热闹的人。季云菀目光复杂看着这几个兴致勃勃趴在窗口的人,也在窗口寻了一个位置,饶有兴致看着水榭。 水榭里见两人越吵越没有分寸,老太太寒着脸厉声喝道:“够了!这事是明瀚有错在先,房里有三个不够,你还在外面寻花问柳!你若再去见那个女人,或是在外面养外室,休怪我打断你的腿!” 说完,放缓了声音对叶氏道:“那女子我是决不可能让她进府的,那孩子没了也就没了,我让明瀚给你道个歉,这事就这样了了吧。” “娘,那可也是季家的孩子!”季明瀚气急道。 “莫说还没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了,不是正儿八经进府的,都算不得季家的孩子!”季明正听不下去了,斥责季明瀚道:“你瞒着全府上下阳奉阴违,好好的一个孩子没了,也是你自己作的孽,与旁人无关,向弟妹道歉!” 季明瀚在家里最是怕这个大哥,板着脸朝叶氏作了一个揖。 “行了,都回去吧,我这把老骨头,迟早被你们折腾散。”老太太无力的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见水榭里人都走了,没热闹可看了,几个人转过身,就见季云兰正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三妹妹?”季云舒吓了一跳,连忙喊道。 季云兰把目光从水榭收回来,瞪了他们几个一眼,转身怒气冲冲下了楼。 偷看热闹被抓了包,几个人尴尬的互看了一眼。 府里的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了了,结果第二天一早,叶氏就收拾行李一个人回了娘家。 季云菀起床洗漱好去荣善堂给老太太请安,果然老太太脸色不大好,请完安没留她们说话就让她们走了。 从荣善堂出来,为了昨天的事,季云舒不好意思的叫住季云兰,“三妹妹……” 季云兰没有理她,板着脸一个人先走了。 “她现在心情不好,暂时先别找她说话。”季云菀劝季云舒道。 季云舒点点头,两人一起往花园走,季云柔从后面追上来叫道:“大姐姐,二姐姐。” 两人停下步子,等季云柔走近。季云柔笑容羞涩看着季云菀道:“二姐姐,我昨日作了一幅画,感觉画的有些不大好,二姐姐能不能去给我指导指导?” 季云菀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想起昨日听来的真相,心中一阵复杂的情绪,推脱道:“我和大姐姐约好了去给芙表姐挑选结婚贺礼,下次吧。” 季云柔脸上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但她很快乖巧地点头道:“好吧,那等二姐姐哪天有空。” 见小姑娘走了,季云舒疑惑的问季云菀,“我们什么时候约好去给表姐挑选贺礼的?” “芙表姐下个月就要成亲了,我的贺礼还没有想好呢,大姐姐就陪我出去一趟吧。”季云菀抱着季云舒的胳膊摇了摇。 季云舒拗不过她,只好陪她出了门。逛了几家胭脂和玉石铺子,最后在一家卖笔墨纸砚的铺子里选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两个人才坐上马车回府。 马车晃晃悠悠,途中经过鼎香楼,想起季云庭喜欢吃里面的麻花酥,季云菀让车夫在街边停了车,季云舒在车里等,她和春桃两个下了车去鼎香楼。 鼎香楼生意兴隆,客人很多,季云菀和春桃花了点时间才拿着买好的麻花酥出来,穿过街道往对面的马车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季云舒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白衣姑娘正跪在地上给她磕头。 季云菀走过去,就听见那个姑娘一边磕头一边抽泣着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姑娘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甘愿一辈子伺候姑娘,给姑娘做牛做马。” “你不需如此,快起来……”季云舒受不了这样的大礼,忙让她起身,见季云菀回来了,跟她解释道:“这位姑娘刚才来旁边的医馆求大夫去给她父亲看病,因为没银子被赶了出来。我听她说她父亲已经病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再请不回大夫看病就不行了,实在可怜的很,就替她请了大夫。” 瞧着这个姑娘的身影有些眼熟,季云菀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小女子叫夏怜。”地上那个姑娘纤瘦的身子微微颤动,带着哭腔的声音绵软惹人怜惜,抬起头来,是一张清秀白皙的脸。 季云菀的脸色霎时就变了,她冷淡道:“既然已经给你请了大夫,就赶快回家看看你父亲。” 说完,抓住季云舒的手推她上马车,“大姐姐,我们走。” 上了马车刚做好,季云菀就吩咐车夫快走,马车很快就跑远了。 马车走远,夏怜还跪伏在地上,围在旁边的人议论纷纷。 “看刚才马车上的徽记,那两个姑娘是平国公府的?” “可不是,那个绿裙的是平国公府的大姑娘,那个黄裙的是二姑娘,都说孙国舅家的姑娘是京城第一美,我看呀,国公府这两位姑娘,一点都不比那孙家姑娘逊色呢。” 听着议论声,夏怜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慢慢离开了。 “二妹妹,刚才为什么这么急?”马车上,季云舒刚才被匆匆推上来,疑惑的问季云菀道。 “街上人多,我们没带几个人,抛头露面惹人注意了不好。”想着刚才那个夏怜,季云菀找了个借口搪塞道。 她刚才看的很清楚,上一世季云舒嫁给周珩后,那个搅和的她整日以泪洗面,最后心灰意冷和离的丫鬟,就是这个夏怜。 上一世季云舒没成亲前,这个夏怜就到了她身边当丫鬟。她上一世和季云舒没什么来往,不知道夏怜是如何到季云舒身边的,只知道季云舒很喜欢夏怜,后来成亲都把夏怜当陪嫁丫鬟带去了相府。 季云舒待她好,她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季云舒,让上一世那种对不起季云舒的事发生。 第二十八章 玉州 叶氏一回娘家就好几天,老太太让季明瀚去接,结果被灰头土脸的赶了回来。没过两日,就听说叶氏为了不见季明瀚,去了旁边的玉州庄子上避暑。 儿子指望不上,只能指望孙子孙女,玉州离京城不远,来回一天就够了,老太太跟季云泓和季云兰说了一声,让他们去玉州的庄子接他们娘回国公府。 从京城到玉州有两条路,一条路要近一些,另一条路要绕道。寻常为了赶路,都会走那条近一些的路。那个被叶氏灌了药的女子的哥哥,上一世就是派人守在这条近一些的路上,等季云兰和季云泓路过的时候,袭击了他们。季云泓被打得鼻青脸肿侥幸逃脱,季云兰却是被他们绑了去。 上一世季云菀和季云兰不对付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季云菀认为玉佛那件事是季云兰陷害她的,除此之外,季云兰只是喜欢打嘴仗了一些,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如今她知道玉佛那件事陷害她的另有其人,她也并不讨厌季云兰,想起上一世季云兰被救回来时,身上被泄愤打的那些伤,她就心有不忍,寻思想要找个法子帮季云兰避过这次危险。 明日要去玉州接她娘回来,季云兰坐在花园一角的凉亭,因为她爹和娘的事情,闷闷不乐的发呆。周围很僻静,平常甚少有人来,旁边半人高的围墙被绿树枝叶遮挡的严实,许是以为这里没人,围墙对面有两个丫鬟扭扭捏捏说话的声音传过来。 “二夫人这次看起来真生二老爷的气了,也不知道明日二少爷和三姑娘能不能把她接回来。” “老太太亲自交代的二少爷和三姑娘,如果二夫人再不回来,岂不是不给老太太面子?说起来二夫人也真是挺心酸的,你说我们府里三位老爷,就不说过世的三爷跟三夫人多恩爱,屋里连个姨娘都没有,就说大老爷,这些年跟大夫人举案齐眉,屋里那个姨娘,一个月到她屋里不到五次。那姨娘也老实,对大夫人恭恭敬敬,一点都不争宠。你再看看二老爷,屋里两个姨娘了都不够,还在外面偷偷养外室,想要抬进府。” “二老爷就是这样风流的性子,如今二夫人这样一闹也好,看二老爷以后还敢不敢在外面偷偷养人!” “二老爷才不会消停呢,你知道风月楼的花魁吗?半年前被人赎走了,听说赎她的人就是二老爷,一直养在临县的那个小庄子上,二夫人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起先听到这两个丫鬟嚼她爹娘的舌头,季云兰猛地起身就要去看看她们是哪个屋里的,好好收拾这两个丫鬟一顿。后来听到说她爹在临县那个小庄子偷偷背着她娘养了大半年的人,又气又恨,咬牙切齿怒气冲冲的走了。 等她走了,围墙边的树枝动了动,春桃和春枝探出头看了看,对视一眼匆匆回去禀告去了。 “姑娘,我们都按你教的说给三姑娘听了。”春枝说完,好奇问道:“姑娘,你为什么要我们这样做啊?” 这几天她们姑娘一直让人在留意三姑娘的动向,听说她一个人去了花园的角亭坐,就让她和春桃两个藏在旁边捏着嗓子装陌生的声音,故意说那些话给三姑娘听。 “对呀姑娘,二老爷真的还在外面养了人?”春桃也好奇地问。 “你们两个哪来这么多为什么,认真按我交代你们的做就好了。”季云菀板着脸敲了敲两个丫鬟的头,把写好的信交给她们认真嘱咐道:“去外面花银子雇一个人把这封信交到府衙,记住,遮住脸,别让人瞧出你们的身份。” 春桃和春枝疑惑的互看两眼,老老实实不再问,接了信就出去了。 见两个丫鬟走了,季云菀在心中叹气,希望她能猜中季云兰的心思,能顺利的救下季云兰。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膳,季云泓和季云兰就坐上马车启程了。因想着晚上就回,所以除了车夫,就只带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同行。 马车平稳的出了城门,季云泓百无聊奈的翘着腿躺在马车上,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觉得妹妹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开口问道:“你怎么了?去接娘回府应该高兴才对,你一直沉着张脸做什么?” 季云兰没好气道:“有什么好高兴的,接娘回来再受爹的气?总背着娘在外面养人,我看娘还不如跟他和离算了,再不用管他接什么人进府了。” “你说的什么昏话?哪有做女儿的盼着自己爹娘和离的?”季云泓瞪她一眼,不在意道:“你不用担心,有祖母给娘撑腰,爹不敢太放肆的。” 季云兰抿紧唇不说话。 马车沿着官道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一条岔路口,右边那条是去玉州近一些的路,车夫挥舞着马鞭正准备走右边的路,季云兰突然挑开车帘道:“换条路,往左边走。” 车夫一愣,季云泓也从车里探出头看了看,诧异问道:“右边能快些到庄子,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走左边远一些的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季云兰看她哥哥一眼,又吩咐了车夫一声,马车驶入了左边的路。 临县位于玉州的边界,背靠大山风景还算秀美。平国公府在临县也有一座庄子,只是因为庄子不大,周围可供游玩的地方不多,再加上在玉州城内,还有一座规模布置都气派的多的庄子,因此临县那个几乎无人去住,一直空置着。 那个岔路口,虽然两条路都能到玉州,但只有左边那条路经过临县。 一直等马车到了临县,在小庄子门口停下来,季云泓都一头雾水,见妹妹下车,他也跟在后面下了马车,问道:“你突然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不明白明明是来接娘回府的,妹妹究竟发了什么疯,要跑到这个空置的庄子来。 季云兰下了马车就叩叩叩大力敲门,门里很快传来脚步声,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三……三姑娘……”看守庄子的老奴见到季云兰,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 “让开!”季云兰推开门就大步往里面走,季云泓莫名其妙的跟在后面,随她一路走到居住的后院,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又没……”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正房门口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了进去,很快一个穿着金丝纱绣花长裙的艳丽女子从房里出来,挑着眉瞧他们,语气不善问道:“你们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敢闯进来?” 季云兰冷笑一声,“我倒要问问你是什么人?敢偷偷摸摸住到国公府的庄子来!” “你怎么说话的!这可是国公府二爷的姨娘,住这里天经地义!”女子身边的丫鬟跳出来喊道。 “我可不知道我爹什么时候又给我找了一个姨娘!”季云兰面色铁青,吩咐从京城跟来的小厮和丫鬟,“把她给我赶出去!” 看守庄子的老奴战战兢兢跟在后面,哭丧着脸不敢拦。 季云兰在庄子大闹了一场,又威胁了老奴一番不许他再放那女子进去庄子,才重新上了马车,往玉州城去。 季云泓大吃一惊,没想到父亲竟然偷偷摸摸在这庄子里养了人,他回过神问妹妹道:“你是如何知道爹在这里养了人?” 季云兰冷哼一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绕了远路,又闹了这样一场,到玉州城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怕叶氏再伤心生气,季云兰和季云泓没把那女子的事告诉她,两人劝好了叶氏,决定在玉州城住一晚,派了个人赶回京城说一声。 第二日收拾妥当,叶氏和季云泓季云兰准备出发回京城,庄里的管事匆匆过来道:“二夫人,刚刚京城来了人,说昨儿官府接到密报在翠屏山那里抓到了好几个山匪,老太太不放心夫人和两位少爷小姐,派了护卫来接,正在路上。” 翠屏山就在京城到玉州的路上,如果昨日他们走右边的那条路就会经过翠屏山,季云泓和季云兰吃了一惊,忙问道:“翠屏山什么时候有山匪了?” “翠屏山一向安稳,我来的时候都没听说过有山匪,这才几日光景,从哪里来的山匪?”叶氏也十分诧异问道。 “许是就这一两日逃窜过来的,听说其中一个还曾是官府悬赏一直没抓到的匪首。这些山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专对有钱人下手,幸好昨儿两位少爷小姐没有走那条路,没有遇上他们。”管事说道。 想起儿子和女儿是为了接她回府而来,叶氏一阵后怕,伸手握住季云泓和季云兰的手。 季云兰和季云泓对视一眼,忍不住暗暗庆幸他们的运气好。 一路安稳的由护卫护送他们回到国公府,先去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拘着季明瀚跟叶氏又认了个错,哄的叶氏气消了,又留他们母子三人说了会儿话,才让他们回去碧桐院。 第二十九章 被掳 这日季云菀倚靠在榻上看书,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季云柔说话的声音,“二姐姐在吗?” “二姑娘在休息,四姑娘先回去吧。”春枝守在门口道。 “那我等会儿再来。”季云柔语气有些恹恹的,转身便走了。 见她走了,春枝从门外进来道:“姑娘,四姑娘被我打发走了。” 季云菀点点头,这几天季云柔来找了她几次,都被她避开了,自从知道玉佛那件事跟季云柔和方姨娘有关,她就不知道要如何再对待季云柔了。她想了几天都想不明白,为何季云柔那个表妹要扮成府里小丫鬟的模样骗她? “希望舅老爷快些收到姑娘的信,查清楚那个陷害姑娘的小丫鬟是不是四姑娘的表妹,也好当着全府上上下下的人洗清姑娘的冤屈。”春枝愤愤道。 季云菀垂眸不语,那日知道真相回来后她就写了一封信和画像一起让人快马送去遥州给舅舅,方姨娘妹妹一家也在遥州,正好请舅舅去调查清楚他们陷害她的缘由。以后在祖母和伯父伯母面前澄清的时候,也好有确凿的证据。 “二妹妹在不在?”两人正说着话,季云舒从门外进来。 季云菀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迎她,“大姐姐来了,快请坐。” 季云舒在榻上坐下,窗户对面是一个小湖,湖里荷叶亭亭,粉白的荷花婀娜绽放,凉风息息不时有清新的莲花幽香飘进屋内,季云舒笑道:“你这院子可真清雅。” “这院子里就我一个人住着,大姐姐若是喜欢,可以常来。”季云菀笑吟吟给她斟茶。 “姑娘,出事了……”春桃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见季云舒也在,忙朝她行礼道:“大姑娘。” “慌慌张张的,又出什么事了?”季云菀问她。 春桃道:“有一个女人找上了门,说她是那什么风月楼的花魁,之前被二老爷赎出去安置在玉州那个闲置的庄子里,如今被三小姐赶了出来,来找二老爷做主呢。” 季云舒吃了一惊,皱眉道:“二伯父怎么又在外面养了人?刚把二伯母接回来,就不能消停几天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二伯父风流的性子,怎么消停的了。”季云菀无奈,上门的女子名唤银霜,上一世一直被二伯父养在那闲置的庄子里,二伯父瞒得紧,府里一直无人发觉。银霜很有几分手段,哄的二伯父把手里的钱银都给她买了衣裳首饰。偶尔钱银不够了,二伯父还会偷偷支取二伯母的私几钱,后来被二伯母发现,找到庄子的时候,发现银霜的衣裳首饰,屋里的摆设,比府里的几个姨娘都好,都快赶上她了,气的险些和二伯父和离。 为了救季云兰,她提前把银霜暴露了出来。 “二伯母和三妹妹呢?”季云舒问道。 “二夫人在前院呢,大夫人和二老爷都在。三姑娘在碧桐院,大夫人让姑娘和大姑娘一起去看看她。”春桃道。 “三妹妹现在心情肯定不好,走,我们去看看她。”季云舒略微想了想,从榻上起身,招呼季云菀一起去碧桐院。 有大伯母的吩咐,季云菀和季云舒一起去了碧桐院,进去院子的时候没让丫鬟通报,就看见季云兰站在池塘边,泄愤般抓起地上的石子扔进水里。 “三妹妹。”季云舒叫了一声,和季云菀朝她走了过去。 “你们来做什么?”季云兰看着她们,没好气问道。 “知道你心情不好,听说街上新开了一家厨香楼,里面的大厨手艺丝毫不逊色于宫里的御厨,佛跳墙是他的拿手好菜,我们出去尝尝?”对她的态度不以为忤,季云舒笑着问道。 季云兰撇嘴,毫无兴趣,“不去。” “走吧,就当是陪陪我,祖母最是爱吃佛跳墙了,我们去尝尝若是比府里的厨子做得好,就请他哪一日得了空来府里给祖母做一做。”季云舒拉拉她的手,不由分说拉着她便往外面走。 “……等我回去换一身衣裳。”季云兰见挣脱不得,忙喊道。 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裳,季云兰才不情不愿和她们一起出了门。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马车走的很慢,季云菀刚把窗口的帘子放下,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无措道:“几位姑娘,有人在前面拦住了马车。” 季云菀几个对视一眼,掀开车帘看出去,看清在前面拦马车的人影,季云菀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是夏怜。 夏怜一身蓝色的粗布麻裙,简单的木簪绾发,头发上戴着一朵粉色绢花,她见了季云舒,上前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姑娘上次出手相助,才有大夫愿意去给家父治病。上次姑娘走的匆忙,这次见到姑娘的马车,忍不住上前想请姑娘到家里小坐,也好答谢姑娘的恩情。” “不用了,大姐姐救你并未想过需要你的答谢,大姐姐心善,平常遇上个乞丐也会施舍几个银子,若人人想请她去家里,大姐姐岂不是忙不过来?你回去吧,我们还有事呢。”不等季云舒开口,季云菀就出声拒绝道。 季云兰好奇的看看她又看看夏怜,疑惑她应该与夏怜不熟,为何对夏怜这般没有好脸色。 夏怜有些畏惧的看了季云菀一眼,转而看向季云舒,楚楚可怜的哀求道:“姑娘,请随我去家里坐一坐吧,家父也想当面向姑娘道谢。” 马车挡在路中已经拦了后面行人的路,见季云菀不愿意去,夏怜又说的可怜,季云舒左右有些为难,季云兰笑嘻嘻道:“大姐姐,反正现在时辰还早,就去她家里坐一坐吧,要不然她一直不走这样挡着路,也不是办法。” 说完,不等别人开口,就对夏怜道:“前面带路,我们跟你去。” 夏怜喜的急忙道:“请随我来。” 马车跟在夏怜身后缓缓开动,季云菀板着脸,生气地瞪了季云兰一眼。 夏怜的家有些远,在城郊北边的村子里。她走得慢,季云舒邀她一起上马车里面来坐,她摇头拒绝,生怕冲撞了几位姑娘,只愿意和车夫一起坐在外面。 到了地方,夏怜从马车上下来,忙招呼道:“几位姑娘,我家到了,快请下来吧。” 季云菀跟在季云舒身后下了马车,抬头打量四周,面前是一个有些简陋的小院子,屋舍有些破旧,一看就穷的很。 夏怜领她们进屋,有些不好意思道:“家里简陋,还请姑娘们不要嫌弃。” “阿姐……”刚进堂屋,一个大约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扎着麻花辫,一身旧衣裙,从旁边屋里跑了出来,怯怯地看着屋里的人。 “家里来了客人,阿璐快去烧水,阿姐要给客人们泡茶。”夏怜吩咐小女孩。 小女孩点点头,转身就跑了。 “姑娘们快坐。”夏怜擦了擦屋里的桌椅,请她们坐下。 旁边屋里传出药香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一道虚弱无力的声音从旁边屋传出来,“怜儿,谁来了?” “爹,是女儿说过的,上次好心帮我们请大夫的姑娘。”夏怜一边端出茶杯一边扬声回答道。 屋里静了静,然后便是挣扎着落地的声音,“快……快来扶我起身,我要向那位姑娘当面道谢。” 夏怜急忙进去屋里,一会儿扶着一个病恹恹的中年男子从屋里出来,男子脸色消瘦蜡黄,长期卧病在床显得整个人都十分虚弱无力。他出来后顺着夏怜的指引看到季云舒,一边咳嗽一边感激地道谢道:“多谢姑娘相助,姑娘真是大善人。” 看他站立不稳摇摇欲坠的模样,季云舒忙道:“一点小事无足挂齿,快请坐吧。” 夏怜要扶她爹坐下,她爹却是摇摇头,放开夏怜的手,突然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看着季云舒哀求道:“姑娘帮了我们家,我原本不应该再向姑娘求什么,只是我这个女儿着实可怜,她娘早早的就去了,我又是个病秧子,这个家全靠她一人撑着。前几日她被城里一个员外老爷看上了,威胁着要强娶她进门当小妾。我们虽然穷,但也是清白人家出生,何况那员外老爷都快六十了,怜儿才不到十五,怎么能给他当小妾?姑娘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生,还请帮帮我这个女儿,我不敢有别的所求,只求姑娘让我这个女儿去身边当个丫鬟,服侍姑娘,也好报答姑娘的恩情。” “这……”没想到他会突然向自己下跪,季云舒吓了一跳,急忙道:“您别这样,快起来。” 男子不仅不起身,反而一把拉过夏怜道:“怜儿,快和我一起跪下求求姑娘,说你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姑娘。” 夏怜被她爹拉的只好也跪到地上,抽泣着道:“姑娘……请让我当你的丫鬟吧,哪怕是扫地做饭也行,我肯定会好好服侍姑娘的。” 之前的小女孩烧好水,颤颤巍巍提着水壶过来了,男子忙朝她道:“阿璐也过来,快求这位姑娘救救你姐姐。”激动之下,捂着胸口又大力的咳嗽了起来。 叫阿璐的小女孩放下水壶,也怯怯的跪到了季云舒的面前。 “你们别这样……”季云舒本就心软,看着面前的这家子,忍不住有些踌躇犹豫起来。 季云兰也有些不忍看下去了,“就收了她进府做丫鬟吧,反正府里也不多她一个丫鬟。” 季云菀冷眼旁观,这一家子看起来着实可怜,若她不知道上一世夏怜是如何利用这种可怜博得季云舒的信任,最后还破坏了季云舒的姻缘,她也会心软答应。见季云舒要开口答应下来,她出声道:“这事还是要知会府里一声才好,等我们回去禀告过,如果府里同意了,会让人来接她进府的。” 说完,也不等地上的一家人说话,便对季云舒道:“快走吧,不是说要去厨香楼么,我都饿了。” 见她这样说了,季云舒也不再说什么,朝夏怜和她爹笑了笑道:“你们快起来吧,等我回府禀告一声,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三个人出门上了马车,季云兰受不了的咕哝道:“不就是收个丫鬟嘛,还要禀告什么。” 季云菀气急瞪着季云兰,原本夏怜不会进府的,若不是季云兰捣乱,她们也不会到夏怜家里来,季云舒本就心软,这一下真的要动收夏怜到身边当丫鬟的心思了。 马车行驶了一段,突然又停了下来,季云兰掀开车帘一条缝,皱眉不耐烦道:“又有人拦路?” 话音刚落,看清外面的人顿时吓的噤了声。季云菀和季云舒见她脸色不对正要开口询问,就见车帘猛地被人掀开,几个面色凶狠的大汉围住了她们的马车。 “这是平国公府的马车,带她们走!”为首一人快速看了她们一眼,挥刀捅穿车夫胸口,踹下车夫到地上,驾上马车就扬长而去。 第三十章 逃跑 季云菀扶着后颈从昏迷中醒过来,周围光线昏暗,她动了动身子,碰到旁边的人,她忙摸索着推旁边的人,低声唤道:“大姐姐,三妹妹。” 旁边两个人从昏迷中醒过来,季云兰迷迷瞪瞪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季云菀打量四周,适应光线后,才发现她们在一间破旧木屋里的木板床上。之前她们被人挟持马车后一路狂奔,后来突然停下来把她们打晕,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想起车夫被杀害的一幕,季云舒苍白着脸,慌乱地问。 季云菀心口也有些发慌,想起被抓之前那些人说的话,咽了咽口水慢慢道:“他们知道我们是平国公府的人,他们就是冲平国公府来的。” “他们好大的胆子!他们……”季云兰瞪大眼睛要骂人,木屋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忙噤了声,三个人依偎在床上,提心吊胆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所幸外面的人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外面说话,说话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老大不是说只抓一个?怎么抓了三个回来了?”一个有些粗犷的男声问道。 “我们时间不多,又难得碰上机会,自然是全抓回来了。一个是抓,三个也是抓,三个还能多要一些赎金。”另一个有些尖细的男声道。 粗犷的男声冷嗤一声,“说的轻巧,赎金再多也要有命花。尤老二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是因为他带我们跑出来了,还有路数搞到银子,我才不会为了他妹子的那点事,冒这样大的风险。” “快了,按路程来算,半个时辰后应该就回来了。若到时候还没回来,我们就按计划撤。”尖细的男声顿了顿,问道:“尤老二那妹子到底和这平国公府发生了什么纠葛?值得他冒险绑这国公府的小姐?” “听尤老二的手下说,他那妹子是平国公府的二爷悄悄养在外面的外室,前些日子有了身孕,原本打算等生下孩子就能进国公府当个姨娘,结果不知怎么被那二爷的夫人知道了,灌了他那妹子一碗药,腹中的孩子没了。那国公府二爷也是怂包蛋,打那以后再没有出现。尤老二气不过,要为他那妹子讨公道,前几日知道那二房的两位嫡少爷小姐要去玉州庄子接那二夫人,特意领着手下在路上等,结果少爷小姐没等来,却等来了官兵。也不知是谁通风报信,知晓他会在那里。” “怪不得他要向这平国公府下手。不过屋里这三个真不愧是高门里金娇玉贵养大的娇小姐,一个个模样都跟天仙似的,老子要是能碰一碰他们,这辈子也就满足了。”尖细的男声猥琐的说着,突然伸手用力推门。 季云菀几个在屋里都吓了一跳,季云兰攥紧季云舒的衣裳,颤抖着声音小声问:“他……他要进来了,怎……怎么办?” 季云舒也吓的六神无主,说不出话。季云菀强自镇定,适应了室内昏暗光线的眼睛迅速在屋内扫视了一圈,看到床尾地上有一截木棍,悄悄下地捡了起来,季云舒和季云兰忍不住也悄悄下了床,靠近她身边。 门锁大力响动了几下,那个粗犷的男声突然厉声呵斥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档子事?这屋里的人哪里是你我能动的,还想着保命就放老实点!等尤老二回来,分了银子就赶紧走,屋里的人都交给他处置。” 那个声音尖细的人没了动静,屋外两人确保木屋锁得严严实实的,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听见门外两人离开了,季云舒惊惧出声道:“他们针对的是三妹妹?没想到他们竟是之前官府抓的山匪,一早就想对三妹妹不利。” 上次没抓到她和她哥哥,从官府手里逃出来后为了赎金又来抓她,季云兰怒气冲冲跑到门口用力推了推门,见推不动,气急道:“敢抓国公府的小姐,我看你们就算有命拿到银子,也没命花!” 没想到救了季云兰一次,却把自己搭了进去。哪里料得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季云菀一边哀叹自己的倒霉运气,一边掂量刚才那两人说的话,虽然有用的信息不多,但还是能看得出他们应该对所处的这个地方很熟悉,连撤退的后路都想好了,到时候就算官兵来了,说不定也很难抓到他们。 “二妹妹,我们怎么办?”在这样一间又昏暗又简陋逼仄的破旧木屋里,季云舒惶惶无措,她不知觉开口问看起来比较镇定的季云菀。 “趁他们不注意逃出去。”季云菀毫不犹豫果断道。 季云兰有些不赞同道:“门都锁起来了,如何逃出去?还不如就在这里等大哥和我哥哥带着官兵来救我们。” 季云菀走动起来开始在屋里四处找出口,她头也不回淡淡道:“别忘了刚才那两人说的,等那个叫尤老二的回来了,就把我们交给他。他是逃犯在被官府通缉,又要为他妹妹报仇的,你觉得他会如何对我们?我可不敢冒这个险,赌救我们的人和他谁会先来。” 上一世是二皇子带的人及时赶到,才把季云兰救了回去。这一世事情出了变化,她不确定救她们的人何时才会来。那个尤老二先是从官府手里逃了出来,又带人绑了她们三个,犯了这样的大事,肯定知道自己逃不了了,若到时候心一横,要拉她们三个做垫背就糟了。还不如找找看有没有路出去,就算不能逃出去,也能拖延时间。 季云舒听了她的话也在屋子四周找了起来,季云兰迟疑片刻,才不情愿的加入她们在屋子里找出口。 木屋不大,三个人很快就找完了一圈,除了门口的大锁,四周也用木条钉的很严实。 季云兰嘟哝道:“找不到出口,这下好了,只能等大哥和我哥哥来救我们了。” 话音刚落,屋外又突然传来脚步声停在门口,然后是钥匙撞击门锁的声音响起。 三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季云菀握紧这屋里唯一一根木棍,三个人靠拢紧紧盯着门口。 “咔嚓”一声门锁开了,门外的人哼着小曲儿,听声音,正是之前那个声音尖细的人。 季云兰和季云舒紧紧攥住季云菀的袖子,三个人心跳的飞快,眼看门就要被推开,突然门外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王三,你在做什么?尤老二回来了,快去前面。” 开门的人应了一声,匆匆锁上门,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 “救我们的人还没来,我们怎么办?”听说尤老二回来了,季云兰有些慌神,拽着季云菀的衣袖问。 季云菀蹙眉,走到门口看了看门锁,季云兰在后面急的跳脚,“我刚才看过了,门是锁着的,还是快想想等会儿那个叫尤老二的来了,怎么办吧。” 季云菀拿掉门锁,把门推开了一条缝,转头看她们,“那人刚才没锁好。” 季云舒和季云兰对视一眼,连忙跑到门口,三个人悄悄推开门,见外面没有看守的人,跑了出去。 跑出来后才发现她们应该是在山上,四周有好些破旧的屋舍,许是因为那个尤老二回来的原因,人都去了前面,她们一路都没有碰到人。 “我们要往哪里走啊?”季云舒和季云兰跟着季云菀穿过几栋屋舍,提心吊胆地问。 季云菀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不能碰上尤老二那群人,转过厨房,看到有条路应是通往后山,她领着季云舒和季云兰两个匆匆而去。 如今正是仲夏时节,后山草木繁盛,杂草如林,三个人相互扶持着磕磕盼盼的逃跑,很快就都出了一身的汗。 “呀!”下坡时脚下全是杂草看不清路,季云舒一不小心崴了一跤,忍不住痛呼出声。 “大姐姐没事吧?”季云菀忙停下来查看她的脚腕,急切的问。 “没事,快走吧。”眼下逃跑要紧,季云舒强忍着脚腕处的疼痛,摇摇头道。 那些人肯定很快就会发现她们不见了,她们不能停留,要逃的再远一些才行,季云菀和季云兰一左一右扶住季云舒,继续往山下逃。 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把她们抓到了那座山上,四周全是无边无际的树木杂草,连条像样的山路都没有。三个人都是娇养长大的小姐,何曾受过这种在山林里跋涉的苦,不多会儿三个人就都累的走不动路了。 “不行了,我走不动了,我看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季云兰擦着头上的汗,气喘吁吁道。 季云菀汗如雨下的停下脚步,见季云舒咬着唇面色发白,抬头四望,看见不远有一个山洞,喘着气道:“去那边的山洞里。” 两人合力把季云舒扶到了山洞里,不敢歇息,季云菀又叫季云兰一起从旁边扯了好多藤蔓来挡住山洞口,才进入山洞,累的也不在乎地上干不干净了,两人坐到了地上。 “大姐姐,我瞧瞧你的伤。”暂时没见有人追上来,季云菀擦擦头上的汗,伸手要碰季云舒的脚腕。 季云舒抓住她的手,苍白着脸摇摇头,“看了也没用,你还是省些力气歇一会儿吧。” “爹可真是的,在外面背着娘养外室不说,还招惹上有这种山匪背景的女人,害我们遭这么大的罪!”季云兰累的脸通红,鬓边长发汗湿了沾在腮上,她掏出手帕扇着风,埋怨道。 “要不是你要跟那夏怜去她家,我们也不会遇上这种事。”季云菀没好气白她一眼,她们如果是在城里,而不是去了城郊,那些人哪里可能抓到她们? 这件事的起因经过都是因为她爹娘和她,季云舒和季云菀是受连累,自知理亏,季云兰难得没有反驳,讪讪的低头扇风。 歇了会儿见一直没有人追上来,季云兰心底放松了些,带着希冀道:“那些人是不是找不到我们?还是大哥和我哥哥带人来救我们,已经把那些人全抓住了?” 她刚说完,山洞外面就有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 第三十一章 及时赶到 三个人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忙放轻呼吸,屏息凝神不敢乱动,发出一点动静。 “尤老二,钱银既已到手,保住小命最要紧。那几个娘们逃了也就逃了,你这样穷追不舍,是不是要弟兄们把好不容易捡来的命也搭进去?”这道粗犷的男声,显然就是之前在她们被关押的木屋门口说话的人。 “别忘了,你们现在的命,也是靠我才捡来的!说好你们看管好屋里那几个,等我回来你们便可以分了银子离开,结果你们几个大男人,竟然连三个娇生惯养的弱小姐都看不住!不帮我抓到逃走的那三个,你们别怪我到时候把你们全给供出来!”一个嘶哑的男声冷笑一声,威胁道。 “你!”粗犷的男声带着怒气,还要再说什么,就听一起追过来的人喊道:“这里有个山洞!” 季云菀三个心一跳,就看见有一只宽大的手把山洞口的藤蔓掀开,一道凶神恶煞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那洞口的男人就是尤老二,面目平平无奇,只一道刀疤从眼角横贯到嘴角,平添了好几分戾气,他用三角眼从左到右扫视过季云菀几个,嘴角挂起一抹厉笑,“看不出来,你们几个倒是挺会逃,让我们一通好找。” “人既然已经找到,我们就先走了,想必你也不会连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们都对付不了。”山洞外那个粗犷声音的男人不欲多待,撂下这句话就带着好几个人撤走,只留下尤老二和他的两个手下。 “你想对我们做什么?我警告你们,救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你们要是不想再被抓回牢里,就赶快逃命去吧!”季云兰紧紧抓住季云菀的袖子,颤颤巍巍威胁道。 尤老二寒着双目扫视季云兰,冷冷道:“你就是平国公府的三小姐?就是你娘灌了我妹妹一碗药,让她刚没了孩子,就被从住的宅子里赶了出来,差点命丧大街上!” “你不是已经拿到银子了吗?还想怎么样?”季云兰强撑着道。 “我妹妹差点就没了,岂是银子能补偿的?!”尤老二朝他那两个手下一挥手,三个人一步步朝季云菀几个逼近。 身上没有武器,季云菀拔下发上的簪子,扶着受伤的季云舒,三个人慢慢往后退,直至背后靠到了山壁,退无可退。 “老大,这三个小娘们长得可真美,还都是金娇玉贵的国公府小姐,反正我们也逃不了了,不如临死前好好快活快活……”尤老二左手边的那个手下面露邪色,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薄。 骤然听到他这句话,季云兰和季云舒的脸色唰的一下子惨白,季云菀心中也是一凝,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另一个手下也用带着邪色的目光肆无忌惮打量她们。盛夏本就衣衫单薄,她们一路逃过来出了一身的汗,汗湿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少女窈窕玲珑的身段凸显无疑。 尤老二阴冷的目光缓缓从她们身上扫过,喉咙动了动正要说话,山洞外突然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半边身子沾满了血的人从洞外扑了进来,“来……”话刚说了一个字,就扑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长这么大何曾见过死人?季云兰惊叫一声,攥紧季云菀的手臂,恨不得把头埋进她怀里。季云舒倚靠着季云菀,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分分钟就要晕过去。 陡然见到死人,季云菀也有些猝不及防,这人明显是之前和尤老二一伙的,思及此,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应是救她们的人到了,顿时心情激动,抓紧了季云舒和季云兰的手。 尤老二也早已想到了,听见山洞外渐渐逼近的刀剑之声,他眼露凶光,不退反进,上前便要动手抓季云兰。 季云兰尖叫出声,季云菀和季云舒咬着牙用力握着簪子往尤老二身上戳,想要阻止他的动作。旁边的两个手下原本听见外面越来越近的动静有些慌张,突然见尤老二动手,立刻一左一右上前也想要钳制住季云菀和季云舒做人质。 “嗖嗖”突然两支箭从山洞外射进来,没等那两个手下近季云菀和季云舒的身就射进了他们胸口,山洞口的藤蔓被人砍断,祁承和姜继扬出现在洞口。 趁着尤老二有一瞬间的愣神,祁承握着刀剑直接冲向了他,把他逼退了季云菀三人身边,姜继扬放下弓箭连忙到她们身边,匆匆道:“都没事吧?我送你们出去。” 他话音刚落,季云舒因为本就伤到了脚疼痛难忍,又受了这么久的惊吓,突然看到救她们的人来了,心情一放松就晕了过去。季云菀的力气也消耗的光了,一时没扶住,眼看季云舒就要倒在地上,姜继扬眼疾手快,忙伸手抱住了她。 见季云舒晕了,姜继扬也顾不得了,索性打横抱起她,匆匆往山洞外走,季云菀和季云兰两人相互搀扶跟在他后面。临出洞口,季云菀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祁承用剑干净利落刺穿尤老二胸口时的眼神,肃杀中带着几分凌厉。 仿佛若有所觉,她看过去的时候,祁承正好抬眼看了过来,眼神中的肃杀之气消失不见,竟隐隐带上了几分焦急。 未等她细想,她和季云兰已经随姜继扬出了洞口,之前分了钱银的那些山匪已经全部被杀或是被抓住了,季云渊和太子带着人马在山洞外面,太子正让人去搜山以防有漏网之鱼,季云渊收拾好刀剑匆匆往山洞这边来。 “大哥……”见了他,季云兰也不顾还有旁人在场,当场就哇哇大哭。 见自己的三个妹妹,一个晕过去了被抱出来的,一个哭的停不下来,季云渊过来这一路本就提心吊胆,这下更慌了,还以为她们被这些山匪欺负了,脸色一下就白了。 季云菀忙安抚他,把季云舒脚受伤的事说了一遍,知道三个妹妹都没什么大碍,才让季云渊一颗提着的心放下去。 “已经让人备好了软轿,山下也备好了马车,先把几位姑娘送回去,府里的老太太和几位夫人想必已经着急坏了。”太子吩咐完搜山事宜,过来体贴道。 “多谢太子。”季云渊感激的朝太子拱了拱手,就忙把季云菀和季云兰扶上了轿子,又从姜继扬手里接过季云舒,带着人匆匆下山。 国公府里早就乱成了一团,知道掳走女儿的人是二老爷招来的,二夫人叶氏气的几乎昏厥,在老太太面前哭着嚷着要和离。自己的女儿无端端连累受了无妄之灾,大夫人周氏心里又生气又着急,却又顾忌着她是当家主母的威严,不好显露情绪,面上一派镇静,关上门来靠在大老爷怀里以泪洗面。 听说大少爷把人救回来了,府里的人一窝蜂的涌到门口,看到昏迷过去的季云舒和狼狈不堪的季云菀季云兰,又是去请大夫又是扶两位姑娘回屋洗漱,忙成了一团。 大房和二房簇拥着他们姑娘回去了,季云菀也被几个丫鬟和嬷嬷扶着回了院子。从被掳走到被救,她的神经绷了一路,力气也在逃跑和在山洞的时候耗光了,等到整个身子埋进温热的浴桶里,她才终于放松下来,疲惫的靠在浴桶里。 春桃和春枝两个丫头在旁边伺候,看到她们姑娘白皙如玉的胳膊和脖子上有被树枝划伤的细小伤痕,呜呜直哭,“姑娘,都是我们不好,没陪在姑娘身边,若姑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如何跟过世的老爷夫人交代。” “你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季云菀慵懒的靠在水里,半阖着眼帘昏昏欲睡地安慰两个丫头。 担心姑娘身上有别的伤,林嬷嬷和几个丫头把她身上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抹上药膏,一丁点伤痕都不放过,替她擦干身体和头发,塞她进了被子里。 季云菀的身体和神经都极度疲惫,埋在温软的被子里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她朦朦胧胧醒过来,窗外天色已经变暗,外间传来季云庭急躁的说话声。 “她怎么还没醒?不会有事吧?还是再让大夫来看看。” “三少爷,之前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姑娘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太累了,多休息就好了。”春桃在细声细气地劝慰他。 季云菀动了动,要从床上起身,外间听到动静,几道人影飞奔进来。 “姐,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找大夫来瞧瞧?”季云庭飞奔到床前,扶他姐姐起身靠到软枕上,急切地问道。 “别麻烦了,我没事。”季云菀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想到季云舒和季云兰,忙问道:“大姐姐和三妹妹怎么样了?” “大姑娘脚上的伤已经找大夫处理过了,只是人还没醒。三姑娘身体倒是没有什么要紧,只是受到了惊吓,大夫开了几服安神的药。”春桃一边说一边倒了杯茶小心递给季云菀。 季云菀接过茶润了润喉咙,又问:“山上的那些山匪都被抓住了?” “是呢,有太子和安王世子,还有我们府的大少爷带兵,那山匪都被剿灭了。”春桃道。 上一世季云兰被掳走,是二皇子带人去剿灭山匪救下人的,这一世出了点变故,没想到剿灭山匪的人就换成了太子。季云菀心思电转,开口问道:“太子的伤好了?” 第三十二章 让人进府 “好了,原本二皇子主动请缨带兵去救你们剿灭山匪,可是泸州突发水患情况危急,二皇子连夜启程去了泸州,这剿灭山匪的事自然就落到了太子头上。”季云庭说道。 原来如此,季云菀想起来了,上一世是有这么一遭,泸州水患来势汹涌,城内城外不少百姓都遭了殃。水患一事如果处理的好在百姓中能增加不少名声和威望,在皇上和朝中众臣面前也能添上一笔嘉奖和功绩。 上一世二皇子剿灭山匪不久才遇到水患,这一世却是两件事撞到了一起。和救她们几个国公府的姑娘比起来,自然是平息水患一事来的更能讨皇上的欢喜,二皇子的选择无可厚非。只是水患一事却是不那么好平息的,有孙家那边的人利用水患在灾民中牟利,害死了不少灾民。二皇子为了包庇孙家,拖延治理水患的时间,又多害了不少百姓受灾。这事不知道被谁捅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大怒,孙贵妃费了好些力气才让皇上息怒,二皇子被关到府中闭门思过,原本嚣张跋扈的孙家也不得不收敛,消停了一段时间。 上一世这两件事都与太子无关,这一世却是太子带兵剿灭的山匪,救出的国公府小姐,必定会得皇上嘉奖。一个皇子立了功,而另一个却犯了大错,朝中大臣会偏向哪一个毋庸置疑,阴差阳错间太子成了其中受益的人。 “姑娘,你睡了好几个时辰,饿不饿?我让厨房送晚膳过来?”见她家姑娘睡了一觉气色好转,春桃一颗心总算落下了,开口问道。 季云菀回过神是有些饿了,点了点头,春桃出去吩咐小丫鬟去厨房,季云庭坐在床边问他姐姐道:“姐,大哥说是在山洞里找到你们的,你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逃去哪里的?” 季云庭听他姐姐说了被掳走的事情,陪他姐姐用了晚膳,等到夜深了老太太派人来催,他才离开。府里给三位姑娘都准备了安神的汤药,季云菀喝过后,又闭眼沉入了梦乡。 因为山匪的事,第二天不用去荣善堂请安,慢条斯理的起床用过早膳,府里众人轮着来看她。 先是大房的周氏和沈姨娘,爱怜的关心了季云菀几句,见她无事,终是惦记着自己女儿,周氏和沈姨娘坐了会儿便走了。然后是二房的方姨娘和冯姨娘,老太太和叶氏没来,只让丫鬟送了补品过来。 季云菀让春桃把老太太和伯母还有几位姨娘送来的补品礼物收起来,听说季云舒醒了,出门去翠华院看她。 刚跨过垂花门,就见对面季云渊匆匆过来,季云菀站定笑着唤道:“大哥哥。” “我正要去看你。”季云渊停下来打量她,一大早日头就有些晒,季云菀的小脸被晒得有些红扑扑的,一身淡绿衣裙,亭亭玉立如一枝新绽的娇艳荷花。 三个妹妹一起被山匪掳去,两个都受了惊吓还没恢复过来,唯有这个瞧着最柔弱,最娇艳的二妹妹这么快就恢复了精神,实在是让他刮目相看。 “去看舒儿?”季云渊替她把头发上的一片落叶摘下,笑着问。 “嗯。”季云菀点头,“大姐姐的伤可好些了?” “大夫说不严重,养几日便能好了。”季云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去看舒儿吧。” 季云菀继续往翠华院走,季云渊脚下拐了个弯,往大门去了。 到了季云舒院子里,季云菀跟着通报的小丫鬟进屋,就见屋里坐着好几个人,定睛一看,是周珩和周芙。 “二妹妹来了,快坐。”见到季云菀,季云舒笑盈盈的招呼她,除了面色还有些苍白,看起来精神不错。 “快到我身边来坐。”周芙知道她也受了惊吓,拉她在身边坐下,拍着胸口道:“知道你们出了事,可把我吓坏了,幸好你们都平安。” “这还要多亏了夏姑娘,要不是夏姑娘对那山上的地形熟悉,大哥他们也不能那么快找到我们。”季云舒笑着说道。 夏姑娘?季云菀闻言有些疑惑,目光瞥见周珩身后那个纤弱的身影,顿住了。 周珩身后那个身影动了动,上前盈盈一拜,怯怯带着哭腔道:“两位姑娘遇险,都是怜儿的不好,若不是怜儿求两位姑娘去家里小坐,两位姑娘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求两位姑娘恕罪。”说着,她就要跪下来。 “这怎能怪你?那些山匪又不是你招来的,就算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周珩用扇子挡住她下跪的动作,温声道。 “是呢,表哥说的是,这并不是你的过错。”季云舒也轻声细语的安慰她。 “多谢少爷,多谢姑娘。”夏怜朝周珩和季云舒福了福身子,又退到了周珩身后。 夏怜身上的粗布衣裙不知怎的换成了丫鬟样式的绸裙,看她低眉顺目站在周珩身后,季云菀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能被救出来,这其中还有夏姑娘的功劳?”季云菀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开口问。 “可不是。我们被人看管起来的那座山,就在夏姑娘的家后面不远,那座山偏僻又崎岖难走,很少有人去。夏姑娘因为经常要上山给她爹采药,所以才对那座山的地形熟悉的很。发现我们不见后,大哥顺着我们的踪迹找到夏姑娘,后来发现那群山匪躲在那座山里,有夏姑娘带路,才及时赶到山洞。”季云舒说道。 “是吗?这样看来还真是多亏了夏姑娘。”季云菀轻轻笑了笑,看看夏怜又看看周珩疑惑问道:“夏姑娘这是……” 周芙笑道:“我哥哥想要送银子感谢夏怜带路救出了表妹,结果她说表妹帮过她对她有恩情,只想到表妹身边伺候,无奈你们国公府并不缺丫鬟。我哥哥见她知恩图报又身世可怜,就让她进了我们府里伺候。” 她一心不想要这个夏怜进国公府,没想到阴差阳错被这个夏怜抓住机会竟然直接到了周珩身边。看着季云舒一无所觉,还温温柔柔朝周珩和夏怜微笑的模样,季云菀心中又是懊恼又是叹气。 夏怜看着季云菀,这位国公府二姑娘长得美貌动人,说起话来也温婉柔媚,可不知怎的她有些怕她,对上她点漆似的目光就心慌又心虚。 “大姑娘救了我父亲的恩情,怜儿无以为报,知道大姑娘和少爷有婚约在身,怜儿一定帮大姑娘好好照顾少爷,等到大姑娘成了少夫人,有了小公子,怜儿也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的。”夏怜从周珩身后出来,垂下头避开季云菀的目光,福下身子认真道。 季云舒被她说的脸蛋一红,季云菀却是在心中冷笑,照顾的确实是好,最后都照顾到床上去了。 “你如此想要报答大姐姐的恩情,想来大姐姐身边伺候,真是让人感动。”季云菀面上朝她露出微笑,“我们国公府虽然不缺丫鬟,但也不多你一个,不如就如你所愿,让你来大姐姐身边伺候。” 夏怜一愣,猛地抬头看着她。 季云舒也有些不解的看她,开口道:“二妹妹……” 季云菀打断她,仍是看着夏怜微笑,“怎么了?你不是想来大姐姐身边伺候吗?难道是有了好的去处又不想报答大姐姐的恩情了?” “不是,可是少爷……”夏怜慌忙摇头,她说不出话,转头看周珩。 季云菀笑吟吟看着周珩,“周家表哥舍不舍得一个丫鬟?不如就成全夏姑娘的心愿让她到大姐姐身边伺候吧。大姐姐脚受了伤,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呢。” 周珩没看夏怜,看着温柔望着他的季云舒,眉梢动了动,出声道:“好,多一个人在表妹身边服侍,我也放心。” 周珩眼眸中满是关切,季云舒心底温热,柔声笑道:“多谢表哥。” 夏怜迅速低下头掩住眼神中的失落,朝季云舒福了福身子,强笑着欣喜道:“多谢大姑娘,怜儿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服侍好大姑娘。” 周珩和周芙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夏怜跟他们回去周府收拾行李,等人走了,季云舒拉着季云菀奇怪地问:“你不是不喜欢夏怜么?之前几次夏怜求着要来我身边服侍,你都不许,如今怎么主动让她来了?” “她这么执着想来大姐姐身边,这次又多亏她我们才能及时被救出来,我当然要主动感谢她了,实现她的愿望。”季云菀一本正经的敷衍她,说道:“夏怜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安排好她的,你就安心养伤就好了。” 季云舒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模样,忍不住叹息,“山匪那件事刚过,你怎么就能跟平常没事发生一样?听说三妹妹吓的做噩梦,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睡,我也还没有回过神来,你倒是镇定。” “这不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嘛,我们也平安回来了。”季云菀弯起眼睛笑,门口帘子掀开,季云晴从外面跑进来,季云菀朝她笑道:“晴儿,快过来陪你大姐姐二姐姐玩儿。” 接下来半个月,国公府都不敢让姑娘们出门,季云菀整日在府中除了看书散步画画,就是监督季云庭的功课。季云庭一开始几天还挺乖,没过两日就玩心大起,又开始躲着季云菀。 第三十三章 孙贵妃 国公府出了这样一件大事,季云舒的脚伤好后,老太太选了一天日子,要带府里众人去云华寺上香祈福。一大早季云菀收拾好上了马车,等到出发,才在骑着马的男眷堆里看到季云庭。 季云菀已经一连几天都没看见弟弟,只要在府里,季云庭躲她躲的比兔子还快,季云菀气的直磨牙。 府里除了大老爷和二老爷,女眷和几个少爷们都出门了,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往云华寺去,到了门口,却听闻孙贵妃和安王妃正在寺里上香。 国公府再显贵,也比不上皇家威仪,老太太正要命人打道回府,择日再来,孙贵妃身边的公公出来,朝老太太拜了拜,说是孙贵妃请她们进去寺里。 老太太带着众家眷进了寺里,在大殿上了香,孙贵妃又派了人来说请老太太和女眷们去后院禅房说话。让季云渊在前殿看着男眷们让他们不要随意走动,老太太领着女眷去了禅房。 孙贵妃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因为保养的极好,面容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眼间风情流转,艳丽无双,再艳丽的花草在她身边都失了颜色。 季云菀站在几个姐妹中,跟着老太太向孙贵妃和安王妃行礼,她上一世没见过孙贵妃,只听过她美貌的名声,这一世见了,只觉宫中佳丽三千,孙贵妃这么多年却能得皇上圣宠不衰,是有道理的。 孙贵妃让她们坐下,关心慰问了山匪那件事,目光忽然落到季云菀的身上,笑着问道:“这就是府里二姑娘?模样可真好,本宫瞧着比我们莹莹还出挑几分呢。” 孙莹莹就坐在孙贵妃下首,闻言吃惊看着她姑母,攥紧指甲狠狠瞪了季云菀一眼。 谁不知道孙贵妃最是护着她娘家人,她这话一出,老太太和周氏叶氏面色都微微一变,周氏斟酌片刻,出声笑道:“娘娘谬赞了,我看这些姑娘们都各有各的好看,一起比不成的。” 叶氏也在一旁笑道:“要说模样好,我看呀,谁都比不过娘娘。” 孙贵妃淡淡笑了笑,褪下手里的镯子交给旁边伺候的宫女,又开口道:“二姑娘救了承儿,莹莹一直说不知道如何谢谢二姑娘,这次既然遇见了,本宫就替她好好谢谢二姑娘。这镯子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是外邦进贡来的,整个宫里也仅这一只,二姑娘不要嫌弃的好。” 说完,示意宫女捧着镯子到季云菀面前。 季云菀忙起身,福了福身子蹙眉道:“娘娘的赏赐太贵重了,臣女不能收。” 老太太缓缓出声道:“娘娘,我这孙女救世子不过是顺手之劳,当不得这般郑重的,娘娘如此贵重的赏赐,我们国公府受不得的。” 安王妃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出声,这时伸手拿起茶盖撩开茶面,淡淡道:“既然是娘娘赏的,就收下吧,如此推来阻去,岂不拂了娘娘的面子?” 季云菀抬眼看了看老太太和周氏,见她们点头,才俯身行礼道:“多谢娘娘赏赐。” 孙贵妃面色稍霁,留老太太和周氏叶氏在禅房说话,其他女眷先行退了出来。 季云菀从禅房出来后背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季云兰在她旁边嘀咕问道:“我怎么觉得贵妃娘娘似乎有些针对你?” “就是在针对二妹妹。”想起刚才孙莹莹看季云菀的眼神,季云舒担心的拉了拉她的手,“你当心那个孙莹莹一些。” 她自觉和祁承接触不多,却没想到还是被孙莹莹盯上了,季云菀头疼的擦了擦额上的汗,就见季云渊匆匆从前殿过来了。 “大哥,你来后院做什么?”季云舒吃了一惊,忙叫住他问。 “云庭不见了,前殿找遍了都没见人,云博说看到他悄悄来了后院。”季云渊皱眉说道。后院有孙贵妃在,不让闲杂男眷进入,季云庭在后院乱晃,说不定会冲撞到贵妃。 季云菀几个互看一眼,因为孙莹莹,孙贵妃现在正是看他们国公府不顺眼的时候,若是季云庭在后院冲撞了她,她借题发挥到皇上面前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就麻烦了。 “大哥你先回去前殿,我们几个去找。”季云舒飞快地说完,等季云渊走了,三姐妹急忙分开去找季云庭。 季云菀带着春桃往后院客房的方向找,春桃眼尖,一眼就看见前面一棵郁郁葱葱的古树后面藏着个人,正探头探脑张望什么,忙出声道:“姑娘,三少爷在那里。” 季云菀提着裙摆匆匆过去,伸手就揪住季云庭的耳朵,“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知不知道孙贵妃在这里后院不让男眷进来,大哥哥找你都快找疯了。” “姐,姐,放手,快放手。”季云庭吓了一跳,捂住耳朵求饶。 “快跟我出去。”瞧瞧左右无人,季云菀拉住弟弟的手,就要带他离开。 “等会儿,我见到安王世子了就走。”季云庭抱着树不撒手,又探头探脑朝面前小道上张望。 季云菀蹙眉不解,“安王世子怎么会在这里?再说,你见他做什么?” “我都打听了,孙贵妃这次出宫,由安王世子负责带禁卫保护。难得遇上,我要求他教我功夫。”季云庭解释道。 之前季云庭就说过想求祁承教他功夫,当时季云菀以为他说说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这么执着,蹙眉安抚道:“你想学功夫,姐姐给你找个武师傅,现在先跟我去前殿。” “孙诚那小子有宫里头的人教他,武师傅怎么比得上?”季云庭抱着树不愿意走,还拉着他姐姐的袖子央求,“姐,正好遇上了,你就帮我在世子面前多说说话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才见到他。” 自从知道孙诚在跟宫里头的人学功夫,打架还赢了他两次后,他就咬着牙要找个厉害百倍的人当师傅,把孙诚狠狠比下去。他原本想让大哥教他,可是大哥听大伯父的话,只会让他好好念书,死活就是不愿意教他功夫。后来因为姐姐,他们家和安王府扯上了关系,安王世子的功夫可比大哥厉害的多,连孙诚都是因为安王世子不愿意教他,才去跟宫里头的人学的。 他如果能求得安王世子教他功夫,那不就可以扬眉吐气压孙诚一头了?季云庭想想就觉得开心,只是安王世子却是没那么好见的,平日忙得很,他好几次都扑了空,这次听说他也在寺里,自然是不能放过机会。 “不行,你若真的想学功夫,回头让大哥教你。”季云菀想也未想就拒绝了,伸手拉着季云庭,就要把他拖走。 季云庭死活不让,两姐弟正在纠缠,前面小道上突然传来脚步声,季云庭忙从树后探出头张望,就见祁承迈步从客房方向过来,他身边还跟着孙诚,正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季云菀也抬头瞧见了,急忙拉住弟弟躲到树后。 “姐夫,姐夫你就教教我呗,我也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教我就行了。”孙诚跟在祁承身边念叨的口都快干了,见他还一脸的无动于衷,忍不住快走一步拦在他面前,瞪着眼睛不高兴道:“我都求了这么久了,你到底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去求姑母为我做主。” 祁承停下步子,低头看了孙诚一眼,眼神中看不出情绪,只淡淡道:“别乱叫,我还不是你姐夫。” “嘿嘿嘿,这不是迟早的事么。”孙诚乐呵呵傻笑,再接再厉接着道:“那你同意教我功夫了?” 祁承抿了抿薄唇正要说话,眼角突然扫到不远一棵一人多粗的古树,树干后露出一角淡绿色的裙摆。 季云菀和季云庭春桃三个人躲在树后面,从古树伸展开的茂密枝干树叶中偷偷看着小道上的两人,注意到祁承往这边看过来的目光,季云菀猛地察觉到她衣裙露了一些在外面,急忙伸手悄悄把裙摆收回来。 祁承看着裙摆被一点一点收到了树后面,眯了眯眼,在脑中细想今日这云华寺中都来了哪些女眷。 “姐夫……”见祁承半天不说话,孙诚疑惑地叫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解道:“你看那棵树做什么?树后面有什么吗?”说完,就朝那棵树走了过去。 眼见孙诚越走越近,季云菀的心跳的有些快,咬着唇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藏在这里要是被发现了,到孙贵妃面前无论如何解释,怕是都说不清了。 正惶急间,忽然听见祁承开口道:“娘娘还等着你,你还不快些过去。教你功夫的事,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真的?”孙诚听了高兴地转过身,蹬蹬蹬快步回到祁承面前,“说好了你不许反悔。” “嗯,等我有时间了再说。”祁承点了点头,“快去禅房吧,别让娘娘久等了。” 得了祁承应诺,孙诚转身就乐呵呵走了。 季云菀松了口气,转头一看,季云庭垂头丧气,显然是为了孙诚捷足先登求得祁承教他功夫而不高兴。 季云菀揉了揉弟弟的头要带他回去前殿,旁边的春桃却突然看着她身后瞪大了眼,她急忙转头,就见祁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背着手站在她身后。 第三十四章 误会 她呆了一瞬,忙福了福身子行礼,“参见世子。” 春桃也忙跟在她身后行礼,季云庭垂头丧气朝祁承拱了拱手。 祁承目光在她身上顿住,他想到今日在寺中的女眷除了孙莹莹和孙贵妃身边的宫女,就只有季家的人,不过没想到这躲在树后面的人会是她。 自那日在山洞中救出了她和另两位季家的姑娘,两人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面了。想起当时她狼狈苍白又强撑着镇定的面容,祁承忍不住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脸蛋细腻红润,眼眸清凌水润,气色不错,看来没有受山匪事件的影响。 见世子一直盯着她家姑娘,春桃轻轻上前一步,小声对季云菀道:“姑娘,大少爷还急着找三少爷呢。” 季云菀反应过来,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祁承,不知他看到季云庭打算如何处理。 “后院中男眷不能进入,我送你们出去。”祁承的目光移到季云庭的身上,转身要带他们出去,季云菀忙拉着弟弟和春桃跟在他身后。 祁承原本想带他们从一个偏僻无人看守的小门出去,结果没走两步就察觉到有人快速靠近的声音,他猛地停下来。 “怎么了?”季云菀没有功夫,察觉不到有人靠近,见他突然停下来,疑惑问道。 “有人来了。”祁承说完看了看周围,只来得及让季云庭藏到了旁边一丛花树后面,来人急促的脚步声就已经出现在了前面,正是孙莹莹。 孙莹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祁承的身上,欢喜的正要出声,突然看到一旁的季云菀,目光倏忽变了,阴冷的盯着她。 季云菀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她和祁承八成是要被孙莹莹误会了。 “季姑娘怎么在这里?你们在做什么?”果然,孙莹莹冷冷出声质问道。 “恰好遇见寒暄了几句。”祁承面色淡然,问道:“你不是在娘娘那里?来寻我有事?” 孙莹莹一向疑心重,哪里会这么容易就相信。她看了一派坦荡淡然的祁承,朝他笑了笑,“姑母唤你过去有事吩咐。” 说完把目光移到了季云菀的身上,语气不善道:“我姑母在此,季姑娘没事就不要瞎跑,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瞧着孙莹莹恶狠狠盯着她的目光,季云菀在心中叹气,孙莹莹本就因为她和祁承的接触对她有芥蒂,这下好了,芥蒂更深了,她怕是要沦为孙莹莹的眼中钉了。 “娘娘找我?那我们过去吧。”祁承瞧见孙莹莹不加掩饰阴冷的目光,眉峰不动声色地皱了皱,大步朝她走过去。 见祁承要走,孙莹莹连忙跟上,眼角从季云菀娉婷的身影上扫过,目光中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等人走了,季云菀的一颗忐忑的心才放下,她让弟弟从花树后出来,没好气的带着他匆匆离开后院。 见过了孙贵妃,从寺里回来周氏就把季云菀叫过去告诫了一番,他们国公府家业虽大,但到底没有皇家人撑腰。孙家如今风头正盛,他们还是要小心避开孙家的锋芒。 季云菀自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按上一世的记忆,离孙家覆灭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她无意在这一年里因为自己而让国公府成为孙家的下手目标。何况孙莹莹的手段她可是听过也亲自感受过的,为了自身的安全,她觉得还是要减少和祁承的接触好。 因此从寺里回来后,季云菀就待在锦绣院里,很少出府。安王府那边应该也是怕招来误会,安王妃不再请她到王府小坐,不过祁颜倒是隔几日和她书信往来,聊一聊读书心得和体会。 季云庭想学功夫的事,季云菀记在了心里。男子学武她并不反对,只要不逞凶斗狠就好。何况她也担心孙诚功夫学厉害后,季云庭会不是他的对手。她瞅了一天季云渊在家,就去求他教季云庭功夫。 季云庭从小就调皮捣蛋,大伯父和祖母担心他在外面闯祸,在府里交代过不让他学功夫,因此季云渊一开始并不愿意违背他爹和祖母的意思。季云菀软声央求了他好一会儿,又说出担心季云庭被孙诚欺负,季云渊才答应她有空的时候会悄悄的教季云庭。 季云菀欢喜的从季云渊屋里出来,看看天色,料想季云庭应该从学塾回来了,就想去荣善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刚出翠华院就见季云晴屋里的于嬷嬷迎面带着几个丫鬟过来了,季云菀随意扫了一眼正要离开,突然在丫鬟中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顿住了脚步,朝于嬷嬷开口问道:“嬷嬷带这几个丫鬟要做什么?” 待走到近前于嬷嬷向她行了礼,笑着回道:“二姑娘,这些是新挑来供六姑娘使唤的丫鬟,六姑娘屋里缺几个洒水打扫的,府里正好来了新的丫鬟,大夫人吩咐挑选的。” 季云菀的目光落在那个躲在其他丫鬟身后,低垂着颈项只露出乌黑发顶,紧张攥着衣袖的鹅黄人影身上,朝她扬了扬下巴,“我记得她是前些天刚进府,在洗衣房做事的,如何也被挑选来了?” 与嬷嬷回头瞧了一眼,笑着道:“这是洗衣房的管事推荐来的,说她做事利落,家世又有些可怜,刚好新来的其他丫鬟都被二夫人要过去了,六姑娘这里还差一个,我就让她一起过来了。” 她可真是小瞧了这个夏怜,原以为把她放在洗衣房那种地方,就接触不到季云舒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抓住机会从洗衣房出来了,还要去季云晴屋里伺候。 季云菀心中对夏怜的本事惊叹不已,面上淡淡道:“我屋里有两个小丫鬟手脚都很利落,正好用不到,我把她们送来给六妹妹好了。洗衣房不能缺人,让她回去吧。” 夏怜的脸色瞬间惨白。 “是,二姑娘。”一个普通的丫鬟而已,于嬷嬷没有多想就应下来了,她吩咐了夏怜一声,就领着其他丫鬟往翠华院去了。 夏怜低垂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袖,心中不甘又愤怒,从第一次见面,到进了国公府却连大姑娘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丢进了洗衣房,她再迟钝也发现了这位二姑娘一直在针对她。她不知道如何得罪了这位二姑娘,让她如此不遗余力的打压她针对她。 从她忍耐的眉眼和颤抖的手上,季云菀能明白她内心的愤怒,但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之前山匪那事她如果愿意收下银子,能带着她爹和妹妹好好生活。但她偏偏心高,臆想不属于她的人,为此不惜伤害一直对她很好的季云舒。 虽然愤怒,但为了去大姑娘身边,夏怜忍气吞声陪着笑哀求道:“二……二姑娘,求你别让我在洗衣房了,让我去大姑娘身边伺候吧,我是为了报答大姑娘的恩情……” “哦,你进府真的只是想要报答大姐姐的恩情不是为了别的吗?”没等她说完,季云菀就打断了她,一双点漆眼眸如水浸过般冷冷看着她。 夏怜心中一跳,只觉自己的那点心思仿佛被这双冰冷的眸子看穿,她忙掩住眼神中的慌乱,强笑着道:“二姑娘这……这话什么意思?大姑娘对怜儿的恩情,怜儿自是想要报答。” “是吗?在洗衣房做事也是在报答大姐姐的恩情,何必一定要去大姐姐身边。何况,”季云菀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淡淡道:“在大姐姐身边伺候你以为什么样姿色的丫鬟都可以?你的模样在大姐姐屋里连个粗使丫鬟都不够格。” 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容貌,夏怜的脸猛地涨的通红,她咬着唇泫然欲泣道:“奴婢告退。”然后急匆匆落荒而逃。 “姑娘……”春桃站在她家姑娘身后,惊诧不已。她家姑娘一向待人温和,就算她们这些丫鬟犯了错,也从来没有像这般不客气过。也不知道这个叫夏怜的做了什么,惹得她家姑娘如此厌恶? 季云兰过来找季云舒,无意间目睹了季云菀和夏怜说话的全过程,她瞧着夏怜可怜兮兮的背影,朝季云菀走过去道:“诶,我说那个夏怜怎么惹你了?之前好歹也是有她带路我们才及时被救出去,她不就是想去大姐姐身边伺候嘛,你干嘛这样说她?” “你来找大姐姐?”说了她们也不会相信,季云菀没有回答她,问道。 “对啊,你还没回答我呢。”季云兰不依不饶追问道。 季云菀转身往荣善堂走,季云兰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喋喋不休道:“说说呗,那个夏怜到底怎么着你了?我怎么觉得你每次见她都没有好脸色,一个可怜的小丫鬟而已,你为什么挺讨厌她的?” 季云菀被她纠缠的有些烦,自从山匪那件事后,季云兰也不知道怎么了,对她态度就变了,以前两人见面除了对她爱搭不理就是冷嘲热讽,现在却上赶着和她说话。说实话,她还是喜欢以前和季云兰的相处方式。 “可怜的小丫鬟?有些人善于伪装又善于博得同情,你看到的往往并不是她的真面目。如果大意的话,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要去找云庭,别跟着我了。”季云菀朝季云兰意味深长说了一番话,就快步离开了。 季云兰听完嘀咕地摸下巴,“什么意思?夏怜在伪装?她一个家里那么穷的小丫鬟,跑到府里来伪装做什么?”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季云兰朝身后的丫鬟勾勾手吩咐道:“让人去洗衣房那边盯着夏怜,有什么动静来跟我汇报。” 第三十五章 舅舅回京 季云渊答应教季云庭功夫后,为了不让大伯父和老太太发现,偷偷约在锦绣院里,季云菀给他们打掩护。这日季云菀歇晌起身后无所事事,想到季云庭下了学,就会和季云渊过来,她正准备去小厨房给他们做些小糕点,春枝火急火燎的从院外进来了。 “姑娘,姑娘!”她一边跑一边喊,好像身后有人追似的。 “慢些慢些,什么事这么着急?”季云菀站在廊下朝她招手,无奈道。 “舅……舅老爷回京了!”春枝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高兴喊道。 “什么?”季云菀一愣,“舅舅回来了?” 春枝用力点头,“嗯,我在街上听见的,遥州知府,严宽严大人,不是舅老爷是哪个!” 她明明记得上一世舅舅是十月初的时候才回京城的,如今不过刚刚七月过半,如何提前回来了?季云菀愣了好一会儿,春桃在旁边高兴地摇她的手臂,“姑娘,舅老爷回来了,我们快去瞧瞧。” 季云菀回过神,急忙吩咐道:“快去让人备马车,我去换一身衣裳。” 山匪那件事后,府里的姑娘出府都要知会周氏,季云菀换好衣裳,就让人去大伯母那里知会一声,然后匆匆到门口坐上马车,往严家宅子去。 严家祖上都是读书人,也曾出过好几位在朝里当官的人,最鼎盛时期出过宰相。然而到了季云菀外祖父那一辈,严家已经衰落,只在翰林院有一个闲职。因此老太太一直看不上严家,她爹当年娶她娘的时候,老太太是不同意的。 严家的人丁也一直单薄,她外祖父外祖母,只有她母亲和舅舅两个孩子,外祖母早年去世,她舅舅娶亲,她娘嫁入国公府后,没两年外祖父也病重去世了。后来她娘随她爹去了林州,舅舅不久也带着一家人离开了京城去遥州任职,林州和遥州离得并不算远,两家书信来往的很频繁,每年不是舅母还带着表哥和表姐到林州,就是她娘带她和弟弟去遥州小住。 舅舅一家人离开京城的时候,把管家小厮都带走了,只留了几个手脚不便的仆人看守宅子。到了严家宅子门口,远远就看见几辆马车停着,好几个小厮丫鬟在往下搬行李。马车刚一挺稳,季云菀就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急急往门里跑。 门口的老管家云伯正在指挥搬行李,见一个姑娘急匆匆过来,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见她问道:“舅舅舅母呢?” “表小姐!”云伯愣了愣,瞧清面前姑娘的面容,惊喜喊了一声,然后忙笑着道:“老爷去了宫里,夫人和小姐少爷正在后院收拾屋子呢。” 季云菀听了小跑着往后院去,严家这座宅子不大,只有三进,她小的时候经常来,熟门熟路到了后院,就看见舅母张氏站在廊下,正吩咐丫鬟来来往往的收拾屋子。 “舅母!”她高呼一声,就提着裙摆朝张氏奔去。 张氏听到喊声,转身来看,看清她的面容,惊喜的朝她走了两步,“菀儿。” 到了面前,季云菀还惦记着礼数,刚要行礼就被张氏拉住了手,惊喜地打量她,“我们刚回来,你怎么就知道了?让舅母好好瞧瞧,几年不见,菀儿都长成大姑娘了,越来越好看了。” 季云菀也高兴的拉住张氏的手,自从她娘去世,她爹带她和弟弟回了京城,因为路途遥远,两家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旁边屋里严骁和严霜霜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季云菀,严霜霜高兴地叫了一声,“表妹!”就跑过来抱住了她。 “表姐!”季云菀也抱住严霜霜高兴地笑,虽然她叫严霜霜表姐,其实严霜霜也只比她大几个月。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严霜霜和她一样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 “表妹!”严骁跟在严霜霜后面,瞧着面前又熟悉又陌生的姑娘,眼睛亮亮喊道。 “表哥!”季云菀松开严霜霜,笑吟吟的看着严骁。严骁比她大三岁,她从小就爱和严霜霜跟在严骁屁股后面玩耍,这个表哥也对她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上次见面严骁还和她差不多高,如今严骁身量长开,都已经比她高一个头了,她要仰着头看他。 “原想明日等屋子都收拾好了再叫你过来的,没想到你现在就过来了。”张氏看着她欢喜的笑,问道:“庭儿呢?” “他还在学塾,没下学。”季云菀笑着回答了一声,然后问:“没听来信说起,舅舅舅母怎么突然从遥州回来了?” “皇上召他回来的,王大人年纪大了前不久辞官还乡,皇上似乎是有意让他接替大理寺少卿一职。”张氏说道。 季云菀心中疑虑更深了,上一世王大人辞官后大理寺少卿这个职位是孙家大少爷接任的,后来审错了案才贬了他的职位把舅舅召回来接替的。如今怎么跳过了孙家大少爷这一环,直接召舅舅回来了? “屋里还没收拾好,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表妹,我们去街上逛逛吧。”严霜霜挽住季云菀的手臂,兴致勃勃地提议。京城比遥州繁华多了,她回来坐马车经过大街的时候就想出去逛了,表妹对京城熟悉,正好能带她好好逛逛。 “去吧,别回来太晚了,骁儿一起出去,照顾好两个妹妹。”张氏笑着放他们出门。 “哥哥,快走。”严霜霜高兴的挽着季云菀,严骁跟在身后,三个人高高兴兴上马车出了门。 上一次在京城的时候,严霜霜还没有记忆,如今看京城里什么都稀奇,拉着季云菀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逛,买了好些小玩意儿,严骁跟在两个妹妹身后,负责付银子和提东西。 严霜霜在绸缎铺子里挑选布匹,季云菀看到门外摆着一个卖竹器的摊子便出门走到摊子前,目光停在一支竹笛上。她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严骁吹的一手好笛声,每次两人斗气的时候,严骁就会吹笛向她认错,她拿起竹笛把玩,见严骁跟在她身后出来了,转身笑盈盈问道:“表哥,你看这个竹笛像不像小时候你经常吹的那支?” 严骁接过来看了看,笑呵呵道:“像,你回京城后我就没怎么吹竹笛了,那支竹笛早就不见了。” “这支竹笛我送你,以后再吹给我听吧。”季云菀说完拿出银子买下了竹笛,递给严骁。 “好,以后吹给你听。”严骁接过竹笛,见季云菀笑的眉眼弯弯,仿佛又看了以前那个屁颠颠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揉了揉她头发。 祁承和永宁侯世子赵岩一行人从城郊马场回来,骑着马缓缓走在大街上,赵岩回头望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马车,拉着马绳往祁承身边近了一些,小声问道:“我说,你真的打算娶孙莹莹?我可听说孙贵妃在皇上面前提了好几次你和孙家的婚事,要是你不想娶孙莹莹,尽快做打算,免得到时候圣旨赐婚下来。” “我有分寸。”祁承淡淡道。 “你有什么分寸?”赵岩翻了个白眼,替他着急,“那孙莹莹是好娶回家的?你若喜欢也就罢了,你又不喜欢。孙家急着想把孙莹莹嫁给你,也不过是看上了你身后的安王府,想要借助安王府让二皇子取代太子的储君之位。这些道理你难道不知道,还要娶孙莹莹?” 祁承抿着唇不吭声,这些道理他当然知道,不过他要娶孙莹莹也不过是为了让二皇子和孙家放心,消除对他的警惕,他和太子的计划在暗中顺利的进行。只是这些他并不打算让王府和太子之外的人知道,就算是赵岩也不行,知道的人越多,越会横生枝节。 他正准备随意起了话题盖过赵岩的问话,突然看见对面的一家竹器摊子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目光忍不住微微一沉。 赵岩见他不知道盯着什么半天不回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挑了挑眉道:“对面那不是季家二姑娘嘛,听说山匪那件事后,国公府就不让府里几位姑娘随意出门了,她今日怎么在街上,身边也没有护卫?她旁边那个男子是什么人?怎么没在京城见过。看着和季姑娘挺亲密的,不会是季姑娘的心上人吧?” 他家夫人周芙和季云菀关系不错,和季云舒一起去过永宁侯府几次,因此赵岩认识她。不过他没听周芙说过季云菀有心上人的事,正要去马车旁边让周芙瞧瞧,见祁承还盯着对面,面色似乎还有些不大好,心中忍不住有个古怪的念头闪过。 “咳,说起来这个季姑娘快十五了吧,也到了该许亲的年纪了。京城这么多勋贵姑娘里,这季家二姑娘的模样也算得上出挑,到时候去国公府提亲的人,想必是络绎不绝。也不知道最后会是哪家的公子能把她娶回家。”赵岩一边意味深长的开口,一边观察祁承的脸色。 “你已经是成了亲的人,还夸别的姑娘,要是让表嫂知道了,她会不会放过你?”祁承攥紧手里的马绳,转头扫了他一眼。 赵岩一下子被噎住,心虚的看了看身后的马车,正好马车的车帘掀开,周芙从里面探出头,他忙调转马头颠颠跑过去,关心地问:“夫人出来做什么?” 第三十六章 画押纸条 “前面就是飘香楼,祖母喜欢吃里面的醉仙鸭,路过带一只回去。”想起侯府老太太的喜好,周芙说道。 “好嘞。”赵岩应了一声,然后示意周芙看对面,“夫人瞧,季二姑娘在对面,她身边那男子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周芙闻言探头看了看,有些惊讶道:“菀妹妹怎么连护卫没带就出来了?那男子瞧着眼生,不像是京城哪家的公子呀。” 赵岩转头看祁承,见他目光还落在对面,心中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低头对周芙道:“夫人和季二姑娘交好,去打听打听那个男子和她什么关系。” 周芙见他要求的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你让我打听这做什么?” 赵岩看一眼祁承的背影叹气,“替别人打听的。” 孙莹莹的马车跟在周芙的马车后面,赵岩和周芙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听到话语里提到季二姑娘,她掀开车帘就往外面瞧,正好瞧见对面严骁进去了绸缎铺子,只季云菀一人还留在外面的竹器摊子前。 孙莹莹看见季云菀的第一眼,就条件反射的去看祁承,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他头部朝的方向,分明目光就是落在季云菀那里。 孙莹莹紧紧攥住手指,指甲掐进了手心,季云菀,她在心中狠狠念着这个名字,眸中闪过一道冷光。 见时候不早了,季云菀才和严骁严霜霜回去严家宅子。听说舅舅已经从宫里回来,季云菀下了马车就去了书房。 跨进书房就看见舅舅正提笔在案桌上写什么,“舅舅!”季云菀激动地唤了一声。 严宽下笔的手一顿,抬头看见季云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扔下笔就大步朝她走过去。 季云菀刚福身给舅舅行了礼,就被他拉起来,严宽看着面前的姑娘,激动道:“菀儿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了,跟你娘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让人上了茶,严宽拉季云菀在椅子上坐下,仔细询问了她在国公府的近况,听说之前被山匪掳去的事情,气得拍桌子道:“这季家上下没一个好东西,堂堂二老爷,偷偷摸摸养外室,害他自己的女儿也就算了,还害你也吃这么大苦!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要让季家不得好过!” 因为老太太一直不喜她娘的缘故,她舅舅也一直讨厌季家,一时生气之下把她和弟弟都骂了进去,季云菀知道舅舅是心疼她,只摸摸耳朵当没听见,柔声安抚她舅舅道:“舅舅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我看这季家指望不上,以后有骁儿在,让骁儿保护你。”严宽板着脸,余怒未消道。 季云菀含着笑点头,想起来问道:“舅舅,舅母说皇上召你回京是让你接任大理寺少卿一职,为何会是你,京城中应该有的是人想接任这个职位。” “不错,我这一路上也十分疑惑,你舅舅我在遥州这么多年,虽然有几分功绩,但遥州离京城远,皇上怕是都不记得我了,大理寺少卿这个职位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我的。”严宽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道:“所以今日去见皇上便委婉的打听了一下,皇上的言下之意是朝中有人举荐了我。” 季云菀有些惊讶,“朝中有人举荐?” “是啊,说起来我在朝中并无关系,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大人举荐的。不过能在皇上面前举荐,想必官职不会低。”严宽说道。 季云菀心思电转,上一世舅舅能回京城接任大理寺少卿,是因为自己受了孙莹莹的几次欺负,又与国公府中关系不好,安王妃怜惜她在京城没有依仗,才帮忙求皇上把舅舅召回了京城。如今舅舅竟然提前回了京城,到底是谁在背后帮忙,会是安王妃吗? 严宽不知道他这个外甥女心中所想,想起在遥州的时候接到的信件,起身从案桌里拿出一幅画像和一张画了押的纸条展开,开口道:“你写信让我调查的事情我已经调查好了,这画像上的小姑娘也已经承认玉佛那件事是她陷害的你,是她在国公府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玉佛,二房的那个方姨娘害怕被老太太责罚,想出的法子栽赃给别人。” 说完,严宽冷笑一声,“我就说这季家上上下下没一个好东西,一个姨娘而已都这么歹毒,知道你在国公府不被喜欢,特意栽赃给你!害你去庄子上住了一年!” 又被骂了,季云菀无奈道:“舅舅,我和云庭也是季家人。” “你瞧瞧你在季家过的日子,他们有把你当季家人?!”严宽想起来就生气,当年妹妹要嫁去国公府的时候,他就不同意,他知道季家那个老太太觉得他们攀了高枝,不喜欢妹妹。后来妹妹去世,妹夫也去了,就因为他这个外甥女和他妹妹长得像,那个老太太竟然把对妹妹的不喜欢转移到了外甥女的身上,还强行把两姐弟分开养,简直过分! 见她舅舅又生气了,季云菀赶紧安慰,“舅舅,我现在在府里过的很好,大伯父和大伯母对我都很好,虽然祖母不喜欢我,我不去她眼前就是了,吃食和穿戴都没有苛待我的。” 严宽强行把气压下去,问道:“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事情的前因后果那个小姑娘和她的家人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包括后来那个方姨娘给他们银子让他们离开京城,已经在这上面画了押按了手印。我明天拿去国公府找老太太和季明正还有那个方姨娘对证,让他们还你清白?” “先不急,舅舅,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季云菀摇摇头,她现在对方姨娘和季云柔两母女的感觉很复杂,她们不受二伯父喜爱,又经常被二伯母欺负,在府中的存在感很低。上一世她在府里受委屈的时候,方姨娘还好心安慰过她,后来她出嫁,季云柔送过她一个自己绣的香包,欢喜的祝她幸福美满。 “也好,你长大了,许多事也能自己做主了。”严宽看着外甥女,欣慰地点了点头。 季云菀把画过押的纸条收起来放进自己袖子里,云伯过来说季云庭来了,两人去了后院,季云庭见过了舅舅舅母和两个表哥表姐,两姐弟一起在严家用过晚饭,才坐上马车回去国公府。 到了国公府天色已经黑了,季云菀和弟弟在花园分开,一人回荣善堂一人回去锦绣院。季云菀刚走到垂花门,旁边树丛里突然跳出来一个黑影,吓的她后退几步险些跌倒。 “喵……”黑影叫了一声,几个跳跃又钻进树丛不见了。 “这是谁养的猫,怎么不看好。”春桃扶着她家姑娘,生气说道。 话音刚落,季云兰带着几个丫鬟匆匆从垂花门内过来,一边走一边提着灯笼到处找,“喵喵你在哪?喵喵快出来。” “刚才那是你养的猫?”季云菀叫住她问道。 季云兰眼睛一亮,忙问:“你看到喵喵了?在哪儿?” “往那边去了,以后把猫看好,大晚上的吓着人了怎么办。”季云菀指了指刚才猫跑走的方向,然后就带着春桃走了。 季云兰刚要往她指的方向找过去,灯笼的光照到地上一个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条上,她捡起来想要叫住季云菀,抬头一看人已经走远了,只好把纸条放进袖子里准备明天再还给她。 第二天季云菀用过早膳到院子里散步,正想着表姐刚回来京城,应该缺打扮的首饰和胭脂水粉,自己倒是有好些没用过的,可以挑一些好的送过去,季云舒屋里的丫鬟来请她,说是周芙来了,请她过去。 过去的时候,周芙正和季云舒说起她这几日食欲不振,吃什么都没有胃口,见到季云菀到了,周芙笑盈盈拉她坐下问道:“菀妹妹,我昨日从街上经过的时候看见了你,你身边还有个陌生男子,是哪家的公子呀?” “你昨日出门了?”季云舒也好奇地看她。 原来请她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季云菀忍不住笑了起来,跟她们说道:“我舅舅昨日回京城了,街上和我在一起的那是我表哥。” 周芙恍然大悟,“是吗?原来回京接任大理寺少卿一职的严大人是你舅舅啊。” 季云菀点头,“我还有个表姐,和我们差不多大,哪天引你们见一见。” “好呀。”季云舒笑着道:“不如请你表姐来府里坐一坐,她还未来过我们府里呢。” 三个人又说了一些别的,季云菀见季云舒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的就往门外望,忍不住问道:“大姐姐,你看什么呢?” 周芙抿嘴笑了起来,“她看我哥哥呢,说起来我哥哥说去外面转一圈,怎么现在还未回来?不会是转的迷路了吧?” 季云舒听了,抬手叫来丫鬟,“莺儿,出去找找表少爷。” 二房的碧桐院里,季云兰在对着梳妆镜试戴她爹送她的首饰。山匪那件事把她爹的半条命都快吓没了,这些天老实了不少,下了朝老老实实待在家,也不往外面跑了,为了安抚她娘,这些天都是睡在她娘屋里,两个姨娘那都没去。而且因为对她有愧,买了不少衣裳首饰来哄她开心。 “姑娘,姑娘。”小丫鬟阿福从外面跑了进来。 “做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季云兰摸了摸耳垂上的红宝石坠子,漫不经心问。 “姑娘上次让我盯着的那个夏怜,我看到她在表少爷面前哭哭啼啼的,似乎在和表少爷说什么。”阿福忙回答道。 季云兰疑惑,“哪个表少爷?” “就是大夫人娘家,大姑娘心仪的那个表少爷!” 第三十七章 心计 季云兰听了,用力一拍桌子,“被季云菀说对了,这个夏怜果然有问题!” “带我去瞧瞧。”她说完就站起来,让阿福带路急急忙忙往外面走。 她的丫鬟红玉正要跟在后面,就见因为刚才拍桌子太过用力,一张纸条从她家姑娘的衣袖里掉了出来,她急忙捡起来放到桌上,然后出门去追她家姑娘。 花园一条有些僻静的小径上,夏怜正在周珩面前垂泪。 “少爷,带我回周府吧,我一日都不能在这里待了。” 周珩瞧着夏怜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梨花带泪,身体纤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眼中露出不忍问道:“怎么?表妹对你不好?” “不是大姑娘。”夏怜抽泣着摇头,“怜儿自从来到这国公府还没有见到大姑娘,就被送来了洗衣房。” 周珩有些惊讶,“怎么?不是让你来服侍表妹?为何会去洗衣房?” “我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得罪了二姑娘,她不仅把我送来了这洗衣房,连大姑娘的面都不让我见。”夏怜说着抬头看向周珩,她浑身颤抖,眼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双噙着泪的水眸哀求的看着他,虽然姿色只算得上清秀,但这番楚楚可怜的姿态却是让人心生不忍,我见犹怜。 “……你再多忍耐几天,我会跟表妹说一声。”周珩眼中露出不忍,温声说道。 “多谢少爷。”夏怜喜极而泣,福下身子给周珩行礼,纤弱的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摔倒,周珩伸手去扶,夏怜的身子恰好摔进了他的怀里。 “少爷……”夏怜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尖,嗫嗫的动了动唇,一双泪眸又是羞怯又是惊慌的望进周珩的眼里。 周珩愣了一瞬,才急忙放开她,他转头看看四周无人,定了定神道:“我出来好一会儿了,表妹肯定着急了,我先走了。”说完,急急忙忙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原本还泪眼蒙蒙的夏怜突然咬唇轻轻笑了笑,用袖子擦干脸上的眼泪,理了理有些乱的发丝,转身慢悠悠的回去洗衣房。 不远处藏在树后的季云兰,气的火冒三丈,要不是有红玉拉着,她早就冲了出去。 “姑娘,冷静冷静,他们只是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并没有做其他出格的举动,周少爷是相府公子,又是大姑娘的心上人,你这样冲出去,闹大了不好跟大夫人交代啊。” “这个夏怜,枉我还觉得她善良又可怜,是真的为了报答大姐姐的恩情才哭喊着要来府里给大姐姐当丫鬟,没想到啊,她竟然是个不安分的,妄想勾搭周府的少爷!”季云兰撸起袖子咬牙切齿,她虽然不大喜欢季云舒,但两人好歹也一起经历了山匪那件事,季云舒又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哪里能遭一个小小的丫鬟算计?! “姑娘,她还在府里待着呢,要收拾她随时都行,我们先回去,这怎么说也是和大姑娘有关的事情,总要好好想想如何告诉她一声。”红玉拦住她家姑娘,和阿福两个哄劝着季云兰回去碧桐院。 季云兰想了想觉得红玉说的有道理,回去碧桐院倒了杯茶消消火,看到桌上有一张纸条,拿起来一边拆开看一边问道:“这纸条哪里来的?放桌子上做什么?” “这不是姑娘的么?从姑娘袖子里掉出来的。”红玉说完就见她家姑娘眼睛越睁越大,盯着纸条震惊不已,忍不住疑惑问道:“姑娘,怎么了?” 季云兰看完纸条,猛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就往门口冲。 “姑娘!”红玉急急唤了一声,见季云兰充耳不闻,跺了跺脚,赶紧又追了出去。 翠华院里,周珩和周芙告辞离开,季云舒送他们到了国公府门口。 “妹妹,你先去马车上,我跟表妹说几句话。”周珩对周芙道。 “我不着急,你们慢慢说话。”周芙捂嘴笑了笑,揶揄的看了看两人,和丫鬟先行上了马车。 门口的小厮丫鬟们也很有自觉,主动离两人远了些,不打扰两人说话。 “表哥,你还要跟我说什么?”季云舒脸上有些红,笑盈盈看着周珩问道。 周珩犹豫着问:“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叫夏怜的丫鬟?之前她从周府到了你们府上。” “我记得,她来了是二妹妹安排的,表哥突然问起她做什么?”季云舒疑惑问道。 “我今日见到她了,她被二姑娘送去了洗衣房,似乎日子不太好过。”周珩说完,顿了顿又道:“表妹,山匪那件事因为有夏怜那丫鬟,你们才能被及时救出来。她又不要报答的钱银,一心只想到你身边服侍。这样一个好丫鬟,你就收到身边吧。” 季云舒听完静了静,然后弯唇笑道:“表哥不说我还不知道呢,表哥说的对,夏怜是个好丫鬟,我会让她来我屋里的。” 周珩松了口气,看着季云舒明亮的眼眸没来由的心中有些发虚,他忙移开目光道:“我先走了,表妹回去吧。” 季云舒看着周珩和周芙离开,然后才转身回院子,她一边走一边吩咐身边的莺儿道:“去洗衣房说一声,让夏怜那个丫鬟以后到翠华院来伺候。” 季云菀从翠华院出来,刚走上花园里湖上的石桥,后面一个小丫鬟急急追过来,“二姑娘,二姑娘。” “何事这么慌张?”季云菀停下来询问。 “有人过来报信说,三少爷和孙家少爷在城外山脚的那片竹林打起来了,三少爷还受了伤,让您赶紧过去。”小丫鬟急急道。 “云庭受了伤?”季云菀一听就慌了,“快去请大夫,我去请大伯母派人去接他回来。” 小丫鬟连忙道:“二姑娘,送信的人说三少爷只是受了轻伤,他怕让老太太和大老爷知道后会受罚,只让您一个人去接他。” “知道会受罚还打架!”季云菀跺跺脚,吩咐小丫鬟,“送信的人呢?带我去见他。” “三少爷交代他不要走大门,现在人在后角门口等着呢。”小丫鬟在前面带路,季云菀匆匆跟在后面。 到了后角门,果然有一个粗布衣裳的陌生女子等在那里,她见了季云菀,上前行礼道:“可是二姑娘?三少爷让我来的。他和孙家少爷打架受了伤行动不便,我恰好要上门采药经过,三少爷便让我来跟二姑娘说一声。” “他一个人,身边竟连个小厮都没带?”想起季云庭那性子,孙诚一撩拨就炸,两人单独去竹林约架也是做得出来的,季云菀忙道:“劳请前面带路。” 春桃叫了马车悄悄从角门出发,一路出城往山脚竹林而去。 到了山脚,带路的女子先从马车上下来,春桃扶着她家姑娘也从马车里出来,吩咐让车夫在原地等,两人跟着女子进去竹林。 “二姑娘,就在前面不远。”女子在前面带路,说道。 季云菀和春桃跟在后面,这竹林里竹枝翠绿茂密,安静无声,只有微风偶尔吹过竹叶哗哗作响。季云菀心里有些古怪,如何在这里打架,约在空旷些的地方不是更能施展的开么。 “之前三少爷明明就在这里,如何不见了。”带路的女子突然在前面停下脚步,惊诧叫道。 季云菀忙上前看,前面竹枝东倒西歪,有些还折断了,地上的草也有被人踩踏的痕迹,一看便是有人在这里打斗过。 “姑娘!”春桃突然惊叫一声,她在右边地上的草上也发现有被踩踏的痕迹,一路往右而去的竹枝上有几抹血迹,还没干。 季云菀的心猛地一跳,正要往右边去,突然左边传来一声短暂的惊呼,听声音是年轻男子。 “是不是三少爷?姑娘我们先去哪边?”春桃瞪大眼睛,看看左右两边举棋不定。 “你们往左边去,我往右边去,找到三少爷就回来这里。”带路的女子迅速说了一声,就往右边去了,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我们走。”惦记着弟弟,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季云菀提着裙摆就往左边传来声音的方向走。 两人一边走一边找,春桃还喊了几声,都没有季云庭的影子,春桃拿出帕子给她家姑娘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道:“姑娘,三少爷好像不在这边?我们还要不要接着往前找?” 不对劲,很不对劲。季云菀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她紧抿唇,把整件事情的起末在心中迅速过了一遍,警惕心大起,抓住春桃的手腕,当机立断道:“回去,我们立刻原路返回。” “希望带路的那个姑娘找到了三少爷,保佑三少爷没事才好。”春桃一无所觉,跟着她家姑娘往回走,想起在竹枝上看到的血迹,又是担忧又是焦急。 季云菀抓紧春桃大步往回走,她着急出去竹林坐上马车赶紧回府,可是已经晚了,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风声,“姑娘!”春桃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一句话,身子就软绵绵倒向了地上。季云菀急忙转身想要看清身后的人影,结果后脑一痛,也失去了知觉。 第三十八章 陷阱 季云菀幽幽醒转,四周一片昏暗,后脑一阵剧痛,她捂着头适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趴在地上,天色已经黑了,她身边不远都是土壁,她抬头往上看,朦胧的月光从头顶倾泻下来,隐隐约约能让人看清周围的事物。 地上有些凉,她动了动身子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嘶……”突然右脚的脚踝一阵剧烈的疼痛,身上也有些细锐的疼痛。她强撑着从地上起身,靠着身后的土壁坐起,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衣裳有些脏乱,沾了不少泥土,她抬头又看了看头顶,这里应该是一个在地上挖出来的陷阱,看起来她是被人打晕后扔到了这里。 从派人去传话开始,就是为了引她来竹林,然后好打晕她把她扔到这里。会是谁对她这样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季云菀在脑中细细思索,一个人名浮现在脑海:孙莹莹。 上一世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她与安王府走动的不过频繁了些,就算当时孙莹莹已经与祁承有了婚约,孙莹莹也瞧她觉得是个威胁,有一次把她骗到了城外,狠狠威胁了她一番,让她离安王府远一些,然后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路上,当时大晚上的还下着雨,幸好安王妃派人找过去,她回府后大病了一场。 她好歹是国公府小姐,孙莹莹再怎么大胆也不敢伤她性命,只是也不知道春桃被弄去了哪里,有没有危险。季云菀心中着急却也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只能靠着土壁裹紧身上的衣裳,等着府里的人发现她不见了出来寻找。 国公府里季云兰从老太太那里出来,正要回碧桐院,迎面碰上季云庭,他裤腿卷了一半,袍子掀起来系在腰上,头发都汗湿了,一副在外面疯玩过后的模样。 “不是说你又和孙家少爷打架了吗?还受了伤,看来你没事嘛,还又跑出去玩了。”季云兰瞧了他一眼说道。 季云庭擦擦头上的汗,一脸迷茫看她,“谁和孙诚打架了?我今天连他人影都没瞧见。” 季云兰愣住,“你没有打架?那怎么有人来说你又打架了,你姐姐还出去寻你了。” 她拿着纸条去锦绣院寻季云菀的时候没看见人,听说去了大姐姐那里等了会儿也没见回来,后来去大姐姐那问了才知道季云菀早就离开了,问了府里的一圈丫鬟,才知道季云菀听说季云庭又和孙家少爷打架受了伤,出去接人了。她下午都在荣善堂陪祖母,原想着等晚膳的时候再去找季云菀问问纸条的事。 “我去问问她。”季云庭也愣了愣,转身往锦绣院走。 季云兰想了想,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也跟在季云庭身后往锦绣院去。 安王府后院的书房里,赵岩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一边跟祁承念叨,“那天见到的陌生男子是季二姑娘的表哥,原来严大人是她舅舅,只是严大人这些年都在遥州,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把他召回来当这个大理寺少卿?我记得孙家的大少爷孙奇不是一直对这个职位虎视眈眈,没理由让给别人的。” 祁承只听了前面,听到后面有些心不在焉,见外面天色黑了,正想要把赵岩赶走,冯冀从外面进来。 “世子,季二姑娘晌午出门后一直没有回去,国公府派人到城外的竹林找到了季二姑娘出门时坐的马车和她身边的丫鬟,但是没有季二姑娘的踪影。”冯冀俯身到他耳边小声道。 祁承皱了皱眉,脸色沉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见祁承原本还好端端的,冯冀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脸色就突然变坏了,赵岩疑惑地问。 “送表少爷回府。”祁承开口吩咐下人,等到赵岩被送出了书房,问冯冀道:“她和丫鬟单独出的门,没带护卫在身边?” 冯冀摇头,“听说是有人假传季家三少爷和孙诚孙少爷在竹林打架,还受了伤,季二姑娘心急之下出的府。” 她回来京城时间并不长,应该没惹到什么人,祁承的手指在桌上叩了叩,他又问道:“孙家那边有什么动静没?” “我正要报告世子。”冯冀连忙道:“派去盯孙家的人说下午的时候看到孙姑娘身边的丫鬟坐马车从竹林那边出来,后来又去了南山。” 祁承听完,起身一边往书房外面走一边吩咐冯冀,“我去南山一趟,我爹娘找我的话,就说我和赵岩出去了。” 冯冀跟在他身后,“南山那么大,还不知道季二姑娘到底在哪里,不用多招些人手去找?” 祁承摇头,“动静太大会被孙家发现,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说完,他快步出了王府大门,骑着马在夜色中朝南山而去。 南山山脚,祁承翻身下马,把马拴到一棵树上,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沿着一条有些荒僻的山路往里面走。 南山风景优美,是纳凉避暑的好地方,半山腰上都是各家的庄子,每年夏季炎热的时候,各府的公子小姐都会来这南山上小住几日。孙家在这南山上也有庄子,不过处心积虑把季云菀骗出来,想必不会愿意暴露身份,应该不可能把季云菀藏在庄子里。大白天把人弄过来,为了避人耳目,应该会选择荒僻人少的地方,比如后山。 祁承一边走一边注意四周的动静,他不确定孙莹莹有没有在附近留人看守,因此火折子也不敢点,幸好今夜的月光还算明亮,他的夜视能力也不错,能看清地上的痕迹。 后山鲜少有人来,因此车轮的痕迹就格外明显,他蹲在地上察看,顺着痕迹慢慢往前。走了会儿,车轮的痕迹没有了,祁承眯眼,发现前面地上有一个像猎人抓捕猎物的陷阱。 季云菀努力听着外面的动静,眼见天色越来越晚,她在陷阱里待了这么久,外面竟然一直静悄悄的,一直没见有人来救她。按理来说不应该的,她和春桃不见了,想必大伯父和大伯母早就已经知道,不可能不派人出来找她。只要找府里的丫鬟们问一问,那个角门的小丫鬟应该就会把事情的全部说出来,府里就能知道她是来了竹林这里。 可为何这么久了还没见有人来?难道是那个小丫鬟被孙莹莹买通了,府里还不知道她来了竹林这里? 季云菀心中好几个念头闪过,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右脚踝已经高高肿起,一碰便痛,想必伤的有些严重。 “哗啦啦”有小土块从头顶掉下来,她急忙伸手护住眼睛抬头,就看见一条树藤被从上面扔下来,然后一道高大的人影顺着树藤下来了。 “……季姑娘?”人影落地,在洞里扫视了一圈,看见角落里的季云菀,出声唤道。 “……世子?”季云菀也认出了来人的声音,她又惊讶又高兴,扶着身后的土壁就要从地上起身。 “嘶……”激动之下,她忘记自己的脚受伤了,起身的动作一顿,扶着土壁倒抽了一口气。 “受伤了?”祁承朝她走过去,伸出手臂扶住她,然后低头要察看她的伤势。 “不严重,先上去再说。”季云菀摇头,洞里太黑,看也看不清,当务之急是先上去。 “抱紧我。”祁承忽然伸手抱起她,在她耳边道。 没有防备被突然抱起,季云菀吓的赶紧搂住他的脖子。祁承抱着她走到刚才下来的地方,一手搂着怀里的人,一手抓住树藤,双脚踩着土壁,慢慢往上面走。 担心会掉下去,季云菀的心怦怦跳,她紧紧抓住祁承的肩膀,双手又搂紧了一些。 “放心,不会掉下去。”察觉到怀里人的紧张,祁承低声开口道。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祁承轻轻动一动,下巴就能碰到季云菀的鼻子,他说话的热气喷洒到了季云菀的耳朵上,季云菀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脸颊有些热,耳朵悄悄红了。 陷阱挖的有些深,等到两人终于出来,都出了一身的汗。季云菀从袖子里掏出最后一块干净的手帕,正要递给祁承,才反应过来,他双手都抱着自己,没法擦汗。 季云菀犹豫片刻,手指动了动,还是把手帕重新塞回了袖子。 祁承把树藤扔到了远处,就抱着季云菀往他拴马的地方走。季云菀突然反应过来,手指抓住他的肩膀急急道:“还有春桃,她应该也在附近。” “你的丫鬟和马车都已经被找到了,都安然无恙。”祁承一边避开周围的树枝,一边说道。 “都找到了?”季云菀一愣,这时候才借着月光看清周围的景物,惊讶地睁大眼睛,“这里不是竹林?” “不是,这里是南山。”祁承回了一声,拨开树枝从小路上出来,走到安静等着的骏马身边,摸了摸马背,然后低声对季云菀说道:“上去后抓紧。”然后抱着她送上了马背。 长这么大还没骑过马,季云菀伏在马背上有些惊慌,不过没等她惊慌多久,祁承已经解开马绳,翻身上了马。 “坐稳了,驾!”他一手搂住季云菀的腰,一手牵着马绳,夹紧马肚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两人离开不久,窸窸窣窣两个人影从山上下来,到了陷阱旁边。一个人影点亮火折子往陷阱里面看,突然大惊失色,“人呢?!” 第三十九章 摊开说 回去的路上,季云菀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怪不得她等了那么久都没有国公府的人来找她,原来她晕倒后,被从竹林运到了南山。也不知道祁承是如何找到她的,害她的人是不是孙莹莹,祁承知道了吗? 季云菀坐在马背上胡思乱想,等到回过神,身下的马慢慢停了下来,祁承在她身后开口道:“我就送你到这里,追电受过训练,会安全把你送到门口。”说完,他伸手摸了摸身下的骏马追电。 季云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国公府所在的巷子,前面不远就是国公府的大门,夜已经深了但是大门洞开,门口还挂着照亮的灯笼,几个小厮守在门口。 祁承说完就从马背上翻身下地,季云菀抓紧马绳,转过身低头看他,“多谢。” 祁承的目光在她凌乱的头发和衣裳上滑过,最后落在她受了伤已经高高肿起的右脚踝上,他眼神暗了暗,什么都没说,只低声道:“快些回去吧。” 他俯身在追电耳边吩咐了两句,正要伸手拍拍马背让它离开,季云菀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等等。”这一路把她从陷阱里救上来又送到这里,祁承脸上也蹭了好些泥土和流了好些汗水,她踌躇了一路,还是从袖子里掏出手帕递过去,“擦擦吧。” 祁承盯着面前的手帕看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去,然后拍了拍马背,追电载着季云菀慢悠悠往国公府门口走。 “……二姑娘,二姑娘回来了!”门口的小厮看到季云菀,又惊又喜忙回去府里通报。 府里众人很快得了消息赶了出来,见她受了伤,周氏飞快让人去请大夫,然后让丫鬟们小心地把她从马背上搀扶下来。 季云菀被搀扶着从马上下来,追电把她送到就转身跑走了,她回头看,祁承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了。 见到季云菀平安回来,季明正和周氏都松了一口气,赶紧让人去把还在外面寻找的季云渊叫回来。大夫来看过包扎好伤口,季明正仔细询问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见大家都困的有些体力不支,才放府里的众人下去休息。 第二天不用去给老太太请安,季云菀起的有些晚,等到她醒过来唤春桃和春枝进来服侍洗漱,就听说季云舒已经在外间了。 洗漱完让春桃扶着到了外间榻上坐下,季云菀笑着对季云舒道:“大姐姐来了。” “来瞧瞧你,除了脚伤,可有别的地方不适?”季云舒关切的问。 “没呢,劳大姐姐担心了。”季云菀笑着摇摇头,见春枝从外面端了早膳过来,邀季云舒一起用了些。 季云舒陪她略用了些,等到两人都用完了早膳,春桃和春枝把早膳撤了下去,季云舒才接着说道:“二妹妹这些天在家里好好养伤,那个引你去竹林的女子爹爹一定会找出来的,相信很快就能把背后害你的人找出来的。” 昨晚她跟大伯父描述了一遍那个假传季云庭和孙诚打架的女子,虽然有画像,不过她觉得如果真是孙莹莹干的,她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人找到线索。 “大姐姐,我怀疑那个背后的人是孙莹莹,你让大伯父查的时候小心些。”季云菀思量片刻,把心里的怀疑说了出来。上一世她被孙莹莹欺负,因为和大伯父大伯母关系不好,强撑着没有告诉他们,但这一世不同,她好歹是堂堂国公府嫡小姐,才不要忍气吞声。 “孙姑娘?”季云舒有些惊讶,想了想便明白过来,“是因为安王世子?” 二妹妹从绵州回来这么久,与孙莹莹唯一的牵扯就是安王世子。因为机缘巧合救过世子的缘故,二妹妹与安王府来往了几次,不曾想就被孙莹莹瞧在了眼里,在云华寺遇到孙贵妃说了那样一番话。不过从云华寺回来后,二妹妹就和安王府没怎么来往了,没想到孙莹莹还是不愿意放过二妹妹? “我会让爹好好查查的。”季云舒整了整面容,孙家再权势滔天,有孙贵妃和二皇子撑腰,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他们国公府。 “对了,昨晚救你出来的人……”季云舒接着问,昨晚时间太晚,二妹妹说话又含糊,还不知道她到底是被什么人救出来的。 季云菀轻咳一声,既然跟孙莹莹有关,她就没想隐瞒,她看了看四周,让其他丫鬟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她和季云舒还有春桃几个大丫鬟,才小声开口道:“是世子。” “是他?他为何不把你光明正大的送回府?”季云舒吃惊的睁大眼睛,说完就明白了过来,叹口气,“是了,这事不能让孙家的人知道,要不然我们国公府和他们安王府都要不得安宁了。” “这件事我会告诉爹后让他保密的。”季云舒拍拍她的手,说道。 “多谢大姐姐。”季云菀松了口气,朝季云舒感激道。 “你呀还是好好养伤吧,和世子还没怎么来往呢,孙莹莹就下手这样对你,万一以后……”说到这里顿了顿,季云舒认真看着她道:“以后行事谨慎些,提防又着孙莹莹的道。” 季云菀点了点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门被推开,季云兰从外面走了进来。 “三妹妹。”季云舒朝她打招呼。 “大姐姐。”季云兰朝她点了点头,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 季云菀让春桃上茶,然后有些诧异地打量季云兰,“你怎么来了?今天没事可做?” “你受了伤,做妹妹的当然是要来看望你了。”季云兰端起茶喝了一口,扬眉道。 季云菀古怪地瞧她一眼,季云舒也觉得有些新奇,季云兰以前可是不待见季云菀的很,怎么会主动来看她? 季云兰被这两人的目光看的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开口问道:“知道是什么人故意把你引去城外竹林的吗?” “不知道,不过有大伯父在,应该能查出来。”季云菀摇头,怀疑孙莹莹的事她不欲太多人知道,她顿了顿道:“对了,听说是你跟大伯父说我去了竹林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屋里的丫鬟跟她说了,昨天发现她和春桃迟迟未归正着急的时候,是季云兰去跟大伯父说有人骗她去了城外竹林,大伯父才能迅速派人去把被人打晕还留在原地的春桃和车夫都救回来。 “哦,我昨天有事找你,问了一圈府里的丫鬟,正好角门的小丫鬟说你去了竹林,后来碰见三弟问了一下才发现不对劲。”季云兰说完,想起她要找季云菀的事,一边把手伸进袖子里一边继续说道:“我正好要问问你,这纸……” 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季云柔从外面进来了。 “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她看到屋里的三个人,依次行了礼,然后一脸关心地看着季云菀道:“二姐姐,知道你受了伤,我来看看你。” “坐吧。”季云菀朝她点点头,看到她就想起玉佛那件事情,不过舅舅给她的那张画过押的纸条回来后好像就没看见了,不知道被放到了那里,等会儿要好好找找。 季云兰看见她,放在袖子里的手拿了出来,似笑非笑问道:“四妹妹,你过来看二姐姐,你娘同意么?” 季云柔被她说的愣了愣,不解的道:“我过来看二姐姐,跟我娘有什么关系,她又不会不同意。” 季云兰撇嘴,“那可说不准,也许她做错了事心虚呢。” “……三姐姐,你什么意思?”季云柔听不懂她究竟在说什么,见她说做错了事,想到季云菀这次受伤还没找到罪魁祸首,慌忙急急跟季云菀辩解道:“二姐姐,这次的事不是我娘做的,我们是一家人,你又对我们这样好,我娘不可能也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 季云菀还没说话,季云兰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一家人?真是说的出口,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把人当成一家人。” 季云柔的脸因为着急委屈涨得通红,她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被季云兰堵得都快哭了。 “三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呢?什么证据都没有不要凭空污蔑四妹妹!”季云舒严厉地瞪了季云兰一眼,柔声安慰季云柔道:“别听三妹妹胡说,这件事我爹爹已经在查了,不会冤枉姨娘的。” 季云柔听了总算松了口气,她一双眼睛含着水光看向季云菀,怯怯道:“二姐姐,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娘……” 季云菀叹气,不知道季云兰胡乱闹这一出做什么,她缓和面容道:“我相信这次不是你娘,你先回去吧,我的伤没什么大碍。” 季云柔也不想再和季云兰一起待了,她起身匆匆告辞离开了。 等她一离开,季云菀就不客气地对季云兰道:“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好心帮你出头,你这是什么态度。”季云兰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就啪的放到桌上,“这是你的吧?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找人画了押,就不要再装好人了!” 季云菀拿过纸条一看,顿时愣住了,“这纸条怎么在你这里?” “找喵喵的那天晚上,碰见你的时候捡到的。”季云兰说完,想起来赶紧补充道:“我可不是故意偷看,本来打算第二天就拿去还给你的,谁知道听丫鬟说那个夏怜和周家少爷在花园里拉拉扯扯,等去了花园回来,不小心看见了里面的内容,看完了就去找你了,谁知道你这么好骗,被人骗了出去。” 第四十章 发现端倪 “三妹妹,你说的周家少爷是指表哥?”季云舒原本好奇看着季云菀手里的纸条,听见季云兰的话,愣了愣急忙问道。 刚才嘴巴一时没把住,把夏怜和周珩的事都一股脑说了出来。季云兰反应过来忙吐了吐舌头,躲闪着季云舒的目光,犹犹豫豫道:“……是……是吧……” 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季云舒急了,“三妹妹,你说的到底是不是表哥,你都在花园里看见了什么?” “就……就看到那个叫夏怜的和周公子拉拉扯扯的说话嘛,她想从洗衣房去你身边服侍,在找周公子说情,哭的梨花带雨的,还假装摔倒往周公子身上扑,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我看她哪里是真想去服侍你,是在想方设法接近周公子才对。”见她追问,季云兰跺了跺脚,也不隐瞒了,索性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怎……怎么会,她瞧着不像这样的人,她之前已经去了周府当丫鬟,如果想接近表哥,怎么会到我们……”季云舒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驳,说着突然顿住了,她想起当时夏怜并没有说主动要来国公府,是二妹妹开了口,夏怜才到国公府来的。 “有些人善于伪装又善于博得同情,你看到的往往并不是她的真面目。这可是有人跟我说的。”季云兰意味深长瞄了季云菀一眼,说道。 季云菀头疼的扶额,她没想到夏怜这么有本事,周珩来国公府都被她找到了机会见面,还被季云兰看见了,如今又被季云舒知道了。 “大姐姐,你没事吧?”见季云舒半天没回过来神,季云菀关心问道。 季云舒心里思绪繁杂,她想起那天周珩从花园回来后主动说起让她把夏怜调到身边伺候的事情,又想起这几天夏怜在她身边都是一副乖巧能干的模样。听到季云菀问话,她强行把这些思绪压下,摇了摇头,“没事。”然后把精神集中到了那张纸条上面,好奇问道:“这纸条上写着什么?三妹妹刚才为何那样说?” 季云菀苦笑一声,把纸条递给她看,“你看了就知道了。” 季云舒接过慢慢往下看,眼睛渐渐睁大,看完后震惊道:“祖母玉佛那件事竟然和方姨娘有关?” 既然都知道了,季云菀就把她调查的经过都说了出来,“其实我一直想找出是谁陷害的我,在庄子的时候我就画了那个引我去祖母佛堂的小丫鬟的画像,回来京城后一直在暗中查找。后来在城南的一个巷子找到了这个小丫鬟的邻居,说起这个小丫鬟的姨母就是方姨娘,小丫鬟在去年元宵节左右曾经到国公府小住,不过没几天一家人就搬去了遥州。恰好我舅舅在遥州任职,我便写信请他去询问,这纸条便是我舅舅回京城带来给我的。” 为了不引起季云舒和季云兰的误会,她把中间祁承帮她找到邻居一家的过程省略了。 纸条上说的很清楚,去年元宵节后没两天,方姨娘的这个外甥女燕儿到国公府小住,小孩子家家调皮爱跑来跑去,刚来就趁人不注意跑到了老太太的佛堂,结果不小心把老太太那尊玉佛碰到地上打破了。燕儿吓坏了,赶紧跑回去告诉了方姨娘,方姨娘知道后腿都快吓软了,她害怕老太太会责罚,刚好国公府那两天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她趁着府里的人都只顾着听戏,没人注意到佛堂,燕儿又刚到国公府没人见过,就寻了一身小丫鬟的衣裳给燕儿换上,然后特地引了季云菀过去,把打碎玉佛的事嫁祸到了季云菀的身上。 季云舒看完后收起纸条,叹息道:“方姨娘竟然把事情陷害给你,害你被冤枉了不说,还被罚去庄子上住了一年。” “真是难为你了。”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季云菀的手,又问道:“你准备怎么办?要告诉给祖母和我娘吗?” “当然要告诉了,都有证据了为什么不说出来,你难道想被冤枉一辈子?”季云兰在旁边拍桌子道。 “我也不知道,让我再好好想想。”季云菀苦恼地捏眉心,如果是府里其他人陷害的她,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拿着证据到祖母和大伯母面前,然后却是方姨娘。上一世她在这国公府里被季云兰欺负的时候,好几次都是方姨娘帮了她,柔声安慰她,除了陷害她这件事,方姨娘再没做其他不好的事。 季云兰闻言恨铁不成钢瞪了她一眼,“优柔寡断!” “……”季云菀噎住,她看着季云兰很想回一句,你上一世只会欺负我,我还救了你,怎么在方姨娘的事情上就不能好好想想了? 季云舒倒是很赞成季云菀的意见,说道:“那就先好好想想吧,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听我娘说方姨娘最近身体不大好,大夫都来瞧了好几次了。” 季云兰很是瞧不上这两人的烂好心,要是她被人陷害冤枉了,抓到证据立刻就去揭发出来,才不管对方身体好不好。季云兰兴致索然不愿意待了,起身就要离开。 “三妹妹,纸条上的这件事你暂时先保密,不要让别的人知道。”见她要走,季云舒不忘叮嘱她。 季云兰没好气地摆摆手,“知道了。” 季云兰走了,过了会儿,季云舒也起身告辞,她出了锦绣院,刚回到翠华院,莺儿就过来禀告道:“姑娘,表少爷来了,在前厅等你呢。” “表哥来了?”季云舒正要过去,突然脚步一顿,问莺儿道:“夏怜呢?” 夏怜从洗衣房过来后,她怜惜她的身世和善良的性子,直接让她到了房里伺候,做些端茶倒水轻松的活计。这两天夏怜做的挺不错,做事麻利也有眼力见,院子里的人都挺喜欢她,她也很喜欢,直到今天在二妹妹那里听到她纠缠表哥的事情。 “她在前厅服侍表少爷。”莺儿说完,见她家姑娘脸色变了变,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没事。”季云舒牵起嘴角笑了笑,她说道:“我一个人去见表哥就行了,你们不用跟着。” 以为她家姑娘是有单独的悄悄话要跟表少爷讲,莺儿抿唇笑着直点头。 季云舒一个人往前厅走,沿途丫鬟们想向她行礼都被她拦住了,跨过前厅的门,就看见周珩坐在椅子上喝茶,夏怜服侍在一旁,见到茶盏少了,上前提着茶壶续茶。 没有丫鬟的通报声,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季云舒已经来了。夏怜声音柔软的开口,“表少爷,都快晌午了姑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记得你胃不好,不能受饿,先让人上几盘点心来给你填填肚子。” “不用,我再等等表妹。”周珩摆手,见她不过在周府待了几天就记住了他胃不好,抬眼瞧她,温和道:“你还记得我胃不好?真是有心了。” “虽然时间短,但怜儿也服侍过表少爷。我还是去拿几盘点心过来,表少爷的身体要紧。”说完她放下茶壶,就要出去。 “真不用了。”周珩伸手想要拦住她,却不小心碰倒了茶壶,滚烫的茶水一下子泼了出来,眼看就要撒到周珩身上,夏怜惊慌失措的扑过来用手阻拦,“表少爷,小心!” 周珩及时避开了,滚烫的茶水全泼到了夏怜的手上,周珩一把抓住她的手急急道:“没事吧?我能避开,你扑过来做什么?” 夏怜看着自己烫的通红的手被周珩握在手心,脸一下子绯红,含着羞怯怯道:“我担心表少爷……” 周珩叹了口气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门口的季云舒,吓了一跳,慌忙甩开夏怜的手朝季云舒走了两步,强装若无其事道:“表妹什么时候来的?” 夏怜转身见到季云舒,急忙福了福身子行礼,“姑娘。” “刚来。”季云舒的目光掠过周珩,落到了夏怜的身上,“你的手怎么了?” “刚才不小心碰倒了茶壶,被茶水烫了一下。我现在就收拾。”夏怜把手往袖子里藏了藏,忙转身收拾。 听说她刚来,周珩松了口气,对她道:“表妹,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几日没见,我有好些话想对你说。” 说完,拥着她出门,一边走一边关心道:“小心台阶。” 每一次都这样,只要姑娘出现,表少爷就不会再注意她。夏怜紧紧捏住茶杯,通红的指尖泛白,眼睫低垂,遮住其中浓烈的嫉妒和愤恨。 季云舒每天都会去季云菀屋里陪她说话解闷,不过都有些心不在焉,季云菀瞧在眼里,这天见季云舒又陪她说着说着话就发起了呆,忍不住问道:“大姐姐,你是不是在烦恼三妹妹说的夏怜纠缠周少爷的事情?” 季云舒苦笑,“上次听说了以后回去翠华院,正好表哥来找我,我瞧出了一些端倪。若不是三妹妹,我怕是到现在都没法发现。” 季云菀安抚地握住季云舒的手,她问过季云兰,是因为之前听了她那一番话后,季云兰觉得可疑,才派了人盯着夏怜,没想到真被她发现了夏怜和周珩牵扯的画面。季云兰虽然怀疑她早就知道夏怜的目的,但没有跟季云舒说,要不然季云舒问起,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过去的好。 “大姐姐,夏怜不过是一个丫鬟,没什么值得烦恼的,她在你身边才有机会纠缠周少爷,让她出了府,再跟周家那边知会一声,看她还如何接近周少爷。”既然季云舒已经知道了,季云菀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在暗地里操心,直接说道。 季云舒却是愁眉不展地摇头,“我烦恼的不是她,而是……表哥……” 第四十一章 试探 “……周少爷?”季云菀愣了愣,看着季云舒的面色明白过来,“……你是担心周少爷对她也有意思?你怎么会这样觉得,是看到什么了?” 季云舒垂眸摇头,“看到的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有一种不好的直觉,表哥身边大大小小的丫鬟不计其数,夏怜的模样只算中规中矩,表哥和那些丫鬟相处我从来没觉得有哪里不妥,看到他和夏怜相处,明明其实也没什么出格的,我却有不好的预感。” 女子的直觉是很奇妙的,特别是在男女之事上,季云菀深有所感,上一世她嫁人后,洞房花烛夜当晚她的夫君喝的酩酊大醉,以至于两人什么都没干,各自在喜床上睡了一晚,后来几晚她的夫君借故公事繁忙,每天出门等夜深了她睡着后才回府。 当时她的几个丫鬟都说她的夫君怕是在外面养了外室,她却觉得她的夫君应该是有心上人,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果然,新婚才两个月,她的夫君就带着一个女子到她面前,说两人早就情根深种,因为家里恩怨的原因两人才不能在一起,不论贫穷富贵,她的夫君这辈子只愿意娶女子一人为妻,让她成全他们,帮助他们私奔。她被两人情比金坚的感情感动了,也不愿意棒打鸳鸯,悄悄帮他们逃出京城后,却不小心在回城的时候遇到暴雪,马车打滑翻滚下悬崖,她重生到了现在。 能重生,也算是对她做好事的一种回报吧。想起上一世的这一段经历,季云菀忍不住有些感慨,她对季云舒道:“既然你有这种直觉,不如我们试探一下吧。” “如何试探?”季云舒问她。 这可把她问住了,她对男女之事也不在行,看她上一世就知道,好不容易挑选的满意夫君,结果和别人私了奔。 “……我也不知道,要不然问问别人?”季云菀蹙眉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 季云舒想了想,想到了周芙,她成了亲又看赵岩看的紧,想来对试探这种事应该有经验。 “可那是她的哥哥,她会帮忙吗?”季云菀迟疑着问。 “会的,她从小和我比和她哥哥好,我好好跟她说,她应该会帮忙的。”季云舒点头道。 两人商量过后就定了下来,季云舒第二天就去了永宁侯府找周芙出主意。大夫看过了脚伤刚离开,季云舒就从外面进来了。 季云菀忙让屋里的丫鬟都出去,只留了春桃在旁边服侍,问季云舒道:“大姐姐,芙表姐怎么说?” “她有了身孕,我没告诉她。”季云舒在对面软榻上坐下,脸上带着喜色。 “真的?有了身孕是不应该告诉她这种事情,要不然情绪激动会动胎气。”季云菀听了,也欢喜地笑着道。 两人替周芙高兴了会儿又犯了愁,不知道该向谁请教。正愁眉苦脸,严霜霜跟着春枝从外面进来了。 “表姐。”见了她,季云菀高兴地道。 “表妹,爹和娘让我带了一些补品来给你。”严霜霜身后的丫鬟手里抱着一大个箱子,季云菀忙让春枝接了过来。 “大姐姐,这是我表姐,表姐,这是我大姐姐。”严霜霜和季云舒没见过面,季云菀笑盈盈给她们介绍。 “严姑娘好。”季云舒浅笑着跟严霜霜打招呼。 严霜霜在季云菀身边坐下,也笑着跟季云舒打招呼,“季姑娘好,常听我表妹提起你,说你很照顾她。” “我们是姐妹,自然要相互照应。”季云舒笑了笑,问道:“严姑娘刚回京城,可有出去游玩过?” “还没呢,原想邀表妹一起的,谁知她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家父让我来问问,令尊可查出是什么人想对表妹不利?”严霜霜问道。 季云舒摇了摇头,“我爹爹还在派人调查中,虽然有二妹妹的画像,但京城中人口众多,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画像中的那个女子。” 严霜霜皱起眉头,“那二妹妹岂不是还不安全?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意欲何为,但是万一对方还要对二妹妹下手怎么办?” 孙莹莹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跟她舅舅一家讲,季云菀拉拉严霜霜的手,笑着道:“表姐别担心,我不会再大意让别人骗的。” “那可难讲,以后不管去哪里,一定要说一声。”严霜霜伸手摸了摸表妹的头,好奇问道:“我刚才进来见你们愁眉不展,是在烦恼什么?” 季云菀和季云舒对视一眼,想了想说道:“表姐,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有了心上人,两个人感情也很好,但是你发现有人也喜欢上了你的心上人,而你的心上人似乎也对那人有些不同,但是并不确定,你想要试探的话,应该怎么做?” “怎么,你有了心上人?”严霜霜听完扬眉,看着她问道。 季云菀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是认识的一个朋友。” 严霜霜撑着下巴,狐疑的看了看季云菀,才道:“很简单呀,找理由把两个人凑到一起,暗中观察不就行了。如果你朋友的心上人真的对别的人有什么不同,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一定能看出端倪的。” 季云菀眼睛一亮,笑嘻嘻道:“谢谢表姐。” “真的不是你心上人?如果是的话,你告诉我,我帮你好好收拾他。”严霜霜不放心地问道。 “哎呀,表姐,真不是我。”季云菀无奈地否认。 严霜霜又坐了会儿起身告辞离开,季云菀脚有伤不能起身相送,正好季云舒也要回去翠华院,便送严霜霜出门。 “严姑娘以后没事可以常到国公府来,我们府里姑娘多,在一起也热闹些。”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穿过游廊到了花园,迎面就见季云渊匆匆过来了。 “哥哥,瞧你慌慌张张的,后面有人追你不成?”季云舒扬声唤他。 “舒儿啊,真的有人在追我,我实在忍不了了,那个冯……”见到妹妹,季云渊皱着眉正要吐苦水,看见她旁边有一个陌生的美貌姑娘,止了话头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这是二妹妹的表姐,严姑娘。”季云舒给两人介绍,“严姑娘,这是我哥哥。” 严霜霜看见面前是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听到介绍便知他是季家的大少爷,只看了一眼就低头福了福身子道:“季公子。” “严姑娘。”季云渊彬彬有礼的回礼,“严姑娘是来看望二妹妹的?” 严霜霜点头,“季姑娘正要送我出门。” “我送严姑娘到前院,哥哥,虽说是在自家府里,还是要稳重些。”嫌季云渊刚才冒冒失失的模样被严霜霜看见了,季云舒看着她哥哥叮嘱道。 “我什么时候不稳重了,是因为……哎,我先走了。”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又跟过来了,季云渊头疼地唉声叹气,急急打了个招呼又慌忙走了。 “我哥哥平常不这样的,他平常很稳重的。”觉得自家哥哥慌里慌张的模样有些丢人,季云舒给严霜霜解释道。 严霜霜含着笑点头,“嗯,季公子瞧着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 两人刚走没两步,迎面就见冯青青火急火燎似的过来了,季云舒一下子明白了他哥哥刚才为什么那样,原来是真的有人在后面追。 “大姑娘。”冯青青匆匆给季云舒行了个礼,抬头张望了一下,又急急忙忙随着季云渊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真有意思。严霜霜忍不住抿唇笑,堂堂季家大少爷,还能被一个女子追成那个模样。 从严霜霜那里得了主意,季云菀便和季云舒凑在一起琢磨法子,恰好季云渊得了几坛好酒,要请好友来府里小酌,季云舒便让他把周珩也叫上。 到了那日,季云渊院子里丫鬟小厮来回穿梭,热闹的紧,周珩饮酒间隙,有丫鬟过来传话说季云舒请他戌时三刻去花园的水榭一见。 来传话的丫鬟他认识,正是季云舒屋里的,周珩便没有怀疑,等到时辰差不多了从季云渊院子里出来,提着灯笼往花园去。 他来过国公府许多次了,知道去水榭的路。夜有些晚了,湖边没人,他到了水榭,就看见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站在湖边,大步过去便唤道:“表妹……” 身影听到声音,转过身来,遥遥朝他福了福身子,声音柔软地开口,“表少爷……” 走到近前看清人影,周珩一愣,“怎么是你?” “姑娘被夫人叫去来不了了,让我来跟表少爷说一声。”夏怜低眉顺目站在周珩面前,说道。 “这样啊。”周珩应了一声,低头看夏怜,夏怜清秀的面容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倒是比往日动人了几分,他看了片刻顿了顿道:“那你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夏怜没说什么,转身去拿放在围栏上的灯笼,结果不小心把灯笼碰的掉下了湖里,她急忙探身过去想要抓住,弯腰的幅度过大,连自己也噗通一声栽进了湖里。 周珩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急忙扔掉手里的灯笼,小跑两步也跳进了湖里。 第四十二章 我保护你 周珩把夏怜从湖里救上来,两人的衣裳都湿透了。夏怜伏在周珩怀里连连道歉:“表少爷,都是怜儿的错,怜儿害你也入了水。”说完她十分愧疚自责般,抽泣着颤抖着身体。 刚才急着救人,一时没察觉两人紧紧贴在一处,姿势过于亲密不说,夏日衣裳本就单薄,又入了水仿若无物。周珩能感觉到怀里姑娘温软的身子,他喝多了酒,眼下酒气上涌,忍不住咽了咽喉咙,伸手轻轻拍了拍怀里人的背,“没事,你没事就好。” 夏怜从周珩胸口抬起头,一张脸不施粉黛,沾满水珠更显楚楚可怜,她一双乌黑的眼眸含着水光感激又着迷的看着周珩,声音柔弱中带着羞怯,“表少爷,你待怜儿可真好……” 她的衣裳不知道什么时候乱了,领口松了,露出一大片白皙的颈子和里面大红的肚兜,肚兜鼓鼓囊囊,周珩眼睛不错的盯着,手掌忍不住钳紧怀里人的细腰。 “表……表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夏怜顺着周珩的目光看见自己衣裳散了,慌忙伸手拢紧胸口,脸上含羞带怯,瞪了周珩一眼,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勾引。 被她这样一瞪,周珩心中一荡,低下头在夏怜颈项间嗅了嗅,姑娘家身上独有的女儿香往鼻子里钻,他喃喃道:“你身上可真香……” 夏怜佯装害怕被人发现推了推他的胸口,“表少爷,莫被人瞧见了……” 周珩突然清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国公府,放开夏怜急忙起身。 “我……我先走了,你也快些回去换一身衣裳。”周珩说完,就急忙转身离开了。 夏怜看着他走远,才拢了拢自己的衣裳,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不远的树丛后,季云舒把每一幕都看在了眼里,她派了丫鬟去请周珩到这水榭来见面,后来又故意以她娘要见她,让丫鬟来告诉周珩一声。她原本是让莺儿来的,果然夏怜为了接近周珩,寻了机会偷偷替莺儿来了。 她只是想试探看看周珩是不是对夏怜有几分意思,却没想到夏怜竟然演了一出落水的戏码,来勾引周珩。而周珩却让她失望的没忍住引诱,要不是地方不对,她看两人都滚到了一处。 季云菀在一旁小心看着季云舒的面色,有些后悔出这个试探的主意,这个夏怜实在是太厉害了,怕是只要给她机会,任何男人都能被她勾引了去。 “二妹妹,我先回去了。”季云舒眼中酸涩,不愿意让季云菀看见,她丢下季云菀转身就离开了。 季云菀行动不便,坐着季云庭在外面找人做的木质轮椅,因为要来水榭这里暗中观察,她和季云舒都没带丫鬟,眼下季云舒走了,只能她自己回去了。 季云菀有些懊恼,她瞧着季云舒很伤心的模样,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她一边推着轮椅一边自责,没注意轮椅被底下的青石板卡住了,她用力地推了推没推动,忧伤地叹了口气。 为了躲开府里的人,特地挑的是晚上人少的水榭,眼下四周寂静无人,季云菀靠在轮椅上,仰天长叹:“谁来救救我啊。” 话音刚落,她身后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推动了她身下的轮椅。 季云菀吓了一跳,险些从轮椅上跌倒地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扶住了她,低沉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别怕。” “……世子?”听到耳熟的声音,季云菀抚着胸口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动手之前怎么不先说句话?!” 祁承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小,默了默然后道:“下次我会先说话。” 季云菀缓过神来才意识到她刚才的话有些不客气,讪讪问道:“世子也是来和我大哥哥喝酒的?” 祁承道:“嗯,屋里有些热,出来走一走。” “没想到世子和我大哥哥关系倒是挺好的。”季云菀笑了笑,季云渊费了好些力气才得了那几坛酒,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他不会请,她记得上一世季云渊和祁承没什么交集,没想到这一世关系倒是不错。 祁承眼神暗了暗,他过来并不是季云渊请的他,只是听说季云渊请了赵岩来国公府,他便和赵岩一起来了。他并不是好酒之人,一开始也不明白自己要来这国公府做什么,直到进了这花园里,遇见了季云菀,才明白自己要来做什么。 “你的院子在哪?我推你回去。”祁承推着轮椅走在青石板小径上。 “多谢。”这里离她院子有些远,靠她自己是很难回去了,季云菀也不推辞,指了指方向。 “季大人有没有查到那日引你去竹林的是何人?”夜风习习,祁承开口问道。 “还没有。”季云菀摇头,想了想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世子可知道是什么人?那日世子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这件事她一直憋在心里想问,那日那么晚的天色,又是在南山后面那片偏僻的地带,竹林那里也没留下任何线索,祁承怎么会突然出现救了她? 祁承简单说了两句,“偶然路过,刚巧看见了。” 这么敷衍,一看就是不愿意说了。季云菀不高兴的咬了咬唇,正要继续追问,就听祁承又开口说道:“以后别这么大意了,出门注意些。” 顿了顿,他又道:“放心吧,这样的事我不会让它再发生了,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他要保护自己?季云菀愣了神,他他他干什么要说这些话,自己堂堂国公府小姐有的是人保护,干嘛让他保护。而且他不是要和孙莹莹成亲的么,不去保护孙莹莹,保护自己做什么。季云菀从乱成一团的思绪中回过神,才发现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姑娘,你可回来了。”春桃和春枝从院子里跑出来,看到她松了口气。 原来已经到了。季云菀收回思绪,让两个丫头推她进院子。 春枝提着灯笼在旁边照明,看见她家姑娘的面色,惊讶道:“姑娘,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的。”季云菀赶紧捂住脸,含糊道。 季云舒这边,她离开了水榭,又不想回去院子,在花园里胡乱地走了走,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越想越伤心,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忍不住蹲到地上哭了起来。 夜色漆黑,四周无人,她哭着哭着就肆无忌惮起来,越哭越大声。 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她小声抽泣着缓和情绪,身后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她吓的站起来就转过身慌乱问道:“谁?!” 旁边的树枝动了动,姜继扬从后面走出来,他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道:“咳,是我。” “你什么时候来的?”季云舒侧过身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质问道。 “刚来一会儿,我不是故意看见的……”姜继扬有些无奈,他不过就是酒喝多了想去净房,哪想到会正好碰见她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的哭。 “……你没事吧?”他往日见季云舒都是一副端庄温婉的模样,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伤心的时候,关心问道:“我刚才出来见到周公子衣服全湿了,说是掉进了湖里,你们两个吵架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提到她的伤心事。季云舒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含着泪瞪了姜继扬一眼,凶巴巴道:“关你什么事?!” 朦胧的月光下,能清晰的看到季云舒含泪的眸子,瞧着委屈又伤心,姜继扬感觉有些不自在,好像是自己把她弄哭的一般,绞尽脑汁想安慰的话,“呃……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可以去告诉你哥哥,让他替你出头,不管周珩那小子对你做了什么混账事,揍一顿就好了。” 他背着自己和别的女子有了暧昧关系,也是揍一顿就能好的吗?哥哥和爹娘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有多伤心。想到这,季云舒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见自己越劝,季云舒反而哭的越伤心,姜继扬慌了神,手足无措道:“哎,你要是不愿意告诉你哥哥,你告诉我也行,我帮你出头。” 季云舒不理他的,伸出袖子擦干净眼泪,转身就走。姜继扬迟疑了一下,跟在她的后面。 季云舒走了几步,见他一直跟着自己,转过身凶巴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不放心,送你回院子。”姜继扬道。 “谁让你送,这是我家,我自己认识路。”季云舒说完,又横冲直撞大步往前走。 姜继扬无奈跟上,他发现不论平时脾气有多好,这女人生起气来,都十分的不能惹。 刚转过花园的游廊,到了翠华院门口,夏怜就从另一边过来了,她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想来是从水榭边离开后又回去了后院中丫鬟住的偏房。 “姑娘。”没成想会在这里碰见她,夏怜急忙福了福身子行礼。 “你不在翠华院里,去哪儿了这是?”看见她,季云舒停下脚步,收敛心神开口问道。 “莺儿姐姐有事要忙,奴婢便替莺儿姐姐去水榭告诉了表少爷一声。”夏怜解释道。 “是吗?”季云舒淡淡扫她一眼,突然问道:“不过是去带句话,你的衣服怎么换了,头发也是湿的?” 第四十三章 心凉 没料到她注意到了这个,夏怜慌乱了一下,然后急忙定了定神,才回答道:“姑娘恕罪,奴婢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弄灭了灯笼,在路上摔了一跤,摔进了花丛里,把衣服和头发弄脏了,所以回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以后小心些,听说我表哥不小心掉进了湖里,衣服全湿了,你这模样我还以为你也和他一样掉进了湖里。”季云舒定定看了她两眼,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中听不出来情绪。 夏怜心中一跳,险些就以为她看见了水榭里发生的事情,抬头小心看了看她的面色,见没什么异样,才忙说道:“姑娘说笑了,奴婢离开的时候表少爷还在水榭呢。说起来表少爷怎么会不小心掉进湖里,姑娘这是去看过了表少爷?” 季云舒冷眼看她表演,把一副无辜茫然的嘴脸演的是惟妙惟肖,真是厉害的很,难怪自己一直被她蒙在鼓里。 姜继扬觉得有些奇怪,季云舒一向对丫鬟都很温和,但她和面前这个丫鬟的对话里,却露出几分冷漠疏离,他多看了夏怜两眼。 注意到姜继扬的眼神,夏怜的目光在季云舒和他身上转了一圈,询问道:“姑娘,这位公子是……” “行了,夜深了,别矗在这里说话了,送你家姑娘回去歇息。”潜意思觉得季云舒不想再和这个丫鬟说话,姜继扬不耐烦打断道。 季云舒瞧都没瞧他一眼,抬步就进了院子。 夏怜朝他福了福身子,又多看了他一眼,也急忙跟了上去。 姜继扬站在原地想着季云舒今晚的不对劲,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季云舒一整晚都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些没精神,莺儿见了,去荣善堂说了一声,老太太便免了她一大早的请安。 季云菀脚伤还没好,也不用去请安,她早早醒了来看季云舒。过来的时候,季云舒还倚靠在床头,头发披散着还没梳。 “大姐姐,昨晚……都是我的错,是我出的烂主意。”季云舒让春桃把她推到床边,见季云舒面色有些苍白,自责道。 季云舒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了下去,然后朝她笑了笑,“怎么会是你的错,主意是我俩一起想出来的。” “……大姐姐准备怎么办?其实都是夏怜主动勾引的周公子,周公子不见得对她动了心。周公子和大姐姐青梅竹马,往日里又对大姐姐那样好,大姐姐身份高贵长得又美貌,哪里是那个夏怜能比的,周公子才看不上她呢。只要不让夏怜待在府里,接近周公子,肯定没事的。”季云菀说着安慰的话,其实心里七上八下对这番话并没有把握。 季云舒摇了摇头,面容有几分哀伤,“正是因为青梅竹马,所以我才了解表哥,他就算没有动心,对夏怜,也是有几分不同的。” 季云菀无话可接,她陪季云舒坐了会儿,季云舒要洗漱,她便出来外间。有丫鬟端了茶上来,她瞧见夏怜从外间进来,瞧见了她,转身就要退出去,轻笑了声,开口道:“怎么瞧见我就走,是不想看见我?” 夏怜只好硬着头皮回来福了福身子,解释道:“二姑娘恕罪,奴婢是想起大姑娘昨晚说的想喝牛乳,想去厨房看看准备好没。” “不用你去,外面的小丫鬟吩咐一声自会去,你过来给我倒茶。”季云菀看了春桃一眼,春桃便去门外唤了一个打扫院子的小丫鬟过来吩咐了一声。 夏怜提着一颗心过来给她倒茶,茶刚倒了一半,桌子突然动了动,夏怜的茶水便倒歪了,倒到了桌子上,然后流到了季云菀放置在桌子上的手臂上。 “你怎么茶都倒不好?”季云菀有些生气,她抬起手臂,衣袖全湿了,莹白的手臂被滚热的茶水烫的有些红。 “二姑娘恕罪。”夏怜连忙跪下来。 “连个茶都倒不好,也不知道平日是如何照顾大姐姐的。从今日起,你重新回去洗衣房!”季云菀怒气冲冲的吩咐道。 “二姑娘,我错了,大姑娘,不要送我回洗衣房。”夏怜听了,想起在洗衣房那些辛苦的日子,求了求季云菀,又大声求里间的季云舒。 季云舒从里间出来,春桃抱着她家姑娘泛红的手臂,跺脚道:“大姑娘,这个丫鬟倒茶把我家姑娘手臂烫了。” 季云舒皱眉,没有理会夏怜的哭喊,吩咐道:“快去请大夫。” “大姐姐,在你屋里伺候的丫鬟怎么能这么毛毛躁躁的,这次是我,下次把别的客人烫伤了怎么办?送她回去洗衣房。”季云菀蹙眉道。 “大姑娘,我下次不会了,饶了我这次吧……”夏怜抽泣着哀求季云舒。 季云舒低头看了她一眼,淡声吩咐道:“你烫到了二姑娘,回去收拾衣物,我让人送你回洗衣房。” 说完,吩咐外面的丫鬟,“送她回去收拾衣物。” 夏怜被人拉了出去,哀求的声音远远不见了,季云舒走到季云菀身边看了看她手臂,无奈道:“手臂怎么样?有没有烫伤?” “没有,只是有些红了。”季云菀嘻嘻笑,让春桃去把请大夫的丫鬟叫回来。 她们演的这一出,莺儿几个丫鬟都有些懵,似懂非懂的明白两个姑娘好像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把那个夏怜送回洗衣房。 前一晚落了水,又被送回洗衣房,情绪大起大落,又洗了一天衣裳,夏怜回去住的地方就病倒了,病情来势汹涌,一连两日都没有下来床。 这日周珩又来府里看季云舒,两人在院子里说了会儿话,见周珩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直往经过的丫鬟身上看,季云舒心中有些凉,她装作若无其事问道:“表哥看什么呢?” 周珩收回目光,掩饰地笑了笑道:“没什么,表妹屋里丫鬟好像不多,平日够用吗?” “只服侍我一人,自然是够的。”季云舒道。 “够用就好,不够用的话,我屋里倒是有几个得体的丫鬟,可以送来给表妹。”周珩说完话锋一转问道:“对了,那个叫夏怜的丫鬟服侍的如何?她到了表妹身边这些时日,表妹可对她满意?” 果然是要问夏怜。季云舒的心彻底凉了,她定定看着周珩道:“我送她回了洗衣房。” “……是吗?”周珩愣了愣,“表妹可是对她不满意?她是穷苦人家出生,又不是从小就在府里受教导,在伺候人方面自然比不上府里其他的丫鬟。不过怎么说她也救了表妹一场,还是给她一个轻松些的地方待吧。” “她把二妹妹的手臂烫伤了,府里只有洗衣房还缺人手。”季云舒看着他,语气渐渐变冷,“表哥如此关心她,不如把她带回你们府上?” 周珩察觉到她语气有些不好,忙笑道:“表妹说的什么话,我是关心你,有个像夏怜这种感念你恩情,一心一意只想报恩的丫鬟在你身边照顾,我也放心。” “有莺儿几个丫鬟从小在我身边照顾,表哥不用操心。”季云舒淡淡说了一声,然后撑着额头道:“我有些不舒服,表哥请回吧。” “表妹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大夫来看一看?”周珩关心问道。 “不用,去床上躺一躺就好了。”季云舒摇头,让莺儿送了他出去。 等到周珩出去,季云舒又撑着额头坐了片刻,见莺儿回来问道:“他可有继续打听夏怜?” 莺儿迟疑着开口,“打听了,问起姑娘是何时把她送回的洗衣房。” “那你可有把夏怜生病的事情告诉他?”季云舒接着问。 莺儿点头,“告诉了,表少爷瞧着有些惊讶,然后没说什么就走了。” “可有派人悄悄跟着他?”季云舒再问。 “派了,让明珠在跟着。”莺儿说完,实在忍不住问道:“姑娘,你为何这样对表少爷?是出什么事了吗?” “等到明珠回来你便知道了。”季云舒揉揉额头站起身,有些无力道:“扶我回屋里歇息。” 过了一刻钟左右明珠回来了,她禀告说周珩没有直接出府,而是把带路的丫鬟支开了,一个人悄悄往洗衣房方向去了,在夏怜住的房间待了一会儿才出来。 都到了这个地步,莺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震惊又愤怒道:“表少爷……表少爷怎么能这样对姑娘!竟然背着姑娘和姑娘房里的丫鬟厮混!” 她想起她家姑娘这些天反常的举动,明白了过来道:“姑娘早就知道了?” 看着她家姑娘默然承认的样子,莺儿气的跺脚,“不行,我要去告诉夫人和老爷!” 季云舒叫住了她,“莺儿,先别让爹和娘知道。” “为什么呀,姑娘。难道要不管不问?”莺儿不明白她家姑娘为什么能这么淡定。 “我自有我的主意。”季云舒撑着头,语气沉沉道。 见姑娘这般态度,莺儿也不好再追问,只好闭了嘴不再言语。 第四十四章 拆穿 夏怜的病情一直不见好,周珩又来了国公府几次,季云舒让莺儿一直送他到大门口,不再给他见夏怜的机会。又让府里的人隐瞒夏怜的病情,彻底的不让周珩知晓。如此过了几日,眼见周珩每次来国公府越来越焦灼,却又怕她怀疑而不敢开口问。 恰好此时姜继扬斟酌再三,把那夜季云舒的反常跟季云渊说了,季云渊也发现妹妹最近有些不大对劲,精神不太好,去问了妹妹只说是在家里闷得慌,想要出门去散散心,正好最近天气凉爽了下来,季云渊便决定带几个妹妹去郊外。 季云菀的脚伤恢复的很好,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她到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回去就听说季云渊正在屋里等她。 “大哥哥来了。”季云菀进去,季云渊正坐在圈椅上喝茶。 “二妹妹回来了,看来你的脚伤已经完全好了。”季云渊放下茶杯,看着她伶俐的身影笑着道。 季云菀抿唇笑了笑,问道:“大哥哥来找我什么事?” “哦,自从山匪那件事后,你和舒儿就没怎么出过门了,正好我明日没事,想带你们去城郊游玩,你明天有没有空?”季云渊问道。 “有空有空。”季云菀高兴地点头,她不能走路的这些日子都快闷坏了。 “好,你准备准备,明日用了早膳救出门。”季云渊说完起身便走了。 第二日一早用了早膳就出了门,季云兰听说要出门玩,巴巴的也要一起,季云菀和她还有季云舒同乘一辆马车,几个丫鬟乘一辆马车,季云渊骑着马走在前面。 “我刚才见到那个叫夏怜的了,她不是去了洗衣房吗,你怎么把她也带上了?”马车上季云兰不解的问季云舒。 季云菀有些惊讶地看季云舒,她早早地上了马车没瞧见,竟不知道夏怜也在随行的丫鬟里。 “我自有我的主意,你们到时候便知道了。”季云舒淡淡地笑了笑,把车帘掀开一条缝,往外面看。 她要做什么?季云菀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到了郊外季云菀才发现不只他们几个,赵岩周芙还有周珩都在。见他们到了,赵岩笑道:“怎么现在才来?继扬已经先行打猎去了。” 周芙怀着身孕,赵岩要陪她不得去打猎,周珩一介书生对打猎不感兴趣。季云渊扶几个妹妹下了马车,见有赵岩和周珩在,便翻身上马往林子里去了。 “你如何来了?”见到周芙,季云舒拉着她到一旁蹙眉问。 周芙奇怪的瞧她,“我如何不能来?天天在府里闷得慌,出来散散步,和你们说说话多好。” 季云舒仍是蹙着眉,“你还是回去吧,怀着身孕呢,还是待在府里的好。” “你怎么和侯府的人一个调调?”周芙不高兴地瞪她一眼,“我好不容易才求了赵岩让他带我出来的,才不要现在就回去,下次出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季云舒欲言又止,见劝不动她,犹豫片刻只好作罢。 季云菀在一旁听见了她们的对话,越想越不对劲,正要拉过季云舒仔细询问,周芙却把周珩叫了过来,让周珩陪季云舒去散步说话。 眼见两人走远了,季云菀只好按捺着等她回来再问。转头瞧了一眼夏怜,她的病情前两日刚好转,眼下面色还有些苍白,正看着周珩和季云舒离开的方向,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云菀皱眉,吩咐身后的春桃道:“带几个丫鬟去把旁边的亭子收拾收拾,我们等会儿去坐。” 春桃应了一声,叫上连夏怜在内的几个丫鬟便去了。 四周青山环绕,除了旁边的亭子,还有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赵岩灵机一动,拍手决定在亭子里烹茶煮酒,再寻些枯枝树叶,等会儿把姜继扬和季云渊猎回来的猎物宰了烤着吃。 周芙和季云兰听了,都颇有兴趣的同意了,赵岩便派人回去取茶具,然后派人在旁边寻了一块干净的空地,让带来的小厮丫鬟们去林中寻能燃烧的树枝树叶。 等到茶具取回来,姜继扬和季云渊也打猎回来了,这次打猎颇丰,两人马背上都挂着好些猎物。 选了几只易于宰杀的猎物交给了小厮拿去溪边处理,一时间小厮丫鬟们都忙碌了起来,有处理猎物的,有去林中寻树枝的,还有在空地上生火的。季云渊几个坐在亭子里一边煮茶,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色说话。 季云舒也回来了,和他们一起坐在亭子里喝茶。几个人说了会儿话,周芙看了看四周问道:“诶,我哥哥呢,刚刚还在,这一会儿人怎么不见了?” 周珩的小厮忙上前道:“少爷说他身上的玉佩不见了,应是掉在了去过的地方,回去寻了。” “怎么一个人去寻了,也不带个人跟着。”周芙咕哝一声,就见季云舒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惊讶道:“呀,我的耳坠也不见了。” 说着,她站起身,“刚才回来的时候挂了下树枝,应该就是那时候掉的,我要回去找回来。” “哥哥,你陪我去。”她看向季云渊。 季云菀往丫鬟里看了一眼,没看见夏怜的身影,瞬间明白了她要去做什么,出声道:“我也陪你去。” 季云兰瞅瞅季云舒,又瞅瞅季云菀,直觉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也连连道:“我也去。” 一直不做声的姜继扬也突然开口道:“我也去。” 季云舒原本面色平静,听见他的话,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周芙莫名其妙看了几个人一眼,“不就是找个耳坠吗,怎么这么多人要去。那我也去。” 季云菀笑着对她道:“芙表姐,你怀着身孕呢,万一被林子里的石头绊到了如何是好,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赵岩也不放心她去,带她出来已经是极限了,周芙只好和赵岩在亭子里等他们回来。 季云舒带他们往林子里走,面色平静,但她藏在袖子里手却紧紧攥成拳,指甲掐进了手心。 季云菀上前牵住她的手,轻声道:“大姐姐,前面路有些不好走,牵着我的手,别摔倒了。” 季云渊看着面前平坦,连块石头都没有的路,困惑地看了看他的两个妹妹。 走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季云舒掉的耳坠,季云渊忍不住问道:“妹妹,你刚才在哪里挂到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前面树下两个搂抱纠缠在一起的人影,愣了一怔看清人影,怒气乍起,厉声喝道:“周珩!” 周珩转过头来,看见他们,迅速的把夏怜推开,上前两步便要解释:“表妹,听我说……” “说什么?!你竟然敢对不起我妹妹!”季云渊看清夏怜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还是和她的丫鬟!” 夏怜也没想到会被发现,她噗通一声跪到地上,面色惨白,“大少爷,姑娘,事实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的……” “那你说事实应该是怎样的?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难道都眼瞎了不成?”季云兰翻了个白眼,煞有介事的说道:“之前你一直要进府到大姐姐身边伺候,我就有些怀疑你的目的不单纯,没想到你真的是个不安分,竟然敢背着大姐姐和周家少爷勾搭到一处。” 季云舒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周珩心里慌乱的不行,不管其他人,上前就要攥季云舒的手,“表妹,你别听别人胡说,我和夏怜没什么的,刚才是个误会,是她绊倒了不小心摔进我怀里的。” 听到他都被抓了个正着,还狡辩说是误会,是不是要抓到两人在床上才会承认?季云舒脸上露出讥讽的神色,转身就要走。 周珩要追,季云渊抽出腰间的剑挡在他面前,狠狠瞪了他一眼,“以后离我妹妹远点!” 说完,追着季云舒走了。 季云菀和季云兰也不再理两人,转身走了。姜继扬若有所思看了周珩一眼,跟在几个人的身后也离开了。 已经烤好的野物也没心情吃了,季云渊扶几个妹妹上了马车回府,周芙疑惑的问原因,季云渊硬邦邦回了句,“问你哥哥。”然后就骑上马离开了。 回了国公府,送季云舒回了院子,季云渊就匆匆去找了周氏,周氏很是震惊。先找了季云舒,又找了季云菀和季云兰询问,最后确定周珩和那叫夏怜的丫鬟早就有了暧昧,怒气冲冲去了周府。 周府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对周珩气的要命,狠狠抽了他一顿,让他给周氏赔礼道歉。 因跟着去了好几个小厮丫鬟,很快府里也都知道了周家表少爷背着大姑娘私底下和府里丫鬟纠缠不清的事情。老太太大怒,让人把夏怜赶出了府,还让府里再不许提两家的亲事。 周氏和季明正询问了女儿的意见,见季云舒不愿再嫁周珩,便同意了此事,周季两家的亲事就此作罢。 季云菀每日用过早膳便去季云舒院子里陪她说话,一待就是一天,如此过了两日,季云舒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不开心,见天的来陪我。” 季云菀看着她问道:“大姐姐,那天带夏怜去郊外,你是已经做好不嫁周珩的决定了么?” 第四十五章 方姨娘 季云舒抿唇,高昂起颈项坚决地道:“一个能轻易被引诱的人,我不会让他做我的夫君,也不会为他而伤心。” 这才应该是国公府小姐身上应有的气概。季云菀定定看了季云舒两眼,欣慰地笑道:“大姐姐放心吧,你不嫁进周府才能过的更好,大姐姐定能嫁一个真正的如意夫君。” 季云菀刚走,季云舒正准备歪在软榻上小憩片刻,莺儿进来犹犹豫豫道:“姑娘,永宁侯府世子和夫人来了。” 芙表姐?季云舒从软榻上起身,吩咐道:“请芙表姐过来。” 她哥哥做了对不起季云舒的事情,周芙很是羞愧,犹豫了好些天都不敢到国公府来,就是怕季云舒不愿意见她,见周家的人。赵岩见她整日在府里唉声叹气,才拉着她上了门。 “芙表姐,快坐。”见周芙过来,季云舒亲自上前牵起周芙的手,拉她在身边坐下。 周芙拉紧季云舒的手,眼中闪动着愧疚的光,“表妹,我……我们周家对不起你……” 季云舒淡淡笑了笑,“别这样说,芙表姐,这不关你的事,不关你们周家的事,我不怪你们,要怪只怪我和表哥没缘分。” “表妹,你这样好,我哥哥怎么……怎么就……”周芙脸上露出愤怒生气的表情,最后归于不舍,期盼的看着季云舒问道:“我们以后还是好姐妹吗?” “是呀,不管以前还有以后,我们都是好姐妹。”季云舒弯起眼睛笑道。 “太好了,表妹,是我哥哥有眼无珠配不上你,我一定会亲自给你挑选一个配得上你的好夫君。”周芙高兴道。 “先别操心我了,孩子怎么样?”季云舒伸手摸了摸周芙的肚子,爱怜问道。 “挺好的,刚开始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吃了就吐,现在好多了。”周芙伸手放到还平坦的小腹上,“现在还不明显,大夫说再过两个月就能显出来了。” 季云舒道:“那你可要好好待在府里养身子,别想着到处乱跑了,过些日子我去侯府看你。” 周芙待了会儿,季云舒送她出去,送到门口见她和赵岩上了马车,刚要转身回院子,就看见给府里看病的林大夫提着药箱匆匆来了,她拦住后面的小丫鬟问道:“怎么回事?林大夫这么匆匆忙忙的,是府里谁生病了吗?” 小丫鬟惶急回答道:“启禀大姑娘,是方姨娘,方姨娘怕是不行了。” “什么?”季云舒愣住了,反应过来,急忙带着莺儿往方姨娘院子里去。 季云菀刚从季云舒那里出来,就遇到方姨娘屋里的丫鬟玉梅,说方姨娘请她过去。 玉佛的事,季云菀还没有找她对峙,没想到她竟然先找了过来。还以为是事情暴露后,方姨娘的姐姐从遥州写了信过来,方姨娘想向她解释,正好想听方姨娘到底要怎么狡辩,季云菀便随玉梅往方姨娘屋里去。 如今虽然天气凉爽了下来,但还不到冷的时候,方姨娘住的屋子却早早就挂上了厚重的棉布帘子,窗户也关的紧紧的,季云菀疑惑的跟着丫鬟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方姨娘躺在床上,季云柔正伏在她娘枕边低低的哭,见季云菀进来了,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给她请安,“二姐姐好。” 季云菀走到床前,就见方姨娘已经瘦的脱了像,原本还算丰盈的脸颊熬了进去,面色蜡黄,一双眼睛暗淡无神,呼吸声低不可闻,她吃了一惊,她前些日子就听说方姨娘病了,却没想到竟然病的这么严重。 看见季云菀,方姨娘强撑着要从床上坐起,季云柔和丫鬟连忙在她身后垫上软枕,扶她小心起身。 “你们出去,我……我和二姑娘有话说。”方姨娘虚弱的靠着软枕,低低咳嗽两声,勉强提起声音吩咐。 季云柔擦着眼泪和屋里的丫鬟都出去了,关上了门。 “咳咳……二姑娘坐,劳你过来看见我这个模样。”方姨娘指指旁边的绣凳,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抵在嘴角咳了两声道。 季云菀在绣凳上坐下,犹豫片刻仍是问道:“姨娘,你这病……” “治不好了,怕是撑不过中秋了。”方姨娘摇头,轻笑道:“许是做过了坏事,现在得了报应。” “……姨娘。”季云菀忍不住伸手搭在她的手上。 “二姑娘,你听我说,有一件事一直压在我心头,让我夜不安寝。眼下我时日无多,我一定要说出来告诉你。”方姨娘反手握住她的手,坚定道。 意识到她要跟自己说什么,就听方姨娘慢慢开口,“二姑娘,老太太玉佛那件事,是我陷害了你。那个引你去佛堂的小丫鬟,是我姐姐家的女儿,她一时顽皮害老太太的玉佛摔碎了,我当时知道后吓的不知所措。谁都知道老太太最喜爱那尊玉佛,平常碰一下都要受责罚,何况是摔碎了。如果知道是我外甥女摔碎的,我说不定会被赶出府去。你也知道我在府里不受宠,二老爷不会为我求情,老太太更不会饶过我。我只柔儿一个孩子,我不能离开她,她性子软弱,如果没有我在旁边保护,被人欺负去了怎么办?为了自保,也为了我家柔儿,我便想出了个法子,让我那外甥女换上府里丫鬟的衣裳,骗你去了佛堂。二姑娘,我也不想害你的,可只有把事情嫁祸到府里的嫡小姐嫡少爷身上,老太太才不至于责罚的太狠。而府里几位嫡小姐嫡少爷,其他几位都有母家庇护着,仔细一查便能查到我这里,只有二姑娘你……咳咳……” 一下说了太多的话,方姨娘承受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原来是欺负自己母家没人,不会有人帮她查真相。季云菀听完不是滋味,看着方姨娘咳得太厉害,蜡黄的面色都咳红了,半晌还是伸手轻轻给她拍了拍背。 方姨娘按着胸口缓过来,她看着季云菀,眼中的神色自责忧伤,“二姑娘,这件事一直压在我胸口,你从庄子回来后,我好几次想找你说出来,但又不敢。你若对我和柔儿母女俩差一些我还好受些,可你那么善良,对我和柔儿又好,关心柔儿,把她当成亲妹妹般,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 说完,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姨娘,你别这样,你好好养身子,这件事等以后再说。”季云菀瞧着有些不忍心,说道。 “没以后了。”方姨娘摇头,她紧紧抓住季云菀的手,“我去了没什么,可我担心我家柔儿,她一个人以后在这府里要怎么办?二姑娘,我不求你再把她当亲妹妹看,只求你能在她遇到难处被人欺负的时候帮她一把,可不可以?”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又咳嗽了起来,嘴角带出了血丝。 季云菀瞧着有些不对劲,忙道:“姨娘,我答应你,你快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让人去请大夫。” “多……多谢……”听她答应了,方姨娘脸上露出宽慰欣喜的神情,刚说了几个字,突然用手帕捂住嘴唇,大股大股的鲜血浸湿了手帕,从她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来人,快去请大夫!”季云菀慌忙朝门外喊。 季云柔和丫鬟们急忙从门外进来,一片兵荒马乱,等到大夫过来,方姨娘病情稳定睡了过去,季云菀才离开。 方姨娘真的没有熬过中秋,许是跟季云菀的一番话让她了却了心愿,没过几日,她就闭上眼睛永远的睡了过去。 因为只是一个姨娘过世,府里并没有惊动太多的人,加上方姨娘娘家的亲戚并没有多少,唯一的姐姐也已经去了遥州,府里简单的挂了白灯笼和白布,设了灵堂,七日后出了殡。 季云柔在灵堂上哭晕了好几次,她娘出完殡的第二天,她就病倒了。怜惜她没了娘,季云菀和季云舒每日都要去看望她,送了好些药材和补品到她院子里去。 这日两人看望了季云柔出来,季云舒问道:“玉佛的事,你准备就这样算了?不告诉祖母了?” 季云菀叹气,“不算了还能怎样?方姨娘已经去了,让祖母知道了厌弃四妹妹不成。我也想通了,反正祖母一直都不喜欢我,就算知道了玉佛那件事不是我所为,也不会变的喜欢我。何况住在庄子上那一年,其实现在想起来,并没有多苦。” “二妹妹心真好,就是委屈二妹妹了。”季云舒看着她,怜惜道。 两人说着话,对面匆匆来了一个丫鬟,手上拿着一封信,看起来像是要往季云柔院子去,季云菀叫住她问道:“谁家来的信件?” 丫鬟福了福身子回答道:“回大姑娘二姑娘,这是遥州寄来给方姨娘的,奴婢正准备拿去给四姑娘。” 季云菀和季云舒对视一眼,想了想,季云菀对丫鬟道:“把信给我吧,四妹妹刚睡下不要去打扰了,我拿去给她。” “是。”丫鬟把信递给季云菀,就转身告退了。 见人走了,季云菀和季云舒拆开信来看,果然是方姨娘的姐姐寄过来的,说玉佛败露的事情。 “这信要不要给四妹妹看到?”季云舒迟疑问道。 季云柔现在还沉陷在她娘去世的伤痛里,如果知道她娘做的错事,肯定会更加伤心难过。既然她都决定不再追究,那就没必要让季云柔知道这件事了,季云菀把信放进自己袖子里,说道:“不要了,四妹妹已经够伤心了,就别给她增加负担了,这信我回去就烧掉。” 季云舒点头,“也好。” 第四十六章 中秋灯会 半个月后就到了中秋,往年府里都要请戏班子来唱戏,但今年因为方姨娘去了,老太太也没了这个兴致,一家人安安静静吃了顿饭,赏了会儿月,便早早的散了。 季云菀回屋洗漱完正要睡下,窗户突然发出响动,接二连三似乎是石子敲击的声音,她下床打开窗户往外看,就看见季云兰蹑手蹑脚的站在外面,手里还攥着一颗石子。 “三……”季云菀正要问她做什么,季云兰竖起手指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快出来,一起去街上。” “上街?”季云菀有些惊讶,祖母和大伯母可没说许她们上街。 季云兰猛朝她招手,“快出来,晚上有中秋灯会,一年就一次,你不想看啦?” 季云菀犹豫再三,关上窗户换了一身衣裳悄悄出了门。 季云兰拉着她又悄悄溜到季云舒的院子叫上了她,三个人从角门出去,才发现人都到齐了,季云渊季云泓还有季云庭都在,旁边连马车也准备好了。 “我就说不用担心安全的啦。”季云兰叉着腰洋洋得意。 六个人上了马车,街上早就热闹起来了,一片灯海,好看极了。他们在人少的地方下了马车,刚站稳,就听见有人朝他们喊,“表妹!表弟!” 季云菀抬头朝声音看过去,就见是严骁和严霜霜,她高兴朝他们挥手,“表哥,表姐。” 严骁和严霜霜过来,季云菀介绍他们和季云兰几个认识,街上人多,他们决定分开走,等会儿在马车这里集合,季云舒季云渊几个一起,季云菀和季云庭跟着严骁严霜霜。 季云庭和严骁走在前面,季云菀和严霜霜走在后面。严霜霜是第一次在京城看灯会,眼花缭乱,季云菀在一旁给她讲解。 “表妹,看这个花灯。”每看到一个花灯,严霜霜都好兴奋,拉着季云菀每个摊子都要看一遍。 “这个好看,给云庭和表哥都买一个。”季云菀正要让严骁和季云庭来挑选花灯,抬头却发现严骁和季云庭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应该是她们走太慢落在了后面,严霜霜不在乎的牵起季云菀的手,“别管他们了,我们自己逛。” 街上有好些卖吃食的,严霜霜对哪一种都感兴趣,季云菀索性每种都买了一些,两人一边逛一边吃,逛到一个卖鲜花的小摊子前,严霜霜停了下来。 “这有花朵编成的手环呢。”严霜霜蹲到地上挑选手环,季云菀向四周张望,在人群中寻找严骁和季云庭,这两人没看到,却看到了祁承孙莹莹和二皇子。 二皇子前几日刚从泸州回京城,孙家有人利用水患牟利的事被人捅到了皇上面前,他试图帮孙家遮掩却害得泸州水患更严重也被皇上知道了,不等水患治理完,皇上便把他召回了京城,派了太子过去。 听说二皇子得了皇上一顿痛骂,协助处理朝政的权利也被收了回去,还听说皇上接连几日都没去孙贵妃寝宫,孙贵妃求见也把她挡在了书房门外。总之,这次不仅孙家被重责,二皇子也受了牵连。 想来这次泸州的事让二皇子受挫严重,他面色紧绷,看起来心情不好到了极点,孙莹莹在他旁边和他说话也有些爱搭不理。祁承走在两人身后,原本漫无目的看着四周,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抬眼直直往她这里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刚对视上,孙莹莹突然转头和祁承说话,祁承低头应和,季云菀收回目光,眼见二皇子几个离她越来越近,她拉过严霜霜便往河边躲,她可不想要孙莹莹看见她。 严霜霜拿上两个挑好的花朵手环,一个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一个给季云菀戴上,两人在河边看人放花灯。 “我们也去挑两个花灯放。”季云菀牵住严霜霜的手,挤在人群里挑选了花灯,到河边小心的放下。 见花灯飘远了,两人想要离开河边,结果河边人越来越多,她们不仅没有出去,反而被人流推搡着分开了。季云菀随着人流转头四处找严霜霜,奈何周围人头攒动,根本找不到人。 河水的上游过来了一艘大船,船上张灯结彩,挂满了光彩夺目,形状各异的花灯,人群纷纷挤到河边看,河边护栏极低,季云菀险些被挤得掉下河。 “小心。”身后突然靠过来一具温热的胸口,揽着她在河边站稳,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人是祁承。 周围全是人,两人不仅没法出去,还被挤得紧紧贴在一起,前面就是幽深的河水,怕她掉下去,祁承一只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肢。 这是季云菀第二次和男子这般亲近,还是同一个男子。她的耳朵微微红了,脸颊也有些热。 人群不那么挤了,祁承往后退了退,给两人留出了一点空隙,箍住她腰肢的手臂也微微松了松,季云菀稍微侧过身子想道谢,结果大船驶到了面前,后面人群又汹涌地挤了过来,季云菀猝不及防,慌忙伸手攀住祁承的肩膀,半边脸都埋入了祁承胸口,她手腕上的花朵手环散了开来,掉落到了两人身上。 现在两人的姿势,比方才还要亲密。祁承只觉怀里的身子绵软惹人遐思,有一朵散开的花朵落到了怀里人微张的唇角,红润的唇瓣,比旁边娇艳欲滴的小花朵更要娇嫩,他低头定定看了片刻,喉头微微滚动,直到周围的人群骤然散开,才回过来神。 大船过去,河边的人群也散了,两人分开,季云菀低着头脸通红,正犹豫不知道说什么,就听有熟悉的声音叫道:“表妹!” 她抬头去看,是严骁和季云庭,应该是发现她和严霜霜不见了,回过来在找她们。 她踮起脚朝严骁挥了挥手,回过头,就见祁承已经走了。 “表妹,你脸怎么这么红?”严骁和季云庭到了她面前,严骁瞧了她一眼,疑惑问道。 “没事,表姐不见了,快去找表姐。”季云菀含糊过去,三个人去人群中找严霜霜。 一家面具摊子前,孙莹莹和二皇子站在那里。 “人呢?”孙莹莹在朝人群中张望,刚才三个人被人群挤散了,回过神只剩她和二皇子两人,祁承不见了。 二皇子的目光落到不远的一个人影上,微微上前扬声喊道:“季二姑娘。” 没想到又遇到了他们,季云菀硬着头皮过来行礼,“二殿下。” “二姑娘一个人来的?”二皇子眯了眯眼看她,问道。 “是和大哥哥大姐姐一起来的,刚才分开了。”季云菀回答道。 “那你有没有看到世子?我们和他走散了。”二皇子盯着她问。 季云菀面不改色的摇头,“没呢,没看到,我们和表姐也走散了,也正在找。” “是吗?”二皇子看了她片刻,突然上前两步,朝她的头发伸出手去。 季云菀一愣,刚要后退,二皇子的手已经收了回去,指尖托着一片花瓣,微微笑道:“二姑娘头发上沾了东西。” “多谢殿下。”季云菀抿唇道谢,福了福身子道:“殿下,我还要去找表姐,就先告辞了。” 二皇子伸手轻捻手里的花瓣,点头,“嗯,去吧。” 看季云菀匆匆离开,二皇子转头看孙莹莹,就见表妹脸上神色不虞,挑眉问道:“怎么,你很不喜欢这个季家二姑娘?” “哼,敢和我抢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欢。”孙莹莹冷哼一声,在人群中看到祁承,急忙展露笑颜朝他招手。 祁承朝他们走过去,走到近前,孙莹莹松了口气道:“终于找到你了,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嗯。”祁承点头,正要走,二皇子突然开口问道:“你领口上是什么?” 祁承低头,二皇子的手却已经伸了过来,他捻起祁承领口上的一片花瓣,似笑非笑地问:“你去哪儿了,身上怎么沾上了花瓣?” “应该是刚才在河边人群中沾上的。”祁承没有在意,抬步往他们停马车的地方走去。 孙莹莹转身跟上,二皇子却是从袖子里伸出另一只手,手上是方才在季云菀发间找到的花瓣,看着两片相似的花瓣,他若有所思的笑了。 季云菀和季云庭严骁找了好一会儿没找到严霜霜,三个人只好先回去刚才和季云舒他们分开的马车边,过去才发现,严霜霜已经在那里了,季云渊也回来了。 “表姐你回来了,我们一直在找你。”季云菀过去拉住严霜霜的手,松了口气。 “跟你走散后,我也在找你,不过后来碰见了周公子,就先回来这里了。”严霜霜笑着道。 季云菀问季云渊道:“大哥哥,你不是和大姐姐他们在一起吗?也走散了?” 季云渊点头,“嗯,找他们的时候碰见了严姑娘,索性回来这里等他们。” 正说着,季云舒和季云兰季云泓也回来了,眼见天色不早,和严骁严霜霜分别后,几个人上了马车,回去国公府。 另一边祁承和二皇子孙莹莹在路口分开,回去安王府。回孙府的马车上,二皇子把刚才的两片花瓣递给孙莹莹,开口道:“看好你的男人,要不然真的要被别人抢走了。” 孙莹莹看着花瓣不解,“什么意思?” 二皇子意味深长看着她,“这两片花瓣,一片是在季家二姑娘身上找到的,一片是在世子身上。” 孙莹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紧紧盯着面前的两片花瓣,眸中神色瞬间加深变得狠辣,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她竟然还敢接近世子?! 第四十七章 崇恩伯府 中秋过后天气越来越凉爽,季云舒帮着周氏处理国公府内事物,抽空去永宁侯府看望了周芙。 周芙的肚子已经显了出来,被赵岩和侯府内的众人当成眼珠子似的疼,前呼后拥的守在她身边,走一步都生怕她摔着了。季云舒从侯府出来,坐在马车上有些羡慕,如果她和表哥没事,明年的这时候说不定她也已经有了孩子,也被夫君这般的疼爱着,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淡淡的伤感。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正要出声问,外面车夫迟疑的声音传进来,“姑娘,有……有人拦路,要见姑娘。” 季云舒挑开车帘往外面看,就见周珩正挡在马车前面。 “表哥,你这是做什么?”季云舒看着他,蹙眉问道。 “表妹……”周珩上前两步,走到马车旁边,目光愧疚的看着季云舒,“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不过表妹你一向温婉善解人意,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温婉善解人意就活该被他欺骗,是他背着她和别的女人暗通沟渠的理由?季云舒在心中冷笑,寒着脸断然道:“不行,我不会原谅你,也不想再和你说话。” 说完,她不想再和周珩多说话,吩咐车夫离开,就放下了车帘。 周珩不死心,骑着马跟在马车身边连声叫道:“表妹,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你告诉我,我一定能做到。” 季云舒被他吵的心烦,正想要车夫快些把他甩开,就听见外面响起一声嗤笑声,“我说周大少爷,这大庭广众的,你这样大喊大闹对你自己和相府都不太好吧?你这样让别人如何看待相府?” “姜公子,我的事情不需要你过问。”周珩是读书人,脸皮薄,听他这样一说心里忍不住有些畏缩,但想到好不容易才能见表妹一面,他硬撑着道。 姜继扬坐在马上叹气,“我倒不是想管你的事情,只是这马车里坐的是我好兄弟的妹妹,他交代过,要是见到有人纠缠他妹妹,要务必帮他妹妹把人赶走。你说,好兄弟交代的这点事情,要是都不能帮忙,还算什么好兄弟?” 姜继扬摸摸下巴,“你还是去纠缠别人吧,我记得那个丫鬟叫什么来着,夏……夏怜,对夏怜,当时我们那么多人都在,你还敢偷偷摸摸和她见面,想必是对她喜欢极了,诶,什么时候把她接进府,可不要辜负了人家姑娘。” 姜继扬的嘴没遮没拦,周珩被他说的脸皮泛红,因为他是季云渊的朋友又不敢得罪他,只能调转马头憋屈的离开了。 “人走了。”姜继扬牵着马慢悠悠追上马车,伸手敲了敲车壁。 季云舒掀开车帘,就看见姜继扬得意笑着的脸,她绷着脸道:“谢谢。” 姜继扬挠头不解,“哎,把人赶走了你怎么不高兴?” 季云舒没心情跟他说话,“谢谢你,你可以走了。”说完就要放下车帘。 “既然你这么不高兴,我去给你把人叫回来。”姜继扬说着作势就要调转马头回去把周珩叫回来。 季云舒急忙从窗户探出头,“别!” “骗你的。”姜继扬嘻嘻笑着看她。 季云舒无语地瞪他一眼,还要放下车帘,姜继扬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包起来的手帕扔给她,“你的东西收好。” 季云舒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手帕里包着的是她在郊外丢的那只耳坠子。 当时为了有理由回去林子里,她悄悄摘下耳坠丢在了草丛里,她当时是背着大家的,应该没人瞧见,怎么会在姜继扬这里? “想知道为什么会在我这里?”说话间已经到了国公府门口,姜继扬拉住缰绳停下来,朝她勾了勾手指,“让下人都进去,我悄悄和你说。” 季云舒让车夫和丫鬟都下了马车,她趴在窗户口咬着唇问道:“怎么在你这里?” “因为我都看到了。”姜继扬朝她眨了眨眼睛,“你是故意让大家去郊外的吧,早就知道了周珩和你那丫鬟的事,之前在花园里碰见你哭,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件事?” 没想到竟然都被他知道了。季云舒在震惊中还没回过神,就听他又道:“哦,对了,那晚周珩全身湿透了,那个丫鬟也突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应该是两个人悄悄在花园里密会然后都落了水,估计还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让你瞧见了,所以你才哭的那样伤心。” “对呀,我早就知道了,我就是故意的。”既然他都知道了,季云舒索性承认了,绷紧脸说道:“不许告诉其他人!特别是我哥哥!” 姜继扬装作苦恼地摸摸下巴,“帮你保密,那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季云舒气的磨牙,问道。 “暂时还没想到,等想到再来找你。”姜继扬扬眉朝她笑嘻嘻道。 季云舒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放下车帘就气冲冲下了马车,进去了府里。 “啧,谁说温婉善解人意,明明脾气比谁都大。”姜继扬摇头叹气,眼睛中却带着笑意,见人进了府,他调转马头慢悠悠走了。 季云菀正在翠华院中和季云晴季云蓉两个小丫头踢毽子玩,见季云舒气冲冲的进来,出声问道:“大姐姐,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没什么。”季云舒朝她摇摇头,“我先回屋换一身衣裳,再出来和你们一起玩。” 她换了衣裳出来,四个人踢了会儿毽子,就到旁边的石桌上一边吃着新鲜的果子一边下棋。 “我今天去了祖母那里,偷听到祖母和母亲的对话,说是给大哥哥相看好了人家,要带大哥哥去府上和姑娘见见面。”季云蓉嗑着瓜子说道。 “是吗?没听娘说啊,是哪家的姑娘?”季云舒执着棋子,思索片刻落在棋盘上,问道。 季云蓉想了想摇头,“没听清。” “既然要去府上见人家姑娘,肯定要带我们几个的,到时候便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了。”季云菀也跟着落下棋子,不在意道。 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季云舒便也不再问了。 过了两日,周氏真的带府里的姑娘们出门做客,季云菀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了一段才想起来问道:“对了,是哪家的姑娘?” 季云兰早就听她娘说了,“是崇恩伯府大房的二姑娘。” “我见过那姑娘,模样挺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才女。年后便十六了,听说眼光挺高,之前有几家提亲都婉拒了。”季云舒说道。 她说完见季云菀呆住了,疑惑问道:“二妹妹,你怎么了?” “……我……”季云菀回过神,正想要说她有些不舒服想回府,马车就停了下来,已经到了崇恩伯府门口。 她只好下了马车,跟着周氏往伯府里面走,一路上她都低着头躲在季云舒和季云兰身后。 在前院见过伯府的姑娘们,就被打发去了后院,二姑娘阮静怡带她们在院子里逛。 季云舒和阮静怡走在前面,季云兰和季云菀走在后面。见季云菀自从进了这伯府,一直低垂着头生怕被什么人瞧见似的,季云兰忍不住戳了戳她手臂问道:“你是不是对伯府的什么人做过坏事,这么畏畏缩缩的。” 季云菀在心中叹气,还做坏事呢,她躲都来不及,要是知道要来崇恩伯府,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来的。 没等季云菀开口,前面假山后面转过来了几个男子,正是季云渊和伯府的几个公子。 阮静怡给她们介绍伯府的几位公子,季云菀一直微微低着头,祈祷那人不在这几个公子里,结果还是听到一个明亮的声音问道:“这位就是府上的二姑娘?” 躲不过去了,季云菀在心中哀叹了一声,上前福了福身子,“阮二公子。” 阮泽看看她,折扇在季云渊身上敲了敲,朗声笑道:“这么好看的妹妹整日藏在家里,可真不厚道。” 季云渊轻哼一声,见又是一个想对自家妹妹打主意的人,拉着人便走远了。 这次相看,季云渊和阮静怡两个人没有看上眼,倒是阮泽每隔几日都让人送一些小玩意儿来府里给季云菀,没过多久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崇恩伯府的二公子对他们二姑娘动了心思。 “姑娘,二公子又让人送了东西过来。”春枝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姑娘,快打开看看是什么?”春桃在旁边欢喜的催她家姑娘,上一次是宫里贵人才用得上的胭脂,上上次是一匹京城里最时行的布料。虽然这些她家姑娘费些力气也能有,但总不如别人花心思送的让人高兴。 “不看,退回去。”季云渊眼皮都不抬,吩咐道。 “姑娘……”春枝不解极了,这些天不管阮二公子如何跟她家姑娘示好,送东西也好,请她出去游玩也好,都被她拒绝了。依她看,阮二公子家世好,模样也俊朗,对她家姑娘也上心,多好的夫君人选,实在不懂她家姑娘为何会这般抗拒,连面都不愿意见。 “姑娘,别呀,这是阮二公子的一番心意,你好歹也打开看看。”春桃惋惜道。 “不看,退回去。”季云菀坚决道。 春桃瞧姑娘这些天对那阮二公子的态度,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和阮二公子只见过一面而已,为何这般不喜他?” 第四十八章 被关 为何?因为上一世你家姑娘就是嫁给了他,才落得滚下悬崖的下场。 然而这些都是不能和她们说的,她只能含糊道:“就是看他不顺眼。” “……”这下春桃和春枝都无话可说了,只好惋惜的让人把锦盒退了回去。 如此推拒了几次,阮泽不仅没有半点灰心,反而送的更勤了,季云菀头疼不已。 九月十五是阮家大少爷成亲的日子,季云菀再不愿,也只能换上衣裳坐上马车去崇恩伯府。去后院见了几位伯府夫人,大夫人肖氏知道自家小儿子中意上了季云菀,便特地留她单独说了会儿话,等到季云菀从屋里出来,季云舒几个已经随阮静怡去了花园。 季云菀叫了一个伯府的丫鬟带路往花园去,刚出了肖氏的院子就看见了阮泽,想必是知道她还在这里,在特地等她。 “你下去吧。”阮泽随意把丫鬟打发走了,然后笑容满面朝季云菀作了一个揖,“季姑娘。” “阮公子。”季云菀瞧着他就头疼,但又不好给他脸色看,只能朝他点了点头。 “季姑娘可是要去花园?我带你过去。”阮泽说完,就在前面带路。 季云菀推辞不过,只好跟在他身后。 “听闻季姑娘喜欢花,我恰好前几日得了两盆上好的菊花,正逢花期,开的煞是好看,我带季姑娘去瞧瞧?”阮泽说道。 “不来,多谢美意阮公子。”季云菀摇头拒绝,打定主意要和他说清楚的好,便停了下来,认真对阮泽道:“阮公子这些天的好意我领了,但还请阮公子不用在我身上花费精力了,我与阮公子并不适合。” 阮泽不解的看着她,眉眼间深情款款,“季姑娘为何这么快就拒绝我?我对季姑娘一见倾心,就算季姑娘现在不喜欢我,只要季姑娘愿意和我多相处几次,到时候再拒绝也不迟。” 一见倾心?季云菀在心中叹气,上一世他见了自己也是这样说的,阮泽家世好,模样好,待人又体贴温柔,她便陷了进去,真以为他对自己一见倾心了。 “不用,我和阮公子是不可能的,阮公子高才俊秀,想必京城中倾慕你的姑娘不在少数,还请阮公子另择佳人吧。”季云菀断然拒绝道。 阮泽皱起眉头,他还从未遭过一个姑娘如此果断的拒绝,他看着季云菀,眼中深情流动,“就算有再多的姑娘,我也只倾慕季姑娘一人。”顿了顿,他想起来问道:“季姑娘可是有心上人了?” 季云菀愣了愣,正要说话,阮泽笑道:“既然季姑娘没有心上人,那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努力打动季姑娘的。” 不远的湖心亭上,二皇子正趴在栏杆上喂鱼,看见季云菀和阮泽两人,眯眼笑道:“听说这阮家二公子心悦季二姑娘,经常送些小玩意儿到国公府讨季二姑娘欢心。阮家大夫人似乎也对季二姑娘满意的很,说不定两家很快就要结成亲家。” “是吗?”孙莹莹冷眼旁观,却也瞧出季云菀对阮泽在推拒,她想起中秋灯会上季云菀和祁承瞒着她偷偷见面还说谎,她瞥了一眼旁边正专心往湖里撒鱼食的祁承,问道:“我觉得季二姑娘和阮二公子站在一起般配的很,世子觉得呢?” 祁承把手里的鱼食全部撒落,从旁边的小厮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才慢吞吞的抬起头,“在哪里?人好像走了。” 孙莹莹抬头,之前在一起说话的两人已经不在了,她脸色有些不好,二皇子在旁边轻笑一声,“想必前院现在已经来了不少宾客,我们过去吧。” 三个人往前院去,路上遇见赵岩的小厮来找祁承,等祁承离开后,见孙莹莹脸色还是不好,二皇子慢悠悠道:“听说这伯府十几年前从乡野请回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一直养在府中一个偏僻的小院。这大夫最是擅长用蛇入药,听说他住的小院里有一间屋子养了好多蛇,平常都没人敢进去。” 孙莹莹看二皇子一眼,莫名其妙问道:“表哥和我说这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如果有人不小心进了那间屋子,又被锁在了里面,怕是会被吓疯吧。特别是今天,伯府的人都在前面,要是有人进去了,想必一时半会儿都出不来。”二皇子摇头叹息道。 孙莹莹听完皱了皱眉,然后想到什么似的垂下眼眸,半晌扬起唇朝二皇子笑了笑,“表哥说的是呀,不过想必不会有人这么不小心的。” 季云菀在花园找到季云舒几个,说了会儿话就感觉阮泽的目光不时朝自己看过来。阮家的几个姑娘都知道了阮泽中意季家二姑娘的事情,也在旁边时不时看季云菀两眼,还凑在一起含着笑小声窃窃私语。 阮家几个姑娘对她的态度奇怪,连周芙都看出来了,拉着她问东问西。季云菀被困扰的不厌其烦,多喝了几杯茶水,去了净房。 刚出了净房,迎面一个丫鬟匆匆过来,看见她福身行了行礼,“季姑娘,我们二少爷请您去一趟。” 阮泽?他又想做什么。季云菀头疼地挥手道:“不去,你回去告诉你们二少爷请他不要再强人所难了。” 说完,她要离开,但那个丫鬟却并不起身,而是道:“可我们少爷说一定要请季姑娘过去,他已经在路上等季姑娘了。” 季云菀眉头一跳,“他在哪里等?” 丫鬟伸手指了指一条路,季云菀立刻往相反的方向走,任凭那个丫鬟在身后喊也不回头。 她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待到宴席快开始了再过去,刚在一个亭子里待了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就看到有个蓝色锦袍的人影过来,正是阮泽,身边有丫鬟给他带路,似乎正在寻她。 季云菀连忙离开了亭子。 上一世她虽然嫁来了伯府,但还不到一个月就滚下悬崖去世了,因此伯府内的路她并不太认识,出了亭子遇见一个小丫鬟,她停下来问了问路。 “季姑娘可是在躲我家二少爷?”小丫鬟看着她笑着问。 季云菀一愣,没想到伯府内连一个小丫鬟都认识她了,想来阮泽做的事有多出格。 “我知道一个挺清静的地方,包管二少爷找不到。”小丫鬟又道。 身后隐隐约约又传来阮泽的脚步声和声音,季云菀忙道:“快带我过去。” 跟着小丫鬟走了一段,在一个小院子门口停下来。小丫鬟笑盈盈道:“季姑娘,这个院子平常没什么人来的,二少爷肯定找不到这里。”说完,她推开院子的门,请季云菀进去。 季云菀觉得这个院子有些眼熟,但没等她想起来,身后又隐约传来阮泽的声音。 “哎呀,二少爷追上来了。季姑娘快进来。”小丫鬟跺了跺脚,拉着季云菀就进了院子。 “季姑娘快进去躲一下,我去外面把二少爷引开。”小丫鬟推开了一扇房门把季云菀推了进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小丫鬟的动作太快,季云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进了房间。房间门窗紧闭,只有暗淡的光线透射进来,看不大清房间内的布置,只隐隐听见有沙沙的声音响起。 什么声音真奇怪。季云菀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分神听房间里的声音。忽然门后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季云菀微一愣神就察觉不好,立刻用力拉房门,却发现房门拉不开了。 她被锁在里面了。季云菀蹙紧眉头,房间里的沙沙声越来越大,仿佛在向她靠近,她突然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前院祁承正在和赵岩说话,冯冀突然走到他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变了变。 “出什么事了?”赵岩问他。 二皇子和孙莹莹也在一旁看着他。 “我母妃身子突然有些不适,我要回去看看。”祁承低沉着眉道。 “姨母身子要紧,你快些回去。我等会儿也过去看看。”听说是安王妃身子不适,赵岩忙说道。 “那我去跟伯爷说一声,就先告辞了。”祁承朝几个人点了点头,带着冯冀转身离开了。 二皇子不动声色朝旁边的侍卫看了一眼,侍卫转身悄悄跟了上去。 祁承从伯府出来翻身上马,回去安王府。直到看见祁承进了王府,侍卫才悄悄转身离开。 侍卫刚离开不久,一辆马车就从安王府的侧门驶出。 竟然把她引来的是这里。季云菀紧紧贴着门,听着沙沙声离她越来越近,都快哭出来了。 上一世她嫁到这崇恩伯府来,听说府里住着一位爱好养蛇的大夫,好奇到这里来过,当时看到满屋子的蛇,吓的她从此有了阴影。正是因为来过,所以她知道这里偏僻,没什么丫鬟小厮敢来,今天又正好是大少爷成亲的日子,想必那位大夫也去了前院,她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她。 是谁把她骗到这里的,难道又是孙莹莹?季云菀一边贴着门,一边胡乱地想,有东西轻轻爬到了她的脚上,她急忙往后退,吓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带着哭腔出声道:“别……别过来……” 第四十九章 瑾花 虽然明知外面不会有人,但她还是大力拍着门扉,朝外面求救道:“有……有人吗?有人被关在这屋里了,有没有人来开开门?” 她连着叫了几遍,外面都毫无动静,她退无可退,有些绝望的感觉到蛇又已经爬到了她的脚上,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拉开,她跌进了来人的怀里。 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她紧紧抱着来人的手臂,惊惶的尖叫道:“把它们弄走,都弄走。” 来人伸手挡住了她的目光,重新锁上了门,带她到了院子中,远离了刚才的房间。 季云菀伏在那人怀中好一会儿才从惊惶中回过来神,面前的人明显是个男子,她忙放开人,后退两步看清来人,是祁承。 面前的姑娘小脸吓的煞白,鸦羽似的卷翘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祁承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递过去,轻声道:“擦一擦。” 季云菀才反应过来自己吓哭了,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哽咽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经过。”祁承想了想,回答道。 “经过?”又是和上次一样敷衍的回答,季云菀自是不相信,惊吓过后就是满腔的怒火,她怒气冲冲地质问祁承,“是不是孙莹莹让人引我来的?上次竹林里也是她对不对?” 没想到她竟然猜到了,祁承看着她,目光有些惊异,“你为何这样认为?” “我回了京城,就没得罪过别人,除了孙莹莹。”季云菀咬着牙,控诉的看着祁承,“你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了是孙莹莹?” 两次都恰好赶到救了她,她就不信他不知道是孙莹莹所为。 祁承正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突然抬头看了看院子门外,拉起季云菀随意推开了一扇门,就躲了进去。 “别说话,外面有人来了。”他伏到季云菀耳边轻声道。 季云菀张了张口,“不……”院子门口传来脚步声,祁承伸出大掌捂住了她的嘴。季云菀睁大眼睛,伸出手想要把他的手掰开,却被他钳制到了怀里。 怀里的人老实了,祁承透过门缝往外看,院子里站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人,他们在刚才那间屋子门口听了听动静,然后低声私语道:“这里面怎么没动静?人不是被关到里面了吗?不会是被吓晕过去了吧?” 两人议论了会儿,轻轻打开锁,却互相推搡着谁也不敢打开门看。 祁承看了会儿低头,就见怀里的人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瞪自己,眸中隐隐带着惊惶和水光。他以为她是在刚才的屋里待的有了阴影,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这屋里没蛇,很安全,等外面的人走了,我们就出去。” 这个院子的屋子都不安全!季云菀心中悲愤的朝他吼,然而被他牢牢捂着嘴巴说不出来话,只能用眼睛来控诉,却又被他误会了。 屋内又传来沙沙的声音,季云菀害怕的眨了眨眼睛,往祁承的怀里躲了躲。 祁承也听见了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绷直了肩膀,这间屋子里竟然也有蛇。 院子里面的两个人还在推推搡搡,见怀里的人害怕的在微微发抖,祁承顿了顿,移开捂住她嘴的大掌,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别怕。” 季云菀将头埋在面前人的胸口,听着他在耳边的低语,原本害怕的狂跳的心,竟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院子里的两个人终于打开了门,飞快地看了一眼就关上了,惊疑的互相对视,“人怎么不见了?” “回去告诉姑娘。”两人锁好门,赶紧出了院子。 见他们走了,祁承原本应该打开门放手让怀里的人出去,但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依赖的抱着他,他隐隐有些不想放手。 季云菀留意到屋里的沙沙声越来越近了,分神注意了一下外面,才发现院子里的说话声已经没有了。 “人走了吗?”她从祁承怀里抬起头,轻轻侧过身子从门缝往外面看,人已经不在了。 谁知道这里的蛇有没有毒,被咬一口就不得了。季云菀急忙推开门,从祁承怀里挣脱了出来。 祁承怅然若失看了会儿自己的手臂,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 两人不敢在院子里停留,出来走了一段,隐隐看见前面有人影,祁承停下来道:“前院宴席快开始了,季姑娘快去吧,我先走了。” 季云菀疑惑看他,“世子不一起去前院?” “不去。”祁承说完,顿了顿解释道:“我提前离开了,是悄悄回来的。” 季云菀明白过来,她眉眼沉了沉,追问起刚才的问题:“世子一早便知道是孙莹莹所为?” 祁承不愿意骗她,沉默片刻承认道:“知道。莹莹两次对季姑娘下手,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还莹莹,叫的可真亲热。季云菀心中有些酸酸的想,怒气冲冲问道:“那世子为何不跟孙莹莹解释清楚?我并没有刻意与世子走近。” “季姑娘应该也看得出,她并不是听得进去解释的性子。”祁承说完顿了顿,承诺道:“季姑娘放心,我不会让她伤害到你。” “她要是想伤害我,你还能每次都及时赶到不成?”季云菀一甩衣袖,使性子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让她等着。” 说完,她不再看祁承,转身大步走了。 祁承看着她走远,看到有人往这边过来,只好无奈的离开了。 季云菀说到做到,从崇恩伯府回去,就开始琢磨对付孙莹莹的法子。上一世她被孙莹莹欺负惨了,这一世她不打算再忍气吞声下去,孙家现在还没倒,不能使大的法子惩治她,使些小的法子捉弄捉弄她还是可以的。 入秋后,淋淋漓漓下了几场雨,周芙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险些不好,季云舒十分担心,等到雨停了,邀季云菀一起上法华寺给周芙和孩子祈福。 两人到了寺里,祈完福在禅院里小坐。今日寺里来了好些年轻姑娘,上完香都往禅院后山门去,春桃见了笑着道:“看来是后山的瑾花开了,姑娘们都在去求姻缘呢。” 法华寺有个传说,说是后山有一种瑾花,只在每年第一场秋雨后开一个月,这种花美丽非凡而且难寻,但一旦寻到,就能很快遇到意中人,与意中人缔结姻缘,幸福美满的生活一辈子。据说十分灵验,因此每年秋雨过后,都会有好些年轻的未婚姑娘,到法华寺的后山来寻瑾花,只为遇见意中人。 季云菀听了心中一动,碰了碰季云舒的手臂道:“大姐姐,我们也去后山寻瑾花吧,听说十分灵验呢。” “是呀是呀姑娘,一年就这一个月,我们就去寻寻吧,说不定寻到了,姑娘很快就能遇到意中人了。”莺儿在旁边连连点头,她家姑娘和周少爷的婚事取消后,也有其他的公子向她家姑娘示好,但她家姑娘都不太上心,她希望她家姑娘能快些忘了周少爷,找到意中人。 季云舒被她们说的也动了心,便和季云菀一起随寺里的姑娘们一起往后山门去。 后山颇大,谁也不知道瑾花究竟长在何处,从寺里出来的姑娘们都分散了开来。季云菀和季云舒踏青似的边走边看,偶尔拨开树丛仔细查找。春桃和莺儿两个丫鬟也找的十分认真,在草丛和树枝间仔细翻开,生怕错过了。 “你们两个丫头,找的这么认真,是不是也想快些遇到意中人好嫁人了?”季云菀笑眯眯地调侃春桃和莺儿。 “才不是呢,我们是在给两个姑娘找。”春桃笑着道。 几个人找了好一会儿,除了山间的野花一无所获,见离山门有些远了,都要深入到林子里了,季云舒停下来道:“这瑾花确实难找,算了,别找了,再往里面走不安全了。” “一路过来都没看到,不会是长在这林子里面吧?”季云菀往林子里面张望。 “就算在里面也不能找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走吧,回去了。”季云舒拉过她,叫上两个丫鬟,往回走。 山间的路小径纵横颇多,她们早忘了过来的路,寻了一条新的往隐隐能看见的山门走。 前两天下了雨,地上落叶吸饱了水踩在脚下绵软,季云菀和季云舒两人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走着,春桃和莺儿走在她们身后,忽然“噗通”一声,季云舒的脚踩中了被落叶遮盖住的泥潭。 “大姐姐。”季云菀忙扶住她,季云舒把脚拿出来,绣鞋已经沾满了泥水。 瑾花没找到,反而把鞋弄脏了,季云舒有些无奈。 “姑娘,穿我的鞋。”莺儿连忙蹲下身把她家姑娘的鞋脱了下来,袜子也脱了下来,拿帕子擦了擦姑娘的脚,然后脱下自己的鞋道。 “那你怎么办?”季云舒蹙眉,她的鞋已经脏的不能穿了,难道让莺儿一个姑娘家光着脚? “你陪大姐姐在这里等着,我回去寺里问问。”季云菀留季云舒和莺儿在原地,带着春桃加快脚步回去寺里。 莺儿左右看看,见旁边有根倒在地上的粗大树木,上面是有块平整干燥的地方能坐人,便对季云舒道:“姑娘,我扶你过去坐一坐。” 季云舒没穿莺儿的鞋,光裸着脚丫,扶着莺儿,单脚跳去木头那里。 莺儿拿出帕子垫在树木平整干燥的地方,扶季云舒坐下。季云舒理了理裙摆遮住脚丫,随意打量了身下的树木,像是被虫蛀倒的,有些地方已经爬满了青苔,地上的位置还长了一簇簇肥厚的蘑菇和杂草,她往蘑菇堆里多瞧了一眼,突然顿住了,弯下腰用手扒拉蘑菇。 第五十章 捉弄 “姑娘做什么呢?这蘑菇会脏了姑娘的手。”莺儿看见她的动作,连忙又从袖子里掏出帕子要给她擦手。 “你瞧瞧,这是不是瑾花?”季云舒从蘑菇堆里扒拉出一朵小巧美丽还带着水珠的三色花,问莺儿。 莺儿呆住了,惊喜的道:“姑娘,你找到了。” 季云舒弯起眉眼笑了,这瑾花被树木和蘑菇杂草挡住了,怪不得找不到。 她从莺儿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又从自己袖子里拿出块帕子把瑾花包好,准备等季云菀回来了,给她瞧瞧。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不远的树林里一阵响动,姜继扬扛着弓箭走出来,看见季云舒,挑眉问道。 季云舒把光裸的脚丫子往裙子里面缩了缩,说道:“等二妹妹,姜公子怎么从林子里出来了?” “抓兔子。”姜继扬十分烦躁的皱眉,他不小心把他妹妹养的一只兔子弄死了,他妹妹哭天抢地让他赔,那只兔子是他爹在法华寺后山打猎抓到的,他妹妹非要他也来这后山抓一只赔她才行,简直不可理喻。 季云舒不愿意他看见自己光脚的窘态,只想他快点走,便说道:“那不打扰姜公子抓兔子了。” 姜继扬挑挑眉正要转身回林子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目光在季云舒裙摆上扫了扫,“你怎么只有一只脚……”说到一半看到不远有一只沾满泥水的绣鞋,他勾起唇角道:“你踩到泥水里面去了?” 季云舒的脸有些红,垂下目光不看他。 “咳,你们马车停在寺门口吧,你这模样怎么过去?再说寺里都是和尚,也不会有姑娘家的绣鞋。我的马车就停在这儿不远,我送你们回去?”姜继扬轻咳一声,掩住眼中的笑意,说道。 季云舒才不愿意他送,刚说了一个字,“不……”就被莺儿打断了。 “好呀好呀姜公子,我们姑娘就麻烦你了,劳你先送我们姑娘回府,我去寺里跟二姑娘说一声。”莺儿笑嘻嘻的连声说完,不等季云舒反应,就提着裙摆匆匆跑了。 “莺儿,莺儿!”季云舒连声叫她,结果莺儿头也不回,跑的飞快。 姜继扬奇怪地挠头,“你家的丫鬟怎么回事?” 季云舒也不明白一向听话的莺儿到底怎么了,目光扫到一旁被手帕包着的瑾花,突然反应过来,她气的蹙眉,低声咕哝道:“这丫头。” “怎么办?你家的丫鬟跑了,你那只鞋也不能穿了。”姜继扬朝她摊手,想了想,把弓箭挂到前面脖子上,转过身背对季云舒蹲下了身,“只能我背你去马车上了,上来。” 这里离后山门有些远,没人过来,季云舒犹豫片刻,伸手搂住了姜继扬的脖子,趴到了他的肩膀上。 “这么轻,你平常都不吃饭?”姜继扬背着她站起来,颠了颠道。 被他颠的一晃,季云舒急忙搂紧他肩膀,红着脸没好气道:“马车在哪?快些过去。” 啧,脾气越来越不可爱了。不过背着轻,那啥啥好像不小嘛。感受着背上的绵软,姜继扬脑中胡乱地想,背着人稳稳地往他停马车的地方走。 寺中没有女子穿的绣鞋,季云菀只好找僧人借了一双僧鞋,正要往后山走,就听见一位年轻僧人过来说二皇子到了,让僧人们都去前殿。 二皇子来了,不知道孙莹莹有没有来。季云菀脑中转了转,让春桃去前殿打听打听。 春桃打听回来说,果然孙莹莹也来了。 “姑娘,我们给大姑娘送了鞋,就快些走吧。省的和二皇子还有孙姑娘碰面了。”春桃说道。她觉得那位孙姑娘对她家姑娘似乎有敌意,还是少碰面的好。 季云菀垂着眼眸思索主意,莺儿从后山门进来看到她们,过来叫道:“二姑娘。”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大姐姐呢?”季云菀忙问道。 莺儿笑吟吟地道:“二姑娘别担心,大姑娘没事。我们遇见了姜公子,他送大姑娘回府了。” 季云菀惊讶,“姜公子?将军府的那位姜公子?” “嗯。”莺儿点了点头,把季云舒找到瑾花,然后遇到姜继扬的事情说了。 “你这丫头,擅自做主,当心回去大姐姐责罚你。”季云菀听完就明白了莺儿一个人跑回来的心思,笑着伸手点了点她额头。 莺儿吐吐舌头,“如果瑾花真的能给姑娘带来姻缘,被责罚也没什么。” 季云菀无奈地摇摇头,忽然灵机一动,心中有了捉弄孙莹莹的主意,她让两个丫鬟离她近了些,低声嘱咐道:“你们帮我做件事。” 二皇子这次来法华寺,是为了给皇上祈福,皇上前些日子劳累过度感染了风寒,孙贵妃在龙榻旁衣不解带的照料,他这个做儿子的为了表现孝心,便到了这寺里祈福。 二皇子和方丈以及其他的几位高僧在大殿内,孙莹莹出来在院子中坐,见这寺中姑娘来往的比往日多,随口问身边的丫鬟,“今日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年轻的姑娘?” 丫鬟笑盈盈回答道:“姑娘不知道呢,这是寺院后山的瑾花开了,这些姑娘们都是来找瑾花的,好早日遇见意中人。” 孙莹莹也知道关于瑾花的传说,不过她有些不大相信,“就凭一朵花就能让她们遇到意中人?这也太可笑了。” 过来了两个姑娘坐到旁边的石桌上,窃窃私语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听说了没,刚才有个姑娘在后山找到瑾花了。” “是吗?不是说挺难寻的么,在哪儿找到的?” “听说是在靠近林子外一棵倒下的大树旁,我还听说那位姑娘刚找到瑾花,林子里就出来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正好和那位姑娘倾心已久呢。” “这么灵验?我听说瑾花喜欢长在一处,但凡一个地方找到一朵,那么附近肯定还能找到第二朵,我们快些过去,莫被别人抢先找到了。” 两个姑娘说完,就急急离开了。 “姑娘,真的有人找到了。”孙莹莹身后的丫鬟忍不住开口道。 孙莹莹皱眉,有些将信将疑,“真的这么灵验?” “说不定呢,姑娘,二殿下还有一会儿才能出来,我们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去瞧一瞧?如果被姑娘找到了,正好能看看到底灵验不灵验。”丫鬟说道。 孙莹莹被说的意动,她想了想起身道:“走,我们去瞧瞧。” 说完,带着丫鬟往后山门去。 见到孙莹莹去了后山门,春桃和莺儿从不远的假山后面出来,把银子给了等在寺庙门口的那两个年轻姑娘,然后坐上门口的马车,按季云菀的吩咐,去后山。 季云菀躲在林子里一丛茂密的树后,手里牵着一根细细的绳子,看着莺儿说的那棵倒在地上的树木。之前季云舒踩过的泥潭已经被她用树叶盖好了,她要引孙莹莹到这里,小小的捉弄捉弄她。 等了会儿,果然看到孙莹莹带着丫鬟过来了,她们四处张望,应该是在寻找那棵倒在地上的大树,很快找到了,孙莹莹提着裙摆匆匆往树的位置过来。 她和丫鬟在树旁边找了一会儿,都找遍了,也没找到瑾花,孙莹莹泄气道:“谁说附近会有?明明就什么都没有,不找了,回去。” 丫鬟抬头看了看周围,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道:“姑娘,你看那是什么?好像是瑾花。” 孙莹莹顺着丫鬟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不远的地上,有一朵三色花舒展着花朵正在开放,因为有落叶遮挡的原因,因此并不容易发现。 “真的有。”孙莹莹提着裙摆就朝那边匆匆跑过去,就要跑到近前,突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她一个不稳栽倒了地上,面朝泥潭栽了进去。 “姑娘。”后面跟着的丫鬟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扶起孙莹莹。 孙莹莹没受伤,不过脸上胸口都沾满了污泥,脏兮兮的成了个大花脸。 丫鬟急忙用帕子给她擦脸,孙莹莹都要哭了,飞快的把她外面弄脏的衣裳脱下来,擦头发上沾到的污泥。 “都怪你,来什么来,害我被石头绊倒了,成了这个样子,还怎么见人。”孙莹莹气的骂丫鬟。 “姑娘,先回去寺里洗洗脸,我让人把后院的人都赶走,不会有人瞧见姑娘的。”丫鬟扫了一眼地上,没看到有石头,害怕孙莹莹把气撒到她身上,不敢多想,忙道。 瑾花也没心思要了,孙莹莹只想快些去把脸上的污泥洗掉,一边骂丫鬟一边飞快的转身回寺里。 季云菀躲在树丛后面捂嘴笑的开怀,瑾花季云舒忘了带走,她故意放到泥潭那里,做出一副长在那里的模样,然后在靠近地面的位置牵了一根细细的绳子,用落叶埋住,就是为了绊倒孙莹莹,让她栽进泥潭里。 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等到人走远看不见了,季云菀才从林子里出来,解开绑在树上的绳子,省的被人发现,然后绕到泥潭另一边,小心的把瑾花拿出来擦干净,包进手帕里,她要拿回去还给季云舒。 “季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她刚把瑾花包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手里的花掉到了地上。 祁承抱着手臂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到她掉在地上的瑾花上,眉头微微一动,“这是……瑾花?你找到了?” 第五十一章 灵验 “不是我找到的,是我大姐姐找到的,她忘了拿,我拿回去还给她。”季云菀蹲下身捡起瑾花重新包好,然后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来接二皇子和孙姑娘。”祁承说完,顿了顿,“你有没有看见孙姑娘?” 他听人说孙莹莹带着丫鬟来了这后山,他才找过来的,结果没看见孙莹莹,倒是看到了季云菀。 季云菀不假思索摇头,“没看见。”想起刚才孙莹莹狼狈的样子,眼睛忍不住悄悄弯了起来。 看出她心情很好,祁承勾了勾唇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寺里。” “不要,被孙莹莹瞧见又不知道要如何对付我了。”季云菀摇头,认真道:“我以后要离你远一些。”说完,转身离他走远了两步,朝他随意地挥了挥手,“我马车在那边,走了。” 春桃和莺儿让车夫驾着马车停到了不远的小道上,季云菀朝隐在树后面的马车走过去,心情雀跃,头也不回。 瞧着她欢欣的背影,祁承的眉头皱了起来,隐约有些不爽。 他回去寺里,问了问随行的下人,才知道孙莹莹已经回来了,不过不知何原因把后院的香客都赶了出去,还把自己关到了禅房里,叫僧人送了热水进去。 祁承过去看,正好看见孙莹莹的丫鬟从禅房里出来,手里拿着孙莹莹被污泥弄脏了的衣裳,他叫住丫鬟,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孙姑娘这是怎么了?” 丫鬟支支吾吾,“……姑娘不让奴婢说……” “那我去告诉二殿下,让他来问你。”祁承不再多问,转身便要走。 丫鬟急了,忙把后山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姑娘不愿意二殿下和世子看到她那个模样,所以才不让奴婢说的。”丫鬟最后道。 “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二殿下,孙姑娘可有换的衣物?”祁承问道。 丫鬟忙回答道:“已经让人下山回府里去拿了。” 祁承点头,“嗯,你可以走了。” 见丫鬟走了,祁承靠着身后的石桌揉了揉眉心,忍不住笑出了声,还说没看见,八成就是她引去故意让人摔进泥潭的,怪不得那么高兴。 季云菀回了家就去季云舒那里,却发现她不在,问了问丫鬟,才知道姜继扬送她回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上了刚从宫里回来的季明正,季云舒被叫去了书房谈话。 季云菀只好先回去锦绣院,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季云兰就过来了。 “你和大姐姐一起去了寺里,怎么没有一同回来?为什么是姜家公子送大姐姐回来的?”季云兰坐下就看到了桌上的瑾花,惊呼一声,“呀,你找到了瑾花?” “不是我,是大姐姐。”季云菀耐着性子解释给她听。 “这么灵验?难道大姐姐将来要嫁的人是那姜家公子?”季云兰听完捂着唇,眼睛滴溜溜的转。 季云菀说完就后悔了,担心季云兰宣扬的府里都知道,叮嘱道:“你可别说出去,大姐姐不见得中意姜公子,那姜公子也不见得中意大姐姐,他又是大哥哥的朋友,还是谨慎些,不要影响两家关系的好。” “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的。”季云兰不耐烦地点头,撑着下巴道:“其实这姜公子也不错呀,我倒觉得比之前的周家公子要好呢。” “你觉得有什么用,要大姐姐觉得才行。”季云菀赶她走,“我昨晚没睡好,有些累了想歇息。” 她到榻上小憩了片刻,唤了丫鬟来问,知道季云舒已经回了院子,便起身收拾好,去找季云舒。 过去的时候,看到莺儿在院中扫落叶,她停下来笑道:“你不在大姐姐身边伺候,怎么跑出来做这些洒扫的活了?” 季云舒的另一个大丫鬟红袖端着茶盏从屋里出来,笑盈盈道:“她呀,不听大姑娘的话,被大姑娘罚呢。” 莺儿苦着脸求季云菀,“二姑娘,你帮我向大姑娘求求情吧,大姑娘让我一个人洒扫这院子一个月呢。这么大一个院子,我一个人怎么洒扫的完。” “我先看看大姐姐心情如何,再考虑要不要帮你求情。”季云菀笑眯眯的看她一眼,进去了屋里。 季云舒正坐在窗边的榻上拿着剪刀修剪花瓶里的花枝,看到季云菀进来头也不抬,冷哼一声,“你也别给那丫头求情,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跑了,罚她一个月都算轻的了。” “我不是来给她求情的,我是把这个还给大姐姐的。”季云菀在榻上坐下,拿出瑾花递给她。 季云舒看见楞了一下才接过去,“你还拿回来给我做什么,留在那里就是了。” “多少人想找找不到,大姐姐怎么能不要它了?”季云菀伸出指尖碰了碰有些怏怏的花瓣,“都没精神了,大姐姐快找个瓶子养起来。” 让红袖拿了一个小花瓶装了些清水,然后把瑾花放进去,季云舒拉长了脸抱怨,“都怪莺儿那丫头,姜公子送我回来在门口被我爹撞见了,他看见我有一只脚没穿鞋,当时脸色就变了,解释了半天才把人放走。现在府里都知道了,我娘还问我觉得姜公子如何,听说祖母还叫人去打听姜公子的生辰八字,想要把我的合在一起算一算。他们就这么急着想要把我嫁出去?” 季云菀在一旁听的笑弯了腰,“大伯母和祖母是关心你呢,担心你因为周家少爷的事,不愿意嫁人了。” “哼,我确实不想嫁人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季云舒板着脸轻哼一声,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花枝。 “是呢,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想起上一世自己以为嫁了个如意郎君,结果悲催的要帮人家私奔,这一世因为祁承,自己又几次被孙莹莹算计,季云菀也附和的轻哼了一声。 伺候在旁边的春桃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别人家姑娘这个年纪都在娇羞的想着男人的好,怎么她们府里的两个姑娘反倒是嫌弃起男人来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凉了,昨夜下了雨,早起推开窗便是一阵寒风,树上的枯叶都被雨水打湿落在地上,院子里前两日还开的正盛的菊花,也被雨水打湿零落了一地的卷长花瓣,恹恹的没了生气。 季云菀打着哈欠趴在窗户上看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扫落叶,春桃端着早膳进来,看见了忙唤道:“姑娘这样开着窗户,也不加一件衣裳,当心受了风寒。” “今儿早膳吃什么?”季云菀回过身往榻上暖烘烘的被子里缩了缩,抽了抽鼻子问道。 甜糯的粥,绵软香甜的桂花饼,新蒸的豆沙蜜包,再加上一碟子清脆爽口的小菜,季云菀吃完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肚子里暖融融的。 天气凉了,人也不愿意动了。用完早膳,去院子转悠了一圈,季云菀就重新歪到榻上看书,正看得迷迷糊糊要睡着,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季云庭掀开门口的帘子跑了进来。 “姐姐姐,不好了,出大事了。”他一进来,就急吼吼叫道。 季云菀被他吵醒了,迷瞪着眼睛斥责他,“什么大事,慌慌张张的。你又逃学要被大伯父打了?” “不是不是。”季云庭坐到榻上,扯着他姐姐的袖子,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我……我我我把二伯父书房里的一尊玉佛打碎了。” “好端端的你跑到二伯父书房去做什么?”季云菀瞪他一眼,不在意的打了个哈欠,“我当什么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打碎了一尊玉佛嘛,二伯父不会介意的,等二伯父回来说一声就行了。” 季云庭苦着一张脸,“姐,那尊玉佛是二伯父要在祖母的六十大寿上送给祖母的,花了重金专门去林州请俞先生用一个月时间雕琢而成,还请法华寺的方丈和几位高僧一起开了光。要是二伯父知道被我打碎了,会打死我的。” ……二伯父知道了确实会打死他,自从祖母佛堂的那尊玉佛摔碎后,老太太就一直有些不得劲,二伯父为了讨老太太欢心,早就说过会在大寿那天再送老太太一尊玉佛。 那玉不是普通的玉,是从南海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雕玉的人也不是普通的人,俞先生是当今玉器这一行最有名的圣手,经他手雕琢的玉器,栩栩如生,细到一根头发丝儿都一清二楚,他雕琢的佛像,都带着悲天悯人的佛性。 因此虽然俞先生雕琢一尊玉器要的价钱十分昂贵,但是找他的人络绎不绝。俞先生还很有原则,找他的人必须排队,就算是天皇老子都要按顺序来。二伯父为了这尊玉佛,整整排了两年的队。 如今府里的人都知道这尊玉佛雕琢好了,三个月后就是老太太的大寿,要是让大家知道季云庭把玉佛打碎了,估计老太太都要打他了。 “你说你哪儿不能去,跑去二伯父书房做什么?!”季云菀伸出手指狠狠戳季云庭的额头,怒声道。 “大伯父让我去二伯父书房拿印章嘛,我拿着剑甩来甩去不小心就把书桌上的玉佛碰掉地上了……”季云庭心虚地捂着脑袋。 季云菀无语地看着她这个弟弟,自从他跟着季云渊学功夫后,整个人就安静不下来了,整日跳来跳去,拿着剑挥来挥去,像个猴儿似的。老太太宠他,府里的人也没人敢说他,这下好了,弄出大,麻烦了。 第五十二章 方先生 “怎么办,姐,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呀,姐。”季云庭拉着他姐姐的衣袖哀求。 “我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给你变出一尊一模一样的玉佛来。”季云菀很是烦躁,觉得他们两姐弟跟玉佛是不是杠上了,之前是她被污蔑打碎了老太太喜欢的玉佛,被罚去庄子住了一年,如今又是季云庭打碎了要送给老太太的玉佛。不是他们跟玉佛犯冲,估计就是老太太和玉佛没缘分。 季云菀一顿胡乱的想,季云庭在旁边乱七八糟地想办法,“姐,能不能重新找人雕琢一尊差不多的玉佛出来?祖母没见过,应该不会发现的。” “祖母不能发现,你当二伯父也发现不了?俞先生的手艺哪里是那么好冒充的,除非找一个和他手艺……”季云菀说到这里一顿,她突然问季云庭,“二伯父从南海买回来雕琢玉佛的玉料可还有剩?” 季云庭想了想回答道:“剩了吧,我记得当时买了好大一块,雕琢玉佛好像只用了一半。” “走,去碧桐院。”季云菀听了从榻上起身,穿好鞋就拉着季云庭往外面走。 “姐,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姐,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季云庭追在她后面一叠声地问。 季云兰正在屋里试铺子刚过来的两身新衣裳,就听丫鬟进来禀告说季云菀和季云庭来了。 “稀奇了,他们两个过来做什么?”季云兰在梳妆镜前瞧了瞧,满意的脱下,换上家常的衣裳,才出去外间,让人唤他们进来。 “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两姐弟到我这来做什么?”让丫鬟上茶,季云兰好奇的看着季云菀和季云庭。 季云菀面色认真,郑重道:“三妹妹,今日有事相求。” “你有事求我?”季云兰诧异地扬了扬眉,然后撑着下巴,一脸的兴致盎然,“说来听听。” 见屋里只有他们几个和季云兰的贴身丫鬟,季云菀把季云庭打碎二伯父书房玉佛的事情说了。 “你……你你竟然把要送给祖母的玉佛打碎了?”季云兰听完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季云庭,“我爹知道了会打死你的。” 季云庭哭丧着脸,“我知道……” “你来求我做什么?难不成让我帮你隐瞒,可是玉佛都已经被打碎了,隐瞒也没用。”季云兰不解的看季云菀。 “有用,只需要在二伯父回来之前,重新雕琢一尊一模一样的玉佛就行了。”季云菀道。 国公府在玉州的庄子出了点事,二伯父前些天过去处理,要一个月后才会回来。 “一模一样?你想的太简单了,那可是俞先生雕琢的,你能请得动俞先生立刻就帮你雕琢?别开玩笑了,不可能的。”季云兰撇撇嘴道。 “不请俞先生,别人也可以。”季云菀朝她笑了笑,“我只需要二伯父当初用剩下的那半块玉料。” 季云兰不信的看她,“别人?别人哪里会有俞先生的手艺,你就不怕被发现?” “我知道一个人,他的手艺不逊色俞先生。只要你帮忙拿来那块玉料,并且帮我们保密。”季云菀说道。 见她如此肯定,季云兰有些将信将疑,垂下眼帘思索。 “三姐姐,你就帮帮我吧,你忍心看我被二伯父打吗?”季云庭讨好的作揖哀求。 “要我帮忙也可以,这么大的忙,你们要怎么谢我呀?”季云兰转转眼珠子,笑嘻嘻问道。 “以后你要求的事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不会拒绝。”知道要让季云兰帮忙不容易,季云菀咬着牙道。 “好,成交,记住你今天说的啊。”季云兰听了,眼睛一亮拍了拍手,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季云菀补充道:“那你除了把玉料给我们,还要帮忙不让二伯母和府里其他的人知道玉佛被打碎了的事。” “没问题,书房那边我会看着不让人进去,玉料到时候我爹回来了问起,我也会帮你搪塞过去的,你放心好了。”季云兰摆了摆手,问道:“对了,玉料你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季云菀道。 “行,你回去吧,我下午就让人给你送过去。”季云兰点头道。 从季云兰那里出来,季云庭不放心地问他姐姐,“姐,你真的知道有人的手艺和俞先生一样好?” “自然知道,我还能骗你不成?”季云菀瞪她弟弟一眼,“这次要是能蒙混过关,你以后就给我老实一点,再也不许整天逃学闯祸了知道了没有?” “知道知道。”季云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讨好的道:“要是这次能不让二伯父和祖母知道,我以后什么都听姐姐的。” 季云菀哼了一声,板着脸不理他了。 季云兰说话算话,她歇了个晌刚醒,季云兰就让丫鬟送了个小乌木箱子过来。 幸而二伯父让人雕琢的玉佛并不太大,只有半个手臂长,她跟季云庭说了一声,就带着春桃,抱着小乌木箱子坐上马车出了门。 雕琢玉器的手艺不逊色俞先生的人,她也是上一世凑巧知道的。那是一次她去安王府看安王妃,看见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王府出来,和王府的小丫鬟闲聊,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俞先生的师弟,也是位雕琢玉器的高手,是世子为了王妃生日,想要雕琢一套玉器,特意到京城郊外的云阳县请回来的。 从京城到云阳县大概要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为了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出了城门,季云菀就让车夫加快了速度。 季云菀只见过那人一面,知道那人姓方,并不知道他究竟叫什么名字详细住在何处。因此到了云阳县后,只好找路上的人询问,认不认识一个擅于雕琢玉器的方先生。 所幸那位方先生并不是隐世避在这个县里的,问了一炷香的时间就问到了他的住处,在一个安静的小巷子里。 巷子里住着好几户人家,有两户人家院门大开着,几个小孩在门口玩耍。按路人的指引,马车在中间一户大门紧闭的门口停下来,车夫跳下马车敲了敲门,没有人出来应答。 “姑娘,家里好像没人。”车夫走到马车旁边向里面说道。 没人?季云菀皱起眉,示意春桃扶她从马车上下去。见旁边院子门口有两个小姑娘在玩耍,看模样一个八九岁,一个六七岁,她走过去轻声问那个大一些的小姑娘,“请问,你们知不知道旁边这个院子里的人去哪里了?” 两个小姑娘抬头看季云菀,都呆住了,好一会儿那个大一些的小姑娘才回答道:“方大叔……方大叔应该是去河边钓鱼了。” “哪里的河边,你能带我去吗?”季云菀微微笑着问她。 “嗯。”小姑娘看着她,眼睛亮亮的点头。 带小姑娘上了马车,慢慢出了巷子。看到马车走远,那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一边拔腿往家里跑一边喊道:“娘,来了一个天仙一样好看的姐姐来找方大叔,姐姐带她去河边了。” 小姑娘说的河边离巷子不远,到了地方,顺着小姑娘指的方向,就看到不远的一棵柳树下,两个带着斗笠的布衫男人坐在一起,手里都拿着鱼竿,旁边放着木桶,两个人都聚精会神盯着河面。 小姑娘一下马车就蹬蹬蹬朝两人跑过去,嘴里还喊着:“方大叔,有一个好看的姐姐找你。” 河边钓鱼的两人回头,看见在小姑娘后面下车的季云菀,左边那个男人在她身上和马车上多瞧了两眼,就收起鱼竿,提上木桶,压了压斗笠的檐,开口道:“有人找你,我先回去咯。” 说完,转身晃晃悠悠走了。 季云菀走到方先生面前,只能看到那人离开的背影,她只瞧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笑着朝方先生道:“听闻方先生擅长雕琢玉器,特地来相求。” “你听谁说的?”方先生头也不回,盯着水里的鱼竿问道。 “一位朋友。”季云菀含糊过去,笑着恭维道:“我那位朋友说方先生的雕琢技艺高超,还说最难雕琢的玉器只要方先生看一眼,就能雕琢出一个一模一样甚至更甚的出来,就连当今最有名的雕琢圣手俞先生,都不如您。” 上一世在安王府她听小丫鬟闲聊说起过一些关于这位方先生的事,说他性子孤傲的很,对自己的技艺颇为自傲,和俞先生虽是师兄弟却一向不和,认为俞先生的技艺不如自己,因此颇为喜欢别人夸赞他比俞先生厉害。 果然,听见季云菀恭维的话,方先生的脸色愉悦了起来,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这个朋友很有眼光。” 季云菀抿唇笑,“那方先生可否帮我雕琢一尊玉佛?听说俞先生雕琢的玉佛举世无双,我想方先生雕琢出来的肯定比俞先生的更举世无双,只是方先生不屑于这些浮名罢了。” “小姑娘很会夸人嘛,从京城来的?”方先生慢悠悠收起鱼竿问道。 季云菀点头,跳过了中间细节,简略说了一些原因,“嗯,家里祖母要过寿,祖母信佛,因此想要雕琢一尊玉佛在寿宴那天送给老人家。” “挺有孝心的嘛,跟我回去再说。”方先生收起鱼竿,提上木桶,往家里走,季云菀忙带着春桃跟上。 第五十三章 大雨 回到方才的巷子里,在马车上抓了一些糕点给带路的小姑娘,季云菀随着方先生进了院子。 院子里堆着一些木头玉料,几个完成了一半的木雕玉雕随意扔在地上,季云菀往屋里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虽然木头和玉料都不是上好的,但只雕了一半也看得出来栩栩如生,技艺高超。 “就我一个人,也没烧热水,就不请你喝茶了。”方先生放下鱼竿和木桶,开门见山的问:“玉料带来了没?” “带了。”季云菀忙让春桃把乌木箱子放到桌子上打开,然后从袖子里拿出那尊被打碎玉佛的画像,“先生按这画像上的雕琢即可。” “嚯,好料子。”看见乌木箱子里的玉料,方先生挑了挑眉,忍不住伸手细细摩挲。 “这是一半的订金,还有一半等先生雕琢好后,会一并奉上。”季云菀示意春桃拿出一张两百两的银票递给方先生,银票的数额是按俞先生的价位来的,甚至还要更多一些。 “剩下的不用给了,雕完玉佛剩下的玉料给我就行了。”方先生接过银票看也不看就随手塞进袖子里,爱不释手的摸着光滑温润的玉料。 “可以。”季云菀点头,这玉料虽好,剩下来也能雕琢成耳坠手镯之类的,但他们可不敢带,被二伯父发现就惨了,倒不如送给方先生,抵剩下的订金,正好省了银子。 想起时间期限,季云菀叮嘱道:“方先生,请一个月内务必完成。” “没问题,一个月后你来取就是了。”方先生大手一挥,胸有成竹道。 从院子里出来,天色有些阴沉,起了寒风,季云菀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姑娘,快上马车,这天气似乎要下雨了。”春桃扶她家姑娘上了马车,催促车夫挥舞着马鞭,飞快地离开了。 云阳县西北的一座宅院里,刚才和方先生一起钓鱼的那个男人放下鱼竿进去屋里,就看见桌旁多了两个人,一人站着一人坐着端着茶水正自斟自饮。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坐在桌旁的人问他。 “有人来找老方,就提前回来了。”男人坐到桌前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世子这次过来,可是太子那边出了什么变动?” 祁承摇头,“太子那倒是无碍,只是因着皇上受风寒卧床时,孙贵妃的悉心照料打动了皇上,如今孙贵妃又重新被皇上宠爱,二皇子也频频得皇上夸赞,上次水患一事,看起来已经对孙家没什么影响了。傅先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孙家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哪里是一个水患就能彻底倒下的。给皇后娘娘的药可有按时服下?”傅先生噙了口茶,问道。 “有,虽然不能完全治好娘娘的病,不过如今身体好了许多。”祁承点头道。 “那便好,只要皇后娘娘还在,太子这个储君的位置就还坐得稳。抓紧时间搜罗孙家和二皇子犯事的罪证,莫被他们发觉了。”傅先生说完,想起来问道:“你准备何时向孙家提亲?” 孙国舅老奸巨猾,外头做的滴水不漏,要想找到孙家犯事的证据,必须要能深入孙家,祁承迎娶孙莹莹是最简单稳妥的法子。 祁承沉默片刻,才回答道:“还不确定。” 傅先生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之前是祁承主动提出要娶孙莹莹好接近孙家和二皇子,如今怎么犹豫起来了? “粮食蔬菜都给你送来了一些,已经放在厨房了,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祁承说着站起来往门口走。 “回去路上当心些,今日来找老方的那位姑娘我瞧着像是京城哪位官家小姐,莫遇上了被人认出来。”傅先生送他到院子门口,叮嘱道。 “知道了。”祁承点了点头,带着冯冀上了门口一辆普通的马车,很快疾驰离去。 马车刚走,傅先生正要关门,对面的院门打开,一个圆脸胖胖的婶子端着个装满衣裳的木盆出来,笑着打招呼道:“哟,傅大叔,你侄子又来看你了?” “嗯,送了一些吃的来,林婶子去河边洗衣裳?”傅先生朝她点点头,笑着道。 “是呢。”随意说了两句,傅先生关上门,林婶子端着衣裳往河边走,一边走一边感叹,傅大叔的侄子真孝顺,每个月都要送吃的过来。 她对门的这位傅大叔,是几个月前刚搬过来的,说是身体不好,到这儿养身体来了,平常不怎么出门,吃的用的都是侄子送过来的。说起来,傅大叔这个侄子来了几次,她都没有瞧见过面貌,只有一次瞧见了侧脸,真是她见过长得最俊的青年,只是这青年气质有些冷峻不好惹,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出生。 天气越来越阴沉,刚从云阳县出来,大雨就哗啦啦下了下来。他们从方先生家里出来的时候时辰就不早了,原想能在路上快些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京城,如今遇上大雨,马车不得不慢了下来。 “姑娘没事的,我们会赶回去的。”春桃安慰她家姑娘,然后微微掀开车帘大声吩咐外面的车夫,“雨天路滑,慢些赶路,最要紧的是姑娘的安全。” 冰凉的雨丝从车帘缝里飘落进来,季云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春桃见了,忙放下车帘。 又行了一段,马车突然缓缓停了下来,哗啦啦的雨声中响起一个男声,“劳驾,可是去京城的?我们的马车坏了,可否带我们一程?” 车夫断然拒绝道:“马车里坐着我家姑娘,怎能让你们两个男子上马车?你们再等等,兴许还有别的马车经过。” 车夫要走,另一个男声却又响起,“如今天色就要黑了,雨又下的这般大,不容易碰见马车经过。你若担心,我们还有一匹马,一人骑马一人坐前面便是,不会唐突到马车内的姑娘。” 两个高大的陌生男子,车夫不放心自家姑娘的安全,皱着眉头还要拒绝,季云菀在马车内却听见男声耳熟,掀开车帘看出去,惊讶叫道:“世子?” 马车外面撑着油纸伞的两个男子正是祁承和冯冀。 “季姑娘?”祁承看到她也有些惊讶,马车上没有平国公府的徽记,因此一时没有认出来是国公府的马车。 “世子上来吧。”眼见雨又大了,祁承的袍角都被雨水浇湿了,季云菀说道。 既然是安王府世子,车夫没有阻拦。祁承掸掸锦袍上的雨水,弯腰进了马车车厢,冯冀和车夫一同坐在外面赶车。 季云菀让春桃递帕子给祁承擦了擦头发上的雨水。 “季姑娘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还没带护卫?我记得国公府现在不是不许府里的姑娘单独在外面。”祁承擦干净身上的雨水,皱眉问坐在对面的季云菀。 “出来有点事。”府里的事不想让外人知道,季云菀含糊回他。 祁承追问,“何事需要一个姑娘家这么晚还在外面?”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碰上我,你还在淋雨呢。”季云菀不乐意他追问,说道。 “要是旁人在路边拦马车,若起什么歹心,你就带一个车夫一个丫鬟,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祁承却是冷着脸道。 季云菀噎住,明明自己帮了他,他怎么不仅不感谢,好像还是自己做了错事一样? “好心没好报,不识好人心。”季云菀瞪他一眼,没好气的嘀咕一句,就扭过头不说话了。 祁承也冷沉着一张脸,抱臂靠在身后车壁上。 两人都不说话,马车内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外面的雨声。春桃疑惑的看看她家姑娘又看看世子,觉得两人仿佛在……赌气? 等到进了京城,天色刚刚变黑,雨也渐渐小了下来。季云菀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吩咐车夫道:“前面停下来,让世子下车。” 祁承也掀开车帘看了看,却是道:“不用,到了国公府门口我再下车。” 季云菀睁大眼睛诧异的看他,“你去国公府做什么?” “先送你回府,省的你又出什么事。”祁承垂下眼帘淡淡道。 ……她出的那几次事,还不是他害得。季云菀轻哼一声,没说什么放下了车帘。 马车不到国公府就停了下来,毕竟季云菀不愿意让府里的人看到世子在她的马车上。 祁承站在离国公府不远的拐角街口,看着季云菀从马车上下去,被门口小厮迎进了大门,才带着冯冀转身离开了。 季云菀刚进大门,季云庭就火急火燎的迎了上来,挥退了周围的下人,焦急的小声道:“姐,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找到人没?” “找到了,已经说定了,一个月后去拿玉佛就行了。”季云菀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道? 季云庭大舒了一口气,抓住他姐姐的手臂,笑嘻嘻道:“姐,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 “就这一次,以后再闯祸,我可不会在帮你了。”葱白的指尖点了点弟弟的脑袋,季云菀板着脸道。 “不会的不会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闯祸了。”季云庭举起手掌严肃的发誓。 过了几日,季云菀想去瞧瞧玉佛雕琢的如何了,便寻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借着去舅舅家的借口,带着春桃出了府。 第五十四章 嫁给你 “姑娘,到了。”在门口停下马车,春桃扶她家姑娘下来,敲了敲院门,门没有关严,两人进去院子里,发现里面没人,方先生又不在家。 “去河边看看。”吩咐车夫在门口看着马车,季云菀和春桃往上次的河边去。 河不远,出了巷子,再走一段路就到了。远远瞧见一个灰色布衫的人坐在河边,季云菀过去叫道:“方先生。” 那人顿了顿,才回过来头,“找老方?他不在这里。” 季云菀看清面前人的相貌,是很儒雅的长相,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样子,像个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 “打扰了,方先生也不在家里,请问可知道他去了哪儿?”季云菀朝他笑了笑,问道。 “兴许是去南边的孙寡妇家了吧,去他家等着就是了。”傅先生转过头继续盯着清澈平静的河面,状似无意问道:“是从京城来的?找老方做什么?” “请方先生雕琢玉器。”季云菀说完,跟他告别,“多谢先生,那我便去方先生家里等他。” 看着两人走远,傅先生皱眉沉吟片刻,鱼钩突然沉了沉,他忙收回思绪,往回收鱼竿。 在院子里等了会儿,方先生才推门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坛酒。 “方先生。”季云菀从树下的石桌旁起身,笑着招呼道。 方先生见到她愣了愣,“不是说好一个月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我来瞧瞧先生雕琢的如何了。”季云菀跟在他身后往屋里走。 进了屋,才发现上次送过来的乌木箱子还放在桌子上,玉料也在箱子里没有取出来,季云菀惊讶地蹙眉问道:“方先生,为何还没开始?” “急什么,这不是正要开始了嘛。没好酒我就没手感。”方先生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县里就数孙寡妇家的酒酿的最好了。” 原来是个好酒的。季云菀脸色稍霁,想了想道:“若先生爱酒,我改日从京城给先生带几坛好酒过来。” “这感情好,酒越好,我雕琢起来越快。你这玉佛,兴许不要一个月就能雕琢完成了。”方先生眼睛一亮,乐呵呵道。 待了会儿,季云菀便要告辞,方先生送她到院子门口还不忘叮嘱道:“下次带酒过来啊。” 季云菀上了马车,朝他笑了笑应承道:“知道了,过几日便带好酒来给先生。” 从云阳县回去京城,没直接回国公府,季云菀让车夫去了严府看望舅舅和舅母。 管家云伯见她来了,迎着她进门,亲热道:“表姑娘来了,夫人和姑娘都在后院呢。” 后院里张氏叫了锦衣阁的来量体裁衣,准备给府中人添置冬衣。她和严霜霜正在挑选衣料,见季云菀来了,招手道:“菀儿快过来,帮我们瞧瞧那批料子好看。” “这匹料子的颜色衬舅母,这匹衬表姐。”季云菀帮她们挑选好布料,张氏让人送锦衣阁的人出府,拉着季云菀在榻边坐下。 “菀儿,我听说那崇恩伯府的二公子倾心于你,你心中是如何想的?”让人上来了瓜果点心,张氏慢条斯理地问道。 提起这个人,季云菀便有些头疼,她蹙眉道:“舅母,我与那阮公子不过只是见过两面而已。” 张氏听出来了,这是外甥女没看上人家呢。她拍了拍季云菀的手柔声道:“你若瞧不上他就罢了,京城青年公子这么多,再找更好的就是。只是你过完年就十五了,也该考虑嫁人的事了,若是心中有了中意的人选,一定要告诉舅母,舅母替你相看相看人。” “舅母应该先操心表姐才是,表姐比我大呢。”季云菀眨眨眼睛,笑吟吟的看着一旁的严霜霜道。 严霜霜正专心致志吃果子,听见季云菀的话,抬头瞪了她一眼,“表妹又拉我下水,我才刚回京城呢,还不想嫁人的事。” “都多大了还不想呢,我会先替你们留意着各家的公子,年后就带你们相看。”张氏伸出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板着脸道。 在严府用过午膳歇了晌,季云菀才回去国公府。刚回锦绣院坐了会儿,春枝就从外面进来禀告道:“姑娘,听闻安王妃病了,和安王妃交好的都去看过了,我们是不是也要去看看?” 毕竟之前因着她家姑娘救过安王世子的关系,安王妃和她家姑娘来往了几次,虽然忌讳着孙家,但不去看看总是于理不合。 季云菀蹙眉,安王妃的身体一向不大好,前几天又一直在断断续续的下雨,天气也越来越凉了,安王妃体弱抵挡不住病倒了。 “让人备好马车。”吩咐春枝一声,季云菀对着梳妆镜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带着春桃出了门。 到了安王府门口,下人进去通报了一声,就引着她往后院去。自从上次在法华寺遇见孙贵妃后,她已经好几个月不曾到这安王府上来了。她不想碰见孙莹莹,便向带路的小丫鬟打听道:“可还有旁的人在看望王妃?” 小丫鬟也是个机灵的,她知道孙莹莹不喜这位国公府的姑娘,笑着道:“没有呢,孙姑娘看完王妃已经走了。” 季云菀放了心,随小丫鬟转过回廊,到了安王妃的院子。 安王妃的房门口已经挂起了厚重的布帘子,季云菀随门口的小丫鬟进去,一阵暖气扑面而来,房间里已经燃起了炭盆。 安王妃正披着衣裳坐在榻上看一幅画,祁颜坐在她身边,见季云菀进来了,安王妃朝她招了招手道:“季姑娘来了,快过来坐。” 让她在身边坐在,又让丫鬟上茶,然后把画推到季云菀面前说道:“这是颜儿画的,季姑娘瞧瞧怎么样?” 季云菀接过看了看,画的是几株菊花,祁颜在旁边解释道:“花园中的菊花快要败了,我娘生着病还未去看过,我就画了来让她瞧瞧。” “颜妹妹画的很好,栩栩如生画工深厚,想必是从小便跟着名家学的吧。”季云菀笑着从画上抬起头。 祁颜笑盈盈看着王妃,“是跟我娘学的,什么名家都比不上我娘。” “你这孩子,为娘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安王妃爱怜的看着女儿,喉咙有些痒,她捂住嘴低低咳嗽了两声。 “王妃,没事吧?”季云菀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比起上一次见面,安王妃消减了一些,虽然精神瞧着不错,但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了。 “没事,我这是老毛病了,每年入冬的时候都会这样,不碍事的。”安王妃握着帕子摆了摆手,就着祁颜端起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王妃,崇恩伯府的夫人来了。”一个丫鬟掀开帘子进来禀告道。 “那我先走了,王妃保重身体。”季云菀听了,起身道。 “你这么久不来,颜儿怪想你的,你陪她说说话再走吧。”安王妃温和的看着她,祁颜也在一旁拉住她的手道:“对呀,菀姐姐,你去我屋里坐一会儿吧。” 季云菀也不想和崇恩伯府的夫人碰上,便笑着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坐一会儿再走。” 祁颜欢喜的拉着她从王妃屋里出来,往自己的院子去。 在祁颜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琢磨着崇恩伯府的夫人应该已经走了,季云菀便跟祁颜告了别出来往王府门口走。她一路走一路想着安王妃生病的事,上一世安王妃的病也是久治不好,宫里的御医都没有办法,还是后来世子请到了那位久负盛名又踪影不定的神医来给王妃看病,才终于好起来。但因为拖得时间太久,王妃的病虽然好了却必须隔几日便服一盅药,不然便会旧病复发,那药她见过,难闻的很,也不知道王妃是如何忍下来的。如果这一世能早些找到那个神医,说不定王妃就不用服那种药了,只是世子是在哪里找到的神医来着…… 她想的认真,就没有注意前面,直到身后春桃来拉她,前面响起一个声音,“季姑娘。”她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前面有人,急忙停了下来。 “阮公子。”看清前面的人,季云菀在心里叹了口气道。 阮泽笑嘻嘻看着她,“季姑娘刚才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几声都没听见。” “没什么,阮公子也是来看望王妃的?”季云菀摇头,问他。 “是啊,陪我娘过来的,她们在屋里说话,我来这花园里转一转。季姑娘,我们真有缘呢,这样都能碰到。”阮泽高兴地看着她道。 “我要走了,阮公子慢慢转吧。”季云菀朝他敷衍一笑,示意前面带路的丫鬟接着带路。 “我和季姑娘一起出去。”阮泽忙跟上她,在她耳边滔滔不绝,“如今天气越来越凉了,季姑娘也多穿一些,以防受风寒。我前几日打猎正好猎到了一只品相极好的白狐,虽然做披风小了些,不过做披肩还是绰绰有余的,我让人做好了就送到季姑娘府上。” “还有还有,我娘刚从宫里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眼看快到大门口了,阮泽还在接着说,季云菀叹了口气,在影壁面前停下来打断他,“阮公子,你当真心悦我?” 阮泽想也不想就点头,“自然是,第一次见面我就对季姑娘倾心不已,这一世只愿意娶季姑娘为妻。” 季云菀不说话只盯着他看,阮泽有些忐忑,正欲开口问,季云菀开口道:“好,那三日后请阮公子随我去一个地方,如果能做到我提出的一件事。”顿了顿,季云菀朝他微微一笑,眼波流转,明丽动人,“我就嫁给你。” 第五十五章 霍秀秀 阮泽被她的笑容闪了眼,呆了呆才狂喜地问:“季姑娘此话当真?” “姑娘!”春桃在后面拉了拉季云菀的衣袖,季云菀伸手制止了她,朝阮泽弯了弯眼睛,笑容灵动俏皮,眼中神色却是很认真,“说出口的话,自然当真。” “那好,我答应姑娘的,不管姑娘提出什么事情,我都能做到。”阮泽斩钉截铁地答应说道。 “那好,三日后我让人去伯府找阮公子。我先走了,阮公子不用跟着我了。”季云菀说完便走,终于摆脱阮泽,她松了口气,结果刚绕过影壁就见祁承带着人站在后面。 他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季云菀愣了愣,福下身子给他行礼,“世子。”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崇恩伯府的二公子?”祁承低头看着她,面色沉沉地问。 “嗯。”季云菀点了点头,许是听见她的说话声,阮泽在影壁后叫道,“季姑娘……” “我走了。”担心又被阮泽追上,季云菀匆匆说了一声,就忙往大门口走。 阮泽从影壁后过来,只看见祁承,已经不见季云菀的踪影了,他只好收回目光向祁承拱手行礼道:“世子。” 祁承沉着脸朝他点了点头。 谁惹他了?瞧着祁承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阮泽在心里嘀咕一声。 上了马车,季云菀才松了口气。春桃焦急的问她家姑娘,“姑娘,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怎可随意就允诺阮公子?” 季云菀撑着头惊奇的看她,“你不是觉得那阮公子和我很配,我要是嫁给他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哎呀,姑娘,可是你不中意阮公子,嫁人也要姑娘中意的夫君才行啊。”春桃蹙眉,严肃说道:“回去后我让人去伯府跟阮公子解释一声,就说姑娘刚才是开玩笑,当不得真的。” “别,说出口的话自然要当真了。”季云菀笑盈盈的阻止春桃,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哎呀,你别担心,你们姑娘我有分寸的,不会乱来的。” “姑娘,你想做什么?”瞧着她家姑娘笑意盈盈胸有成竹的模样,春桃忍不住疑惑问道。 季云菀朝她眨眨眼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灯油换了几次,冯冀守在一旁,见他家世子一本书才翻了三页,轻咳一声上前道:“世子,夜色深了,不如早些回房歇息吧。” 祁承回过神放下书,起身往书房外面走,冯冀急忙跟上。 屋外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寒风呼呼的刮,小厮提着照亮的灯笼在风中被吹来吹去,烛火摇摇欲坠。祁承只着一身锦袍仿佛察觉不到寒冷,他走到卧房门口,服侍的丫鬟迎了过来,冯冀正要退下去,祁承叫住了他。 “你……派个人到崇恩伯府门口盯着,若是阮泽出门,来告诉我一声。” 让人去监视阮公子,冯冀一下子就想到白日里在影壁听到的对话,是因为季姑娘呢。冯冀在心里偷偷地想,面上毕恭毕敬应下来:“是。” 季云菀不让春桃把她和阮泽约定的事情说出来,连春枝几个都不能告诉,到了第三日,写了张纸条让人送去崇恩伯府给阮泽,她又以去看望舅母为借口带着春桃出了门。 城北有一条杏花巷,杏花巷里有一家卖杏花酒的铺子,酿出的酒甘香醇厚,回味绵长,整个京城都是十分出名的。让马车在铺子前面停下来,季云菀扶在春桃的手臂上下了马车。 “姑娘,你约阮公子到这里来做什么?”春桃疑惑的看了看周围,她不太懂她家姑娘要让阮公子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等会儿你便知道了。”季云菀说完,进去铺子里,掌柜看见她忙从柜台后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道:“姑娘,来买酒?” “嗯,给我五坛最好的杏花酒,搬到外面的马车上。”季云菀点了点头,示意春桃掏银子。 “好嘞。”掌柜爽利的收了银子,吩咐店里的小二把酒搬到马车上。 “掌柜的,我来取酒啦。”门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一个清秀的绿衣姑娘挎着竹篮从外面走了进来。 “哎,秀秀姑娘,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掌柜从柜台下取出一小坛酒,笑着递给她。 见铺子里有人,绿衣姑娘的目光落在季云菀的身上,惊艳的停留了片刻才移开,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子递给掌柜,“掌柜的,这是酒钱。” “这我可不能收,我店里的酒还有劳秀秀姑娘帮忙呢。”掌柜连连推拒,然后脸上堆着笑道:“后院里有几缸酒曲酿出来的酒不大好,正想请秀秀姑娘帮忙看看呢。” “那我去看看。”见掌柜执意不收,绿衣姑娘收回银子,把酒放进挎着的竹篮里,然后放到柜台上,跟着掌柜往后院去。 几坛酒全部搬上了马车,季云菀带着春桃上去马车,吩咐车夫一声,把马车赶到了对面稍远一些的路上停了下来。 “姑娘,不是还要等阮公子吗,我们在这里做什么?”春桃被她家姑娘弄的一头雾水。 “嘘,乖乖看着。”季云菀竖起纤长的食指贴在唇上,掀开车窗帘示意她看向酒铺门口。 春桃疑惑的看了会儿,就看见阮泽到了,他从马车上匆匆下来进去了铺子里,很快又出来站在门口四处张望,远远瞧见她们这边停的马车,迟疑片刻正要走过来,铺子里又出来一个人,是刚才那个绿衣姑娘。 阮泽似乎和绿衣姑娘认识,两人看到对方似乎都有些愣怔住了,然后阮泽狂喜的拉住绿衣姑娘的手,低头不知道在和她说什么。 春桃惊诧的瞪大眼睛,转头看她家姑娘,“……姑娘?” 信誓旦旦说想娶她家姑娘的人,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拉住另一个姑娘的手,春桃惊诧过后就是怒火中烧,想要跳下马车去当面质问阮泽。 季云菀拦住了她,示意她接着看。就见绿衣姑娘挣脱开阮泽的手,两人又说了什么,阮泽转过头来又瞧了瞧她们这边,就扶着绿衣姑娘上了马车,很快走了。 “姑娘,这……这怎么回事?”春桃被刚才看到的彻底弄迷糊了,见她家姑娘一脸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张着嘴问道。 “那姑娘才是他的意中人。”示意车夫动身,季云菀放下车帘说道。 “……什么?”春桃听了大吃一惊,“姑娘早就知道了?” 季云菀点头,“嗯。” 那绿衣姑娘叫霍秀秀,崇恩伯府二老爷的一个不受宠姨娘是她的姨母,她去伯府小住的时候认识了阮泽,两人情投意合,然而伯府大夫人嫌她身份低微,不让她和阮泽在一起,甚至还强行逼迫霍秀秀一家搬离了京城。阮泽找不到霍秀秀,又被他娘逼着娶王尚书家的三姑娘,他不愿如他娘的意,恰好遇见了季云菀,便赌气要娶她。 上一世季云菀不知情,嫁过去后才发现她夫君心中一直有人,两人成亲没几日,阮泽就在这杏花酒铺中和霍秀秀重逢了,他不忍心让霍秀秀做妾,也知道他娘不会让霍秀秀进门,便央着季云菀帮助他和霍秀秀私奔。 季云菀想起上一世夫君没了,自己的命也没了,就觉得自己实在太悲惨了,重重叹了口气。 春桃以为她在伤心,忙咬牙切齿地安慰道:“姑娘,阮公子有了意中人还来招惹你,实在太过分了!幸好姑娘发现的早,没有把真心托付出去,要不然就太惨了!我一定帮姑娘好好教训教训他!” “好,教训教训他!”季云菀赞同的点头。 怒气过了,见身下的马车一直在动,春桃掀开车帘往外面看,见出了城门,忍不住问道:“姑娘,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呀?” “去给方先生送酒。”季云菀说着也探头往车帘外看,外面正好刮起了大风,地上的沙土被吹卷起来,她一时不慎,风沙吹进了眼睛里。 “呀。”她忙捂住眼睛,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流了出来。 “姑娘。”春桃忙放下车帘,过去给她家姑娘看眼睛。 “姑娘别动,我给你吹一吹。”蝶翼般的眼睫毛微微颤动,春桃捧着她家姑娘的头,朝进了异物的眼睛轻柔的吹了吹。 异物出来了,季云菀的眼睛红通通,她正拿着手帕擦刚才不受控制流出来的眼泪,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祁承站在外面。 祁承看看她的眼睛,又看看她手上的帕子,愣了愣,才躬身上了马车,“马车坏了,借你的马车搭一段路。” 季云菀一边擦眼泪一边往窗外看,外面果然停着一辆马车,她认真道:“你的马车怎么老是坏?堂堂安王府世子,出门也用一辆好一点的马车。” 祁承没说话,目光落在她通红的眼睛上,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快道:“你怎么了?” “刚才风沙迷了眼睛。”季云菀如实答道。 祁承却是不怎么信,他当时就在酒铺对面的茶楼上,看见了所有的经过,阮泽和别的姑娘走了,她在马车上流泪…… 越想祁承越不高兴,面色黑沉沉的,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季云菀原本想问他要在何处下马车,这下也不敢问了,任凭车夫赶着马车往云阳县去。 第五十六章 同行 马车进了云阳县,季云菀才开口问他,“我到了地方,你要去哪里?不如去重新雇一辆马车?” 祁承挑开车帘往外面看,见是云阳县,皱眉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他面色还是有些不大好,季云菀乖乖回答道:“我祖母要过大寿了,请了一位先生雕琢玉佛,我过来看看。” 祁承心中一动,想起那日傅先生跟他说的话,他问道:“请的那位先生可是姓方?” 季云菀点头,“嗯,是的。”她心中有些惊讶,祁承竟然这么早就认识方先生了? “我也好久没瞧见他了,正好去看看。”放下车帘,祁承靠着车壁道。 ……你自己的事情呢?季云菀在心里嘀咕,然而她看出祁承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惹他,只把话咽进了肚子里,吩咐车夫继续往方先生家去。 到了方先生家门口,院门是开着的,方先生又不在家。春桃扶她家姑娘下了马车,替她家姑娘理了理身上的披风,说道:“我去河边找找,外面风大,姑娘就在院子里待着。” 春桃出去找方先生,季云菀吩咐车夫把马车上的几坛酒搬到院子里,她和祁承站在正屋的屋檐下。 寒风一阵一阵的刮,方先生这院子漏风,季云菀裹着披风站了一会儿手就凉了,看见她粉白的小脸被风吹的有些红,祁承往她前面站了站,帮她挡住了一些寒风。 他这一站,两人离得有些近,季云菀抬头看他,想起来问道:“你怎么认识方先生的?” “之前请他帮忙雕琢过玉器。”祁承简略解释了一句,见她露在外面的耳朵都被寒风吹红了,皱眉转身就推身后的房门。 季云菀见了,在旁边说道:“你要做什么?这样随便推别人家的房门不好吧?” “是他自己不锁门。”房门没锁,祁承打开房门就把季云菀推进了屋里。 屋里还燃着炭火,茶水也还是温的,想来人没出去多久。季云菀站着搓了搓手,祁承已经找了两只干净的茶杯出来,倒了杯茶递给她,“暖暖身子。” “多谢。”季云菀伸手接过,冰凉的指尖触到祁承温热的手掌,祁承想也未想就反手覆了上去,皱眉道:“这样凉?” 季云菀一呆,只感觉自己握着茶杯的那只手,手心手背都被温热包围着,祁承手掌的温度甚至比杯里的茶水还要高。 “姑娘呢?”门外响起脚步声,春桃在院子里问车夫。 “嚯,这么多的酒,我要好好谢谢你们家姑娘。”方先生乐呵呵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祁承收回手,季云菀也急忙握紧茶杯转身看向门口,方先生抱着酒坛推门进来了。 “这位是……?”见屋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方先生先是愣了愣,才想起来,皱着眉头愤愤道:“哦,是你啊,你又来做什么?我上次跟你说过了,三年之内别想我帮你雕琢玉器了。” 也不知道他上次怎么把方先生惹了。季云菀看了一眼祁承,笑着对方先生道:“他是和我一起来的,不是来请先生雕琢玉器的。” “那便好。”方先生冷哼一声,转过头抱着怀里的酒坛眉开眼笑看季云菀,“姑娘,你送来的这酒不错,玉佛已经已经雕出来雏形了,我带你去看看。” 说完,他把酒坛宝贝似的放到桌子上,往旁边的房间走。 天气冷了,方先生把院子里的玉料都搬到了旁边的房间,最干净的一张桌上放着季云菀拿过来的玉料,已经有了浅浅模糊一层玉佛的雏形,方先生信誓旦旦,说不用一个月就能完成。 看完从房里出来,季云菀正想和方先生道别,上次给季云菀带路的小姑娘突然从外面惶急的跑了进来,站在院子里呜呜直哭,“方大叔,方大叔快去瞧瞧我妹妹,我妹妹她不小心掉进河里,救起来后一直昏迷不醒。” 方先生听了急忙跟她往外面走,季云菀迟疑片刻看了看祁承,祁承眉梢微微一动正要说话,她已经跟着去了,祁承只好跟上。 隔壁院子里两个小姑娘的娘亲正焦急的等在小女儿的床前,见到方先生来了,焦急的道:“方大叔,快看看我家囡囡。” 小女孩儿已经换过了衣裳,包裹在干爽的被子里,眼睛紧闭,嘴唇青白,方先生上前探了探额头,果断道:“要送去老傅那里,叫辆马车来。” “我送你们过去。”她的马车正好在外面,季云菀出声道。 方先生把小女孩儿匆匆抱上马车,然后和车夫一起坐在前面带路,季云菀坐在马车里,小女孩儿的娘亲抽泣着跟她道谢,“谢谢姑娘。” “没事。”季云菀微微颔首,有些担忧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儿。 到了地方,方先生跳下马车就急忙抱着小女孩儿踹开了院子的门,大声朝院子里叫道:“老傅老傅!” 人很快就推开房门出来了,双手拢在袖子里不高兴道:“这么大声瞎叫什么?” 季云菀看了来人一眼,发现是那天在河边看到和方先生一起钓鱼的男人。 “囡囡掉河里了,你快看看。”方先生把小女孩抱紧房门里,焦急的道。 傅先生听了忙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走到床边认真给小女孩儿检查。 “去马车上等。”季云菀几个在院子里等,见寒风把她白玉似的耳垂吹的通红,祁承皱眉说了一声,示意春桃带她先回马车上。 傅先生正好从房里出来,听见他说的话,忍不住扬了扬眉,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了旁边季云菀的身上。 “先生,小姑娘怎么样了?”见他出来,季云菀忙问道。 “救上来的及时,没什么大碍,吃几服药就能好了。”傅先生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她说道。 “既然没事,我们可以走了。”祁承淡淡看他一眼,伸手拉住季云菀的手臂大步往院子门口走。 看着几个人上了马车离开,傅先生摸着下巴思索,怪不得上次催他和孙莹莹的婚事,他有些迟疑,原来是身边有了这样一位美貌出众的姑娘,也不知道究竟是京城哪家的小姐,竟然能引得他那样冷硬的人都动了心。 从云阳县出来便是回京城,直到快进城门了,祁承都一直安稳的坐在马车上,没听他说要下车。季云菀纳闷地问他,“你不是有事的嘛?怎么一起回来了?” “小事不要紧。”祁承随口说了一句,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又迅速放了下来。 “怎么了?”季云菀疑惑问他。 祁承绷着脸看她,“莹莹在外面。” 季云菀瞪大眼睛,就听见外面传来女子的叱责声,“是他自己冲过来撞到马车上,如今躺在这里是想讹我们不成?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家的马车,再拦路当心把你们抓进大牢!” 前面的路被孙莹莹的马车堵住了,他们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季云菀小心地挑开车帘往外面看,就见路中间躺着一个男子,捂着腿似乎疼痛至极,旁边跪坐着一个妇人,抹着泪满脸惊慌,两人都是粗布衣衫,看得出只是寻常百姓人家。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孙莹莹马车上挂的徽记,小声在路中间两人耳边耳语几句,就要帮忙把那个受伤的男子移到路边。许是听说了马车里主人的来头,妇人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让到了路边。 “算你们识相!”孙莹莹的丫鬟碧水冷哼一声,放下了窗口的车帘,马车快速的离开了。 她的马车刚走,围观的人群都纷纷安慰那路边的妇人和男子。 “你们今天运气不好,碰上了这国舅爷家的大姑娘。这位大姑娘仗着宫里的孙贵妃宠爱,平素最是嚣张跋扈了,这京城里谁敢得罪她。你们从外地来的不知道,我们啊,平日看到这位姑娘的马车,都是要绕道的,就怕出什么事。” “是啊,虽说明明是她那马车太快,才冲撞到的人,但谁叫她是国舅爷家的姑娘。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得罪不起,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前面有个济慈医馆,你快带着人去看一看,腿撞得严不严重。” 那妇人连声道谢,扶着男子便走了。围观的人群一边议论一边散了。 “这孙家大姑娘命可真好,这般的嚣张跋扈,都没人能管呢。” “可不是,听说她以后还会是安王府的世子妃,以后更没人能管了。” “那安王世子眼瞎了不成,京城里那么多美貌的世家姑娘,为何要娶她为世子妃?” “嘘,小声些,当心被人听了去,这般说安王世子,你想被抓进大牢不成?” 季云菀原本蹙眉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祁承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伸手要掀开窗口的车帘。 “你做什么?不就说了你一句话,真要把人抓进牢里?”季云菀忙抓住他的手臂,示意春桃快让车夫离开这里。 “妄议皇亲贵胄,当然该抓。”祁承冷哼一声,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任由车夫赶着马车离开,没有掀开车帘。 “又没有说错。”季云菀小声咕哝,双手仍是抓着他的手臂。 祁承眉头一跳,反手捏住她的手腕,“嗯?你刚才说什么?” 第五十七章 帮忙遮掩 “我什么都没说,你放手。”季云菀双手挣扎想要逃开他的钳制,挣动中衣袖向上卷起,露出一截皓白如玉的手臂。 春桃在一旁看的眉眼直跳,张了张嘴欲出声,祁承已经放开了季云菀的手腕,转头看了看车窗外道:“前面停下,我要下马车。” 车夫停下来,祁承跳下了马车。冯冀正牵着一匹马在旁边等他,见到马车走远,祁承翻身上马,顿了顿吩咐冯冀道:“你去济慈医馆找两个人,一男一女是对从外地来的夫妻,男子的腿被马车撞伤了,你帮他们付了医药费,别透露身份。” 说完,驾着马飞快地离开了。 回到国公府,季云菀脱下披风,换了一身家常的轻薄衣裳,抱着暖炉靠在榻上看书。春桃在旁边煮茶,几次抬头欲言又止。 季云菀叹口气,合上书问道:“怎么了?说吧。” “姑娘,你和安王世子是不是走的……走的太近了些?”春桃支支吾吾说道。 “……有吗?”季云菀蹙眉想了想,想起在方先生屋里,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还有回来马车上他攥住自己的手腕,脸上微微冒出了热气。 瞧见她家姑娘脸上竟然有几分羞涩,春桃瞪大眼睛道:“姑娘,你莫不是……莫不是对安王世子动了心……” “瞎说什么!”季云菀想都没想打断她,垂下眼帘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他是要娶孙家姑娘的,我才不会那么想不开呢。” 春桃有些不相信,迟疑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那孙家姑娘是个睚眦必报的,心眼又小的很,我还怕她又用手段对付我呢。”季云菀认真道。 春桃也是担心这个,之前在竹林还有崇恩伯府那次,虽然没找出真凶,但应该都是那孙莹莹所为。孙莹莹这样做,不过是因为看到她家姑娘和安王世子走的有些近。 不过是走的有些近便使出那样阴损的手段对付她家姑娘,她瞧着那安王世子对她家姑娘似乎有些不同,如果她家姑娘也真的对安王世子动了心,还不知道那孙莹莹会再使出什么毒辣的手段对付她家姑娘。 如今孙家势力那么大,为了她家姑娘的安全,还是离那安王世子远一些的好。 晚上又刮了一夜的寒风,第二日起来,院子的地上全是落叶,几个小丫鬟裹着棉袄,拿着扫帚一边打扫一边打着哈欠。 屋外寒风萧瑟,屋内暖烘烘的,季云菀穿着单薄的里衣,迷瞪着眼歪在床上让春枝梳头。 天气冷了,去给老太太请安都有些起不来了。收拾好掀开厚厚的棉布帘子,冷风扑面而来,瞌睡劲儿都赶跑了许多。 季云菀按部就班的去荣善堂请了安,坐了会儿便准备随季云舒往外走,老太太却叫住了她。 屋里人都离开了,只留下季云菀一个,老太太才开口问道:“那崇恩伯府家的二公子,你觉得如何?我听说他十分心悦你。” 原来留下她是为了问这个,季云菀恭敬的答道:“祖母,二公子自是极好的,只是我与他并不……”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既然是极好,那你就和他相处相处。伯府夫人很是喜欢你,前两天来府里还专门跟我提起了你。你明年便十五了,也到了嫁人的年龄,崇恩伯府是门好的亲事。” “可……”季云菀还想再说,老太太却是挥了挥手,“行了,你出去吧。昨晚上风太大,我没睡好,再眯一会儿。” 季云菀只好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老太太半阖着眼靠在榻上,紫鸢跪坐在一旁给她捶腿,轻声道:“二姑娘刚才瞧着有些不愿意呢。” “伯府那二公子的相貌家世哪一样差,多少姑娘争着抢着想嫁,她还不愿意?”老太太眼皮都不抬一下,“这是门顶好的亲事,我也算对得起庭儿的爹。” 紫鸢笑了笑,“老太太还是想着二姑娘的呢。” 老太太其实还是心善的,虽说不喜二姑娘,却从未苛待过她,如今年纪大了要婚配了,有了崇恩伯府这样好的亲事,也是在撮合而不是阻止。 老太太轻哼一声,谁叫那崇恩伯府的二公子瞧上了老三家的丫头呢,她本就不愿操心那丫头的亲事,既然别人找上门了,家世也匹配,那便成了就是。她不喜那丫头,却也不会故意坏她的姻缘,毕竟,那丫头身上有老三的一半血脉。 季云菀回到锦绣院,用了早膳,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外面有小丫鬟进来禀告道:“姑娘,崇恩伯府的二公子送了信过来。” 季云菀接过信看了看,上面约她在天香茶楼见面。 想起请安时祖母交代的话,正好让他去他娘面前说清楚。季云菀收起信,换了一身衣裳就出门上了马车往天香茶楼去。 这么冷的天,大家伙都爱待在屋子里喝茶,茶楼的生意很好。季云菀下了马车,让春桃问了店小二,便随店小二上楼进了最里头的包间。 阮泽正在等她,见她来了,起身道:“季姑娘。” 包间里很暖和,季云菀脱下披风交给春桃,在阮泽对面坐下道:“阮公子,开门见山,昨天我去了那家杏花酒铺,也在那家酒铺门口见到了你和另外一位姑娘。” “季姑娘,是我的错,那位姑娘其实算是我的表妹,我今日请你出来便是想跟你道歉。”阮泽面有惭色,一五一十把他和霍秀秀如何两情相悦,而他母亲却如何不同意的事说了。 说完,他又想起昨日在酒铺对面见到的那辆马车,疑惑问道:“季姑娘,昨日你约我在酒铺,为何要把马车停在对面却不露面?你让我做的事是何事?” “我就是想看看你见不到我,能不能想尽办法找到我。”季云菀一本正经的胡诌,板着脸气愤地看他,“结果你欺骗了我,说是对我一见倾心,结果却早就有了心上人!” 阮泽愧疚的拱手连连道歉,“季姑娘,是我的错,是我说谎骗了你。是我母亲一直逼着我娶尚书家的千金,我不愿意遂了她的意才……” “不愿意遂了你母亲的意,你就故意来欺骗我?”季云菀冷哼一声,怒气冲冲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在你我婚后,你那表妹出现了,你准备如何做?纳你那两情相悦的表妹进府做姨娘,还是抛弃我和你那表妹私奔?” 阮泽被她说的越发愧疚了,慌忙地摆手,“不……不会的……” “不会怎样?不会委屈你那表妹做姨娘,还是不会抛弃我私奔?”季云菀满腔怒气瞪着他,“你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自己上一世也是缺心眼,还帮着他私奔,不过幸好能重来一世,避开嫁给他的命运,要不然自己被新婚几个月的夫君抛弃,不被京城里那些名门贵女当成笑话来讲才怪。 阮泽被她骂的脸通红,嗫嚅半天,弯腰给她行了一个大礼,“季姑娘,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不考虑到你,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补偿都行。” 骂了他一通,季云菀的气顺了,手指敲了敲桌子,吩咐他,“给我斟茶。” 阮泽忙提起茶壶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 “我宽宏大量,不和你计较,不过补偿还是要有的。听说你家里有一块西域来的暖玉,触手生温,佩戴着它腊月的天只着一件单薄的衣衫也感觉不到寒冷。”季云菀朝他微微一笑,“把它送给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阮泽有些犯难,这块玉一直在他母亲那里,要过来也不是很难,只是…… 见他犯难,季云菀板起脸,笑容一下子就没了,冷冰冰地问:“阮公子刚才说要怎么补偿都行是骗人的?” “不是不是,我答应你。”见她又生气了,阮泽急忙摇头,应承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季云菀的脸色由阴转晴,端起茶杯噙了口热茶,笑眯眯的道:“我祖母今天说起你和我的事,你回去跟你母亲说清楚,也好叫我祖母不要再误会了。” “……这……”阮泽小心翼翼看她一眼,吞吞吐吐道:“季……季姑娘,我母亲若是知道了秀秀背着她悄悄回了京城的事,一定会大发雷霆,再把秀秀远远的送出去,甚至是强行把她嫁人。你……你能不能帮我遮掩一下?” 季云菀呆了呆,回过神来,怒火中烧看着他,“你今日请我过来,不是为了道歉,而是为了求我帮你遮掩?!” 阮泽慌忙道:“都有都有,我既想向季姑娘道歉,也想请季姑娘帮忙,我都是诚心诚意的。季姑娘若是肯帮忙,别说暖玉了,还有一块冷玉也一并送给季姑娘。” 季云菀定定看着他,深思片刻,才慢吞吞有些不情愿道:“那好吧,我就大发善心帮帮你,记住你说的话啊,暖玉和冷玉都要给我。” “一定一定,我绝不会再欺骗季姑娘。”见她答应了,阮泽欣喜的千恩万谢,“季姑娘真是人美心善。” “那又如何,你还不是只喜欢你那表妹。”想起上一世,季云菀撑着下巴幽幽的说了一句,纤长的手指捏了块桂花糕放进嘴里。 阮泽一愣,抬头看她。 “需要我怎么帮你遮掩?”说过便忘,季云菀拍拍手上的屑渣问他。 第五十八章 月老庙 阮泽回过神,忙道:“我与秀秀见面的时候,还请季姑娘也一同在旁边,好不让我母亲发现她回了京城。” “没问题,只要你们不嫌我碍眼就行。”季云菀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想了想,又蹙眉问道:“不过你们要这样遮掩多久?我可不会一直陪你们这样耗下去。” “不会太久,两个月,季姑娘只需要帮忙两个月,我会在这两个月内努力想办法让母亲接纳秀秀。”阮泽道。 两个月还能接受,季云菀点了点头。 从茶楼出来,春桃问道:“姑娘,你要帮阮公子,那老太太那里如何交代?” “先瞒着,伯府夫人接纳了阮公子的表妹,祖母自然不会再让我嫁入崇恩伯府了。”季云菀道。 “可这样旁人不都以为你和阮公子在一起了,姑娘还怎么找如意夫君?”春桃担忧道。 “两个月而已,又不是一年半载的,你怎么比我还急呢。”季云菀伸手点了点春桃的额头,笑眯眯道。 春桃嘟嘴道:“这不是怕对姑娘名声不好嘛,影响姑娘嫁人。” 季云菀哼了一声,“你看看你家姑娘的模样,是会嫁不出去的吗?再说,他背着我跟他表妹在一起,背叛了我,是他名声不好,我可是受害者,被人怜惜还来不及呢,不会影响嫁人的。” “姑娘说的是,我家姑娘模样这般好看,自然是多的人上门求娶。”春桃看着她家姑娘一张春花皎月般明媚的脸,心里大石放下,笑着道。 过了三日,阮泽就又让人递了信过来,约她去戏园听戏。季云菀到了大门外,上了阮泽的马车,才出发去接霍秀秀。 到了霍秀秀家门口,阮泽下车进了院子,季云菀把车帘挑开了一条缝打量外面。这是条幽静的巷子,也就三四户人家,除了霍秀秀家,其他几户全都大门紧闭,像是没有人居住。 阮泽和霍秀秀很快就出来了,霍秀秀的父母送他们到院子门口,对着阮泽笑脸盈盈,交代了霍秀秀几句,目送他们上马车。 季云菀放下车帘,等阮泽和霍秀秀都上来了,马车缓缓开动了。 “这位就是帮我们的季姑娘。”阮泽替季云菀和霍秀秀相互介绍,“这是秀秀。” 季云菀朝霍秀秀笑了笑,“我们上次见过。” 霍秀秀看着她睁大了眼睛,“……你……你是上次在酒铺的那位姑娘。”想起来忙跟她感谢道:“表哥说季姑娘愿意帮我们,真是太感谢了。” “不用,我有收谢礼的。”季云菀笑眯眯朝她眨了眨眼睛。 到了戏园,仍是阮泽和季云菀先下了马车,然后马车绕到后门让霍秀秀下车。季云菀进去定好的包间,阮泽去后院接霍秀秀。 中间戏台上几个角儿甩着水袖咿咿呀呀在唱,季云菀撑着下巴心不在焉的听,旁边两个人在角落亲亲密密依偎在一处,说着悄悄话。 一壶茶喝完了,又让人上了一壶,盘子里的糕点也快被她吃光了,戏台上才总算唱完安静了下来。 阮泽倾诉完了相思之情,转头看见季云菀百无聊奈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又多了一丝愧疚。 从戏园出来,先送霍秀秀回了家,马车才往国公府去。阮泽看着季云菀,开口问道:“季姑娘,你是不是不喜欢听戏?” “还行吧,我比较喜欢看话本。”季云菀随意说道。 阮泽道:“既然季姑娘不喜欢,那下次就不去戏园了。” “你们喜欢就行,不用管我。”季云菀摆摆手,不在意道。 阮泽送她到了国公府门口,见她进了府,就离开了。季云菀刚回去锦绣院,丫鬟进来禀告说季云舒来了。 “二妹妹,你和崇恩伯府的二公子出去了?”季云舒一进来便迫不及待问道。 “嗯,去了戏园看戏。”季云菀点头,吩咐春桃给她倒了一杯茶。 “你之前不一直都在躲着他的吗,为何会突然与他出门看戏?”季云舒蹙眉,不解问道。 “大姐姐,是祖母的吩咐,让我与二公子多相处相处。”与阮泽做交易的事,她不欲旁人知道,把老太太搬了出来。 “祖母说,你便允了?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你既看不中他,便不要勉强,我帮你去与祖母说。”季云舒说着就起身要去找老太太。 季云菀忙拉住她,“大姐姐,我觉得祖母说的十分有道理,阮二公子相貌人品都是上佳,家世也与我们相当,我之前是嫌他太过孟浪才躲着他,今日去戏园倒是对他改观了不少,愿意如祖母说的,和他相处相处。” “是吗?既然你愿意,那我就放心了。”听了她的话,季云舒重新坐下来,笑着看她,“去一次戏园,就能让你改观,阮二公子做了什么?” 在我面前和别人亲亲我我。季云菀在心里吐槽,面上却是胡诌道:“去的路上在街边救了一位可怜的姑娘,我发现他是个挺有善心的人。” “姑娘?”季云舒想起之前自己的遭遇,面色有些严肃,“那姑娘多大年纪,相貌如何?你可要当心一些,莫让人背着你和阮二公子互通曲直。” 知晓让她误会了,季云菀忙笑着解释,“大姐姐别担心,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险些被人贩子带走,二公子及时救下了她,已经还给她父母了。” 听说是个小姑娘,季云舒放了心,拉着季云菀的手还是叮嘱了两句,“你平常也留意一些,阮二公子到底人品如何,听别人说总是不大准确的,还要你自己细心观察。” 季云菀点头,“知道了,大姐姐。” 又过了几日,阮泽又来府里接她,她刚走到大门口,身后季云兰的丫鬟匆匆追了上来,“二姑娘,三姑娘知道你出门,请你帮忙到鼎香楼带一份桂花酥回来。” 季云菀应了一声,因为二伯父书房玉佛那件事,她答应要做到季云兰要求的事情,幸好季云兰要求的都不过分,不过是让她带一些吃吃喝喝的玩意儿。 她上了马车,然后去接上霍秀秀,三个人往城北而去。 这次去的地方不是戏园,而是月老庙。在门口下了马车,季云菀就和他们分开了,自己带着春桃在月老庙里逛。 月老庙里一年四季香火不断,来的人不是为自己求姻缘便是为身边亲近的人求姻缘。春桃拉拉她家姑娘的袖子,“姑娘,既然来了一趟,也去求求姻缘吧。” 季云菀也正有此意,她拿了香在祠堂月老面前虔诚的拜了拜,先是给自己求了姻缘又随便替季云舒和严霜霜也求了求,然后把香插到月老前面的铜炉里。 跟着前面的人从祠堂出来,院子里有一棵大树,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长得树干粗壮,树大根深,两人合抱都抱不住。是月老庙里有名的姻缘树,树枝上挂满了红布条,据说来庙里祈愿的人把自己的愿望写到红布条上,扔的越高,便越灵验。 季云菀也找庙里的僧人要来了红布条,略思量片刻,便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她拿着红布条到树下张望,想找个布条少的地方扔上去,刚找到,就听见树后一个有些耳熟的女声叫道:“姑娘,这里位置挺高,布条也少。” 她转头看过去,正好和树后过来狐裘披风的女子目光撞上了,女子看见她目光微微一沉,红唇冷冷地勾了勾,“哟,季姑娘,真是巧了,你也来这月老庙求姻缘。” 没想会在这里碰到孙莹莹,季云菀在她周围飞快地看了一眼,没看见二皇子和祁承,朝她笑了笑打招呼:“孙姑娘。” “你一个人?”孙莹莹在她身边看了看。 季云菀正想应是,忽然看到阮泽牵着霍秀秀的手从后面跨门走进了院子,摇了摇头,声音略微大了一些,“不是,我和阮二公子一起来的。” 阮泽原本想和霍秀秀朝她走过去,见她面前站着人,又听见她说的话,一惊,忙和霍秀秀分开,示意霍秀秀留在原地,他走了过来。 “孙姑娘。”过来看见她面前的女子是孙莹莹,阮泽朝她点了点头道。 “阮二公子。”孙莹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意味深长道:“看来传言非虚,两位都一起到这月老庙来了。我原本看中了这里,既然二位来了,就让给二位吧。” “多谢孙姑娘。”季云菀二话不说,在地上捡了块小石头用红布条包好,就朝树上扔了上去,石头掉落在地上,布条轻轻巧巧挂在了树枝上。 看到孙莹莹走了,阮泽才松了口气,“幸好有季姑娘一同前来,要不然我和秀秀被孙姑娘撞见,肯定要宣扬出去让我母亲知道的。” “行了,你和霍姑娘是不是要挂红布条?我去外头等你,快些出来。”季云菀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红布条,觉得挂的挺高,甚是满意的往月老庙外面走。 孙莹莹从月老庙出来,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祁承正靠着车壁屈腿翻看手上的书,孙莹莹上了马车对他笑道:“你刚才没进去,可是错过了,我遇见了季姑娘呢。” 祁承翻书的手微微顿了顿,头也不抬淡淡的道:“是吗?” 见他没什么反应,孙莹莹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笑盈盈补充了一句,“我遇见了她和阮家二公子,两人往姻缘树上扔了红布条,看来平国公府和崇恩伯府好事将近了。” 祁承握着书的手蓦然收紧。 第五十九章 办法 从月老庙出来,送霍秀秀回了家,马车往鼎香楼去。 “季姑娘在马车上等,我下去就是了。”在鼎香楼对面停下来,为了感谢季云菀的帮忙,阮泽主动下了马车往鼎香楼去。 季云菀坐在马车上等他回来,过了会儿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然后是马车停下的声音,一个男声开口道:“母妃喜欢吃玫瑰饼,去带两盒回去。” 季云菀听到声音有些惊讶,是祁承。 车壁突然被人敲了敲,阮泽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季姑娘,桂花酥没有了,桂花糕可还行?” “那就桂花糕吧。”季云菀挑开车窗帘子回他。 阮泽点了点头,又转身回去鼎香楼。 季云菀正要放下帘子,对面车窗被掀开,祁承直直看着她。 “……世子。”季云菀朝他笑了笑,打招呼。 “去哪里了?”祁承看着她问。 “……月老庙。”季云菀答道。 “和阮家二公子一起?”祁承接着问。 被他黑黝黝的目光看着,仿佛有压力一般,季云菀硬撑着点头,“……嗯。” 祁承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季云菀正踌躇想要放下车窗帘子,他突然出声道:“阮泽之前有个要好的表妹,是他母亲不同意强行拆散了他们,听说他对他那表妹情深的很,你莫被他欺骗了。” ……这些她都知道,不过他是如何知道的,伯府里没人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啊。 季云菀愣愣看着他,张了张嘴正欲开口,阮泽匆匆回来了,“季姑娘,我忘了问你要多少,便多买了几盒。” 说完,见她正朝着窗外和旁边马车里的人说话,转头看了看,楞了一下忙拱手道:“世子。” 祁承转头看他一眼,冷淡的唔了一声。 阮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似乎没得罪祁承,为何感觉他对自己十分的不悦? “我们先走了。”阮泽说了一声便转身上马车,上马车的过程中一直感觉到身后有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祁承一直盯着马车走远,冯冀提着玫瑰饼回来,就发现他家世子面色冰冷的能把人冻住,虽然他这些天面色一直不好,但从来没有这么不好过,又是谁得罪了他?冯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辆走远了的马车。 冯冀赶着马车回王府,祁承冷沉含着怒气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上次让你查的阮泽,立刻找出他那个表妹的下落,把人弄回京城。” “……是,世子。”冯冀有些困惑的应了一声,上次突然让他查崇恩伯府的二公子,这次又要他把人家的表妹弄回京城,他家世子难道是想做好事成全两个有情人?不能够啊,他家世子不是这么好心爱管闲事的人。 看到阮泽经常邀约季云菀一起出府游玩,伯府夫人李氏十分满意。这日李氏在伯府中设宴,特意让人来请季云菀前去。 李氏宴请的都是好友亲眷,见季云菀去了,拉着她亲热地介绍。 “这季家二姑娘,长得可真标志呢,和泽儿啊,看着就登对。” “可不是,两家也门当户对,般配极了。” “二姑娘明年便十五了吧?泽儿也十七了,明年有好几个黄道吉日可以办喜事呢。” 季云菀被伯府的这些好友亲眷围着,头疼的说不出来话,幸好阮泽及时赶了过来,朝李氏和各位亲眷行了一礼道:“母亲,各位伯母婶母,你们说话,我带季姑娘去花园转一转。” 巴不得两个孩子多相处,李氏笑着道:“去吧,好生照顾季姑娘,别怠慢了。” 跟在阮泽身后去了花园,季云菀才松了口气,见四周无人,她蹙眉问阮泽道:“你想到让你母亲接受霍姑娘的办法没有?” “想是想到了,但府里认识秀秀的人多,没法子让她进府。”阮泽道。 他想的法子是让霍秀秀悄悄到他母亲身边伺候,慢慢打动他母亲,然而因为之前他和霍秀秀的事,府里好多人都知道了,不容易不动声色的把霍秀秀弄到他母亲身边。 “没法子让她进府,可以让你母亲出府啊。”季云菀沉吟片刻,问他,“你母亲最近可有安排出门?” 阮泽恍然大悟,连声道:“季姑娘,你可真聪明。我母亲每年的秋末冬初都会去城郊的庄子小住几天泡温泉,已经吩咐了下人,五日后就要动身。庄子里有下人,因此随行带的人不会多,正好可以悄悄让秀秀接近我母亲。” “多谢季姑娘。”阮泽欣喜的朝她行了一个大礼。 “时间只有几天,太短,这法子还不够,再来一剂猛的,最好是让你母亲能欠霍姑娘一个人情。”季云菀想了想,接着说道。 阮泽连声问:“季姑娘还有何办法?” 季云菀正要说,见对面过来了几个丫鬟,她压低声音飞快道:“明日你把霍姑娘叫出来,我们再商量。” 阮泽点了点头,轻咳一声,背着那几个丫鬟,给季云菀大声介绍花园中的景致。 第二日,阮泽来接了她,又接上霍秀秀,坐上马车去了法华寺。冬日来上香的人不太多,到了寺里,三个人在后院找了个僻静的亭子,阮泽的贴身小厮在路口守着,三个人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我母亲每到冬天都有腿脚酸疼的老毛病,之前为了讨我母亲欢心,秀秀特地找人学了推拿按摩之法,这次正好可以用上。到时候我陪母亲一起去庄子,就说秀秀是特地给她请来的大夫。”阮泽把计划说了一遍。 “嗯,霍姑娘既然接近了伯府夫人,就要自己想法子让她喜欢上你。当然几天的时间太短了,因此需要做一场戏,一场霍姑娘以命相救伯府夫人的戏码,让伯府夫人欠下霍姑娘一个人情。”季云菀说道。 阮泽和霍秀秀互相看了一眼,阮泽问道:“如何以命相救?” 季云菀道:“找人假扮劫匪,在伯府夫人从庄子回京城的途中。” 阮泽茅塞顿开,欢喜连连,“季姑娘,我明白了,这真是一个好法子,回去后我便吩咐人下去办。” “你们商量商量细节吧,我出去转一转。”她只愿意出主意,细节该如何是他们自己的事,季云菀起身出了亭子,往湖边走。 “姑娘,你为何还要帮他们出主意?你也太好心了。”春桃跟在她身后有些不高兴,阮二公子欺骗了她家姑娘,她家姑娘帮他遮掩和心上人约会不说,如今竟然还帮忙出主意让伯府夫人接受他那心上人。 “笨蛋,我又不是不要好处帮他们的,他们早些让伯府夫人接受,我也好早些解脱收到谢礼。”季云菀转身刮了刮春桃的鼻子。 “是为了暖玉和冷玉?上次姑娘说暖玉能让人触手生温,带着它腊月寒冬穿的单薄都不会冷,那冷玉呢?”春桃第一次听说这样神奇的玉,好奇问道。 季云菀道:“冷玉自然是相反的,触手生凉,带着它大暑天站在外面都不会热。” “怪不得姑娘要答应阮二公子呢,这两块玉真是个宝贝。”春桃欣喜的道。 “自然是宝贝,那可是从西域来的,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块。所以,你家姑娘我在阮二公子身边这般大费周章是值得的吧?”季云菀笑眯眯的道。 春桃正要回答,从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男声,“所以,你明知阮泽有心上人,还和他在一处,就是为了两块玉而已?” 季云菀一愣,转过身,就见祁承站在身后冷沉的看着她。 “你先下去,我和你家姑娘有话说。”祁承朝她走了几步,冷着脸吩咐春桃。 见祁承脸色不好,担心他对她家姑娘不利,春桃站着不动,季云菀转头吩咐她,“我有些口渴,你去找寺里的小师父要一壶茶水过来。” 春桃看看两人,跺了跺脚,不放心的去了。 “世子刚才说什么?”湖边的风有些大,季云菀伸手把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然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问道。 “阮泽的表妹已经回了京城,两人也见了面,这些你早就知道,你还经常与他出门,是打算做什么?”祁承低头看着她问。 冯冀查出阮泽那个叫霍秀秀的表妹,早就已经悄悄回了京城,也与阮泽见了面,两人在暗地里见了好几次面,而这每一次,季云菀都在场。 季云菀笑了笑,“世子刚才不是听到了吗?是为了那两块玉。” “两块玉便让你掺和到阮泽和他表妹的事里?他们两个有情人约会,你又不喜欢阮泽,跟在旁边……”祁承有些暴躁,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明白过来,“……你在帮他们遮掩?” 哟,挺聪明的嘛,这么快就明白了。季云菀诧异地挑了挑眉,湖边比别的地方冷了好多,她捂着嘴巴轻轻咳嗽一声,指了指不远的亭子,“我们去亭子里说好不好?这里好冷。” 祁承跟在她身后去了亭子,这里有左右的禅房遮挡住寒风,比方才湖边好了许多。 “你能帮他们遮掩一时,难道还能一直遮掩下去?伯府夫人是绝无可能让阮泽那表妹嫁给他的。”知晓她是在替阮泽遮掩,祁承心中怒气消散了许多,不过仍是皱着眉道。 “当然不能一直帮他们了,我还要嫁人的,所以我们想了办法。”季云菀伸手揉了揉冻得通红的耳朵,弯起眼睛笑眯眯道。 第六十章 庄子 “什么办法?”祁承看着她通红的耳朵和微红的指尖,有些懊恼没带大氅和暖炉出来。 什么办法跟他好像没有关系,季云菀含糊道:“就是让伯府夫人能接受霍姑娘的办法。” “到底是什么办法?”祁承皱眉追问道。 ……问了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季云菀瞪他一眼,见他直勾勾盯着她,只好把伯府夫人要去庄子上小住,他们准备假扮劫匪的事情说了。 “你记得保密,不许告诉别人。”季云菀说完认真叮嘱他,揉完了红通通的耳朵,又搓了搓双手伸到嘴边哈气。 “算了,我送你回马车上。”祁承原本还有话讲,但见她冷成了这副模样,起身道。 “还有春桃呢,等她回来了再去马车上。”季云菀要留在这里等春桃,祁承却是不由分说把她拉了起来,给她戴上披风的帽子,又给她拢好披风,拉着她往亭子外面走,“你先去马车上,我让人去叫你那丫鬟。” 两人刚出了亭子,迎面阮泽就走了过来,见到季云菀和祁承在一起吃了一惊,停下来向祁承行礼道:“世子。” 季云菀伸手把帽子往上拉了拉问他,“你过来做什么?霍姑娘呢?” 阮泽惊疑的看了看祁承,又看了看季云菀,迟疑答道:“她……她还在亭子里等,我来接你一起回马车上。” “你去接你表妹,我送季姑娘去马车上。”祁承冷淡看了阮泽一眼,伸手把季云菀的帽子拉了下来,拉着她绕过阮泽往院子门口走。 阮泽看着祁承略显亲密的举动,惊讶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才回过神来。 祁承的马车和阮泽的马车都停在寺门外,季云菀在阮泽的马车上等了会儿,阮泽和霍秀秀才从寺里出来。 “季姑娘……”一上马车,阮泽就想问她关于祁承的事情,结果刚开口,春桃就从外面上来,焦急地问季云菀,“姑娘,世子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季云菀轻咳一声,觉得有外人在,不适合说这种事,朝春桃使了个眼色。 春桃见她家姑娘毫发无伤,不像有事的样子,心微微稍安,住了口。 “季姑娘,你与安王世子,十分相熟?”阮泽斟酌着开口问道。 季云菀含蓄答道:“算得上相熟,之前在绵州,我曾救过他一次。” 想起刚才祁承对她的举动,可不仅仅只是算得上相熟这么简单。按耐住心中的疑虑,阮泽笑了笑道:“原来如此。季姑娘告诉了世子,我和秀秀的事?” “我没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我嘱咐他了,不会告诉别人的,你们放心。”不是她做的,季云菀忙辩解,安慰他和霍秀秀道。 阮泽抿了抿唇看着她,“我相信季姑娘。” 见他这么容易就相信了自己,季云菀诧异地眨了眨眼睛,红润的唇角弯了弯,朝他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 看着她的笑容,阮泽微微愣神,旁边的霍秀秀一直在注意两人,心一紧,伸手过去握住阮泽的手,阮泽回过神,转头朝霍秀秀笑了笑,也握紧了她的手。 季云菀原本以为她不用再管阮泽和霍秀秀的事,只用等他们从庄子回来便能拿到那两块玉,却没想到过了两日,李氏派人来邀她一同前往郊外的庄子泡温泉。 她本欲找个借口不去,阮泽却带来了暖玉央求她,“季姑娘,我是男子不能时时照顾在秀秀身边,你若前去也能在内院有个照应。这是答应给季姑娘的暖玉,另一块冷玉等从庄子回来,不论计划有没有成功,我母亲有没有接受秀秀,都给季姑娘你。” 季云菀接过暖玉,果然如传言中那样触手生温,她心情好了许多,笑眯眯 答应了下来。 五日后,季云菀随李氏一同前往城郊的庄子。李氏在前面一辆马车,她带着春桃坐在后面一辆马车。 她随身带着暖玉,坐在马车内浑身暖洋洋的,感觉都要出汗了,她掀开窗口的车帘往外面看,路两边的树木早已掉光了树叶,地上的草也都枯黄了,到处一片萧瑟。 庄子坐落在半山腰上,走在山路上,季云菀探出头打量周围,思索着山匪会从哪里出来。 阮泽骑着马走在前头,偶然回头见季云菀从马车内伸出了头,拉了拉马绳转身到马车旁边问道:“季姑娘怎么了?” 季云菀朝他招了招手,等他靠近了一些,低声问道:“要在哪里动手?” “再走一段,前面拐弯的地方。”阮泽也弯着腰低声回答她。 前面的马车里,李氏身边大丫鬟莲儿放下车帘,回身笑吟吟对李氏道:“夫人,二少爷和季姑娘的感情真好,两人隔着马车在说悄悄话呢。” 李氏欣慰的笑了起来,“我早就说过,京城这么多相貌姣好的贵女,泽儿还愁找不到门当户对喜欢的姑娘?这不就找到了嘛。” “是呢。”莲儿也笑着点头,“季姑娘的生父生母虽然都已不在了,但她到底是国公府嫡亲的姑娘,舅舅又在大理寺任职,这样的家世配我们二少爷也有余了。何况季姑娘的模样,整个京城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出挑的了。难怪二少爷只见了她一面,就魂不守舍了呢。” “男人啊,都喜欢美人。当初泽儿哭着喊着要娶那霍秀秀,还说这辈子宁她不娶,结果现在看见一个模样更好看的,还不是又动了心?”李氏轻哼一声,吩咐道:“等这次从庄子回去,就让府里准备好聘礼,去国公府提亲。” 知道府里夫人和少爷要来小住,庄子里早已经打扫好了。季云菀随李氏住在东院,阮泽带着男眷住在西院。 让丫鬟在里间收拾屋子,李氏拉着季云菀在外间说话。刚说了会儿,阮泽让屋外的小丫鬟通报了一声,掀开门口的厚布帘子进来了。 “母亲,我请的那个精通按摩推拿的王姑娘,现在就在庄子里,要不要请她进来给您试试?”阮泽道。 “让她进来吧。”李氏点了点头,伸手捶着自己的腰背对季云菀道:“自从生了泽儿,我就添了个腰腿酸痛的老毛病,宫里的御医看了也不见好,只每次推拿按摩过后能好一些。我有事也不拘你在这里了,你去到处转一转吧。” 季云菀告退了从屋里出来,正好看到阮泽带着霍秀秀进屋。霍秀秀上半张脸带着面具,想来李氏认不出来她,季云菀看了一眼就把他们抛到了脑后,带着春桃在庄子里逛了起来。 伯府的这个庄子不大,规设布景都很雅致小巧,春日或是夏日前来应有几分趣味,但现在是冬日,只剩凋零萧瑟。逛了会儿季云菀就觉得无趣,想起这山上有温泉,问了问庄子里的下人,见时辰还早,就带上换洗的衣裳,让下人引路,带着春桃往温泉去。 温泉不在庄子内,还要再往山上走一段路。这片山上大大小小的温泉有好几处,稍微大一些的都被圈了起来,成了京城里贵人们的专属汤池。 崇恩伯府的汤池大概有半个池塘大小,旁边有一间木屋,用来换衣休憩 之用。因着温泉的缘故,周围空气温暖湿润,草木还保持着青绿,隔绝了外界的寒冷。 季云菀在木屋换上浴衣,挽起头发,缓缓步入了汤池。 春桃端着沏好的茶到汤池边,季云菀舒服的趴在石头上,微微睁眼看了看她,又阖上了双眼。 泡完温泉回去庄子,正好霍秀秀要从李氏屋里出来,李氏对她的按摩手艺很满意,拉着她在问长问短。 第二日李氏在按摩的时候,季云菀又带着春桃去了温泉。冬日庄子内没什么好的游玩去处,唯有这温泉十分让人称心。 隔着块大山石,后面有一处可供下人泡的汤池。春桃端了茶过来,季云菀半阖着眸子,慵懒的出声道:“这里用不到你,你也去泡一泡吧。” 这里是崇恩伯府的汤池,入口有下人看着,外人也闯不进来,春桃看着蒸汽缭绕的温泉早就动了心,便应了一声,去了后面的汤池。 两人泡完后从汤池下山回去庄子,小路旁的山林后是另一户若隐若现的庄子。昨日经过的时候还静悄悄的,今日却隐约见有好些丫鬟小厮在进出。 “姑娘,看来那一户也来了人,就是不知道是京城的那户人家。”春桃说道。 季云菀看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经过两日的按摩,李氏对霍秀秀的手艺赞不绝口。第三日李氏和季云菀在屋内烹茶说话,邀了霍秀秀一同前来。 “王姑娘瞧着年纪不大,手艺却是极好的,比我府里的大夫还要好上几分呢。”李氏笑着说道。 季云菀亲手给三人斟了茶,笑吟吟道:“夫人有所不知,王姑娘之前并不擅长按摩推拿之术,全是为了心上人,才找人苦练学的。” “哦?”李氏起了兴致,感叹道:“王姑娘的心上人真有福气。” 季云菀道:“我也觉得呢,不过虽然王姑娘和她心上人两情相悦,但她心上人的家人不同意两人在一起。” “可怜见的,这般好的姑娘,相貌又有什么打紧。”李氏怜惜的看着霍秀秀,戴面具的原因阮泽以有隐疾搪塞了过去,李氏便以为说的是相貌的缘故。 第六十一章 被蛇咬 霍秀秀也不反驳,只温柔浅笑道:“这世间众人大部分都做不到不以貌取人,而夫人却能做到,可见夫人心地善良温厚,比世间众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什么强不强的,不过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被夸的心情愉悦,李氏笑着道。 “夫人不一样呢,我还从未见过比夫人更温柔和善,高贵典雅的勋贵夫人。”霍秀秀眼睛也不眨的拍马屁道。 李氏捂着唇笑的开心,“你这孩子见过几个京城中的勋贵夫人,不敢这样说呢。” 霍秀秀道:“不管见过几个,夫人都是我心目中最端庄高贵的,别的人都不能和夫人比。” 这讨好的功力,可比她强多了。季云菀托着腮在旁边啧啧看了会儿,见李氏和霍秀秀聊的融洽,找了个理由退了出来。从屋里出来,就见阮泽在院子里焦急的来回走,显然是担心霍秀秀在屋子里的情况。 “季姑娘,里面……”见她出来,阮泽忙过来询问。 懂他要问什么,季云菀朝他安抚地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道:“没事的,夫人和王姑娘在里面聊的很开心,王姑娘很会讨夫人喜欢呢。” 阮泽松了口气,见季云菀脚步不停的往外走,他在身后问道:“季姑娘,这是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泡温泉,不必跟着我。”季云菀头也不回的朝他挥了挥手。 四周热气萦绕,季云菀舒服的趴在温热的石头上,掰着手指头喜滋滋的想,还有两天就可以回京城了,目前来看一切都很顺利,李氏喜欢霍秀秀,只用等到下山那天再做一场山匪抢劫的戏码,霍秀秀为救李氏受伤,不出意外应该就可以攻陷下李氏了。 春桃在大石后面泡温泉,四周一片宁静,隐隐能听到欢笑声从远处传来。这附近除了崇恩伯府的这一处汤池,还有一处,之前听引路的下人讲,好像是不远山林那个庄子的汤池。想起昨日见到有丫鬟小厮走动,应是那户人家也来了在泡汤池。 温泉水萦绕在周身,温暖舒适,季云菀趴在石头上阖着眼睛昏昏欲睡。不远的树丛微微动了动,一条花斑小蛇吐着蛇信在草丛中慢悠悠往温泉边爬。 “哥哥,你这么快就不泡了?”祁清没穿鞋,湿哒哒的脚就往木屋里面跑,他头发也湿哒哒的滴着水,搭在肩头把里衣浸湿了大半。 “嗯,你也别泡太久了。”祁承张开手臂让下人给他穿上外袍,见祁清这个模样,拿过屏风上的布巾盖到他头上,皱着眉头亲手给他擦拭,见差不多了,才扔掉布巾道:“行了,去吧。” 祁清撒开脚丫子就跑出了木屋。 “去小少爷身边看着。”祁承吩咐下人,从木屋出来听见从女眷汤池的方向传来母妃和妹妹的笑声,他脚步不停往外面走。 “世子,崇恩伯府夫人已经在庄子住几天了,这几天季姑娘都会来这汤池泡大半个时辰,我们来之前就进去了,现在还未出来呢。”冯冀守在汤池入口,见他家世子出来,忙压低声音说道。 祁承点了点头,看向不远的另一处汤池入口,两个丫鬟挨在一起说悄悄话,时不时好奇的往他们这里看上一眼。 冯冀可算知道他家世子为何要让他把崇恩伯府二公子的那个表妹找回京城了,就是为了不让阮家二公子和季姑娘在一处。之前惦记着人家的安危,几次亲自救人,这次知道季姑娘随崇恩伯府一行人到了这郊外的庄子,也借送王妃到庄子小住之名跟了过来。看来,他家世子真的对这季家二姑娘动了心。也不知道他家世子在孙家和季姑娘之间,会如何选择。 他正胡乱的想着,突然看见另一处汤池的入口,季姑娘身边那个叫春桃的丫鬟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和守在那里的两个丫鬟说了什么,三个人都慌乱起来,春桃转头看见他们先是一愣,然后跺了跺脚就朝他们冲了过来。 季云菀发誓她下一次泡温泉,一定要在身边多留几个丫鬟看着。她泡完温泉从汤池里出来,上了岸没注意脚下,就感觉脚下滑滑的似乎踩到了什么,还没等她挪开,小腿突然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花斑小蛇扬着蛇身,吐着蛇信作攻击状瞪着她,小腿上刺痛的地方有两枚发黑的牙印。 被毒蛇咬了……季云菀反应过来只觉得头发晕,浑身无力,她蹲下身惊慌地朝大石后面喊道:“春桃,春桃。” 春桃刚从汤池出来,正在穿衣,听见喊声急忙出来,看见她家姑娘浑身湿漉漉的瘫坐在汤池边上,慌忙过去道:“姑娘,怎么了?” 季云菀只觉得越来越头晕眼花浑身无力,想来是蛇毒发作了,那条小蛇早就跑的没影儿了,她强撑着说了一声,春桃看见她家姑娘小腿上的那两枚牙印,慌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赶紧拿起旁边的衣裳披到她家姑娘的身上,慌慌张张跑出去叫人。 季云菀伏在地上,明明就在温暖的温泉边上,她却感觉周身一阵比一阵的冷,她神思恍惚,忍不住迷迷糊糊的想,重活一世,她不会因为一条蛇就不能活了吧,她还没嫁人生孩子,还有好多遗憾没弥补呢。 她冷的厉害,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哆嗦着环抱自己,一只温热的大掌突然放到了自己的肩头,她被人抱到了怀中,这个怀抱很温暖,她忍不住哆嗦着往他怀里缩了缩。 春桃刚说完,祁承就冲了进来。他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少女浑身湿漉漉躺在汤池边上一动不动,周身只胡乱盖着一件单薄的浴衣,白皙圆润的香肩和纤直的小腿都露在外面,因为浸了水,浴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少女姣好的身段展露无遗。 身后是冯冀跟过来的脚步声,祁承回过神迅速脱掉身上的外袍盖到季云菀的身上,然后蹲下身查看她被咬伤的地方。 冯冀进来看见他家世子只着中衣蹲在汤池边,怀里用外袍严严实实裹着一个少女,只露出湿漉漉的满头青丝和两只小巧莹白的玉足,他瞬间反应过来,忙转过了身不再看。 看到怀里人小腿上的牙印,祁承想也未想,立刻拿出随身带的匕首,在伤口处划了两道交叉的口子,然后握着她的脚踝,低头用唇覆在她伤口处,大力吸出毒液。 春桃不及两个男子跑得快,等到她回来,就看到汤池边她家姑娘被裹得严严实实,祁承正低着头用嘴在她家姑娘小腿处吸毒液。 男女这般亲密明显逾了矩,但春桃顾不得这么多了,她焦急的站在一旁,只求祁承能救她家姑娘。 直到吸出来的血液变红,祁承才停了下来,接过冯冀端过来的水漱了漱口,就立刻抱起季云菀,迅速的往外面走。 他抱着季云菀到了安王府的庄子,一进门便吩咐冯冀,“把徐大夫叫过来。” 安王妃身体不好的缘故,他们这次出门带了大夫一同出行,徐大夫很快过来了,检查了一下伤处,又开了一副解蛇毒的药让人去抓了来煎。冯冀脚程快,他骑马下山抓了药来煎上,等到喂季云菀喝下,徐大夫又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大碍了,才放下了心。 安王妃听说了这件事,带着祁颜和祁清提前从汤池回来了。见没有大碍了,她松了口气,让人去崇恩伯府的庄子去说一声。 季云菀醒过来,刚动了动,身边就传来惊呼,“姑娘,你醒了。” 她睁眼看见头顶陌生的精致帐幔,和身上陌生的温软被子,哑着嗓子问:“春桃,这是在哪儿?” “姑娘,这是在安王府的庄子,是世子救了你。”春桃扶着她起身,在她身后放上软枕,眼圈红红喜极而泣道:“幸好有世子在,大夫说咬姑娘那蛇毒的很,要是晚一会儿,姑娘就危险了。” 季云菀靠着软枕,想起了之前在汤池边发生的事情,她抬起手刮了刮春桃的鼻子,脸上带笑道:“别哭鼻子了,你家姑娘我这不是吉人自有天相,没事嘛。” “我以后再也不离开姑娘身边了,打死也不离开。”春桃吸吸鼻子,想起在温泉池边的那一幕,心有余悸道。 季云菀也心有余悸,这种事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难得没有反驳道:“不离开好,我以后也再不要一个人泡温泉了。” “姑娘,你都睡了一下午,饿了吧?我让人送饭过来。”春桃给她家姑娘掖好被角,起身到门外去吩咐下人。 季云菀才发现外面已经黑了,屋里点起了烛灯,等春桃进来了她问道:“可派人去伯府庄子说了我在这里?” 春桃点头,“大夫来瞧过后,安王妃就已经派人去说了,伯府夫人来待了一下午,姑娘一直没醒,她只好先回去了。姑娘,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泡完温泉下山的时候看到山林那边的庄子来了人?就是安王妃和世子呢,安王妃身体不大好,也是来泡温泉的。” “是吗?”季云菀摸摸下巴,这么巧大家都来了一处。 “我记得我从汤池里出来的时候没穿衣裳,你给我穿上了衣裳,才让世子把我送到庄子来的吧?”季云菀突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盯着春桃问道。 第六十二章 送出去 春桃支支吾吾看她家姑娘一眼,嗫嚅着说不出来话。 季云菀脸色一变,抓紧身下的被子,“……没给我穿衣裳?他、他、他全瞧见了?” “没、没、没有,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有时间给姑娘穿衣裳,不过我拿旁边的衣裳遮了遮的,世子没有全瞧见的。”春桃慌忙摆手。 旁边就一件浴衣,单薄的和蝉翼似的,能遮住什么啊啊啊。季云菀咬着牙,从脖颈到脸颊全红了,她把头埋到被子里,握紧拳头羞恼的锤床。 春桃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才反应过来为何当时在汤池边,世子要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她家姑娘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应该、大概、很有可能是全瞧见了。 “这件事谁都不许说,当不知道。”季云菀突然从被子里抬起头,严肃的叮嘱春桃。 春桃脑中一片凌乱,她家姑娘被男人看光了身子,应该找那个男人负责的,可那个男人不是故意的,是为了救人。何况那个男人已经有了相好的姑娘,愿不愿意给她家姑娘负责还不一定呢。 “听到没有?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谁都不知道。”季云菀又叮嘱了一遍。 春桃愣愣的点头。 知道她醒了,安王妃来看她,她正在用饭。见了安王妃,忙把筷子放下,要下床给安王妃行礼。 “不用不用,你身上余毒未清,不能多动。”安王妃忙拦住她,在床边坐下。 饭菜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季云菀让春桃撤了下去,用帕子擦了擦嘴,才向安王妃真心实意道谢道:“这次真是多谢王妃了。” “当初你曾在绵州救过承儿,如今承儿又救了你,这是你和我们王府的缘分。”安王妃拉着她的手,越看越欢喜,几个月不见,面前的少女又长开了许多,粉面桃腮,娇妍动人,只是她与王府的缘分终究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想起自己那个打定主意轻易便不会更改的儿子,安王妃脸色一黯。 “王妃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夜深了,外面又冷的很,王妃还是快些回屋歇息。”见安王妃脸色不好,想起她体弱的身子,季云菀忙道。 “那你也早些歇息,我就先回去了。”安王妃拍拍她的手,让丫鬟扶着出了屋子。 “姑娘,把这碗药喝了再睡。”外面丫鬟送来了刚熬好的药,春桃吹了吹喂到她家姑娘嘴边。 季云菀喝了一口,蹙起眉头,“好苦。” 春桃顺手掂起旁边小碟子里的蜜饯塞到她家姑娘嘴里,“良药苦口,姑娘喝了余毒才能早些清完。” “我感觉我都好了呀。”季云菀嘴里含着蜜饯,腮帮子一鼓一鼓,把腿从被子里拿出来,卷起里衣的裤腿,露出光溜溜的脚丫子和小腿。小腿被蛇咬的地方已经缠上了纱布,她翘起小腿摸了摸,还有一丝隐隐作痛。 春桃想起当时世子握着她的小腿吸毒液的场景,抿紧唇终究没说出口,心中懊恼地叹气,她家姑娘可真是被人占足了便宜。 喝完了药,春桃服侍她躺下。许是余毒未清的缘故,沾了枕头没多久,季云菀就又沉入了睡眠。 第二日早早的醒了,她刚从床上坐起身,次间的春桃就听见动静,披着衣裳进来了。 “姑娘,时辰还早呢,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春桃挂起帐幔,拿过披风盖到她家姑娘肩头,问道。 “睡不着了,你去旁边的书架上拿本书过来。”季云菀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春桃到窗边的书架上取了个话本给她家姑娘打发时间,然后穿好自己的衣裳鞋子,到外间拉开门去吩咐外面的小丫鬟打热水。 等到小丫鬟打来热水,季云菀洗漱完穿好衣裳围上披风,推开门出去。 院子里只有几个洒扫的小丫鬟,安王妃和祁颜的房间门紧闭,都还没有起。季云菀在院中闲逛,见窗檐上倒挂的冰柱晶莹剔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她身上带着暖玉,倒不觉得如何冷,春桃正要出声,忽听院中小丫鬟们齐齐叫道:“世子。” 季云菀回头,就见祁承正站在院子门口。 “你身体无碍了,这么早便起来了?”祁承大步朝她走过来,到面前站定,低头问道。 季云菀向春桃要了张帕子擦手,看到他就想起昨日自己恐被他看了的事情,低头一心一意擦着刚碰过冰柱的手指,就是不抬头看他,低声回答道:“无碍了,昨儿睡太多,睡不着了。” “还是去屋里坐吧,等会儿用了早膳,我让大夫再来给你诊诊脉。”见她纤长如玉的手指被帕子擦的通红,祁承皱起眉,说道。 “嗯。”季云菀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结果走的太急,走廊地上有昨夜遗留下来的积水凝结成了冰,她不小心踩在上面,脚下一滑往后倒去,春桃反应不及,眼看她就要摔倒,祁承伸手勾住了她的腰身。 被人抱在怀中,季云菀想起昨日在汤池边她昏沉时也是被拥入了这样一个温热宽阔的怀抱,脸上顿时飞起霞光,急忙从祁承怀里站起身,掩面轻咳了一声,便拉着春桃匆匆回了屋子。 怀中温软的身子一触就分,祁承心中有些怅然若失,看着那抹身影进了屋子,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冰,皱眉吩咐院中的小丫鬟,“这里怎么打扫的?重新再打扫一遍。” 安王妃屋里,碧秋往外倒水正好看见了刚才那一幕,关好门进到内间,笑盈盈对歪靠在床头的安王妃道:“王妃,奴婢觉得世子对这季家二姑娘很有几分不一样呢。” “你瞧出来了?我瞧着也有几分不一样,我还从未见过承儿对哪个姑娘这般紧张呢。”安王妃浅笑,想起昨日听闻季家二姑娘被毒蛇咬伤,她匆匆赶回来,就看见她那个儿子一眨不眨盯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姑娘,仿佛比他自己被毒蛇咬了还要紧张。 “只是承儿打小便有主意,他决定的事便不会再让旁的任何事来影响自己。”安王妃揉着额角叹口气,“我们王府与这季家二姑娘,怕也是有缘无分了。” 碧秋想起她家世子冷硬的性子,又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心中也微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可惜。 用了早膳不久,徐大夫就来给季云菀诊脉,叮嘱了几句就退了下去。季云菀正和祁颜在外间的软榻上下棋,门外的丫鬟进来禀告说崇恩伯府夫人和二公子来了。 让人收了棋,季云菀和祁颜下了榻给李氏行礼,李氏抓着季云菀的手,连拍胸口,心有余悸道:“季姑娘,你没事就好,昨日王妃让人去庄子知会的时候,我和泽儿都吓了一跳,幸好正巧遇上了王妃,要不然季姑娘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如何向国公府交代。” 见季云菀无事,李氏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放下了,在屋里略坐了会儿就去见安王妃。 季云菀不是安王府的客人,总不好在这里多待。等到李氏告辞出来,她也前去向安王妃告辞。 “两家庄子离得近,这几日你不妨经常过来坐坐,陪陪我还有颜儿说说话。”安王妃拉着她的手,笑着道。 季云菀点点头,从怀里拿出用手帕包好的暖玉递给安王妃,“我知道王妃有体寒之症,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这块暖玉虽然不能治好王妃的病症,但也能让王妃在冬日好受一些。” 安王妃接过,触手一摸便知不是凡品,连忙拒绝道:“这是季姑娘从何处得来的?如此珍贵,我不能要。” “无意得来的,平常人戴着不过就是能暖身的作用,但对王妃却大有裨益,王妃还是收下吧。”季云菀把暖玉推到安王妃的手里,坚持道。 见她坚持,安王妃只好收下,笑着叹息道:“你有心了,送我这么贵重的物件,我却是没有什么好送你的。” 季云菀笑眯眯地起身,“王妃救了我一命,可比什么物件都要贵重的多,这就当是救命之恩的谢礼了。” 告了辞,碧秋送她出门,李氏和阮泽已在院子里等,三个人便上了庄子门口的马车,回去崇恩伯府的庄子。 祁承隐在不远的门廊阴影处,见马车走了,才转身进去里面。 回到屋里刚让春桃沏了茶来,门扉被人敲响,拉开一看,是阮泽。 “季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阮泽站在门口说道。 季云菀随他出了屋,院子里的小丫鬟见到他们,都纷纷很有眼色的躲开了,阮泽引她出了院子,到园中假山后面,弯腰给她行了一个大礼,“季姑娘,你遭受这么大的危险,都是我的过错,是我请你来庄子上的,我给你陪个不是。” 季云菀吓了一跳,见四周无人,随意地挥了挥手道:“行了,知道了,所幸我运气好,被人救了。你若实在愧疚,多把你家好东西补偿我一些就是了。” 崇恩伯府的那位伯爷是位爱好收集奇珍异宝的主儿,收集了不少珍贵的玩意儿,有些连皇宫里都没有。伯爷怕人眼馋找他要了去,都是在暗地里悄悄收集,整个京城都没几个人知道。她还是上一世嫁去伯府后无意间知道的。 第六十三章 真山匪 阮泽确实是愧疚至极,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他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季云菀,又问道:“季姑娘,安王府的人怎么会也这么巧来了庄子上?” “我也不知道。”季云菀摇头,见阮泽的面色,明白过来,“你是在怀疑是我告诉了世子,他们才会这么巧也来庄子上的?” 她不由得解释了一番,“世子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他不会管你和霍姑娘之间的事情,也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旁人,这你大可以放心。如果你怕有他们在,下山那日路上出现意外,不妨让人去问问他们打算待几日,我们好提前走。” “我并不是担心世子会把我们的事告诉旁人,只是……感觉世子仿佛有些在意季姑娘你。”阮泽摆手,欲言又止的说完。 季云菀一愣,脸颊忍不住有些发热,怒嗔瞪了他一眼,“别瞎说。我累了,回屋歇息。”说完转身走了。 阮泽站在原地有些愣神,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她害羞的神情,眼角绯红,眼神明亮,他和她接触了这么久,还从未想过她也会有这般小女儿情态的时候。 “表哥。”旁边一个怯怯的喊声惊醒了他,转头看过去,霍秀秀正站在不远的一棵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表妹。”见周围没人,阮泽忙把她拉到假山后面,关心问道:“昨儿你替母亲按摩到大半夜,不在屋里好好歇息,怎么出来了?” “昨晚因为季姑娘的事情,夫人胃口不大好,晚膳没吃什么,听闻她爱吃红果酪,我想去寻食材来,亲手给夫人做一碗。”霍秀秀道。 阮泽笑着道:“有心了,我让人去寻食材就是,你先回屋歇息。” “我刚看见季姑娘好像没什么大碍,你在和她说什么?”霍秀秀攥紧袖子,抬头看着他问道。 “在向她赔礼道歉,如果不是我求她一同前来,她也不会被毒蛇咬伤。”阮泽满面愧色道。 “她没怪你吧?季姑娘真是个好人,她长得好看,家世也好,又心地善良乐于帮助人,怪不得……怪不得夫人喜欢她,我与她根本没有办法比较。”霍秀秀咬着嘴唇呐呐道。 “你不用和她比,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好的。”阮泽伸手把她拥入怀中,亲了亲她的发顶,“天底下再好看的姑娘都比不过我的秀秀。” “就会说话哄我。”霍秀秀嘴角含笑埋在他的怀里,刚才阮泽直楞楞看着季云菀离开的画面却一直在她脑中闪现,她心里忍不住有些不安。 在庄子中又住了两日,李氏让下人收拾行李准备下山回京城。之前让人打听过,安王府的一行人还要几日才回京城,谁知出了庄子走到山路上,就看见前面有几辆马车等在路边,正是安王府一行人。 祁承端坐在马上,见后面来了人,骑着马迎上来,朝当前李氏的马车拱手道:“夫人,我们的马车半道上坏了,可否借乘一段路?已经派了人回王府,到了山脚下便有王府的马车来接。” “自是可以的,泽儿,快帮世子一把。”李氏掀开车帘笑意吟吟答应了下来。 安王府就两辆马车,一辆坐着安王妃,一辆坐着祁颜和祁清,如今两辆马车都在半道上坏了,只能全部上崇恩伯府的马车。安王妃带着碧秋去了李氏的马车上,祁颜和祁清则是到了季云菀的马车上。 阮泽带人帮着把挡在山路中间的马车移开,一行人才重新缓缓上路。 “你们不是过几日才回京城的吗?为何今日就上路了?”马车上,季云菀问祁颜道。 祁颜道:“原本是还要过几日,不过菀姐姐你不是送了块暖玉给母妃嘛,那可比泡温泉有用,大哥便决定提前回王府。” 又这么巧,不会是故意的吧。季云菀挑开车帘的一条缝往外面看,祁承正骑着马走在马车前方。 阮泽十分的不安,这几天好不容易让霍秀秀接近了他母亲,培养出了一些好感,如今两人又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一早就订好的计划可不能被打乱了。 他调转马头到祁承身边,两人并排压低声音道:“世子……” 刚开了口就被祁承打断,“你放心,我不会打乱你的计划。”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就过去敲了敲李氏那辆马车的车壁,说道:“母妃,颜儿和清儿又吵架了,你过去瞧瞧。” 安王妃听完颇为不好意思对李氏道:“他们两姐弟经常吵架,让你见笑了,我过去瞧瞧。” 马车停下,安王妃去了后面季云菀的马车上,霍秀秀提着的心才放下。 “王姑娘怎么这么紧张?”李氏见她一直攥着袖子,即使带着面具也难掩紧张的神色,忍不住问道。 “民女第一次和王妃同乘一车,因此才紧张。”霍秀秀找了个借口搪塞道。 “莫怕,安王妃是很和善的人,用不着紧张的。”李氏没有怀疑,笑着拍拍她的手,柔声道。 霍秀秀整理好神色朝她笑了笑,微微挑开窗口的车帘往外面看,计划中山匪要出现的地方,就在前面了。 后面的马车里,安王妃上去后有些惊讶,女儿和小儿子一个在和季云菀下棋,一个撑着下巴在一旁安静的看,哪里有半点在吵架的样子? 她看看两个孩子,出声问道:“承儿说你们吵架了?” 祁颜和祁清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安王妃蹙起眉头,正要挑开车帘唤祁承来询问,季云菀明白过来,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王妃,暖玉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极了,带着它在外面都不觉得冷。”安王妃果然被打断了,笑盈盈地道:“托你的福,我以后在冬天能好过多了。” 季云菀也弯起眼睛笑道:“对王妃有用就好。” 安王妃带着微笑还要说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有粗犷嘶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都不许动,统统把值钱的玩意儿拿出来!”马车外面,一伙黑衣蒙面人把他们围住了,当前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骑在马上,肩头扛着大刀,煞气满满厉声喝道。 来了。祁承看了一眼黑衣人,拉着马后退了两步,示意安王府的侍卫也都后退到了后面的马车旁。 阮泽骑着马越众而出,看着这群被自己雇佣来的山匪,板起脸大声训斥道:“大胆!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敢拦我们的马车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看就是有钱人,拦的就是你们!不主动拿出来,那我们只好亲自上手抢了!”为首的魁梧大汉阴沉沉嗤了一声,大刀一挥,周围的黑衣人一拥而上。 阮泽愣住了,这怎么和交代的不一样?明明应该再多说两句,等霍秀秀在马车里准备好了再动手,怎么这么快就动手了? 一拥而上的黑衣人眼中都带着残忍的杀气,半点不像演出来的,祁承的眼瞳猛地一缩,情况不对劲! 当先过来的黑衣人已经和崇恩伯府的侍卫交上了手,一剑下去,侍卫小腿被划了一大道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阮泽这时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慌忙喊道:“有山匪!快保护夫人和姑娘们!” 季云菀原本在马车内知道他们被山匪围住了没当回事,还想挑开车帘偷偷瞧瞧阮泽和霍秀秀是如何演戏的,谁想到外面的刀剑之声越来越激烈,刀剑入肉的闷哼声和惨叫声也此起彼伏,她忍不住有些心惊,这戏做的也太逼真了吧? “母妃……”祁颜和祁清两人已经吓的躲进了安王妃的怀里,安王妃面色也有些白,搂着两个孩子强忍着镇定安慰道:“有你们哥哥在外面,没事的。” 季云菀心中有了疑惑,越发忍不住想要挑开车帘看看了,她小心翼翼把车窗帘挑开了一条缝,刚看清外面一片混乱,一个黑衣人被祁承用剑从胸当中穿过,她来不及惊呼,祁承转眼瞧见她,回身挡住马车,面色紧绷沉声道:“回去。”然后伸手拉下了车窗帘。 “季姑娘,外面如何了?”安王妃看见她的动作,苍白着脸色问道。 强掩住心中的震惊,季云菀面色镇定朝她笑了笑,“王妃不用担心,有世子在外面呢。” 崇恩伯府和安王府,这次出行双方带的侍卫都不太多,加起来还不到十个,然而来的黑衣人只粗略的估了估,就足有二三十人。祁承和冯冀带安王府的侍卫牢牢守着后面的马车,前面李氏的马车就有些岌岌可危,阮泽的武艺稀疏,又因为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让黑衣人得了先机,折了两名侍卫后,黑衣人靠近了马车,一把掀开了车帘。 霍秀秀在阮泽高声叫喊时就觉出有些不对劲,她护在惊慌失措的李氏前面,见车帘猛的被人掀开,慌忙护着李氏往后退到马车的角落。 黑衣人一眼便瞧见李氏头上和手腕上贵重的玉器坠子,眼睛露出贪婪的精光,矮身钻进马车就伸手攥向李氏。 李氏吓得出声尖叫,霍秀秀的面色苍白至极,颤抖着手拔下发上的簪子朝黑衣人刺了过去。 第六十四章 提前回来 霍秀秀不过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黑衣人看都未把她看在眼里,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就把她甩到了马车角落里。 “夫人,他要的是钱财,快给他给他。”旁边的丫鬟反应过来,忙拽了拽李氏的衣袖,李氏如梦初醒,慌忙摘下耳上的坠子和头上的发钗朝黑衣人扔了过去。 “还有手上的镯子!”黑衣人盯着她的手腕,恶狠狠道。 李氏和丫鬟两人褪的满头大汗,这是她最喜爱的镯子,平常都没怎么摘下来过,如今突然要褪下来自是十分困难,镯子卡在了手上,手腕都红了都没褪下来。 那镯子水头极好,李氏身上所有的朱钗玉器加起来怕是都不及这个镯子,黑衣人是个心狠手辣的,眼睛贪婪的盯着李氏手腕上的镯子,见她半天褪不下来,提着剑便要朝她的手腕砍过去。 旁边的丫鬟吓的呆住了,霍秀秀从角落里爬起来,看见这一幕,顿时双目圆睁,惊呼一声“夫人!”就朝李氏扑了过去,噗嗤一声小腹一痛,黑衣人的剑刺进了她的小腹。 黑衣人微一愣神正要继续拿着剑朝李氏砍去,胸口突然被身后的一柄剑刺穿,祁承抓住断了气的黑衣人扔下马车,看见霍秀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皱眉回身从混乱中把阮泽抓了过来,“你表妹好像出了事,去看看。” 说完,把他推到了马车旁,就带着剩下的侍卫,奋力绞杀山匪。 阮泽扑到马车里,丫鬟已经扶起了霍秀秀,只是她已经昏迷了过去,小腹上的伤口遄遄的流着血,把衣裳都快全染红了,他悲痛地惊呼出声,“表妹!” 黑衣人虽人数众多,但比不上王府侍卫的训练有素,一开始的混乱过后就逆转了场上形势,没多大会儿就被祁承和冯冀带着人全数绞杀,只剩下最开始喊话的头目,留了一口气被捆绑的严严实实,准备带下山交到大牢里审问。 让侍卫打扫周围的尸体,祁承走到后面的马车旁把车帘拉开了一条缝,朝里面惶恐不安搂着一双儿女的安王妃道:“母妃,没事了,外面都已经解决了。” 季云菀抿了抿有些泛白的唇,想起刚才听到阮泽的惊呼声,担心李氏的马车出了什么事,撑着起身道:“伯府夫人怎么样?我去瞧瞧她。” 祁承挡在车帘口,伸手进来按住她的手腕,目光沉沉道:“夫人没事,在马车里待着,别出来,外面的场景不适合姑娘家看。” 季云菀听见他郑重的语气,不由得想起刚才从车窗帘看到他一剑击杀黑衣人的场景,乖乖回身坐好,祁承才放开她的手腕,放下车帘,让冯冀过来守着。 二十多人的尸体杂乱散落在马车周围,祁承大步走到李氏的马车旁,李氏和丫鬟惊惧的靠在一起,阮泽搂着霍秀秀一脸的伤心悲痛,他皱眉问道:“还活着吗?” “……活着,活着。”阮泽连连点头,这才反应过来那些山匪都被消灭了,焦急喊道:“快,下山回府,请大夫!” 马车很快上路,刚到山下就碰上前来接应的安王府中人,把人分成两路,一路护送阮泽和李氏快马加鞭回伯府,一路护送安王妃回王府,祁承带着抓住的山匪头目,往大牢去。 季云菀先随安王府的马车去了安王府,帮忙安王妃安慰了被吓的不轻的祁颜和祁清两姐弟,安王妃就让人送她回了国公府。 她惦记着李氏和阮泽还有霍秀秀的情况,回了府就让人去崇恩伯府打听,才知道霍秀秀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 祁承把山匪头目扔给了牢里的人审问,带着人马重新回到了山上受伏击的地方,查找山匪的来路以及还有无别的同伙。皇上知道后颇为震怒,山匪如今竟如此猖獗,竟敢在京城附近作祟,当即颁下圣旨,命令各州府都肃清境内的山匪。 室外寒风萧萧,室内热气袅绕,水雾蒸腾,季云菀仰靠在宽大的浴桶里,撩起温热中带着幽幽花香的热水,往光裸的肩头浇。 “姑娘,听说伯府夫人受到惊吓病了,我们是不是要去瞧瞧?”春桃把洗发的胰子往她家姑娘的青丝上抹,问道。 被山匪那样一吓,李氏回府就病了,两日了也没见好,自那日从山上回来,她家姑娘还没去看过,于情于理也应该去瞧瞧。 “嗯。”季云菀微阖着眼睛点头,“顺便去瞧瞧霍姑娘。” 霍秀秀的伤虽然有些严重,但并不危及生命,如今正在崇恩伯府内养伤。 提起霍秀秀,春桃就有些愤愤,不高兴道:“姑娘,都怪阮二公子和那个霍秀秀,若不是他们,你也不会遇到这么多的事情,又是被毒蛇咬又是遇到山匪,幸好都有世子在,才化险为夷。知道那个霍秀秀没事就算了,你还去瞧她做什么?” “阮二公子还差承诺的东西没给我呢,再说我陪他们受了这么大的罪,自然要敲他们一笔才对得起自己了。”季云菀睁开眼,湿漉漉的手指在春桃鼻尖点了点,“不能吃亏,明白吗?” 春桃被她家姑娘说服了,点了点头。 沐浴完从浴房出来,屋外天色已经黑了,季云菀窝在暖意融融的床头看了会儿书,才在屋外呼啸的寒风中睡去。 第二日她用了早膳就让春枝去吩咐前院准备马车,她要去崇恩伯府瞧瞧李氏和霍秀秀,收拾好正要出门,周氏的院子里的小丫鬟来请她,说大伯母有事找她。 到了翠华院,周氏正在暖阁中看府里的账本,见她来了,放下账本朝她招手,“过来坐。” 季云菀在周氏旁边坐下,周氏朝旁边的丫鬟示意了一下,丫鬟出门去捧了个匣子过来。 “你回了京城还不到一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又是因为二老爷的缘故,和舒儿几个被抓去威胁咱们家要钱银,又是有意被人骗去城外的林子里,如今陪伯府夫人去了一趟城郊的庄子,回来又遇上山匪。虽已经处处化险为夷,但我到底不放心,昨日特地去了一趟法华寺,给你求了一个由方丈亲手开过光的佛珠手串,以后带在身上,也保佑你再不遇到这样的事情。”周氏说着从丫鬟手里取过匣子,取出里面的佛珠手串戴到她的手腕上。 季云菀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手串,心下十分感动,没想到周氏会专门为了她去一趟法华寺。 “多谢大伯母。”她感动的道。 暖阁外有嬷嬷等着进来回话,周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行了,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拘你在这了,去吧。” 从暖阁出来,春桃轻声道:“姑娘,大夫人很关心你呢。” 季云菀弯唇笑了笑,大伯母对她的好,她会记在心里,总有一日会报答的。 到前门坐上马车,吩咐了车夫一声,往崇恩伯府去。 到了伯府,季云菀先随引路的丫鬟去了李氏院子,李氏从未受过这样的惊吓,还恹恹的有些没精神,季云菀陪她说了会儿话就出来了。 阮泽知道她来了,正在院子里等她,见她出来,拱手行礼道:“季姑娘。” “霍姑娘怎么样了?”季云菀朝他点了点头,问道。 “大夫说没有伤到要害,养一段日子就能痊愈了。”阮泽眉眼带着浓重的愧色,歉疚道:“这次去庄子遇到这样的事情,连累季姑娘了,实在抱歉。” 季云菀摇头道:“无事,夫人对霍姑娘……” “秀秀帮母亲挡了一剑,母亲如今对她的态度倒是有些软化,允她在府中养伤,还从自己身边拨了几个贴身丫鬟过去照顾。”阮泽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匣子递给她,“这是允诺要给季姑娘的,多谢季姑娘帮忙,我欠了季姑娘一个人情,以后但凡季姑娘需要帮助,我必定义不容辞。” 季云菀伸手接过,打开来看,正是冷玉,她笑了笑道:“这可是阮公子你亲口说的,可不能反悔。” 阮泽郑重道:“自然,绝不会反悔。” 从伯府出来,季云菀摩挲着手中的匣子片刻,递给春桃,吩咐道:“回府后收起来。” “是,姑娘。”春桃接过匣子,姑娘跟阮家二公子允诺要的这两块玉似乎不是给自己要的,那块暖玉送给了安王妃,匣子里的这块也不知道会送给谁。 回到国公府,刚回屋坐下喝了口热茶,季云兰带着丫鬟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我爹明日就要回来了。”她一进来就喊道。 “明日就回?”季云菀吃了一惊,还有七八日才到一个月,二伯父竟然提前回来了。 “刚收到我爹寄回来的信,按信上说的日子来算就是明日到。玉佛可让人做好了?要是我爹回来发现玉佛被打碎了,连我都要受罚。”季云兰有些焦急问道。 “我现在就去看看。”季云菀放下茶盏,裹紧披风,急忙带春桃出了门。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马车走到半路空中就飘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等到了方先生家门口,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第六十五章 留宿 春桃扶她家姑娘下了马车,敲了敲门,喊道:“方先生,方先生。” 过了会儿门里传来脚步声,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方先生裹着厚棉袄探头出来,看见她们,一边侧开身子让她们进院子一边惊讶道:“这下大雪的,怎么过来了?” 季云菀走到屋檐廊下掸了掸身上的雪花,急切道:“方先生,家里出了些意外,明日便要把玉佛带走,不知玉佛雕琢的如何了?” “明日便要?”方先生皱起眉头,进屋把雕琢的快要完工的玉佛给她看,“还差一些,原本预计这几日就能雕琢完的,明日的话太急了,怕是不行。” 春桃听了有些着急地问:“那怎么办姑娘?二老爷明日就回来了,肯定要去书房的,一去书房就会发现他花重金请人雕琢的玉佛碎了,我们瞒了这么久,又快到老太太的寿宴,不止二老爷,怕是连老太太都要大发雷霆的。” 方先生听了有些乐,原来是把家里长辈的玉佛弄碎了,怕责罚,偷偷瞒着家里人来雕琢个一模一样的来。 “你们家二老爷明日什么时候回来?今晚熬夜的话,说不定能在他回来之前雕琢好。”方先生伸手摸了摸桌上已经差不多基本完工的玉佛,说道。 季云菀眼睛一亮,福下身子朝他行了个礼,“那就有劳先生了。” 然后她沉吟片刻,吩咐春桃道:“你立刻回府,告诉三少爷一声,让他明日派人在府门口等,一旦二伯父回来,立刻让人过来告诉我。再告诉三姑娘一声,在我没回去之前,让她拖住二伯父不能让他去书房。” 顿了顿她又道:“回去后让春枝和你一起过来,我们今夜就不回去了,在方先生这里住一晚,明日拿到了玉佛再回去。” 说完,她转身问方先生,“先生,我们可否在这里借住一晚?” 方先生大度的挥手,“随你,反正屋子多,想住便住吧,不过这里条件简陋,可比不得你们自己府上。” “多谢先生。”季云菀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春桃疑惑的问:“可是姑娘,不回去的话如何跟府里交代?若发现姑娘一晚上不在府里,大夫人会着急的。” “告诉林嬷嬷几个,如果大伯母问起,就说我去了舅舅家留宿,明日再回。”季云菀道。 “是,姑娘。”春桃得了嘱咐,匆匆出门坐上马车回去国公府。 春桃走后,方先生在屋里雕琢玉佛,季云菀到旁边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在窗边翻看。窗外的大雪扑簌扑簌不见变小,屋里虽然燃着炭,但到底比不上国公府的炭好,窗户缝那里又一直细微的漏风,季云菀坐了会儿就有些受不住,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活动身子。 方先生看在眼里,摇了摇头,这些富贵人家的娇娇女,可真是半点苦都吃不得。 春桃和春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知道她们姑娘要在这里过一夜,她们把府里的被褥和洗漱用具都带了过来,为了不被发现,她们悄悄从后院角门搬的,因此多花了些时辰。 方先生的院子里,他自己住在东边的第一间屋子里,东边第二间是他专门雕琢玉器的屋子,西边有两间屋子都是空着的,季云菀两间屋子都瞧了瞧,选了第二间屋子住下。 春桃和春枝把被褥和洗漱用具都搬进屋子,整理收拾好,发现屋里冷冰冰的,缺少取暖的炭。厨房倒是有许多现成的炭,但那些根本比不上国公府里用的,只怕用一晚上,都暖不了不多,姑娘可不能住生病了。 春桃和春枝商量了一番,决定就近到县里的街上买些上好的炭回来,但他们不知道街上哪里有卖,便去问方先生。 “先生,请问街上哪里有上好的银霜炭卖?”春枝推开方先生的房门,轻声问道。 “上好的银霜炭?”方先生手里拿着一柄雕琢的小刀在玉佛身上飞快地转动,头也不抬说道:“云阳县这种小地方可没人买得起银霜炭,街上哪儿都没有的卖。” “啊,没有的卖?”春枝有些失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鹅毛大雪还没有停,时辰也不算早了,要是回京城,这一来一去,怕是就要天黑了。 “不过,我知道有一家有。”方先生停下手里的小刀,吹干净玉佛上的玉屑,“西北边有一户姓傅的人家,他有个侄子也是有钱人,上个月刚给他送了一车的银霜炭来,啧啧,看的人眼热。” “是吗?那户人家应该怎么去?”春枝听了大喜,既然那家有,她可以去买些回来给她家姑娘用。 方先生正要说话,院子里响起一个清脆的女童声音,“方大叔,你家来客人啦,我看见你家门口又停了马车。” 季云菀正坐在西边的屋子里,听见声音打开门,就见院子里是隔壁那个给她带过路的小姑娘。她穿着粉色的棉袄,扎着两个小辫子,头上戴着一顶毛绒绒的帽子,怀里还抱着一坛子酒。 她看见季云菀,眼睛一亮,高兴道:“仙女姐姐,是你呀。” 见她头上身上落满了雪花,季云菀招招手让她到屋檐下来,伸手替她掸干净身上的雪花,柔声问道:“上次落水,你妹妹没落下病根吧?” “没有,救上来的及时,傅大叔医术又好,她现在活蹦乱跳的可精神了。”小姑娘笑嘻嘻的,“我娘还说没来得及谢谢仙女姐姐用马车送我妹妹去傅大叔那里呢。” “小事而已。”季云菀朝她笑了笑,看着她怀里的酒问道:“你是来给方先生送酒的?” “嗯。”小姑娘点点头,就见方先生从东边的屋里出来,接过小姑娘怀里的酒,打开深吸了口酒香,笑眯眯道:“不错不错,今晚熬夜有指望了。” 说完,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用袖子抹了抹嘴,对季云菀道:“你那丫鬟要买银霜炭,上次囡囡落水送去的那家有,你也去过,可还记得路?” “……不记得。”季云菀和春桃对视一眼,两人都面露难色,上次送囡囡过去匆匆忙忙的,谁记过路? “仙女姐姐你们要去傅大叔家,我可以带路呀。”小姑娘仰头看他们,自告奋勇出声道。 “那就麻烦你了。”季云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春桃和春枝一起随小姑娘去。 西边一户宅院里,门口也停着一辆马车,外面鹅毛大雪,屋里温暖如春,冯冀站在一旁,祁承和傅先生相对而坐,各执一子在棋盘上对弈。 看着棋盘上的形势,自己已被围堵住了最后一条生路,祁承扔下手里的棋子,展眉道:“我又输了,先生。” 傅先生也放下棋子,端起旁边的热茶噙了一口,笑着道:“别灰心,你的棋艺已有很大的进步,假以时日,说不定就能赢我一局了。” 祁承摇头叹气,“先生思虑周密,走一步便能想到后面三步,我怕是这辈子都赢不了先生了。” 傅先生但笑不语,刮了刮茶盏问道:“你和那孙莹莹的婚事究竟打算如何?我可听说孙家按捺不住,准备请皇上赐婚了。” 提起这个,祁承原本还算明朗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紧抿唇没有出声。 傅先生放下茶杯,若有所思看着他,“若是以前,你定会在皇上赐婚前就去孙家提亲,如今犹豫不决,可是遇上了真正心仪的人?” 他顿了顿,想起上次囡囡落水,一起过来的那个美貌出众的姑娘,问道:“上次和你一起过来的那位姑娘,是京城哪家的小姐?” 祁承低垂着眼帘没回答他,绷着脸起身道:“时辰不早,我回去了。” 他刚准备往屋子外面走,院子门口传来敲门声和小姑娘的喊声,“傅大叔,傅大叔。” 傅先生示意他和冯冀在屋里呆着,披上件厚衣裳,冒着大雪出去开门。 “傅大叔,你家也来了客人呀。”门开了,小姑娘看着门口的马车,说道。 “我侄子来了。”傅先生见她身后跟着两个穿金戴银撑着伞的丫鬟,有一个还十分眼熟,正是上次一起送囡囡过来,那个美貌出众的姑娘身边的丫鬟,扬眉问道:“你带这两位姑娘过来是……” 春桃上前笑着道:“傅先生,我们听方先生说您这里有银霜炭,所以想来买一些。” 傅先生奇怪地瞧她们,“京城多得是,你们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买?” 春枝道:“我们家姑娘有事要在方先生那里留宿一晚,听说整个县上都没有银霜炭卖,只有先生这里有,因此便来了。先生可否卖一些给我们,不需要多,只要够用一晚的就够了。” 傅先生摸摸下巴,想了想打开门让她们进院子,“进来吧,银霜炭就在最西边那间屋子里堆着,要多少自己去拿。” “多谢先生。”春桃和春枝连声道谢。 唤了车夫进来,去西边的屋子搬了一些银霜炭上马车,估摸着晚上够用了,春桃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块银子递给傅先生,“先生,这是买炭的钱银,请收下。” 傅先生随手接过,送她们出了门回去屋里,把银子扔给祁承,“喏,买你银霜炭的钱,正好是上次和你一起来的姑娘。外面人都走了,你也可以走了。” 祁承却是回到椅子上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道:“不急,大雪未停,路上不好走,我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再走。” 傅先生忍不住笑出了声,也不揭穿他真正的心思,到他对面坐下,把棋子重新放回各自的棋罐里,扬眉道:“那再来一局?” 祁承掂起一颗白棋,落到了棋盘上。 第六十六章 梅花酥 天色已黑,大雪还在扑簌簌下个不停,西边的屋子亮起了烛灯,燃起了银霜炭,室内暖意融融。 季云菀倚在床头就着烛灯看书,春枝守在一旁烹茶温酒,时不时剪剪灯芯,寂静中听到吱呀一声院子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就是咔嚓咔嚓在雪地里的脚步声,春枝忙放下手里的剪刀,去打开房门,迎门外的春桃进屋。 春桃把手里的伞放在屋外,提着食盒进门,春枝替她拍打身上沾到的雪花,对季云菀道:“姑娘,晚膳买回来了。” “拿着暖暖手。”季云菀放下书,摸了摸春桃冰凉的手,把怀里的暖手炉塞到她手里。食盒有两层,她打开看了看,吩咐春枝道:“上面这一层的饭菜送去给方先生,和这壶温着的酒一起送过去。” 春枝把下面一层的饭菜取了出来放到桌子上,再把温着的酒放进食盒,然后提着食盒,拿起门外放的伞,往东边方先生的屋子去。 不是在府里,也就不拘那么多的礼数,等春枝回来,季云菀让两个丫鬟和她一起用饭。 用完饭,春桃和春枝收拾了桌子,就去厨房烧热水给她家姑娘洗漱。季云菀惦记着玉佛,穿上披风刚出门,正要往方先生屋里去,“叩叩叩”院门被敲响了。 季云菀看看东边那间亮着灯光房门紧闭的屋子,又看看从未生过火,正在厨房手忙脚乱的两个丫鬟,迟疑片刻,就从屋里提了油灯,提起裙摆,小心翼翼穿过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积雪的院子去开门。 打开门,油灯昏黄的光线照见来人,季云菀认出是那位救了隔壁囡囡的傅先生,便道:“傅先生这么晚了来找方先生?快请进。”说完,侧过身让他进院子。 “老方不出来,怎么让贵客来开门?”傅先生进来院子走到屋檐下收起伞,掸了掸身上的雪花。 “方先生在屋里忙着替我赶制玉器,走不开身。”季云菀摘下披风上的帽子,解释道。 “我先进去了。”见他要找方先生,季云菀转身要回屋。 “哎,等等。”傅先生轻咳一声叫住她,把手里提的食盒递过去,“我侄子今日来看我,多带了一些梅花酥,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送过来给老方,你也拿些去吧。” 季云菀忙拒绝,“不用了,既是送给方先生的,我怎么好意思要。” “他一个人也吃不完。”傅先生说着从食盒里取出满满一盘梅花酥不由分说的塞到她手里,“拿着就是了。” 说完,转身就往方先生屋里去了。 季云菀只好端着梅花酥进了屋。 好不容易在厨房把火升起来了,锅里倒上水,让春枝看着灶,春桃回屋,就看见桌上多了一盘点心。 她好奇地问:“姑娘,这是哪里来的点心?” “傅先生刚才来了,原是送来给方先生的,也给了我们一些。”季云菀在油灯下翻动着手里的书页,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香甜酥松,味道不比鼎香楼的差。” 春桃拿了一块,刚咬了一口,好吃的瞪圆了眼睛,“姑娘,没想到这县上还有这么好吃的糕点。” 季云菀笑了笑,让她用碟子装了几块拿去给厨房的春枝。 方先生屋里,一打开食盒,方先生就吃惊道:“嚯,老傅,挺大方啊,这可是思乡坊的招牌梅花酥,一天就卖五盒,比京城鼎香楼的点心还难抢,你怎么舍得给我送过来,还是在这种下大雪的晚上?” 说完,他狐疑的看着傅先生,“不会是有事求我吧?我可跟你说,林寡妇是我先看上的,我是不会因为一盒梅花酥就把她让给你的。” 傅先生没好气地拿起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吃你的吧,谁和你抢。” 提着空了的食盒从方先生的院子出来,撑着伞慢悠悠走到巷子口,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傅先生收了伞掀开车帘上了马车。 “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这样的天气还要帮你送殷勤,快走,冻死我了。”傅先生搓了搓冻僵的双手,吩咐冯冀赶车。 冯冀坐在前面驾位上,挥起马鞭,马车掉头往傅先生的宅子去。 “我猜猜那是谁家的姑娘,看气度和穿着,不像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又有如此美貌,若从小就长在京城,早就声名远播了,然而京城贵女中名声最显的那几个姑娘我都见过,并不是其中之一。”傅先生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忽然道:“平国公府的二姑娘,听说年前从庄子上回来了,你在绵州就是被她救的?” 祁承靠着车壁,抬了抬眼帘道:“听说你前几日去了县里的倚翠楼?老胳膊老腿的还去青楼瞎折腾,二皇子可还没有放弃找你,这里离京城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若是被他的人发现了,我和太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救你一次。” “我去倚翠楼是正事正事,不是去逛窑子的!”傅先生赤红着脸争辩。 祁承淡淡道:“爱逛也没什么,反正你也没娶妻,等以后太子即了位,你住到青楼都无所谓。” “……谁说我爱逛窑子了?”无端端被扣了个爱逛窑子的帽子,傅先生憋屈的很,还要在争辩几句,马车停了,已经到了宅子门口。 祁承掀开车帘就下了马车。 等到人走了,傅先生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掀开车帘朝外面喊道:“哎,你在故意转移话题?” 祁承已经进了院子,头也没回。 季云菀屋里的烛灯亮了一夜,春桃和春枝两个丫头睡两个时辰便要去方先生屋里一趟,替他把冷掉的茶水换成新煮的,再瞧瞧玉佛的完工进度。 大雪窸窸窣窣下了一晚,等到天边微亮,才停下来,季云菀睁眼看见窗外的亮光,从被子里翻身坐起,她刚一动作,撑着头在床边打盹儿的春桃也醒了,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说道:“姑娘,你醒了。” “方先生那里如何了?”季云菀让春桃服侍她起身,问道。 “快完成了,春枝刚过去瞧。”春桃服侍她穿好衣裳,端起架子上的铜盆,“我去厨房端热水来给姑娘洗漱。” 净了面又涂抹上香脂,刚对着铜镜带上耳坠,春枝推开门急匆匆进来道:“姑娘,玉佛雕琢好了。” “快,收拾东西回府。”季云菀忙起身,让两个丫头收拾东西,她出门往方先生屋里去。 下了一夜的雪,屋外白茫茫一片,把玉佛拿上马车,两个丫头也把带过来的被褥寝具都搬上了马车,跟方先生告完辞,季云菀就带着两个丫鬟上了马车匆匆往京城赶。 平日里从云阳县到京城要一个时辰,昨夜的一场大雪让车夫不敢加快速度,甚至比往日的速度要慢。幸好时辰还早,才刚辰时初刻,应该赶得及在二伯父之前回去国公府。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就进了城门,季云菀和两个丫头都松了口气。眼看再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回府了,春枝把车窗帘掀开了一条缝,一边往外面看一边轻快地道:“还这么早,二老爷肯定……” 她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放下车窗帘紧张的看向季云菀,“姑娘,我看到二老爷在前面。” 季云菀一愣,正要挑开车帘往外面看,马车缓缓慢了下来,外面响起二老爷贴身小厮的声音,“可是国公府的马车,里面是府里的哪位姑娘少爷?” 怎么会碰上了?季云菀和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硬着头皮从车窗帘口探出头,就看见前面路边停着一辆马车,季明瀚披着大氅和贴身小厮站在路边。 “二伯父。”她朝季明瀚叫道。 “菀儿?”瞧见她,季明瀚裹紧大氅,上前两步问道:“这刚下了雪,你就出门了?” “昨儿在我舅舅家留宿了一晚,正要回府。”季云菀拿出昨天说的借口搪塞,问道:“听三妹妹说二伯父今天要回来,怎么在路边不回府?” “雪太厚一时没注意,马车的轮子掉进坑里上不来了。”一阵冷风吹过,季明瀚打了个哆嗦,搓着双手道:“正好碰上了你,伯父坐你的马车一起回府。” 说着,就朝马车走过来要上车。 “二伯父,等一等!”季云菀怔了怔,忙叫住了他。 季明瀚撩袍角的动作一顿,疑惑看着她,“怎么了?” 马车里除了她和春桃春枝两个丫头,还有被褥寝具以及那尊玉佛,如果让二伯父上了马车,肯定会被他发现的。可是如果无缘无故就不让二伯父上马车,那也肯定不行。 季云菀正绞尽脑汁努力想要寻个正当的理由,季明瀚见她不说话,低头继续撩袍角要上马车。 季云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季明瀚要撩开车帘进去马车里,后面有个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季大人。” 季明瀚撩车帘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了眼,下马车理了理衣摆就朝后面的来人拱手行礼,“世子。” 祁承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看了一眼路边的情形,问道:“季大人这是马车坏了?” 第六十七章 打了人 季明瀚道:“不是,雪太深,车轮陷下去出不来了。” “是吗?去帮季大人把马车推出来。”祁承转头吩咐冯冀。 冯冀得令上前,季明瀚只好让车夫和小厮一起帮忙。 车夫在前面赶车,冯冀和小厮一起在后面推,多了一个人帮忙,马车的轮子很快就从坑里出来了。 “多谢世子相助。”季明瀚拱手向祁承道谢。 “季大人客气了。”祁承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前面马车上掀开了一条缝的车窗帘口,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既已出来,季明瀚便也上了自己的马车,往国公府走。 季云菀的马车跟在后面,车内春桃和春枝两个丫头松了口气,春枝小声道:“多亏了世子,要不然二老爷就上来了。” “幸亏运气好。”季云菀拍了拍胸口,没有多想。 国公府门口季云庭和季云兰早就派了下人在守着,见到有府里的马车过来,慌忙回去禀告两人。 到了门口,季明瀚下了马车,季云菀也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从马车下来了,她担心季明瀚会直接去书房,忙道:“二伯父,你出门这一个多月,祖母担心的很,念叨了你好几次呢。” 季明瀚正准备回院子的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道:“那我先去看看母亲。”抬步往老太太院子去了。 见他走了,季云菀让两个丫头送马车去宅子后面的角门,她进了大门没走两步,季云兰和季云庭得了消息匆匆过来了。 “二伯父去了祖母那里,你去拖住他一会儿。三妹妹去掩护我把玉佛放回二伯父的书房。”她简单的吩咐了一下,就让季云庭去拖住季明瀚,带着季云兰匆匆往后院去。 角门开在后院一丛僻静的梅树旁,靠近锦绣院,让春桃和春枝把马车上的被褥用具搬回锦绣院,季云菀抱着玉佛和季云兰悄悄往碧桐院去。 担心被人撞见,两人走的都是平常府里不大有人走的路,幸好昨天下了一场大雪,府里的主子丫鬟都待在屋里,没什么人出来。两人一路平安无事的到了碧桐院门口。 叶氏去了周氏那里不在碧桐院,季云兰便让她的贴身丫鬟以要训话为由把院子里的丫鬟都支开了,她悄悄和季云菀带着玉佛进去季明瀚的书房。 放好了玉佛出来,两人均长出了一口气,季云兰扬了扬下巴道:“这事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为了祖母的寿辰,大伯母请人为我们做了几件头面,到时候我要先选。” 府里给几个姑娘做的衣裳首饰,一向都是按从大到小的顺序来选,季云菀在季云兰的前头。 “让你先选。”之前两人就有过约定,何况季云菀对这些首饰衣裳也不太在意,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选什么?”叶氏带着丫鬟从院子外头走进来,瞧见季云菀有些惊讶,“菀儿怎么来了?” “来找三妹妹说了说话。”季云菀朝她福了福身子道:“二伯母,我先回去了。” “你什么时候和菀儿关系这么好了?”见季云菀走了,叶氏好奇的问女儿。 “谁和她关系好了。”季云兰撇了撇嘴,岔开话题,推她娘往屋里去,“娘,爹回来了正在祖母那里,你和爹都一个多月没见了,快打扮打扮好让爹眼前一亮。” 整整一天,季云菀都忐忑不安,注意着碧桐院那边传出来的动静。季云庭比她更不安,自己的屋不回,在季云菀屋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念叨道:“老天保佑,不要让二伯父瞧出什么异样来。” 一上午都风平浪静,直到用了午膳,从碧桐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二伯父让人把玉佛收起来放进了库房,准备等老太太寿辰那天再搬出来,两人才放下了心,确定二伯父没有瞧出两尊玉佛不一样。 “姐,你真是我的大恩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季云庭拉住他姐姐的手,感激涕零道。 “你对我最好的报答,就是好好读书,别再逃学了。”季云菀伸手敲了敲他额头,板着脸道。 “我现在就回去看书。”又提到读书的事,季云庭举起手,转身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这小子,又溜了。”季云菀瞪着季云庭跑远的背影,气急跺了跺脚。 那一场大雪,积了两日才开始逐渐融化,屋外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季云菀一大早去荣善堂请了安,回来睡了个回笼觉,就靠在软榻上一边吃着茶水点心,一边看讲书生和小姐爱情的话本打发时间,惬意的决定一天都要窝在这温暖如春的屋里,不要踏出房门一步。 然而天不遂人愿,话本刚看到一半,正看到书生进京赶考被丞相家千金看中,高中后被皇上当朝赐婚,小姐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绝要自尽,正是精彩关键之处,门外小丫鬟火急火燎的掀开门口的厚布帘子进来。 “姑娘,不好了,三少爷把崇恩伯府家的二公子打了!” ……云庭把阮泽打了?季云菀一怔,忙问:“怎么回事?三少爷怎么会打阮二公子?” 小丫鬟道:“就是姑娘随伯府夫人一起去城郊庄子,阮二公子把他那个心上人表妹一同带去的事情,三少爷知道了,两人在街上碰见,三少爷当街就和人家打了起来。三少爷倒是没受什么伤,听说阮二公子受了点轻伤。” 这小子,不好好读书,打架倒是挺在行。季云菀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扔下话本从榻上下来,“他回来了没?我去瞧瞧他。” “个王八蛋,以为让着我,我就会下手轻些么,活该被打。”季云庭嘀嘀咕咕对着铜镜检查身上的伤,见肩头有一小块青的,哎哎叫着朝旁边的丫鬟招手,“我这里青了,快拿个煮熟的热鸡蛋来给我滚滚。” 丫鬟应了一声到外间挑开帘子要出去,正好碰上季云菀要进来,忙福下身子行礼,“二姑娘。” 听见他姐姐来了,季云庭三两下把松垮垮的衣裳系好,迎出来喊道:“姐。” “你把阮二公子打了?”季云菀一进来就问他。 季云庭耷拉下脸,“他该打!嘴上说着中意你,向你献殷勤,结果却有个心上人表妹,竟然还偷偷带着和你一起去庄子。他那个表妹在遇到山匪的时候救伯府夫人,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讨好伯府夫人到她那个儿子身边!” 季云菀有些头疼,从城郊庄子回来后,她和阮泽的交易也了了,她早就把崇恩伯府抛到了脑后,没想到霍秀秀救了伯府夫人和她是阮泽心上人的事都已经传开了。 “他欺骗你的感情,我当然要打他,这一次还不够,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季云庭冷着脸忿忿道。 这小子没有别的优点,唯有一点,说到做到。他跟季云渊学武很是学了些招数,阮泽武艺不精,只会些皮毛,真怕他以后见阮泽一次就打一次,要是哪次真把人给打严重了,伯府肯定会找他们国公府算账的。 “我都知道,他那表妹的事我一早便知道了,去庄子前就见过好几面。”季云菀决定把真相告诉他,平静地说道。 季云庭始料未及,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都知道?!” “嗯。”季云菀点头,“阮二公子的心上人从始至终都是他那表妹,这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对他压根儿没感情,就算没有他那表妹,他再怎么献殷勤,我也不会嫁给他的。” 上一世她嫁给阮泽,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他的家世地位人品和相貌,是那些求娶她的人当中最好的。那时因为救了祁承,和安王妃交好的缘故,孙莹莹总觉得她要进王府抢她的位置,因此想出各种恶毒的法子害她。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的躲过,但她受够了提心吊胆,知道只有自己成了亲,孙莹莹才会消停,当时和阮泽见了一面,谈吐印象都不错,就答应了和他的婚事。 “那、那、那你不理他就是了,为什么和他出门好几次,还陪伯府夫人去了庄子上?”季云庭不解的问。 她只好把和阮泽做交易的事说了。 “还有这样的玉?”季云庭听完有些吃惊,朝他姐伸手,“这么冷的天,你肯定带了那块暖玉在身上,快让我瞧瞧。” 季云菀轻咳一声,“已经送人了。” 季云庭扁了扁嘴纳闷,“你尽心尽力帮阮家二公子就为了那两块玉,结果这么快就送人了?姐,你费那么大劲干嘛啊。” 季云菀摸摸鼻子,她一开始要那两块玉就不是为了自己,一块是为了安王妃,还有一块……还没到用的时候。 “既然知道这些了,那就去崇恩伯府道个歉,你若不待见阮二公子,以后遇见了不搭理就是,别又动手。”季云菀正了正面色道。 季云庭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对了,这件事不许告诉旁人知道,特别是祖母和两位伯母。”季云菀叮嘱他。 季云庭道:“知道了,不过你以后不许和那阮家二公子见面了,我还等你给我找一个文武双全的好姐夫呢。” “我本来不用和他见面了,谁叫你又把人打了。”季云菀无语地看着他道。 季云庭心虚地挠了挠头。 第六十八章 打冰球 不等她带季云庭去崇恩伯府赔罪道歉,伯府夫人李氏就上门来了。 周氏在暖阁见过李氏,就让丫鬟唤了季云菀过去。 “二姑娘,是我们伯府对不起你,我家泽儿竟然把那霍秀秀带去了庄子上,他们两人以前是曾有过一段情,但霍秀秀一早便离了京城,两人断了联系,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又偷偷联系上的。”上次受到山匪的惊吓后,休养了这些天,李氏的精神总算好了许多,原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一见面,就拉着季云菀的手赔罪。 她如今在她们眼里是受害人,季云菀便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道:“夫人言重了,是二公子欺瞒在先,与伯府何干,夫人不也是被瞒在了鼓里?不过虽然二公子欺瞒在先,但他与霍姑娘两情相悦,感情坚炽,让人羡慕。而且霍姑娘在遇到山匪时不顾自身的安危救了夫人,着实是位勇敢的好姑娘,我不仅不怪他们,反而佩服霍姑娘的紧。倒是我家庭儿,打伤了二公子,还请夫人不要怪罪的好。” “府上三少爷也是为了维护你这个姐姐,泽儿该打。”李氏见她如此大度,叹息的跟周氏道:“原想从庄子回来便让我家泽儿来府上向二姑娘提亲,现在看来,我家泽儿实在配不上二姑娘。” 周氏笑着道:“夫人哪里话,不过是我家菀儿和令公子没缘分罢了。” 李氏又坐了会儿起身告辞,让丫鬟送她出去,周氏招手让季云菀坐到她身边,怜惜道:“你这孩子,也忒大度了些,竟然这么容易就原谅了那阮家二公子。也是我们的错,没让人查一查,不知道他有个感情这么深的表妹,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和他相处这么久。不过幸好两家还没定亲,不是在你嫁过去之后才发现的,往后和崇恩伯府疏远了就是。” 说着她叹了口气,“舒儿瞧上的意中人被一个丫鬟勾搭了去,你瞧上的意中人早就有了心上人,我们府里的姑娘怎么都这么不顺。” 周氏觉得她和季云舒姻缘不顺,特地等到雪化了,天朗气清的一日,带她和季云舒去了城北的月老庙。 周氏提前一日派了人来跟庙里的主持说了一声,因此庙里的香客寥寥无几,上了香,周氏拿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去找主持算两人的姻缘,季云菀和季云舒从祠堂出来到了院子里。 季云菀抬头绕着姻缘树找她上次丢的红布条,找到后一转头,就看见季云舒正握着毛笔,在旁边案桌上的红布条上疾书。 “大姐姐,你写好了没?我……”她走过去,刚说了一句话,季云舒却猛地收起了手里的红布条。 季云菀有些奇怪的看着季云舒,她不过是想说她找到了一个扔布条的好地方,又没想瞧红布条上写的什么,季云舒怎么生怕她瞧见上面写的内容似的。 “二妹妹,你怎么不写呀?”季云舒也觉出她刚才的举动有些突兀,掩饰地笑了笑问,手里仍是严严实实的遮住红布条上的字迹。 “马上写。”季云菀随口应了一声,取了块红布条,拿起笔作势要写,就见季云舒已经放下笔,拿着红布条到姻缘树下转了转,寻了根能够到的树枝,就踮起脚,一脸认真虔诚把红布条系到了树枝上。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大姐姐好像有情况了呀。季云菀拿着笔在下巴上点了点,若有所思的想。 那场大雪后,花园里的梅树都开了,季云菀剪了几枝开的正盛的抱在怀里,想要送去给季云舒几枝,到了翠华院,却听小丫鬟说她不在。 “大姑娘去哪儿了?”季云菀随口问道。 “去了城郊冰湖,萧王请了大少爷去打冰球,大姑娘一起去了。”小丫鬟答道。 “把这几枝插到你们姑娘房里的花瓶里,就说是我送来的。”季云菀听了也没多想,把梅花交给小丫鬟,转身便走。 刚走到院子门口,季云晴蹦蹦跳跳的进来了,看见她欢快地打招呼,“二姐姐,你来找大姐姐呀。” 季云菀停下来点头,“嗯,花园里梅树开的好,就剪了一些梅花送过来。你姐姐去了冰湖?” “是呀,和大哥哥一起去的,最近大姐姐总和大哥哥一起出门,都不带我一起。”季云晴扁扁嘴,不高兴道。 大姐姐总出门?季云菀心思电转,弯下腰笑眯眯摸了摸季云晴的小脑袋,“你想去看打冰球吗?二姐姐带你去找大哥哥他们好不好?” 季云晴眼睛一亮,“真的?好呀,二姐姐我们快走。” 吩咐人去让前院准备好马车,让人去跟周氏说了一声,季云菀就带着季云晴出门坐上马车往城郊的冰湖去。 每年入冬大雪过后,城郊这一片湖就会结上厚厚的一层冰,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京城里那些王孙子弟兴起了在冰湖上打冰球的活动。冬日没什么好的消遣去处,这片冰湖倒成了大家隔三差五玩乐的好去处。 马车到的时候,冰湖那里已经聚了好些的人,萧王府的侍卫把冰湖围了起来,只留了一个入口,不让闲杂人等进出。守在入口的是萧王世子身边的贴身侍卫,看到季云菀和季云晴下了马车,忙向她们行礼,“二姑娘,六姑娘。” “我大哥哥大姐姐可是在里面?”季云菀扯紧披风问道。 侍卫点头,“在的,大少爷和大姑娘都在,我让人领两位姑娘过去?” “有劳了。”季云菀朝他点了点头,和季云晴随带路的侍卫往里面走。 冰湖上正在进行比赛,旁边围观的人群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声,到了季云舒面前,带路的侍卫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季云舒正紧张的看着冰湖中间的比赛,看见季云菀和季云晴,惊讶道:“二妹妹,六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你和大哥哥来看打冰球,我带六妹妹也来瞧瞧。”季云菀牵着季云晴在她身边站定,转头看了一下周围围观的人群,都是各府上的少爷小姐。 冰湖中间季云渊和姜继扬都在比赛,两人在一个队伍里,他们队伍间配合十分默契,很快就进了几个球,赢了这场比赛,下场休息。 就算是在大冬天,这一场比赛也让他们出了不少的汗,他们两个走到场边,看见季云菀和季云晴,季云渊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问道:“二妹妹,你和晴儿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季云菀回答了一声,笑眯眯夸赞道:“大哥哥,姜公子,你们刚才的比赛真精彩。” “嘿嘿,精彩吧,我和你们大哥哥这么厉害,等会儿睁大眼睛看我们赢今天的比赛。”姜继扬得意地扬起下巴,伸手摸了摸季云晴的脑袋。 “行了,别得意了,小心得意过头等会儿输了比赛。”季云舒瞪了他一眼,见莺儿拿来了水囊过来,伸手接过来递给他们,“渴了没?快喝水。” 姜继扬接过水囊仰头咕嘟嘟喝完一抹下巴上的水渍,季云舒嫌弃的蹙了蹙眉头,从袖子里拿出两块帕子递给两个人,“满头大汗的,擦一擦吧。” 哎呀呀,大姐姐以前不是十分不待见姜继扬的吗?连和他说句话都不乐意,如今怎么又是递水囊又是递帕子的。季云菀摸摸下巴,黑白分明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表妹!”季云菀正看着季云舒和姜继扬两个人若有所思,突然传来贺骁的声音。 季云菀循声看过去,就见贺骁从远处大步朝她跑了过来。 “表哥,你也是来比赛的?”看见贺骁身上利落的装束,季云菀问道。 “是啊,你来看比赛?霜霜那丫头怕冷的很,让她来看我比赛,怎么说都不来。”贺骁点点头,朝季云渊几个打了个招呼。 季云菀眉眼弯弯笑了起来,“表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冬天就不喜欢出门。” “要上场了,等我比赛完了再来找你。”冰湖中间比赛快开始了,贺骁说完就急匆匆过去了。 冰球比赛一次有好几个队伍,两两比赛完赢的队伍就参加下一场,直到决出最终胜利的队伍。 这一场贺骁和萧王世子在一个队伍, 另一个队伍则是二皇子和孙家几个公子,祁承也在其中。 之前没看见,直到上了场才发现祁承也在比赛的队伍里,他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冷峻英朗,在一众世家公子中都十分显眼。周围的小姐们看着场中窃窃私语,面色微红,目光时不时从他身上飘过,却又因为孙莹莹就在旁边,都不敢多瞧。 比赛很快开始了,场中越来越激烈,季云菀一开始还有心思琢磨季云舒和姜继扬,后来就只能全神贯注盯着冰湖中间的比赛。 场中比赛过了一半,混乱中孙家大公子手里的冰球杆打在了贺骁的左小腿上,贺骁的动作瞬间就慢了,季云菀看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祁承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一个人几乎压制住了一整场比赛,二皇子的队伍毫无悬念的赢了比赛。 贺骁下了场,远远走过来左腿有些踉跄,季云菀忙迎上前扶住他,担心道:“表哥,你没事吧?” “嘶,那小子使阴招。”贺骁头上冒汗,咬牙切齿道。 季云菀忙从袖子里拿出帕子给他擦汗,一脸担忧看着他,“表哥,我先送你回去。” 第六十九章 打赌 跟季云渊和季云舒说了一声,她扶着严骁往外面走。 “哟,严公子输了就要走?这点气量也太小了吧。”孙家大公子孙鹤拦在两人面前,得意道。 严骁冷冷看着他,“让开,你个只会在暗地里使阴招的小人!” 孙鹤听了不乐意,“比赛场上磕磕碰碰难免的事,凭什么说我使阴招?好你个严骁,输了就污蔑人,明明是你自己技不如人。” “我技不如人?”严骁看着他鄙夷地挑眉,“我再技不如人也比你强,不就是赢了刚才的一场比赛,有本事把最后的比赛也赢了,就算你厉害。” “我们当然能赢,看到前面台子上的彩头没?小玩意儿不值钱,我这里有一百两银票,赌我们赢!”孙鹤是京城中为首的纨绔子弟,平日里最是爱逛赌场,被严骁一激,赌性便上来了,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气势汹汹道。 “好,那我也跟你赌!”输人不能输阵,严骁也豪爽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转头问季云菀道:“表妹,你说我们要赌哪个队伍赢?” “表哥……”季云菀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银票。 严骁虽然十分肉痛银票,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面子比银票重要,催她道:“你随意说一个。” 现在只剩下三个队伍,除了孙鹤他们的队伍,还有季云渊姜继扬以及永宁侯世子的队伍。季云菀无奈,见他打定了主意,只好道:“那就大哥哥的队伍吧。” “我赌季家大少爷的队伍赢!”严骁啪的一声把银票拍到孙鹤的面前。 “好,我就等着你把银票送到我面前。”孙鹤冷哼一声,转身去准备之后的比赛。 “走,表妹,回去接着看比赛。”严骁也不走了,转身回去看比赛。 季云菀只好转身跟他一起回去。 下一场是季云渊姜继扬对永宁侯世子的比赛,一边看着场中的比赛,季云菀一边小声问严骁,“表哥,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不是我的,是爹这些年的私房钱,早上出门的时候才让我偷偷存去钱庄的。”严骁呲着牙道。 季云菀震惊地睁大眼睛,“什么?那要是输了,你怎么跟舅舅交代?” “所以我不能输啊,要是输了会被你舅舅我爹打死的。”严骁苦着脸惨兮兮道。 季云菀对她这个表哥实在无语,紧张的盯着冰湖中间的比赛,幸好运气不差,这一场季云渊和姜继扬的队伍赢了比赛。 “季兄,姜兄,一定要赢了孙鹤他们,那一百两可是我爹的全部身家,就全押你们身上了。要是输了,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严骁拍着季云渊和姜继扬的肩膀,严肃认真道。 季云渊哭笑不得的点头:“我们会尽力的。” 姜继扬搂住他的肩膀,感同身受道:“我懂你的心情,放心,我们不会让孙鹤赢的。” 他们三个人惺惺相惜的鼓劲完,最后一场比赛就开始了。 孙鹤那边的队伍一开始就用猛烈的进攻压制住了季云渊那边,开场还不到一半的时间,就进了好几个球。 “完蛋了完蛋了,老爹的私房钱啊啊啊啊。”严骁心急如焚地用力拍大腿,然后嗷一嗓子抱住受伤的小腿。 季云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冰湖中间,双手紧张的放在胸前,场中祁承利落地挥杆进了一个球,然后抬起头,朝围观人群看了过来,目光滑过所有人,落在了她的身上。 季云菀和他四目相对,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哀求的神色,张开嘴轻轻对他做了个口型,“拜托。” 祁承扬了扬眉,不置可否的收回了目光。 接下来的比赛,季云渊和姜继扬扳回了一局,进的球渐渐追上了。祁承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是他进了球,超过了季云渊他们的队伍,都会抬头看向人群中的季云菀,季云菀也只好三番五次用哀求的眼神看他,紧握双手拜托他,然后,季云渊的队伍就会把进的球追上来。 “姑娘,世子在往这边看呢。”孙莹莹就坐在不远,她身边的丫鬟碧水,见祁承的目光时不时落到人群中,笑着对她家姑娘道。 孙莹莹骄纵的笑了笑,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发簪,眼角余光瞥见坐在不远的季云菀和她身边的严骁,阴冷的哼了一声。 比赛最后,季云渊和姜继扬的队伍以一球之差赢了比赛,孙鹤气的摔了冰球杆,严骁则不顾小腿上的伤,高兴地跳了起来。 “孙大少爷,愿赌服输,银子呢,拿来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可不能反悔不认账。”他走到孙鹤面前,趾高气扬地道。 孙鹤气的脸黑沉的能滴下水来,掏出银票扔给他转身就气冲冲走了。 “季兄,姜兄,我改日请你们吃饭。”严骁得意洋洋收起银票,拍了拍胸口道:“走,表妹,我们回去。” 季云菀往孙家那边看了一眼,正撞上祁承看过来的目光,她朝他轻轻做了个口型,“谢谢。” 送严骁回了严府,只说腿上是打冰球不小心伤的,对和孙鹤作赌的事两个人都半个字都没提,谁叫作赌用的是舅舅的私房钱,要是说出来,舅舅和舅母肯定会大吵一场。 从严府回去国公府,就听丫鬟说大少爷和大姑娘六姑娘都回来了,姜继扬也来了,她先去了翠华院,只看见季云晴抱着只兔子在院子里。 “晴儿,大哥哥和大姐姐呢?”季云菀问小姑娘道。 “大哥哥被我爹叫去了,大姐姐刚才还在院子里的,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季云晴手里拿着一个玉雕的小兔子吊坠,在给怀里的真兔子拨弄着玩儿。 “这小兔子吊坠挺好看的,你在哪儿买来的?”季云菀见了,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买的呀,是大哥哥他们刚才赢了冰球比赛的彩头,大哥哥送我的。”季云晴道。 “那我回去了,你跟大哥哥说一声,我表哥过两日请他和姜公子吃饭。”季云菀弯腰摸了摸她怀里的兔子,转身便出了翠华院回去自己的院子。 “春桃,你觉不觉得大姐姐对姜公子有些不同了?”回去的路上,又想起今日冰湖上,季云舒对姜继扬变化的态度,季云菀问身后的丫头。 “有吗?我觉得大姑娘还是有些嫌弃姜公子呀。”春桃一脸茫然道。 “可是大姐姐以前是特别嫌弃姜公子,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的那种,虽然现在也是嫌弃,但没有以前那么嫌弃了,而且我总觉得她在冰湖对姜公子的态度透着那么一丝丝的亲昵。”季云菀摇头,认真道。 听她家姑娘这么说,春桃也认真思索起来,两人讨论着走到了花园,经过池塘旁边的假山,季云舒突然从假山后面跑了出来。 “大姐姐?”季云菀一愣,叫了她一声。 看见她,季云舒稍微愣怔过后就朝她笑了笑道:“二妹妹,你回来了,严公子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小伤而已。”季云菀看了看假山,疑惑地问:“大姐姐在假山后面做什么?” 季云舒道:“哦,回来没事就在花园里逛了逛,对了,我看见了你送过去的梅花,开得很好,多谢。” 季云菀笑道:“没事,大姐姐喜欢就好。” “那我先回去了。”季云舒说完,便离开了。 “姑娘,你看见大姑娘腰上挂的那个小兔子吊坠没?和六姑娘手里的一模一样。”见她走了,春桃小声在季云菀耳边道。 这种比赛的彩头赢得队伍一个人只有一个,季云渊的给了季云晴,那季云舒身上的吊坠,应该就是别人送的。 季云菀到刚才季云舒出来的假山后面瞧了瞧,地上有好几行凌乱的脚印,一看刚才在这里的就不是一个人。想起丫鬟说姜继扬也来了府里,季云菀把左手肘放到右手臂上,食指在下巴上点了点,季云舒和姜继扬两个人,肯定有问题。 冬日天冷,整日窝在房中委实无趣,一听说季云舒又悄悄背着周氏出了门,季云菀也赶紧收拾了一下,也偷偷跟出了门。 跟了一路,季云舒的马车在一家戏园子门口停了下来,莺儿先从马车里下来,然后扶她家姑娘下来。看见主仆两人进去了戏园子,季云菀也赶紧和春桃从马车上下来,跟在后面进了戏园子。 戏园子前头是听戏的,季云舒却带着莺儿去了后面。后面是好些院子,有些是给戏园中那些角儿住的,有些空置着没人,季云舒似乎来过好几次,熟悉的很,带着莺儿直接进了一个没人的小院子。 担心进去会被季云舒发现,季云菀和春桃就等在小院子外面,过了会儿,就见姜继扬来了,也进了小院子。 好哇,大姐姐竟然瞒着全府上下和姜继扬偷偷见面。季云菀磨了磨牙,心里有些痒痒,想要看看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后院的人都去了前头唱戏,周围没人,她在小院子周围转了转,发现院墙不太高,便让春桃去寻了块大的石头垫在院墙下面,她扒着院墙,踩在石头上,往院子里面看。 第七十章 偷看 院子里有个小亭子,季云舒坐着,姜继扬站在她身侧,两人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幅画,交谈声飘到了院墙外。 “这幅画确定是真品吗?”季云舒看着石桌上的画,问道。 “自然是了,这可是我从萧王世子那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讹来的,绝对是真品。”姜继扬伸出手指弹了弹桌上的画,自信满满道。 “你小心些,袁老的真品如此珍贵,你别弄坏了。”季云舒瞪了他一眼,小心的收起画。 “莺儿,把画收好。我们走了。”把画交给一旁的莺儿,季云舒起身道。 “哎,这么快就走?别急啊,再坐一会儿。”姜继扬拦到她面前,伸手就要牵她的手。 “还有人在呢,你做什么?”季云舒打开他的手,后退两步,看见旁边的莺儿,脸色有些发红。 姜继扬无奈地啧了一声,朝莺儿使眼色。 莺儿捂嘴笑,“姑娘,我出去外面院子门口等你。”说完,抱着画就往外面走。 “莺儿……”季云舒叫了两声,就被姜继扬拉着手重新坐回了石凳上。 眼见莺儿要出来了,季云菀急忙从石头上下来,拉着春桃躲到了拐角的围墙后面。 莺儿出来后就守在院子门口,季云菀躲在围墙后,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惊诧极了,大姐姐不声不响的,什么时候和姜继扬好上的? 在外面等了会儿,还不见季云舒出来,她有些急了,这姜继扬不会在里面占大姐姐便宜吧? 见莺儿守在门口也不见着急,季云菀在春桃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你去把莺儿引开,我再瞧瞧里面。” 春桃得了令,装作来找季云菀的模样朝莺儿走了过去,问莺儿为什么在这儿,有没有看见二姑娘,还要进去后面的院子找人。 莺儿自是不同意让春桃进去后面的院子,情急之下,拉着春桃去了别处。 见人走了,季云菀赶紧从拐角里出来,踩着石头重新往院墙里看,这一看不得了,原本在亭子里的两个人不见了。 奇怪,人呢?季云菀努力掂起脚在院子里搜寻两人的身影,忽然“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身后打在了旁边的院墙上,季云菀吓了一跳,急忙扭身往身后看,脚下的石头没站稳,晃了晃摔下去,被身后的人接了个正着。 祁承今日是陪他母妃到戏园子来听戏,他不喜欢听戏,就到这后院来走走,结果就看到有个姑娘正扒在这边的院墙上,偷偷的往院子里面瞧。走近了才发现,这身影他很眼熟,堂堂国公府二姑娘,毫无大家闺秀的气质趴在墙头不说,而且也不知道在瞧什么那么认真,连身后来了人都不知道,他便弯腰捡了块石头想吓唬吓唬她。 季云菀落进他的怀里,抬头看见是他,脸微微一红,赶紧从他怀里起身站好。 “你在偷看什么?”祁承忽略掉怀里突然空了的失落,扬眉问她。 “……没什么。”季云菀轻咳一声,把掉落在脸颊边的一缕秀发撩到了耳后。 “是吗?我瞧瞧。”祁承不信,走到院墙边往院子里面看,他个子高,站在院墙边就能看清里面。 “你看到了什么?”见他看着院墙里面神色有些古怪,季云菀小声问了一句,然后按奈不住接着踩上石头,继续往里面看。就见刚才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的两个人又冒了出来,姜继扬把季云舒按在亭子的石柱上,正低头亲她。 占她大姐姐的便宜!季云菀顿时火冒三丈,正要跳下石头就冲进院子去,就见季云舒一把推开了姜继扬,羞红着脸转身往院子门口跑来。 大姐姐看见了她不要紧,然而祁承也在旁边,要是大姐姐知道祁承也看见了刚才那一幕,会埋怨死她的。 想到这个,季云菀赶紧跳下石头,伸手拉住祁承就往院墙的拐角跑。 还好来得及,两人在拐角躲好,季云舒才从院子里出来,姜继扬也追在她的后面出来了。 “你原来……”祁承开口刚说了几个字,季云菀就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大姐姐和姜继扬还在院子门口呢,被他们听见了怎么办? 刚才一时情急,季云菀是拉着他的手跑的,到了这里也忘了放手,如今一只手仍是牵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捂在他的嘴上。因为他身量高,她要靠的很近,微微掂着脚才能捂住他的嘴,两人不过一拳的距离,祁承都能闻到她身上清幽的女儿香。 院子门口见惹恼了季云舒,姜继扬正围着她上蹿下跳的说好话,季云舒一脸的羞恼,见姜继扬拦着不让她往前头去,跺了跺脚就往院墙拐角这个方向走。 季云菀暗叫糟糕,放开捂住祁承的手,就想再往旁边躲一躲,祁承却突然一手拉紧她的手,一手搂住她的腰转了个身把她按在院墙上,低头靠近她耳边小声道:“嘘,别动,要被发现了。” ……这样不仅会被发现,还会被误会!季云菀靠在祁承的胸口,大气也不敢出,就怕季云舒过来看见会误会他们。幸好季云舒只是往这边走了两步,就又被姜继扬拦了下来。 怀里的姑娘,小手细腻无骨,腰肢纤细温软,祁承忍不住想起那日她被毒蛇咬伤,他冲进去救人时看到的旖旎景色,喉头动了动,下腹涌上一股热流。 “姑娘。”莺儿和春桃两个丫头回来了,季云舒瞪了姜继扬一眼,和他分开,看着春桃十分惊讶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你家姑娘呢?” 春桃说了个理由,“我和姑娘来看戏,去拿了壶热茶的功夫,姑娘就不见了,我刚才看见莺儿姐姐,央她一起帮忙找我家姑娘,还没找到呢。” “都找过了哪些地方?二妹妹莫要又出事了才好。”季云舒听了,立刻吩咐几个人,“莺儿,你再和春桃去拐角那边找找,我和姜公子去这边找。” 听到季云舒让春桃和莺儿往他们这边来,季云菀急忙伸手拍了拍祁承的胸口,仿佛身上着了火一般,祁承猛地放开了她,目光深沉又克制,深深看了她两眼,转身大步走了。 ……走就走嘛,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季云菀无语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那边春桃和莺儿已经过来了,她忙理了理身上的衣裙,从墙角闪身出去。 “姑娘,你跑到哪里去了?”春桃看见她,像模像样惊呼一声,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跑到她身边。 “二妹妹。”季云舒正要和姜继扬往另一边去寻她,看见她出现,也忙朝她疾步走过来。 “大姐姐,姜公子。”季云菀朝他们点了点头,随意编了个理由道:“我去找净房,一时迷了路,又找不到人问。” 季云舒没有怀疑,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真担心你一个人又出事。” “我哪里就那么倒霉,每次一个人都出事?”季云菀笑眯眯地道。 “大姐姐,今天的几场戏都不好看,我们回去吧。”目光从旁边的姜继扬身上扫过,季云菀板起脸,挽起季云舒的胳膊道。 “嗯。”季云舒点了点头,也不管一旁的姜继扬,带着莺儿和春桃两个丫头,就往前头走。 得,又把人惹生气了。看着那个瞧都不瞧自己一眼的窈窕身影,姜继扬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回味起刚才在亭子里把人按着亲的美妙滋味,眼神暗了暗,忍不住伸手抚上自己的嘴唇。 季云菀让莺儿和春桃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她和季云舒乘前面一辆。 “大姐姐,你和姜公子怎么在一起?也是来听戏的吗?”季云菀旁敲侧击的问道。 “……不是。”季云舒面色有些不自然,垂下眼帘道:“不是快到祖母的寿辰了吗?祖母最喜前朝袁老的字画,然而袁老的字画大都藏于宫中,流传于民间的只有寥寥几副,恰好姜公子知道萧王府上就有一副,我便请他帮忙寻了来。” “大姐姐以前不是不待见姜公子的吗?如今怎么和他走的这样近了?难不成是发现姜公子也挺讨人喜欢的?”季云菀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问道。 “谁和他走的近了?还有,他哪里讨人喜欢了?”季云舒撇开脸,嘟囔道:“他这个人,只会嬉皮笑脸,一点都不沉稳严肃,对诗书也不精通,一看书就打瞌睡,做事不让人放心。” 季云菀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姜公子这么多缺点啊,真不知道以后他会是京城哪位姑娘的夫君,真替哪位姑娘感到可怜,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季云舒听了,微微蹙眉,有些不自在地辩解道:“其实……其实他也没这么差,我听大哥哥说,他为人仗义豪迈,做事还是挺靠得住的。” 真是口是心非,季云菀在心里偷笑,面上却没有拆穿她,附和地点头道:“嗯嗯,大姐姐说的对,姜公子人品应该不错,要不然大哥哥也不会和他做这么多年的朋友,大哥哥的眼光错不了。” 季云舒眉眼舒展,露出温柔的笑。 回了国公府,在花园的岔路口分开,季云菀带着春桃回去锦绣院,在路上春桃小声问道:“姑娘,大姑娘和姜公子这样算不算是在暗地里悄悄幽会?” 季云菀竖起食指贴到唇上,朝她嘘了一声,笑意盈盈轻轻道:“府里很快就有喜事要办了。” 第七十一章 寿宴 府里迎来的第一桩喜事,就是老太太的寿辰。 老太太的五十大寿,国公府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准备。到了寿宴那一日,刚到卯时,外面天还未亮,春桃和春枝就从外间进来叫醒季云菀。 “姑娘,别睡了,快起来吧,今儿是老太太寿辰,要先去荣善堂请安,等会儿宾客们也要来了。”季云菀昨晚看话本看得入神,睡得有些晚,春桃把她家姑娘从被子里挖出来,春枝把一早准备好今日要穿的衣裳放到床头,又到门外唤了小丫鬟们端热水进来。 季云菀打着哈欠从床上起身,微阖着眼任两个丫头摆弄,净面换好衣裳,又坐到梳妆镜前。今日是老太太寿辰,自然不能马虎了,两个丫头替她画好妆容,又取过一支玉海棠的簪子插到她发髻上,耳上是一副景泰蓝的红珊瑚耳坠,唇上再轻轻抿上唇脂,看着镜子中那个国色天香的姑娘,两个丫头都有些呆了。 “姑娘今日一露面,年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公子会来府里提亲呢。”春枝道。 这一番折腾的有些久,外面天色已经微微亮了,春桃忙拿过一件水红色狐狸毛披风给她家姑娘穿好,又拿过手炉放进她家姑娘手里,催促道:“不早了,姑娘快去给老太太请安。” 从锦绣院出来,半路上碰见也是去请安的季云舒和季云晴,三个人见了面,相携着一起往老太太的荣善堂走。 老太太早就起了,正坐在主位上神采奕奕等孩子们来给她请安。不多会儿屋子里就挤得满满当当,府里的少爷小姐们都来齐了,个个都是盛装打扮,少爷们英俊挺拔,仪表堂堂,姑娘则都是娇艳动人,花团锦簇,老太太欢喜极了。 辰时开始就有宾客上门,季明正和季明瀚带着季云渊和季云泓两兄弟在前院迎接,周氏和叶氏在后院接待女眷。 周芙挺着已经五六个月大的肚子也来了,在季云舒屋里,季云菀陪她们说了会儿话,出来回去锦绣院,刚跨过垂花门,到了花园,就看见季云庭和一个穿深蓝锦袍的小公子站在一棵树下,小公子锦袍一角蹭上了泥巴,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互相瞪着不说话。 前几日刚下过雪,树下积雪刚融化,地上还有些湿,想必是摔倒了才蹭上的泥巴。季云菀走过去,近了才发现小公子是祁清,她蹙眉问道:“庭儿,祁小公子袍子上怎么回事?你欺负了祁小公子?” “没有,他自己摔的。”季云庭深感冤枉,忙解释道。 “是吗?”季云菀狐疑看着他,两个人的气氛可有些不对劲。 见他姐姐不信,季云庭委屈的很,伸手戳了戳祁清的肩膀,“喂,你快说,我没有欺负你,是你自己摔的。” “庭儿。”看见季云庭的动作,季云菀皱眉,“祁小公子是贵客,你礼貌些。” 季云庭扁了扁嘴,不大情愿道:“无礼之处,多有担待。” 祁清移开脸,看着季云菀慢吞吞道:“是我自己摔的,不关三少爷的事。” 见他自己这样说,季云菀也不好再追问,只好道:“你衣服脏了,我带你去换一件干净的。” 府里和祁清差不多大的,只有季云博。季云菀便让春桃去前头跟安王妃说一声,带着祁清往冯姨娘院子走。 周氏叶氏在招待来的女眷,府里的几个姨娘则都在老太太那里伺候,冯姨娘不在院子里,奶嬷嬷正抱着裹得圆滚滚的季云柯在廊下逗鸟笼子里的鹦鹉。 “二姑娘怎么来了?”看见季云菀进来,奶嬷嬷忙抱着季云柯迎上前行礼。 “二姐姐。”季云柯快四岁了,说话越发流利,看见季云菀,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奶声奶气叫道。 季云菀伸手摸了摸季云柯的小脑袋,问奶嬷嬷道:“四少爷可在房里?安王府的小公子衣服脏了,我来找他借一件干净的给小公子换上。” “在在在,四少爷在书房看书呢。”奶嬷嬷带他们到了书房前,撩开厚重的帘子,就见季云博挺直腰杆坐在书桌后,一边看着手里的书一边念念有词,旁边有两个丫鬟伺候在一侧。 “二姐姐。”见他们进来,季云博放下手里的书,过来行礼。 “今日府上这么热闹,你怎么还在房里看书,不出去和庭儿他们玩儿?”季云菀笑着问道。 “昨日先生要求背的书我还没有背熟,等把书背熟了便出去。”季云博说道,看了看旁边的祁清,好奇地问:“这位是?” 季云菀道:“这是安王府的小公子,他衣服不小心弄脏了,我来找你借一身干净的给他换上。” “那跟我过来。”季云博带他们出了书房,往自己屋里去。 从柜子里找了几件干净的袍子出来,祁清挑了一件,就往屏风后面去。 “二姐姐,我先回去看书了。”惦记着背到一半的书,季云博道。 “去吧。”季云菀点头,季云博足足比季云庭小一岁,却比他好学的多,想起自家弟弟贪玩的模样,季云菀叹息着摇了摇头。 祁清换好了袍子出来,季云博比他要大两岁,袍子自然不太合身,但好在季云博身材清瘦,祁清也和他那个大哥一样,比同龄人要高上一些,因此除了袖口略长一些,腰身有些宽松,其他倒也勉强合适。 祁清胡乱卷着袖口的边,季云菀见了,蹲下身替他细细折了几道,到手腕的位置。祁清抬头看她,忽然道:“菀姐姐,你做我嫂嫂就好了。” 季云菀一愣,忙瞧了瞧屋里,幸好刚才几个丫鬟都随季云博出去了,屋里只有她和祁清两个人。她松了口气,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伸手点了点祁清的额头,“这样的话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祁清一脸的认真,“我不想要孙家的那个小姐做我的嫂嫂,她每次来府里对丫鬟们都好凶,对我和姐姐也敷衍的很,我和姐姐都不喜欢她。” “你和你姐姐不喜欢她,可你哥哥喜欢,要做主娶妻的人,是你的哥哥,这样的话以后别随便跟外人说,省的传到孙家的耳朵里。”季云菀替他把两边的衣袖都折好,站起身叮嘱道。 祁清扁扁嘴,嘟囔道:“可哥哥要娶她不是因为喜欢她,哥哥一点都不喜欢她。” 季云菀一愣,屋外传来冯姨娘的声音,她带祁清从屋里出去。 “二姑娘,祁小公子。”奶嬷嬷把事情都跟冯姨娘说了,冯姨娘朝他们点了点头。 季云菀带着祁清从冯姨娘院子里出来,送他回前院,到了垂花门停下来,她伸手摸了摸祁清的脑袋,说道:“过去吧,你的衣袍我让人洗干净了,明日送回王府。” “菀姐姐,那我过去了。”祁清抬头看了看她,转身往垂花门外面走。 季云菀正要转身回后院,旁边突然传来喊声,“季姑娘。” 季云菀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身月白锦袍的阮泽。 阮泽朝她走过来,有些惴惴道:“季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季云菀点了点头,领他到旁侧的游廊上说话。 “之前我弟弟对你无礼,我代他向你道歉。”季云菀打量阮泽,发现他左眼角还隐隐有青色的伤痕,抿了抿唇,不好意思道。 阮泽满脸愧疚地摇头,“不怪令弟,是我一开始就欺骗了姑娘,如果不是姑娘自己发现端倪……” 他说着就顿住了,季云菀知道他后面要说的话,如果不是季云菀自己先发现端倪,那她就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嫁过去后才知道自己的夫君原来有心上人。 她对他本就没有情谊,倒是有些感谢他,若不是上一世送他和霍秀秀私奔,自己也没有重来一世的机会,因此,温声安慰道:“阮公子不用太过愧疚,我并没有怪你。” “对了,霍姑娘的伤势如何了?”她想起来问道。 她不怪他,正说明对自己没有情谊,以前倒是不觉得如何,然而现在,心下却涌起一股淡淡的苦涩,阮泽强迫自己忽略,回答道:“秀秀的伤都好了,母亲允她在府里住着,对于我和她的事情也不像以前那样反对了,只是……” 见他欲言又止,季云菀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母亲只答应我纳秀秀为妾,正妻之位,必须另有他人。”阮泽苦笑道。 季云菀心下了然,崇恩伯府何等的身份,就算霍秀秀对伯府夫人有救命之恩,也不会答应让嫡子娶一个地位远远不如的女子为正妻。 当年她的母亲,就是因为地位配不上她爹,老太太才一直不同意她爹娶她母亲。但她母亲好歹也是清贵之家出生,只是后来衰败了,再加上她舅舅科举名列三甲,因此她爹一意孤行要娶她母亲,老太太就算不同意也只能罢了。 “你再求求你母亲吧,做母亲的总是爱自己孩子的,她若知道你和霍姑娘感情至深,这一生都不会娶旁的人,说不定心软之下就不逼迫你了。”季云菀安慰道。 “希望如此。”阮泽苦笑。 前院祁承正和赵岩在亭子里对弈,见祁清过来,扫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换了一身衣袍?” “之前的那一身脏了,这一件是菀姐姐带我去换的。”祁清一边说话,一边往他来的方向看。 见他不停往垂花门的方向看,祁承手里捏着棋子,仔细观察棋盘,淡淡问道:“你在看什么?” “刚才菀姐姐送我回来,被崇恩伯府的二公子叫住了,这么久还不见回来。他不是有心上人的么,还找菀姐姐做什么?”祁清抬头张望,有些不大高兴地回答道。 “啪嗒”一声,祁承手里的棋子落到了棋盘上。 对面的赵岩顿时乐了起来,“哎呀呀,你输了,你说这么多位置,你怎么偏偏把棋子落在了这里?” 祁承默不作声的站起身,转身便走。 “哎哎,怎么输了就走,说好要来三局的呢。”赵岩把棋子重新放回罐子里,叹气,“真是输不起。” 第七十二章 梅花糕 今日府中宾客颇多,人来人往,若是被旁人看到她和阮泽站在一起说话,想来会引起许多闲话,季云菀便道:“阮公子若无其他的事情,就回前院吧,我也要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又被阮泽在身后叫住,“季姑娘……” 季云菀转头看向他,疑惑地问:“阮公子还有事?” 一阵冷风微微吹过,游廊上挂着的灯笼随风摆动,季云菀身上环佩叮当作响,她往日只薄施脂粉,衣色也总是素雅清淡,今日却特地描画了精致的妆容,一袭石榴红的盛装,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娇艳昳丽。 阮泽瞧的呆住了,心中忽然想到,怪不得他母亲会喜欢她,这样好看的姑娘,哪里会有人不喜欢? 见他只瞧着自己不说话,季云菀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阮公子还有什么事?” “我母亲喜欢季姑娘,想来也听得进去季姑娘的话,季姑娘得了空能不能帮我和秀秀在我母亲面前说说好话?”阮泽回过神,仓惶间想了个借口脱口而出。 季云菀微微蹙眉,她和他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以她现在和崇恩伯府的关系来看她也不适宜再和他们接触了,不懂阮泽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阮泽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强人所难了,窘迫的刚要收回方才的话,垂花门那里转出来一个人影,朝他们走了过来。 季云菀也看到了来人,她怕惹人闲话正准备躲一躲,却发现来人是祁承,松了口气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世子。”阮泽朝他拱手行礼。 祁承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盯着季云菀,顿了顿幽幽地问:“宴席什么时候开始?” ……午时都不到,他竟然已经饿了?季云菀无语的看着他,说道:“宴席还要一会儿,我让人给世子送盘点心先填填肚子。” 说完,她转头看向阮泽,阮泽忙道:“季姑娘去忙吧,不用在意我刚才说的话,季姑娘帮了我这么多,我已是感激不尽,我先回前院了。” “世子也回吧,我马上让人送过去。”见阮泽走了,季云菀对祁承道。 祁承却没动,而是追问道:“他方才找你说了什么?又是找你帮忙?” “没有,只是叙说了一下近况。”季云菀本就不欲再和崇恩伯府再有牵扯,没有在意阮泽方才说的话,也就没有多说,只道。 正好有小丫鬟端着一盘梅花糕往这边来,季云菀朝她招招手,问道:“这梅花糕送去前院的?” 小丫鬟朝她福了福身子,回答道:“是呢,二姑娘,厨房刚蒸出来的,让送来给前院的。” 刚蒸出来的梅花糕还冒着热气,丝丝香气往鼻子里钻,季云菀道:“给我吧,你再去厨房端一盘过来。” 一盘点心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小丫鬟把手里的梅花糕递给了她,又转身回去厨房。 “喏,你不是饿了么?填填肚子。”季云菀把盘子伸到他面前。 他其实并不饿,刚才只不过是找的借口,但盘子都伸到了面前,只好伸手拿了一块梅花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甜腻的口感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好吃?”瞧见他皱眉,季云菀狐疑的也拿起一块梅花糕,为了祖母的寿辰,府里专门请了有名的点心师傅,不可能不好吃的。 她拿着热乎乎的梅花糕咬了一口,绵软的口感,甜丝丝的回味无穷,她不解道:“挺好吃的呀。” 点心自是极好的,只是他不爱吃甜食,三两口吃完,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道:“不合我胃口。” 这人,还挺挑。季云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正要把手里的盘子放到一旁的栏靠上,就见游廊这一头远远走过来几个花团锦簇的姑娘,打头的一个瞧着十分的像孙莹莹,她忙道:“我走了。” 说完,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梅花糕扔进盘子里,然后把盘子整个塞到祁承怀里,就慌慌张张从游廊的另一头跑走了。 祁承拿着盘子,瞧着她飞快地消失在游廊另一头,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盘子,那个她只咬了一口的梅花糕还冒着热气,雪白的糕面上明晃晃沾了一层殷红的唇脂,糕点的气息,都仿佛比刚才香甜了几分。他忍不住把被咬了一口的梅花糕拿起来放进嘴里,确实香甜可口,让人回味无穷。 晌午宴席之前,府里各房给老太太送上贺寿礼,府里各房几个月前就在准备,季云舒送的是那副前朝袁老的字画,季云菀的贺礼则是把她爹早年给老太太祈福写的经文,按照字迹绣成了一副绣品,二伯父把那尊花了重金的玉佛从库房搬出来,季云菀和季云庭有些紧张的互看一眼,观察老太太的反应,发现老太太甚为欢喜,一颗心终于完全安稳的落回了肚子里。 宴席过后,季云菀带着严霜霜正要回锦绣院小憩,周氏让人叫了她去暖阁。 季云菀让春桃送严霜霜回去锦绣院,她到了暖阁,看见安王妃和祁颜也在。 “菀儿,过来。”见她来了,周氏朝她招手,笑着道:“安王妃身子有些困倦,我那院子里人来人往有些吵闹,你带王妃和祁姑娘去你那里歇息歇息。” 季云菀应了一声,领了安王妃和祁颜往外走。 “王妃身子不好,有王爷世子和祁姑娘他们来就是了,王妃何必还要亲自过来?”季云菀道。 安王妃笑了笑,柔声道:“这还要多亏了季姑娘你呢,以前像这样的冬天,在外多待一会儿,吹了冷风,回去都要生病,现在好了,自从有了你送我的暖玉,我的身子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生病的次数也减少了。季姑娘帮了我这样大一个忙,老太太的寿辰我怎能不来?” 季云菀听了高兴地弯唇,那暖玉她就是为了安王妃要的。上一世安王妃对她极好,却因为身子的缘故,一到冬天就出不了门,后来甚至越来越严重,卧床不起,整日喝药也不见好。宫里的御医全瞧过了也没用,好不容易找来了神医,却因为耽搁的时间太久,神医也无能为力了。 上一世她嫁人后,新婚第二日,伯府夫人把暖玉作为见面礼送给了她,后来在神医处得知,这暖玉对于平常人来讲只是冬天里一个暖身的物件,而对于安王妃来说,却能帮她调理身子,延缓病情,然而当时安王妃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暖玉来的太晚了。 如今见暖玉真的对安王妃有奇效,想来等找到神医,安王妃的病应该就能彻底治好了。 带安王妃和祁颜到了锦绣院,让人收拾了西边的厢房给王妃歇息,祁颜不大困倦,就到了季云菀的房里,和严霜霜三个人一起围坐在外间的软榻上嗑着瓜子喝着茶说话。 屋里暖意融融,燃着熏香,三人说了会儿话,严霜霜和祁颜就有些昏昏欲睡,让丫鬟扶她们去了自己的床上歇息,季云菀在榻上歪了会儿,也睡着了。春桃从里间柜子里抱了床被子来给她盖上,让屋里其他伺候的丫鬟都悄悄退了出去。 严霜霜醒过来的时候,祁颜还睡的正香,她悄悄下了床到外间,就见季云菀也歪在榻上酣睡正熟。 “表姑娘,你醒啦?”春桃和春枝坐在绣凳上做绣活,见严霜霜出来了,忙起身服侍她道。 “嗯,别吵醒表妹,我去外面走一走。”严霜霜穿好衣裳,又对着梳妆镜打理了一番,轻声道。 春枝送她出门,“我给表姑娘带路。” 锦绣院中栽种的都是桃树,一到春天,灼灼盛景,煞是好看,然而现在是冬天,委实没有什么好看的,春枝跟着严霜霜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想了想道:“园子里的梅树开的正盛,我带表姑娘去瞧瞧?” 严霜霜也只是想打发时间,闻言点了点头。 春枝便引严霜霜往外面园子去,今日来的许多勋贵夫人和小姐们,受不得冷,不是在暖阁就是在周氏和叶氏的院子里说话,园子里往来的都是一些丫鬟下人。 前面拐过弯就是梅林,还未到近前就闻到了清冷的梅花香,严霜霜刚拐过弯,对面匆匆过来一个人,没提防,两人撞到了一起。 来人是男子,身量比严霜霜高了许多,严霜霜正好撞在他坚硬的胸口,身子晃了晃,就要往后倒,幸好来人反应快,一把拉住了她。 “大少爷。”看清来人,春枝福身行了行礼,然后忙上前扶住严霜霜,“表姑娘,你没事吧?” 季云渊之前在府里见过严霜霜一次,又听春枝叫她表姑娘,很快认出了她,脸上露出歉意道:“严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刚才走路匆忙,没发现对面来了人。你没事吧?” “没事。”严霜霜捂着撞得有些酸痛的鼻子,摇了摇头。 “真的没事?”见她一直捂着鼻子,季云渊不大放心,微微倾下身来看她。 严霜霜一抬头,就撞进一双温和深邃的眼睛里,她的心突然扑通扑通跳的飞快,脸腾一下烧了起来。 “真的没事。”严霜霜赶紧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揉了揉鼻子,往旁边让了让,“季公子有事,就快些去吧。” 季云渊只来得及看清姑娘家一双秀丽的月眉和卷翘纤长的眼睫毛。 季云渊顿了顿,“那我先走了,春枝照顾好表姑娘。”说完,步履匆匆的走了。 严霜霜到梅林里转了一圈,回去锦绣院,正好季云菀醒了过来,她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发,见严霜霜回来了,问道:“表姐去了哪儿?” “去园子里的梅林转了转。”严霜霜说着,有些心不在焉。 季云菀没来得及看出严霜霜的不对劲,里间的祁颜正好也醒了,她忙吩咐丫鬟出去端热水来给祁颜洗漱。 第七十三章 宫宴 老太太的寿辰过后,再有一个月便要过年,周氏忙着对年底的账本,派人购置过年要用的物品,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季云舒跟着周氏学看账本,也忙的时时找不到人影。 季云菀去找季云舒又扑了个空,回去锦绣院,春枝迎出门道:“姑娘,表姑娘来了。” 严霜霜这些日子来的勤,隔几日便要来一趟,听见她来了,季云菀高兴地进去,“表姐。” 快过年了,府里的丫鬟们天天都在收拾屋子打扫卫生,季云菀拉着严霜霜到院子里,“表姐,我们到外面坐。” 严霜霜主动道:“我们去园子走走吧。” “好。”季云菀没有多想,应了一声,挽着严霜霜的手去了园子。 让人送了一包鱼食过来,季云菀带着严霜霜到了湖心亭里喂鱼。两人趴在栏靠上,把鱼食撒进湖里,很快就引来鱼群争抢。 望见对面湖边来了人,季云菀挥了挥手,高声唤道:“大哥哥。” 季云渊刚走到湖边,就听见对面亭子传来喊声,他抬头,就见是二妹妹和她那个表姐。 他原本是要去书房,脚步一转,往湖心的亭子走去。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严霜霜忍不住攥紧手里的帕子,心砰砰砰跳的飞快。 季云菀全然没有注意旁边表姐的异样,等到季云渊走近,笑着道:“大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去书房。”季云渊回答了一声,目光移到她身边的姑娘身上,点了点头道:“严姑娘。” 严霜霜微微低头福了福身子,“季公子。” “你们怎么在这处?湖上风大,当心受寒着了凉。”季云渊道。 “没事的,我们刚来,不多待,不会受寒着凉的。”嘴里的话刚说完,季云菀就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表妹。”严霜霜忙上前轻轻拍她的背,微蹙蛾眉道:“不会真的着凉受风寒吧?” 季云渊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快些回屋,让厨房煮碗姜汤喝了。” “我送你回去。”严霜霜把剩下的鱼食全部撒到了湖里,正要送季云菀回去,一阵风吹了过来,她手里的帕子被吹走了。 “我的手帕!”她惊呼一声,倾身扶着栏靠,就见帕子已经掉进了湖里,鱼群还以为是鱼食,叼着沉进了湖水里。 她手帕上的花样都是自己绣的,今日带的这块是最喜欢的,没想到却掉进了湖里,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懊恼的神色。 “我让人来捞上来。”季云菀看了一眼,说道。 “算了算了,一块手帕而已,我送你回去。”表妹的身体要紧,严霜霜摇了摇头。 看着两人出了亭子,季云渊走到栏靠边朝湖里看了一眼,正好湖边有小厮经过,他朝小厮招了招手。 严霜霜送季云菀回了锦绣院,看着她喝下姜汤,才起身离开。 原本没把咳嗽当一回事,结果第二天季云菀起床,就发现喉咙痛的厉害,鼻子也堵住了。 “姑娘,再把这碗姜汤喝了。”春桃又让厨房煮了姜汤,拿被子把她家姑娘裹得严严实实的,想让她家姑娘好好出出汗,把风寒赶走。 季云菀一天都没出门,就在烧着暖炭的屋里待着,结果睡了一晚起床,风寒不仅没好,反而又严重了,额上还发起了高烧。 “不行,快让人去请大夫。”春桃摸着她的额头,焦急地吩咐小丫鬟。 这一场风寒来势汹涌,请了大夫来,又开了药,季云菀昏昏沉沉喝了几日的药,才有些好转。 严霜霜这日来看她,给她带了一些开胃的蜜饯。季云菀靠坐在软榻上,一边撸着鼻子,一边伸手掂着蜜饯喂进嘴里,她生病这几日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只有这些酸甜的蜜饯能勾起她的食欲。 看望完季云菀从锦绣院出来,来往国公府多次,严霜霜已经对路都熟了,就没让季云菀的丫鬟引路,她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往门口走。走到园子的石桥,就见季云渊正背着手站在桥下。 她脚步略顿,走过去福了福身子,“季公子。” “严姑娘。”季云渊朝她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她,“这是你上次落下的。” 严霜霜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上次落进湖里的那块手帕,她眼睛微微睁大,惊讶的连连道谢道:“季公子帮我捞上来了?真是太感谢了。” “举手之劳,严姑娘快些回去吧,莫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吹了风也受了风寒。”季云渊朝她微微一笑,温声道。 他在这里便是等着把帕子还给她?严霜霜心下又暖又雀跃,白皙的脸颊染上薄粉,弯起唇,露出唇角旁两个小小的梨涡,扬头朝他笑,“嗯。我走了,多谢季公子。” 季云渊看着她走远,忍不住想,这姑娘唇角旁的两个梨涡,笑起来怪好看的。 每年过年前,皇上都会在宫里设宴,招皇亲国戚以及朝中众臣携带家眷进宫。季云菀小时候不在京城,后来回了京城,又因为母亲和父亲相继去世,要守孝,因此也一直不得进宫。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宫,却正好赶上了风寒还未好的时候。 “姑娘,要不和大夫人说说,晚上宫里的宴会就不去了吧。”见她家姑娘额上还有些烫手,春桃蹙眉道。 季云菀摇头,“不行,皇上特地说了要所有的家眷都要到,我怎么能不去?” 皇后这些年病痛缠身,已经好几年没参见宫里的宴会,今年难得好了许多,能参加宴会,皇上大为高兴,特地让所有的家眷都要到场,她若不去,岂不是在扫皇上的兴致?这种罪名,国公府可担待不起。 让厨房煎了碗药来喝掉,收拾打扮好,门口已经停好了马车,老太太和周氏叶氏一辆,季云菀和季云舒季云兰季云晴一辆,剩下的男眷骑马,往宫里去。 男眷和女眷的宴席分别在前殿和后殿,位置都是安排好的,老太太和周氏叶氏在前面,她们这些小辈在靠近殿门口的位置,季云菀在季云舒身边坐下,旁边是季云兰和季云晴。 “二妹妹,你撑得住吗?”季云舒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发烫,担忧的蹙起眉。 这种宴会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要在这里坐好几个时辰的。 “没事,我撑得住的。”季云菀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等到人都到齐了,殿外太监咏唱了一声,皇后和孙贵妃,以及宫里其他的嫔妃,依次到了。 季云菀像其他人一样俯身在地,听见皇后的声音,才又和众人一样起身在位置上跪坐好。 皇后的面上虽然带着几分病容,但气质仍是高雅雍容,把孙贵妃张扬的气势生生压了一头。 皇后礼仪周到,体贴入微,大殿里的每一位夫人都寒暄到了,才命令宫女们上膳。 宫里的菜式一道道流水一样送上来,大殿中间是番邦来的舞姬在轮番献舞,整个大殿内渐渐的有些闷热,季云菀尝了几口菜品就吃不下了,脑子开始昏昏沉沉的。 瞧出季云菀的不对劲,季云舒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二妹妹,我陪你去外面吹吹风。” 季云舒扶她起身,两人到了殿外,殿外冷风一吹,季云菀觉得脑子清醒好受了许多。两人在殿外站了一会儿,季云兰从里面出来,对季云舒道:“皇后娘娘要找你说话呢,祖母让我来叫你进去。” “你进去吧,我再在外面站一会儿。”季云菀朝季云舒点了点头道。 “那你别站太久,早些进来。”季云舒嘱咐了一句,才和季云兰一起进去了殿里。 殿外太监宫女来来往往,季云菀嫌有些吵闹,站了会儿就往花园里走,花园里的树上挂着宫灯,能照清周围的路。她在假山旁找了块平整的石头,拿出帕子垫上,准备略坐一会儿就进去。 她撑着额头靠坐在假山石上,原本清醒了些的脑子又有些昏沉了。糟了,好像又严重了,她昏昏沉沉的想,万一晕在这里就不妙了,她撑着冰凉的假山石起身,要回大殿里。 刚起身,旁边传来树枝拨动的声音和脚步声,她转头借着宫灯有些昏暗的光线看过去,就见祁承从假山石旁钻了出来。 季云菀捂着胸口舒了口气,“你不在前殿,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祁承道:“我来给母妃送药。” 虽然有了暖玉,但安王妃还是要靠吃药来调理身子,今日来宫里赴宴,忘了带药,祁承特地让人回王府取了,他从前殿出来,抄近路来给安王妃送药。 “你怎么了?”瞧见她有些不对劲,祁承问。 “没什么,我进去了。”季云菀摇摇头,刚走了一步,脚下就一个踉跄,祁承忙伸手扶住了她。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热度,祁承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滚烫的吓人。 他微凉的手十分舒服,季云菀忍不住把额头抵在他掌心蹭了蹭,迷糊道:“有吗?我要回去大殿里。”说完,伸手要推开他。 “你都烧成这样了还想回去?”祁承抓住她在假山石上坐下,“坐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说完,大步往不远的大殿走去。 季云菀迷迷糊糊坐在假山石上靠了会儿,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兜头盖了上来,然后是被人拦腰抱起,靠进了一个温热结实的怀里,被人沉稳的抱着走了。 第七十四章 带回王府 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季云菀想要挣扎,然而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来力气,只能靠在来人怀里,听见他沉稳的脚步声,听见他和别人说话的声音,感觉到他抱着自己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开动。 到了马车上,来人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然后要放下她。周身都是热的,唯有来人的手掌带来舒适的凉意,季云菀胡乱伸手抓了抓,抓住来人的手,放到脸颊上,舒服的叹了口气。 怀里的姑娘浑身滚烫,紧紧抓着他的手贴在她通红滚烫的脸蛋上,感受着手上柔滑细腻的触感,那抹烫仿佛从手掌,沿着胳膊,一路烧到了心里。 祁承轻轻动了动手,怀里的姑娘,不满地蹙起了眉,似乎是怕他跑了,双手抓着他的手掌,抱到了胸前。 祁承这下不敢动了,生怕动一动就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他又想起上次在温泉边看到的,那抹烫又从心里,一直烧到了下腹。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去看怀里那张红彤彤却越发娇艳的脸,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到了门口,他才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把人包的严严实实抱起来下了马车,吩咐冯冀去叫大夫,抱着人大步往后院走。 皇宫里,季云舒去回了皇后娘娘的几句话,回到位子上,半天还不见二妹妹回来,她悄悄起身,到殿外寻找。 殿外哪里还有季云菀的身影,季云舒没找到,急的跺了跺脚,生怕她在宫里出什么意外,正想去告诉她娘,一个小宫女匆匆过来,朝她福了福身子,“季大姑娘可是在找季二姑娘?” 季云舒看着面生的小宫女,狐疑的点了点头。 “季二姑娘身子不适,安王妃已经让人送了她回去,季大姑娘不必担心。”小宫女道。 安王妃让人送二妹妹回府了?季云舒怔了怔,还要再问,小宫女已经转身匆匆离开了。 亥时宫里的宴会才散,出来没看见季云菀,周氏忙问季云舒,“你二妹妹呢?” “二妹妹风寒还没好,刚才在殿里身子十分不适,安王妃让人送她先回去了。”季云舒按那个小宫女告诉的说道。 “是吗?那我们快些回去看看你二妹妹。”周氏没有多想,到了宫门外上了马车,回国公府。 安王妃这边也上了马车,祁清没见到她哥哥,问道:“母妃,哥哥呢?” “菀姐姐身子不适,哥哥先送她回去了。”祁颜在旁边道。 在殿里时,哥哥让宫女叫她出去,让她把药拿给母妃,还让她把在殿外碰见菀姐姐的事说给母妃听,说他先送菀姐姐出宫,如果皇后问起,让母妃帮忙说说话。 “菀姐姐怎么了?”听说季云菀身子不适,祁清睁大眼睛紧张地问。 祁颜道:“菀姐姐之前受了风寒,还没好,就来了宫里。” “母妃,我们能去看看菀姐姐吗?”祁清转头看安王妃,可怜巴巴地问,祁颜也转头看着她。 安王妃看着两个孩子,因为孙莹莹的缘故,她在私底下告诫过他们不要和季云菀来往频繁,以免给季云菀带来麻烦,眼下见两个孩子这么想去看季云菀,她的心微微一软,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明日带你们去看看季姑娘。” “多谢母妃。”祁颜和祁清高兴起来。 回了王府,让下人送两个孩子回屋,安王妃也正要和王爷回房,看见管家,随口问了一句,“世子回来没?” 管家行礼道:“回来了,季姑娘也请徐大夫看过了,说是风寒未愈又受了凉,开了几副汤药,已经让厨房煎了,送过去给季姑娘服下了。” “承儿把季姑娘带回了王府?”安王妃听了,惊讶的和王爷对视一眼,说道:“我去看看季姑娘。” 季云菀被安置在东院的客房,安王妃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喝过药睡下了,安王妃过去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吩咐管家道:“府里的姑娘不见了,国公府怕是等会儿便要派人来问,你让人去国公府说一声,就说季姑娘在我们王府,已经让大夫来看过了,让他们不用担心,眼下夜深了,等明日季姑娘醒了,我再让人送季姑娘回府。” 国公府今夜冷清的很,府里的主子们都进了宫,只剩下几位姨娘和下人们。春桃正和春枝还有锦绣院的几个小丫鬟围坐在一起做绣活,就听说老爷夫人们回来了,她们正要出门接她们姑娘,就见周氏带着季云舒过来,开口就问:“你们姑娘呢?” 春桃和春枝相互看了一眼,春桃疑惑地问:“我们姑娘不是和夫人一起回来的么?” 周氏和季云舒吓了一跳,“安王妃的人没送你们姑娘回来?” “没有。”春桃和春枝齐齐摇头,着急的问:“夫人,大姑娘,我们姑娘怎么了?” “你们姑娘身子不适,安王妃让人说她派人提前送你们姑娘回来了。”周氏简略的说了一遍,蹙眉道:“我现在去安王府一趟,问问怎么回事。” 她正要走,前院有个小丫鬟匆匆过来,行礼道:“夫人,安王府派人来了,说是二姑娘现在在他们府上,已经请大夫瞧过了,让夫人和姑娘们不用担心。明日等二姑娘醒了,就送二姑娘回府。” 季云舒听了,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对周氏道:“娘,原来二妹妹在安王府呢,那就不用担心了,现下夜深了,我陪你回去休息吧,明日天亮了我们再去接二妹妹回来。” 周氏点点头,吩咐春桃几个丫鬟,“今晚你们姑娘不在,就不用在这屋里伺候了。” 春桃和春枝领着屋里的丫鬟们应了一声,送周氏和季云舒出去了。 季云菀迷迷糊糊醒过来,就听见身边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菀姐姐怎么还没醒啊,她要睡到什么时候?” “你别吵到菀姐姐,没听徐大夫说嘛,菀姐姐风寒未愈又着了凉,你摸摸看,菀姐姐的额头还烫着呢。”说着一只温热的小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两个人又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有人从外面进来,季云菀听见他们叫,“哥哥。” “你们先出去,在这里说话会吵到季姑娘休息。”来人把两个人赶了出去,等到屋里安静下来,一只微凉的大掌覆到了她的额头上。 季云菀从迷糊中睁开眼睛,屋里已经没有了人,有个丫鬟坐在床旁边的绣凳上做绣活,见她醒了,笑着道:“季姑娘你醒了?我去告诉王妃和世子。” 丫鬟出去没一会儿,祁颜和祁清就跑了进来,扶她从床上起身,高兴道:“菀姐姐你终于醒了。” 季云菀靠着身后的软枕,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声音有些哑地问:“我怎么在这儿?” 祁颜道:“菀姐姐你忘了?昨晚的宫宴上,你身子不适,我哥哥提前送你出了宫。” 经她提醒,季云菀才想起来,昨晚她到殿外吹风,结果碰上祁承给安王妃送药,后来自己昏昏沉沉,好像是被人从宫里抱了出来。 “我从宫里出来就来了这儿?那我伯母她们知道吗?”想起这一茬,季云菀忙问道。 祁颜点头道:“母妃昨晚就让人去国公府说了一声,菀姐姐不用担心。” 季云菀放了心,朝她和祁清笑了笑,“多谢你们。” “菀姐姐应该谢哥哥,昨晚菀姐姐烧的厉害,天快亮烧才退,哥哥来看了好几次,菀姐姐烧退了,他才回去休息。”祁清嚷嚷道。 季云菀怔了怔,祁颜也在旁边笑嘻嘻道:“哥哥刚才还来看过呢,哥哥很关心菀姐姐的。” 季云菀的脸颊忍不住有些发烫,眼尾染上了一丝绯红。 门口的帘子被人掀开,安王妃带着丫鬟进来了。 “王妃。”季云菀要起身请安,安王妃忙过来按住了她,“你还病着呢,别管这些虚礼。” 然后吩咐身后的丫鬟,“把药端过来给季姑娘喝。” 安王妃笑着道:“这药一早就让厨房煎好了,一直温着呢,就等你醒来喝了。” 季云菀接过药一口一口喝完了,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安王妃又让旁边的丫鬟送上蜜饯,说道:“喝完药吃几颗蜜饯,解解苦味。” 等她吃完蜜饯,又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满意道:“嗯,烧退了,身子好些了吧?” “好多了,多谢王妃。”季云菀感激道。 门口的帘子又被人掀开,一个小丫鬟进来禀告道:“王妃,平国公府派了人来,说要接二姑娘回府。” 安王妃点了点头,吩咐道:“请他们去门房吃茶,就说等会儿就送二姑娘出去。” 小丫鬟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行了,既然国公府来人接你了,你换衣裳吧,我带他们出去了。”安王妃留下几个丫鬟服侍季云菀洗漱,就叫上祁颜和祁清两姐弟,出去了。 季云菀洗漱收拾好,出门去向安王妃告辞,安王妃让人把大夫开的药准备了几服交给她,叮嘱道:“你的病刚好一些,这几服药,你拿回去接着喝。” 叮嘱完,让身边的丫鬟送她去门口。 门口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在等,季云菀刚上了马车,不远又驶过来了一辆马车,看上面的徽记,是孙家的马车。 第七十五章 赐婚 季云菀刚让马车开走,孙家的马车却在安王府旁边的巷口停了下来,车夫小心翼翼朝马车里道:“姑娘,刚才从安王府门口离开的,是平国公府的马车。” 孙莹莹挑开车帘阴冷的盯着已经走远的马车,指甲掐进了手心。听表哥说祁承昨晚提前离了席,而昨晚在后殿,她仔细瞧过,季云菀也早早的就不见了,她直觉两人有事,特意过来想要瞧上一瞧,却没想到竟然真的被她碰见了。 她以为给几次警告,那个贱人就会离祁承远一点,没想到如今反而登堂入室了起来。如果她再放任不管,怕是用不了多久,安王府世子妃的位置就要变成那个贱人的了! 孙莹莹打定主意,寒着脸吩咐车夫,“回府,我要进宫去见姑母。” 季云菀刚回府,就被叫去了老太太那里。 荣善堂里,老太太和周氏叶氏都在,昨儿她提前出了宫,一夜没回府的事情,府里的众人都知道了。她进去行礼请了安,老太太坐在上首,直截了当地问她,“昨儿怎么回事?” 季云菀简略说了她从殿里出来遇到祁承的事情,只说祁承发现她不对劲,送她出宫,把她是被祁承抱出宫的事情省略了。 “这安王世子可真有意思,不把人送回咱们国公府,反而送到了他自己的王府。”叶氏在一旁不满道。 “世子恐是怕深夜送菀儿回来,被旁人看见了惹来非议,才带人回了王府。”周氏替祁承说话道。 叶氏冷哼一声,“带回王府就不惹人非议了?他可是要娶那孙家姑娘的,如今又和咱们家姑娘走的这样近,是在做什么?那孙家有贵妃做靠山,岂是好相与的,和他们家姑娘争抢心上人,嫌咱们家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不是?” 周氏不赞同的皱起眉头,“孙家就算有贵妃做靠山,咱们家也不比他们差到哪里去,如果世子真的中意咱们家菀儿,菀儿也是当得起这个世子妃的。” “那也得人家世子愿意娶呀,就怕最后把孙家得罪了不说,人家世子还是娶了孙家的姑娘。咱们家传出去,就成了大笑话。”叶氏板着脸道。 听着两个伯母争吵,季云菀低着头没敢说话。若说她没跟祁承走得近,昨晚前祖母和伯母们是信的,然而经过了昨晚,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了。 “行了,一家人有什么好吵的。”老太太沉着脸打断了她们的争吵,问季云菀,“菀儿,我问你,你可中意那安王世子?” 季云菀顿了顿,知道若她回答中意,怕是要听到无数的长吁短叹和被无休止的训话,她跪下来便毫不犹豫道:“回祖母的话,孙女年纪尚小,并没有中意的人。” 她虽没有正面回答,不过老太太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点头道:“如此便好,你先回去吧。” 季云菀福了福身子起身,又朝周氏和叶氏行了礼,退了出去。 “年后就给她和舒儿一起寻找合适的人家吧,在她的婚事定下来前,别让她出府和那安王府的世子见面了。”见她走了,老太太淡淡吩咐周氏道。 “是。”周氏应了一声。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乏了。”老太太挥挥手,赶她们走。 周氏和叶氏起身告退了出去。 见她们都走了,老太太吩咐丫鬟取来一幅绣品,细细摩挲上面的经文字迹,紫鸢跪坐在旁边给她捶腿,见了笑道:“二姑娘这绣工倒是挺不错呢,把三老爷的字迹绣的这般栩栩如生。” “哼,都是跟她那个娘学的,她那个娘,除了一张脸能看,也就绣工还能入眼了。”老太太哼了一声,她这个孙女和她那个儿媳妇一样都长了一张出众的脸,她那个儿媳妇能勾得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非卿不娶,她现在就要看看,这个孙女能不能同样勾得安王世子拒了孙家,和他们国公府结亲。 季云菀在府中养了几日,风寒才彻底的好。自从她从安王府回来后,府里就不让姑娘们出门了,她知道这是因为她,也并没什么不满,安安心心的待在府里等过年。 她去季云舒屋里小坐,两人围坐在榻上一边嗑着瓜子吃着瓜果,一边说话,季云舒忽然让屋里的丫鬟都出去了,小声对她道:“我昨日跟母亲回去看望生病的舅母,芙表姐也回来了,她悄悄跟我说,孙贵妃找了皇上让给孙莹莹和安王世子赐婚。” 季云菀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她上一世可没有赐婚这一茬,是祁承亲自去孙家提的亲。明明一早就知道他会娶别人,之前也不觉得如何,现在听说皇上要赐婚的消息,嘴里香喷喷的瓜子突然就有些无味了起来,她敛起眼眸问道:“是吗?怎么没听圣旨下来?” “听说是被皇后劝住了,说还是要问问两家的意思,如果两家都同意,就选个好日子,在元宵宫宴上赐婚。”季云舒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说道。 “皇后真是想的周到。”季云菀扔下手里没嗑完的瓜子,笑了笑道。 季云舒看着她,欲言又止的问:“你和世子……” “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几次出事都恰好碰到他罢了。”季云菀朝她双手合十地拜了拜,“好姐姐,你别和祖母她们一样,饶了我吧。” “你呀。”季云舒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就算二妹妹真的对世子有意,但世子不求娶二妹妹,也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别说我了,大姐姐,你今天头上这根簪子真好看。”季云菀一来就看见了季云舒头上那根海棠碧玉簪,托着下巴说道。 季云舒抬手摸了摸玉簪,笑盈盈道:“是吗?” 瞧着季云舒脸上欢喜的浅笑,季云菀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大姐姐,这簪子是哪家公子送你的呀?看大姐姐的神色,莫不是有了意中人?” 季云舒一愣,脸上迅速染上一丝薄红,飞快地否认道:“二妹妹别瞎说,这簪子是我在外面铺子买的,才不是什么公子送的。” “哦,大姐姐现在不承认便不承认吧,只是年后大伯母就要为你我的婚事做打算了,到时候看大姐姐还承不承认。”季云菀也不拆穿她,拖长声音道。 “你这丫头,让你瞎说。”季云舒的脸彻底红透了,起身就要捂她的嘴。 季云菀咯咯笑着躲开,两姐妹打闹了一会儿,听说周氏回来了,才打住。 安王府里,安王妃叫了大儿子在屋里说话。 “皇上明日就要招我和你爹进宫询问你和孙家姑娘的婚事,你到底是如何想的?是同意还是……”安王妃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见儿子低着头沉默不语,安王妃叹了口气,“承儿,娘不管你和你爹在暗地里谋划什么,娘只问你,你可心悦那孙家姑娘?想到要娶她进门,可心中欢喜?” 祁承抬头看了安王妃一眼,薄唇紧抿,面上没有一丝欢喜的神色。 看见他面上的神色,安王妃心中了然,说道:“承儿,娘还是以前那句话,你想娶哪家的姑娘,娘都不干涉。但娘总是希望你娶的妻子是你喜欢的,以前你没有心悦的人的时候,要娶那孙家姑娘,娘不反对你,但现在……” 说着,她顿了顿,“现在你有没有心悦的人,恐怕你自己心中十分清楚。人这一辈子,能遇上衬心意的人不容易,娘不希望你因为权势争斗这些错过了良人,你要知道,现在错过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娘不希望你以后后悔。” 祁承目光晦涩,终于开口,“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日我就把最终的打算告诉你和爹。” 安王妃看着儿子,点了点头,“好,娘等着你。” “那儿子出去了。”祁承从安王妃屋里出来,走到长廊迎面碰上一个丫鬟,手上捧着一件衣裳,见了他,停下来行礼,“世子。” 祁承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脚下不停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叫住那个丫鬟,“站住,你手里拿的谁的衣裳?” 丫鬟忙回过身回答道:“是上次平国公府老太太寿辰,小少爷衣裳脏了,平国公府的二姑娘给小少爷换了穿回来的。之前回来后就忘了,刚给小少爷整理衣裳的时候找出来了,奴婢是来请示王妃是不是给平国公府还回去。” 丫鬟说完,见祁承半晌不说话,正要告退,祁承开了口,“不用去麻烦王妃了,给我就行了。” 丫鬟愣了愣,刚要说什么,手里的衣裳就被一只大手拿走了。 黄昏时分,天空中飘起了小雪,季云菀用了晚饭,倚在外间的软榻上看了会儿书,就听见外面簌簌的下雪声变大了。她放下书,推开窗户看了一眼,就见细碎小雪已经变成了漫天大雪,窗外树上地上都全白了。 “姑娘,你开窗户做什么?当心又着凉受风寒。”春桃端着热茶从外面进来,看见窗户被打开了,忙过来关上。 季云菀打了个哈欠,吩咐道:“外面这么大的雪,我想早些歇息,让人端热水进来吧。” “是,姑娘。”春桃应了一声,出去吩咐小丫鬟们端热水进屋。 洗漱完,换了寝衣,季云菀朝几个丫鬟道:“你们也回屋歇着吧,不用你们在旁边伺候了。” 今晚轮到春枝守夜,她服侍季云菀到床上躺下,剪了剪油灯里的灯芯,说道:“姑娘,我就在外间,有事叫我。” 季云菀握着手里的书,心不在焉地点头。 春枝出去后,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季云菀翻动书页的声音。屋外雪花落地声越来越大,“啪”一声,窗户响了一下,好像被人敲响。 第七十六章 夜闯 季云菀抬头看了一眼,见窗户关的严严实实就没有在意。她多喝了两杯茶水,放下书从床上起身,到屏风后小解。 小解完净了手出来,却见房里突然多了一个男人,惊骇之下,她还未看清模样就要大喊,被男人捂住嘴按到了墙上。 “是我。”男人伏在她身上低声开口道。 季云菀看清男人,瞪圆眼睛,扒开他的手,吃惊地小声道:“世子?你大半夜的闯到我房里来干什么?” 祁承松开她,把带来的衣裳递给她,“这是上次我弟弟从你们府里穿走的衣裳,拿来还给你。” 季云菀无语的接过衣裳,心里有些一言难尽。一件衣裳而已,让下人送过来就是了,何必自己跑一趟还是大半夜的偷闯到她的房里。 “你来就是为了还衣裳?”季云菀看着他,怀疑地问。 祁承却是不答,而是看着她反问道:“皇上要为我与孙姑娘赐婚的事,你可知道了?” “世子大半夜偷闯进我闺房,就是为了问这个?”季云菀听了心中突然涌上一团怒火,弯腰福了福身子,“那我提前祝世子和孙姑娘百年好合。” “世子可以走了。”说完,一甩衣袖,转身往床边走,祁承却三两步追上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季云菀挣了挣没挣脱开,气急瞪着他,怒气冲冲小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祁承低头看着她,喉头动了动正要说话,目光落在她胸前,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 季云菀顺着他的目光低头,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急忙伸手拢紧前襟,她竟忘了,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随意松松系着,刚才一挣,衣襟就有些开了,露出了里面粉色的小衣。 季云菀又羞又恼,头脑一热,低头就在他攥着自己的手上咬了一口,祁承吃痛却仍是没有放手,反而攥的更紧,另一只手还把她圈到了怀里。 都要赐婚的人了,竟然大半夜的来占自己便宜。季云菀怒火更盛,在他怀里挣扎的厉害,仰头怒瞪他,“放手!” “姑娘?”春枝在外间听到里面的动静,叫了一声,脚步声往里间来。 被瞧见祁承在她房里就糟了,季云菀情急之下正不知如何是好,祁承伸手一弹指风,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就灭了,房里顿时黑了下来。 春枝走到门口,见灯灭了,出声问:“姑娘可是歇息了?” “嗯,你出去歇着吧。”季云菀在黑暗中镇定地回答道。 “那奴婢出去了。”春枝听了也没有怀疑,转身便出去了。 季云菀松了口气,她冷静了一些,咬着牙低声问搂着她不放的人,“世子,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祁承眸光幽暗,他原本只把自己的亲事当成是计划中的一环,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他娶孙莹莹,然而却碰上了她。他第一次开始对自己的亲事犹豫不决起来,也许他娘说得对,他不应该明知有了意中人的情况下,却还要去娶别的女人,将来一定会后悔。 祁承伸手抚上怀里人的脸颊,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个意思。”然后抬起她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在他覆上来的那一刻,季云菀的大脑就一片空白,等到回过神,她已经被抱到了床上,严严实实的捂进了被子里。而那个轻薄了她的男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翌日一早,春桃和春枝进来服侍她家姑娘起床洗漱,就见季云菀神色恹恹,一瞧就是昨晚没睡好。 “姑娘,晚上少看些话本,早些歇息。你看这眼睛周围黑的,要擦粉才能遮盖住。”春桃叮嘱完了她家姑娘,又来训斥春枝,“昨晚你守夜,怎不劝姑娘早些休息?也看着些姑娘。” 春枝十分委屈,嘟囔道:“可是姑娘昨晚挺早就灭了灯歇息了呀。” “那姑娘怎……”春桃有些不信,还要问,季云菀挥手打断了她,“不关春枝的事,是我昨晚做了个梦,才没大睡好的。” 春枝给她带上耳坠,好奇地问:“什么梦让姑娘这般憔悴?噩梦不成?” 你家姑娘被人轻薄了的梦,季云菀哼了一声,含糊道:“差不多。” 春桃收拾床铺,在旁边发现了一件男子的锦袍,她展开看了看,问季云菀,“姑娘,这锦袍好像是四少爷的,怎么在姑娘这儿?” “之前给王府的小公子穿回去了,你拿过去冯姨娘那里还给云博。”又想起昨晚祁承轻薄她的事,季云菀心烦意乱地揉了揉眉心,吩咐道。 “是,姑娘。”春桃拿着锦袍出去,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衣裳什么时候从安王府还回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给老太太请了安回来,季云菀就窝在屋里看书。昨夜的大雪在天亮的时候就停了,丫鬟们在院子里清扫来往路上的积雪。 春桃和春枝坐在软榻旁边的绣凳上做绣活,春枝时不时抬头看季云菀一眼,忽然用胳膊肘推了推春桃,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姑娘好像有些不对劲,她手里的书好半天都没翻一页。” 春桃抬头看,就见她家姑娘正撑着下巴盯着手里的书发呆,脸颊微微有些红,咬着唇似欢喜又似嗔怒。 “姑娘,茶凉了,我再去换一壶来。”春桃轻咳一声,放下手里的绣活,起身道。 季云菀回过神,点了点头,看了眼手里的书,心不在焉翻了一页。 祁承昨晚到底是什么意思?专程来就是为了轻薄她不成?他明明……明明都要和孙莹莹赐婚了,还来招惹她,简直太无耻了。季云菀心烦意乱地咬唇,愤愤的想。 “姑娘,大姑娘来了。”门口的厚布帘子掀开,小丫鬟进来禀告,季云舒在后面进来了。 季云菀回过神,让春桃和春枝上茶,季云舒在她对面坐下。 “二妹妹,你听说了没?皇后娘娘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季云舒吃了两口茶,开口道。 “皇后娘娘的病情加重了?”季云菀有些吃惊,“之前的宫宴上看起来气色还不错,这才几天,怎么就突然病情加重了?” 季云舒道:“不知道呢,听说宫里的御医都叫了去,皇上也一直守在皇后娘娘身边,原本今日要召进宫的大臣都不见了,听说皇后娘娘这次病情加重来势汹涌,怕是十五的元宵宫宴都要取消。” 季云菀心中一动,皇上原本打算在元宵宫宴上给祁承和孙莹莹赐婚,如果宫宴取消了,那是不是赐婚的事也要延后?昨晚祁承突然来了她这里,今儿皇后娘娘就病情加重,会有这么巧的事?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这次能不能撑过去呢。”季云舒叹了口气,小声道。 自然是能撑过去的,上一世皇后薨还要到明年的中秋前后。但她并不记得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皇后有过病情加重的情况。 “大姑娘,二姑娘,过年新制的衣裳首饰送来了,大夫人让我来请姑娘们去前厅挑选。”门外有丫鬟进来禀告道。 季云菀敛起心中的疑虑,和季云舒起身一起往前厅去。 皇后的病情果然来势汹涌,一直到了大年三十都没见好转。 大年三十那天,府里一大早就开始忙碌,季云菀起床收拾好,出门去给老太太拜年请安。 老太太早就在屋里等,贴身丫鬟紫鸢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堆了高高的荷包。每个孙儿上前拜年请安,老太太都乐呵呵的给一个荷包。等到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又去了周氏和叶氏屋里拜年。 在府里转了一圈下来,荷包收了沉甸甸好几个。回了锦绣院,季云菀吩咐春桃道:“把荷包里的银子给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分一分,今儿也不用都在院子里伺候了,除了你和春枝,留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守着就行了。” 春桃应了一声,和春枝高高兴兴的出去给大家分银子。 刚坐下来喝了口茶,外面就有季云舒屋里的丫鬟过来请人道:“二姑娘,大姑娘让来请你去她屋里说话,几位姑娘都已经过去了。” “我这就去。”季云菀点点头,等到春桃回来,就带着春桃往季云舒屋里去。 季云舒的院子里很是热闹,季云晴和季云蓉在院子里的雪地上捏雪球打闹。昨日又下了一场大雪,院子里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 见季云菀来了,季云晴高兴的朝她打招呼,“二姐姐。” 冷不防被季云蓉扔过来的雪球打中肩膀,季云晴尖叫一声,就朝她追了过去。 季云蓉一边跑,一边咯咯笑着叫:“二姐姐。” “你们慢些,别摔了。”季云菀笑着叮嘱她们一声,又让外头的几个丫鬟好好看着她们,进去屋里,季云兰和季云柔正坐在榻上和季云舒说话。 “二妹妹,过来坐。”季云舒朝她招手。 季云柔坐在季云兰身边温柔的朝她笑,“二姐姐。” 自从季云柔的娘去世后,她一直郁郁寡欢不大出门,难得见她露出笑容,季云菀也朝她笑道:“四妹妹。” 季云兰坐在旁边磕瓜子,她一向不待见季云柔,以前没少欺负她,是从来不和季云柔坐在一起的。不过自从她没了娘,才突然良心发现觉得她挺可怜,才对她态度好了一些。 第七十七章 画像 一上午季云菀都待在季云舒的院子,到了晌午,丫鬟来请姑娘们去用膳。下午天空又飘起了小雪,一直到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都没有停。 往日晚饭都是各房分开用的,三十这一晚的年夜饭设在了前院正厅,男女眷各一张桌子。 各色菜肴流水一样送上来,屋外细雪纷飞,屋内喧嚣热闹。季云菀多饮了几口果酒,等到散了席,从正厅出来,脑袋有些晕晕的。 原先约好了和季云舒几个一起守夜,现在她只想回去锦绣院歇息。院子里的下人们都还在后院吃酒嬉闹,春桃和春枝知道她要在季云舒那里守夜,也还没回来,院子里只有一两个丫鬟在耳房小声的说着话。季云菀没去叫她们,径直回了屋,歪在软榻上看了会儿书,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仿佛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然后自己仿佛被人抱了起来,被放到了一个舒适温暖的地方。 等到季云菀醒过来,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间的软榻上到了里间的床上,屋内烛火摇曳,有鞭炮声从前院隐约的传来。枕头旁有什么东西金闪闪的晃人眼,她撑起头一看,就见枕头边放着一支做工精细的镶金蝴蝶簪。 她拿起蝴蝶簪细细打量,想起朦胧中进来的那个人,虽然并没有看见是谁,但她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真是把他们国公府当什么地方了,接连两次偷溜进来,偷偷摸摸的还能上瘾不成?季云菀在心中咕哝,拿着簪子却有些爱不释手,忍不住弯了弯唇,露出笑容。 第二日一早,春枝服侍季云菀梳妆,在首饰匣子里发现了蝴蝶簪,拿出来看了两眼,奇怪道:“姑娘,这簪子怎么眼生的很,以前好像没见过呀。” “你家姑娘在铺子里买的,今儿就带这只簪子。”季云菀随口搪塞,吩咐道。 春枝也没有多想,替她把簪子带到了发髻上。 接下来的几日,府中都在走亲访友,初二季云菀和季云庭去了舅舅家,舅母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好多好吃的,用了午饭,季云庭缠着严骁在院子里比划招数,季云菀和严霜霜在旁边看。 见季云庭拿着剑像模像样和严骁过了好几招,严霜霜吃惊地问:“表弟这是跟谁学的?” “跟大哥哥学的,他呀,这几年越来越不爱读书,整日逃课不上学,前段日子突然对练武感了兴趣。我怕他为了学武偷偷做出什么事情来,就央了大哥哥在私底下偶尔教教他。”季云菀叹气道。 “是吗?你们府上的大少爷能把表弟教的这么好,他的功夫是不是也挺厉害的?”严霜霜眼神闪了闪,问道。 季云菀道:“那是当然了,大哥哥十五岁就去了北疆军营,历练了一年多,还挣了军功回来,自然是厉害的。” “不过,”想起季云渊的婚事,季云菀叹了口气,“大哥哥如今都快十八了,还没给府里娶个少夫人回来,大伯母给他相看了好多姑娘,他一个都看不上,府里的人都急的不行。” 大伯父和大伯母倒不如何着急,府里最着急的是二伯母,季云泓如今也快十七了,性子散漫浪荡,二伯母就想给他娶个媳妇好好的管管他,然而府里讲究长幼有序,季云渊都没有成亲,就不可能让季云泓先成亲。 “大哥哥眼光这般高,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能入他的眼。”季云菀微微蹙眉,若有所思道。 严霜霜轻轻咬了咬唇,垂眸遮住眼中的神色。 季云庭和严骁在院子中过了几招就停下来,严骁收起剑指导他如何破自己刚才的招数,严宽背着手站在廊下看了会儿,越看越皱眉头,扬声道:“庭儿,跟我来书房一趟,我看看你现在功课做的如何。” 季云庭一听脸色就耷拉了下来,转过头向他姐姐求救,季云菀瞪他一眼,“还不快跟舅舅去。” 舅舅严起来比大伯父还要厉害,季云庭见求救无望,扁扁嘴,无可奈何的跟着严宽往书房去。 知道弟弟肯定要挨骂,季云菀终究不放心弟弟,去了书房外面等,果然,过了一会儿,书房里就传来责骂声和训斥声,又过了会儿,季云庭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让你平日不好好读书,现在挨骂了吧。”季云菀伸手戳了戳弟弟的额头,让他去了舅母那里,她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严宽在里面道。 季云菀进去,就见严宽坐在书桌后,紧皱眉头,一脸的忧色,见她进来,严宽叹了口气,“我往日公务繁忙,没怎么关心你们俩姐弟,竟不知道庭儿现在竟荒废了功课,也学起了舞刀弄枪来。” 季云菀满脸的愧色,“舅舅,是我没教好庭儿。” “这不是你的错,你爹刚过世,季家老太太就把庭儿抢去了她身边,不让你和庭儿见面,后来还因为玉佛冤枉你,把你送去了庄子上整整一年。庭儿小时候功课那么好,养在国公府几年,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季家的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老太太糊涂只晓得溺爱,季明正一点都不管家里的事,季明瀚在外面养外室,竟然害你和他女儿一起遭殃,我当年怎么会让你们娘嫁进了这样的一户人家!”严宽越说越生气,痛心疾首道。 季云菀瞧了一眼她舅舅,小心翼翼不敢说话,因着她娘的关系,除了她和弟弟,舅舅一向不待见季家人,每次说起她和弟弟两个,都要骂季家一顿。 “庭儿不能再荒废功课下去了,我刚问了他,他不爱读书的大部分原因是学塾的先生教的不好,太过枯燥,所以才几次三番的逃学,我会给他重新找个好的先生,季家既然不管,我这个舅舅不介意接过来管!”严宽沉着脸道。 “对了,这里有几本书,是太子当年的恩师魏先生所编撰的,你拿回去让庭儿背熟,我过几日会考他。”严宽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出来,一张画像也随着书一起掉落到地上。 季云菀弯腰捡起,就叫画像上是一个广袖长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她盯着男子的面容,问严宽:“舅舅,这画像上的男子是什么人?” 严宽把画像拿过来看了一眼,道:“这就是太子的恩师魏先生,他离开京城后曾去过遥州,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这画像便是当时请画师画下的。” 严宽一边说一边收起画像,“可惜自从那一面之后,魏先生就没有了踪影,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如果能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说不定能请到他来给庭儿授课。” 季云菀听了,敛起眸若有所思。 “老爷,表姑娘,国公府的大公子在门口,说是来接表姑娘和表少爷回府。”书房门被敲响,外面的小厮进来禀告道。 “哼,这是怕你和庭儿在我这里多待了不成,还亲自来接人了。”严宽冷哼一声,没好气道。 季云菀也有些惊讶,不知道季云渊怎么来了,不过见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便和严宽告辞道:“舅舅,既然大哥哥来了,我和庭儿就回去了。” “去吧去吧,告诉庭儿回去认真看书。”严宽缓和了脸色,挥了挥手。 季云菀从书房退了出去,到舅母那里说了一声,就和季云庭往门口走。 季云渊正坐在门口的马车上,见他们出来了,跳下了马车。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随大伯母和大姐姐去周府了么?”走到近前,季云菀问道。 “有周珩那小子在,我提前送舒儿回府了,听说你和庭儿还未回去,就过来接你们。”季云渊道。 季云庭跳上马车,正要扶季云菀上马车,严霜霜从门口追了出去,“表妹,等一等。” 季云菀回过头,问道:“表姐,还有何事?” 严霜霜道:“娘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明日去法华寺祭拜姨父姨母,我和娘明日去国公府接你和表弟。” “舅母有心了。”季云菀点了点头道。 “那你们走吧,路上小心。”严霜霜飞快的抬头看了季云渊一眼,朝他福了福身子,“季公子。” 季云渊朝她点头,“严姑娘。” 严霜霜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上马车,季云渊道:“严姑娘,外面天冷,进去吧。” 严霜霜低垂着眼帘应了一声,转身往府里走,看着她进了府,季云渊才跳上马车,缓缓离开。 第二日一早,季云菀起床请了安用过早饭后,就到小厨房洗净了手,亲自做她爹娘爱吃的糕点,做了一半,季云庭过来了,挽起袖子帮着她一起做。 做好后让春桃用食盒装好,门口的丫鬟过来禀告说舅母和严霜霜来了,季云菀换了一身衣裳,和季云庭提着食盒,一起出了门,上了门口的马车。 她娘去世后,她爹把她娘的牌位带回了京城,特地安置到了法华寺,请寺里的僧人日夜祈福。后来她爹去世,唯一的心愿就是牌位和她娘的到一处,就算当时老太太不愿意,但这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唯一的心愿,也只能允了。 第七十八章 被发现 到了寺里,僧人领他们到了安置牌位的厢房里,舅母和严霜霜上了香就出去了,留季云菀和弟弟在里面和他们爹娘说话。 “爹娘,我和庭儿做了你们爱吃的糕点,你们尝尝看女儿的手艺。”季云菀把碟子从食盒里拿出来,放到她爹娘的牌位前。 放好后,她把食盒放到地上,点燃香道:“爹娘,庭儿现在读书越发的不像样子了,不过舅舅说了会督促他,我也会替他找一位好先生,他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的。你们在天上也看着他些,别让他再这样调皮下去了。” 季云庭点燃了香,双手举着拜了拜,也嘟囔道:“爹娘,你们别听姐姐的,我一点儿也不调皮,挺懂事的。姐姐明年就能嫁人了,你们还是保佑她早日嫁出去吧。”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好些话,最后跪下来磕了两个头,才出去厢房。 外面没看到舅母和严霜霜,季云菀叫住旁边扫地的小僧人问:“小师父,可看到刚才从屋里出来的人?” 小僧人朝她双手合十,“回施主,年长的那位夫人,主持让人来请了去,至于那位年轻的姑娘,刚才来了位年轻的公子,两人好像一起往后院去了。” 表哥随舅舅去尚书府了,那位年轻的公子会是谁?季云菀想了想,朝小僧人微微福了福身子,“多谢小师父。” “走,去后院找表姐。”叫了弟弟一声,两个人往后院去。 今儿才大年初三,寺院里冷清得很,没什么人,两人在后院转了一圈,湖边亭子里都找过了,没看见严霜霜的人影。 “表姐去哪了这是?不会是去后山了吧。”季云庭挠着头四下张望,咕哝道。 季云菀见后院里到处找不见人,正准备和弟弟往后山去找,就看见远处一棵大树后面露出半个鹅黄色人影,正是严霜霜,她刚要张口唤一声,就见严霜霜往后退了几步,一个玄色锦袍的男子从树后走了出来。 “那不是……”季云庭睁大眼睛正要出声,季云菀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拉着他躲到旁边的假山石后。 那个玄色衣袍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季云渊。姐弟俩躲在假山石后,就见季云渊怀里抱着一只白色毛茸茸的小狗,严霜霜伸手摸了摸它,从袖子里拿了块帕子出来,两人站的很近,低着头在捣鼓怀里的小狗。 “姐,大哥怎么来了?他怎么和表姐在一起呢?”季云庭扒开她姐姐捂住他嘴巴的手,小声问。 季云菀哪里知道,他们又看了会儿,就见捣鼓完后,严霜霜往后退了几步,季云渊伸手逗弄怀里的小狗,结果被小狗咬住了手指,严霜霜捂着嘴笑了起来,笑容娇俏动人,眼睛中闪烁着光芒。 季云菀还从未见过她这个表姐笑的这般灿烂好看过。 一瞬间福灵心至,她刚琢磨过来,就被季云庭拉着手,从假山石后跳了出来,“走,我们去问问他们。” “大哥,表姐。”说完,他拉着季云菀一边往两人那边跑,一边高声喊道。 严霜霜和季云渊都吓了一跳,转头朝他们看过来,严霜霜更是又后退了好几步,脸上染上了薄红。 “大哥,你怎么来了?”跑到跟前,季云庭没心没肺地问,“你跟表姐在这里做什么呢?” “来接你们回府。”季云渊把小狗咬在他手指上的口水用帕子擦了擦,解释道:“你们在陪三叔三婶说话,我就没进去打扰,请严姑娘到后院来转了转,正好碰见了这只小狗腿受了伤,就给它包扎了一下。” 季云庭的注意力都被他怀里的小狗吸引了去,伸手逗弄,“这小狗真可爱。” “小心咬到你,我刚才差点被它咬破手指,幸好皮糙肉厚。”季云渊抓住季云庭的手,弯腰把小狗放到了地上。 小狗左后腿系着手帕,跑起来还一跛一跛的,不过速度不慢,没多大会儿就跑的不见了。 “走吧,我也去拜祭一下三叔三婶。”季云渊拍拍手,说道。 四个人往方才的厢房走,季云庭领季云渊进去上香,季云菀在外面唉声叹了口气。 “你叹气做什么?”严霜霜看她,以为她是来看望了父母叹气,安慰道:“姨父姨母走了这么多年,你也别再伤心了,还有我和爹爹娘对你好呢,我没有妹妹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 季云菀握住她的手,“你真的把我当亲妹妹看?” “当然了,你为何要这样问?是在怀疑什么不成?”严霜霜诧异地问。 季云菀又叹了口气,“你既然把我当亲妹妹看,怎么不告诉我你有了心上人,那人还是我大哥哥?” 严霜霜愣怔了一瞬,白皙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没什么底气地嗫嗫道:“你、你瞎说什么,别开玩笑。” “你看,你把我当亲妹妹,还不承认。”季云菀控诉的看着她。 严霜霜的脸越发红了,她咬了咬唇,看了眼身后,扯了扯季云菀的袖子,小声道:“你别告诉旁人,特别是哥哥还有爹娘,帮我保密。” “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季云菀笑嘻嘻的挽住她的手臂。 “不告诉别人什么?”身后的门被推开,季云渊和季云庭走了出来,正好听见了最后一句,季云渊好奇问道。 严霜霜低着头没敢看他,手指又扯了扯季云菀的袖子。 “这是我和表姐的秘密,大哥哥你也是别人。”季云菀狡黠一笑,挽着严霜霜往外面走。 季云庭跟在两人身边,“那我呢我呢,我不是别人了吧?告诉我吧。” 看着三人走远,季云渊伸手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季云菀身边那个鹅黄色娉婷倩影上,大步追了上去。 从法华寺回来,和舅母表姐在路口分开,马车里,季云菀和季云庭坐在一侧,季云渊坐在对面,季云菀想起来问道:“大哥哥,以前我们出门都不见你接,为何这两次你来接了?” 季云渊顿了顿,敷衍道:“来接你们不好?大过年的,大哥是不想你们出事。” 季云菀怀疑看着他,“是吗?” “自然是的,大哥可是很关心你们的。”季云渊屈起手指抵到唇上咳嗽一声,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外面,就叫车夫停下来,迫不及待跳下了马车,“前面就到门口了,大哥就不送你们了。” 季云菀掀开车帘朝窗外看,人群中已经没了季云渊的踪影。 回到府里,穿过垂花门,走在花园的游廊上,就碰见迎面来的季云舒。 见了她和季云庭,季云舒停下来问道:“哥哥不是去接你们了吗?他人呢?” “快到门口的时候,大哥跳下马车跑了。”季云庭回答道。 “这个哥哥,又偷溜了。”季云舒无奈道。 季云菀好奇地问:“大哥哥怎么了?” 季云舒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是哥哥成亲的事,借着过年亲戚间的走动,娘特地让哥哥相看姑娘。昨儿我二舅母娘家的一个表妹来了,娘想让哥哥和她说说话,结果哥哥送了我回府就说去接你们,压根儿不见人家姑娘。今儿也是,御史夫人带着千金来了,哥哥又说去寺里接你们,不等娘让人找他,就出了府。” “大哥还说是关心我们呢,原来是自己不想相看姑娘啊。”季云庭听了,幸灾乐祸地笑道。 季云舒跺了跺脚,“行了,你们回院子吧,这个哥哥,等他回来,就等着挨娘的骂吧。明日娘要请太傅府的二夫人和三姑娘来,娘已经全府上下都交代过了,无论如何都不让他出府,我看他还怎么偷溜出去。” 季云菀回去锦绣院,想起季云舒说的话,略微思量片刻,招手叫来春枝吩咐道:“让人去一趟舅舅家,请表姑娘明日过来府中做客。” “是,姑娘。”春枝应了一声,出门去吩咐下人。 翌日巳时刚过,太傅夫人就带着千金来了,周氏请她们在前厅坐,让人把季云渊叫了去。 季云菀听说了,招来春枝问:“表姑娘来了没?” 春枝让人去门口看了看,回来道:“还没呢,姑娘。” “让人去门口守着,等表姑娘来了请她去花园梅林旁的凉亭,让她在那里等我,就说我等会儿便去。”季云菀吩咐道。 等到春枝领命去了,季云菀又吩咐春桃道:“让人去前厅看看,见大少爷出来了就说我有事找他,请他去花园的梅林见面。” 春桃吩咐了下人去,回来疑惑的问:“姑娘,你让人请表姑娘和大少爷都去梅林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季云菀笑了笑,自然是给她那个傻表姐创造机会和大哥哥相处了。 春枝吩咐去门口守着的丫鬟很快就回来了,“姑娘,表姑娘已经到了,也按姑娘的吩咐,请表姑娘去了花园的梅林。” 去前厅的小丫鬟也回来了,“姑娘,大少爷从前厅出来了,听说姑娘有事找他,已经过去了梅林。” 季云菀听了,高兴的起身,“走,我们过去瞧瞧。” 第七十九章 梅林 花园梅林的凉亭,丫鬟把严霜霜请到这里,上了壶热茶就下去了,严霜霜坐了会儿,没见到季云菀的身影。 “姑娘,表姑娘请你来了这里,她怎么还不来呢?”贴身丫鬟红螺把手拢在袖子里,朝亭子外张望道。 “许是有事耽搁了,多等会儿。”严霜霜端起热茶噙了一口,伸手拢紧了怀里的手炉。 这两日大雪初融,空气清冷凌冽,红螺在亭子里跺了会儿脚,见她家姑娘冻得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道:“姑娘,我们还是去锦绣院瞧瞧吧,瞧瞧表姑娘到底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这许久都不来。” 严霜霜摸了摸有些冰凉的鼻尖,点了点头站起身,刚出了亭子,就听见脚步声从丛丛的梅树后面传来,梅树晃动,一个男子高大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看清来人,严霜霜弯腰福了福身子,“季公子。” “严姑娘。”看到她,季云渊惊讶过后弯唇微笑:“严姑娘来赏梅?怎么就你一个人,二妹妹呢?” “表妹许是有事在忙,还未过来,我正要去寻她。”严霜霜微微垂着头,回答道。 “是吗?”季云渊听了拧眉思量,严霜霜垂头看着面前人玄色的袍角,紧张的咬了咬唇,见他不说话了,强掩着失落告辞道:“季公子,我去寻表妹了。” 季云渊回过神,看着面前螓首微垂的姑娘,脱开而出道:“等等,严姑娘若走了,二妹妹又来了怎么办?从梅林去锦绣院,有好几条路,难免走岔了。严姑娘不如就在这梅林逛一逛,兴许二妹妹等会儿便来了。” 严霜霜一愣,正不知他是何意,就听季云渊朝她微微一笑道:“这梅林里有几株梅树十分难得,是从宫里移出来的,我带严姑娘去看看,这边请。” 失落一下子变成了欢喜,严霜霜抿着唇轻应了一声,跟在季云渊身边,往梅林深处走去。 季云菀带着春桃和春枝到了梅林,没在亭子里看见人,往梅林里面一边找,春枝一边问道:“姑娘,表姑娘和大少爷都没看见,他们不会已经走了吧?” 季云菀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前面不远一株梅树下,季云渊和严霜霜并肩而立,季云渊低头说了什么,严霜霜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梅树上的花瓣飘落,掉到了严霜霜的头发上,季云渊随手帮她摘了下来,又折了一枝开的正盛的梅花递给她。 瞧着两人气氛正好,季云菀带着两个丫鬟悄悄退出了梅林,刚出来,就见周氏身边的一个丫鬟匆匆过来,朝她行了行礼道:“二姑娘可看见了大少爷?夫人急着叫他去呢。” 季云菀佯作不知,“大伯母找大哥哥做什么?” 丫鬟答道:“太傅府的夫人和千金要走了,夫人让大少爷去送送。” 季云菀转了转眼珠子,正要想法子给严霜霜和季云渊多拖延些时间说话,身后传来脚步声,季云渊和严霜霜从梅林出来了。 “大少爷,夫人让你去前厅送太傅府的夫人和千金回府。”见了他,丫鬟忙禀告道。 季云渊皱了皱眉,“知道了。” “既然二妹妹来了,我就先走了。严姑娘,下次再见。”他的目光从季云菀身上滑过,落到严霜霜的身上,温柔了面色,说道。 严霜霜弯腰福了福身子,看着季云渊的身影走远。 见她看的专注,季云菀笑眯眯凑过去问道:“表姐,怎么样,和我大哥哥聊的开心吗?” 严霜霜转过头,见她一脸揶揄的表情,明白了过来,红着脸拧她胳膊,“好呀,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让人引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和你大哥哥见面。” 季云菀绕着一株梅树躲她,笑着道:“表姐你要谢谢我才对,你没听方才的丫鬟说,我大伯母在给大哥哥相看姑娘呢。你若再不寻机会和大哥哥见见面,他就要娶别人啦。” 严霜霜停了下来,红着脸扭头赌气,“他要娶谁,我……我又没法子改变。” “谁说你没法子?刚才大哥哥对你多温柔啊,你们方才在林子里,大哥哥不是又逗你笑又送你花,我可没见过他对别的姑娘这样。”季云菀笑眯眯小声总结道:“我觉得呀,大哥哥对你也有意思呢。” 严霜霜听了,又是羞恼又是欢喜,最后恼羞成怒扑上去就要捏她的脸颊,“好哇,表妹,你又偷看!” 两个人闹了会儿,闹的手脚冰凉,才停歇下来,一起回去锦绣院。 翠华院里,让季云渊送了太傅府的夫人和姑娘出去,周氏斜靠在榻上,揉着额头,深叹了口气。 秋荷跪坐在一旁给她捏肩,柔声安慰道:“夫人,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京城里这么多的姑娘,总能有大少爷看中的。” “京城里配得上咱们家,年纪相当又品貌端庄的姑娘,都快让他相看完了,也没见他有相中的。”周氏愁容满面,渊儿是府里的孩子中最大的,只有把他的婚事尽早定下来,才好操心其他几个孩子的婚事。 秋荷迟疑片刻,斟酌着道:“我听刚才去找大少爷回来的小丫鬟说,二姑娘的表姐严姑娘今儿也来了府中,方才她去找的时候,大少爷正和严姑娘在花园的梅林中散步,大少爷言语间,似乎对严姑娘有些不同。” “菀儿的那个表姐?”周氏沉吟片刻,“那姑娘我见过几次,和菀儿有一两分相似,容貌秀丽,举止落落大方,严大人现在是大理寺少卿,又有菀儿这一重身份,也配得上咱们家。” “只是……”周氏蹙起眉,犹豫道:“老太太以前就不喜严家,就算如今严家回了京城升了官,她怕是不会愿意渊儿娶严家的姑娘。而且因为菀儿的娘,严大人也一向不待见咱们家,他也不会愿意把女儿嫁到我们府里来的吧。” “这……”秋荷想了想,笑道:“这些恩怨是两家长辈的事,与大少爷他们无关。夫人也说京城里能配得上咱们大少爷的姑娘都快相看完了,不如问问大少爷的意思,看他中不中意严姑娘。若不中意,那再继续相看别的姑娘,若中意,再烦恼这些也不迟。” 周氏秀眉舒展,拍了拍秋荷的手,“还是你想的周到。” 打定了主意,周氏等季云渊回来就询问了他的意思,用过晚膳,又把季云菀叫去了她屋里。 “菀儿,叫你来不是为了旁的,是想问问你那个表姐,可许了人家?”叫季云菀坐在她对面,周氏温声问道。 “还没呢,表姐回京城还不到半年,还未曾许人家。”季云菀摇摇头,心中隐隐有了预感,试探地问:“大伯母,你问我表姐做什么?” 周氏笑道:“你觉得你大哥哥配你表姐如何?我听丫鬟说,上午渊儿和你表姐在梅林散步,举止熟稔,与他往日对旁的姑娘,大有不同。” 不止这个,她询问了渊儿对严家姑娘的态度,以往渊儿都是直接推拒,然而这次,却没有推拒,言语间还对那严家姑娘十分有好感。 季云菀明白过来,原来是梅林的事被大伯母知道了,她可真是帮了她家表姐一个大忙,她在心底喜滋滋的想。 “大伯母想让大哥哥娶我表姐?他们两人自然是相配的,而且我听我表姐夸过大哥哥好几次,表姐对大哥哥十分有好感呢。”季云菀高兴的道。 “既然这样,那明日再请你表姐过来,让我也见一见。”周氏听了眉眼舒展,柔声道。 季云菀连连点头,“知道了,大伯母,明日一早我便让人去请。” “外面天色不早了,你回屋去歇息吧。”周氏笑着点头,让人送她出去了。 季明正从府外回来,走到院子门口,正好看见季云菀离开的身影,他回去屋里,周氏亲自上前来给他宽衣解带。 “菀儿来过了?”季明正张开手臂,换上了一件家常的便袍,问道。 周氏点头,如实说道:“老爷,渊儿似乎中意上了菀儿的表姐。” “他中意严家姑娘?”季明正眉心一跳,菀儿的舅舅严宽可是不待见他们国公府的很,每次和他在朝堂上见面,都没有好脸色,渊儿怎么看上了他家的女儿? “是呢,我让菀儿明日请严姑娘来府里见一见。”周氏道。 “严宽那么不待见咱们家,会让他女儿嫁过来?”季明正紧皱眉头,“还有老太太那里,她会同意渊儿娶严家的姑娘?” 周氏叹气,“我也知道这些,不过渊儿长这么大,一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喜欢的姑娘,我这个做娘的,总不能因为以前的一些旧恩怨,就让他放弃。” 季明正听了沉默片刻,说道:“那就依你的意思,若渊儿真的喜欢严家姑娘,严家姑娘也和他情投意合,我们再想办法让老太太和严家同意就是了。” “对了,这几日你看着菀儿尽量不要让她出门,若是出门,一定要多派几个人跟着她,保护好她的安全。”季明正道。 周氏疑惑地问:“老爷,可是出什么事了?” 季明正揉了揉额角,挥手让屋里的丫鬟们都出去了,才面色沉沉道:“今日我去萧王府中,遇上了安王世子,他跟我说这几日孙家姑娘恐会对菀儿不利,让我保护好菀儿。” 第八十章 绑错人 “他为何会突然这样说?”周氏惊疑地问。 季明正道:“他没说,不过我听说昨日孙国舅去了一趟安王府,结果怒气冲冲的出来了。我思来想去,怕不是为了孙家和安王府的亲事。” 周氏蹙眉,面上露出忧色,“老爷,难道是因为菀儿,世子不愿娶孙家姑娘了?拒了和孙家的婚事?” “就算没直接拒,怕是也借着皇后娘娘的病在推脱。总之,这几天你让人多看着菀儿一些,孙家的那个姑娘是个狠辣的,别让她再伤害到菀儿。”季明正严肃叮嘱道。 之前菀儿被人骗去了郊外竹林,他顺着线索查到了孙莹莹那里,结果还未等他禀告到皇上那里,唯一的证据,那个带路的丫鬟就突然毙命了。没了证据,还好菀儿平安无事,他才憋着气没有声张。这一次,若那孙莹莹再敢伤害菀儿,他定要让孙家不得好过。 周氏听了点头,让丫鬟端来热水给季明正洗漱,夫妻双双歇下。 第二日一早,季云菀让春枝去严府请严霜霜,还特地让叮嘱严霜霜说是来见周氏,让她好好打扮打扮。 春枝领了命,刚走到影壁,就碰上从门口回来的季云兰。 “哎,你要出门?”季云兰叫住她问。 春枝朝季云兰福了福身子,“是的三姑娘,奴婢奉了我家姑娘的命去接表姑娘来府中。” “正好,带我一程,绣坊新来了一批衣料,我要去看看。”季云兰转身和她往门口走,府里每个少爷小姐都有各自的马车,前两日她哥哥的马车坏了,今日乘了她的马车出去,害她没有了马车出门。 春枝乘的是季云菀的马车,等到季云兰也上了马车后,车夫挥动马鞭,缓缓往街上驶去。 春枝去后,季云菀在屋里左等右等,等了半个多时辰,都不见春枝回来。 国公府和严府离的并不很远,往日来回只要两炷香的时间,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过。 春桃安慰她家姑娘道:“许是表姑娘要打扮,耽误了时间。” 就算是打扮,这眼看快一个时辰了,也该来了。季云菀隐隐担心出了什么事,起身让春桃服侍换衣裳,“我们去舅舅家看看。” 换好衣裳正要出门,周氏的丫鬟秋荷过来了,行了礼笑着道:“二姑娘,夫人让我来问你,表姑娘可来了?” 季云菀道:“一早便让春枝去请了,不过还未曾来。我去舅舅家瞧瞧,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见她要出门,秋荷想起早上周氏吩咐的事,忙道:“二姑娘还是亲自去跟夫人说说,夫人正等着呢。” 季云菀觉得让大伯母等了这么久,确实不好意思,便跟秋荷去了周氏那里。听说她要出门亲自去严府一趟,周氏放下茶盏,笑道:“这是你大哥哥的事情,怎好让你跑来跑去,你就留在这里陪我说话,让你大哥哥去跑一趟。” 说完,吩咐了秋荷一声,让她去叫季云渊跑一趟严府。 季云菀也没多想,就在周氏屋里陪她吃茶说话。季云渊骑马脚程快,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他面容紧绷,沉沉道:“严府的人说没看到春枝。” 季云渊回来途中找过了,在离国公府不远的一条巷子,发现了春枝出门坐的马车,里面空无一人,十有八九是被绑了去。 季云菀惊骇不已,好好的一个丫鬟又没得罪什么人,怎会被人绑了去?不等她多想,季云兰屋里的丫鬟过来了,慌慌张张禀告周氏道:“大夫人,不好了,三姑娘早上出门去了绣坊,现在还没回来。我让人去问过了,绣坊说没看见三姑娘过去。” “什么?”周氏惊了,忙问:“三姑娘带了几个人出门?” 丫鬟道:“就带了一个,三姑娘的马车被二公子用了,门口的下人说,三姑娘是和二姑娘身边的丫鬟春枝一起,坐三姑娘的马车出的门。” 兰儿想来是和春枝一起被人绑了去。周氏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吩咐丫鬟,“二老爷二夫人去了哪?快去把他们叫回来。老太太那里先不要声张。” 吩咐完,想起季明正昨晚说的话,周氏避开了季云菀,悄声吩咐季云渊道:“去查查孙家那边,再把兰儿和春枝失踪的消息,去告诉安王府一声。” 兰儿自从上次她爹的那场外室风波,脾性收敛了许多,平常都不怎么出门,又怎么可能得罪人,春枝一个小丫鬟,更不会得罪人了,她们是坐菀儿的马车出去的,思来想去,这次的事最有可能是孙家干的,针对的是菀儿,结果却绑错了人。如果是这样,那这件事和安王府就脱不了干系,她可不愿意只他们府里着急,而安王府却置之事外。 城南落梅别苑,后院东南的一间屋子中,孙莹莹看着床上被绑来的人,气的脸发黑,转过身分别赏了一脚给地上跪着的两个人,痛骂道:“你们是瞎的吗?绑错了人都不知道?!” 地上的两个人抖着身子,诚惶诚恐地解释,“我们亲眼见着人上了马车,那马车是国公府三姑娘的,又是往严府去的,就……就以为她是国公府的二姑娘。” “不是给过你们画像,你们竟然还能认错,本姑娘从未见过比你们更蠢的人!”孙莹莹气昏了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从墙上拿下鞭子狠狠抽了他们两下,愤怒道:“趁她们没醒,快把她们弄走!” 两人不敢多呆,赶紧爬起身扛起床上的三人,慌忙退了出去。 见两人走了,孙莹莹的贴身丫鬟碧水上前道:“姑娘,我们也快些走吧,等会儿太子和其他家的公子小姐们便要来了,这次机会错过了,还有下次。” “下次?这次绑错了人,平国公府肯定要警觉,哪里还有那么容易再把人绑来?”孙莹莹气的面色铁青,“明明给过画像,还能绑错,真是两个蠢货!只能让再想别的法子!” 碧水直觉有些不对劲,但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见孙莹莹气冲冲往外走,赶紧跟上,刚跨出门槛,却见旁边屋子拐角窜出来两个蒙面人影,她正欲大声提醒她家姑娘,却已经来不及了,人影在她家姑娘脖子处手起落下,她家姑娘就软倒在地,她脖子一痛,也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春枝后脑勺隐隐作痛的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腕脚腕都被捆绑住了,似乎是在一辆马车上,摇摇晃晃一路飞奔。 她想起晕过去之前的事,马车刚行驶出国公府没多久,突然停顿了片刻换了个方向,她察觉不对探出头,就发现马车到了一条偏僻的巷子,跳出两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把她和三姑娘还有三姑娘带的丫鬟都打晕了。 她们这是被绑了?春枝心中慌乱,用胳膊撑着抬起头,就见季云兰和她带的丫鬟都还晕着,外面传来赶车的两个男人的声音。 “妈的,刚才抽我那一鞭子,衣服都被抽破了,小娘们,力气真大。” “忍忍吧,谁叫咱绑错了人。” “啊呸,明明是她给的画像不准,还怪我们绑错了人?你说说,这给画像就给个侧影,京城里十个好看的姑娘,有八个侧影都是这样的。” “行了,别嘀咕了,这让我们办事的,来头可大得很,要是被知道我们在背后发牢骚,我们的脑袋可就要保不住了。就扔这儿吧,这里没人。” 两人说完,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听到两人跳下马车的脚步声,春枝赶紧闭上眼睛装作还晕着。 车帘被掀开,两人朝里面看了看,见三个人都还晕着,才放下车帘。春枝闭着眼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就听见先头说话那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然后是什么东西扔到地上的声音,直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消失不见,春枝才赶紧撑着胳膊坐起身,一边用牙齿咬着手腕上的绳结,一边叫醒季云兰。 不知道是因为太匆忙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们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绳结绑的并不太紧,春枝三两下咬松手腕上的绳结,又解开脚腕上的,见季云兰悠悠醒转了,忙扑过去帮她解绳结。 季云兰醒过来,见自己手腕上绑着绳结,动了动身子,发现脚腕也绑住了,慌张地睁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被人绑了,但是来人好像绑错了,又把我们放了。”春枝帮她解开手脚上的绳结,又把旁边苏醒的丫鬟手脚上的绳结也解开。 “是不是又是山匪?”季云兰揉着手腕,瞬间想起之前被绑的不好记忆,颤声问。 “好像不是,三姑娘,我们快走吧,人虽然已经走了,保不齐等会儿又回来。”春枝挑开车帘瞧了瞧外面,跳下马车道。 季云兰听了,慌忙扶着春枝的胳膊下了马车,身后的丫鬟也急急下了马车。 春枝瞧了瞧四周,这里好像是城郊南山的后山,杂草杂树丛生,没有人烟。她正准备扶着季云兰赶紧离开,忽然看见前面地上躺着一个纸团,她过去捡起来打开一看,是一个女子的侧影画像,想起刚才听到绑她们的那两个人的谈话,她把画像折好放进了袖子里。 第八十一章 陷害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匆匆从后山下来,在官道上走了一段,迎面碰上季云渊带着人来找她们。 见了季云渊,季云兰噙着泪扑了上去,“大哥哥。” “三妹妹没事吧?”季云渊赶紧扶着她上下打量,又询问了春枝事情的经过,让人去南山的后山搜寻春枝说的那两个人,他先送季云兰回府。 府里叶氏都要急疯了,还以为是季明瀚又在外面养了外室,被人找上了门,在和季明瀚哭闹。季明瀚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解释叶氏都不相信,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 季云渊知道府里人都在担心,见到季云兰和两个丫鬟完好无缺,就派了人回府通报。听说女儿没事,叶氏喜得哭了出来,等到季云渊把几个人送回府,叶氏和季明瀚搂着女儿赶紧回了他们的院子。 季云菀也带春枝回了锦绣院,询问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春枝如实说了,把在马车上听到的对话也说了出来,然后从袖子里拿出她捡来的画像,说道:“姑娘,他们就是按着这上面绑的人。” 季云菀接过来看,画像上只是一个女子的侧影,确实像那两人所说,认不大清长相。 季云菀收起画像,蹙眉思量,国公府的马车都有徽记的,那两人既然对她这辆马车下手,想来想绑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只是因为季云兰误坐了,才绑了她去。京城里谁会对付她?想来只有个孙莹莹。孙莹莹给那两人画像,就是不想绑错人,那为何会给一幅侧影看不清长相的画像,她明明知道自己的模样,应该给正面的画像才对。 还有一点她想不通,孙莹莹这般急切的,公然在大街上就绑了她去,是想做什么? 城南落梅别苑,太子和萧王府以及其他几个府中的公子小姐们陆续到了,众人在前厅等了会儿,太子笑着道:“真是奇了,孙姑娘邀我们来这里赏梅,她自己倒是没出现。算了,不等她了,我们先行去后院赏梅吧。” 唤了小厮来引路,众人往后院走。 “听说这落梅别苑中,有一株能开两色梅的梅树,不知道在何处?”萧王世子开口问道。 引路的小厮笑道:“太子和世子还有各位贵人们请随我来。” 随着小厮走到东南院角,果然见有一株梅树,上面开着红粉两色的花朵,十分的好看。 众人都围着啧啧赞叹,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太子挑眉问小厮,“这屋里有人?” 小厮愣了愣,忙回答道:“今日知晓太子和众位贵人要来,别苑中并没有别的客人。” 太子狐疑的看了一眼门窗紧闭的屋子,忽然“啊”的一声女子尖叫声从屋里传出来。 太子面色一变,身边的侍卫不用他示意,上前就踹开了房门。 只见屋内有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女子发髻散乱,慌慌张张的从床上下来,男子正衣衫半敞的撑着床铺起身,突然房门被踹开,似乎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盯着外面的众人。 屋外众人看清两人的面容也都大吃了一惊,太子震惊的看着床上的男子,抖着手道:“二弟,你……你这成何体统!” 萧王世子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忙带众人离开这里,去了前院。 “还不快把衣服穿好!”太子一甩袖子,转过身震怒道。 孙莹莹颤抖着唇看着和她同样惊恐的二皇子,头脑一阵眩晕,身子摇摇欲坠,脑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二皇子和孙家姑娘的事,翌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春桃听说了这个消息,赶紧告诉了她家姑娘。 季云菀听了吃惊不已,落梅别苑就在南山脚下,昨儿季云兰和春枝被丢的地方是南山后山,她不知觉的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心口有些发冷,孙莹莹想绑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这事很快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大怒,为了保全两个人的名声,翌日就给二皇子和孙莹莹赐了婚。 “没想到那孙姑娘竟然要嫁给二皇子,她不是一直都爱慕的是安王世子,你说怎么会和二皇子私底下牵扯到一处?”季云菀和季云舒在花园里闲逛,议论着这两日京城中发生的大事。 “谁知道呢,那日太子和姜公子他们怎么会都去落梅别苑?”这事一出来,季云菀就觉得蹊跷,想到姜继扬那日也在,她打探道。 季云舒道:“说是孙姑娘邀他们去别苑赏梅,结果人都来了,孙姑娘反而没出现,他们去了后院,听到后院屋子里有响动,打开门就看见孙姑娘和二皇子衣衫不整的在一处。” 季云菀垂眸沉思,大张旗鼓的把太子等王孙世家公子小姐都请到落梅别苑,孙莹莹肯定不会是想让别人发现她和二皇子苟且的事,而是另有目的,针对的人应该是她季云菀。只是孙莹莹先绑错了人,后来又不知道被谁做了手脚,才被陷害她和二皇子苟且,故意让太子等人都看见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双眼睛,就算他们发现不对劲知道他们是被人陷害的,皇上也知道,但事关皇家的威严名声,只有赐婚一条路走。 但究竟是谁做的手脚?太子是最有嫌疑的,然而季云菀想起之前祁承偷偷闯到她闺房的奇怪举动,莫名觉得这事应该和他脱不了关系。 孙府后院东南角的一间屋子里,正“乒乒乓乓”砸着东西。孙莹莹把花瓶纸砚一股脑的都砸到地上,哭的是伤心欲绝,“呜呜呜,我不要嫁给表哥,我不要嫁给表哥……” 丫鬟碧水跟在她身边,提心吊胆地劝,“姑娘,当心别伤到自己。” “哗啦”一声书桌上的花瓶掉在碎了,迸溅起的碎片划伤了她的手,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碧水惊呼一声,忙上前捧起她的手,拿着帕子小心给她擦拭伤口,“姑娘,痛不痛?” 手上的疼痛怎么比得上她心里的愤恨,孙莹莹擦干眼泪,面色阴冷,咬牙切齿,“敢陷害我和表哥的人,等我找出来,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说完,她问碧水,“那日在别苑打晕我们的人,爹那里可有线索了?可是太子的人?” 碧水摇了摇头,落梅别苑所有的小厮丫鬟们,都抓起来严刑询问过了,并没有那日打晕她们的两个蒙面人的线索。太子那边一直有二皇子的人监视,并未发现任何异动。 眼看她家姑娘脸色变得暴怒,碧水迟疑着道:“姑娘,那日雇了去绑季家二姑娘的两个人,奴婢觉得说不定能从他们身上找到蛛丝马迹。” “那两个绑错了人的蠢货?”孙莹莹面色扭曲,脸色一凛,“打晕我们的人难道和他们有关系?!” “姑娘在让他们绑人前,怕绑错了,还特地给了他们一幅画像。那画像不说十成十的像,七八成像还是有的,就算那两人再蠢笨,对着七八成像的画像又怎么可能绑错?”碧水慢条斯理的说,那日在别苑她就觉得不对劲,但当时没想出来,刚出房门就被蒙面人打晕了,回来这两日才想明白过来。 她慢慢地道:“唯一的解释,就是姑娘给的画像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掉了包,换掉了,所以他们才绑错了人。” 孙莹莹瞬间醍醐灌顶,画像她是之后让丫鬟送过去的,并不是当面交给的那两个人,所以若是中间被掉了包她也并不知晓。懊恼的是当时发现绑错人气晕了头,也忘了叫那两人把画像拿出来看看,以至于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走,跟我去见爹爹。”孙莹莹大步匆匆往屋外走,她要让她爹还有表哥立刻去找到那两个人,务必要从那两人身上找到陷害她和表哥的线索。 二皇子府,二皇子也正在书房大发雷霆。他昨日从宫里出来,路上竟然被人迷晕了,等他醒过来,竟然看到他和表妹衣衫不整的在一张床上,还被太子等人撞见了。奇耻大辱,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堂堂二皇子,竟然有人敢陷害他! 朝中最有可能陷害他的就是太子,他压抑住满腔怒火,招了侍卫来问:“昨日太子那里可有动静?” 侍卫拱手回答道:“没有,殿下,昨日太子一整天都在宫里陪皇后娘娘,太子府也很安静,因太子不在,都没有人进出。” 不是太子,怎么可能不是太子?他出了这样一桩丑事,被父皇不喜,孙家又失了和安王府的亲事,其中最获得好处的,就属太子无疑。二皇子捏紧拳头在书房中走来走去,犹如困兽,想到什么,他忽然停下来,绷紧下颚问道:“安王府呢,安王府昨日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安王府……”侍卫顿了顿,才道:“与往日想比也没什么不寻常之处,不过昨日平国公府的三姑娘和一个丫鬟出门的时候不见了,国公府派了人去请安王府帮忙寻找。” 二皇子眯眼沉思,“你没记错,是国公府的三姑娘不是二姑娘?” 侍卫摇头,“昨日不见的就是三姑娘,一起不见的丫鬟倒听说是国公府二姑娘身边的。” 第八十二章 元宵 二皇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门口小厮来禀告,“殿下,国舅爷来了。” 二皇子听了,抛下沉思,大步出了书房,往前厅去。 孙莹莹雇的那两个人,自那日后就没了踪影,孙家和二皇子的人花了三天时间,才终于在三十里外的河里找到了他们,已经溺水而亡,只留下了两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唯一能找到在背后陷害他们的人的线索也断了,虽然心里有怀疑的对象,然而找不到证据,孙家和二皇子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吃下这个哑巴亏。 很快便到了元宵,皇后娘娘还在病中,宫宴取消,国公府里,众人聚在一起吃了元宵,季云庭缠着老太太要出门去街上逛灯会。老太太拗不过,允了他,周氏听了,也没有阻拦,只私下里叮嘱季云渊多带了些人出门,让他保护好妹妹们。 出了门到街上,已经是一派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季云菀随季云舒几个下了马车,在喧闹的人群中走了会儿,不经意间回首,就看见身后人群中的祁承。 祁承也瞧见了她,转身往旁边巷子里走。趁季云舒几个停在一家胭脂铺子前挑选,季云菀悄悄离开,朝祁承追了过去。 追到巷口,却不见了人影,季云菀四处张望都没发现人,思量片刻,提起脚往巷子里走。 比起前面街上的喧嚣,巷口这里安静不少,没几个人,巷子里隔着距离挂着几盏灯笼,灯光昏暗,只隐隐绰绰能看见脚下的路。 季云菀往里面走了两步就有些后悔,转身要出去,身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影,朝她伸出手。 季云菀被吓了一跳,尖叫声都到了嗓子眼,人影却出声了,“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云菀才把尖叫声咽回了肚子里,捂着胸口道:“能不能不要每次出现都这么吓人。” 祁承很是无辜,他不过是去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回来看见她在巷子里,过来刚要叫她,她却先转身把自己吓了一跳。 “给你。”祁承举着手,把手里的糖炒栗子递给她。 季云菀伸手接过,糖炒栗子散发着香味,用油纸包着有些烫,她正好拿着暖手。 “我三妹妹和春枝那件事,是不是孙莹莹派人做的?她想绑的人是我对不对?”她左右瞧瞧巷子里没人,开口问道。她追过来,就是想问清楚这件事。 祁承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道:“她们已经没事了。” 见他不说,季云菀从袖子里拿出那张画像,说道:“孙莹莹给了画像让他们绑人,他们却绑错了人,这是从那两人那里得来的画像,被你掉了包对不对?” “你不说,我就把这画像送去给孙莹莹,让她查去。”她作势要走,祁承伸手抓住了她手臂。 他道:“孙家要请皇上给我们两家赐婚,恰逢皇后娘娘病重,只能延后再说。孙家等不及,初三那日孙国舅到了王府和我父王谈论两家结亲的事宜,被我与父王以皇后娘娘病重为由推脱。我担心孙莹莹后,会做出不好的事情,所以派了人盯着她,这画像确实是我让人掉的包。” 他主动推脱了和孙家的婚事?是因为她么?季云菀心脏一紧,飘忽忽恍神片刻,想起来又问,“她绑我要做什么?落梅别苑那件事,又是怎么回事,也和你有关?” 祁承抿了抿唇,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他索性和盘托出:“落梅别苑原是孙莹莹打算对付你的,我不过是将计就计。” 原是对付她的,季云菀脸色一白,孙莹莹竟比上一世还要恶毒,如果不是绑错了人,那在落梅别苑被瞧见和男人苟且,如今颜面和名声扫地的,就会是她! 见她受到惊吓,祁承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声音放缓道:“已经没事了,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把孙莹莹招来的是他,几次三番救了她的人也是他,季云菀心中复杂难言,想到他竟然推脱了和孙家的亲事,飘飘然又有些高兴雀跃。 “不过虽然孙莹莹和二皇子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我担心孙莹莹还是会对你不利,你出门还是要小心些,多带些人。”昏暗的灯笼光线下,祁承低头看着她明亮动人的眼眸,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很快,很快就能彻底的安全了,孙家和二皇子都不会再是一个威胁。 “等我娶你。”他突然把季云菀抱到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季云菀晃了晃神,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二妹妹。”巷口传来季云渊的喊声。 “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刚才没见到你,快把我吓坏了。”季云渊匆匆走进来,松了口气说道。 “过来买了包糖炒栗子。”季云菀摇了摇手里的油纸包,笑着搪塞道。 “下次再要买什么,跟我说一声,别再一个人又悄悄跑了,快走吧,舒儿他们都在等着呢。”季云渊叮嘱她一声,两个人往街上走去。 回去锦绣院,洗漱完躺到床上,季云菀睁着眼睛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这一世她只是想找个如意郎君嫁了,从未想过和祁承有这么多的交集,他竟然会为了自己,放弃和孙家的亲事。 他不是要帮太子登上皇位么,要潜伏进孙家,收集孙家和二皇子来往收受贿赂,谋害朝中官员的罪证,如今放弃了和孙家的亲事,以后收集罪证,可就不容易了。 “姑娘,还没睡吗?”今晚春桃守夜,听见里间的动静,她在外面问。 “唔,快了。”季云菀含糊应了一声,驱散脑中的纷杂思绪,闭上眼入睡。 元宵过后,严霜霜又来了国公府几次,周氏和她说了几次话,很是喜欢她,只要她来,都会让季云渊留在府中,几次下来,府中人都看出了端倪。 “听说严姑娘针线活做的极好,等她嫁给哥哥,一定要让她教教我。”季云舒屋里,几个姐妹围坐在一起做绣活,季云舒看着自己的绣品,左看右看不满意,蹙眉道。 “我瞧瞧。”季云菀看了看她的,又看了看季云兰的,说道:“还不错呀,比三妹妹的好。” 季云兰平日虽不爱做绣活,但也听不得说她不好,闻言眉毛一扬,瞪了季云菀一眼,不服气道:“怎么说话呢,我做的也不差的。” “还不差呢,我刚才就想问你了,这绣的是什么?”季云菀指着季云兰的绣品,问道。 季云兰理直气壮答道:“牡丹花呀,这都认不出来。” 噗嗤一声,季云菀笑了,“这是牡丹花?这绣的乌七八糟的,我还以为是一团乌云呢。” 季云舒和旁边的季云柔也都笑了,季云舒带着笑道:“三妹妹,等严姑娘嫁到咱们府,你也和我一起跟她学学针线活吧。省的以后出了嫁,给夫君绣一块帕子都遭嫌弃。” 季云兰悻悻的看着手上的绣品,嘟囔道:“有这么不像么。” 说完,把绣品扔到小几上,负气道:“不绣了不绣了,我以后可是要嫁人做夫人的,针线活让丫鬟做就好了。” 季云菀几个闻言又笑了笑,季云柔换了话题轻声道:“说起来大哥哥和严姑娘两人,就算大伯父和大伯母同意了,可祖母会同意么?” 季云舒叹气,“莫说祖母了,严大人还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呢。” 说着,三人都转头看季云菀。 季云菀无奈道:“我舅舅不喜欢咱们府,你们也是知道的。要过他那一关,不比祖母那里容易。” 季云舒和季云柔都深以为然,当年季云菀母亲不被老太太喜欢的事,府里都知道,严家因此不待见国公府,回京城这么久了,严大人都不和他们府走动,都是季云菀和季云庭去严府。 季云兰扁扁嘴,“我娘还等着大哥哥快些成亲,好轮到我哥哥娶个媳妇回来呢。以前大哥哥是没有中意的姑娘,如今有了,两家却是这样的关系。看来,大哥哥的亲事还有的折腾。” 她们几个在一起议论,荣善堂里老太太也在生气的质问周氏。 “你要让渊儿娶严家的姑娘?”老太太怒声问周氏。 周氏陪笑道:“您先消消气,不是我要让渊儿娶严家的姑娘,是渊儿中意上了严家的姑娘。您也知道,这几年给渊儿相看了不少人家的姑娘,他都瞧不上眼,如今好不容易瞧中了一个,姑娘也难得的家世容貌品行都好,和渊儿也般配。我这个做娘的,总不能让他再选一个。” “再选一个怎么了?”老太太怒气冲冲,“渊儿是我国公府的大少爷,家世样貌人品样样出类拔萃,还怕娶不到媳妇?” 周氏笑道:“自然是不怕的,但您也知道渊儿挑剔的很,如果错过了严姑娘,再让他选一个中意的,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渊儿如今也十八了,您就不想早一日抱上重孙?就算您不着急,我和老爷也不着急,然而弟妹那边却是着急的。我们愿意等,弟妹那边也不愿意等啊。” 老太太紧绷着脸,泓儿不比渊儿稳重懂事,老二那边来和她说过好几次,想早些给泓儿娶媳妇回来收收心。若渊儿中意的姑娘是京城任何一家的,她都不会有意见,只是为何偏偏是严家的。 第八十三章 陆思思 周氏打量老太太的脸色,斟酌着又道:“说起来,咱们家和严家还是姻亲关系,严姑娘是庭儿和菀儿的表姐,嫁进来也不用担心姑嫂间有嫌隙,而且两家人也算知根知底,亲上加亲岂不是一桩美事?” “严家那姑娘我见过,长得也不算顶顶好看。渊儿的婚事不急在这一时。”老太太微阖双目,板着脸道。 周氏也知道这一时不可能说动老太太,笑了笑道:“知道了,我会再给渊儿看看,有没有别的合适的姑娘。” 从荣善堂出来,周氏径直往季云渊院子去。 季云渊正在院子里练拳,见他娘来了,停下来接过小厮递上来的布巾擦了擦汗,迎上前问道:“娘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瞧你,穿这么少也不怕冻着凉,进屋再说。”周氏让儿子和她一起进了屋,才说道:“刚才你祖母叫了我去,她让我继续给你相看姑娘。” 季云渊一听,垮下脸头疼道:“娘,您不是知道儿子中意的是严姑娘么?” “你中意就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严家和咱们家关系不好,你祖母怎么可能轻易就让你娶严家姑娘?”周氏没好气瞪了儿子一眼。 季云渊无措地摸摸鼻子,“那怎么办?娘,我这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看上眼的姑娘,您不会帮着祖母拆散我们吧?” “拆散?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嫁给你还不知道呢,你就在这里自作多情的。”周氏好笑的伸手戳了戳儿子额头,说道:“我帮你想想法子,不过你也要去你祖母身边多说说好话,还有严姑娘那里,你先跟人家确定一下心意,免得我们一通忙活,最后人家姑娘却是对你没意思。” “知道了,多谢娘。”季云渊笑嘻嘻地点头道。 听了他娘的话,季云渊晚上用了膳,就去了季云菀的院子。 元宵过后,天气一日日回暖了起来,屋里的炭火让人撤了几盆,季云菀只着中衣趴在榻上看话本。听门外的小丫鬟说季云渊来了,季云菀穿好了外衣,才让人请他进屋。 “大哥哥这么晚了来找我做什么?”季云菀让春桃给他上茶。 季云渊伸手在茶杯上摩挲,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二妹妹,明日你可否约你表姐和我在外面见个面?” 季云菀眼珠子转了转,“祖母知道你中意我表姐,不让你和她见面了?” “祖母让我娘再给我相看别的姑娘。”季云渊苦笑点头,“我不想严姑娘误会,所以想和她见一面解释解释。” 要是再请严霜霜来府里,老太太肯定会不高兴,严家又不待见他们国公府,去严家府上更见不到严霜霜了,因此他只能来请他这个二妹妹的帮助。 季云菀也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表姐也中意大哥哥,既然两情相悦,她自然愿意帮他们一把,便爽快问道:“大哥哥想要约在哪里见面?” 季云渊道:“就鼎香楼旁的那家茶楼吧。” “那行,我明日一早就让人去舅舅家请我表姐,约她和你巳时在茶楼见。”季云菀点头道。 季云渊欢喜地道:“多谢二妹妹。” 翌日一早,季云菀就让院里的小丫鬟去了一趟舅舅家,以她的名义请严霜霜到鼎香楼旁的茶楼小坐。 茶楼那日后,为了应付老太太,周氏又让季云渊相看了两三家的姑娘,不过都搪塞敷衍了过去。半个月后,老太太娘家的孙女到了。 老太太让人把各房都叫去荣善堂,季云菀到的时候,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已经来了,老太太身边坐着一个十四五岁娇俏可人的黄裙姑娘,正是老太太娘家的孙女陆思思。 见人都到齐了,老太太笑着给屋子里的人介绍了陆思思,然后让陆思思一房一房的认人。 陆思思人美声甜,乖乖巧巧的模样让人一看就喜爱,叶氏抿唇笑道:“哎哟,思思这模样长得真好看,跟咱们家的姑娘比起来,都毫不逊色呢。” “思思怎么比得上府里的几个姐姐。”陆思思微微垂首,谦逊地道。 老太太笑的开怀,对周氏道:“思思要在府里住上一段日子,你给她收拾一个院子出来,平日的吃穿用度都按着咱们家的几个姑娘来,切不可委屈了她。” 周氏点头道:“梧桐苑还空着,我一会儿就让人收拾出来。” 老太太又朝季云舒道:“思思这是第一次到京城来,你带她到处逛一逛,银钱之类的,只管来找我取。” 季云舒点头应声,“是,祖母。” “对了,这是渊儿,比你长三岁,你唤一声大表哥吧。”老太太特意招手让季云渊过来,对陆思思道。 陆思思抬头羞怯的看了季云渊一眼,福了福身子,“大表哥好。” 季云渊朝她点了点头,“表妹好。” “府里的姐姐妹妹多,你没事多找她们说说话,不用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里。”老太太拍着陆思思的手,温声道。 “多谢姨祖母。”陆思思浅笑道。 都一一见过了,又坐着说了些话,老太太就让屋里的人散了。 出了荣善堂,季云菀和季云舒几个姐妹同行。 季云兰疑惑道:“陆家一直在云州,这十几年也没怎么走动,他家的姑娘怎么突然来京城了?” 季云柔却是瞧出了一点端倪,轻声道:“祖母瞧着对她很是喜爱,还让她专门见过了大哥哥,是不是想要撮合她和大哥哥?” 季云舒蹙眉,“祖母前些日子知道了大哥哥中意严姑娘的事情,如今陆思思就突然来了,四妹妹八成是说中了。” “那如何是好?祖母喜欢她,她还与祖母有这样一层亲戚关系,大哥哥与严姑娘岂不是……”季云柔说着,转头忧虑的看向季云菀。 季云舒也转头看了季云菀一眼,发现她一路上只看路一言不发,似乎没听她们说话,伸手拉了拉她袖子,“二妹妹,你在想什么呢,听见我们说话没有?” “听见了,祖母想要撮合大哥哥和陆思思嘛。”季云菀回过神,朝她们笑了笑道。 季云兰奇怪看着她,“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你表姐不是喜欢大哥哥么。陆思思模样好家世也不错,最重要的是祖母喜欢她,如今又要住在咱们府里和大哥哥朝夕相处,说不定就日久生情了,若是大哥哥和陆思思被撮合成了,你表姐不得伤心?” 季云菀抿唇笑,“她如今已经来了,我担心也没用,若是大哥哥真的和她日久生情了,那也只能怪我表姐和大哥哥没缘分。” 见她看的这样开,其他三人对视一眼,季云舒道:“哥哥他不是见异思迁的人,他既然喜欢了严姑娘,就不会再喜欢上别的女子。” “我自然是相信大哥哥的,而且,”季云菀话头一转,“就算祖母想要大哥哥娶陆思思,可咱们家和陆家这十几年没怎么走动,对陆思思的品行也不了解,朝夕相处一段时日,也正好了解了解她的品行。毕竟,咱们府的少夫人,要是个刁蛮任性品行不好的,祖母也不可能喜欢了。” 季云柔点头深以为然道:“还是二姐姐想的周到。” 季云兰却是撇嘴道:“我瞧她模样乖巧,又是陆家嫡孙女,品行还能差了不成?” 季云菀但笑不语,陆思思这个人,真是完美诠释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她若不是重活一世,怕是也要被她的外表骗了去。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府里也是在操心大哥哥的亲事,祖母想起这个刚及笄的娘家孙女,让人去请了陆思思来京城小住。而那时,她舅舅一家还在遥州没有调回京城,大哥哥与她表姐还不相识。 陆思思来了国公府后,嘴甜又会来事,因此十分讨老太太和大伯母的欢心。没多久,陆思思和大哥哥的婚事就定了下来。 然而两人成亲刚一个月,陆思思的本性就暴露了。大哥哥院子里的丫鬟,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只要谁在大哥哥面前笑一笑,陆思思就觉得是在勾引大哥哥,轻则一顿打骂,重则发卖出去。 大哥哥成亲后就去了禁卫营中做事,每日早出晚归公务繁忙,因此一开始并不知晓,直到后来发现他院中的丫鬟换了好多,而他身边的贴身丫鬟身上都有伤,质问了一番,才知道了院中丫鬟们的遭遇,彻底怒了,闹到了老太太那里,要休了陆思思。 大哥哥意志坚决,大伯母也明白了陆思思人前人后不一样的做派,起了厌弃之心,最后在陆思思的哭诉下,两人成亲不过两个月,就和离了。 她记得大哥哥和陆思思和离的那日夜晚,她睡不着去花园里乱逛,就看到大哥哥一个人在亭子里喝酒。大哥哥当时喝的微醉,对她说,他其实并不喜欢陆思思,娶陆思思全是因为祖母和大伯母喜欢,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为了父母长辈高兴,而娶了自己不喜欢的人。 这一世,既然大哥哥和她表姐两情相悦,那她就不允许有人来破坏这份姻缘,陆思思的伪装,她要让国公府的人都知晓,特别是老太太。 第八十四章 鞭伤 陆思思在国公府里住了几日,凭着她那一张甜嘴,很快就把府里上下都哄的对她十分喜爱。这日季云菀正在书房练字,屋外的小丫鬟端着托盘进来道:“姑娘,梧桐苑的表姑娘让人送了盒香料来,说是她特地从云州带来的,府里几个姑娘都有。” “放下吧。”握笔的手一顿,季云菀道。 小丫鬟放下托盘就出去了,春桃在一旁研墨,担忧道:“姑娘,这陆姑娘好生厉害,才来了几日,就惹得府里上上下下都喜欢了她。她还时不时去找大少爷,咱们院里的丫鬟,都撞见好几回她和大少爷在花园说话了。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她就要把大少爷从表姑娘手里抢走了。” “担心什么,你不相信大少爷的人品?”季云菀淡定的走过去拿起香料盒子,刚打开就闻到一股清逸悠远的淡香,十分的醒脑安神。 如此贵重的香料都送了出来,陆思思为了国公府这个少夫人的位置,真是舍得下本。 “我记得我的首饰匣里有一对珍珠耳坠,没怎么带过,你去拿了来,随我去一趟梧桐苑回礼。”她盖上香料盒子,吩咐春桃道。 见她家姑娘竟然如此淡定,春桃焦虑地跺了跺脚,回屋去取珍珠耳坠。 梧桐苑位于国公府的西南角,离老太太的荣善堂不远,门口栽种着一丛竹林,分外清净雅致,以往府里的亲眷来了,都是住在这一处。 季云菀带着春桃走到梧桐苑门口,正要进去,门口匆匆跑出来一个丫鬟,两人险些撞上。 “怎么走路的?险些冲撞到了姑娘。”春桃护着她家姑娘往后退了几步,没好气地训斥面前的丫鬟。 “二表姑娘恕罪。”丫鬟急忙跪下,惶恐地磕头。 季云菀低头看她,认出她是陆思思的贴身丫鬟杏儿,问道:“你这么急急忙忙做什么?你家姑娘可在屋里?” “在呢,姑娘正和大表少爷在院子里下棋,姑娘屋里的银霜炭快用完了,我正要去大夫人那里说一声。”杏儿低着头答道。 听说季云渊在里面,季云菀眉头微微动了动,正要进去,身后来了两个小厮,抬着一担银霜炭,到了近前,笑着道:“杏儿姑娘,大夫人想着你们院子里的银霜炭恐怕不够,特地让我们送了过来。” 见季云菀也在,两个小厮忙放下担子,朝她弯腰行礼,“二姑娘。” 季云菀朝他们点点头,抬步往院子里面走。 杏儿松了口气,急忙从地上起身,拿出帕子擦了擦刚才吓出的冷汗,感激的朝两个小厮道:“大夫人想的真周到,真是有劳二位了。” 突然一阵风吹过,竹林沙沙的响,杏儿手里的帕子没拿住,被风吹飞了,她惊叫一声,心急伸手去抓,衣袖滑下来,露出一截手腕。 季云菀刚跨进院子,听见叫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脚下微微一顿,才转回头若无其事继续往里面走。 院子里一棵桂花树下,季云渊正和陆思思围着石桌对弈,抬眼见季云菀进来,季云渊扔了手里的棋子就起身:“二妹妹来了。” 陆思思回头见了她,笑着起身朝她点了点头,“二表妹。” “大哥哥,陆表姐。”季云菀也笑着朝他们福了福身子,问道:“突然前来,没打扰到你们吧?” 陆思思摇头笑道:“二表妹哪里话,二表妹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既然二妹妹来了,就你们姐妹说话,我先走了。”季云渊舒了口气,拔腿就往外面走。 “大表哥慢走。”陆思思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攥住袖口,眼中流露出不舍的神色。 季云菀把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然,面上笑着道:“陆表姐让人送过去的香料,我甚是喜欢。陆表姐送了那么贵重的礼,哪有不回礼的道理,我是特地来送回礼的。” 说完,让春桃把装珍珠耳坠的匣子送上。 陆思思让人接过看了一眼,笑着叹道:“我来叨扰国公府,那是我的一点心意,不在乎什么回礼不回礼的,还劳二表妹亲自送过来,我可真是要心有不安了。” “陆表姐哪里话,你来了国公府,就把咱们府里的几个姑娘,当成是自家的姐妹看待就好了,你若不安,那我不就更不安了。”季云菀笑眯眯的和她互相往来了几句,茶水沾了沾唇,就告辞出来了。 从梧桐苑出来经过竹林,就见季云渊站蹲在前面的小径上,嘴里百无聊奈地叼着根枯草。见到季云菀过来,他吐掉嘴里的草,拍拍袍角站起身,说道:“二妹妹,你可算出来了,我等你半天。” 季云菀朝他走过去问,“大哥哥等我做什么?” “等着跟你解释呐,这几天祖母想着法子让我和陆表妹相处,今天说让我陪她在花园里逛逛,结果又带我来了这梧桐苑,还让我和陆表妹下棋,她带着丫鬟们全走了。幸好你来了,让我解脱了。”季云渊唉声叹气,还不忘叮嘱她,“这事你可别告诉你表姐,省得她误会。” 季云菀忍不住笑,故意道:“陆表姐模样长得好看,还会讨府里上上下下的喜爱,大哥哥难道就不心动?” 季云渊撇清关系似的直摇头,“二妹妹,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你大哥哥我就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既然中意了你表姐,哪怕旁的女子再好看,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说着他顿了顿,换了一副笑脸道:“何况,陆表妹哪有你表姐好看。” “大哥哥,你可真油嘴滑舌。”季云菀好笑看他一眼。 季云渊道:“那你记得见了你表姐,在你表姐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省的我和她说,她总觉得我在骗她。” 季云菀点头应下,两人在花园游廊分开,春桃跟在她身边道:“还是姑娘料的准,大少爷对表姑娘一往情深呢。” 季云菀笑了笑,吩咐她,“在梧桐苑门口碰到的那个杏儿,你让人小心盯着她,有什么不对劲来告诉我。” “姑娘,盯着她做什么?难道姑娘发现,陆家的这位表姑娘,为了咱们国公府少夫人的位置,要使什么花招不成?”春桃瞪大眼睛,警惕问道。 季云菀摇摇头,见四周无人,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刚才在她手腕上看到有伤,怀疑她在背地里是不是被陆表妹打骂。” “陆家的这位表姑娘,看着柔善,应该不会在背地里打骂下人吧?姑娘看到的伤,会不会是杏儿那丫鬟自己不小心弄的?”春桃迟疑道。 季云菀抿了抿唇,正色道:“所以要你派人去悄悄盯着她,咱们府和陆家走动不多,陆表妹的为人究竟如何,谁都不清楚。你想想,如果她真的在背地里打骂下人,那祖母知道了还会让大哥哥娶她吗?” 春桃眼睛一亮,老太太虽说不喜欢她家姑娘,但待府里的下人还算宽厚,又因着信佛的缘故,最是见不得主子胡乱打骂下人,如果陆家表姑娘真的是这样的人,那老太太别说让大少爷娶她了,怕是立刻就送她回云州。 “我回去就让人去盯着杏儿那丫鬟。”春桃兴冲冲道。 在梧桐苑伺候的丫鬟婆子,除了陆思思从云州带来的,其他几个都是周氏从她的翠华院拨过去的。其中有个叫红云的丫鬟,和春桃交好,她便悄悄托了红云盯着杏儿。陆思思带来的丫鬟,吃住都是和红云几个在一起,翌日,红云就送了消息过来。 季云菀去检查了季云庭的功课,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春桃就从屋外进来兴冲冲地道:“姑娘姑娘,你猜的真准,红云说杏儿洗澡的时候,她偷看到杏儿身上好些伤,像是用鞭子抽的。杏儿是陆家表姑娘的贴身丫鬟,谁敢用鞭子抽她?她自己更不可能抽自己了,我看十有八九就是陆家表姑娘抽的。” “什么伤,什么鞭子抽的?你们在说什么?”春枝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 春桃把昨日季云菀的怀疑说了一遍。 春枝听完唬了一跳,“杏儿是做了多大的错事,陆家表姑娘要用鞭子抽她?” 是啊,杏儿究竟做了什么,惹得陆思思要用鞭子抽她?季云菀沉思片刻,叮嘱两个丫鬟道:“这件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先不要声张。让红云继续盯着杏儿,看能不能瞧出些什么。” “是,姑娘。”春桃应声出门去找红云了。 过了两日,这日季云舒来了季云菀这里,说起了陆思思。 “我娘前日不过随口提了句她晚上有些睡不好觉,昨日陆表妹就亲手调制了安神香送过来,我娘连夸她有心。陆表妹如此会讨人欢心,我看她要是再在府里住上一段时日,我娘就要和祖母一样,要变换心意让哥哥娶她了。”季云舒道。 “不管大伯母变不变心意,最重要的是大哥哥不变心意。”季云菀淡定地摩挲茶杯,说道。 “哥哥倒是没有变换心意,虽然祖母一直在制造机会让哥哥和陆表妹相处,但哥哥敷衍的很,并没有上心。我娘也在私下里问过哥哥,哥哥只是把陆表妹当作一个普通的表妹看待。”季云舒道。 房门的帘子突然被掀开,屋外的小丫鬟进来朝季云菀和季云舒福了福身子,然后对春桃道:“春桃姐姐,红云姐姐来了,正在院子里等你。” 春桃转头和她家姑娘对视一眼,季云菀朝她点点头,“快去。” 第八十五章 试探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春桃就回来了,她眼睛亮亮,迫不及待凑到季云菀耳边轻声道:“姑娘……” 刚开了口才想起季云舒也在,忙把后头的话都咽了下去。 季云舒看着她们主仆两人神神秘秘的样子,笑着问:“何事还要避着我说不成?” 季云菀朝春桃点头,“大姐姐不是外人,你直接说吧。” 春桃便道:“红云来说她昨日晌午瞧见杏儿从陆家表姑娘屋里哭着跑出来,晚间沐浴的时候,发现她身上又多了几条鞭伤。” 鞭伤?季云舒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一脸的莫名。 季云菀给她解释道:“杏儿是陆表姐身边的丫鬟,我无意间发现她身上有伤,让在她院里的红云留意,原来杏儿身上的是用鞭子抽出来的伤,我怀疑是陆表姐所为。” 季云舒听了瞠目结舌,惊讶道:“陆表妹为何会用鞭子抽她的贴身丫鬟?” “我也在疑惑这个。”季云菀说完,转头问春桃,“红云没问杏儿,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春桃道:“红云问过了,但杏儿遮掩着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红云担心问的太过,杏儿会去告诉陆家表姑娘,引起陆家表姑娘的警觉,她就没有多问。” 季云舒还沉浸在对这个消息的惊讶中,半晌才道:“没想到陆表妹表面上温柔娇俏,背地里却打骂下人。下人犯了再大的错,赶出去或发卖出去就是,留在身边这样时不时的打骂一顿算怎么回事?” “也许杏儿犯的并不是什么大错,只不过却恰好能刺激到陆表姐。”季云菀垂眸喃喃自语,忽然问春桃道:“红云有没有说,她看到杏儿哭着从陆表姐屋里跑出去之前,陆表姐在做什么?” “之前应该是在老太太那里,红云说昨日上午陆家表姑娘去了荣善堂陪老太太说话,用了午膳才回梧桐苑。院里的丫鬟都在歇晌,她喝多了水起来上茅房,才看到杏儿从陆家表姑娘屋里哭着跑出来的。”春桃说完,想起来道:“哦,对了,红云说昨日大少爷也在荣善堂,杏儿不小心把茶水撒到了大少爷的身上,大少爷就提前走了。” 是了,大哥哥,上一世陆思思这样的打骂下人都是因为她觉得下人在勾引大哥哥。 季云菀心思电转,脑中有了一个主意,她笑着对季云舒道:“大姐姐,我有法子知道陆表姐为何要打骂杏儿,不过要请大哥哥帮一个忙。” 梧桐苑里,陆思思坐在窗前榻上端详刚绣好的香囊。这香囊是她为大表哥绣的,想起高大俊朗的大表哥,她娇俏可人的小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她虽然和这个大表哥从来没见过,但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知道他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将要是要继承爵位的。云州离京城路途遥远,他们两家又疏于走动,京城多少名门贵女,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当上这个国公府少夫人的机会。 “姑娘,表少爷来了。”房门帘子被掀开,从云州带来的丫鬟紫苏进来兴冲冲道。 “快,看我发钗歪了没有?”陆思思听了,忙从榻上下来,对着梳妆镜检查面上的妆容和身上的衣裳。 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陆思思正要出门,目光扫到一旁服侍的杏儿,冷淡道:“你就在屋里,不用出去。” 然后兴冲冲从屋里出去,季云渊正背着手站在院中的桂花树下。 “大表哥。”陆思思嘴角挂起甜笑,上前娇娇怯怯地行了个礼。 “表妹。”季云渊转身朝她点了点头,笑道:“我经过这里突然想起上次和表妹没下完的棋局,就进来了,没打扰到表妹吧?” “没有,我正好无聊呢,大表哥能来陪我下棋解闷,真是太好了。”陆思思惊喜地摇头,吩咐紫苏,“去把棋盘摆上来。” 两人在石桌旁落了座,下人上了茶水,摆了棋盘上来,季云渊漫不经心地落下一枚棋子,扫一眼周围服侍的几个丫鬟,状似无意问道:“往日在你身边服侍的不都是那个叫杏儿的丫鬟,今日怎么没看见她人影?” 陆思思面色一僵,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强笑着道:“她身子不适,我放了她歇息,没让她在身边伺候。” “哦。”季云渊顿了顿,又问:“可请大夫来瞧过没有?” 陆思思的指甲在袖子里掐入掌心,心中嫉妒泛滥,面上若无其事道:“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请大夫来瞧。” 季云渊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棋局下到一半,陆思思摩挲着袖中的香囊,迟疑着想要拿出来,季云渊屋里的小厮突然从院子门口跑进来,匆匆对季云渊道:“大少爷,老爷让你去他书房。” 季云渊痛快地放下棋子站起来道:“我爹找我,表妹,今日就下到这里,我先走了。” 陆思思藏在袖中的手指捏紧香囊,起身依依不舍道:“大表哥慢走,这棋局我等大表哥下次过来再接着下。” 季云渊敷衍地点点头,转身带着小厮出了梧桐苑,没去季明正的书房,而是往锦绣院去。 “二妹妹,我可听了你的主意,把你交代的话都说给陆表妹听了。”一进门,季云渊就说道。 季云菀和季云舒正坐在榻上等他的消息,见他来了,季云菀往旁边腾了个位置让他坐,笑盈盈道:“现在我们只用等红云传过来的消息了。” 三个人围坐着嗑瓜子喝茶,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屋外的小丫鬟就过来说红云来了,季云菀让人把红云带进屋里。 红云进来朝他们行了行礼,开口道:“二姑娘所料没错,大少爷一走,陆家表姑娘就回了屋,说是要休息,紫苏守在门口不让人进。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杏儿面色苍白地从屋里出来,紫苏扶她去了偏房,说她身子不适,让我们不要去打扰她休息。奴婢趁她们不注意,悄悄溜进偏房看了,杏儿身上的鞭伤又多了好几道,这次比之前打的都狠,皮开肉绽,把里衣都染红了。” “我不过是多问了几句那个丫鬟,陆表妹就下这样的狠手?”季云渊震惊地喃喃自语。 季云舒虽然早有准备,但听说杏儿被打的里衣都染红了,抚着胸口不忍道:“陆表妹这么狠的心,也不知她身边的丫鬟是如何忍受住的。” 春桃听了,淡淡笑道:“大姑娘,不是人人都这么好命能在国公府这样待下人宽厚的府里当差的。我家县里有个认识的姑娘,在一户富贵人家当差,那家的夫人,只有下人稍有不慎,就非打即骂,可是因为给的钱银丰厚,下人们都闷不吭声忍耐着。” 季云舒叹了口气。 “果然人不可貌相,祖母一直以为陆表妹是个温柔体贴的姑娘,如果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定不会再撮合我和她的亲事了。”季云渊眼睛发亮,摩拳擦掌道:“我现在就去告诉祖母。” “哥哥且慢。”季云舒忙叫住他,“你准备如何跟祖母说?” 季云渊一脸莫名,“自是如实说。” “说是二妹妹先发现杏儿身上有伤,我们才发现陆表妹在背地里用鞭子打骂下人的吗?”季云舒叹气,“哥哥,祖母不愿意让你娶的严姑娘是二妹妹的表姐,你若如实说,祖母怎么会信,说不定还以为是二妹妹为了她表姐,故意陷害陆表妹。” 季云渊皱眉,“可杏儿那丫鬟身上的伤,总不能抵赖。” “陆表姐可以推说杏儿犯了大错,才打的她。如果不能让祖母知道,陆表姐只是因为大哥哥多注意了她的丫鬟两眼,就打了她,那么揭穿了这件事没什么用处。”季云菀摇摇头,说道。 “说的有道理,我一时心急倒是疏忽了。”季云渊头疼道:“那怎么办?是不是要想个法子在祖母面前揭穿她?” “法子当然要想,而且最好是个能一箭双雕的法子,让祖母同意表姐和大哥哥的亲事。”季云菀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睛微微笑道。 季云渊眼睛一亮,忙问道:“什么法子?二妹妹快说说。” 季云菀凑到他和季云舒耳边,嘀嘀咕咕说了起来。 翌日一早去给老太太请安,见陆思思坐在老太太身边,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季云舒和季云菀对视一眼,笑着开口道:“祖母,陆表妹来了咱们府里好些日子了,还未带她去京城各府中走动呢。眼下天气转暖,春光大好,不如咱们在府中办个宴会,把各府的小姐们都请过来,让陆表妹都认识认识。” “这个主意好,咱们府中也好些日子没热闹了,上次还是祖母生辰的时候呢。”季云兰最是喜热闹,听了高兴地拍手道。 老太太沉吟片刻,她已经把陆思思当成了孙媳妇,想着是应该让陆思思见见京城中各府的姑娘们,便道:“还是舒儿想的周到,思思来府里这么久了,天天见的都是你们几个丫头,是应该让她多认识认识人。就按舒儿说的,挑个日子在府中办个宴会,把往日交好的姑娘们都请过来热闹热闹。” 周氏笑道:“我回去挑好了日子,就让人去给各府下帖子。” 第八十六章 宴会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周氏和季云舒同行回去翠华院,周氏疑惑地问女儿,“老太太想让渊儿娶思思的心思你也知道,为了这个你不是一向都待她很淡,怎么会突然想为她在府中办宴会?” 季云舒挽着她娘的胳膊笑嘻嘻道:“娘,这你就别问了,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对了,娘回去是不是要下帖子,女儿帮你。” “就知道你要办这个宴会不单纯,不会是想借着宴会做别的事吧?”周氏狐疑地看着女儿。 “娘可真聪明,不过我们要做的是喜闻乐见的好事,就是现在不能告诉娘,只需要娘到时候帮两个小忙就好了。”季云舒眉眼弯弯道。 周氏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鼻尖,无奈道:“我们?除了你还有谁?行了,我也不问了,看你们到时候折腾出什么来。” 宴会定在三日后,虽冬寒褪去,春意已到,但早上出门还是有几分凉意。春桃拿来披风给她家姑娘穿上,才出门去给老太太请安。 陆思思为了今日的宴会,好生打扮了一番,头上的朱钗,脸上的妆容,身上的衣裙,无一不精致华美,她模样又生的好,乖乖巧巧坐在老太太身边,就惹人怜爱,夺人注目。 老太太今日心情好,留了屋里的人一起用早膳。往日都是季云晴和季云庭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边,然而今日,老太太拉了陆思思在身边坐下,季云晴鼓了鼓嘴巴,坐到了季云舒旁边。 以往老太太最喜欢季云晴,然而自从陆思思来了以后,季云晴就被冷落了不少。 瞧见妹妹不高兴,季云舒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给她夹了块红豆糕。 刚到巳时,宾客们就陆续的都来了,这次请来的都是各府的姑娘们,老太太和周氏不用出面,让季云舒姐妹几个去园中招待客人。 园中水榭旁的杜鹃都开了,红艳艳煞是喜人。招待宾客的地方便选在了水榭,以及旁边的竹楼。 姑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是吃茶,或是赏花,或是趴在水榭的曲栏上喂鱼。季云舒带着陆思思一一见过,不动声色的在人群中瞧了一眼,就见季云菀悄悄拉着严霜霜绕去了竹楼后面。 竹楼后是一大丛开得正盛的迎春花,绕过迎春花,前头的喧闹渐渐听不见了,季云菀才止住脚步。 “表妹,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严霜霜有些恹恹不乐,她方才在前面见到了陆思思,生的美貌说话又得体,怪不得国公府的老太太想让她做孙媳妇。 季云菀轻咳两声,假山后头转出来个人,季云菀道:“你们说话。”然后撇下她便又往前头去了。 严霜霜抬头,见是季云渊,微微垂下头,福了福身子要给他行礼,季云渊上前托住她的手臂,低声笑道:“就我们两个人,你还做这些虚的干什么?” 严霜霜垂着头闷闷不乐,“我看见了陆姑娘,她长得真好看。” “哪里好看,我怎么瞧不出来?”季云渊扬扬眉,伸手替面前的姑娘把一缕落到腮边的碎发撩到耳后,“我面前这个才是美人儿呢。” 严霜霜的脸唰的就红了,抬头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季云渊嘿嘿的笑,对她道:“莫说她还没你好看呢,就算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儿,我也不会娶你。” 说着,就把陆思思私下里用鞭子抽打下人的事说了。 “陆姑娘竟是这种人。”严霜霜听完吃惊地瞪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可不是,她在祖母面前装的一副讨喜的模样,这次的宴会,就是要让祖母知道她的这一面。”季云渊说完,在她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 严霜霜边听边点头。 荣善堂里,周氏在陪老太太喝茶,不时听丫鬟们禀告园中宴会的情形,突然老太太屋里的丫鬟过来禀告道:“老太太,雪球不见了。” 雪球是老太太养的一只猫,全身雪白没有杂色,老太太十分喜欢它,有丫鬟专门伺候它。 “怎么会不见?到处找过没有?”老太太听了,忙问。 小丫鬟答道:“荣善堂各处都找过了,没有看到。平日里这个时候雪球都是在后院秋千那里玩耍的,可今日转了个身的功夫,回过头雪球就不见了。” 老太太怒道:“几个人连一只猫都看不住,你们有什么用?” “老太太恕罪。”小丫鬟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周氏放下茶盏,在旁边劝道:“雪球顽皮惯了,之前就有几次偷溜到花园里去玩,左右不可能出府,让人到花园还有各处都找找,肯定能找到的。” 说完,吩咐身后的秋荷道:“带人去府中各处都找找,水榭那边宾客们都还在,别惊扰了她们。” 秋荷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下人去了。 “呀,忘了嘱咐秋荷一声了,那些下人手脚没个轻重,上次去找雪球,就险些把它的尾巴伤到了,这次不会又伤到雪球吧?”周氏噙了口茶,蹙起眉头道。 老太太喜爱雪球,最舍不得它受伤,听了有些坐不住了,说道:“我也出去找找。” “我也陪您一起去找。”周氏忙放下茶杯,站起身陪老太太一起出门。 一路找到花园,都没看见雪球的踪迹,老太太愁的皱眉,“雪球这是跑哪里去了?” “老太太,我听说花园西边的假山那里有一棵树,前些天有鸟在上面筑巢下了一窝的蛋,之前府里有下人看到雪球在树下张望,要不要去那棵树下看看?”秋荷在周氏身后说道。 老太太听了忙道:“那棵树在哪儿?快带路。” 秋荷在前面带路,刚看到假山,就见旁边一棵树下站着一个姑娘,正踮脚站在一块石头上,伸手朝树杈上够什么。走近了再看,就见树杈上雪白的一团,正是雪球,不知怎的被卡在树杈上了。 那姑娘背对着她们,伸手想要把雪球从树杈上解救下来,因为高度不够,她努力掂脚站在石头上,摇摇晃晃有些不稳。她没注意脚下,心思全放在卡在树上的雪球身上,一边伸手安抚雪球,一边小心翼翼的把它从树上抱下来。因为动作有些大,脚下一晃,她突然从石头上跌倒地上,怀里还紧紧抱着雪球。 周氏朝秋荷示意了一眼,秋荷忙上前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姑娘抱着雪球站起身,转过身来,正是严霜霜。 “老太太,大夫人。”严霜霜弯腰朝她们福了福身子。 周氏问道:“严姑娘怎么不在水榭那边和其他姑娘说话,到这里来了?” “我去了表妹那里,正要回水榭,就听见树上有猫叫。”严霜霜摸着怀里的小猫,“结果抬头一看,就见它被卡在树上了。” “这是老太太的猫,叫雪球,我们正在找它呢。”秋荷从她怀里接过雪球,笑着问:“严姑娘刚才摔伤了没有?” “没有。”严霜霜拍了拍衣裙上沾到的灰,又朝老太太和周氏福了福身子,“老太太,大夫人,我去水榭了。” 周氏朝她点点头,“嗯,多谢严姑娘救了雪球。” 老太太检查了一下没发现雪球受伤,才安心把它抱在怀里,看着严霜霜的背影,皱眉问周氏,“严家的姑娘为何也来了?” 周氏笑着解释道:“严家怎么说也和咱们家是姻亲关系,请了其他府的姑娘,不请她,怎么也说不过去。” 老太太听了,没再说话,转身回去荣善堂。 周氏陪着老太太一起回荣善堂,前面便是荣善堂院口,就见季云渊远远的从梧桐苑的方向来了。 秋荷在身后道:“老太太,大夫人,是大少爷。” 周氏和老太太都停下来,等到季云渊走近了,周氏问道:“渊儿,你怎么从梧桐苑那边过来了?” “祖母,娘。”季云渊先朝两人行了礼,才道:“我刚才在路上碰见陆表妹身边的丫鬟,她手上用盘子端着一大摞衣裳,那丫鬟似乎生病了,走路摇摇晃晃的,我见周围又没有旁的人,就帮她把衣裳送去了梧桐苑。” 说完,他又道:“陆表妹不是应该在水榭那边吗?怎么回了梧桐苑,我见她脸色还有些不好,爹急着让我去书房,我没来得及多问就出来了。娘和祖母不如去瞧瞧陆表妹,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对思思倒是挺关心。”周氏有意说了一句,眼角余光看向老太太,就见老太太脸上果然露出笑容,老太太道:“行了,去找你爹吧,我和你娘替你去看看思思。” 季云渊嘿嘿笑了两声,就往书房去了。 周氏和老太太往梧桐苑走,红云一直徘徊在门口,见她们来了,忙行礼道:“老太太,大夫人。” 周氏问道:“表姑娘在不在屋里?” 红云忙道:“在呢,表姑娘原本是衣裳被茶水打湿了回来换的,可是方才却说身子有些不适,一直在屋里没出来,我想进去瞧一瞧,紫苏姐姐守在房门口不让进。” “身子怎会突然不适?”老太太皱眉,担心地往里面走,周氏跟在她身后。 紫苏没想到老太太会突然过来,慌的急忙转身进去房里。 “这丫头怎么回事?见了我们慌慌张张的躲进去做什么?”周氏蹙眉,转头示意秋荷开门。 秋荷忙上前,许是紫苏太过慌乱,门没有拴上,秋荷一推便开,周氏和老太太进去,就见地上跪着一个丫鬟,陆思思和紫苏正手忙脚乱往她身上套外衣。 第八十七章 送走 “思思,这是在做什么?”老太太扫视了一圈屋内,皱眉问道。 秋荷眼尖,一眼就看见地上那丫鬟没遮盖住的白色中衣袖子上的血迹,她上前把套到那丫鬟身上的外衣扯下来,就见那丫鬟身上纵横交错好几条血迹,一看便知是用鞭子抽出来的。 秋荷又往周围看了看,就见旁边椅子后躺着一根鞭子,上面还沾着血迹,她用帕子包了拿起来到老太太和周氏面前,“老太太,大夫人,你们看。” 老太太看看地上那个脸色苍白缩成一团的丫鬟,又看看面前这根鞭子,面色黑沉,严肃地又问了一遍:“思思,你到底在做什么?!” “姨祖母,我……我……”陆思思嘴唇颤抖,脸色发白,眼眸中全是慌乱,嗫嚅着不知道如何解释。 “说不出来?你来说!”老太太转头看向紫苏,冷声道。 紫苏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瑟瑟发抖,“老太太,大夫人,是……是杏儿这丫头犯了错,姑娘在教训她。” “犯了何错,要这般关在屋里教训?”周氏冷着脸,让秋荷检查了一下杏儿身上的伤,秋荷检查完道:“底下还有好多旧伤,这不是第一次了。” 老太太听完脸更黑了,低头看着杏儿,厉声道:“说,你家姑娘为何要用鞭子打你?” 杏儿瑟缩着身子,面色惨白闭嘴不言。 老太太用力拍了下桌子,“快说,今日我给你做主!” 红云在一旁不忍的看着杏儿,柔声劝道:“你快说出来吧,我们府里老太太和大夫人最是心善了,你只要如实说出来,她们会帮你的,你以后就不用再过这种日子了。” 杏儿眼中涌出泪花,终于颤颤巍巍开了口,“因为……因为大表少爷,大表少爷帮我把衣裳送回来,见我不太好,多关心问了几句,姑娘认为我在勾引大表少爷……” 老太太听了气得手发抖,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思思,“……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就在私底下责罚下人?” “姨祖母,是……是思思错了,思思也是太在意大表哥了。”陆思思咬着唇,眼泪挂在腮上,颤抖着单薄的身子,哀泣道:“思思的爹爹以前就是这样被娘身边的丫鬟勾引了去,整日在屋里以泪洗面,思思心中有了阴影,所以害怕大表哥也会,思思喜欢大表哥喜欢的极了。” 老太太闭了闭眼,痛声道:“就算你爹是如此,那也不代表世上的男人都会被身边的丫鬟勾引,你如此杯弓蛇影,如果以后和渊儿成了亲,还容得下他身边的人吗?他要是对每个丫鬟都多关心几句,你是不是要用鞭子把每个丫鬟都抽一顿?” “不会的,姨祖母,思思以后不会了。思思心悦大表哥,可大表哥却迟迟不回复思思的心意,思思患得患失,才做出这样鬼迷心窍的事情来。只要……只要思思和大表哥定下来,思思心安了,就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陆思思慌忙摇头,泣声道。 周氏看着陆思思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除了不可思议,心中还有些发凉。这姑娘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千方百计想着要嫁给渊儿。如果真的让她入了愿,那以后家宅还有安宁的时候吗? 老太太没回她的话,见杏儿身上的血迹刺眼的很,吩咐红云,“送她去偏院丫鬟们住的地方,然后去请大夫来给她瞧瞧。” 红云应了一声,和几个丫鬟小心的扶杏儿出去,老太太也转身出门,周氏跟在她的身后。 “姨祖母……姨祖母……”陆思思踉跄着追到门口,哀声大喊,老太太头也没回。 “姑娘,这可怎么办?”紫苏从地上爬起来,惊慌失措地问。 “啪”陆思思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梨花带雨的脸上扭曲出一个愤恨的表情,“废物!让你看门都看不好!” 周氏和老太太回到荣善堂,相顾无言片刻,老太太疲惫地叹了口气,“原以为思思是个温柔可人的,没想到不过因为渊儿多关心了她的丫鬟几句,她就在私底下这般打骂人家。” 周氏也叹道:“如果不是今日亲眼撞见,我也不愿意相信思思是这样的姑娘。” “真是老了,眼光不准了。”老太太疲惫地闭了闭眼,“我还一心想让渊儿娶她,如果真的让她成为了咱们府的少夫人,以后还有安宁日子过吗?” 周氏安慰道:“您别这样说,您也是想替渊儿选一个好媳妇。咱们家和陆家走动少,对思思的品行不了解也是正常,现在发现的也及时,渊儿和思思的事也没定下来,只当作是您想娘家人了,单纯请思思来小住一段时日,不和陆家提她和渊儿的事就是。” “只好这样了。”老太太叹息着点了点头。 那日梧桐苑发生的事情院子里的丫鬟们都看见了,宴会完后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国公府,下人们见到了陆思思都窃窃私语,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也冷淡了下来,给陆家去了封信,就让下人收拾陆思思的行李,送她回去云州。 “夫人,前院过来说,已经把陆家表姑娘送走了。”周氏在书房看账本,秋荷进来禀告道。 “嗯。”周氏点了点头,知道老太太要送她回云州,陆思思找老太太哭了好几次,今日上马车前还哭着要见老太太,闹得府里不得安宁,幸好送走了。 “走,跟我去看看大姑娘。”周氏合上账本,出了书房往季云舒院子走去。 季云舒正在院中伺弄花草,见她娘来了,把剪刀递给身边的丫鬟,笑盈盈迎上前:“娘,您怎么来了?” “前院把思思送走了,娘过来问问你,你和你哥哥一早就知道了思思在私下里打骂她那个丫鬟的事情,为何不直接告诉我和你祖母,偏偏要设个宴会?”周氏板着脸问道。 季云舒笑着解释,“娘,直接告诉你们,哪里比得上亲眼看见更能让人相信。您也知道祖母对陆表妹喜欢得很,陆表妹又嘴甜会哄人,直接说了,就算您愿意相信,祖母也很有可能不相信。而且还会让陆表妹有了防范,就不那么容易让她暴露出来了。” “你和你哥哥想的还挺周到。”周氏既赞赏又无奈的看女儿一眼,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季云舒道:“其实最早是二妹妹无意发现杏儿身上有伤,起了疑惑,便让在梧桐苑伺候的红云留意,就发现了杏儿身上的鞭伤,才怀疑到陆表妹身上。每次陆表妹鞭打杏儿,都是哥哥和杏儿有了接触,我们便设了个计,故意让哥哥在陆表妹面前佯装关心杏儿,果然哥哥一走,陆表妹就在屋里鞭打杏儿。这次的宴会也是二妹妹想出的主意。” “原来是菀儿的功劳。”周氏听了道。 季云舒道:“是呀,多亏了二妹妹,要不然祖母让哥哥娶陆表妹,若真的娶了进来,哥哥屋里都不能用丫鬟伺候了,动不动便觉得丫鬟在勾引哥哥,疑心病这么重,哥哥怎么可能和她过一辈子。” “所以娘你看,二妹妹的表姐严姑娘多好,她和二妹妹性子类似,都温柔可亲,最重要的是她是哥哥的意中人,实在是做我嫂嫂的最好人选。”季云舒顿了顿,笑嘻嘻道。 周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我早就应该知道了,宴会那天老太太的雪球卡在树上,也是你们做的吧?故意让严姑娘在老太太面前救下雪球,和之后思思在屋里鞭打下人做对比,显出严姑娘的温柔善良来。” “还是娘聪明,都看出来了。”季云舒弯着眼睛恭维她娘,摇了摇她娘胳膊道:“那娘帮忙在祖母面前说说好话嘛,哥哥难得有了意中人,您这个做娘的总要帮帮他。” “我也喜欢严姑娘,也一直在想法子想让老太太接受严姑娘,只是思思太过于会讨老太太欢心,一直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没想到倒是被你们几个找到了法子,省了我一番力气。”周氏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们做了这么多,娘也不能再闲着了,剩下让老太太同意的事就交给娘了。” “谢谢娘,娘真是太好了。”季云舒笑眯眯地抱住她娘胳膊。 从季云舒屋里出来,周氏跟丫鬟耳语了几句,让她去叶氏那里跑一趟,然后带着秋荷去了老太太的荣善堂。 老太太这两日有些没睡好,正半阖着眼歪坐在榻上,两个丫鬟跪坐在一旁给她按摩捶腿。 待周氏进去行了礼,在下首坐下,老太太开口问道:“人送走了?” 周氏道:“送走了,前院的人说上马车的时候还在哭闹呢。” “怎么还好意思哭闹,她这样人前人后两个模样的品性,指望我还让渊儿娶她?”老太太皱眉,面有嫌恶道。 周氏笑了笑,门外有丫鬟掀帘子进来禀报,道:“老太太,二夫人来了。” 叶氏进来行了礼,在周氏对面坐下,开口道:“大嫂也在呢,听说思思被送走了?” 周氏点头,“刚送走,我刚才和老太太也在说这件事。” “送走的好,这样的姑娘娶进家来以后也会是咱们家的麻烦。”叶氏抿着唇,面色严肃,而后看了老太太一眼,又笑着道:“只是老太太给渊儿相中的媳妇儿没有了,有些可惜。” 第八十八章 同意 老太太绷着脸,“有什么好可惜的,再给渊儿慢慢寻就是。” 叶氏听了,嘴角还挂着笑,面色却有些不大好了,说道:“渊儿如今都十八了,他又挑剔,再慢慢寻要到什么时候?您不能因为渊儿不成亲,就一直拖着不让我家泓儿成亲呀。再说,如果渊儿没有中意的对象也就罢了,可我明明听说渊儿中意那严家的姑娘。严家以前落魄您不同意两家的婚事,我能理解,可如今严家已经不同往日了,您成全两个孩子有什么不好呢?” 叶氏一向快人快语,因为季云渊的婚事迟迟定不下来,她替她儿子格外着急,一时忍不住把腹中的抱怨都说了出来。 “你这是在抱怨我在耽误渊儿和泓儿的婚事?”老太太脸色也不好了,沉着脸问。 周氏忙在旁边打圆场,“娘,您别听弟妹瞎说,她没有抱怨的意思。弟妹,你怎么和娘说话的?快道歉。” 叶氏很痛快的起身福了福身子,道歉道:“娘,我刚才的语气冲了些,您别介意。可我说的也是实话,您让渊儿慢慢寻,可若他只愿意娶严家姑娘呢,您还能让他一辈子不成亲?” 眼见老太太要暴怒,周氏用力拍了下桌子,训斥叶氏道:“渊儿的事,自有我这个娘做主,不劳弟妹操心!弟妹若没事了,就快些回去吧!” 叶氏从善如流地行礼告辞,“媳妇先告退了。” 见叶氏出了门,周氏安慰老太太道:“娘,您别听弟妹说的。弟妹平常不这样,怕是泓儿又在外面闯了祸,屋里没个管束他的,弟妹心急了才这般口无遮拦。” “口无遮拦?那些话她怕是埋在心里好久了,如今终于说出来了。”老太太气的闭了闭眼,朝周氏挥手,“你也下去,我乏了。” 周氏起身行了礼退了出去,叶氏正在荣善堂门口等她。见她出来,两人一路走一路道:“大嫂,我今日可为了渊儿替你得罪了老太太,泓儿的事你可要让大哥上上心。” “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泓儿的事,你大哥一定会尽力的。”周氏朝她允诺道。 叶氏想给季云泓寻一门满意的亲事,然而季云泓虽是国公府二少爷,但他游手好闲又浪荡惯了,但凡叶氏瞧上的人家,都瞧不上他。叶氏便想让季明正给季云泓在户部谋一个好职位,以便给人家姑娘有个好印象。 和叶氏分开,周氏又去了季云渊那里,叮嘱吩咐了几句,晚膳时,季云渊去了荣善堂,苦苦哀求又指天发誓了一番,说他这辈子只要娶严霜霜,如果不让他娶严霜霜,那他宁愿一辈子不成亲。 老太太被他闹的头昏脑涨,赶他走后,靠着榻揉额角,语气中含着怒气道:“今天这一个个的,都要反了不成。” 顿了顿,问身后给她捏肩膀的紫鸢,“渊儿中意严家姑娘,我却要渊儿娶别的姑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不应该这样做?” 紫鸢笑了笑,说道:“您因为之前三爷和三夫人的事,对严家有芥蒂,不愿意让大少爷娶严家姑娘,这是人之常情,怎么能说您做错了呢?” “这府里一个个的,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你一个丫头贴心懂事。”老太太面色微微好转,轻哼了一声。 紫鸢仍是笑,说道:“我可不敢和少爷夫人们比。” 说着,她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老太太,您真的不愿意成全大少爷的婚事么?大少爷性子倔,您也是知道的,若逼着他娶别的姑娘,他一气之下又跑去军营了怎么办?我听前院的小丫鬟说,北疆最近似乎有些不稳。” “渊儿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老太太皱眉摇头,沉沉叹气,“我不是不愿意成全,只是为何偏偏就是严家?我实在是不喜严家。” 紫鸢委婉地道:“其实不管严家如何,严家那姑娘看起来倒是不错的。论家世,严大人现在在大理寺任职,掌管刑狱,深受皇上器重。论美貌,严家姑娘也不输咱们府里的几位姑娘。论人品,前几日宴会,严姑娘还亲手救了雪球,自己摔了都没让雪球受伤,想来是个温柔善良的。家世样貌人品,严家姑娘样样都不缺,配咱们大少爷不算高攀。” 紫鸢看着老太太脸色,接着道:“而且最重要的是,咱们大少爷自己喜欢。这样的好人选若是错过了,以后给大少爷相看上的,万一又遇到像陆家表姑娘那样,表面上乖巧柔顺,背地里却打骂下人,一点小事便觉得丫鬟在勾引大少爷,那可怎么办好?老太太您也希望大少爷能过的幸福美满,何不如放下以前的芥蒂,成全大少爷和严家姑娘。” “如今连你都这样劝我。”老太太闭目沉思,半晌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折腾了,渊儿喜欢便随了他的意吧。” 紫鸢听了笑道:“老太太想开了,这可真是大少爷的福气。” 翌日一早,请安的时候,老太太便把这事跟屋子里的人都说了,季云渊喜笑颜开,出了荣善堂就催着他娘去向严家提亲。 周氏看着傻乐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额头,“急什么?你祖母同意了,可严大人那边呢,别忘了,他对咱们家的芥蒂,可不比你祖母小。” 季云渊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傻乐中回过神,皱起脸,“那怎么办?” “只能先请你二妹妹去严家探探口风,再做打算。”周氏说完,就让人请季云菀到了翠华院,拜托了一番。 季云菀一直记得元宵那晚祁承说过的话,这段日子都是待在府里不敢出门,就怕孙莹莹又想出什么恶毒的法子要对付她。前几日孙莹莹和二皇子的婚期终于定了,就在下个月,朝中习俗,女子成婚前一个月要待在府中,不能出门,如此一来季云菀的心终于安定了些,听了周氏的话,她也想快些成全大哥哥和表姐这一对,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回锦绣院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裳,就坐上马车出了门。 到了严家宅子门口,不等人进去通报,季云菀就带着春桃径直往后院去。严霜霜院中的桃花开了,正拿着剪刀,挑拣花枝,听说季云菀来了,把满怀的桃花递给丫鬟,拎着裙摆朝外面飞奔而去。 “表妹,你怎么突然来了?”两人在院门口遇见,严霜霜拉住季云菀的手,高兴地问。 “我来告诉你一件大喜事。”季云菀朝她笑眯眯地眨眨眼睛,两人手牵着手往院里走。 到屋里坐下,让丫鬟端上茶水点心,严霜霜好奇地问:“什么大喜事?” “祖母同意你和大哥哥的婚事了。”季云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什么?”严霜霜先是一呆,然后眼睛一亮,脸色兴奋的通红,“你们家老太太真的同意了?” 季云菀点头,“祖母虽同意了,可还有舅舅这边呢,大哥哥原本想立刻来提亲,不过被大伯母拦住了,让我先来探探舅舅的口风。” 严霜霜兴奋过后,也冷静了下来,她蹙眉想了想道:“贸贸然跟我爹说,怕是他不仅不会同意,还会大发雷霆。不如先跟我娘说,我娘好说话,对你们家也没有像我爹那样的芥蒂。” “也好,先跟舅母说。”季云菀点头。 严霜霜便带季云菀去了张氏那里,刚有人送了几家公子的生辰八字过来要提亲,张氏让两个孩子一起看,严霜霜和季云菀对视一眼,轻咳一声,有些害羞道:“娘,女儿已经有了意中人。” “有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张氏一愣,接连问道。 “……是季家大公子。”严霜霜咬着唇,小声道。 “季家……”张氏说了一半停下来,看看严霜霜又看看季云菀,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之前频繁去国公府,说是看你表妹,其实是为了去见季家大公子。菀儿,这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情了?” 季云菀笑道:“舅母,我也就是年前才知道的,怕你和舅舅不同意,没敢告诉你们。” “瞒了这么久,怪不得之前给你介绍好几家的公子,你都推脱不愿意见。”张氏看女儿一眼,瞧着她羞怯的小模样,问道:“那季家大公子呢,你中意人家,人家可中意你?” “表姐这么好,我大哥哥怎么会不喜欢?”季云菀在旁边笑眯眯道:“我大哥哥中意极了表姐,我来之前还急不可待要来提亲呢。” “提亲?”张氏面色变了变,问道:“问过你家祖母和大伯母没有,她们会同意?” 季云菀道:“如果不同意,我也不会来了。之前表姐来国公府,大伯母就很喜欢她,如今连祖母也答应大哥哥和表姐的婚事了,就剩下舅舅和舅母的意见了。” 季家老太太和他们严家的芥蒂深得很,能同意两家的婚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张氏看着面前的两个姑娘,面色复杂道:“你们究竟我们瞒着做了多少事情?” 季云菀抿了抿唇,把陆思思那事说了一遍。 张氏听完,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叹道:“你这孩子,主意倒挺多。” 季云菀弯起眼睛笑,抱住张氏的胳膊摇了摇,“舅母,你看表姐和我大哥哥难得两情相悦,你就答应她和我大哥哥的婚事吧。” “是呀是呀,娘,女儿好不容易有了意中人,你就成全女儿吧。”严霜霜抱住张氏的另一只胳膊,也摇了摇,撒娇道。 第八十九章 如愿以偿 张氏被两人摇的头晕,无奈道:“你们求我有什么用?就算我答应了,还要霜霜她爹同意才行。” 说着伸手戳了戳严霜霜的额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中意谁不好,偏偏中意你爹不喜欢的。” 严霜霜嘿嘿的笑,脸色绯红的哀求,“娘,你就帮忙在爹面前说说呗。” 张氏叹气,“我说了你爹肯定要生气。” 严宽听说季家想上门向他女儿提亲,果然大发雷霆,把桌子拍的震天响,“什么?他季家竟然想娶霜霜?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人来了也要轰出去!” 张氏道:“老爷,不单单是季家想娶霜霜,霜霜也中意那季家的大公子。” 严宽绷着脸道:“京城中那么多世家公子,都死绝了么,霜霜嫁给谁,都不能嫁给季家的人。” 张氏劝了好一会儿,严宽就是不同意,严霜霜知道后嚷嚷着非季云渊不嫁,然后在府里绝食抗议。 这日严宽从大理寺回来,问府里的丫鬟,“姑娘还不吃东西?” 丫鬟摇头道:“没有,早上和中午送过去的膳食都丝毫没动。” 严宽皱眉,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走动了两圈,终是放心不下,出了门往严霜霜的院子去。 严霜霜屋里,严霜霜嘴里鼓鼓的塞着红豆酥,季云菀坐在她身旁,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慢点吃,别噎着。” “姑娘,老爷来了。”在外面望风的小丫鬟翠儿推门进来,小声道。 严霜霜忙喝了口茶水把嘴里最后的红豆酥咽下去,抹了抹嘴问季云菀,“瞧不出来吧?” “瞧不出来。”季云菀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坐到床边的绣凳上,握住她的手,清了清嗓子,满含担忧地劝道:“表姐,你都两日没有吃饭了,再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得了,好歹你也吃点吧。” “不吃,我说过了,只要爹一日不答应我的婚事,我就一日不吃东西,他要是忍心,就……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好了。”严霜霜躺在床上,面含悲切道。 严宽走到门口,就听到这样一番话,气的胡子都快歪了,他用力推门进去,怒声道:“为了一个男人,你连爹娘都不顾了,生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还不如就当没有了。” “舅舅。”季云菀从绣凳上起身,朝他行了行礼。 “爹,你怎么这么狠心,季家大公子哪里不好了,你不让女儿嫁给他?”严霜霜眨了眨眼,酝酿出两滴泪挂在眼角,痛声疾问。 “就凭他是季家人!”严宽瞧见地上的碎屑,眉头动了动,也不说破,只冷着脸道。 严霜霜不服气道:“表妹和表弟也是季家人,你这么讨厌季家人,怎么不连他们也一起讨厌?” 严宽噎住了,瞪了女儿一眼,“这不一样,他们是你姨母的孩子。” “什么不一样,爹你就是双重标准,总之,爹你不让我嫁给季家大公子,那我这辈子都不成亲了。”严霜霜翻了个身,赌气背对着严宽。 严宽气急,看着女儿的背影一甩袖子,“不成亲就在府里呆一辈子,吓唬得了谁?”说完,转身气冲冲往门口走,刚往门外跨了一只脚,忽然停下来转过头道:“菀儿,跟我出来。” 季云菀跟着严宽出了严霜霜的房间,沿着游廊慢慢走,严宽问道:“为了和季家的婚事,霜霜在闹,她娘在为她说话,就连骁儿也劝了我几次,你为何不替季家说好话?” “因为我知道舅舅不喜欢我替府里的人说话,我就算说了也没用。”季云菀笑了笑,说道。 严宽低头看侄女一眼,见她面色淡然,忍不住问道:“那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对是错?” 季云菀抿了抿唇,道:“舅舅这样做也是为了表姐着想,我娘当年嫁进国公府,因为祖母不喜,在国公府中过的不太好,幸好我爹体贴心疼她,带她离开了国公府离开了京城。舅舅是怕表姐重蹈我娘的覆辙,嫁过去后在国公府中过得不好,毕竟不是每一个男子,都像我爹一样,会为了妻子反抗家中人的。” 严宽听了她的话,面露欣然之色,又愤懑道:“还是你明白舅舅的心思。季家那个老太太,当年那样瞧不起咱们严家,我始终记得有一次,我去国公府看你娘,就在花园,老太太经过,你娘向她行礼,结果老太太看都没看你娘一眼。这样的老太太,我再把霜霜嫁过去给她当孙媳妇,这不是害了霜霜么?” 季云菀笑了笑,轻声道:“今时不同往日,舅舅如今掌管刑狱,颇受皇上看重,谁敢再看轻严家?表姐莫说嫁入国公府,就算要做皇子的妃子,也是当得的。” 严宽眉头一动,似笑非笑看着侄女,“倒是不直接为你们季家说好话了,学会拐着弯说了。” 季云菀不好意思的朝他笑,“舅舅,我说的是实话。而且舅舅也说了我们季家,我在国公府生活这么多年,了解每个人的性情。大哥哥成熟稳重,是难得的好夫君人选。大伯父和大伯母心善人慈,大伯母也喜欢表姐,表姐若嫁进府里,大伯母肯定会在祖母面前护着她的。表姐和大哥哥两情相悦,舅舅你要拆散这样一桩好姻缘么?真的不怕表姐以后怨你?” 听到最后一句,严宽难得面露迟疑之色,他沉默半晌,最后叹了口气。 看出舅舅有些松动,季云菀回去跟大伯母和季云渊说后,第二日季云渊就特地上严家来拜见严宽。严宽闭门不见,季云渊也不气馁,一连三日都准时来严家门口拜见。 严霜霜一连绝食四五日,靠她娘每日偷偷给她送些糕点充饥,因为要在她爹面前营造憔悴消瘦的形象,还不敢多吃,每日饿的晚上肚子咕咕叫。严宽不动声色随她折腾,到了第五日,听门口的小厮禀告说季云渊又来了,终于松口让他进了府。 两人在书房谈了将近一个时辰,严宽才放季云渊从书房出来。张氏听说严宽请季云渊进了府在书房说话,特意派了丫鬟去打听,听说季云渊神情高兴的从书房出来,严宽同意了两家的婚事,终于松了口气。 两家都同意了婚事,周氏挑了个黄道吉日,季云渊带着聘礼去严家提亲。婚期也让人选好了日子,定在了两个月后的五月初十。 大少爷要娶少夫人,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很快到了三月底,二皇子和孙莹莹成亲的日子。 孙家后宅院,孙莹莹把送来的喜服扔到地上,狂怒的推搡屋里的丫鬟,“出去,都给我出去!” “莹莹,你明日就要成亲了,别胡闹了。”她娘在一旁忧色忡忡,吩咐丫鬟,“明日姑娘要穿,快把喜服捡起来。” “我不要嫁给表哥!”见丫鬟捡起了喜服,孙莹莹脑子发热,伸手夺过来就用力撕扯喜服,大有要把喜服撕烂的架势。 “莹莹,这可是贵妃娘娘从宫里给你送出来的,弄坏了可是大不敬。”她娘吓的跳脚,忙道:“快拦住姑娘。” 几个丫鬟一拥而上,拦住孙莹莹,从她手里抢救回喜服。 孙国舅从外面进来,听见里面闹哄哄的,问道:“在外面就听见里面的动静,在干什么这么吵?” 她娘担心的检查喜服,叹气道:“老爷,莹莹不想出嫁,在拿喜服出气呢。” “胡闹!这婚是皇上赐下的,是能想不结就不结的吗?!”孙国舅气的拍桌子,瞪着他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再说,要不是你做了丑事,丢了孙家的脸,贵妃娘娘又怎么会求皇上用赐婚来遮掩两家的脸面?” 孙莹莹委屈怒声道:“我那是被人陷害的!” “那也是你想陷害别人在先!”孙国舅黑沉着脸,“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做事一定要有把握,结果你疏忽大意,被人钻了空子,不仅把自己搭进去了,还丢了我们孙家的脸!” 孙国舅越说越气,最后厉声道:“明日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出嫁,别再惹出什么乱子,你自己出丑事小,给咱们孙家丢脸事大!” 说完,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莹莹啊,别嫌你爹说话难听,他也是为了你好。那安王世子有什么好,你还巴巴的想着他不放。二皇子是你表哥,你嫁给他难道不好?既然已经到了今天的地步,你还是安心的出嫁吧。”她娘叹息着安慰了几句,擦了擦眼角的泪,吩咐丫鬟把喜服收好,无奈的走了。 爹娘走后,孙莹莹坐在桌旁面色晦涩,低垂着眼眸,半晌不说话。 碧水把喜服收进柜子里,让其他的丫鬟们都出去,过来倒了杯茶,担心地道:“姑娘,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孙莹莹抬眸问她,“季家那小贱人可让人盯着她了?” 碧水道:“一直盯着呢,只是从过完年到现在,她都没怎么出过府,偶尔出门一次,也是有侍卫跟着,没什么机会下手。” “她倒是警觉。”孙莹莹咬牙切齿,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她害我名声坏了不说,还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之前只是想给她个教训,以后我要她的命!” 第九十章 回林州 二皇子和孙莹莹的婚事,虽然因为之前的丑事有好些流言蜚语,然而毕竟事关皇子,皇上又亲自赐了婚,满朝文武都只敢在私下里议论,到了成亲那一日,还是都一个个的带着家眷上门庆贺。 季明正带着家眷到的时候,巳时刚过,二皇子府门口已经停满了马车,季明正和男眷从马车上下来,女眷的马车则由门口的下人牵引,从旁边的侧门进。 想到这二皇子府是孙莹莹的地盘,季云菀只觉处处是危险,她跟在季云舒身侧,打定主意直到出府,都不离开季云舒左右。 二皇子府的花园中草木葱茏,奇花异草,鲜红嫩绿尽先绽放,来贺喜的夫人和小姐们吹着和煦的春风,在花园中漫步赏花。季云菀跟在季云舒身边漫步,目光在周围的夫人和小姐们中扫过,没看见安王妃和祁颜。 “听说安王妃病了,宫里的好几个御医去看过了都没见好。”月季花圃旁,尚书夫人和御史夫人站在一起说话,季云菀听见尚书夫人的话,脚步停了下来。 “是真病还是假病?别不是因为二殿下和孙家的婚事,觉得丢了面子,故意装病不想来吧?今日我瞧着安王府没有人来,只让人送了贺礼。”御史夫人说道。 尚书夫人道:“应该是真的,安王妃的身子一向不好,去年世子就为了她的病去寻过神医,只是没寻到。这次听说,世子又打听到了那位神医的踪迹,打算再去寻一次。” 季云舒牵着季云晴走的有些远了,后面的话,季云菀就没在听了,小跑几步,追上了她们。 “二妹妹,我知道因为孙姑娘,你不喜欢来这里,你忍忍,再过一两个时辰,用了宴席,我们就回去。”季云舒在给季云晴讲说园中的花草,转头见季云菀心不在焉的,开口安慰她道。 “嗯。”季云菀朝她点头笑了笑,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听到的话里。上一世安王妃的病也是在大概这个时候发作的,祁承得知了神医出现在泸州的消息,然而那是神医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他当时在林州探友。等到祁承知道后,匆匆从泸州赶到林州,泸州到林州有一千多里地,这一来一去,路上耽搁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带着神医回到京城,安王妃因此多受了一个多月的病痛折磨。 她得把神医不是在泸州而是在林州的消息告诉祁承。季云菀打定主意,又编好了借口,等到从二皇子府出来,回了国公府,就立刻让春桃去了一趟安王府。 然而春桃从安王府回来,却对她道:“姑娘,我去晚了,安王府的人说,世子已经出发去了泸州。” 季云菀吃了一惊,忙问:“什么时候出发的?” 春桃道:“就上午,走了快两个时辰,说是带着侍卫,骑马走的。” 走了两个时辰,祁承骑着马脚程又快,从京城到泸州的官道又有好几条,她现在就是让人追也追不上了。季云菀蹙眉在屋里来回走动,上个月北疆各族有异动,安王爷对北疆熟悉,在那里打过好几次胜仗,这次又把他派了过去,如今安王府里,只剩下安王妃和祁颜祁清两姐弟,两姐弟没出过远门,又尚算年幼,总不能让他们跑一趟林州。 为今之计,只有让人送信到泸州沿途的各驿站,希望能尽快让祁承知道。然而这个方法也不稳妥,万一他不在驿站落脚,或是送信的人慢了一步,他还是要花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带着神医回到京城。 季云菀思前想后,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春枝在旁边感叹道:“姑娘,这神医竟去了林州呢,夫人当年在世的时候,在林州的宅子种了一棵杜鹃树,也不知道现在长得怎么样了。” 春桃想起来也感慨道:“是呢,夫人生平最喜欢杜鹃花,当年把那棵杜鹃树伺弄的极好,姑娘小时候经常在下面玩耍,可惜,回京城的时候竟不能带走。” 季云菀心中一动,弯了弯唇问她们:“想不想回林州看看那棵杜鹃树?” 春桃和春枝对视一眼,迟疑道:“姑娘这样问,是打算回一趟林州?” 季云菀抿唇点了点头。 当晚,她就去了周氏那里,说起想回林州的事。 “大伯母,我这几日,总是做梦梦到小时候和爹爹娘亲还在林州的事情,娘亲站在院中的那棵杜鹃树下笑着叫我的名字,我想回去林州看看。”季云菀一边说一边抹了抹眼角,神色感伤地道。 她眼尾透着一抹浅红,眼神黯然带着水光,红唇轻抿,是一副想念娘亲的可怜模样,周氏心生怜爱,伸手摸了摸她头发,柔声道:“林州离这里路途遥远,你一个人去叫我们怎么放心,你大哥哥如今要忙成亲的事宜,不得空,等他成完了亲,就让他送你去。” 季云菀眨了眨眼睫摇头,“大哥哥成完亲后新婚燕尔,我怎么好意思拆开他和表姐?大伯母忘了,我还有一个表哥呢,我去跟舅舅说一声,让表哥陪我去一趟林州就好了。” “那好,你去跟你舅舅说一声,祖母那里我帮你说。”周氏听了,点头道。 周氏这里答应了,翌日,季云菀就去了严家,以同样的理由跟舅舅说了想回林州的事情。 见侄女想念母亲,严宽软声叹气道:“想去便去吧,骁儿送你去我也放心。日子别耽搁太久就行了。” 季云菀弯着唇角点头,“知道了,舅舅,我会在表姐和大哥哥成亲之前回来的。” 从严家回去国公府,季云菀就让春桃和春枝收拾行李,她写好了信,连夜让人送去泸州沿途的各个驿站。第二日一早,就上了严骁来接她的马车。 她和春桃春枝两个丫鬟坐一辆马车,严骁骑着马走在前面。出了城门,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春枝掀开车帘去看,惊讶道:“姑娘,三少爷在前面。” 季云菀听了,忙从车帘探出头,果然见季云庭背着个包袱,带着福贵站在官道前面。严骁下马跟他说了几句,然后往马车这边看了看,他兴冲冲跑了过来。 “你不在府里,怎么到城外来了?”季云菀蹙着眉问他。 “当然是跟你一起回林州了,我也在林州住过,你回去,我当然也要回去看看了。”季云庭叉着腰道。 “你是不是没跟大伯母还有祖母说,偷偷溜出来的?”看他这模样,季云菀揉了揉太阳穴,头疼道。 季云庭心虚地讪讪道:“若说了,祖母就不让我出来了。” 他昨天知道他姐姐要回林州的消息,知道祖母肯定不会放心让他出远门,因此昨晚悄悄收拾好了行李,今天一大早趁府里人不注意溜了出来,特地等在城门外的官道上。 “你别想赶我回去,我是不会回去的。”季云庭把身上的包袱往马车上一扔,撩起袍角就爬上了马车。 季云菀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福贵道:“回去跟老太太还有夫人说一声,我会照顾好三少爷的,让老太太不要担心。” 福贵应了一声,看着马车走远,才转身回去城里。 马车走了半日,晌午到了云阳县,在县上最大的酒楼用了饭,又打包了一些吃食,贺骁给季云庭买了一匹马,几个人才重新上路。 在路上不紧不慢行了六七日,终于到了林州境内。 季云菀和季云庭当年随父母住的宅子在东街的一条宽巷子里,后来娘亲去世,爹爹带他们回京城时,宅子请娘亲身边的一个丫鬟看着。 马车进了巷子,春桃和春枝从窗口探出头,看到当年住的院子,两个丫鬟高兴地叫道:“姑娘,到了到了。” 马车在院子门口停下来,春桃和春枝先下马车,然后扶她们姑娘下了马车。季云菀站在门口看面前的院子,门廊上的朱漆已经脱落斑驳,石头台阶上长了青苔,记忆中宽敞高大的宅院,如今已经变得陈旧。 他们从京城出发后,在途中已经让人送了信来。严骁上前敲了敲院门,没一会儿,门内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门扇从里面打开,一个十三四岁,壮实的少年从里面探出头。 少年看了看门口的马车,又看了看他们,开口问道:“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吗?” 季云菀点了点头,看少年眉眼有几分像当年娘亲身边的那个丫鬟,便问道:“你是梅姨的家人?” 少年刚要说话,门内又传来脚步声和妇人的说话声,“阿文,你站在门口做什么?是不是姑娘和少爷来了?” 妇人打开门,目光从几人身上滑过,最后落在季云菀身上,眼睛忽的红了,闪着泪光,喃喃道:“姑娘都长这么大了,真像夫人。” 季云菀看着面容熟悉温婉的妇人,嗓子有些干哑,唤道:“梅姨。” “诶。”梅姨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到季云庭的身上,“这是少爷吧,从小就长得像老爷。” 季云庭离开的时候年纪小,记得林州的事情不太多,然而因为梅姨当年是娘亲的贴身丫鬟,他还有印象,也开口唤道:“梅姨。” “诶诶,快进来。”梅姨擦了擦眼角,笑着迎他们进院子,看着贺骁笑道:“这位是表少爷吧,当年见的时候还没有我家阿文高呢,如今比我家男人都高了。” 第九十一章 阎夫子 “梅姨倒是没怎么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年轻漂亮。”严骁笑眯眯道。 “表少爷真会说话,还年轻呢,我眼角都长皱纹了。”梅姨被他逗得笑了,带他们往里面走,“前几日接到信听说你们要来,我带着阿文把姑娘和少爷住的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被褥和洗漱用具也都全买了新的,比不上你们在京城用的,还望姑娘和少爷们不要嫌弃。” “怎么会,有劳梅姨了。”季云菀笑着摇头,看一眼阿文,道:“阿文也这般大了,我记得小时候阿文身体不好,如今调养好了?” 梅姨道:“没有调养,就是送他去山上寺里住了两年,回来身体就好了,现在力气可大了,在药铺里帮忙,他还有个妹妹,明日带来给姑娘看看。” 宅院不大,只有两个院子,一个是季云菀和季云庭两姐弟住的,一个是他们爹娘当年住的。梅姨帮他们把行李搬到两姐弟住的院子里,就带着阿文去厨房给他们烧水做饭。 屋里收拾妥当,季云菀让春桃和春枝也去厨房帮忙,她沿着记忆中的青石小路,往她爹娘当年住的院子去。 她爹娘屋中的摆设还和当年离开时一模一样,院子中她娘种下的那棵杜鹃树,如今已经长得亭亭如盖,红艳的花朵开满了枝头,看得出经常有人修剪照料,生长的很好。 季云菀站在杜鹃树下,身后传来梅姨的声音,“夫人最喜欢这棵杜鹃树,我记得当年种下的时候差点没活,夫人花了好多心思,才让它活下来。老爷带姑娘和少爷回京城的时候,叮嘱我照顾好这棵杜鹃树,说有一日要带姑娘和少爷回来,如今姑娘和少爷回来了,老爷却也不在了。” 梅姨问道:“老爷去后,你和少爷在国公府过得可还好?老太太有没有为难你们?” “没呢,庭儿长得像爹,祖母对他十分疼爱,对我虽然不至于喜爱,倒也不曾亏待。府里当家作主的又是大伯母,最宽厚温和不过,舅舅又回了京城,在大理寺任职,下个月表姐就要嫁给大哥哥了。”季云菀回过身,笑着摇头道。 梅姨叹道:“是吗?上次见表姑娘还是个小丫头,如今都要成亲了,还是和府里的大少爷,看来这几年两家的关系变好了,夫人和老爷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两人一起往院子外面走,季云菀道:“梅姨,这次和我们一起回京城住一段日子吧,自从陪爹爹娘亲来了林州,你就没回去过了。” 梅姨道:“知道姑娘和少爷在国公府里过得好,我就心安了。如今药铺生意好,离不了人手,我还要照顾阿文阿秀两兄妹,实在抽不出空。” 梅姨当年嫁的是西街一家药铺的长子,夫妻两人如今继承了药铺,忙碌的很。 季云菀也不勉强,只道:“梅姨若是改变了主意,或是药铺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说就是了。” 梅姨道:“放心吧,姑娘。厨房的饭菜做好了,姑娘和少爷们用了就早些歇息,这一路上车马劳顿,肯定累坏了。” 已经太阳西斜,彩霞满天,厨房离他们住的院子不远,索性就在院子西边的凉亭摆了张桌子,端上了饭菜。不是在国公府没那么多礼数,季云菀便让春桃春枝还有梅姨和阿文一起上桌吃饭。吃完饭,春桃和春枝帮忙梅姨收拾桌子。 “梅姨,你带阿文回去吧,这天色要黑了,等会儿路上要不好走了。”季云菀站在厨房门口,对洗碗的梅姨道。 “是呢,梅姨快回去吧,剩下的我和春枝做就行了。”春桃从她手里接过没洗完的碗筷,说道。 “那好,我明日再过来。”梅姨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拿起布巾擦了擦湿漉漉的手,道。 季云菀让春枝送了他们出去。 天色黑下来,院中房间都亮起了油灯,这次出门没带小厮,严骁便充当了苦力,提了热水送到季云菀房里。 严骁不要丫鬟服侍,季云菀便让春枝去了季云庭屋里服侍他洗漱,一路车马劳顿,几个人沐浴洗漱完很快都睡了。 第二日一早,季云菀刚醒,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练拳的声音,她从床上起身,春桃和春枝正好推门进来。 “姑娘醒了,我去厨房端热水来。”春枝又转身出去,春桃上前服侍她穿衣。 “三少爷和表少爷起的真早,我和春桃还没起呢,他们就在院子里练拳了。”春桃选了一件月白的软烟罗裙,给她家姑娘换上,说道。 季云菀挽起满头青丝,说道:“厨房的热水够不够,让他们差不多了就去洗澡,我们等会儿出去吃早饭,我记得西街那家祥庆包子铺的包子很不错,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春桃出去说了一声,等春枝端了热水来,季云菀洗漱打扮好,开门出去,季云庭和严骁也洗完澡收拾好了。 几人出了宅子坐上马车往西街去,那家祥庆包子铺不仅还在,而且规模更大了,以前只是个小铺子,如今却有了楼上楼下两层。 梅姨家的药铺离这里不远,他们吃了早饭就往药铺去。梅姨的夫君陈生年少时跟医馆的大夫学过几年的医术,算得上半个大夫,因此药铺除了抓药,还看些跌打损伤伤风感冒之类的小病。他们去的时候,药铺里已经有好几个病人在等着陈生看病。 梅姨和阿文正在柜台后配药,见他们来了,梅姨忙道:“哎哟,你们怎么来了,可用了早饭?”然后朝正在给人看病的陈生招手,又推了推阿文,“去后面把你妹妹叫出来。” 陈生三十来岁,面容温和端正,他当年随梅姨见过季云菀几个,如今见他们都长得这般大了,笑着拱手道:“姑娘,少爷,表少爷,好久不见。” “陈叔,好久不见。”季云菀也朝他笑了笑,然后见阿文掀开后面的帘子,领着一个六七岁模样,圆脸大眼的小女孩出来了。 “这是我家阿秀,她出生的时候,姑娘和少爷已经回京城了,还没见过呢。”梅姨牵过小女孩,笑盈盈道。 季云菀弯腰摸了摸阿秀的小脑袋,笑着道:“阿秀真可爱,送个东西给你玩儿。” 一旁的春桃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香包,里面包着一块银锭,季云菀接过挂到阿秀的腰上。 严骁在药铺里转了一圈就去了街上,季云庭见阿文配药十分新奇,缠着他在柜台后问各种药材的名字。 送走了来看病的几个人,梅姨端了茶来,季云菀润了润嗓子,问陈生道:“陈叔,请您打听的人有消息没有?” 陈生道:“姑娘在信里只说了要找的人的姓氏,模样住处都不清楚,不过幸好阎这个姓氏很特别,也是运气好,昨日来药铺抓药的一个熟人是三十里之外的于村人,随口问了他一声,才知道他们村有这么一个姓阎的夫子,不知道是不是姑娘要找的人。” 梅姨在旁边问道:“姑娘,你们这次来,就是要找这个阎夫子?” “是啊,梅姨,阎夫子有一个好友,是位神医,我想请他跟我们回京城一趟。”季云菀点头道。 上一世她从安王妃口中,只隐约知道神医来林州见的好友姓阎,是一位教书的夫子,其他一概不知。她写了信来请陈生帮忙打听,原以为会要些时日,没想到这么快就打听到了。 翌日留了季云庭和春枝在城里,严骁赶车,季云菀带着春桃坐在马车上,出城往三十里之外的于村去。 乡间路颠簸难走,沿途又时不时要停下来问路,等到了于村,已经快晌午了。 于村村口有一颗大榕树,严骁在榕树下停下马车,正想找个村民问问阎夫子的住处,前面跑过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身后追着一个青色长衫,光着一只脚,手里举着鞋的中年男子,一边追还一边气冲冲地吼,“于大全你给我站住!敢捉弄夫子,看我不替你爹好好收拾你!” “略略略。”少年跑的飞快,还转身朝中年男子做了个鬼脸,见到榕树下的马车,跑过来就围着马车和中年男子绕圈。 严骁听见中年男子提到夫子,眉毛一动,等少年跑过他面前,直接伸手提溜住少年衣领。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少年用力挣扎,奈何严骁力气大,怎么都挣脱不开。 “小崽子,让你跑!”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停下来,拿着鞋底用力抽了下少年的屁股。 严骁瞅着他问道:“阁下可是姓阎?” 中年男子的目光在严骁脸上和衣裳以及佩带的玉佩上溜了一圈,飞快的摇头,“不是。” “这小崽子交给你了。”中年男子说完,穿上鞋转身就走。 “他是,他就是姓阎,周围十里八乡就他一个姓阎的!”严骁手里的少年忽然大声喊道。 中年男子脚下一顿,脱下鞋转身回来就接着抽少年,“让你说,让你说,个小崽子,我一定要告诉你爹,让他回来狠狠揍你!” 少年捂着屁股,不顾衣领还被人提溜着,绕着严骁一边转圈一边鬼哭狼嚎。 严骁的额角突突的跳,他放开少年的衣领,两人还是围着他追着跑。 “阎夫子。”季云菀早就听到了马车外的动静,她扶着春桃从马车上下来,朝中年男子清凌凌地唤了一声。 第九十二章 受伤 少女的声音温柔婉转,阎夫子和叫于大全的少年都停下朝她看过来,看清季云菀的面容,都呆住了。 “仙女……”于大全睁圆眼睛,口水都流了出来。 阎夫子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他年轻时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美貌的姑娘,但都不如面前这个,不过小姑娘的年纪瞧着都可以做他女儿了,他回过神道:“几位是来找我的?” 季云菀道:“叨扰了,阎夫子,听闻您有一位懂医术的多年好友,现在就在您这里,我们想见见他。”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一位懂医术的好友?而且你们又是听谁说在我这里的?”阎夫子眉梢一动,盯着他们问道。 “阎夫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见他。”见阎夫子一脸警惕,季云菀笑了笑,温声道。 阎夫子若有所思打量季云菀,之前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把京城的世子都骗的团团转,没想到却被一个姑娘找来了这里。 知道能找来他这里,定是有了确定的线索,阎夫子略思量片刻,便道:“之前确实在我这里,不过你们来晚了,他昨日刚走。” 季云菀蹙眉,“阎夫子……” 她话未说完,就被阎夫子打断了,“你们若是不信,问村里的人就好了,一个大活人走没走,我难道还能在村里这么多人面前骗你?” 一旁的于大全擦擦口水,反应过来,点头道:“我作证他没有骗你,前些天他家里是来了个客人,昨天早上就提着包袱走了,我和大妞小花都看见了。” 怎么会走了,上一世祁承辗转泸州再到林州,已经五月了,那时候神医还在阎夫子这里,为何现在这一世却提前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上,季云菀紧蹙眉头,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难道因着重生,这件事也改变了,那还找不找得到神医,安王妃的病,还有没有的救? 回去后,季云菀左思右想,想起神医竟不在这里,安王妃的病能不能救竟成了未知数,就心生不安,她第二日又去了一趟于村。 严骁不知道她找阎夫子的那位神医朋友是为了安王妃的病,还以为她是想替府里的哪位伯母长辈要调理身子的药方,一面感叹他这个表妹真孝顺,一面尽职尽责赶着马车。 马车还是在昨日村口那棵大榕树下停下,严骁先去问了问村民阎夫子的住处,就重新赶着马车往村里走。 顺着村民指引的方向停在了一家小院落门口,严骁跳下了马车,敲了敲院门,等了半晌都不见有人来开门。 “表哥,家里没人吗?”季云菀在马车里问道。 “我去隔壁问问。”严骁皱起眉,他刚才问过村民,说学堂今日不上学,才直接来的阎夫子家里。他转身刚要去隔壁,就见昨日见到的那个少年于大全手里端着一个大碗,满脸不情愿的往这边来。 看到阎夫子门口的马车和严骁,于大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蹬蹬蹬跑过来,朝马车里探头探脑,“仙女姐姐,你们又来找阎老头儿啊。” 季云菀掀开车帘,弯唇朝他笑,问道:“你知道阎夫子在不在家吗?” “当然在,他肯定在睡懒觉,我帮你叫他开门。”看到季云菀的笑容,少年喜滋滋地挠了挠头,低头左右看了一眼,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用力朝院子里扔了进去。 “哐当”一声,院子里传来石头落地的声音,没一会儿,阎夫子怒气冲冲的声音就往院门过来了,“于大全!又是你个小兔崽子,整天把石头往我家窗户扔!” 阎夫子胡乱披着衣裳,头发乱糟糟的,他用力拉开院门,还要怒声骂,看见门口的马车一窒,瞪着眼睛朝季云菀道:“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们,人已经走了,又来做什么?”说完转身气冲冲往屋里走。 季云菀让春桃扶她从马车上下来,几个人跟着进去院子。 阎夫子作为一个读书人,在姑娘面前,自觉不好太随意,回屋穿好了衣裳,又梳了梳头发,才出来问道:“说吧,又来找我做什么?” 季云菀道:“我来是想问夫子,您那位好友从这里离开后,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他一向行踪不定。”阎夫子说完,见季云菀蹙眉,张口又欲说什么,话锋一转,忙道:“不过,我听他提过两个地方,雍州和泸州,你要是不嫌麻烦,可以让人去这两个地方找找。”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没事就快走,我还要睡觉。”他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赶人道。 “多谢夫子。”季云菀也不再多问,从院子里出去了。 于大全把手上的大碗往阎夫子怀里一塞,“喏,我娘让我给你送的早饭。”就哒哒哒跟着跑出了院子。 “仙女姐姐,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啊。”见季云菀要上马车,于大全有些不舍的说道:“你们不去后山逛逛吗?我们村的后山什么小动物药材都有,阎老头儿那个好友来了,三天两头的就往后山跑。他走那日,还往后山去了呢。” 季云菀掀开车帘的动作一顿,回头问道:“阎夫子的好友那日去了后山?那你昨日怎么说他走了呢?” 于大全道:“因为他背着包袱啊,后山也有条路可以离开。他不是走了,难道还是背着包袱去了山里?” 季云菀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对他道:“快回去吧。” 回到药铺,梅姨迎了上来,问道:“姑娘要找的人找到了没有?” “没有,来晚了一日,已经不在林州了,去了别处。”季云菀道。 “那太可惜了,要是我们早些帮姑娘打听到消息就好了。”梅姨惋惜一声,倒了杯茶递过来。 季云菀接过茶润了润嗓子,见季云庭不在药铺里,问道:“梅姨,庭儿呢?” “阿文去送药,少爷嫌在铺子里无聊,跟着一起去了。”梅姨说完,往药铺外望了望,皱眉道:“铁匠家离这里不远,去了有些时候了,怎么还没回来?” “我出去找找他们。”梅姨有些放心不下,跟陈生说了一声,就要出门。 “梅姨,我和你一起去。”季云菀也要跟着去。 梅姨拦住她,“姑娘,你的模样太打眼了,还是留在铺子里,我找到他们了就回来。” “我跟梅姨一起去找。”严骁从药铺后面出来,听见了说道。 梅姨没再说什么,和严骁两人出去了。 “姑娘,坐下来等吧。”春桃扶她家姑娘在椅子上坐下。 等了一会儿,却见梅姨匆匆回来,严骁没了踪影。 季云菀心中一紧,忙起身问道:“梅姨,表哥和阿文他们呢?” “姑娘快和我回去,马车上跟你说。”梅姨拉住她的手,又叫上了陈生和阿秀,上了马车往东街的宅子去。 马车上梅姨把他们找到季云庭和阿文的情景说了,原来季云庭和阿文送了药回来途中,碰见几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在调戏一个姑娘,两人上前阻止,起了冲突,那几个公子哥带了好几个打手,他们人多势众,季云庭和阿文受了伤,幸好被过路的两个公子救了,严骁送他们去了宅子。 听说季云庭受了伤,季云菀心急如焚,下了马车就往后院跑,因为跑的急,跨过院门的时候没注意对面来了人,躲避不及和来人撞到了一起。 季云菀闭着眼,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她只感觉有一只有力的手臂环在了自己的腰上,她被人搂在了怀里。 春桃从后面追上来,见到来人吃了一惊,忙福下身子行礼,“参见世子。” 季云菀吃惊地睁开眼睛,从面前人怀里挣脱开,抬头看了一眼,也福了福身子,“世子。” “大夫已经在里面了,三少爷的伤不严重。”祁承放开她,低头道。 心里挂念着季云庭,季云菀朝他点点头,继续匆忙往院子里去。 祁承接着往外面走。 “春桃,这位公子是京城哪家的世子?”梅姨认出是救了季云庭和阿文的那位公子,和春桃一边匆匆往院子里走,一边低声问道。 春桃道:“安王府的世子,和咱们姑娘相熟。” 梅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季云菀进去屋里的时候,大夫已经给季云庭包扎好了伤口,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去隔壁看阿文。 季云庭的左胳膊上裹着白纱布,脸上划了几道细微的伤痕,见了季云菀,扁了扁嘴叫道:“姐……” “痛不痛?”季云菀坐到床边,轻轻摸了摸他脸上的伤痕,心疼道。 季云庭点了点头,吐舌头道:“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多管闲事。” “你这是见义勇为,做得好,我做什么要骂你?”季云菀揉了揉弟弟的头发,想起进来没看见严骁,问道:“表哥呢?” 季云庭嘿嘿笑道:“他去府衙了,说要给我和阿文报仇,让那几个人好看。” 见春枝从门外进来,季云菀对弟弟道:“你先歇一会儿,我去隔壁看看阿文。” 第九十三章 绑人 阿文的伤比季云庭的严重些,头上缠着纱布,嘴角也青了一块。 梅姨送了大夫出去,进来道:“幸好少爷和阿文都没什么事,姑娘,时候也不早了,我带阿文回去了。” 季云菀点点头,让春枝送他们出去。 从屋里出来,看到冯冀在院子里,季云菀朝他走过去,冯冀拱手行礼,“季姑娘。” 季云菀点了点头,说道:“今日多谢你和世子救了庭儿和阿文,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林州?” 冯冀道:“今日刚到,在路上正好碰到三公子被人以多欺寡。” 正说着,祁承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冯冀识趣的往前院去,让他们两人说话。 “这是生肌膏,给三公子涂在脸上,过几日脸上的伤痕就消了。”祁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白瓷瓶,递给季云菀。 “你刚才出去就是为了拿这个?”季云菀接过小瓷瓶,脸上带笑问。 祁承不置可否,问她,“你来林州多久了?” “有几日了。”季云菀收起瓷瓶,抬头正色看他,“我找到了阎夫子,神医的下落也大概有眉目了。” 把怀疑神医可能就在于村后山的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我们应该去后山找一找,不过那后山范围太大,枝林茂密,还连着一座高大险峻的山峰,不太好找到人,如果阎夫子愿意带路就好了。”季云菀蹙紧眉头,见祁承低头盯着她也不说话,问道:“你有主意没?” 祁承漆黑深邃的眼眸动了动,也不回答,反问道:“你知道神医在林州的消息,让人送信去给我就是了,为什么自己要特意跑一趟?就不怕路上遇到危险?” “谁说是为了你特意跑一趟的?我梦见我娘了,本来就打算回林州,正好顺带帮你找找人。”季云菀眼神飘忽,搬出借口道。 原来是为了我。祁承在心里愉悦的想。 “反正人在哪里我已经告诉你了,你找不找的到就不关我的事了。我进去看庭儿了。”季云菀脸微微有些红,跺了跺脚,转身就往季云庭屋里跑。 进去屋里后才想起,祁承和冯冀刚到林州,还没落脚的地方,便让春桃去把严骁隔壁的两间屋子收拾出来给他们住。 严骁天快黑了才回来,他去府衙亮明身份,又说了平国公府的三少爷被林州的几个纨绔公子打伤的事情,把知府吓的腿软,立刻就派人去查清了那几个纨绔的身份,怪不得敢当街打人,原来个个都身份不低,大都是城中富商家的公子,还有一个竟是同知的外甥。 有严骁在,知府不敢怠慢,让人去把那几个纨绔都抓了起来,每个人都狠狠抽了几鞭子,然而丢进了牢里,严骁在牢里转了一圈,欣赏够了他们鬼哭狼嚎的模样,才满意的走了。 翌日季云菀起床,祁承和冯冀已经出门了,想来是去于村了。严骁去街上买了小笼包和小米南瓜甜粥回来,几个人在亭子里用早饭。 原以为不会在这里住的太久,宅子里连个厨娘都没请,这几日都是让酒楼送上门或是梅姨过来给他们做饭。如今季云庭受了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在后山找到神医,用了早饭,季云菀就带着春桃去了梅姨家的药铺,跟她说了想找厨娘的事,不到午时,梅姨就领着一个三十来岁,容长脸的妇人过来了。 领着妇人去厨房试了试菜,季云菀甚是满意,和妇人说好了工钱,一天三顿,买菜做饭一起,一天一两银子。 她家男人在外面做苦工,累死累活一个月才只得一两银子,妇人很是高兴地应了,见快到晌午,主动去街上买菜做饭。 季云菀让厨娘炖了一道山药乳鸽汤,给受伤的人补身子,一半给季云庭,一半让春桃给阿文送了去。 黄昏的时候,祁承和冯冀才回来。身上的袍子有被划破的痕迹,还沾了几片零碎的树叶,一看就是往林子里钻过。 “没找到人?”亭子里,季云菀给祁承倒了杯茶,问道。 “没有,那后山太深了,进去了险些没出来。”祁承皱眉,无论他们怎么说,那个阎夫子都一口咬定神医已经走了,不在后山。 季云菀担忧道:“那怎么办?”若是找不到神医,安王妃的病可就没得救了。 “明日我再去试试。”祁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暗色,既然说的不行那就动手,他无论如何也要把神医带回京城。 第二日一早,祁承和冯冀用过早饭,又骑着马出门了。天快黑的时候,马背上驮着个五花大绑的人回来了。 那人不仅手脚被绑的严严实实,嘴也被布巾堵住了。冯冀扛着他到院子里扔下,惊呆了众人。 “你们绑人做什么?”严骁瞪圆眼睛问道。 祁承跟在后面进来,伸脚踢了踢那人的小腿,淡淡道:“他跟我们一起回京城。” 季云菀明白了,这是那个神医。 “你受了伤?”她瞧见祁承衣袖上沾上了血迹,瞳孔一缩,忙上前问道。 “没事,被他身上的虫子咬了一口。”祁承甩了甩右手,这人身上竟然带着一只又丑又有毒的虫子,虽然一时大意被咬了一口,不过从他身上找到了解药,那只丑虫子也被他捏死了。 地上那人显然想到了自己被捏死的虫子,蹬着腿朝祁承愤怒的呜呜叫。 “不行,跟我去包扎一下。”见他大拇指伤口有些深,季云菀蹙眉,转身往屋里走。 祁承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严骁古怪的看着两人背影,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比起嘴上说的相熟,要来的亲密。 地上那人一直呜呜呜哼个不停,季云庭好奇的问冯冀,“他是什么人?你们抓他做什么?” 冯冀道:“神医,请他回京城给王妃看病。” “……你们就是这样请人的?”季云庭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蹲下身打量了一下这位神医,才四十来岁,胡子都没有,长相普通,一点没有想象中神医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模样。 “这么年轻就是神医?”他嘀咕一声,伸手把堵住神医嘴的布巾拿了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敢绑架无辜百姓,我要去官府告你们!”神医呸呸了两下,气狠狠道。 “放开我,信不信我给你们吃的东西和喝的水里下药!”神医扭动着身体在地上扑腾,威胁道。 “这样就更不能放你了。”嫌他嚷嚷的声音太吵,冯冀把布巾重新给他嘴堵上,找了间空屋子,把他扔到了床上。 屋内,季云菀正低着头,专心给祁承受伤的大拇指缠纱布。从祁承的角度,能看到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小巧挺翘的鼻尖,以及红润饱满的唇瓣,她柔软的指尖还不时触碰到他带着薄茧的指腹,痒痒的,从指腹痒到了心里。 祁承咽了咽口水,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别动。”季云菀抬头看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眸,眼波粼粼,明澈动人。 祁承目不转睛看着她,没发现她用纱布在他大拇指上打了个蝴蝶结。 季云菀弯唇轻笑了一声,然后赶紧压下嘴角轻咳道:“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后山林里,让那个姓阎的夫子带的路。”祁承回过神,说道。 冯冀不过是把那个姓阎的夫子绑在了树上,往他身周飞刀片,没两下就怂了,带他们进了后山。 季云菀蹙眉问道:“你们准备就这样把人绑回去?回京城路途遥远,路上不方便不说,就算到了京城,他要是不愿意诚心给王妃看病,到时候在药里做些手脚,他是神医,我们也察觉不出。还是想办法让他自愿跟着回京城来的稳妥。” 她记得上一世神医可是自愿跟祁承从林州回京城的。 祁承也明白,点了点头道:“暂时先不急着回京城。” 神医姓冯,从此就在宅子里住了下来,冯冀白天寸步不离的看着他,到了晚上,就把他重新绑起来扔在床上。 这日严骁从外面回来,发现阎夫子在门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直接把人抓了进院子。 季云菀动之以情许诺钱银,冯神医就是不松口和他们回京城,她无奈的从冯神医屋里出来,就看见严骁抓着阎夫子进来了,笑着迎过去道:“阎夫子是来看望冯神医?” 阎夫子板着脸问道:“你们把人弄哪里去了?” 季云菀道:“就在那间屋里。表哥,送阎夫子进去,让他陪冯神医说说话。” 房门关上,阎夫子贴在门上听了会儿,没发现外面有人偷听。 “哟,老冯,你在这里伙食不错嘛。”他转身往屋里走,就见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吃的,拿了块海棠酥就扔进嘴里。 现在是白天,冯神医没被绑起来,他从床上跳起来,急吼吼道:“快想法子救我出去。” “我能有什么法子,他们人多势众,还会武功。”阎夫子坐在桌子旁,吃的停不下来,含糊问道:“看他们穿着气度,非富即贵,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是王府的世子,还有另外两个身份估计也不一般。”冯神医黑着脸道。 “嚯,老冯,皇亲国戚啊。这我更帮不到你了,你还是老实和他们去京城吧。”阎夫子吓了一跳,啧啧出声道。 第九十四章 回程 “管他什么皇亲国戚,就是皇帝老子来了,请人看病也要恭恭敬敬的,哪有这样胡乱绑人的道理?”冯神医气得不轻,怒道。 “得了吧,恭恭敬敬请你的人那么多,你给几个人看过病?”阎夫子白他一眼,说道。 冯神医噎了一下,生气地质问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快些想法子把我救出去才是正事。” “好吧好吧。”阎夫子慢吞吞把最后一块海棠酥塞进嘴里,又往衣服上的兜里装满了糕点,起身道:“你再委屈几天,等我想到法子就救你出来。” “快点,我可就靠你了。”冯神医不放心的叮嘱他。 阎夫子摆了摆手,打开门出去了。 祁承耐着性子又好言好语跟冯神医说了两日的好话,许他钱银,承诺他任何条件,冯神医都不为所动,一心等着阎夫子救他出去。 两日后,祁承好话说尽,耐心告罄,直接把冯神医绑起来扔进马车,准备就这样带他回京城。 他邀季云菀几人一起同行。 他们这次出来已经半个多月了,是应该回去了,何况这次来本就是为了找冯神医,如今已经找到,也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出发的前一晚,季云菀去了她爹娘的院子里。 院中那棵杜鹃树,花期到了尾声,枝头花朵掉落了大半,只剩三三两两点缀在树枝上。 季云菀伸手抚摸树干,低头看见地上厚厚一层花瓣,她心念一动,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铺到地上,蹲下身在地上寻找完好干净的花朵,打算带在路上制成干花。 她看好了一个花朵,弯腰正要捡起,面前出现了一双青黑色靴子。 “好看吗?”她捡起花朵,抬头见是祁承,把手上拿的杜鹃花递到他面前,笑眯眯的问。 祁承道:“花都落了,你捡它们做什么?” “没关系,还可以做成干花。”季云菀把花朵放到帕子上,看着面前的杜鹃树,幽幽叹了口气,“这是我娘生前种的,是她最喜欢的花。” 祁承顿了片刻,声音柔和,“伯母是个雅致的人,这花很衬伯母。” 季云菀好笑看他一眼,“你都没见我娘,怎么知道她雅不雅致,这花衬不衬她?”说完,继续蹲身捡花。 祁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蹲下身帮她捡花,时不时问她,“这朵如何?” 季云菀看了,有些点头有些摇头,两人语气熟稔,动作和谐自然,远远看着,十分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在采买物品。 晚饭备好了,春桃来请她家姑娘回去用饭,走到院门口看见杜鹃树下的两人,停下脚步,抿唇笑了笑,转身悄悄想要退出去。 “表妹不在里面?”刚跨过院门口,严骁迎面过来了,他往院子里张望了一眼,看到杜鹃树下的那两个人,脸一下子就黑了。 说话就说话,还凑他表妹那么近,不想活了吧,还有那手,趁他表妹不注意把花插到她表妹的发髻上是几个意思?严骁怒气冲冲往院子里面走,大喝一声,“表妹!” 季云菀吓了一跳,她抬头见是严骁,起身笑道:“表哥。” “咳,表妹你头发上落了一朵花,我帮你取下来。”严骁板着脸轻咳一声,伸手把她发髻上的花朵摘下来扔到了地上。 “什么时候落的?”季云菀嘀咕一声,摸了摸头发,朝严骁笑道:“多谢表哥。” “晚饭已经备好了,走吧,回去吃饭。”严骁得意洋洋的笑了笑,转过头就严厉的瞪了祁承一眼。 祁承面色坦然,目光淡淡,一丝一毫刚才的举动被撞破的窘态都没有。 “哦,好。”没注意两人的小动作,见帕子上的花朵已经够了,季云菀弯腰包好拿起来,道:“走吧,回去吃饭。” “等等。”祁承忽的出声,他伸手在季云菀头发上轻轻抚过,然后才道:“发髻有些乱了。” 季云菀的脸微微一红,不敢看严骁的表情,匆匆往院子外面走。 看着重新出现在他家表妹发髻上的花朵,严骁鼻子都快气歪了。祁承瞅他一眼,背着手跟着往院门走。 亭子里分了两桌,季云菀带着两个丫鬟,剩下几个男人一桌,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也没用屏风隔着。严骁面朝季云菀那桌,每次抬头都能看见他表妹发髻上那朵鲜红招摇的花朵,看的他胸口赌气,食不下咽,晚饭都没吃多少。 晚饭后回去屋里,春桃和春枝从厨房端来热水洗漱,季云菀坐到梳妆镜前摘耳坠,看见铜镜里发髻上的花朵,愣了愣,伸手拿下来端详,想到之前杜鹃树下严骁和祁承的举动,沉思片刻就明白过来,顿时有些无奈地笑了。 第二日一早,梅姨带着阿文和阿秀来送他们,季云菀握住梅姨的手,依依不舍道:“梅姨,你要是有时间,记得要来京城看我和庭儿,还有阿文和阿秀,别忘了带上他们。” “有时间我就去,路上小心。”梅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也面露不舍道。 季云菀道:“梅姨,我们走的匆忙,屋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劳您等会儿收拾一番。” “好,姑娘,你们快些出发吧,误了时辰,等天黑就到不了投宿的地方。”梅姨催促道。 “梅姨多保重。”一行人上了马车,在门口看着马车走远,梅姨才带着两个孩子进去收拾屋子。 屋里被褥用具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梅姨正疑惑这不像没收拾的样子,阿秀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一个匣子,掂着脚好奇地打开,伸手进去拿了片叶子给她娘看,脆生道:“娘,这叶子是金色的,真好看。” “我的祖宗,你在哪里拿的?”梅姨低头一看,唬了一跳,从阿秀手里拿过金叶子,到梳妆台前看到匣子,伸手翻了翻,除了好几片金叶子,里面还有两张银票。 梅姨无奈地叹了口气,姑娘是知道如果当面给她钱银,她不会要,所以才故意放在这里,等走了让她自己来发现。 “回去了。”梅姨收好匣子,牵起阿秀的手,叫上阿文,关上门出去了。 “喏,饭菜。”马车帘子被掀开,冯冀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给冯神医松绑。 马车行了三日,这三日来冯神医的早饭和中饭都是在马车上解决,晚饭在客栈或是驿站,白天他被绑在马车上,到了晚上投宿倒是松绑了,可是冯冀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想逃跑都找不到机会。 这该死的老阎,都三天了还没想出法子来救他。冯神医活动了下手脚,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在心里抱怨。 这日是经过一个叫嵩县的小县城,几个人吃完了饭继续赶路,想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 他们这一行一共两辆马车,前面的一辆马车坐着季云菀和两个丫鬟,严骁赶车,季云庭骑着马走在前面,后面一辆马车,冯冀赶车,祁承在里面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冯神医手脚被绑住了,嘴巴没有,正喋喋不休苦口婆心的劝祁承。 “你说你一个堂堂王府世子,怎么能做出胡乱绑人的错事?这要是传出去,老百姓会怎么说你们王府?到时候不仅你们王府名誉有损,对当今皇上也有影响,老百姓会说都是皇上纵容,才让你们这些皇亲国戚无法无天,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你们王府。” 说着,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再说,你就算想请我去给你母妃治病,态度也要恭敬些,哪有你这样一言不合就绑人的?你的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流氓土匪,一点都不符合你王府世子尊贵的身份!” 祁承原本闭着眼没吭声,听到后面动了动眉毛,睁眼道:“对你恭敬,你便会随我回京城?那日在后山林里,我对你不可谓不恭敬,是你先放虫子咬我在先。” “你你你,你还好意思说,你把我的宝贝虫子捏死了,那可是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喂了无数草药,花费了无数心血才养成的,把你卖了都赔不起!”提到虫子,冯神医心痛的无以复加,生气地跳脚道。 祁承皱眉,“既然如此珍贵,就应该好好收好,怎么能放它出来随便咬人?” “随便?你们要绑我,威胁到了我的安全,不咬你咬谁?”冯神医怒气冲冲道,“倒是你,我都已经把解药给你了,它对你已经没了危险,你为何还要捏死它?” 祁承静默片刻,道:“下次还是养只好看点的虫子吧。” ……这是嫌它长得丑所以捏死的?冯神医险些气晕过去。 “你……”冯神医深呼吸几口气,还要再开口,马车突然慢了下来,冯冀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世子……”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祁承抬手示意冯神医噤声,弯腰起身掀开车帘出去。 他们正在经过的是一片树林,左右两边都是茂密参天的树木,正值春末夏初,树林里应该有很多鸟叫声,然而这片树林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严骁也发现了不对劲,把季云庭从前面叫了回来,他停下马车,回头想要等后面的马车靠近,和祁承商量一下对策,就在这时,异变突起,路两旁的树木朝他们的马车倒了过来。 第九十五章 掉落山崖 严骁的动作很快,在树木刚倒过来的一瞬间,就用力抽了马匹一鞭子,让季云庭赶马车,他从马车上跃起,跳上马车顶,把倒过来的树木用力踢离马车。 祁承和冯冀跟在后面,然而两辆马车之间有树木倒地挡了路,后面的马车慢了下来,和前面一辆的距离拉远了。 季云菀和两个丫鬟在马车里抱成一团,她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只知道马车突然跑的飞快,外面还有咚咚重物落地的声音,正心惊胆战,“咚”的一声,有重物落在马车上,车棱都被压塌了一块,马车突然停下来,里面的三个人猝不及防,被甩起来撞到了车壁上。 “姑娘,没事吧?”春桃和春枝从角落里爬起来,揉着撞痛的肩膀赶紧去扶她们姑娘。 季云菀抱着撞到的脑袋,车帘被掀开,严骁探进头,神情焦灼道:“快下来。”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季云菀明白了严骁为什么会神情焦灼:他们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围了起来。 这群大汉看起来像山贼,他们把前路给拦住了,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一二十人,他们的马车也被树压的走不了了,想要平安的逃出去,只能解决掉拦路的这些人。 然而对方人多势众不说,他们一行人还被隔了开来,祁承和冯冀在后面不见踪影,季云庭只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真正能打的只有严骁一个。 心思电转间,那群山贼已经扑了上来,严骁护着季云菀几个靠着马车,拔出剑和冲上来的山贼交手,三两下干脆利落的解决掉一个山贼,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剑扔给季云庭。 季云庭的拳脚功夫是跟季云渊学的,虽然会的招式不多,对付一两个草莽山贼还是可以应付。然而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严骁和季云庭只顾得上一面,有山贼从另一面爬到马车顶,伸手挥刀就要砍向季云菀。 “姑娘!”春桃抬头见了,尖叫一声,奋不顾身扑过来就要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季云菀。 季云菀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头顶的大刀要落到护住她的春桃身上,一把匕首从后面射过来,正好射进了车顶那人的胸口。 祁承握着剑从后面过来,剑尖上滴着血,冯冀肩膀上扛着冯神医紧随其后,掀开马车车帘,把冯神医扔了进去,就回身守在马车旁边,把冲过来的山贼一一斩落剑下。 祁承跳上马车,朝季云菀伸出手,“上来。” 季云菀赶紧抓住他的手,上了马车。 “都上马车。”祁承又吩咐春桃和春枝一声,跳上马车顶,把匕首从那人胸口拔出来,一脚把人踢了下去。 混乱中马车前面套的马嘶鸣不已,却意外的没有受伤,季云菀瞬间明白了祁承的意图,掀开车窗的帘子朝季云庭和严骁焦急地喊,“庭儿,表哥,快上马车。” 然而严骁被三个山贼缠住了,季云庭也正在和一个面目猥琐的山贼打的难舍难分,山贼那边也很快明白了祁承的意图,挥着刀剑朝马砍过去,幸好都被冯冀有惊无险的挡开了。 眼见严骁和季云庭被缠住了手脚回不来,更多的山贼都挥着刀剑朝马出手,冯冀一个人快挡不住了,祁承当机立断,抱起压在车顶的树木朝山贼扔了过去。 车身一轻,马儿受惊之下大力狂奔,很快就冲出了山贼的包围圈,朝树林外急速驶去。 树林外是一片山路,崎岖颠簸,车厢一路撞上山石,春桃和春枝护着季云菀,手臂后脑几次三番撞上车壁,两个丫鬟强忍着疼痛,一丝一毫不敢懈怠的保护她们姑娘。 冯神医手上的绳子早就被冯冀砍断了,他一个人缩在马车后面的角落,在心里把祁承几个骂了一万遍。 颠簸了好一会儿,察觉到马车有些慢了下来,没等几个人高兴,马车突然又快了,速度几乎是方才的双倍,冯神医忍不住痛骂出声,“靠,遇到了下坡路!” 他话音刚落,车轮碰到了阻碍物,几个人猝不及防被甩向车门,春桃和春枝没防备滚出了车厢。 季云菀眼看半边身子滑落出了车厢,冯神医从后面伸手抓住了她。 她在颠簸中转过头看冯神医,却见冯神医双眼瞳孔猛地一缩,大吼出声:“快跳车!” 然而没等他们来得及跳车,狂奔的马匹就带着马车掉进了山崖,季云菀只感觉自己从空中坠落,在昏迷过去之前,她似乎看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跃了过来,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入水那一刻。 等到醒过来,季云菀发现自己在一个小木屋的床上,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屋里点着烛灯,灶上有个砂锅在咕嘟嘟炖着什么。 她想起从山崖上掉下来,好像落到了水中,然而她身上的衣裳已经干了,身上还盖着一件男人的衣袍,颜色款式她都认识,是祁承的。 她下床穿绣鞋,木门被从外面推开,祁承只着中衣从外面进来,看见她道:“醒了。” “嗯,还给你。”这里应是在山里,虽然已经快五月了,但是夜晚还是有些凉,季云菀把身上盖的衣袍递给他,问道:“我们不是掉进了水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应该是进山打猎的人临时住的木屋,掉下来的水潭离这里不远。”祁承一边回答,一边走到灶旁用布巾包起砂锅,倒进旁边的碗里,端过来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对她道:“这屋子里只有生姜,没别的材料,随意煮了点姜汤,你凑合着喝,之前落了水别着凉了。” 季云菀看了看滚烫的姜汤,决定等会儿再喝。 “冯神医呢,他应该也掉下来了。”她问,想起留在树林里的表哥和弟弟,还有半路上滚落下马车的春桃春枝两个丫鬟,既担忧又揪心,“也不知道表哥还有庭儿怎么样了,还有春桃和春枝,你追过来有没有看到她们?她们有没有事?” 祁承一时语塞,马拉着马车狂奔的时候,他被两个山贼阻了一下,等到他追上去,正好看到那两个丫鬟从马车上滚了下来,然而当时马车正在向山崖奔过去,他的心思都在她的身上,哪还有时间管那两个丫鬟有没有事。 “不会有事的,冯冀和你表哥都在上面,他们解决了那些人,一定会顺着车轮印去寻的。我已经找到了回去的路,等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回去。”祁承安慰她。 祁承说的有道理,她再着急,眼下天黑了,也不适合上路。季云菀顿了顿,想起身上的衣裳,纠结片刻,正要小声开口问,冯神医怀里抱着木头从门外进来。 “哟,姑娘醒了。”他把木头放到灶门口,拍了拍衣裳,语气颇有些幽怨,“姑娘你是不知道,这位世子爷对你可真有情谊,跳下山崖只顾得上救你,我差点溺水了都不管。落水衣裳全湿了,生怕被我瞧见了姑娘,生了火,抱着你把衣裳烤干了才让我靠近火堆,生生让我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小半个时辰。” 季云菀微微垂眸抿了抿唇,原来她身上的衣裳是这样干的。 “我在附近打了几只野兔,出去剥了做晚饭。”祁承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推开门出去了。 野兔弄干净在砂锅里炖了,只放了一点在木屋找到的盐巴,三个人随意吃了点,就歇息了。 灶里留着火,门窗关得严,屋里倒是不怎么冷。祁承和冯神医在灶旁找了个位置对付一晚,把床留给了季云菀,担心她身子骨弱晚上会着凉,祁承还是脱下袍子给她盖在身上。 第二日天刚亮,三个人就醒了。灶里的炭火昨晚大半夜就熄了,不过昨晚放在灶上的水还是温的,就着温水洗了把脸,冯神医先出去,祁承用木盆装好温水放到桌子上,也出去带上了门。 季云菀面朝里躺在床上,祁承的袍子很大,正好可以把她整个人都裹在里面。她刚醒还没洗漱,头发也没梳,不好意思见人,听见两人都出去了,才起身。 用帕子沾水擦了擦脸,屋里没有铜镜,她只能随意挽了个发髻,理了理身上睡了一夜有些凌乱的衣裳,打开门出去。 三个人用昨晚没吃完的兔肉填了下肚子,就往昨日祁承找到的路走。 昨日季云菀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们掉落的地方是一大片山林,周围只有那一个湖,他们运气好,才刚好掉进了湖里没受伤。 祁承找到的路离他们住了一宿的木屋不远,不过山林的路难走,季云菀从未走过这样的路,走的摇摇晃晃,衣裙还时不时被树枝勾住,祁承扶她走了一会儿,索性在她面前蹲下身,说道:“我背你。” “姑娘,你就快让他背吧,按你们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的走法,我看走到晌午都走不出去。”见只剩下他们三人,冯神医想逃跑的心思又活络开了,别有用心道。 知道拖累了他们,季云菀不好意思的咬唇,俯身趴到祁承的背上,搂住他的脖子,小声在他耳边道:“有劳了。” 背上姑娘从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到耳朵上,有些痒,祁承微微偏了偏头,声音低沉道:“抱紧。”然后背着她起身。 第九十六章 通缉犯 沿着昨日祁承留下的记号,又在山林中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前面终于出现了一条路。 “放我下来吧。”季云菀搂着祁承的肩膀,轻声说道。 软玉温香在背,祁承恋恋不舍的蹲下身放她下来,旁边草丛突然一阵响动,一只野猪从里面冲了出来。 突然见了人,那野猪哼哼两声,蹄子在地上不安地蹭动。 祁承起身把季云菀护到身后,不动声色地从腰上解下匕首。 冯神医紧张的盯着野猪,也慢慢躲到祁承身后。 野猪的蹄子狂躁的蹭了蹭地,朝祁承直直冲了过来,祁承握着匕首迎上去。 见祁承被野猪缠住,无暇顾及其他,冯神医大喜,撒开脚就往路上跑,坚决不跟他们去京城。 结果没跑几步,身后一颗石子射过来,打中了他的脚踝,“哎哟”一声,他摔在了地上。 “你想跑去哪儿?”祁承冷淡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冯神医揉了揉脚踝,从地上爬起来,就见那只野猪已经倒地,祁承拿着帕子擦拭匕首上的血迹,和季云菀朝他走了过来。 “昨天那波人明显是冲你们来的,这去京城还有好几日的路程,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呢,我可以给你母妃治病,但不想和你们一起丢了性命。你放我走,我悄悄的从另一条路去京城给你母妃治病。”冯神医信誓旦旦保证道。 祁承不相信他的话,眼皮抬了抬,淡淡道:“放心,不会让你丢了性命的,一路上我会保护好你。不过,如果你又逃跑。” 他把擦干净的匕首在手里颠了颠,然后用力朝冯神医掷去,接着道:“我不介意从你身上切下一个部件,反正你是个大夫,只需要能看见说话就行了,身体的其他部件都不重要。” 冯神医只感觉到一缕刀风从脸颊边飞过,眼角余光看到鬓角的一缕头发轻轻飘落。 他呆了片刻,才“嗷”一嗓子蹦了起来。 祁承走到他身后,从树上拔下匕首,重新放回腰间,皱眉道:“吵死了。” 摸着少了一缕头发的鬓角,冯神医敢怒不敢言。 季云菀很是同情的看着他,柔声劝慰道:“你就老实的随我们回京城吧,只要治好了王妃的病,世子不仅会放了你,而且不会亏待你,到时候金银珠宝,世间难寻的药材,只要你开口,都会满足你的。” 冯神医板着脸没吭声,想起昨日那一波人,在心里嘀咕:也要有命回京城才行。 “接着上路。”时辰已经不早,要快些去找到其他的人,祁承催促道。 三人正要接着上路,旁边茂密的树丛又是一阵响动,季云菀蹙起眉头,“又是野猪?” “哗啦”树枝被一只手拨开,阎夫子从树丛里探出头。 “老阎!”冯神医激动地跳起来,仿佛看到救星,把他从树丛里拉出来,“让你救我,你怎么现在才来!” 说完,突然发现说漏了嘴,他警惕的看祁承一眼,很怂的往阎夫子身后躲了躲。 祁承没搭理他,问阎夫子道:“你从哪里过来的,怎么找到这里的?” 阎夫子轻咳一声,“前面山道上,我发现了地上倒着的树木,和杂乱的车轮印,顺着找过来的。哦对了,老冯,你被官府通缉了。”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官府的画像。 “什么?”冯神医瞪眼,从他手里接过画像,画上那人确实是他,上面说他是山贼,提供线索或是缉拿都有赏。 “老子是山贼,简直胡说八道!”冯神医气的手抖,伸手就要撕掉画像。 祁承拦住了他,拿过画像看了两眼,问阎夫子,“你过来没看到别的人,地上也没看到尸体?” “没有啊,地上干干净净,没有尸体。”阎夫子摇头,要不是他看地上躺着的那几棵树木有些奇怪,又看到地上的车轮印,根本不会知道他们出了事。 “先去到有人的地方。”祁承收起画像,继续沿着路走。 季云菀走在他身边,蹙眉担忧道:“是有人故意要对付我们,昨天那群人不是山贼,也不知道表哥他们如何了。” 祁承安慰她道:“我和冯冀会留记号联系,只要冯冀和你表哥他们在一处,就一定能找到他们。” 季云菀听了,眉头微微舒展。 冯神医和阎夫子走在后面,冯神医嘀嘀咕咕地问:“老阎,让你救我,我等了这么多天都没动静,你干啥去了,掉进窑子里出不来了?” “滚蛋,我在嵩县前面的和县,迷药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到了把药下到饭菜里,趁晚上夜黑风高救你出来。谁想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你们,只好一大早的沿着路往回找你们,结果就在半路上发现了车轮印,顺着车轮印走到山崖边,看到了摔得粉碎的马车。我本来是下来给你收尸的,没想到你小子命还挺大。”阎夫子瞪他一眼,啧啧问道:“你们昨天出什么事了,怎么只剩三个人?” “嘿,幸好掉进了湖里,要不然你今天真要给我收尸了。”冯神医嘀咕一声,把昨天碰到山贼的事说了一遍。 “我就说不像山贼,山贼是求财的,昨天那一波人不盯着那几个姑娘的首饰看,只拿着刀剑砍人,一看就是冲他们去的。”冯神医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小声埋怨道:“堂堂世子爷,也不知道惹了什么仇家,把我这个平头百姓都牵连了进去。” “嘘,小声些,你现在成了通缉犯,还要靠他们帮你跟官府解释呢。”阎夫子压低声音道。 几个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出了山林,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向人问了路,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和县街上。 在路边买了个斗笠给冯神医挡脸,祁承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开了两间上房,就出去寻找冯冀留下来的记号。那条路只通向嵩县和和县两个地方,如果他们平安无事,肯定在这两个地方。 季云菀一间房,冯神医和阎夫子在她隔壁。冯神医稀里糊涂成了通缉犯,他若想获得清白,留在他们身边是最好的选择,因此祁承不担心他会再逃跑。 昨晚没睡好,一大早又走了那么长的路,季云菀又累又困还腿疼脚酸,她坐在床上捶了捶腿,不知不觉就倚在床上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被子里,床头放着一套衣裳。她起身,就见祁承坐在桌子旁,正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醒了?”听见动静,他转头看了一眼,搁下笔,把写好的纸卷起来,放进桌上一个手指般粗细的竹筒里。 “找到他们没有?”季云菀从床上坐起,焦急问道。 “找到了,你表哥和弟弟还有两个丫鬟都无事,你先洗个热水澡,再换一身衣裳,我带你去见他们。”祁承拿着竹筒起身,到外面去吩咐店小二送热水。 知道大家都无事,季云菀总算安了心,她穿的还是昨日落水的衣裳,如今安了心,就感觉浑身都痒。 店小二提着热水来敲门,季云菀正想去开门,祁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就放在门口。” 店小二应了一声退下去,祁承在外面敲了敲门,道:“我进来了。” 季云菀唔了一声,祁承就提着热水进来了。 “你在里面洗,我去外面守着门。”把热水倒进浴桶,试了试水温,祁承才关上门出去了。 季云菀抿唇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暖暖的,见他出去了,解下衣裳进了浴桶中。 祁承就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出的水声,想起之前瞧见过的少女窈窕有致的身段,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忽然“咚”一声,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 “怎么了?”他着急的出声问。 “……没事。”过了会儿,房里才传出少女闷哼的声音。 祁承心里着急,却又不能直接推门进去看,难耐的等了会儿,房门才从里面打开,季云菀披散着半湿的头发,对他道:“进来吧。” 房内弥漫着水汽,祁承踏进去,看到浴桶旁边的椅子上凌乱搭着换下的衣裳,都能想象出方才房内是怎样的情形。他收敛心神,想起刚才听到的撞击声,忙问道:“刚才出什么事了?” “水打湿了地,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撞到了胳膊。”季云菀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严重吗?我瞧瞧。”祁承皱眉,朝她伸出手掌。 季云菀只好挽起左手的衣袖,露出一截光洁如月的手臂,手肘的位置青了一大片。 瞧见祁承的脸色阴沉的都快要滴下水来,季云菀软着声音解释,“其实不严重,就是看着有些吓人。我们快些去找表哥他们吧。” “我去给你买药膏回来。”祁承二话没说,转身就出了门。 客栈旁边就有一个医馆,季云菀怏怏的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祁承就买了药膏回来了。 “多谢。”季云菀伸手想接过药膏。 祁承站着没动,开口道:“医馆的大夫说这药膏要用点力气按揉才有效果。” 季云菀顿了顿,才明白他的意思,白皙的脸上染上了几丝薄红,她微微垂下头,咬着唇小声道:“那你来吧。” 第九十七章 见面 祁承用双手焐热药膏,才坐到她身边,清了清嗓子道:“力气可能会大一点,你忍一忍。” 说完,一手握住她手腕,一手覆到她青了的手肘处按揉。 面前的少女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濡湿的水汽,手底下的肌肤柔滑细腻,仿若刚剥掉壳的鸡蛋,娇嫩的让人不敢使出太大的力气。 然而她手肘处青了的那一片实在刺眼,祁承狠了狠心,手下用力大了一些,就看见面前的少女瑟缩了一下,手臂挣了挣想要挣脱他的手掌。 “忍忍。”祁承握住她手腕的手紧了紧,不让她挣脱。 季云菀咬牙忍耐,只感觉男人手掌的热度,从手臂一路蔓延到了脸上,她的脸烧的通红。 “好了。”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祁承才放开她,声音有些暗哑。 季云菀连忙收回手臂,放下袖子。 “咳,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见他们。”祁承就着剩下的热水洗了洗手,去隔壁叫上冯神医和阎夫子。 季云菀就着铜镜梳好发,拍了拍脸,等脸上红晕消散,打开门出去,祁承几个已经在门口等她。 四个人从客栈出来,街上有官兵在巡查,他们小心躲过官兵,穿过一条街,进了一个小巷子,祁承敲了敲一家院子的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正是冯冀,他侧身让四个人进去。 严骁正在院子里,季云菀见了,高兴地叫道:“表哥!” “表妹,让我瞧瞧,你有没有事。”严骁拉着她上下打量,见她完好无事,松了口气。 “庭儿和春桃春枝呢?”她刚问,季云庭就从屋里跑了出来,春桃和春杏两个丫头也跟着出来了。 “姐姐!”季云庭欣喜的叫了一声,“姑娘!”两个丫头见了她,眼泪汪汪。 季云菀先看季云庭,发现他身上没有伤处,拍着胸口舒了口气,“太好了,你没事。” 又转身看两个丫头,春桃和春枝额上和手上都绑着纱布,她担忧地蹙眉,“伤的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擦破了好几处皮。”春桃擦着眼泪,带着哭腔道:“姑娘,我们看着马车掉进了山崖,还以为你出事了。” 春枝也在一旁哽咽道:“我们都快吓死了,幸好姑娘无事。” “行了,都好好的就别哭了。”季云菀给两个丫鬟擦了擦眼泪,一群人进了屋。 严骁说了昨日分开后的情况。 原来昨日他们的马车飞奔离开后,冯冀和严骁两人护着季云庭边打边追到山崖边,只看见春桃和春枝两个丫鬟滚落在地上,马车没了踪影。听说马车掉下了山崖,原本准备下去找他们,结果那群山贼又增加了人手追了上来,冯冀和严骁只能带着季云庭和两个丫鬟先离开,天黑前到了和县。原本预备今天一大早就去山林里寻他们,结果出门就发现冯神医成了通缉犯,县里多了官兵巡查,正商量对策,祁承就顺着冯冀留下的记号找了过来。 祁承也简略说了他们昨日掉下山崖后的事情。 “那群人不是冲着冯神医来的,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哪里需要这么大阵仗,我看十有八九是冲着我们来的。”严骁皱着眉开口道。 冯神医在一旁连连应声,“对对,就是冲着你们来的,我可没有招惹过那些心狠手辣的人。” “那直接冲我们来就好了呀,把冯神医栽赃成通缉犯做什么?”季云庭不解问道。 “对呀,冯神医不过是个不相干的普通人,栽赃他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啊。”春桃听了,也忍不住疑惑道。 “嘿,你这丫头,什么叫没什么影响,我可是被你们害成的通缉犯,你们别想丢下我跑了!”冯神医不乐意了,跳着脚道。 季云菀蹙眉思索,忽然心中一动,开口道:“也许就是因为他是不相干的普通人,所以才栽赃他的。” “……什么意思?”除了祁承,其他几个人都转头看她。 “说得对,冯神医成了通缉犯,对我们并非没有影响。”祁承敛眸,缓缓开口,“别忘了,我们都是什么身份的人,只要我们从那群人里逃出来,找到官府表明身份,这事就瞒不住,会惊动整个州府,直至京城。到时候京城会派人来接,沿途也会有官府护送,背后的人再想对我们下手,就难如登天了。” 他从怀里拿出那张通缉令,指着上面的告示,“这上面说的是要捉拿冯神医和其同伙,谁和他是同伙,只有是在一起的人。就算去跟官府表明身份,只要发现我们中间有冯神医,官府的人也会以为我们是为了逃跑,而冒名顶替的。” “为了母妃的病,冯神医我一定要带回京城。昨日的那群人也是冲我来的。所以,”他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季云菀一眼,接着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开,我和冯冀想办法带冯神医回京城,严公子去跟和县县令表明身份,让他派官兵护送你们回京城。” 严骁皱着眉没说话,祁承说的是最稳妥的法子,只有这样才能把表妹安全的送回京城。 “要分开呀。”季云庭有些不舍的看看祁承,又看看他姐姐,“冯神医成了通缉犯,回京城一路上肯定盘查很严,要不你们就先躲在这里,等我们回了京城,就立刻派人来接你们。” 季云菀突然蹙着眉出声,“你怎么知道那群人是冲你来的?昨日他们想杀的人,不止你一个。” “是呢。”春枝在一旁小声开口,“他们也想杀姑娘,昨日有了山贼爬到马车顶上,要不是世子及时赶到,那刀就朝姑娘劈下去了。”她想起昨日的事就一阵后怕。 “是冲你来的?”严骁眉头一跳,脸色严肃地问:“你一个待在深宅的姑娘家,能招惹到什么要置你死地的仇家?” 季云菀垂眸咬了咬唇,不好意思说她确实招惹到一个,曾经三番两次害她,巴不得她死的仇家。 “而且,”她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道:“你又怎么知道和县官府内就是干净的?能敢追杀你我的人,必定身份不会低,难道就不会在沿途官府内安插他们的人?我们要是去表明身份,岂不就是主动送上门。到时候回京城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就更不好防备了。” 季云庭抓抓脸,听的茫然:“那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回京城?” 冯神医在一旁唉声叹气,“你们还能不能想出法子了,只要能想出法子去京城,让官府撤销我的通缉犯,别说给王妃看病了,就是给天王老子看病都行!” “冯神医,这可是你说的,去了京城,就要心甘情愿给王妃看病,别到时候又想逃跑。”季云菀笑盈盈看他。 “我说的!”冯神医拍了拍胸口,狐疑看着她,“小姑娘,你有办法?” 季云菀弯了弯眼睛,“冯神医,你大名鼎鼎,听说你不仅医术精湛,而且会好多奇巧之术,那也应该懂易容之术吧?” “易容?”冯神医先是一愣,然后乐的拍手,“哎呀,怎么把这给忘了,对对,易容,换一张脸就不怕那些官兵盘查了。” “不过,我需要一些工具材料,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来,需要时间。”他顿了顿,又道。 “那就在这里住一晚,街上官兵巡查一晚上也到不了这里。要多少时间,一晚上够吗?”祁承开口道。 冯神医点头道:“够了。” 祁承道:“那好,要什么工具材料,我让冯冀去买回来。” “有些材料他不认识,别买错了,让老阎陪他一起去。”冯神医大手一挥,回屋很快列好了清单,阎夫子和冯冀出了门。 嫌弃客栈人多眼杂,怕被昨日追杀他们的人发现,这院子,是严骁昨天找酒楼老板租的,直接付了一年的租金。 春桃和春枝两个丫鬟带季云菀去晚上睡的房间,严骁进来板着脸道:“春桃春枝出去,我有话和你们姑娘说。”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关上门出去了。 “表哥,渴不渴,先喝口茶。”知道他要问什么,季云菀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讨好道。 严骁推开茶杯,直截了当的问:“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会想杀你?” “我其实也不确定,只是怀疑。”季云菀垂了垂眸,知道不说,表哥肯定不会放过她,只好把和孙莹莹的恩怨都说了出来。 “竟然是为了外面那个男人?”严骁听完鼻子都快气歪了,“你遇了这么多次险,全是因为他?!” “不全是不全是,表哥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再说他也救了我好多次呢。”季云菀忙给他顺气。 “你还替他说话?”严骁脸黑的都能滴出水来,“要不是他,你我能遇到昨天的事情,又是掉下山崖,又是困在这个院子里回不了京城?” 他一顿,忽然明白过来,“你要回林州,不是单单为了看一看以前住过的宅子,找冯神医也不是为了给家里长辈要什么养身的方子,而是为了他找的?” 季云菀心虚,嗫嗫地低下头。 瞧她心虚的模样,严骁气的牙疼,两个妹妹,怎么都喜欢上了他看不顺眼的人。季云渊也就罢了,至少没给妹妹带来危险,然而这个安王世子,却害表妹几次三番遇险。 第九十八章 谣言 “现在时机不合适,等回京城了,我再好好和你谈谈!”严骁黑沉着脸撂下一句话,推开门出去了。 冯冀和阎夫子买齐了工具材料回来,冯神医把自己关到屋子里一整夜,次日一早,天刚微亮,冯神医就“哐哐哐”敲门,把众人都叫了起来。 “这是易容药水,两个时辰就要涂抹一次,要不然会掉色。”他把手里的白瓷瓶分给众人。 季云庭举着瓷瓶看了看,新奇道:“这药水真的能易容?我看话本里不都是用什么薄如蝉翼的面具吗?” 冯神医道:“面具能做,但是太花时间了,还是药水简单。” “我试试。”季云庭对着铜镜,兴致勃勃开始往脸上涂抹,不大一会儿,一张白净的脸就变得黯淡发黄,原本阳光英气的少年,变得面容普通,掉进人堆里就找不见了。 “记得药效只有两个时辰,千万别忘了。”冯神医又叮嘱一遍。 易容药水有了,众人身上的衣裳也要换,冯冀又出去衣裳铺子买了几件衣料普通的衣裳回来,众人回屋换上。 大致准备妥了,祁承让冯冀去城门处看看官兵盘查的情况,思量片刻,开口道:“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路,目标太大,就算易了容,也很容易暴露,还是分开走。” 以为他还是要带着冯神医和他们分开,季云菀蹙眉,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严骁就拍板道:“成,分开走,就像之前说的,你们带着冯神医走,我和庭儿还有表妹一起走。” 祁承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开口,“你就一个人会武功,要保护三个姑娘,太冒险了。” 冯神医也在旁边若有所思的附和,“说得对,而且还是带着三个未婚的姑娘,太显眼了。” “那好,让春枝跟你们走。”严骁也不纠缠,爽快道。 春枝着急道:“我要留在姑娘身边保护。” “先别急,还没决定呢。”季云菀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严骁听见了,冷着声音开口:“表妹……” 见严骁面色不善的看她,季云菀心虚的咬了咬唇,对春枝道:“你就听表哥的,跟世子走,我有表哥保护,不会有事的。” “那就这么定了。”严骁面色稍霁,满意地点头。 祁承脸一黑,没有说话。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冯神医看看两人,开口问道。 他话音刚落,冯冀从外面推门进来,面色有些不好,匆匆道:“城门官兵盘查的很严,问的很详细,特别是对于四五个人一起出城门的,是哪里人士,出城做什么,几个人是什么关系,都要问。” 冯神医愁眉苦脸地叹气,“得嘞,刚才的分法行不通了。” 祁承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他道:“那就重新分,那波人是冲我和季姑娘来的,冯神医又被通缉,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城门,冯冀和春桃姑娘,严公子就和季公子还有春枝姑娘。” “那要编个身份,以便盘查。”冯神医摩拳擦掌,看着祁承转了转眼珠子,嘿嘿笑着占他便宜,“你就当我儿子,我就勉为其难当一回你老子。” “那我姐姐当什么?”季云庭在一旁冷不丁地问。 “儿媳。”祁承低头看了季云菀一眼,面色淡然,定定道。 季云菀的脸微微红了,严骁见了,铁青着脸,断然拒绝道:“不行,表妹要和我在一起。” 祁承眯了眯眼,担心两人会吵起来,季云菀忙出声道:“我和表哥一起。” 祁承抿紧唇不再说话。 季云菀和严骁以及季云庭一起,春枝去了祁承和冯神医那里,众人编好了身份,分开来出城门。 为了减少盘问的麻烦,以及耿耿于怀祁承方才要让季云菀和他编成夫妻的事情,严骁故意给他和季云菀编的身份是一对夫妻,季云庭是他们的弟弟,季云菀把头发梳成了妇人的发髻,顺利出了城门。祁承和冯神医比他们先出城门,见了季云菀的发髻,眸光霎时就沉了下来。 看到祁承不高兴,严骁就特别高兴,一路上都故意让季云菀和他扮成夫妻,专门刺激祁承。 季云菀心虚在先,不敢让严骁生气,只能乖乖照他的吩咐办。 一路上谨慎小心,终于到了京城外的云阳县,天色已晚,祁承领他们到了一处空置的院落,准备歇息一晚,等次日一早再进城。 严骁有些不放心,“这院落是在安王府名下?安全吗?一路上没我们的踪迹,追杀的人又知道我们的身份,想必已经派了人盯着各府名下的住所。” “放心,你说的我也想到了,这里和安王府没有关系,绝对安全。”祁承绷着脸回他。 明日就能回京城了,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早早洗漱完就睡下了。季云菀睡到半夜醒了,口渴想喝水,房间里的茶凉了,她披上衣裳,出门到厨房找热水。 屋外月色正好,不用烛灯也能看清四周。季云菀进了厨房,正找热水,门口突然有人出声,“这么晚了,你在找什么?” 季云菀吓了一跳,回头望去,祁承站在门口。 “口渴了,来厨房找热水喝。”季云菀舒了口气,见他衣袍穿戴整齐,不像刚从床上起来的模样,问道:“你刚从外面回来?” “嗯,去找人探听了一下京城的情况。”祁承走进来,灶里的火已经熄了,灶上的水还是温的,他倒了一杯,递给季云菀。 “怎么样?安王府和国公府知道你我在路上遇袭的消息吗?”季云菀接过杯子,忙问。 祁承眸光暗沉,闪过一抹厉色,却是摇了摇头道:“还不知道。” 季云菀垂眸,她就知道,从林州回京城时,她忘了往国公府寄信,府里的人不知道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她遇袭的事情。 “不过,”祁承顿了顿,抿着唇道:“只是京城中有了一些谣言。” 季云菀疑惑,“什么谣言?” 祁承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低声道:“不管回京城听到什么,相信我,我会解决的。” 季云菀一愣,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追问道:“谣言和我有关?” “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记得,相信我就行了。”祁承答非所问,大拇指指腹在她脸颊上摩挲了会儿,放下来牵住她的手,“我送你回房。” 回了房间,季云菀咬着唇问他,“你真的不告诉我?我明日回了京城一样也能知道。” “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谣言就不会再有了,相信我。”祁承揉了揉她的头发,牵着她到床边,“快睡吧,明日一大早还要赶路。” 见他坚决不告诉自己,季云菀只能泄气的上床睡觉。 翌日一早,众人洗漱完就继续上路,到了京城附近,料想给想杀他们的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天子脚下动手,所以众人都没有易容,一个时辰后,终于进了京城。 送季云菀和季云庭到了国公府门口,祁承才和冯冀带着冯神医回去安王府,严骁也回去了家里。 看到季云菀回来,国公府的下人神色激动,“二姑娘,你终于回来了。”说着,就匆匆去禀告周氏和老太太。 想起祁承昨晚说的谣言,季云菀心中微沉,回去锦绣院,林嬷嬷和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围了上来,神色和门口的下人一样激动。 让丫鬟们都散了,唤了林嬷嬷进屋,季云菀问道:“嬷嬷,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京城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谣言?” 林嬷嬷拿着帕子抹泪,“我的姑娘啊,何止是不好,简直是恶毒。也不知道是哪个烂心肝的传出来的,说姑娘从林州回京城途中,遇到山贼,被山贼掳了去,说姑娘没了……没了清白……” 季云菀眉头紧蹙,原来这就是祁承不愿意告诉自己的谣言。 林嬷嬷抹着泪继续说,“大老爷知道后大怒,立刻让大少爷派人日夜兼程赶往林州,结果不等我们的人赶到林州,玉州知府就上报,说在玉州嵩县发现了姑娘坐的马车,已经人去车空,四周还有山贼打劫过的痕迹。” “皇上亲自下旨让玉州知府抓捕山贼,救出姑娘,可这么多天了,只有山贼的画像,却连一个山贼都没抓到,更别提救出姑娘了。谣言就越传越烈,说姑娘在山贼窝里待了这么多天,那些山贼穷凶极恶,落在他们手里的女孩儿从来没有好下场,姑娘的清白肯定没有了。”林嬷嬷拉着季云菀的手,泪眼朦胧伤心欲绝,“姑娘,我可怜的姑娘,你跟老奴说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才十五岁,还没成亲,以后可怎么办哟。” “嬷嬷,你别信那些谣言的,我没被山贼抓住,马车是迫不得已才丢在路上的,我也没有进山贼窝,清白还在呢,你可以问问春桃和春枝,这一路上她们都和我在一起。”见林嬷嬷哭的伤心,季云菀软着声音安慰她。 第九十九章 进宫 “是呢,姑娘一直和我们在一处,什么被山贼掳了去,什么进了山贼窝,都是无稽之谈!”春桃和春枝气愤不已,把他们从林州回来京城路上遇险的事说了出来。 “有人要杀姑娘?老天保佑姑娘没事,快去把这件事告诉大老爷,竟然有人想对咱们国公府的姑娘下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林嬷嬷捂着胸口惊呼,拉着季云菀就要出门去见季明正。 “二姑娘,老太太让我来请你去一趟荣善堂。”刚出房门,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紫鸢过来请人。 “嬷嬷进屋去吧,我去去就回。”季云菀安抚地朝林嬷嬷点了点头,跟着紫鸢便去了。 荣善堂里,除了老太太,周氏也在。季云菀上前行了礼,周氏看着她感慨道:“出去了快一个月,小脸都瘦了一圈。回来一路上累坏了吧,快坐。” 季云菀谢过,在对面的圈椅上坐下。 老太太面色难看,语气沉沉地开口问:“京城中起了你的谣言可知道?一路上到底出了何事?” 季云菀垂眸,细细把这一路上的事情道来,最后道:“祖母,大伯母,在路上要杀我们的人,和在京城中散步谣言的人,我觉得应该是同一个人。” “你知道是谁?”老太太转动佛珠,眼中神色难辨。 季云菀迟疑片刻,开口道:“应该是孙……二皇子妃。”毕竟,她可没招惹过别的人。 “我们知道了,你一路上遭了这么大罪,先回去,洗漱了歇一歇。”周氏听了并不惊讶,体谅她一路上的经历,温声道。 瞧着她们似乎还有话说,季云菀乖觉的起身告辞了。 “孙家那姑娘都成了二皇子妃,竟然还不愿意放过菀儿。”周氏面容紧绷,怒声开口,“几次三番的挑衅,真当我们国公府是好惹的。明日便让老爷到皇上面前参孙家一本!” “不可,没有证据,反而会被孙家反过来说我们污蔑,倒打一耙。”老太太轻轻摇头,手指在佛珠上捻动,突然问道:“你觉得安王府那个世子,对菀儿可有情意?” 周氏不假思索的点头,“自然是有的,菀儿就是因为和他走得近,才惹得那孙家姑娘跟条疯狗似的咬着她不放。他和菀儿也确实有缘分,离京城这么远都能遇上,这一路上还多亏他救了菀儿。” “我也觉得有情意,而且还有情意极了,孙家姑娘和二皇子的婚事,说不定都是他一手促成的。”老太太微微笑了笑道。 “他促成的?”周氏吃了一惊,虽然孙莹莹和二皇子被撞破私情的事确实有些蹊跷,她却从未想过会和祁承有关。 “所以,谣言这事,不用我们操心,世子自然会解决好。不过,我们家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负,见不得我们家好,我就偏偏好给你看。等明正回来,让他过来一趟,你准备好,明日和我一起进宫。”老太太抬了抬眼皮,冷然道。 季云菀不知道老太太要进宫的事,回锦绣院洗了个热水澡,回到温暖舒适的床上躺下就睡,又是掉下山崖,又是易容赶路,她已经许久没有安安稳稳的在床上睡上一觉了。 她回来的消息让谣言传的更盛,次日,老太太和周氏进了宫,去见太后,哭诉了一番季云菀从林州回来京城一路上的经历,朝堂上,不等季明正开口,祁承就上前说了在回京城路上遇险的事情,还说已经抓到了一个当日袭击他们的山贼,录下口供画了押,承认是受人指使去杀他们。 皇上听了勃然大怒,季明正趁机悲愤地请皇上让他审讯抓到的那个山贼,好亲手查出背后的凶手,止住谣言,还他们季家一个清白。严宽也早已从严骁那里知道了一切,头一次摈弃成见,请求皇上要和季明正一起查出凶手。 皇上允了他们,散朝后,祁承跟着皇上去了御书房,请皇上赐婚。 “赐婚?”皇上瞧他一眼,眉梢微动,“之前你与莹莹好了那么久,可都没来请朕赐婚。” 祁承拱手而立,“皇上,孙姑娘已经是二皇子妃了。何况,季姑娘这次遇险,也是受臣拖累,她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家,无端端受此谣言,臣于心不忍。” “只是于心不忍,你就要娶她?没有别的私情?”皇上似笑非笑看着他,“朕可听说那季家二姑娘可是位大美人儿,比之莹莹都不逊色。” “私情却是有的,臣……心悦她已久。”祁承知晓瞒不过去,索性承认道:“请皇上责罚。” 皇上却是笑了,“你心悦她,朕为什么要责罚你?之前你替你母妃外出寻找神医出了事,在绵州救了你的就是这季家二姑娘?这样说起来,你们二人也算有缘分。怪不得自从你那次回来后,就迟迟不跟朕提起你和莹莹的婚事,原来是心仪上了别的姑娘。” 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寻常,见到更好看的了,就忘了之前喜欢的那个,也不是什么大事,莹莹虽叫他一声姑父,但祁承更是他看好的亲侄子,他不会为了一个外姓人,就随意责罚自己的侄子。 “皇上是同意赐婚了?”祁承稳了稳心神,忙追问道。 皇上没好气瞪他一眼,“瞧把你急的。季二姑娘好歹是国公府的姑娘,总得问问国公府同不同意再赐婚。” 祁承讪讪道:“是臣没有考虑周全。” “皇上,太后派了人来请皇上去一趟景寿宫。”御书房外小太监进来禀报。 “行了,你回去吧,只好国公府同意了,朕就赐了你这桩婚事。”皇上朝祁承摆摆手,允诺道。 “多谢皇上。”祁承抿唇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晚间老太太和周氏从宫里回来,又让人唤了季云菀过去。 “祖母,大伯母。”季云菀给她们行礼问好。 老太太入宫陪太后说了大半天的话,有些乏了,靠坐在榻上半阖着眼,没说话。 “过来坐。”周氏拉她在旁边坐下,笑着道:“今天在朝堂上,世子在皇上面前把你们回来路上的事都说了,替你澄清了谣言,还抓到了一个袭击你们的山贼,皇上让你大伯父和你舅舅一起审讯,找出背后想杀害你们的人。” “是吗?太好了。”季云菀高兴出声,祁承当时说给他三天时间,没想到这才一天,他就把事情解决了。不过当时他们掉下山崖后就没再遇到那波山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抓到的。 “而且,”周氏顿了顿,脸上笑意加深,“他还请皇上给你和他赐了婚。” 季云菀一呆,“……赐婚?” “嗯。”周氏笑着点了点头,“我和你祖母进宫也是为了此事。虽说你的谣言澄清了,但姑娘家名声到底受损,以后定亲还是会有影响。正好你和世子两情相悦,这次他又一路护送你回了京城,如果你和他成了亲,岂不是一桩英雄救美的佳话?我们原想先向太后提的,再请太后去向皇上说,没想到世子已经跟皇上提了,皇上知道我们两家都有意,一拍手就同意了,圣旨现在怕是已经在路上了,你回去准备准备。” 季云菀回去锦绣院路上还晕乎乎的,没想到祁承说的解决,还包括向皇上提赐婚的事。 刚回锦绣院,皇上的圣旨就来了,给祁承和季云菀赐了婚。 二皇子府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孙莹莹气的摔碎了一地的花瓶,“当初迟迟不愿意娶我,如今却亲自去向皇上求赐婚,好你个祁承,好,真是好样的!” 她气的浑身发抖,丫鬟们在地上跪了一圈,都低垂着头不敢说话,生怕被她迁怒。 “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姓季的小贱人?嗯,你们说,我哪里比不上她?!”孙莹莹拽起最近的一个小丫鬟,用力掐她的胳膊,恶狠狠地问。 小丫鬟被她掐的眼泪都出来了,哭叫着求饶,“奴婢不知道,二皇妃,饶了奴婢……” 二皇子在门外就听见丫鬟的哭叫声,他踏进门,铁青着脸道:“莹莹,你又在对下人撒气?!” “殿下。”见他来了,屋里的丫鬟们都惶惶不安求救的望着他。 “都下去!”二皇子没好气的说了一声,丫鬟们急忙从地上爬起,跑出了房间,只留了他们两人在屋里。 “人是你派去的,谣言也是你散布出去的,如今皇上给他们二人赐了婚,你有什么好找下人撒气的!”二皇子面无表情看着孙莹莹,冷冷道。 孙莹莹面色青白一片,她恨季云菀,要不是季云菀,她也不会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因此知道季云菀去了林州,身边只有一个表哥保护,就立刻让人等在她回京城的路上,假扮山贼取她性命。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祁承明明去了泸州寻找神医,却竟然和季云菀在一起回京城的路上,幸运的帮季云菀躲过了一劫。 她不甘心,不甘心让季云菀就这么平安无事的回到京城。听说他们一行人中有一个陌生的男子,特意让人画了他的画像,散布他是山贼的事情,让当地官府抓他们。到时候只需要再派人悄悄进去府衙杀了季云菀就行了。 可是也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法子,官府查的那样严,她派的人也一直在路上搜查,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既然杀不了季云菀,那她就毁了她的名声,因此故意在京城中散布季云菀被山贼抓走,进了山贼窝,清白没了的谣言。就算季云菀回来澄清了谣言,市井间还是会有不少的捕风捉影的议论,名声既然有损,就回不来了。 第一百章 大婚 却没想到祁承竟直接求皇上赐了婚,她当初想着法子暗示,祁承都不曾找皇上赐婚,如今却为了季云菀这个贱人去找了皇上。 “事情闹到了父皇那里,你派去的人又让祁承抓住了,父皇现在让国公府和严大人一起审问。你还不回去让岳父大人想想法子,还在这里找丫鬟撒气,等查到了你这里,看你如何收场!”二皇子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孙莹莹这时才如同大梦初醒,见二皇子走了,慌忙追过去,惶急叫道:“表哥,表哥,你给我想想法子……” 二皇子充耳不闻,出了院门,沿着游廊,到了湖心桥上才停下来,问身后的侍卫,“都解决掉了?” 侍卫道:“解决掉了,到时候就算查到夫人那里,也全是她的指示,与殿下您无关。” “很好。”二皇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一直怀疑祁承和太子有联系,可是苦于找不到证据,原本祁承若是娶了表妹,那他和自己就绑到了一根绳上。可谁知他竟然被人算计和表妹成了亲,算计他的人不是太子就是祁承。太子他动不得,一动便会怀疑是他干的,祁承却是可以动的,没有婚事的牵制,祁承不能留。 这次祁承去泸州的行程没有避人耳目,他一早便知道祁承去了林州,因此在孙莹莹派人去林州取季云菀性命的时候,他派了几个人混进去,目的是在混乱中取祁承的性命。 他知道若取不了祁承的性命,等他回到京城定会向皇上请求追查。所以知道他回了京城后,就立刻派出自己的心腹把那几个人解决掉了,把一切都推到表妹的身上。到时候就算查出来,也只会是表妹心生嫉妒,才痛下杀手,与他无关。 身后孙莹莹的叫喊声又近了,二皇子厌恶地皱皱眉头,吩咐侍卫,“拦住她,别让她跟过来。”然后径直往宠妾居住的澜衣轩而去。 皇上赐的婚,很快定好了日子,在八月初八。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季云菀和季云庭去了严家,严霜霜拉着她的手感叹道:“我才刚要去陪你呢,你就要出嫁了。” “离得又不远,我们经常见面就是了。”季云菀笑了笑,问她,“你的嫁衣做好了吗?让我瞧瞧。” 严霜霜让丫鬟取了嫁衣出来,再过几日就要成亲,她紧张不安道:“你瞧瞧哪里绣的不好,哪里还有遗漏,我再改改。” “不用改,表姐绣的完美,这是我看过最好看的嫁衣。”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季云菀伸出白皙手指轻轻在精致的刺绣嫁衣上滑过,笑着道。 “哄我呢,你都没见过几件嫁衣。”严霜霜被她不假思索的口吻逗笑了。 季云菀朝她眨眨眼睛,“不管我见多少件嫁衣,这都是最好看的。” “净说好话诓人,还有你自己的嫁衣呢。”严霜霜娇嗔的瞪她一眼。 “我的绣工不及表姐,自然绣出来的嫁衣也不及表姐的好看了。”季云菀笑盈盈挽住严霜霜的胳膊。 两姐妹说笑了一会儿,季云菀忐忑的问道:“表哥呢,怎么不见表哥在家?” 严霜霜道:“你们来之前,他刚出去。” “表哥定是还在生我的气,不想见到我。”季云菀垂下眼帘,面色暗淡,“我隐瞒了他和世子的事情,他不想让我嫁到安王府。” “他还不想让我嫁到你们国公府呢,要是都按他想的来,这偌大的京城,都没有配得上我们的人,我们这辈子不用成亲啦。”严霜霜拉了拉她的胳膊,安慰她,“哥哥兴许是有事才出去,不是生你的气。” “对了,哥哥最喜欢吃蜜枣的粽子,你若是担心哥哥还在生你的气,不如亲手给他包几个赔罪。”严霜霜忽然一拍手道。 “好。”季云菀听了,点点头,严霜霜立刻让下人去准备。 包粽子的地方选在了院子的亭子里,下人把粽叶,糯米,以及蜜枣和红豆等各种馅料都从厨房拿了过来,季云菀和严霜霜洗干净手,寻了个会包粽子的丫鬟在一旁教她们。 张氏听说她们两姐妹在包粽子,过来瞧了瞧,见她们包的高兴,也来了兴致,净了手和她们一起包。 严霜霜让下人寻了不同颜色的线来,好把每个人包的粽子分开。 算了算府里的人数,包的差不多了,就让下人端去了厨房蒸。等到严骁回来,粽子刚好蒸熟。 午饭摆在了张氏的院中,等下人把蒸好的粽子端来,严霜霜指着红色绳子捆着的粽子说道:“哥哥,这是表妹亲手给你包的蜜枣粽子,快尝尝。”说完,伸手拉了拉身旁季云菀的袖子。 季云菀会意,伸手剥出了棕肉,用筷子夹到严骁面前的盘子里,朝他笑弯了眼睛,“表哥,尝尝我的手艺。” 严骁绷着脸轻哼一声,知道她是在讨好自己,慢条斯理夹起来咬了一口,才含糊道:“凑合。” 张氏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菀儿亲手给你包的,怎么还只是凑合。不高兴吃就别吃了,给你吃也是浪费。”说着,就要用筷子把他盘子里咬了一口的粽子夹走。 “娘,我也就说说而已,挺好吃的,真的挺好吃的。”严骁急了,忙伸手护住盘子。 严宽在旁边看他们闹,无奈道:“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闹呢。骁儿有人亲手剥粽子,我怎么没有?” “舅舅,我给您剥。”季云庭自告奋勇剥了个棕肉,夹到了严宽面前的盘子里。 严宽赞赏的看了季云庭一眼,“行啊,知道孝顺舅舅了,舅舅没白疼你。” “那舅舅,您让我背的那篇文章,可不可以过两日再检查?那文章实在太长了,又拗口,我才背了一半呢。”季云庭看着他舅舅,笑嘻嘻的商量。 严宽面色缓和,“看在今天是端午的份上,再给你多一日的时间。” “多谢舅舅,我再给你剥一个粽子。”季云庭喜出望外,又主动给他舅舅剥了个棕肉。 端午过后没几日,就到了季云渊和严霜霜大婚的日子。 寅时国公府里就开始忙碌,到处张灯结彩,廊下和园中树枝上,都挂满了红绸灯笼。 卯时春桃和春枝唤了她们姑娘起来梳妆打扮,今日是大少爷成亲的好日子,可不能起晚了。 梳洗打扮好了去荣善堂,府里的众人都已经在了,大家脸上都一派喜色。 辰时,府里便开始陆续有宾客上门。季明正在前院招待男客,周氏在后院招待女客,季云渊穿着新郎官的衣裳,格外的英俊挺拔,到了时辰,门外鞭炮响起,季云渊翻身上马,带着大队人马,前去严家迎亲。 今日安王妃也来了,许是有了冯神医替她调理身子的缘故,她面色好了许多,亲热的拉着季云菀的手,俨然一副已经把她当成儿媳妇的模样。 听说新娘子接来了,季云菀才和安王妃告了辞,去了新房。新房里围满了女眷,严霜霜坐在喜床上,季云渊手拿金秤杆挑开盖头,一点点露出严霜霜的脸,严霜霜脸上只着了淡妆,但在那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的衬托下,分外娇艳动人。季云渊不错眼珠子看着,都看呆了。 “瞧大嫂把大哥哥迷的,都移不开眼了。”季云兰在旁边起哄,季云渊一向厚实的脸皮,都不好意思的红了。 把季云渊赶去了前院招待宾客,季云菀和其他几个姑娘们陪严霜霜说了会儿话,下人来请她们说宴席要开始了,她们便告辞出去了。 用完宴席,想起严霜霜还要在新房里等到晚上,也不知道有吃的填肚子没有,想着厨房正忙,季云菀便准备回锦绣院拿些点心,悄悄送去给严霜霜填填肚子。 府里的宾客们都在前面厅里用宴席,下人们也都在前面伺候,花园里一派安静,经过假山,季云菀忽然听见后面传来说话声。 “我明日便来府上提亲。”听着声音十分耳熟,她不由得停了下来。 “别胡闹,我大哥明日刚新婚,你上门提亲算什么回事?”这下季云菀听出来了,这是季云舒的声音,另一个就是姜继扬了。 “我上门提亲,跟他新不新婚有什么关系?如今你哥哥成了亲,你二妹妹的亲事也定下来了,怎么着也轮到你了。”姜继扬道。 季云舒道:“还有我二哥呢,他还没有成亲。” “你这是准备等家里兄弟姐妹都成亲了,你才要成亲吗?”姜继扬语气闷闷地问。 季云舒支支吾吾,“……没有,不是,总之,你明日不许胡闹。” “不许我上门提亲,莫不是你喜欢上别人了?还是前几日见了你那表哥,觉得忘不了他?”姜继扬话中带着酸意,不高兴道。 “你瞎说什么?”季云舒扬起声音,有些恼了,假山后响起一阵挣动的声音,然后是姜继扬软了声音道:“我错了,你别跟我置气,来,你让我亲亲,我明日就不上门提亲了。” 假山后又响起一阵挣动的声音,然后是啧啧水声。今日府里这么多宾客,两人还在这里私会,幸好不是被外人撞见的。季云菀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见季云兰从对面往这里来了,忙咳嗽一声,高声道:“三妹妹。” 第一百零一章 骗他 “你看到大姐姐没有?祖母在让人找她呢。”季云兰走过来,匆忙问她。 季云菀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没看见,去她院子找过没有?兴许她回去院子了。” “去找过了,没人,还以为她来了花园呢,我再去别处找找。”季云兰说完就和她分开了。 季云菀回身瞧了一眼假山,想着藏在后面的两人听到她和季云兰的说话声,想必已经离开了,便继续往锦绣院走。 回去装好点心,让春枝悄悄送去新房,院子里的丫鬟忽然叫了一声“大姑娘”,就见季云舒从门外进来了。 “大姐姐。”季云菀唤了她一声,让春桃上了茶,又挥挥手让屋里的丫鬟都出去了。 季云舒抿了口茶,才试探着开口,“刚才在花园里,你……都听见了?” 季云菀也没想瞒她,老实点头道:“都听见了,不过大姐姐,我不是有意的,刚巧路过不小心听见的。” 季云舒脸涨得通红,手指攥着帕子,不好意思小声道:“……你别告诉旁人。” “大姐姐,你还不放心我么?我不会告诉旁人的。”季云菀朝她连声保证。 季云舒松了口气,红着脸道:“多谢二妹妹。” “大姐姐,姜公子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你为何不答应他上门提亲的事?”季云菀细长手指摩挲着茶杯,不解地问。 “我不是不愿答应他提亲,只是……”季云舒脸色一黯,垂着眼帘叹气道:“一时的喜欢就能长久吗?我和表哥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仍然背着我私下里和别的女子有染,还是和我身边的丫鬟。” 季云菀明白了,大姐姐是因为周珩的事,心里有了阴影,不相信男人了。 她开口安慰道:“每个人品行不一样,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姜公子是大哥哥的好友,想来品行定然过得去,不会是周公子那样的人。” 季云舒摇头叹气,“我和表哥还是从小就相熟,我也原以为表哥除了心软好说话了些,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季云菀皱眉,“那怎么办?大姐姐,你的婚事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就算姜公子愿意等,可祖母和大伯母她们,怕是也不会让你这样拖下去。” 季云舒也知道,哥哥和二妹妹的婚事都定了,接下来就是二哥哥和她的了。祖母和娘还不知道姜继扬和她的事,如果说了,定会催着两家把婚事定下来,如果不说,定会让她和别家的公子相看,而她并不愿意。 “我……我想试试他。”她咬了咬唇,小声道。 季云菀疑惑看着她,“……怎么试?” 季云舒把她心中想了许久的计划,小声说了出来。 “二妹妹,你帮帮我吧。”如今府里,只有季云菀知道她和姜继扬的事情,季云舒双手合十,央求道。 “大姐姐,我帮你。”季云菀不假思索应声答应了下来。虽说她和祁承的婚事定下来后就不能出府了,但为了大姐姐的幸福,她可以偷偷出府。 季云舒的计划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两人还需要商量好具体的细节。 是夜,前院拼酒到深夜才歇,翌日一早,季云渊带着严霜霜到荣善堂敬茶。 除了老太太脸色有些不是很欢喜,屋里众人都喜气盈盈。周氏欢喜儿子终于成了亲,了了她的一桩心事,叶氏欢喜终于能轮到她儿子娶亲了,能娶个儿媳妇回来让她儿子收收心了。 老太太虽然不是很满意这个孙媳妇,但毕竟是季云渊喜欢的,她也同意了才娶进府的,还是给了一个大红包,又送了一对她当年成亲时的陪嫁镯子。 季云菀笑容满面的在嘴里把表姐改成了大嫂,送了一个她亲手绣的香囊,祝两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季云渊在宫里侍卫营当差,成亲只告了三天的假,陪严霜霜三朝回门后,就不能在府里陪她了。严霜霜这日歪在榻上看了会儿书,就去锦绣院找季云菀说话。 进去院子就见季云菀的房门门窗紧闭,她正要推门而入,春枝过来小声道:“少夫人,姑娘不在。” 严霜霜没多想,问道:“去哪里了?” “姑娘和大姑娘一起悄悄出府去了。”春枝压低声音,生怕被旁人听见。 “出府了?”严霜霜蹙起眉头,这个表妹,都快成亲了怎么还出府。 绮旎楼里,季云菀和季云舒躲在一个雅间,听旁边雅间里传来的动静。 这绮旎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饭菜可口是一面,另一面是里面的歌姬舞娘,个个貌美绝色,技艺出众。虽说看名字有些不正经,但这确实是家正经的酒楼,歌姬舞娘也只是单纯的唱曲儿跳舞助兴,调节席间气氛,不用陪酒。这绮旎楼背后的老板似乎很有来头,刚开的时候尚书公子看上了一个舞娘,强迫陪酒,结果当场就被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京城里的富家子弟和王孙公子都爱来这里聚会请客,季云菀让春桃悄悄打听过,姜继扬和他那几个关系好的世家公子,也时不时就来这里聚会。因此今日,她故意以姜继扬其中一个好友之名,骗他来了这里。 她和季云舒躲的这个雅间,和旁边的雅间是连通的,仅以门扇隔开,两人躲在门扇后,不多大会儿,就听见旁边传来开门声和楼里老板娘的声音。 “姜公子,里面先坐一坐,苏公子等会儿就到,今日是想听小曲儿还是看跳舞?姜公子好久没来了,玉娘一直惦记着您呢,我让玉娘来给公子唱一段。” 说着,就是关门声和远去的脚步声,过了会儿,又响起开门声和进来的脚步声,一个女子娇柔婉转的声音随之响起,“玉娘见过姜公子,公子今日想听什么曲儿?” 姜继扬道:“随意吧,挑你平日拿手的唱就行了。” 玉娘轻拨琵琶,檀口微启,靡靡秾稠之音在屋里缓缓响起,绕着屋梁,传入人耳中。 姜继扬听着听着有些不对劲,平日里这玉娘唱的都是些清雅的清平小调,哪里唱过这种秾词艳曲?他正疑惑,就见玉娘突然起身,娉娉婷婷朝他走过来。 玉娘是这楼里的当红头牌,容貌自是不用说,清丽淡雅,往日她一向清冷自持,甚少搭理宾客,唱完就走。今日朝姜继扬走过去不说,还穿了一身轻薄的纱衣,走动间,凹凸有致的妖娆身段显露无疑。 “姜公子,您已经多日不曾来了,玉娘甚是想念公子您呢。”她把琵琶放到一旁的桌上,白细手指轻轻搭到姜继扬衣袍领口,就要俯身偎进他的怀里。 门扇后,季云舒从窗纸上开的小洞里,一眨不眨注视着两人,双手交缠,压抑着立刻冲出去把那女人推到一旁的冲动。 姜继扬额头一跳,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站起身皱眉道:“玉娘,你这是做什么?” “姜公子这都看不明白吗?玉娘心慕公子啊。”玉娘软声浅笑,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勾了勾。 姜继扬沉下脸,甩开了她,“我有意中人了,玉娘还请自重。” “玉娘不介意,玉娘知道公子身份尊贵,玉娘高攀不上,不求正妻,只求得个侍妾的名分,能服侍在公子身边。”玉娘说着轻解纱衣朝他走过去,情意绵绵道:“今日玉娘就把身子给公子,还望公子怜惜。” 姜继扬额角突突的跳,脸色发青道:“苏兄等会儿便要来了,玉娘就不怕被苏兄看到?” “姜公子这般推拒玉娘,原是怕苏公子会来?姜公子放心,苏公子不会来的,这是我想念公子,特意寻的借口请公子来的。”玉娘恍然大悟,然后朝姜继扬嫣然一笑,羞怯怯道:“今日这屋里只有我和公子两个,公子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纱衣半解,玉娘胸口高耸的莹白微露,一颤一颤朝姜继扬走去。 知道是被骗来的,姜继扬的脸色由青转黑,目不斜视冷冷道:“玉娘这么想男人,我去替你找一个来就是。”说完,转身大步到门口拉开了门。 老板娘正靠在门上偷听,猝不及防门被打开,来不及躲闪,只好讪讪朝姜继扬笑了笑,故作惊讶问道:“姜公子这么快就要走了?不等苏公子了吗?” 姜继扬眯眼瞧她,语气不善道:“你在偷听?玉娘这样是你安排的?” “玉娘怎么了?姜公子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老板娘张了张嘴,笑着道。 没有错过她眼中的一抹慌张,姜继扬又回头看了看玉娘,发现她也有些慌张,眼眸眯了眯,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落在了那扇和旁边雅间相连的门扇上,他大步走过去就用力拉开了门扇。 看清躲在门扇后面的人,姜继扬先是一呆,然后脸色彻底的黑了,“……舒儿?是你骗我来这里的?” 季云菀和季云舒没料到他会发现端倪,两人脸上表情空白了片刻,看见姜继扬的脸黑的都快滴下水来,季云菀讪讪地开口:“姜公子……” 第一百零二章 送回府 “你先出去,我和舒儿有话说。”姜继扬黑沉着脸,冷声道。 季云菀转头无措的看季云舒,季云舒强自镇定地拍拍她的手臂,“没事,你出去等我。” 季云菀只好往外面走,察觉到屋里的气氛,老板娘和玉娘也忙跟着她出去了,只留了两人在屋里。 “姑娘,你看这说好的银子……”到了门外,老板娘讨好的朝她笑。 “给你们。”季云菀从腰上的荷包里拿了块银子出来给她们,老板娘连声谢过,带着玉娘便快步走了。 二楼这一层都是雅间,走廊没人,只有丝竹之声从门后传出,马车在楼下等,季云菀戴上帷帽沿着走廊往楼下走,斜对面的门扇突然打开,几个富家公子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看起来喝了不少酒,都有些醉了,其中一个瞧见季云菀,摇晃着走过来,调笑道:“楼里什么时候又来了新的美人儿,戴着帷帽做什么,摘下来让大爷几个瞧瞧。” 季云菀转身欲回方才季云舒和姜继扬在的雅间,那人伸手拽住她胳膊,喷着酒气醉醺醺道:“别走呀,美人儿,去屋里给爷唱个小曲儿,跳个小舞,爷赏你银子。” “放手!”季云菀蹙眉斥责一声,甩掉他的手快步往回走。 面前美人儿的声音甜软清脆,哪怕是斥责声,那人也忍不住心中一荡,瞧着被帷帽遮挡看不清的面容,心痒的厉害,不依不饶追过去,道:“美人儿你往哪逃?快把帷帽摘了让爷瞧瞧你的小模样。” “吴兄,算了,你忘了这楼里的规矩?不能强迫楼里的歌姬舞娘。”后面和他一起的同伴劝告道。 “什么规矩?有钱才是规矩,爷有的是钱!”那人仗着喝醉了酒,胆子大了,紧追上前就要摘掉季云菀头上的帷帽。 “啪”一声,一颗珍珠突然射过来打在那人的手腕上,那人惨叫一嗓子,捂着通红的手腕怒声回头,“谁?!” 祁承站在楼梯口,冷冷看着他,“滚!” 那人满脸怒容还要说什么,老板娘带着楼里的护卫匆匆从楼下过来,扫了一眼走廊的几个人,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笑非笑道:“几位公子,你们怕是忘了我们楼里的规矩,既然如此,那以后几位也不用再来了。” 说完,示意身后的护卫,“送几位公子出去,记着,以后这几位公子再来,直接扔出去就是了。” 把人收拾走了,老板娘瞧瞧祁承,又瞧瞧季云菀,很自觉的下楼去了。 祁承冷着脸大步朝季云菀走过去。 知道他认出了她,季云菀有些心虚,摘下帷帽,趁他开口之前急忙出声,“我是陪大姐姐一起出来的。” 祁承握起她的手,在她身上打量,语气不善,“刚才那个人有没有碰到你?” 季云菀忙摇头,“没有。”刚才那人隔着衣袖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过看祁承的面色,她要是说出来,真怕他会去砍断那人的手臂。 祁承牵着她随意进了一间空的雅间,才开口问:“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季云菀老老实实把她陪季云舒来的缘由说了一遍。 “下次再不许这样了,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一个姑娘家,再遇到刚才那样的事怎么办?”祁承绷着脸训斥道。 “知道了。”季云菀忙点头,转头往雅间外瞧,“也不知道大姐姐和姜公子说完话没。”刚才房里的气氛,她还是挺担心姜继扬会和季云舒生气的。 “他们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我送你回去。”祁承拿起帷帽重新给她戴好,牵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季云菀跟着他出去,转头往后瞧,季云舒和姜继扬在的雅间还关的严严的,想来两人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两人走到楼梯口,玉娘从楼下上来,看见祁承,盈盈福了福身,“世子。” “嗯。”祁承朝她点了点头。 “世子这便要走了?”玉娘抬头看着祁承,眸光含水,浅笑着问。 她身上的纱衣还没换,胸口的高耸若隐若现,方才她在房里故意勾引姜继扬时,季云菀都没什么感觉,如今却觉得她这身衣裳委实太过暴露,让人心生不爽。 季云菀轻咳一声,从祁承身后出来,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动了动。 玉娘这才看到季云菀,目光在两人被衣袖遮住,却还是可以看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停顿片刻,面露惊讶,“世子和这位姑娘……” 皇上给世子和平国公府二姑娘赐婚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京城,如今见世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牵着这位姑娘的手,想来这位应就是那平国公府的二姑娘。 想起和这位平国公府的二姑娘一起来的那位姑娘,还和将军府的姜公子在雅间里,玉娘心思转了转,微微明白了过来,往旁边让了让,浅笑道:“世子,季姑娘慢走。” 见她认出了自己,季云菀也不意外,跟着祁承正要下楼,想了想,对玉娘道:“等会儿方才雅间里的人出来,你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先行回家去了。” 玉娘应了一声。 祁承今日是坐马车出来的,上了门口的马车,季云菀摘下帷帽,靠着车壁佯装无意地问:“你经常来这里?我瞧那个玉娘好像跟你很熟?” “没有,只来过几次,席间她唱过几次小曲儿。”祁承摇头。 见他面色淡然,季云菀心中的不爽略微减轻,她正想再问问他今日为何会在那里,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下来,她没有防备,“咚”一声,额头撞到了车壁上。 “有没有事?”祁承忙抬起她的下巴,拨开她的额发,白玉般光洁的额头红了一片,还有些肿了。 “世子,前面有人的摊子突然打翻了。”赶车的侍卫在外面出声解释道。 祁承沉着脸掀开车帘往外看,路旁边的一个点心摊子不知何故翻倒了,点心滚落的路上到处都是,一对中年夫妻正忙着在地上捡。 “别动,我给你找药抹一抹。”他放下车帘,又低头瞧了瞧季云菀额头,从马车的暗格里寻了瓶药出来,伸手替她抹到额头上泛红的地方。 季云菀微微仰着头,感觉到额头上轻微的动作,祁承用的力气很小,指腹上有薄茧,触在额头上痒痒的,她忍不住轻轻眨了眨眼睫。 “怎么,弄痛了?”祁承的目光一直盯着她,见她眨眼睛,有些紧张地问。 “没有,有些痒。”季云菀嘴角轻扬,一双明亮水润的杏眸含笑看着他。 祁承心中一动,目光从她含笑的眼眸滑到小巧的鼻尖,再落到她微微张开的饱满唇瓣和精致的下巴上,再往下,是一截光滑优美的粉白玉颈,再往下,没入进了衣领。 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之前温泉池边见到的艳景,一袭单薄浴衣盖在不着寸缕的玲珑身段上,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小腿。那日之后,他夜晚常常做梦,梦中都是他亲手把浴衣拿开的旖旎春景。 季云菀瞧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眸渐深,还有些心不在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好了没?” 少女十指纤纤,指尖圆润粉白,祁承一把抓住,他喉结动了动,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不急,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就会成亲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不介意先收些福利。 祁承伸手托起少女的下巴,幽深双目落在少女饱满红润唇瓣上,低头覆了上去。 马车在平国公府门口停下来,赶车的侍卫开口道:“世子,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里才传来轻微的“嘶”的一声,然后是祁承略带暗哑的声音,“嗯。” 又过了一会儿,车帘才被掀开,祁承先下马车,然后再扶季云菀下了马车。 季云菀一下马车,就快步往府里走,连看都没看祁承一眼。 祁承心情倒是不错,摸了摸下唇,躬身上了马车,扬声吩咐侍卫,“回王府。” 季云菀一路低头回了锦绣院,进屋关上门,到了铜镜前。铜镜里的少女面颊绯红,唇瓣微肿,想起祁承在马车上的孟浪,季云菀又羞又恼。 见到姑娘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到房里,春桃忙过来敲门,“姑娘,出什么事了?” 季云菀忙拍了拍脸颊,若无其事地去开门,“没事。对了,大姐姐回来没?” 春桃和春枝互看一眼,疑惑地问:“姑娘不是和大姑娘一起回的府么?” “没有。”季云菀含糊说了一声,周氏身边的丫鬟从院外进来道:“二姑娘,夫人让你去她那里一趟。” 想来是她从府门口到锦绣院一路上被下人瞧见,告诉给了大伯母,知道她偷溜出了府,大伯母要找她去训话。 季云菀跟着去了翠华院,果然是因为偷溜出府的事,周氏训了她一顿,叮嘱她在成亲前都不许出门,才放她离开。 从周氏屋里出来,季云菀问了问院里的丫鬟,听说季云舒回来了,忙去了她那里。 “大姐姐,姜公子没难为你吧?”一进屋,季云菀就急忙问道。 季云舒正坐在梳妆台前卸耳坠,闻言笑了一声,“没有,他没有难为我。” “那你们没吵架吧?他生你的气没?”季云菀坐到她身边,担心地问。 季云舒转头看她,白皙的脸飘起一抹红云,攥着手指低声道:“我们谈好了,他过几日就来府里提亲。” 第一百零三章 成亲 “真的?”季云菀先是一喜,又了然,玉娘那样的美人儿都勾引不了姜继扬,想来他对大姐姐确实是一心一意。 “那我提前恭喜大姐姐和姜公子了。”她朝季云舒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 三日后,姜继扬和他爹带着聘礼来国公府提亲。 周氏吓了一跳,因为季云渊的关系,姜继扬经常出入国公府,她竟不知道姜继扬是何时看上她家舒儿的,她去找季云舒询问意见,才发现她家舒儿早就已经和人两情相悦了。 国公府和将军府关系一向很好,姜继扬又和季云渊是好兄弟,人品信得过,婚事便顺利的定了下来。将军府那边请人选了好几个黄道吉日,周氏原本想等到年底再办喜事,可是姜继扬巴不得立刻就把季云舒娶回去,央着他娘跟周氏商量把日子提前,两家商量过后,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六。 如此一来,国公府下半年便有了两桩喜事。叶氏给季云泓相中了她娘家侄女,原本打算提了亲,年底就办喜事,可如今国公府已经有了两桩喜事,周氏和叶氏商量过后,便决定把季云泓的婚事挪到年后。 接下来的日子,季云菀一直乖乖的待在府中绣嫁衣,偶尔累了就去找季云舒和严霜霜说说话。进了七月,天气炎热难当,严霜霜有些食欲不振,请了大夫来诊脉,说是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周氏知道了格外高兴,让厨房每日汤汤水水不间断的往严霜霜屋里送,怕她热着,冰块也紧着她屋里先送。 婚期越来越近,季云菀也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出嫁前一晚,季云舒过来笑盈盈地道:“二妹妹,今晚我陪你。” 两姐妹洗漱完躺到床上说了好一会儿话,季云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春桃在外间催促了几次,两人才闭上眼睛睡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周氏就带着丫鬟婆子进屋唤她起床。 她父母俱不在了,这府里给她做主的也只能是周氏。香汤沐浴,绞面梳发,舅母张氏被丫鬟引着进来了。 “一晃就这么大了,要是你爹娘在天之灵知道你成亲了,不知道会多高兴。”张氏看着大红嫁衣的外甥女,动容道。 听到父母,季云菀心中涌起一股感伤,眼眸隐隐透出水光。 “大喜的日子,别想那些旧事,高兴才对。”周氏拉过张氏,让嬷嬷给她上妆。 如今虽不像六七月间那样热了,但嫁衣繁重,凤冠也不轻,嬷嬷担心会出汗,弄花脸上的妆容,那揭盖头的时候可就不好看了,因此只给她略施了一层薄粉。 刚收拾妥当,外面就传来了喜庆的锣鼓鞭炮声,有小丫鬟进来喜气洋洋地道:“新郎官来迎亲了!” 季云菀深吸一口气,紧张的心砰砰加快,双手绞到了一起。 盖头遮盖下,季云菀只能看到男人的红袍黑靴,耳中是屋内女眷们的欢笑声。新娘出门前要拜父母,周氏已让人在院中供奉了香案,让她拜了拜。 季云渊作为大哥,背着季云菀上了花轿。祁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抹大红的身影,直到进了花轿,才翻身上马。 锣鼓敲敲打打,花轿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才在安王府门口停下。季云菀在祁承的搀扶下,走出了花轿。 成亲的规矩和礼仪繁多,等到一套下来,礼成送入洞房,季云菀跪拜的腿都快软了。 喜房里站满了女眷,祁承拿着金秤杆,看着面前坐的新娘子,喉头动了动,伸过去挑开了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娇艳夺目的脸,季云菀颤动着浓密的眼睫抬头,含羞带怯的目光撞进了祁承黝黑深沉的眼眸。 “大嫂真好看。”祁颜在一旁高兴地道。 “可不是,你大哥看的都移不开眼了。”旁边女眷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季云菀垂下头,不好意思的咬住了红唇。礼仪嬷嬷在旁边提醒,两人手臂相交,饮下了合卺酒。 行完了礼,祁承就被女眷们推搡着去前院陪客人,女眷们陪季云菀说了会儿话,就纷纷告辞离去了。 “姑娘,凤冠重不重?我们帮你取下来。”春桃和春枝是她的陪嫁丫鬟,两人关上了门,帮她小心翼翼把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 季云菀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长舒了口气。 春桃和春枝又帮她取下头上别的发饰,刚取完,“叩叩叩”门被敲响,春桃去开门,一会儿提着个食盒进来了。 “姑娘,世子担心你饿了,让人送了饭菜过来呢。”春桃把食盒搁到桌上,端出了里面的饭菜。 天没亮就起身,折腾了这么久,季云菀早就饿了,让春枝帮她脱下喜服,坐到桌前就开始用饭。 两个丫头也陪她折腾了大半天,她吃了两筷子便朝她们招手,“过来,一起用。”两个丫头也没推辞,站着一起用了一些。 用完饭,季云菀便有些困了,倚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黄昏,等到她醒过来,前院传来隐隐约约拼酒的喧哗声。祁承又让人送了晚饭来,用过后,春桃向门外的小丫鬟说了一声,要了热水来沐浴。 沐浴完,季云菀披着半湿的头发坐在榻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翻动着手里的书页,心不在焉的听着外面的喧哗声。 春枝端着冷掉的水出去交给外面的小丫鬟,一打开门,祁承站在门口。 祁承竖起食指贴在唇上,示意噤声,然后朝她们挥了挥手。 两个丫头会意,带着门外的小丫鬟悄悄退了下去。 祁承进去关上门,看到榻上头发半湿的新娘子,拿起架子上的布巾,朝她走了过去。 “春桃,给我倒杯茶。”没注意房里的人已经换了,感觉到身后有人正轻柔的替她擦头发,季云菀吩咐道。 身后的人动作稍顿,很快一杯温茶就被送到了她手边。 季云菀伸手欲接,抬头扫了一眼却见到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手,往上是大红的袍袖,她一惊,没接住茶杯,眼见茶汤要翻泼到榻上,祁承俯身稳稳接住,在她耳边低笑道:“怎么不接好?” “你何时进来的?”季云菀拍着胸口,看他一眼又有些紧张地移开目光。 “刚才你看书的时候。”祁承俯身抱起她,往床边走。 季云菀没有防备,惊呼一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看了一圈屋内,春桃和春枝不知道何时已经出去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抱着她正要放到床上,祁承突然想起来,“床上的桂圆红枣收拾了没有?” “收拾了。”季云菀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道:“去洗澡。” “不急。”祁承低头看着她,眸色幽深,红烛光下,她俏脸绯红,色若桃花,一双杏眸含羞带着盈盈水光。因着沐浴过的缘故,她只着了一身中衣,领口有些松,露出一小片雪白的锁骨。 酒气上涌,祁承把她放到床上,就俯身压住了她。 季云菀紧紧抓住他的衣领,紧张的闭上双眼,只感觉有吻从她额头一路往下,直到封住了她的唇。 被放开的时候,她晕晕乎乎,已经在他的怀里软成了一滩水,祁承按捺的又亲了亲她的唇瓣,暗哑道:“等我。”然后起身飞快地去屏风后沐浴。 季云菀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回过神,听见屏风后的水声,小脸爆红,拉了拉身上有些松垮的中衣,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祁承沐浴完过来,就见床上的人躲进了被子里,只留了满头青丝在外面。他轻笑一声,上前把人连被子一同抱起,“你不热?” 季云菀自是热的,八月初,夜间天气虽有些转凉,但到底还是夹着一丝热意。她挣扎着把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伸手拍了拍祁承胸口,让他放自己从被子里出去。 祁承利落的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又利落的伸手解她的中衣。 “给你降降温。”他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声,就以口封住了她的唇。 一开始季云菀还知道害羞还知道推拒,到了后来只剩下求饶,娇软的低泣声和求饶声从床幔里传出,床板晃动,半晌才停下来。 祁承搂着怀里的人温存片刻,才起身披上衣裳,到门外让人抬热水进来。 季云菀被折腾的手都抬不起来了,任祁承抱着到了浴桶里清洗。 搂着怀里娇嫩的身子,祁承又有些暗火涌动,然而怜惜怀里人是初次,只好狠狠闭了闭眼,把暗火压了下去,把人擦干又抱回了床上。 季云菀次日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睁眼动了动身子,就感觉浑身酸软,腰间横着一只手臂,大手在她身上轻轻按揉,祁承搂她在怀里,低声问道:“身子不舒服?” 想起昨晚他翻来覆去折腾自己,季云菀脸一热,水眸含羞带恼瞪了他一眼,“谁害的?” 一大早的,被她这含羞带恼的一瞪,祁承只感觉小腹又窜起火来,只想再把她按在床上行昨夜之事。 “糟了,天都大亮了,今日还要去向你父王母妃敬茶。”季云菀撑着身子从床上起身,又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为何不早些叫醒我?” 第一百零四章 新婚 “母妃刚才让人来说今日可以晚些过去,不急。”祁承伸长手臂又要搂她,“身子哪里不舒服?我再帮你揉揉。” “不行。”季云菀拍开他的手臂,推他下床,“快些起来穿衣,真晚去了要说我不懂礼数了。” 祁承无奈,只好翻身下床。季云菀歪坐在床上穿自己的,一抬头,就见祁承正一眨不眨瞧着她。 “我看你穿。”祁承勾唇,朝她笑的意味深长。 季云菀羞红了脸,扯过被子挡住身子,拿起软枕就朝他扔了过去。 祁承伸手就接住了软枕,还想继续瞧,纱帐被放下了,他颇为遗憾的摸摸下巴,到屏风后穿衣。 丫鬟们早就在门外等着进来伺候洗漱,祁承穿好了衣,就去打开门唤人进入。 洗漱完,祁承牵着季云菀的手往安王爷和王妃居住的正院去。正房里人都到齐了,安王爷和王妃正坐在上首喝茶,见他们来了,安王妃笑道:“不是让你们晚些过来么?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 祁承道:“菀菀不愿意让你们久等。” 季云菀的脸一下子染上了粉霞,有些害羞的抬头瞧了他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亲密的叫她名字。 瞧见两人感情好,安王妃笑的心满意足,旁边的丫鬟十分有眼色,忙递了托盘到两人身边,里面是茶盏。 季云菀端起茶盏,随祁承恭敬的上前递给安王爷,“父王请喝茶。” 安王爷接过高兴地喝了,往日严肃的脸格外柔和,对她和颜悦色道:“以后承儿就靠你管了,难为你了。” 季云菀抿唇笑了笑,又给安王妃敬茶,“母妃请喝茶。” “好孩子。”安王妃笑盈盈接过喝了,身后的丫鬟送上来一个铺着软绸的匣子,安王妃从里面取出一对儿上品翡翠手镯,亲自套到她的手上,轻柔地道:“承儿能娶到你,实在是他的福气。以后若是他敢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 “多谢母妃。”季云菀柔声道谢。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安王妃朝祁颜祁清两姐弟招了招手,“还不过来拜见你们大嫂。” 祁颜早就等不及了,第一个走过来高兴地喊道:“大嫂。” 祁清跟在她身后,小大人似的有模有样行了个礼,“拜见大嫂。” 季云菀笑着应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给他们,给祁颜的是一对红翡翠滴珠耳坠,给祁清的是一方上品砚台。 敬完了茶,丫鬟们把早饭上了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饭。祁承坐在季云菀身边帮她布菜,体贴又周到,安王妃在对面看着,欣慰地点头。 安王妃是过来人,知道季云菀昨晚定累坏了,用完了早饭,便让祁承送她回去歇息。 季云菀在床上歇息,祁承无事可做,就去了练武房。等他酣畅淋漓的出了一身汗,沐浴完清爽的回去,季云菀已经起了,正倚在榻上翻看册子。 “在看什么?”他走过去问。 “嫁妆单子。”季云菀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换了一身衣裳,问道:“做什么去了?” “练武房。”祁承在她身边坐下,搂住她的腰肢,“身子可好些了?还有哪里不适?” 季云菀靠在他怀里摇摇头,细长手指掂起碟子里的一块荷花酥喂到他嘴边,“厨房刚送来的,味道不错,尝尝。” 祁承就着她的手指咬了一口,外酥内软,不算太甜,味道还成。 “你吃吧。”他不是太喜欢吃这些点心,却知道她是喜欢的,取了块喂给她吃。 两人互相喂食,盯着季云菀红润的唇瓣,祁承伸手在她唇角点了点,“这里沾了碎屑。” “还有吗?”季云菀拿出帕子擦了擦唇,抬头问他。 唇瓣经帕子擦拭后更加红润,仿若抹了口脂一般,祁承眼眸转深,“还有,我帮你。”话音刚落,就低头噙住了她的唇。 “大嫂。”不等人通报,祁颜从门外一阵风似的跑进来,看见榻上两人亲密的抱在一处,连忙捂住脸,“……我是不是来错了时候?” 见有人进来,季云菀慌忙推开了祁承。 “你还知道不是时候?”刚覆上去,滋味都没尝到,祁承冷着脸,没好气道。 季云菀瞪了他一眼,微红着脸问祁颜,“妹妹来找我有事?” “呃……也不是什么大事。”祁颜支吾,她是得了一本前朝孤本,特意来找季云菀一起看,瞧着她哥哥冷嗖嗖的眼神,忙道:“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说完,生怕她哥哥找她算账,飞快地脚底开溜。 “继续。”祁承又要搂着季云菀亲。 大白天的,要是再有人进来看见,她的脸皮往哪里搁?季云菀坚定的推开他,赶他出门,“不行,我要对嫁妆单子,你别在这里打扰我,快出去。” 把人赶出去,唤了春桃和春枝进门,三个人认真的对起了嫁妆单子。 祁承对赶他出门耿耿于怀,当夜又把她翻来覆去折腾了遍,翌日又醒来晚了。 幸好安王妃体谅他们新婚燕尔,免了他们早上请安。 两人醒了腻歪在床上,祁承说了好些好话,才让怀里的人消气,又用大掌替她按揉身上酸胀的地方,结果越按揉越不是地方,眼看又要起火,季云菀咬牙推开了他,若不是身上没力气,恨不得踹他下床。 今日要去法华寺拜祭季云菀的父母,两人闹了会儿还是起床了。洗漱完,用完早饭,让下人备好马车和拜祭要用的瓜果点心,两人便出了门。 马车上祁承把季云菀抱在怀里,一开始只是把玩她的手指,把玩着把玩着,就顺着她的手腕摸进了衣袖中,压着她又开始欺负。 等到了法华寺,季云菀已经被欺负的杏眸含水,腿脚酸软,歇了会儿才有力气下马车。 随寺里的引路僧人去拜祭过父母的牌位,两人从寺里出来,寺门口来了一辆朱顶华盖的马车。季云菀瞥了一眼马车上面的徽记,是二皇子府的,她蹙紧眉,正想快些上王府的马车,朱顶华盖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一个绿衣丫鬟扶着个红衣美人儿从里面出来,瞧见美人儿的面容,季云菀一愣,是绮旎楼的玉娘。 玉娘下了马车,瞧见他们,朝他们盈盈一拜,就在丫鬟的搀扶下往寺里走去。 “玉娘怎么会坐二皇子府的马车?”马车里,季云菀靠在祁承的怀里,有些疑惑问道。 “玉娘现在已经不在绮旎楼了,她被二皇子接进了府里,如今是二皇子的侍妾,听说已经有了身孕。”祁承和她十指交握,淡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季云菀一惊,她上次去绮旎楼,玉娘还在楼中,只过去了两个多月而已。 祁承捏捏她的手指,“就在你上次去绮旎楼不久。” 季云菀忍不住有些可惜,二皇子并非良配,也风光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会被太子寻到罪状在皇上面前狠狠告一笔,落个圈禁的凄惨下场。玉娘现在去做他的侍妾,太不划算了些。 想起这个,她突然心中一凛,上一世祁承是娶了孙莹莹后,才取得了二皇子和孙家的罪状,和太子联合起来把整个二皇子一派都连根拔起。如今他娶了自己,孙莹莹嫁给了二皇子,那二皇子被圈禁,孙家被瓦解这件事,是不是也要起变化? 越想越心中不安,她抓紧了祁承的衣袖。 “怎么了?”祁承见她突然脸色一白,紧张问道。 季云菀定定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头,“没事。” 事情已经起了变化,她说出来也无用,她靠到祁承胸口,闭了闭眼喃声问道:“你说将来继承大统的会是太子还是二皇子?” 祁承眉梢微微一动,“储君之位是太子,自然会是太子继承大统,你为何会提到二皇子?” 季云菀忧心忡忡道:“孙贵妃受宠,孙家在朝中势力又大,若说他们不觊觎储君之位,谁信?万一哪天找个理由让皇上把太子的储君之位废了,另立二皇子为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就这么为太子担心?”见她脸露忧色,想起之前太子曾对她关注有加,祁承不由得有些拈酸吃醋,不快道。 季云菀奇怪的看他一眼,在心里嘀咕,你不是和太子一伙的么,你就不担心? 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默认了,祁承心中更是不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我才是你的夫君,你在我面前担心别的男人?” “我没担心太子,我在担心我自己。”季云菀握住他的手,双眼幽幽看着他,“因为你,孙莹莹一直想置我于死地。如果让二皇子继承大统当了皇上,那孙莹莹可就是皇后,到时候她再想收拾我,不是易如反掌吗?” 祁承轻咳一声,有些心虚,他放开手,低头亲了亲季云菀的额头,眼中冷光一闪而过,低声保证道:“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再有伤害你的机会。” 从孙家到二皇子府的马车上,孙莹莹垂眸想着她娘刚才在府里跟她说的话。 第一百零五章 三朝回门 “莹莹啊,你如今已经嫁给了你表哥,就不要再生出旁的心思了。等以后你表哥当了皇上,你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的荣光难道比不上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你表哥的心抓住,早日给他生下儿子,把后院的位置坐稳。你姑母虽喜欢你,可到底你表哥才是她的亲生儿子。若让你表哥厌弃了你,你姑母也不见得会再喜欢你了。” 孙莹莹咬了咬唇,吩咐车夫,“先不回府,去一趟秀衣坊。” 暮色四合,孙莹莹沐浴完换上从秀衣坊精心挑选的纱衣,大红色纱衣轻薄柔软,贴在身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线条,只用一条腰带松松系在纤细腰肢上,微微一动,便露出胸口大片春光。 “红色很衬夫人呢。”碧水在一旁恭维道。 孙莹莹看着铜镜中那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勾了勾唇,走到床头坐下,问碧水道:“表哥可回来了?” 碧水道:“我让人在门口瞧着,只要殿下一回来,就把他请到夫人屋里来,夫人再耐心等等。” 孙莹莹一手支着头,一手把玩着手里的夜明珠,侧卧在床上,如云秀发披散在肩头,雪白玉润的肌肤在大红色纱衣里若隐若现,端的是春色惑人。 她摆好姿势等了好一会儿,手肘都麻了,还没见二皇子回来,正要让碧水再派丫鬟去前院看看,之前派去门口的丫鬟团圆匆匆从外面进来,她精神一振,忙问:“可是表哥来了?” 团圆跪到地上,不敢看她的脸色,颤颤巍巍支支吾吾道:“殿下……殿下去了玉夫人那里。” 孙莹莹脸色一变,碧水忙在旁边气急道:“不是让你在门口就把殿下请到夫人这里,如何会去那个女人那里?” “……殿下要去,奴婢拦不住啊。”团圆带着哭腔,“本来殿下都随奴婢往夫人这里来了,可是玉夫人身边的紫衣突然出现,说玉夫人去了一趟法华寺,身子有些不适,殿下担心她腹中的孩子,便急急过去了。” 孙莹莹的脸色由青转白,冰冷的沉默片刻,突然从床上暴起,拿起夜明珠就朝床前跪着的团圆掷去,“谁让你叫她玉夫人?!她一个从贱妾也陪称夫人!” 那夜明珠足有鸡蛋大小,直直掷在团圆的额角,瞬间就让团圆头破血流。 “夫人息怒,为了一个贱妾气坏身子不值当。”碧水唬了一跳,忙安抚孙莹莹,又急忙上前查看团圆,匆匆到外面唤人进来扶她出去请大夫,并嘱咐了一遍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让殿下知道。 殿下原本就对夫人起了厌弃之心,不喜她三番四次拿下人出气,要是让殿下知道,夫人又把丫鬟弄的头破血流,怕是更要厌弃夫人了。 “玉娘那个贱人!”孙莹莹气的发狂,披散长发毫无形象的在房里来回走动,花瓶瓷器被她拂袖挥到地上。自从表哥把那个贱人从绮旎楼接回府中后,就夜夜宿在那个贱人房里,对那个贱人宠爱非常,如今有了身孕,更是对那个贱人如珠如宝。如果让那个贱人生下孩子,那她在这个府里,哪里还有地位,将来就算自己当了皇后,怕也是坐不安稳! 碧水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站着,夫人还没嫁给殿下之前,脾气也就是刁蛮一些,自从嫁给殿下后,脾气越发的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对下人非打即骂,就算她从小伺候在夫人身边,也有些胆战心惊,生怕夫人会把怒气发泄到她的身上。 碧水原想等着孙莹莹把怒气发泄完,却没想到她突然安静下来,抬了抬手吩咐道:“让人进来把地上收拾了,我累了,替我更衣歇息。” 碧水忙出门唤下人进来,收拾完了屋子,又替她换上寝衣伺候上床歇息。 三朝回门,周氏早早的派了身边的张嬷嬷在国公府门口等,见安王府的马车过来,张嬷嬷忙让小丫鬟进去禀告夫人。 马车在门口停下,祁承扶着季云菀下马车,张嬷嬷笑着迎上前道:“二姑娘,二姑爷,夫人和老太太他们都在荣善堂等着你们,快随我进去。” 一路从前院到了荣善堂,堂屋里老太太,周氏叶氏,季云舒几个姐妹,以及季云庭几个都到齐了。祁承随季云菀敬了茶,就被丫鬟带着去书房见季明正,季云菀留下来陪周氏说话。 季云舒几个等在一旁要和季云菀说话,周氏便只问了问她这两日在王府过的习不习惯,就放她和季云舒几个去了。 “二妹妹,你不在的这两日,总感觉府里缺了什么似的,锦绣院空落落的,真不习惯。”季云舒拉她在榻上坐下,叹气道。 “我也是呢,昨日想去找二姐姐说话,到了锦绣院门口,才想起二姐姐已经出嫁了。”季云柔在旁边有些伤感,“再过两个月,大姐姐也要嫁人了,到时候府里又要少一个说话的人。” 季云菀拉着她们的手笑,“看你们这样舍不得我,我都不想回去王府了。” “那可不行。”季云舒忙笑着摆手,“你若不回去了,世子还不知道要怎样怪我们呢。” 姐妹几个说了会儿话,季云菀去看严霜霜。严霜霜昨日晌午多贪吃了些,到了晚间闹肚子,请了大夫来看,虽说没什么大碍,但为了她肚里的孩子,周氏让她卧床休息。 见到季云菀过来,严霜霜十分高兴,两姐妹意犹未尽的说了好些话。 用了午饭,日落将歇的时候季云菀和祁承才从国公府告辞。季云庭一直缠着祁承教他练武,趁他姐姐不注意,拉了拉祁承的衣袖,小声道:“姐夫,我过几日去王府找你啊。” 祁承无奈的点头。 两人坐马车回了王府,走到门口,正碰上冯神医从里面出来。 到京城后冯神医洗脱了通缉犯的名声,按照承诺在给安王妃治病。原本想留他住在安王府里,他嫌弃王府拘束,出去租赁了个院子单独在住。 “冯神医,我母妃的病如何了?”祁承停下来,拱手问道。 “快好了,再针灸半个月便能好的差不多了。”冯神医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扔给他,“这上面是我要的东西,准备齐了明日让人送去我住的院子。” 还以为是药材,祁承接过一看,上面写的却是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他皱眉问道:“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你把我的宝贝捏死了,我当然要重新再养了!”说起来就来气,冯神医瞪了他一眼,甩袖子就走了。 季云菀看见纸上写的毒虫,想起冯神医现在住的院子旁边还有两户人家,有些担忧道:“要不要给他换个偏僻些的院子住,要是他养的毒虫跑去别人家里咬伤了人,就不好了。” “我明日让人去给他寻新院子。”祁承把纸折好放进袖子里,牵着她的手往府里走。 翌日,祁承让人去给冯神医寻新院子和他要的那些毒虫,安王妃得了宫里赏的几匹衣料,让人来请季云菀过去挑选衣料做衣裳。 季云菀刚出院子,冯冀就进来在祁承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出去一趟,等菀菀回来跟她说一声。”祁承吩咐了一声丫鬟,带着冯冀大步走出去,王府门口已经备好了马,两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两人在绮旎楼前停了下来,进去后,不动声色的躲过二皇子派来监视他的内线,穿过后院的角门,进去后面的一条小巷子。 巷子里十分幽静,没什么人,两人快步走到一户大门紧闭的院子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很快有人开门,迎他们进去。 “世子,人在里面。”开门的侍卫跟着祁承往屋里走。 祁承推开紧闭的房门,屋中背对着门口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身形娇小的人。 听见开门声,那人转过身,伸出青葱素手摘下头上的斗篷,祁承朝她点头道:“玉娘。” “世子。”玉娘盈盈朝他福了福身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叠信件交给他,“这是我在二皇子书房发现的,他与北疆几个部族首领的来往信件,北疆那几个部族频频惊扰边城,都与二皇子有关。” 祁承接过随手拆开一封信件快速地扫视了两眼,对玉娘道:“二皇子通敌叛国的证据都收集的差不多了,我过两日就让人帮你从他身边脱身出来,这些信件不见了,他很快就会怀疑到你身上的。” 玉娘却是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不劳世子费心了,我自会找时机从二皇子府脱身出来,只是出来前,我一定要让二皇子和孙家反目。” “需要什么帮忙尽管开口。”祁承沉默地看了看她,说道。 “多谢世子,我已经想好了法子,不必劳烦世子了。”玉娘朝他嫣然一笑,伸手重新把斗篷戴好,“我要走了,出来久了会惹人怀疑。” “万事小心。”祁承点点头,让侍卫送她出去。 玉娘走后,祁承又把信件拆开全部看了一遍,重新收好交给冯冀,“你亲自去交到太子手上,别被二皇子的眼线发现了。” “是。”冯冀拱了拱手,接过信件快步离开。 第一百零六章 休妻 玉娘回了二皇子府,刚解下斗篷,屋外丫鬟便用托盘送了一碗炖好的血燕窝进来。 自从她怀孕后,二皇子把各种珍贵的滋补药材往她房里送,这血燕窝更是二皇子向孙贵妃从宫里要来的,这独一份的恩宠,只给了玉娘,连孙莹莹都没份。 玉娘坐在榻上吃着血燕窝,顿了顿吩咐丫鬟道:“殿下送来的血燕窝可还有?再去让厨房炖一碗。” 丫鬟有些迟疑,“这血燕窝都有数,殿下吩咐每日炖一碗给玉夫人服用,正好可以到您生产。” “少吃一日没什么,听我的吩咐去就是了。”玉娘平淡道。 “是。”丫鬟只好福了福身子,转身去厨房了。 暮色降临,孙莹莹屋里亮起了烛灯,她倚在榻上看书,碧水进去问道:“夫人,是现在摆饭还是等殿下回来了摆饭?” “现在摆,表哥哪一日不是去陪那个贱妾吃饭,何曾来陪过我?”孙莹莹扔掉手里的书卷,冷笑一声。 碧水忙垂目敛声,退出去唤厨房传饭。 摆好了饭菜,孙莹莹正要用饭,屋外突然有小丫鬟进来胆怯道:“夫人,玉姨娘来了。” 自从那次团圆的事后,在孙莹莹屋里伺候的丫鬟们就不敢称呼玉娘为玉夫人了,而是姨娘。 “她来做什么?拦住她,别让她进来。”孙莹莹皱起眉,沉下脸吩咐道。 然而不等丫鬟们阻拦,玉娘已经从门口进来了,她仿若没听见刚才的话,笑盈盈的朝孙莹莹福了福身子,亲热道:“姐姐。” “你也配叫我姐姐?”孙莹莹面若寒霜朝她冷笑,鄙夷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姐姐身份高贵,玉娘身份低微,自惭形秽。”玉娘面色不变,“只是大家如今都是殿下枕边的人,不管什么身份,自然是要以姐妹想称,要不然殿下知道了,就该不高兴了。” 说着,她又朝孙莹莹微微一笑,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这是殿下送去我那里的血燕窝,这般珍贵的补品,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独占,便送了一碗过来给姐姐尝尝。” 孙莹莹气的面色扭曲,她何曾被人这样挤兑过,还是个她瞧不上眼的贱妾! “姐姐,快尝尝,这碗血燕窝我特地让厨房炖了将近两个时辰呢。”玉娘仿佛没看见她阴沉扭曲的面色,亲手端着碗往她面前去。 孙莹莹胸口怒火翻滚,恶狠狠地道:“别以为表哥现在宠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滚开!”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玉娘俏白的小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端着碗委屈道:“我好心把殿下赏的燕窝拿来给姐姐品尝,姐姐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样污蔑我。” 看着她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孙莹莹气的要爆炸,脑子一热,重重推了她一把,咬牙切齿道:“谁稀罕你的好心?你心里的这点伎俩,真当我看不出来?!” 玉娘没防备,被推得惊呼一声往旁边倒去,旁边就是四角尖尖坚硬的桌子。 “玉夫人。”玉娘身后的丫鬟忙上前,想要搀扶起她,见她跌倒在地捂着小腹,慌忙道:“玉夫人,您怎么了?” 孙莹莹冷冷看着面色苍白咬唇的玉娘,嗤笑一声,“别装了,刚才我都看见了,你没有撞上桌角,这是想讹我不成?” 玉娘低着头没有吱声,她身着一身月白色的裙衫,下身裙摆却有血迹缓缓渗出。 “快,快去请大夫!”旁边的几个丫鬟瞧见了,心惊肉跳的慌乱叫喊道。 “什么事大吵大叫的,还要请大夫?”二皇子突然从门外进来,看见地上的玉娘,脸色一变,三步并做两步奔上前,“玉娘!” “殿下,这不关姐姐的事,是玉娘自己不小心。你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玉娘脸色苍白,紧紧抓住二皇子的手臂,哀求道。 看着玉娘身下的血越流越多,二皇子眼睛都红了,抱起她嘶吼道:“御医,进宫去给我请御医!” 玉娘屋里,御医把完脉,二皇子急急问道:“玉娘肚子里的孩子如何?” 御医拱手行礼,“殿下,恕老朽无能为力,玉夫人肚子里的小殿下……没保住。” “我的孩子……”玉娘听了,掩面躺在床上,低哑着伤心哭泣。 二皇子的手攥成拳,狂怒的目光扫向屋里的几个丫鬟,“让你们在玉娘身边照顾,你们是如何照顾的?!” “殿下恕罪。”几个丫鬟急忙跪到地上,吓得瑟瑟发抖解释:“奴婢们也不知道夫人会突然动手推玉夫人。” 二皇子面色发青。 “玉夫人好心去送血燕窝给夫人,可是夫人不领情不说,还嘲讽了玉夫人一顿,更是用力推了下玉夫人,玉夫人没有防备,肚子磕在了桌角上。”一个丫鬟抬眼看了看二皇子,鼓足勇气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二皇子听了,眼中风云翻涌,晦暗艰涩,见玉娘在床上哭的伤心欲绝,梨花带雨,一甩衣袖,就要往门外走。 “殿下,玉夫人这滑胎固然有些撞击的原因,可更多的是因为玉夫人吃了会导致胎象不稳的药物啊。”御医忽然在旁边道。 “什么?!”二皇子和玉娘都是一惊,玉娘擦了擦脸上的泪,急忙道:“我自从怀了孕,服的药都是由大夫检查过的,怎可能吃会导致胎象不稳的药物?” 御医道:“这种药物可以掺杂在食物里,府上的大夫可检查过玉夫人每日的饮食?” 玉娘惊疑地摇头,“这倒是没有。” “玉夫人每日的饮食都是厨房做的,厨房的那些下人怎么敢对玉夫人不利?” 地上跪着的丫鬟听了,忙道。 “去厨房把玉娘今日用剩下的膳食拿过来!”二皇子面色沉沉吩咐道。 玉娘用了晚饭就去了孙莹莹那里,到这会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用剩下的膳食还没来得及处理,丫鬟取了回来交给了御医。 御医拿着银针一盘菜一盘菜的拨弄,时不时凑过去闻一闻,终于在一盘栗子糕前停了下来,他端起来呈到二皇子面前:“这盘栗子糕里,放了麝香散。麝香有开窍醒神、活血通经的功效,寻常人用是无事的,但对于怀孕的妇人来说,却极易造成滑胎。” 在他的府里,竟然有人想害他的孩子!二皇子面色森冷,语气中风雨欲来,“把厨房的人都给我压到这里来!” 很快院子中的空地上就跪满了厨房的人,厨房管事是一个姓方的嬷嬷,她颤颤巍巍问道:“殿下,发生了何事?” “何事?”二皇子冷笑一声,把那盘栗子糕用力摔到地上,“有人想害玉娘腹中的孩子,竟然敢在这盘栗子糕中加麝香散,是谁做的,立刻给我指出来,要不然我就让你们这么多人一起陪葬!” 地上的丫鬟小厮们都慌乱了起来,互相张望紧张,忽然左后方一个灰色短打衣衫的小厮伸手指着他斜前方的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厮,颤抖着声音大声道:“……是元宝,我看到元宝碰过这盘栗子糕!” 二皇子府住的主子不多,厨房的厨子却不少,每个人都有擅长的菜式,手底下还有徒弟。元宝就是薛师傅的徒弟,平常只做煎炸炒焖的菜式,点心另有旁的师傅和徒弟。 元宝面色惨白,被二皇子阴冷的目光一扫,就吓的瘫软在地,连辩解都忘了,就直接求饶,“殿殿下,我不想害玉夫人地,是是夫人逼我这样做的。” “孙莹莹!”二皇子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先是在饮食中下麝香散,后又推玉娘撞到桌子角,她真是千方百计要害死自己的孩子,想来就是为了在他继承大统后,她皇后的位置能够稳固! 他不再迟疑,携着周身冰冷的寒风,大步往孙莹莹住的院子去。 再过两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季云菀和祁承住的院中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开了满树的桂花,花香浓烈醉人。想着桂花酿酒、泡茶以及做点心都是极好的,季云菀叫了几个丫鬟小厮在院子里摇桂花树。 “少夫人,国公府少夫人来了。”院子外有丫鬟进来禀告,严霜霜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表姐。”季云菀忙惊喜的迎过去,“你怎么来了?快进去坐。”说着,牵着她往屋里走。 让丫鬟上茶,两人在榻上坐下,季云菀佯怪道:“你怀着身孕呢,不在府里好好待着,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若是想我了,派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我自然会回国公府看你。” “还待呢,自从怀了孕就不让我出府了,你知道我在府里待的有多无趣?难得出来一次,你可不许急着赶我回去。”严霜霜瞪她一眼,抱怨道。 季云菀笑,“那你就在我这里多待一会儿,看到院子里的桂花树没?我让人把桂花洗净蒸了,做新鲜的桂花饼来吃。” “好呀。”严霜霜点点头,撑着下巴问道:“你听说了二皇子和孙家的事没?” 季云菀摇头:“什么事?” “听说孙莹莹把二皇子那个宠妾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二皇子要休妻呢,孙家如今和他闹的不可开交,都闹到了孙贵妃面前。”严霜霜笑弯了眼睛,一脸的幸灾乐祸,“活该孙莹莹这个下场,当初她靠着她那个二皇子表哥和贵妃姑母,在咱们这些姑娘中多么跋扈,贵女被休妻,我还是头一回见。” 第一百零七章 围猎 季云菀一愣,前几日才在法华寺门口见到玉娘,当时还好好的,如今孩子竟然没了?二皇子和孙家一向休戚与共,万万想不到,为了一个女人,闹到了要休妻的下场。 等到黄昏祁承回来,季云菀和他说了这件事情。 “孙姑娘善妒,为了她在府中的地位,怎会容忍别的女人生下二皇子的长子?就算不是这次,玉娘腹中的孩子也生不下来。只是她错估了二皇子对玉娘和腹中孩子的重视,彻底惹怒了二皇子,如今闹的人尽皆知。”祁承在屏风后换衣裳,平静地道。 季云菀替他整理衣领,似笑非笑抬头看他,“以前都是唤莹莹,如今怎么唤孙姑娘了?” 祁承束腰带的手一僵,认真道:“以前是以前,她如今已经是二皇子妃,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哦,那她如果没有嫁给二皇子,你还是要唤她莹莹?”季云菀板着脸故意问道。 “自然不是,就算她没有嫁给二皇子,我也不会再那样唤她,我之前和孙家走得近,是有缘由的。”祁承连忙解释。 她虽然早已知道,但还是故意追问,“什么缘由?” 祁承喉结动了动,还不到告诉她的时机,他把季云菀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道:“再过一段时日,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把全部都告诉你。” 季云菀心中一动,二皇子和孙家闹开,得益的只能是太子,难道玉娘腹中孩子没了这件事情,跟他和太子有关? 过了两日,在孙贵妃和皇上的共同干预下,二皇子和孙家的这件事情,慢慢平息。孙莹莹仍是二皇子的正妃,休妻的事情就此揭过。 二皇子府,玉娘的院子,二皇子走到房门口想进去,守在外面的丫鬟拦住了他,“殿下,玉夫人说她不想见任何人。” “让开!”二皇子皱眉,冷冷斥声,伸手就推门进去。 玉娘坐在窗边垂泪,背对着门口,削弱的双肩颤动,这才几日光景,整个人生生消瘦了许多。 “玉娘。”二皇子心中一疼,上前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软着声音道:“听下人说你午饭又没用,你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好歹用上一些。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殿下,玉娘什么都不想吃,玉娘只是有一事相求。”玉娘噙着泪,忽然起身朝二皇子跪拜下去。 二皇子吓了一跳,急忙扶她起来,“玉娘这是做什么?你有什么事情我没答应你的,尽管说就是。” “多谢殿下。”玉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红着一双美目看二皇子,声音低哑,“请殿下放我出府。” “什么?”二皇子面色一沉,皱眉道:“玉娘,我什么事都能答应你,唯有这件事,不能答应。留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你要出府?” “玉娘自然舍不得殿下,可是一想到腹中的孩子……”玉娘双目又盈满了泪水,伸手轻抚小腹,悲痛的闭了闭眼,两行眼泪沿着脸颊滑落。 二皇子脸上也露出一丝悲痛,上前搂住玉娘,轻声安慰道:“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就算以后还会有,可只要和夫人同在一府,我就不得安心。殿下,你能保证,夫人下一次不会再害我们的孩子?”玉娘靠在他怀中,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痛声逼问。 二皇子闭了闭眼,咬牙道:“我会保护好你,再不让她有得逞的机会。” 玉娘悲凉地摇头,“殿下,不是玉娘不相信你,只是殿下不在这后宅中,不知道后宅的人心险恶。若夫人真想下手,又哪里是殿下能够阻挡得了的?” 玉娘顿了顿,又道:“夫人是殿下的表妹,贵为国舅之女,玉娘只是一介小小的歌姬,身份低微,哪里值当殿下为了玉娘和夫人反目,何况殿下在朝中,还要依仗国舅爷。若殿下心中真的有玉娘,就放玉娘出府。殿下想玉娘了,就出府看看玉娘,玉娘也就心满意足了。” 二皇子面容晦涩,眼中暗光涌动,紧紧搂住玉娘半晌,才哑声道:“你既然进了府,就别再想出去。你养好身子,过几日我带你出府散心。” 说完,放开她出门,叮嘱门外的丫鬟,“好好照顾玉夫人。” 看着窗外二皇子快步离开的背影,玉娘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方才还悲痛欲绝的面色,一派平静。 从玉娘院中出来,二皇子背着手匆匆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问身后的侍卫,“被祁承抓住的那个假冒的山贼,大理寺查的如何了?” 侍卫道:“回殿下,那人似乎挺能抗,还什么都没说,大理寺至今未查到夫人那里。” 二皇子皱眉,“这大理寺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连一个人都审问不出来。” 侍卫迟疑道:“殿下的意思是……帮帮大理寺?” “不。”二皇子冷着脸摇头,上次刺杀祁承失败,他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孙莹莹身上,是打着一旦查出来,把自己摘干净的打算。孙莹莹对祁承的心思父皇知道,就算查出来是孙莹莹做的,父皇也会认为是孙莹莹为了情才对他们下手。与孙家和他都没有关系。 他与孙家的利益休戚与共,如果孙莹莹不是太过分,随便做什么,他都不会管。可孙莹莹竟然对玉娘腹中的孩子下手,又因为孙家的关系,他堂堂一个皇子,竟然不能处置她,还必须让她坐着正妃之位。 “下个月父皇要出宫秋猎,到时候太子也会去,趁此机会……”二皇子低声吩咐侍卫几句。 侍卫听完,吃了一惊,忙道:“是不是仓促了些,是不是应该再多花些时间好好谋划才妥当?” 二皇子决绝地摇头,“不行,就按这个计划办。”他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等下去了,只有尽快把太子除掉,他才能彻底不用再顾忌孙家,到时候他是休妻还是宠妾,再没有旁人能够指手画脚! 每年到了九月,皇上都会组织秋猎,宫里的皇子嫔妃,朝中重臣以及家眷,都会一同前往。 今年的秋猎定在九月初九,到了那日,好几十辆气派的马车和训练有素的护卫,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跟在御撵后,往城外而去。 安王妃带着祁颜和季云菀以及祁清坐在一辆马车里,马车很大,四个人也不嫌挤,安王爷去了皇上身边说话,祁承骑着马随行在马车旁边。 “莞儿这是第一次去围猎?”安王妃握着季云菀的手,笑着问道。 季云菀点头,“是呢。小时候一直随爹娘住在林州,后来回了京城,因为守孝的缘故,一直不能出门。这还是第一次去围猎。” “围场那里靠近山林,虽然四周都有侍卫把守,但还是不能乱走。我有时候不在你们身边,你和颜儿待在一处,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安王妃体贴地叮嘱道。 季云菀认真地点头,“知道了,母妃。” “嗯。”安王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转过头又叮嘱了祁颜一遍,“你大嫂第一次去围猎,你别光顾着自己和好友们玩耍,照顾着你大嫂一些,若到时候有什么闪失,别怪我责骂你。” 祁颜撇撇嘴,有些吃醋道:“到底我是你女儿还是大嫂是你女儿,自从大嫂进了门,你对她比对我好多了。” “莞儿嫁给了你大哥,自然也是我的女儿了。”安王妃瞪女儿一眼,“她可比你孝顺听话的多。” 季云菀嫁进王府后,每日晨昏定省没有断过,听闻她的肩颈有些不适,找人专门学了按摩之法,亲手给她按摩肩颈,比自己的三个儿女都要孝顺和贴心。 祁颜听了,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抱住季云菀的手臂,“大嫂的好,我当然知道了。母妃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大嫂的。要是大嫂出什么闪失,不仅母妃不放过我,大哥肯定也要责罚我的。” “知道便好。”听女儿这样说,安王妃满意地点头。 看着母女俩,季云菀忍不住抿唇笑了笑,无奈道:“围场那么多人,我能有什么闪失?到时候不乱走便是,母妃和妹妹就不要多虑了。” 安王妃却是有些不赞同的蹙了蹙眉,这次围猎,皇亲国戚全来了,二皇子也带孙莹莹来了。孙莹莹若还记恨着莞儿,对和他家的承儿的事不甘心,到时候要在围场使什么手段,可是防不胜防。 马车晃晃悠悠一个时辰后到达了围场,秋名山。早有人把围场收拾好了,就等着他们过来。 季云菀扶安王妃下了马车,有侍女过来指引她们先行去歇息,毕竟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这次随行的贵女夫人们都有些累了。 歇息的场所是一顶顶的帐篷,每顶帐篷外都挂着各府的徽记,侍女指引他们到了有安王府徽记的帐篷,就行了礼离去了,祁承送她们进去帐篷,刚安置好,就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过来请他去皇上那里。 祁承叮嘱季云菀和安王妃两句,便随来请的太监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 毒箭 帐篷里矮榻、圈椅,一应俱全,季云菀扶着安王妃在圈椅上刚坐下,就有侍女送来茶水点心以及各色的果子。 在帐篷里歇了会儿,又有侍女来请她们出去,围猎要开始了。 围猎一开始,男眷们就策马进入了密林中,皇后娘娘让侍女来请季云菀和安王妃去她的帐篷。 冯神医治好了安王妃多年未愈的病,名声传到了宫中,太子亲自去请他到宫中给皇后娘娘治病,如今皇后娘娘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这次来围猎,除了孙贵妃,她也陪皇上一同来了。 皇后娘娘的帐篷自然是要宽敞奢华许多,季云菀随安王妃进去,这次随行的夫人姑娘们都差不多全来了。 侍女引她们在靠近上首的位置坐下,季云菀扫视了一圈周围,周氏和叶氏就坐在她旁边不远。严霜霜怀着身孕,季云舒下个月便要出嫁,两人都没有来这次围猎,国公府里只来了季云兰和季云晴两个姑娘。 看见她,季云晴眼睛一亮,高兴地朝她挥了挥手。 季云菀也朝她笑了笑,目光一转,看到了对面的孙莹莹。 孙莹莹面色肃冷,面无表情坐着,没人和她搭话。上次她害二皇子宠妾肚里的孩子没了,二皇子要休妻的事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大家顾忌着孙家的体面当面不说,背地里早就不知道嘲笑编排了多少次。这次来围猎的女眷都是名门贵女,早就看不惯她嚣张跋扈的模样,如今见她沦为了笑柄,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愿意和她搭话,如无必要,甚至都不想坐在她身边。 孙莹莹也瞧见了她,冷冷的看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季云菀也没再看孙莹莹,孙莹莹三番几次想要害她,如今却自己落的这个下场,可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皇后坐在上首,等人都到齐后,言笑晏晏和众位夫人说话,侍女们在帐篷中来往穿梭上茶水点心。皇后看着心情不错,孙贵妃的面色便有些平淡了,对于皇后和下首夫人们的谈话,只偶尔开口几句,对孙莹莹也是淡淡的,落座后都没看过她一眼。 帐篷内气氛融洽,皇后见时辰差不多了,正要吩咐侍女上膳,帐篷被人大力掀开,皇上身边的太监祥公公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跪倒在地,面色惨白,“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中了毒箭!” “什么?!”皇后猛然站起,身子晃了晃,扶住身后的侍女,“太子现在人呢?!” 祥公公忙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御医守在一旁。” 太子突然中了毒箭,围猎被迫中止。皇上让人送了太子回来,命令祁承和安王爷带着侍卫搜山,誓要把暗算太子的人找出来。 太子帐篷外围了两层侍卫,守得严严实实,不让人随便进出。帐篷里,太子昏迷不醒躺在榻上,四五个御医守在榻边诊治,皇上和皇后站在一旁,皇上沉声问道:“太子如何了?这毒可有解?” 御医们擦着额头上的汗,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跪倒在地,为首的王御医惶恐道:“皇上恕罪,这毒箭上的毒霸道得很,又在靠近太子胸口的位置,恕臣无能,想不出解毒的法子。” “我的麟儿……”皇后一听,面色惨白,险些晕倒外地,身后的侍女忙扶住她。 “废物!”皇上怒气冲冲一甩衣袖,严厉的目光扫视其他的御医,“你们呢,你们一个个的也没有法子解太子中的毒?!”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地上的御医们纷纷惶恐地叩头。 “饭桶,一群饭桶,养你们何用!”皇上勃然大怒,皇后却突然清醒过来,拉住皇上的衣袖,“皇上,让人立刻送麟儿回宫,请冯神医进宫!” “还不立刻去办!”皇上听了,立刻吩咐祥公公。 禁卫护送太子迅速的离开了围场,皇上和皇后随后一同离去。其他人等先留在围场,没有找到对太子放毒箭的人之前,没有人可以离开。 来了围场还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安王妃在帐篷里走来走去,十分不安,“不知道王爷和承儿找的怎么样了?他们不会有事吧。” 她听说了太子中的毒十分难解,若对太子放毒箭的人还在这秋名山上,见到王爷和承儿搜山,被逼之下,说不定会对王爷和承儿下手。 “母妃,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季云菀心中也惴惴不安,然而她不能显露出来,扶着安王妃在一旁坐下,安慰道。 围场里到处人心惶惶,没一会儿,就有好几个夫人过来打听搜山的事情,季云菀让外面的侍卫把人都拦住了,不让来打扰安王妃。 黄昏时分,安王爷和祁承才带着搜山的侍卫回来,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向太子放毒箭的人的尸体,那人在一处山洞里服毒自杀了,搜遍了全身,只在肩背处发现了一处纹身,是北疆苍翼族的族徽。 从围场回去安王府,已经是深夜,洗漱完躺到床上,季云菀靠在祁承的怀里,疑惑问道:“那苍翼族为何要刺杀太子?” “两年前北疆各族为了抢夺地盘,打成一团,太子领兵去帮他们平息争斗,斩杀了先挑起事端的苍翼族首领,让当时苍翼族的地盘迅速被旁的部族分食,许是因为这样,苍翼族人怀恨在心。”祁承搂着她,说道。 “那苍翼族的人也挺有本事,围场层层侍卫严守,都能无声无息的溜进去。”季云菀皱眉,想起太子中的毒箭,有些担心地问道:“冯神医去了宫里,太子应该不会有事吧?” 上一世可没有出这样的事,二皇子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若太子中的毒解不了,储君之位可就要换人来坐了。 “你这么关心太子?”祁承听了,有些吃醋地问。 “那可是太子,未来的储君,难道你不关心?”季云菀伸手在他胸口轻轻锤了锤,无奈道。 “我可以关心,但是你就不能了,你只能关心你夫君一个男人。”祁承捉住她的手,低头在她玉白的耳垂上轻咬了一口。 “可是我还有大伯父,大哥哥,舅舅,表哥,他们都是男人,我也要关心他们,可不能只关心你一个。”季云菀偏了偏头躲开他,故意说道。 “他们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妻子关心,你只能关心我一个。”祁承探过头追着她,两人在被子里闹了一会儿,就忘了太子的事情,情动贴到了一处。 有冯神医在,果然第二日就从宫里传出消息,说太子的毒已经解了,只是还在昏迷中,休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 “不是说那毒无人能解,怎么才一晚上的时间,就被人解了?!”二皇子府的书房中,二皇子一脸暴怒地训斥面前的侍卫。 “殿下,这……这属下也不知道,送那毒来的人是这样说的,许是……许是那位神医太过厉害了……”侍卫跪在地上,冷汗涔涔道。 “废物!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就被你这样浪费了!”二皇子气的一脚踹向侍卫的胸口。他派人监视太子许久,一直找不到机会向太子下手,这次围猎,趁着人多,好不容易寻了机会能干掉太子,却又被这些废物白白浪费了! 失了这次机会,太子以后肯定会更加警醒,再想找到机会向太子下手就更加困难了。 不过幸好他做了准备,把下毒的锅甩到了苍翼族的身上,怀疑不到他这里。既然已经找出凶手,太子那里肯定会放松警惕,不如就趁他现在昏迷,一不做二不休,让他彻底的醒不过来。 二皇子眼中冷光一闪,朝侍卫勾勾手指,“过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是夜,东宫,太子的寝殿中亮着烛灯,皇后娘娘来看望过太子,出门看见守在门外的侍卫,停下来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麟儿从小便不喜欢有人守在他房门口,苍翼族有再大的本事,本宫也不信他们能到宫里来。” 侍卫拱手行礼,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走后,寝殿内的宫女也很快吹熄烛灯,只留下两盏,端着药碗退了出去,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太子一人。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寝殿窗户突然动了动,微风吹进寝殿内,剩下的两盏烛灯的灯影晃了晃,没等灯影重新归于平稳,一个黑衣人从窗口无声无息地滑入,右手食指和中指捏着一根银针,闪电般朝床上的人刺过去。 就在黑衣人扑到床上的一瞬间,床上的人突然爆起,却是冯冀,同时房门被涌入的侍卫踢开,交手不过上十招,黑衣人就寡不敌众,被人擒住。眼见被擒,黑衣人正准备咬破齿间藏的毒,冯冀早有准备,“咔嚓”一声干脆利落的卸了他的下巴。 祁承背着手从门外进去,看了一眼冯冀,冯冀会意,一把扯开了黑衣人的衣裳,肩背处果然有苍翼族的纹身。 “你是苍翼族的人?”祁承居高临下看着黑衣人,淡淡问道。 黑衣人被卸了下巴不能说话,只好用力点头。 “以为弄一个纹身便能假冒苍翼族的人,你家主子也太可笑了些。”祁承冷笑一声,“带回去用刑,让他说实话。” 第一百零九章 北疆 苍翼族又派人进宫刺杀太子的消息,在朝堂引起了轩然大波。翌日早朝,以孙国舅为首的重臣群情激奋,正要上奏请皇上派兵攻打苍翼族,祁承审讯完黑衣人姗姗来迟,呈上黑衣人的认罪血书,道出黑衣人背后的真正主使,正是二皇子。 孙国舅一派大呼冤枉,祁承接连呈上证据。除了二皇子派人假冒苍翼族的人刺杀太子,还有二皇子这几年和北疆各部族的首领私下来往的信件,以及之前南下治理水患,孙家不顾百姓生死,哄抬物价,从中牟利,二皇子为了保护孙家,隐瞒不报,拖延水患的治理,害的在水患中多死了上百的百姓。 众臣哗然,皇上震怒,令人彻查孙家,二皇子被圈禁府中,不得外出。 三日后,孙家这些年做过的所有恶事全部被查了出来,不仅利用水患从百姓中牟利,还参与了买官卖官,甚至借助二皇子,在暗地里向北疆各部族卖兵器,挑动北疆动乱,还克扣运去北疆军营的军饷。 罪行滔滔,证据确凿,隔日孙家就被发落了下去,成年男眷一律斩首,未成年男眷则流放到岭南荒野之地,永不能回京城,成年女眷一同流放岭南,未成年女眷则发卖为奴。 盛宠一时的孙贵妃,也被打入了冷宫,永不复宠。 东宫,太子寝殿内,皇后娘娘看着床上面容灰败,昏迷不醒的太子,眼中泪水涟涟,问一旁的冯神医道:“神医,麟儿的毒,真的无法可解?” 冯神医面色沉重,迟疑地道:“太子中的这毒,十分诡谲,我也只在一本残缺的医书里看到过,倒也不是无药可解,只是制作解药需要一味特殊的药材。” 皇后娘娘大喜过望,连忙道:“什么药材?只要是这世上有的,本宫一定让人找到。” “娘娘,这味药材不是那么好寻的,那书上记载,这毒来自北疆一个鲜少与外人来往的部族,在他们世代守护的圣山上,有一种奇异的花每隔十年才开一次,他们族人称之为圣花,这味特殊的解毒药材便是他们守护的圣花。北疆那些部族与咱们这几年动乱不断,就算是皇上,讨要圣花又怎会容易?”冯神医顿了顿,又接着道:“何况太子中的毒,已经快要深入心脉,我顶多再能护他一个月。而京城离北疆路途遥远,就算快马加鞭,路上来回也要一个月,还没加上顺利取得圣花的时间。” 面上的欢喜变成了惨淡,皇后娘娘身子晃了晃,面容哀泣,“难道本宫就只能看着麟儿离开而无能为力?” 冯神医沉默片刻,拱手道:“娘娘保重凤体。” 皇后娘娘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太子,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镇定道:“神医你错了,本宫不需要派人在路上来回,只要让人在北疆取得了圣花,送回京城就好。” “……娘娘何意?”冯神医惊疑问道。 “北疆军营几万大军,难道还敌不过一个小小的部族?本宫现在就去求皇上,一定不能让麟儿有事!”皇后娘娘说着就带着宫女去求见皇上。 “坏了坏了,为了救太子,这是要强硬去抢不成?”冯神医眉头一跳,原地转了两圈,正不知如何是好,祁承从殿外进来了。 冯神医跺了跺脚,急忙把方才的事告诉给他。 “有了圣花,你保证能救回太子?”祁承听完,眉头一凝,沉声问道。 “这我如何保证?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太子中的这种毒,不过那本书是我师父留下来的,应该错不了。”冯神医有些着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应该想法子阻止皇后娘娘才是。如今北疆本就不稳,皇后娘娘还要派将士去抢人家部族的圣花,若人家部族反抗,难不成想把人家部族全部屠光?这样的土匪行径,让其他部族怎么想?” “跟我去见皇上。”祁承沉思片刻,带着冯神医大步出了东宫往御书房去。 “夫人,世子还没回来,不如夫人先行用饭?”暮色将合,院里的嬷嬷来请示是否让厨房送饭。 “不用,再等等世子。”季云菀看着窗外蹙眉,祁承进宫之前说好只是去看看太子就回来陪她用饭,如今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嬷嬷行了礼退下去,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祁承才姗姗回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让厨房上饭。”季云菀让春桃去厨房说一声,她到屏风后替祁承更衣。 “你还未用饭?”祁承换好衣服,牵着她到榻上坐下,“宫里有些事耽搁了,我应该派人回来告诉你一声的。” 季云菀问道:“什么事?太子的毒不是解了么,是醒了?” “用过饭在和你说。”祁承捏捏她软柔的小手,抿唇道。 两人面对面而坐,互相布菜,用完了饭,让下人收拾了桌子,祁承才道:“我要出远门,去北疆一趟。” 季云菀惊讶,“什么?” 祁承抱着她坐到腿上,把太子需要圣花才能解毒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如果贸然让北疆军营出兵,无异于是在向北疆开战,到时候若是惹怒了北疆各部族,他们联合起来,遭殃的是百姓和北疆的将士们。所以我向皇上请求,亲自去北疆一趟,把太子需要的圣花带回来。” “原来太子没事的消息是假的,是故意放出来迷惑二皇子……”季云菀如今才反应过来,她蹙眉担忧道:“那既是别人部族的圣花,你如何求来?” 祁承道:“记得苍翼族吗?我和太子与他们现在的族长有几分交情,当年太子斩杀了苍翼族的前任族长,扶持了他上位,他欠太子一个人情。之前在北疆的时候,曾在他口中听说过圣花,他与那个部族相熟。这次去,有他相助,应该不会太难。”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能那么快找到刺杀太子的人是假冒的苍翼族人的证据,这一切都是他给二皇子设的局,将计就计。 “那你多带几个侍卫在身边,万一不成,千万别冒险,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我在府里等你回来。”季云菀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关切地问,“什么时候走?” “冯神医只能再保太子一个月的命,明日一早便出发。”祁承搂着她的腰,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赶不及回来陪你回国公府送你大姐姐出嫁了。” “没事,你平安回来就好。”季云菀搂着他的脖子,想起来忙道:“父王和母妃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件事?现在还不算晚,去告诉他们一声,明日一早就来不及了。”说着就要从他腿上起身。 “不急。”祁承搂住她,又亲了一会儿,才去见安王爷和王妃。 第二日一早,天未亮,祁承就醒了,昨晚折腾了一宿,怀里的人眼睫紧闭,红唇微张,还在沉睡。 “叩叩叩”冯冀在外面敲了敲门,小声唤道:“世子,门口马已经准备好了。” 祁承轻手轻脚的起身,不欲惊动怀里的人,结果他刚下床,身后的人就醒了。 “这就要走了?我叫人送热水进来。”季云菀惺忪睡眼,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 “你继续睡,我去叫人。”昨晚折腾到大半夜才歇下,祁承拦住她,自己去门外叫人。 季云菀浑身酸软,仍是强撑着从床上起身,披上衣裳,去屏风后帮他更衣。 “用了早饭再走吧,耽误不了多少时辰。”季云菀替他系好腰带,从京城到北疆路途遥远,一个月的时间要在路上一来一回,肯定要日夜赶路,中间不会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吃饱了才好赶路。 “不用,母妃让厨房做了一包干粮,带着在路上吃就行了。”祁承洗漱完,搂着她又亲了一口,“等我回来。” “一定要平安回来。”季云菀伸手抓着他的衣领,有些忐忑道。 “放心。”祁承又亲了亲她额头,拿起昨晚就收拾好的包袱,带着冯冀出了门。 季云菀站在门口看他们出了院子,春桃过来道:“夫人,这天色还早,再回去睡一会儿吧。” 季云菀点点头,揉着酸胀的小腹,重新回去屋里。自从成亲后,她就再没有一个人睡过,如今祁承突然不在了,她有些不习惯,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实在困倦,才闭眼睡了过去。 祁承走后,安王妃怕季云菀一个人在院子中住着闷得慌,每日都要叫她去说说话,祁颜也时不时就去找她下棋看书。她时不时还要回国公府看看季云庭季云舒和严霜霜,日子倒是不难熬。 进了十月,离季云舒成亲的日子没剩多少时日,季云菀又回国公府看她。 到的时候,严霜霜也在,她如今已经显怀了,小腹微凸。三个人说了会儿话,就到了晌午,季云舒让人去厨房说了一声,三个人一起用饭。 今日的菜里有一道炖成奶白色的鱼汤,刚端上来,严霜霜就捂着嘴唇,连连摆手道:“拿走拿走,闻这味我犯恶心。” 这是给季云舒的菜,没提防严霜霜也在这里,一时疏忽端了上来,丫鬟慌忙端起来要拿走。 季云菀也闻到味道,只觉一阵阵腥气钻入鼻间,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她伸手按住胸口,弯腰俯身干呕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失踪 “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季云舒忙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倒了杯茶水递给她。 “没事。”季云菀摆摆手,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这几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食欲不振,吃饭总是恶心想吐,她想了想补充道:“兴许是肠胃不适。” 季云舒也没多想,关心问道:“要不要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不用,王府有大夫,我回去让人瞧瞧就好了。”季云菀摇头,看着丫鬟把鱼汤端走,才舒了口气。 严霜霜狐疑的看她,迟疑着开口道:“表妹,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模样,挺像我当初刚怀孕的时候?” 季云菀一愣,算算日子,月事确实一直迟迟未来。 “快,去请大夫。”季云舒大喜,连忙吩咐丫鬟去请大夫。 很快大夫就被丫鬟请进了府里,大夫把完脉,笑着道:“恭喜夫人,这是喜脉,脉象虽然不大明显,不过已经一个多月了。” 季云舒听了连忙让丫鬟请大夫去吃茶,领赏银,又让人去告诉周氏和老太太一声。 季云菀愣愣抚着小腹,半晌才回过神,欢喜起来,她怀孕了,有了祁承的孩子。 回去安王府,周氏早让国公府的下人来告诉了这个好消息。季云菀刚回院子,安王妃就过来了,拉着她欢喜道:“真是太好了,我一直盼着你和承儿早些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你好好养身子,等承儿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安王妃担心她和祁承院里服侍的丫鬟年纪小,照顾不好怀孕的妇人,特地把身边两个稳妥有经验的嬷嬷拨到了她身边照顾,一日三餐想着法子让厨房换花样,就怕她吃不好。怀孕初期不稳定,安王妃也不让她出府了,让祁颜陪着她在屋里说话解闷。 一晃便到了季云舒成亲的日子,安王妃才允她出府,吩咐了嬷嬷和丫鬟,寸步不离的跟着。 季云舒成亲后,离太子中毒的一月之期就近了。自从祁承去了北疆,一直到十天前才传来消息,说是已经取得了圣花,正在往回赶。季云菀天天数着日子,抚着还平坦的小腹,想着他回来知道自己怀孕,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嘴角忍不住弯了弯,露出甜蜜的笑容。 进了十月,天气越来越冷,一连几日都阴雨绵绵,空气湿冷寒彻,季云菀房里已经早早的放上了炭盆。她只着中衣靠在榻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渐渐变大,砸落在地上发出震天的响,心中不知怎的有些不安。 “夫人,宫里面传出消息,太子已经服用了解药,如无意外,过几日就会醒了。”房门突然被春桃推开,她进来兴匆匆道。 “真的?”季云菀惊喜的从榻上坐起,既然有了解药,那说明祁承回来了,她从榻上下来,急忙吩咐春桃,“快替我更衣。” “夫人别急,世子立了这样大的功,皇上和皇后肯定要嘉赏他的,世子从宫里回来,还要一段时辰呢。”春桃一边帮她换衣裳,一边笑盈盈道。 季云菀弯眼笑了笑,换好衣裳,安王妃身边的嬷嬷过来道:“王妃说雨天路滑,让夫人就在房中等世子回来,不用去前院,世子一回府,她就让世子回房见夫人。” “多谢嬷嬷,我听母妃的。”季云菀客气地朝嬷嬷点了点头,坐在房中看窗外。窗外的天阴沉沉的,雨瓢泼般砸在地上,明明才晌午刚过,天色暗沉的仿佛黑夜将至。 在房中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没见到祁承回来的身影,季云菀有些坐不住了,吩咐春枝道:“去前院看看,世子回来没。” “是。”春枝应了一声,撑起油纸伞刚走到院子中,就见院子门口行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冯冀。 “冯侍卫,你为何没撑伞?”春枝吃了一惊,见他淋的浑身湿透,撑着油纸伞往他头上遮了遮,问道:“世子呢?” 冯冀紧抿唇,一言不发往廊下走。季云菀已经瞧见了他,披着披风站在廊下等他。走到近前,“噗通”一声冯冀跪在了季云菀面前。 季云菀吓了一跳,心中忽的有不好的预感,她沉声忙问:“你这是做什么?世子呢?他在哪儿?” 冯冀低垂着头,哑声道:“属下对不起夫人,世子……”他顿了顿,声音悲恸,“在回程途中,遇见山洪,世子为了救一个孩子,落入水中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季云菀一阵眩晕,她紧紧攥住衣袖,急急道:“让人找,世子会武功,不会这么轻易就不见的!” “事发当日就让人去找了,当地府衙官兵全部出动,可……”冯冀欲言又止,终是艰难道:“可世子是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中了头部才落入水中的,怕是……怕是……” 他声音干涩,再说不出口。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出事的!”季云菀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她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住。 “夫人!”春桃和春枝慌忙扶住她,握住她的手,手指冰凉。 “我不信他出了事,我要去见父王,要进宫去见皇上,多派些人手,一定能找到他的!”季云菀挣脱开两个丫鬟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身子一歪,往地上倒去。 “夫人!”春桃眼疾手快,上前搀扶住她,慌乱的喊道:“大夫,快去请大夫来府里,夫人晕过去了!” 安王府里一派兵荒马乱,大夫来诊治过,开了安胎药,安王妃让人都出去,她坐在季云菀床前垂泪,“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季云菀醒过来,刚动了动手,安王妃就发现了,擦了擦眼泪连忙道:“你醒了?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 “母妃……”季云菀面色苍白,紧紧抓住安王妃的手,“世子不会有事,一定要找到他!” 安王妃目光泛泪,连连点头,安抚地轻拍她的手,“你放心,王爷已经带人去找了,皇上也下令让周边官府派人继续找,一定会把承儿找回来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你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安安心心的等承儿回来。” 季云菀闭了闭眼,伸手按在小腹上。 安王爷这一去就是一个月,祁承的下落却一直杳无音信。他失踪的消息,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人人都说,这安王世子,怕是已经不在了。 季云菀全不理这些,她每日按时吃喝,定期请大夫进府把脉,一心想着在祁承回来前,照顾好他们的孩子。 这一个月来,安王妃隔三差五就要去法华寺给儿子祈福,这日带了季云菀一同前去。 大雄宝殿内,安王妃跪在佛祖面前,虔诚的祈祷她的儿子能够平安无事,睁开眼转头,看见旁边跪坐着的儿媳,心中忍不住一酸。 这一个月来,儿媳为了腹中的孩子,吃喝一如往常,送去的补品都能乖乖吃掉,但身子还是消瘦了一些,话也少了,性子也比以前更沉静了,她见过几次儿媳在发呆,想来肯定是在想念承儿。 “起来吧,你还怀着身子,不宜多跪。”她起身扶季云菀站起,一起出了大殿。 “王妃,主持有请。”殿外一个小僧人过来,双手合十道。 “你去马车上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安王妃拍拍季云菀的手,吩咐春桃和春枝照顾好她,才跟着小僧人去了。 季云菀往寺门口走,刚跨过院门,迎面遇见了太子。 “殿下。”季云菀停下来,朝他福了福身子。 太子也停下来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季云菀摇头,“和母妃一起来的,刚才主持让人来把母妃叫了去说话。” 太子点了点头,停顿片刻,看了看周围道:“有些话想和你说,去那边的亭子如何?” 季云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旁边不远有一处凉亭,她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到了凉亭,太子黯然道:“承弟的事,我很抱歉,若不是为了给我找解药,承弟也不会如此。” 季云菀垂眸,淡声道:“这不怪殿下,殿下也不想中毒的。世子心甘情愿去给殿下找解药,不怪任何人。” 她面色沉静,一袭狐裘披风,洁白的毛绒滚边衬得小脸粉白,如一枝在寒风中傲骨不折的梅花,散发着清淡幽香。 太子看着她有些恍神,郑重道:“承弟是为了我才出事的,我会永远记得这个恩情,以后会好好护着安王府,护着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殿下。”季云菀定定的瞧着他,一字一顿道:“世子只是下落不明,并不代表他不在了,我相信他还活着,安王府以及他的妻儿,要由他自己护着。” “若殿下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季云菀朝他福了福身子,转身便出了凉亭。 看着她的背影,太子想起初见,当时她还是个尚待闺中的娇弱姑娘,如今不仅为人母,还在遇上大事时变得这般沉静坚强,想起支撑她如此的是另一个男人,他的亲堂弟,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怅然。 从法华寺回去没几日就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落雪声,季云菀如往常一样坐在榻上用燕窝,春枝欣喜若狂地掀开帘子而入,“夫人,世子找到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失忆 “找到了?!”季云菀猛地站起身,抓住春枝的手,急急问道:“在哪儿找到的,人怎么样?” 春枝道:“是冯侍卫回来了,王妃让我来请你去暖阁。” 季云菀赶紧换了衣裳,春枝撑伞,春桃在一旁搀扶,三个人匆忙往暖阁去。 暖阁内,安王妃坐在上首,脸上神情又是欣喜又是复杂,见她来了,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对站在一旁的冯冀道:“行了,关于找到世子的事情,你说吧。” 季云菀一双眼睛亮亮的盯着冯冀,就听他拱手道:“夫人,世子那日落水后被边城一户做豆腐的人家救了起来,这些日子都是在那户人家里。” “我就知道世子不会有事。”季云菀欣喜地闭了闭眼,想到什么,有些紧张问道:“既然找到了,他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可是身上还有伤不方便上路?” 冯冀垂下头,停顿片刻才艰涩道:“夫人,世子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是他……自己不愿意回来。” “什么?”季云菀一呆,有些懵了,“他怎会不愿意回来?” “世子落水之前被石头砸中头部,被救起来后就失了忆,他忘记了落水之前的一切,不记得自己是安王府世子,不记得王爷和属下,也不记得……夫人了。”冯冀眼中闪过一丝难过,说道。 “失了忆……”季云菀喃喃自语,急忙问道:“有没有请大夫看?大夫也没有办法吗?” 冯冀道:“当地最好的大夫都无能为力,我这次回来,是王爷让我请冯神医过去看看世子。” “是了,冯神医什么病都能治好,只是失忆而已,肯定也能治好的。”季云菀攥着衣袖安慰自己,安王妃也在旁边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承儿活着,已经是万幸,如今只是失了忆而已,他上次也失过忆,很快就想起来了,这次有冯神医在,一定也能很快想起来的。” 季云菀想起他们初遇,祁承失忆的事情来,心下稍安。 安王妃请了冯神医来府里,说了祁承失忆的事情,冯神医挑了挑眉问道:“你们是想要我去给他治?” 安王妃点头,恳切道:“神医医术高超,与我家承儿也有几分交情,还请神医跑这一趟,帮帮我家承儿。” “我与他只有绑架的交情,没有帮忙的交情。”冯神医板着脸冷哼一声,他还记着祁承把他绑到京城的仇。 “冯神医,虽然世子绑了你来京城是他不对,可他也帮了你许多,你住的院子,你要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虫子和药材,他从来不问就帮你找到送去给你。你不愿意出诊的病人,他也统统替你挡在门外。这也算能帮忙的交情吧?”季云菀在旁边缓缓开口,顿了顿又道:“何况,你不是一直说在京城待厌了,皇上皇后三天两头宣你进宫,哪个皇子皇孙生了点小的病症也要找你,如今有能光明正大离开的机会,你不想走吗?” 最后这几句说的冯神医心中一动,他摸摸下巴,言语间有些松动,“让我随行也行,不过把他治好了,随我去哪里,不能再强迫我了。” 季云菀点头,“我答应你,就算到时候世子又要绑你,我帮你阻止他。” 冯神医有些不放心,迟疑道:“话说的好听,你又不在那里,如何能阻止他?” 季云菀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话音刚落,安王妃就皱眉道:“菀儿,你如今怀着身孕,如何能在路上奔波?你不能去,就待在府里等承儿回来。” “母妃,我已经想好了,我如今待在府里也是不放心,还不如和冯神医他们一道去,说不定能帮世子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季云菀打定主意,说道。 “不行,边城离京城路途遥远,你时双身子的人,如何能去那么远的地方?何况现在又入了冬,说不定在路上还会遇上大雪,若是你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等承儿恢复记忆,我要如何向他交代?”安王妃坚决不允,对冯神医道:“若神医担心,我给王爷修书一封,有王爷在,不会让承儿为难你的。” “其实,如果夫人愿意,确实要跟着一起去。”冯神医慢吞吞道。 季云菀舒展眉,安王妃却是皱眉,“神医这话怎么讲?可是不相信我和王爷?” “和相不相信你们无关。”冯神医摆了摆手,问道:“世子之前失过一次忆?也是伤的头部?” “是的。”安王妃不解地点头,“这和让菀儿一起去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冯神医皱眉说道:“如果这次伤的和上次伤的不是同一处,兴许只要我去就能让他想起来,可若是两次伤的都是同一处,那就难办了,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他想起来。” 安王妃心一沉,问一旁的冯冀,“世子这次伤的可是和上次伤的是同一处?” 冯冀想了想,迟疑道:“和上次伤在差不多的位置,至于是不是同一处,属下也不敢确定。” “如今没看到人,什么都不好下定论。”冯神医道:“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你们最好让一个他身边熟悉亲密的人跟我一同前去,容易让他想起以前的事情,夫人和世子感情好,是最佳的人选。” 安王妃蹙眉思量片刻,仍是道:“菀儿去我不放心。我是承儿的娘,我可以随神医一起去。” “母妃的身子刚好没多久,在路上奔波又把身子累坏了怎么办?再说这府里也需要母妃打理,母妃还是让我去吧。”季云菀拉着安王妃的手再三央求道:“母妃,让我去吧,我在府里一直担心也养不好胎,还不如让我去了,能看到世子,我才安心。一路上有冯神医在呢,我再多带几个嬷嬷丫鬟,不会有事的。” “菀儿……”安王妃纠结不已,她知道儿媳是最好的人选,可她实在担心儿媳有孕的身子,就怕路上有个什么闪失。 正僵持着,冯冀突然在旁边道:“王妃,就让夫人一起去吧,我会保护好夫人的安全。” 季云菀连忙高兴道:“母妃,有冯侍卫在一旁保护,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安王妃看着他们,最终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就去吧,可是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 “知道了,母妃,这是我和世子的孩子,我会保护好的。”季云菀轻抚小腹,柔声道。 从京城到祁承如今所在的边城,马车最快也要十天的时间,安王妃把府里最大最宽敞的马车挑了出来,让人在里面放上各种被褥软枕,还有点心瓜果以及书籍话本。 他们这次去,一个月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季云菀让春桃和春枝把她和祁承冬日要穿的衣裳,多带了几件在马车上。 严霜霜和季云舒知道她要去边城的消息,过来看望她。 “表妹,你真的要跟着一起去?”严霜霜看着她还尚未显怀的肚子,担忧道。 “表姐,我已经打定了主意,昨日冯神医也给我把了脉,已经满了三个月,胎象很稳,只要路上注意些,不会有事的。”季云菀微微笑着道。 季云舒见她打定了主意,只好叮嘱道:“路上小心些,早日和世子一起回来。” “我会的。”季云菀点点头,认真道。 翌日一早,便要出发了。安王妃在门口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她几句,才放她上马车。 这次去边城,她除了带春桃和春枝两个丫鬟,还有安王妃给她的两个嬷嬷。她和春桃春枝一辆马车,两个嬷嬷一辆马车,冯神医一辆马车,一共三辆马车,并冯冀领的几个侍卫,出了城门,沿着官道而去。 一路上,遇到驿站就在驿站歇息,如果没遇到,冯冀就尽量找当地最好的客栈歇息,每日早中晚的膳食,也是尽量找当地最好的酒楼,不让季云菀和她腹中的孩子受饿。冯神医也每日都给季云菀把脉,看她的胎象是否平稳。 越往北走,寒风越是凌冽,外面冷风呼啸,马车里却是温暖如春,季云菀腿上搭着褥子,怀里抱着暖手炉,算了算日子问两个丫鬟,“我们出来已经十来天了,应该快到了吧?” “快了快了,马上就能见到世子了,世子若是知道夫人怀了孕,说不定立刻就能恢复记忆呢。”春桃笑着道。 季云菀也抿唇笑,然而想着他失了忆,心中终是忐忑,晌午停下来歇息,冯冀过来给她送吃食,她便问冯冀道:“世子除了失忆,没有别处受伤吧?救他的那户人家,待他可还好?” “那户人家待世子还不错,请大夫给世子治好了身上其他处的伤,世子伤好后,就在他们铺子里帮忙。”冯冀顿了顿,犹豫道:“夫人,世子如今失了忆,如果做出一些让您失望的事情和举动,还请您原谅他不要放在心上。” “什么让我失望的事情?”季云菀疑惑的看他,问道。 “就是他忘了您之类的……”冯冀有些支吾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胡巧儿 季云菀听了,不在意地笑道:“没事的,有冯神医在,我相信世子很快就能恢复记忆的。” 冯冀低头紧抿嘴唇,不吱声了。 季云菀也没放在心上,又过了两日,到了祁承如今在的边城。 这是座叫凌关的边城,因着靠近北疆,城门前官兵检查都要比别处仔细几分。安王爷知晓他们到了,早已经派了人在城门口等。 季云菀一行人顺利进了城,直接到了安王爷下榻的院落。 安王爷下榻在凌关城知府名下的一处院落,马车在门口停下来,季云菀急急下了马车,就去前院大厅见安王爷。 “父王,世子在哪儿?我想去见他。”见到安王爷,季云菀福了福身子,就迫不及待问道。 安王爷却是淡然道:“如今天色已经快黑了,既然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一路上车马劳顿,还怀着身子,我已经让下人收拾好了屋子,你和神医都去歇息一晚,明日就带你们一起去见承儿。” 季云菀还要开口,安王爷已经唤了丫鬟过来,吩咐道:“领世子夫人和神医都回屋歇息。” 季云菀只好按捺住迫切的心情,和冯神医一道随下人去了后院。 大厅里只剩下冯冀和安王爷两人,安王爷面色沉重问道:“你可跟菀儿讲了承儿如今的状况?” 冯冀道:“只讲了一部分,夫人只知道世子失了忆,并不知道他还……”他顿了顿,“我担心夫人会伤心。” “明日见了人还是要伤心的。”安王爷闭了闭眼,摆摆手,“你也奔波了一路,下去歇息吧。” “是,王爷。”冯冀拱手退下。 边城严寒,屋里都是烧的炕,季云菀洗漱后躺下,想起明日便能见到祁承,欣喜地辗转半晌,后半夜才睡下。 前一夜睡得晚,第二日窗外刚透出亮光就醒了。春桃和春枝打着哈欠,从屋外端来热水,服侍她洗漱,春枝搓着双手道:“这凌关比京城冷多了,我瞧着外面天色不大好,怕是有一场雪要下。” “幸好我们已经到了,若是半路上下雪,可就麻烦了。”春桃给季云菀梳了发,去外面让人传早饭。 这院里的下人都是凌关知府送过来的,厨娘更是精挑细选过后才送来的,一早便知道了有位怀有身孕的世子夫人要来,因此早饭极尽细致,小米粥,豆沙卷,江米糕,全是在京城府中吃惯的食物。 季云菀用完早饭,让春桃取了狐裘披风来给她穿上,就迫不及待去找安王爷,她想立刻见到祁承。 安王爷也已经用完了早饭,正和冯神医在前院大厅里说话,见她来了,吩咐下人套上马车,一起出门。 马车骨碌碌的在路上走,安王爷沉默片刻,出声道:“莞儿,承儿如今在救他那家的豆腐铺子里帮忙,那户人家里,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 季云菀还没明白他话里是什么意思,马车就停了下来,冯冀在外面道:“王爷,到了。” “总之,你要记得,他是失忆了才如此,承儿心中,始终是有你的。”安王爷面色肃穆,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季云菀听的一头雾水,楞楞跟在后面下了马车。他们停在一家小铺子前面,铺子门口摆着卖豆腐的摊子,见他们来了,一个三十来岁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忙迎了出来。 “王爷。”中年男子躬身行礼。 安王爷问道:“承儿呢?” “……在里面。”外面刮着刺骨的寒风,中年男子额上却渗出了冷汗,战战兢兢欲哭无泪道:“世子一定要在里面帮忙,我拦不住……” 安王爷没说什么,只道:“带我们进去吧。” 中年男子忙领他们进门,经过前面的厅堂,到了后面的豆腐房。 豆腐房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在转动石磨,房里还有一个妇人和一个十五六岁模样,长相清秀的少女在忙碌。见他们进来,妇人忙伸手擦了擦围裙起身,那个少女警惕的看着他们,目光落到季云菀的身上。 “承儿。”安王爷对着祁承唤了一声。 祁承停下动作,转过身来。 季云菀看着祁承,不由自主的上前,目光盈盈泛着泪光。两个月没见,他消瘦了许多,脸上的轮廓变得锋利,额角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疤。 “承儿,这是莞儿,你的夫人。”安王爷在一旁道。 季云菀就见祁承朝自己看过来,那目光陌生至极,虽然早已有预料,也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让她心中一痛。 她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头对冯神医道:“还请你给世子瞧瞧。” 说完,她朝祁承走过去,在面前停下,微微笑道:“这是冯神医,当初你和我一起从林州请回京城的,母妃的病便是他治好的,让他给你瞧瞧。” 说完,温声问他,“你如今住在哪儿?” 一旁的中年男子忙道:“就住在后院,我引你们过去。”说着在前面带路。 “走吧。”季云菀又是朝祁承一笑,眼睛弯弯,笑意盈盈看他。 祁承低头看着她,脚步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动,旁边的少女突然出声,“阿承哥!” ……阿承哥?季云菀一愣,就见少女跑到祁承身边,一双眸子警惕的看她,“我陪你一起去。” “巧儿!”一旁的妇人急了,忙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瞪了她一眼,斥声道:“这是贵人一家的事,你捣什么乱!” “娘!”胡巧儿气的跺脚。 妇人于氏拉着女儿不松手,朝季云菀讪笑道:“小姑娘家家,您别见怪。给世子治伤要紧,您快和世子去屋里吧。” 看着祁承,看着少女,想起下马车之前安王爷说的话,季云菀心中波涛汹涌,一颗心往下沉。 后院左边的偏房里,冯神医给祁承把完脉,又检查了一下伤处,神色凝重地摇头,“不妙,实在不妙,世子两次受伤,都是在同一处。” 安王爷皱眉,忧虑地问道:“如何不妙?承儿可还能恢复记忆?” 冯神医道:“如果伤的不是同一处,只需要每日施针,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两个月,让淤血散去,就能恢复记忆。可如今世子两次伤的是同一个地方,施针恐会不准,对大脑产生损伤,只能任由淤血自己散去。至于何时能散,快则半个月,慢可能就要一辈子了。” 看着祁承陌生的目光,季云菀眼中酸涩,问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还有就是我之前从京城来的时候说的,亲近之人多和他说说话,兴许能让他早些想起来。”冯神医顿了顿,“虽然不知道顶不顶用,但也聊胜于无了。” “那世子随我们回京城将养吧,母妃很担心你,一直在盼着你回去。”季云菀隐去眼中的哀伤,看着祁承道。 祁承和她对视,喉头动了动,刚要开口说话,被她娘强硬拽在门口的胡巧儿急了,忙打断他道:“阿承哥,你答应过我现在不会离开的。” 祁承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松动,回过头对季云菀道:“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季云菀心中一凉,她勉力笑了笑,又道:“那便去随我们一起住吧,也好能方便照顾你。” 祁承又看了胡巧儿一眼,转回头看着她,缓缓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在这里住习惯了,去随你们一起住,会不习惯。” 季云菀的心彻底凉透了,她瞧着胡巧儿脸上欢喜的神情,扶住旁边的春桃,哑声道:“走吧。” 出来上了马车,看见她小脸苍白,眼神仓惶,安王爷担心道:“菀儿,你没事吧?” 季云菀转头看他,“父王一早便知道了?” 安王爷叹口气,“当初刚找到承儿的时候,我就准备带他回京城,可是因为那个姑娘的原因,他不愿意随我回京城,只愿意待在这家豆腐铺里帮忙。原本没欲让你过来,可又担心若你不过来,承儿和那个姑娘的感情会……”说着一顿,停了下来。 感情会越来越好。季云菀听出来了,她攥紧手指,她万万没想到,祁承失忆竟会给她整出一个姨娘来。 安王爷又安慰道:“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我看是因为那姑娘救了承儿的原因,承儿才对她特别一些,你和承儿感情深厚,你既然来了,他肯定会想起你的。” 季云菀咬牙垂眸,没有说话。 当晚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入睡了,做了一晚上的梦,翌日天未亮就醒了,她起身靠在床上看窗外。 天色亮了,春桃和春枝进来准备服侍她洗漱,看见她已经起身靠在床上,身上只着里衣盖着被子,单薄的肩头还露在外面,连件衣裳都没披,春桃忙拿了件衣裳过去给她披上,摸了摸她的手,蹙眉道:“夫人何时醒的?怎么不拿件衣裳披一下?这里不比京城,就算在屋内,不注意也是会很容易生病的。” “我忘了。”季云菀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手,确实有些凉。 春枝在一旁道:“夫人,世子的事你莫要太过伤心,我觉得昨日王爷说得对,是因为那个姑娘救了世子,世子才对她特别些。她和世子,哪里及得上你和世子感情深厚?世子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他只是失了忆,夫人就按冯神医说的多去和世子说说话,他定能早日想起你来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嫁给别人 “夫人,你还怀有身孕呢。”春桃也在一旁委婉的提醒。 季云菀摸着小腹,眸中神色幽深,她要好好瞧瞧,祁承失了忆,是不是就真的对她无动于衷。 用过早饭,她跟安王爷说想去豆腐铺子见祁承,安王爷点头道:“去吧,当心你的身子。”说完,让冯冀送她去。 豆腐摊子前面,胡巧儿一边搓着手跺着脚,一边大声地吆喝,“卖豆腐呐,新鲜滑嫩的豆腐……” “有多滑嫩?比不比得上巧儿你的脸蛋儿?”旁边传来调笑声,是这条街上的几个混混,胡巧儿对他们熟悉的很,懒得搭理他们。 见她不说话,那几个混混得寸进尺,凑过来嬉皮笑脸道:“我看巧儿这脸蛋儿比豆腐还滑嫩,瞧这脸蛋儿都冻红了,哥哥心疼得慌,让哥哥给你暖暖。”说着,伸手就要动手动脚。 “阿承哥!”胡巧儿尖叫一声,祁承从后头铺子里出来,黝黑的眼眸冷冷盯着几个混混,薄薄的嘴唇吐出一个字,“滚!” 这几个混混在祁承手底下吃过亏,知道他们不是他的对手,一边往后退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啐声道:“又不是你的婆娘,这般护着。巧儿,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这种捡来的野男人最是没有良心,睡了你又不给你负责,到时候跑了,我看你大着肚子往哪里哭去!” 祁承拧眉看着他们离开,一转头看到对面停了辆马车,昨日那个说是他夫人的女子正站在马车旁看他。 胡巧儿也看到了对面的人,她走到祁承身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安道:“阿承哥……” 祁承看着对面的女子,清楚的看到在胡巧儿抓住他胳膊的时候,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眸划过一丝伤楚,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胳膊,挣脱了胡巧儿的双手。 街上的风大又凌厉,对面女子一张嫩白小脸被风吹的通红,路上行人都频频回头看她,这凌关城里,还从未有过这样美貌的女子。 他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有过妻子,见了这女子的面也甚觉陌生,可是看到周围行人都肆无忌惮盯着她看,他心中忽然有些不爽,大步走到女子面前,挡住周围人窥视的视线。 “你来找我?进铺子里说吧。”祁承示意她跟自己进去豆腐铺子里。 季云菀跟着他往铺子里走,胡巧儿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祁承带她进去了自己住的房里,不甘心也要跟着进去,春桃在门外拦住了她,淡淡道:“姑娘,我们夫人和世子说话,外人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于氏也在一旁拉她,“巧儿,别闹,跟娘去前面!” 胡巧儿忿忿不情愿的被拉走了。 房里,祁承想给她倒杯茶,摸了摸茶壶却是冷的,他提起茶壶道:“我去重新给你泡壶茶。” 说着要往房外走,季云菀拉住了他,“不用了,我不渴。” 她冰凉的手指碰到他卷起袖口的小手臂,祁承才想起自己的房间也是冷冰冰的,不由得有些懊恼,开口道:“那去旁边的茶楼坐吧。”茶楼的包房里有炭盆,能让她温暖一些。 “不用。”季云菀摇摇头,收回手拢进披风中,在房里四处打量,“这两个月你就是住在这里?他们对你好么?” 祁承点头,“是的。胡叔他们对我挺好,一直让我住在这里,知道我失了忆,身上没银子也没赶我走。” “看出来了。”季云菀笑了笑,“那个姑娘喜欢你。” “那你喜欢她吗?”她忽然转头问道。 祁承一愣,“……巧儿救了我。” “所以你喜不喜欢她?想不想娶她?”季云菀解开披风扔到一旁的炕上,走到他面前站定,手指沿着他衣领慢慢往上滑。 两人离得很近,只有一掌的距离,能清晰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祁承站着不动,僵硬问道:“你这样问是要做什么?” 季云菀的手指一路滑到了他的下巴,冰凉的手指在他下巴上蹭了蹭,似笑非笑道:“如果你喜欢她想娶她,那我明日就回京城,从此当没有你这个夫君,你也最好不要恢复记忆了。” 被她蹭的下巴痒,祁承忍不住往后退了退,面前的人却突然向他倒过来,他急忙把人搂在了怀里。 “你不想让我恢复记忆,想起你和以前的事?”她温软的身子贴在自己身上,祁承紧绷着身体要推开她,却被她伸出手臂搂住了脖子。 “我怕你恢复记忆会后悔,你娶我的时候说过,这辈子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季云菀搂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也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夫君,如果你要娶别的女人,那就和离吧。” 她呵气如兰,呼出的热气全喷洒在了他耳廓上。听见她说和离,祁承脑中一热,伸手钳住她的腰,咬牙道:“可是他们说你怀了我的孩子。” 季云菀轻笑一声,“那又如何?我可以带着你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让他叫别人爹。” 祁承额上青筋跳了跳,手上力气又大了些,“我是王府世子,谁还敢让我的孩子叫他爹?” “嘶”季云菀蹙眉轻哼了一声,一双明眸带着水光瞪了他一眼,“你弄痛我了,会伤到孩子的。” 祁承反应过来他的手还钳在她的腰上,慌忙放开手,紧张地问:“没事吧?” 季云菀低头摸了摸小腹,抓住他的手放到小腹上,惋惜道:“孩子都好几个月了,你还没摸过他呢。” 祁承感觉自己手下一片平坦,咽了咽口水问道:“几个月了?为什么还摸不到?” 季云菀轻轻笑道:“才三个多月,冯神医说要四五个月才能摸到孩子。”说完,咳嗽了一声。 祁承眉头一皱,拿过披风来给她穿上,碰了碰她冰凉的手,说道:“你回去吧。” 季云菀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他,“你赶我走?” “……不是。”祁承张了张嘴,解释道:“这里太冷了,你会生病的。” “原来是担心我。”季云菀弯眼朝他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指在他胸口点了点,“记得我问你的话,明日去告诉我。” 她裹紧披风咕哝道:“这地方太冷了,真想立刻回京城。” 说完,推开门出去,唤了春桃离开。 等她一离开,胡巧儿就急忙跑到祁承身边,焦急问道:“阿承哥,她和你在屋里说什么了?” “……没什么。”祁承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摇头道。 胡巧儿见马车走远了,他还一直瞧着,咬唇道:“阿承哥,豆腐还没做完呢。” 祁承收回目光,“进去吧。”转身回了铺子。 当晚,祁承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季云菀让他俩的孩子当着他的面,管别的男人叫爹,一家三口在他面前其乐融融,气得他天没亮就醒了。 睡不着他索性去豆腐房忙碌,胡巧儿起床见他忙的满头大汗,惊讶道:“阿承哥,起这么早呀。” 祁承闷闷“嗯”了一声,低头推着石磨。 胡巧儿也没多想,她在豆腐房帮了会儿忙,见天色亮了路上行人变多了,就把做好的豆腐搬到外面开始卖。她一直注意着街上,担心阿承哥的那位夫人还要来,心里忐忑极了。 巳时过了都没瞧见人,她刚舒了口气,就见祁承从铺子里出来。 “阿承哥,你去哪?”见他要往街上去,她忙问道。 祁承没回答,只道:“你安心卖你的豆腐。” 胡巧儿心中忽然有些慌,她朝铺子里喊,“娘,我出去一趟,你看着摊子。” 正要朝祁承追过去,她娘于氏出来拉住了她,跺脚道:“闺女,他是去见他的夫人,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胡巧儿一听更急了,“阿承哥都不记得她了,还去见她做什么?娘,你放开我,我要和阿承哥一起去。” “闺女啊,你怎么就这么拎不清,他是堂堂王府世子,他的夫人也是京城贵女,他们都不是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能得罪起的。他们的事,你就不要再上赶着掺和了。”于氏拉着她苦口婆心地劝,“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他若只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可他不是,他是王府世子,还已经有了夫人,闺女,你听话放弃吧,再换个人喜欢啊。” “可我就是喜欢他,我只喜欢他……”胡巧儿双眼含泪,一脸的伤心。 于氏沉重地叹了口气,寸步不离的跟着女儿,不让女儿离开。 屋里的炕烧的暖洋洋的,季云菀靠坐在炕上心不在焉地翻看话本,等不住了,吩咐旁边的春桃,“你去外面看看世子来了没,若是没来,让冯冀去瞧瞧他是不是一直在豆腐铺子里。” 春桃正要出去,春枝从外面匆匆进来,高兴道:“夫人,世子来了。” 季云菀心情一震,忙理了理头发,又把身上的中衣扯松了一些,才开口道:“请他进来。” 祁承进去屋里,一眼就看见他的夫人倚靠在炕上的软枕上,双颊和嘴唇被屋里的热气熏的红润,中衣的领口松垮,胸口露出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 “昨日问你的,想好了吗?”季云菀撑着下巴看他,袖口下滑,露出一截光洁莹润的小手臂。 第一百一十四章 搬到一起 祁承定定瞧她一眼,垂眸道:“我只是把巧儿当做妹妹看,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 “既然这样,那你随我和父王回京城。”听他这样说,季云菀弯唇一笑,高兴道。 “不行。”祁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见他的夫人脸色一下不高兴了,顿了顿解释道:“我答应过巧儿,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别的姑娘,不愿意和我回京城。既如此,那你就和她一起过吧,我自己回京城了。”季云菀耷拉着脸,掀开被子就要从炕上下来唤丫鬟。 “不是,你听我解释。”一听她说要回京城,祁承就想起昨夜做的她让两人的孩子叫别人爹的梦,上前就按住她不让她唤人。 “解释什么?你既然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那就没什么好解释的。”季云菀不想听他说话,胳膊被他按住动不了,便伸脚去踢他。 祁承被她闹的有些火大,伸手就攥住她的脚腕,掌心触及滑腻,才反应过来她光着脚,没穿鞋袜。 “……坐好,不许动。”祁承喉头滚动,目光严厉瞪了她一眼,又见她在刚才的挣动间,中衣的领口松的更开了,都能隐隐看见里面的桃红色肚兜,他额角跳了跳,扯过被子裹到她的身上,把她脖子以下裹得严严实实。 他深吸一口气,解释起了为何还不能离开这里的缘由。 “凌关城外有一个山头,山上有一个匪首,之前下山无意间看上了巧儿,扬言要把巧儿抢回山上做压寨夫人。当初巧儿救了我的时候,我就答应过她和她的父母,会保护好她的安全。” 季云菀裹着被子坐在炕上,不满地皱眉,“不过就是一个山匪而已,让官兵去剿灭了就是,这算什么你不能走的理由?” 祁承道:“那山上的地势险峻复杂,易守难攻,而且地下还有许多的密道,官兵去剿过,还不止一次,可是每次都无功而返。那个匪首,也颇有些能耐,好几次偷偷潜入城中,官兵围追堵截,都没把他抓住。”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是不愿意离开这里,只是我答应过的事情不能反悔,胡叔一家又对我有救命之恩,保护好巧儿,也算报答了他们。我答应你,只要抓住了那个匪首,就随你回京城。” “行吗?”他软了语气,黝黑双眸有些央求的看着她问道。 季云菀和他对视片刻,撇撇嘴,不太高兴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她拉长声音。 “不过什么?”祁承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你要搬到这里来住,冯神医说想让你尽快恢复记忆,就要跟你多讲以前的事情。”季云菀仰头委屈看着他,“这么冷的天,你忍心让我每天过去找你?” 他那屋里太冷,她又怀着身孕,祁承只略微想了想,便道:“好,我明日就搬过来。不过巧儿那里,需要人保护。” “没问题,让冯冀带着侍卫保护她就行了。也不用等明日了,现在就搬过来。”季云菀掀开被子高兴地就要跳下床。 “当心。”看着她的动作,祁承实在担心她的肚子,上前扶住她,弯腰替她穿上鞋袜,又取过一旁的外衣让她穿上,等裹严实了,才让她唤下人进屋。 胡巧儿在铺子里焦虑不安等祁承,没等到他回来,却等来了冯冀和春桃几个。 “阿承哥呢?”她上前就问。 春桃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朝于氏和胡叔笑着道:“多谢你们救了世子,这是我们夫人送来答谢你们救命之恩的。” 说着往旁边的春枝看了一眼,春枝从马车里端出一个用布遮住的托盘,扯掉布,托盘上面满满当当的金元宝。 于氏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她脚有些软,扶着身边的丈夫,诚惶诚恐道:“这……这也太多了。” “跟世子的生命比起来,这些不算什么。”春桃微微一笑,正想让春枝把托盘放到桌上,胡巧儿冲了上来,焦急问道:“我们不要银子,阿承哥呢?!” 春桃看着她淡淡道:“世子从今天起就不在这里住了,我们是来给他收拾行李的。这些日子,多谢你们关照了。” “哪里哪里,他也帮了我们许多忙。我带几位去他屋里收拾。”于氏拉住女儿,上前陪笑道。 胡巧儿却是用力挣脱了她娘,红着眼睛不相信道:“不可能的,阿承哥答应过会保护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春桃道:“世子答应过的事自然会做到,我们暂时不会离开凌关城,直到把威胁到姑娘的山匪抓住。冯侍卫会带人日夜保护在姑娘身边,他们都是王府最精锐的侍卫,姑娘大可以放心。” “多谢夫人,多谢各位大人和姑娘。”听说他们会保护好女儿的安全,胡叔连连感激地道谢,拽过女儿,朝于氏道:“还不快带几位去收拾。” 祁承的行李也没有什么,衣裳之类的从京城就带来了好些,春桃和春枝随意收拾了几样就出来了。 眼见她们要走,胡巧儿挣脱开她爹的钳制,冲过去就问道:“是阿承哥主动要搬走的,还是你们夫人自作主张让他搬的?” 春桃似笑非笑瞧着她,缓缓道:“自然是世子主动要搬去和我们夫人住的。世子心疼夫人怀着身孕来回奔波,担心她冷着冻着,就算是失了忆,世子心里还是有我们夫人的。在我们世子心里,旁的人再怎么做,都比不上我们夫人的一根手指头。” 看着马车走远,胡巧儿脸色惨白,想起那位夫人,忍不住咬牙,真是好厉害的人,不过见了两面,就让阿承哥心甘情愿跟她走了。 “好闺女,听娘的话,那王府世子不是我们这种人家能高攀上的,他和他夫人感情又好,你何必进去掺和一脚?你看这么多的金元宝,足够我们一家人过上几辈子的好日子了,他们又愿意保护你抓住那个匪首,这样的大恩大德,你就歇了这颗不安分的心吧。”于氏看着女儿愤怒的模样,心中不安又担忧,苦口婆心的劝。 “娘,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分寸。”胡巧儿绷着脸甩开她娘的手,大步往街上走。 “巧儿……”于氏不安要追过去,一旁的冯冀拦住了她,“我去跟着她。” 说完,顺着胡巧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女儿有人保护,于氏松了口气,她和丈夫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担忧。 听说儿子搬来了和他们同住,安王爷很是意外,他之前找了儿子好几次,都被拒绝了,没想到儿媳一来,儿子就愿意搬过来了。 安王爷很是欣慰,儿媳对儿子有影响是好事,说不定在儿媳的影响下,儿子很快就能恢复记忆。 他们到凌关城的时候,就已经进了十二月,再过不久年关将至,安王妃从京城送了信来,询问祁承的情况和回京城过年的事宜。安王爷看完信后,去和儿子儿媳商量。 “父王,不如你先回京城,我和世子就留在这里,等胡姑娘的事情了了,再回去。”季云菀沉吟片刻,说道。 安王爷有些不放心,“承儿还失着忆,你又怀着身孕,留你们两人在这里,行吗?” 祁承皱眉,有些不太高兴,他虽然失了忆,但并不代表他的功夫也不记得了,他开口道:“我会保护她的。” 季云菀看他一眼,笑眯眯道:“父王,有世子在呢,还有王府的侍卫,不会有事的。” 安王爷看着他俩的模样,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也是多余,便道:“好吧,我先行回京城,你们等胡姑娘的事情了了再回去。山匪狡诈,遇见了不可鲁莽,不可逞能,千万记得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知道了,父王。”季云菀点头,见祁承无动于衷,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臂,他只好也跟着点头,“知道了。” 翌日安王爷就启程回京城,他把大部分的侍卫都留了下来保护儿子和儿媳,只随身带了寥寥几个侍卫同行。 这日用过早饭不久,天空就飘起了雪,季云菀正在房里给祁承讲他们初见的情形,还在纸上画绵州庄子中那棵杏花树给他看,听说下雪了,扔下毛笔扑到窗户边就要推开看。 祁承拦住她,“不行,开了窗冷风会吹进来。”她怀着身孕,生病就糟了。 “那我出去看。”季云菀从炕上下来,要开门出去看。 “多穿些再出去。”祁承给她多加了两件衣裳,又取过披风给她穿好,拿过暖手炉让她抱着,才放她出门。 雪下的很大,洋洋洒洒落了满地,不一会儿地上就全白了。季云菀刚在廊下看了一会儿,祁承伸手碰了碰她面颊,觉得有些凉,就强硬带她回了屋里。 听着窗外的落雪声,季云菀在屋里一点点讲他们初见后的事情,到了晌午,两人用完了饭,季云菀有些困倦要歇晌,伸脚踢了踢祁承,让他回自己的房间。 祁承走后,春桃和春枝进来服侍季云菀歇晌,春桃不解的问:“夫人,既然世子都回来了,你为何还要和他分房睡?” 世子回来的那天,她们原想把世子的行李放到夫人房间,结果夫人让她们拿去了隔壁,世子都回来好几天了,白天两人还是在一起,一到了睡觉休息的时间,夫人就会把世子赶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孩子是谁的 季云菀打着哈欠,“他人是回来了,可他还没记起以前的事情。什么时候记起以前的事情了,什么时候让他进屋。” 春桃和春枝对视一眼,春枝有些犹豫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方才瞧着,世子出去的时候好像有些不大高兴。” “不高兴就不高兴,谁让他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季云菀冷哼一声,他借着失忆在外面乱勾搭别的姑娘,她还没有不高兴呢。 年关将至,这凌关的边城也洋溢起了过年的气氛,城外山上的匪首迟迟没有动静,想着他们这个年怕是就要在这里过了,季云菀挑了一日带着人上街采买过年要用的物件。 住的宅院里一应家具器皿都是新的,他们也不需要走亲访友,要采买的不过是一些吃食和红灯笼红绸子之类的装饰物件,以及每人新添置几身新衣裳。 街上人多,祁承一路上都护在季云菀身侧,等到回去宅院,又小心翼翼扶她从马车上下来。 胡巧儿躲在院墙拐角,看着她的阿承哥对他夫人那般温柔体贴的模样,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嫉妒,明明阿承哥都已经失了忆,不记得他的这位夫人了,为何还会对他夫人这样的好? “胡姑娘。”冯冀在后面冷不丁地出声,“你也看出来了,就算世子失了忆,他也是喜欢我们夫人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别再纠缠我们世子了,他根本不喜欢你。” 胡巧儿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和羞愧,脸皮涨得通红,转头怒气冲冲朝他道:“我和阿承哥的事,要你一个下人来管?你不要再跟我了!” 说完,大步跑走了。 冯冀皱了皱眉颇为不耐,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想起夫人的吩咐,还是耐着性子跟了上去。 又落了一场雪,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院子里下人不多,一早起床季云菀就一人赏了一个荷包,里面包着银锭子,放了他们去休息。 “唔……”她躺在炕上,时不时翻身趴在炕沿干呕。自从腹中的孩子满了四个月,她的孕吐反应就严重起来,吃什么吐什么,府里的厨娘换着花样做吃食,然而效果不大。不到一个月,季云菀就瘦了一圈。 冯神医给她把脉,说是正常的怀孕反应,没其他的法子,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祁承眉头紧锁,每次盯着她的小腹,都神情严肃。 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但想来应该是不太好的。季云菀等到这一阵恶心的劲儿过了,拿起一颗酸酸甜甜的蜜饯放进嘴里,好受了一些,才靠在他的怀里,伸手戳了戳他的下巴道:“在想什么?” 祁承仍是盯着她的小腹,面色严肃,半晌才幽幽道:“这个孩子,我不太喜欢。” 季云菀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怪不得这些天每次让他摸她的小腹,他都不太情愿。 “为什么?”她翻身坐起,看着他认真问道。 “……因为他不听话,害你受了这么多的罪。”祁承皱眉,拉着脸道。 他什么都不记得,对她腹中的孩子原本没有感情,不过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渐渐对这孩子有了几分感情。可是如今才四个多月,这孩子就这般折磨她,要是以后大了,还不知道会如何。 季云菀怔住,原来是这个原因。她微微一笑,跪坐起身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乐意受罪,谁叫这是你和我的孩子。” 说着,抓住他的手掌贴到小腹上,仰头含笑道:“你摸摸他,你多摸摸,他就听话了。你是他的爹,你怎么能不喜欢他?” 顿了顿,故意道:“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去给他找一个喜欢他的爹。” 祁承的脸一下黑了,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咬牙道:“你是堂堂世子夫人,能不能守守妇道!” 他脸色难看,手上的动作却渐渐轻柔,生怕伤到她腹中的孩子。 “那也要看你这个世子如何表现。”季云菀笑得开怀,突然胸口又是一阵恶心,忙推开他,又趴在炕沿干呕起来。 祁承的脸更黑了,强忍着伸手轻拍她的背,端过茶水来给她漱口。 在房里消磨了一上午,晌午来了一辆马车,是安王妃让人从京城送来的,说是担心他们在边城吃穿不好,送来给他们的一些衣裳吃食。 下人把马车里的东西搬出来,有燕窝花胶之类的补品,有新制的狐裘披风和各色衣裳,还有各种各样的点心。 春桃和春枝在旁边一边看一边议论。 “这燕窝花胶都是给夫人补身子的呢,我们又不在这里长住,王妃送来这么多,怎么吃的完?” “这披风和衣裳也都是给夫人的,王妃想的真周到,知道如今夫人月份大了,往日的衣裳穿不了了,特意做了些新的送过来。” “还有这些点心,全是夫人爱吃,这里又买不到的。这个山药枣泥糕,前两日夫人还说想吃呢。” 祁承从头听到尾,这一马车的东西,竟然没有一样是给他的。 “这是我娘让人送来的?”祁承看着季云菀,表情十分一言难尽,“她是我亲娘,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 季云菀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幸灾乐祸道:“母妃许是真的忘了还有你这个儿子了,谁让你不回京城,又想不起来以前的事。” “……”祁承郁闷不已,想不起来他有什么办法? 晚间饭菜摆上桌后,季云菀就没让人在旁边伺候了,让春桃和春枝领着下人们去旁边的厅里摆了个桌子,任他们吃饭喝酒玩闹。 季云菀和祁承两人在屋里用饭,有一道酸笋鸡汤季云菀很喜欢,难得胃口好,祁承见她喜欢,给她多盛了一碗。 这边院子里温馨融融,街头豆腐铺子里,气氛却是有几分冷清。 “巧儿,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就高兴一些,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饭,别想其他人了啊。”于氏把饭菜都端上桌,解下了围裙,对一旁闷闷不语的女儿道。 “我去请外面的大人一起进来吃饭。”胡叔拉开门到了门外,冯冀正抱着手中的剑站在廊檐下。 “大人,大年三十的,还劳您在这儿守着,一起进去用饭吧。”胡叔笑着邀请道。 冯冀拒绝道:“不用,你们一家人吃吧,我等会儿回去吃饭。” 胡叔又邀请了两次,见他执意不肯进去,只好作罢。 过了会儿,换班的侍卫来了,冯冀交代两句,就离开了。 屋内,胡巧儿闷着头吃完了饭,扔下碗筷说了一声:“我吃完了。”就回去了自己房里。 于氏和胡叔对视一眼,胡叔脸色沉沉道:“年后给巧儿找一户人家吧,定了亲,她就不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思了。” 于氏叹气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希望那个匪首快些被抓到,到时候世子和夫人走了,巧儿的心思也能歇了。” 两人商量完,就起身收拾碗筷,刚收到一半,突然听见女儿房内传来“噗通”一声。两人吓了一跳,慌忙跑过去,推开门一看,女儿摔在了衣箱前面,旁边倒着一个凳子,想来是女儿想踩着凳子在衣箱翻找什么,结果没踩稳,摔了下来。 “巧儿,没事吧?”于氏过去想扶起女儿,却见女儿的小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伸手捂着小腹,“娘……” 于氏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就见女儿的下身浅色衣裙上,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巧儿!”她惊叫一声,心中骤然涌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胡叔连夜去请了大夫来铺子里,大夫证实了于氏心中的猜想,两夫妻如遭雷击,千恩万谢央着大夫保密,等送走了大夫,两人回去屋里,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开始审问女儿。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胡叔冷沉着脸,怒火中烧地质问。 于氏坐在床边哭的伤心欲绝,“巧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哟,你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就和别人珠胎暗结了?如果传出去,我们怎么见人?” 胡巧儿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她脸色惨白,还沉浸在自己怀了孕的事实里没反应过来。 “快说,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都这样了你还想替他瞒下去?!”见她不说话,胡叔用力拍了下桌子,暴怒道,“再不说,我就把你赶出去,当没有你这个丢脸的女儿!” “巧儿,你快说啊,你想急死我们是不是。”于氏拉着女儿的手,急的直跺脚。 胡巧儿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手背上,她哽咽着道:“是……是阿承哥的。” 用完了晚饭,季云菀就有些困倦了,她最近动不动就犯困,十分的嗜睡。 “你走吧,我要睡了。”她靠在祁承怀里打了个哈欠,伸手推了推他。 祁承有些不高兴,明明两人是夫妻,可他这个夫人白天对他投怀送抱,一到晚上就貌不留情的把他赶走,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这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了,害他一点夫君和王府世子的威严都没有。 他要重振夫纲。打定主意,祁承没有像往日那样直接离开,而是把她抱到炕上,说道:“我去打热水来给你洗漱。” 季云菀靠着软枕,困倦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留下她 等到洗漱完,要到炕上歇息,季云菀才反应过来,祁承还在屋里没有离开。 “把春桃和春枝叫进来,你回去歇息吧。”她歪在炕上,打着哈欠道。 “今日是大年夜,就让她们尽情吃茶喝酒去吧,我在旁边守着你。”祁承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到桌边,一本正经的道。 季云菀趴在软被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打的算盘,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咕哝道:“随你。” 然后,她就把头往软被里缩了缩,阖上双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祁承见她不管自己,睡的如此的心安理得,心里也是十分服气。等她睡着了,小心开门出去吩咐了春桃和春枝几句,又回来继续坐到桌子旁守着。 季云菀醒过来,就见祁承还坐在桌旁,就着桌上的烛灯看书,想来应该是三更天了,隐隐约约能听见外面传来的鞭炮声。 听到炕上的动静,祁承放下书,端着烛灯过去,俯下腰轻声问道:“怎么了?是口渴了还是想起夜?” “口渴了。”季云菀躺在被子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朦胧。 “我去给你端茶。”祁承走回桌边,摸了摸桌上的茶壶,是凉的,他提着茶壶出门,过了会儿,才重新提着茶壶进来。 “有点烫,你慢点喝。”他坐到炕上,扶季云菀起身,倒了杯茶然后吹了吹茶面,才递给她,仔细叮嘱一声。 季云菀喝完茶,他又接过茶杯放到一旁,扶她重新躺下,给她掖了掖被角,说道:“睡吧。”然后转身要重新回去桌子边,刚走了一步,却发现他的手掌被一只绵软光滑的小手给拉住了。 “你要在桌边坐一整晚么?”季云菀拉着他的手摇了摇,轻声道:“上来一起睡吧。” 祁承喉头动了动,吹灭了烛灯,脱掉外袍小心翼翼上了炕,刚掀开被角躺进去,一具温软带着馨香的身子就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他一动不敢动,僵硬了好一会儿,听见怀里人呼吸渐稳,才放松下来,手臂悄悄动了动,圈住了怀里人的腰。 翌日一早,祁承是被下巴上的搔痒弄醒的。他睁开眼,就看见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在他下巴上胡乱的挠,微微低头,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秋水盈盈的眸子。 两人贴得很近,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胸口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睡了一夜,两人衣衫都有些凌乱,低头就能瞧见她莹白修长的脖颈和圆润的肩头从中衣露了出来。 他抬头,扯过被子给她盖严实,又往炕沿边移了移,分开了一些两人的距离,才轻咳一声问道:“你醒了?” “一早便醒了,你可真能睡,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季云菀伸手掰着他的脸去看案桌上的沙漏,都快巳时了。 暖玉温香在怀,他昨晚心猿意马良久才睡。一看都已经这么晚了,忙要掀开被子起身,“你饿了吧?我让人送早饭进来。” “还不饿。”季云菀拉住他,不让他起身,又靠到他胸前,慵懒道:“再躺一会儿,我现在还不想起来。” 祁承只好又陪着她躺在炕上,过了会儿,伸手轻拍她的肩膀,“起来吧,你还没用早饭。”说完,就不容抗拒的扶她坐起,自己先下了炕穿好衣袍,又帮她穿好衣裳,然后开门出去吩咐下人送热水和早饭进屋。 早饭是小米南瓜甜粥和热腾腾的小笼包,还有豆沙卷以及芙蓉饼。春桃和春枝端着托盘出去,前院的小丫鬟过来道:“春桃姐姐,春枝姐姐,豆腐铺子的胡叔一家人来了,说是求见世子和夫人。” “他们来做什么?”春枝拧眉,胡叔两夫妻是老实人,可他们那个女儿,实在不招人待见。 “让他们在前院等着,世子和夫人在用早饭呢,不能打扰。”春桃抬了抬眼皮,淡淡吩咐道。 “是。”小丫鬟领命退了出去。 等到屋里两人慢条斯理的用完早饭,春桃才禀告道:“夫人,世子,胡叔一家人来了,要见夫人和世子。” 季云菀眉梢微动,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说道:“请他们进来吧。” 春桃让人把他们带到了后院的厅堂,季云菀和祁承已经在了,见他们来了,让人上茶。 “胡叔,婶子,你们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季云菀吃了口茶,笑着问道。 胡叔和于氏对视一眼,想着来的目的,搓着手十分窘迫。 见他们窘迫的模样,胡巧儿又一直在旁边低着头不吭声,季云菀顿了顿,又笑着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如果是的话,尽管直说,我们能帮得上的,一定帮。” 越听季云菀语气温柔的对他们说话,胡叔便越觉是羞愧,他看一眼旁边闷不吭声的女儿,拉起她,大巴掌拍在她的身上,羞愧难当道:“夫人,你不用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对不起你,养了这么个不自爱祸害人的女儿!” 胡巧儿咬着嘴唇任由她爹打骂,面色苍白,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胡叔下的手重,一巴掌一巴掌拍的胡巧儿都快要站立不住,于氏心疼女儿,扑过去把女儿护在身后,抹着眼泪喊道:“当家的,别打闺女了,闺女刚损了身子,你是想要闺女一尸两命不成。” 看着面前的一家人又是打又是骂又是哭,吵吵闹闹成了一团,季云菀蹙眉,祁承也皱起眉头,沉声道:“胡叔,婶子,到底何事?什么叫一尸两命,巧儿怎么了?” 胡叔摸了把脸,蹲到地上,不说话,只沉重的唉声叹气。 祁承皱眉看向于氏,于氏拉着女儿突然跪到季云菀面前,抽抽搭搭哀求道:“夫人,都是我家巧儿不好,是我家巧儿的错,可她现在已经有了身孕,你就行行好,别责怪她,让世子留下她吧。” 季云菀眼神一动,从他们的话里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他们来所为何事,她轻抚小腹,深吸了口气,面色平静地问:“婶子的意思,胡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世子的?” 祁承猛地一惊,转过头去看季云菀,条件反射就否认,“不可能,我从未碰过她!” 于氏抹着泪,拍了下胡巧儿的肩膀,“到底怎么回事,把你昨晚在家里跟我和你爹说的,再说一遍。” 胡巧儿吸了吸鼻子,轻声道:“阿承哥忘记了也情有可原,当时他刚被救起,一直昏迷不醒,偶尔清醒片刻,又会晕过去。阿承哥,你还记不记得那时你醒来后,说忘记了所有的事,让我带你去发现你的河边,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就是那一次,出了城,遇到了那个匪首,他把你和我抓到了一座院子里,他把我关在屋里,逼着我同他欢好。幸好我往日出门,都会随身带一根银簪子,我趁他不注意,用银簪子抵着喉咙宁死不从,他才没有得逞。后来你把他的手下都打伤了跑过来救我,那个匪首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因为他们人多,虽然你把他打的带人跑了,可你也受伤晕了过去。我把你搬到屋里的床上,想要去外面找人来帮忙,可那匪首实在卑鄙无耻,竟然在屋里点了迷情的熏香,你和我都吸多了熏香,那熏香好厉害,你突然醒了过来,我们两人就……”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苍白的脸颊染上一丝红晕,顿了顿又道:“我知道那并非你本意,我们都是被那匪首害的,所以我不想逼着你负责。所以醒了后,就去找爹爹把你从那院子里带回了家里,又请大夫来看。” 祁承面色铁青,他记得晕过去之前和醒来后的事情,和她说的不差,可晕过去那段时间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 “你说你不想世子负责。”季云菀摸着小腹,神色幽深,慢吞吞地问,“可我来这里看到的,却是你对他喜欢得很,非常想留在他身边。眼见他就要和我离开了,你为何不早一点把这件事说出来,好让自己有理由留在他身边?” “因为我想让阿承哥是心甘情愿的喜欢我,而不是因为责任。”胡巧儿咬着唇,神色幽愤,“可他不喜欢我,还要和你一起离开。我原想就这么罢了的,把这件事永远隐瞒下来,等把那个匪首抓住,就心甘情愿的送你们离开。可谁知竟……” “傻闺女,你隐瞒下来,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如何嫁人?”于氏听到这里,眼泪又涌了出来,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女儿一巴掌。 季云菀看着她的肚子,“几个月了?” “昨晚大夫来看过,说是已经两个多月了。”于氏哭着道:“夫人,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这孩子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要不是昨晚摔了一跤,险些把孩子摔掉,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夫人人美心善,就让巧儿留下来吧,我们也没有别的奢想,只希望给巧儿一个姨娘的名分,然后随便把她扔到哪个院子里养胎,让她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绝不碍世子和夫人的眼。” “婶子这是什么话,胡姑娘腹中既然是世子的骨血,当然要好好照顾了,怎么能随便扔到哪个院子。”季云菀淡淡道:“胡姑娘先暂时搬到这里来住,等匪首那件事了了,再带胡姑娘一起回京城。” 第一百一十八章 姨娘 没想到她竟这般简单的就同意了,于氏先是一愣,然后狂喜地连声道谢,“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胡叔羞愧的看着她,呐呐道:“夫人……” “胡叔不用说了。”季云菀打断他的话,“你们回去收拾收拾,就让胡姑娘搬过来吧,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说着起身,吩咐冯冀派个侍卫送他们回家。 胡叔一家人走后,季云菀回了房间,让春桃和春枝进屋,把祁承关在了门外。 “夫人,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和腹中的小公子。”见她神色郁郁,春桃在一旁小心翼翼劝道。 “是啊,夫人,您别听那胡家人乱说,那日的事又没人看见,世子也不记得,就只听胡巧儿一个人说,说不定她是骗人的,怀了别人的孩子,栽赃到世子头上来。”春枝也在一旁愤愤道。 “是啊是啊。”春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只凭他们一面之词,不可信。那胡巧儿喜欢世子,我们可都是有眼看见的,她为了留在世子身边,把别人的孩子栽赃成世子的,十分有可能。” “你们也说了可能,万一她腹中的孩子真的是世子的呢?”季云菀摩挲着茶杯,神色幽幽道。 春桃和春枝对视一眼,担忧地小声开口:“夫人……” “所以要查清楚!”她用力拍了下桌子,眸中闪过冷光,“如果胡巧儿怀的是旁人的孩子,就要把她那个奸夫找出来,看她还如何栽赃!” “去把旁边那间屋子重新收拾一下给胡巧儿住,再把世子给我叫进来。”季云菀揉着眉心,吩咐道。 春枝想问为何要把旁边屋子给胡巧儿住,刚张嘴,春桃就拉了拉她袖子,两人打开门退了出去。 “世子,夫人请您进去。”祁承站在门外,正焦虑的来回走动,春桃朝他福了福身子,说道。 见祁承进去了,春枝小声道:“你刚才拉我做什么?夫人不仅让那个胡巧儿来了这里住,还让她住在隔壁,夫人如此大度,我实在生气。” “你傻了?”春桃无语瞪了她一眼,“隔壁之前住的谁?是世子。如今夫人让胡巧儿住到了隔壁,那世子,肯定是要和夫人一起住。那胡巧儿以为说她怀了世子的孩子,就能得世子多看一眼?她想得美!夫人和世子住一起恩恩爱爱,让她在旁边看着,看到时候难受的是谁!” 春枝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夫人是这样的打算!” “所以我们快些去收拾屋子吧,以后啊,有好戏看了。”春桃抿嘴笑了笑,拉着春枝就去了隔壁屋子。 祁承进去屋里,就看见季云菀正坐在窗边绣小孩的衣裳,他走过去踌躇半晌,惴惴不安开口道:“这些有下人绣就行了,当心操劳累坏了眼睛。” “又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绣,偶尔绣个两针,怎会累到眼睛?我是孩子的娘,总要亲手给他绣两身衣裳。”季云菀放下针线,朝桌上的茶壶看了一眼,“我渴了。” 祁承连忙试了试茶温,然后倒了杯茶递到她唇边。 “我让胡姑娘住过来,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季云菀就着他的手喝了茶,抬头看他一眼,慢悠悠问道。 “我……”祁承张了张口,面上神情挣扎,眼中波涛涌动,最终绷着下颌道:“那日的事,我只记得晕过去之前,和醒来之后,胡巧儿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不会就这样稀里糊涂认下这个孩子,胡巧儿说那日屋中燃了催情的熏香,那我就找到那个匪首问清楚,把整件事都查清楚。” “我也是这样想的。”季云菀满意地点头,朝他张开双手,打了个哈欠道:“我又困了,抱我去炕上休息。” 祁承愣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在没确定孩子是不是你的前,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季云菀朝他弯唇一笑,“这种让外人高兴的事情,我才不要做。” 祁承又惊又喜,上前轻柔的抱起她放到炕上,又拿过被子给她盖好。 季云菀往被子里缩了缩,想起来含糊道:“对了,旁边的屋子我让春桃她们收拾出来给胡姑娘住了。” 祁承愣了愣,“那我住哪里?” 季云菀把头埋进被子里,咕哝道:“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然后不管他,闭上眼睡了过去。 祁承又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眼睛亮了亮,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他低头轻柔的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面上笑意褪去,冷沉着脸打开门出去。 胡巧儿过来的时候,季云菀还在屋里睡,春枝领她到屋里,淡淡道:“你以后住在这,旁边就是我们夫人的房间,你动作小心一些,别吵到我们夫人休息。”说完,便走了。 于氏送女儿过来,看见春枝的态度,有些后悔送女儿来了这里,关上门便小声道:“巧儿,要不咱们回去吧,在这儿,娘实在担心没人照顾你。” “不会的,娘。”胡巧儿在屋里转了一圈,伸手摸着炕上的软被褥子,眼睛闪着光,“我肚子里有阿承哥的孩子,他们就算想亏待我,也不可能亏待我肚子里的孩子。” “真是孽债。”于氏担忧叹气,“也不知送你来这里是对是错,好好的姑娘家,做了别人家姨娘,还是个不得主人家喜欢的姨娘。” “娘。”胡巧儿一只手挽住于氏的手臂,一只手轻抚小腹,“我做的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姨娘,而是王府世子的姨娘,我生下来的孩子,以后会是王府的小公子,你们想想,多出息啊,怎么不比一辈子卖豆腐强?” “哎,娘更希望你过的开心,可是如今你已经怀了世子的孩子,也只能成为世子的姨娘了。你以后住在这里,要有眼色,多伺候夫人一些。世子不喜欢你,你就要让夫人喜欢你,以后,你过的好不好,可都要看夫人的心情的。”于氏不放心地叮嘱女儿。 “知道了,娘。”胡巧儿不耐烦的应声,送走了她娘,在屋里转了转,又扑到了炕上的软被里,软被绵软如轻羽,她从未睡过这么舒服的炕。这房里温暖如春,家具装饰都雅致大气,一座小小的知府宅院就这么气派,也不知道京城的王府更是何等的奢华。应该是丫鬟婆子成群,就算只是一个姨娘,想来也比一般福贵人家的小姐 过得好。 她在炕上躺了一会儿,就听见隔壁房里传来动静,似乎是里面的夫人醒了,过了会儿,有人来敲门。 胡巧儿起身去打开门,是那个一直对她冷言冷语的春枝,身后带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丫鬟。 “夫人说你怀着身孕,昨晚又伤了身子,身边需要有人照顾,让我拨一个丫鬟给你。”春枝偏头看了看身后的小丫鬟,“这是小红,你有什么事,吩咐她就是了。” 小红从后面走出来,朝胡巧儿行了个礼,“胡姑娘。” 胡巧儿一直在房里,留意隔壁的动静,也不知是不是外面太冷的原因,那位夫人一下午都待在房里没有出门,也没听见阿承哥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出去了。 到了晚上,厨房送了晚饭过来,两个素菜两个荤菜和一碗汤,还有一道点心。在饭食上,倒是没有苛待她。 用完晚饭,小红在旁边收拾碗筷,胡巧儿忍不住问道:“阿承哥不在吗,他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世子出门怎么可能向我们这些下人交代,胡姑娘若是想知道,去问夫人便是了。”小红收拾好食盒,打开门便出去了。 胡巧儿只好止了话头,等到洗漱完躺到床上,忽然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阿承哥的声音,“夫人休息了没?” 丫鬟答道:“还没呢,还在房里等着世子呢。” 然后就是脚步声往这边来。胡巧儿忙从炕上爬起,只穿着中衣就跑去门口,打开门急急唤道:“阿承哥。” 祁承正要进去旁边的房间,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就打开房门进去了旁边的房间。 胡巧儿失落的关上房门,回去炕上,就听见隔壁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 隔壁房里,季云菀靠着炕上的软枕看话本,看见祁承进来,也软软的唤了他一声,“阿承哥……” 祁承脚步一顿,脸上神色尴尬的变了变,走到她面前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头发,“打趣我是不是?” “我哪里敢呢,隔壁刚住了个你的姨娘,你不去瞧一瞧,看看她住的好不好,我有没有苛待她?”季云菀眉眼带笑,故意问道。 “还说不是打趣。”祁承坐到炕沿,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大掌给她轻轻按摩腰,“前几日城外的官兵在山脚发现了一条被废弃的密道,怀疑是通向山里的,我今日去查看了一番,发现里面有一截塌了,所以才废弃的。如果能挖通,应该能趁山里那些土匪不注意,悄悄进去把他们一网打尽。” “真的?”季云菀听了,认真叮嘱道:“那你们小心些,别让山里的那些土匪发现了。” 祁承道:“放心吧,我让人小心的,早一日把那个匪首抓住,我们就能早一日回京城。”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刀疤 “怎么,现在想回京城了?带你那个姨娘一起啊。”季云菀眉梢微挑,故意道。 “打趣上瘾了是不是?”祁承头疼的看着她道。 季云菀乐的笑弯了眼睛,推开他要从床上起身,“你还没用饭吧?我去让人送饭菜和热水进来。”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祁承按住她,起身去打开门吩咐外面的下人。 用完饭,洗漱完,祁承吹灭烛灯,就到了炕上。季云菀白日睡多了,晚上有些睡不着,拉着祁承说了会儿话,两人才歇下。 胡巧儿听着隔壁传来的欢笑声和窃窃私语声,心里发堵,翻来覆去大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她早早的就醒了,洗漱好注意着隔壁的动静,一直等到快巳时,隔壁紧闭的房门才打开,丫鬟们端着铜盆和热水进进出出。 “胡姑娘,用早饭了。”小红提着食盒进来道。 看着小红把碗碟一样样的摆到桌子上,胡巧儿摸着空空的肚子,忍不住问道:“你们每日用早饭都是这么晚么?” “不一定,都是按着夫人起床的时间来的,夫人如果起的早,早饭便也早一些,夫人如果起得晚,那么早饭便要晚一些。”小红摆放完后,收起食盒,看她一眼,顿了顿道:“胡姑娘以后也最好和夫人的时间对上,这院子里只有一位厨娘,只能紧着夫人吃上最新鲜的饭菜。” “知道了。”胡巧儿有些不太高兴,但也知道这里那位夫人说了算,只好闷闷的点头。 胡巧儿一边用早饭一边仍是注意着隔壁的动静,从她起床到现在都没听见祁承的声音,用完早饭,春枝过来说夫人请她过去。 她去到隔壁,季云菀正坐在窗边绣小孩子的肚兜,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了头:“坐吧。” 她在对面坐下,春桃递了茶放到她旁边。 “昨晚住的可习惯?”季云菀手里针线不停,头也不抬地问。 “还好,多谢夫人。”胡巧儿回答一声,目光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没看见祁承的身影。 季云菀放下针线,端起手边的茶噙了一口,淡淡问道:“你是在找世子?” 胡巧儿收回目光,双手交叠抿了抿唇,“我想见见阿承哥,他……不在?” 季云菀放下茶盏道:“一早就出去了,城外山头的匪首有了些线索,他最近都会很忙,不会有太多时间待在院子里。” “是吗?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胡巧儿交叠的双手紧了紧,有些意外道。 季云菀挑眉看她,“怎么,快不好?你不想早点解决了那个匪首,和我们一同回京城?” “不是。”胡巧儿忙摇头,垂着眼眸遮挡住眼中的惊慌,“我自然希望能早点解决那个匪首,只是想到要离开爹和娘,就有些舍不得。” “那你便趁这段时间多回去瞧瞧他们吧。”季云菀盯着她看了片刻,摆手道:“我找你也没事,就是问问,你出去吧,随你做什么,要是出门的话跟丫鬟说一声就是了。” “是,夫人。”胡巧儿起身,转身出去了。 等她出去,春桃关上门,过来小声道:“夫人,我觉得这个胡姑娘很有问题,说什么舍不得离开她爹和娘,可我瞧着昨日她娘送她来的时候也不像不舍得的样子,我看她肯定是在孩子的事情上说了谎,所以害怕世子找到那个匪首,知道真相。” 季云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吩咐道:“让冯冀悄悄跟着她,看她出门都去了哪里,见过哪些人。” “是,夫人,我这就是跟冯侍卫说一声,迟早抓住她的小辫子。”春桃听了吩咐,兴冲冲地出去了。 正如季云菀所说,一连几日,祁承都早出晚归,胡巧儿难得见到他人影,就算见到了,也只是淡淡的和她打个照面,就进去了隔壁房间。以前的阿承哥,时不时会和她说说话,但是现在,偶尔见了面都不搭理她,对她越来越冷淡了。 她在这宅院里住的也是不太自在,每日用饭的时辰要按着那位夫人的时间来,每日的膳食,也都是那位夫人喜欢的,院子里的下人也都是对她淡淡的,一点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娘来看她的时候,她就把这些抱怨都说了出来。 于氏听了道:“那娘接你回去住?” 胡巧儿犹豫了,虽然住在这里诸多不如意,可温暖的屋子,松软的床铺,精致的膳食,还有下人服侍,只要过了这种人上人的日子,就再不愿回去以前起早贪黑做豆腐的苦日子了。 于氏见她不愿意,只好道:“你既然不想回去,那就好好住在这里,让你小心服侍讨好夫人,你有没有做?还有院子里的下人,我见那些大户人家都会打赏下人,这些银子给你,该打赏的时候就要打赏,别心疼钱,也别委屈了自己。”说着,从袖子里摸出钱袋,递给女儿。 “娘,还是你对我最好。”胡巧儿眼睛红红,感动说道。 于氏摸了摸她的头,叹息道:“晒孩子,为娘的当然要对自己的孩子好了,可你也应该听话懂事一些,少让娘和你爹操心。你说你怀了世子的孩子,可他分明不喜欢你,担心你以后去了京城,我们见不到面,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我和你爹呀,愁的都睡不好觉。” 胡巧儿红着眼圈,哽咽道:“娘,我对不起你们……” “你也别这么说。”于氏把女儿搂到怀里,“怀孕也不是你想的,其实还算庆幸,你怀的是世子的孩子,俗话说宁做富家妾,不为穷人妻,那可是王府,还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何况世子虽然冷淡,但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是个可靠重情义的男人,那位夫人也是十分的心善,凭着我们曾经救过世子的原因,你跟着去了京城,他们也不会苛待你,现在就希望王府的其他人,也像他们一般是良善的人。如果那日不是世子,而是别的男人,你现在的处境,怕是要糟糕的多。” 胡巧儿眸光闪了闪,伸手捂住小腹,埋在她娘怀里没有说话。 这日她回去豆腐铺子看她爹和娘,听说她回来了,隔壁铁匠铺子的女儿,她的好姐妹林红梅来看她。 “巧儿,几日没见,你皮肤变好了,气色也好了许多。”红梅拉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下,看着她称赞道。 胡巧儿带着笑摸了摸脸颊,“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是呢是呢。”红梅用力点头,羡慕的看着她,“巧儿你运气真好,随便救了个人就是王府世子,我爹娘现在也天天催着我去河边,巴不得让我也救个大人物回来,然后也能跟着去过好日子。” 胡巧儿笑了笑,“这有什么的,跟着去了也是做个姨娘,又不是正经夫人。” 红梅瞪大眼睛,“巧儿你还不满意呢,你这做的可是王府姨娘,又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姨娘。你这已经是运气极好福气极好的了,王府的正经夫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要京城的名门贵女才行的。” “我也只是说说,能进王府,已经是极大的福气了。”胡巧儿握住红梅的手,解释道。 红梅点头,“是呢,而且你现在还有了身孕,母凭子贵,以后啊,你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两人又坐着说了几句话,胡巧儿说道:“我整日闷在院子里,想去街上逛逛,红梅你陪我去吧。” 红梅犹豫的看着她肚子,说道:“你如今怀着孕呢,要是在街上冲撞到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我有下人跟着呢。”胡巧儿拉着她的手摇了摇,“陪我一起去吧,好红梅。” “那好吧。”红梅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胡巧儿今日出门,冯冀想着夫人吩咐要悄悄看她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便亲自驾着马车送她。听说她们要去街上,二话不说,驾着马车往街上去。 到了街上,胡巧儿和红梅先去成衣铺子里逛了逛,又去旁边的首饰铺子转了一圈。胡巧儿手里有她娘给的银子,很是豪气了一把,不仅买了衣裳又买了首饰,还请红梅去茶楼喝茶吃点心。 喝了会儿茶,胡巧儿有些内急,跟红梅说了一声,找店小二问了问路,去后院找茅房。 从茅房出来,她一边走一边低头用帕子擦拭手上的水珠,没注意,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你……”她赶紧捂住小腹,往后退了几步,抬头就要骂来人,结果看清来人的长相,脸色蓦然一白。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眉梢有道浅浅的刀疤,他看见胡巧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哟,小美人儿,又见面了。” 胡巧儿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急忙拉着他躲到一棵大树后面,低声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男子笑了笑,颇为吊儿郎当道:“我为何不能来这里?小美人儿要去官府告我不成?你舍得?”说着,伸手就要摸她脸蛋儿。 胡巧儿转头躲开,生气道:“你难道不知官府在抓你?如今他们已经有了线索,你还不回去好好想想法子,就等着去牢里吧!” “有了线索?”男子挑眉,“什么线索?你从哪里听来的?” 胡巧儿绷着脸道:“什么线索我还不知道,可是消息绝对可靠,你知道我不可能骗你,你快回去查查,是不是哪里有疏漏。” “我当然知道小美人儿不可能骗我,毕竟,我要是被抓,你的秘密可也就要被抖落出来。”男子趁她没注意,还是伸手轻佻的摸了一把她的脸蛋儿,“我走了,别太想我。” 第一百二十章 匪首 见男子走了,胡巧儿左右瞧瞧没人,赶紧提着裙裾回去了前面茶楼里。 待她离开,冯冀从不远的一棵树后闪身出来,眯了眯眼,往方才男子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胡巧儿和红梅喝了茶出来,只看见门口的马车,没看见驾车的人,两人等了会儿,才见冯冀从外面回来。 “不是让你在马车这里等,你去哪里了?”胡巧儿板着脸,气冲冲地问他。 冯冀道:“闲着无事,随意去街上转了转。” “无事便能出去闲逛?”胡巧儿瞪圆眼睛,怒声道:“我是主子,你是下人,主子让下人在这里等,哪一家的下人敢私自跑出去闲逛?!” 冯冀抬了抬眼皮,冷声道:“我的主子只是世子和夫人,莫说你还没真正成世子的姨娘,就算你成了姨娘,也轮不到你来指使我。” 胡巧儿气的发抖,冯冀这是在她的小姐妹面前狠狠打她的脸,她又急又气,脸上涨得通红,红梅在旁边见了,忙拉了拉她道:“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出来也久了,我们快回去吧。” 胡巧儿强忍着怒气,一言不发上了马车,送红梅回了家,又回去住的宅院,怒气冲冲摔门进了房间。 季云菀正对着花瓶里的腊梅作画,听见隔壁的动静,挑了挑眉,听说冯冀在外面求见,说道:“请他进来。” “夫人。”冯冀进门拱手行礼,然后道:“属下送胡巧儿回去豆腐铺子,在街上茶馆发现她和一个陌生男子有接触,那男子对她动作轻佻,两人关系不一般。” 季云菀皱眉问道:“可知道那男子是什么人?” 冯冀摇头,“属下跟踪了那男子一段,但他很敏锐,许是察觉有人跟踪,很快就摆脱了属下消失不见了。” “能察觉你的跟踪……”季云菀若有所思,“那男子想来应不是一般人。” “属下也这样认为。”冯冀道,“只是属下有些疑惑,胡巧儿不过是一个一直生活在豆腐铺子的普通姑娘,怎么会认识那种不一般的男子?” 季云菀垂眸沉思片刻,开口道:“你继续盯着她,若有了第一次,便一定会有第二次见面。” “是,夫人。”冯冀拱手道。 “对了,方才是怎么回事?出去了一趟,她回来这么火气这么大。”想起方才的动静,季云菀问道。 冯冀把在茶楼门口的事情说了一遍。 春桃在旁边冷哼一声,“脸可真大,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呢,就把自己当成正经主子了。” “有劳你了,冯侍卫,让你跟在她身边受这种罪。”季云菀面带歉意看着他道。 冯冀忙道:“夫人说的哪里话,听世子和夫人的吩咐做事,这是属下的职责。” “你跟她出门了一趟,也累了,快回屋去休息吧。”季云菀道。 “属下告退。”冯冀告辞推门出去了。 胡巧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等到了晚间用饭,小红过来禀告说她不开门,膳食没法送进去。 季云菀冷笑,“既如此,那就不用送进去了,让她饿着肚子吧。” 小红应了一声,端着膳食重新回了厨房。 胡巧儿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来唤她用饭的丫鬟只来了一次,就再也没来过了。她有气又饿,她受了委屈,那么大的动静,那位夫人竟然都不让人来看一看她,问一问她,她好歹怀着身孕! “夫人,下雪了。”她听见外面传来那个叫春桃的丫鬟的声音。 “也不知道世子什么时候回来,让厨房温上酒和饭菜,等世子回来直接就端过来。”这是那个夫人的声音。 不理她是吧?她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穿上厚厚的夹袄,等到外面黑了下来,院子里没人了,悄悄打开门溜了出去。 祁承回来的时候,雪已经下的很大了,他在门口翻身下马,抖了抖大氅上落的雪,把马交给看门的小厮,正要往后院走,“阿承哥。”旁边有人唤道。 他转头看过去,就见胡巧儿正站在屋檐下,搓着双手,跺着双脚,小步跑到他面前。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他皱眉问道。 “等阿承哥你啊。”胡巧儿脸颊冻得通红,她抬头眼睛亮亮的看他,“自从我来了这里,阿承哥你还没和我好好说上几句话呢。” “我很忙,外面天冷,你还是快些回屋吧。”祁承不想与她多说话,淡淡说了一句,就大步往后院走。 “阿承哥。”胡巧儿急急跟在后面,地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她走着走着,忽然“哎哟”一声。 祁承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她跌倒在地上。 “阿承哥,我刚刚好像摔到了肚子。”胡巧儿摸着肚子,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 “冯冀,送胡姑娘回房间,再请大夫来给她瞧瞧。”祁承眉眼动都没动一分,淡淡吩咐了一句,就直接大步离开了。 “是。”冯冀应了一声。 胡巧儿一转头,就见冯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旁边,气的咬牙。 屋子里,春桃笑着道:“她在门口巴巴的等着世子呢,冯侍卫在旁边看着,不管她准备出什么幺蛾子,夫人都不用担心。” 正说着,听见门口响起脚步声,知道是祁承回来了,春桃忙去开门让他进屋,然后道:“我去让厨房送膳食过来。” “回来了。”季云菀起身要帮他换衣裳,祁承按住她没让她起身,到屏风后自己换衣裳。 门外传来冯冀的说话声,季云菀听着外面的动静,笑意盈盈问道:“方才回来在门口,就没碰上谁?”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没理她,让冯冀送她回来的。”祁承换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看着她的笑容,无奈道。 季云菀满意的哼了一声,把今日冯冀发现的事说给了他听。 祁承听了,沉吟片刻问道:“冯冀有没有看清那个男子的长相?画像出来,让官府全城找,只要他是这里的人,一定能找出来。” 季云菀蹙眉道:“这我倒是没问,要不然你现在去叫他来问问。” 春桃提着食盒进来,祁承见了道:“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明日再问也是一样的。你用了晚饭没?再陪我用一些。” 春桃把饭菜端出来摆到桌子上就关上门出去了,季云菀之前用过饭,现下又有些饿了,便又陪他用了一些。 隔壁冯冀请来了大夫,季云菀只让春枝过去看着,她和祁承两人都没有露面。大夫瞧了没有大碍,开了副安胎的药就离开了。胡巧儿气的不行,关上门撕烂了好几块帕子。 翌日祁承没有出门,叫了冯冀进屋,让他形容昨日看到的男子的长相,他在一旁作画,等到画完,他放下毛笔,把画像递给冯冀看,面容严肃问道:“这确实是你昨日看到的男子?” 冯冀看着画像点头,“是的。” 见祁承面色有些奇怪,季云菀在旁边疑惑的问:“这个人怎么了?” “这个人我认识。”祁承手指在画像上点了点,“我们正在找的匪首,就是长这个模样。” “什么?”季云菀和冯冀俱是一惊,季云菀惊异道:“怎会是他?胡姑娘和他竟然是相熟?那她之前说的都是假话?” 祁承皱眉,有些困惑道:“不是假话,那日我确实请她带我去城外河边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正好遇到了这个匪首,一时没防备,被他把我和胡姑娘都抓了到一座院子里。后来我挣脱他手下逃出来去救胡姑娘,从被抓到去救她,这整个过程,胡姑娘的反应,不像和他相熟的样子。” 季云菀拧眉思量片刻,慢条斯理开口道:“那便是以前不相熟,但是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胡姑娘在明知道他是匪首的情况下,还隐瞒着和他来往。” “之后发生的事……”祁承想了想,说道:“之后胡姑娘一直在豆腐铺子帮忙,连街上都很少去,平日往来也都是周围认识的人,和上门买豆腐的人,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她和那个匪首怎会是一副相熟的模样,两人正百思不得其解,冯冀在旁边开口道:“世子,夫人,如果胡姑娘和那个匪首相熟,两人在私下里见过面,那是不是说明,那个匪首扬言要抓她去山里当压寨夫人的事情,是假的?” 季云菀一愣,她倒是忘了这件事。祁承皱眉缓缓道:“这件事,是那日我醒来后,她跟我说的,当时我没有怀疑,是因为去救她的时候,确实看到那个匪首想强迫她。我向她保证会保护她,不让那个匪首得逞,后来每次我想走的时候,她都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因此我一直都没走。” 季云菀眸中露出冷光,上一次胡巧儿拿那个匪首说事,就在她想带走祁承的时候,说不定那时候,胡巧儿就已经与那个匪首相熟,私下里见过面。 冯冀道:“她既然在这件事上说了假话,那关于肚子里的孩子说假话也不稀奇了。属下认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就是那个匪首的,当时世子昏迷,她也吸多了熏香,如果那个匪首转身回来,她毫无抵抗之力。后来她不欲让人知道她的清白被一个匪首夺了去,就隐瞒了下来,但是那个匪首时不时纠缠她,两人就相熟了。之后便是三十那晚,无意间发现自己怀了孕,便谎称怀的是世子的孩子,不仅能隐瞒下和匪首的事情,还能让自己永远的留在世子身边,一石二鸟。”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设局 “冯侍卫说的不无道理。”季云菀听了,缓缓道,“不过,胡姑娘是不可能自己承认的,只有抓住那个匪首,才能真相大白。” “那段废弃的通道快清理好了,我再回去让人加快进度,争取早日抓到那个匪首。”祁承收起画像,迅速地出了门。 见祁承走了,季云菀吩咐冯冀,“你从今日起,多带几个人盯着胡姑娘,发现她再和那个匪首见面,一定要抓住他!” “是,夫人。”祁承领了命,也退了出去。 胡巧儿饿了昨日一晚,得了教训,知道这宅院中没人把她当一回事,虽然心中委屈,可又不敢随便回娘家,她已经过惯了被人伺候的日子,再不想回到以前那样清苦的日子。 因此她学乖觉了,老老实实一日三餐,每日给季云菀请安,同时,绞尽脑汁想着法子,想要祁承抓不到那个匪首,早日把她带回京城。 那个匪首从来没说过要把抓回去当压寨夫人的话,是她为了不让阿承哥离开说的谎。那个匪首知道她的秘密,她当时想着这个法子又能让阿承哥留下来,又能让阿承哥解决掉匪首,不让她的秘密泄露出来。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怀孕,她一时情急之下,只能说孩子是阿承哥的。这样虽然能让她留在阿承哥的身边,可是只要抓到那个匪首,就一定会被他揭穿。 她不能被揭穿,她要跟着阿承哥去京城过好日子,远离这里的一切。 打定主意,终于让她想到一出假死的戏码,她正想找机会出去悄悄和那个匪首见一面,就听说那个匪首已经被抓到的消息。 “被抓到了?”她吃惊地问小红。 “是呢。”小红点头,“世子之前找到一条通往山里的废弃密道,让人悄悄挖通后,趁山里的土匪不备,带着官兵冲了进去,把所有的土匪一个不落的都抓住了,都送去了牢里。” “不过……”小红顿了顿,说道:“那个匪首,说他有事情要告诉世子,冯侍卫让人压着他回来关在了旁边偏院的柴房,等世子回来再说。” 胡巧儿的心一紧,强笑道:“太好了,终于抓住了。” 小红道:“夫人让我来说一声,让姑娘你收拾收拾,过两日就回京城。” “知道了。”胡巧儿点点头,等到小红出去关上门,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攥住帕子。 天色一点一点的黑了下来,胡巧儿在屋子里如无头苍蝇团团乱转,院子里如今人都在,她不敢做出什么动静。正焦急无措间,突然外面传来慌乱的叫喊,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出血了,她打开房门一看,就见冯冀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隔壁出来。 “出什么事了?”她忙拉住门外的小红问。 小红惊慌道:“夫人不小心撞到了肚子,世子还没回来,冯侍卫带着人送她去医馆。” 正说话间,院子里的侍卫和季云菀身边的那两个丫鬟都走了,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只剩下三四个丫鬟。 天气冷,剩下的几个丫鬟很快各自回了屋子歇息,胡巧儿在屋中坐立不安片刻,拉开房门,借着漆黑的夜色,悄悄往偏院去。 偏院静悄悄的,守门的两个小厮躲在屋里温酒小声的说话。胡巧儿悄悄溜进院子里,往柴房去。 也不知道为何,柴房门口竟然没人看守。担心会有人回来,胡巧儿顾不得多想,赶紧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铁丝在门锁里捣鼓。 她舅舅是个修锁匠,她从小跟着舅舅学了一手开锁的好本事。等到打开门锁,她忙推开门进去,迷起眼睛在屋里找了找,在柴草垛后面发现了一个被捆起来的人影。 胡巧儿三步并作两步就走过去,一边摸索着把人影身上的绳子解开,一边小声道:“他们现在人不在,你快些逃走,出了城,就再也别回来了。” 她解开了绳子,却见那人只是站起身,一步也不动,急了,忙推他:“你快走啊。” “胡姑娘,你想我走去哪儿?”人影慢吞吞的出声,胡巧儿震惊的睁大眼,这人的声音……是冯冀! 震惊间,柴房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还有灯笼的光亮,祁承从柴房门外进来,看着她冷声道:“胡姑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解释一下。” 胡巧儿面色惨白,强挤出一个笑容,“解……解释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想自己做些吃的,厨房没柴了,所以才来柴房……” 冯冀冷笑道:“别编借口了,方才你说的话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明显就是你知道那个匪首被关在了这里,特意偷偷来想要放跑他!” 胡巧儿再笨也反应了过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祁承,颤抖着声音道:“阿承哥,这都是你们故意骗我的?” “是你欺骗在先。”祁承拧眉看着她,“你分明和那个匪首相识,却骗我说他要强行把你绑去山上当压寨夫人。” “阿承哥……”胡巧儿眼中含泪,“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让你留下来,我是真的喜欢你呀。” “喜欢不是像你这样的,喜欢不应该骗人。”祁承目光幽冷,一点都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问道:“我只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那个匪首的?” 胡巧儿微一愣怔,毫不犹豫否认道:“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否认?”冯冀不可思议看着她,“我明明看到你和他私底下偷偷见面,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你偷偷跑来放他走做什么?!” 胡巧儿心中无数思绪闪过,她很快有了对策,紧紧的咬着嘴唇斩钉截铁道:“他虽然是个土匪,还曾对我不轨,可毕竟没得逞,后来还救过我一次。我说假话连累了他,心里愧疚,所以才想着来放了他。他与我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冯冀不曾想都抓了现行,还能被她诡辩如此,气的说不出话来。 祁承深深地皱着眉,又接连问了她好几次,她一直坚称孩子与那个匪首无关,祁承无法,只能暂时把她关到屋子里,让人在门外看守,不让她随意出门。 季云菀在房中等他们,听说了胡巧儿否认的事情,捏了捏眉心道:“她知道我们没抓住那个匪首,所以她才这么坚决的否认。想要她承认,只有抓住那个匪首才行。” 冯冀皱眉,“可他逃了,还不知道逃去了哪里,万一已经不在凌关城了,要去哪里抓到他?” 祁承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沉声道:“他受了伤,跑不了太远,让官府沿途把他的画像张贴出去,加大搜寻力度。到时候他无处可逃了,只能回来找人帮忙。” 季云菀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点头道:“那个匪首很可能回来找胡姑娘,宅院周围让侍卫们在暗处盯着,不可让人发现了。” “是,夫人。”冯冀领了命,很快出去吩咐了。 那个匪首的画像很快被沿途张贴了出去,官兵也日夜在城内城外搜寻。胡巧儿被关在屋子中,每日膳食按时送给她,就是不让她出门。 这日于氏来看她,她已经听说了胡巧儿和匪首相熟的事情,一见女儿就抹着泪道:“巧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瞒着我和你爹,你让人抓他,又自己放他,你这不是在耍人吗?世子是什么人,你怎么让他这么折腾?你这孩子,也太胆大妄为了。” “娘,我当时也是为了不让阿承哥离开。”胡巧儿皱着脸,没好气道:“我被关在屋子里不能出门,已经很烦了,我也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别再提这件事了。” “好,我不提,我不提。”于氏擦了擦眼泪,拉着女儿的手,严肃问道:“那我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和那个匪首有没有关系?” “娘,你怎么也这样觉得?”胡巧儿气的跺脚,“没关系没关系,女儿发誓,女儿的孩子与那个匪首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要是女儿说谎,那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呸呸呸。”于氏赶紧往地上啐了一口,怒瞪女儿,“没有就没有,你干什么发这么毒的誓?!” 胡巧儿委屈的撇了撇嘴,“还不是你们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于氏忙点头道,“只要你肚子里的孩子与那个匪首没关系,世子不会对你怎样的。不过你骗了他,他现在生气也是应当,等到消气就好了。” 季云菀屋里,冯冀把偷听到胡巧儿和于氏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冯冀迟疑道:“夫人,难道我们猜错了,她肚里的孩子,真的与那个匪首无关?” 季云菀听完,目光复杂,手指忍不住在袖子里攥紧,如果与那个匪首无关,那胡巧儿就没有说谎,孩子是……祁承的。 冯冀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他担心看着垂眸不语的季云菀,小声唤道:“夫人……” 季云菀深吸一口气,抿唇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一切等抓到那个匪首再说。” 是夜,天色黑了下来,天空又飘起了雪花,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已经下去歇息,季云菀和胡巧儿屋里的灯也都灭了。胡巧儿正躺在床上,忽然听见头顶有细微的瓦片响动声,她忙坐起抬头去看,就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屋顶跳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事实 她吓了一跳正要喊人,人影已经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喘息着小声道:“是我。” 听见耳熟的声音,胡巧儿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她拉开人影的手,气急败坏低声道:“你不逃走,来这里做什么?!” 人影苦笑一声,翻身靠在炕上拉开了衣裳,虚弱道:“还要我能逃走才行。” 鼻端闻到淡淡的血腥,胡巧儿迟疑道:“……你受伤了?” “如果没受伤,我早逃走了,还用跑到你这龙潭虎穴来。”人影吃力的脱下衣衫,吩咐胡巧儿,“有金疮药没?再给我一件干净的衣裳,我要包扎伤口。” “没有。”胡巧轻手轻脚从炕上下来,到衣柜里拿了件中衣扔给他,焦躁道:“包扎完了就快些走,知道我这里是龙潭虎穴还来?隔壁可就住着要抓你的人,你不要连累我!” 人影接过中衣撕开,冷笑,“我如果有可以去的地方还来你这里?想这么容易就摆脱我去做王府的姨娘,别做梦了,我如果被抓住,别怪我拉你一起下水!” “我如今自身都难保了,如何帮你?”胡巧儿急的不行,伏在门边听了听门外的动静,“阿承哥根本不信我肚里的孩子是他的,他一直想要抓住你问出那日的真相!” “我也没指望你帮到底。”人影包扎好伤口,轻嗤一声,“把你所有的银子都给我,还有吃的都给我装上。” 胡巧儿听了心中一松,知道他这是要走,忙到衣柜里拿出她娘给她的钱袋,又把桌上的糕点全部用包袱包好递给他,不放心地叮嘱道:“这里是我全部的钱银,你走的远远的,若想回来,等我离开了再回来。” 人影接过包袱,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轻笑道:“小美人儿,我不回来这里,我也要去京城,我可等着你成了王府姨娘,让我也过上好日子呢。” 胡巧儿气的脸色通红,人影笑过之后,却是正色看了看头顶,伸手拽了拽空中的绳子,胡巧儿这时才发现,原来他是顺着绳子跳下来的。 人影正要抓住绳子往屋顶上去,绳子恰在这时断落下来,他一惊,房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门被人一脚踹开。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从门外涌入的侍卫抓了个正着。 屋里的油灯被人点亮,祁承从门外进来,看见被抓住的那个人,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匪首。 “带胡姑娘出去。”看一眼面色惨白的胡巧儿,祁承淡淡吩咐道。 胡巧儿被人带了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祁承走到匪首面前,开门见山地直接问:“胡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匪首瞪圆眼睛瞧他,忽然嗤笑一声,“我的?谁告诉你是我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祁承面色沉了下来,双手在身后攥成了拳,胡巧儿几次三番否认也就罢了,毕竟她想要王府姨娘的身份,但这个匪首都被抓住了,却也是矢口否认,难道胡巧儿肚里的孩子……真是他自己的? “她肚子里真的不是你的孩子?”祁承阴沉着脸又问了一次,缓缓诱哄道:“只要你说实话,我现在就放了你,不会把你交给官府。” “要不然,”他声音一变,换成了森冷的语气,“我现在就把你送进官府的牢里!” 匪首想了片刻,仍是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不是我的。” 祁承的眼神瞬间暗沉下来,他绷紧下颌,挥手正要让人送他去大牢,匪首又出声道:“别急啊,我也没说那孩子是你的。” 隔壁屋里,季云菀坐在窗边喝茶,胡巧儿在她对面坐立难安。季云菀朝她笑了笑,开口道:“胡姑娘,喝口茶润润嗓子吧,我瞧你面色不大好,是不是晚上没吃饱?要不要我让人去厨房做点宵夜来?” 胡巧儿现在没有心思和她说话,双手在袖子里绞着,几次三番望向紧闭的房门,想要出去瞧瞧隔壁的状况,可是冯冀就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守着。 房门突然被人敲了敲,冯冀打开门听外面的人说了几句,然后关上门,走到季云菀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又退回到门边。 “他……他跟你说了什么?”胡巧儿看着季云菀,眼神隐隐带着绝望,声音干涩地问。 季云菀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起身淡淡道:“胡姑娘既然不饿,那就陪我出去转转吧。” 屋外冷风瑟瑟,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季云菀裹紧斗篷上了马车,胡巧儿紧随其后,然后冯冀也掀开车帘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开动,冯冀坐在季云菀旁边,紧紧盯着胡巧儿,谨防她会对夫人不利。 大概行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外面有人打起帘子,来请他们下马车。 胡巧儿下了马车,看到面前的地方,面色苍白无力,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季云菀在春桃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就见已经出了城,面前是一座宅院,门口站着两个王府的侍卫。 看到她,门口的侍卫朝她拱手道:“夫人。” 季云菀朝他们点了点头,无视胡巧儿摇摇欲坠的模样,开口道:“走吧,胡姑娘,我们进去。”然后拢紧斗篷,冯冀提着灯笼在旁边照路,往宅院里走。 院子里,祁承正带着人在一棵树下挖什么,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见她,大步过来握紧她的手,“这么晚还下着雪,你怎么来了?” 然后转头看冯冀,皱眉道:“不是让你把胡姑娘带来就好了,你怎么让夫人也来了?” “属下……”冯冀拱手正要赔罪,季云菀打断了他的话,“是我要来的,不怪冯侍卫。” 祁承无奈,只好牵着她到旁边的屋檐下站定,然后伸手拍掉她斗篷上落的雪。 胡巧儿现在院子中间,看着侍卫们正在挖的树下,原本就绝望了的心,更加的凉彻了心扉,雪花落在脸上都不觉得冷。 季云菀看着她,到底是同为孕妇,心生怜悯,对春桃道:“扶胡姑娘也到屋檐下避避雪吧。” 春桃正要过去,树下的侍卫似乎挖到了什么,放下铁锹蹲下身查看了一番,然后过来禀告道:“世子,挖到了。” 祁承让冯冀在一旁照顾季云菀,到树下看了一眼,然后目光遥遥看向胡巧儿,声音平静对身边的侍卫道:“去官府说一声,把这里交给他们。” 留了两个侍卫在这里看着,其他人回去住的地方。温暖如春的屋子里,祁承看着胡巧儿开口道:“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还不愿意说么?” 胡巧儿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扑簌簌的掉,抽泣着道:“阿承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也不知道怀了孕,三十那晚爹娘一逼问,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女儿是被东街的那个混混毁了清白,一时情急之下,才说是你的。” 她擦了擦眼泪,把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那日那个匪首确实在那座宅院的屋子里点了催情的熏香,祁承把他打跑后,就晕了过去,胡巧儿虽然吸多了熏香,可她神智还算清醒,人也能走动路,正要去外面叫人来帮忙,东街那个经常骚扰她的混混从屋外进来了。 原来那个混混看到她和祁承被匪首抓到了宅院,他一直躲在宅院外面,匪首被打跑后,他就溜了进来,恰好看到祁承晕倒和胡巧儿吸多了熏香的模样。于是,他趁着胡巧儿没有反抗的余地,毁了她的清白。 完事后,胡巧儿哭的伤心欲绝,那个混混却洋洋得意让胡巧儿去给他做妾。恰在这时,那个匪首回来了,见自己看上的姑娘便宜了别人,怒火中烧,一刀就把人砍了,然后埋在了院子的树下。 混混的家人发现他不见了,报过官,然而因为他往日作恶太多,仇家太多,官府找了几天也没有线索,便把他当成失踪处理了。因着这件事,胡巧儿倒是和那个匪首相熟了起来。 “阿承哥,我也不想的,我怎么也想不到只那一次就怀上了孩子,我担心被爹娘责骂,也担心你觉得我……觉得我脏……”胡巧儿抹着眼泪,伤心欲绝。 祁承听完,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巧儿,你实在不应该隐瞒欺骗,说实话不丢人,胡叔和婶子也不会骂你,他们只会心疼你。我也不会觉得你脏,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也只会和你爹娘一样心疼你。我有夫人,虽然我现在还想不起来,但我肯定我和夫人成亲的时候肯定许过这辈子只愿得一心人的承诺。我的身边不会有姨娘,你用孩子来想让我纳你进府,实在是找错了人。” 说完,他叹了口气,“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我送你回家。” 回去祁承和季云菀住的屋里,到床上歇下,已经到了三更天,然而两人都还睡不着觉。季云菀靠在祁承的怀里,纤长手指在他轻抚自己小腹的大掌上轻轻蹭动,小声道:“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的,其实胡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施针 “再可怜,也不是她可以欺骗别人的借口。”祁承反手把她的手包进掌心,轻声道:“快睡吧,明日这事便可以了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翌日,祁承和季云菀送胡巧儿回去豆腐铺子,胡叔和于氏见他们突然回来,忙问怎么了,胡巧儿流着泪,把肚里孩子的真相告诉给了她爹娘。 于氏听完颤抖着唇,拉着女儿便哭骂道:“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为何不与我们说?你为何要瞒着?还要骗说孩子是世子的?巧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实在是太糊涂了!” 胡叔抱着头蹲坐在地上,半晌没没说话,忽然“噗通”一声跪到祁承和季云菀面前,哑着声音道:“世子,夫人,巧儿欺骗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我们做爹娘的教导无方,我在这里替她给你们赔罪,请你们高抬贵手,放她一马,想责罚,就责罚我们。”说着,用力往地上磕头。 于氏见了,一抹眼泪,也跪到两人面前开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求情道:“巧儿还是个孩子,求世子和夫人饶了她这一次。” 胡巧儿见了,眼泪涌出来止也止不住,胸口满是悔意,跪下来扶她爹娘,哭着道:“爹娘,是我自己的错,与你们无关,要磕头也是我来磕。”说完,不顾有孕的身子,双手撑地,额头“砰砰砰”磕到地上。 面前三人抢着磕头,“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季云菀和祁承对视一眼,蹙眉开口道:“行了,起来吧,无论如何,你们都是世子的救命恩人,我和世子并没有责罚她的打算。”说完,吩咐春桃和春枝扶于氏他们起身。 祁承缓缓道:“胡叔,婶子,你们都是好人,胡姑娘心思也不坏,只是一时走错了弯路,以后记得这个教训,不要再欺骗别人了。” 于氏拉着女儿连连点头,感激涕零道:“多谢世子,多谢夫人,我们以后会好好管教女儿,再不让做出这样的事来了。” “世子,夫人,这些你们拿回去吧,我们……受之有愧。”胡叔从屋里把上次他们送过来的银子拿出来,一张憨厚的脸上满是赧然愧疚。 “不用,你们留着吧。”祁承摇头,“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如果在这里过不下去……”他顿了顿:“那就换个地方。” 从豆腐铺子回去宅院,季云菀松了口气,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她让人研墨,给王府写信,说他们过几日就回去京城。 胡巧儿肚里的孩子不是安王世子的事情,很快就传扬了出去,不过以防混混那边的家人去骚扰胡巧儿一家,祁承隐瞒了孩子爹的身份。即使如此,肚子里有个父不详的孩子,又做出欺骗王府世子这种事,胡巧儿一家也在凌关城生活不下去了,胡叔和于氏决定离开这里,带着胡巧儿换个地方生活。 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来和祁承季云菀辞行。几日不见,胡巧儿就消瘦了许多,眉眼间满是悔意,她对季云菀道:“夫人,我不应该仗着世子失了忆,就不自量力想要插入你们中间。他对你的感情真的很深,哪怕失忆了,还是会对夫人好,对夫人与众不同。” 她说着,朝季云菀拜了拜,“我祝世子早些恢复记忆,也祝夫人和世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他们离开的当天,季云菀问祁承:“你要不要去送送他们?”毕竟是救了他一命的人。 祁承摇摇头,“让他们走吧,他们虽救了我,可我也仁至义尽了,那些钱银,随便他们在哪里,都能生活的无忧了。” “回京城吧。”他伸手握住季云菀的手,他现在还没想起以前的事情,是应该回家里瞧瞧熟悉的人和地方,兴许能想起一二。 既已决定回京城,季云菀就让丫鬟们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她如今月份大了,这一路到京城又路途遥远,自然要准备好了才能上路。 之前她是和冯神医一起来的,不过后来冯神医给祁承看过后,留了只言片语就跑了,这些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没有回来过。季云菀觉得冯神医十有八九是离开了,不会再和他们回京城,谁知道就在胡巧儿一家离开的第二日,冯神医就兴冲冲的回来了。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一进门便嚷嚷着让人上茶。 “冯神医,这些天你都跑去哪里了?”季云菀让春桃上了茶,好奇问道。 冯神医端起茶杯咕嘟一口喝完,嫌春桃倒得慢,自己提着茶壶又倒了几杯喝完,抹了抹嘴才开口道:“甭管我去哪儿了,我认识了个人,跟他学了一套厉害的针法,你猜这套针法厉害在哪?” 季云菀顺着他问:“厉害在哪?” 冯神医一拍大腿,“厉害在能治失忆!他跟我说,他用这套针法已经帮好几个失忆的人恢复了记忆,有几个人的情况跟你家男人十分相似。” 季云菀一愣,然后眼睛一亮欣喜若狂道:“真的?世子的失忆能治好了?!” “当然,也算你们运气好,让我碰上了这个人。”冯神医抖着腿得意道。 季云菀连忙道:“那请神医即刻给世子施针。”然后又忙吩咐春桃道:“快去把世子叫过来,我们先不回京城了,等世子恢复了再回去。” “等等。”春桃兴冲冲正要去,冯神医急忙拦住她,“我不能给他施针。” “为何?”季云菀愣住,焦急道:“神医可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不是要求。”冯神医解释道:“这套针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要施针好几个月才有用。我可等不了几个月,我已经和人约好了,去北疆部族转一圈。” “不过,”他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五天的时间才走,我可以在这五天把针法教给你们,由你们给他施针。” “不过,”他又顿了顿,“这个人必须是他完全信任的,因为施针过程中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抗拒,要不然,施针不仅会失败,以后也再不能恢复记忆了。” “所以你看,”冯神医摊手,“就算我留下来也没用,我不能亲手给他施针。” 季云菀听完沉吟片刻,吩咐春桃道:“先去把世子叫来。” 祁承正在和冯冀检查马车,再过几日就要出发回京城了,马车不能在路上出现意外。 听说冯神医回来了,祁承带着冯冀往院子里去。见他来了,季云菀把方才冯神医的话说了一遍。 她说完,看着祁承道:“我想跟神医学,亲手给你施针。” 冯神医在旁边提醒道:“那针法一套下来要小半个时辰,精神还要高度集中,你如今的身子状况……”他瞧了瞧她的肚子,“能行吗?” 冯冀在旁边听了道:“夫人,还是让我来吧,您怀着身孕,不能有什么闪失。” 祁承也握着她的手道:“让冯冀来吧,你现在不能累着。” 季云菀摇摇头,看着他问:“我们这几个,你最信任谁?” 祁承绷紧下颌,薄唇紧抿,他最信任的当然是她。 “我不能让你出任何意外。”季云菀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转头对冯神医道:“把针法教我吧,我来给他施针。” 既然她坚决,冯神医也就没有拒绝,当天先教了她头部的各个穴位,第二日,就开始教她针法。 这套针法并不难,季云菀学的又很快,等到第三日就学会了,第四日,冯神医让她给祁承施针,他在旁边指示。 “放轻松,别害怕。”祁承握住季云菀的手安慰道,明明要被银针扎的是自己,她看起来却比自己还要紧张。 看着面前人信任的模样,耳边听着冯神医的指示,季云菀深吸一口气,伸手掂起了银针。 施完针从屋里出来,大冬天的,季云菀却出了一身的汗,她险些站立不住,春桃从旁边扶住了她。 冯神医夸她道:“做的不错,明日像今日一样施针就行了。” 季云菀点点头,春桃忙扶她下去休息。 第五日,季云菀施针的时候,冯神医不再指示,而是只在一旁看,等到结束,他等祁承醒了,才对两人道:“刚开始要连施五日的针,然后便每三日施一次针,等到初显成效,能隐隐约约想起事情了,就变成每五日施一次针,一直到他完全的恢复记忆。这个过程最快,想来也要两个月。” “多谢神医。”祁承诚恳的向他拱手,“要不是有神医相助,我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记忆。” “还是失忆了好,失忆了还知道道谢。”冯神医小声咕哝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朝他伸手道:“想道谢很简单,给我封印信,可以随时出入北疆边城的。” 北疆边城都有官兵把守,出入严得很,无事一般不让出城。祁承是世子,还曾在北疆军中当过统帅,他的印信那些官兵肯定买账。 “印信?”祁承不解,冯冀简单的解释了给他听,他很快就写好了冯神医要求的通关信,然后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担心他路上钱银不够,季云菀又让春桃取了碎银和银票各一百两给他。第六日,冯神医跟他们告辞。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施针 “再可怜,也不是她可以欺骗别人的借口。”祁承反手把她的手包进掌心,轻声道:“快睡吧,明日这事便可以了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翌日,祁承和季云菀送胡巧儿回去豆腐铺子,胡叔和于氏见他们突然回来,忙问怎么了,胡巧儿流着泪,把肚里孩子的真相告诉给了她爹娘。 于氏听完颤抖着唇,拉着女儿便哭骂道:“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为何不与我们说?你为何要瞒着?还要骗说孩子是世子的?巧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实在是太糊涂了!” 胡叔抱着头蹲坐在地上,半晌没没说话,忽然“噗通”一声跪到祁承和季云菀面前,哑着声音道:“世子,夫人,巧儿欺骗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我们做爹娘的教导无方,我在这里替她给你们赔罪,请你们高抬贵手,放她一马,想责罚,就责罚我们。”说着,用力往地上磕头。 于氏见了,一抹眼泪,也跪到两人面前开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求情道:“巧儿还是个孩子,求世子和夫人饶了她这一次。” 胡巧儿见了,眼泪涌出来止也止不住,胸口满是悔意,跪下来扶她爹娘,哭着道:“爹娘,是我自己的错,与你们无关,要磕头也是我来磕。”说完,不顾有孕的身子,双手撑地,额头“砰砰砰”磕到地上。 面前三人抢着磕头,“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季云菀和祁承对视一眼,蹙眉开口道:“行了,起来吧,无论如何,你们都是世子的救命恩人,我和世子并没有责罚她的打算。”说完,吩咐春桃和春枝扶于氏他们起身。 祁承缓缓道:“胡叔,婶子,你们都是好人,胡姑娘心思也不坏,只是一时走错了弯路,以后记得这个教训,不要再欺骗别人了。” 于氏拉着女儿连连点头,感激涕零道:“多谢世子,多谢夫人,我们以后会好好管教女儿,再不让做出这样的事来了。” “世子,夫人,这些你们拿回去吧,我们……受之有愧。”胡叔从屋里把上次他们送过来的银子拿出来,一张憨厚的脸上满是赧然愧疚。 “不用,你们留着吧。”祁承摇头,“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如果在这里过不下去……”他顿了顿:“那就换个地方。” 从豆腐铺子回去宅院,季云菀松了口气,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她让人研墨,给王府写信,说他们过几日就回去京城。 胡巧儿肚里的孩子不是安王世子的事情,很快就传扬了出去,不过以防混混那边的家人去骚扰胡巧儿一家,祁承隐瞒了孩子爹的身份。即使如此,肚子里有个父不详的孩子,又做出欺骗王府世子这种事,胡巧儿一家也在凌关城生活不下去了,胡叔和于氏决定离开这里,带着胡巧儿换个地方生活。 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来和祁承季云菀辞行。几日不见,胡巧儿就消瘦了许多,眉眼间满是悔意,她对季云菀道:“夫人,我不应该仗着世子失了忆,就不自量力想要插入你们中间。他对你的感情真的很深,哪怕失忆了,还是会对夫人好,对夫人与众不同。” 她说着,朝季云菀拜了拜,“我祝世子早些恢复记忆,也祝夫人和世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他们离开的当天,季云菀问祁承:“你要不要去送送他们?”毕竟是救了他一命的人。 祁承摇摇头,“让他们走吧,他们虽救了我,可我也仁至义尽了,那些钱银,随便他们在哪里,都能生活的无忧了。” “回京城吧。”他伸手握住季云菀的手,他现在还没想起以前的事情,是应该回家里瞧瞧熟悉的人和地方,兴许能想起一二。 既已决定回京城,季云菀就让丫鬟们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她如今月份大了,这一路到京城又路途遥远,自然要准备好了才能上路。 之前她是和冯神医一起来的,不过后来冯神医给祁承看过后,留了只言片语就跑了,这些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没有回来过。季云菀觉得冯神医十有八九是离开了,不会再和他们回京城,谁知道就在胡巧儿一家离开的第二日,冯神医就兴冲冲的回来了。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一进门便嚷嚷着让人上茶。 “冯神医,这些天你都跑去哪里了?”季云菀让春桃上了茶,好奇问道。 冯神医端起茶杯咕嘟一口喝完,嫌春桃倒得慢,自己提着茶壶又倒了几杯喝完,抹了抹嘴才开口道:“甭管我去哪儿了,我认识了个人,跟他学了一套厉害的针法,你猜这套针法厉害在哪?” 季云菀顺着他问:“厉害在哪?” 冯神医一拍大腿,“厉害在能治失忆!他跟我说,他用这套针法已经帮好几个失忆的人恢复了记忆,有几个人的情况跟你家男人十分相似。” 季云菀一愣,然后眼睛一亮欣喜若狂道:“真的?世子的失忆能治好了?!” “当然,也算你们运气好,让我碰上了这个人。”冯神医抖着腿得意道。 季云菀连忙道:“那请神医即刻给世子施针。”然后又忙吩咐春桃道:“快去把世子叫过来,我们先不回京城了,等世子恢复了再回去。” “等等。”春桃兴冲冲正要去,冯神医急忙拦住她,“我不能给他施针。” “为何?”季云菀愣住,焦急道:“神医可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不是要求。”冯神医解释道:“这套针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要施针好几个月才有用。我可等不了几个月,我已经和人约好了,去北疆部族转一圈。” “不过,”他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五天的时间才走,我可以在这五天把针法教给你们,由你们给他施针。” “不过,”他又顿了顿,“这个人必须是他完全信任的,因为施针过程中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抗拒,要不然,施针不仅会失败,以后也再不能恢复记忆了。” “所以你看,”冯神医摊手,“就算我留下来也没用,我不能亲手给他施针。” 季云菀听完沉吟片刻,吩咐春桃道:“先去把世子叫来。” 祁承正在和冯冀检查马车,再过几日就要出发回京城了,马车不能在路上出现意外。 听说冯神医回来了,祁承带着冯冀往院子里去。见他来了,季云菀把方才冯神医的话说了一遍。 她说完,看着祁承道:“我想跟神医学,亲手给你施针。” 冯神医在旁边提醒道:“那针法一套下来要小半个时辰,精神还要高度集中,你如今的身子状况……”他瞧了瞧她的肚子,“能行吗?” 冯冀在旁边听了道:“夫人,还是让我来吧,您怀着身孕,不能有什么闪失。” 祁承也握着她的手道:“让冯冀来吧,你现在不能累着。” 季云菀摇摇头,看着他问:“我们这几个,你最信任谁?” 祁承绷紧下颌,薄唇紧抿,他最信任的当然是她。 “我不能让你出任何意外。”季云菀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转头对冯神医道:“把针法教我吧,我来给他施针。” 既然她坚决,冯神医也就没有拒绝,当天先教了她头部的各个穴位,第二日,就开始教她针法。 这套针法并不难,季云菀学的又很快,等到第三日就学会了,第四日,冯神医让她给祁承施针,他在旁边指示。 “放轻松,别害怕。”祁承握住季云菀的手安慰道,明明要被银针扎的是自己,她看起来却比自己还要紧张。 看着面前人信任的模样,耳边听着冯神医的指示,季云菀深吸一口气,伸手掂起了银针。 施完针从屋里出来,大冬天的,季云菀却出了一身的汗,她险些站立不住,春桃从旁边扶住了她。 冯神医夸她道:“做的不错,明日像今日一样施针就行了。” 季云菀点点头,春桃忙扶她下去休息。 第五日,季云菀施针的时候,冯神医不再指示,而是只在一旁看,等到结束,他等祁承醒了,才对两人道:“刚开始要连施五日的针,然后便每三日施一次针,等到初显成效,能隐隐约约想起事情了,就变成每五日施一次针,一直到他完全的恢复记忆。这个过程最快,想来也要两个月。” “多谢神医。”祁承诚恳的向他拱手,“要不是有神医相助,我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记忆。” “还是失忆了好,失忆了还知道道谢。”冯神医小声咕哝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朝他伸手道:“想道谢很简单,给我封印信,可以随时出入北疆边城的。” 北疆边城都有官兵把守,出入严得很,无事一般不让出城。祁承是世子,还曾在北疆军中当过统帅,他的印信那些官兵肯定买账。 “印信?”祁承不解,冯冀简单的解释了给他听,他很快就写好了冯神医要求的通关信,然后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担心他路上钱银不够,季云菀又让春桃取了碎银和银票各一百两给他。第六日,冯神医跟他们告辞。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回京 冯神医走后,他们也思量着回京城,毕竟按冯神医说的,祁承最快恢复记忆也要两个月,他们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三日后,收拾妥当,一行人坐上马车离开凌关城。因为季云菀怀着孕,祁承每三日又要施针一次,因此路上很慢,行了一个半月,才终于到了京城。 还未到三月,空气还渗着寒意,路边树木已经绽放出了点点新绿。进城后,马车在热闹喧嚣的马路上缓缓行驶,季云菀挑开车帘往外看,离开京城三个多月,如今瞧着熟悉的街景,忍不住分外的亲切。 之前送了信回京城,知道他们今日会到,安王妃早早的派了身边的丫鬟在门口等,远远见马车过来,丫鬟飞奔跑进府里,还未进院子就高声唤道:“王妃,世子和夫人回来了!” 安王妃早已经在屋里等的急了,听见声音,连忙往门口走,刚到门口,就见儿子扶着儿媳从马车上下来。 经过这一路上的施针,祁承已经能零星想起一些事情来,他回身,看到门口一身珠翠,气质雍容的妇人,眸光微微闪动,上前便单膝跪拜在地,出声唤道:“母妃。” 安王妃眼中泪光盈盈,儿子终于回来了,还记起了自己,她伸手搀扶起儿子,伸手摸了摸他脸颊,动容道:“真好,回来了。” 春桃扶着季云菀上前福了福身子,“母妃。” 安王妃连忙过来扶住她,“一路上辛苦你了,快些进府去歇息。” 正要往府里走,祁颜和祁清两姐弟听说他们回来的消息,匆匆从里面跑出来,高兴地喊道:“大哥,大嫂。” “堂堂王府少爷小姐,又跑又喊成何体统,快些进去,莫让旁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府里没有规矩。”安王妃瞪了两个孩子一眼,扶着季云菀往后院走。 祁颜和祁清互相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赶紧跟在后面。 想着他们一路上车马劳顿,安王妃先送了他们回院子歇息。季云菀睡了一觉醒来,旁边祁承已经不见了。 “刚才王爷回来,世子去了书房。”春杏服侍她洗漱,说道。 “菀儿,睡醒了?”刚洗漱完,安王妃就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御医。 “我请了张御医来,让他给你把把脉。”安王妃担心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他们一回来,就向宫里递了牌子。张御医来的时候,季云菀还在睡,安王妃请他喝了会儿茶,听说她醒了,才带张御医过来。 张御医把完脉,起身拱手道:“世子妃脉象平稳,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平日里要多吃些补品,以及锻炼身子,这样才能有利于将来生产。” “多谢张御医。”安王妃让人送张御医离开,端详着季云菀的小脸,蹙眉道:“确实比离开的时候消瘦了,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承儿如何照顾的你。” “母妃,不关世子的事,都是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折腾的厉害。”季云菀伸手轻轻抚着肚子,笑着道。 “你啊,又替他说话。”安王妃无奈地伸手拍了拍她手背,让身后的丫鬟捧了个匣子上来,说道:“你不在的这几个月,我给孩子做了几身小衣裳,你瞧瞧满不满意。” 说着打开匣子,把里面的小衣裳取出来给她看:“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就都做了几身。” 季云菀伸手摸了摸小衣裳,是用缂丝做的,一针一线甚是精致,一看就耗费了不少心血,她感动道:“辛苦母妃了。” “傻孩子,说什么辛苦,你把承儿带回来了,才是真的辛苦。”安王妃已经从之前传回的信里知道了凌关发生的事情,她轻轻拍了拍季云菀的手,面带怜惜。 马车到京城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歇息起来,安王妃过来说了会儿话,天色就黑了,厨房的人过来传话说晚膳备好了。 他们回来的第一顿晚膳,备在了安王妃和安王爷的院子里,安王妃让人去请王爷和祁承,还有祁颜以及祁清,她和季云菀先行过去。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用了一顿团圆饭,才各自散去歇息。翌日祁承原本要陪季云菀回国公府,皇上下旨召他进宫。 祁承只好送季云菀到了国公府门口,说好晚上来接她,就离开往宫里去。 季云菀先去见过了祖母和两位伯母,然后又去看了看季云庭,就去季云渊院子里见严霜霜。严霜霜见她回来了,甚是高兴,不顾快要临盆的身子,拉着她去花园里转悠。 季云菀看着她高耸的肚子,问道:“什么时候会生?御医可说了大概的时候?” “就在这半个月前后,我希望越快越好,早生早了,如今我这身子翻个身都累得慌,一个多月了,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严霜霜扶着腰,抱怨道。 “这么难受?”季云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如今只有五个多月,翻身小心一些便成,晚上觉也睡得挺好,还没体会到严霜霜的这种状态。 “是呢,我天天盼着早些生下来。”严霜霜想起来,又道:“对了,云舒妹妹也怀孕了,年前刚有的。” “是吗?”季云菀听了高兴道:“我明日去将军府瞧瞧她。” 两个孕妇在花园里慢慢散步,身后跟了一群的丫鬟婆子,刚绕过假山,迎面就遇上了一个身穿黄色曳地长裙,头上朱钗叠翠的明艳丽人,她的眼神在季云菀身上轻飘飘转了一圈,就落到严霜霜身上,慢悠悠道:“大老远看见一大群丫鬟婆子,就知道是大嫂了,大嫂都快生了,不在屋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出来转转,怎么,我去哪儿还要向弟妹说一声?”严霜霜淡淡说一声,转头对季云菀道:“这是你年后刚过门的二嫂。” “哦,你就是那个嫁给安王世子的二妹妹啊。”薛如燕的目光又落回季云菀的身上,隐隐带着几分敌意。 “二嫂。”季云菀扶着春杏,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子。 薛如燕张了张嘴,刚要挑剔地出声,严霜霜在一旁赶人道:“弟妹这是刚回府?快些回屋去歇息吧,我和表妹还有话说。” “不打扰大嫂和二妹妹了。”薛如燕冷哼一声,飞快地福了福身子,一甩袖子就不高兴的离开了。 “这个薛如燕,是薛御史的嫡次女,二婶亲自给你二哥挑的媳妇儿。刚进府来才一个多月,已经和你二哥大吵了一架。”薛如燕一走,严霜霜就小声道。 季云菀疑惑问道:“才一个多月,正是新婚燕尔,怎么会吵架?” 看到旁边有一个亭子,严霜霜拉她过去坐下,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二哥,成了亲玩心还是很重,自从做了二婶给他在礼部谋的差事,每日不到天黑了不回来,总说公事繁忙,可礼部能有什么差事,比得上你大哥在兵部繁忙?薛如燕和你二哥吵架,就是听说他每日不回家,是和他那些同僚在外面喝花酒。你二哥倒是很爽快的承认了,还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平常,把她气的,闹到了老太太那里,让二婶都差点下不来台。” 季云菀忍不住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她记得之前二伯母说要找一个能管住二哥的儿媳妇,如今管不管得住倒是不知道,脾气却是真的火爆。 “对了,我和她没见过面,为何我觉得她对我有敌意?”想起方才薛如燕看自己的眼神,她忍不住问道。 严霜霜闻言捂嘴笑,揶揄道:“还不是你家世子太招人了,这薛如燕呀,以前也是喜欢你家世子的,只是当时有孙莹莹在,她不敢招惹孙家。后来孙家倒了,你嫁给了世子,如今生活的幸福美满,她嫁给你二哥却是过得不太顺心,自然对你有敌意了。” 原来如此。季云菀明白过来,之前是孙莹莹,后来是胡巧儿,如今却又是薛如燕。她忍不住有些无语,她这个夫君,可真能替她找麻烦。 晚上祁承来接她回府,马车上,她靠在他怀中,开口问道:“薛御史家的二姑娘,你认不认识?” “薛御史家的二姑娘?”祁承皱眉想了想,有些无奈:“你知道我如今记忆还没恢复完全,让我如何回答?” 哦,她一时忘了。季云菀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决定等他完全恢复了记忆,再问一遍。 见她有些不大高兴,祁承跟她十指交握,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回去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情,还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你惹我不高兴了。季云菀瞪他一眼,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微阖双眼吩咐道:“我有些乏了,你给我捏捏肩膀。”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祁承摸摸鼻子,听话的给她捏肩膀。从马车上一直到上床歇息,季云菀都在吩咐祁承伺候她,捏肩膀,布菜,倒茶,给她洗脚,直到上床歇息,心里的不快总算是消下去了。 第二日,没等她去将军府,季云舒就和姜继扬先过来看她了。 两姐妹见面分外高兴,让祁承带姜继扬去了书房,季云菀拉着季云舒在屋里说话。季云菀说了一些在凌关城的事情,季云舒则说起京城这三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最后说到薛如燕的身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回京 冯神医走后,他们也思量着回京城,毕竟按冯神医说的,祁承最快恢复记忆也要两个月,他们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三日后,收拾妥当,一行人坐上马车离开凌关城。因为季云菀怀着孕,祁承每三日又要施针一次,因此路上很慢,行了一个半月,才终于到了京城。 还未到三月,空气还渗着寒意,路边树木已经绽放出了点点新绿。进城后,马车在热闹喧嚣的马路上缓缓行驶,季云菀挑开车帘往外看,离开京城三个多月,如今瞧着熟悉的街景,忍不住分外的亲切。 之前送了信回京城,知道他们今日会到,安王妃早早的派了身边的丫鬟在门口等,远远见马车过来,丫鬟飞奔跑进府里,还未进院子就高声唤道:“王妃,世子和夫人回来了!” 安王妃早已经在屋里等的急了,听见声音,连忙往门口走,刚到门口,就见儿子扶着儿媳从马车上下来。 经过这一路上的施针,祁承已经能零星想起一些事情来,他回身,看到门口一身珠翠,气质雍容的妇人,眸光微微闪动,上前便单膝跪拜在地,出声唤道:“母妃。” 安王妃眼中泪光盈盈,儿子终于回来了,还记起了自己,她伸手搀扶起儿子,伸手摸了摸他脸颊,动容道:“真好,回来了。” 春桃扶着季云菀上前福了福身子,“母妃。” 安王妃连忙过来扶住她,“一路上辛苦你了,快些进府去歇息。” 正要往府里走,祁颜和祁清两姐弟听说他们回来的消息,匆匆从里面跑出来,高兴地喊道:“大哥,大嫂。” “堂堂王府少爷小姐,又跑又喊成何体统,快些进去,莫让旁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府里没有规矩。”安王妃瞪了两个孩子一眼,扶着季云菀往后院走。 祁颜和祁清互相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赶紧跟在后面。 想着他们一路上车马劳顿,安王妃先送了他们回院子歇息。季云菀睡了一觉醒来,旁边祁承已经不见了。 “刚才王爷回来,世子去了书房。”春杏服侍她洗漱,说道。 “菀儿,睡醒了?”刚洗漱完,安王妃就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御医。 “我请了张御医来,让他给你把把脉。”安王妃担心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他们一回来,就向宫里递了牌子。张御医来的时候,季云菀还在睡,安王妃请他喝了会儿茶,听说她醒了,才带张御医过来。 张御医把完脉,起身拱手道:“世子妃脉象平稳,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平日里要多吃些补品,以及锻炼身子,这样才能有利于将来生产。” “多谢张御医。”安王妃让人送张御医离开,端详着季云菀的小脸,蹙眉道:“确实比离开的时候消瘦了,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承儿如何照顾的你。” “母妃,不关世子的事,都是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折腾的厉害。”季云菀伸手轻轻抚着肚子,笑着道。 “你啊,又替他说话。”安王妃无奈地伸手拍了拍她手背,让身后的丫鬟捧了个匣子上来,说道:“你不在的这几个月,我给孩子做了几身小衣裳,你瞧瞧满不满意。” 说着打开匣子,把里面的小衣裳取出来给她看:“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就都做了几身。” 季云菀伸手摸了摸小衣裳,是用缂丝做的,一针一线甚是精致,一看就耗费了不少心血,她感动道:“辛苦母妃了。” “傻孩子,说什么辛苦,你把承儿带回来了,才是真的辛苦。”安王妃已经从之前传回的信里知道了凌关发生的事情,她轻轻拍了拍季云菀的手,面带怜惜。 马车到京城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歇息起来,安王妃过来说了会儿话,天色就黑了,厨房的人过来传话说晚膳备好了。 他们回来的第一顿晚膳,备在了安王妃和安王爷的院子里,安王妃让人去请王爷和祁承,还有祁颜以及祁清,她和季云菀先行过去。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用了一顿团圆饭,才各自散去歇息。翌日祁承原本要陪季云菀回国公府,皇上下旨召他进宫。 祁承只好送季云菀到了国公府门口,说好晚上来接她,就离开往宫里去。 季云菀先去见过了祖母和两位伯母,然后又去看了看季云庭,就去季云渊院子里见严霜霜。严霜霜见她回来了,甚是高兴,不顾快要临盆的身子,拉着她去花园里转悠。 季云菀看着她高耸的肚子,问道:“什么时候会生?御医可说了大概的时候?” “就在这半个月前后,我希望越快越好,早生早了,如今我这身子翻个身都累得慌,一个多月了,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严霜霜扶着腰,抱怨道。 “这么难受?”季云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如今只有五个多月,翻身小心一些便成,晚上觉也睡得挺好,还没体会到严霜霜的这种状态。 “是呢,我天天盼着早些生下来。”严霜霜想起来,又道:“对了,云舒妹妹也怀孕了,年前刚有的。” “是吗?”季云菀听了高兴道:“我明日去将军府瞧瞧她。” 两个孕妇在花园里慢慢散步,身后跟了一群的丫鬟婆子,刚绕过假山,迎面就遇上了一个身穿黄色曳地长裙,头上朱钗叠翠的明艳丽人,她的眼神在季云菀身上轻飘飘转了一圈,就落到严霜霜身上,慢悠悠道:“大老远看见一大群丫鬟婆子,就知道是大嫂了,大嫂都快生了,不在屋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出来转转,怎么,我去哪儿还要向弟妹说一声?”严霜霜淡淡说一声,转头对季云菀道:“这是你年后刚过门的二嫂。” “哦,你就是那个嫁给安王世子的二妹妹啊。”薛如燕的目光又落回季云菀的身上,隐隐带着几分敌意。 “二嫂。”季云菀扶着春杏,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子。 薛如燕张了张嘴,刚要挑剔地出声,严霜霜在一旁赶人道:“弟妹这是刚回府?快些回屋去歇息吧,我和表妹还有话说。” “不打扰大嫂和二妹妹了。”薛如燕冷哼一声,飞快地福了福身子,一甩袖子就不高兴的离开了。 “这个薛如燕,是薛御史的嫡次女,二婶亲自给你二哥挑的媳妇儿。刚进府来才一个多月,已经和你二哥大吵了一架。”薛如燕一走,严霜霜就小声道。 季云菀疑惑问道:“才一个多月,正是新婚燕尔,怎么会吵架?” 看到旁边有一个亭子,严霜霜拉她过去坐下,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二哥,成了亲玩心还是很重,自从做了二婶给他在礼部谋的差事,每日不到天黑了不回来,总说公事繁忙,可礼部能有什么差事,比得上你大哥在兵部繁忙?薛如燕和你二哥吵架,就是听说他每日不回家,是和他那些同僚在外面喝花酒。你二哥倒是很爽快的承认了,还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平常,把她气的,闹到了老太太那里,让二婶都差点下不来台。” 季云菀忍不住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她记得之前二伯母说要找一个能管住二哥的儿媳妇,如今管不管得住倒是不知道,脾气却是真的火爆。 “对了,我和她没见过面,为何我觉得她对我有敌意?”想起方才薛如燕看自己的眼神,她忍不住问道。 严霜霜闻言捂嘴笑,揶揄道:“还不是你家世子太招人了,这薛如燕呀,以前也是喜欢你家世子的,只是当时有孙莹莹在,她不敢招惹孙家。后来孙家倒了,你嫁给了世子,如今生活的幸福美满,她嫁给你二哥却是过得不太顺心,自然对你有敌意了。” 原来如此。季云菀明白过来,之前是孙莹莹,后来是胡巧儿,如今却又是薛如燕。她忍不住有些无语,她这个夫君,可真能替她找麻烦。 晚上祁承来接她回府,马车上,她靠在他怀中,开口问道:“薛御史家的二姑娘,你认不认识?” “薛御史家的二姑娘?”祁承皱眉想了想,有些无奈:“你知道我如今记忆还没恢复完全,让我如何回答?” 哦,她一时忘了。季云菀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决定等他完全恢复了记忆,再问一遍。 见她有些不大高兴,祁承跟她十指交握,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回去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情,还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你惹我不高兴了。季云菀瞪他一眼,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微阖双眼吩咐道:“我有些乏了,你给我捏捏肩膀。”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祁承摸摸鼻子,听话的给她捏肩膀。从马车上一直到上床歇息,季云菀都在吩咐祁承伺候她,捏肩膀,布菜,倒茶,给她洗脚,直到上床歇息,心里的不快总算是消下去了。 第二日,没等她去将军府,季云舒就和姜继扬先过来看她了。 两姐妹见面分外高兴,让祁承带姜继扬去了书房,季云菀拉着季云舒在屋里说话。季云菀说了一些在凌关城的事情,季云舒则说起京城这三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最后说到薛如燕的身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二嫂 “这位二嫂,我也没太接触过,不过听我娘说,她就是脾气火爆了些,其实为人还是不错的。”季云舒道。 季云菀垂了垂眸没说话,就冲在国公府和薛如燕见的那一面,她就对她没有任何好感。 回到京城小半个月,祁承已经能想起好些片段和往事,施针改为每五日一次,安王妃等在房间门口,门一打开,就立刻让人扶住从里面出来的季云菀,到隔壁屋里歇息。 季云菀面色有些白,料峭的寒意中额上微微渗出了汗,浑身有些失力,刚被扶着坐到椅子上,春桃就端了碗参汤过来,喝下后,身子才感觉略好了些。 “菀儿,我看承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要不施针就先暂时停了吧,等你生了孩子,养好了身子,再接着给他施针。”知道施针耗费精力,安王妃见她每次施完针都是这样疲累的模样,既心疼她又心疼她肚中的孩子,忍不住道。 “母妃,我没事的,世子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顶多再施两三次针,他应该就能全部想起来了。”季云菀笑着握住安王妃的手,“现在五日才施一次针呢,有母妃在,我的身子没什么大碍的。” 见她坚持,安王妃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递了牌子到宫里,请御医每三日都到王府一次,来给季云菀诊脉,又让厨房每日换着花样做补品,送到季云菀的房中。 因着之前御医说过她身子弱,让她多锻炼身体,好有利于以后的生产,因此她每日早膳后和歇晌起来后,都会到院子里花园里转一圈,多走动锻炼身体。 祁承那日被皇上召见后,因他救太子有功又怜惜安王一家遭受失子之痛如今失而复得,下旨让他任皇上身边近卫飞翎军统领,可在宫中随意行走,并且只保护皇上一人的安全,从今往后都在京城当差。 这日祁承休沐,用过早膳陪季云菀到花园中散步。花园中的迎春都开了,淡黄一片,有蜜蜂绕着上下飞舞,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两人走了会儿,祁承扶她到旁边亭子里坐,伸手触了触她的脸颊,有些凉意,开口道:“有些凉,回去吧。” 季云菀摇摇头,微微侧身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轻声道:“走一圈再回去。” 祁承无奈,伸手替她把脸颊焐热,然后把人搂到怀中,扯紧她身上的披风,又把人裹得严实了一些。 “世子,夫人。”春桃过来寻他们,到了亭子里,躬身行礼,匆匆道:“国公府派人来,说是表姑娘生了。” “表姐生了?”季云菀抬头和祁承对视一眼,忙站起身,吩咐道:“快让人准备马车,我们过去瞧瞧。” 严霜霜生了一个小公子,国公府里一派喜庆,老太太和周氏高兴地合不拢嘴,让奶娘把孩子抱出来看了两眼,担心孩子吹风,又赶紧抱了回去。季云渊知道妻子生产,快马加鞭从兵部赶了回来,连儿子都没看一眼,就急匆匆进屋去看他的夫人。 薛如燕跟在叶氏身边,瞧着季云渊对严霜霜如此看重,想起自己,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看完严霜霜寻了个借口出来,就要回自己的院子。结果刚出翠华院,迎面就碰上季云菀和祁承从外面过来。 就见季云菀瞧见她,脚步一顿,停下来撑着腰,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子,口中唤了一声:“二嫂。” 而祁承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夫人的身上,小心翼翼护着自己有孕在身的夫人,眼尾都没扫自己一下。 薛如燕内心又酸又嫉妒,以前她爱慕祁承,却碍于孙莹莹不敢露出丝毫爱慕之意,当时安慰自己的借口便是祁承这般冷清的性子,婚后定不是一个体贴的夫君。然而现实如此的打脸,他不仅是个体贴的夫君,还是个难得专情的夫君。 见她一直盯着祁承看,季云菀不高兴了,握紧祁承的手,淡声道:“二嫂慢走,我进去看表姐了。” 说完,和祁承绕过她,进去了翠华院。 看望完严霜霜从国公府出来,马车上,祁承开口问道:“方才在院子门口碰见的,就是上次你问我的那个苏御史家二姑娘?” “怎么?你想起来她了?”季云菀听了,急忙睁大眼睛转过头来看他。 “想起来了。”祁承有些纳闷她反应怎么这么大,“以前曾经见过几次,说过几句话。你上次问她做什么?” 季云菀目光幽幽盯着他,“难道方才你没感觉出来?她一直盯着你瞧。” 祁承愣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她是你二嫂。” “是我二嫂不错,可是……”季云菀看着他,眸光含着怨念,“听说她以前也是有心仪之人的。” 看她的态度,就能猜出那苏御史家二姑娘以前的心仪之人是谁。祁承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本正经认真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她现在已经是你二嫂。说不定那心仪之人,也已经娶了妻,和妻子恩爱无比。” 季云菀也听出了他解释的意思,瞪了他一眼,咕哝道:“谁和你恩爱无比了。” 祁承弯了弯唇角,伸手搂住她到怀里,大掌覆到她的肚子上,轻声问道:“孩子乖不乖,有没有踢你?” “没有,挺乖的。”季云菀话音刚落,就感觉肚中孩子动了动,忙道:“孩子动了。”然后急忙牵住祁承的手移到胎动的位置。 两人的手交叠着贴在她肚子上,过了会儿,肚中的孩子不动了,祁承有些恋恋不舍:“怎么不动了?” “许是累了,哪能一直动。”季云菀抬头见他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有些好笑,当初自己孕吐严重的时候,这人可是很不喜欢她肚中的孩子的,如今总算熬过了那段时间,肚中的孩子一日比一日大了,他也一日比一日喜欢了起来。 “你说,刚出生的孩子都那般……不好看么?”想起今日看到表姐的孩子,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季云菀蹙眉,委婉的担忧道。 “不会。”祁承今日也瞧见了,他想也未想就斩钉截铁地摇头,“我们的孩子肯定要好看的多。” 见他如此斩钉截铁,季云菀忍不住问道:“还未出生呢,你怎么就知道?万一……还要不好看呢?” “不可能。”祁承脱口而出,他们两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好看。 季云庭的功课一直是舅舅在过问,季云菀离开京城几个月,到了严家宅子见过舅舅,便问了问弟弟的功课情况。 严宽叹气道:“庭儿很聪明,书本看几遍就能背,书上的内容也教一两遍就能理解。可他有一点,爱和先生较真,只要他提出的问题,先生没法回答,他就不爱听先生的课了,换了好几个先生他都不满意。” “那怎么办?舅舅可知道京城还有哪些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先生?”季云菀蹙眉,之前大伯父给季云庭请的几个先生也是如此,他不满意不愿意听,就开始逃课,她就不信偌大个京城,没有一位先生能管住季云庭。 严宽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走动,想了想突然道:“倒是有一位。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太子的恩师魏先生吗?年前太子又把他请回了京城,消息传出去后,好多人去登门拜访,就想请他给自家的孩子授课,无一例外都拒绝了。如果能请到魏先生给庭儿授课,说不定庭儿会愿意认真听课。” 魏先生?季云菀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在舅舅书房看到的那副画像,开口道:“我明日便上门去拜见魏先生。” 严宽道:“魏先生这人脾气有些不好,不认识的人上门一概不见,我好歹和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还是我去试试吧。” 季云菀张了张口,原本想说她认识魏先生,甚至还见过好几次面,但转念一想,他们之间也算不得什么相熟的关系,说不定魏先生不会同意给季云庭授课的事情,便没有拒绝,说道:“那就多谢舅舅了。” 严宽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家人,说什么多谢。” 翌日,问清楚了魏先生的住处,季云菀还是坐上马车前去。 在东街梨花巷巷尾的一间气派宅院前停下马车,季云菀走到门口还未开口说话,门口的小厮就上前躬身道:“这位夫人,我家老爷今日不见客。” 季云菀示意春桃把拜帖递过去,微微笑着道:“你把这张拜帖拿进去给你家老爷,倒是他若再说不见客,那我便走。” 小厮不以为然的接过拜帖,之前也有好多人递拜帖,知道魏先生是太子恩师,又得皇上看重,不敢得罪,拜帖中大部分是想要用钱银来买通魏先生给他们家孩子授课。莫说魏先生品行高洁,视金钱如粪土,就说他已经是太子恩师了,哪里还会缺钱银?那些人的拜帖自然是都被扔进厨房的灶里烧了,魏先生也未见他们一面。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二嫂 “这位二嫂,我也没太接触过,不过听我娘说,她就是脾气火爆了些,其实为人还是不错的。”季云舒道。 季云菀垂了垂眸没说话,就冲在国公府和薛如燕见的那一面,她就对她没有任何好感。 回到京城小半个月,祁承已经能想起好些片段和往事,施针改为每五日一次,安王妃等在房间门口,门一打开,就立刻让人扶住从里面出来的季云菀,到隔壁屋里歇息。 季云菀面色有些白,料峭的寒意中额上微微渗出了汗,浑身有些失力,刚被扶着坐到椅子上,春桃就端了碗参汤过来,喝下后,身子才感觉略好了些。 “菀儿,我看承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要不施针就先暂时停了吧,等你生了孩子,养好了身子,再接着给他施针。”知道施针耗费精力,安王妃见她每次施完针都是这样疲累的模样,既心疼她又心疼她肚中的孩子,忍不住道。 “母妃,我没事的,世子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顶多再施两三次针,他应该就能全部想起来了。”季云菀笑着握住安王妃的手,“现在五日才施一次针呢,有母妃在,我的身子没什么大碍的。” 见她坚持,安王妃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递了牌子到宫里,请御医每三日都到王府一次,来给季云菀诊脉,又让厨房每日换着花样做补品,送到季云菀的房中。 因着之前御医说过她身子弱,让她多锻炼身体,好有利于以后的生产,因此她每日早膳后和歇晌起来后,都会到院子里花园里转一圈,多走动锻炼身体。 祁承那日被皇上召见后,因他救太子有功又怜惜安王一家遭受失子之痛如今失而复得,下旨让他任皇上身边近卫飞翎军统领,可在宫中随意行走,并且只保护皇上一人的安全,从今往后都在京城当差。 这日祁承休沐,用过早膳陪季云菀到花园中散步。花园中的迎春都开了,淡黄一片,有蜜蜂绕着上下飞舞,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两人走了会儿,祁承扶她到旁边亭子里坐,伸手触了触她的脸颊,有些凉意,开口道:“有些凉,回去吧。” 季云菀摇摇头,微微侧身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轻声道:“走一圈再回去。” 祁承无奈,伸手替她把脸颊焐热,然后把人搂到怀中,扯紧她身上的披风,又把人裹得严实了一些。 “世子,夫人。”春桃过来寻他们,到了亭子里,躬身行礼,匆匆道:“国公府派人来,说是表姑娘生了。” “表姐生了?”季云菀抬头和祁承对视一眼,忙站起身,吩咐道:“快让人准备马车,我们过去瞧瞧。” 严霜霜生了一个小公子,国公府里一派喜庆,老太太和周氏高兴地合不拢嘴,让奶娘把孩子抱出来看了两眼,担心孩子吹风,又赶紧抱了回去。季云渊知道妻子生产,快马加鞭从兵部赶了回来,连儿子都没看一眼,就急匆匆进屋去看他的夫人。 薛如燕跟在叶氏身边,瞧着季云渊对严霜霜如此看重,想起自己,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看完严霜霜寻了个借口出来,就要回自己的院子。结果刚出翠华院,迎面就碰上季云菀和祁承从外面过来。 就见季云菀瞧见她,脚步一顿,停下来撑着腰,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子,口中唤了一声:“二嫂。” 而祁承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夫人的身上,小心翼翼护着自己有孕在身的夫人,眼尾都没扫自己一下。 薛如燕内心又酸又嫉妒,以前她爱慕祁承,却碍于孙莹莹不敢露出丝毫爱慕之意,当时安慰自己的借口便是祁承这般冷清的性子,婚后定不是一个体贴的夫君。然而现实如此的打脸,他不仅是个体贴的夫君,还是个难得专情的夫君。 见她一直盯着祁承看,季云菀不高兴了,握紧祁承的手,淡声道:“二嫂慢走,我进去看表姐了。” 说完,和祁承绕过她,进去了翠华院。 看望完严霜霜从国公府出来,马车上,祁承开口问道:“方才在院子门口碰见的,就是上次你问我的那个苏御史家二姑娘?” “怎么?你想起来她了?”季云菀听了,急忙睁大眼睛转过头来看他。 “想起来了。”祁承有些纳闷她反应怎么这么大,“以前曾经见过几次,说过几句话。你上次问她做什么?” 季云菀目光幽幽盯着他,“难道方才你没感觉出来?她一直盯着你瞧。” 祁承愣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她是你二嫂。” “是我二嫂不错,可是……”季云菀看着他,眸光含着怨念,“听说她以前也是有心仪之人的。” 看她的态度,就能猜出那苏御史家二姑娘以前的心仪之人是谁。祁承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本正经认真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她现在已经是你二嫂。说不定那心仪之人,也已经娶了妻,和妻子恩爱无比。” 季云菀也听出了他解释的意思,瞪了他一眼,咕哝道:“谁和你恩爱无比了。” 祁承弯了弯唇角,伸手搂住她到怀里,大掌覆到她的肚子上,轻声问道:“孩子乖不乖,有没有踢你?” “没有,挺乖的。”季云菀话音刚落,就感觉肚中孩子动了动,忙道:“孩子动了。”然后急忙牵住祁承的手移到胎动的位置。 两人的手交叠着贴在她肚子上,过了会儿,肚中的孩子不动了,祁承有些恋恋不舍:“怎么不动了?” “许是累了,哪能一直动。”季云菀抬头见他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有些好笑,当初自己孕吐严重的时候,这人可是很不喜欢她肚中的孩子的,如今总算熬过了那段时间,肚中的孩子一日比一日大了,他也一日比一日喜欢了起来。 “你说,刚出生的孩子都那般……不好看么?”想起今日看到表姐的孩子,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季云菀蹙眉,委婉的担忧道。 “不会。”祁承今日也瞧见了,他想也未想就斩钉截铁地摇头,“我们的孩子肯定要好看的多。” 见他如此斩钉截铁,季云菀忍不住问道:“还未出生呢,你怎么就知道?万一……还要不好看呢?” “不可能。”祁承脱口而出,他们两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好看。 季云庭的功课一直是舅舅在过问,季云菀离开京城几个月,到了严家宅子见过舅舅,便问了问弟弟的功课情况。 严宽叹气道:“庭儿很聪明,书本看几遍就能背,书上的内容也教一两遍就能理解。可他有一点,爱和先生较真,只要他提出的问题,先生没法回答,他就不爱听先生的课了,换了好几个先生他都不满意。” “那怎么办?舅舅可知道京城还有哪些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先生?”季云菀蹙眉,之前大伯父给季云庭请的几个先生也是如此,他不满意不愿意听,就开始逃课,她就不信偌大个京城,没有一位先生能管住季云庭。 严宽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走动,想了想突然道:“倒是有一位。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太子的恩师魏先生吗?年前太子又把他请回了京城,消息传出去后,好多人去登门拜访,就想请他给自家的孩子授课,无一例外都拒绝了。如果能请到魏先生给庭儿授课,说不定庭儿会愿意认真听课。” 魏先生?季云菀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在舅舅书房看到的那副画像,开口道:“我明日便上门去拜见魏先生。” 严宽道:“魏先生这人脾气有些不好,不认识的人上门一概不见,我好歹和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还是我去试试吧。” 季云菀张了张口,原本想说她认识魏先生,甚至还见过好几次面,但转念一想,他们之间也算不得什么相熟的关系,说不定魏先生不会同意给季云庭授课的事情,便没有拒绝,说道:“那就多谢舅舅了。” 严宽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家人,说什么多谢。” 翌日,问清楚了魏先生的住处,季云菀还是坐上马车前去。 在东街梨花巷巷尾的一间气派宅院前停下马车,季云菀走到门口还未开口说话,门口的小厮就上前躬身道:“这位夫人,我家老爷今日不见客。” 季云菀示意春桃把拜帖递过去,微微笑着道:“你把这张拜帖拿进去给你家老爷,倒是他若再说不见客,那我便走。” 小厮不以为然的接过拜帖,之前也有好多人递拜帖,知道魏先生是太子恩师,又得皇上看重,不敢得罪,拜帖中大部分是想要用钱银来买通魏先生给他们家孩子授课。莫说魏先生品行高洁,视金钱如粪土,就说他已经是太子恩师了,哪里还会缺钱银?那些人的拜帖自然是都被扔进厨房的灶里烧了,魏先生也未见他们一面。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拜师 季云菀和春桃在门口等了会儿,就见那个小厮一脸惊讶的出来,态度比方才恭敬了好些,“这位夫人,我家老爷请您进去。” 随小厮进门到了前院的正厅,魏先生正在座位上喝茶,见季云菀过去,起身拱手道:“夫人,好久不见。” 季云菀撑着腰也微微朝他福了福身子,笑道:“好久不见,不知道是应该唤您魏先生,还是傅先生?” 魏先生哈哈大笑,请她落座,笑着道:“之前隐姓埋名是因为苦衷,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季云菀笑了笑,不甚在意,之前二皇子为了栽赃太子,让人抓住了魏先生,想要谋害他性命然后栽赃到太子头上,后来想来是被太子和祁承救了出来,一直将他藏在京城郊外的云阳县,就在二皇子的眼皮子底下。怪不得她之前为了玉佛的事情去云阳县的时候,会遇上祁承。 “魏先生,我这次来,是请您收我弟弟做学生的。”她直接开口道。 “夫人,我虽与世子有交情,可是想做我的学生,不是有交情就能够的。”魏先生喝了口茶,慢悠悠说道。 季云菀言辞恳切问道:“那先生有何要求?尽管说就是了,只要能给庭儿一个机会,如果他做不到,我再不会来打扰您。” “夫人既然这样说,令尊还在世时,我与令尊也有过几面之缘,既是他的儿子,想来资质也差不到哪里。”魏先生轻刮茶面沉吟片刻,招手让人送了一本书来递给季云菀,说道:“这书是我五年前所著,回去让令弟看完后写一篇见解文章,如果写得好让我满意,我便收他为学生。” “多谢魏先生。”见有希望,季云菀接过书,喜悦地道谢。 “先别谢我。”魏先生忙摇手,“先说好,若令弟写的不能让我满意,我不收他为先生,到时可不能让世子来我府上找麻烦。” 季云菀无奈道:“自然不会的,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您是太子的恩师,世子怎么敢来您府上找麻烦?” 魏先生冷哼一声,“你自是讲理的,可你家那世子就未必了,他找麻烦的时候可不少。” 季云菀只好又保证了一遍,才告辞出门。走到门口,碰到又有人递拜帖想要拜见魏先生。 “说了我家老爷今日不见客,还请回吧。”门口小厮耐着性子拦住人道。 “我们昨日来了,前日也来了,这一连都来了好几日,你家老爷怎么天天不见客?”递拜帖的小丫鬟急了,嚷嚷的声音有些大,季云菀转头瞧了她一眼,觉得有些眼熟。 “这都有人出来,还说你家老爷不见客?!”见季云菀出来,那小丫鬟气愤地嚷道:“我家夫人怎么说也是平国公府二公子的夫人,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的?!” 她这一嚷嚷,季云菀倒是想起来了,这丫鬟是她二嫂身边伺候的,好像叫水莲。 她嚷嚷了这半天,身后停着的马车车帘被掀开,薛如燕从里探出头,面色难看道:“行了,魏先生既然不愿意见,水莲,我们走吧。” 刚要放下帘子,目光却瞥到门口的季云菀,动作忍不住一顿。 一旁的水莲也认出了季云菀,忙福了福身子行礼,“二……二姑娘。” 遇到薛如燕,她心中虽不太高兴,但礼节不能丢,季云菀扶着春桃的手臂下了台阶走到马车旁,朝薛如燕颔首打招呼:“二嫂。” “嗯。”薛如燕淡淡应了一声,见她从宅院里出来,动了动喉咙,把想问的话又咽了下去,又朝水莲喊了一声,“水莲,上马车回府。” 见薛如燕的马车走了,季云菀也上了马车回王府。马车上春桃开口道:“这二少夫人来找魏先生做什么?她那弟弟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难不成也想请魏先生收她弟弟为学生?” “魏先生的名声如此响亮,自然人人都想自家孩子拜他为师,二嫂自然也不例外了。”季云菀想了想,不愿意去国公府再碰见薛如燕,便对春桃道:“回王府后让人去请庭儿过来一趟,这书我要亲手交给他,然后好好叮嘱他。” “是。”春桃应了一声。 薛如燕的马车上,水莲也在说道:“夫人,这二姑娘怎么来了这里?是为了府里三少爷才来的吧?我们来这么多天了,都没听说魏先生接过谁的拜帖,请人进去过,二姑娘怎么进去的?” 怎么进去的,自然是靠着她安王世子妃的身份进去的。薛如燕在心中冷哼一声,之前他们都以为安王世子和二皇子一伙的,与太子敌对,可是后来二皇子倒下才发现,安王世子和太子才是真正的一伙,以前都是用来骗外人的。魏先生既是太子恩师,那和安王世子关系应该也匪浅,季云菀能得魏先生相见,又有什么难的? “少夫人,魏先生不会已经收了三少爷为学生吧?”水莲顿了顿,忽然睁大眼睛道。 “不可能,连面都没见,魏先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收为学生?家世、品行和天资,哪一样不需要好好考察?”薛如燕不假思索的反驳,就凭魏先生现在挑剔的程度,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收学生。 这几样国公府的三少爷可都比自家少爷强。水莲在心底偷偷的想,国公府三少爷虽说顽劣了些,可不像自家少爷那样喜欢招猫逗狗,纨绔成性,其实依她来看,如果京城这些想拜魏先生为师的排成队,越在前面越有希望,那自家少爷肯定排在末尾。 可惜少夫人不这样想,她始终觉得自家弟弟还小不懂事,需要一个顶好顶有名望的先生来好好教他,引他走上正途。 虽然笃定魏先生不会这样轻易收季云庭做学生,但薛如燕还是气不顺,回去国公府走在路上就问丫鬟,“二公子在不在书房?” 丫鬟战战兢兢的答道:“回二少夫人,二公子出门去了。” “又出门了?!”薛如燕脸色发青,每天回来晚也就罢了,好不容易休沐一次,竟然又出门去了? 对面有几个下人抱着几盆茶花过来,见了薛如燕行礼道:“二少夫人。” 薛如燕看了他们一眼,铁青着脸问道:“这是府里新买的茶花?之前没见过。” 下人回答道:“前几日大少夫人嫌院中单调,大少爷吩咐我们买了茶花种到他们院中,说茶花是大少夫人最喜欢的花。” 薛如燕原本心情就不好,听到这个心情更是阴沉的能滴下水来,她回到二房院中,生了一通闷气,听说季云泓回来了,立刻去见他。 刚进屋喝了口茶,就见薛如燕进来了,季云泓忙笑着迎上去:“夫人。” “你去哪儿了?”薛如燕也不绕弯子,寒着脸直截了当地问。 “出去有些事情。”季云泓支支吾吾,赶紧换了话题,“夫人不是说要去见魏先生,可见到人了?” 见他不正面回答还说起这个,薛如燕气的都要炸了,怒声道:“你还好意思问?就凭你的名声,我怎么可能见到魏先生?!” 季云泓觉得十分的冤枉不解,她是去请魏先生教她弟弟读书,与他的名声有什么关系?要说有关系,也应该是她弟弟的名声有关系才对。 “我们那三弟,不过是因为有了一个好姐夫,他姐姐不仅见到了魏先生,而且十有八九,魏先生要收他为学生。”薛如燕顿了顿,怨气满满道。 “你说二妹为了三弟也去求见了魏先生?”季云泓反应过来,想了想点头道:“三弟确实聪慧,魏先生要收他做学生,无可厚非。” 见他向着自己家人说话,薛如燕要气死了,她冷笑道:“所以我的弟弟就愚笨,活该不配做魏先生的学生?!” 见她断章取义自己的意思,季云泓忙道:“哎,我可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薛如燕怒声道:“季云泓,我嫁给了你,你每日在外面花天酒地也就罢了,如今还帮着你家的人,看不起我家的人来了,我嫁给你,实在是大错特错!” 听她说出这种话,季云泓的脸色也不好了,冷下声音道:“我何曾花天酒地?跟你说了许多遍是应酬!你觉得嫁给我是大错特错,是不是又想起你那个意中人来了?晚了,他已经娶了我二妹,两人恩爱的很,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薛如燕脸色青白一片,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季云菀再次回国公府,就听说薛如燕和二哥大吵一架的消息。 “听二房的嬷嬷说,两人如今都分房睡了,我看呐,十有八九,二哥和这位二嫂,要不了多久就过不下去了。”季云舒也回了国公府,两人在严霜霜屋里说话,叹气道。 “过不下去也好,这整日吵架的,听得我头疼。”严霜霜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自从季云泓成了亲,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候她这里都能听见二房院里传来的吵闹声。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拜师 季云菀和春桃在门口等了会儿,就见那个小厮一脸惊讶的出来,态度比方才恭敬了好些,“这位夫人,我家老爷请您进去。” 随小厮进门到了前院的正厅,魏先生正在座位上喝茶,见季云菀过去,起身拱手道:“夫人,好久不见。” 季云菀撑着腰也微微朝他福了福身子,笑道:“好久不见,不知道是应该唤您魏先生,还是傅先生?” 魏先生哈哈大笑,请她落座,笑着道:“之前隐姓埋名是因为苦衷,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季云菀笑了笑,不甚在意,之前二皇子为了栽赃太子,让人抓住了魏先生,想要谋害他性命然后栽赃到太子头上,后来想来是被太子和祁承救了出来,一直将他藏在京城郊外的云阳县,就在二皇子的眼皮子底下。怪不得她之前为了玉佛的事情去云阳县的时候,会遇上祁承。 “魏先生,我这次来,是请您收我弟弟做学生的。”她直接开口道。 “夫人,我虽与世子有交情,可是想做我的学生,不是有交情就能够的。”魏先生喝了口茶,慢悠悠说道。 季云菀言辞恳切问道:“那先生有何要求?尽管说就是了,只要能给庭儿一个机会,如果他做不到,我再不会来打扰您。” “夫人既然这样说,令尊还在世时,我与令尊也有过几面之缘,既是他的儿子,想来资质也差不到哪里。”魏先生轻刮茶面沉吟片刻,招手让人送了一本书来递给季云菀,说道:“这书是我五年前所著,回去让令弟看完后写一篇见解文章,如果写得好让我满意,我便收他为学生。” “多谢魏先生。”见有希望,季云菀接过书,喜悦地道谢。 “先别谢我。”魏先生忙摇手,“先说好,若令弟写的不能让我满意,我不收他为先生,到时可不能让世子来我府上找麻烦。” 季云菀无奈道:“自然不会的,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您是太子的恩师,世子怎么敢来您府上找麻烦?” 魏先生冷哼一声,“你自是讲理的,可你家那世子就未必了,他找麻烦的时候可不少。” 季云菀只好又保证了一遍,才告辞出门。走到门口,碰到又有人递拜帖想要拜见魏先生。 “说了我家老爷今日不见客,还请回吧。”门口小厮耐着性子拦住人道。 “我们昨日来了,前日也来了,这一连都来了好几日,你家老爷怎么天天不见客?”递拜帖的小丫鬟急了,嚷嚷的声音有些大,季云菀转头瞧了她一眼,觉得有些眼熟。 “这都有人出来,还说你家老爷不见客?!”见季云菀出来,那小丫鬟气愤地嚷道:“我家夫人怎么说也是平国公府二公子的夫人,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的?!” 她这一嚷嚷,季云菀倒是想起来了,这丫鬟是她二嫂身边伺候的,好像叫水莲。 她嚷嚷了这半天,身后停着的马车车帘被掀开,薛如燕从里探出头,面色难看道:“行了,魏先生既然不愿意见,水莲,我们走吧。” 刚要放下帘子,目光却瞥到门口的季云菀,动作忍不住一顿。 一旁的水莲也认出了季云菀,忙福了福身子行礼,“二……二姑娘。” 遇到薛如燕,她心中虽不太高兴,但礼节不能丢,季云菀扶着春桃的手臂下了台阶走到马车旁,朝薛如燕颔首打招呼:“二嫂。” “嗯。”薛如燕淡淡应了一声,见她从宅院里出来,动了动喉咙,把想问的话又咽了下去,又朝水莲喊了一声,“水莲,上马车回府。” 见薛如燕的马车走了,季云菀也上了马车回王府。马车上春桃开口道:“这二少夫人来找魏先生做什么?她那弟弟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难不成也想请魏先生收她弟弟为学生?” “魏先生的名声如此响亮,自然人人都想自家孩子拜他为师,二嫂自然也不例外了。”季云菀想了想,不愿意去国公府再碰见薛如燕,便对春桃道:“回王府后让人去请庭儿过来一趟,这书我要亲手交给他,然后好好叮嘱他。” “是。”春桃应了一声。 薛如燕的马车上,水莲也在说道:“夫人,这二姑娘怎么来了这里?是为了府里三少爷才来的吧?我们来这么多天了,都没听说魏先生接过谁的拜帖,请人进去过,二姑娘怎么进去的?” 怎么进去的,自然是靠着她安王世子妃的身份进去的。薛如燕在心中冷哼一声,之前他们都以为安王世子和二皇子一伙的,与太子敌对,可是后来二皇子倒下才发现,安王世子和太子才是真正的一伙,以前都是用来骗外人的。魏先生既是太子恩师,那和安王世子关系应该也匪浅,季云菀能得魏先生相见,又有什么难的? “少夫人,魏先生不会已经收了三少爷为学生吧?”水莲顿了顿,忽然睁大眼睛道。 “不可能,连面都没见,魏先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收为学生?家世、品行和天资,哪一样不需要好好考察?”薛如燕不假思索的反驳,就凭魏先生现在挑剔的程度,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收学生。 这几样国公府的三少爷可都比自家少爷强。水莲在心底偷偷的想,国公府三少爷虽说顽劣了些,可不像自家少爷那样喜欢招猫逗狗,纨绔成性,其实依她来看,如果京城这些想拜魏先生为师的排成队,越在前面越有希望,那自家少爷肯定排在末尾。 可惜少夫人不这样想,她始终觉得自家弟弟还小不懂事,需要一个顶好顶有名望的先生来好好教他,引他走上正途。 虽然笃定魏先生不会这样轻易收季云庭做学生,但薛如燕还是气不顺,回去国公府走在路上就问丫鬟,“二公子在不在书房?” 丫鬟战战兢兢的答道:“回二少夫人,二公子出门去了。” “又出门了?!”薛如燕脸色发青,每天回来晚也就罢了,好不容易休沐一次,竟然又出门去了? 对面有几个下人抱着几盆茶花过来,见了薛如燕行礼道:“二少夫人。” 薛如燕看了他们一眼,铁青着脸问道:“这是府里新买的茶花?之前没见过。” 下人回答道:“前几日大少夫人嫌院中单调,大少爷吩咐我们买了茶花种到他们院中,说茶花是大少夫人最喜欢的花。” 薛如燕原本心情就不好,听到这个心情更是阴沉的能滴下水来,她回到二房院中,生了一通闷气,听说季云泓回来了,立刻去见他。 刚进屋喝了口茶,就见薛如燕进来了,季云泓忙笑着迎上去:“夫人。” “你去哪儿了?”薛如燕也不绕弯子,寒着脸直截了当地问。 “出去有些事情。”季云泓支支吾吾,赶紧换了话题,“夫人不是说要去见魏先生,可见到人了?” 见他不正面回答还说起这个,薛如燕气的都要炸了,怒声道:“你还好意思问?就凭你的名声,我怎么可能见到魏先生?!” 季云泓觉得十分的冤枉不解,她是去请魏先生教她弟弟读书,与他的名声有什么关系?要说有关系,也应该是她弟弟的名声有关系才对。 “我们那三弟,不过是因为有了一个好姐夫,他姐姐不仅见到了魏先生,而且十有八九,魏先生要收他为学生。”薛如燕顿了顿,怨气满满道。 “你说二妹为了三弟也去求见了魏先生?”季云泓反应过来,想了想点头道:“三弟确实聪慧,魏先生要收他做学生,无可厚非。” 见他向着自己家人说话,薛如燕要气死了,她冷笑道:“所以我的弟弟就愚笨,活该不配做魏先生的学生?!” 见她断章取义自己的意思,季云泓忙道:“哎,我可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薛如燕怒声道:“季云泓,我嫁给了你,你每日在外面花天酒地也就罢了,如今还帮着你家的人,看不起我家的人来了,我嫁给你,实在是大错特错!” 听她说出这种话,季云泓的脸色也不好了,冷下声音道:“我何曾花天酒地?跟你说了许多遍是应酬!你觉得嫁给我是大错特错,是不是又想起你那个意中人来了?晚了,他已经娶了我二妹,两人恩爱的很,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薛如燕脸色青白一片,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季云菀再次回国公府,就听说薛如燕和二哥大吵一架的消息。 “听二房的嬷嬷说,两人如今都分房睡了,我看呐,十有八九,二哥和这位二嫂,要不了多久就过不下去了。”季云舒也回了国公府,两人在严霜霜屋里说话,叹气道。 “过不下去也好,这整日吵架的,听得我头疼。”严霜霜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自从季云泓成了亲,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候她这里都能听见二房院里传来的吵闹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威胁 “也不知道二伯母现在心里是怎样想的。”季云菀忍不住唏嘘,当初二伯母一心想给二哥找一个强势一些能管住他的儿媳,如今这个儿媳找的好,整日吵架害的家宅都没有宁日了。 不过二房的事也轮不到她来操心,她督促季云庭花半个月写好了文章,送去了魏先生那里。 魏先生看完了文章,又问了季云庭几个问题,没说什么,摆摆手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季云菀心中忐忑,不知道魏先生是什么意思,到了晚间歇息就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祁承端着热水进来给她泡脚,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了,每日在外面走一圈都会十分疲累,祁承便养成了每日晚上亲自给她泡脚的习惯,见她从用晚膳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出神,祁承蹲在地上开口问道。 温热的水拂过脚丫,季云菀回过神,摇头道:“没什么。” 祁承也不再多问,等到扶她上床歇息,他悄悄关上门出去问春桃:“夫人今天去了哪里?” “去了魏先生那里。”春桃略微迟疑片刻,就把季云菀想请魏先生收季云庭为学生的事说了。 祁承听了没说什么,转身回去歇息,第二日告了假从宫里出来,直接骑马去了魏先生府中。 魏先生刚得了一瓶上好的美酒,想要在书房中美滋滋的小酌,倒了一杯放到鼻尖陶醉的闻了闻,正要送入口中,书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吓了他一跳,杯中的酒全撒到了地上。 魏先生要气晕了,这一瓶美酒价值千金,撒到地上的全是银子,他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下人,跳着脚就要骂人,“谁让你进来的?没人教你有事要敲门?” 祁承大步走进去,不理他开口就道:“我家夫人想请你收她弟弟为学生,你现在就答应了,让人去平国公府说一声。” 见是他,魏先生没好气道:“你家夫人告诉你了?我跟她说过不能让你知道。还有,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她没告诉我,是我问下人知道的。”祁承皱眉看他,“文章你也瞧过了,怎么,你是觉得季云庭文章做得差,不配做你的学生?” “昨日才看过文章,我不得好好挑一挑,这可是我的学生,教的好与不好,关乎我的名声。”魏先生瞪了他一眼,慢悠悠从旁边书案上取了几篇文章,一边翻看一边念道:“这尚书府的二少爷,丞相府的五少爷,文章做的都不错,很合我的心思,这季三少爷做的文章虽然见解很独特,但是……” 他叨叨叨一大通说,祁承却是不愿意听了,拿起窗边案桌上的那坛酒,就问道:“你要收他做学生吗?” “你做什么?快放下,我的宝贝酒。”魏先生抬头一看,吓的随手就把手里的文章扔了,过来就要从他手里把酒抢过来。 “你若收了季云庭做学生,这样的酒,每个月送你一坛。”祁承举着酒闪身躲过,手指在酒坛上叩了叩,“要是不收……” 他一松手,酒坛直接往地上掉落,在摔破的前一瞬,他又伸出脚稳稳的勾住了酒坛,然后弯腰拿起酒坛朝魏先生摇了摇,说道:“要是不收,你以后喝酒的时候小心些,说不定一不小心酒没喝到,就摔碎了。” 魏先生的心随着酒坛起起伏伏,提心吊胆,他一把夺过酒坛,赶瘟神似的忙不迭道:“收收收,你快走,别打扰我喝酒。” 得偿所愿,祁承也不再打扰他,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了。 平国公府很快得知了消息,周氏和叶氏带着两个儿媳在荣善堂陪老太太说话,听说魏先生要收季云庭做学生,周氏高兴道:“真是太好了,这魏先生不知道京城多少人想要他收作学生,如今落到了庭儿这里,不愁他以后不认真读书了。” “可不是,庭儿啊,就是嫌那些教他的先生不好,才不认真读书的,如今有魏先生当他的老师,庭儿以后肯定有大出息。”老太太也高兴的合不拢嘴,她之前也起过请魏先生教庭儿读书的打算,派人去请过魏先生,可惜被魏先生婉拒了,没想到如今却是魏先生主动要收庭儿做学生了。 严霜霜在旁边笑盈盈道:“表弟呀,这是有一个好姐夫。表妹跟我说过,这魏先生和世子是旧识,还私交甚笃,能不给世子这个面子么。何况表弟又不差,天资聪敏,这京城中和他差不多大的公子少爷,有几个及得上他的?” “可不是,之前还以为这安王世子为人冷漠,不会照顾体贴人,担心菀儿嫁过去受委屈,没想到菀儿却是过的极好,如今怀了孕,几次回府,我瞧着世子都把她当成眼珠子似的护着。”周氏也笑着道。 议论了几句季云菀和祁承,又转而说起季云庭拜师礼的事情,老太太分外看重这件事,让周氏准备的隆重一些,然后让他们散了,让周氏去准备。 薛如燕随着叶氏从荣善堂出来,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回到二房的院落,薛如燕朝叶氏行了礼就要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被叶氏叫住了。 “你和泓儿两人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叶氏板着脸问道。 薛如燕不卑不亢道:“母亲应该问他,他整日在外不着家,想来早已经在温柔乡里忘了有我这个妻子。” “胡说什么?你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门的,怎么会忘了你?”叶氏冷斥一声,顿了顿,缓和语气又道:“泓儿往日是有些不着调,可他心中是有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娶你进门。等他回来,我会好好说说他,你对他的脾气也改改,温柔一些,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 “等他回来再说吧。”薛如燕没回话,福了福身子,告辞转身离开了。 叶氏捏了捏额角十分的头疼,她之前给泓儿相中的除了这薛家姑娘,还有另外一家的姑娘,当时她更中意另外一家的姑娘,是泓儿瞧上了这薛家姑娘,在她身边磨了好几日,她才心软同意去薛家提亲。可是如今,两人这才成亲多久,就闹成了这个样子,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虽说大部分是泓儿的错,可这薛家姑娘也并非没有错,总觉得泓儿没出息,不如别人的夫君上进,整日见了泓儿板着一张脸,泓儿又怎么会愿意待在家里,可不是整日待在外头胡混。说泓儿花天酒地,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这都纯属胡说,泓儿在国公府外还有一处宅子,不回家的时候都是待在那一处。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泓儿虽说之前有些浪荡,爱泡在女人堆里,但自从他成了亲,就收敛了许多,之前说什么三妻四妾,也不过是吵架一时冲动,信口胡说罢了。 国公府的几个少爷姑娘,成亲后都过得美满,怎么就她家泓儿这般不顺。叶氏气闷,吩咐丫鬟道:“等二少爷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是,二夫人。”丫鬟应了一声。 薛如燕回房间后,想到因为祁承的缘故,魏先生才收了季云庭为学生,心里就气不顺。旁人嫁的夫君,要么有出息,要么对自己好,可是她呢,怎么就嫁了季云泓这个没能耐没出息,还爱在外面寻花问柳的少爷。她当时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薛如燕在房里烦躁的来回走了两圈,不愿意想了,直接唤人伺候了上床歇息。 等到她醒过来,屋外天色已经黑了,丫鬟进来点上烛灯,端来热水服侍她洗漱,“哐当”一声,端水的小丫鬟手一个不稳,水盆翻倒,里面的热水全泼到了地上。 “二少夫人恕罪。”小丫鬟吓的急忙跪到地上,她是刚进府的丫鬟,进府没几日就听说这府中二少夫人脾气十分不好,她当时祈祷着千万不要被分到二少夫人这里来服侍,却没想到偏偏就被分到了这里,而且在服侍的第一天,就犯了错,也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小丫鬟的脑海中已经想了好些听来的别府责罚下人的法子,吓的瑟瑟发抖。 “毛毛躁躁的,行了,下去吧,再给我重新送一盆热水来。”薛如燕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是把水弄翻了,就吓的脸都白了,她有这么吓人? 下丫鬟听了却是愣住了,就……就这样,不责罚她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见她跪在地上迟迟不动,薛如燕怒声催促道。 “是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回过神,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往外面跑,心里忍不住的想:这二少夫人,看起来也只是脾气不好而已,为人倒是不坏。 薛如燕洗漱完,正要用膳食,季云泓从外面回来了,他刚被他娘训了一顿,耷拉着脸进门。 薛如燕只瞧了他一眼,就低头自顾自用晚饭,也不搭理他,也不问他有没有用过晚饭。 季云泓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坐到她对面,从怀里拿出一支用绸布包好的簪子推到她面前。 第一百二十七章 威胁 “也不知道二伯母现在心里是怎样想的。”季云菀忍不住唏嘘,当初二伯母一心想给二哥找一个强势一些能管住他的儿媳,如今这个儿媳找的好,整日吵架害的家宅都没有宁日了。 不过二房的事也轮不到她来操心,她督促季云庭花半个月写好了文章,送去了魏先生那里。 魏先生看完了文章,又问了季云庭几个问题,没说什么,摆摆手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季云菀心中忐忑,不知道魏先生是什么意思,到了晚间歇息就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祁承端着热水进来给她泡脚,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了,每日在外面走一圈都会十分疲累,祁承便养成了每日晚上亲自给她泡脚的习惯,见她从用晚膳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出神,祁承蹲在地上开口问道。 温热的水拂过脚丫,季云菀回过神,摇头道:“没什么。” 祁承也不再多问,等到扶她上床歇息,他悄悄关上门出去问春桃:“夫人今天去了哪里?” “去了魏先生那里。”春桃略微迟疑片刻,就把季云菀想请魏先生收季云庭为学生的事说了。 祁承听了没说什么,转身回去歇息,第二日告了假从宫里出来,直接骑马去了魏先生府中。 魏先生刚得了一瓶上好的美酒,想要在书房中美滋滋的小酌,倒了一杯放到鼻尖陶醉的闻了闻,正要送入口中,书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吓了他一跳,杯中的酒全撒到了地上。 魏先生要气晕了,这一瓶美酒价值千金,撒到地上的全是银子,他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下人,跳着脚就要骂人,“谁让你进来的?没人教你有事要敲门?” 祁承大步走进去,不理他开口就道:“我家夫人想请你收她弟弟为学生,你现在就答应了,让人去平国公府说一声。” 见是他,魏先生没好气道:“你家夫人告诉你了?我跟她说过不能让你知道。还有,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她没告诉我,是我问下人知道的。”祁承皱眉看他,“文章你也瞧过了,怎么,你是觉得季云庭文章做得差,不配做你的学生?” “昨日才看过文章,我不得好好挑一挑,这可是我的学生,教的好与不好,关乎我的名声。”魏先生瞪了他一眼,慢悠悠从旁边书案上取了几篇文章,一边翻看一边念道:“这尚书府的二少爷,丞相府的五少爷,文章做的都不错,很合我的心思,这季三少爷做的文章虽然见解很独特,但是……” 他叨叨叨一大通说,祁承却是不愿意听了,拿起窗边案桌上的那坛酒,就问道:“你要收他做学生吗?” “你做什么?快放下,我的宝贝酒。”魏先生抬头一看,吓的随手就把手里的文章扔了,过来就要从他手里把酒抢过来。 “你若收了季云庭做学生,这样的酒,每个月送你一坛。”祁承举着酒闪身躲过,手指在酒坛上叩了叩,“要是不收……” 他一松手,酒坛直接往地上掉落,在摔破的前一瞬,他又伸出脚稳稳的勾住了酒坛,然后弯腰拿起酒坛朝魏先生摇了摇,说道:“要是不收,你以后喝酒的时候小心些,说不定一不小心酒没喝到,就摔碎了。” 魏先生的心随着酒坛起起伏伏,提心吊胆,他一把夺过酒坛,赶瘟神似的忙不迭道:“收收收,你快走,别打扰我喝酒。” 得偿所愿,祁承也不再打扰他,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了。 平国公府很快得知了消息,周氏和叶氏带着两个儿媳在荣善堂陪老太太说话,听说魏先生要收季云庭做学生,周氏高兴道:“真是太好了,这魏先生不知道京城多少人想要他收作学生,如今落到了庭儿这里,不愁他以后不认真读书了。” “可不是,庭儿啊,就是嫌那些教他的先生不好,才不认真读书的,如今有魏先生当他的老师,庭儿以后肯定有大出息。”老太太也高兴的合不拢嘴,她之前也起过请魏先生教庭儿读书的打算,派人去请过魏先生,可惜被魏先生婉拒了,没想到如今却是魏先生主动要收庭儿做学生了。 严霜霜在旁边笑盈盈道:“表弟呀,这是有一个好姐夫。表妹跟我说过,这魏先生和世子是旧识,还私交甚笃,能不给世子这个面子么。何况表弟又不差,天资聪敏,这京城中和他差不多大的公子少爷,有几个及得上他的?” “可不是,之前还以为这安王世子为人冷漠,不会照顾体贴人,担心菀儿嫁过去受委屈,没想到菀儿却是过的极好,如今怀了孕,几次回府,我瞧着世子都把她当成眼珠子似的护着。”周氏也笑着道。 议论了几句季云菀和祁承,又转而说起季云庭拜师礼的事情,老太太分外看重这件事,让周氏准备的隆重一些,然后让他们散了,让周氏去准备。 薛如燕随着叶氏从荣善堂出来,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回到二房的院落,薛如燕朝叶氏行了礼就要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被叶氏叫住了。 “你和泓儿两人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叶氏板着脸问道。 薛如燕不卑不亢道:“母亲应该问他,他整日在外不着家,想来早已经在温柔乡里忘了有我这个妻子。” “胡说什么?你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门的,怎么会忘了你?”叶氏冷斥一声,顿了顿,缓和语气又道:“泓儿往日是有些不着调,可他心中是有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娶你进门。等他回来,我会好好说说他,你对他的脾气也改改,温柔一些,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 “等他回来再说吧。”薛如燕没回话,福了福身子,告辞转身离开了。 叶氏捏了捏额角十分的头疼,她之前给泓儿相中的除了这薛家姑娘,还有另外一家的姑娘,当时她更中意另外一家的姑娘,是泓儿瞧上了这薛家姑娘,在她身边磨了好几日,她才心软同意去薛家提亲。可是如今,两人这才成亲多久,就闹成了这个样子,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虽说大部分是泓儿的错,可这薛家姑娘也并非没有错,总觉得泓儿没出息,不如别人的夫君上进,整日见了泓儿板着一张脸,泓儿又怎么会愿意待在家里,可不是整日待在外头胡混。说泓儿花天酒地,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这都纯属胡说,泓儿在国公府外还有一处宅子,不回家的时候都是待在那一处。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泓儿虽说之前有些浪荡,爱泡在女人堆里,但自从他成了亲,就收敛了许多,之前说什么三妻四妾,也不过是吵架一时冲动,信口胡说罢了。 国公府的几个少爷姑娘,成亲后都过得美满,怎么就她家泓儿这般不顺。叶氏气闷,吩咐丫鬟道:“等二少爷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是,二夫人。”丫鬟应了一声。 薛如燕回房间后,想到因为祁承的缘故,魏先生才收了季云庭为学生,心里就气不顺。旁人嫁的夫君,要么有出息,要么对自己好,可是她呢,怎么就嫁了季云泓这个没能耐没出息,还爱在外面寻花问柳的少爷。她当时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薛如燕在房里烦躁的来回走了两圈,不愿意想了,直接唤人伺候了上床歇息。 等到她醒过来,屋外天色已经黑了,丫鬟进来点上烛灯,端来热水服侍她洗漱,“哐当”一声,端水的小丫鬟手一个不稳,水盆翻倒,里面的热水全泼到了地上。 “二少夫人恕罪。”小丫鬟吓的急忙跪到地上,她是刚进府的丫鬟,进府没几日就听说这府中二少夫人脾气十分不好,她当时祈祷着千万不要被分到二少夫人这里来服侍,却没想到偏偏就被分到了这里,而且在服侍的第一天,就犯了错,也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小丫鬟的脑海中已经想了好些听来的别府责罚下人的法子,吓的瑟瑟发抖。 “毛毛躁躁的,行了,下去吧,再给我重新送一盆热水来。”薛如燕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是把水弄翻了,就吓的脸都白了,她有这么吓人? 下丫鬟听了却是愣住了,就……就这样,不责罚她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见她跪在地上迟迟不动,薛如燕怒声催促道。 “是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回过神,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往外面跑,心里忍不住的想:这二少夫人,看起来也只是脾气不好而已,为人倒是不坏。 薛如燕洗漱完,正要用膳食,季云泓从外面回来了,他刚被他娘训了一顿,耷拉着脸进门。 薛如燕只瞧了他一眼,就低头自顾自用晚饭,也不搭理他,也不问他有没有用过晚饭。 季云泓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坐到她对面,从怀里拿出一支用绸布包好的簪子推到她面前。 第一百二十八章 满月宴 “不要,我不缺簪子。”薛如燕只瞧了一眼,就面无表情推拒道。 季云泓拉下脸,忍了忍憋屈道:“这是我亲手跟师傅学打的。” 薛如燕闻言有些诧异,顿了顿还是道:“哪又怎么样?是不是给你每个红颜知己都打了一个,她们挑剩的就拿来送我。” “没有红颜知己,就这一个。”季云泓被她当着下人的面冷嘲热讽,黑着脸拍案而起,“反正送你了,随你如何处置,是送人还是丢掉,我不管了。”然后推开门气冲冲的走了。 薛如燕盯着簪子片刻,缓缓伸手打开绸布,里头是一支金雀簪,用料极好,手艺却瞧得出有几分粗拙,不过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做成一支簪子,想来也花了不少心血。 她伸手轻轻在簪子上拂过,然后重新包起来递给一旁伺候的水莲,淡淡地吩咐道:“收起来。” “是。”水莲忙伸手接过,瞧着她的神色不像不喜欢,大着胆子把簪子放到了她平日最喜欢的首饰匣子里。 “二少爷刚回来,想来还没用晚饭呢。”水莲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声。 薛如燕放下筷子,接过一旁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闻言沉默半晌,开口道:“让小厨房做几样他爱吃的送过去。” “是。”水莲欢喜的应了一声,他们院里小厨房的厨子是二少夫人请的,往日只做二少夫人喜欢的吃食,如今二少夫人主动让小厨房做二少爷喜欢的,想来两人这是要和好了。 季云泓看到丫鬟送去的吃食,也是受宠若惊,叫住丫鬟问道:“我送去的簪子,你们少夫人……没丢出去?” “没呢。”丫鬟捂着嘴笑,“少夫人让收起来了,瞧着不像不喜欢的。” 季云泓听了喜滋滋,虽然他和薛如燕经常吵架,可是这样看来,薛如燕心中还是有他的嘛。 两人的关系就此缓和下来,吵架少了,季云泓也重新搬回了两人的房里,叶氏总算是舒了口气,叫来季云泓又嘱咐了一遍,让他以后好好对他媳妇儿。 国公府的众人也都舒了口气,府里终于和睦下来,开始专心准备长孙满月的事宜。 季明正给孩子取了名字,叫季文宁,小名宁哥儿。满月这天,朝中大臣都携家眷来了,季云菀在严霜霜房中看了看宁哥儿,小娃娃白白嫩嫩,比起刚出生那会儿,长开好看了许多。 看了会儿孩子,就让嬷嬷抱了下去,严霜霜问她道:“你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府里可找好了稳婆和奶嬷嬷?” 季云菀点头:“找好了。”她刚和祁承回来京城,安王妃就把稳婆这些都准备好了,还有孩子出生后要穿的衣裳和用的器具也都准备好了,什么都没让她操心。 “这便好,你月份大了,要不要经常待在屋子里,要出去外面多活动活动,走动走动。把身子锻炼好了,生产的时候才能少受一些罪。”严霜霜叮嘱经验,她就是之前疏于了锻炼,生产的时候熬了五六个时辰,含着参片才把宁哥儿生下来,受了不少罪。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前院过来传话说要抱宁哥儿去抓周。严霜霜让奶嬷嬷把换了一身新衣裳的宁哥儿抱过来,她亲自抱着往前院去。 严霜霜去了前院,季云菀有些乏了,出了翠华院,去她以前住的锦绣院小憩。宾客们都聚在前院,后院花园中没什么人,她走到假山旁,就见有一个鹅黄衣裙的女子行色匆匆,往二房的方向去了。 那女子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府中的丫鬟,若说是今日来的宾客,身边也没带个丫鬟,她方才没瞧见正面,瞧着背影有几分眼熟,一路到了锦绣院,也没想起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季云菀虽出嫁了,但这锦绣院还留了小丫鬟守着,见她来了,忙收拾了房间出来给她小憩。季云菀怀孕之后便十分嗜睡,她躺在床上不久,就睡了过去,把方才想的那个女子忘了个一干二净。 晚上用了宴席,才从国公府离开,马车上,季云菀靠在祁承怀里,想起宁哥儿,说道:“你今日见到宁哥儿了吗?他比当初刚生下来的时候长开了不少,好看了许多,长大了呀,想来也是个漂亮孩子。” “是吗?”祁承不以为意,伸手轻轻覆在她的肚子上,旁人的孩子再好看,都及不上他们的,在他眼里,他们的孩子才是最好看的。 前一日国公府还喜气盈盈,第二日,府中就出了事。 因着前一日宴请宾客,男眷散的有些晚,季云泓回房的时候,薛如燕已经睡下了,他想着自己满身酒气不愿吵醒她,就去了书房歇息,结果第二日下人进书房服侍他起身,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这事不仅惊动了薛如燕,还惊动了叶氏和老太太,因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二房冯姨娘的外甥女冯青青。 这冯青青,之前来府里小住过,当时季云泓便十分中意她,跟叶氏吵着要娶她,叶氏本就不喜冯姨娘一副狐媚子长相勾的季明瀚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宿在她那屋,又怎会让和冯姨娘模样相似的冯青青做她的儿媳。因此她坚决不允,加上当时这冯青青还是个眼界高的,瞧上了季云渊,引得周氏也是不喜,没住多久,就被周氏和叶氏一同寻了个借口,送了出去,再没让她进府来过。 这一次没想到她不仅又进府来了,还爬上了季云泓的床。叶氏大怒不已,让人去叫冯姨娘,去了老太太那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青青怎么会在府里,又是怎么出现在泓儿的床上,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老太太坐在上首,沉着脸厉声道。 冯姨娘一脸的无措,忙解释道:“我前几日身子不好,写了信回娘家,青青是来瞧我的,昨日刚到,因着是宁哥儿的满月,府中宾客多,老太太和两位夫人都忙,所以我没去说,本来准备今日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我也不知青青怎么就……” 她说着,看了地上跪着的冯青青一眼,急忙道:“青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呀,是不是二少爷强迫的你?” 叶氏一听不高兴了,怒声道:“什么叫我家泓儿强迫她?我家泓儿好端端的在书房,是她想爬床勾引了我家泓儿才是!” 冯姨娘却是不甘示弱,维护冯青青道:“之前青青来的时候,二少爷就喜欢青青,几次想要求娶青青。怕是二少爷一直对青青念念不忘,这次见到,就借着酒意强占了我们家青青!” “胡说八道!”她说的之前都是事实,叶氏无从辩解,十分恼怒,瞪着季云泓道:“昨晚怎么回事?快说!” 季云泓满脸茫然,张口吞吞吐吐的解释,“我……我也不知道,昨日我喝多了,不想吵醒如燕就宿在了书房,早上醒来才发现冯姑娘在旁边……” 冯青青垂着头泫然欲泣,抽抽搭搭道:“昨晚我睡醒发现姨母送我的小猫不见了,就出去找,听到书房有动静,以为小猫在里面,就推门进去,结果谁想到里面的是二少爷,他见了我,一把把我拉到榻上,然后……”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流着泪抽泣起来。 她这话一出口,叶氏和季云泓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叶氏叫了书房外值守的下人来问,他们送季云泓进书房歇息时,季云泓没留人守夜,因此没人瞧见冯青青什么时候进的书房,以及书房内发生的事情。 “既然已经都这样了,寻个日子抬进来吧。”老太太听了好半天,揉着额头叹了口气,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薛如燕,温声道:“如燕啊,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知道泓儿喝醉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看要怎么办?” “老太太既然已经决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薛如燕拂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行礼道:“如燕有些累了,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荣善堂。 抬冯青青进府做季云泓姨娘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薛如燕什么都没说,当天就收拾行李回了娘家。季云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去找他娘帮忙。 “找我有什么用?是你自己把你媳妇儿气跑的!”叶氏没好气,她正一肚子火,若是别的姑娘也就罢了,偏偏是冯青青,想想儿子以后也会像他爹一样,被个狐媚子勾住,她就五脏六腑全烧起了火。 老太太知道薛如燕回了娘家,反应淡淡的,也没让季云泓去御史府接。女子都想要嫁人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一心一意,从一而终的男子,能遇上是福分,遇不上,要和几个女子一起分享夫君,那也是命。从古至今,这世道,女子都是弱者。 季云菀听到这个消息,委实吃了一惊,没想到一夜的功夫,竟会生出这样的事端。她想起冯青青,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动,昨日在花园中见到那个行色匆匆的女子,觉得眼熟,似乎就是冯青青。 第一百二十八章 满月宴 “不要,我不缺簪子。”薛如燕只瞧了一眼,就面无表情推拒道。 季云泓拉下脸,忍了忍憋屈道:“这是我亲手跟师傅学打的。” 薛如燕闻言有些诧异,顿了顿还是道:“哪又怎么样?是不是给你每个红颜知己都打了一个,她们挑剩的就拿来送我。” “没有红颜知己,就这一个。”季云泓被她当着下人的面冷嘲热讽,黑着脸拍案而起,“反正送你了,随你如何处置,是送人还是丢掉,我不管了。”然后推开门气冲冲的走了。 薛如燕盯着簪子片刻,缓缓伸手打开绸布,里头是一支金雀簪,用料极好,手艺却瞧得出有几分粗拙,不过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做成一支簪子,想来也花了不少心血。 她伸手轻轻在簪子上拂过,然后重新包起来递给一旁伺候的水莲,淡淡地吩咐道:“收起来。” “是。”水莲忙伸手接过,瞧着她的神色不像不喜欢,大着胆子把簪子放到了她平日最喜欢的首饰匣子里。 “二少爷刚回来,想来还没用晚饭呢。”水莲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声。 薛如燕放下筷子,接过一旁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闻言沉默半晌,开口道:“让小厨房做几样他爱吃的送过去。” “是。”水莲欢喜的应了一声,他们院里小厨房的厨子是二少夫人请的,往日只做二少夫人喜欢的吃食,如今二少夫人主动让小厨房做二少爷喜欢的,想来两人这是要和好了。 季云泓看到丫鬟送去的吃食,也是受宠若惊,叫住丫鬟问道:“我送去的簪子,你们少夫人……没丢出去?” “没呢。”丫鬟捂着嘴笑,“少夫人让收起来了,瞧着不像不喜欢的。” 季云泓听了喜滋滋,虽然他和薛如燕经常吵架,可是这样看来,薛如燕心中还是有他的嘛。 两人的关系就此缓和下来,吵架少了,季云泓也重新搬回了两人的房里,叶氏总算是舒了口气,叫来季云泓又嘱咐了一遍,让他以后好好对他媳妇儿。 国公府的众人也都舒了口气,府里终于和睦下来,开始专心准备长孙满月的事宜。 季明正给孩子取了名字,叫季文宁,小名宁哥儿。满月这天,朝中大臣都携家眷来了,季云菀在严霜霜房中看了看宁哥儿,小娃娃白白嫩嫩,比起刚出生那会儿,长开好看了许多。 看了会儿孩子,就让嬷嬷抱了下去,严霜霜问她道:“你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府里可找好了稳婆和奶嬷嬷?” 季云菀点头:“找好了。”她刚和祁承回来京城,安王妃就把稳婆这些都准备好了,还有孩子出生后要穿的衣裳和用的器具也都准备好了,什么都没让她操心。 “这便好,你月份大了,要不要经常待在屋子里,要出去外面多活动活动,走动走动。把身子锻炼好了,生产的时候才能少受一些罪。”严霜霜叮嘱经验,她就是之前疏于了锻炼,生产的时候熬了五六个时辰,含着参片才把宁哥儿生下来,受了不少罪。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前院过来传话说要抱宁哥儿去抓周。严霜霜让奶嬷嬷把换了一身新衣裳的宁哥儿抱过来,她亲自抱着往前院去。 严霜霜去了前院,季云菀有些乏了,出了翠华院,去她以前住的锦绣院小憩。宾客们都聚在前院,后院花园中没什么人,她走到假山旁,就见有一个鹅黄衣裙的女子行色匆匆,往二房的方向去了。 那女子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府中的丫鬟,若说是今日来的宾客,身边也没带个丫鬟,她方才没瞧见正面,瞧着背影有几分眼熟,一路到了锦绣院,也没想起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季云菀虽出嫁了,但这锦绣院还留了小丫鬟守着,见她来了,忙收拾了房间出来给她小憩。季云菀怀孕之后便十分嗜睡,她躺在床上不久,就睡了过去,把方才想的那个女子忘了个一干二净。 晚上用了宴席,才从国公府离开,马车上,季云菀靠在祁承怀里,想起宁哥儿,说道:“你今日见到宁哥儿了吗?他比当初刚生下来的时候长开了不少,好看了许多,长大了呀,想来也是个漂亮孩子。” “是吗?”祁承不以为意,伸手轻轻覆在她的肚子上,旁人的孩子再好看,都及不上他们的,在他眼里,他们的孩子才是最好看的。 前一日国公府还喜气盈盈,第二日,府中就出了事。 因着前一日宴请宾客,男眷散的有些晚,季云泓回房的时候,薛如燕已经睡下了,他想着自己满身酒气不愿吵醒她,就去了书房歇息,结果第二日下人进书房服侍他起身,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这事不仅惊动了薛如燕,还惊动了叶氏和老太太,因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二房冯姨娘的外甥女冯青青。 这冯青青,之前来府里小住过,当时季云泓便十分中意她,跟叶氏吵着要娶她,叶氏本就不喜冯姨娘一副狐媚子长相勾的季明瀚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宿在她那屋,又怎会让和冯姨娘模样相似的冯青青做她的儿媳。因此她坚决不允,加上当时这冯青青还是个眼界高的,瞧上了季云渊,引得周氏也是不喜,没住多久,就被周氏和叶氏一同寻了个借口,送了出去,再没让她进府来过。 这一次没想到她不仅又进府来了,还爬上了季云泓的床。叶氏大怒不已,让人去叫冯姨娘,去了老太太那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青青怎么会在府里,又是怎么出现在泓儿的床上,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老太太坐在上首,沉着脸厉声道。 冯姨娘一脸的无措,忙解释道:“我前几日身子不好,写了信回娘家,青青是来瞧我的,昨日刚到,因着是宁哥儿的满月,府中宾客多,老太太和两位夫人都忙,所以我没去说,本来准备今日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我也不知青青怎么就……” 她说着,看了地上跪着的冯青青一眼,急忙道:“青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呀,是不是二少爷强迫的你?” 叶氏一听不高兴了,怒声道:“什么叫我家泓儿强迫她?我家泓儿好端端的在书房,是她想爬床勾引了我家泓儿才是!” 冯姨娘却是不甘示弱,维护冯青青道:“之前青青来的时候,二少爷就喜欢青青,几次想要求娶青青。怕是二少爷一直对青青念念不忘,这次见到,就借着酒意强占了我们家青青!” “胡说八道!”她说的之前都是事实,叶氏无从辩解,十分恼怒,瞪着季云泓道:“昨晚怎么回事?快说!” 季云泓满脸茫然,张口吞吞吐吐的解释,“我……我也不知道,昨日我喝多了,不想吵醒如燕就宿在了书房,早上醒来才发现冯姑娘在旁边……” 冯青青垂着头泫然欲泣,抽抽搭搭道:“昨晚我睡醒发现姨母送我的小猫不见了,就出去找,听到书房有动静,以为小猫在里面,就推门进去,结果谁想到里面的是二少爷,他见了我,一把把我拉到榻上,然后……”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流着泪抽泣起来。 她这话一出口,叶氏和季云泓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叶氏叫了书房外值守的下人来问,他们送季云泓进书房歇息时,季云泓没留人守夜,因此没人瞧见冯青青什么时候进的书房,以及书房内发生的事情。 “既然已经都这样了,寻个日子抬进来吧。”老太太听了好半天,揉着额头叹了口气,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薛如燕,温声道:“如燕啊,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知道泓儿喝醉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看要怎么办?” “老太太既然已经决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薛如燕拂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行礼道:“如燕有些累了,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荣善堂。 抬冯青青进府做季云泓姨娘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薛如燕什么都没说,当天就收拾行李回了娘家。季云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去找他娘帮忙。 “找我有什么用?是你自己把你媳妇儿气跑的!”叶氏没好气,她正一肚子火,若是别的姑娘也就罢了,偏偏是冯青青,想想儿子以后也会像他爹一样,被个狐媚子勾住,她就五脏六腑全烧起了火。 老太太知道薛如燕回了娘家,反应淡淡的,也没让季云泓去御史府接。女子都想要嫁人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一心一意,从一而终的男子,能遇上是福分,遇不上,要和几个女子一起分享夫君,那也是命。从古至今,这世道,女子都是弱者。 季云菀听到这个消息,委实吃了一惊,没想到一夜的功夫,竟会生出这样的事端。她想起冯青青,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动,昨日在花园中见到那个行色匆匆的女子,觉得眼熟,似乎就是冯青青。 第一百二十九章 隐情 不过她是在下午的时候见到的,应该与这事没什么关系,她只略微想了想,就抛到了脑后。 国公府就算抬一个妾进门,也是要讲究良辰吉日。何况冯青青的家在玉州,离京城虽然不远,但也还有几日的行程,因此先送她回了玉州,等五日后就去玉州抬她进门。 两日后严霜霜带着宁哥儿去法华寺上香,邀季云菀一同前往。到了寺里,在大殿上过香,严霜霜抱着宁哥儿去拜见方丈,季云菀去后面禅院闲逛,转到一丛竹林前,听见竹林对面传来争吵声。 “和离?!”这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微微有些大,“你才刚成亲多久,这就要和离?” 另一个人的声音有些低,说了什么没听太清,就听方才的妇人又道:“就算是要纳妾,你也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要和离。男人醉酒后发生的事,能有多少真心,就算是以前喜欢的,如今也只能当个妾。如燕,你听娘的,你始终是明媒正娶的,那个妾就算进了门,也始终低你一头,你何必这就要和离?” 听到前面,季云菀还心想,这又是酒后又是纳妾的,倒是和二哥挺像,听到后面那妇人唤如燕,她忍不住一惊,对面说话的两人,是薛如燕和御史夫人? 不知薛如燕说了什么,御史夫人语重心长道:“如燕呐,这女子和离是大事,咱们家你也知道,你爹性子耿直,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与国公府结亲家,对咱们家有利无害,你弟弟还指着你替他谋个一官半职呢。你就算和离了,要去哪里再找一门这样好的亲事,到时候只有给别人当续弦,替别人养孩子的份了。你听娘的话,忍忍就算了,女婿来府里接了你好几次,你发几天的脾气就跟他回去吧,我瞧着他心里也是有你,要不然当初不会主动上门求娶你,你改改你这脾气,对他温柔体贴一些,尽早怀上儿子,有了儿子,你在国公府,就有了依仗。” “行了,你既不愿意走,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娘先去马车上等你。”御史夫人叹了口气,脚步声渐渐远了。 御史夫人走了,竹林对面传来薛如燕的抽泣声,季云菀担心被薛如燕发现会尴尬,悄悄转身正要离开,严霜霜从后面过来,见了她出声道:“表妹,原来你来了这里,害我好找。” 季云菀一僵,竹林后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亭子里,季云菀和严霜霜尴尬的坐在薛如燕对面,给哭的泪眼朦胧的薛如燕递手帕。 “其实你也别太听你娘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和二弟过下去了,就和离吧,省的以后过得不开心。”严霜霜简单听季云菀讲了方才听到的对话,她扪心自问,如果季云渊要纳妾,她定也是受不了的,将心比心道。 季云菀忍不住瞪了严霜霜一眼,和离是那么简单的事?如果薛如燕的爹娘不同意不愿意给她撑腰,甚至不愿意接受她,等到和离后,她一个女子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严霜霜被瞪得,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草率了,想了想连忙补救道:“其实我觉得二弟对你还是有真心的,你回娘家这几日,他都恹哒哒的,一点没有抬姨娘进门的欢喜,我觉得二弟呀,他也不想娶冯青青进府的。” 薛如燕一直在垂泪没说话,听到这里她忍不住一哂,嗤笑道:“怎么会不想?我听府里的丫鬟说了,他以前可是哭喊着要娶那个冯青青的。” “人是会变的,情况也是会变的。”季云菀忍不住说了一句,季云泓始终是她二哥,她总要替他说几句话。 “你们是一家人,自然是替他说话。”薛如燕擦着眼泪,不屑一顾道。 季云菀和严霜霜讪讪的面面相觑,这种事,她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走了。”薛如燕站起身,走到亭子的台阶上顿了顿,说道:“谢谢你们。”才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上,季云菀想起薛如燕在亭子里压抑哭泣的模样,就忍不住叹气,虽然薛如燕惦记过她的夫君,对她还充满敌意,但大家毕竟同为女人,将心比心,她还是挺同情薛如燕的。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好不容易两人消停不吵架了,又出了这档子事。”严霜霜也叹气,问道:“你说,二弟妹不会真的要和离吧?” 季云菀抚着肚子,蹙眉道:“这我哪里知道,合不和离都是她自己的决定,旁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哎,不想了,这是二房的事,又不关我们的事,随他们去好了。”严霜霜又叹了口气,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嬷嬷怀里的宁哥儿醒了,挥舞着小拳头,季云菀伸手过去逗他,“宁哥儿。” 严霜霜担心给宁哥儿吹到风,正准备放下车帘,突然一顿,急忙伸手扯了扯季云菀的衣袖,“你快看,那个是不是冯青青?” “冯青青回玉州了,怎么会还在京城?”季云菀逗着宁哥儿,随意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突然也顿住了,那个鹅黄衣裙,和陌生男子在巷子口拉拉扯扯的姑娘,不是冯青青又是谁? “快快快,停车。”她反应过来,忙叫马车停下,再一看,冯青青已经和那个陌生男子进去了巷子里面。 “她没回玉州,反而和男人拉扯不清,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严霜霜拍手,说道:“你在马车上坐着,我下去瞧瞧。” 说完,提着裙子就要下马车。 “我同你一起去。”不放心她一人,季云菀也要下马车。 “别别别,你如今怀着身孕呢,有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严霜霜忙拦住她,“你和嬷嬷在马车上陪宁哥儿,我只是去瞧瞧,很快就回来。” 严霜霜带着两个丫鬟下了马车,往方才两人进去的巷子去。 季云菀和嬷嬷还有宁哥儿在马车上等,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严霜霜回来了。 她上了马车说道:“那条巷子我瞧了,只住着三户人家,尽头没有路可走,冯青青和方才那个陌生男子,肯定进了其中的一户人家。” “回去后,让人来打听打听。”季云菀垂眸若有所思,冯青青若是真的像她所说那样进国公府做姨娘也就罢了,可如果其中有隐情,就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让人不明不白进国公府。 翌日季云菀又去了国公府,严霜霜派丫鬟去打听那条巷子里的三户人家,两人坐着吃了会儿茶,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派去的丫鬟就回来了,禀告道:“回少夫人,二姑娘,那巷子里的三户有两户是空置的,无人居住,另外一户是尚书府二公子在外的宅院。” “尚书府二公子?”季云菀蹙眉想了想,“我记得他仿佛与二哥相熟,经常在一起小聚喝酒。” “昨日那个男子会是他?”严霜霜拧眉困惑,“冯青青都是要做二弟姨娘的人了,还和二弟的好友拉扯不清?成何体统。” “或许其中有隐情。”季云菀伸手叩了叩桌子,又吩咐丫鬟道:“你再去打听打听,尚书府最近可有什么事。” “是。”丫鬟应声退下,这次只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道:“少夫人,二姑娘,尚书府的二公子和崇恩伯府的四姑娘定了亲,下个月就要办喜事了。” 季云菀和严霜霜对视一眼,这一个要做姨娘的人,一个要娶亲的人,在巷子里拉拉扯扯,很有问题。之前两人肯定相识,而且恐怕,两人关系还匪浅。 “去尚书府找个小丫鬟悄悄的问问,他们家二公子和冯青青是什么关系。”严霜霜递过荷包,“问完用银子堵住她的嘴。” 丫鬟接过荷包去了,这一去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回来。严霜霜让人给她倒了茶,解了渴她才道:“少夫人,二姑娘,尚书府的丫鬟说,他们家二公子之前和一个叫冯青青的姑娘相好,那姑娘一心想嫁给他们二公子,可是他们夫人早已给他们二公子看中了崇恩伯府的四姑娘,因此他们二公子想纳那冯青青为妾,结果那冯青青不愿意,几天前一气之下跑了。跑之前还说如果做妾的话,给旁人做也不给他们二公子做。” 季云菀和严霜霜都被冯青青的这个逻辑逗乐了,感情她赌气不愿意给尚书府二公子做妾,所以就来给季云泓做妾了? “今天劳你累了,下去歇息吧,这些都赏你了。”严霜霜温声对丫鬟说了一句,把荷包里剩下的银子都给了她。 “谢谢少夫人。”丫鬟接过荷包,福了福身子退下去了。 “你说有这么巧的事,她前脚刚说这话,后脚就遇到二弟醉酒了?”等丫鬟走了,严霜霜蹙眉若有所思道。 季云菀又想起宁哥儿满月那日在花园里见到冯青青的事情,当时觉得时间对不上,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怕是有什么她疏忽了。 念及此,她把那日见到冯青青的事,跟严霜霜说了一遍。 第一百二十九章 隐情 不过她是在下午的时候见到的,应该与这事没什么关系,她只略微想了想,就抛到了脑后。 国公府就算抬一个妾进门,也是要讲究良辰吉日。何况冯青青的家在玉州,离京城虽然不远,但也还有几日的行程,因此先送她回了玉州,等五日后就去玉州抬她进门。 两日后严霜霜带着宁哥儿去法华寺上香,邀季云菀一同前往。到了寺里,在大殿上过香,严霜霜抱着宁哥儿去拜见方丈,季云菀去后面禅院闲逛,转到一丛竹林前,听见竹林对面传来争吵声。 “和离?!”这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微微有些大,“你才刚成亲多久,这就要和离?” 另一个人的声音有些低,说了什么没听太清,就听方才的妇人又道:“就算是要纳妾,你也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要和离。男人醉酒后发生的事,能有多少真心,就算是以前喜欢的,如今也只能当个妾。如燕,你听娘的,你始终是明媒正娶的,那个妾就算进了门,也始终低你一头,你何必这就要和离?” 听到前面,季云菀还心想,这又是酒后又是纳妾的,倒是和二哥挺像,听到后面那妇人唤如燕,她忍不住一惊,对面说话的两人,是薛如燕和御史夫人? 不知薛如燕说了什么,御史夫人语重心长道:“如燕呐,这女子和离是大事,咱们家你也知道,你爹性子耿直,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与国公府结亲家,对咱们家有利无害,你弟弟还指着你替他谋个一官半职呢。你就算和离了,要去哪里再找一门这样好的亲事,到时候只有给别人当续弦,替别人养孩子的份了。你听娘的话,忍忍就算了,女婿来府里接了你好几次,你发几天的脾气就跟他回去吧,我瞧着他心里也是有你,要不然当初不会主动上门求娶你,你改改你这脾气,对他温柔体贴一些,尽早怀上儿子,有了儿子,你在国公府,就有了依仗。” “行了,你既不愿意走,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娘先去马车上等你。”御史夫人叹了口气,脚步声渐渐远了。 御史夫人走了,竹林对面传来薛如燕的抽泣声,季云菀担心被薛如燕发现会尴尬,悄悄转身正要离开,严霜霜从后面过来,见了她出声道:“表妹,原来你来了这里,害我好找。” 季云菀一僵,竹林后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亭子里,季云菀和严霜霜尴尬的坐在薛如燕对面,给哭的泪眼朦胧的薛如燕递手帕。 “其实你也别太听你娘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和二弟过下去了,就和离吧,省的以后过得不开心。”严霜霜简单听季云菀讲了方才听到的对话,她扪心自问,如果季云渊要纳妾,她定也是受不了的,将心比心道。 季云菀忍不住瞪了严霜霜一眼,和离是那么简单的事?如果薛如燕的爹娘不同意不愿意给她撑腰,甚至不愿意接受她,等到和离后,她一个女子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严霜霜被瞪得,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草率了,想了想连忙补救道:“其实我觉得二弟对你还是有真心的,你回娘家这几日,他都恹哒哒的,一点没有抬姨娘进门的欢喜,我觉得二弟呀,他也不想娶冯青青进府的。” 薛如燕一直在垂泪没说话,听到这里她忍不住一哂,嗤笑道:“怎么会不想?我听府里的丫鬟说了,他以前可是哭喊着要娶那个冯青青的。” “人是会变的,情况也是会变的。”季云菀忍不住说了一句,季云泓始终是她二哥,她总要替他说几句话。 “你们是一家人,自然是替他说话。”薛如燕擦着眼泪,不屑一顾道。 季云菀和严霜霜讪讪的面面相觑,这种事,她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走了。”薛如燕站起身,走到亭子的台阶上顿了顿,说道:“谢谢你们。”才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上,季云菀想起薛如燕在亭子里压抑哭泣的模样,就忍不住叹气,虽然薛如燕惦记过她的夫君,对她还充满敌意,但大家毕竟同为女人,将心比心,她还是挺同情薛如燕的。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好不容易两人消停不吵架了,又出了这档子事。”严霜霜也叹气,问道:“你说,二弟妹不会真的要和离吧?” 季云菀抚着肚子,蹙眉道:“这我哪里知道,合不和离都是她自己的决定,旁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哎,不想了,这是二房的事,又不关我们的事,随他们去好了。”严霜霜又叹了口气,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嬷嬷怀里的宁哥儿醒了,挥舞着小拳头,季云菀伸手过去逗他,“宁哥儿。” 严霜霜担心给宁哥儿吹到风,正准备放下车帘,突然一顿,急忙伸手扯了扯季云菀的衣袖,“你快看,那个是不是冯青青?” “冯青青回玉州了,怎么会还在京城?”季云菀逗着宁哥儿,随意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突然也顿住了,那个鹅黄衣裙,和陌生男子在巷子口拉拉扯扯的姑娘,不是冯青青又是谁? “快快快,停车。”她反应过来,忙叫马车停下,再一看,冯青青已经和那个陌生男子进去了巷子里面。 “她没回玉州,反而和男人拉扯不清,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严霜霜拍手,说道:“你在马车上坐着,我下去瞧瞧。” 说完,提着裙子就要下马车。 “我同你一起去。”不放心她一人,季云菀也要下马车。 “别别别,你如今怀着身孕呢,有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严霜霜忙拦住她,“你和嬷嬷在马车上陪宁哥儿,我只是去瞧瞧,很快就回来。” 严霜霜带着两个丫鬟下了马车,往方才两人进去的巷子去。 季云菀和嬷嬷还有宁哥儿在马车上等,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严霜霜回来了。 她上了马车说道:“那条巷子我瞧了,只住着三户人家,尽头没有路可走,冯青青和方才那个陌生男子,肯定进了其中的一户人家。” “回去后,让人来打听打听。”季云菀垂眸若有所思,冯青青若是真的像她所说那样进国公府做姨娘也就罢了,可如果其中有隐情,就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让人不明不白进国公府。 翌日季云菀又去了国公府,严霜霜派丫鬟去打听那条巷子里的三户人家,两人坐着吃了会儿茶,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派去的丫鬟就回来了,禀告道:“回少夫人,二姑娘,那巷子里的三户有两户是空置的,无人居住,另外一户是尚书府二公子在外的宅院。” “尚书府二公子?”季云菀蹙眉想了想,“我记得他仿佛与二哥相熟,经常在一起小聚喝酒。” “昨日那个男子会是他?”严霜霜拧眉困惑,“冯青青都是要做二弟姨娘的人了,还和二弟的好友拉扯不清?成何体统。” “或许其中有隐情。”季云菀伸手叩了叩桌子,又吩咐丫鬟道:“你再去打听打听,尚书府最近可有什么事。” “是。”丫鬟应声退下,这次只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道:“少夫人,二姑娘,尚书府的二公子和崇恩伯府的四姑娘定了亲,下个月就要办喜事了。” 季云菀和严霜霜对视一眼,这一个要做姨娘的人,一个要娶亲的人,在巷子里拉拉扯扯,很有问题。之前两人肯定相识,而且恐怕,两人关系还匪浅。 “去尚书府找个小丫鬟悄悄的问问,他们家二公子和冯青青是什么关系。”严霜霜递过荷包,“问完用银子堵住她的嘴。” 丫鬟接过荷包去了,这一去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回来。严霜霜让人给她倒了茶,解了渴她才道:“少夫人,二姑娘,尚书府的丫鬟说,他们家二公子之前和一个叫冯青青的姑娘相好,那姑娘一心想嫁给他们二公子,可是他们夫人早已给他们二公子看中了崇恩伯府的四姑娘,因此他们二公子想纳那冯青青为妾,结果那冯青青不愿意,几天前一气之下跑了。跑之前还说如果做妾的话,给旁人做也不给他们二公子做。” 季云菀和严霜霜都被冯青青的这个逻辑逗乐了,感情她赌气不愿意给尚书府二公子做妾,所以就来给季云泓做妾了? “今天劳你累了,下去歇息吧,这些都赏你了。”严霜霜温声对丫鬟说了一句,把荷包里剩下的银子都给了她。 “谢谢少夫人。”丫鬟接过荷包,福了福身子退下去了。 “你说有这么巧的事,她前脚刚说这话,后脚就遇到二弟醉酒了?”等丫鬟走了,严霜霜蹙眉若有所思道。 季云菀又想起宁哥儿满月那日在花园里见到冯青青的事情,当时觉得时间对不上,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怕是有什么她疏忽了。 念及此,她把那日见到冯青青的事,跟严霜霜说了一遍。 第一百三十章 事实 “难不成,这件事是冯青青故意陷害的二弟?”严霜霜听完,瞪大眼睛道。 季云菀道:“说不准,还是去跟大伯母说一声,让她在府中查一查那日冯青青的行踪。” 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严霜霜和她一起去了周氏院子。 周氏听完她们说的,眉头深深的皱起,虽说纳姨娘进府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如果进府的姨娘不清白,到时候惹出事端来,不是平白的让他们国公府丢人么。她吩咐人去把冯姨娘院中的丫鬟都叫了来。 “那日宁哥儿满月,服侍冯姑娘的,是哪几个?”等丫鬟们都到了院子里,周氏从房里出来,站在廊下开口问道。 丫鬟们互相看了一眼,左后边的两个小丫鬟站了出来。 让那个其他丫鬟仍是在院子里站着,叫了这两个小丫鬟进房中,周氏端起茶噙了一口,放下茶盏问道:“那日你两个是一直陪在冯姑娘身边?那日下午可知她做了什么?” 两个小丫鬟都摇摇头,模样圆润一些的那个小丫鬟道:“回夫人,冯姑娘那日晌午的时候说她身子有些不适,要去房中躺着,让奴婢们不要去吵她。” “她一直躺在房中?”周氏手指在茶盏上摩挲,蹙眉问。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迟疑道:“应该是的,那日冯姑娘似乎身子相当不适,晚膳奴婢们去敲门的时候都没有应。” 周氏垂眸思索,按菀儿说的,她下午在花园见到了冯青青,那冯青青便是以身子不适为借口,特意不让丫鬟发现她不在房中。可她这般鬼鬼祟祟究竟是在做什么? “行了,下去吧。回去冯姨娘问起,就说找你们来,是为了给府中下人添置新衣裳的事。”周氏摆摆手,让她们下去了。 周氏想了想,又吩咐道:“去把二少爷书房中伺候的那几个丫鬟叫过来。” 那几个丫鬟很快就带过来了,周氏问道:“宁哥儿满月那日,你们少爷的书房中有没有留人守着?” 几个丫鬟摇摇头,一个圆脸的丫鬟回道:“回夫人,那日府中繁忙,前院缺人伺候,二夫人便把奴婢们都叫去了。” 周氏听了又问,“那你们是何时回去的,回去后可去过书房?” 几个丫鬟又是摇头,“没有去过,当时回去已经快天黑了,二少爷还在前院喝酒,想着二少爷应该不会去书房,奴婢们便只在外面把书房的门关了,就各自下去歇息了。” “哦,对了,第二日收拾书房的时候,奴婢捡到了一个香囊,应该是冯姑娘的。不过捡到的位置有些奇怪,是在书柜旁的角落里,寻常进不去,要蹲着才行。”圆脸丫鬟想起来道。 泓儿是睡在书房旁边的隔间,离书柜有些距离,如果按冯青青所说,她是进去找猫被季云泓强迫,那么香囊也应该掉在隔间,不会在书柜那种小角落里。何况冯青青住的院子离季云泓的书房还有些远,府中有巡夜的下人,就算她深夜出去,也不可能没人察觉,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她下午趁书房没人就藏了进去,一直在书房中等到晚上季云泓回来。 和别的男子牵扯不清不说,还算计上了他们国公府的少爷。周氏闭了闭眼,沉声吩咐道:“去请二夫人,二少爷和冯姨娘过来,还有二少夫人也一并请来。” “大嫂找我们来做什么?”叶氏一看到冯姨娘就火气蹭蹭的冒,她板着脸不耐道。 周氏没理她的,直接问冯姨娘:“冯姑娘在哪儿?” 冯姨娘有些懵,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青青自然是回了家里,等咱们国公府派人去接她进府。” 周氏道:“是吗?可是昨日霜霜和菀儿从法华寺回来,在街上看到冯姑娘了。” “不可能,我早就让人送青青回了玉州,她怎么会还在京城?”冯姨娘一愣,忙道。 “冯姑娘不仅还在京城。”周氏接着道:“她还在大街上和别的男子拉拉扯扯。” 叶氏原本听的一头雾水,突然听见冯青青在街上行为不端,来了精神,拍桌子道:“她都要进府做泓儿的姨娘,怎么还和别的男子拉拉扯扯?接这样的人进府,这不是在败坏我们国公府的名声吗?!” “这……”冯姨娘是真的慌了,她让人送冯青青回了玉州,就安心等着国公府派人去接她了,谁想到这才几日光景,就惹出这样的事端来? 周氏又道:“霜霜让人去查过了,那男子泓儿也认识,是尚书府的二公子。” 这下不止季云泓,连薛如燕都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书恒兄?!”季云泓震惊了,冯青青怎么会和他的好友纠缠到一起? “霜霜也找尚书府的下人打听过了,冯姑娘之前就和他们家的二公子相好,不过二公子要娶旁人做正妻,只愿意纳冯姑娘为妾,冯姑娘一气之下就走了,还威胁二公子,她宁愿做旁人的妾也不做他的。”周氏继续淡淡道。 叶氏听到这里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冲道:“原来早就有了相好,这是当我家泓儿什么?他人的笑柄不成?!这个姨娘,我们泓儿要不起,国公府也要不起!” 冯姨娘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些,她震惊的呆住了,听见叶氏的话,才反应过来,急道:“就算青青和那尚书府二公子曾经有过来往,可那日书房中,她的清白被泓儿占了,难道就这样算了?这让她以后如何嫁人!” 叶氏冷笑,“当日我气晕忘记了,如今才想起来。你说泓儿占了她的清白,可那日我让下人收拾书房,泓儿睡过的被褥上可是干干净净的。姑娘家的第一次会怎么样,不用我说,冯姨娘你也应该知道。可那褥子上什么都没有,说明你家冯青青已经被别的男人破过了身子,那日明明是她处心积虑,故意趁泓儿醉酒,上了他的床,借此来攀我们国公府的高枝!” 冯姨娘脸色青青白白,恼怒道:“你不要污蔑我家青青!” “污不污蔑,把她叫来问问就是了。”叶氏冷笑着吩咐丫鬟,“去尚书府找二公子,让他把冯青青送过来,若他说不认识或是不知道冯青青在哪里,就告诉他,我们泓儿不会帮他照顾姨娘,让他趁早把自己的姨娘领回去,不要来害我们泓儿!” 丫鬟领命很快就下去了。 冯姨娘心里焦灼不已,想要让自己的丫鬟去尚书府,被叶氏拦住了,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有丫鬟进来禀告说尚书府二公子和冯青青来了。 让尚书府二公子在外面等,只让人领了冯青青进来,冯姨娘一见她便气急道:“青青,你和那尚书府二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姑姑……”冯青青嗫嗫的叫了一声,就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叶氏气势汹汹的想要开口,周氏拦住了她,让人把在书房中找到的香囊递给冯青青,开口道:“这是在泓儿书房的书柜角落里找到的,是你的吧?我问过那日服侍你的丫鬟,她们说你因为身子不适,从下午一直到晚上都在房中闭门不出,连晚膳都没有用,可是菀儿却在花园中瞧见了你,你当时是不是去的泓儿书房,趁他书房无人,躲在了里面,一直等到晚上泓儿回来?” 她果然是处心积虑想要算计泓儿,叶氏心中的怒火腾腾燃烧,张嘴就要喷冯青青,被周氏绷着脸斜了一眼,只好勉强咽了回去。 “青青,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见冯青青低着头不说话,冯姨娘又急又气,冯青青不进国公府,还有尚书府二公子可以依仗,可自己还要在国公府生活,冯青青这样一弄,莫说周氏和叶氏会对她不喜,到时候怕是老太太和二老爷都会因为这件事对她不喜,她以后在国公府的日子还如何过,她实在没想到往日最疼爱的侄女会这样坑自己。 “是……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如今证据都被找到了,冯青青心虚,不敢再说假话,泪眼朦胧把那日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原来她知道尚书府二公子要娶亲后,十分生气,正好来了国公府看冯姨娘,想起季云泓和尚书府二公子是好友,季云泓又曾经想娶自己,便动了做季云泓姨娘,报复尚书府二公子的心思。可是叶氏十分不喜欢她,若是知道她来了府里,肯定不会让她接近季云泓,刚好府里办宁哥儿的满月酒席,叶氏还不知道她来了国公府,她又听冯姨娘说季云泓如今成了亲想要奋发向上,每日不管多晚,都会去书房呆一两个时辰,她便打算悄悄躲去书房,等到晚上宾客散了,季云泓回了书房,再问他还愿不愿意娶自己。 可谁知道季云泓喝的酩酊大醉,来了书房便睡去了隔间,她当时灵光一闪,就想到了酒后乱/性的主意。 她说完,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抽泣着道:“都是我不好,我一时鬼迷心窍,被报复蒙了心,才污蔑二少爷的。” 第一百三十章 事实 “难不成,这件事是冯青青故意陷害的二弟?”严霜霜听完,瞪大眼睛道。 季云菀道:“说不准,还是去跟大伯母说一声,让她在府中查一查那日冯青青的行踪。” 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严霜霜和她一起去了周氏院子。 周氏听完她们说的,眉头深深的皱起,虽说纳姨娘进府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如果进府的姨娘不清白,到时候惹出事端来,不是平白的让他们国公府丢人么。她吩咐人去把冯姨娘院中的丫鬟都叫了来。 “那日宁哥儿满月,服侍冯姑娘的,是哪几个?”等丫鬟们都到了院子里,周氏从房里出来,站在廊下开口问道。 丫鬟们互相看了一眼,左后边的两个小丫鬟站了出来。 让那个其他丫鬟仍是在院子里站着,叫了这两个小丫鬟进房中,周氏端起茶噙了一口,放下茶盏问道:“那日你两个是一直陪在冯姑娘身边?那日下午可知她做了什么?” 两个小丫鬟都摇摇头,模样圆润一些的那个小丫鬟道:“回夫人,冯姑娘那日晌午的时候说她身子有些不适,要去房中躺着,让奴婢们不要去吵她。” “她一直躺在房中?”周氏手指在茶盏上摩挲,蹙眉问。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迟疑道:“应该是的,那日冯姑娘似乎身子相当不适,晚膳奴婢们去敲门的时候都没有应。” 周氏垂眸思索,按菀儿说的,她下午在花园见到了冯青青,那冯青青便是以身子不适为借口,特意不让丫鬟发现她不在房中。可她这般鬼鬼祟祟究竟是在做什么? “行了,下去吧。回去冯姨娘问起,就说找你们来,是为了给府中下人添置新衣裳的事。”周氏摆摆手,让她们下去了。 周氏想了想,又吩咐道:“去把二少爷书房中伺候的那几个丫鬟叫过来。” 那几个丫鬟很快就带过来了,周氏问道:“宁哥儿满月那日,你们少爷的书房中有没有留人守着?” 几个丫鬟摇摇头,一个圆脸的丫鬟回道:“回夫人,那日府中繁忙,前院缺人伺候,二夫人便把奴婢们都叫去了。” 周氏听了又问,“那你们是何时回去的,回去后可去过书房?” 几个丫鬟又是摇头,“没有去过,当时回去已经快天黑了,二少爷还在前院喝酒,想着二少爷应该不会去书房,奴婢们便只在外面把书房的门关了,就各自下去歇息了。” “哦,对了,第二日收拾书房的时候,奴婢捡到了一个香囊,应该是冯姑娘的。不过捡到的位置有些奇怪,是在书柜旁的角落里,寻常进不去,要蹲着才行。”圆脸丫鬟想起来道。 泓儿是睡在书房旁边的隔间,离书柜有些距离,如果按冯青青所说,她是进去找猫被季云泓强迫,那么香囊也应该掉在隔间,不会在书柜那种小角落里。何况冯青青住的院子离季云泓的书房还有些远,府中有巡夜的下人,就算她深夜出去,也不可能没人察觉,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她下午趁书房没人就藏了进去,一直在书房中等到晚上季云泓回来。 和别的男子牵扯不清不说,还算计上了他们国公府的少爷。周氏闭了闭眼,沉声吩咐道:“去请二夫人,二少爷和冯姨娘过来,还有二少夫人也一并请来。” “大嫂找我们来做什么?”叶氏一看到冯姨娘就火气蹭蹭的冒,她板着脸不耐道。 周氏没理她的,直接问冯姨娘:“冯姑娘在哪儿?” 冯姨娘有些懵,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青青自然是回了家里,等咱们国公府派人去接她进府。” 周氏道:“是吗?可是昨日霜霜和菀儿从法华寺回来,在街上看到冯姑娘了。” “不可能,我早就让人送青青回了玉州,她怎么会还在京城?”冯姨娘一愣,忙道。 “冯姑娘不仅还在京城。”周氏接着道:“她还在大街上和别的男子拉拉扯扯。” 叶氏原本听的一头雾水,突然听见冯青青在街上行为不端,来了精神,拍桌子道:“她都要进府做泓儿的姨娘,怎么还和别的男子拉拉扯扯?接这样的人进府,这不是在败坏我们国公府的名声吗?!” “这……”冯姨娘是真的慌了,她让人送冯青青回了玉州,就安心等着国公府派人去接她了,谁想到这才几日光景,就惹出这样的事端来? 周氏又道:“霜霜让人去查过了,那男子泓儿也认识,是尚书府的二公子。” 这下不止季云泓,连薛如燕都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书恒兄?!”季云泓震惊了,冯青青怎么会和他的好友纠缠到一起? “霜霜也找尚书府的下人打听过了,冯姑娘之前就和他们家的二公子相好,不过二公子要娶旁人做正妻,只愿意纳冯姑娘为妾,冯姑娘一气之下就走了,还威胁二公子,她宁愿做旁人的妾也不做他的。”周氏继续淡淡道。 叶氏听到这里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冲道:“原来早就有了相好,这是当我家泓儿什么?他人的笑柄不成?!这个姨娘,我们泓儿要不起,国公府也要不起!” 冯姨娘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些,她震惊的呆住了,听见叶氏的话,才反应过来,急道:“就算青青和那尚书府二公子曾经有过来往,可那日书房中,她的清白被泓儿占了,难道就这样算了?这让她以后如何嫁人!” 叶氏冷笑,“当日我气晕忘记了,如今才想起来。你说泓儿占了她的清白,可那日我让下人收拾书房,泓儿睡过的被褥上可是干干净净的。姑娘家的第一次会怎么样,不用我说,冯姨娘你也应该知道。可那褥子上什么都没有,说明你家冯青青已经被别的男人破过了身子,那日明明是她处心积虑,故意趁泓儿醉酒,上了他的床,借此来攀我们国公府的高枝!” 冯姨娘脸色青青白白,恼怒道:“你不要污蔑我家青青!” “污不污蔑,把她叫来问问就是了。”叶氏冷笑着吩咐丫鬟,“去尚书府找二公子,让他把冯青青送过来,若他说不认识或是不知道冯青青在哪里,就告诉他,我们泓儿不会帮他照顾姨娘,让他趁早把自己的姨娘领回去,不要来害我们泓儿!” 丫鬟领命很快就下去了。 冯姨娘心里焦灼不已,想要让自己的丫鬟去尚书府,被叶氏拦住了,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有丫鬟进来禀告说尚书府二公子和冯青青来了。 让尚书府二公子在外面等,只让人领了冯青青进来,冯姨娘一见她便气急道:“青青,你和那尚书府二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姑姑……”冯青青嗫嗫的叫了一声,就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叶氏气势汹汹的想要开口,周氏拦住了她,让人把在书房中找到的香囊递给冯青青,开口道:“这是在泓儿书房的书柜角落里找到的,是你的吧?我问过那日服侍你的丫鬟,她们说你因为身子不适,从下午一直到晚上都在房中闭门不出,连晚膳都没有用,可是菀儿却在花园中瞧见了你,你当时是不是去的泓儿书房,趁他书房无人,躲在了里面,一直等到晚上泓儿回来?” 她果然是处心积虑想要算计泓儿,叶氏心中的怒火腾腾燃烧,张嘴就要喷冯青青,被周氏绷着脸斜了一眼,只好勉强咽了回去。 “青青,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见冯青青低着头不说话,冯姨娘又急又气,冯青青不进国公府,还有尚书府二公子可以依仗,可自己还要在国公府生活,冯青青这样一弄,莫说周氏和叶氏会对她不喜,到时候怕是老太太和二老爷都会因为这件事对她不喜,她以后在国公府的日子还如何过,她实在没想到往日最疼爱的侄女会这样坑自己。 “是……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如今证据都被找到了,冯青青心虚,不敢再说假话,泪眼朦胧把那日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原来她知道尚书府二公子要娶亲后,十分生气,正好来了国公府看冯姨娘,想起季云泓和尚书府二公子是好友,季云泓又曾经想娶自己,便动了做季云泓姨娘,报复尚书府二公子的心思。可是叶氏十分不喜欢她,若是知道她来了府里,肯定不会让她接近季云泓,刚好府里办宁哥儿的满月酒席,叶氏还不知道她来了国公府,她又听冯姨娘说季云泓如今成了亲想要奋发向上,每日不管多晚,都会去书房呆一两个时辰,她便打算悄悄躲去书房,等到晚上宾客散了,季云泓回了书房,再问他还愿不愿意娶自己。 可谁知道季云泓喝的酩酊大醉,来了书房便睡去了隔间,她当时灵光一闪,就想到了酒后乱/性的主意。 她说完,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抽泣着道:“都是我不好,我一时鬼迷心窍,被报复蒙了心,才污蔑二少爷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释然 “我就说我家泓儿喝的醉醺醺的,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做那档子事,原来真是你污蔑的他!”叶氏听了怒气冲冲地拍桌,转身喷冯姨娘,“瞧你带回府里的好侄女!” 冯姨娘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攥着帕子羞恼道:“青青,你真是太胡闹了!” “我那晚是被你诬陷的?”相比较叶氏的愤怒,季云泓却是高兴了起来,他见冯青青点头,急忙转身看向薛如燕。 薛如燕对上他的目光,眸光闪了闪,微微垂下了头。 一场闹剧终于真相大白,周氏舒了口气,把事情原本告诉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听了也气的不行,让周氏把冯青青赶出府,再也不让她上门来了,对于冯姨娘也顺带着厌恶了许多。 叶氏气过之后,倒是通体舒畅。不仅儿子摆脱了冯青青,和儿媳妇关系转好,因着这件事,季明瀚对冯姨娘也冷淡了许多,往日一个月有半个月要宿在她那里,如今却是不大去了,一个月有二十多天都宿在自己这里。 “娘。”薛如燕过来给她请安,她招招手,让薛如燕在她身边坐下。 “我做了几身小孩儿的衣裳,你送去给你大嫂,这次要不是她在街上看到,又让人去查,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泓儿已经稀里糊涂的把那个女人接回府了。”叶氏从丫鬟手里拿过小衣裳递给薛如燕,吩咐道。 她以前不怎么喜欢大房,也不爱和大房来往,可是没想到这次会是大房帮了他们。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既然大房对他们有恩,那她以后和她们好好相处就是了。 薛如燕陪叶氏说了会儿话,就拿着小衣裳去翠华院看严霜霜。 刚进翠华院的院门,迎面就见季云菀挺着肚子,在丫鬟搀扶下缓缓走过来。 季云菀看到她停了下来,淡淡唤了一声:“二嫂。”就站到旁边,让她先过。 还以为薛如燕会和之前一样一声不吭的走掉,谁想到她也停了下来,对季云菀道:“急着回去吗?不急的话,到那边亭子里坐坐。” 季云菀惊讶的看着她,想了想,和她往花园湖边的亭子走。 “冯青青那件事,多谢你帮忙。”两人在石桌旁坐下,薛如燕开口道。 季云菀摇摇头:“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二哥和国公府,你们的事归根结底事关国公府的声誉,我总不能不管。” 薛如燕听完笑了笑:“虽然你这样说,但我还是要谢谢你。避免了我和离又不被娘家待见的下场。” 季云菀瞧她神色安宁,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和我二哥,是不是你其实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并不想和他和离?” 薛如燕垂眸,她和季云泓有感情吗?她嫁给季云泓,自然还是她愿意才嫁的,虽然他们经常吵架,但到底还是有情分在。 季云菀顿了顿,又道:“你也瞧出来了,这次冯青青的事,我二哥他是个好男人,对你也有情分,他平日虽然不上进,又有着一些纨绔风气,但他自从成亲后,也在慢慢改变。你若是对他也有感情,以后就好好对他吧,放下过去的那些事,不要再吵架了。” 刚说完,身后的春桃开口道:“夫人,世子来接您了。” 季云菀抬头看,就见祁承从湖心桥上网这边过来了,想来是在门口久等自己不至,专门进来找自己的。 “二嫂,那我就先走了。”她起身朝薛如燕颔首,转身出了亭子,朝祁承走过去。 “你怎么和她在一起?她找你说什么?”祁承远远见到亭子里的薛如燕,想起妻子因为她而和自己吃醋置气,心中忍不住起了警惕之心,走近了从春桃手里接过季云菀,忙开口问道。 看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季云菀轻笑了一声,扶着他的手臂往桥上走,笑道:“她是我二嫂,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说我二哥的事了。” “你二哥?”祁承狐疑,见她但笑不语,面上神情不像不快,只好按捺住疑惑,不再问。 “呀,孩子方才踢我了。”季云菀突然停下来,惊呼一声,抓住祁承的手就放到她的肚子上。 祁承的手掌感受着孩子的动作,薄唇弯了弯,脸上露出笑容。 薛如燕站在亭子里,远远的就见两人在桥上一边走一边说话,忽然停下来,不知道季云菀说了什么,祁承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她看着看着,忽然释然,对身后的丫鬟道:“走吧,先去看大嫂。我记得我娘之前让人送来了一些上好的火腿,回去让厨房炖上,等二少爷回来吃。” 清明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要热,季云菀是双身子的人,格外怕热,每晚要祁承摇着折扇,才能睡得着。 几日下来,祁承眼底都泛起了青黑,季云菀瞧着心疼,又担心影响他第二日在宫里的当值,便和他商量道:“瞧你每晚都睡不好,要不然我们分开睡吧,让春桃和春枝在我身边伺候就行了。” 祁承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搂住她,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担心她热,又很快放开她,低声道:“别担心我,我没事,她们照顾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季云菀轻笑,“没嫁给你之前,都是她们两个丫头在我身边服侍的。” “现在不一样了。”祁承目光深深,语气认真,“现在你是两个人了。” 季云菀弯起眼睛浅笑,伸手搭上他的肩膀,“那还有一个多月孩子才出生,这段日子就要劳你多累着些了。” “不累,我高兴。”祁承屈起手指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很快就到了端午,太医估算好的日子就在月底,周氏特意派了人到安王府来,说两家虽离得不远,但到底路上要颠簸,让季云菀在王府安心养胎,端午就不用特意回去了。 一家人都在,安王妃打算亲手包粽子,便让下人在院子里摆好了桌子,粽叶糯米都准备好了,就叫上季云菀和祁颜祁清两姐弟,一起在院子里包粽子。 祁承在宫里还要当值,不过今日过节,他只用值守半日,晌午便赶回了王府。他到的时候,粽子已经包了好些,已经拿到厨房蒸上了,祁颜指着桌上的粽子,笑盈盈问他:“哥哥,你知道哪些粽子是嫂嫂包的吗?” 他以前吃过她包的粽子,怎么会不知道。祁承在桌上的粽子里找了找,就把她包的粽子都找了出来。 端午过后,王府中人都紧张了起来,虽说太医估算好产期是在月底,但具体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就怕哪一天季云菀突然发作了。 王府中人人紧张,季云菀倒是没什么感觉,她怀孕太久,身子不便,不管去哪里都有人跟着,她只想着快些把孩子生下来,好恢复以前的自由和身轻如燕的身姿。 这日季云菀正倚在榻上吃糖蒸酥酪,周围摆着冰块,外面阳光刺眼,屋里却是凉爽宜人。小丫鬟进来禀告说季云庭来了,话音刚落,季云庭就跟在后面掀帘子进来了。 “做什么去了,怎么满头大汗的。”季云庭的额上满是汗珠,背上也汗湿了一大块,季云菀招手让他在身边坐下,接过春桃递过来的帕子给他擦汗。 “和魏先生去了宫里,魏先生在和皇上说话,我就跑去找姐夫,正好姐夫在演武场让他的那些属下对练,我也跟着对练了一把。”季云庭兴冲冲道,果然不愧是皇上的近卫,一招一式都厉害极了,他下次还要找姐夫让他去一起练。 “姐,你吃的什么?我也要吃。”瞧着季云菀手边白白颤颤的糖蒸酥酪,季云庭吞了吞口水,说道。 不用季云菀吩咐,春桃已经让人去厨房又端了一碗过来,笑着道:“三少爷今日可是沾了夫人的光,这东西可不多见,还是世子那日在宫里吃过一碗皇上赏的,觉得夫人会喜欢,特意跟皇上请示,让咱们府里的厨子去跟宫里的厨子学了回来,专门做给夫人吃的。” “是吗?姐夫对姐姐真好。”季云庭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香甜软滑,果然可口。 “你慢些吃,厨房还有呢。”见他吃的急,季云菀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问道:“留下来用午饭,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四喜丸子,酒酿清蒸鸭子……”季云庭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季云菀一一听了让春桃去厨房吩咐一声。 “来的路上还去了书铺子?你买的这都是什么书,有跟着魏先生好好上课?”见他随身还带着书袋,季云菀打开来翻了翻,见里面是几本话本游记,蹙眉道。 “姐,上课归上课,其他时间你总要让我放松放松吧。这些书我买的时候,魏先生可都是知道的,他可没说什么。”季云庭苦着脸,嘟囔道。 听他这样说,季云菀把书给他重新放回书袋,叮嘱道:“总之,跟着魏先生,你可要给我好好学,不许再像以前一样逃课了。” “知道了知道了。”季云庭连声点头,这话听的他耳朵都要起茧了,魏先生学问高深,跟他以前那些爱掉书袋的先生不一样,不用姐姐说,他也会认真学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释然 “我就说我家泓儿喝的醉醺醺的,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做那档子事,原来真是你污蔑的他!”叶氏听了怒气冲冲地拍桌,转身喷冯姨娘,“瞧你带回府里的好侄女!” 冯姨娘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攥着帕子羞恼道:“青青,你真是太胡闹了!” “我那晚是被你诬陷的?”相比较叶氏的愤怒,季云泓却是高兴了起来,他见冯青青点头,急忙转身看向薛如燕。 薛如燕对上他的目光,眸光闪了闪,微微垂下了头。 一场闹剧终于真相大白,周氏舒了口气,把事情原本告诉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听了也气的不行,让周氏把冯青青赶出府,再也不让她上门来了,对于冯姨娘也顺带着厌恶了许多。 叶氏气过之后,倒是通体舒畅。不仅儿子摆脱了冯青青,和儿媳妇关系转好,因着这件事,季明瀚对冯姨娘也冷淡了许多,往日一个月有半个月要宿在她那里,如今却是不大去了,一个月有二十多天都宿在自己这里。 “娘。”薛如燕过来给她请安,她招招手,让薛如燕在她身边坐下。 “我做了几身小孩儿的衣裳,你送去给你大嫂,这次要不是她在街上看到,又让人去查,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泓儿已经稀里糊涂的把那个女人接回府了。”叶氏从丫鬟手里拿过小衣裳递给薛如燕,吩咐道。 她以前不怎么喜欢大房,也不爱和大房来往,可是没想到这次会是大房帮了他们。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既然大房对他们有恩,那她以后和她们好好相处就是了。 薛如燕陪叶氏说了会儿话,就拿着小衣裳去翠华院看严霜霜。 刚进翠华院的院门,迎面就见季云菀挺着肚子,在丫鬟搀扶下缓缓走过来。 季云菀看到她停了下来,淡淡唤了一声:“二嫂。”就站到旁边,让她先过。 还以为薛如燕会和之前一样一声不吭的走掉,谁想到她也停了下来,对季云菀道:“急着回去吗?不急的话,到那边亭子里坐坐。” 季云菀惊讶的看着她,想了想,和她往花园湖边的亭子走。 “冯青青那件事,多谢你帮忙。”两人在石桌旁坐下,薛如燕开口道。 季云菀摇摇头:“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二哥和国公府,你们的事归根结底事关国公府的声誉,我总不能不管。” 薛如燕听完笑了笑:“虽然你这样说,但我还是要谢谢你。避免了我和离又不被娘家待见的下场。” 季云菀瞧她神色安宁,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和我二哥,是不是你其实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并不想和他和离?” 薛如燕垂眸,她和季云泓有感情吗?她嫁给季云泓,自然还是她愿意才嫁的,虽然他们经常吵架,但到底还是有情分在。 季云菀顿了顿,又道:“你也瞧出来了,这次冯青青的事,我二哥他是个好男人,对你也有情分,他平日虽然不上进,又有着一些纨绔风气,但他自从成亲后,也在慢慢改变。你若是对他也有感情,以后就好好对他吧,放下过去的那些事,不要再吵架了。” 刚说完,身后的春桃开口道:“夫人,世子来接您了。” 季云菀抬头看,就见祁承从湖心桥上网这边过来了,想来是在门口久等自己不至,专门进来找自己的。 “二嫂,那我就先走了。”她起身朝薛如燕颔首,转身出了亭子,朝祁承走过去。 “你怎么和她在一起?她找你说什么?”祁承远远见到亭子里的薛如燕,想起妻子因为她而和自己吃醋置气,心中忍不住起了警惕之心,走近了从春桃手里接过季云菀,忙开口问道。 看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季云菀轻笑了一声,扶着他的手臂往桥上走,笑道:“她是我二嫂,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说我二哥的事了。” “你二哥?”祁承狐疑,见她但笑不语,面上神情不像不快,只好按捺住疑惑,不再问。 “呀,孩子方才踢我了。”季云菀突然停下来,惊呼一声,抓住祁承的手就放到她的肚子上。 祁承的手掌感受着孩子的动作,薄唇弯了弯,脸上露出笑容。 薛如燕站在亭子里,远远的就见两人在桥上一边走一边说话,忽然停下来,不知道季云菀说了什么,祁承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她看着看着,忽然释然,对身后的丫鬟道:“走吧,先去看大嫂。我记得我娘之前让人送来了一些上好的火腿,回去让厨房炖上,等二少爷回来吃。” 清明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要热,季云菀是双身子的人,格外怕热,每晚要祁承摇着折扇,才能睡得着。 几日下来,祁承眼底都泛起了青黑,季云菀瞧着心疼,又担心影响他第二日在宫里的当值,便和他商量道:“瞧你每晚都睡不好,要不然我们分开睡吧,让春桃和春枝在我身边伺候就行了。” 祁承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搂住她,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担心她热,又很快放开她,低声道:“别担心我,我没事,她们照顾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季云菀轻笑,“没嫁给你之前,都是她们两个丫头在我身边服侍的。” “现在不一样了。”祁承目光深深,语气认真,“现在你是两个人了。” 季云菀弯起眼睛浅笑,伸手搭上他的肩膀,“那还有一个多月孩子才出生,这段日子就要劳你多累着些了。” “不累,我高兴。”祁承屈起手指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很快就到了端午,太医估算好的日子就在月底,周氏特意派了人到安王府来,说两家虽离得不远,但到底路上要颠簸,让季云菀在王府安心养胎,端午就不用特意回去了。 一家人都在,安王妃打算亲手包粽子,便让下人在院子里摆好了桌子,粽叶糯米都准备好了,就叫上季云菀和祁颜祁清两姐弟,一起在院子里包粽子。 祁承在宫里还要当值,不过今日过节,他只用值守半日,晌午便赶回了王府。他到的时候,粽子已经包了好些,已经拿到厨房蒸上了,祁颜指着桌上的粽子,笑盈盈问他:“哥哥,你知道哪些粽子是嫂嫂包的吗?” 他以前吃过她包的粽子,怎么会不知道。祁承在桌上的粽子里找了找,就把她包的粽子都找了出来。 端午过后,王府中人都紧张了起来,虽说太医估算好产期是在月底,但具体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就怕哪一天季云菀突然发作了。 王府中人人紧张,季云菀倒是没什么感觉,她怀孕太久,身子不便,不管去哪里都有人跟着,她只想着快些把孩子生下来,好恢复以前的自由和身轻如燕的身姿。 这日季云菀正倚在榻上吃糖蒸酥酪,周围摆着冰块,外面阳光刺眼,屋里却是凉爽宜人。小丫鬟进来禀告说季云庭来了,话音刚落,季云庭就跟在后面掀帘子进来了。 “做什么去了,怎么满头大汗的。”季云庭的额上满是汗珠,背上也汗湿了一大块,季云菀招手让他在身边坐下,接过春桃递过来的帕子给他擦汗。 “和魏先生去了宫里,魏先生在和皇上说话,我就跑去找姐夫,正好姐夫在演武场让他的那些属下对练,我也跟着对练了一把。”季云庭兴冲冲道,果然不愧是皇上的近卫,一招一式都厉害极了,他下次还要找姐夫让他去一起练。 “姐,你吃的什么?我也要吃。”瞧着季云菀手边白白颤颤的糖蒸酥酪,季云庭吞了吞口水,说道。 不用季云菀吩咐,春桃已经让人去厨房又端了一碗过来,笑着道:“三少爷今日可是沾了夫人的光,这东西可不多见,还是世子那日在宫里吃过一碗皇上赏的,觉得夫人会喜欢,特意跟皇上请示,让咱们府里的厨子去跟宫里的厨子学了回来,专门做给夫人吃的。” “是吗?姐夫对姐姐真好。”季云庭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香甜软滑,果然可口。 “你慢些吃,厨房还有呢。”见他吃的急,季云菀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问道:“留下来用午饭,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四喜丸子,酒酿清蒸鸭子……”季云庭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季云菀一一听了让春桃去厨房吩咐一声。 “来的路上还去了书铺子?你买的这都是什么书,有跟着魏先生好好上课?”见他随身还带着书袋,季云菀打开来翻了翻,见里面是几本话本游记,蹙眉道。 “姐,上课归上课,其他时间你总要让我放松放松吧。这些书我买的时候,魏先生可都是知道的,他可没说什么。”季云庭苦着脸,嘟囔道。 听他这样说,季云菀把书给他重新放回书袋,叮嘱道:“总之,跟着魏先生,你可要给我好好学,不许再像以前一样逃课了。” “知道了知道了。”季云庭连声点头,这话听的他耳朵都要起茧了,魏先生学问高深,跟他以前那些爱掉书袋的先生不一样,不用姐姐说,他也会认真学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产 “我前些天给你做了一件袍子,正好拿出来给你试试。”季云菀撑起身要从榻上下去,突然感觉肚子一疼,底下仿佛有水流了出来。 “快,去宫里叫你姐夫回来。”季云菀一把抓住弟弟的手,面容紧张,“我好像要生了。” 府里稳婆和助产的嬷嬷一早就备好了,得了世子妃要生的消息,赶了过来,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季云菀忍着底下一阵一阵的疼,无措地问身边的春桃:“三少爷还没把世子叫回来?” 春桃连忙安慰:“没呢,夫人,您别急,世子很快就会回来了。” 安王妃跨进门,正听到她的问话,忙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承儿得了消息就会回来了,你别怕,我在屋里陪着你。” 祁颜和祁清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想要进屋看看大嫂。祁清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了,安王妃直接没让他进屋,祁颜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让她进屋看了一眼,安王妃也把她赶了出去。 两人在门口等,不大会儿就见季云庭和祁承匆匆赶了回来。 祁承一言不发进了屋,季云菀正按着安王妃说的吸气呼气,一见他进来,立马气息全乱了,惊惶的看向他。 祁承大步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别怕,我在里面陪你。” 瞧见两人的模样,安王妃无奈起身,说道:“就给你们两人说几句话。”然后她打开门出去了。 “疼不疼?”用帕子擦着妻子额上的汗,祁承心疼地问。 季云菀点头,眼眶红红,盈满了泪珠,“疼……” “你忍一忍,生了这一个,以后不生了,再也不生了。”看见她疼的落泪,祁承心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他自责不已,赶紧握着她的手,亲了亲她的额头。 “一个就够了?”看他比自己还紧张的模样,季云菀含着泪笑了出来。 祁承还要说什么,屋里的稳婆劝道:“世子快些出去吧,夫人还要生呢。” 祁承坐着不动,定定道:“我就在屋里陪她。” “陪什么陪,出去外面等,产房里怎么能留男人。”他话音刚落,安王妃从外面推门进来,二话不说,把他赶了出去。 眼见房门在自己面前合上,祁承焦虑的等在门口,从日升一直等到了日落。 “我姐姐没事吧?”季云庭等的焦心不已,时不时趴在房门口听里面的动静,终于听到了姐姐的喊声。 “是不是生了?”他激动,想要推门进去,门口守着的嬷嬷连忙拦住他,“少爷,还没生呢,还要再等等。” 祁承紧紧盯着产房,耳朵不漏过产房里的一点动静。他之前翻过好几本关于女子怀孕的书,上面说女子生产是鬼门关,有一丝不慎就会难产。如果妻子难产,那他会恨死自己。 祁承握紧拳头,不可自抑的越想越糟,快要把他逼疯,突然,房里传出婴儿嘹亮的哭声。 季云庭惊喜:“姐姐生了!” “大嫂生了!”祁颜也高兴地跳起来,跑到门口要进去,正好安王妃抱着孩子开门出来,拦住想进去的几个孩子,“等会儿再进去,里面还没收拾好。” “是外甥还是外甥女?”季云庭和祁颜祁清几个围在安王妃身边叽叽喳喳,祁承大步过去,没看襁褓中的孩子一眼,就急忙问安王妃:“菀儿呢,她没事吧?!” “没事,母子平安,看看你儿子。”安王妃笑盈盈看了他一眼,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他。 祁承才终于看了他儿子一眼,他从未抱过刚出生的孩子,他全身紧绷,小心翼翼按他娘说的姿势接过,低头看向襁褓中的孩子,胎发浓密,小脸皱皱的发红,眼睛紧闭,小手握成了拳头。 季云庭在旁边看,惊讶的出声道:“和宁哥儿刚出生的时候好像。” 安王妃笑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有些像,长开一些就好了。” 那倒是。季云庭深以为然地点头,就像宁哥儿现在长开了,越来越像大哥,姐姐和姐夫的孩子,以后长开了也应该像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只是,他有些疑惑,刚出生的孩子都这么像,要是抱出去,不怕抱错么。 “不像,长得像我。”祁承看着怀里皱皱小小的孩子,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他的儿子,比宁哥儿还有其他刚出生的孩子,长得好看多了。 “王妃,世子,可以把孩子抱进去了。”房里收拾好了,稳婆出来说了一声。 祁承听了,急忙抱着孩子进去,季云庭和祁颜几个也要跟着进去,安王妃拦住了他们,“你们先别进去,让他们小两口先说说话。” 房里收拾完,稳婆和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了他们一家三口在房中。祁承抱着孩子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到季云菀的身边。 季云菀面色苍白,伸手轻轻碰了碰儿子的小手,心中一片柔软,看着小小的一团,只觉得方才的疼痛都值了。 “辛苦你了。”祁承摸了摸妻子汗湿的鬓发,握住妻子的手,低头亲了一口。 “你说他长得像谁?”季云菀看着儿子,含笑问祁承。 祁承不假思索,“像我。” “都说外甥像舅,我瞧着倒是有几分像庭儿。”季云菀仔细端详,却是道。 祁承把儿子往妻子身边移了移,他躺到床外侧,长臂一伸,搂住妻子和儿子,也仔细端详儿子两眼,反驳道:“瞎说,明明更像我。” 季云菀笑了起来,她今日累坏了,卸了货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躺了一会儿就有些困倦的想睡了。 “睡吧,我在这里陪你和儿子。”祁承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 季云菀放心的沉沉睡了过去。 祁承撑着头躺在床外侧,看着熟睡中的妻子和儿子,心中一本满足。 躺了会儿,襁褓中的小家伙突然动了动,小嘴一瘪,就要哭。祁承慌了,忙小心的起身,到门外唤他娘。 “你儿子这是饿了。”安王妃生了三个孩子,经验丰富,只瞧了一眼,就看出来了,见儿媳妇睡得熟,不忍心把她叫醒,便道:“我去让奶嬷嬷来把他抱走。” 季云菀已经被儿子的哭声吵醒了,她撑着要从床上起来,叫住安王妃:“母妃,不用了,我来吧,我来喂他。” 这是她的儿子,她不舍得让旁人喂他。 “你先出去,我教教菀儿怎么喂孩子。”见她要喂,安王妃转身把儿子往外赶。 祁承扶妻子起身靠着软枕,才恋恋不舍的带上房门出去外面等。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房门才重新从里面打开,祁承迫不及待进去,就见儿子吃饱后已经又睡了过去,妻子正微微红着脸低头拢胸前的衣裳。 她刚生产完,只穿了一件有些单薄的中衣,方才还没有,如今胸前那块有些濡湿了,想到那是什么,祁承忍不住滚了滚喉咙。 季云菀拢好衣裳一抬头,正撞进男人幽沉沉的眼眸,心中一紧,忽的有些羞赧。 “接着睡吧,现在儿子不会吵你了。”妻子如今的身子最重要,祁承摒弃杂念,走到床边扶妻子重新躺好。 季云菀侧着身子,看着身边的儿子和丈夫,嘴角挂起一丝笑容,没多大会儿,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到了晚上,等她醒过来,屋里已经点起了烛灯,祁承在身边看书,儿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儿子呢?”她一醒,就找儿子。 “怕扰到你休息,母妃让嬷嬷把他抱到了隔壁,有人照顾他,你别担心。”祁承放下书,扶她起身,“饿不饿,厨房炖着鸡汤,我让人送过来?” 她这一天也就早上吃了早饭,如今确实是饿了,便点头道:“嗯,让人送过来吧。” 祁承扶她躺好,就去门外吩咐了一声,很快春枝就提着食盒进来了,拿出饭菜摆放到床边的小几上,又退了出去。 祁承坐在床头盛了碗鸡汤,舀了一勺吹了吹,用唇试了试温度才送到妻子嘴边,一边喂一边说道:“父王已经给儿子取好了小名,大名还要送去皇上那里,等皇上定夺。” 季云菀了然,祁承是皇室宗亲子弟,名字都要在皇上那里过目才能定下来,她问道:“父王给儿子取的什么小名?” 祁承道:“元哥儿,元为首为长,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咱们王府的嫡长子,将来注定继承这王府。” “元哥儿。”季云菀轻轻念了一遍,笑道:“这名字好,我很喜欢。” 喝了一碗鸡汤,又用了半碗米饭和一些小菜,季云菀就饱了,祁承就着她吃剩下的,飞快地填饱了肚子,然后出去唤人进来收拾碗碟。 碗碟刚收拾出去,春桃就抱着小声哼哼的元哥儿从隔壁过来,笑着道:“小少爷饿了,夫人快喂喂他。” 之前喂过一次,季云菀有了经验,她正要解开中衣,想起祁承还在屋里,抬头赶他:“你先出去。” 祁承喉头动了动,想说他们成亲这么久,哪里没看到过,不过想着妻子脸皮薄,他老老实实转身出去门外等。 等喂饱了小家伙,春桃抱着回去了隔壁,祁承才重新进屋。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产 “我前些天给你做了一件袍子,正好拿出来给你试试。”季云菀撑起身要从榻上下去,突然感觉肚子一疼,底下仿佛有水流了出来。 “快,去宫里叫你姐夫回来。”季云菀一把抓住弟弟的手,面容紧张,“我好像要生了。” 府里稳婆和助产的嬷嬷一早就备好了,得了世子妃要生的消息,赶了过来,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季云菀忍着底下一阵一阵的疼,无措地问身边的春桃:“三少爷还没把世子叫回来?” 春桃连忙安慰:“没呢,夫人,您别急,世子很快就会回来了。” 安王妃跨进门,正听到她的问话,忙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承儿得了消息就会回来了,你别怕,我在屋里陪着你。” 祁颜和祁清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想要进屋看看大嫂。祁清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了,安王妃直接没让他进屋,祁颜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让她进屋看了一眼,安王妃也把她赶了出去。 两人在门口等,不大会儿就见季云庭和祁承匆匆赶了回来。 祁承一言不发进了屋,季云菀正按着安王妃说的吸气呼气,一见他进来,立马气息全乱了,惊惶的看向他。 祁承大步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别怕,我在里面陪你。” 瞧见两人的模样,安王妃无奈起身,说道:“就给你们两人说几句话。”然后她打开门出去了。 “疼不疼?”用帕子擦着妻子额上的汗,祁承心疼地问。 季云菀点头,眼眶红红,盈满了泪珠,“疼……” “你忍一忍,生了这一个,以后不生了,再也不生了。”看见她疼的落泪,祁承心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他自责不已,赶紧握着她的手,亲了亲她的额头。 “一个就够了?”看他比自己还紧张的模样,季云菀含着泪笑了出来。 祁承还要说什么,屋里的稳婆劝道:“世子快些出去吧,夫人还要生呢。” 祁承坐着不动,定定道:“我就在屋里陪她。” “陪什么陪,出去外面等,产房里怎么能留男人。”他话音刚落,安王妃从外面推门进来,二话不说,把他赶了出去。 眼见房门在自己面前合上,祁承焦虑的等在门口,从日升一直等到了日落。 “我姐姐没事吧?”季云庭等的焦心不已,时不时趴在房门口听里面的动静,终于听到了姐姐的喊声。 “是不是生了?”他激动,想要推门进去,门口守着的嬷嬷连忙拦住他,“少爷,还没生呢,还要再等等。” 祁承紧紧盯着产房,耳朵不漏过产房里的一点动静。他之前翻过好几本关于女子怀孕的书,上面说女子生产是鬼门关,有一丝不慎就会难产。如果妻子难产,那他会恨死自己。 祁承握紧拳头,不可自抑的越想越糟,快要把他逼疯,突然,房里传出婴儿嘹亮的哭声。 季云庭惊喜:“姐姐生了!” “大嫂生了!”祁颜也高兴地跳起来,跑到门口要进去,正好安王妃抱着孩子开门出来,拦住想进去的几个孩子,“等会儿再进去,里面还没收拾好。” “是外甥还是外甥女?”季云庭和祁颜祁清几个围在安王妃身边叽叽喳喳,祁承大步过去,没看襁褓中的孩子一眼,就急忙问安王妃:“菀儿呢,她没事吧?!” “没事,母子平安,看看你儿子。”安王妃笑盈盈看了他一眼,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他。 祁承才终于看了他儿子一眼,他从未抱过刚出生的孩子,他全身紧绷,小心翼翼按他娘说的姿势接过,低头看向襁褓中的孩子,胎发浓密,小脸皱皱的发红,眼睛紧闭,小手握成了拳头。 季云庭在旁边看,惊讶的出声道:“和宁哥儿刚出生的时候好像。” 安王妃笑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有些像,长开一些就好了。” 那倒是。季云庭深以为然地点头,就像宁哥儿现在长开了,越来越像大哥,姐姐和姐夫的孩子,以后长开了也应该像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只是,他有些疑惑,刚出生的孩子都这么像,要是抱出去,不怕抱错么。 “不像,长得像我。”祁承看着怀里皱皱小小的孩子,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他的儿子,比宁哥儿还有其他刚出生的孩子,长得好看多了。 “王妃,世子,可以把孩子抱进去了。”房里收拾好了,稳婆出来说了一声。 祁承听了,急忙抱着孩子进去,季云庭和祁颜几个也要跟着进去,安王妃拦住了他们,“你们先别进去,让他们小两口先说说话。” 房里收拾完,稳婆和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了他们一家三口在房中。祁承抱着孩子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到季云菀的身边。 季云菀面色苍白,伸手轻轻碰了碰儿子的小手,心中一片柔软,看着小小的一团,只觉得方才的疼痛都值了。 “辛苦你了。”祁承摸了摸妻子汗湿的鬓发,握住妻子的手,低头亲了一口。 “你说他长得像谁?”季云菀看着儿子,含笑问祁承。 祁承不假思索,“像我。” “都说外甥像舅,我瞧着倒是有几分像庭儿。”季云菀仔细端详,却是道。 祁承把儿子往妻子身边移了移,他躺到床外侧,长臂一伸,搂住妻子和儿子,也仔细端详儿子两眼,反驳道:“瞎说,明明更像我。” 季云菀笑了起来,她今日累坏了,卸了货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躺了一会儿就有些困倦的想睡了。 “睡吧,我在这里陪你和儿子。”祁承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 季云菀放心的沉沉睡了过去。 祁承撑着头躺在床外侧,看着熟睡中的妻子和儿子,心中一本满足。 躺了会儿,襁褓中的小家伙突然动了动,小嘴一瘪,就要哭。祁承慌了,忙小心的起身,到门外唤他娘。 “你儿子这是饿了。”安王妃生了三个孩子,经验丰富,只瞧了一眼,就看出来了,见儿媳妇睡得熟,不忍心把她叫醒,便道:“我去让奶嬷嬷来把他抱走。” 季云菀已经被儿子的哭声吵醒了,她撑着要从床上起来,叫住安王妃:“母妃,不用了,我来吧,我来喂他。” 这是她的儿子,她不舍得让旁人喂他。 “你先出去,我教教菀儿怎么喂孩子。”见她要喂,安王妃转身把儿子往外赶。 祁承扶妻子起身靠着软枕,才恋恋不舍的带上房门出去外面等。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房门才重新从里面打开,祁承迫不及待进去,就见儿子吃饱后已经又睡了过去,妻子正微微红着脸低头拢胸前的衣裳。 她刚生产完,只穿了一件有些单薄的中衣,方才还没有,如今胸前那块有些濡湿了,想到那是什么,祁承忍不住滚了滚喉咙。 季云菀拢好衣裳一抬头,正撞进男人幽沉沉的眼眸,心中一紧,忽的有些羞赧。 “接着睡吧,现在儿子不会吵你了。”妻子如今的身子最重要,祁承摒弃杂念,走到床边扶妻子重新躺好。 季云菀侧着身子,看着身边的儿子和丈夫,嘴角挂起一丝笑容,没多大会儿,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到了晚上,等她醒过来,屋里已经点起了烛灯,祁承在身边看书,儿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儿子呢?”她一醒,就找儿子。 “怕扰到你休息,母妃让嬷嬷把他抱到了隔壁,有人照顾他,你别担心。”祁承放下书,扶她起身,“饿不饿,厨房炖着鸡汤,我让人送过来?” 她这一天也就早上吃了早饭,如今确实是饿了,便点头道:“嗯,让人送过来吧。” 祁承扶她躺好,就去门外吩咐了一声,很快春枝就提着食盒进来了,拿出饭菜摆放到床边的小几上,又退了出去。 祁承坐在床头盛了碗鸡汤,舀了一勺吹了吹,用唇试了试温度才送到妻子嘴边,一边喂一边说道:“父王已经给儿子取好了小名,大名还要送去皇上那里,等皇上定夺。” 季云菀了然,祁承是皇室宗亲子弟,名字都要在皇上那里过目才能定下来,她问道:“父王给儿子取的什么小名?” 祁承道:“元哥儿,元为首为长,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咱们王府的嫡长子,将来注定继承这王府。” “元哥儿。”季云菀轻轻念了一遍,笑道:“这名字好,我很喜欢。” 喝了一碗鸡汤,又用了半碗米饭和一些小菜,季云菀就饱了,祁承就着她吃剩下的,飞快地填饱了肚子,然后出去唤人进来收拾碗碟。 碗碟刚收拾出去,春桃就抱着小声哼哼的元哥儿从隔壁过来,笑着道:“小少爷饿了,夫人快喂喂他。” 之前喂过一次,季云菀有了经验,她正要解开中衣,想起祁承还在屋里,抬头赶他:“你先出去。” 祁承喉头动了动,想说他们成亲这么久,哪里没看到过,不过想着妻子脸皮薄,他老老实实转身出去门外等。 等喂饱了小家伙,春桃抱着回去了隔壁,祁承才重新进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满月酒 安王府喜得长孙的消息,很快就被皇上知道了。皇上亲自赐了名字,叫祁文煦。 六月的天骄阳似火,祁承自从得了儿子,每日换了班就急急往家赶,恨不得每日都腻在妻子和儿子身边。 他赶回去,季云菀正在陪儿子睡觉。坐月子期间,安王妃不许她看书也不许她做针线,她每日除了陪儿子再没有旁的事能做了。 挥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丫鬟出去,祁承坐到床边看着妻子和儿子。妻子月子做得好,面颊红润微嘟,微微丰盈,瞧着比刚成亲的时候多了几分娇憨,他忍不住低头在妻子微微张开的红唇上亲了口。 他准备起身,就见旁边盖着小被子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挥动着小拳头,张着小嘴儿看他。 “饿没饿?”祁承轻声问了儿子一句,伸手用小被子把他裹好,抱了起来。 祁承刚开始的时候还不会抱儿子,每次抱小家伙都浑身紧绷,提心吊胆,这么小小软软的一团,生怕力气大了,就把小家伙弄伤了。 这快一个月下来,总算掌握了力道,也学会了用哪些正确的姿势抱儿子,他每次一回来就抢着抱儿子,把尿换尿布这些也都学的十分娴熟,认真数一数,他照顾儿子抱儿子的次数,比季云菀还要多。 小家伙睡了一天,如今躺在爹爹怀里彻底精神了,握着小拳头,咧着小嘴儿朝爹爹笑。 祁承也朝小家伙笑,抱着小家伙在屋里来回走动,挤眉弄眼地逗他,小家伙咿咿呀呀,两父子玩的十分高兴。 季云菀被两父子的动静吵醒,撑起身靠在床头笑着看两人。祁承见妻子醒了,抱着儿子坐到床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世子,夫人,这是过几日小少爷满月酒的请帖,王妃让人送过来给你们过目,看看还有谁没邀请到的。”房门被推开,春桃拿了好些请帖进来。 季云菀接过请帖翻看,朝中大臣都邀请到了,她想了想,她这边应该没有要邀请的人了,便问祁承道:“你还有要邀请的人吗?” 祁承一边逗儿子一边摇了摇头。 季云菀正要把请帖交还给春桃,突然想起来,问道:“冯神医呢,之前在凌关城的时候,他说去了北疆部族,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他于咱们有恩,元哥儿的满月酒,他能来就好了。” 祁承亲了咧嘴傻笑的儿子一口,说道:“从凌关城回来,就没了他的消息,他天南地北的跑,咱们也找不到他,再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别想了,随缘吧。” 季云菀想想也是,再见面怕也只能是冯神医来找他们,她把请帖还给了春桃,让她去回王妃一声。 人往往经不起念叨,元哥儿满月酒前一天,冯神医突然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一个少年。 听到消息的时候,季云菀刚沐浴完,自从坐月子以来,她就不被允许碰水,每天洗脸,都只能用一块湿帕子擦擦,身上也是,天气炎热,她嫌自己身上难闻的很,强势和祁承分了房睡,一直盼着能好好沐浴这一天。 她泡在木桶中,正浑身舒畅,就听见院外的小丫鬟进来禀告说冯神医回来的消息。 小丫鬟道:“王妃请他在之前住的院子住下了,他身边还多了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孩子,说是他的徒弟。” “徒弟?”季云菀动了动眉,这冯神医去了一趟北疆部族,怎么竟还多了一个徒弟回来了。 她沐浴完起身收拾好,等祁承回来,两人一起往冯神医住的院子去。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冯神医气急败坏的声音,“小兔崽子你别跑,你给我回来!” 两人进去,就见冯神医追在一个蓝衫少年的身后,蓝衫少年跑的飞快,直直朝他们两人跑来。 眼看快撞上季云菀,祁承手一伸,握住少年的肩膀,结果少年眼神凶狠的瞪着他,张口就朝他手臂上咬过去。 祁承一愣,另一只手捏住少年的下巴,放开少年的肩膀,反拧住他的一双手臂,让他没法再咬人。 见少年被制住了,冯神医端起石桌上的一碗药就跑过来,捏着少年的下巴就给人灌了下去。 “让你不喝药,下次再敢这样,天天灌你。”冯神医扔下药碗,呼噜了一下少年的脑袋,不客气道:“给我回屋呆着去。” 少年呲了呲牙,转头瞪向祁承,眼神宛如凶狠的小兽,祁承见冯神医朝他点点头,伸手把季云菀护在身后,迟疑的放开他,就见少年气冲冲进了屋。 “这是……”季云菀看着少年不同一般人的表现,惊疑的看向冯神医。 “先进来坐。”冯神医领他们到正屋里坐下,讲起这少年的来历。 “这孩子是我在山上发现的,当时我在山上被一群狼围住了,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这孩子救了我。他和一般孩子不大一样,他没有父母,是被山上的狼群养大的。我在山上陪他住了几日,想着好端端一个孩子,总不能一直当野兽过一辈子,就带他下了山。他这些年跟着狼群一起吃喝,身子被弄的乱七八糟,我在用药给他调理身子,可这死孩子,嫌药苦,每次让他喝药,我的老命都快没了,不过以后好了,你们这王府有侍卫,找几个功夫好的按着他,不愁他不喝药。” 祁承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问道:“你要带着他在王府里常住?” “自然是的,怎么,我治好了你娘的病,又帮你恢复了失忆,还不能在你府上住几日了?”冯神医瞪眼看他。 “自然能的,只要冯神医愿意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季云菀笑了笑,问道:“只是府里人多,那孩子不会伤人吧?” “瞧着他凶,只要不故意招惹他,他不会主动伤害别人的。”冯神医摇头道。 季云菀这才放了心,两人又在冯神医院子里说了会儿话,才起身离开。 翌日是元哥儿的满月酒,祁承告了假在家,一大早先起床洗漱好,就去隔壁把儿子抱了过来。 被妻子强迫分床睡了快有一个月,昨晚才终于搬了回去,今日又是儿子满月酒,祁承神清气爽,抱着儿子坐在床边的榻上,看妻子梳妆。 季云菀对着铜镜正了正头上的发钗,又拿过口脂抹上,一抬头,看见榻上一大一小都盯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催促男人:“元哥儿的衣裳还没换呢,你快给他换上,等会儿就要来客人了。” 春桃已经取了元哥儿的小衣裳来,祁承把儿子放到榻上,熟练的给他换上,等到一家人都收拾好,外人丫鬟过来禀告说客人来了。 祁承去前院招待男眷,季云菀抱着儿子在后院见女眷,严霜霜带着宁哥儿也来了,宁哥儿只比元哥儿大几个月,把两个孩子放到床上让他们一起玩儿,两位娘亲就坐在床边守着他们说话。 季云舒怀着身孕,害喜严重没法出门,让人送了信来,除了她之外,国公府的人都来了,薛如燕也来看了元哥儿两眼。 严霜霜说道:“经过了冯青青那件事,二弟和二弟妹如今总算不吵架了,二弟每天按时回来,再不在外面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了,二弟妹瞧着也温柔了许多,两人瞧着感情越来越好,前几日请了大夫来诊脉,二弟妹也有了身孕。” 季云菀听了笑了笑,二嫂能听进意见,珍惜眼前人,她也替他们感到高兴。 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前院便来人说要抱元哥儿去抓周,季云菀理了理儿子身上被他蹭乱的小衣裳,让奶嬷嬷抱了去。 满桌子的玩意儿,小家伙偏偏抓中了安王爷放进去的宝石匕首,乐的安王爷哈哈大笑,直说小家伙像他,将来也是练武带兵的好料子。 宴席一直到太阳落山了才散,季云菀亲自去送严霜霜和宁哥儿,等到回来,却发现屋里看着元哥儿的奶嬷嬷不见了,冯神医带回来的那个少年正弯腰伏在床前,伸手碰向元哥儿。 季云菀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就见那个少年察觉有人来了,飞快地收回手指,受惊的看了季云菀一眼,从她身边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季云菀赶紧走到床边,抱起元哥儿检查他的小胳膊小腿儿还有小身子,见没发现伤处,才松了口气。 元哥儿以为娘亲在和自己玩儿,小胖手抓住娘亲的头发,咿咿呀呀笑着咧出一口粉嫩的牙床。 “就知道傻乐。”季云菀点了点傻儿子的小鼻子,眼尾扫到元哥儿方才一直在玩的布老虎掉在了床边的地上,她弯腰捡起,嘟哝一声,“明明在床上的,怎么掉地上了?” 把布老虎重新给儿子,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孩子瞧着不像是要伤害元哥儿的模样,难不成是这布老虎掉到地上,元哥儿要捡,他怕元哥儿掉到地上才进来的? “哎哟,夫人回来了。”她正想着,奶嬷嬷从门外进来,见了她,忙道。 今日府里客人多,丫鬟们都忙着去服侍客人,方才季云菀要去送严霜霜,便只留了她一人在这屋里看元哥儿,赶巧她腹中突然痛得厉害,实在忍不了了,只好把元哥儿一个留在床上,去了净房。 第一百三十三章 满月酒 安王府喜得长孙的消息,很快就被皇上知道了。皇上亲自赐了名字,叫祁文煦。 六月的天骄阳似火,祁承自从得了儿子,每日换了班就急急往家赶,恨不得每日都腻在妻子和儿子身边。 他赶回去,季云菀正在陪儿子睡觉。坐月子期间,安王妃不许她看书也不许她做针线,她每日除了陪儿子再没有旁的事能做了。 挥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丫鬟出去,祁承坐到床边看着妻子和儿子。妻子月子做得好,面颊红润微嘟,微微丰盈,瞧着比刚成亲的时候多了几分娇憨,他忍不住低头在妻子微微张开的红唇上亲了口。 他准备起身,就见旁边盖着小被子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挥动着小拳头,张着小嘴儿看他。 “饿没饿?”祁承轻声问了儿子一句,伸手用小被子把他裹好,抱了起来。 祁承刚开始的时候还不会抱儿子,每次抱小家伙都浑身紧绷,提心吊胆,这么小小软软的一团,生怕力气大了,就把小家伙弄伤了。 这快一个月下来,总算掌握了力道,也学会了用哪些正确的姿势抱儿子,他每次一回来就抢着抱儿子,把尿换尿布这些也都学的十分娴熟,认真数一数,他照顾儿子抱儿子的次数,比季云菀还要多。 小家伙睡了一天,如今躺在爹爹怀里彻底精神了,握着小拳头,咧着小嘴儿朝爹爹笑。 祁承也朝小家伙笑,抱着小家伙在屋里来回走动,挤眉弄眼地逗他,小家伙咿咿呀呀,两父子玩的十分高兴。 季云菀被两父子的动静吵醒,撑起身靠在床头笑着看两人。祁承见妻子醒了,抱着儿子坐到床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世子,夫人,这是过几日小少爷满月酒的请帖,王妃让人送过来给你们过目,看看还有谁没邀请到的。”房门被推开,春桃拿了好些请帖进来。 季云菀接过请帖翻看,朝中大臣都邀请到了,她想了想,她这边应该没有要邀请的人了,便问祁承道:“你还有要邀请的人吗?” 祁承一边逗儿子一边摇了摇头。 季云菀正要把请帖交还给春桃,突然想起来,问道:“冯神医呢,之前在凌关城的时候,他说去了北疆部族,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他于咱们有恩,元哥儿的满月酒,他能来就好了。” 祁承亲了咧嘴傻笑的儿子一口,说道:“从凌关城回来,就没了他的消息,他天南地北的跑,咱们也找不到他,再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别想了,随缘吧。” 季云菀想想也是,再见面怕也只能是冯神医来找他们,她把请帖还给了春桃,让她去回王妃一声。 人往往经不起念叨,元哥儿满月酒前一天,冯神医突然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一个少年。 听到消息的时候,季云菀刚沐浴完,自从坐月子以来,她就不被允许碰水,每天洗脸,都只能用一块湿帕子擦擦,身上也是,天气炎热,她嫌自己身上难闻的很,强势和祁承分了房睡,一直盼着能好好沐浴这一天。 她泡在木桶中,正浑身舒畅,就听见院外的小丫鬟进来禀告说冯神医回来的消息。 小丫鬟道:“王妃请他在之前住的院子住下了,他身边还多了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孩子,说是他的徒弟。” “徒弟?”季云菀动了动眉,这冯神医去了一趟北疆部族,怎么竟还多了一个徒弟回来了。 她沐浴完起身收拾好,等祁承回来,两人一起往冯神医住的院子去。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冯神医气急败坏的声音,“小兔崽子你别跑,你给我回来!” 两人进去,就见冯神医追在一个蓝衫少年的身后,蓝衫少年跑的飞快,直直朝他们两人跑来。 眼看快撞上季云菀,祁承手一伸,握住少年的肩膀,结果少年眼神凶狠的瞪着他,张口就朝他手臂上咬过去。 祁承一愣,另一只手捏住少年的下巴,放开少年的肩膀,反拧住他的一双手臂,让他没法再咬人。 见少年被制住了,冯神医端起石桌上的一碗药就跑过来,捏着少年的下巴就给人灌了下去。 “让你不喝药,下次再敢这样,天天灌你。”冯神医扔下药碗,呼噜了一下少年的脑袋,不客气道:“给我回屋呆着去。” 少年呲了呲牙,转头瞪向祁承,眼神宛如凶狠的小兽,祁承见冯神医朝他点点头,伸手把季云菀护在身后,迟疑的放开他,就见少年气冲冲进了屋。 “这是……”季云菀看着少年不同一般人的表现,惊疑的看向冯神医。 “先进来坐。”冯神医领他们到正屋里坐下,讲起这少年的来历。 “这孩子是我在山上发现的,当时我在山上被一群狼围住了,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这孩子救了我。他和一般孩子不大一样,他没有父母,是被山上的狼群养大的。我在山上陪他住了几日,想着好端端一个孩子,总不能一直当野兽过一辈子,就带他下了山。他这些年跟着狼群一起吃喝,身子被弄的乱七八糟,我在用药给他调理身子,可这死孩子,嫌药苦,每次让他喝药,我的老命都快没了,不过以后好了,你们这王府有侍卫,找几个功夫好的按着他,不愁他不喝药。” 祁承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问道:“你要带着他在王府里常住?” “自然是的,怎么,我治好了你娘的病,又帮你恢复了失忆,还不能在你府上住几日了?”冯神医瞪眼看他。 “自然能的,只要冯神医愿意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季云菀笑了笑,问道:“只是府里人多,那孩子不会伤人吧?” “瞧着他凶,只要不故意招惹他,他不会主动伤害别人的。”冯神医摇头道。 季云菀这才放了心,两人又在冯神医院子里说了会儿话,才起身离开。 翌日是元哥儿的满月酒,祁承告了假在家,一大早先起床洗漱好,就去隔壁把儿子抱了过来。 被妻子强迫分床睡了快有一个月,昨晚才终于搬了回去,今日又是儿子满月酒,祁承神清气爽,抱着儿子坐在床边的榻上,看妻子梳妆。 季云菀对着铜镜正了正头上的发钗,又拿过口脂抹上,一抬头,看见榻上一大一小都盯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催促男人:“元哥儿的衣裳还没换呢,你快给他换上,等会儿就要来客人了。” 春桃已经取了元哥儿的小衣裳来,祁承把儿子放到榻上,熟练的给他换上,等到一家人都收拾好,外人丫鬟过来禀告说客人来了。 祁承去前院招待男眷,季云菀抱着儿子在后院见女眷,严霜霜带着宁哥儿也来了,宁哥儿只比元哥儿大几个月,把两个孩子放到床上让他们一起玩儿,两位娘亲就坐在床边守着他们说话。 季云舒怀着身孕,害喜严重没法出门,让人送了信来,除了她之外,国公府的人都来了,薛如燕也来看了元哥儿两眼。 严霜霜说道:“经过了冯青青那件事,二弟和二弟妹如今总算不吵架了,二弟每天按时回来,再不在外面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了,二弟妹瞧着也温柔了许多,两人瞧着感情越来越好,前几日请了大夫来诊脉,二弟妹也有了身孕。” 季云菀听了笑了笑,二嫂能听进意见,珍惜眼前人,她也替他们感到高兴。 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前院便来人说要抱元哥儿去抓周,季云菀理了理儿子身上被他蹭乱的小衣裳,让奶嬷嬷抱了去。 满桌子的玩意儿,小家伙偏偏抓中了安王爷放进去的宝石匕首,乐的安王爷哈哈大笑,直说小家伙像他,将来也是练武带兵的好料子。 宴席一直到太阳落山了才散,季云菀亲自去送严霜霜和宁哥儿,等到回来,却发现屋里看着元哥儿的奶嬷嬷不见了,冯神医带回来的那个少年正弯腰伏在床前,伸手碰向元哥儿。 季云菀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就见那个少年察觉有人来了,飞快地收回手指,受惊的看了季云菀一眼,从她身边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季云菀赶紧走到床边,抱起元哥儿检查他的小胳膊小腿儿还有小身子,见没发现伤处,才松了口气。 元哥儿以为娘亲在和自己玩儿,小胖手抓住娘亲的头发,咿咿呀呀笑着咧出一口粉嫩的牙床。 “就知道傻乐。”季云菀点了点傻儿子的小鼻子,眼尾扫到元哥儿方才一直在玩的布老虎掉在了床边的地上,她弯腰捡起,嘟哝一声,“明明在床上的,怎么掉地上了?” 把布老虎重新给儿子,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孩子瞧着不像是要伤害元哥儿的模样,难不成是这布老虎掉到地上,元哥儿要捡,他怕元哥儿掉到地上才进来的? “哎哟,夫人回来了。”她正想着,奶嬷嬷从门外进来,见了她,忙道。 今日府里客人多,丫鬟们都忙着去服侍客人,方才季云菀要去送严霜霜,便只留了她一人在这屋里看元哥儿,赶巧她腹中突然痛得厉害,实在忍不了了,只好把元哥儿一个留在床上,去了净房。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结局 “夫人,老奴刚才有点急事离开了一会儿,小少爷没事吧?”见夫人抱着小少爷一脸的若有所思,还以为是夫人进来见没人看着小少爷心中生气,奶嬷嬷忐忑地问。 季云菀回过神,这奶嬷嬷平日照顾元哥儿也算尽心尽力,这次也是她疏忽了,只留了她一人在照顾元哥儿,便摇了摇头,平静道:“无事,只是小少爷还小,以后莫要再留他一个人了。” 见夫人不追究她的失职,奶嬷嬷连连点头:“夫人放心,老奴记住了,以后再不敢放小少爷一个人了。” 元哥儿的满月酒过后,天气就没那么热了,虽然白日里太阳还是刺眼,但是清晨和傍晚都有了几丝凉意。 这日太阳下山,空气中的热意消散了些,季云菀让人把元哥儿的小摇床搬到了院子里,她坐在摇床边,一边轻轻的推着床,一边拿着拨浪鼓在小家伙面前摇,逗的小家伙咿咿呀呀开心地笑。 她逗了会儿小家伙,一抬头,无意间发现院子门口有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是那个少年。 冯神医是个不靠谱的,他和少年相处那么久,一直没有给少年取名字,前几天问起才取了个名字,随他姓,叫冯远。 冯远躲在院子门口,看着摇床,注意到季云菀的目光,明澈的眼眸露出小兽般的慌张,转身就飞快地跑走了。 瞧着他跑走的背影,季云菀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自从来了府里,还没听他说过话,也没见他亲近过人,仿佛林中小兽闯入了陌生的地方,对身边所有都警惕又抗拒。 一连几日,只要季云菀带着元哥儿在院子里,不是在院子门旁,就是在围墙上,总能发现少年偷偷藏着的身影。季云菀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少年似乎喜欢元哥儿。 这日,那少年又来了,看见被季云菀发现了,又准备逃跑的时候,季云菀叫住了他,“阿远。” 少年知道这是他现在的名字,脚步微微一顿,迟疑又警惕的转头看向季云菀。 季云菀朝他温柔的笑了笑,轻声问道:“你要过来看看元哥儿吗?” 少年站在原地不动,季云菀就一直温柔的笑着看着他。 终于少年的脚步动了,迟疑的慢慢的朝季云菀走过去。 等到他走到近前,季云菀把手里的拨浪鼓摇了摇示范给他看,说道:“你拿着,这样摇一摇,元哥儿看见了就会很高兴的。”然后递给他。 少年接过,看向摇床里的小家伙,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小拳头朝他挥了挥,他学着季云菀的模样轻轻摇了摇拨浪鼓,小家伙就乐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他又摇了摇,小家伙乐的直瞪小胖腿。 少年眼睛亮亮,弯腰俯身在摇床边,又拿起摇床上的一个小绣球逗小家伙玩儿。 “你看着元哥儿,我去屋里喝口茶。”季云菀起身回屋了一趟,等她出来,就见少年和元哥儿玩的正高兴,元哥儿乐呵呵的,小胖手抓住少年的手指不放。 接下来,少年每日都来和元哥儿玩,少年对元哥儿十分上心,府里的猫猫狗狗,从来不让它们靠近元哥儿,就算是飞来一只蝴蝶,少年都会警惕的把它从元哥儿身边赶走。元哥儿饿了渴了尿床了,他都能很快知道,他对元哥儿,比照顾元哥儿的那些嬷嬷丫鬟都要好。 这日季云菀远远的站在廊下和几个丫鬟修剪花枝,少年用草编了只蜻蜓给元哥儿玩,祁承下了值从院子外进来,季云菀把花枝交给丫鬟,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和祁承站在廊下看玩的开心的两个孩子。 “我想把阿远留在元哥儿身边。”季云菀柔声开口,这件事她已经琢磨了好几天,冯神医说要收少年为徒,结果从未教他些什么,整日把他丢在院子里,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 少年喜欢元哥儿,元哥儿也很喜欢少年,两人相处还不到一个月,元哥儿看到少年就会笑,分开的时候还会依依不舍。 她想过了,等到元哥儿长大一些,就要挑选侍卫在身边,那何不如就从现在开始,让少年做他的侍卫。 “你想留他做元哥儿的侍卫?”祁承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少年这些天和元哥儿的相处,他也看在眼里,少年虽然还有一些小兽的习性没改过来,不过不碍事,只要对元哥儿好就行了。 “和冯神医商量商量,再问问他自己的意见吧。”祁承想了片刻,开口道。 等到冯神医从外面回来,两人便去找了他,说明了来意。冯神医听了倒是不反对,他虽说想收那孩子当徒弟,但那孩子连认个药材都不耐心,还当他的徒弟,别以后医死了人。 见冯神医不反对,两人又叫了少年到面前问。 “你愿意当元哥儿的侍卫吗?以后都留在府里留在元哥儿身边保护他。”季云菀温柔问道。 少年乌黑的眼眸睁大,迟疑片刻有些艰涩地开口:“保护元哥儿?” “嗯。”季云菀点头,“你陪着元哥儿一起玩一起长大,然后保护他。做他的侍卫,愿意吗?” 少年看看季云菀,又看看冯神医,慢慢点了点头。 “太好了,那以后元哥儿就劳烦你了。”季云菀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一旁的祁承却是挑眉道:“要做元哥儿的侍卫,可是要学功夫的,功夫好才行,功夫差可不能留在他身边。” 说着他朝少年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筋骨,适不适合学武。” “我……我很厉害的。”少年不服气的说了一句,任祁承在他身上按揉了一通,祁承点了点头。 “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不过筋骨还算不错,是块学武的料子,以后就跟着我学武。”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王爷和王妃也没有反对。祁承每日还要去宫里当差,只能抽出早上出门前和回来后的时间教少年。少年也吃得起苦,每日早早的起来跟祁承练武,除了陪元哥儿玩,其他时间都花在了练武上。 很快就到了十月底,季云舒的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女儿,小名叫阿满。季云菀和严霜霜带着元哥儿和宁哥儿一起去将军府,两个小家伙很喜欢刚出生的小妹妹,趴在小妹妹身边咿咿呀呀高兴得很。 十一月初,皇上劳累过度染上了风寒竟一病不起,宫里的御医都瞧遍了没有丝毫好转之象,太子差了人来请冯神医。 季云菀在屋里等,直到天色黑了,祁承才回来,她忙把已经睡熟的元哥儿让嬷嬷抱去隔壁屋里,迎上前问道:“怎么样?冯神医可有法子?” 祁承亲了口儿子的额头,才让嬷嬷把儿子抱走,沉重地摇了摇头,“冯神医也没法子,他说皇上这些年来的辛劳已经把身子掏空了,已然油尽灯枯再无回春之术了。” 季云菀听了,心中也沉沉,皇上虽说有过糊涂的时候,但总得说起来还是位好皇帝,如今这就要去了,让人心里怪不好受的。 十一月底,屋外寒风呼啸,屋里烧着炭盆暖意融融,木架子床摇晃半日,才停下来。季云菀从如积云般的锦被中伸出一只雪白如腻的手臂,然后探出头,面色潮红香汗淋漓。祁承也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伸出手臂揽住妻子,两人慵懒的躺了会儿渐渐平复,小声的说话。 “元哥儿现在长得快,上个月的衣裳都已经有些短了,要做新衣裳了。” “给阿远也做几身吧,他身上的衣裳我瞧着也有些短了。” “嗯,明日让绣坊的绣娘上门来给他们量量尺寸。” 两人说了一些府里细细碎碎的琐事,正要吹灭烛灯歇息,却突然听见外面有沉重的钟声响起,两人震惊难过的对视一眼,这钟声意味着皇上薨了。 年关将至,皇上却薨了。家家户户的门前和铺子门口,都挂着白布,原本热闹的街,都萧条冷清了许多。 皇上大葬后,太子继位,没几日,就到了大年三十。 去年的大年三十,季云菀是和祁承在凌关城过的,异常冷清,当时祁承还失着忆,身边还有一个心心念念想做他姨娘的姑娘。 今年原想能一家人好好的过个年,没想到皇上薨了。鞭炮这些禁放,门口还挂着白布,这个年也过的冷清许多。 三十那天早上,王妃和季云菀给府中下人们包了银子,到了晚上,一家人在前厅吃了顿饭,就各自散了。 季云菀和祁承抱着元哥儿回去他们的屋,廊外大雪纷纷扬扬,廊下,祁承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牢牢和妻子十指相扣,四周寒风呼啸,他有这两个最重要的人在身边,只觉胸口心窝都是暖洋洋的。 元哥儿戴着虎头帽,小身子被牢牢包在厚厚的被子里,他淘气,挣扎着要伸出小手抓他爹爹的头发,季云菀轻笑一声,伸手过去把他的小手又塞回了被子里。 走到屋子门口,丫鬟进去点亮烛灯,两人站在廊下,看着黑漆漆的院子,听着静谧中呼啸的风声与落雪声,季云菀轻声开口道:“这两年过年都很冷清,到了明年,想必就热闹了。” 祁承伸手把妻子和儿子一同拥入怀中,低头亲了亲妻子的额头,低声道:“只要能与你们一辈子在一起,不管是冷清还是热闹,我都欢喜。” 身后屋里的烛灯亮起,驱散了周围的黑暗,昏黄的光线笼罩住了一家人,在这刺骨的风雪中,散发着温暖。 季云菀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心中满足又安宁,她靠在丈夫怀中,握紧他的手,轻声呢喃道:“好呢,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那样长,他们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好好的在一起。 真好。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结局 “夫人,老奴刚才有点急事离开了一会儿,小少爷没事吧?”见夫人抱着小少爷一脸的若有所思,还以为是夫人进来见没人看着小少爷心中生气,奶嬷嬷忐忑地问。 季云菀回过神,这奶嬷嬷平日照顾元哥儿也算尽心尽力,这次也是她疏忽了,只留了她一人在照顾元哥儿,便摇了摇头,平静道:“无事,只是小少爷还小,以后莫要再留他一个人了。” 见夫人不追究她的失职,奶嬷嬷连连点头:“夫人放心,老奴记住了,以后再不敢放小少爷一个人了。” 元哥儿的满月酒过后,天气就没那么热了,虽然白日里太阳还是刺眼,但是清晨和傍晚都有了几丝凉意。 这日太阳下山,空气中的热意消散了些,季云菀让人把元哥儿的小摇床搬到了院子里,她坐在摇床边,一边轻轻的推着床,一边拿着拨浪鼓在小家伙面前摇,逗的小家伙咿咿呀呀开心地笑。 她逗了会儿小家伙,一抬头,无意间发现院子门口有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是那个少年。 冯神医是个不靠谱的,他和少年相处那么久,一直没有给少年取名字,前几天问起才取了个名字,随他姓,叫冯远。 冯远躲在院子门口,看着摇床,注意到季云菀的目光,明澈的眼眸露出小兽般的慌张,转身就飞快地跑走了。 瞧着他跑走的背影,季云菀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自从来了府里,还没听他说过话,也没见他亲近过人,仿佛林中小兽闯入了陌生的地方,对身边所有都警惕又抗拒。 一连几日,只要季云菀带着元哥儿在院子里,不是在院子门旁,就是在围墙上,总能发现少年偷偷藏着的身影。季云菀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少年似乎喜欢元哥儿。 这日,那少年又来了,看见被季云菀发现了,又准备逃跑的时候,季云菀叫住了他,“阿远。” 少年知道这是他现在的名字,脚步微微一顿,迟疑又警惕的转头看向季云菀。 季云菀朝他温柔的笑了笑,轻声问道:“你要过来看看元哥儿吗?” 少年站在原地不动,季云菀就一直温柔的笑着看着他。 终于少年的脚步动了,迟疑的慢慢的朝季云菀走过去。 等到他走到近前,季云菀把手里的拨浪鼓摇了摇示范给他看,说道:“你拿着,这样摇一摇,元哥儿看见了就会很高兴的。”然后递给他。 少年接过,看向摇床里的小家伙,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小拳头朝他挥了挥,他学着季云菀的模样轻轻摇了摇拨浪鼓,小家伙就乐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他又摇了摇,小家伙乐的直瞪小胖腿。 少年眼睛亮亮,弯腰俯身在摇床边,又拿起摇床上的一个小绣球逗小家伙玩儿。 “你看着元哥儿,我去屋里喝口茶。”季云菀起身回屋了一趟,等她出来,就见少年和元哥儿玩的正高兴,元哥儿乐呵呵的,小胖手抓住少年的手指不放。 接下来,少年每日都来和元哥儿玩,少年对元哥儿十分上心,府里的猫猫狗狗,从来不让它们靠近元哥儿,就算是飞来一只蝴蝶,少年都会警惕的把它从元哥儿身边赶走。元哥儿饿了渴了尿床了,他都能很快知道,他对元哥儿,比照顾元哥儿的那些嬷嬷丫鬟都要好。 这日季云菀远远的站在廊下和几个丫鬟修剪花枝,少年用草编了只蜻蜓给元哥儿玩,祁承下了值从院子外进来,季云菀把花枝交给丫鬟,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和祁承站在廊下看玩的开心的两个孩子。 “我想把阿远留在元哥儿身边。”季云菀柔声开口,这件事她已经琢磨了好几天,冯神医说要收少年为徒,结果从未教他些什么,整日把他丢在院子里,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 少年喜欢元哥儿,元哥儿也很喜欢少年,两人相处还不到一个月,元哥儿看到少年就会笑,分开的时候还会依依不舍。 她想过了,等到元哥儿长大一些,就要挑选侍卫在身边,那何不如就从现在开始,让少年做他的侍卫。 “你想留他做元哥儿的侍卫?”祁承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少年这些天和元哥儿的相处,他也看在眼里,少年虽然还有一些小兽的习性没改过来,不过不碍事,只要对元哥儿好就行了。 “和冯神医商量商量,再问问他自己的意见吧。”祁承想了片刻,开口道。 等到冯神医从外面回来,两人便去找了他,说明了来意。冯神医听了倒是不反对,他虽说想收那孩子当徒弟,但那孩子连认个药材都不耐心,还当他的徒弟,别以后医死了人。 见冯神医不反对,两人又叫了少年到面前问。 “你愿意当元哥儿的侍卫吗?以后都留在府里留在元哥儿身边保护他。”季云菀温柔问道。 少年乌黑的眼眸睁大,迟疑片刻有些艰涩地开口:“保护元哥儿?” “嗯。”季云菀点头,“你陪着元哥儿一起玩一起长大,然后保护他。做他的侍卫,愿意吗?” 少年看看季云菀,又看看冯神医,慢慢点了点头。 “太好了,那以后元哥儿就劳烦你了。”季云菀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一旁的祁承却是挑眉道:“要做元哥儿的侍卫,可是要学功夫的,功夫好才行,功夫差可不能留在他身边。” 说着他朝少年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筋骨,适不适合学武。” “我……我很厉害的。”少年不服气的说了一句,任祁承在他身上按揉了一通,祁承点了点头。 “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不过筋骨还算不错,是块学武的料子,以后就跟着我学武。”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王爷和王妃也没有反对。祁承每日还要去宫里当差,只能抽出早上出门前和回来后的时间教少年。少年也吃得起苦,每日早早的起来跟祁承练武,除了陪元哥儿玩,其他时间都花在了练武上。 很快就到了十月底,季云舒的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女儿,小名叫阿满。季云菀和严霜霜带着元哥儿和宁哥儿一起去将军府,两个小家伙很喜欢刚出生的小妹妹,趴在小妹妹身边咿咿呀呀高兴得很。 十一月初,皇上劳累过度染上了风寒竟一病不起,宫里的御医都瞧遍了没有丝毫好转之象,太子差了人来请冯神医。 季云菀在屋里等,直到天色黑了,祁承才回来,她忙把已经睡熟的元哥儿让嬷嬷抱去隔壁屋里,迎上前问道:“怎么样?冯神医可有法子?” 祁承亲了口儿子的额头,才让嬷嬷把儿子抱走,沉重地摇了摇头,“冯神医也没法子,他说皇上这些年来的辛劳已经把身子掏空了,已然油尽灯枯再无回春之术了。” 季云菀听了,心中也沉沉,皇上虽说有过糊涂的时候,但总得说起来还是位好皇帝,如今这就要去了,让人心里怪不好受的。 十一月底,屋外寒风呼啸,屋里烧着炭盆暖意融融,木架子床摇晃半日,才停下来。季云菀从如积云般的锦被中伸出一只雪白如腻的手臂,然后探出头,面色潮红香汗淋漓。祁承也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伸出手臂揽住妻子,两人慵懒的躺了会儿渐渐平复,小声的说话。 “元哥儿现在长得快,上个月的衣裳都已经有些短了,要做新衣裳了。” “给阿远也做几身吧,他身上的衣裳我瞧着也有些短了。” “嗯,明日让绣坊的绣娘上门来给他们量量尺寸。” 两人说了一些府里细细碎碎的琐事,正要吹灭烛灯歇息,却突然听见外面有沉重的钟声响起,两人震惊难过的对视一眼,这钟声意味着皇上薨了。 年关将至,皇上却薨了。家家户户的门前和铺子门口,都挂着白布,原本热闹的街,都萧条冷清了许多。 皇上大葬后,太子继位,没几日,就到了大年三十。 去年的大年三十,季云菀是和祁承在凌关城过的,异常冷清,当时祁承还失着忆,身边还有一个心心念念想做他姨娘的姑娘。 今年原想能一家人好好的过个年,没想到皇上薨了。鞭炮这些禁放,门口还挂着白布,这个年也过的冷清许多。 三十那天早上,王妃和季云菀给府中下人们包了银子,到了晚上,一家人在前厅吃了顿饭,就各自散了。 季云菀和祁承抱着元哥儿回去他们的屋,廊外大雪纷纷扬扬,廊下,祁承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牢牢和妻子十指相扣,四周寒风呼啸,他有这两个最重要的人在身边,只觉胸口心窝都是暖洋洋的。 元哥儿戴着虎头帽,小身子被牢牢包在厚厚的被子里,他淘气,挣扎着要伸出小手抓他爹爹的头发,季云菀轻笑一声,伸手过去把他的小手又塞回了被子里。 走到屋子门口,丫鬟进去点亮烛灯,两人站在廊下,看着黑漆漆的院子,听着静谧中呼啸的风声与落雪声,季云菀轻声开口道:“这两年过年都很冷清,到了明年,想必就热闹了。” 祁承伸手把妻子和儿子一同拥入怀中,低头亲了亲妻子的额头,低声道:“只要能与你们一辈子在一起,不管是冷清还是热闹,我都欢喜。” 身后屋里的烛灯亮起,驱散了周围的黑暗,昏黄的光线笼罩住了一家人,在这刺骨的风雪中,散发着温暖。 季云菀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心中满足又安宁,她靠在丈夫怀中,握紧他的手,轻声呢喃道:“好呢,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那样长,他们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好好的在一起。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