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半夏，不问兴安》 001 乔家 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汇成沉甸甸的水珠，灯光闪烁的城市被模糊成一片，五彩斑斓的晕开。车内的暖气打得很高，车子平稳地向前滑行，乔半夏靠在椅背上，身体陷在过于宽大的后车座里，人显得弱小又找不到安稳的受力点。听着雨点敲击在车窗上的声音，她不禁思考，有多久，没回来了呢？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别墅前，爬满墙壁的藤蔓昭示着它的年龄。司机下车为她拉开车门，乔半夏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刺得发抖。司机撑着伞，将她送到别墅门口，微微弯腰开口，“乔先生在屋内等你。” 乔半夏伸出被冻得发红的手，按下熟悉的密码，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推门而入。吴妈正在收拾屋子，见到乔半夏，激动得扔下手上的活，上前接过她的行李，各种嘘寒问暖。 她终究还是有些拘谨，小心翼翼地问吴妈：“乔先生在哪里？” 吴妈先是一愣，之后指着书房的位置，“你啊，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喜欢叫爸爸。” 是的，乔半夏从未叫过乔致诚一声爸爸，很多次那一声呼唤到嘴边都被那个人的眼神吓得咽了回去。大了一些，就跟着其他人喊“乔先生”。乔致诚也任由她。 在高中时，半夏曾经带朋友回家，对方来过一次之后就婉拒乔半夏所有“到我家里来”的邀约，在乔半夏的多次询问之下，那朋友才解释：“你们家太压抑了。” 那时候乔半夏是疑惑的，难道规矩与端正就是压抑？ 直到遇见陆兴安，她才明白，原来家，是有生气和感情的存在，而不是一个小型的法治社会。从那以后，她试着学会接受外界的情感，包括陆兴安，直到乔先生将她送出国。 书房门口，乔半夏屏着呼吸，轻轻地敲敲门，随着里边传出的一声“进来”，她才慢慢踱步进去。 鼻尖弥漫着书香，乔半夏端端正正地坐在乔致诚的对面，后者翻了一页书，抬眼看她：“七年时间，都学到什么了呢？” 乔半夏显然料到了会有这类问题，她咽了咽口水，从人际交往谈到知识储备，从近期目标讲到人生规划，从人生观说到爱情观，正准备聊婚姻计划时，乔致诚打断她：“听说交了男朋友。” 并不是询问。 乔半夏瞬间否认。朋友不少，但感情历史，确实为零。 乔致诚点点头，又翻了一页书。书房顿时又进入一种死寂，乔半夏陷入一种尴尬当中，想立马逃走，却又动弹不得。 冷风习习，路上的行人都裹紧外套，情侣们大多牵着手，进了一间又一间店铺。乔半夏呼出一口气，雾气慢慢上升渐渐消失不见，她渐渐露出笑容。 她最后还是没有留在家里吃饭，尽管吴妈一再劝说。 乔半夏无意间进了一家CD店，店内最显眼的位置上摆放着某大势团体的专辑，而多年前红遍亚洲的唱片却被堆放在角落里。那其中，有一张唱片吸引了她的目光，它的封面是一个化着九十年代独特妆容的女子，涂着大红唇，明艳动人，却并不显艳俗。 乔半夏是从乔先生那里知道她的，那个时候，乔先生每天都会在书房里听着她的歌曲，也会在空余时间教乔半夏学唱。 她不禁拿起那张唱片，CD店老板也注意到她，轻轻笑道：“啊……许雅姿的《半夏》，像你这种年纪喜欢这类唱片的还真是少见了。” 乔半夏但笑不语，心里却明白，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它承载了一段回忆，所以弥足珍贵。 乔半夏最后还是将那张唱片买了下来，她想好好珍藏它，就像把那段短暂美好的回忆永远保留在内心深处。 刚出CD店她就接到司冉的电话，对方火急火燎地报出地址，只让乔半夏赶紧去。 司冉一向大大咧咧，以她的性格，乔半夏很担心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闯了祸，正等着自己去赎人。于是她赶紧拦下一辆的士，往酒吧街赶过去。 “所以，你只是想让我过来陪你喝酒？”乔半夏气喘吁吁地看向斜靠在沙发上的司冉。 “对啊。”司冉依旧是一脸理所当然，“不说得急一点你怎么会来？”那模样简直像极了犯了错却不肯承认的哈士奇。 乔半夏接过司冉递来的酒，仰头一饮而尽。司冉微微扬眉：“怎么，被乔先生训了？” “我倒希望他训我呢。”乔半夏为自己斟满酒，“说起来我特别羡慕你，有个那么爱你的妈妈！” 这句话司冉听乔半夏说了无数遍，从13岁到现在。 司冉弯眼，右边脸颊的小酒窝深深陷进去：“那，我把我的妈妈借你一天咯。” 俩人相视一笑，一如回到那个樱花纷飞的校园时代。 002 樱花纷飞的校园时代 乔半夏和司冉相识在初中，那个即将步入青春期的年纪。半夏是个慢热的性子，加上家里的教育，使得她从不主动与人打交道，而司冉刚好相反。半夏第一次见这个女孩子只觉得可爱爽朗，到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小身体的女生心里其实住了一直疯狂的大白熊。 她会救赎身边所有人，包括从未谋面的乔半夏。 当时乔半夏被几个高年级的女生堵在半路，威胁着要她交出今天早上收到的信。乔半夏确实有被面前化着夸张妆容的女生吓到，她愣了几秒之后乖巧地指了指学校的方向，告诉她们信在教室。 那些女生很满意乔半夏的反应，在她们看来，只要拿到信再好好教训这个并不强势的女孩出下气就可以了，但她们不知道的是，乔半夏从不都不属于任人欺负的那个群体。 所以当乔半夏从课桌里拿出十几封信递给她们时，可想而知那个场面。 “你是在跟我们炫耀？”其中一个涂着蓝色眼影的女生很不耐烦，“把程誉的拿来。” 乔半夏盯着那并未拆开的信，语气非常无辜：“几位姐姐，我今天收到的书信全部在这里了，你说的什么程誉，我不知道。” 女生啊，都是爱情的化身，多情且多疑，更容易被激怒。 领头的长卷发女生此时发出一声冷笑，从书信中挑出一封信拿在手里，之后把其余的扔在乔半夏的脸上：“婊、子。” 如果那个女生不说这两个字，或者她们在其他场合相遇，也许她会成为乔半夏的女神，但这两个字瞬间就把乔半夏骂醒，然后下一秒，气愤冲破理智，她第一次打了人。 她发誓，如果再来一次，她依旧会打那一巴掌。被那几个女生揪着头发带到厕所的乔半夏并不后悔刚才的行为。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乔半夏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心理准备，并且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但是命运有时候就是非常奇特，总会发生一些让人措手不及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推开厕所门走进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笑起来右边脸颊陷进去一个小酒窝，她看了被推倒在地的乔半夏以及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女生，先是一愣，随后眼里闪现一丝亮光：“哇，大场面啊，不过小心点，校纪委正在那边检查呢。” 果不其然，那些女生有些迟疑，最后决定放过乔半夏。在离开之前，脸颊微肿的女生抓起半夏的衣领，再次警告她离程誉远一些。 待她们离开，那个瘦小的女生赶紧扶起乔半夏，询问她是否受了伤。 这是乔半夏与司冉的第一次见面。之后许多次司冉都会提起，第一眼看到乔半夏就觉得自己的心狠狠被敲击了一下，毕竟她相信眼缘。 这件事情过后，司冉一直找着各种机会接近乔半夏，而那几个女生也没再找她麻烦，反倒听说那个被她打了耳光的女生和程誉在一起了。 乔半夏并不排斥司冉的靠近，相反，她认为司冉实在是一个可爱至极的女生，有时候司冉不经意做出的一个小动作都会让她开心半天。 在充满欢声笑语的学生时代，在樱花纷飞的季节里，俩人完成许多约定，见证不少爱情，同时也第一次体会到心悸。 酒气蔓延整个房间，乔半夏有些微醉，她仿佛又见到在樱花树下和司冉一起讨论陆兴安的场景。 司冉大声嚷着不知名的歌曲，一杯接一杯的灌醉自己，后来，满脸泪水的她抱着乔半夏轻轻抽泣：“半夏，我今天碰见陆兴安了。” 003 命运的礼物 在岁月的时光里，总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轻易打动你的心。属于乔半夏的那个人，就是陆兴安。 而司冉则是那个获得“重在参与”称号的局外人。显然她自己并不知道。 晚上九点，司冉终于停止了哭泣，乔半夏搀扶着她出了酒吧。 冷空气让司冉往乔半夏的怀里又蹭了蹭，偶尔发出的梦呓让半夏不禁莞尔。在洛杉矶的七年里，她紧闭着自己的心扉，再没有谁能够像司冉这样让她毫不顾忌地放弃一切。 街边泛黄的路灯摇摇欲坠，一阵阵的汽笛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乔半夏把自己的外套裹在了司冉的身上，俩人互相依偎着，在原地徘徊了许久，依旧没有拦到的士。 就在她打算搀扶着这个买醉少女徒步走回家时，有一辆高档豪车停在她的面前，摇下了车窗。 超级俊美的男子。这是乔半夏对江宁柏的第一印象。 “你在这里干嘛？”这是江宁柏对乔半夏说的第一句话。 乔半夏确定，她之前绝对没有见过他，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用质问的语气跟她说话。 江宁柏看着对面满身酒气的女人，心里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怒火：“上车。” 要是白天，乔半夏或许会上前与这个美男搭讪，不过这大晚上的，尤其身边还跟着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少女，就这样跟人上车，实在不妥。 “先生，”乔半夏尽量抬高自己的姿态，不让对方错以为自己是从事那种行业的女子，“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江宁柏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对乔半夏的态度并不满意。 而乔半夏自然是搀扶着司冉赶紧闪人，以高中跑八百米的速度，嗯……这或许有些过于夸张。 看着乔半夏渐渐远去的背影，江宁柏拨通了一个号码，不过几秒，那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温顺低缓，像极了乔半夏。 到司冉家时已经接近十一点，司妈妈看到终于回家的司冉，好一阵念叨。安顿好司冉之后，乔半夏又跟司妈妈聊了许久，从当时出国到国外生活，再到如今选择回国。她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家。 凌晨一点多，宁静的夜晚才真正来临。耳边传来司冉重重的呼吸声，乔半夏翻了个身，无法入睡。 手机上未接来电的页面安静地躺着一串数字，并不是来自乔家。 那串数字，乔半夏实在太熟悉，曾经多少个夜晚，她按下它与电话那头的陆兴安分享快乐和忧愁。 刚去加州大学报到时，紧急联系方式那一栏乔半夏填的正是这个号码。之后提起，他还总是调侃她：“我都怕我以后换了号码你就联系不到国内的朋友了。” “那你就不要换了嘛！”乔半夏依稀记得自己当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后来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无话不谈的两人现在却玩起了幼稚的捉迷藏。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乔半夏一直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司冉半夜醒来过一次，吵嚷着再也不要见到陆兴安，而司妈妈则是一边埋怨着自己女儿不听话一边穿上外套进厨房给她煮解酒汤。 不过司冉醒来之后却没有心思喝解酒汤，今天是她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她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在黑眼圈上抹上一层又一层的遮瑕膏，最后还是无力回天，她仰天长啸：“我真是作死啊！” 乔半夏把热牛奶递给她，想起了她昨天的颓废模样，不由好笑：“公司远不远？” 司冉一口喝完那杯牛奶，被烫得龇牙咧嘴：“不远，十五分钟能到。”之后飞快地换上运动鞋，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乔半夏也没闲着，这次回国是因为国内一家企业希望她出任公司的服装设计总监。在洛杉矶，她专攻服装设计，曾代表中国参加过许多世界级服装设计大赛并获得名次。 她打算今天去见一下即将一起共事的同事，点进邮箱再次确定了那家公司的地址——文化路178号。 而在出发前，她正好接到司冉的电话。那头抽泣不已，显然是刚哭过，她说：“半夏，可不可以帮我把放在床头的资料送到公司？嗯……文化路178号。”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奇特，不经意间就丢一个礼物给你，让人措手不及，也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 004 黏人的跟屁虫 乔半夏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司冉在一家公司上班，她们从天南说到地北，谈理想说爱好，却从来没有过涉及工作的话题。 司冉曾对着天发誓说她绝对不要为了生存而生活，还幻想着毕业以后的生活是吃得好睡得饱玩到老。 但事实证明，人都是为了适应社会而生的。 司冉说那个资料是昨天公司发给所有新人的，其他人都背熟了，除了宿醉的自己，而今天开会时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前辈提出来的问题，理所当然的就被训了一顿。乔半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说再等自己十分钟。 枝桠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乔半夏站在公司门口抱着资料不停地往手上哈气取暖，她没有上楼，而是等司冉下来。 从大楼里嬉闹着走出来一群人，从话语中可以了解到他们很满意这次的合作。乔半夏下意识地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其中一个板寸男生大概掌握着话语权，旁边的人簇拥着他不停地附和。而那个男生不经意间瞟见站在角落的乔半夏，一个箭步奔过去，非常热情地勾住她的脖子：“哎，姐！” 乔半夏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对人张口就叫姐。 “姐，你傻了啊。”那个男生见乔半夏没有反应，于是改成挽着她的手，“你在这干嘛？哈，难道你在等我！” 男生越说越兴奋，几乎都要脑补出一部你侬我侬的琼瑶剧。 乔半夏默默抽出自己的手臂：“你谁啊？”在她的印象中，乔致诚并没有私生子。 “我知道，你在跟我玩你猜我是谁的游戏对不对！”没想到那男生更加激动，依旧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着她。真是个智障，乔半夏心里已经奔过了千万只草泥马。 而这一幕被刚出公司门的司冉看在眼里，却成了乔半夏被前任纠缠的场面，一脸求抱抱卖萌不止的帅气男生和心累不已只想让对方放手的漂亮女生。 此时，那男生终于发现不对劲，拉起乔半夏的手，一脸委屈：“姐，几天没见你也不能这样啊，虽然我承认江哥是比我好看，但你绝对不可以见异思迁。”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乔半夏扯开那男生的手，与他保持着半米的距离，“第一，我不是你的姐姐，第二，什么叫我们几天没见，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第三，你已经对我造成了精神损失，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只能采取非礼貌措施了。” 红肿着眼睛的司冉看到这一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乔半夏也没再理微张开嘴巴愣在原地的男生，朝司冉走过去。 乔半夏把资料递给司冉，向她控诉着那个男生：“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社会精英呢，没想到就一神经病。” 司冉看向依旧愣在原地的男生，弯弯眉眼，右脸颊的酒窝深陷下去：“你真不认识他啊，我还以为是你哪个前任呢？” “什么呀，你赶紧上去吧，别又被训了。”乔半夏打消今天去公司的念头，如现在和司一同进去，只会让她心里的落差感更加强烈。 而她实在没想到，那个男生的耐性竟然这么好，他还在那里等着她！不过一开始的笑容却变成了忧愁。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乔半夏的手，被她躲过之后，声音低落：“姐，我是祁雨啊，你不会真不认我了吧？” 乔半夏自顾自地走到公交车站，而祁雨也像跟屁虫似的一直追在后面，不停念叨：“姐，我妈很想你了，你跟我回家好了，别住江家了。” “虽然是江伯伯把你接回去的，但是只要你说到我们家住，他肯定会同意的！” “你没开车过来吗？为什么坐公交车？” “对了，你来这里干嘛？刚刚那个是你朋友吗？” …… 无数问题盘旋在乔半夏头顶，像炸弹一般轰炸她的耳朵，她心里的怒火一升再升，终于到达极点，她大叫了一声：“啊！吵死了！” 这一声够震撼，瞬间引来周围人群的侧目，祁雨眼疾手快地捂住乔半夏的嘴巴。 尖叫声戛然而止，突然的窒息让乔半夏脑海里“嗡”地一声闪现出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清冷低沉：“你在这里干嘛？”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事情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单纯。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头浮现。 “你说你叫什么？”乔半夏问。 “祁雨。” 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也不曾遗失过什么。自回国以后，她一而再的被误认成其他人。如果不是失忆，唯一能解释得通的是什么？ 不敢多想。 005 三角关系 阳光照在窗户上形成光圈，打在乔半夏脸上让她不由得眯下眼睛，看着街边吵闹的人群一闪而过，乔半夏靠在座椅上，轻轻叹了口气。 刚刚她和祁雨互换了联系方式，如果事情真是她所想的那样，那么至少还有这么一个线索。 昨天一夜未归，乔家的所有还是照常运转。乔致诚没有多问，而吴妈专门给乔半夏煮了红豆粥，笑着回忆她小时候天天吵着要喝。殊不知，人长大了，有些爱好也是会随着改变的。 餐桌上，乔致诚喝了一口汤，问乔半夏这次回国有没有什么打算，后者舀了一勺红豆粥放进嘴里，随后把碗放在一旁，目的明确地回答：“成为中国顶尖设计师。” 乔致诚听到这句话手一顿，随后欣慰一笑。他记得多少年前，也有这么一个人自信满满地对他说出自己的目标。那女生看着舞台上热火飞扬的场面，明眸闪烁：“我要成为亚洲顶尖歌手！” 乔半夏出门时乔致诚送她到门口，并嘱咐她注意安全，早点回家。这是乔半夏二十四年以来第一次听到乔先生主动关心她。 她几乎是蹦着出门的，阳光照在身上，温暖惬意，微风拂起发丝，像飞扬的心，自由无畏。 司冉利用吃午饭的时间把资料看熟，邻座与她同一天进公司的小妹温然端着刚在微波炉中热好的便当凑过来小声问她：“你还好吧？” “说好不好，说不好还挺轻松的。”司冉翻了一页纸抬头笑道，“你呢，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因为司冉本身的原因，副总监在所有新同事面前给了她很大一个下马威——在布置任务时完全忽视她的存在，而在散会时宣布司冉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资料背熟。 讥笑她的人不少，但关心她的也有那么几个。温然算是后者中的一个。 温然是大三实习生，在这批员工中，就属司冉与她的年纪最接近，于是她毫无理由的在心中给司冉打了高分。 此时面对司冉的关心，温然把凳子往司冉这边移了移，非常直接地表达自己的心声：“其实吧，我不太懂什么设计，这次布置的这个任务，我完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我都觉得我很有可能过不了试用期。” 司冉听到后咧嘴一笑：“别急嘛，做什么事都需要适应期，更何况，还有我垫底呢！” 随后司冉放下手头的工作，与温然闲聊起自己大学实习时的经历，奇葩上司与逗萌下属的故事让温然笑个不停。 而只是一刹那，司冉停止了嬉闹，一双眼睛直直望着门口款朝她款款而来的身影。 温然比她先反应过来，站起来朝那人微微弯腰：“陆总。” 如果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可触碰的逆鳞，那么陆兴安恰好是司冉的逆鳞，隐藏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一碰就痛。即便是过去好几年，司冉见到他依旧是连假装镇定都做不到。 陆兴安站定于司冉面前，微笑得恰到好处，声音温柔得像那清风，撩动人心，他说：“司冉，你昨天见到半夏了吗？” 司冉低头掩饰住自己已然通红的眼睛，声音却颤抖不止：“她陪我一起喝的酒。” 说司冉神经大条吧，她又特别敏感。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从初见陆兴安，到他融入到自己的生活，这一切都离不开乔半夏，那个让陆兴安牵肠挂肚的女子。 乔半夏逆着人流在步行街走了好几个圈，依旧一无所获。直到被乞讨的老奶奶第三次找上门，她才打消心里想要在这里偶遇“线索”的念头。 她翻出钱包告诉老奶奶自己身上并没有零钱了，但那老奶奶不依不饶，指着街边的小摊说那里可以换零钱。 乔半夏压住内心的怒火，问老奶奶：“奶奶，你不记得我了吗？” 对方毫不意外地摇摇头。 “您从这里都过去三趟了，我掏了两次钱给你。”乔半夏指着老奶奶手里的钱，“十块的，二十的，都是我给你的，这下记起来了吗？”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圣母，但是帮助弱者人之常情。可凡事都得有个度。 006 第二个家 如果事情还没有达到最佳的目标，先不要着急。你要相信，只要付出了努力，它一定会到来。 当然，有一个至今还没能修复的bug——也许这个结果并不对你的胃口。 乔半夏看看店外面站着的两个保镖，再望着面前这个悠闲喝着咖啡的男子，不由火冒三丈：“你这什么意思？光天化日之下玩绑架？” 就在刚才，乔半夏只不过是想打个的士回家，没想到却被迎面走来的两个保镖毫不客气地“绑”到了这个陌生男子面前。 乔半夏反抗之余还在想，是不是乔致诚得罪了什么人，或许只要把乔致诚的软肋告诉他们就可以放过她了。 男子放下杯子，一脸可惜的表情：“性格要是再安静一点，就更像了。” 乔半夏敏感地揪出话中的重点：“像？和谁像？” “说出来岂不就没意思了。”男子眯眼一笑，声音里透露出一丝兴奋，“不过说实话，昨天认错是因为灯光暗，没看清。如果你现在从我面前走过去，对，就这个表情，我还是会认错的，啧，简直一模一样。” 乔半夏无法把眼前这个悠然自得甚至有些话唠的男子和昨天晚上那个皱眉怒斥的男人重合在一起。这性格，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乔半夏降低对他的戒备感，淡淡地望向他，眼神缥缈，不透露出一丝感情：“这个表情？” 像个痴呆。江宁柏这样评价，惹得乔半夏气急败坏一顿乱骂。 江宁柏看着眼前这个张狂洒脱的女子，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计划藏匿起来。有些事情，还是急不得。 他告诉乔半夏，要想知道和她像的人是谁，就必须要和自己达成合作意识，合作内容具体是什么，以后再做打算，因为他现在还没想好。 乔半夏当然说好，毕竟现在他身边还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不过她心里却对那什么合作不以为然，如果真答应那她就信了邪，沈宁柏还不知道自己还有祁雨这张底牌呢。 达成共识之后沈宁柏亲自送乔半夏回了家。乔半夏下车时，沈宁柏看着那栋别墅，意有所指地对她说：“想不到你还是大家闺秀呢。” 大家闺秀，这个远离乔半夏已经快七年的词语，现在又在另外一个男人嘴里听到。 那时乔半夏和司冉已经好到互相不存在秘密的程度，两人什么玩笑都开，而乔半夏本来有些孤僻的性子也在司冉的带领之下逐渐走向开朗。 每次看到她俩哈哈大笑，陆兴安总会微蹙眉头，轻声提醒：“欸，大家闺秀呢。” 后来，她只身去到洛杉矶，在那座冰冷的城市学会独立生活，一个人做饭、吃饭，一个人搬家具、摆家具，一个人收拾屋子、对付蟑螂…… 那时候她才明白，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大家闺秀啊，有的只是被生活磨平棱角的人而已。 生活已经这么苦了，又何必再压抑自己的本性呢？ 吴妈总是很热情，她张罗着晚饭，偷偷告诉乔半夏今天乔先生特地去商场买了她最喜欢吃的龙须酥。 也许吴妈心里特别希望乔半夏能够感受到乔先生对她的爱吧，毕竟她不想生活在这个没有丝毫感情交流的屋子里。 乔半夏也在默默期待着，乔先生会以什么方式把龙须酥送给自己。 但事实却是，一直到晚饭结束乔先生都没有表现出一点想要跟乔半夏谈话的想法，最后倒是乔半夏沉不住气，主动问他：“乔先生，你难道没有什么想给……想和我说的吗？” 乔致诚站在楼梯间，手搭在木扶手上，偏头想了想，说：“什么时候去公司上班？” 果然……就不应该报什么希望的啊。 乔半夏强颜欢笑道：“明天。” 其实乔半夏内心还是挺渴望父爱的，说实在话，哪个女生不希望自己是被捧在手心里的珠宝呢？当还只有三岁的乔半夏在街上看到牵着大人的手撒娇的小女孩时，她也学着模样朝乔致诚张开了双手让他抱，而乔致诚的离开让仅仅只有三岁的她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像其他小孩那样，恃宠而骄。 司冉的电话来得很及时，至少不会让她感到孤立无援。 乔半夏说，在家等我。 乔半夏最叛逆的时候在高二。那时乔致诚基本不管她，学校的家长会也总是缺席，每次被老师点名批评，乔半夏总是埋头不语。 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向乔致诚无声示威，经常性的夜不归宿，喝得烂醉被朋友送回家，当着乔致诚的面拉着那个同学的手就开始表白。 乔致诚没多大反应，倒是那个同学，以后见着乔半夏都躲得远远的。她是个女孩子。 说起夜不归宿，乔半夏也跑不了多远，最多在司冉家寄宿几晚。而时间长了，司妈妈就开始心疼这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女娃娃，最后还在家里为乔半夏开了一间房。 乔半夏当时抱着司妈妈哭到半夜，司妈妈一直安抚着她，说这里就是她的第二个家。 乔半夏是感动的，但是她躺在新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她抱着枕头到司冉房间，说：“怎么办，我离不开你的鼾声了。” 夜色阑珊，天空中挂着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乔半夏裹紧衣服下车，往司冉家走去。 乔半夏进门时司冉正在摆碗筷，嘴里还抱怨着：“我爸又不回来啊！为什么天天加班，这公司也太不人道了吧！” “不是为了赚钱，谁舍得这么拼命啊。”司妈妈端着菜出来，看到乔半夏，哎哟了一声，“半夏啊，吃饭了没？” “我吃过了。”半夏到厨房帮忙把菜端出来，“你们怎么这么晚吃饭？” 司妈妈看了司冉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说：“唉，上学的时候被留校，长大了就被留班哪！” 乔半夏忍俊不禁：“是什么设计呀，这么难？”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做设计？”司冉没做回答，反倒问起乔半夏。 乔半夏笑：“明天再告诉你。” 007 你是我的朋友 如果说乔半夏一开始是怕司冉伤心才选择不告诉她，那么现在却是想着要给她一个惊喜。 要是司冉知道自己和她在一个地方上班，肯定会很高兴的。 天将将亮，司冉就已经洗漱完毕，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乔半夏。乔半夏撑起身子，擦了擦惺忪的双眼，说：“天哪，公鸡都还没打鸣呢吧。” 司冉抿嘴笑了笑：“我们副总监昨晚在群里跟我们说，今天总监会过来公司，我得早点去公司，给总监留下好印象！” 乔半夏钻进被子，里头传出一阵大笑，惹得司冉嘟着小嘴上前拍了被子两下，说：“喂喂喂，我是正经的，有一句话不是说实力不够就拿人情来凑啊，要是那总监看我挺真诚的，没准就把我留下来了呢！” 乔半夏哭笑不得，这司冉啊，果然还是老样子。 司冉出门后，乔半夏又睡着了，梦里她对司冉说，看你天资聪颖，本宫就留下你了。 到公司之后司冉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到得最早的。那些员工个个打扮得跟天仙似的，坐在办公桌前举着镜子补妆，就盼着第一天就能把那总监给拿下。 温然一如既往踩着点进的公司，以她的话来说就是，我来早了公司也不会多给我一分钱，还不如兜着那点时间睡个好觉呢！她看到公司里突然多了许多浓妆艳抹的美眉吓了一大跳，悄悄问司冉：“这是怎么了？” 司冉头都没抬：“估计总监是一大帅哥吧。” 果然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至少司冉只是想打打人情牌，而那些人却满脑子都是龌龊的想法。唉，世道啊！ 温然瘪了瘪嘴，说：“帅哥？能有陆总好看吗？” 听到陆总这两个字，司冉的镇定又破功了，她在图纸上画了擦，擦了画，始终都没能满意。 温然却越说越来劲，那神情就像中了五百万一样：“我觉得陆总真算得上超级美男了，而且性格又好，我从没见过他骂人，但就算这样吧，总感觉他这人很难接近。哎，对了，你是不是和陆总特别熟啊，那天看他都主动和你说话欸，声音超温柔的！” 司冉扯了扯嘴角，典型的皮笑肉不笑：“你有设计思路了吗？” 所谓的一招制敌，就是抓住对方的弱点。很显然，温然的设计思路还堵在半路，一时半会到达不了。 低气压来得太突然，看着温然委屈转身的模样，司冉戳了戳她，说：“我和他是高中同学啦。” 温然“哇”了一声，司冉来不及阻止，就看到一双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敲了敲自己的桌子，熟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上班时间不要打打闹闹，这里是公司不是游乐场。” 温然蔫蔫地回了座位，完全不敢直视副总监的眼睛。后者并没有离开，而是看着司冉快被擦破的纸，说：“如果没有确定好就不要下笔，这样浪费你的心思也浪费纸张。还有，我记得我说过，资料没有看熟就不要想着去设计，免得到时候你辛辛苦苦设计的方案被驳回。” 司冉本想在总监面前好好表现，没想到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心里着实有些委屈，她坐直跟副总监说：“对，我一开始没把资料看熟是我的错，但是我昨天已经仔仔细细地看了很多遍，不少小细节都有注意到，也理解合作公司给我们提的要求，我认为我现在完全可以着手开始设计。” “设计？”副总监冷哼一声，“连上级布置的任务都完成不好的人在跟我谈设计，简直可笑！” 气氛一瞬间降到极点，全都不敢大声出气，生怕这时候做了替死鬼。过了几秒，副总监深呼了一口气，点了点司冉的桌子，说：“你跟我来。” 温然对着司冉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司冉无奈摇头，没有丝毫精神跟随着副总监进了她的办公室。 乔半夏是被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刺醒的，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迟到的一天。 公司比她想象的要温馨一些，一走进去就是大厅，里面摆着几套沙发，转个弯到了办公区，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和煦温暖，很有家的感觉。 司冉刚从副总监的办公室走出来就看到乔半夏，急忙走过去，问：“半夏，你怎么……” 有一个声音打断她，直奔着乔半夏过来：“乔总监，你来啦。” 乔半夏没有料到，司冉会这么生自己的气。司冉真生气时不会大吼大叫，而是喜欢闷在心里。乔半夏让她来自己的办公室就马上去，去了之后就只耷拉着脑袋听，问她问题也是很敷衍却又很恭敬，乔半夏真是拿她没辙。 午饭时，乔半夏问司冉吃什么，后者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拉着温然有说有笑地离开。 小孩子脾性。 乔半夏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在高二时，她跟着一群人大晚上的喝醉酒在外边游荡，刚好遇到去超市买东西的司冉。 当时司冉一句话不说只拉着走路踉踉跄跄的乔半夏回家，路上乔半夏并不安分，疯疯癫癫地牵着司冉的手到处跑，还抱着垃圾桶哭得稀里哗啦，最后睡在垃圾桶旁边不肯离开。 司冉怎么拽都拽不走。 司冉后来回忆起来依旧火冒三丈，她说她那时候快急疯了。两个手无寸铁的女生，大晚上的在街上乱逛，其中一个还喝得烂醉，不怕被冻死，就怕遇到不怀好意的人。 乔半夏第二天醒酒以后发现自己睡在垃圾桶旁边脑子瞬间就当机了，她怎么也想不起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司冉当时拿了一瓶水过来，看着一脸茫然的乔半夏，问：“你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可不等乔半夏回话，司冉把那瓶水放在她的手边就直接离开了。 之后很多天司冉都没理会乔半夏。一直到家长会总结那天，司冉才跟乔半夏说话。她红着眼睛，说：“你就是因为你爸爸没来开家长会你就喝酒？你因为没地方去你就在大街上乱跑？你没朋友了你就和那些人一起鬼混？” 其实司冉气什么呢？只不过是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把自己当朋友而已。 乔半夏都懂。 008 职场规则（1） 一家普通的家庭餐馆，店内打着暖光灯，显得温馨甜蜜。乔半夏就坐在司冉和温然的对面。 温然时不时地抬头看乔半夏一眼，最后脸涨得通红也没和她搭上话。乔半夏说：“是不是我早些告诉你，你就不会这么跟我置气了？” 司冉喝了一口茶，看向窗户外面，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需要通知我啊。” 钻牛角尖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此刻的司冉却沉浸在这种难受当中，她说，陆兴安没有联系你吗？他也在这个公司。 其实司冉又好得到哪里去呢，她对乔半夏也隐瞒了许多，多到都不能被自己原谅，她哪里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别人。 所以，就这样彼此欺瞒下去吧，有些伤口真的不需要一而再的撒盐了。 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乔半夏离开。温然低着头扒饭，不敢看满眼通红的司冉。 下午，乔半夏召集办公室的人开了一个会。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就开始了解每个人对这个合作方案提出自己的创意和看法。 大家都没想到这个新上任的总监行事这么雷厉风行，昨天布置的任务今天就需要上交给她。 紧张之余赶紧准备说辞。 不过很显然，效果极其不尽人意。有的人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的人天马行空，完全不考虑外在因素，更有甚者站起来只说四个字——还没想好。 乔半夏坐在椅子上，拿笔敲了敲桌子，环视了会议室一圈，笑着说：“这就是你们的水平？我相信，以你们现在的这种态度，当初是绝对不可能被招进来。那么你们应聘时的激情和自信呢？懒散，在我这里是完全不被允许的。玩，可以，但是也得建立在完成工作的前提上。”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司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今天下班之前每个人交一个方案给我。”乔半夏站起身来，“完成了的，晚餐我来请，不会亏待大家。” 乔半夏离开会议室之后，有人起哄，有人怨气连天。 合作公司是一家娱乐企业，有许多当红明星正是出自那里。乔半夏从副总监那里大略了解了一下他们这次的要求。 过一个月就是某个盛大的颁奖典礼。届时会有不同领域的成功人士参加，这个公司提出的设计风格无非是青春又不失大气。 说实话，那家公司作为娱乐圈的“老人”，会选择他们M.G.设计公司也是非常具有挑战精神。毕竟，它还只是个“婴儿”。 晚上乔半夏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她在“almostlover”定了一间包厢，大家欢呼着结伴而行。 温然挽住司冉的手，说：“其实乔总监挺好的，人长得漂亮，性格还挺爽朗，对吧？” 司冉拿起包，走在最后面，看着被人群簇拥的乔半夏，笑了笑：“她一直都很受欢迎。” 工作时间谈工作，休息时间则尽情的玩，这是职场都遵循的规则。 包厢里，大家吃吃喝喝，非常热闹。有一个男生举起酒杯向着乔半夏说：“今天早上我们公司的美女都以为总监是个大帅哥，个个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没想到没盼来帅哥，倒盼来了一个大美女！值啊。” 009 职场规则（2） 乔半夏回敬了一杯酒，说：“你这说得太夸张了。不过大家今天确实需要放松一下，因为接下来这一段时间大家都有得忙了。” 一番话让气氛降低不少，眼看着话题进行不下去，那个男生赶紧出来打着圆场：“对啊，大家今天晚上就一次性的玩个够吧！反正是乔总监买单哦！” 尖叫声弥漫整个包厢，乔半夏仰头喝完手中的那杯酒，找了个借口出了包厢。 司冉的话一直盘旋在她耳边。四年前，她做了一个决定，错失了他。四年后，在她决心要放下一切的时候，老天爷却又把他重新送回到自己身边。 到底要她怎么做。乔半夏靠着墙壁，用手背擦了擦酸涩的眼睛。 “果然是你啊。”略微慵懒的声音，也是乔半夏前不久才听到过的。她循着clarks皮鞋往上看到一双充满戏谑的眼睛。 乔半夏顿时站直身体往旁边挪了挪，与他保持距离。 江宁柏挑了下眉头，笑道：“失恋啦？哭得这么伤心。” “不用你管。”乔半夏的声音已经有一些嘶哑。 “哎，你这话说得不对，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我关心你是理所应当的。” 乔半夏没做声。看着她背对自己擦眼泪的模样，江宁柏终于有了一些动容，他搂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说：“我跟你说啊，女孩子一定要自爱一点，别乱跟别人来这种地方，谁知道把你带过来的人下一步想要干什么呢。还有，作为我的合作伙伴，你应该少抛头露面，不然到时候都拿不出手了。” “什么意思？”乔半夏抬起头问，微微红肿的眼睛显露无遗。 江宁柏还没开口，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充满磁性却温柔无比的声音：“江总，我觉得有一个地方我们还需要再商量一下。” 乔半夏猛然抬头，看向江宁柏的身后，那是她思念四年的声音，在断开联系之后的四年里，每天在梦中都会听到这个声音在自己耳边说话。 直到眼泪沾湿枕头时，她才发现，陆兴安早就已经离开自己了。 乔半夏直直望着那个方向，却在江宁柏转身的那一瞬间马上低下头，她还是怕面对他，更不清楚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 那个声音再次开口：“后面那位女生是你朋友吗，请她过来一起过来也行。” 江宁柏转过身来，眯了眯桃花眼，说：“也是，你被别人扔在这里，还哭成这个样子，我不管你都觉得过意不去。” 说完搂着她的肩。他的力气很大，乔半夏连反抗的半点余地都没有。 她只能僵着身子被另外一个男子带到他的面前，然后听他说：“这是你……” 只是这三个字，乔半夏眼泪又止不住掉落。 江宁柏使劲扣住她的肩膀，笑得灿烂，他说：“我的宝贝。” 如果可以，她想用力甩开江宁柏的束缚并且给他狠狠的一个巴掌。但是她根本做不到，她需要他这个屏障，来掩饰自己的脆弱。 陆兴安微微点点头，跟随江宁柏的脚步进入包厢，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乔半夏。 010 终于重逢 江宁柏递了杯果汁给乔半夏，随后拿起酒与陆兴安说：“陆总说的我们也明白，但如果一个设计公司连顾客的要求都满足不了，那我觉得，啧……” 他意味深长地省略后面的话。 乔半夏手捧着果汁只低着头，对面有一道炙热的眼神直盯着她，让她手足无措。 江宁柏轻抿一口酒，顺着陆兴安的视线看向乔半夏，随后揽过她的肩膀，笑道：“哎，那要不这样，我把她作为条件送给你，只要你给我设计那件衣服。” 乔半夏抬头怒视着江宁柏，后者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陆兴安仰头喝了一口酒，起身走到乔半夏面前，拉起她的手往包厢外走。 包厢内的人全都呆愣着看向江宁柏，这……生意就这样谈好了？ 江宁柏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靠在沙发上，看见乔半夏放在一旁的包包，不由笑出了声。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好玩了。 幽暗昏黄的灯光使走廊蒙上一层神秘感，陆兴安盯着面前这个低头不语的女人，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练习过很多遍的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最后他抱住她，说：“你回来就好。” 四年前，乔半夏突然与自己断开联系，他心急如焚，托了很多层关系查询乔半夏的出境记录，发现乔半夏一直待在美国。后来，他逃课去到洛杉矶，想要确认乔半夏的安全，却在出机场时遭遇暴恐分子袭击。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绝望。 乔半夏轻轻推开陆兴安，擦掉眼角的眼泪，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傻瓜，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陆兴安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擦掉她脸上残留的泪痕。 包厢内，江宁柏与陆兴安带来的人继续交谈工作上的事宜，肆意的笑声掩盖了从乔半夏包里传出的铃声。 乔半夏退后一步，侧过脸，不去看陆兴安眼里的疼惜，她说：“我以为，有些事情，你四年前就知道了。” 陆兴安笑：“我知道，从四年前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命。” 出包厢走到走廊尽头的司冉刚好听到这句话，听到电话里再次传来的“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扯开嘴角讽刺地笑了。一切又像是回到了四年前。 乔半夏抬起头直视陆兴安，眼睛通红却倔强着露出笑容，她说：“凡事都讲个你情我愿不是，我不爱你，你让我怎么办呢？” 良久的对视，最后还是陆兴安败下阵来，他笑：“开什么玩笑都好，别说这种话。” 司冉抬头，逼回快要掉下来的眼泪，之后拍了拍脸蛋，又回到了包厢。她庆幸的是，包厢没开亮灯。 温然问她乔总监怎么样，司冉笑着摇头：“没事，只有暂时脱不开身。” 一群人嗨到差不多十一点才散场，最后还是司冉结的账。 而乔半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almostlover”，只记得当时江宁柏非常无耻地带走她，并且对陆兴安说：“你看，直接送到你手上你都抓不住，这就不能怪我了。哦，对了，记得帮我设计，那件独一无二的衣服。” 011 那个声音，像极了乔半夏 有人说，老歌愈人心。乔半夏是相信的。 就比如现在，江宁柏的车上放着许雅姿的《半夏》，舒缓宁静，乔半夏闭上眼睛，心跟着那个节奏跳动，最后竟睡着了。 看着她安静的样子，江宁柏眼神缥缈，仿佛隔着她看到另外一个人的样子。半晌，他扭过头看向窗外，手不停转着食指上的戒指。 司机瞟了一眼后视镜，问：“江先生，许小姐是送回雅馨吗？” 江宁柏怔了一下，随后回答：“不了，去楚苑。” 楚苑是江宁柏的私宅，这个司机在职期间，从未见过江宁柏带女生回过这里，更别说以江宁柏和许小姐的关系了，地球末日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司机意外的表情没有逃过江宁柏的眼睛，他笑了笑说：“她喝醉了酒，并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司机了然地点头。心里却腹诽不止，还专门为许小姐跟自己解释，简直见鬼了！ 乔半夏醒来时被江宁柏抱在怀里，她惊得一挣扎，差点翻了下去，得亏江宁柏手快赶紧搂紧了她。 江宁柏停下脚步，与她对视，说：“怎么，鲤鱼打挺啊？” 乔半夏别过脸，不敢看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睛，她说：“放我下来吧。” 听到这句话，江宁柏突兀地“哟”了一声，说：“不喜欢被这么抱着啊？多少妹子投怀送抱我都懒得搭理呢！” 见面这么几次，乔半夏真没搞清楚江宁柏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第一次见面的霸道总裁既视感到现在的街头流氓小痞子，性格发生了大转变，到底哪个才是他呢？或者，两个都是伪装色。 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乔半夏有些眩晕，她不自觉地撑在江宁白的手臂上，后者下意识地躲避了下，看到她的样子后任命地叹了口气，搀扶住她的身体。 雅馨别墅，一个穿着浅色T恤，留着齐腰长发的女生拿着遥控器一直换频道，换了一个轮回，还是没有找到心仪的节目。 她放下遥控器，拨打了一个电话，说：“给我一个最恰当的理由。” 她的声音低缓温柔，像极了乔半夏。 江宁柏看着站在门口死活不进去的乔半夏，无比心塞。就在一分钟前，清醒一些的乔半夏环顾了四周，发出了一声尖叫声。 她问：“这是哪里？” 江宁柏如实告诉她，没忘记加上一句：“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送我回家。”乔半夏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带你家里来呢？” “你哭成那样，上车闭眼就睡觉。”江宁柏说得有条有理，最后还一脸你拿我没辙的酷拽表情，“你家我就去过一次，路线忘记了。” 乔半夏深呼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软下来，她说：“我现在没心思跟你开玩笑，真的，我很累，想好好休息。” 江宁柏靠近她，幽深的眸子望进她眼里，忽的笑了一声，说：“其实我觉得你生起气来挺好看的，要不你以后都以这种表情生活吧。” 乔半夏很没有攻击性的回了一句：“有病。” 江宁柏最后用蛮力把乔半夏抱进了屋子，那个计划，是时候开始实行了。 012 都成国宝了 房间内的暖气打得很高，但乔半夏却像是待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冰窟里，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坐在床上，双手环抱住膝盖，双目无神盯着前方，没有焦点。 刚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江宁柏非常蛮横地抱着她进了屋子，并且在乔半夏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之下跟她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说，替我扮演一个人。 当时乔半夏脑袋里闪过一道白光，突然间回忆起之所以会与面前这个男人有交集只是因为像某个人。以及在咖啡馆他和她达成的合作。 乔半夏问：“扮演她？” 江宁柏很坦然地点头：“是。”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现在在哪里？你想利用我做什么？我和她……有多像？” 江宁柏斜靠在沙发上，用手撑着脑袋，沉吟了一下，说：“既然要达成合作意识，那么有些事情确实要交代清楚的。第一，她是我妹妹，同父异母的。第二，她现在在江家，以后也是你需要住进去的地方。第三，不是利用，我们是合作伙伴，只要你不愿意，合作关系可以立即结束，既然是合作伙伴，那么我也不会亏待你，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钱、房子、男人，随你挑。关于最后一个问题，我想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你说她是你妹妹？”乔半夏显然有些意外。 江宁柏说：“我也很难相信，世界上居然有你和她这么相像却又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两个人。” 乔半夏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随后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说：“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好吗，我现在想休息了。我睡哪间房？” 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江宁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已然躺在床上的乔半夏说：“合作的事情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如果你确定要和我合作，那么你应该清楚，以前所拥有的一切都需要抛弃，包括家人和朋友。” 他看着猛然睁眼的乔半夏，笑了笑，那眼神像地狱的恶魔，他说：“当然，作为合作伙伴的我也可以帮你捏造死亡证明。” 床头的手机一直嗡嗡作响，乔半夏没有理会。 乔家别墅，陆兴安站在一颗光秃秃的树下，昏黄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凄冷孤独。看着二楼漆黑的房间，叹了口气。 书房，吴妈端了一杯茶放到书桌上，轻声说：“太太已经睡下了，您也该就寝了。” 乔致诚“嗯”了一声，在吴妈准备离开时，他突然问：“她还没有回来？” 吴妈弯下腰，恭敬却又谨慎；“是，小姐估计还不知道太太已经……。” 话还没说完，乔致诚就挥了挥手，示意吴妈出去。没回来也好，省得耳朵遭罪。 凌晨一点，乔致诚收好桌子上的物件，准备回房。起身时透过窗户看到屋外路灯下有一个倚树而立的身影。 ----------------------- 司冉盯着一双熊猫眼到了公司，温然每次一看她就笑个不停，还调侃她：“你昨晚拯救世界被封为国宝啦？” 司冉没有力气搭理她，而是撑着脑袋盯着门口，一双眼睛耷拉着，却不敢放松一丝一毫，生怕错过什么。 013 聒噪的霸道总裁 司冉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副总监敲她桌子，后者一反常态的没有对她大声呵斥，也没有冷言冷语。 副总监看了看手表，有些焦急，她说：“上午十点半有个很重要的会议需要乔半夏参加，你能不能联系到她？” 昨天她也看出来司冉与乔半夏不同寻常的关系，从两人的冷战当中。 司冉不说话，直接把手机拿给她。而副总监看到短信页面上37条发至半夏的信息，皱眉说：“一条没回，昨天也是，聚会到一半她就离开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司冉拿回手机，摇了摇头，依旧没做声。 昨天散场时，司冉遇见失魂落魄的陆兴安，也是从他那里得知乔半夏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带走。 也许是在国外认识的朋友吧。司冉一开始还宽慰自己，但回到家后一直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乔半夏向她求救的画面。那时候她隐约感觉不对劲，一直给乔半夏打电话发信息，明明电话是连通的，可对方就是不接。她心急如焚，一夜没睡，就怕乔半夏给她回电她没接到。 楚苑，乔半夏和江宁柏在餐桌前互望着，电流十足。如果有一只蚊子不幸从两人中间飞过，估计都会被烤焦。 乔半夏说：“你说的那个合作，我想我需要一段时间去考虑。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我送出去，我要上班。” 江宁柏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却未达眼底，他说：“让我猜猜，你这是求我帮忙呢，还是在命令我。” “如果我连自己的饭碗都保不住的话，就更别谈你的合作了，我怕我胜任不了。” “你看你，需要说得这么严重嘛，地址告诉我。”江宁柏立马起身，拿起衣服往外走。 “文化路178号。”乔半夏跟上他，脚步轻快。 M.G.公司门口，豪华小车内，江宁柏锁住车门，问乔半夏：“你在M.G.工作？” “是。”乔半夏开车门无果，复又坐下，“又怎么了？” “难怪和陆兴安那小子眉来眼去的，原来是在同一个公司啊！不过看你们的关系应该不只认识一两天吧，想起他看你的眼神，那真是简直了，我一个男的看着都一身的鸡皮疙瘩！” 乔半夏无声地放弃了抵抗，背靠在座椅上，听着江宁柏一个人演了一场没有女主角的戏。 许久，江宁柏才停止在她耳边聒噪。乔半夏问：“我现在可以下车了吗？” 可江宁柏下一秒又开始了自说自话：“你说你是M.G.的设计师，不会是什么小菜鸟吧？嗯……菜鸟也没关系，靠着你和陆兴安的那层关系，估计也可以做到。” 一直到饭点，乔半夏才被江宁柏从车内放出来。后者在下车时还特地告诉她：“哟，该吃午饭了，要不吃完午饭再去上班？” 出了狼窝，就不可能再回去了。 乔半夏头也没回的进了公司。愿以后再也不要和他有任何交集，至于那个合作，想都别想！ 江宁柏看着她的背影，拿起响了两声的手机，听着那边汇报，眼里不由透露出一丝笑意，他说：“那等待好戏上场吧。” 摆脱他，似乎没那么容易呢。 014 你也要私奔？ M.G.公司内现在一团糟，副总监着急地向视频那头的高层解释，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拨打那个号码，颤抖的手指透露出她的不安。无论是主持会议的陆兴安，还是会议中心的乔半夏，一直到会议结束都没有出现。并且，至今还联系不上。 不知过了多久，大厅外的走廊上终于传来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急速刺耳。正拿着笔在纸上胡乱涂鸦的司冉立马起身往外跑去。 她看到毫无精神的乔半夏，心里的埋怨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担忧和委屈，她声音中略带哭腔，说：“你干嘛去了呀？为什么打你电话不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乔半夏一笑，眼袋更加深了，但眼里的希冀却比哪一次都强烈，她拿出手机，说：“我没事。手机关机了，还有昨天不是故意提前离开的。” “我知道。”司冉点头，随后指着会议室，“那个，会议结束了，副总监正挨骂呢。” 回到座位的司冉明显放松许多，温然却咬着筷子，叹了一口气：“你说，待会儿陆总回来会不会被批啊？” 陆兴安挨不挨批不知道，乔半夏被批是肯定的。 会议室里，乔半夏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不同于副总监的忐忑，她坦然自若，看着视频那头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说：“我没有打算找理由为自己开脱，什么惩罚我都可以接受。” 那中年男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声音雄浑而富有磁性：“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乔半夏选择放弃。不是她不愿意解释，而是有些话实在无法开口。那个中年男人也不多做勉强，只说下次会议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毕竟，她需要为公司那些员工做好表率。 在视频挂断前，那头突然问乔半夏，陆兴安在哪里。 昨天晚上除了司冉，陆兴安也给乔半夏打了很多个电话，两个人轮番着轰炸自己的手机，没有半点停歇的时间，一直到它自动关机，房间才得以安静。 乔半夏唯一确定的是，陆兴安在找自己。具体在哪里，她毫无思绪。 南城离深冬越来越近，天气也变得捉摸不定。屋外的冷风刮得人眼睛都不愿意挣开，光秃秃的枝桠被吹得东倒西歪，像老人家嘴里的牙。屋内的暖气倒开得很足，让人感到无比惬意舒适。 陆兴安坐在客厅里，喝了一口热茶暖了暖身子。昨天乔先生开门让他进来，并且安排了一个房间给他。 乔先生说，你是来找半夏的吧，她还没回来。 乔先生还记得他，这是在陆兴安意料之外的。他隐约记得，他与乔先生只见过一次面，并且不怎么愉快。 高二的最后一天，乔半夏、司冉和陆兴安本来计划好一起旅游，在恐怖的高三将要来临之际好好放松一下。可当天司冉因为家里有事不能赴约，最后变成了乔半夏和陆兴安的双人游。 乔半夏和陆兴安拖着各自的行李箱到了机场，却在候机室遇见了乔致诚。 可想而知，那场旅行最终泡汤。乔先生当时看着两个人身边的行李，第一次对乔半夏发火，他说：“你也要跟我玩私奔？” 015 所谓杀鸡儆猴 热气慢慢升腾，模糊了陆兴安的眼睛。他放下杯子，起身与乔先生道了谢，打算离开。 乔致诚送他到门口，看着他挺直却依旧清瘦的背影，笑了笑，轻声说：“半夏不亲家里，与你们这些朋友倒是玩得挺来。” 不知道是说给陆兴安听，还是在提醒他自己。 乔半夏一出会议室，司冉就凑过去，她摸了摸肚子，说：“我有些饿了，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就一起走吧。” 很有默契的，两个人绝口不提昨天发生的事，一切都似乎已经回到了正常轨道，没有一丝破绽。 温然看着两人的背影，猛地往嘴里扒了一口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午，乔半夏在办公室大略看了一下所有人的设计方案，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批新人当中，确实有可以培养的人才。 她把可取的点都圈下来，然后再召集所有人到了会议室。在他们拿回自己的方案书的同时，乔半夏暗地观察她们的表情。 有一个女生翻开自己的本子，顿时脸色苍白。乔半夏示意大家安静，踱步到那个女生的身边，拿起她的方案，翻看了一下，说：“是不是发现本子上有标记颜色？跟你们说一下，红色标记是可取的点，黄色标记是在以后设计当中绝不可以再出现的。” 很显然的，在女生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乔半夏打开女生的本子让所有人都看到，语气较为轻松，她说：“像乐阳的这个设计我给她标注的基本上是红色，她的这份设计很大气，没有厚重感，而且腰上设计的这个花饰又给整副作品增加了一点活力，不会很老气。” 乐阳低头笑了一下，似乎有些害羞。乔半夏把本子归还给她，又说：“不过，有一个不足，你这个设计，太过于墨守成规，做设计，最需要的就是冒险精神，如果一个设计师能够在他的设计里加入不可能的元素，那他就成功一半了。使用恰当，很有可能会产生令人眼前一亮的化学反应。” 司冉看着设计纸稿上满目的黄色标记，哭笑不得，这乔半夏，果然还是公私分明啊！ 而乔半夏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进一步证明了司冉的说法。 她拿起司冉的本子，同样打开给所有人看：“你们再看看这个设计，几乎把设计的所有忌讳都占齐了，这类作品，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只盯着司冉，听说这妹子是总监的朋友啊，连她的面子都不给，那大家伙儿估计都不好过了…… 后来司冉心里实在委屈得很，找乔半夏控诉，却没想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那时候乔半夏喝了一勺汤，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司冉，说：“都说杀鸡儆猴，我说你也只是想让这效果更佳明显。” 司冉瞪眼：“你把我比喻成鸡！” 乔半夏放下碗，非常优雅地起身，说：“我觉得，你的理解能力需要回小学再重修一下。” 016 不能说的秘密 江宁柏有一段时间没有找乔半夏，乔半夏也落了个清静。 她一开始还怀疑那个女生是自己遗失在外的双胞胎，可在得知对方是江宁柏的妹妹之后，完全失了兴趣。江家的人，也不可能与自己有关。 从落地窗透过一丝阳光照进办公室，乔半夏刚签完一份文件放下笔。助理小刘敲门进来，与她说：“总监，天韵那边的负责人说想和你私下谈谈，你看……” 天韵，就是这次与M.G.合作的娱乐公司。 乔半夏抬头，想了一下，说：“中午十二点，他选好地址之后再告诉我。” 确实，接了这个合作项目这么久了，连对方的面儿都没见过，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乔半夏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信息。 看着手机屏幕上“中午有事”四个字，司冉伸头望了一眼乔半夏的办公室，随后继续埋头在稿纸上修改。 雅馨别墅，江宁柏紧皱眉头坐在客厅，旁边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那黑衣男低着头，不敢直视怒气冲冲的老板。半晌，江宁柏重重地吸了一口烟，说：“我爸知道这事儿吗？” 黑衣小伙摇摇头。江宁柏碾灭烟头，站起身来，声音沉着却略带一些嘶哑：“那就先别告诉他们，我也不希望任何一个人透露出去，如果有人多嘴，那他就可以收拾收拾滚人了。” 十一点，助理告诉了乔半夏天韵负责人订的饭店，那地方挺偏，从公司过去大概需要四五十分钟的时间。 看样子这负责人是找茬来的。 乔半夏交代助理几句之后提着包就离开了公司，高跟鞋的声音踏在地上，不急不慢，很有节奏。 电梯口，她遇见同样下楼的陆兴安。空气中不自觉带着一些尴尬的气息，乔半夏微微把头转向另外一个方向，尽量不去看他。 其实电梯到的时候，乔半夏本来不打算和陆兴安一起下去的，可对方按下开门键，还特别好心的提醒她：“电梯到了。” 乔半夏心里像被猫的爪子挠过上万遍一样，极其不好受。陆兴安明显可以感受得到，他说：“就不能像以前一样相处吗？” 以前……是说四年前吧。 怎么可能。 一直到出电梯，乔半夏都没有说话，她抑制住自己所有的情感，快速往外走，生怕慢了一秒就会对陆兴安倾诉所有。 可陆兴安并不给她逃跑的机会，他跟上她，说：“你去哪里，我载你。” 就算已经安定下来，乔半夏也没有买车的计划，她从来都不喜欢自己开车。乔半夏去洛杉矶的第一年，晒黑一个度的陆兴安就跟她接视频，说自己正在学车，以后等乔半夏回来一定会载她到处游玩。 那时乔半夏还特别憧憬，一直在脑海里想象陆兴安开车的模样，每天数着日子，只盼着早些回去。 陆兴安开车时的侧脸，一定非常认真帅气。 可是现在，那些都成为了乔半夏深藏心底的美好，不能说出来的秘密。 冷风吹得乔半夏眼睛发红，她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那时候你不是跟我说你在学车嘛，然后，司冉就天天念叨着等你哪天学会了一定要蹭你的车坐坐。兴安，有时间的话你可以载载她……” 017 专门来找茬的 上了车，乔半夏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司机师傅扭头看了一眼又迅速转移视线，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刚刚看你男朋友的眼神估计他也知道错了，你别哭了。到时候下车了打个电话跟他好好说说。” 感情是把她和陆兴安当成了闹别扭的恋人。 乔半夏抹掉脸上的泪滴，没做声，她并不想解释。 司机师傅看着她那副样子还想说什么，刚好乔半夏的手机铃声响了一下，于是扭头没再说什么，大概以为是男朋友发来的道歉信息。 信息是江宁柏发来的。乔半夏打开赫然看见一张照片。照片中女生留着齐腰的长发，一双杏仁眼毫无焦点的看着镜头，嘴角却微微上扬，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乔半夏瞬间明白照片中的女生是谁。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真相，她一定会误以为这是自己曾经的一张照片。 没过几秒，江宁柏又发了几个字过来：许子妤，失踪。 乔半夏心里咯咚一响，脑海里迅速闪过什么却没有及时抓住。说到底，她并不知道江宁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想提示她什么呢？趁着许子妤失踪，让自己赶紧冒充她进入江家？ 可是凭什么呢？她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家人，也有自己的朋友，为什么要去扮演那个毫不相干的人进入毫无关系的生活圈。 乔半夏头有些昏，整个人都不在状态，甚至在下车时给了钱就走，司机零钱还没找出来人就已经不见。 “未见不往”餐厅里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平头的帅气男生，翘着二郎腿举着手机迅速地按着键盘，还时不时地发生几声大笑，好不自在。 乔半夏也确实没有想到，天韵的负责人竟然是前不见在公司拦下自己的那个跟屁虫。 祁雨看到刚踏进门的乔半夏，赶紧收起手机，站起身来，说：“哎，姐，你怎么来了？江哥呢？” 她踱步过去，看着手足无措的祁雨有些好笑，她坐在他的对面，问：“那你又来这里干嘛？” “我是来这里谈业务的，就是和陆兴安那个什么M.G.公司合作的项目。” “哦，那正不巧，我正好是M.G.公司的总监。我听我助理说你要找我。”乔半夏要了一杯白开水，一双眼睛直盯着祁雨。 祁雨果然打了个哈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傻笑了一会儿，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反应过来，说：“你说你是M.G.的总监？江哥怎么会让你去陆兴安的公司上班啊？啊，我知道了，难怪那一次会在他们公司门口碰见你，原来如此啊！” 他那恍然大悟的模样逗笑了乔半夏，这孩子，果然够傻。 后来祁雨坦白，其实这次叫M.G.的总监出来并没什么事，只是因为偶然听到这个总监是个新上任的官儿，就像叫出来看看模样探探底。 祁雨还特别崇拜地说了一句：“我都不知道你还会服装设计呢，还这么在行，你藏得也太深了吧！” 018 城府深，这个词并不适合他 乔半夏没有吃饭，全程撑着脑袋看着对面的祁雨手舞足蹈地讲最近遇到的一些奇事。无非是一些市井小人之间发生的纠葛，对祁雨这种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孩儿来说新奇得很，可对乔半夏来说，却是有些枯燥无聊。 在祁雨激动得让人实在控制不住时，乔半夏轻轻地咳了一声，随后看了一下手表，有些为难，她说：“我待会还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 祁雨立马放下筷子，扯了点纸擦擦嘴，动作快速麻利，感觉比乔半夏还急，他拿起乔半夏的包，说：“那我送你走吧！等下次有时间了再接着跟你说这事儿。” M.G.公司楼下，祁雨一再跟乔半夏强调，希望她有时间就回去看一下他妈妈。 乔半夏以为这只是普通的邀约，并没有放在心上，况且，她也没有必要去代替许子妤完成。 这始终还是江家的事情。 而她从始至终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成为顶尖的服装设计师。 乔半夏开车门时陆兴安的车子刚好从旁边经过，那时祁雨还特别热情地向乔半夏飞了一个吻。 陆兴安当时的脸色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捕猎前的狮子，看似冷静却无比危险。 后来，在陆兴安的办公室里，他平生第一次对乔半夏说了重话。那时陆兴安盯着放在桌上那份签约合同上祁雨的签名，温润的脸上露出不合的怒容，他说：“祁雨不是你能够惹得起的，他城府不浅。你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 乔半夏有些好笑。祁雨这个人她虽然没接触过几次，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是个心灵纯净的人。所谓情绪都写在眼里估计都是说的他。 城府深，这个词并不适合祁雨。 ———————————— 南城入了深冬之后过年的气氛就越来越浓烈，有些老习俗一直保留着没有改变。街上处处张灯结彩，各种促销活动开展得很是火热，各个角落能听到的都是欢声笑语。 而在外边热闹不已的同时，M.G.公司却陷入了无比忙碌之中。离颁奖典礼只剩下十天。这十天包括设计成稿和服装制作完成，时间完全不够。 连续的加班导致每个人脸上都有着浓重的熊猫眼，趴在桌上设计的时候闭一下眼睛就能睡着，被副总监拍醒后却又马上能投入工作当中。 其实这种循环，毫无意义。 乔半夏一直以为，设计作品是没必要一改再改的，毕竟它有着自己的风格，改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是那谁的作品。 公司里头，有可以培养的设计人才，作品每次都令人眼前一亮，而经过乔半夏的指点之后更是画龙点睛。可也有些作品总是喜欢鸭子头配在鸡身上，风格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硬是被她们活生生的凑在了一起。 她比谁都急。这是她进公司的第一个任务，如果连这都完成不好，那还拿什么说服公司其他人。 司冉的设计再一次被退了回来，她气馁无比，一开始的激情被磨得干干净净。她苦着脸跟乔半夏说：“我记得你还在洛杉矶的时候设计过一套礼服，和他们要求的这个风格很像，要不你拿来公司让我们参考参考？” 这种行为等同于剽窃。可现在，却不失为一个上策。 019 这样的女人 乔半夏大概有十多天没有回家了，这期间除了吴妈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想让她回家之外，乔家没有再联系她。 她早就已经习惯。在洛杉矶的七年，乔致诚给她打电话的次数用十根手指头都可以数得出来，并且通话时间永远都不会超过一分钟，每次的话题也总是围绕乔半夏还有没有生活费展开。 乔半夏在洛杉矶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不会是家，而是司冉和陆兴安，她并不依赖家里，甚至可以说，她想早点脱离家的束缚。 可这次因为司冉的一句话，乔半夏却萌生出想要回家一趟的想法。 那种迫切的心情，估计她不会再有第二次。 进门时别说乔致诚，就连平常最忙碌的吴妈也没见了人影。乔半夏直奔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想要找出自己的那份设计。 那套礼服设计是乔半夏在加州大学毕业时设计的作品，当时司冉从视频中看到之后就一直惦记着它，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实在在地摸到并穿上它。 女生都是喜欢幻想的动物，当时乔半夏设计这件衣服时也满脑子都是自己穿上这套礼服现在心爱人面前的模样。 不过，她当时设计时完全没想过，这幅堪称完美的作品后来竟然成为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乔半夏的心里。 回国后行李都是吴妈给收拾的，她根本不知道那张被她压在箱子底下的稿纸被放到了房间的哪个角落。 房间满地都是衣服，东西碰撞的声音显得特别尖锐刺耳，乔半夏翻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依旧没有找到。 如果吴妈在就好了。 “你这是干什么？”一个冷漠而高傲的声音传进乔半夏的耳朵，她的动作也瞬间停滞。她并不敢回头。 这个声音是她的噩梦。小时候，她经常会听到这个声音说，“哭什么，自己站起来”，“闹什么，你以为你还是几个月的小孩子吗”，“家也有家的规矩，你这幅德行像个什么样子”…… 太多太多回忆，一下子涌进乔半夏的脑中。实在难以想象，在别人心中温暖的存在在自己这里却是一个冷血的恶魔。 那个声音的主人踏着高跟鞋进了房间，节奏缓慢，她扫了一眼满是狼藉的房间，冷冷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乔半夏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四十却依旧保养得很年轻的女人，她想笑却扯不开嘴角，她默默低下头，说：“有十几天了，那时候你不在，没见到你。” 如果乔半夏管乔致诚叫作乔先生，那么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乔太太。可是乔半夏从来没这样喊过，每次她都会很敏感地把那称呼省略掉。 “你这是准备搬出去住？”余天欣找了一个较为干净的地方落脚。 天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多么不希望乔半夏出现在她的眼前，乔半夏知道，她高二出国也有这个女人的一份功劳。天下竟有这样的妈妈，简直可笑。 乔半夏笑了一下，说：“或许吧。” 20 不管结果怎样，总要努力 后来，还是从超市买菜回来的吴妈帮乔半夏找到了那副设计作品。它被挂在乔致诚的书房里，吴妈说，是乔先生亲自裱起来的。 乔半夏心里五味杂陈，她不太能理解乔先生这样做的含义。 她在书房停留了不到一分钟就出了门，她没有拿它。吴妈送她到门口，硬是把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袋子塞进她的手里，看了一眼门口，凑近她的耳边悄声说：“这几天乔先生去香港有事了所以不在家，这个是他一定要我交给你的，你到公司了再打开。” 乔半夏愣愣地点头，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刚你给她的是什么。” 吴妈送走乔半夏，刚进门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悠闲喝茶的余天欣，对方那双丹凤眼正紧盯着她，让她头皮有些发麻。 “乔先生说是特地给小姐准备的礼物。”吴妈低头，不敢直视余天欣的眼睛。 耽搁了差不多半天时间，乔半夏依旧毫无收获地回了公司。司冉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那个黑色包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在她经过自己身边时拉住她的手，问：“你把它折成这样啦？” 乔半夏哭笑不得，把包裹放在司冉的手里，后者当时就一个踉跄，司冉有些吃力地抱着那一袋东西。 “那副设计不见了，这东西是乔先生给我的，”乔半夏看着那个包裹，有些出神，“哎，你知道我这次回去看到谁了吗。” “你妈？”司冉把包裹还给乔半夏。 乔半夏抱着包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后低眸抿嘴笑道：“这你都猜得到。” 司冉也跟着笑，眼里却不自觉流露出心疼。明明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却还要故作坚强。 她们都是这样，总是喜欢藏匿自己。 那个包裹后来被乔半夏打开了，是一个上了锁并且有些年代的日记本，她拿着它左右翻看了很多遍，也试了好几个密码，都没能打开。乔半夏只得把它放在抽屉的最里层，想着等有时间再问乔先生。 她确实越来越猜不透乔致诚的心思，或者可以说，从来没懂过。 中午，趁大家都在休息的空档，她给设计部的所有人下达了一个通知：每个人明天一早就必须交出一个自己满意的作品，不管质量好坏。 确实不能再拖了。如果到时实在没有优秀的设计，那就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了。 温然趴在桌上，不见往日的活泼，她看着司冉埋头设计的模样，说：“怎么办，我感觉我真的要被辞退了。” 她完全不懂设计，能进这个公司也只是因为开朗的性格和活跃的思维能力。司冉与她一样，可不同的是，乔半夏是司冉的好友。 司冉偏头看她一眼，眼里满是笑意，她说：“你总是喜欢这样，还没开始呢，就把自己给否定了。” 这是温然一直以来的毛病，遇到一点点的困难就开始退缩抱怨，司冉跟她接触这么多天了也已经了解。 可，总要接受的不是？不管结果好坏，必须要努力。 21 兴安（1） 司冉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靠着乔半夏的关系进入M.G.公司。当然，乔半夏也不懂得如何利用职权，她只会耐心地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将司冉带上正轨，毕竟从古至今，只有靠自己的真本事吃饭的人才不会落下话柄。 虽然现在来看，司冉的设计依旧算不上优秀，但比起第一次的作品，却是完成了质的飞跃。这一点一滴，大家都看在眼里。 今天晚上有许多人选择在公司加班，而那些人大多都设计创意平平。倒是乐阳，在下班之前就把设计交给了乔半夏。 在乔半夏的办公室，乐阳顶着一双有些浮肿的眼睛，无精打采地站在办公桌面前，她说：“总监，这是我的终稿，我没有办法再去修改它，我感觉我的思维能力已经被限制住了。” 乔半夏翻看了一眼，顿时对乐阳这个小女生产生了极大的好感，这个设计，不浮夸地说，比一些从事设计行业多年的老手设计出的作品还要完美，果然，她确实是个能培养的好苗子。 “很不错啊。”乔半夏把本子盖上，放在一旁，随后双手撑在桌上，十指交叉，“刚刚你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乐阳低头抿嘴，犹豫了几秒后，她说：“我想问明天可以休假吗？” “当然，这几天确实辛苦了。”乔半夏眯眼笑道，批准了乐阳的假，而在后者准备转身离开时，她又轻轻开口，“嗯……我刚毕业开始工作时，也是像你这样，每天坐在桌子前对着设计稿改来改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天赋，只能一点一点地从前辈那里学习经验，有时候甚至会为了一个非常小的点往死里琢磨然后一晚上不睡觉。当然啦，那个时候，我确实有想过放弃，因为我梦想中的设计生活并不是这样。” 乐阳抬头看她，眼里饱含着真挚，而乔半夏轻笑了一声，继续说：“但那时候我的上司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说既然你选择了这个行业，你就得适应它，不管好坏，经历的这些总对你有帮助。现在我就把这句话送给你，乐阳，你确实是属于设计这个行业的。” 一番话把乐阳说得红了眼。 后来乔半夏还是给了她一天假，明面上说休息，实际上却是想让她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晚上十一点，陆兴安带着夜宵来设计部看了一下，他把夜宵放在乔半夏的桌上，看着她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模样，说：“天韵公司那边你别急，他们肯定会给自己备选另外的服装，所以我们这里没完成也没关系，无论如何，身体最要紧。” 乔半夏眼珠都没转动一下，右手拖动着鼠标，她说：“既然我接了这个项目，那我肯定是要做好的。” 陆兴安早就应该想到，像乔半夏这么追求完美的人，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这是刚刚去买的吗？”乔半夏打开外卖盒，一股臭豆腐的味道扑面而来，“校门口吴家的？” 陆兴安点头微笑，眼中星光熠熠，那眼神让乔半夏不禁又乱了心跳。 记得高中时，他们三个最钟爱的还是校门口的小吃，尤其是吴家的臭豆腐。 因为人气旺，每次店面前总是会排好长的队。有一次乔半夏逃了一节课，也只是为了能够吃一碗吴家的臭豆腐。 乔半夏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满足的表情逗笑了陆兴安，他说：“店面扩大了不少，老板倒是没换，等你忙完这段时间，就带你去吃。” 21 兴安（2） 陆兴安从来都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 乔半夏熬夜完成了设计，并没有重新设计，不过是在乐阳和几个比较出色的设计图修改了几笔。刚把详细的设计图稿给祁雨发过去，陆兴安就提着早餐敲门进来。 乔半夏站起身来收拾桌上散乱的稿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陆兴安把早餐递给她，笑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学校吧。” 窗外的晨光照在乔半夏的脸上，让她一阵恍惚。时光似乎倒退回高中，放学后在分岔路口，乔半夏挥手告别陆兴安，脸上满是笑容，她跟陆兴安说：“明天记得在这里等我，我们一起去学校。” 确实过去很长时间了。 乔半夏把废弃的稿纸扔进垃圾桶，接过早餐往外走，扭头跟陆兴安说：“等祁雨回复，如果他说没问题那我们这边就开始制作了。” “不会制作过程你也要参与进去吧？”陆兴安跟在她身后，微微皱眉。 “至少要严格把关啊。”乔半夏门口看到助理小刘，猛然想起什么，“对了，小刘，你去帮我问我采购部我要的材料都到齐了没有。” 陆兴安跟在她后头像个贴身保镖，也让乔半夏有了一丝狐假虎威的风光。 看着小刘悄悄瞟了一眼陆兴安才满意离开，乔半夏不由轻笑了一声。想起多年前的陆兴安，也曾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是多少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啊。 乔半夏出门一个拐弯就到了司冉所在的办公区，有好几个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还有少数人正在吃着早餐。昨晚设计部的成员全都熬夜交上了自己的终稿，不说成果，就看这态度，乔半夏也觉得特别欣慰。 司冉睡得比谁都香，在她桌子的右上角放着和乔半夏手上的早餐一样包装的盒子。 乔半夏脑海里霎时划过什么，却没太能抓得住。陆兴安看着她怔住的侧脸，心里柔软不少，眼里的光芒也甚是温柔，他说：“就带了两份，你们设计部其他的员工我可不管了啊。” 后来，陆兴安接到一个电话便急匆匆地离开，乔半夏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司冉的桌子前吃着早餐。司冉醒来时还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看到悠然吃着早餐的乔半夏，本有些惺忪的双眼瞬间精神满满，她“呀”了一声拍桌而起，说：“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我在梦里都快成饿死鬼了，你竟然……”之后看着桌上的另一份早餐，她又立马坐下，抿嘴悄悄观察乔半夏的表情，打开那份早餐，讨好的笑容在脸上蔓延，她问：“这你买的啊？” 乔半夏摇头，抬眼看了一下司冉，说：“不是，陆兴安买的。” 司冉的笑容僵在脸上，声音顿时有些低沉，她说：“那你替我谢谢他啊……” 乔半夏刚好吃完，她站起身收拾好桌子，看了一眼司冉，笑道：“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司冉，有些事情其他人是帮不了你的，你需要主动去争取。” 22 兴安（3） 司冉看着乔半夏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对她刚才说的话似懂非懂。 很多年前，她也对陆兴安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乔半夏刚刚出国，陆兴安每天精神都特别恍惚，有时候甚至会把司冉当成乔半夏。别人不知道陆兴安怎么想，但司冉却清楚得很，有一次晚自习一起回家，她在分岔路口第一次跟陆兴安挑明：“半夏不是自愿去洛杉矶的，她心里怎么想的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有些话你自己去说比较好，有些事情其他人是帮不了你的。” 也不知道陆兴安后来说了那些话没有。 乔半夏回到办公室，看到祁雨回邮已经有好几分钟了。简单明了的几个字让乔半夏忍俊不禁，他说：“简直完美！” 去采购部的小刘还没有回来，乔半夏只能打电话给她，那头声音有些嘈杂，小刘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她说：“总监，这边出了一点问题，可能一时半会拿不到你想要的材料了。” “怎么回事？”乔半夏起身，出了办公室。 小刘一声“哎呦”，随后东西掉落在地上的破碎声不绝于耳，她到了一个相对安静地地方，轻声说：“他们内部起了矛盾，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乔半夏到企划部的时候正看见一堆人围在一个圈吵吵闹闹，小刘被挤在一个小角落不知所措。 “你们部长呢？”乔半夏问了一个同样在看热闹的人。 那人指了指被围在人群中的那个人，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在那里呢！” 能混到被员工围攻，这部长也是够厉害。 小刘看到乔半夏，小步跑过来，似乎找到了靠山，神情也沉稳了不少，她紧紧跟随着乔半夏的脚步。 乔半夏看了一眼有些混乱的办公室，只得出门拨通了陆兴安的电话。电话隔了好一会才接通，乔半夏先是听到一个关门的声音，随后才听到陆兴安轻声问：“怎么了？” 乔半夏有些心急地把事情说与陆兴安听，又说当务之急是要拿到材料，距离和天韵合作的项目截止时间不过七天。 陆兴安抿嘴笑了许久，这是乔半夏从与他失去联系到如今回国以来第一次主动联系他，这感觉像是乔半夏在洛杉矶遇到困难时第一时间想到找陆兴安去解决，让人不由发笑却又从心里感到被需要的温暖。 他说，等我，马上回来。 陆兴安进门，看了一眼斜靠在沙发上惬意非常的江宁柏，拿起桌上的东西，说：“有些急事，你说的我会考虑，不过不是现在。” “陆总这样可不厚道啊。”江宁柏长腿一迈站了起来，“难道佳人有约？” “公司的事。” 看着陆兴安头也不回地离开，江宁柏眼里充满笑意，他追着出去，很快跟上陆兴安的脚步，他说：“那正好，去你公司看看。” 乔半夏硬是逼着自己忽略跟在后面悠然自得的江宁柏，跟着陆兴安到采购部，声音有些焦虑，她说：“我现在不清楚他们有没有把我需要的材料都准备齐全……对了，现在里面情况有些混乱，你做好心理准备啊。” 23 像是老友，却又无比陌生 门打开后别说乔半夏，就连陆兴安也愣在原地。他没见过盗窃现场，不过估计现在这个场面比起那也有过之无不及了。地上全都是散乱的布料和纽扣，珍贵的材料此刻却变成了铺在地上的地毯。 陆兴安不会骂人，也做不出多威慑的表情。可有些神奇的是，那些人看到他之后马上安静下来，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一群穷凶极恶的流氓在他面前一秒变成了认错的小孩。被围在中间的部长也终于露出真面目——被打得鼻青脸肿，眼镜片碎了一个，架在鼻梁上显得滑稽可笑，他大喘着气，看着陆兴安。 乔半夏看着地上的那些布料，心疼不已。果真如她所料，他们连自己内部的事情都解决不好，更别说用心去准备她需要的材料了。可她这边实在不能再拖了，扭头看见后面看戏的江宁柏，她心里不由萌生了一个主意。 陆兴安正和部长了解情况，无暇顾及乔半夏。 她拉着江宁柏到大厅外的走廊，难得有些厚脸皮地求一个人，她问：“如果许子妤遇到困难了你会不会帮？” 江宁柏早就看透，他眼里满是狡黠，脸上却做出一副苦恼的表情，他说：“让我想想，如果我帮她，她会怎么还这个人情。” “我先说，我可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江宁柏算不上一个乘人之危的人，但也绝对不可能不求回报，只不过他要的不仅仅是眼前这点小利益罢了。所以他也不会傻乎乎地跟乔半夏说，那你从现在开始就成为许子妤吧！ 所谓放长线钓大鱼，江宁柏这点做得比谁都好。 他后来带着她去到郊区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别墅，在那里，乔半夏见到满屋子的布料，那阵仗估计是把整个市场都搬回家了。 乔半夏转了一圈，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她问：“这些都是你的啊？” 江宁柏笑了一声，说：“不，都是我爸的。” 他找了块空地坐下，有促膝长谈的意味，倒是乔半夏挑花了眼，不知道该从那里下手，江宁柏拍了拍左边的空地，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爸以前是个设计师，不过后来退隐了，为了一个女人。” 原来是上辈的情史。乔半夏坐在江宁柏的左边，做了一个倾听者。 “他退隐之后就专门为那个女人设计衣服，从休闲装到小礼服一件不落，就算后来那个女人离开了他也一直在做，还盼望着她有一天能回来。你看，这些布料全都是为她准备的。” 乔半夏的视线随着江宁柏的手指又环顾了一周，在她不由腹诽时，江宁柏突如其来问了一句：“你知道许雅姿吗？” 许雅姿，当然知道。听她的歌长大的。 可是从江宁柏的嘴里说出来却感觉像是见到好多年不联系的老友，无比熟悉却又感觉中间有了许多隔阂。 他说，许雅姿是许子妤的妈妈。 乔半夏感觉头很痛，直到带着设计材料回到公司还一直陷在那个思绪当中。她心头一直缠绕着一个可怕的猜想，可又不敢去证实。 24 是亲生的吗 她最后把材料放在公司就回了家，剩下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副总监。在离开之前，司冉还一直追着她问怎么回事。 乔半夏当时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她揉了揉脑门，说：“头有些痛，回去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情田副总监会负责，你听她的就好。” 司冉郑重的点头，目送乔半夏上了的士。 说实在话，一开始司冉并不怎么喜欢田副总监，因为她的性格太过于强势，而且容不得别人有一丝反驳，其他人有一点错误她就会一直揪着那个人不放。司冉一直都认为这样的人做事并不会怎么出色。 但事实恰好相反。当乔半夏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田珊时，她马上就开始给大家分工，把衣服的尺寸和所用的材料都给大家说明得一清二楚。虽然有时候嘴上不饶人，可也算得上是个行动派。 而乔半夏，她说她回家休息一会，实际上却在家待了五天。这五天，设计部连夜把服装做了出来。结束的那天，设计部集体休假了一天，记得当时司冉还发了无数条朋友圈，炫耀自己参与制作的第一个作品。 那套礼服以淡蓝色丝绸为主，没过脚踝的裙摆并不显得太过累赘，而束腰设计以及腰上别着那一朵丁香花又让整套礼服增加不少青春动感。简单大方的设计让乔半夏心动了许久。 虽然饱了眼福，但乔半夏并不忘记好心提醒司冉：不要提前泄露出去。 司冉很快回复她：我的好友只有你。 在家的这段时间，乔半夏也是特别坚强。乔致诚一直在香港，家里就剩下余天欣和吴妈还有她三个人。 乔半夏整天待在房间里，没干什么事，就纯粹放空自己，看看小时候的照片以及翻箱倒柜找出以前的日记本。到了饭点，也不要吴妈上楼敲门，特别准时地坐在了餐桌前。 余天欣第一天还懒得管，到了后面，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就说：“看样子是被公司辞退了？” 乔半夏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去，不急不慢地说：“没有，我休假。” 其实她这几天在心里打着算盘，要不直接问清楚算了。可后来又放弃这个想法，如果她直接问余天欣“我是你们亲生的吗？”，不知道余天欣会怎么回答。 是会说“怎么，一夜之间变白眼狼，不想认父母了啊”，还是说“是啊，瞒了你这么久是该告诉你了”。 余天欣喝了一口汤，看了表情呆滞的乔半夏一眼，说：“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本来以为这是关心她，乔半夏心脏还快速跳动了一下，没想到余天欣后面接着说的一句话直接把她打回地狱。余天欣说，如果没受刺激的话赶紧收拾好心情回公司，不去公司也可以，洛杉矶也是个好去处。 司冉休假的那天晚上，她特别激动地和乔半夏聊天。在视频中，司妈妈站在司冉的后面，看着乔半夏，眼睛笑成了月牙，和司冉一样右边脸颊有一个酒窝，司妈妈说，她很自豪。 25 过了那个年纪 乔半夏也想在自己父母口中听到“我很自豪”这样的话语，当她在加州大学拿到奖学金时，也曾给家里发过消息。可那个时候乔致诚只是淡淡回复一个字，嗯。那还是过了两天之后的回信。 人心凉了之后就真的很难再捂热了。 祁雨拿到礼服的那天正是初雪。天空飘着雪花，小孩子也都在小区里堆起雪人，欢闹声充斥着那片天空。 洁白的雪地留下四排脚印。祁雨提着袋子走在乔半夏的右边，声音有些嘶哑，他说：“如果不是我感冒了我肯定会去拿的。” 乔半夏看着远处堆雪人的几个小孩，不由微扬嘴角：“我正好有时间，不然也没办法给你送过来了。” 礼服被包裹得很严实，简直就像高考时的卷子，在开考前处于完全密封状态。 祁雨问了好几次能不能开封，乔半夏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这本来就是拿来给你的，当然随便你了。” 进屋以后祁雨连外套都没有脱一下就蹦到了沙发上，撕开贴在包装上最外层的纸。乔半夏跟在他后面进来，第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另一头看着电视剧的女人。 那个女人不过四十岁的样子，气质很柔美，一双柳叶眼与祁雨极其相似。她看到乔半夏进来后惊喜非常，立马招手让她过去。 不用想，肯定也跟祁雨一样，把她错认成许子妤了。 乔半夏走过去，喊了声“阿姨”，那个女人明显一怔。正在拆包装的祁雨手也顿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又笑着调侃乔半夏：“姐，不会你回江家才这么短时间就不认她这个小妈了吧？” 乔半夏干笑了好几声。她哪里知道，许子妤这么喜欢认妈啊。 祁雨费了好半天劲才打开包装，拿出礼服时，发出了好长一声惊叹，他说：“天哪，当时只看设计图稿就觉得不错，这制作出来更加完美了！” 乔半夏没心情听他的赏析，面对许子妤小妈的目光，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后来还是司冉的电话拯救了她，司冉说，待会儿来我家。 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的她明显放松了不少，她有些抱歉地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说：“那个，我有点事，要先走了。祁雨，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啊。” 祁雨应了一声，送她出门。 待乔半夏离开，屋子的气压也终于回升了一些。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个声音说：“子妤怎么怪怪的？” 出来时那几个小孩子已经堆成了一个小雪人，正围着它欢呼。突然从楼道里跑出一个家长拖着其中一个孩子进去，骂骂咧咧地拍掉他身上的雪，任凭小孩子哭闹也硬是把他拽进了屋。 乔半夏蹲下从地上捧起一把雪，凉意瞬间蔓延全身，可心底却乐开了花。在洛杉矶的这几年，她几乎没见过雪。 这要是搁在以前，乔半夏肯定比那群小孩子还要疯狂，那可不仅仅只是堆雪人那么简单了。可人要是过了那个年纪，就没有那么多兴致去做那些曾经梦想过的事情。 她扔掉手上的雪，使劲往手上哈了口气。 26 寂寞孤单冷 枝桠被积雪压得落地，屋外寂静无比，雪地上零星的几个脚印昭示着主人极少出门，从屋子里头传来一阵阵的饭香和几声嬉笑不禁让人心存温馨。 乔半夏到司冉家时司妈妈正往餐桌上端菜。看到乔半夏，她招呼了一声，说：“赶紧洗手吃饭吧。” 司冉对她抛了个媚眼，这让乔半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悄声问司冉：“你叫我过来干嘛啊，不是有事吗？” 司冉推着她往洗手间走，抿嘴笑道：“哪有什么事啊，就是喊你过来吃饭啊。” 餐桌上，司妈妈一直特别热情地给她夹菜，这太不寻常。司妈妈是知道乔半夏的，在司家她可不懂什么叫拘束。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后来，在乔半夏的威逼利诱之下，司冉才说出事情原委。 她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游戏，看了一眼旁边的乔半夏，弯眼一笑，不经意又露出右边脸颊的酒窝，她说：“我不是怕你孤单寂寞冷嘛，那天跟你接视频看你一直待在房间里，真怕你给自己捂出病来。” 真是，什么好话被司冉说出来总是不太正经。 说实话，司冉走到哪里都比较讨人喜欢，性格活泼是根本。有不少人喜欢和她相处是因为她表面上看着没心没肺，实际上却细心得很。 在俩人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时，乔半夏手机的铃声却响个不停。她伸手拍了一下离手机比较近的司冉，声音有气无力，似乎马上就会睡着，她说：“哎，我手机，拿一下。” 司冉闭着眼睛在茶几上摸了几下，抓起乔半夏的手机就递给了她。人多说在眼睛看不见的状态下，耳朵就会特别灵敏。 她清晰地听见陆兴安邀请乔半夏出去的说话声，以及乔半夏犹豫许久答应前去的回应。 乔半夏挂了电话之后，推了一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司冉，问：“吴家的臭豆腐，吃不吃？” 司冉稍稍睁开眼睛，随后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声音小得像蚊子，她说：“你去吧，我想睡个午觉。” 校门口并不见白雪，此时环卫工人正一点一点把残雪铲到路边，身着校服的学生正成群结伴地往学校里面涌进去。 吴家店面座无虚席，生意一如既往地好。乔半夏捧着奶茶暖手，伸头往校门口看了一眼，戳了戳站在她身旁脸上写着“我很无奈”的司冉，说：“好久没去过学校了，待会儿进去看看不？” “可以。”司冉早就已经举白旗投降，从被乔半夏硬拖着出门开始。 不过十分钟，陆兴安就端着三个碗出来。乔半夏从他手里拿过一碗递给司冉，司冉轻声道了声谢，始终没敢看陆兴安。 陆兴安端着两个碗，跟在乔半夏的身后。乔半夏吸了一口奶茶，转身从陆兴安手中接过其中一碗臭豆腐，陆兴安的手有些冰冷，接触到的那一瞬间乔半夏明显往回缩了一下。 她不由抬眼看陆兴安，发现他也正望着自己。又是那种深情满满的眼神，乔半夏顿时慌乱地转移了视线。 27 被扒皮，黑得不轻（1） 下雪天学校的一些户外活动也不能照常开展，校园比平常安静不少，三人各怀心思地漫步在种满樱花树的小道上，没有说话。气氛并不融洽，甚至有些尴尬。 这里实在藏着太多的回忆，几乎每到一个地方乔半夏脑海里就闪过一个画面。 她和陆兴安的相识相知，以及相离，都在这里被见证。 小道旁的篮球场上依旧有那么几个男生在那里打球，阳光帅气的身姿像极了高中时候的陆兴安。 记得那时候樱花刚开，小道上散落一地的落樱。那是乔半夏第一次见到樱花，在别人都在沉浸在落樱纷飞的美丽时，乔半夏却蹲在地上捡起一片又一片的樱花。 司冉坐在树下闭目养神，几片花瓣落在她的头顶。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平和。 乔半夏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见到如樱花般美好的陆兴安。 偶尔一阵微风吹得地上的花瓣重回空中飘扬，乔半夏抬眼，看见不远处篮球场上的陆兴安。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眼神也不似现在的温和，还带着一丝属于青春期男孩子的桀骜。 只此一面，乔半夏便陷入了那座叫做陆兴安的城。 后来在体育课上，她再一次见到那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陆兴安也深深记住那个叫做乔半夏的女生。 可是，他们俩之前从未发生过爱情。 篮球场上男生的欢呼声拉回乔半夏的思绪，陆兴安走在她的右边，余光可以看到他紧抿的嘴唇。 手里捧着的奶茶已经凉了，乔半夏偏离了路线毫不留恋把它扔进垃圾桶。 也许不该来的。 ———————————————— 在结束与天韵公司合作的那个项目之后，乔半夏这个总监就进入了闲置状态。有了之前的那个经验，设计部的成员设计风格已经成熟不少，抗压性也越来越强，至少能够接受熬夜了。 而乔半夏，就只是坐在办公室指点她们设计当中出现的问题，有时候看看电视剧、刷刷微博。 她刚跟司冉说自己快要闲哭了，转眼就忙个不停。并不是什么合作，而是一个对她特别不利的消息。 如果解决不好，可能设计师这一行都做不下去了。 微博热搜上赫然出现的几个关键词非常打眼，“天韵抄袭”、“沈安安礼服”、“乐小阳sunny”。 乔半夏当时颤抖着手点开一个又一个关键词查看，微博内容如出一辙，无非是“新晋小花沈安安身着淡蓝色礼服出席某颁奖典礼，惊艳全场。而后博主乐小阳sunny爆出一张设计图，直指那套礼服是抄袭自己的作品”。 乐小阳，微博账号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乔半夏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没想到自己工作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新人摆了一道。 设计师署名并不是乔半夏，可也不是乐阳。乔半夏在设计之前就已经和她们说清楚，如果是她个人作品，那就署乔半夏的名字，如果是共同作品，那就署公司的名字。 可是现在说道理都没有人听。乐阳这几天一直没有来公司，没有请假也没有辞职。对于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乔半夏来说，确实有些手足无措。 事情发酵得很快，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那些关键词一跃成为了热搜榜前三。 更有人扒出乔半夏的资料，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乔半夏的照片和许子妤的资料。 28 被扒皮，黑得不轻（2） 乔半夏被爆出来的照片正是和江宁柏去郊区别墅拿布料的那天被拍下来的。像素并不是很高清，照片上乔半夏留着微卷的长发，一双杏眼满含笑意，身高168的她踏着平底鞋跟在江宁柏身后，与他形成了最萌身高差。 微博上各种声音都有，有事不关己夸长相身材的，有打抱不平讨公道的，也有许子妤各个时期的同学出来科普的。当然了，在“乐小阳sunny”微博下安慰支持的人占绝大多数。 一早上乔半夏什么也没干，就拿着手机在那看八卦。助理小刘中途进来让她签了几个文件，脸上都是喜悦，如果不是了解小刘，乔半夏甚至会以为她在幸灾乐祸。 网上闹得轰轰烈烈，仿佛全世界都在讨伐她，而此时公司却像个世外桃源，隔绝了所有的八卦消息。 也许下班之后又是另外一片天空了吧。 热度持续，有一条长微博不过半个小时就被分享了上万次。那篇长微博的开头就是许子妤的个人信息，年龄学历，家庭背景，以及上过的学校，甚至连成绩单和毕业照都给爆出来了。 文章中煞是有条有理地分析了这次抄袭事件。博主的语气很是笃定，仿佛她是许子妤最亲近的人。长微博中提到，这次沈安安的礼服的确是许子妤制作的，许子妤的哥哥是天韵娱乐公司的总裁，在学校的时候，她就总是喜欢依靠这层关系为所欲为，许多同学都曾经受到过她的欺压，而这次抄袭事件涉及到的明星沈安安刚好是天韵公司最近力捧的新人，像许子妤的性格，借着此次机会出出风头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怪就怪她用错了方法。文章最后还提到“乐小阳sunny”，非常惋惜地表示这个优秀的设计人才不应该就此被埋没。 经过这一闹，几乎所有风头导向全指向了许子妤，更有人声称是许子妤的同学大肆在网上传播她的黑历史。而事情的源头“乐小阳sunny”在发布那条抄袭微博之后却销声匿迹，没再发声，乔半夏给她打电话，可对方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关机。 乔半夏尽量平静自己的心态翻完了整篇微博，那感觉像是看完一场大戏。说实在话，如果整个事件和自己没关系的话，她会特别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大概十一点多的样子，乔半夏接到江宁柏打来的电话。 他说，真是要感谢你，让我妹火了一把。 乔半夏揉着太阳穴，无奈的笑了一声。本来事情是冲着自己来的，没想到最后让许子妤背了锅。比起抱歉，她更多的庆幸。许子妤至少是江宁柏的妹妹，他不会放任不管。 可有一点她始终都没想通。既然抄袭事件是乐阳爆出来的，那么现在事情的发展进度她也一定会知道，当所有矛头都指向许子妤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出来否认呢？ 她的目标难道不是乔半夏？ 电话那头传出轻轻敲打桌子的声音，江宁柏冷静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传到乔半夏的耳朵里，他说：“既然事情发展成这样，那你就什么都不要做，下午我会安排人发一个声明。还有，我爸知道了，他现在要见许子妤，不是商量，你现在必须要过来。” 29 江家（1） 乔半夏答应前去，可心里始终忐忑不安，她问江宁柏：“我和许子妤真就那么像，你爸看到我难道不会怀疑？” 电话那头敲打桌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江宁柏轻笑了一声：“放心，我说可以，那就是可以。你准备一下，我让司机去接你。” 乔半夏出去时司冉正在图稿上涂涂画画。邻座的温然看到乔半夏出来立马坐直身体，拿起笔装作认真作图的样子，可那一双时不时瞟向乔半夏的眼睛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待乔半夏离开，温然放下笔拿起桌上的手机，放大先前在看的一张图片，正是乔半夏和江宁柏在郊区别墅被拍到的照片。 乔半夏背靠着座椅，看着路边一闪而过的风景，车内广播里传出来的歌声平缓宁静，让她心底无比安逸。 不过半个小时，司机就把她送到了一个雅韵十足的别墅，外观古风古韵却并不显贵气。 司机为她打开车门，并不敢直视她，只是微微弯腰，他说：“江先生说来了就直接进去找他。” 听到江先生这三个字，乔半夏的心猛然颤抖了一下。看这架势是想让她一个人会面江先生？还以为江宁柏会陪同她一起来呢，没想到连他的人影都没见到。 她在门外踌躇许久，深深呼了好几口气才敢进门。推开门乔半夏就看到一条长长的花廊，走道两边全都是盆栽，墙上藤蔓上紫色的花朵也开得很是娇艳。 乔半夏顺着花廊往里走，在尽头，她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阳光倾泻而下，给那背影镶嵌上层层光晕，干净修长的身姿特别夺人眼目。听到脚步声，那男人悠然转身，首先入眼的就是那一双专属于江宁柏的桃花眼。 江宁柏微微一笑，向乔半夏招了招手，说：“跟我来。” 长廊再进去就是客厅，厅内的家具都被清空，只剩下一条棕色的米格沙发，而其他空间全被服装架摆满。 江宁柏从衣架上拿出一条红色齐膝群，左右看了一下又放回原处，他说：“这里是雅苑，许子妤的住所，她人失踪了，所以不在。” 他着实是个冷血的人，妹妹失踪这么多天不为所动，竟然还可以这么平静地跟其他人分享这个事实。 乔半夏问：“这都是她的衣服？” “不，这都是按照她的风格挑选的，”江宁柏坐在沙发上，惬意舒适，“你挑一件换上。” 乔半夏穿衣的风格比较偏欧美，而服装架上的这些衣服明显就是韩流范儿，她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风格。 乔半夏取下江宁柏刚刚拿过的裙子，说：“就这一件吧。” 在乔半夏进去换衣服的期间，江宁柏接到一个电话，铃声响了五六声他才接起，他说，还在气头上，在劝，马上就来。 不得不说，乔半夏确实很适合红色，那套裙子衬得她皮肤更显白皙，江宁柏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眯眼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临时抱佛脚居然抱得还不错。” 30 江家（2） 乔半夏套上一件黑色外套就跟随江宁柏离开雅苑出发去江家，那时下午一点，两个人都还没吃饭。 在车上，乔半夏显得有些焦躁，她不停搓着双手。江宁柏从手扶箱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乔半夏，说：“你放轻松就好了，其实只要你别做太夸张的动作就没有人能够分辨出来。” “你们不找许子妤吗？就打算让我一直假扮她？”乔半夏没有拧开，而是用力地捧着那瓶有些冰凉的水。 车子开得飞快，江宁柏没有立刻回答她，他紧盯着前面那辆速度不低于他的车子，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经历好几次超车与反超，终于在拐角处把那辆车甩得很远。 江宁柏手指敲打着方向盘，想起刚刚乔半夏的问题，他说：“这不是她第一次离家出走了，每一次躲起来别人都不可能找得到，除非是她自己想回家。我现在也不是在逼你假扮她，只不过这一次确实是因为你才让她走上了风头浪尖，就当给她一个补偿也行。” 乔半夏低头，“哦”了一声，而后想起什么来，她又问：“那之前在你家，你说的合作关系是什么意思？” 江宁柏怔了一下，随后微微扬起嘴角，眼里却满是寒意，他说：“江家的财产只能落在江家人手里，这个道理你懂吧？” 后来乔半夏没再说话，一直在消化江宁柏的那句话，似懂非懂。 江家要比乔家华丽得多，眼前城堡一样的别墅让乔半夏半天没缓过神来，江宁柏走了一段路发现她没跟上来，提醒道：“注意，许子妤可不会这么痴痴地看一样东西。” 听到这句话，乔半夏立马整理自己的表情。她眼神毫无波动地注视着江宁柏，挺直了背向他走过去，后者很是满意地勾唇。 进了屋，有好几个佣人对她弯腰鞠躬，这实在吓坏了她。在乔家，吴妈是她家人的存在。乔半夏不由屏住呼吸，跟随江宁柏的脚步快速移动。 经过一个玄关，她看到有一个穿着居家服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慵懒惬意的模样让人不禁联想到江宁柏。 那人悠然抬眼看到乔半夏，立马站起了身，冲她走过来。乔半夏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江宁柏扶住她，对那人说：“人我是带回来了，其他的你来解决吧。公司的事我还得再去处理一下，先走了。”说完他松开手，转身离开。 这江宁柏，果然是要她单独面对江先生！乔半夏来不及抓住江宁柏，就被那男人拉住了手。 他声音中带着焦急与无奈：“子妤，你急死爸爸了。” 原来，江先生是这样的啊。 偌大的客厅里就坐着乔半夏和江曜之两个人。比起乔半夏，江曜之显得更加手足无措，他看着乔半夏傻笑了几声，说：“这几天都待在雅苑吗？都在忙些什么，听你哥说，最近对设计比较感兴趣？” 乔半夏摸了一下手腕，眼球转了转却没说话。而江先生也好像并没打算要她回答一般，继续自顾自地说：“爸爸之前说的话还算数，想学设计我来教你。” 31 江家（3） 对于冒充许子妤的这件事情，乔半夏心里是非常忐忑的。就怕自己还没出江家，那个正主就回来了，那到时候这部戏就真的好看了。 面对江曜之，乔半夏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聊着，不会显得特别亲切，可也不会太疏远。 她在用和乔致诚相处的方式跟江曜之交谈。与乔致诚不一样的是，江曜之对于乔半夏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特别认真地回应。 她说，网上的那些消息，你是不是看到了？ 江曜之哈哈一笑，回答，放心，爸爸不会相信这种假消息的，就怕你想不通，不过看到你没事爸爸心里就踏实了。 她不知道自己装得像不像，反正江曜之没有起怀疑，甚至还说，你今天能够和我说这么多话，我真的很高兴呢！ 下午三点，天韵娱乐公司官方微博针对“许子妤抄袭事件”发了一个声明。 “近日网友‘乐小阳sunny’以抄袭其作品为由诽谤本公司天韵娱乐公司旗下艺人沈安安及签约设计师许子妤小姐，内容完全子虚乌有，已造成了严重的人身攻击。目前该事件已交由律师团队处理，我方将对各谣言发布方追究法律责任。” 声明发布不久，转发量便超过两万。较于为乐阳打抱不平的，现在更多的是沈安安的粉丝为自己的偶像申冤。当然也有少部分看戏的人惊讶于许子妤竟然是天韵的签约设计师。 说起沈安安，这次确实挺冤屈，原本打算趁着这次颁奖典礼好好表现提高一下自己的人气，没想到却因为一件礼服而遭到无数人参，那罪魁祸首还是公司总裁的妹妹，这感觉真的像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痛苦极了。 乔半夏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此时她正饿着肚子跟江曜之讲自己设计服装的心得，还越说越兴奋。 “设计一件衣服就好像在玩养成游戏，那过程虽然有些辛苦甚至会有些枯燥，但是看到自己的作品公之于众然后被大家所喜欢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很满足。而且我庆幸的是我做这一行是为了兴趣而不是为了生存。” 江曜之靠在沙发上，听着乔半夏的这一段话，不由笑了起来，他说：“看来这一次你出去成长不少啊，以前爸爸求着你学你都不感兴趣的。” 乔半夏不由愣了一下，她舔了舔嘴唇，干笑了一声，说：“人总是会改变的。” 江曜之还想说什么，刚张嘴就被乔半夏的手机铃声给打断。是司冉打来的。 乔半夏抬眼看了一眼江曜之，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她将手机稍微偏移了角度，说：“我一朋友打来的，我出去接一下啊。” 江曜之没来得及转移视线就立马点头说好。 大约等得有些久，司冉在乔半夏接通电话之后特别着急，语无伦次地跟她说：“那个，半夏，你现在在哪里呀？你知不知道你上微博热门榜了，哦不是，是那个什么许来着的，也不是，那照片上明明就是你啊，你怎么成许子妤了？” 32 所谓父爱 果然，司冉还是知道了那消息，反应要比乔半夏猜想的激烈得多。乔半夏走到玄关处，往客厅看了一眼，没见到江曜之的身影，她稍微降低声音，跟司冉说：“电话里讲不清楚，等见面再聊。” 司冉沉吟半天，有些焦躁，她说：“那你赶紧回来啊，我都找不到你……” 乔半夏回到客厅时，江曜之正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稍稍屏住自己的呼吸，上前拿起自己的包包，望着茶几上有些凉意的茶，她语气淡淡地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想我该走了。” “又要出去啊，这不才刚刚回来嘛，还没待多久呢！要不别走了，真的，今天爸爸下厨做好吃的，做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江曜之有些手忙脚乱。 乔半夏有些心疼，她不清楚许子妤对江曜之是什么样的感情，可站在她的角度，她实在无法狠下心来去拒绝一个这么好的父亲，可以现在的身份……无奈之下，她只得笑着摇头，说：“今天不行，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在家吃饭。” 没有疑问的，江曜之妥协了，他把手里的那本书交给乔半夏，说：“这是爸爸的笔记，很早之前就想给你了，但一直没机会，你现在不是对设计感兴趣嘛，多看看它，对你肯定有帮助的，等你下次来爸爸再跟你分享设计的一些技巧。” 乔半夏接过，如珍宝一般捧在手里。一个成功设计师的笔记，是无比珍贵的，江曜之能够把她赠给许子妤，说明他对这个女儿非常看重。 在离开时，江曜之也跟着出了门，他问：“你没有开车过来吗？” 乔半夏不由一愣，她回答：“没有，江……呃哥哥送我来的。” 江曜之若有所思，“哦”了一声，吩咐司机送她离开。 在司机去车库拿车的空档，乔半夏就一直站在那里，也不敢多说话。原来许子妤是会开车的，那她是不是已经露馅了？ 冷风一阵阵吹过来，让本来穿得就少的乔半夏更加颤抖不已。司机为她开了车门，她也懒得管那么多直往车子钻。 当暖气包裹全身时，心跳才平静那么一些。她缓了许久才听见司机问：“小姐，是回雅馨吗？” 乔半夏心脏漏跳了一拍，她说：“送我到M.G.公司吧，在文化路。” 车上，她给江宁柏发了一条信息：“估计穿帮了……” 江宁柏回复得很快，他问：“怎么？” “我的直觉啊，刚刚还问我怎么没有开车过来呢。” “哦，那没事，只要你自己不说，他就不会怀疑。” 江宁柏这话说得太笃定了些，不但没有让乔半夏安心，反而更加烦闷，到后来甚至有些委屈，她问江宁柏：“为什么刚刚你扔下我一个人啊？” “在收拾你的烂摊子。” 司机开得很平稳，换一个词来说就是慢，大约过了四五十分钟还没到，乔半夏和江宁柏聊天的短信至少有五六页了。 而手机页面上停留着的来自司冉的六个未接电话更是让乔半夏心揪得厉害，她忍不住好生提醒：“其实，必要时候那个黄灯也是可以闯一闯的嘛。” 33 只是长得像吗？ 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乔半夏到达公司的时候正好赶上下班高峰期。从大门三五成群地走出好些人，设计部的就有好几个，看到乔半夏还是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乔总监”。 乔半夏微笑点头，忽略掉某些探求的目光。 司冉正趴在桌上拿着笔涂涂画画，不时咬着笔头，邻座的温然收拾好行李背起包，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望她，问：“你还不走吗？” “啊？嗯，我待会儿再走。”司冉抬头跟温然挥手，“你路上小心哦，明天再见。” 乔半夏等电梯时刚好碰见下来的温然，后者见到她怔了好一会儿硬是把到嘴边的“乔”字给逼了回去，温然说：“总监好……” “嗯，”乔半夏看到她有些拘束的模样忍俊不禁，水汪汪的眼里满是笑意，她问，“司冉还在吗？” “在的。”温然点头，眼睛一直盯着乔半夏，就连电梯门关上许久了她也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廊里有些昏暗，乔半夏踏在地板上的尖锐声音此刻听起来显得非常诡异，而司冉却是来了精神马上站起身往门口小跑。 “我的天哪！”一开始司冉就在脑海里思考了许久，乔半夏回来要怎么做才能够表现出自己的气愤，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瞬间没了脾气，司冉拉住乔半夏的手，说，“你怎么穿这么少啊？” 乔半夏随她拖着，司冉手上的暖意让她不由微扬嘴角，她说：“刚刚上了战场，战火连天的，有些热。” 一番话让司冉摸不着头脑：“什么跟什么啊？” 乔半夏讨好的笑了一下，反握住司冉的手，拿起她的包，说：“待会儿再跟你详说，我快饿死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司冉好一阵踉跄，看到有说有笑的乔半夏心里更是翻腾得厉害，她说：“你和那个什么姓许的没关系对吧？” 乔半夏脚步一顿，随后哈哈大笑了一声，说：“怎么可能有关系啊，许子妤可是豪门大小姐啊……” “那是真的有许子妤这个人存在吗？”司冉穷追不舍，“你看到网上爆出来的照片了吗，那一身衣服我都记得很清楚，明明就是你。” 因为到了饭点，餐厅里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的，并不适合谈话。乔半夏要了一个包厢，拖着仍旧在她耳边说个不停的司冉上了楼。 待点了餐，乔半夏才有时间理会司冉。她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说：“你相信这世界上存在没有血缘关系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话刚说完，司冉毫不犹豫地否定：“不相信，那怎么可能啊。”半晌后她瞪大眼睛，微蹙眉头：“你不会是想说你和那许子妤只是长得像吧？” 乔半夏点头，而司冉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并没说话，她猛地喝了一口水，热茶烫得她的嘴唇有些发红。 “那乐阳的事情你怎么解释呢？她为什么举报的是许子妤，而不是乔半夏？”司冉捧着水杯，水蒸气模糊了她的双眼，“半夏，你知道的，我不想听到你对我撒谎，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34 这蛋，你来生！ 乔半夏低头轻笑了一声，说：“因为那件礼服署名是许子妤。” 她也是从江宁柏那里知道的。当时在去往江家的路上，乔半夏听到后震惊之余又火冒三丈，想到之前自己还为许子妤感到抱歉，心里的恶心感更甚，她说：“你这样做真的就不厚道了，署她的名字让我来做替罪羊。” 江宁柏侧过脸微微皱眉，说：“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的，难道不是你们之前商量好的？” 商量？是商量好了，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应该署M.G.公司的名字。 能怪谁呢？ 暖暖的灯光照在司冉的脸上，让她有一阵恍惚，乔半夏说的话她不是很懂，为什么她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最后却成了许子妤的作品？ 司冉轻轻地抿了一口茶，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热气腾腾的茶，没有丝毫起伏。直到服务员上菜，她的脸色才稍微好一些。 “你说，坐在我面前的是乔半夏，还是许子妤？” “是你最好的闺蜜啊。”乔半夏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杏眼里满是笑意。 此时天韵娱乐公司总裁办公室，江宁柏盯着电脑上“乐小阳sunny”下午三点四十新增加的一条微博：“不承认就算了吧，世上很多事情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他不由嗤笑，没想到这人戏还挺多的。 他唤了秘书进来，说：“你问孟新，这个账户的IP查到了没？” 秘书应了声“是”出门，不过五分钟她又敲门进来，说：“在舞隆天桥附近。” 江宁柏沉吟了一下，拿起外套，出了总裁室，右拐过了一段走廊便有一个房间。在房间里坐着一个翘着二郎腿哼歌的男生，头发乱糟糟的，像一窝杂草。 看到江宁柏，他慢悠悠的放下二郎腿，关掉游戏界面，不耐烦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属于变声期的嘶哑，他说：“又干什么呀？” “走，我带你去出去散散心。”江宁柏硬是拽着那个男生出了那个房间。 男生又哭又喊，我不走，我的游戏啊！ 江宁柏不为所动，他紧紧地拉着男生的手，说：“孟新，我当初让你待在这可不是供着你玩儿的，你整天待在那房间里，不觉得闷得慌吗？还有啊，你看看你这头发，简直都可以在里面生蛋了！” 孟新挣不脱，只好顺从，他耷拉着脑袋抱怨：“那你来这生蛋啊……” 车上，江宁柏掌着方向盘，往舞隆天桥方向开着，他说：“等忙完这个就带你去剪头发。” 孟新像是听到了一个噩耗，他双手护住头，冲着江宁柏大喊：“我才不要！我留了很长时间才成功的！你不知道这个发型现在很流行吗！” “呵，”江宁柏忍俊不禁，嘴唇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应该走在时尚前端，而不是追着那所谓流行的尾巴跑。” 舞隆天桥江宁柏从来没有来过，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南城还有这么乱的地方。一下车入眼的全都是破旧的房屋，一簇一簇的拥挤在并不宽阔的街道，因为天气寒冷，街上的人少之又少。倒是在街边店铺，有着几桌中年人在那里打牌。 江宁柏这一身西装在这着实打眼，倒是孟新，与这儿的气质非常相符，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是江宁柏带着他来寻亲的呢。 35 鸟不拉屎的地方 江宁柏拍了拍孟新的肩膀，说：“我交给你个任务，你完成了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情。” 孟新扭头看他，眼里虽然满是鄙夷，但终究还是为了他已经留了俩月的长发败下阵来，他问：“包括不剪头发吗？” “包括。”江宁柏看了看他那鸡窝头，眯眼笑。 “那成交！”孟新打了个OK的手势，“说吧，让我做什么？” 江宁柏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女生扎着马尾，笑容特别甜美，他把它递给孟新，说：“你去问问他们认不认识这个女生，她住在哪里。” 孟新接到任务，马上出发，而江宁柏笑了一声，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背影有些出神。 江宁柏拿出一支烟，点燃。烟雾弥漫，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忽然想起同样也是这么一个场景下，在夏尾市初遇了流落街头的孟新。 那时，孟新还很小，说话声音软软的，他拖住江宁柏的大腿，说：“哥哥，求求你……” 江宁柏到现在只记得孟新说的这句话，可当时求他什么，他完全忘记了。 天色渐晚，孟新把照片重新归还给江宁柏，他指着那几栋楼说：“从这一栋楼开始往左边数第三栋，405。” 江宁柏并没接照片，而是看了一眼那破旧不堪的屋子，扔掉烟头，说：“走吧。” 孟新追在他后头，看着照片上的那个女孩，说：“这张照片你不要了吗？真不要啦？好吧，那我留着，对了，你找她干嘛呀？” 孟新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江宁柏笑着说：“让你感受一下世事人情，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路边很多垃圾，酸臭味随处可闻，可依旧有许多小猫蹲在那里觅食。这里没有安装防盗门，江宁柏直接上了楼。 405，乐阳家门紧闭，门外走廊上晾着的衣服还在滴水。江宁柏看了孟新一眼，后者马上就接收到信息。 孟新手微握拳头，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三下，问：“请问有人在吗？”那故作深沉的声音让江宁柏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半分钟，有一个中年妇女将门打开，头稍微探出，看着江宁柏和孟新有些疑惑，她冷着声音问：“干什么的？” 江宁柏笑了一下，眼里透出一丝真挚，而帅气的面容更是熠熠生辉，他说：“我找乐阳。”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还是有优势，听说有一个长得这么标志的男人要找自己的女儿，那妇女脸上顿时满是笑容，那翻脸比翻书的速度还快，她朝屋里喊了一声：“阳阳，有人找你！” 从内屋传来一个有一些烦闷的声音：“谁啊？”随后听见一阵慵懒的步伐，乐阳出现在他们面前。 此时乐阳散乱着头发，嘴里还咬着一口苹果，比居家还居家，当看到被自己妈妈拉进屋的江宁柏和另外一个小毛孩儿时，她的脸色霎时就苍白些许。 乐妈妈推了推她，说：“不介绍给妈妈认识一下吗？” 乐阳吸了吸鼻子，咽下苹果，好似有些破罐子破摔，她说：“江大总裁还真是有闲情啊，竟然亲自跑到了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36 这叫斩草除根 对于江宁柏这个人，乐阳一开始并不知道。但是这几天因为那些事情好像被洗脑了似的，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天韵娱乐公司和总裁江宁柏，有时候还会梦到自己被沈安安的粉丝追打，那场面很是酸爽…… 那一次在乔半夏那里交了终稿之后她就没再去过M.G.公司，她并不喜欢那样枯燥又辛苦的生活。但不得不说，乔半夏的那番话确实给了她很大的鼓励，她一直都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设计师。 可说起乔半夏，乐阳又不得不联想到一个人，一个让她心力交瘁的人——江宁柏的妹妹，许子妤。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费力修改的设计到头来会被别人毫不费力地拿走，而那个人，竟然和乔半夏有着相同的面孔，如果不是看到许子妤的扒皮，她甚至会认为那就是乔半夏。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 此时，乐妈妈被乐阳那一嗓子吓得懵了好一阵，面前这个看似并没多大年纪的男人竟然是个总裁？她哆嗦着手拍了拍乐阳，接着又笑盈盈的看着江宁柏，说：“你们在家聊着，我出去……出去买菜啊！” 待乐妈妈离开，乐阳指了指门口，毫不客气地跟他们两个说：“对于随意盗取别人东西的人，我认为并没有什么好聊的，你们用法律手段来对付我，那么我同样也会采取法律手段进行回击。现在请你们立刻离开我家。” 江宁柏一直非常冷静地看着乐阳的所作所为，说实话，他从小到大接触的女生也不算少，但是像她这般骄纵，做事完全不顾后果的还真是不多。 江宁柏悠悠地走到沙发前坐下，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向愣在门口的孟新招了招手，说：“孟新，过来。” 看着那个小毛孩儿往屋子里走进来，乐阳脸涨得通红却束手无措，只得瞪大眼睛看着靠在沙发上惬意无比的江宁柏。 江宁柏弯弯嘴角，笑了一声，他说：“你说随意盗取别人的东西，有没有算过你自己呢？你还记不记得你这个设计的原稿是从哪里偷过来的？” 乐阳眼睛依旧瞪得很大，不过方才的愤怒却变成了慌张，所谓欲盖弥彰，就是乐阳现在的状态。她有些结巴，说：“什……什么意思？我……我这个是……是我自己设计的！” “有些事情别人不拆穿不代表别人不知道。”江宁柏微微皱着眉，凝视着乐阳，那气场瞬间强大许多，他说：“我父亲在两年前设计过一件礼服，从未公布于世，但在一年前曾走漏过一点风声。当然了，我也不能说你完全照抄我父亲的设计，但是你想过吗，要是闹上法庭，你有多大的胜算？” 乐阳腿脚有些酸，她蹲在地上，眼泪一颗颗掉落，很是惹人怜。 可是江宁柏并不知道怜香惜玉，他站起身，淡漠地望了一眼乐阳，说：“所谓的息事宁人，就是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于你于我，都好。” 随后绕过她往门外走去，孟新跟上他的脚步，在出门之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哭得很是伤心的乐阳。 在回程的路上，孟新问他：“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羞辱她这么一个小女生？” 江宁柏打着方向盘，回：“不是羞辱，而是警告，这叫斩草除根。” 37 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 夜半阑珊，乔半夏和司冉走在小道上，微弱的灯光照在她们身上折射出两道浅浅的影子。司冉紧紧挽住乔半夏的胳膊，说：“那我们说好了，以后也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司冉一张口，一股浓重的酒气就冲进乔半夏的鼻腔，有些醉人。她伸手搂住身材娇小的司冉，轻声回应：“好。” 一道强光突然打过来，两个人都不由护住双眼。而后司冉骂骂咧咧：“我去，这搞什么啊，老娘……老娘要……呕！” 也许是太过气愤，胃里的恶心感不断上升，她竟对着路边一阵呕吐，乔半夏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背，将手里的水递给她，说：“就说你少喝点，你不听，这下醉了吧。” 司冉接过那瓶水，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涑了涑口又吐掉，她傻笑一声，回：“去去去，我才没醉呢，还能再喝……嗝……三大瓶！” 随着刹车声，有一辆车停在她们俩的面前。司冉眯着眼往那边望去，只看见一个超级美男从车窗探出头，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这个美男她在哪里见过，但在哪里见过呢？她的脑子像蒙了一层浆糊似的，怎么也想不起来。 车内的是江宁柏，他刚刚从这里经过时发现乔半夏又带着这个醉酒少女在路边游荡，孟新的眼神也特别好，他指着乔半夏，语气并不是很确定，他问江宁柏：“那是许子妤姐姐吗？” 江宁柏没做声，却在下个路口将车子掉头，找到了比蜗牛走得还慢的俩人。这情景实在太过熟悉，台词都和上次的一样，江宁柏说：“上车。” 这句话明明是对乔半夏说的，司冉把视线从江宁柏身上转向乔半夏，懵着个脸，而后反应过来，冲着乔半夏大喊：“你大爷的，有这么帅的朋友都不让我认识认识！” 司冉兴冲冲地就上了江宁柏的车，她有些聒噪，完全忽略了与自己同坐后座顶着鸡窝头的孟新。 而孟新呢，在乔半夏上车之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在江宁柏面前表现出来的不羁完全收敛了下来。 江宁柏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孟新，随后打开音响，动感的音乐瞬间入耳，司冉更加兴奋，随着那音乐还打了拍子。 “江家那边你放心，不会出什么岔子。”江宁柏看了一眼乔半夏，说，“我爸对他那个宝贝女儿宠到极致，到了说什么就听什么的程度。” 乔半夏“哦”了一声，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头，随后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江曜之给她的笔记，说：“就接触这么短的时间，我也感受到了。喏，这个他做的关于设计的笔记就是他给我……给许子妤的，现在转交给你吧。” 江宁柏心下一惊，偏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那本江曜之收藏多年的笔记。他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如沐清风，说：“既然是他亲手交给你的，那你就拿着，就当是，他给你这个女儿的见面礼。” 38 合作愉快，哥哥 一番话让乔半夏不禁想起对她极尽关怀的男人，慈祥的眉眼是她不曾见过的属于父亲的模样。 她低下眼眸，手指轻轻摩擦着书封，扭头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色，没再说话。 嘈杂的音乐突然切换成许雅姿的《半夏》，司冉瞌上眼睛，头靠在孟新的肩膀上，后者被她的动作吓了一大跳，随后迅速瞟了一眼乔半夏，瞬间安静了下来。 随着那宁静舒缓的节奏，司冉慢慢进入了梦乡。 不过三十分钟，车子就停在了雅馨别墅门口，江宁柏看了一眼已然僵硬身体的孟新，说：“我先送你姐和她朋友回去，你在这待着别动。” 乔半夏把司冉搀扶出车外，孟新双手轻轻地在司冉的背上撑着。这期间，乔半夏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孟新，这也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会儿，也开口征求她的意见：“要不然我帮忙送过去吧？” 乔半夏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先是看了一眼江宁柏，之后神色淡淡地看向孟新，声音听不出情绪，她说：“不用了。” 孟新“哦”了一声，坐进了车里。 渐渐醒来的司冉并不安分，她开始哭闹，身体一个劲儿的往下沉，以乔半夏的力气根本架不住她。看着前面走得飞快的江宁柏，心里无名之火直往外冒，她大喊：“江宁柏你大爷的，帮帮忙行不行啊！” 不止司冉停止了躁动，就连车内的孟新也惊掉了下巴，他还不知道，许子妤竟然有这么泼辣的一面。 江宁柏后来还是转身回来帮忙，说好听是帮忙，说不好听就是——当了个指挥官。他走在乔半夏的身后，不厌其烦地提醒，“哎，右手，搭上去一下”，“她头往后仰了，你稍微前倾一点”，“她的脚在地上拖着，你不知道拖住一下啊？”…… 说江宁柏不抱女生，乔半夏是不信的，那次她喝醉酒还是江宁柏给抱进屋的。他不过单纯是想耍耍乔半夏罢了。 最后还是乔半夏抱着司冉进了屋，将她放在沙发上之后，她大口地喘着气。客厅焕然一新，衣服全被收到了衣帽间里头，开始摆满服装架的地方全都换成了新的家具。 江宁柏站在那儿休息了一会，将手上的钥匙递给乔半夏，说：“这是雅苑的钥匙，以后就交给你保管了，我们的合作今天就正式开始了，许子妤。” 乔半夏看着江宁柏伸出的手，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握住。江宁柏手掌并不光滑，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茧。 乔半夏笑，她说：“合作愉快……哥哥。” 江宁柏离开之后，乔半夏靠在沙发上想了许久。踏入了这场无形的战争，就真的很难再回头了。 半夜，司冉再一次吐了，乔半夏拧着毛巾为她擦拭，轻抚她的背。又是二十分钟，司冉才安静下来，而乔半夏睡意全无。 她打开手机刷微博，微博上有着与她同在的不眠族，而热门榜上关于许子妤抄袭的事件又有了新进展。 说实话，乔半夏都快忘了，还有这档子事。 在热搜第一，就是“乐小阳sunny道歉”。点开就是“乐小阳sunny”在四个小时之前发布的道歉微博。 “很抱歉因为我个人的言语而造成沈安安和许子妤的名誉损失，那件衣服并不是我的作品，我当时只是因为鬼迷心窍，做了这件错事。但是沈安安粉丝说我买通所有营销微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当时并不知道事情会发酵成这个样子。” 下面评论被沈安安的粉丝占领，指责乐阳的所作所为，也有少数人认为乐阳是不得已才发出这个道歉的。 乔半夏也不相信乐阳会道歉，虽然自己和乐阳并没有相处多少天，但是从她平常的言语中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性格倔强有着很强自尊心的女孩子。更何况，那副设计本来就是她的作品。 作为旁观者，她很心疼乐阳，可是以许子妤的身份，她绝对不能站出来帮她说话。 她叹了口气，关掉手机，将它放在了床头，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信息提示的声音。是陆兴安发来的消息。 “事情解决了就好。” 39 没了 寥寥几字，足以让乔半夏心生涟漪，陆兴安这几天都在外地出差，这个时间段估计才忙完回到酒店吧。 耳边传来司冉的轻声梦呓，乔半夏轻声笑笑，将手机放在床头，没有回复。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开始，那么那些本不该开始的是时候结束了。 司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比起以往的醉酒不同，这次司冉头痛得要命，她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昨天干了什么。那时乔半夏正在浴室洗澡，刚准备穿衣服，听到房间里司冉发出的一声鬼叫：“啊！要死啊！” 哦，乔半夏愣了半天突然想起来，昨晚司冉吐得全身都是，她自己嫌脏就跑到浴室脱掉衣服冲了个澡，然后一丝不挂的又回到了床上。 乔半夏回到房间时看到司冉用被子裹住身体，一脸委屈地望着她。司冉说：“半夏，我初夜没了。” “啊，还有这种事啊？”乔半夏用毛巾擦着头发，使劲憋着笑，“还记得是谁不？” 司冉欲哭无泪，她扯开被子往里头看了一眼，随后紧紧盖着，说：“我不记得了啊，要我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老娘不宰了他！不对，这不是关键，重要的是这根本没见血啊！” 乔半夏在沙发上拿起从衣帽间为司冉挑选的衣服递给她，后者呆呆地接过，半晌后终于反应过来，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你昨天吐成那样，我不在这照顾你，估计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乔半夏说得轻巧，司冉的神情却更加凝重起来。 过了许久，司冉又拉开被子看了一眼，她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那他也真是够丧心病狂的啊，我都吐了他还……” 真不知道司冉这小脑袋瓜子里面想些什么，乔半夏实在是笑得没有力气去解释了。她拿着电吹风走了出去，在关门前还从门外探头进来提醒：“收拾好了就下来吃早餐吧。” 早餐是许子妤以前的佣人准备的。 是叫小茵吧，不过二十岁的模样。今天乔半夏一起床就看到小茵在厨房里面忙活，小茵很腼腆，她告诉乔半夏，李嫂已经辞职了，她接了李嫂的活。 乔半夏当时点点头，笑了声，说：“那辛苦你了。” 小茵慌张摆手，看了一眼眼神真挚的乔半夏又迅速低头，暗松一口气，她说：“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应该的。” 这么见外的关系是乔半夏不能够理解的，在她看来，佣人也是家的一部分，也是需要被尊重的存在。可明显许子妤不这么认为，否则小茵不会对一句很普通的道谢反应都这么强烈。 司冉穿着那并不怎么合身的衣服下楼，眼睛瞪得溜圆，看到正准备上楼收拾房间的小茵之后把乔半夏拖到一旁，凑到她耳边问：“这怎么回事？这是哪里啊？乔先生为你准备的新屋子？” 亏她想得出来，乔先生自从拖吴妈给了她那个日记本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用脚趾头想都不会扯到他那里去。 乔半夏拉着司冉坐到餐桌前，她说：“赶紧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此时，香港一家普通的咖啡馆，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乔致诚的桌上，他喝了一口茶，看向对面俊朗帅气的男人，声音低沉：“有些事情我不好出面，半夏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40 该叫你乔半夏，还是许小姐？ 乔半夏和司冉一起回到司家之后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就打电话给她了。不用明说，她心里也知道是因为什么，毕竟这么多天了，公司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面对司妈妈的热情，乔半夏头一次感受到压力。在离开前，她在桌上放下了一张银行卡，密码司冉知道。乔半夏所有银行卡的密码都一样。 比起前几日的风雨交加，今天天气很是晴朗，乔半夏走在街边小路上，给公司的人回了电话。 不过五秒就接通，是一个浑厚而充满磁性的声音，他先是冷哼了一声，然后问她：“现在，我是该叫你乔半夏呢，还是许小姐？” 乔半夏没有说话，那边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相信你自己也知道，公司里留不得捏造假信息来骗取信任的人，别人也许不清楚为什么那个作品的署名最后会变成许子妤，我们公司的人却都心知肚明。” “好吧，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乔半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是那么失落，她抬眼，眼神非常空洞，“现在对我的处理结果是怎么样的呢？” “辞退，今天下午来公司办理手续。”那头的男声很是冰冷。 早就该想到的。挂断电话之后她在街上游荡了很久，东逛逛西看看就是不知道干什么，就连接到江宁柏的电话她的精神还有一些恍惚。 江宁柏问她，你现在应该在家吧？ 乔半夏笑了一声，她说，我以后都在家了，刚被公司辞了，我成了无业游民。 这结果显然在江宁柏的意料之中，他没有故作惊讶也没有歉意，他语气淡淡，问：“你还记得上一次天韵公司发的微博内容吗？” 那微博中除了澄清，还有什么？乔半夏怎么也想不起来。 “许子妤是我们公司的签约设计师。”江宁柏没有听到回答，提醒了她。 “你这不会是想让我扮成许子妤的模样然后去天韵公司上班吧？”乔半夏有些意外，她以为那只是为了洗白许子妤给她加的头衔而已。 “雅苑的钥匙都交给你了，”江宁柏翻开文件，签下自己的名字之后把它放在一边，对着手机笑了一下，声音带着男子特有的磁性，“更何况，来天韵对你只有好处。” 天韵是娱乐公司中的巨头，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这块饼都掉到乔半夏碗里了她还不吃掉那就是真傻了。 在下午两点多时，乔半夏就来到了公司。今天是星期六，按理来说公司已经休假，可为了乔半夏那个抄袭事件，公司高层还专门开了一个会议。 会议室里正襟危坐着好几个中年男子，乔半夏进来之后没有落座，她对着一个腮帮满是胡子的男人说：“既然都准备辞退我了，就没有再谈话的必要了。我的工作也没有什么交接的地方，毕竟从我进公司就只有这一个项目。” 几个男人互相看了几眼，最后那个男人说：“既然这样，那就填写离职手续表吧。” 辞职很简单，可以牵扯到利益问题，一切事情都变得复杂起来。乔半夏心里一清二楚，为什么这几个人把这件事情看得这么严重。 她接过那男人递过来的纸，拉开椅子坐下，她说：“你们放心好了，我从来没有泄露过公司的机密给别人。” 41 离祁雨远一点 离开M.G.公司之后，乔半夏直接去了天韵。可能最近神经绷得太紧，她总感觉这一路上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 天韵公司的大楼很是阔气，乔半夏从旋转门进到大厅。或许是真的很像，天韵的员工看到她一丝怀疑都没有，甚至还有一个女生上前很是恭敬跟她说：“江总在开会，我先带您去休息室吧。” 那个妹子长得实在标志，鹅蛋上的一双圆圆眼睛很是动人。乔半夏点点头，说：“行。” 在电梯口，乔半夏遇到了好久不见的祁雨。祁雨的头发长长了一些，有几缕碎发搭在额前，他看到乔半夏，拨开人群很自然地站到她的身旁，惊讶了一声，说：“姐，你怎么来公司了？” 乔半夏看了身后那个女生一眼，微扬嘴角，她说：“来看看新公司的工作环境。” 祁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后紧抿嘴唇，此时电梯刚好到达。 乔半夏随着那个女生走了进去，祁雨依旧站在她的身旁，在他的周围留有一些空隙，别人似乎不怎么敢靠近他。 十六楼，祁雨跟着乔半夏一起下了电梯，乔半夏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那个为她引路的女生，很为难地看着祁雨说：“祁总，江总之前说过，你……” 话刚出生，祁雨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至极，他睨了她一眼，打断她的话，说：“怎么，我送我姐到休息室也不行啊。” 不知道祁雨和江宁柏之间有什么矛盾，所以乔半夏不好多说什么。 进休息室以后，祁雨看着那个妹子，说：“你去给我姐倒杯水来吧，要热的，不要太烫。” 等她出门，祁雨坐在乔半夏身边，叹了口气，眼神非常诚挚的看着乔半夏，他说：“姐，我要跟你道歉。” “怎么了？”乔半夏一头雾水。 “那个署名啊，是我改的，”祁雨低下头，抓起乔半夏的手，“你打我吧。” 乔半夏一瞬间反应过来祁雨说的是那个礼服的事，她“哦”了一声，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笑了笑摇摇头说：“我知道你心意是好的，怎么可能怪你啊。” 女生端着热茶进来时，祁雨正好起身，他说：“我要先去忙了，你就在这坐一会吧，等……江哥忙完了他就会来找你的。” 乔半夏接过女生递来的茶，习惯性地说了声“谢谢”。下一秒她突然很怀疑这许子妤以前的人品，为什么她每次跟别人说一句很普通的谢谢人家都会用见鬼的眼神看着自己。 在休息室待了大概一个钟头，乔半夏昏昏欲睡时，江宁柏终于来了。看到乔半夏安静的蜷缩在沙发上，他心头悄悄跳动了一瞬。 乔半夏睡得并不深，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她微微睁开眼，一下就看到江宁柏那放大的俊容，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她听到江宁柏说：“忙完了，来接你了。” 在恍惚间，她感觉嘴唇落下清凉的一吻，江宁柏扶起她，说：“离祁雨远一点。” 42 她从来都自私得很 乔半夏一直没有想通，江宁柏对许子妤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为什么可以在冷漠和温润之间切换得如此自如。那个吻让乔半夏懵了整整三分钟，江宁柏却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他面对着乔半夏，笑得自在，一双桃花眼煞是好看。 他所说的“离祁雨远一点”这句话，实在太过耳熟，乔半夏后来才想起，不久之前陆兴安也这么提醒过她。 如果说陆兴安说的话让她感觉荒唐，那么江宁柏的提醒却让她不得不对祁雨这个人产生怀疑。毕竟江宁柏与他相熟。 在公司转了一圈之后江宁柏就送她去了雅苑，看到她上江宁柏的车，有很多人还是不由驻足观看。乔半夏终于忍不住问江宁柏：“你可不可以具体跟我讲讲许子妤的性格，我怎么感觉我每做一件事情都有人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我？” 江宁柏笑：“放心，那眼神绝不是质疑，只是因为许子妤之前在她们面前立下的形象已经先入为主，所以看见你这样难以适应也在所难免，你只需要待人待物别太过热情就好，许子妤从来都自私得很。” 这‘自私’俩字，乔半夏竟然听出了江宁柏的咬牙切齿。 “许子妤会开车，我不会，”乔半夏看着江宁柏专注的侧脸，“以后是不是很麻烦？” “那有什么麻烦的，大不了给你配个司机，别说不相干的人了，就算是江曜之，也从来不敢对许子妤的行为说个不字。”江宁柏为她宽心，之后又提醒她，“以后有时间你多去江家，许子妤还有很多东西留在那里，你可以去看看，多了解她这个人。” 到雅苑时，已经傍晚了，江宁柏没有进屋，他说自己家还有很重要的客人，这让乔半夏很是受宠若惊，在有重要客人的情况下还选择先送自己回家。 小茵已经做好了饭菜，当时她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看到乔半夏推门进来，立马起身，之后弯腰小心翼翼地拍平刚刚坐出的褶皱。 乔半夏只当作没见到，她将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拖着脚步走到了餐厅。桌上的饭菜很是丰盛，乔半夏望了一眼正用那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小茵，而后者赶忙跑到她身边，满是歉意，说：“我做得有些早，菜都有些凉了，我来热一下吧！” “不用了，还是热的，”乔半夏伸手制止了她，语气很平和，“你吃过了没？” 小茵赶紧点头，她说：“我吃了，我妈妈怕我饿着给我寄了好多零食过来，有很多种类，都非常饱腹的！” 乔半夏眼眶有些湿润，不知为什么，她没来由的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她“哦”了一声，轻轻拉开椅子，说：“你也坐下吃一点吧，饭总比零食强。” 后来，小茵还是没有吃饭，她跟乔半夏说：“我每天都要给家里回个电话，估计这个时间我妈妈正在等我的电话呢！” 乔半夏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很好吃，她说：“你先回房间吧。” 她吃过饭之后自己把碗筷收拾了一下，在洛杉矶，她独立生活惯了。而在小茵看来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见到桌上干干净净的，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又做错了…… 她心惊胆战地回了房间，默默地清理好自己的行李，她以为，这个雇主会马上辞退自己。 而此时在祁家公寓，祁雨反锁着自己的房门，看着电脑屏幕上江宁柏轻轻亲吻乔半夏的模样，他紧握拳头，大口大口的呼气，那双柳叶眼当中尽是怒火。 43 为你精心挑选的 到了凌晨三点，整栋别墅都已没入寂静当中，屋外的冷风呼啸，刺得整个夜晚更是显得清冷孤独。 二楼的主卧还亮着微弱的灯光，乔半夏是被司冉的电话吵醒来的，她并没有接通的打算，司冉也是坚持不懈，没有一点“已是三更半夜，不打扰他人睡觉”的觉悟。在第十一个电话之后，手机终于安静了两分钟。乔半夏叹了口气，关掉暖光灯，又缩进了被子里。 而不过几十秒，手机屏幕又亮了。这次司冉发的短信。 她说，半夏，你明天可不可以到我这里来一趟，很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情，乔半夏之后很久都不知道，因为她第二天根本就没有去赴约。 一大早上，江宁柏派来的司机就已经等在楼下，小茵招呼着他坐下，又上楼叫乔半夏起床。 而乔半夏，此时正顶着一双熊猫眼哀怨地看着手机页面上来自司冉的36条短信和23个未接来电。 小茵看到她这副模样也是吓了一跳，硬是逼着自己移开视线，她说：“楼下有个人在等你，说是江先生派来的司机。” 乔半夏放下手机，睡眼惺忪，她微微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来。” 她最后还是忽略了司冉发来的所有信息，而这也成为乔半夏之后懊悔一生的痛点。根本没有后悔的余地，因为人生，都是一个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在面临分岔路口的时候，就应该料想到自己即将选择的那条路继续走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乔半夏离开之后，小茵依旧愣在原地，身后摆放着她的一大包行李。过了很久，她拨通了一个电话，说：“是我，我今天不回去了，嗯，再看吧，不累，她人啊，比之前好很多了，我会注意的，嗯，好，拜拜。” 来接乔半夏的这个司机大概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很健谈。他把着方向盘，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说：“我以后就是你的专属司机了，还请许小姐多多关照。” 略带笑意的声音随着一阵清风飘进乔半夏的耳朵里，形成了完美的音符，一如陆兴安凑在她耳边轻诉。 仅靠声音，他就乱了她的心神。她紧闭着眼睛，努力屏蔽掉他的存在感。 后来，江宁柏问她：“怎么样，对那个司机还满意吗？那可是我费了好多心思为你挑选出来的呢！” 她不知道，江宁柏是什么意思。 还未走一半路，就开始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窗户上，淅沥沥的水声逐渐盖过了那司机的说话声，只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唇，乔半夏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 车子最后停在了江家别墅前，司机下车，为她打开车门，撑着伞将她送到了门口，随后说：“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真的，不能够再听他讲话了。每次他一开口，乔半夏总会想象陆兴安站在自己面前含情脉脉的模样，太过动心，也太让人分心。 乔半夏想要立马逃走，却发现自己没有江家的钥匙。她只好按响门铃，随后转身，微蹙着眉头跟司机说：“那就麻烦你了，你先去忙你自己的，等我要走了，自然会联系你，不需要时时刻刻跟着我。” 司机听到这话，立马收起嘻皮笑脸的模样。 江曜之打开门后看到是乔半夏，脸上一瞬间满是笑容，却在看见她身后那个人之后垮了脸，他将她拉进屋，问：“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44 我的宝贝女儿 乔半夏呆了几秒，难道这个司机和江家还有什么恩怨不成？她随着江曜之到了客厅，后者叹了口气，说：“祁旭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当时他做了那种事情你还信得过他？” 这个……她确实不清楚。不过好在乔半夏临场发挥能力还不错，她装作努力回想地模样，好一会儿才说：“其实那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他……” 江曜之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随后大笑了一声，他摸了摸乔半夏的头顶，说：“你这孩子，确实变了很多，之前还念叨着下次见着面一定要教训他呢，现在一下子这么就宽宏大意啦！” 说真的，乔半夏实在不懂江宁柏这样做是什么意思。要说她现在与江宁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找一个与许子妤有着过节的司机就不怕她露馅，然后影响他那所谓的计划？ 乔半夏和与江曜之一起聊了一会之后就回了房间。在二楼尽头的一个并不起眼的房间，一张床一个书桌，几个布偶熊，墙上贴着几张许子妤的照片，看得出来并没有花很多心思地去布置。 在书桌上，有几条刮痕，而在左上角，用黑笔重重地写着一句：我恨她。字上头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不知为什么，乔半夏心里突然堵得慌，那个“恨”字灼伤了她的眼。 江宁柏说，许子妤有很多东西还放在了江家。可是她在房间找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重要的物品，倒是在书桌里翻出了几本高中时代她们都钟爱的小说书本罢了。 说起小说，乔半夏记得司冉也爱看。可是司冉每次买了小说之后都会把书交给乔半夏保管，司冉可怜巴巴的解释：“家里不让看小说，床底下装不下了”。 司冉买的小说一般都放在床底下的箱子里，以防司妈妈搜到。 乔半夏灵光一闪，赶紧蹲下身子，而后有失望不已，这个床底下并没有多余的空间塞下东西。 她燃起的希望一下子就被熄灭，心里痒痒的。说实在话，她对这个许子妤实在好奇得很。 她再次拉开床单，观察着整个床的构造。在床边，果然有着一个长长的抽屉，原来别有洞天啊，她惊叹了一声，而后一笑，慢慢地将抽屉拉开。 首先入眼的是一个黑色封面的日记本，与乔先生给自己的那本极其相似，也是上了锁的。而当乔半夏拿起那个日记本之后，底下的几张照片又吸引走了她的目光。 许雅姿…… 是许子妤和许雅姿的合照。 照片上许子妤被许雅姿搂在怀里，面对着镜头笑得很是灿烂，那缺着的两颗门牙显得滑稽又可爱。可以看到，许子妤的眼睛里头分明是流露出的是幸福，哪像墙上挂着的那几张照片，眼睛像一潭死水一般，毫无感情。 乔半夏拿起那一摞照片，翻看了其他几张，明显都是在同一天照的。而在照片的背面，写了一行字，让乔半夏久久不能缓过神来——这是妈妈最后一次见到你的笑容了，我的宝贝女儿。 45 和她有关的数字（1） 我的宝贝女儿，这是是乔半夏从来不曾听到过的称呼。在乔家，余天欣从来对她都是冷眼相待，要不就是外出旅游好些天不回家，连人影都见不到，更别说感受到一丝母爱了。小时候，比起其他小孩的众多愿望，乔半夏的期盼就显得简单得多——她只希望能有一个晚上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看会儿电视，喜剧，家庭剧，爱情片，战争片，什么都行。 显然，这么简单的心愿都不能实现。 可以说，高二的那个暑假他们把乔半夏送到洛杉矶其实也是对她的一种解脱。 乔半夏将照片放进了抽屉，整整齐齐地叠成一摞，她拿着日记本看了好久。说实话，乔先生当时给她那个日记本时，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可如今在许子妤这里找到一个相似度极高的日记本，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使劲挠着似的，有些急躁，也有些兴奋。 她恨不得马上就能打开它，看看里面到底记录着什么，是否和她猜想的一样，与自己有着什么关联…… 乔半夏从包里拿出手机，躺到了床上，她以为这开日记本的密码或许与许子妤有关，问问江宁柏说不定能知道答案。 手机显示在一个小时之前新增加了两条短信，一条来自于司冉，一条来自于银行的通知短信。 司冉说：“半夏，你放在桌上的银行卡我先用了，以后还你。” 乔半夏轻笑了一下，微闭上眼睛，认识司冉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客气。刚相熟时，乔半夏每对司冉说一声谢谢，司冉总会白她一眼，说：“咱不是朋友嘛，计较这么多干嘛？” 虽然在心里揶揄了司冉一番，可乔半夏依旧没有回复她的短信。那张卡本身就是给她用的，并不需要她还。 她现在哪里知道，司冉这样说可不是和她客气，而是处在了一种绝望边缘，只希望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而显然，这根稻草并不理睬她。 乔半夏拨电话给江宁柏的时候江曜之正好敲响自己的门，他探头进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尾处有一些皱纹，他说：“还没睡呢？爸爸刚刚想起你可能没吃饭，就让陈姨给你熬了小米粥，下来吃一碗吧？” 当时乔半夏躺在床上，举着手机一脸呆滞地望着笑得灿烂的江曜之，而电话那头又清晰地传来江宁柏的声音，也不等乔半夏开口，他就问：“到了江家了？” 乔半夏收回放在江曜之身上的视线，她干笑了一声，说：“哥，我有东西落在你那里了。” 江宁柏沉吟了一声，笑道：“我现在在公司，你过来拿吧。” 挂断电话后，江曜之依然站在门口，他伸长脖子，有些好奇地问：“跟你哥在打电话啊？” 乔半夏坐起身子，双腿不漏痕迹的压住日记本，她点头说：“嗯，我有东西在他那里，得去他那里拿一下，粥我就不吃了，怕时间赶不及。” 江曜之一听这话，他就急了：“这不行，刚来才多久啊，又要走，你们都是这样，把老爸一个人丢在家里就不管了，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啊，晚一点再去拿不行吗？” 江曜之不走，乔半夏就不得动弹。等到腿实在发麻了，她才松口：“那个，你先出去成不成，我先收拾下马上就下去。” 果然这句话一出，江曜之立马轻轻的关上门。乔半夏揉了揉小腿，从底下拿出有些发热的日记本，装进了包里。 她后来敷衍地喝了几口小米粥，那急忙急赶的样子吓坏了江曜之，他说：“你慢点喝，别急呀，小心烫……” 乔半夏这心呀，早就已经飞到江宁柏那里了。 可是那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江宁柏看着眼前那黑色笔记本，微微皱眉，他说：“这是从许子妤的房间拿来的？我印象中她并不写日记啊。” 乔半夏又问：“那你想想，和许子妤有关的数字。” 江宁柏偏头想了想，说：“生日吧，0624。” 46 和她有关的数字（2） “不行，”乔半夏抱着日记本坐在沙发上，微皱着眉头看向江宁柏，“打不开。” 江宁柏在电脑上飞速的打着字，听到乔半夏的声音他抬头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地望着乔半夏手中的那个日记本，他说：“你确定这是许子妤的？” “从她房间拿出来的，那肯定就是她的东西没错了，”乔半夏垂眸沉思，随后叹了口气，“不过，也有可能是别人送给她的。” 江宁柏“哦”了一声，往座椅背一靠，很是惬意，他问：“你觉得是谁送的呢？” “许雅姿。” ***** 小茵很不安，因为乔半夏从一回来就开始在雅苑翻箱倒柜地寻找什么东西，床上桌上甚至地上都摆满了被翻出来的小物件。 屋子里的状况，简直比进了贼还要惨重。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才停下来，最后乔半夏还是一无所获，她满头大汗的背靠着墙坐在地上，闭眼冥思。 小茵为她端来了一杯水，有些忐忑地问：“可以告诉我你在找什么吗？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乔半夏没有睁眼，她轻轻地摇摇头，说：“没找什么。” 一阵风掠过，从花廊飘过来的花香在鼻尖弥漫，乔半夏脑海里渐渐浮现出许雅姿的模样，明艳美丽，而恍惚间，她又听到有一个稚嫩的小孩声音在她耳边说：“走吧，你妈妈让我接你回家。” 那声音一闪而过，乔半夏没能够抓得住，所以她不能够分辨这是不是来自于自己的回忆。 乔半夏在地上一直坐到陆兴安给她打电话时才起来，她当时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放回了茶几。 陆兴安只打了一个，不过一分钟，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说：“半夏，我们见一面。” 暖暖的阳光打在乔半夏的脸上，让她不禁眯了眼睛。她和陆兴安约在了学校旁的咖啡店，现在学生都已经放假，学校周围也显得冷清许多。 这家咖啡店是新开的，老板很热情，里面的装潢也非常雅致。陆兴安坐在靠窗的位置，乔半夏一眼就看到了他，眉眼中有着专属于陆兴安的温润。 他为她拉开椅子，说：“我以为你不会来。” 乔半夏坐下，抿了抿嘴，说：“我也以为我不会来，可最后还是来了。” “听说你离开公司了。”陆兴安问。 “道不同不相为谋吧。”乔半夏喝了一口水，手指轻轻摩擦着杯身，“毕竟我选择公司的第一标准就是要做得开心。” “我知道，”陆兴安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所以，你去了天韵公司？” 乔半夏猛然看他，后者不由笑出了声，眼里的光彩更盛，他说：“你没必要瞒着我，我都知道。” “关于她，你也知道？” 陆兴安悠悠喝了一口茶，说：“知道。” 这两个字狠狠地抨击了乔半夏的心脏，她将那杯水全部喝完，有些语无伦次：“那……那你见过她？我和她……很像吗？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她的……双胞胎啊？” 陆兴安叹了一口气，握住她那微微颤抖着的手，轻声说：“你，就是许子妤。” 47 我一直都在 在乔半夏的印象里，陆兴安从来不会欺骗她，也不会和她开什么玩笑。所以当她听到他说那句话时，顿时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做什么回应。 陆兴安依旧淡定，他眯眼笑了笑，松开自己的手，说：“我说过，我知道所有，包括你和江宁柏的……合作。” 只是一瞬间，乔半夏那颗悬着的心就从半空中掉落到原点，她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或者说更多的是惊讶。 陆兴安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离开时，陆兴安陪乔半夏一起走到了大马路上，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很是动情，他说：“既然你选择了那条路，就一定要万事小心，那滩浑水并不好过，然后呢，有一些事情你不必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只需要走好现在的每一步，其他的就不要多想。还有，我这次去香港有碰到乔伯父，他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乔半夏可以清晰地看到，陆兴安眼中已然湿润，嘴角却依然上扬，他说：“半夏，我一直都在。” 乔半夏回到雅苑时小茵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她一言不发地上了楼，与上午那干劲十足的模样完全相反。 那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去天韵公司报道。苍白的脸色确实吓到了小茵，她只知道昨天这位大小姐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连晚饭都没有下来吃。 她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在乔半夏下楼后，还壮着胆子端了一碗粥给她，说：“小姐，你喝完粥吧，饿肚子会很难受的。” 乔半夏接过，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之后又将它放在餐桌上，她说：“辛苦你了，你自己也吃点儿吧，我实在是没胃口了。” 她一想到，去公司还要应付祁雨，头就更加大了。 乔半夏一身白色紧身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小西装，衬得气质非常优雅却又带着一丝性感，如果不是脸上那“别惹我”的表情，估计身后已经跟着不少年轻气盛的少年了。 她走进大厅，目不斜视地往电梯口走。身后突然想起一阵高跟鞋的声音，随后她的肩膀突然被一个重力压下来，随后一个很好听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喂，许子妤。” 乔半夏扭头，入眼的是一个脸蛋非常精致，身高与她差不多的女生。她顿时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过，她替代许子妤一直有一个bug，就是她没有许子妤的记忆，许子妤的朋友，她一无所知。 性格可以模仿，可是回忆不能复刻。 那个女生看着乔半夏没有反应，甚至还微微皱着眉头，她“哈”了一声，说：“这么几天你就把我给忘了，许子妤你可真有你的啊！” “怎么可能忘了你啊，”乔半夏笑，看了一眼跟她身后的好几个人，“我刚刚是在想事情。” 她们俩上了同一部电梯，乔半夏心跳一直在加速，就怕那个女生再给她出什么难题。而果不其然，安静不过两秒，那个女生就问她：“对了，你来这里干什么，你哥肯让你过来了？” “我以后在这工作，设计师。” “我去，设计师啊！”那女生惊叫了一声，站在她身后的人拍了她一下，明显是让她注意形象，她干笑了一声，继续说，“你这技能藏得够深的，那以后我的衣服都交给你来设计咯！” 电梯到了十四楼，那个女生下了电梯，高跟鞋踩得很有节奏，而在电梯门关的那瞬间，乔半夏似乎听到了祁雨声嘶力竭的声音：“杜芷辛你知不知道你还有很多通告啊！” 48 给你好看（1） 乔半夏在二十楼下了电梯，直接去了江宁柏的办公室，秘书见到她也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没有出手阻拦。 江宁柏那时背靠座椅坐着闭眼假寐，很是惬意。乔半夏在他办公桌前坐下，说：“杜芷辛你认识吗？” 他微微睁开眼，眼里头藏着一丝揶揄，他笑说：“来了这么多趟，终于碰见她啦？她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当然了，你也只有她这么一个朋友，可要好好珍惜啊。” 江宁柏把“一个”那俩字说得很重，乔半夏实在看不过去，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后又问：“最好的朋友？那岂不是对许子妤特别了解？以后我在公司见到她的机会多吗？哦不，既然是朋友，那应该私下也会有联系……” 也许是乔半夏的表情太过于真挚，江宁柏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瞬间眯成了月牙，特别好看。他站起身，慢慢走到乔半夏的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说：“其他都好，这种迷糊的性格就不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太明显了。杜芷辛是艺人，每天都要赶行程，你们没有机会接触那么多的，而且她那个人，脑子不太灵光，你说什么她都不会去考究太深。” 乔半夏“哦”了一声，抬头望他，又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江宁柏眼眸沉沉，说：“只有对每个人分析透彻，才能成功啊。” 后来乔半夏去了十六楼的艺人部，在她进门的那瞬间，就有一个红唇女人塞给她一堆照片，气势凌人，她说：“你就是许子妤吧，我不管你是靠什么进这个公司的，在我这里不过关，照样白搭。” 看那气势就知道这是在给她下马威，乔半夏翻看手上的那一摞照片，都是一些青春可人的美少女，她不由挑眉，说：“所以呢？” 红唇女人双手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昂起，说：“你根据她们的造型判断出公司给她们定的风格，全部答对就算你通过。” 从艺人的宣传照猜出她们走的路线，这对乔半夏来说并不难。要知道设计这个行业，最基础的就是要根据他人本身的特质去设计服装，只有抓住这个人身上的特质，才可以设计出专属于那个人的衣服。 所以，从服装猜出风格，对乔半夏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第一张照片就是刚刚一同坐电梯上来的杜芷辛，她穿着白色雪纺连衣裙，微卷的中长发特别柔顺，一双鹿眼中满是娇柔。乔半夏心中不由腹诽，这人啊，果然不能只看外表。 她举着杜芷辛的照片，对红唇女人说：“清纯。” 下面一张照片中的女生穿着红色露肩的紧身裙，身材凹凸有致，眼神很是诱惑人，乔半夏笑着说：“身材很不错啊，性感。” 接下来乔半夏每张照片都只是看一眼就说出答案，不过一分钟，就答完了所有，最后乔半夏还摇头“啧啧”了两声，看着那红唇女人，说：“其实呢，我刚进公司，有人给我颜色我也认了，不过你出题的水平能不能高一点？我记得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员工和公司要相互看对眼了才走得下去，你既然都给我考核了，那我也回敬一个给你。” 49 给你好看（2） 红唇女人明显没有想到乔半夏会跟她对呛，眼里顿时有了怒气，但是她很清楚在工作区有着一群装作讨论问题实则看热闹的员工，如果她现在黑着脸说不，那么好不容易立起来的威信就会降到极点。 就好比一个艺人，在接受采访时被记者调侃，如果她立马垮脸质问那个记者为什么这样，势必会让自己的形象受损，这是艺人和记者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可是如果她放松心态，坦然面对他人的调侃，甚至自黑附和记者，至少在记者看来，这个艺人是必须给好评的。 毕竟也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久，红唇女人很快就镇定下来，她说：“你说得不错，确实要员工和公司双方都满意了这个工作才会做得开心。” 乔半夏环视了办公室一周，入眼的满是天韵公司所出品的电视剧和电影的宣传照，很是大气，而后透过玻璃窗，她看到办公区满桌尽是散乱着的衣服材料，她笑了笑说：“也不耽误太多时间，笔和纸你们这里都有吧？” 红唇女人挑眉说了句“当然”，然后吩咐外头的员工给她送来了稿纸和马克笔，她倒要看看这个被网上说得一塌糊涂的女生有什么本事。 乔半夏踱步到办公桌坐下，桌上很干净，在右上角放了一张沈安安的照片，很是甜美。她悠然坐下，全然不管已经气急败坏的红唇女人。 她微闭着眼睛假寐，靠在椅背上坐了大概两分钟才开始动笔，简单几笔勾勒，一件连衣裙的大致模样就俨然出现。她画得很是随意，裙摆也是破破烂烂，毫无规则。 红唇女人看到这架势，在心里冷冷哼笑了一声。 不过十五分钟，乔半夏拿着稿纸起身，说：“初稿就不必多计较了，肯定还是有瑕疵在的，最主要的是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这个设计的元素是什么。” 红唇女人拿过乔半夏手中的设计稿纸，顿时心里惊了一下。她不曾想到，刚开始那个看上去毫无规则甚至有些凌乱的设计最后竟然成了精品。 那个设计裙身部分是白色，而肩带和裙带，却是不怎么鲜艳的褐色，而乔半夏小心机地把肩带拉到腰身，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背带，裙摆依旧宽大不规则，却在整体风格上显得俏皮可爱。 乔半夏看她不做声，便问：“你不会不知道吧？” 红唇女人掩饰住慌张，她笑了一下，说：“何必要我来说，我的员工就可以回答你。”于是她在门口喊了一声：“秦遇，你进来下。” 进来的是一个梳着背头的年轻男人，皮肤很是白皙，一双眼睛也是炯炯有神，他问：“曦姐，怎么了？” 红唇女人把稿纸递给秦遇，秦遇只是看了一眼就惊叹了道：“哇，这混搭真是完美，曦姐，这是你的作品吗？” 乔半夏看了一眼已然红通着脸的红唇女人，抿嘴笑道：“不愧是曦姐带出来的人，果然是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呢！” 50 你跟我吧！ 秦遇一开始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而后细细一想乔半夏的话，神色霎时有些尴尬，而手里的那份设计瞬间成了烫手山芋，倒是乔半夏伸出右手，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她说：“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请多关照。” 秦遇伸手握住乔半夏的手，顺便把稿纸塞在她的手里，接着向红唇女人微微鞠了个躬，说：“曦姐，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啊。” 待秦遇出去，乔半夏看着那副设计，开口问：“你知道，这套设计适合谁吗？” “不想知道。”红唇女人冷着脸，指着办公区，说，“既然你打算留在这里，那就请听我的安排，现在……你出去工作，别在这里搅乱。” 乔半夏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又环视了整个办公桌一圈，说：“是我捣乱啊……不过这办公室难道不是我的吗？这种风格的办公室我特别喜欢呢，要不然我和哥说一声，让你搬出去，我坐这里？” 红唇女人压抑着的火气顿时爆发出来，刚铁了心要把她撵出去时，祁雨就推门进来，应该说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温曦，你联系得怎么样了？” 听见祁雨的声音，乔半夏很快变了脸色，他没忘记陆兴安和江宁柏都是怎么提醒自己的。 祁雨一进来就看见了乔半夏，顿时喜笑颜开，而碍于温曦在这里，他尽量沉着气，跟温曦说：“杜芷辛的代言谈下来了吗？” 见到祁雨，温曦并没有缓下脸色，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俨然一副主人模样，她说：“联系过了，他们并不想要杜芷辛。我也早就说过了，安安的人气比她的要高，推她出去肯定能行……” 祁雨微皱着眉头打断她：“公司自然有公司的安排，我以为，沈安安的资源已经够好了，现在注重的应该是平衡。如果你想要公权私用，那就真的别怪公司翻脸了。” 乔半夏确实是第一次见处于工作状态的祁雨，要不怎么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气场全开的祁雨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祁雨说完之后也不等温曦做出反应，拉着乔半夏的手出了门。 乔半夏的手心在微微出汗，她停下脚步，挣脱开祁雨的手，说：“我还有事。” 祁雨眼里充满了疑惑与怒气，他问：“你是来这里上班还是受气？江哥让你待在这里的？” 乔半夏看了有些杂乱的办公区，笑了一下，说：“受气倒是说不上，只不过这工作环境确实有点受不了。” 在祁雨这里乔半夏还留了一手，后来到了江宁柏她可一点情面都没留，她说，说好的签约设计师，就是这种待遇啊，我还不如自个儿在街上摆个地摊画图来的自在呢！ 当时江宁柏看着乔半夏因为生气而有些发红的脸蛋，不由笑道，工作室都给你开了，还要怎么样呢？ 可此时祁雨看着眼前面带笑意的乔半夏，想法完全不一样，他再次拉住她的手，语气有些强硬，说：“你别和江哥一起了，到我那里去吧！” 51 这是你给我的 祁雨的办公室在十四楼，比起十六楼的华丽摆设要显得简单得多，除了几个储物柜和一套沙发就没有其他物件了。 祁雨硬是把乔半夏拖了进来，说：“我的办公室很空，再加个办公桌是完全没问题的，你直接到我这里来吧！” 乔半夏哭笑不得，虽然她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祁雨的办公室，但终究还是有一个致命点——祁雨想要亲近的是许子妤而不是乔半夏。 乔半夏最怕的就是在祁雨这里露出什么马脚，从他在自己面前的表现来看，祁雨对许子妤的感情绝对不浅。 “你不是也有自己的工作嘛，我怕打扰你，而且我到时候如果真的设计，这个地方对于我来说，还是有些小。”乔半夏看到橱柜里的玩偶，好奇心大起，她拿起那个玩偶，适时地转移了话题，她说，“这个好可爱，你做的啊？” 祁雨皱眉，直盯着乔半夏的眼睛，他问：“这是你送给我的，你忘了？” 你看，人有时候真的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乔半夏呆愣在那里，好一会儿祁雨才从她手里接过那个玩偶，叹了口气：“不过也是，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你不记得也在情理之中。” 乔半夏干笑了一声没再说话，祁雨将那个玩偶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他虽是嘴上说着不在意，眼里却是藏不住的伤感。 江宁柏后来打电话给乔半夏才让她得以脱身。他说，你来我办公室。 虽然他的语气很是冷淡，但止不住让乔半夏内心对他的感激蹭蹭蹭地往上涨，她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奔到江宁柏身边，寻个安全地角落躲起来。 而事实上，乔半夏也确实待在江宁柏的办公室不走了，她说：“不是我说，那个人太欺负我了，我刚一进门她就给我摆脸色看，谁受得了啊！” 江宁柏摇头，无奈笑道：“人家妹妹前不久被你害得滩了一趟浑水，她没当场跟你翻脸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妹妹？”乔半夏想到温曦桌上的沈安安照片以及她帮沈安安拉资源的话语，不由问，“那个沈安安？” 江宁柏点了点头，乔半夏一听更是趴在了沙发上，说：“那我就更不能下去了，到时候我不得被她大卸八块啊……” “不去就不去吧，反正也不指望你能帮得上什么忙。”江宁柏说完还特地抬头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乔半夏，后者只当做没听见，能做咸鱼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待着吧！ 临近中午，乔半夏撑着下巴看认真批文件的江宁柏，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打在他的侧脸上，带着一丝暖意，让乔半夏不禁吞了吞口水，她说：“该吃饭了，快饿死了……” 江宁柏问她：“订外卖？” 乔半夏本想说不行，可看到江宁柏桌上一大堆的文件瞬间心软。于是下一个画面就成了乔半夏在茶几上吧唧着嘴吃饭，而江宁柏则坐在办公桌前微皱着眉头批文件，如果用相机记录下来，也算得上一副温馨而甜蜜的场景。 很久之后两人再回忆起这一段，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52 她不是那样的人（1） 当然，这种惬意的氛围也没能维持多久，乔半夏就被突如其来的一个“惊喜”给砸昏了头。 江宁柏的秘书急冲冲地跑进来，看到背对着她窝在沙发上睡觉的乔半夏之后明显脚步一顿，她脸上写满了焦急却又不得不放轻脚步。 江宁柏看了乔半夏的背影一眼，随后蹙着眉头和秘书说：“这么慌慌张张的干嘛？” 秘书咽了下口水，大喘着气，她微微降低音调说：“江总，楼下来了很多记者，都堵在公司门口了，至少有十个。” “知道是冲谁来的吗？”江宁柏显然见怪不怪，继续翻看手上的文件，却在听到名字时猛然抬头。秘书说，是为许小姐来的。 江宁柏把桌上的文件收拾好，递给秘书，说：“这个你交给祁总，要他仔细看清楚上面的内容，然后让他来向我解释。”他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鞋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沉稳有力，让人很有安全感。 乔半夏慢慢睁开眼睛，她脑子一片混沌，这是又招惹了什么人？ 江宁柏右拐到了孟新的房间门口，他轻声敲了敲门，随后不等回应就推门而入。孟新也实在没想到江宁柏会卡在这个时间点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关掉游戏界面。 不过这种事情经历多了也就麻木了，就算江宁柏一脸怒气，孟新也是特别坦然，他背靠着座椅，翘着二郎腿，说：“现在网站都挺好的，没有被恶意攻击，所以我就趁着这点时间玩了一下游戏。哎，你别这样看着我，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江宁柏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孟新马上关掉游戏，端正着身体，讨好道：“好了好了，我关掉就是了。” 江宁柏瞟了电脑桌面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说：“乐阳最近在干什么？” 孟新脸色微变，眼神瞬间有些躲闪，他说：“我怎么会知道啊……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天天都待在这里，那里有时间跟别人联系啊……” “把你手机拿出来。”江宁柏的眼神让孟新发怵，讲实话，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江宁柏用命令的口吻跟他说话。 孟新默默地交出手机，在江宁柏拿过去之后，又说：“哥，我跟她没聊过什么，都是一些很普通的对话，她人是很好，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哥。”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宁柏只是把手机拿在手里，并没有翻看聊天记录，他说：“我早就说过，如果她再触碰我的底线，我绝不会饶过她，你以后也要少跟她接触，免得把你带坏！” 孟新低头不语。 江宁柏把手机放在他桌上，看着孟新那委屈的样子，不由得放软语气：“上次在网上闹一闹也就罢了，这次居然让记者堵在公司门口，你姐真的被她害惨了。孟新，你以前最听哥的话，现在哥好生跟你说，你也听话好不好，别跟她来往了。” “乐阳不可能害子妤姐的，你肯定弄错了。”孟新抬头看一眼江宁柏，微微抿嘴，“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跟我说，上一次她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那样做，她最近都在帮她妈妈做生意，哪来的那么多闲心去害子妤姐啊……” 53 她不是那样的人（2） 不管乐阳有没有做，江宁柏心里都认定是她了。他转身离开房间，留下一句：“我养了你多少年，你跟她才认识几天？” 此时，在天韵公司楼下，记者闹哄哄地围在一起，分享着今天得到的消息。 “那个人也真是厉害，这么些天就被他拍到了。”一个短发女生眼神始终注意着公司门口，“不过这许子妤之前真是在M.G.上班？” 另外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生接过话头：“待会逮着她问啊，现在就等她出这个门了，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拦不住她一个。” 公司门口人来来往往，艺人看到这么多记者大多全副武装被工作人员保护着出了门。而等在那里好长时间却一直没能见到主角的记者也有些心烦，说的话也是越来越难入耳。 “那副设计如果真是那个许子妤从M.G.偷过来的，那可真是一场好戏啊！她这一辈子都别想再翻身了。” “呵，连同天韵公司也会被她搞垮吧！” “还有她那个哥哥，任由她做这么多，我都怀疑是她哥哥让她过去卧底的。” …… 江宁柏下楼到门口看到的便是这一副热闹程度堪比五百只鸭子争食的现场，在那些记者当中，还有一些刚入职的，看着缓步走过来的江宁柏犯了花痴，她说：“那个是新出道的演员吗，好帅啊。” 当然，也不乏有识货的人在。见到江宁柏她们马上就冲上去了，之后抛出了一大堆问题。 江宁柏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看着眼前这些昂着头好似嗷嗷待哺的记者，他声音冷淡，不带一丝情感，问道：“等了这么久，估计你们也有些累了吧，我请你们去公司餐厅补充点能量？” 本有些繁杂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之后听到那些记者受宠若惊地声音：“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不累！” 江宁柏笑，那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他说：“那好，就进入正题吧。不知道这次你们是因为什么过来呢？当然，也不是质问，只是这种事情本不应该我来管，今天你们这阵仗着实吓坏了我们公司的艺人，如果说不出个理由，你们看这精神损失费……” 谁能想到，来做个采访竟然还赔上了精神损失费。人群中很是安静，有人欲言又止，却不敢做那只出头鸟。 可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那个刚入记者这一行不太久的女生先开了口：“是我们接到爆料说你们公司的设计师许子妤是从M.G.公司跳槽过来的。” 江宁柏挑了下眉头，说：“这也值得你们来一趟？确实，她之前在那里待过，不过都是年轻任性，硬要跑到那里去受苦。这个问题解决了，请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那记者低头想了想，又说：“其实上个问题不是重点，关键是我们了解到关注度极好的那副设计作品的原作者乐阳也在M.G.公司工作过，这两者联系在一起，不得不让人想歪。而之前乐阳发布一条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才污蔑许子妤的微博，也不得不让人想了解事情的真相，还她一个清白。” 这一连串下来，震得在场的记者是目瞪口呆，江宁柏倒是深深记住她的脸，眯了下眼睛，说…… 54 绝对独家 这一连串下来，震得在场的记者是目瞪口呆，江宁柏倒是深深记住她的脸，眯了下眼睛，说：“你，跟我来。”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那个记者却打了退堂鼓，她看了看周围噤声的同伴，重重地摇头说：“请你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 江宁柏不由笑了一声，直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等了这么久就不想有点收获？” 话挑得这么明白，如果那个女生还听不懂就真的该回小学找语文老师了。当然，除了那个新人，她的同行也听出了言外之意。 眼看着这个采访就要变成独家，那些记者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在江宁柏带着那个女生走进公司大门之前她们扯开嗓子大喊：“江总，我们和她是一起来的！” 江宁柏懒得再做回应，只吩咐保安不要让她们踏进大门半步。 他带着女生到了会议室，很是悠闲地坐在沙发上，而那个女生完全拘束，双手叠在膝盖上，眼睛盯着地板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单独进行采访。 江宁柏问她：“你在下面等了多久了？” 女生呆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说：“大约三四个小时。” “小齐，拿点饱腹的东西进来。”江宁柏吩咐秘书，而后跟那个记者说，“你之前说想了解事情的真相，我不是很懂，要不你重新再跟我说一遍。” 那个记者的心猛然一跳，却又刚好看到小齐放了一袋零食在茶几上，她不禁咽了下口水，不知道是被江宁柏的语气唬到还是被零食馋的。 她默默移开自己的视线，手指不安的揉搓，她说：“你知道上次许子妤抄袭的事情吗？” 江宁柏沉吟了一声，回答：“我公司的人，出了什么事我当然知道，不过，你这话说得太绝对了，什么叫许子妤抄袭呢？” “在门口的时候你也承认了，许子妤之前确实在M.G.工作过，”女生依旧不敢直视江宁柏，低头分析道，“她在M.G.工作不到二十天就辞职了，在这期间M.G.就只有与天韵公司的一个合作，合作完了以后许子妤就一直没有去公司，而且她在M.G.公司担任总监的职位，想要动什么手脚实在太简单了。” 如果不是知道事实，江宁柏几乎都要被她带沟里去了，他轻笑了一声，说：“哦？她是总监这种事情你们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女生霎时噎住所有话头，也确实，江宁柏的关注点实在太过于独特。 他说，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知道的是真相，那就不存在所谓的真相了。 那个女生显然没有听懂，江宁柏眼里显现出一丝笑意，说：“我也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个真相吧！那件作品是我父亲设计的，从未发表过的，我们也是很惊奇，我父亲都没说自己女儿抄袭呢，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竟然跳起脚来说那是自己的作品。噢，你可能不知道我父亲是谁，那你回去好好搜查一下吧，绝对是个惊喜。” 女生点了点头，脑子一片混沌，在纸上记录下刚才江宁柏所说。 “这可是绝对独家啊，你一定得好好报导。”江宁柏笑。 55 未免太过依赖 江宁柏回到办公室时乔半夏已经深深入睡，他脚步轻轻，生怕吵醒了她。 在办公桌上，放着一叠文件，是他让秘书拿给祁雨的那份合同，除了封面，其他都被改得一塌糊涂。他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拨通内线跟秘书说，让祁总上来一下。 过了大概十分钟，祁雨才慢吞吞地上来。他探头进来，看到乔半夏睡得香甜，脸上的表情不由放松了一点，随后不是很耐烦地和江宁柏说：“我先前来的时候你没在，这下又要我专程跑一趟，真是……我也是很忙的，你赶紧说完让我下去。” 江宁柏让他坐下，深呼吸了一口气，说：“你来公司之前你爸都同你讲过和其他公司合作的基本原则没有。” 听到这话，祁雨明显一愣，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却在眨眼间消失不见，他冷笑了一声道：“他哪里有时间教我呀，不都在提拔别人家儿子嘛？” 江宁柏把合同翻开，手指头抵在纸上，说：“你签合同的时候能不能仔细看看那些条例，别被人坑了还跟那傻乐呵，一点都不知道反省。” “是吧？”祁雨心里那一口气很是憋得慌，他把合同从江宁柏手上抢过来，“我也觉得我挺傻的，什么东西都可以被你抢走。” 他将手中的合同撕成两半，随后扔在办公桌上，眼里满是怒火，他吼着和江宁柏说：“既然这么不满意，那还留着干什么呢？毁掉啊！” 乔半夏被这声音吓得一抖，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她翻了个身，睁开眼便看到一脸生无可恋望着祁雨的江宁柏。 一觉醒来，乔半夏的声音还有些嘶哑，她说：“你们搞辩论赛啊，这么激烈。” 江宁柏眼里的无奈瞬间化成了笑意，可祁雨的怒气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更盛，他转身，双眼通红地看着乔半夏，声音低落，他说：“你不愿意待在我那里，却可以在他这里睡得这么沉……你以前不是跟我说，不会再理江宁柏的嘛，为什么现在又跟他相处得这么好？” 乔半夏懵着一脸求助江宁柏，后者轻轻地摇了摇头。她起身往祁雨那儿走，却因为突然的晕眩而不得不停下脚步。祁雨依旧只是在原地冷眼看着。 等那眩晕过去，乔半夏才又直起身体，她说：“我不太记得和你说过什么不会再理江宁柏的话，毕竟，他是我哥哥，我怎么可能不跟他好好相处……祁雨，你有时候确实太任性了。” 本来双方对峙到了现在却变成了三方对峙，而自己一下子成了被围攻的那一方，祁雨怎么能不生气。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乔半夏，不再说一句话，冲出了门。 乔半夏心里也是闷得慌，她很想知道，许子妤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江宁柏看着她微蹙着的眉头，安慰她说：“你放心，祁雨再生气也不会记恨许子妤，这小子从小到大谁也不亲，就和她好。” 乔半夏叹了口气，说：“我只是觉得，祁雨对许子妤，未免太依赖了些。” 56 被推上风口浪尖（1） 后来，乔半夏才明白，祁雨那并不是依赖，而是一种近乎变态的爱。 在回雅苑的路上，乔半夏突然想起江曜之看见把自己送回江家的那个司机时的反应，她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江宁柏：“你知道祁旭和许子妤是什么关系吗？” 江宁柏想了想，随后眉眼弯弯，虽然在微笑，却显得寒意逼人，他冷着声音说：“生死之交。” 乔半夏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无奈道：“听你爸的语气可不像是生死之交啊，我还以为他曾经坑过许子妤呢，你爸一再强调让我离他远一点。” 江宁柏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之后轻轻叹了口气，他说：“说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许子妤高中的时候，和他一起去爬山，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但许子妤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对祁旭是敬而远之，我爸自然对他印象不大好。” “既然许子妤都不愿接近他了，那你为什么还让他当我的司机？”乔半夏低头轻声一笑，尽是讽刺。 听到这话，江宁柏把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他的声音有些缥缈：“对不起……有些事情我需要查清楚。” 是吧，她果然只是一个替身而已。他把她推向危险之后所做的一切不过都只是为了许子妤的安危罢了，她又何必自作多情何必心动呢？ 所以当第二天那个新闻稿出来时，她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几眼，并没有多做评价。它依旧还是在网上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才一个月不到，这个话题就连续上了热门榜好些次，有些人早就已经厌烦，可也挡不住大多群众看到真相之后的震惊——乐阳微博底下的评论破了十万。 在这次事件所波及到的人当中，只有乐阳的微博被曝光了出来，当然，她也是这件抄袭事件的源头。 此时，正在集市忙乎的乐阳并不知道自己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她将煎饼仔细地套好包装，递给等在小摊前的客人，之后笑意盈盈，她说：“好吃的话以后多来吃哦。” 其实，谁不是为了生活而在奋力打拼呢，她承认，之前确实是动过一些小心思，可在江宁柏上门警告和孟新一再劝告之后她决定脚踏实地的重新开始。她也有梦想，可她清楚，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实现梦想。 比起她，乔半夏无疑是幸运的。 江宁柏拿了一把崭新的钥匙给乔半夏，说：“你的工作室，离这里不远，待会儿让小齐带你过去。员工的话，先从这里安排点人过去，等你慢慢适应了再招人进去吧。” 乔半夏接过，钥匙放在手里沉甸甸的，她垂着双眸，看不清表情，声音淡淡地说：“好。” 她跟着小齐离开天韵时，正巧碰见了那个红唇女人。乔半夏踏着高跟鞋目不斜视，只当做没见到她，抄袭事件已经被澄清，她就不信那个女人还能拿她怎么着。 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温曦还是叫住了她，乔半夏顿住脚步，一个优雅的转身，随后扬了扬手上的钥匙，说：“不好意思啊，我并不是这个公司的员工，所以，你别再来跟我较劲了。” 温曦从包里拿出一封包得严严实实的信，她缓步上前，将信交给乔半夏，说：“我没那闲工夫找你麻烦，你也不必要满身带刺的跟我说话。这是我妹妹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很重要，你一定要拆开看。” 沈安安写信给她？乔半夏也是怎么也想不到。 她盯着那封信看了一阵，终于在温曦耐心耗尽之前接了过来，她说：“不会是什么恐吓信吧？” 温曦微扬嘴角冷哼了一声，说：“我也希望是。” 57 被推上风口浪尖（2） 江宁柏为她准备的工作室竟然是一个单独的房子，外观是小别墅的样式，在大门右边，挂着一个小小的牌子，乔半夏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就随着小齐的脚步进了屋。 小齐带着乔半夏将整个屋子都看了一遍，屋子里设备很是齐全，设计该有的东西都没有少，而且房间的大小也很适宜，乔半夏在心里盘算着每个房间都该怎么利用。 小齐走在前边，时不时地停下脚步转身和乔半夏说话：“这是江总跑了很多个地方才定下来的，他说小姐你喜欢安静所以特地选了这个屋子，而且江总为了昨晚就能买下它推了好多业务呢。” 江宁柏这样一做，果然显得他是个情深义重的好哥哥。 可如今在乔半夏心里，这点行为却是激不起一点水花，她轻笑一声，说：“哦，那就真是要谢谢他了。” 小齐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江总对小姐真的算很好的了，所以……” “所以我应该识相点？”乔半夏看着小齐，目光如炬，“你这秘书当得可真是好，连老板的家事都管起来了，要不我和我哥说一声，把你娶进门算了？” 其实乔半夏平常真算不上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但她始终有自己的原则，不该你管的东西，你就少去插手。更何况，对方还挑了一个她心情并不美丽的时刻。 小齐当时也被乔半夏这话吓到了。在江宁柏面前，她至少是个能干的人，交给她的东西不管多难多紧急，总是可以完成得毫不拖泥带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见到许子妤，她的心就一直提到了嗓子眼，丝毫不敢怠慢。 乔半夏看了脸色有些苍白的小齐，也明白自己那话说得有些重，于是又默默岔开了话题，她问：“那这边是马上就可以搬进来了，还是要过一段时间？” 两人此时并排走着回到了大厅，小齐依旧是笑着，不过那笑里却是带着一点心酸，她说：“这边还要装修一下，嗯……江总说，看你自己的意愿，想装修成什么样子，都按照你的要求来，” “其实这样就挺好的，有那种复古的感觉，”乔半夏看着四周还没有刷漆的墙壁，随后指着摆得整齐的设计台和模特展示架，说，“装修的话就不用了，况且这些东西都摆好在里面了，再搬动的话怕它们会被损坏。” 小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之后直接回了公司。 乔半夏独自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微闭着眼睛，她在想，这个地方是江宁柏为自己置办的，还是为失踪这么多天毫无音信的许子妤准备的。不得不说，她确实要比其他人的起点高，可也不安稳得多，谁知道哪一天，正牌大小姐许子妤突然回来，然后把她狠狠地打回原形。 到时候别说是梦想，她估计什么都不剩了。 她坐了很久，终于想起沈安安拖温曦给自己的信。信封上工工整整的用黑笔写着“乔半夏亲启”，乔半夏哭笑不得，慢慢将信封撕开。 在信的开头，写着：总监，你好。 58 被推上风口浪尖（3） 乔半夏看完整封信，心都颤抖了。 信并没有署名，但从那口吻和身份，乔半夏也能看出它的主人并不是沈安安，而是温然。 信封里头唯一一张白纸被写得满满当当，温然的字写得非常秀气。 她说： 总监，你好。因为觉得你已经忘了我所以就没有说名字的必要了。你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回公司了，我也是前几天才得知你离职的消息，真的感到非常可惜，我们公司的人都特别喜欢你。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在知道你已经去了天韵之后我也非常替你高兴，我姐姐常跟我说天韵有多么多么好，所以我一直都把那里当成我的终极目标，等我以后有能力了一定也要去那里，总监你一定要等我哦！ …… 不知道你去那边了之后会不会想我们呢？我们可是每天都会谈起你呢，你走了之后来了新的总监，很不好说话，经常凶我们。副总监被派到杭州分部去了，听说是她自己申请的，应该是因为男朋友吧！还有司冉啊，在你离开公司以后她也有好几天没来公司了，新总监说她这样算自动离职，我给她打电话也总是占线，一直联系不上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是司冉最好的朋友，肯定可以联系到她，我就是想知道她最近过得好不好，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她给我回个电话？我真的很担心她…… 这个信是我拖姐姐递给你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的到。拜托你看到信之后给我回个短信吧！ **** 乔半夏一直不知道的是，司冉竟然也有好长时间不去公司了。自从踏进江家这个圈子之后，她就不敢再和司冉联系，就连司冉打电话过来她也是一直拒接。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也许是怕心里的那最后一道防线倒塌吧，毕竟她只剩下友情了。 可是她这种方法，现在看来却是愚蠢之极。 在离开公司的前一天，司冉喝醉久之后凑在她耳边说的话还深深地印在她的心里：半夏，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信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浸湿了上头的字，她拿出手机，拨打了司冉的号码，可从耳机里传来那一声声冰冷的女声着实让她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压到她喘不过气来。 她终于明白，司冉当时联系不上自己的焦虑和烦闷。 空荡荡的屋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系统自动回复的声音，乔半夏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显得无助而又孤独。终于，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拨通了一个存了并没多久的号码，她说：“来接我一下。” 那头轻笑了一声，声音慵懒却富有磁性，他说：“大小姐终于想起我来了啊，保证马上就到。” 此时，舞隆天桥的集市，司冉所在的小摊被围得水泄不通。如果是平常的小贩，肯定得笑得合不拢嘴，可放在如今的司冉身上，却是躲都来不及。 人群中传来一个女生的尖尖声音：“我看过她照片，这绝对就是乐阳啊！” 59 被推上风口浪尖（4） 乐阳将头上的帽子使劲压低，不敢让她们看清自己的面貌，她以为这样掖藏着至少能躲过今天。 有一个小男生拿着钱从人群缝隙中钻了进来，完全不在乎后头的拥挤，他双手抓在小摊的边缘上，探了一个头出来，一双纯净的眼睛直盯着小摊上的煎饼，他咽了下口水，说：“姐姐，我要一个煎饼。” 乐阳应了一声，手抖着从摊上夹了一块饼。可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做得下去生意，从小男生身后伸出了一只手，将乐阳手里的饼狠狠拍飞，之后拿着手机飞速拍下乐阳惊讶的面容。 那个始作俑者恶狠狠地说：“你这种人也是恶心到头了，拿着别人的作品说是自己原创的，害得我家安安受到那么多人参！” 其实有些事情真的只需要一个导火索。看到有人带头抨击乐阳，那其他那些本心怀恨意却不敢动手的人也会随之而来。现场终于还是陷入了一片混乱。 那个小男生被挤在人群和小摊之间，一点也动弹不得。乐阳用手挡着脸移动到外围，蹲下身子将小男生护在怀里，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迫切地希望城管能够快点来。 乐阳跟小男生说：“姐姐今天做不了煎饼了，等以后你再来，姐姐给你做很多好不好？” 小男生抬头看着她，一双眼睛里头满是无辜，而后他露出笑容，轻轻点头。 此时，在市中心，有一辆车子往郊区方向疾驰着，车上人焦急不已，一直催促着司机开快点，那人正是乔半夏。 祁旭踩着油门，把着方向盘，他问：“许小姐什么时候认识了郊区那边的人？” 乔半夏拿着手机拨打着司冉的电话，在听到系统提示之后又挂掉，这个动作重复了很多遍，她眼里没有任何波动，声音很清冷：“这与你有关系吗？” 祁旭明显愣了一下，他干笑着缓和气氛，说：“也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在快要到达目的地时，乔半夏下了车。祁旭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顺着一段熟悉的林荫路，乔半夏来到了司冉家门前。她深深吸了口气，手指在透着凉意的门铃上轻轻地按了下，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屋里传出说话声。 是司妈妈的声音。乔半夏心里的那颗石头也算是找到落脚点，却没想到在司妈妈时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司妈妈鬓角的头发白了很多，眼角的鱼尾纹也深了许多，而那双本满是笑意的眼睛现在却是毫无精神。 看到乔半夏之后，司妈妈勉强地扯开嘴角，早已干裂的嘴唇此时也渗出了血，她说：“半夏来了啊。” 乔半夏随她进了屋，屋里本来满满当当的家具如今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几把椅子和一台电视机。她颤抖着声音问：“这是怎么了？” 司妈妈搬来了椅子，让她坐下。随后擦掉即将落下的眼泪，说：“司冉她爸癌症，家里的东西都给变卖了。” 所以司冉发的那条短信是为了给他爸出医药费吧？ 乔半夏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和气氛，倒是司妈妈，她轻笑了一声，说：“真是，你来了都没办法好好招待你。” 乔半夏赶紧摇头，她压抑着声音，说：“对不起……之前司冉一直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接，如果我知道……” 世界上有后悔药的话，得多少钱才能换来啊？ 多少钱都换不来。 乔半夏赶到医院时，在大门口正好碰见了满眼通红的司冉。 60 还有吗？再来点！ 司冉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纸袋子，她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就算是穿着羽绒服在人群中却也还是显得瘦弱，在人群中更是显得很是弱小。她头发有些散乱地披在肩上，在医院门外的那条阶梯上穿过人群往下慢慢地走。乔半夏站在阶梯下看着她慢慢向自己靠近，却一步也不敢靠近。 最后还是司冉停留在她的面前，她说，你来了。 乔半夏再次红了眼眶，司冉的嘴角却始终含着笑意，眼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怨艾，她将手提袋递给乔半夏，说：“喏，你帮我提着吧。” 这很像多年以前她们一起上下学的情景，司冉把手上的东西塞在乔半夏手里，抬头看着天空伸了个懒腰，脸上满是笑意。 只是，场景换成了医院而已。 司冉最后没有问乔半夏为什么不接自己的电话，也没有问乔半夏为什么来了这里，她像往常一样，挽着乔半夏的手跟她说最近遇到的事。 包括她的爸爸患癌症。讲到癌症这两个字时，司冉微微抿着嘴唇，明显在压抑着自己的真是情感，她说：“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我爸也是劳苦命，做了大半辈子事情，却还是败在了……癌症上。” 乔半夏问：“我能不能帮上忙？” 司冉摇头，手指却一直在使劲抠着手掌，她说：“我拿了你那么多钱，这人情已经够我还了。” “那本来就是给你的，”乔半夏反手挽住司冉的手臂，“而且，我在你家住了那么长时间，也算是半个女儿了吧？自己的家人有事，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自己的家人有事，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这句话一直被司冉记在脑海里，也终于有一天，在乔半夏陷入深渊时，她将这句话又还给了她。 乔半夏为司爸爸交清了所有的医药费，之后又将身上带的那几张银行卡都给了司冉，她说：“你让我真正帮忙吧，我也什么都做不好，正好身上带了些钱，就先给你吧，等不够了再往我这里拿。” 在两个人离开医院时，被困在人群之中的乐阳也终于被解救出来。 微博上的热门话题早已被乐阳霸占，满屏都是乐阳蹲在抱着一个小男生的照片，她的帽子早已经被人拿掉，头发被抓得很散乱，一双大眼睛看着镜头很是无助。 与乐阳相熟的摊贩不仅没有出手相助，却是趁着这大好时机做起了生意，那人拿着一篮子青枣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扯开了嗓子吆喝，也是没见到他平常这么积极过。 在那人再次开口时，他手中的篮子却被抢走。一个顶着鸡窝头的男生往他手上放了一百块钱，说：“我全买了。” 在他感叹今日真是遇到有钱人的时候，却见到那个男生将枣子一把抓着扔向人群，嘴里喊着：“我去你妈的，真是闲出屁来了！”那小摊贩顿时就傻了，之后迅速反应过来，上前拦住他，说：“哎，小伙子，这是吃的，吃的。” 鸡窝头男生又往人群里狠狠地扔了一把，终于停下手来，他狰狞着脸把篮子往小摊贩面前一伸，说：“还有吗，再来点！” 61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那小摊贩连忙摇头，鸡窝头男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把篮子往人群中一扔，气势汹汹地直接往里头冲了进去。 他力气大得很，一路将挡在面前的人往旁边一掀，硬是让他给走出了一条小道来。他跑到乐阳面前，将她扶起，急切地问：“没事吧？” 乐阳不忘双手护着那个小男生，看着那人微微摇头，随后眉头不禁蹙着，她问：“孟新，你怎么来了？” 孟新咬了下下嘴唇，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转身将她护在身后，看着面前吵闹的人群和一直用镜头对着自己的手机，他笑了一声，说：“也不知道你们是为谁而来的，这么激动，估计当事人都没有你们这么在乎吧。看你们能做出这么过激的行为来，说明智商也就停在了小学那个阶段，想要跟你们讲道理也是讲不通的了。那我就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如果一分钟之后，还有谁没离开这里，就跟我等着我采用法律手段吧。” 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你谁啊，还法律手段呢，看你这打扮，应该和这摆摊小妹是青梅竹马吧！” 说话的是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妹子，孟新将手揣进口袋，稍稍低头，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而后他抬头紧紧盯着她，眼神犀利而冰冷，声音很是不屑，他说：“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看穿着打扮来区分等级的人，今天既然是你挑起来的，那我也没所谓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你身上那件羽绒服应该是森马四年前的旧款吧……还有，看你早已晕掉的眼妆，也不难猜到你用的化妆品平均应该，不超过一百块钱？” 那个女生眼瞅着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她低着头，掩饰着已然涨红的脸蛋。而孟新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声音沉着，带着一丝专属于变声期的嘶哑，他说：“齐姐，是我。你喊我哥派几个人过来一下，嗯……在舞隆天桥这边。” 挂了电话之后，他挑了下眉头，说：“只有六十秒时间。” 人群最终还是熙熙攘攘地散了，他后来帮乐阳收拾已经面目全非的小摊，脸上一副“所有事情包在我身上”的表情，跟她说：“你别担心，我哥派来的人马上就到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想办法，你以后也别摆摊了，好好找份工作吧。” 乐阳低着头将煎饼一个一个装进了篓子，没有搭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江宁柏派来的人也确实来得比较快，不过与孟新想象中的精英不太一样，他们全都穿着黑色西装，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看到孟新之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扛起他就走。 孟新也是没有经历过这种“奇耻大辱”，一双脚使劲蹬着，可越是用力，腰上的那一双手就越是将他束缚得紧，他后来放弃了挣扎，而乐阳也是眼睁睁地看着孟新被三个大男人给扛着离开。 后来，在天韵公司的二十楼，江宁柏看着跪在地上却一脸桀骜不羁的孟新，慢慢踱步到他跟前，轻声说：“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62 谁说我是为了她 “你知道错了吗？”江宁柏冷声问他。 “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且我早就说过乐阳没有做过那些事情。”孟新手紧握拳头，垂着眼眸，他说，“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人，我见到她被别人欺负我也会出手相助的！” 江宁柏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很是优雅惬意，他冷笑一声，说：“你是越长大越不带脑子。” 直到所有人都已下班，孟新依旧跪在江宁柏的办公室。那时乔半夏刚从司冉家赶过来，她接到江宁柏的电话，说是要马上回江家一趟。 一进门就看到挺直着背跪在办公桌前的孟新，她惊讶了下，问：“这是怎么了？” 江宁柏刚要数落他，却见乔半夏将孟新扶起。他的腿早已麻痹，如果不是江宁柏在这，估计他早就已经偷偷溜跑。孟新先是看了一下江宁柏的眼色，见后者并没有出言阻止，赶紧借着乔半夏的力量踉跄地站了起来，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乔半夏又问了一遍：“你这是怎么了？” 在乔半夏面前，孟新乖巧得很，他拨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说：“我做了回好人，本想着哥会表扬我呢，却没想到被罚跪了那么长时间。” 乔半夏扭头看江宁柏，后者微微撇了下嘴。她接收到信息，只拍了下孟新的肩膀，说：“你跟我说，我帮你主持公道。” 她本想着听个笑话，却在孟新讲得投入时，不由皱起了眉头，她问：“你说乐阳？” 乐阳被欺负？乔半夏怎么想也没猜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她以为网络上的事情再怎么闹也不会扯到现实生活中来。况且，在乔半夏内心乐阳并没有做错过什么，她一直愧对于乐阳。毕竟在她看来，那副设计就是乐阳所做。 在去往江家的路上，江宁柏眼见乔半夏一言不语，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转头看她，幽深的眸子望进她眼里，他说：“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我会解决的。” 乔半夏笑：“你所说的解决办法就是不断地找人打压她？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生，哪里值得你用这种手段？” “不值得，我也没做。”江宁柏觉得好笑，他说，“你认为那些人是我喊过去的？所谓人在做天在看，该遭到报应的总会遭到报应。” 也不晓得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乔半夏心口一闷，她微抿着嘴唇，扭头看向窗外，好久才出声：“去江家是要干嘛？” 江宁柏猛踩了一下油门，超过左边那辆疾驰的车子，他说：“我爸知道许子妤失踪的消息了。” “所以你要带我过去，安他的心？”乔半夏看着他的侧脸，不见那双眸子也显得柔和许多，“我真是想不通，你对许子妤到底是什么感情。说恨，你为她又做了那么多，一点都不让她受到伤害，可是说爱，为什么她失踪了你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还向外界一再隐瞒她失踪的事实？” 江宁柏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微微垂眸，说：“谁告诉你，我做那么多是为了她？” 63 连呼吸都算是浪费资源 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罢了。 刚进江家门，乔半夏就被江曜之的热情给吓坏了。他冲上前来硬是拉着她的手左右看了好几遍，终于放下心来了之后才说：“真是吓死我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爸爸可怎么办啊！” 乔半夏看着用力抓住自己手臂那双满是老茧的双手，她笑了一下，说：“我这不是没事嘛。” 江曜之牵着她进屋，江宁柏随着他们一同进去，看着乔半夏的背影微微出了神。 通关玄关，乔半夏进到客厅之后就看到好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角落里，很是严肃。这场景顿时让她心里忐忑不安，加之想起江宁柏在车上说的那句话，她更是坐立不安。 待了还没到十分钟，她就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江宁柏，咽了咽口水，说：“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要不我先走吧。” 江曜之看她脸色苍白，哪里放心得下，他用手背探了下她的额头，轻声问道：“有什么事情，爸爸叫人帮你解决就是，这大晚上的，你就别想着往外跑了，好好在家休息。” 她偏头躲过江曜之的手，随后看向江宁柏发出求救信号。后者看到之后轻轻挑了下眉头，喝了一口茶，之后靠在沙发上，惬意得很，他接过江曜之的话头继续说：“我也觉得，都这么晚了，还去哪里啊？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有什么事情是非得今天完成的啊？” 乔半夏使劲瞪着江宁柏，各种眼神暗示，而后者却是不为所动，与她对视着。江曜之看到这阵势，哈哈大笑，他说：“前一段时间看你们兄妹和睦相处还有点不适应，现在这感觉还真是有点像以前的味道。” 乔半夏微微一愣，原来许子妤和江宁柏是这样相处的？而后又听江曜之叹了口气，说：“都好多年啦，能再见到你们兄妹俩在一起，不管是笑着也好，吵着也罢，我这个做爸爸的都是开心的。” 江宁柏终于偏过头去，不再看乔半夏。 眼看着气氛冷了下去，江曜之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他说：“老爸要回房休息了，不打扰你们俩聊天了，你们也要记得早点休息。” 江曜之上楼后在客厅里站着的那些男人依旧不为所动，乔半夏看在眼里实在瘆得慌，总觉得自己已经被看穿，她拍了拍江宁柏的手，随后指了指楼上。 在楼梯走道上，她站在高一层的阶梯上，问江宁柏：“为什么不让我离开？” 江宁柏看她，眼神冷淡，却在下一秒又满含笑意，他慢慢靠近她，凑到她耳边说：“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晚上，乔半夏躺在许子妤的床上如何也睡不着，她闭眼之后满脑子都是许子妤来报复自己的画面，两张同样的面孔在自己眼前交替出现，让她怎么也不得安宁。 她干脆亮着灯，躺坐在床上玩起了手机。微博一刷新，她就看到乐阳几分钟前发的一条新消息。 “恐怕我连呼吸都可以被看成是我在浪费资源吧……” 乔半夏心头一惊，立马穿好衣服出门…… 64 都不过是在讨生活而已 江宁柏刚好拿着水杯从房间出来，见到形色匆忙的乔半夏，不由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他们两个的房间相对着的，乔半夏可以清楚地看到江宁柏脸上的愠怒，可是她现在并没有任何多余的精力去在乎他的感受，她往下跑着，踩得地板“哒哒”作响，江宁柏喝了一口茶，说：“你走路过去？” 乔半夏果然停下脚步，她的脑子确实有些过度迷茫，也多亏被江宁柏这句话给及时地敲醒，她说：“那可不可以麻烦你送我去乐阳那里？” 江宁柏一听这话，不由挑了下眉头，他靠在墙上，慵懒惬意，声音也性感无比，他说：“如果不呢。” 当一个人心急如焚时，是容不得别人跟自己开玩笑的，况且，乔半夏从来都不喜欢强求别人，她耷着眼皮，声音轻轻，听不出任何情绪，她说：“那就不麻烦了。” 她独自出了门，屋外凛冽的寒风吹得她的眼睛隐隐作痛。江家别墅在市中心，想要在这里拦辆的士并不难，可关键是，她连乐阳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毫无头绪。 后来，她想起今天孟新在办公室说的话——乐阳被欺负，我把她给救下来了。 没有半点犹豫，她拨通了孟新的电话。过了很久那头才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说：“谁啊？” 乔半夏在街边走着，灯红酒绿的夜场让她不禁想起在洛杉矶的那段颓废的日子，那段没有人陪伴的孤独生活，眼睛被风吹得红了，她伸手揉了揉，声音沉沉，她说：“乐阳的地址告诉我。” 本来还满是睡意的孟新瞬间精神满满，他先是喊了一声“子妤姐”，而后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他说：“乐阳她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事情，哥不相信他，你还不相信她嘛，你和她不是在一起工作过吗，你不清楚她的为人？” 为人？乔半夏确实没什么好评价的，只是作为曾经的上司，乔半夏觉得自己有义务有责任去关心她。 乔半夏吸了下鼻子，想起乐阳发的那条微博，心里头更加憋得厉害，她说：“我相信乐阳，我只是怕她出事，你告诉我地址。” 孟新沉吟了很久才告诉她。 就在乔半夏记下地址准备打车过去时，有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自己跟前。这是江宁柏的车，乔半夏熟悉得很。 “上车。”江宁柏摇下窗户冷声道。 要是以前，乔半夏或许会傲娇一下，毕竟这个人几分钟前还拒绝过自己。可是现在她却顾不得其他，立马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在舞隆天桥，”乔半夏看他，“你知道吧？” 江宁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个夜晚对于乔半夏来说实在太长了，在路上，她一再询问江宁柏还有多久，江宁柏只说快了，毫无声息将车速提到最快。 舞隆天桥早就已经陷入黑暗，街边的小商铺也早早的关了门，那几栋破旧的楼房也只是零星亮了几盏微黄的灯。乔半夏心里被刀子狠狠割了一下，跟着江宁柏的脚步往前走。 周围很黑，也安静得可怕，从那草丛里传出几声异响，乔半夏不由抓住江宁柏的衣袖。江宁柏脚步一顿，随后轻轻将乔半夏有些微凉的手握住，牵着她往乐阳家走。 江宁柏的手其实并不温暖，却让乔半夏心里踏实得很。 在乐阳家楼下，江宁柏隐隐约约看到楼梯口坐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女生，她斜靠在墙壁上，手里拿着一罐东西不时地往嘴里倒。 江宁柏停下脚步，扭头跟乔半夏说：“有时候，你真是善良得可怕。” 人家根本就没有要死要活的，甚至还在那酌酒，特别悠闲自在。可江宁柏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当一个人寻不得死时，她总要做点什么去发泄心里的情绪。 乔半夏见到乐阳那一瞬，心里头闪过无数个画面，都与在洛杉矶的自己重合。那时候她和陆兴安断开联系，被同学欺压，父母不闻不问，所有的压力一并向她袭来，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要一死了之，却又无数次地警告自己，不能死。既然得不到，就不要妄想，既然被别人踩在脚底下，那就让自己变得强大！ 她双眼朦胧，声音略微嘶哑，她跟江宁柏说：“我自己过去，你回车里等我就好了。” 江宁柏没有做声，而是慢慢松开乔半夏的手，看着她离乐阳越来越近。 乐阳显然没有想到乔半夏会来这里，她愣了很久，随后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将自己的眼泪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她说：“我不是都道歉了吗？为什么还要来针对我？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哈哈这个世界啊，对我们这种人总是不公平的。” 乔半夏在乐阳身边坐下，毫不见外地从地上拿起一瓶酒，她拧开后笑了一声，说：“不知道你在喝酒，所以就没准备点什么，要是有什么下酒的东西就好了。” “这可不是在饮酒，”乐阳拿着酒瓶直接往嘴里倒，说，“这是酗酒。” 乔半夏也学着她的模样喝了一口，瞬间被辣得皱眉，她看了一眼乐阳侧边摆着的那几个空瓶，又慢慢地试探的喝了一小口，她说：“其实我以前也酗酒，在洛杉矶的时候，说实话，一个中国人在国外是怎么也不会受到优待的，那时候我的同学们啊，想着各种方法整我，呵，那时候家里也不管，朋友……也不在身边，没有人说话，只得一个人默默承受。” 乔半夏眼角流了一滴泪下来，乐阳听得入神，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乔半夏又喝了一口，轻声说：“在失去所有支撑力的时候，我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每天难受的时候就会喝酒，我以为，只有酒才能救我。” 乐阳眼眶早已红通，可她最终还是低头轻笑了一声，说：“你那是富贵病，和我们这种穷到骨子里的人不一样，要是我像你这么脆弱，估计早就已经死上千百回了。” “穷和富有什么区别，”乔半夏低头，一滴眼泪掉落在地上，形成一个水圈，却瞬间被地上的泥土吸干，她说，“都是在讨生活。” 65 我还信任你 “怎么可能没有区别呢？”乐阳扭头看乔半夏，嘴上满是嘲讽的笑，“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没有区别？你看你，从国外回来就可以直接当上总监的位置，而我呢，只能从最底层开始做起，出事了，你有家里人帮你扛着，而我，不被家里人打死骂死就算不错了。现在你穿得鲜亮，来同情我这个连饭都吃不起的人，这不是区别是什么？” 乔半夏悄悄擦掉自己眼角的泪水，她抬头，与乐阳对视，随后微扬嘴角，眼里的光芒很盛，她说：“我承认，我的家庭给我带来了很多机会，但那并不代表我没有努力过。乐阳，人这一生，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自己，我还是那句话，我很看好你，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能力。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能把握住吗？” 乔半夏明显看到乐阳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可最后还是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她说：“我知道你已经被M.G.辞掉了，现在你连自己都保不住，怎么有余力管我？” “为什么一定要在别人手下做事，”乔半夏拉住乐阳的手，“我们开自己的工作室。” 乐阳看着她，有些难堪，随后躲避掉乔半夏的注视，她问：“你还信任我吗？” 乔半夏点头，回答：“我信任你，同时我也希望，你可以信任我。” 在回去的路上，乔半夏始终偏头看窗外掩饰自己早已红肿的眼睛，而江宁柏也是一言不发，可是他知道，有一些东西在他心里正悄然发生改变，或是变得更加根深蒂固。 这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如今被他掌握在手的利用道具后来竟然成了自己心头永远拔不掉的刺，成为他人肆意伤害他的武器。 江宁柏没有再去江家，而是把乔半夏送回了雅苑，他弯弯笑眼，轻声说：“好好休息。” 一打开门就有一股清新花香扑鼻而来，让她心情瞬间轻松了不少，进客厅之后也没见小茵，一片寂静，乔半夏以为她已经睡下了，于是直接回了房间。 一直到踏踏实实地躺在床上，乔半夏才感觉自己这颗心终于回了原点，露出这几天最真实的一个微笑，终于如释重负。她从包里拿手机时摸到了一张硬硬的纸，随后她意识到，温然早就被自己抛在了脑后。 她又仔细看了一遍那封信，随后哭笑不得。温然在信中并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却在最后一再嘱咐乔半夏，联系到司冉之后一定要给她打电话。 这电话，是打还是不打，乔半夏并没有犹豫太长时间。 温然那头很吵，可接通电话的下一秒她就换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她声音甜甜的，让乔半夏不禁想起那个总是在自己面前红脸的女生，她说：“请问你是谁？” “乔半夏。”乔半夏顿了一下，又说，“或者许子妤。” 温然先是尖叫了一声，随后那声音戛然而止，就在乔半夏以为温然挂断电话时，那头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温然说：“我以为我姐骗我的，这么久了都没联系我！怎么样，司冉找到了吗，她怎么样？为什么她没有给我回电话啊？” 面对她的这一连串问题，乔半夏只得长话短说：“她家里有事，所以去不了公司，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就会联系你的。” 温然软软地应了声“好”，让乔半夏心里痒痒的，嘴角不禁弯起了一个角度。如果所有人都能像温然这样单纯而美好，那该多好啊。 可乔半夏明白，在这个利益横生的社会，不是你利用我，就是我欺骗你。就算是见到一个无条件为你的，也要在心里琢磨好些天，那人到底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江宁柏早早地跟乔半夏挑明了自己的所想，她才会对他毫无防备吧。 66 我和她的交情，深得很 江宁柏回楚苑时已经临近十二点，刚进门就有一个黑衣人上前，微弯着腰跟他报告：“先前一直吵着要出去，还闹着要见您，所以在茶水里掺了一些安眠药，现在已经睡着了。” 江宁柏偏头看了一眼门上挂着一把锁的房间，那双桃花眼毫无波动，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看紧她。” 乔半夏以为江宁柏已经对她坦白一切，所以毫无防备。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江宁柏这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在她结束和温然的通话之后，很快就进入了睡眠，像小时候那般，喜欢抓着被子的一角。 在雅苑一楼的一个小房间里，小茵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往楼上看了一眼，随后轻声对手机说：“她刚刚和江先生一起回来，现在估计已经睡下了。” 隐约可以听到那头传来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他说：“我明天会去接她，你准备好一切，记住不要再让江宁柏接近她。” 小茵举着手机，微怔了下，随后咽下了口水，轻轻笑了下，却又好似喘不过气一般，她说：“你要……接她去哪里？” 陆兴安顿了很久，才说：“这个你就别管了。” 很好笑，就在乔半夏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将要步入一个新的阶段时，却突然被当头一棒，之后很久才幡然醒悟，原来所谓新的开始，只不过是又掉落到另外一个不堪的局面。 第二天，乔半夏一大早就起来了，工作室刚刚起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小茵也手脚利索地为她准备好了早餐，餐桌上，乔半夏喝了一口粥，很快就发现小茵的不对劲。 她让小茵坐下，之后将面包片往她前面推了推，笑着问：“有什么事情就说吧，不用支支吾吾的。” 小茵似乎有些为难，她坐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不敢直视乔半夏的眼睛，她涨红着脸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出门。” 乔半夏一听这话，顿时眯了眼睛，笑得一抖一抖的，手里的粥也差点泼出来，她说：“黄历上说今天不宜出门啊？” 小茵抿着嘴唇，没有答话。反倒是乔半夏，心情明朗了不少，她说：“今天不行，等过几天吧。你要实在觉得闷，就出去走走，没必要一天到晚待在家里。” 很显然，乔半夏把小茵当成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甚至还会在乎关心她。并不是每个大小姐都是这样的，小茵深呼吸了一口气，释然一笑，说：“昨天有人来找过你，但是那时你不在家，他很急的样子，所以……我让他今天再来。” 乔半夏心下了然，她看了一眼手表，点头道：“那我就等一会儿吧。” 后来，没有等来小茵说的那人，倒是把江宁柏给盼来了。江宁柏一身黑色风衣，大步向乔半夏走来，随后霸气地拉起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小茵急得满头大汗，却又不知所措，只得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昨天晚上的那个号码。 而就在江宁柏打开车门让乔半夏坐进去的当口，从一辆白色轿车中下来一个男子，他面带浅浅笑意，缓步朝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江宁柏将乔半夏往里轻轻一推，随后关上门，他靠在门上，冷眼看着他慢慢靠近。 那男子说话不急不慢，带着专属于陆兴安的温润，他说：“我来接半夏走。” “接她走？凭什么？”江宁柏看了一眼已然呆滞的乔半夏，随后轻声笑道，“你可别忘了，我和她的交情，可远远比你与她的多得多。” 写给我亲爱的读者 能写到这里，真的太不容易了，虽然读者一如既往的少（抹泪）。 我刚开这本书的时候就说过，只要有一个读者，我都会继续写下去！如果硬是没有读者，那我就来当我自己的读者（继续抹泪）。 有人跟我说，写小说千万别太玻璃心了。我记得，那个时候她所说的玻璃心是怕我看到一些对小说批评的评论而伤心。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批评”我。你们快来批评我呀！ 好吧，没有人回应我。继续一个人巴拉巴拉。这本书明天就要上架了，真的要谢谢之前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也希望以后的路也能有你们的陪伴。 上架后每天保底六千，嘿嘿，也可能会有意外……毕竟，人生处处充满惊吓。加更的话，10钻加一更，1000捧场加一更，300推荐加一更，100收藏加一更，以此类推，无上限的加更！加更会在三天内兑现。 更新时间都在晚上，基本不会超过十二点。朋友们不用等的太晚，可以第二天再来看。 上架之后不定时地会发红包，到时候请多多来抢哦！~ 67 真正的大头条 陆兴安听到那句话，非但没有恼火，反而冲乔半夏微微一笑，眼里的温柔都快要溢出来了，之后与江宁柏擦肩而过，在他耳边悠悠说道：“可是在她的记忆里，我比你出现得早啊，我们……还是彼此的初恋呢。” 江宁柏眸光一凛，心头一股火冲上来，直接揪住陆兴安的衣领，将他往地上一甩，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厉声道：“陆兴安，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老子恨不得曝光你所有勾当让大家伙看清楚你究竟是什么货色！” “那我等着。”陆兴安被撞得头昏眼花，他平静地闭上双眼，好似并没有与江宁柏发生冲突的想法，他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轻轻勾起嘴角说道，“你猜，半夏是会帮我，还是……” 乔半夏脚步慌乱地冲到陆兴安面前，用力掰开江宁柏的手之后把陆兴安搀扶着坐起来，她一双眼睛紧盯着陆兴安，着急地问：“兴安，你没事吧！” 陆兴安重重的咳了几声，随后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满是疲惫，他说：“半夏，我后悔了，我不该让你踏进这个圈套。” “什么意思？” “你跟我走好不好？”陆兴安轻轻握住乔半夏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一旁的江宁柏冷哼一声，直盯着陆兴安与乔半夏交叠的手，语气很是怪异：“你觉得我们家子妤会跟你走？她从来都善良得很，不说为了她自己，就算是为了……乐阳，她也会留下来的。” 乔半夏知道他在提醒自己，自己答应乐阳的事情，需要在他的帮助之下才能完成。其实，不用江宁柏提醒，她也不会跟陆兴安走。 现在的她，出了江家，还能去哪里呢？ 乔家别墅？余天欣巴不得自己永远不要回去，怎么会容忍她。而且在离家的这段时间，乔致诚也从未联系过她，有的只是拖陆兴安带来一句“我在你身后”，呵，这一句话能顶什么用？只不过让她认清了他也知道自己被利用的事实。 至少在江家，她感受到来自于江曜之的父爱。即便它并不属于她。 她默默抽出自己的手，起身踱步到江宁柏身后，她低垂着眼眸，说：“我是许子妤，你忘记了吗？” 江宁柏显然很满意乔半夏的做法，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揉乱了她的发型，也弯了他的笑眼。 车子疾驰而过，扬起一片灰尘，陆兴安看着车尾发了很久的呆，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才将视线拉回。像初次重逢那般，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面前离开，却束手无措。 江宁柏把乔半夏送到了工作室，他当时跟着进去走了一圈，之后像主人一般靠坐在沙发上，他说：“这个工作室是以许子妤的名义开的，但是所有事宜都会交给你处理。马上接近新年了，各种晚会都少不了，温曦你还记得吧，衣服她那边都设计得差不多了，你就帮着照应一下就行。公司以外的活，你看着接。” 搞了半天，这个工作室只不过是天韵公司的附属品。 乔半夏坐在江宁柏对面，像个布偶娃娃，安静又美丽，她说：“你之前说从天韵调人过来这边，我仔细想了想，还是不用了，她们在温曦手下做了那么久，突然到我这边来肯定心里有落差。既然你把这个工作室交给我了，就让给我来处理吧，至少在我心里，还是有一些不错的人选。” 江宁柏挑眉看她，乔半夏双手十指相扣放在大腿上，继续说：“还有，你说温曦已经把衣服都设计好了，那我就没必要再去插手，我自己会联系工作的。公司那边的活，我看着接。” 她是笃定了江宁柏不会拿她怎么样，乔半夏也是想让他看清楚，自己并不是只有依附着他才能生存下去，而他，却非要她不可，谁让她和许子妤长得……一模一样呢？ “好。”江宁柏答应得很是爽快。 “最后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乔半夏说。 “嗯。” “告诉所有人，乐阳是被冤枉的，并且天韵为了表达歉意，高薪聘她为设计师。”这句话明显练习过很长时间，乔半夏没有一点犹豫地说了出来。 江宁柏紧紧盯着她，试图想从她眼里看出点什么，后来却又悠悠一笑，说：“没问题。” 乔半夏联系到乐阳时，已经是晌午了。乔半夏那时正坐在办公桌上画图，屋内的灯光不太明亮，倒是有一种温馨自在的气氛。 乐阳估计宿醉之后有些迷糊，对于乔半夏说的话也是一知半解，她小心翼翼地重复乔半夏刚刚说的话：“你是说，让我去天韵，当设计师？” 乔半夏放下手中的笔，微闭上眼睛，她能够想象到乐阳现在的表情，应该瞪圆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吧，她轻笑了一声，说：“是，你准备一下，马上就有人来接你。” 刚挂上电话，司冉就给乔半夏发来了短信，简洁明了的一行字，她说：“钱用不着了，我拿去还给你。” 是指乔半夏给她的卡，给司冉爸爸治病用的。她现在说用不着了，让乔半夏心里完全安心不下来，立马拨通了司冉的电话。 司冉的声音有些嘶哑，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哭音，她说：“他死了……我爸爸死了。” 乔半夏也僵在那里，好多话卡在喉咙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她找不到任何语言去安慰司冉，只能听着她哭诉。昨天乔半夏去交费时，顺道去看了司冉爸爸，那时候他躺在病床上，嘴唇毫无血色。可就算这样，也不可能一天时间就…… “我爸爸是被他公司逼成这样的，每天熬夜加班，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一次更是到了极致。他的公司不想负责，我爸……实在撑不下去了，就……” “你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刚送我爸走，出来就到了这里。”乐阳哽咽了一声，“半夏，我该怎么办啊！” “司冉，你别哭。先打个的士来我这里，在天韵公司下车就行。”乔半夏起身，揉了一下有些微红的眼睛。 如果是以前，敏感的司冉或许会问乔半夏为什么会在天韵，可如今她实在太过于伤心，连推敲别人说话的意图都没有，只一味地说好。 乔半夏出了小别墅，将门关好之后就往天韵公司那个方向走过去。小别墅位置有些偏，且外观太不像一个小公司，这也是乔半夏不直接让司冉来这里的原因。 在天韵门口，乔半夏见到了孟新，头发剪短了不少，柔顺的贴在脑门上，显得整个人干净不少，露出的眉眼也显得很是俊俏。他那时伸着脖子一直看来来往往的车子，神色也有一丝焦急。 乔半夏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在等谁？” 一见到乔半夏，孟新整个人的气势就弱了下来，他挠了挠头，有种被抓现行的尴尬：“乐阳给我打电话，说是让我在这里接她一下。” 乔半夏了然点头，看样子，这乐阳，还是不怎么相信她。 见乔半夏依旧站在自己身旁没有离开的想法，孟新望了一眼往这边驶来的黑色轿车，又看了一下手表，他问：“子妤姐，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新工作室吗？” 乔半夏也瞟了一下他的手表，正好十三点三十分。她笑：“我的目的和你一样，接人。” 那辆黑色轿车停在乔半夏面前，乐阳从副驾驶出来，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乔半夏，脚步顿了顿之后却还是往孟新的方向走了过去。主驾驶的窗户被摇下，祁旭对乔半夏一笑，让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说：“人我送到了，有事再打我电话。” 乔半夏转头看向乐阳，对方很是勉强地笑了一下，仅仅只是动了一下嘴唇而已，她说：“乔总监。” 忽略掉孟新疑惑的眼神，这一切似乎都进行得很是顺利，乔半夏看着站在孟新斜后方的乐阳，心里讲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说：“孟新你先上去吧，免得被你哥发现你又偷跑出来，乐阳是我请过来的，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安排一下。” 乔半夏以为江宁柏会让孟新心里产生压力，殊不知他根本不怕江宁柏，甚至会经常跟他对着干，他唯一忌惮的就是许子妤罢了。 这个事实，乔半夏后来才明白，在遗憾的同时，她又为许子妤感到庆幸，至少这世上，还有那么一个人忠心为她。 此时他听话地点点头，给身后的乐阳一个安慰的眼神，说：“那我就先上去了。” 等孟新一走，乐阳终于开了口，她慢慢走到乔半夏的身边，眼里的疑问也没那么明显：“网上说的都是真的，你是许子妤。”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乔半夏说，“你认为是，那我就是吧。”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一切都是你在自导自演？”乐阳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冷笑一声，“我刚刚在来的路上就觉得不对劲，你先是把那个设计的署名改成你自己，之后倒打一耙说是我在炒作，让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我，这下好了，看着我被弄得太惨，你又大发慈悲地给我一个机会。” 乔半夏看着前方不说话，她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好意会被曲解成这样。这态度在乐阳看来却是乔半夏默认了一般，她说：“你的算盘打得很好，可是我告诉你，就算我穷又怎么样，我自尊心还是要的，我不会感谢你，永远都不会！” “说够了吗？”乔半夏看着她，眼里毫无波动，甚至可以说冰冷得吓人，“我做事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只是作为你曾经的上司，看到你这样，我真心觉得心寒。你以为别人做什么都是在怜悯你，那时因为你本身的思想已经深入骨髓，你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指望别人把你抬得多高？还有，希望你清楚，你并不值得我像你说的那样去大费周章地让你改变对我的印象，而且我要真想弄垮你，只是一句话的事。” 这的确是乔半夏第一次跟如此不相熟的人解释这么多，乐阳耷拉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乔半夏眼里闪过一丝厌烦，她说：“我不是什么慈善家，有些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解释劝说还没有结果我也会选择放弃，乐阳，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说的吗，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乐阳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即将要到手的鸭子就这样从自己嘴边跑掉，她很快反应过来，拦在乔半夏面前，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我说的只不过是我的猜想，你这么着急要走，是因为心虚吗？” 真是无耻得够理直气壮。 乔半夏想到自己之前让江宁柏发的声明，突然很想笑。如江宁柏所说，她有时候，真是善良得可怕。 在恍惚间，一辆的士停在路边，随后司冉从车上下来，她眼眶红肿着，看到乔半夏之后怎么咧嘴也笑不出来，过后，她瞬间想起，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根本不需要伪装。 司冉抱着乔半夏哭得稀里哗啦，引来路人的侧视，乐阳更是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很久很久，司冉才抬头，乔半夏的胸前被眼泪浸湿了一大片，她轻轻拍打司冉的背，说：“你怎么才穿这么一点。” 她握住司冉的手，然后哈了一口气，将温暖传递她身上，她说：“你跟我来。” 司冉随她离开，乐阳也一声不吭地跟在她们身后，亦步亦趋。 小别墅门口，乔半夏作势要关门，她看着门外低垂着脑袋的乐阳，冷冷说道：“机会不会等你，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你回去吧。” 屋内的暖气打得很高，更加显得屋外冷得要命，乐阳抖着嘴唇还想要说什么，却只听见关门的声音。 司冉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从包里拿出乔半夏给的好几张卡，放在茶几上，她说：“这几张卡里面的钱都没动，那张卡的话，等我赚了钱再拿给你。” “我之前说过什么你忘了吗？”乔半夏有些怒意，转而却又无奈不已，“既然你把我当姐妹，我也是家庭的一份子。那天我去找了阿姨，她瘦了很多，头发也白了很多，如果你不想让她太过担心就把这些钱拿着好吗？” 司冉咬着嘴唇，好半天才说：“这也是你的血汗钱。” 谁的钱不是努力靠自己的本事赚来的，只不过有辛苦与不辛苦之分，乔半夏以前花钱花得很是大手大脚，从来不知道节约，可是到了洛杉矶，她才知道没了家的庇护想要赚钱有多难。太过于倔强的她每次接到来自乔致诚的电话，总会说自己身上还有钱。 钱从哪里来？没日没夜的设计画图，隔三差五地参加各种比赛活动，只能是赚钱的活儿她总是冲在第一个。那时候同学们都笑话她，没钱的中国人。 乔半夏看着茶几上那几张卡，轻轻一笑，说：“如果你觉得拿得不心安，就用另一种方式来获取吧。” ………… 乔半夏送司冉出门时发现乐阳还站在门口，鼻子被冻得通红，一双腿还在不停地抖。司冉说：“不用你送了，我知道回去。” 乐阳被冻得话都说不利索，她僵着手拉住要回屋的乔半夏，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她说：“我今天来这里我的家人都为我抱着很大的希望，如果我没有一点收获，他们肯定会打死我的！我为我刚刚说的话道歉好不好。” “道歉？”乔半夏伸手将乐阳的手拿开，却瞬间被那凉意吓到，她的语气也不知觉软了下来，“你太要面子了，你来这里难道只是因为父母为你抱着很大的希望，只是怕一无所获之后回去被责骂？如果我让你在这工作，你是不是就以为整天无忧了？” “不是的，”乐阳将手收回，使劲摇着脑袋否认，“我一定会努力设计的，不会再耍小心机了。” 看着她眼里的希冀以及那冻得通红的双手，乔半夏轻轻叹了口气，说：“进来吧。” 没办法，她这所谓的善良是完全改不过来了。 进屋后，乔半夏端了一杯热茶给乐阳，让她捧在手里，而乐阳则是看着那设计台愣得出神。 乔半夏说：“还是那一句话，我们对彼此都放开心怀，别总是想一些歪主意。这是我个人的工作室，你如果决定在我这里工作，那么就要绝对听从我的安排。与在M.G.上下班不一样的是，在这个地方，是每个人拥有一个房间，设计创作都在自己的屋子里，并且我们的日常生活也都会在这里进行。一共有两个设计台，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在楼上，可以自己随意制作，前提是只要你的设计稿通过了。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问我。” 乐阳的视线终于从设计台上转移到乔半夏身上，她想了想，问：“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当然了，并且都是熟人。”乔半夏直视着她，“以前都接触过了，应该不用多长时间就会相熟的，而且，我希望，到时候你可以改改你的脾气，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围着你转，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着要怎么害你。” 乐阳本来还在想是哪个熟人，听到后面，不由垂着脑袋，轻轻地“嗯”了一声。 乔半夏确实是很期待以后的生活，毕竟，她一直觉得乐阳的性格太过于内敛，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头，而正好，即将过来的那几个女生却是话唠类型的。跟那样的人待在一起，不说话都不行。 只是，怎么把她挖过来，又是一个难题。 乔半夏想了一个晚上，却只是把从那个女生那里学到的套路用在了这里。 天韵公司十六楼，温曦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笑意的女生，心里头瞬间涌上不安，她皱眉问：“你这是干嘛，一大早上就来找茬？” 乔半夏“哎哟”了一声，把手上的那封信放在温曦的桌上，讨好道：“给你妹妹的回信。” 温曦挑眉，并没有打算去拿，她双手抱在胸前，背靠着座椅，姿势很是惬意，她说：“我怎么感觉你上一秒还在我眼前飞扬跋扈的，现在这么……客气，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呢！” “你妹妹之前不是给我写过一封信嘛，这是我回复她的。”乔半夏一听那话，也收回了那副笑脸，反正是给她妹妹的，怎么得也会送到手啊。 “回信啊。”温曦拿起那封信，左右翻看一眼，封口还特地用透明胶给裹了一层，她笑，“谁知道是不是什么恐吓信，我不放心，得拆开看一眼。” 这着实有些吓到乔半夏，她迅速从她手里抢过来，说：“你这就不厚道了，我是看你妹妹的感情太真挚了，我不回封信都觉得不好意思，哪是什么恐吓信啊。” 最后乔半夏笑，不送就不送，大不了我回一趟M.G.见她一面咯。 温曦果然立马垮了脸，她伸手要回了信，一脸我看你也不敢怎么着的表情。 温然后来肯定是看到了信，不然也不会那么激动，她在那头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我真的可以去吗？” 乔半夏笑：“当然啦。” 听筒里传来的笑声纯真不掺一丝杂质，让乔半夏的心也不禁跟着欢快起来。 可是这这份轻松并没延续多长时间，乔半夏就被一个新闻给震昏了头，她早就已经心知肚明的秘密，可是再一次在新闻上看到却还是被吓了一跳。那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上世纪巨星的影响力。 “天韵娱乐总裁之妹许子妤的母亲竟是歌后许雅姿！”、“许雅姿甘心退隐，竟是为了他！”、“那些年，许雅姿当他小三的秘密！”…… 乔半夏着实被网络上各大媒体的头条给吓了一大跳，没等她做任何反应，她就接到江宁柏的电话，听得出他很气愤：“暂时待在家，别出门。” 68 她回来了 江宁柏在挂断电话之前狠狠地骂了句娘，那头嘈杂的声音传到乔半夏的耳朵里，突然让她从心底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乔半夏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刚刚才想着要怎么完善工作室，现还没过两个小时就出了这档子事。而温然或许真的太过于激动了，她后来又接连给乔半夏打了好多个电话，说是一定要来新公司来看看，那股热情，让乔半夏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温然到天韵时，看到公司门口堵了很多记者，她也没太在意而是想着要钻过人群进到公司里。温然一声声的借过让那些记者很是恼火，还以为她是刚入职场的小新人，这么不懂先来后到也真是少见，周围的愤怒眼神并没有让温然停下脚步，后来终于有人看不过去，开口教训她：“没看到前边儿排着这么多人嘛，后来的就去后面去等着，别跟这挤来挤去，多烦人啊。” 温然愣了愣，又迅速从人堆里挤了回来，一脸歉意说：“不好意思啊……” 她看着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大门，不由叹了口气，打电话给乔半夏，无奈地报告自己的所处状况：“总监，我进不去，不知道又是哪个明星出了绯闻，好多记者都拦在这里了。” 乔半夏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能怎么办呢，顶着这张脸肯定是不能出门了，到时候还没到公司门口呢，就已经被八卦的口水给淹没了。她沉吟了好一阵，才想起在楼上房间待着的乐阳。 乐阳当时在是坐在靠椅上，撑着脑袋在那傻笑，听到乔半夏拜托她去天韵公司接一下温然时，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了下来，随后立马起身应了声“好”。 在乐阳来接温然的空档，温然很是无聊，她踢着脚下的石子，而后又踱步走到公司旁的一棵大树下，坐在了凸出来的树根上。她撑着下巴感叹，这人山人海，就算是有人下来接她估计也要挤半天吧。要说天韵公司大门被堵成什么样了，温然确实没有什么概念，但如果说之前每次遇到记者拦堵时艺人都是蒙面而走，那可以说现在连工作人员都不敢下楼。 温然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感觉到照在自己身上的阳光被挡住，一层阴影罩在自己身上。她眯着眼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突然猛地站起身来，喊了句：“总监！” 她眼前的那个女生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穿着宽松的棕色呢绒大衣，手插在口袋里紧紧盯着前面的人群。而温然的声音让她慢慢转过头，淡淡的望着她，眼神空洞又不带一丝情感。 温然作势要冲上去抱住她，她大步往后一退，再次压低帽子，只露出一张薄薄的嘴唇来。如果是乔半夏，这行为着实太诡异了，温然也有些疑惑，难道乔总监不是来接自己的？ 可是如果她观察再仔细一点就会幡然大悟，眼前的这个女生根本就不是乔半夏。她的眼神太过冷漠，似乎所有事情都入不了她的眼，后来她死死盯着天韵公司大门很久很久，才快步离开。 温然一直看着她，后来还想要跟她走，被赶来的乐阳给及时制止了。乐阳看着那个女生离开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扭头跟温然说：“走吧。” “总监那是去哪里啊？”温然跟在乐阳身后，显得娇小好动，声音也很是甜美。 “去哪？”乐阳看她，语气很是拒人千里之外，“她能去哪里啊，一直待在屋子里边，根本就出不了门，没看到是我来接的你嘛。” 温然长长的“啊”了一声，心里头更是好奇，那刚刚见到的那个人是谁？ 乐阳走在温然前面，她没有打算和温然说多话，但还是会时不时地扭头告诉她怎么走才能去小别墅。她当时可没有想过跟眼前这个小女生套近乎，不过是希望她以后可以牢牢记住这条路，别总是指望着自己接送她。 温然伸长脖子认真听着，后来她加快自己的脚步，跟乐阳并排走着。说实话，以前在M.G.时她们两个并没有怎么相处过，而且温然真正第一次了解到乐阳是因为乐阳在微博上的言论，那时候还将自己的二姐送上了风口浪尖，所以对于乐阳这个女生，她心里头一直都有着一个疙瘩。 可是，温然在见到这个女生后瞬间想通了，毕竟自己以后和她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比起冷眼相待，和颜悦色是最好的相处办法了。她很是自来熟的要挽住乐阳的手臂，而后者却是顿了顿脚步，想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口，好半天都没再出声。 乐阳偏头看着温然的手，心头涌上一股奇怪的滋味，说不清也道不明。 在小别墅门口，乐阳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而温然也终于松开自己的手。门打开的那瞬间，从后头窜出好些人，拿着话筒和摄像机，像是洪水一般朝她们两个冲过来。 这是乔半夏人生当中第一次面对这么多镜头。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一群人嘴巴一张一合，所有的话都从右耳朵进左耳朵出。乐阳和温然也是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被这阵仗着实吓了一大跳。她们这两个人，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有这么一大群人跟在自己身后！ 乔半夏放下茶杯，慢慢起身，朝门口走去，而那些人看到她过来，眼里的光芒更盛，脚步也是往前走了一些，话筒都要戳到她的脸上来了。 不得不说，这次拥有最大收获的确实是这些跟来的记者，他们在天韵公司门口无意间看见了乐阳，那个最近话题度很高的女生，本想跟着她挖到一点料，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现在正在头条上的许子妤！ 乔半夏扬起嘴角冷笑一下，看着离她最近的一个镜头，说：“你们难道不知道，私闯民宅的后果吗？” 那些记者听到这话很是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准确的停在了门口，前面有个女生踉跄了一下，被同行扶稳之后迅速又加入到队伍当中来，她举起话筒大声问：“请问你知道你的妈妈是歌后许雅姿吗？” 说实在话，这种问题太没有杀伤力，如果当事人是乔半夏，那她毫无疑问地回答“是”。可她终究不是许子妤，她不了解许子妤的性格，更不能代表她在公众面前说任何话。 “请你们离开这里。”乔半夏手把着门，想着只要她们出去了就立马关门。人群里有好几个男人，他们举着摄像机用身体抵在门上，而那些记者又开始七嘴八舌。 “请问许雅姿是不是在这个屋子里？” “请问你知道你的妈妈许雅姿是踏足别人家庭的小三吗？” “她当年害得江宁柏没有了妈妈，江宁柏知道吗？你现在和你哥哥的关系怎么样？” “听说你六岁才被接回江家，可以方便透露你小时候都在哪里吗？” …… 乔半夏算是明白了，这些记者不挖到一些料是不会离开的。 她扭头和温然和乐阳说：“你们先上楼吧，休息下。”随后她扫视了所有的镜头，轻轻一笑，说：“如果你们想要从我这里挖到歌后许雅姿的料，那我只能说很抱歉，我无从告知。我并不是她，所以你们再怎么问我，我也不可能捏造出一个所谓的事实给你们，你们挖料，也要找对人不是？” 乔半夏叹了口气，表情显得特别无助：“关于我，想必这一个月不到，许子妤这个名字应该已经被你们熟记了，或许也被贴了很多标签，之前是抄袭者，后来是靠哥哥的伸手族，现在应该是歌后的女儿，或者说得难听一点，私生女？” 像是静止了一般，人群中没有人再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举着摄像机和话筒，乔半夏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低下头硬是挤出了一点眼泪，声音有些哽咽，她说：“请各位给我一点尊重，我本身并不愿意做你们口中的那类人。我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 后来乔半夏关门时那些记者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一看见她那眼神就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了，等所有人出去，乔半夏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知道，那些记者并不会善罢甘休，她也没想让记者不再调查下去，只是不要再来烦自己就行。 此时，天韵公司正在对今天这个新闻进行公关处理。二十楼，小齐明显神色很是慌张，她敲开江宁柏办公室的门，说：“下面的记者走了一半。” 江宁柏看她，知道她话里有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们……去小别墅了。” 江宁柏骂了句娘，拿起外套就下了楼，也是在这当口他接到了来自陆兴安的电话。 陆兴安语气很是平淡，似乎现在的所有事情都在他意料之中，他的声音很轻，像春风一样，可是此刻在江宁柏听来却是刺耳得很，他说：“江总，你别忘了，你和你家人还有多少秘密被把握在其他人手里。有些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呢，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要不现在说给你听？” 江宁柏缓下脚步，他冷笑一声：“你的目的是什么。” “乔半夏。” 江宁柏坐了电梯到了一楼，却又重新按下二十层，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吩咐小齐，准备车，他要回楚苑一趟。 他早就说过，事情既然已经开始，就没有办法结束。所以，把乔半夏让给陆兴安，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小别墅里，乔半夏和温然还有乐阳一同坐在客厅。乐阳有些虚脱的感觉，她很害怕记者，在她眼里，记者与之前攻击她的那些人没有差别，都是一些不讲理且喜欢跟风去诬陷他人的人。 乔半夏端着一杯热茶，热气升腾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盯着乐阳，试探道：“那些记者一直跟在你们身后？” 乐阳顿时懵了，不知道作何回答，当然，不用等她开口，温然就帮她解释道：“在来的路上，我和乐阳一直在说话，她告诉我从天韵怎么来这里，可能我们聊得太入神了，所以就没发现后边跟着人。” 乐阳咬着嘴唇，心里难受得紧，不知道是因为乔半夏的误解，还是因为温然的解释。 乔半夏了然地点头，放下茶杯，轻轻地搓了搓手，她说：“我不管事情会怎么发展，而我刚刚说的话又会被那些记者怎么写出来，我只要你们记住，外边发生什么事情都与我们无关，我们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明天司冉忙完家里的事情之后也会过来，然后我手里头暂时还有一些资源，除了国内，还有一些是国外的朋友介绍来的。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投入到新的工作。” 温然和乐阳点了点头，乔半夏起身去厨房，她说：“都快晚上了，还在这折腾，真是要死了。随便弄点东西吃好了，你们也过来帮下忙吧。” ………… M.G.公司，正是下班高峰期，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女生绕过人群直接进了陆兴安的办公室。 陆兴安那时正靠在沙发上看着手表，那个女生踱步进来，取下鸭舌帽，露出一张与乔半夏一模一样的脸蛋，她的声音低缓温柔：“陆兴安？” 看到那张脸，陆兴安先是微微一怔，而后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紧紧盯着她看，许久才开口，轻声道：“许子妤。” 许子妤依旧没有表情，她移开视线，坐在沙发上，就在陆兴安刚刚起身的位置，她紧了紧大衣，姿态高傲容不得一点亵渎，她说：“说吧，她在哪里。” 陆兴安微微一笑，往常的温柔丝毫不见，他坐在另外一条沙发上，说：“我可不是让你来找她的麻烦的。” “然后。” “你知道你哥想要做什么吧？”陆兴安看着许子妤，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不知道。”许子妤也直视着他，“我也没兴趣知道。” “是关于许雅姿的。” 好比谈判，你一定要抓住与之谈判人的弱点。比如爱财的，你就从钱出发，爱仕的，你就从官途跟他聊起，爱美人的，你就答应送给她多少女人。 很显然，许子妤的弱点是许雅姿。她看着陆兴安，明显已经动了怒气，可那一双杏眼里却依旧毫无生机，她的语气倒是带着要挟的意味：“我劝你不要拿着这种事情开玩笑。” 陆兴安微微的叹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许子妤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陆兴安拿起了一张纸，他把它展开来，不急不慢地说：“你应该还记得你妈妈的笔迹吧？” 一切来得迅猛夸张，让人没有一丝准备。漫长的夜晚伴随着楚苑江宁柏的愤怒而悄悄匿迹。 如乔半夏所说，那些记者没有再来这里骚扰她。而司冉也是一大早就提着行李箱过来，乔半夏惊讶之余不忘问她：“家里安顿好了吗？” 司冉那双眼睛早就肿得不行，黑眼圈几乎到了脸颊，脸色也是差到不行，她说：“她不在乎我爸，她只要钱。” 司爸爸生病，司妈妈一次都没有去过医院，而是经常去司爸爸以前的公司吵闹个不停，她想讨个公道。在司爸爸走了之后，司妈妈更是每天泪流不止，不是因为家里少了顶梁柱，只是因为没有拿到赔偿金。 司冉昨晚回去就和司妈妈吵了一架，之后一晚上没睡，抱着司爸爸的照片哭了一宿。她说：“我把钱都留给她了，我实在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乔半夏抱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司冉住的房间在乔半夏的旁边，一上楼右拐第一间就是，而温然和乐阳的房间则在她们的对面，隔厅相望。 温然起床后第一眼就看到正在整理房间的司冉，她兴奋地尖叫了一声，跑到司冉背后，手指戳了戳她，一双眼睛都笑得没缝了，她说：“司冉，你来啦！” 司冉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看到温然后愣了好久，她说：“你也在这里？” 温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皱着鼻子做了一个鬼脸，语气还有些得意，说：“是总监让我过来的，我当时都不敢相信呢！又打了好多个电话给总监彻底确认了我才安下心来的，简直像做梦一样。对了，还有乐阳呢，她也来了，在我旁边那个房间。” 司冉倒是不奇怪乐阳在这里，按照半夏的性子，看到乐阳在外边等了那么久，肯定是会心软让她进来的。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继续收拾着行李，都是一些琐碎的生活用品。倒是温然跟她有说不完的话，她帮着拿起一个杯子，说：“之前你不是好久都没去上班嘛，打电话给你也不接，我问乔总监她也说你家里边有事，家里发生什么事啦？” 司冉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拿过温然手中的那个杯子，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感情，她说：“我爸走了。” 温然显然没彻底听懂司冉的意思，只是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明白不是什么好事，她收起笑容，轻轻拍拍司冉的背，安慰道：“没关系啦，走了又不是不回了，况且现在网络多发达呀，想要见面直接网上聊天就是了。” 乔半夏从自己房间出门就听到这句话，顿时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硬是把温然拖了出来，一直走到角落里才停下脚步，她用食指戳了一下温然的额头，有些无奈：“人家心情稍微好一点，你就别去提起她伤心事好不，安慰人也不知道挑点其他的说，硬是句句都戳到她心里的痛处了。” 温然嘟着嘴：“那我换种方式再去？” 乔半夏赶紧拉住她，给她拖回了自己的房间，说：“你可别了，你在房间好好待着，我待会把客户那边提的设计要求告诉你们，到那个时候你再出来。” 其实司冉并没有那么脆弱，她只是暂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罢了，她捧着那个杯子坐在了床边，一双眼睛空洞的盯着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半夏再进她的房间时，司冉微微勾起嘴角，她说：“我没事，自己慢慢想通就好了，你别因为我把人家的自由都给限制了。” 限制自由？乔半夏因为这四个字笑得直不了腰，而后来，更是有一个人担心到跑到这小别墅来了。 江宁柏提着一些早餐过来，他一进门就盯着乔半夏看了好一阵，眼里还有一些狐疑，乔半夏接过他手里的早餐，放在了餐桌上，纳闷道：“怎么了？” 听到乔半夏说话，江宁柏忽然摇了摇头，他笑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他说：“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怕你闷在这里，有些无聊。” 乔半夏拉开椅子坐下，笑道：“那还真没有，我从今天开始就要正式接活了，虽然在这里吃的喝的都不用愁，但是这工作室也不是开着玩的呀。” 江宁柏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又往楼上房间看了过去，乔半夏以为他想知道这屋子里都住了谁，于是说：“除了我之外，住了三个人，司冉，乐阳，还有温曦的妹妹温然，温然自然不用说，她姐姐是设计这行的，肯定受过不少熏陶，而且这女生思维拓展得很开，司冉的话，只要跟她说的她可以很快接受，学习能力特别强，还有乐阳……” “嗯，你决定就好。”江宁吧打断她，再次扫视了整个屋子一遍，问，“你昨天一直待在这里对吧？” “嗯。”乔半夏懵着脸点头，“怎么了？” “雅苑你还有行李在那里吗？” “有一个日记本。”江宁柏今天确实有些不正常，就算乔半夏再怎么迟钝也能感受得到，她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许子妤回来了？” 江宁柏轻轻“嗯”了一声，乔半夏心脏猛地一跳，随后有些呼吸不过来，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许子妤回来，是不是也就代表乔半夏假扮她的时日到了头？ 很奇怪，乔半夏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怎么向大众解释，而是她要离开江家了。 69 确定关系 江宁柏注意到乔半夏的失魂落魄，他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好似在安慰她一般，他说：“她现在还不会回家，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会暴露，而且就算她回去了，也不敢提失踪这件事，你就继续待在这里就行，嗯……如果你想回家，那也是可以的。..” 乔半夏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家，江家还是乔家？她顺着他的话说：“我也想待在这里，我昨天还跟她们说今天就开始新的工作呢。” 江宁柏轻轻地点点头，没再说话，直接出了门，有些踉跄的身体让乔半夏心里一刺一刺的痛。 距离新年不过十天，本该是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可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乔半夏觉得，这仿佛才是噩梦的开始。 在接下来的那段时间，乔半夏一直都通过工作去麻痹自己。她接了三个设计项目，其中两个客户是在洛杉矶做兼职时认识的中国人，因为知道她已经回国，硬是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她，而另外一个是她去韩国参加比赛时结识到的韩国人，一个组合的小鲜肉。 在乔半夏熬夜奋斗时，其他三个小伙伴也没闲着，而让人比较欣慰的是，虽然她们每天都睡眠不足，有时候还会一忙就忙到了凌晨四五点，休息四五个小时后又开始讨论和构想设计思路，这种生活特别枯燥也很无聊，但那三个人从来都没有任何怨言，甚至还会乐在其中，经常在废稿纸上笔划说要是在这里加个小花饰也是很好看的。 乔半夏跟着她们一起，心里的浮躁和焦虑也在慢慢沉淀下来，她甚至觉得，要是一直这么过下去，也是挺好的。在温然、乐阳和司冉怎么都讨论不出一个较好的设计方案时，乔半夏就会拿着笔在稿纸上轻轻地添上一笔，那副设计马上亮眼了许多。 那段时间，也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收获。温然说，我姐姐从来都不交我这些东西，在.g.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不适合设计这门职业，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蛮有天赋的！ 而司冉和乐阳，在温然那活泼性子的带动下，也慢慢话多了起来。 司冉，应该是走出了司爸爸去世的阴影。 在大年三十前一天，乔半夏正坐在房间修改设计，司冉轻轻的敲了敲门，她进来坐在边，犹豫了很久才说：“半夏，我想回家。” 乔半夏抬头放空很久，随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这才恍然大悟，她看着司冉笑，她说：“本来昨天就应该放你们假的，忙得忘记了，你回去吧，好好和阿姨聊聊，别闹得太僵了，毕竟她是你妈妈啊。”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在安慰开导别人时像是一个大哲学家，什么大道理都可以轻易讲出来，可实际上自己碰上那种事情时，却听不了任何人的劝导，进到了一个死胡同，丝毫不见当时哲学家的身影。 司冉问她：“你回去吗？” 乔半夏脸色瞬间变得很差，她埋头在设计稿上胡乱添了一笔，说：“不了。” “你明天生日，就打算在这里加班度过？”司冉说，“去我家吧，总比待在这里好。” 说到生日，乔半夏眼睛里顿时湿润。也亏得还有这么一个朋友记得，如果不是司冉提起，估计乔半夏也忘记了吧，毕竟，她从未过过生日。 哦，除了那一次。 乔半夏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了回去，随后用拇指擦了擦眼角，她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况且生日也没什么，我都不太在意这个了，嗯……你看，我还要画图稿，看这进度应该就是这两天可以完成了，等你们再回来的时候我估计都已经在设计台上忙活了。” 那天下午，乔半夏给她们结了工资就让她们各自回家了，司冉没有再劝她，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回头，当所有人离去，只剩下她一个人时，所有的孤单寂寞都向她袭来。她也不禁问自己，明天就在这里度过吗？ 本应该是一家团圆的日子。 那天晚上乔半夏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更没心思设计，她斜靠在沙发上，看着楼上紧闭着房门的几个房间，叹了口气。早知道，就去司冉她家了，当时她的脑子或许是糊了浆糊才会拒绝。 大约九点时，乔半夏听见门被拧开的声音，她立马坐直了身体，不是有什么期盼，而是，她记得江宁柏最后一次来小别墅时一直打量的眼神，她心里萦绕着一个想法，那就是，许子妤肯定知道这个小别墅，甚至很有可能，这个小别墅就是江宁柏为许子妤准备的！ 她心里颤栗得很，她很怕这大晚上开门进来的是许子妤，如果是，她又该怎么面对。.. 门被轻轻打开，有一个脚步声不急不慢的往里头走，乔半夏仔细听着，心里的那块石头也稍稍放了下去，那并不是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来人穿着精致的烟色皮鞋，烟色风衣刚好到膝盖，显得人非常精神而优雅，那一双柔和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他的声音像是温水一般，让人从心底开始感受到暖意，他说：“我就知道你还在这里。” 乔半夏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却依旧瞪着那一双杏眼：“兴安，你怎么会……” 其实她是想问“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可一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不来，你就在这里傻待着吗？”陆兴安笑着，那答非所问的话却是让乔半夏不禁也跟着笑了一下。 一如七年前乔半夏离开南城时的那个夜晚，陆兴安带她出了门，在大街上疯狂了很久。七年前的乔半夏是喜欢着陆兴安的，在喝得烂醉时，她靠在陆兴安的怀里哭了很久，有不舍，也有不甘，那时候她心里其实一直憋着一句话，直到被乔致诚送上飞机也没来得及和他说――兴安，我们在一起吧。 在洛杉矶的前三年，她几乎每周都会和陆兴安接视频，舍友有时候路过看到也会调侃她，竟然有着一个这么帅的男朋友。“bfred”这个词汇让乔半夏红了脸，更让陆兴安开心了好久，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都没有否认。 而在这三年里，乔半夏与司冉的更是没断过，从司冉的话语里，乔半夏可以感受到她也喜欢陆兴安，并且，正在追求……从司冉嘴里说出来的关于陆兴安的所有事情让乔半夏都觉得陌生无比，例如兴安在哪里上课，今天穿了什么样子的衣服，他和哪些人说了什么话，参加了什么活动…… 或许乔半夏是重友情的，又或许她认为是司冉带她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从孤僻的乔半夏蜕变成开朗的她，更或者，她认为，司冉更适合陆兴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乔半夏与陆兴安断了，在两个人几乎要确定关系的时候。 她不再接陆兴安的电话，也不再回陆兴安的短信，网络上所有的方式也都给删掉了。 司冉后来也很少跟她聊陆兴安，有一段时间更是每天都红肿着双眼，乔半夏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司冉才说：“兴安不见了。” 四年前，乔半夏突然从陆兴安的世界里消失，同样的，陆兴安也再没有出现在乔半夏的世界里。 现在乔半夏还喜欢陆兴安吗？有时候乔半夏也会问自己。她告诉自己，不再喜欢了。 因为那种感情已经深入骨髓，喜欢这两个字怎么足够表达？ 乔半夏紧了紧牵着自己的手，才后知后觉，这原来不是回忆，而是实实在在地在发生着。陆兴安偏头看她，同样紧了紧自己的手，他眉眼弯弯，说：“你的手太冷了，这样我就可以把温暖传递给你。” 乔半夏看着他笑，心悸不已，却从心底开始涌上不安。 “我们去哪里？” “我后悔一直没去的地方。”陆兴安看着她，眼里尽是温润。 竟然是游乐园。乔半夏哭笑不得：“你是来满足你小时候的心愿的吗？” 陆兴安牵着她的手往里走，也笑：“是心愿，不过不是小时候的。” 当乔半夏看到摩天轮时，她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也开始有些退缩，她停下脚步，突然不敢直视陆兴安的眼睛，她说：“我恐高。” 陆兴安始终紧紧牵着她的手，不让她一丝逃跑的机会。乔半夏不愿往前走，他也不勉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而后轻轻一笑，语气中有些溺：“我会保护你。” 乔半夏依旧摇头：“我想回家。” 陆兴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上前把她搂在怀里，牵着的手依旧没有放开，他声音有些疲惫：“不是说来完成我的心愿吗？我的心愿就只有这么一个。” 所有人都吃定了她这看不得别人受委屈的性格。 在进到座舱那一瞬间，乔半夏还有些犹豫，却被陆兴安大手一拉，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他抱着她，很久很久都没有松手。乔半夏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感受着陆兴安的心跳。 摩天轮正在慢慢上升，南城的夜景也渐渐呈现在眼前。陆兴安说：“七年前我就想带你来这里的。” 乔半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是陆兴安身上清爽干净的味道。 “那天晚上你喝醉了之后一直趴在我身上哭，像个小孩子一样的，说什么话也不听。”陆兴安继续回忆，他凑到乔半夏耳边，说，“如果那句话，七年前的你没有听清楚，没有关系，现在的我再说给你就是了。” 南城的夜景很美，灯光照得天空五彩缤纷，而陆兴安的那句话也让种在乔半夏心里的那颗种子发了芽，他说：“半夏，我们在一起吧。” 乔半夏猛地抬头，望进了陆兴安满是深情的眼。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抓住陆兴安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些。陆兴安说的话其实在她的预料之中，为什么会那么激动，只是因为从陆兴安嘴里说出来的话，本身对她来说就存在着蛊惑意味啊。 嘴唇上透着丝丝凉意，陆兴安低头轻轻浅浅的吻她，随后伸手将她的眼睛遮住，笑道：“半夏，接吻的时候要专心点。” 乔半夏不太记得那晚南城的夜景，只记得，陆兴安的嘴唇，有着淡淡的薄荷味。 ………… 大年三十那天，是乔半夏的生日，她自己是六岁的时候才知道的。她一直都记得那时候乔致诚端着一个奶油蛋糕满脸笑意地跟她说生日快乐。 也只是那一次，过了生日。 在回家路上，陆兴安握着乔半夏的手伸进自己的外衣口袋里，不知道为什么，乔半夏总感觉他今天很不一样，一如往常的温润，可是多了很多小心机。陆兴安说：“你摸摸这里是什么？” 乔半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手抓成了拳头，她说：“不要，我才不摸。” 那小表情看得陆兴安心里直痒，他用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说：“不摸的话，我就不松开你的手，晚上也这样睡觉吧。” 确实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的陆兴安，哪会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是牵着她的手都要脸红好久。 乔半夏的手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陆兴安拿着它放在她的手上，她才知道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乔半夏手顿了一下，看着陆兴安，后者眯着眼笑：“猜到了？” 陆兴安握着乔半夏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那正是一个淡紫色的盒子。它像个烫手山芋一般，让乔半夏不知如何是好。 “你别紧张。”看着她那模样，陆兴安只是一笑，然后将它拿过来打开，里面躺着一条有着淡紫色吊坠的项链，“这只是生日礼物而已。” 在乔半夏没有准备的情况，他不会做那样没有把握的事情。 说实在话，乔半夏看到只是项链时，确实松了一口气。从摩天轮上下来后，她与陆兴安确实关系比之前亲密了些，但是远远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况且，就算是谈恋爱，她也需要向司冉打预防针。 四年前，她为了友情放弃了爱情，就算她曾后悔得想要去死，可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把握说不会为了司冉而放弃陆兴安。 她和陆兴安一直待到了第二天早上，只是坐在阳台上看星星看月亮而已。乔半夏靠在陆兴安的肩膀上，听着他说与她失去后的故事。那段两个人原本都不愿意再提起的回忆，现在却这么平淡地被讲出来。是有一丝遗憾的，可是陆兴安说，如果没有经历那一次，或许他不可能成为现在的自己。 陆兴安还说，他四年前就离开了南城，去了哪里，他没有明说，但是乔半夏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因为在他的语气里，她听出了咬牙切齿。刚去那边时，他什么都不懂，本身也就是一个刚刚涉世的小不点，也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儿，也正是那个时候有一个人救了他，是江宁柏。陆兴安说那三个字时眼里没有丝毫情感，甚至冰冷得很。 倒是乔半夏，听到江宁柏这三个字，心里不由惊了一下。或许是惊讶陆兴安与江宁柏竟然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吧。 陆兴安低头看着乔半夏的眉眼，轻轻笑了一声，刚才的冰冷竟然荡然无存，他继续说：“那时候只有回到宿舍才能真正的休息会儿，然后看看你的照片，就能精神满满了。” “不是吧，那张照片你还留着！”乔半夏猛地抬头，陆兴安的下巴被狠狠地磕了一下，“我去照张新的，你把那张扔掉好不好？” 陆兴安揉着下巴，笑容第一次那么灿烂，他说：“那怎么说也是回忆啊，再说了，它陪伴了我七年多，虽然丑是丑了点，但都有感情了，我怎么舍得扔啊。” 如果不是陆兴安提起那张照片，估计乔半夏早就忘记自己曾经还有那么一段往事。 高二，她第一次进了全校前十名，而正好那一次学校实行了一个新的奖励制度――前十名的同学会安排拍照，并会把照片贴在公告栏上，直到下一次考试成绩出来。 学校公告栏在校门口到教学楼的必经路上，几乎只要一踏进校门就可以看得到。 那时候乔半夏是万分拒绝的，她这样跟司冉说：“早知道就不考这么好了，这一贴上该多有压力啊，要是下一次没进前十不会被人笑死？” 司冉当时咳了一声，故作正经说：“那我告诉你一个好办法，你到时候拍照的时候你就做鬼脸，一开始你就笑，正常点的表情看着镜头，然后等他按快门的那一瞬间，你就……翻个白眼把舌头伸出来！喏，像这样。”然后司冉就做了个教程。 乔半夏“咦”了一声，显然是有些排斥：“这样行吗？” 虽然她心里对司冉的那个办法很是嗤之以鼻，但后来却是在实践时做得很是欢乐。给她拍照的老师也是被吓得楞了一下，随后跟她说：“同学，你这样不行的。” 乔半夏挥了挥手，说：“老师，没有关系，你就放这张照片吧！” 事实证明，当时有多干脆，后来就会有多心碎。第一周，每次放学经过那里，她就皱着眉头看着公告栏那个方向，不得不说，在满是微笑的表情当中，她很是显眼。 而且，其他学生的家长站在那里看的时候，总会发出一声声的感叹：“哦哟，这个小娃娃是怎么了哟，也是身残志坚呢！” 更气人的是，司冉也会学着那些人的表情说：“哦哟，这个娃娃，长得真是特别呢！” 乔半夏气得冒火，她越看那张照片心里越是觉得照片上那人正略着舌头挑衅她，说：“略略略，有本事来打我呀，哼，你打不到！” 当时只听见“撕拉”一身，乔半夏将那照片从公告栏上撕下，把它狠狠的扔在地上，说：“略你妹啊！” 陆兴安轻笑一声，将她拉出回忆，他说：“那时候我真的只是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张照片让你气成那样，后来我捡起一看，哦哟，好一个精致的娃娃。” 乔半夏轻轻打了他一下，语气里带了一些娇嗔，她伸手说：“我可以再看看那张照片吗？” 她是没有想到陆兴安会愣那么一下，之后他沉吟了一声，说：“我可能忘记放在哪里了，这个还得再找一下。” 对于他来说那么重要的东西竟会忘记放在哪里？乔半夏确实是不相信的，她以为陆兴安只是怕她拿到又再扔掉一次罢了，却怎么也想到，最后竟然在意外得不能再意外的那个人那里找到了那张照片。 当烟夜渐渐被白天取代时，陆兴安才抱起已经睡着的乔半夏回到房间，将她轻轻放在上之后，在额头上浅浅的印上一个吻，他说：“半夏，新年快乐。” ………… 乔半夏再次醒来时已经不见陆兴安的身影，如果不是那条项链真真实实的挂在自己脖子上，她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梦境而已。 而她下楼时，司冉也坐在了客厅。司冉看到她之后笑意蔓延全脸，向她挥手道：“你昨天肯定有熬夜了吧？睡得这么香，我都不忍心吵醒你，我从家里带了一些饭菜，快来吃吧！” 乔半夏笑着下楼，垂眸掩饰住眼里的慌张，随后摸了一下脖颈的项链，将它藏在了衣服里面。 司冉看着乔半夏慢条斯理的吃饭，急得很，她指着盘子的菜，嘴里说个不停说：“你试下这个，这是我亲手做的，还有这个，我妈妈说她很早就开始准备了，你试下味道怎么样？这个是我妈妈特地让我给你带过来的，她说你最喜欢吃这种了。” 司冉从来都不是个记仇的人，前些天还计较她的妈妈太无情，现在却一口一个“我的妈妈”。 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乔半夏和陆兴安已经在一起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也像这样只是生气一两天，然后又开始谈笑风生？，，：！，：，，！ 70 江宁柏的计划（1） 乔半夏实在没有勇气去提起，她不敢想象司冉的那张笑脸有那么一天会对她恶脸相向。不是矫情，而是当你知道那种选择会让你失去某样重要的东西时，心里肯定是会犹豫不已的。 她不想失去这段友情，却也不想再错过陆兴安。 司冉比起前一段时间性子开朗了一些，整天跟人笑呵呵的，其他人不了解，只以为以前的司冉又回来了，但她眼底的那一抹悲伤却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乔半夏的眼睛，每次聊天的时候也总是会很巧妙地避开那些关于亲情的话题。很显然，司冉在伪装。 年初四的时候乐阳和温然就回到了小别墅，乔半夏是很惊讶的，毕竟正常上班时间一般都得过了初八，乐阳从家里带了很多土特产，说是以后不用再订外卖了，她会亲自下厨。而温然则懒散地侧躺在沙发上，一副老大爷的姿态，她拖着尾音，说：“回家待着太没意思了，我姐她们整天忙得要死，根本没时间管我，我一个人在家都快闲得发霉了，还不如来这里熬夜奋斗来得爽快！” 司冉不由笑了笑，说：“看来你们都是缺虐啊，我和半夏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忙那个设计，都只差睡在设计台上了，简直要累得虚脱，你们倒好，翘着个二郎腿在那说‘我要赶紧工作’，真是太欠扁了。不过待会给你们看看半夏的设计也就知道这一切都值了，这三个项目里面也就是那小白脸的口味比较独特，把他的完成了估计接下来的都不会太难。” 司冉说的小白脸是在韩国认识的那个小鲜肉。当时他联系到乔半夏的时候，一再嘱咐说风格一定要是不羁中带着沉稳。乔半夏当时就喷了，而那人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跟她说：“我相信你。” 他当时说再过不久就会来中国开演唱会，到时候会把那件衣服一并带回韩国，现在距离他说的时间不远了，所以乔半夏最先开始着手设计也就是他的那一套。 其实一开始乔半夏是准备分工的，温然和乐阳，司冉和她，后来发现完全不行。先不说温然还没有完全上手，有些设计元素用得也是乱七八糟，乔半夏在设计那套“不羁套装”时还得时不时地盯着温然那边的进度，稍有差错就要给她指正过来，正所谓一心不能二用，到头来不仅是温然的设计没完成，她自己的设计也是不忍直视。 虽然司冉说值了，但乔半夏心里却极其不满意，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那套服装摆在衣服堆里，不会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它，仔细去看也不会觉得让人眼前一亮，就是很普通大众的感觉。 可是缺了点什么，乔半夏自己琢磨了好些天，也没有头绪。 倒是乐阳，在盖在模特展示架上的布被掀开时，本有些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她皱了下眉头，跟乔半夏说：“它太正了。” 正？乔半夏看着她，乐阳继续说：“我觉得，要是把下摆这里改成拼接的样式可能会好一些，长款本身会显得比较绅士一些，但是把下摆卸下来之后整件外套又显得成熟不少，然后可以在衣领这里做一些铆钉之类的装饰。” 乔半夏认真听着，看着乐阳的手在衣服上笔划，顿时心里明朗了不少。后来她也有问乐阳，为什么这么有灵感，当时乐阳的脸微微一红，说：“就想到了孟新，想象这套衣服穿在他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那天晚上乔半夏又是一夜没睡，司冉揉着惺忪的双眼下楼，看到乔半夏的身影顿时吓了一跳，也瞬间清醒了不少，她的嗓子有些哑：“哎哟吓死我了，半夏你又没睡啊？你这是时差又倒过去了吗？” 半夏把重新改好的衣服重新穿回模特展示架上，满是红血丝地眼里挡不住那惊喜的光芒，她伸出右手指着那套衣服，特别激动地跟司冉展示：“你看看怎么样，是不是比昨天的那套好多了？乐阳的建议真的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改成现在这样，果然很不错。” “是不错啦，”司冉走近左右看了一圈，随后又躺回了沙发，她闭着双眼说，“可是你也不能觉也不睡啊，你看，我睡觉了你不睡，到了白天我醒来了你又睡，咱们这样……” 司冉的声音被从茶几上传来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她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手机离得有些远，并不想动，她的声音如她现在的姿态一般，懒散得要命，她说：“电话……电话响了……半夏，你的电话啊……” 不知道乔半夏是没听见，还是太过入迷，她一直都没理会司冉，而给她打电话的那人也是执着，响了一遍响二遍，最后司冉终于忍受不了，拿起手机就冲着乔半夏过去，直接将手机塞到了她的手里，之后又快速回到沙发上躺着，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得也是特别流畅。 屏幕上的名字让乔半夏狠狠地惊了一下，不自觉的就往司冉那边看了一眼，司冉微微张开眼睛，说：“怎么不接啊，都响了好些个，应该是哪个客户有急事找你吧。” 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乔半夏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说：“那我去接下电话，你要累的话就回房间再睡一下吧，这一套差不多好了。” 司冉慵懒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却在乔半夏离开后，睁着无神的双眼盯着头顶的那盏灯，好久好久都没移开视线。 乔半夏接通电话之后入耳的便是那温柔的声音：“还没起床吗？” “不是，刚没听到，”乔半夏说，“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那声音一笑，更是具有蛊惑乔半夏的意味，“就是想听你说话。” 乔半夏失笑，却又想起司冉，心里不免有些难受，她吸了口气，转而颇为冷静地说：“兴安，你别开玩笑了，我这边还有事呢。” “半夏，”陆兴安的突然正经却让乔半夏没由来的有些不安，“乔伯父从香港回来了，他有话想跟你说。” 71 江宁柏的计划（2） 乔半夏不知道为什么乔先生想要跟她谈话却是让陆兴安来跟她联系，可就算心里疑惑得很，她也没有问出口。她以为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陆兴安在挂电话之前还说，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是来和乔伯父见面，连司冉都不要说。 乔半夏回客厅时，司冉已经烤好了面包片，她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牛奶喝了一口，眯着眼笑：“今天这面包片儿烤得还不错，你吃一块试试，我自己都感觉比之前进步了很多呢。” 明明屋里的暖气并不高，可是乔半夏拿着手机的手却一直在冒汗，她微微摇了摇头，指着楼上说：“我先上去收拾一下，待会还要出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等乐阳她们起来了之后你就和她们一起把那两套衣服给设计一下，稍微画下图稿就行，等我回来之后再讨论。” 司冉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却又很快皱了一下鼻子，显得非常俏皮，她说：“你去吧，不用担心我们，我们绝对会认真设计的！” 乔半夏大概在房间收拾了半个多小时，出门的时候司冉正准备上楼，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阶梯，在四目对视的那一瞬间空气中还是悄然升起一丝尴尬的气氛，司冉扬起嘴角笑了一下，努力使自己脸上的失落没那么明显，乔半夏则稍稍移开视线，两人同时开口，“我先走了”，“现在走吗”。 乔半夏“嗯”了一声，而司冉又转身要往回走，说：“那我送你到门口吧。” 突然响起的门铃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压抑感，乔半夏连忙下楼，赶在司冉前面走到门口，她说：“我去开门。” 是孟新，乔半夏看到他之后吓了一大跳，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一大早跑到这里来，而孟新伸长脖子往里看了一眼，入眼的即是那穿着哆啦A梦睡衣的司冉，他小心翼翼地跟乔半夏说：“姐，我是来找乐阳的，可以让我进去吗？” “不能。”虽说这小别墅现在是作为工作室在使用，但是也不能忽略这里面住了四个女生的事实，他一个大男生，在屋子里的女生还在睡觉的时候进来，实在不妥。 孟新低头做了一个委屈的表情，他说：“我六点钟就开始在这里等了，我真是坚持不下了，外边儿太冷了，我就想进去坐着等，真的，我……我就坐大厅这儿等，不会吵着她们的。” 乔半夏往屋里看了一眼，司冉也正好奇地看着孟新。对了，孟新记得司冉，可是司冉却不记得孟新了，那次见面时她喝醉了酒。 不过孟新一开始也没能认出那个安静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看的女生就是之前在车上唱着吼着一直没能停歇还满身都带着酒气的聒噪女，直到司冉说话他才回忆这个声音。 司冉说：“我觉得外面确实挺冷的，让他先进来也没问题，乐阳应该很快就起来了。” 不得不说，只是这一句话就让孟新对司冉的印象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不过在司冉心里却并没有把眼前这个小男生放在眼里，她只是不想让乔半夏太过为难。 等乔半夏离去，孟新脸上的那浅浅笑意也逐渐不见，他也只有在许子妤面前才是一个好孩子，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导致他这样。 孟新坐在司冉的对面，而司冉端起那杯已然冷掉的牛奶，随后又放回茶几上，她说：“你和半夏什么关系啊，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 “半夏？”孟新蹙着眉头看她。 这是乔半夏从来都没考虑到的问题，司冉并不知道她是以许子妤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不知道许子妤，更不认识江宁柏，如今却是碰上了孟新这个把许子妤的话当作圣旨的男生。 真是有好戏看了。 乔半夏戴着口罩，只露出那一双微带笑意的杏眼。她在路边随意拦下了一辆的士，司机是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叔，乔半夏报了地址之后那大叔从后视镜里一直看她，乔半夏以为他是因为她戴着口罩没听清楚她说的话才这样，于是将口罩拿掉又说了一遍地址，随后对大叔友好一笑。 没想到那大叔“哎呀”一声，像是发现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他说：“真是你啊，我昨天才载你到屿西，你怎么这么早就跑到这边来了？” 屿西离这里很远，基本上是属于郊区中的郊区了。乔半夏这几天都没有出过门，自然不会去那里，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大叔昨天载的那个女生是许子妤。 乔半夏心里猛地一惊，过后又是疑惑不已，惊的是许子妤真像江宁柏所说的那样回来了，而疑惑的是，为什么她不回自己家，而是去了那么偏远的地方。 大叔看乔半夏没回话，只是微微摇头感叹一句年轻人真是爱折腾，然后发动车子。 离陆兴安所说的那个地址还有一段距离时，乔半夏接到了来自江宁柏的电话，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带有磁性，依稀透着一丝疲惫，他说：“我忘记江曜之没有你的电话号码了。”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乔半夏一头雾水，她问：“怎么了？” “他打来好多电话过来问我你怎么不回家呢。”江宁柏笑了一声，有一些凄凉的味道，“你现在在工作室吧，我接你去江家一趟。” 乔半夏沉吟了一声，说：“我刚刚出门，嗯……去超市里买点东西，然后还得去市场里看下材料。”乔半夏说这段话的时候，司机大叔通过后视镜又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江宁柏“哦”了一声，说：“那你回来之后再跟我联系。”没有等乔半夏回答，他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这几天乔半夏一直沉浸在设计那个小世界当中，没有注意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和江宁柏联系，更不知道许雅姿的那件事情是怎么处理的。只是她从江宁柏现在的状态可以看出，那件事情并不好解决。 在乔半夏心里一直萦绕着一个疑问，既然江宁柏都知道许子妤已经回来了，那为什么不把她接回家，而是继续让自己去代替许子妤。说实话，在许子妤没出现之前，她过得虽然不说是心安理得，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如果许子妤可以回来，而她也能够全身而退，这个结果就现在来说无疑是最完美的。当然，这个想法也是在与陆兴安确定关系之后才冒出来。 不过很显然，江宁柏为她，不，是为许子妤开的工作室也会一并离她而去。 乔半夏刚下车就看到站在街边的陆兴安，他实在太过耀眼，一双饱含温情的眼睛是最吸引人的地方，而仅仅只是一身很普通的休闲装也可以让无数少女心动不已。在看到乔半夏之后，陆兴安立马向她走过来，眼睛直盯着她。 陆兴安牵起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外衣口袋，眯着笑眼说：“你的手还是这么凉。” 乔半夏反握住他，侧过头看他，微微抿着的嘴唇倒很是令她心动，她说：“你握着的话就会暖起来呀。” 陆兴安带她到了一家咖啡馆，里面的装潢很是雅致，确实是乔致诚会来的地方，不过进去之后却并没看见乔致诚的身影，陆兴安带她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 “乔先生呢？”乔半夏问。 “应该快到了。”陆兴安点了两杯咖啡，看了一眼手表之后拉起乔半夏放在桌上的手，他说，“半夏，在伯父来之前我有必要和你说一下，无论待会儿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反驳，你要记住，伯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这么说你知道他要跟我说什么。”乔半夏刚刚暖和一点的手又开始发凉，看着陆兴安的眼神也严肃了些。 陆兴安轻轻叹了口气：“是，我知道。可是那些话并不能由我和你说，毕竟涉及到你家庭的原因。”而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笑容，直达眼底：“不过等你嫁给我了，我就可以管了。” 陆兴安真的越来越会贫嘴了，乔半夏本来还有一些气结，一听到他说这句话不由羞红了脸，埋在他怀里笑个不停。陆兴安一看她这个样子也只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没再说其他扫兴的话。 乔致诚来的时候乔半夏的咖啡都喝了一半，陆兴安见到他立马站起身来，在乔半夏看不到的角度向他微微点点头。 乔致诚只要了一杯白开水，显然是不想在这里浪费很长时间。也许是太久没见乔致诚，又或者是本来就与乔致诚不太亲近，乔半夏一直都特别拘束，也不敢直视他。 乔致诚喝了一口茶，润了下喉，他的语气有些不容置疑，也带着一丝劝导意味：“是江家那小子让你过去的对吧，你为了什么，我不清楚，不过那小子想的什么我倒是查清楚了，一开始就让兴安跟你说了，江家那地方，不好混，现在你才过去这么些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这个做父亲的，看着也心疼。” 不知道为什么，乔半夏听得心里泛酸，特别是在乔先生说“我这个做父亲的”这句话时，她眼里的泪水差点掉落下来，也许是乔致诚第一次在她面前以父亲的姿态讲话吧。 乔致诚继续说：“以前我想，只要那小子别做伤害你的事情，你们想怎么玩都行，可是，他现在不仅伤害到你，还把主意打到我乔家身上，这口气，我可是咽不下！” 乔半夏愣了一下，什么叫把主意打到乔家身上？她扭头看了一眼陆兴安，而陆兴安却是轻轻摇头。 “我不管你们做了什么约定，又或者你和他有什么恩怨，现在必须要断清。”乔致诚始终是这样，说话从来不留给其他人商量的余地。 “我也想断清，”乔半夏低眸看着已经凉了的咖啡，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可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走到了现在，我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 乔半夏有些激动，端着那杯咖啡一饮而尽，心口冷得发颤，却让她思路更加清晰，说话也没那么犹豫：“你知道许子妤吗，江宁柏的妹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很可怕对吧？他妹妹失踪了，让我去顶替，就是因为从我前公司出去的一件设计署名是许子妤，你问我为了什么，我只能说还许子妤的情，毕竟那个设计确实是我拿的别人的作品。我以前也想过说只帮他一次就离开，可是后来你猜我发现什么，日记本，和你给我的一样，说明什么呢？你和她……不，你和许雅姿是什么关系？” 因为那个笔记本，完全扭转了乔半夏的想法，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这么凑巧的事情，脸长的相同，拥有的东西也那么一致，她以为，自己和那个许子妤一定有关系。 如果说一开始是为了还许子妤的情，后面却是为了弄清楚所有的真相。 可是她和许子妤能是什么关系，两人家庭不同，性格不同，就连生日都不相同。除非，其中有一个人并不是亲生的。 乔半夏很容易联想到是自己，毕竟她爹不亲娘不爱。 在乔半夏问出那句话之后，乔致诚先是微微一愣，反倒是陆兴安伸手将她紧握拳头的手拉在手里。乔致诚看着窗外，眼睛里渐渐蒙上了一层雾，似是在怀念着什么，他说：“许雅姿，是我的艺人。” “我记得她是天韵公司的艺人。”乔半夏紧抿着嘴唇，盯着乔致诚，“我问你她和你是什么关系，她……才是我的妈妈对吗？” 乔半夏很想看到乔致诚点头，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不过是因为经过本人承认的事实更能让她信服罢了。可乔致诚接下来的话掐灭了她所有的希望，他说：“我是她的经纪人，她是我的艺人，仅此而已，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你与江家也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趁早回来得好。” 72 第一次主动 乔半夏错了，一切都猜错了。乔致诚的那一番话像是冷水一般将她淋湿，让本就寒气逼人的空气更是显得刺骨冰冷。她浑身发抖，拿着杯子的手指也被冻得发红。 乔致诚那话说得太过绝对，让乔半夏没有不相信的余地。她这才明白，原来陆兴安一开始提醒她“不管乔先生说什么，她都不要去反驳”是这个意思。 她紧紧抓住陆兴安的手臂，借着他的力量慢慢走出了咖啡馆，乔致诚在与她说完那话之后就急匆匆地走了，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过多的关心。陆兴安眼里满是心疼，他说：“伯父只是想提醒乔家才是你真正的家，在外头玩累了最终还是要回家的。况且，江宁柏，他很危险，他的目的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乔半夏偏头看他，嘴边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她说：“我从来不晓得他的目的，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代替许子妤，也没想过要去害过谁，也只是因为一步一步走过来，我根本没有回头的机会，所以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江宁柏说许子妤已经回来了，”乔半夏看陆兴安，“如果她能回去，我是不是就能悄无声息的退出？” 陆兴安轻声叹了口气，将贴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开，柔声说：“你不用去管别人，就算她不回江家，你也可以安然无恙的回来。不是还有我在嘛。”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突然会和乔先生走得这么近？” 陆兴安淡下表情，眼底藏着的恨意在眨眼间消失不见，他说：“不是突然，只是普通的游戏规则而已，有着共同的敌人，就是朋友。走吧，我送你过去，顺便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回来，今天就回家吧。” 乔半夏明显有些犹豫，他想到江宁柏说江曜之正在家等着许子妤，心里就特别难受，她试探地问陆兴安：“可不可以过几天再走，江宁柏开了一个设计工作室，现在是由我在负责，里边都是我的朋友。如果我走了，也不知道她们的饭碗能不能够保得住，我得把她们先安排好。” 陆兴安为她系好安全带，乔半夏看着他，眼神太过可怜，让陆兴安心里直痒，他眯眼笑着，在她嘴上轻轻嘬了一口，说：“好。” 不得不说，现在的他们把一切都设想得太完美，也太过轻视对方的野心和能力，以至于到后来，陆兴安都特别恨现在的自己没有直接带乔半夏回家，而是再次把她送回了虎窝。 陆兴安在离小别墅不远的地方停了车，两人对视了很久，那温柔真的都快满出来了。在陆兴安的眼神越来越炙热时，乔半夏低头抿嘴轻轻笑了一下，随后快速地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 陆兴安不由一怔，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只听到乔半夏跟他说：“你在家等我，我过几天就会回去的。”随后是她开门下车的声音。 这是乔半夏第一次主动亲他。陆兴安摸着嘴唇回味了很久，还想着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来纪念一下。 乔半夏一进门，一股酒味就扑鼻而来，她微微皱眉，这个司冉，明明答应她会好好设计的，这才出去多长时间，酒味就已经这么浓烈，要是再晚回来一点，是不是连屋顶都要给掀了？ 她想着要好好说道说道司冉，却在踏进大厅的那一瞬间顿时愣住了。看样子，并不是司冉的问题。 孟新那小子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手里举着一杯酒，在看到乔半夏之后睁着已然迷离的眼神，傻笑了好几声，说：“来！一起干了这杯酒。” 倒是没见到司冉的身影，乐阳和温然两人坐在孟新的对面，叹了口气，明显也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乐阳眼神里都是无奈，她说：“我们一起床就看到他和司冉两个人在这喝酒，那就一个豪爽，直接拿瓶吹的，司冉喝醉了，我们就把她弄回房间睡觉了。孟新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抬不动他，而且我们说什么他也不听。”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或许乔半夏还会借着许子妤的脾气去教训孟新，只是现在，看着他那副傻样，顿时心里又好笑又好气，她蹲在他面前，拿过他手里的酒瓶，说：“怎么要在这里喝酒呢？” 孟新伸手去抢那个酒瓶，发现是乔半夏之后立马停下了动作，眼睛直盯着它，语气很是委屈：“把酒还我，我要灌醉自己！灌醉了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坐在一旁的温然实在看不过去了，白了一眼趴在地上毫无姿态的孟新，说：“一个大男生，这样哭哭啼啼的不知道像个什么样子，耽误了我们一上午的时间不说，还硬是把司冉给灌醉了，我们工作完不成找你啊？而且我就不明白了，这酒是能帮你解决问题还是怎么的，有这个时间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想法子解决问题呢！” 乐阳悄悄侧头看了一眼温然，没说话。倒是孟新停止了哭闹，直接瘫在了地上，而乔半夏把酒瓶拿得远远的，跟孟新说：“你就在这里好好想一下吧，等酒醒得差不多就回去，别让你哥担心。” 之后她把沾到手上的酒水擦掉，说：“乐阳，温然，我们上楼吧，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司冉躺在床上，听着楼下的动静，脸上满是眼泪，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抖，她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孟新跟她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谁是半夏，你说刚刚走的那个啊？哈哈，怎么可能，她可是许子妤，江家二小姐。” 所以说，乔半夏之前说，她与许子妤长得像真的只是骗她的？呵，真是……只有她才会信吧。 乔半夏带着乐阳和温然到了二楼的一个小隔间，坐在沙发上，静谧了一会，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和她们说起，只得先把那件事放下，释然地笑了一下，说：“嗯……设计的事情也不急，因为除了韩国那个客户之外，其他的都是三个月之内完成就行。你们也别太劳累了，毕竟现在还是春节呢！” 温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语气没有和孟新说话时的那么尖锐，她说：“我们才不累呢，比起家里，我确实愿意待在这里，毕竟有你们作伴呀，而且我感觉在这上班真真的像在玩儿一样的，你看，你也不给我们规定上班时间，都是想睡到几点就几点起来，我们一个个都懒散得要命，我们的设计能力也并不是很好，还得要你一把手的教，就算这样我们还是能拿那么高的工资，如果这都算劳累的话，那估计这世界上就没有轻松的工作了。” 乐阳也赞同地接过话头：“是啊，而且之前我还做了错事，你还接受了我，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的老板了。” 乔半夏确实感到暖心，毕竟自己做的事情她们都放在了心上，也算是得到了回报，也正是因为心里有着那么一丝暖意，所以在想起马上要离开的时候内心才会更加煎熬。 笑意虽然到达了眼底，可还是盖不住那一丝的抱歉，她说：“如果你们以后的老板不是我了，你们会不会……” 两人还以为乔半夏的意思是这个工作室会换老板，很同步的微张着嘴巴，温然先反应过来，她挑了下眉头，说：“我听我姐说，这个工作室是江总为你开的，既然是为你开的，又怎么可能轻易换老板呢！” 乔半夏只是轻轻笑着，懒得再去解释，就由着她们这样去想吧。她以为自己离开还是要和江宁柏说，之后再让他去安排这个工作室的事情，到时候再跟江宁柏提议能把她们三个人留在这里继续工作。 司冉躺在床上，外面的谈话也模糊地传到她的耳朵里，她讲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没有愤怒，也没有憎恨，或许只是单纯的觉得委屈而已吧。毕竟，乔半夏不在自己的身边也有七年之久，就算会一直通话聊天，但也没能够接近她实际的生活，司冉感觉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她。 以前的乔半夏，会和她分享所有的事情，而不是像这样，什么话都只说一半，还总是把自己蒙在鼓里。这是不信任她的表现。 谈话声骤然消失，乐阳和温然回了各自的房间去设计画稿，司冉也伴随着沉重的呼吸渐渐进入梦乡，而楼下的孟新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躺在地上。乔半夏下楼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司冉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乔半夏把孟新搀扶起来坐在沙发上，她说：“你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成了这副样子，是和司冉，嗯……喝醉的那个女生发生了什么冲突吗？” 孟新软得像一滩烂泥，乔半夏刚把他扶起还没坐稳又倒了下去，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是回话了。乔半夏只得拿了一床被子给他盖着，让他在这睡会。 她想着要给江宁柏打个电话，让他把孟新接回去。 嘟声没过三下，电话就被接通了，那头江宁柏的声音依旧还有些疲惫，他说：“回来了？在工作室对吧，我去接你。” 乔半夏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想起来，早上离开时江宁柏跟她说过要接她一起去江家。她“嗯”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孟新，说：“孟新也在这里，喝醉了。” 江宁柏听着，骂了一句，说：“他倒是会想，公司这么多事，他一个人竟然跑到你那里去享清福去了！” “公司那边，是因为许雅姿的事情吗？” 江宁柏像是在吩咐小齐做什么事，没有听到乔半夏的话，于是问了句：“你说什么？” 她都要离开了，还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也真是够多管闲事的，乔半夏轻笑了一声，说：“我是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再过半个小时吧。” ………… 司冉睡得很熟，眼角还有残留的泪痕。乔半夏开门进来的时候正是看到司冉蜷缩着身子睡着的模样，她轻步走到床边坐下，拿着毛巾轻轻将司冉的脸蛋擦拭干净。 “对不起。”乔半夏擦掉那泪痕，跟司冉说。 乔半夏也不知道自己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瞒着她自己已经和陆兴安在一起，还是对不起即将要离开这里…… “你最近这段时间心情都挺不好的，所以我就没打算告诉你，等过了这段时间，嗯……也不知道过了这段时间你还会原谅我不，反正时候到了，有些事情我自然会和你解释的。有时候看着你的眼睛，我就想到有那么一天你会用它怒视我，甚至有可能无视我，我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司冉没有醒来，只听得到乔半夏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司冉均匀的呼吸让她沉下心，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司冉，我真的好讨厌在你和陆兴安之间做决定啊……” 司冉的眼珠轻轻颤动了一下，却依旧没见她睁眼，乔半夏低眸看着地面上，叹了口气之后出了门。 说是半个小时，江宁柏硬是到了中午十二点多才过来。那时候乔半夏正坐在餐厅伴随着孟新的呼噜声吃饭，看到江宁柏，乐阳的脸色顿时苍白了一些，而温然却是特别热情地喊了一声“江总”。 江宁柏轻轻点头示意了一下，坐在了沙发上，望着睡得很沉的孟新不由皱眉。乔半夏起身为江宁柏盛了一碗饭，说：“应该还没吃饭吧？来吃点饭吧，乐阳下的厨，味道特别好。” 听到乔半夏这番话，乐阳没有像之前那般满是笑颜，反倒将头又往下低了一些。江宁柏沉沉的看了乐阳一眼，随后把视线转移到桌上的饭菜，确实是色香味俱全。 可是他却冷冷地转头，说：“不吃了，不饿。” 乔半夏端着碗的手愣在半空中，很是尴尬。这应该才是江宁柏真正的性格吧，不得不说，很让人讨厌，之前虽然说话毒舌了一些，但至少基本的绅士风度还是有的，定然是不会像现在这里冷漠拒绝了别人。 乐阳听到那句话之后倒是紧抿了下嘴唇，这气氛过于尴尬了些，乔半夏只得自己出来打着圆场，她干笑了一声，说：“确实，公司的事情也忙昏了头，吃不下也是正常，呵呵。” 江宁柏睨了她一眼，姿态颇是高傲，说：“你也吃快点，我可没什么时间跟你耗在这里，到时候去一趟江家我就得马上回来。” “你很赶时间吗？”乔半夏问，“那要不直接让祁旭送我去就好了。” “人家可不是你的仆人，二十四小时供你差遣，”江宁柏淡淡说道，“我让他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去了，你之前一直待在这里也不出去，我又何必多花费这一份工资呢？” 乔半夏“哦”了一声，又随意扒了几口饭，说：“那等我上去换件衣服就走。” 好像连擦嘴的时间都没有，乔半夏小跑着上了楼，江宁柏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乔半夏回自己的房间是会经过司冉的房间的，她一个余光，就看到司冉无神的坐在床边，眼睛里满是血丝。 心里一惊，脚步不由慢下来，司冉看到她之后缓缓起身，踉跄着往她那边走。司冉说：“江家，是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