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险的田箩姑娘》 第1章 成长 “有一天,先祖田螺姑娘游历到了一处穷苦山村。她化作原形在田间休憩,恰好遇到一个来田间劳作的年轻人。年轻人孤苦伶仃,所以当他看到田里出现了一只特别大的田螺的时候,他把田螺带回了家。” 田箩举起了她与众不同的小胖手,“老蛳,这个年轻人把田螺带回家不是因为太饿了想吃吗?” “当然不是,他要是想吃田螺怎么不抓走田里所有的田螺?!” “···”田箩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老蛳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她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胖嘟嘟的脸上眉头紧皱。真的好想问问那个年轻人,他带走田螺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年轻人把田螺姑娘放在了家里的水缸里,用清水精心地养着田螺姑娘。第二天,年轻人又早起去田里劳作,田螺姑娘才从螺蛳壳里出来,化作人形。她环顾了下年轻人的家,只见家徒四壁,年轻人的吃的剩饭剩菜也非常简陋。于是田螺姑娘感念年轻人善待她的心意,在年轻人回家前为他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 老蛳正讲到兴奋之处,田箩又默默举手了,这让周围所有小伙伴侧目。 “老蛳,年轻人家有几个水缸?养了田螺姑娘他还有水喝吗?还有,老蛳,田螺姑娘为什么会做饭?我就不会,我只爱吃微微(微生物)。” 田箩的话让周围一众小伙伴直犯恶心。虽然他们还不能化成人形的时候的确爱吃微微,但是自从成人后,他们不吃微微很久了好吗!凡人就不吃微微,那样太恶心了。而且现在他们也像凡人一样吃饭好嘛!虽然他们吃的都是未经加工的蔬菜和水果。额···这么一想,他们似乎还真的不会做饭啊··· 老蛳被田箩的一串问题问懵了,当看到其他田螺小朋友也因为田箩的话开始走神,老蛳本来就很黑的脸有愈加发黑的趋势。 “咳咳,田箩你不要问些没有意义的问题!安静听讲。” 看到老蛳生气了,田箩本来还想发问的心思终于淡了下来。唉,她还是安静听吧,不然要是老蛳跟娘告状,她绝对会被关在自己那个逼仄的螺蛳壳里面壁的。 “为了报恩,田螺姑娘每天都会帮年轻人做饭。”田螺姑娘不游历了吗?为什么她要每天帮他做饭?年轻人只是没吃掉她把她养在水里,这样的“恩情”就要每天做饭报答吗? “···年轻人终于偷偷发现了田螺姑娘的存在。他看到她从水缸中缓缓走出,为他洗手作羹汤,于是深深地喜欢上了这样善良美好的田螺姑娘。田螺姑娘也同样喜欢上了这个勤劳善良的年轻人,于是两人终于成亲,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凡人看到有姑娘从水缸里走出来不该害怕吗?第一反应不该是见鬼吗?为什么他们莫名其妙地就相互喜欢了?凡人和田螺是两个物种啊,怎么能够在一起呢? “好了,今天的田螺姑娘就讲到这里。作为田螺一族,我们一定要谨记先祖留给我们的启示,要勤劳善良,知恩图报,那么我们离凡人也就能更进一步,最后衷心地希望大家也能像田螺姑娘一样找到自己喜欢也喜欢你们的年轻人。”田螺姑娘之后还有别的田螺成功地向凡人报恩并且在一起了?为什么我不知道?还有母田螺也就算了,这里还有很多公田螺啊老蛳,你这么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啊··· 田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多想要问的问题,但她就是想知道这些细节啊。在老蛳这里得不到答案,她打算找小伙伴们问问。可是当她看到小伙伴们都一脸神往的纯洁样子,突然那些问题都卡在了喉咙里。 “小箩,回家了。”田箩娘的声音打断了田箩的自我哀愁,她满腹疑问地跟娘回了家。 晚上家里吃的是田箩爹刚弄来的新鲜蔬菜和水果,当然田箩面前是一碗黑乎乎的微微。在今天之前田箩真的很喜欢吃微微,对于没有味觉的田螺来说,营养最重要。田箩爹本来反对,因为他觉得这样子太不像凡人了,但是田箩娘是母的,加上田箩是她唯一的孩子,所以难免宠爱,于是田箩的主食一直就是微微。好在他们家这个池塘小是小了点,但是因为池底营养丰盛的淤泥,微微还是很多的。 可是今天田箩娘就发现田箩居然不碰她的微微了,反而破天荒地拿起了水果开始啃。 “小箩,怎么了?今天怎么不吃你最喜欢的微微了?” “娘,田螺姑娘不吃微微,她还会做饭。老蛳说要我们向她学习。”田箩的声音消沉委屈。她还有好多问题没有解决,所以私心里她并不想学习她一点都不了解的田螺姑娘,但是她怕爹娘会失望,所以没有再碰她的微微。 “小箩,没关系的,你还小,现在可以吃微微。但是以后慢慢地咱们要改掉这个不好的习惯好吗?因为大家都是那样的,小箩不希望做一个不合群的孩子对不对?”田箩妈心疼孩子,但是大家的习惯就是那样,为了模仿凡人,化成人形后就不再吃微微。 看着田箩娘的和颜悦色,田箩终于又吃起了微微。那些问题她也向爹娘提了出来,但是田箩爹和田箩娘显然更懵,“小箩啊,老蛳那么有学问的田螺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呢。” 田箩一想也是,于是她的疑问从各方面都得不到解答,只能带着这些困惑慢慢长大。而随着田箩娘开始限制微微的供应量,田箩终于日渐消瘦了,身体也像抽条似地开始长大。不过因为小时候吃了较多的微微,田箩的身体比同龄的一般螺要健康许多。还有一点不同的就是田箩不喜欢模仿让她疑问一大堆的田螺姑娘的风范,于是渐渐地,认识田箩的都说她根本就是一只“黑心”螺,她的“阴险”在田螺族里远近闻名。 第2章 新搬来了凡人 对于自己的阴险,有时候田箩静下来自省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在她的阴险还没有满族皆知的时候,田箩还是有2个很要好的小伙伴的。一个是她小姨家里的表妹,一个是隔壁池塘邻居家的孩子。她们三个因为家住得近,所以长大一些后都是三人结伴去学堂。 在爹娘的殷切期望下,田箩再也没有提过任何关于田螺姑娘的疑问,甚至在学堂里她是最推崇田螺姑娘的一个。因此老蛳忘却了田箩小时候的问题多多,变得越来越喜欢这个学生,逢人就夸田箩的敏善好学。也因此她得到了学堂里一众小伙伴的喜爱和崇拜,包括她的两个最要好的小伙伴。 但是伪装久了总是希望能有人说说真话的。于是在田箩觉得两个小伙伴已经和自己好到密不可分的时候,她还是把自己关于田螺姑娘的疑问说出来了。 “你!田箩!你怎么能这么说,田螺姑娘那是善良,是知恩图报,怎么可能是觊觎人家年轻人的美色?!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学堂里装的那么好,背地里却是这么想田螺姑娘的。我们绝交,我才不和你这种阴险的人做朋友!” “田箩,你太坏了,田螺姑娘那么好的人,她可是成功和凡人成亲生子的田螺,你居然在背后诋毁她,我再不和你一起玩了!” 于是田箩终于知道,原来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就叫阴险,而她竟然就是一个阴险的人。失去了最好的小伙伴,田箩的阴险在学堂所有小伙伴中也被传遍了。最初的伤心难过之后,田箩终于决定,昨日之日不可留,但是她还有爹娘,她的爹娘希望她做个被老蛳夸奖的好田螺,那么她的阴险就必须继续下去。 就这样,田箩走上了阴险的“康庄大道”。她依然是老蛳面前的好好学生,哪怕有小伙伴告状,但是基于他们的善良属性,根本就斗不过一个不把田螺姑娘放在眼里的黑心田箩。所以,学堂的小伙伴在田箩的阴险和压迫下,过得简直水深火热。 她的阴险开始在族里流传,渐渐的众所周知,但是唯三觉得田箩还是个好孩子的也就她爹娘和老蛳了。 田箩倍感欣慰。 哪怕她自己有时候都觉得那些被她欺负的小伙伴很可怜,但是她依然不改阴险的属性,只要她仍旧是她爹娘面前的好田螺就好。 —————— 田箩人形16岁的时候,从学堂毕业。还记得毕业那天,老蛳说他要去远游,所有的小伙伴都哭的稀里哗啦,一边哭还一边暗暗看看田箩,但,田箩总觉得他们被泪水冲刷后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对终于可以摆脱她魔爪的快乐。 田箩耸耸肩,这是她最近从凡人那学来的一个动作,做了这个动作,就表示不在意,是的,她一点也不在意小伙伴们对她的厌弃,一点也不在意要和小伙伴们分离,甚至一点也不在意老蛳要离开的事实。 她不在意的,她需要再次耸耸肩。 田箩18岁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祸害别人了。但是她的阴险依然有名,因为她嫁不出去。 田螺一族虽然能幻化人形,寿命也长,但是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凡人,他们生活在自己的小池塘里,不需要为生计发愁,所以寻找配偶和繁衍就是他们的头等大事。昔年学堂的小伙伴们都陆陆续续成亲生子,唯独田箩因为曾经的阴险让一众同龄田螺忌惮,尽管她长得非常凡人,也没有田螺愿意娶她。于是只要说到田箩嫁不出去,她的阴险就会不断被提起。 当然,这一切,田箩都不知道。爹娘一直相信田箩是个好孩子,所以凡是说她阴险的人家他们都不再来往,田箩的婚事他们也能慢慢相看,实在不行,就让田箩效仿田螺姑娘找个凡人。所以,一切流言都被爹娘挡在了田箩的螺蛳壳之外。 但是,最近田箩依然很烦恼。因为她家池塘有件大事发生。 这里新搬来了一户凡人。 是的,凡人! 尽管他们田螺族都很崇拜凡人,但是田螺族为了生活的格调和便利性,都是远居在凡人之外的山野池塘或小溪。田箩家就在一个山中小池塘里。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里会有凡人落户。 已经好几个月,田箩都在修房子的吵闹声中度过。这对于向来习惯安静的田箩来说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小池塘的宁静被打破。 小鲤鱼:“田箩,为什么外面那么吵?”小鲤鱼是田箩目前仅剩的“朋友”,虽然是个存在天敌关系的“外族朋友”,而且田箩向来觉得小鲤鱼的脑子似乎有问题,不能化形也就算了,脑残问题还很多。 但是鉴于这是目前仅存的愿意和她说话的外族生物,田箩还是回答了:“凡人修房子。” “为什么凡人要在这里修房子?”小鲤鱼边说边吐了几个泡泡,然后对着自己吐的泡嘿嘿发笑。 田箩嫌弃地看着小鲤鱼,觉得和他打交道简直是侮辱自己的聪明才智,她都18岁了,居然还要和一条成天吐泡还傻笑的鲤鱼说话。 “···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修房子的凡人。” “田箩,田箩,可是我还没化形,离不开水啊。你说为什么我还不能化形啊?咱们这个池塘这么好,我居然还不能化形。化形了我就可以做很多事情啊,我也想和你一起去凡人集市玩。可是我偏偏还不能化形,我要是能化形···” 田箩实在受不了这个边吐泡边嘿嘿笑的家伙了,于是扔下还在那自我怀疑的小鲤鱼,化成原形,慢悠悠往池塘岸边爬去。自从池塘边上修房子,这是她每天的习惯了,要去看看凡人的情况,这样总比和小鲤鱼在一起要有趣多了。 田螺一族不是寻常田螺,所以原形比较大,田螺的前进速度还是很快的。她从水草最多的地方爬上了岸,这里视野好不说,关键便于她隐藏。 可是今天对田箩来说注定是个悲剧日子。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螺蛳壳。田箩吓得一下缩进了壳里!然后就听到壳外响起了一个稚童的声音,隔着螺蛳壳,有些嗡嗡:“公子,公子,这里有个好大的田螺~” 第3章 逃跑之路 田箩紧紧地缩在壳里,饶是她自诩聪明阴险,这一刻也无比慌张害怕。虽说她总会去凡人集市,但那是以人形,她也从不和集市上的凡人说话。而且就她的观察来看,凡人小孩子都很顽皮、凶恶,现在她的原形被抓住,根本没有自救的方法,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结局。 难道,我再也看不到爹娘,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吗?呜呜呜··· 正在田箩因为突发意外陷入极度惊恐时,一个更加稚嫩却异常清脆可爱的童声响起:“小四,这个是田螺吗?我没有见过诶~这只好大呀,田螺都那么大吗?好好玩,咯咯咯咯~” 田箩一下子被这个童声吸引,他的笑声简直让田箩觉得心都要化了。 “公子,小四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田螺呢,你看,它有小四两只手那么大呢。” “小四,咱们把它抓回去养起来吧,太好玩了。咯咯咯咯~” 田箩不禁把厣往壳里再收缩了一些。 哪里好玩了!!?不就是长得大了点,有什么错?!别以为你声音可爱就能为所欲为啊。 此时的田箩不禁后悔自己小时候的贪嘴。因为田螺族没有味觉,田箩吃东西格外注意口感,相比硬质的果蔬,微微实在是又营养又好吃的东西了,所以她原形的个头比一般田螺族的原形还更大些。 很快,田箩就感觉到了清水,她被两个孩子放在了一个露天的装饰水盆里。这个水盆容积不算大,估计是用来养观赏荷花的,但是对田箩来说小一些反而让她找回了一些安全感。 镇定下来,她就想明白了,凡人孩子可不像他们田螺族,喜欢夜间活动,通常凡人在太阳落山后就要睡觉的。只要入夜,她就能立马变成人形跑回水塘。就是不知道她爹娘现在是不是已经急的不行了。想到这,田箩有些忧伤。 小孩子的耐心果然比较差。两个孩子围着水盆观察了一会田箩,见她缩在壳里一直没有出来活动,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趣。很快两人又追着花园里纷飞的蝴蝶跑远了。 田箩偷偷伸出了触角,细细感觉了下外面的水流波动和风向,发现这会周围没有一点动静,那么就是说,其实她完全不用等到晚上?现在变回人形赶紧跑。 田箩第一阶段的计划开始实施。她拼命蠕动身体来到了水盆边缘,再次确定周围很安静后,田箩从螺蛳壳里爬了出来,迅速变成了人形,来不及环顾周围的环境,她拿上自己的螺蛳壳开始朝类似门口的地方跑去。 陌生的环境,让田箩无暇欣赏,现在她只想回家。于是也没有注意,就在她变成人形的那一霎那,水盆不远处一棵大树无风动了一下。 凡人的居住环境真是太复杂了。田箩第23次感叹。因为她又遇到了一个门口。这处新建的宅子真是太大了。田箩记得明明被带来的时候那两个可恶的小鬼没走多久,可是她从水盆出来到现在已经绕了大约一个时辰,却依然没有看到熟悉的那个小池塘。 田箩穿过了门,可是这会她的好运气终于告罄。有人来了!她听到了凡人说话的声音。顾不上多想,她的身形迅速窜进了一个敞着门的房间里头,里面没有人,但是有烟火的热度,这让田箩有些不适。 “小翠,你待会先端兔子馒头去饭厅,公子舟车劳顿又玩了一下午,早就饿了,让他先吃点垫肚子。但是切记,不要让公子多用,不然将军回来看到公子不吃饭,有你受的。”一个中年女声,话里透着的对“公子”的疼爱和慈祥,却在话尾有些凌厉。 “是。” 对话声停在了门口。然后一个脚步声远去,一个脚步声却往门口进来。田箩一时慌乱极了,她匆匆四顾,忽然看见了角落里放着一木盆的田螺。 “扑通”的入水声没有惊动那个进来的年轻小姑娘,她顾自端了灶上蒸好的馒头,嘀咕着:“魏大叔不知道又跑去哪里躲懒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木盆中赫然多了一只巨大田螺。 呼,小姑娘出去后,田箩没有立马变回人形,而是在水中吐了一口气,她谨慎地又把触角伸展出来,想要确定安全,身下的食用田螺却突然动了起来。 !!田箩一惊,就看到有一只个头比她小一些的田螺族从食用田螺底下钻了出来。 “田箩?!”刚从底下爬上来的田七惊讶地叫道。 “···” “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族里都乱翻了。那个什么小鲤鱼说你被凡人抓走了,你爹娘到处也找不到你,所以我爹就让全族人都出来找你了。”田七看出了田箩的茫然和惊讶,“哦,我叫田七,我爹是族长。” 田箩终于从一天的惊慌中反应过来,“呀,我终于可以回家啦!谢谢你,真的谢谢,谢谢你们。” 田箩的触角兴奋地颤动,田七一时间被田箩激动真挚的感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不用谢,这··这是我··我们该做的。” 说完,他沉默了一小会,在田箩拼命感知周围环境时,突然说了一句,“我觉得你和传言不一样。” “···” “真的。我觉得你不阴险。因为你会对我说谢谢。”田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田箩用她那脆脆的声音对他说完谢谢,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撞进了他的心间。这时他以为田箩不相信,于是认真地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 田箩这才知道他在说什么。原来她的阴险已经流传地这么广了!连族长这个游历在外最近才回来的儿子都知道了。不过田七说她不阴险,这让田箩有些羞愧,因为她私心里还是觉得自己的确阴险的。唉,虽然不知道田七怎么从一声谢谢就得出她不阴险的结论,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田箩急着回家见爹娘。 “谢谢你。不过,我们赶紧回去吧。大家肯定都找急了。” “哦,对,对。这样,我先变成人形,模仿这家家丁的装束。你化形的时候就依样画葫芦,像我一样装束,知道吗?然后我带你出去。”田七的游历毕竟不是白游的,他懂得很多人类的东西和常识,也提前了解过这个新宅子的状况,这里的家丁都是新招进来的,面生。 第4章 将军 田七的人形是一个20岁左右非常书卷气的俊秀男人。即使穿着一身灰色的家丁服,也难掩他的文质彬彬,此时在田箩的打量下,田七的脸有些发红。 果然游历过的田七很厉害呢,看上去很有凡人的气质,懂得也很多。田箩不禁对田七心生羡慕,能游历真好。可是她不敢,骨子里,田箩就是个胆小鬼。 “好了,你出来吧。”田七弯腰从木盆中收起了自己的螺蛳壳。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有些懒散的声音突然打断了田箩的动作。她被这个声音一吓,立马缩回了壳里。 田七浑身一僵,但是他好歹见过世面,于是也不管田箩现在看不看得见,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淡定地转过身。 来人是个中年大叔,典型的厨师装束。应该就是厨房的魏大叔。田七之前躲在一边了解宅子情况时对这个魏大叔也略有耳闻。 “魏大叔,你回来啦。我就是路过这里,想找找有没有主子们吃剩下的,实在饿的慌。”田七知道,凡人大宅子里,这种情况很常见。当然一般大宅子里厨房总有人职守,并不好进,但是这里是新宅子,很多人事都没有正常上轨道,所以总有家丁来魏大叔这里找吃的,而魏大叔对这些也并不在意。 果然,听到田七的回答,魏大叔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然后叮嘱了一句,“别把东西弄乱,主子们的吃食不许动。” “我晓得的。”田七笑着回答,满脸感激的样子。 看到魏大叔转过头在灶边开始忙活,他赶紧弯下腰,准备拿走田箩。但是魏大叔简直在脑后边也长了眼睛,就在田七手要碰到田箩的时候,突然说道:“赶紧拿好糕点走人。不要乱碰食材。这东西不是你吃的。” 的确,在戚国,田螺是稀罕吃食。养殖的田螺产量就少,野生田螺更是难得。而这一木盆的田螺正是别人送来的野生田螺。魏大叔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田七在木盆前站着,以为他是想偷这根本不是他一个下人能碰的东西。但是他不想惹麻烦,所以只是出声警告。 田七的动作顿住。田箩更是在壳里僵住了身体。 不得已,田七只能从厨房的方桌上拿了些冷糕点。 “魏大叔,我知道这个不是我们下人能动的。我就看看。”田七打了个哈哈,本想故意指出田箩这个个头奇大的田螺,但又怕更加引起魏大叔怀疑。况且这田螺可能还要放在水里养一段时间才会下锅,所以田七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他退出了厨房,却没有走远,而是时刻注意着厨房里的动静。 魏大叔原本还真没打算今天就把田螺下锅。主子们也刚到这里,还是清淡为主。可是经过了田七的“鬼鬼祟祟”,魏大叔却觉得这田螺还真得今天就做了。厨房现在人手不足,难保在他出去的时候不会出现类似情况。 于是他准备好了佐料,开始汰洗田螺。这一动作却生生吓坏了暗中观望的田七和拼命降低存在感的田箩。 “嘿,这个田螺个头倒大,该是田螺王了吧,摆盘正好。”魏大叔看见田箩,叨叨了一句。用刷子特意刷干净了田箩的壳,然后拿着剪钳就要剪掉田箩的壳屁股! 虽然看不见,但是田箩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壳尾可是她的命门! 魏大叔吓得田箩更加僵硬。而外头偷看的田七也吓得肝胆俱颤。 就在田七忍不住往厨房冲去解救田箩之际,有一个身影比他更快地掠进了厨房,从魏大叔手上夺过了田箩。 “将军!”魏大叔看清来人,惊叫。 宁惟庸淡淡看了一眼惊讶的魏大叔,把注意力放回了自己手上。此时他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牢牢地夹住了田箩的壳,感受到来自手上那小东西细微的颤动,宁惟庸轻轻笑了。 他这一笑,以他那张绝色无双的脸来说本该灿若春花,无比炫目,但魏大叔却不自觉颤抖了下,为什么突然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老魏,这个田螺有点意思,我带走了。”宁惟庸那沙哑的声音刚落下,就感受到手中那小东西似乎又颤抖了一下,他笑得更开了。 一边的魏大叔实在招架不住他家将军今天这极度反常的行为和笑容了,匆匆点头,应是。 宁惟庸出门的时候,田七已经重新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但是他总觉得那个所谓的“将军”别有深意地往他这个方向笑了一下。田七不禁抖了抖,甩开自己不靠谱的想法,匆匆往田箩家的池塘而去,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有报信,因为那个将军虽然浑身煞气,但确实“救走”了田箩。 田箩缩在自己的壳里,浑身不停地抖动,惊惧的感觉非但没有因为被救而减少,反而因为宁惟庸的煞气令她感到窒息。这个什么“将军”一定双手沾满血腥。 田箩一边努力从窒息感中自救,一边控制不住地幻想着这个什么“将军”一定有副丑恶的嘴脸,沾满血腥,必定不是好人。 宁惟庸一路稳稳地把田箩带到了他的房间。 不知道是因为宅子新建还是宁惟庸个人的风格,他的房间非常简洁。正对着门口,靠墙的位子放置着一套样式最寻常的四方桌椅,桌子上散放着几本兵书。但是懂行的人就能发现,这桌椅竟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除此之外,房间内只有一张雕花大床,藏蓝色的被子整齐地叠放其上,给人一种极其严谨规矩的感觉。 宁惟庸关上房门,把田箩放在桌子上。 房间里一时没有丁点声音。田箩是屏息按兵不动,宁惟庸却是定定看着田箩,似是在思考什么。 “哥哥!”突然一个可爱的童声在门外响起。田箩立马认出,这就是把她抓来的两个小童之一,似乎是什么“公子”。 “进来。” “哥哥,该吃饭了。咦,这个田螺是阿四抓的,怎么在这?”宁惟修虽然只有6岁,但是记忆力超群,更何况他下午可是观察了田箩好一会,所以一眼就认出了田箩。 “修儿,这个田螺是你和阿四的抓的?送给哥哥好不好,看着怪有意思的。”宁惟庸丝毫没有抢夺幼弟物事的羞愧感,话语里有着惯常发号施令的笃定。 而宁惟修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这个才19岁的哥哥,只要哥哥喜欢,宁惟修绝对是百千个乐意。 “嗯,就送给哥哥了。这个田螺一下午都不动弹,一点都不好玩。哥哥,我饿了。” 看着弟弟可怜兮兮地说饿,宁惟庸暂时放下了对田箩的关注,临走前让人为田箩备了清水,这才带着宁惟修去饭厅。 第5章 报恩 房间里彻底静了下来。田箩已经懒得再小心翼翼地探查周围环境,直接从壳里出来化成人形。 “混蛋!原来是两兄弟。难怪都那么可恶。当我是什么,一个说我有意思,一个说我不好玩,不好玩你还抓我,还送给哥哥类?本田螺也是你们能送来送去的。哼。” 一下午的惊慌和气愤,终于在此时让田箩爆发。她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不管不顾地就从宁惟庸的房间里走了出去。可这下,这座新宅子里可是炸了锅! “一个陌生女子从将军房里出来啦。” “将军在房间里藏了个女人,难怪他不许丫环进屋伺候。” “有个女人在将军房里待到天黑啦。” “将军房里有神秘女子过夜。” ··· 宁惟庸作为宅子主人,房间周边服侍的人自是极多的。而导致流言传播地如此迅捷的最重要原因却是因为宁惟庸是个有名的痴情种! 除了他那个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青梅表妹,将军可从没近过其他女色!而且就算他对他表妹的情意全京皆知,两人的相处那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的。连那个传说中的表妹都没进过将军的房间。而现在,才来这个山沟里,居然就有神秘女人勾搭上了将军,还从将军房里出来了! 当宁惟庸从心腹那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 头一天因着宁惟修刚到新环境,宁惟庸这个做哥哥的难得大发慈悲陪了他一晚,所以到第二天他才发现田箩不见了,而府里就多了这么个传言。 “那个姑娘人呢?”心腹说了一大堆流言版本,却没想到宁惟庸关注的竟还是那个姑娘。也对,都能在自家将军房里出入,那将军和她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不过将军这保密工作做的也是够好的,果然将军就是将军,他们这些下属还真是有的学。 “咳··”想远了,心腹收拢了自己的心思,回禀宁惟修:“回将军,不知。” 在心腹看来,那姑娘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将军房间里还没被他们一干兄弟发现,那势必也是个武功高强的。再说他听到这个流言的时候立马着手调查了,还真没人看到那个姑娘最后的去处。所有人都觉得那女子和将军关系匪浅,所以一时震惊之余,也没人敢上前搭话。就这样,那姑娘竟没人再见到。果然武艺高强。 宁惟庸不知道自己下属此刻正天马行空地畅想,听完这话他眯起了潋滟深邃的双眼,嘴角还勾起了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让人完全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心腹一瞬间感觉周围的空气充满了危险。于是匆匆告退。 唉,他家这个将军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让人觉得忒危险。 —————— 田箩在无人阻拦的情况下,终于不管不顾地找到了回家的路,顺利赶回了小池塘。可是她刚没入水面,就被一大波的田螺给围堵了。 “你们干什么?”田箩讶然,族人平时见了她都绕道走,今天这是怎么了,全涌上来了。不过转念想到族人都帮着爹娘寻自己,田箩的心间不由升起了满满感动。 这帮族人,虽然单蠢了点,但到底都是良善的好田螺。以后一定对他们好点,再也不欺负小伙伴了。 “小箩,你可算回来了!吓死娘了。呜呜呜···”田箩娘在田箩爹的保护下终于从田螺群里挤了出来。看到田箩完好地回来,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回归原位。一边哭,一边笑。 “娘,爹,我回来了。呜呜呜···”看到爹娘为了自己着急哭泣,田箩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断了,和田箩娘拥在一起痛哭出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这也算是有大造化的。”田箩爹此时看着痛哭的妻女,难得打破平时的老成持重,声音有些颤抖,却也高兴得不得了。 田箩没注意到自己爹话里的奇怪之处,此时看着周围“关切”的族人,看看自己亲爱的爹娘,她只觉得无比窝心和温暖。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了,那什么窝心、温暖,压根就是她的错觉。 “什么?!!你们让我去报恩!!”田箩回到家刚歇了一口气,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傻了。 族长,也就是田七的爹老螺头,慢悠悠捋了下自己的触角,“当然,人家将军从那个厨子手里救了你,你这才回得来,自然是要去报恩的。而且这可是天大的造化啊。要知道咱们田螺族已经有很久没发生报恩这样好的事情了啊!这是你的荣幸。” 田箩张了张嘴,她想要反驳,因为那什么将军根本是觉得她有意思,这才把她带走的,本质上说还不是想要养着她逗玩,这根本不是出于善意。 但是还没等田箩出口,田箩爹就激动地不停向族长承诺:“族长,您放心吧。咱们小箩不是那没良心的田螺,她一定会去报恩的。这可真是天大的造化,我们都省得的。” 田箩爹是真觉得田箩能去报恩就是天大的造化。 他倒没有觉得非要效仿田螺姑娘,但是田箩现在在族里的名声着实不算太好。虽然这次她失踪族长还是发动了全族人出来寻找,可是大多数田螺族还是免不了在背地里八卦,眼看着小箩年纪也不小了,却迟迟每个伴侣,田箩爹着急啊。 所以能有这么好的报恩机会,对于田箩建立新的形象可是有大大帮助的。 看着爹娘殷切的神情,想到刚才围上来的“亲切”族人,田箩终于还是答应了。 “好,我会去报恩。但是我什么都不会,那个什么将军看着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族长听完,沉吟了一会,才说道:“我也晓得,那凡人将军应该是什么都不缺的。咱们不能再用先祖的方法报恩了。这样,毕竟咱们田螺族不方便现身,你就隐在暗处保护那个将军吧,要是他有什么需要,你暗中帮忙就成。别的咱们暂时也做不到,小箩你好好报恩,这可是咱们全族的荣誉。” “那···我什么时候报恩结束?”田箩听完族长的话点了头表示了同意,可是毕竟不愿意一直报恩,这总得有个期限的。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然就等那个将军不需要你报恩为止。”族长还没说话,田箩爹就先出声给田箩定下了“期限”。这让田箩一阵无语,谁知道那个将军什么时候不需要,再说她根本不会现身,就更不知道那个将军的想法了。 唉,罢了,就算爹不这么说,族长估计也会那么说的。不过这个“期限”对田箩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他们田螺族是不可能亲自问那将军什么时候不需要她报恩的,那么,这个“不需要”的时间还不是任由田箩自己掌控?! 这么一想,田箩郁闷的情绪总算好些了。于是,田箩报恩的生活就此展开。 第6章 端倪 “附近都找遍了?”宁惟庸坐在布置好的书房里,手里摩挲着一个白瓷茶杯,漫不经心似地问道。 “回将军,宅子内外都找遍了,没有看到很大的田螺。”还是上次那个心腹属下阿一。阿一看似恭敬的表面下,展开了腹诽。 将军怎么突然关心起大田螺了?上次那个姑娘一直没出现,将军怎么再没提过?反而让他们找田螺。想到弟兄们飞来飞去地找田螺,阿一不禁对将军这个完全突破常理的命令黑线。 而此时,正躲在书房窗户下的田箩不禁往壳里缩了缩。 没想到这个什么狗屁将军还惦记着她!!居然让下属四处找她。怎么想自己都没有特别的地方能引起这个凡人大将军注意啊,除了个头···大点。 田箩怨念。 自从那天回家却被要求来这里报恩,田箩就过上了无比悲催的日子。因为她变相失去了“自由”。 在爹娘和族人的“虎视眈眈”下,田箩根本没法回家。天天守着这个凡人将军,他到哪里,她就得到哪里保护他。不过也幸好她一直暗中跟着他,不然还不得被那些四处乱飞的凡人抓到。凡人俗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果然有理。 几天下来,田箩对这个什么将军也有了一些了解。原来他竟是凡人中声望颇高的威远大将军,年纪不过19,竟从无败绩,听说杀得那些蛮夷闻风丧胆,难怪此人煞气如此之重。好在田箩适应力强,跟了他几天终于没最初那么难受。 不过这个将军嗓子却是沙哑的。田箩从第一天被他抓住后就一直听着这个沙哑的声音说话,倒是从没见过此人的真面目。不是田箩不想见,老实说,田箩对这个凡人将军还是起了好奇的,想看看他是何模样。可惜,她不敢化作人形跟在他附近,不然一准被他们发现,而原形的田箩往往只敢躲在窗下,而且她这么些天甚至没敢伸出壳外,环境的陌生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只有触角全天候探测工作。 “歇了这么几天,也该做正事了。吩咐下去,让阿二带几个人全天监视陈府,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告诉管家准备祭祀的东西。” “是。将军,那···那个田螺还要找吗?” “既然找不到就算了。该出现的东西总会出现的。”宁惟庸高深莫测地说道,习惯性眯起的墨黑双眸中光芒闪动。 田箩听着,身子不禁抖了抖,总觉得最近的天气反常的凉啊。 午膳时间。时已近夏,热度攀升。好在这处宅子位处山间,远离人气,尚算清凉。 宁惟庸带着宁惟修在凉爽的饭厅吃饭。宁惟修刚来这里,那股子新鲜劲还没过去,天天和阿四在宅子里疯玩,也就午膳时间能让宁惟庸拘着好好吃饭再歇个午觉。这会子满桌佳肴,宁惟庸也不用丫环婆子布菜,时不时夹些蔬菜鱼肉什么的放入宁惟修的饭碗。 田箩躲在饭厅外面,顶着大太阳,热的不行。他们田螺族耐寒,却最怕热。这种天气凡人尚觉得微热,更何况田箩。偏偏这个饭厅地理位子不好,别说大树,甚至低矮灌木都没有,田箩没处躲太阳,只能窝在一个石头缝里守着。 “田箩,田箩,我给你送饭来了。”竟是田七。他此时以人形穿着家丁服蹲在石头缝前面,手上拿着些水果和清水。好在饭厅门口有屏风隔断,田七觉得里面的人应该发现不了自己,就算发现了他也能装作在这里打理院子。 “怎么是你,我爹呢?”这几日都是田箩爹给田箩送饭,顺便“监督”田箩报恩。 “我正好路过你家,碰到大叔要给你送饭,所以就自告奋勇了。”田七有些羞赧,白皙的脸上透出晕红。其实他是有点想田箩了,好几天没见,也不知道她报恩顺利与否,所以找了个由头就往田箩家来了。 “谢谢你,田七。不过你也太大胆了,我爹都是在假山那里给我送饭的,你怎么直接到这来了,太危险了。” 田箩嘴上抱怨着田七的“勇敢”,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她向来是个懒的,每天中午要爬去假山吃饭真是累坏她了,更何况天气那么热。但是让爹送到这里,田箩是绝对不放心的,那帮人之前可是到处抓田螺呢。所以她此时万分感念田七的好意,但是嘴上当然得说的好听些。不过,田七这个游历过的就是有办法。直接化成家丁送饭可方便也安全多了。 殊不知,田七此时已经引起了饭厅里宁惟庸的注意。 宁惟庸能这么年轻就成为戚国声名赫赫的威远大将军,除了他精通兵法,善于排兵布阵之外,武力值所向披靡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原因。所以田七自以为小声,却完全落入了宁惟庸的耳朵里。 田七来的时候,宁惟庸就察觉到了饭厅外的动静。起初他有些疑惑,不知道哪个没规矩的下人居然这么大胆,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跑来饭厅外撒野,可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外面“下人”的说话声。虽然由始至终宁惟庸只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可是那人话语之间的停顿分明是在和什么人对话。 可偏偏,他丝毫没有察觉外面除了这个“下人”外其他人的声息。 宁惟庸心念一转,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突然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把正在埋头啃青菜的宁惟修吓了一跳,随后奶声奶气地问道:“哥哥,怎么了?”宁惟修小小年纪,却对自己的哥哥很了解。宁惟庸面上没有表情,丝毫看不出心绪,可是能让宁惟庸不顾修养突然在吃饭间站起来,必有大事发生。 宁惟庸站起来的一瞬间,冷静了下来。刚才他实在过于激动。但是那样稀罕的东西,失而复得,饶是宁惟庸久经沙场,还是难免不可自持。宁惟修的问话让他敛去所有心绪,既然那东西就在外面,那么早晚他都会得到手。 “无事,你继续吃饭,必须把这些蔬菜全部吃完。我还有事,回书房。” “哦···”宁惟修苦了脸,虽然他一向听哥哥的话,但是,天知道他有多讨厌吃蔬菜,可是哥哥总是逼着他吃,他还这么小,根本不敢反抗哥哥。看着满盘子的蔬菜,再低头看了下自己已经有些鼓起来的肚子,宁惟修真是万分委屈。 第7章 落入“魔爪” 田箩和田七正聊得开心,突然饭厅门口的屏风后现出了一个人影。田箩虽然躲在石头缝里,触角却一直在感知环境。宁惟庸突然走出来,把她吓得立马缩回了壳里。倒是田七,镇定得不行。他装作摆弄石头的样子,在脚步声来到身后的时候,才故作惊讶地转身行礼。 “将军。”仔细看地话其实能发现田七缩在袖子里的手有些颤抖。倒不是害怕,而是因为当宁惟庸走近,他身上那股子浓重的煞气让田七极度不适。 看到田七的一霎那,宁惟庸终于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人绝不是他府上的家丁,而且那次在厨房也是他。 嘴角难以察觉地弯起了丁点弧度,宁惟庸眼角似不经意地往石头缝瞟了一眼,才淡定地对田七点点头,“你的规矩还得再学学。”说完,宁惟庸大步离开。 因着宁惟庸的离开,饭厅里陆陆续续走出些伺候宁惟庸的下人,田七再不好与田箩说话,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句告辞也大步离开了这里。 直到石头缝外面没有了多余的动静,田箩一颗高悬着的心此时终于放下。天知道刚才宁惟庸出现的时候她被吓得有多呛。虽然今天田七给自己来这里送饭让田箩很是高兴,但她真没想过田七出事,原先抱着的那点子侥幸心理,此时也因为这点意外消失殆尽。虽然因为田七够聪明镇定今天这个意外算是有惊无险,但是谁知道下次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今天回家后说什么也不许爹娘再来给自己送饭了。反正这个什么将军看着厉害的很,就算中午那一会离了她的“保护”,应该也没有问题,田箩决定,此后每天中午这顿饭还是得回家吃,正好夏天来临,正午的烈阳也实在不是他们田螺族能够承受的。 当天回家后,田箩就把中午发生的这个意外告知了爹娘,当然也大大吐了一顿苦水,又讲明了夏天即将到来的厉害,终于让田箩爹和田箩娘同意了中午让田箩归家吃饭休息的提议。可是此时达成了所愿的田箩还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个决定,让她再也难也逃离宁惟庸的“魔爪”。 宁惟庸最近着实有些忙碌。 祭祀的事情提上议程,相应的准备工作自然不少。并且他们宁家是要在此处为自己这一支新开祠堂,要做的工作自然比一般祭祀还要繁杂。而且虽然圣上给他一个月假期,但军务还是得宁惟庸亲自处理,再加上要看着宁惟修读书生活,宁惟庸简直忙得像个陀螺。可偏偏就是这样,他还能为自己找到额外的事情做。那就是欺、负、田、箩! 因为田箩终究还是被宁惟庸“抓住”了。 田箩至今都想不通,为什么她已经千万分小心了,还是被那个什么将军给抓住了。 就在田箩获准回家午休的第二天,吃过饭,她美美睡了个“午觉”,感觉外面没有那么热乎了,这才慢悠悠地往将军的书房而去。往常这个时候,将军都是在书房处理日常事物。 等田箩慢慢爬到,就发现往日虽然安静但还是有人声的书房此刻却静谧地令人心慌。她直觉事情有异。要知道那个凡人将军虽然人品似乎不咋的,可真的是个非常“规律”的人,田箩自暗中保护他开始,就没见过他的日常作息出现过意外。而且以田箩偷听来的消息来看,最近也不到祭祀的时候,怎么想那个将军都该在书房啊。 田箩用触角感知了一下,书房里似乎真的毫无生息,她不由有些着急了。难道那个将军今天也偷懒,在房间里睡觉? 经过这段时间,田箩对这个宅子的路线大致清楚。不过那个将军的房间离书房还有段距离,以原形过去估计又得费不少时间,搁往常田箩自是千百个乐意慢悠悠过去,但今天看着有些异常,她虽不情愿报恩,但到底还是有些感念将军上次厨房相救之意的,于是再不犹豫,寻了一个书房外的角落,就化作人形匆匆往将军房间而去。 果然在将军房间所在的院子外面,田箩就确定了将军在这里。因为往常稍显肃穆的院子此刻却挤满了黑衣人,田箩知道这些都是那个将军的心腹手下。为首站在房间门口的那个正是那个叫阿一的,田箩认得他的气息。只是,为什么这些原本隐在暗处的人此刻却全挤在这个院子里?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是严阵以待?到底发生了什么? 田箩在到达院子附近时就变回了原形。因此她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熟门熟路地从一个疑似狗洞的地方爬进了院子里,然后从屋柱爬上了房檐,再从雕花的气窗偷偷进入了将军房间。一切顺利地不可思议。 刚进房间,将军的煞气扑面而来。可是田箩感觉得出,今天这气息却比往常轻了许多,凡人的气息要是变轻,那么就是这个人的“存在”变弱,很显然将军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这下她是真的心慌了。 要知道她可是来报恩的,报恩的内容还就是要保护好将军。却没想到才一个午休的时间,将军就出了事情。这要是被族人知道,不止她,连她的爹娘估计都要遭殃。对于族人的“报恩”热情,田箩可是一清二楚。 她一边紧张地往将军床边爬去,想要亲眼看看将军的状况,一边却又不住安慰自己,没准今天的事情族人不会知道,只要以后她再小心些,午休也尽量短些,想来不会再有太大问题。当然当务之急是要确保这个将军没事。 正因为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田箩丝毫没注意到这个房间里安静的诡异。按理说凡人的“存在”变弱,就代表着生命力减弱,不是受了伤就是生病,这种时候凡人的身边势必有大夫或者照顾的人,尤其宁惟庸这样的大人物。退一步说,就算他不喜欢人伺候,宁惟修和阿一怎么也该陪在他左右,随时服侍汤药。可此时房间里除了那张垂着床帐的大床上有将军,别的别说人,就连一丝药味也无! 可怜田箩毕竟涉世不深,对凡人的这些“习性”也一无所知。她只顾着确认将军的安危,就这么急吼吼地闯进了将军的床帐子里。 然后,没有然后了,因为田箩再次被一只手抓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带着笑意的沙哑男声:“抓到你了,小东西。” 第8章 真正初相见 宁惟庸看着手里已经完全缩进壳里且不住发抖的小东西,心里不由一阵激荡。 终于抓到她了! 实话说,宁惟庸长这么大,除了母亲弟弟以及表妹,再没有什么人或事可以惹得他如此在意。偏偏这只田螺让他挂上了心。 还记得当初在花园里大树上休憩时他看见的那惊人一幕,从那时起他对这只能变成人形的田螺就起了极大的兴趣。不过,换做任何人,要是见到了那样离奇的一幕,都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稀罕的小东西,他宁惟庸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向来谨慎,在不了解一个物事之前,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所以他暗中跟踪观察。 没想到的是,厨房那次他竟不能自控地出手带走了她。本以为她的谨慎胆小肯定会让她乖乖待在他的房间里直到天黑,那样他就能趁机继续暗中观察,找出她的来历,可依然出乎了他的意料,小东西居然不管不顾地径自走了,让他的一切布置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夭折。 下属找了很久再没发现她的行迹,那个奇怪的家丁也再没出现,宁惟庸怅然若失。但是他的直觉却让他觉得那小东西似乎仍在他的身边。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再次对了。当那个奇怪家丁出现在饭厅外面,他就知道,小东西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出来。”宁惟庸对着手里的小东西说。 田箩已经彻底吓懵了。 被抓住了!被抓住了!又被抓住了! 她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突然就被抓住了?!这人不是应该出事了?他们田螺族感知气息的能力不可能出错。 难道是陷阱!? 田箩的肝胆都开始颤抖。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宁惟庸捏着田箩的手没有一丝松动的意思,甚至还晃了好几下。田箩终于相信,这个凡人将军真的发现她了!可是为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呢?他发现什么了?!田箩不知不觉陷入沉思,刚才那种吓破胆的恐惧和震惊褪去不少。 “我的耐心有限。”田箩的非暴力不合作,让宁惟庸开始不耐。他向来习惯发号施令,说出去的话立马有人执行,今天为了这只奇特的田螺,他愿意等她适应一盏茶已经是极限。 可是田箩也不是傻子。她可知道,凡人都是狡猾的,虽然自诩阴险,但和凡人比,她甘拜下风。再说了,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在炸她?她要真出去,还不得立马暴露自己。 “用你的人形出来。否则我只能把你送给魏大叔加餐。我身边不留没有价值的东西,尤其你这种胆小的。” ‘轰!’田箩被宁惟庸激的一下就毛了。怒火控制不住地开始飙升。这个狗屁将军真是太可恶了!竟然说她是东西。她才不是东西!她是活生生的田螺大仙!还加餐,胆小鬼?既然你那么想看,那姑奶奶今天就让你如愿。看我不吓死你。 出离愤怒的田箩再顾不上后果,那一霎那她忘却了冲动后可能面临的一切麻烦,选了她所知凡人最害怕的样子,就这样出现在了宁惟庸的面前。 天地俱静。 当田箩抖动着自己长长的舌头,阴森地抬头看向宁惟庸,她呆住了! 他,他,他??????真的是凡人吗?为什么长得那么丑!? 田箩被宁将军的颜值惊呆了!他和那些她见过的凡人都不一样!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丑的凡人。书里说了,凡人大多很肤浅的,就喜欢追求外表。他这么丑,肯定不受凡人欢迎。在这一点上,田箩莫名其妙地对“可怜的”宁惟庸产生了一丝共鸣,因为她在他们族里也同样不受欢迎。 宁惟庸的忍耐在田箩露出同情眼神的时候终于到达极限。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田箩同情的眼神被宁惟庸这突然的笑声转变为了困惑。继而她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宁惟庸。原来这个丑陋的凡人根本就是疯的。 “你不害怕吗?你笑什么!”田箩忍不住打断某人的大笑。丑人多作怪,只会更让人讨厌。虽然看他丑,田箩有些同病相怜,但是换成谁都受不了被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大笑,那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咳咳,我没笑什么。”宁惟庸打量着田箩那搞笑的“女鬼”装,努力让自己忽略某人的两个重度熊猫眼,再笑下去,真把她气走,那可就得不偿失。能把她激出来一次可不容易。额???其实,好像,也算容易。宁惟庸心里的小九九算着算着居然破天慌地跑偏了。 好在田箩的“虎视眈眈”拉回了他的思绪。 “传说中的田螺姑娘,你好。我叫宁惟庸。”说完,他柔柔地笑开。相信这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能够让这小东西放下一些戒心。毕竟之前他威胁人了,这会需要稍微给点甜头挽回螺心。这些山妖精怪不就喜欢那些文弱书生的调调吗?呵呵。 田箩:“???” “我问你为什么不害怕?还有你又在笑什么?别以为你丑我同情你,你就可以不尊重我。”田箩说完,默默把视线从宁惟庸身上移开。虽然这人长得丑,但是他笑起来竟让田箩晃眼。 宁惟庸脸上的温柔笑意裂开了一丝缝隙。他丑? 作为将军,宁惟庸最不喜别人拿他外貌说事,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他这相貌,在全国也数一数二了,今天居然听到一只田螺说他丑。宁惟庸突然更兴奋了。 他的脸上突然展现出了更大的笑意。田箩却莫名觉得一股更浓郁的煞气扑面而来。果然,他有什么方法可以削弱气息! “从今天开始做我的手下。否则???”田箩的不按常理出牌,让宁惟庸果断放弃温柔诱骗路线,他威胁意味十足地看着田箩,未竟的话语里,满是危险。 “凭什么?你别想再威胁我。我田箩可不是吓大的。不就是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田箩被宁惟庸逼人的煞气威胁着,内心惶恐不已,她没想到这个凡人竟然想让她做他的手下!但眼看着自己报恩可以糊弄着结束,她又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要求。强撑着一股豪气,田箩顺了一段凡人的“壮语”。话本里都是这样,一般露出不怕死的气势,别人就威胁不了自己。 “就凭???我是你的恩人。”宁惟庸被田箩的“不怕死”稍微震惊了一小下,但真的就一小下,很快他就看出了某人强掩的“虚弱”。呵呵。 “哦,还有,你的壳还在我手上。”田箩还没来得及消化宁惟庸给出的第一个炸弹,他第二句话又直接把她震懵了。 这??这??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第9章 开始任务 “你···你···”田箩很想大声质问宁惟庸,他究竟怎么知道他们化形的秘密的?!可是话到喉咙,却像被人扼住似地吐不出来。 宁惟庸没有理会田箩的震惊、惶恐以及难以置信,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他慢慢从床上起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这才将深邃的双眼定定望住田箩,“你放心,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知道你要对我报恩。既然是报恩,那就该按照我的要求来做。只要你帮我达成目的,咱们间就可以彻底两清。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你们田螺族的秘密我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也绝不会伤害你的族人。当然,前提是你乖乖听话。” 宁惟庸的声音很轻,可是每个字却有如重锤敲击在田箩的心上。不是因为惧怕此人的神通广大,反而是因为这人居然知道她所有的想法!没错,此时此刻,田箩已经不在乎什么自由不自由,也完全不在意这人会要她做什么,她只无比地后悔自己的莽撞,因为她暴露了他们田螺族的存在!虽然崇拜凡人,却也知道他们的存在是不该轻易被人知晓的,否则很可能给田螺族带来灭顶之灾。 田箩就这样被威胁上了螺生巅峰。当然她不敢告诉爹娘真相,只是说要化成人形以更好地报答将军。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因为以原形来说,他们能做的的确有限。可是让田箩爹娘奇怪的是,他们的女儿居然要他们搬离这个养育了他们祖祖辈辈的小池塘。 “小箩,怎么好端端地要我们搬家?那你呢?你不是还要报答凡人将军?”田箩娘不解。 田箩沉默。小池塘对他们家来说不仅仅是安居之所,更重要的是小池塘的水质和环境极其有助于他们化形和增进修为。虽然一代又一代也没有再出一个能真正成人的田螺,但是修为的增长能让他们延长寿命,获得更加像凡人的外貌和体魄。 可是没办法,虽然那凡人将军做出了保证,但她根本不敢相信。好在族人都住在这所宅子外面,相信只要他们不常出现,那将军肯定也抓不到他们。那么只要爹娘也搬到安全的地方,田箩才能真正安心。 “爹,娘,不管我再怎么装凡人,也不是凡人,以后接触凡人肯定会有风险。因为凡人里也有坏人。我不能拿你们的安危冒险。报恩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到时候就算我在这里真出什么事情也好逃跑。而且我做完我该做的就会去找你们。总有一天,咱们会重回小池塘。” 说完这些话,田箩突然感觉到一阵吸力,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不由自主地往一个方向移动。 顾不上再细细分析道理,她急忙交待:“爹娘,我得赶紧去凡人那了,不多说了,你们尽快搬走,到新家后让田七给我送个信。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能回家的。”然后就顺着那股引力拔足离开。 宁惟庸院中大树下设了一张榻,此时他正悠哉地躺着小憩。从那天抓到田箩开始,宁将军对外声称受伤,推掉了所有上门拜访的帖子,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田箩匆忙赶来的脚步声,让他睁开了微眯的双眼,细碎的阳光似在他眼中闪动。 “你对我的壳做了什么?”田箩气愤,她化形后是可以在自己壳外方圆5里活动的,小池塘到宁惟庸这里,绝对在范围之内,可是刚刚她居然不受控制地回来,这人肯定又有什么办法对她的壳实施了惨无人道的“虐待”! 田箩的质问,甚至没能让宁惟庸抖动下睫毛。他浅浅笑了下,透过斑驳的树叶看着蔚蓝的天空,说道:“你的任务开始了。” 一句话,让田箩消声。她迫切的希望完成宁惟庸的要求,好早点解脱回家团圆。 “我会给你一个壳,明天开始,用原形帮我盯着一户人家,他们的一举一动你都要知道,阿一会告诉你详细情况。但是记住,除我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你的真实身份,否则别怪我见死不救。”清清淡淡的沙哑声音,透着一股冷意,田箩烦躁的心情却因此平静了下来。 阿一的心情万分激动,因为他终于能见到传说中那个与将军关系匪浅的高手女侠!正畅想着女侠倾国倾城的容颜,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你是阿一?” 阿一大失所望。女侠长得很···一般。最多算是清秀,这和将军也太不般配了。要知道他们将军那可是天人之姿,女侠这平凡的样子,还真是··· “咳咳,姑娘你好,属下是阿一。”想到这姑娘可是进了将军房间的人,阿一赶紧止住自己不敬的念头。 “你好,我叫田箩,箩筐的箩。”说完,附带一个灿烂的微笑。田箩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作为一个阴险的人,要给人以美好的第一印象。嗯,就是这样。 阿一的确被田箩的灿烂微笑晃了下眼。看来这姑娘人很不错,她肯定有她自己的优点,足以匹配将军,再说她的身手还很好,这样看来可比将军那个柔弱表妹好多了。阿一是个粗鲁武人,实在对那些文人套路喜欢不起来。虽然将军表妹是天下第一美人外加天下第一才女,可是在阿一心中那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姑娘实在难和他们驰骋沙场的将军匹配。 “田箩姑娘,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阿一的态度突然热切了起来,把有关情况能说的对田箩细细说了一遍,“田姑娘,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那,我的···”壳是不是在你那? 田箩正忍不住要问出这句话,宁惟庸的警告却适时在脑中回响,对,那厮虽然讨厌,这句话倒是没说错,她的确不该再向别人暴露自己真实身份。 “咳,我的俸禄?” 阿一懵了下!俸禄?这姑娘都是将军的人了,还在乎俸禄?不过话说回来,人家高手帮忙,要些俸禄似乎也理所应当。“这个属下会请示将军。” “好的,谢谢你阿一,不过以后直接叫我小箩吧。田姑娘听着太生疏了。”田箩不习惯被凡人这么尊敬(?)地称呼,于是坚决要阿一改口。 阿一没想到田箩都是将军身边人了,居然如此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对她的好感又噌噌上涨了一些。 第10章 陈一舒的幽会1 在阿一的“暗人速成培训”之后,田箩正式上岗。她每天的工作就是用原形缩在宁惟庸给她的山寨壳里监视陈府。陈府主人陈百万,附近有名的富绅,田箩蹲守几天,除了看到这个陈百万每天大宴宾客,别的什么异常都没有。真不知道宁惟庸是不是故意折磨她,大热天的让她在这做无用功。 蹲守的日子是枯燥的。唯一让田箩安慰的是阿一每天会在不远处陪着她,这让她很感动。虽然这可能是因为她不能离开自己原本的壳太远,所以宁惟庸让阿一拿着她的壳守在陈府附近。但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有阿一陪着她受热受苦,她心中好受很多。况且阿一真是个好人,每天田箩找阿一要饭,他总会给田箩准备清水和冰块消暑。要不是顾及阿一是宁惟庸的人,田箩真想把阿一勾搭走。 避暑茶楼里,被田箩惦记上的阿一混迹在贵宾包厢周围。最近自己这主子可是越来越奇怪。好好的山庄不愿意待,每天非要在这人来人往的茶楼里办公,大大加大了他们暗卫的工作量啊。好在陈府那边有个高手田姑娘,不然阿一觉得自己绝对分身乏术。 “阿一。” 听到主子召唤,阿一悄无声息地进屋:“将军。” 宁惟庸一边看着手里的军报,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田箩那边今天可有发现?” “回将军,仍然没有异常。”阿一恭敬地回答。将军对陈府真的非常关注。或许最近来茶楼办公,就是因为能最快得到消息? 宁惟庸沉吟一会,说道:“除了田箩,陈府那的人手全部撤回。” 阿一惊讶。这样田箩姑娘不会太累吗?而且她一个人也难以兼顾整个陈府的动静啊。但阿一惊讶归惊讶,他却从不会质疑自己将军的决定。将军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中午田箩换班来茶楼找阿一吃饭,就听到了一个“惊天噩耗”!宁惟庸这厮竟然要她从此常驻陈府角落,半步不许离开。至于她的伙食,阿一说会每天定点定时投放在陈府院墙外一处隐秘小巷。这里也是田箩给阿一他们传消息的地方。 田箩愤怒,“宁惟庸这个混蛋!” 阿一在边上默默流汗,好吧,鉴于田姑娘和将军的那种关系,阿一也觉得将军有些混蛋。田姑娘就算是高手,可毕竟是个姑娘,这么不间断地监视工作,就连他这个大男人都会吃不消。 “田???小箩姑娘,将军这么决定肯定有他的理由,不过你放心,将军肯定知道你的委屈和辛苦,以后他一定会加倍对你好的。”阿一觉得田箩能帮将军这么多,就算不看在他俩的关系上,将军日后也定会对田箩好。他们将军向来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这点阿一有信心。 田箩听完阿一的话,双眼瞪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会加倍对我好?!呵呵。他现在就没对我好过。”说到这,田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有冒出来的趋势。自从这宁惟庸来到他们田螺族的地盘,她田箩就没过过什么安生日子。 阿一双眼也瞪大,眼里的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起。他真的好奇将军这样神仙般的男人是怎么和心爱女人相处的?听田姑娘这意思,绝对不是像将军对他表妹那种“客气有礼”!果然,将军和田姑娘这样真实而任性的相处才是真爱。真爱万岁。 一个中午的时间就在田箩对着阿一吐槽宁惟庸中度过。发泄完后田箩心气总算顺了,想到自己身家性命都握在那厮手上,她不从也得从啊,认命的田箩让阿一给她打包了N多好吃的,才终于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又是一周无风无浪的过去。田箩经过这么些时间的适应,终于掌握了一些盯稍的技巧,也摸熟了陈府里众人的生活情况。尤其在她刻意开发个人潜能的情况下,几乎陈府里所有人的气息她都能识别出来,这让她渐渐从紧绷的任务状态中解放出来。 这天一大早,田箩像往常一样躲在一颗大树上吃完早饭,正准备挪到一个阴凉点的地方用原形蹲守,一道陌生气息突然闯入了陈府地界。田箩警醒。别看她喜欢安静、懒洋洋,但为了早日摆脱宁惟庸,该完成的任务她还是非常敬业的。不过陈百万喜欢宴请,可能又是什么来赴宴的客人,只不过今天这时间似乎有些早。田箩一边想着,一边往陌生气息处而去。 用原形躲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田箩伸出触角和脑袋,就看到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出现在庭院之中。女子穿着一袭白绸百褶裙,外罩一件同色白纱,在清晨的微光和细风中,姣好的身姿微露,恍如天女下凡。当然于田箩这个非人生物来说,她只觉得这个客人有病。这么热的天,戴什么面纱。可不是她田箩无知,她也是混过凡人集市的螺,戚国女人就没见有戴面纱的,更何况天气还这么热。 女子在庭院一颗桃树下停住。赏景的同时,她时不时看向庭院的月牙门,显然是在等人。田箩这才注意到这处院子算是陈府最偏僻的地方,这个客人不去前厅等着,跑这来等人?某螺觉得自己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咳咳)。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男子走进了庭院。竟是陈百万的大儿子,陈一舒。 田箩蹲守这么久,除了陈百万,她对陈百万的三个儿子可谓熟悉的不能再熟。老大陈一舒,继承陈百万的衣钵,帮着自己老爹经营产业,精明得不行。老二陈尔清,十足是个书呆子,天天就窝在他书房里念书,除非饭点,很少见他出来走动。至于老三陈暮言,是让田箩觉得最符合他身份却又最危险的人。因为这人明面就是个典型的富家纨绔。看过很多凡人话本的田箩表示,陈百万只有这个儿子生的正常。可是也只有他让田箩觉得危险。因为这人的气息竟有些像宁惟庸,煞气很重!田箩见过这么多凡人,除了宁惟庸,也就这个陈暮言能让她觉得难受。连号称自己杀敌无数的阿一,都没让田箩有这种感觉。 见来人是陈一舒,田箩稍稍放下了戒备。看看这地方这么偏僻,难道这两人是来“幽会”?想到自己马上可以看到真人版“幽会”,田箩就激动得不行。 第11章 陈一舒的幽会2 “你来了。”面纱女在桃树下转身,一直关注陈一舒的田箩明显看到这男人眼里似乎亮起了光。 “你是不是等很久了?累不累?都怪我那不成器的三弟,出去花天酒地,现在才回来。”陈一舒懊恼,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面纱女不悦。 “无碍。西山那边如何?”面纱女柔柔地回应,眉眼弯弯,似乎在面纱下笑。 “那边最近动作。我之前汇报过,那人来这里祭祖,所以那阵子怕被他发现一直没动。不过我觉得我可能太小心了,那人居然前阵子被个小毛贼刺伤了。我特意派人去探过,此事属实。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怕了,受伤后派了人盯着好几家。前不久估计是没什么发现,这才把人都撤走。一得空,我立马暗中通知了西山那边开工。现在一切顺利,你放心。”陈一舒想努力保持自己的淡然和冷静,可是那样一个让戚国女人疯狂的男人,他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一丝不屑和轻蔑,尤其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 却没看到面纱女在听到那人受伤时握紧了袖子下的拳头,眼里更是随着他的话越来越寒:“好了。你继续盯紧那边,上面说了,这批东西务必在入秋前到位。至于那人的事情,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管,我自有安排。”她的声音不复和软,一本正经甚至有些冷意,让时刻注意她情绪的陈一舒有些无措。不过他毕竟见过大世面,很快回神,连声应是。 两人对话的时间很短,说完就走。田箩大失所望!还以为今天能看到她一直念念不忘的“幽会”大戏,谁知道,这两人浪费时间尽说些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好在她虽然不懂,但记忆力不错,把两人的对话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又跑去接头地点交差,顺便拿了些备好的清凉薄荷泥,回到陈府她纳凉的老地方,细细把泥抹在了山寨壳上。 但今天注定是个不让田箩安生的日子。刚把薄荷泥抹完,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在底下响起:“咦,祠堂里怎么有股薄荷味?” 田箩顿住。她的小心脏受到了惊吓。因为薄荷味,她又专心给自己消暑抹泥巴,竟没注意到陈暮言何时出现。 祠堂庄严肃穆,平时只有几个洒扫的丫环小厮出现,阴凉安静,正是让田箩躲懒消暑的好地方。却没想到,今天陈暮言居然出现在祠堂。而且这人简直就是狗鼻子,居然能闻到薄荷味。要知道,虽然是薄荷泥,可是田箩也只是给自己的山寨壳抹上一些,这壳那么小,这点薄荷量要搁其他凡人绝对闻不到。她就说嘛,这陈暮言肯定有问题。必须列为头号关注对象! 避暑茶楼里,宁惟庸破天荒地在大清早收到了田箩的密信。淡定地忽略“丑八怪”的称呼,宁惟庸的神情随着阅读渐渐凝重。西山?!这陈家果然有问题。 原来西山周边几个村庄,近几年陆陆续续有人失踪。因为一个村庄通常失踪2-3人,所以一开始这事件根本没引起太大注意。并且失踪者的家属往往会意外发财,这让西山周边逐渐流传着财神收徒送财的传言。村民们认为失踪的人都被财神爷召走当徒弟,相应的他们的家庭就会受到财神爷庇佑。 但就在今年年初,圣上恩典宁惟庸自行选址兴建祖宅,重开宁家祠堂,这件事情终于被宁惟庸派来勘察选址的人发现。寻常人或许听过作罢,但宁惟庸不然。他敏感地觉得这接二连三的失踪案背后或许隐藏着大事件,因此向圣上秘密汇报了此事。 原本宁惟庸最擅长的是打仗,保家卫国,这种失踪案本该归刑部掌管。偏偏他向圣上汇报后,圣上派来这里的官员不是无功而返就是命丧黄泉。事情大条了!宁惟庸因此主动向圣上秘密领命查访此事,谁让他这人向来就喜欢插手这些离奇事件。还真没想到,西山果然隐藏了大秘密。 那边厢,宁惟庸在看完田箩的密信后连发一串新指令,而这厢,田箩正经历她螺生中第三次惊魂时刻。 陈暮言花天酒地惯了,这种被他爹罚跪祠堂的事情时不时就会发生,今天正好又撞上他爹的“每月那几天”,于是他又来祠堂报道了。只是没想到,往常檀香袅袅的祠堂,今天居然混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陈暮言的肌肉一下子紧绷,表面上却吊儿郎当地开腔讯问。 他自然没得到任何回答。祠堂里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田箩的心脏扑通狂跳。幽静的祠堂里有股危险开始蔓延。 “没事的没事的,他发现不了我,他发现不了我。”田箩悄无声息地又往横梁角落里缩了缩,一边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下一刻,横梁轻微震动了一下,一双穿着白缎皂靴的脚停在了田箩壳边。 田箩僵住。她快要被吓死了啊!这人真的是狗鼻子吗?!怎么那么准地跳上来了啊!!! “薄荷味的田螺?呵~有意思。”陈暮言循着薄荷味,轻而易举找到了田箩。 “有意思,又是有意思!”可惜现在田箩是原形,不然一定能看到她的一脸生无可恋。这三个字简直是魔咒,听到这三个字,她就没遇到过好事。先是宁惟庸,现在又来一个陈暮言。两人还都是煞气很重的家伙,她田箩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呜呜呜呜,苍天啊,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会乖乖效仿田螺姑娘,一切向田螺姑娘看齐,是不是这样她就不会遇到这些糟心事情了啊!!! 这么会功夫,陈暮言已经隔着袖子,一脸嫌弃地拿起了田箩:“难道是这泥巴有薄荷味?”显然他发现了田箩壳上裹着的一层厚厚泥巴。 捏着田箩,陈暮言跳下横梁。发现薄荷味的来源只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爬来的田螺,他整个人都放松了。正好祠堂里无聊的很,逗逗这个田螺倒也不错。 吩咐下人弄来一盆清水,陈暮言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把田箩远远扔进盆里,他托腮开始观察田螺。 第12章 遇到陈暮言 田箩感觉到自己被放入了清水,刚开始不敢有一点动作,她知道陈暮言就在边上。壳上的薄荷泥遇水逐渐化开,这让田箩郁郁,薄荷泥可是很珍贵的,因为宁惟庸那丑八怪很少会让人给她这个。没想到今天这么倒霉,刚涂好就被陈暮言抓到,简直了。 龟缩了一阵的田箩,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不对啊,她现在就该伪装成普通田螺,这要是一直不动作,会不会反而被陈暮言看出什么来? 可怜的田箩实在被宁惟庸给整怕了,她觉得一定是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像正常田螺所以才被宁惟庸抓包。一想到这,她开始试探性地伸出了触角。刚探头,浓重的煞气扑面而来。陈暮言这厮果然就在她边上守着。淡定。这个时候她必须冷静,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螺那样,缓慢而小心翼翼地活动起来。 田箩渐渐在盆里活动开来。陈暮言果然没再表现出异样。可就在田箩把心放回原位的时候,悲剧降临!她突然觉得身上一轻···下一瞬凉凉的清水亲密接触了她柔软的身体! 僵硬。窒息。田箩觉得她有生以来最倒霉的时刻被刷新了!啊啊啊啊啊啊!此时此刻的她真是恨不得把宁惟庸那厮千刀万剐。那个丑八怪,控制了她真身的壳威胁她,居然还给她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山寨壳,大小一点不合适她的身体不说,关键时刻,居然因为水的浮力就这么脱离了!可是不管再怎么悲愤恨恨,眼下的情况田箩真的懵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于是干脆装死。 她放松了全身肌肉,就这么随着浮力在清水里飘飘荡荡。可陈暮言那家伙,没有任何反应。难道,他根本没注意异常,她还有生还的机会?但是在宁惟庸那栽过的田箩再不敢随意行动,她只能按兵不动。 于是一人一螺,莫名其妙地在这个寂静的祠堂“对峙”起来。陈暮言没有离开一刻,田箩就装死一刻。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僵硬,甚至微微抽筋。但是陈暮言还是没有挪动分毫。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突然有什么温热而粘稠的东西沾染到了田箩的身体,那东西带着浓重的煞气,瞬间让田箩再无法维持伪装,开始拼命在水里游荡清洗。 可是温热的东西不仅仅那点,水里竟不知何时被红色晕染开来!是血,是陈暮言的血。田箩被煞气逼得退无可退,忍不住抬头往陈暮言看去,就发现这厮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晕倒,一只白皙而染血的手无知无觉浸入了水里。 陈暮言的鲜血已经蔓延到了整个盆里,田箩再次确定他的确昏了过去,这才忍无可忍地变身人形从木盆里出来。 “呸呸呸!”出来的第一时间,田箩不停地吐着嘴里沾染到的血腥煞气。脑子里同时似多了什么东西,可是等田箩去认真捕捉,那东西却又消失无踪。 直到嘴里没有那么重的异样感,田箩才分神去关注那个此刻昏迷得毫无知觉的人。 失血过多让陈暮言的脸此刻极度苍白,田箩靠近他才发现这人一边衣袖已经被鲜血染透,看来他这状况已经持续了有一会。可是令田箩奇怪的是,这人刚才抓她的时候分明好好的,因为她虽然闻不到,却感受到这厮的气息与平常无异,按理说他刚才应该没有受伤才对。除非,这人是第二个宁丑百怪,也能随意改变自己的气息! 危险!在田箩刚有了这个猜测的时候,她就觉得危险。因为这人很可能也是伪装的,会不会这人也识破了她真身,伪装着就等她靠近然后一举抓获?想到这,田箩再不敢多待,她匆匆跑到门口,感应到外面空无一人,迅速疾驰而去。 可是跑着跑着,脑海里却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救,必须救!”田箩被自己大脑里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折返,甚至速度比她逃出来还要快些。 田箩此时的惊恐难以名状。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情,脑海里多了东西,身体竟然还不由自主地行动,可无论她怎么反抗抵制,陈暮言已经出现在她面前。这么一小会功夫,这人的脸色简直就像白纸一样。身体已经恢复自主,脑海里的声音也早就沉寂,可看到这样的陈暮言,田箩终究没能狠下心,背起了人,往接头点飞奔而去。 一路上,煞气侵扰着田箩,陈暮言一个大男人的体重也让田箩累的气喘吁吁,可是她还得时刻注意周围的环境,生怕突然出现什么人,让她之前所有的藏匿前功尽弃。好在一路有惊无险,田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把陈暮言放在一棵大树枝桠上,田箩自己跳出了围墙,在隐秘小巷里找出了宁惟庸让人备着的伤药和绷带,开始凭着自己那不太清晰的记忆帮陈暮言包扎。 宁惟庸的东西的确是好东西。陈暮言肩膀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在上了药后立马止血,这人的脸色也终于因为止血稍稍正常了一些。 处理完陈暮言,田箩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这人总不能就放在这棵树上,但是让她再把他送回去,田箩也是不愿的。因为她对他煞气的承受已经快到达极限。就在田箩纠结于该怎么安置陈暮言,这男人却悄无声息地醒了。睁开双眼的一霎那,陈暮言就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此时蹙眉思考状,她是如此入神,以至于都没发现他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把田箩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威胁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而他居然正毫无形象地窝在一棵树上。 “咳咳,请问···”陈暮言觉得有必要确认是否是眼前姑娘帮的他。 但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田箩被他这么突然一吓,嗖地一声翻过了围墙。 陈暮言无语···他又不是洪水猛兽,只是有些问题想问罢了。 等了一会,田箩依旧没有回来,陈暮言终于失去耐心,强撑着眩晕,自己回房。 第13章 祭祖典1 田箩被陈暮言直接吓回了宁惟庸常驻的避暑茶楼。 “阿一,阿一,我完蛋了,我被发现了!”她边慌乱地往阿一房间门口冲,一边无措地说道。没想到门正在这时被打开,田箩直直撞进了开门的男人怀里。苹果红染上脸颊,这么一撞田箩突然意识到冒失闯进凡人房间尤其是一个男人房间似乎不太好。不过想到阿一对她的好,田箩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些开心,或许这是上天给她的暗示?既然族里姻缘困难,索性就找阿一好了! 她迅速从“阿一”怀里站直,但并没有退离男人身前,一改往日面对阿一的大方随性,娇羞地低头,双眼甚至不敢看男人一眼,“阿一,那个···我刚才···不小心被发现了。”声音刻意学着凡人姑娘放的轻柔婉转,她记得话本子里说过,凡人男人就喜欢娇弱的女孩,田箩后悔,不知道刚才那大喊大叫的样子是不是让阿一对她印象不好。 “呃···田姑娘,我在这里。”阿一弱弱的声音响起。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田箩直直撞进将军的怀里,目瞪口呆地看着田箩一脸娇羞,话却是对他阿一说的啊!啊啊啊啊啊!!他虽然魅力无限,小箩姑娘人也很好,可是他真没想过勾搭将军的女人啊。难道他什么地方表现地太过优秀,居然盖过了将军的光华?将军会不会因此吃醋给他穿小鞋??? 田箩石化。阿一的声音显然是从身前人的后方传来。而能让阿一跟着的,除了宁丑八怪不做他想。也就是说,刚才,她居然对着一个丑八怪发了花痴!这简直太恐怖了。 鉴于命门被丑八怪捏着,尽管田箩现在非常尴尬不爽,也只能装作啥事都没发生。她果断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恭敬地对宁惟庸行礼,等候发落。 宁惟庸看着田箩沉默了一会,突然转头看了一眼阿一,这可把阿一吓得够呛,深恨此时自己无法隐形。“阿一,回去领50军棍。” 阿一在心中默默苦脸,面上一丝不苟地行礼应是,然后迅速消失。 “知道阿一为什么领罚吗?”宁惟庸突然问田箩。 田箩一脸懵。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宁惟庸身上的煞气居然不见了!难怪刚才她只感受到阿一的气息,然后连人都没看清就这么发了花痴。 “因为你。”宁惟庸没有等田箩回答的意思。 “我?为什么?”田箩无法理解宁惟庸惩罚阿一的原因,更不能理解为什么是因为她阿一受罚。 “因为你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擅离职守。阿一作为你的教练,你的过错就是他的失职。” “可··可是这是意外情况。我不小心被发现了。所以才跑回来。这不关阿一的事情,我有按照他教的好好完成任务。今天早上我就传了消息回来啊。”田箩试着解释,一方面她觉得愧对阿一,无辜受累;另一方面却又无耻的有些庆幸,毕竟以她软绵的身体是绝对承受不了所谓军棍的。好在她现在也基本认定阿一,以后好好报答阿一就是。 听完,宁惟庸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可是。你只要记住,你的行为不仅仅代表你自己,更会牵连很多人。以后做任何事情前都必须想清楚,尤其不要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擅自行动。好了,说说你被谁发现了?怎么发现的?”话落,他转身走回了阿一房间,在桌前坐下后示意田箩进门。 为了早日报恩恢复自由,田箩狗腿地乖乖进屋并关好了房门。一五一十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宁惟庸,还特别强调了下陈暮言的煞气之强。不过奇怪的是每当她想把之前脑海里的声音和不受控制的行动说出来,嘴巴就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一样,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惹得宁惟庸奇怪地看了她好几眼,田箩郁卒,索性放弃,这件事情看来只能靠她自己慢慢弄清楚了。 “陈暮言?”宁惟庸听完,玩味地重复了遍这个名字,“以后陈府你不用再去。从明天开始有新的任务。” “还有新的任务?!不是做完这个我就能恢复自由?之前咱们说好的,你不能耍赖。”田箩出离愤怒,这人怎么能出尔反尔。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是报恩,自然得到我满意为止。再说,这次你根本没完成任务,你中途被人发现破坏了我的计划,我不追究你的责任,那么相应的你自然该再帮我完成一个任务才算报恩。你放心,我不喜欢强人所难,再完成这个新任务你就彻底自由。我说到做到。” 宁惟庸沙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仿佛他就是在陈述事实,再强词夺理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居然让人觉得很有道理。田箩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又考虑了下勾搭阿一的伟大计划,终于决定妥协,不妥协她也没有办法,只要她的壳在这人手里,她就无法远离他。 —————— 宁惟庸秘密回到山庄。随后放出他伤病初愈的消息,同时广发请帖,邀请当地官员乡绅与知名学子参加宁家祭祖典后举办的答谢宴。 很快,祭祖这一天来临。祭祖典是这次宁惟庸在这里建山庄的最主要原因,毕竟这是他们宁家重新开祠的最重要仪式。因此从山庄落成开始,祭祖典就在筹备之中。只不过因为秘密调查事件,宁惟庸把祭祖典的时间一改再改。 田箩此时正躲在宁惟庸房间里偷懒。说来她的新任务倒也简单,居然就是给宁惟庸当一个月丫环。丫环这个行当说起来真是让人陌生又熟悉。田箩已经见过很多丫环,不管是在山庄还是陈府,所以她对丫环这个行当还是有些了解的。只不过作为一只有节操的田螺,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真正做上丫环这么没有自由的凡人行当,真正要与凡人朝夕相处。 当上丫环的第一天,田箩自告奋勇地去照顾阿一。毕竟阿一因为她受罚,虽然以他那体格50军棍最多让他在床上修养几天。端茶、倒水、喂饭,田箩也没想到自己能为阿一做这么多事情,这些原本她非常不屑为凡人去做的事情。只不过让她比较无语的是,每次她想和阿一独处会培养下感情,总有宁惟修这么个大电灯泡守在身边! 第14章 祭祖典2 “你快去准备。我现在不是在你哥房间了,放心吧,不会去找阿一的。”原来一大早宁惟修就冲到阿一房间蹲点,直到田箩出现,就把她“强行”弄到了他哥宁惟庸的房间,没办法,这孩子长得白白嫩嫩,声音又软糯到爆,田箩实在没什么抵抗力,尽管她对这孩子总莫名其妙蹲守她感到无语。 宁惟修此时尽力学着他哥成熟的样子,像个小大人似的把田箩按坐在床上后,一脸严肃地也坐在床前的一把椅子上看着田箩。“那你今天都不许去见阿一哦。”奶声奶气的声音让田箩又不可抗拒地心软成一汪水。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不在,我绝对不去见阿一了好吧。”她的声音不知不觉间温柔,虽然她自己觉得她很无奈。 门外正准备进门的宁惟庸顿住了推门的手,嘴角在听到里面一大一小的对话时不自觉上扬。除了阿四、他还有娘,这孩子真的很少会这么亲近甚至可以说黏一个人,哦,不对,是一个螺。 “那好吧,哥哥可能要找我了,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宁惟修稍显笨拙地自己从椅子上滑下来,这才走到床前,冲田箩伸出了白胖可爱的小指头。 大手小手拉钩,田箩突然又问道:“不过宁惟修,我可以在自己房间待着吗?为什么一定要在你哥这里?”丑八怪的地盘,田箩可不愿意待,更何况就在这里她华丽丽地被坑。 听到田箩叫他全名,宁惟修小巧的鼻头皱起,连带着光洁的额头也挤作一团,“哥哥叫我修儿!你必须待在哥哥这里。”这孩子骨子里就带着唯我独尊的气质,田箩黑线,无奈地点头认可。算了,反正宁惟庸今天肯定很忙,应该不会回来,待着就待着吧。 把宁惟修送出门口,无视掉候在不远处那个丫环还有那个叫阿四的孩子欲言又止的样子,田箩砰地一声关上门。 丫环带着宁惟修和阿四走出宁惟庸的院子,就看到他们的将军大人此时正等在院门外。目睹了将军从自己房门退开的两只还没来得及正式问好,就被一声“哥哥!”打断。宁惟修看到宁惟庸,双眼瞬间闪亮,抛下丫环和阿四,冲到了宁惟庸身边,迫不及待地说道:“哥哥,我把小姐姐安置在你房间啦~她和我拉勾勾,今天都不会去找阿一哥哥。”小表情很骄傲,好像他做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宁惟庸宠溺地摸摸宁惟修的脑袋,说道:“她叫田箩,不是小箩。”宁惟修自从听到阿一称呼田箩为小箩姑娘,就一直“小姐姐”“小姐姐”地叫田箩,听得宁惟庸无语,就好像田箩很小似的,莫名其妙地会让他有种欺负“田箩小朋友”的负罪感。 宁惟修茫然地看着浅笑的宁惟庸,超级懵懂却又可爱的不得了。让一旁一直偷眼看着他们的丫环双眼放光,将军和小公子真是天人之姿啊,那个田箩姑娘真是太好命了,能得到这样两个人的青睐,同样是丫环,怎么差别那么大。 这边宁惟庸带着宁惟修去做祭祖典准备,田箩正毫无形象地穿着鞋来回踩在宁惟庸的大床上。好吧,容许她偷偷地报复一下。不然怎么对得起她阴险的名声呢。 最近她总有种心慌慌的感觉。因为那天逃跑回来后她就再也没感受到过宁惟庸的气息。以前他的煞气让她难受,恨不得失去感应气息的能力,可是一旦真的感应不到某人的气息,她又觉得浑身不对劲,那是一种失去安全感的怪异感受。真是诡异。田箩对自己无语,于是她更加用力地踩着宁惟庸的床铺,当然聪明地放过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祭祖典在辰时正式开始。据说这是由宁惟庸一个做道士的至交好友选定的吉时。按照戚国风俗,重新开祠的祭祖典首先要由道士提前念3天祝祷文,再在正式祭祖典当天由念祝祷文的道士和家族后人一起跳一只迎宗舞,算是完成祭祀的第一步骤。田箩回来这几天,听得最多的就是丫环们议论迎宗舞,因为宁惟庸作为家族后人要亲自跳迎宗舞。至于宁惟修由于年龄太小的缘故,只在一旁观看。 田箩还在床铺上无情踩踏,可是心思渐渐随着远处隐隐传来的乐声飘荡开来,脚下的动作开始放缓。看来迎宗舞开始了。她不自觉地从床上下来往门口挪去,想去目睹丑八怪跳舞的心思蠢蠢欲动。可是手刚碰到门,宁惟修糯糯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她又缩回了手。她静静在门边站了一会,心思在这一刻居然反复挣扎,一会儿是那飘扬的乐声,一会又是那可爱的稚童声音。 不过,作为一只阴险的田螺,最终想去看丑八怪跳舞的yu望还是战胜了信守承诺的力量,田箩打开门,左右瞟了几眼,确认没人后偷偷溜去了乐声传来的地方----家祠。 田箩从没来过家祠。不同于陈府,宁家自从宁惟庸两兄弟来这里,家祠就一直人来人往,为祭祖典忙碌准备。所以田箩没有选择这里纳凉。不过今天的家祠反而因为人少显得安宁,只有肃穆庄严的乐声回响在家祠上空。 田箩没有立马变回原形,因为她觉得以她原形的速度,等她进去丑八怪的迎宗舞肯定要结束了,所以她蹑手蹑脚地绕开了丫环侍立的前门,躲过全部有凡人气息的地方,从一侧种了一颗茂盛大树的围墙身手熟练地爬进去。 控制住自己的身形,田箩悄无声息地落地。满意于自己没有惊动任何人的表现,她的嘴角弯起了一个灿烂弧度,抬头,然后呆滞。 惊艳!这是田箩当时大脑里唯一的映射。 宁惟庸静静地负手站在她面前。今天的他穿着一身素到极致也白到极致的飘逸长袍。可偏偏如此纯粹的颜色和样式,没有让他显得单调,反而散发出一种干净到勾魂摄魄的气质。他墨黑的头发难得没有束起,倾泻在背后、肩膀和胸膛,细碎的阳光下仿佛流动起来的黑金,令人炫目。脸上一张遮住半脸的纯白面具下,漆黑的眼珠似有魔力,吸引着芸芸众生为之陷落、沉沦。没有被面具覆盖的嘴唇,在瓷白的下巴衬托下,泛着诱人的红色,这是田箩第一次发现,宁惟庸居然有着话本子上描述的那样,如花般透薄而勾人的嘴唇。 她的脸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悄然红透。心脏在这一刻突然有种无法再跳动的感觉,因为那速度实在太快,胸腔简直无法负荷。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宁惟庸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突然想到,如果这人是那个传说里的年轻人,那么就算阴险不逊如她,也一定会心甘情愿做那个为之沉沦的田螺姑娘。 第15章 祭祖典3 “你来这里干什么?”宁惟庸宽大的衣袍随清风摆动,沙哑的声音钻进田箩的耳朵。 “我···我···”田箩结巴,大脑还没彻底从对面那人的耀眼中清醒。 就在这时,宁惟修出现了。他穿着和宁惟庸同款的白袍,可爱的脸上因为意外看见田箩而笑容尽失。“小姐姐,你··你怎么在这里?你来找阿一哥哥吗?可是我们拉过勾勾的!”天籁般的童音染上了失望和质问。 田箩终于完全挣脱了宁惟庸给她的惊艳,面对宁惟修的质问,她居然有种心虚的感觉。而且她竟然不知道今天阿一已经重新当值了。“我···对不起宁···修儿,我不是来找阿一的,只是想看看你们的祭祖典,我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田箩慌忙解释,下意识的她不想再看到宁惟修那白嫩小包子脸挂上失望与难过,她甚至对自己破坏承诺的行为感到后悔。 “真的?”宁惟修问道。 “真的!我发誓!”田箩搬出了凡人证明自身的最经典对白。 “那好吧,我原谅你,但是哥哥马上要跳舞,你和我一起站着看吧,不许找阿一哦。”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在得到田箩的解释和保证后,笑容立马回到他的脸上,甚至忘记了今天迎宗舞除了道士是不许有外人在场的,因为他的哥哥不允许别人看他跳舞。 宁惟庸默然无语,他发现这两人居然华丽丽地忽视了他!尤其是向来以他为天的弟弟,居然无视他,自行决定让田箩旁观。看着两人携手离开的背影,他无奈摇头,算了,田箩只是精怪,看就看吧。但作为权威被挑衅的报复,他是不会提醒田箩,里面那家伙绝非浪得虚名。 祠堂非常宏伟。毕竟宁家在此地建山庄的目的是为了当作祖宅,重开祠堂。田箩第一次看到如此庄严的建筑,远比陈家那小祠堂来得刚正肃穆。黑色的瓦墙,雕刻着精美图案的木门和柱梁,正门前的院子里还摆放了一些威严的石像。不自觉的,她放缓了呼吸,牵着宁惟修的手微微收紧,她感到压迫,让她想找个地方马上躲起来的压迫。 走近正门,祠堂正庙的摆设一目了然。出乎田箩对凡人祠堂的认知的是,里面很简单,甚至只有一座灵牌。香案上供奉着水果和三柱香,几个蒲团工整地排放在堂前。乐声从祠堂后院传来,田箩一边好奇地打量,一边迈大步子准备跨过高高的门槛。 宁惟修的小手拉住了她。 他的神情在靠近祠堂正门时也变得正经肃穆,但是依旧改变不了他奶声奶气的音调:“小姐姐,你抱我进去。” 田箩低头仔细打量了几遍正在强装镇定维持面子的小不点,确认了下这小子还不属于男人级别,这才放下老蛳教导的“男女授受不清”,弯腰抱起了宁惟修。 小孩子身体软的不可思议,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不是凡人常说的“乳臭未干”,而是一种和成年人不一样的纯粹而沁人心脾的清新味道。田箩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她怕她不当的动作会让小不点受伤,哪怕只是难受一下。宁惟修的小手自动缠上了田箩脖子,这种亲昵和信赖让田箩的心里突然涌上了某种陌生情绪,她喜欢这种被小不点喜欢和信任的感觉。 后院的乐声停止,有钟声响起。迎宗舞即将正式开始。宁惟修按照之前所学,带着田箩在角落端正坐好,堂前只有清香袅袅。突然,乐声响起。两道人影几乎同时从正门跃进堂前。田箩瞠目。那是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黑色的不认识,白色的自然是宁惟庸,此时他手上多了一把未开锋的剑! 这两人的动作整齐一致,英姿飒爽。每一个动作似乎在画着某种符号。身体随着乐声翻飞,宽大的衣袍随动作摆动,田箩看的如痴如醉,甚至突然站了起来。 伴乐恰在此时落下尾声。宁惟庸漂亮利落地做完最后一个突刺的动作,正要收剑落定,就看到另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直奔田箩而去。 “啊!”变故惊到了还坐在田箩身边的宁惟修,他的小手反应甚快地去推仍然呆立着的田箩,“小姐姐,当心!”可是田箩没有一点反应,没有躲避,没有回应,就这么直直迎着那把疾速而来的剑站立。 千钧一发之际,白色的身影一闪,只听“叮”的一声,宁惟庸的长剑已然挡住了黑衣人那把来势汹汹的剑。他笔直地站在田箩面前,无奈地对着再次摆出攻击姿势的黑衣人说道:“好了,扶坤,不要吓她了。” 黑衣人听话地收起动作,却戏谑地对着宁惟庸开口:“怎么,心疼?”他的声音完全不同于宁惟庸的沙哑低沉,竟然格外----妖媚。 宁惟庸白色面具下的红唇牵起一个诱人弧度,“是啊,心疼。吓坏了你可赔不起啊。”他和黑衣人说话,透着一股不同往常的轻松和随意,很显然,这两人相交甚久。 “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看重她,竟然连家祠都让她一个外人进来。”黑衣人这句话的口吻依然笑嘻嘻的感觉,可是他黑色面具里露出的那双眼睛,透着几分认真意味。 宁惟修终于在这时从一切变故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抢在自家哥哥之前,回道:“小姐姐才不是外人,你才是外人,你还是坏人!呜呜呜···”说到后来,小不点终于控制不住惊吓后的情绪,哭了出来。 扶坤被小孩子的哭声和眼泪弄得惊慌失措,他求救地看向宁惟庸,可惜只得到对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不得已,他蹲下身,笨拙地伸出双手,轻轻拍拍宁惟修的后背,一边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扶坤哥哥的错,我是坏人,我该打。”随后他握住宁惟修的手腕,往自己脑袋上拍打当作惩罚。“好了,好了,男子汉不哭。你是叫修儿对吗?我没有恶意的,修儿乖啊,哥哥只是和你小姐姐开玩笑的。” “你骗人!呜呜呜···为什么小姐姐还不动?呜呜呜···一定是你使坏!” 两个大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田箩的确一直没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第16章 扶坤道长 田箩落在了扶坤手里。 迎宗舞只是祭祖典的开始,因此宁惟庸带着忧心忡忡的宁惟修去继续后面的仪程,把僵尸状的田箩交给了暂时无事的扶坤解决。 祠堂不能继续待,于是扶坤把田箩收进了他的捉妖袋,他可不会去抱一个精怪。晃晃悠悠地回了房间,扶坤没立马查看田箩的状况。他走到桌前,先是摘下了碍事的漆黑面具,然后把捉妖袋从袖子里拿出来直接甩在桌上,这才进了屏风后面更衣----换回道袍。 可怜田箩就这样生生被撞的彻底晕厥。谁也不知道,虽然之前她突然动不了可是意识一直都在。发生的一切她全都知道。从突然身不由己的惊魂未定,到眼睁睁看着利剑袭来的肝胆俱裂,再到被宁惟庸“抛弃”的生死未卜,乃至进入这个黑漆漆还散发臭味的袋子,她全都知道。唯一值得欣慰的也就宁惟修那小不点的在乎和担心了。 晕过去的前一秒,田箩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就这么晕过去也好,总好过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这个要杀死她的疯子折腾。 田箩是在一阵凉意中突然醒来的。入眼的是鸦青色的床帐,和一张极度放大的苍白而发青的脸孔! “鬼啊!!!”她被吓得浑身颤抖,可无处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鬼脸”又向她压下来一些。 “鬼叫什么?”扶坤翻了一个白眼,从田箩身上退了开去,浑身像没骨头似地倚在了床尾的床柱上。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那个要杀她的人。还好不是鬼,田箩镇定下来,这才发觉身体恢复自如,而她依然没感应到床尾那家伙的气息,就好像他的位子上根本没有人。这个认知让田箩无端打了个寒颤。 “你···你是道士?”田箩心虚,毕竟她是精怪。老实说原先她知道有这么个道士存在,还知道宁家的祭祖典就是他带着一班小道士进行的,听说他是丑八怪的朋友。但是她被集市上的那个算命道士骗了啊,还以为凡人道士全都那个水平,光会弄虚作假。没想到还真有能收妖的,这突然冒出来,真是吓死个螺。况且此人明显对她不太友善,不,准确说是不、怀、好、意,比如他现在就冲她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 “本大爷这辈子走南闯北,见过无数妖怪,这田螺妖还真是头回碰见。”扶坤皮笑肉不笑,两只和他脸一样苍白的手交错,捏的骨节嘎嘣作响,漆黑的眼珠子紧紧盯住田箩,让她瞬间有喘不上气的感觉。 田箩赶紧澄清自己,她不想莫名其妙被杀死:“我···我不害人。我在这是被逼的!”她很怕被这道士误会成像会吸人精气的狐狸精那样的坏妖怪,“还有,我只是精怪,不是,不是妖。”声音小小的。 扶坤哂笑,突然身子向前,又凑到了田箩面前。“本大爷不用你教。你最好能安分守己,乖乖听话,否则···哼!”威胁意味十足。 田箩立刻赔笑点头,唯唯诺诺的狗腿样取悦了阴晴不定的扶坤,他满意的点点头,脸上挂上了傲然的神情,大发慈悲般说道:“你的身体有些问题,所以在我们跳迎宗舞的时候被虚空符摄住,现在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以后你可要好好报答我兄弟,否则···”又是威胁。 “是。是。一定一定,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丑···宁将军的。谢谢道长。您真是太厉害了。”田箩发挥出了她拍马屁的毕生功力,说的扶坤很满意。眼见着他苍白的脸上因为笑意泛起些红润光泽,田箩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扶坤道长,我身体有什么问题能告诉我吗?嘿嘿,我以后好注意不再得问题,免得像今天这样失态,惹您不高兴。” 扶坤嘲讽地看着田箩:“虚伪。你怕死就直说,谁给你胆子拿本大爷当借口?!” 田箩一看苗头不对,立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扶坤道长,我就是怕死。”她按照某人的“要求”直说了。 没想到她这个反应倒逗笑了一直没正经笑过的扶坤。“嘿,你倒是从善如流。” “你们田螺族最怕两样东西,高温和虫子。”看到田箩吃惊的表情,扶坤蔑视地摇摇头,继续说,“很不凑巧,你身上有虫。” 田箩怔住,她可从没长过虫。一来他们池塘很干净,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虫子;二来他们田螺族毕竟不是普通螺类,身上长虫的概率还是很小的。没想到,她却成为了唯一长虫的一个了。想到有虫子在她身体里游走,她恶寒又害怕地颤抖起来。 “抖抖抖抖,你抖什么抖,没听本大爷刚才说了,已经给你解决了。”扶坤不耐地又翻了一个白眼。 田箩一下子心花怒放,对啊,刚才道长说已经解决了,不然现在她也不会自如活动了。所以即使收到了扶坤的大白眼,田箩却发自内心地笑得像个白痴,也第一次觉得这个道士是那么可爱。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我一定会好好报恩!”这次不用等扶坤提醒,她就自觉表忠心。 “废话少说,换衣服去,为了等你,本大爷浪费了多少时间。动作快点。”扶坤往窗外看了眼天色,突然就阴晴不定地呼喝田箩,一边用手指向屏风的位子。 田箩茫然地按照扶坤的指示去了屏风后面,但是她可不会真的换衣服,因为他们田螺族天生能在化成人形的时候变出衣服,当然不是凭空而变,全靠一种生长在水里的稀有植物----天云草,有了这个,他们就能随心所欲地变换造型。她拿下挂在屏风上的那套女装,发现样式比现在她身上这个丫环装要更简约一些,颜色淡蓝,轻轻浅浅的倒是蛮符合田箩喜好。于是她照葫芦画瓢,“换”好了衣服,转身,却看到扶坤的一双眼睛正直直从她背后的屏风上露出来! “扶坤道长!”田箩羞恼,虽然她不用真的换衣服,也相信一个道士的人品,可是在学堂的时候老蛳可是教过的,凡人讲究男女授受不清,他这种悄无声息偷看女人换衣服的行为就是话本子里说的登徒子、臭流氓!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道士。 “你···你嚷嚷什么!?本大爷只是感应到了术法波动,过来看看!谁稀罕看你换衣服!”扶坤说是这么说,耳朵尖却已经红透了。他作为一个道士,还真没偷看女人的癖好,只不过好奇在祖师爷书上看到过的天云草,想看看田螺族这“一品至宝”到底什么样,没想到啥都没看到不说,还被一个区区田螺精误会,无语至极。只不过他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居然没见过天云草的事实的。 第17章 天仙表妹登场 “偷窥”事件最终以田箩狗腿地道歉终结。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扶坤为了表示自己的清高和鄙视,在出房门后就抛下田箩遁走。 “鬼脸疯子,哼。”田箩看着那厮远去的背影,小声骂道,这才觉得郁气全消。随后她循着凡人气息最浓厚也最嘈杂的地方走去,那里应该是今天吃饭的地方,扶坤说了,宁惟庸让她换了衣服就去那里当丫环伺候。 今天的宴会,尽管全部茹素,到席的人却非常多。很多甚至没有请帖,托了各种“沾亲带故”的关系也要来凑个热闹,一睹戚国的战神宁惟庸的风采。 田箩赶到的时候,宴已开席。因为祭祖典的关系,场面装饰的比较素淡,也没有像陈府那样请各色漂亮歌舞姬,只有几个乐师奏着雅乐助兴。想到扶坤的吩咐,她从宴厅角落悄悄往宁惟庸的主座走去。宁惟修眼尖地发现了田箩,兴奋地站起来冲她招手,于是宴厅里的人语声突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往田箩看去。 察觉到不对劲,田箩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然后竭力稳住表情,装作淡定大方地继续向目的地走去。没想到,就在快接近主座的时候,一个客人说话了:“素闻将军府上来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女侠,想必就是这位姑娘吧?” 田箩吓得一个哆嗦,往说话的人匆匆瞟了一眼,只见是个长着小胡子的陌生人。好吧,对田箩来说,这里除了宁家兄弟和默默坐那吃东西的扶坤,其实全是陌生人。 宁惟庸端起身前的酒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没什么刺激性的果子酒,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对这无味的东西有些不满。“这位是?” “鄙人姓贾。”那小胡子为引起将军注意而窃喜,恭敬地站起身回答。 宁惟庸听闻,似乎很感兴趣地向前倾了倾身体:“想必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贾师爷。” “不敢当不敢当。鄙人只是为百姓略尽绵薄之力,无意成名。”贾师爷沾沾自喜,没想到将军居然听过他的名声,更自以为这番回答颇谦虚机智,定能更得将军青眼。 宁惟庸的嘴角却在此时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略尽绵薄之力?贾师爷可真是谦虚,本将军怎么听说您这绵薄之力都尽到富商家去了?嗯?” 鸦雀无声。田箩第一次看到凡人居然有如此丰富的表情。有人惊愕、有人偷笑、有人流汗、有人···尿裤子! 贾师爷竟被吓到尿裤子!他站在原地,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刚才还骄傲地高昂着的脑袋,这会简直要低进他胸口,一股尿臊味蔓延开来。他边上的几个客人虽用手捂住口鼻,但嫌弃的表情一览无余、毫无遮掩。 “将···将军···鄙人···您···您说笑了,小的怎么···怎么敢呢···”贾师爷哆哆嗦嗦地挤出这些字。可显然这话是没人信的,包括田箩。 “你赶紧把他弄出去,臭死了。”扶坤突然大声地对宁惟庸嚷道,只见他用袖子紧紧捂住他的口鼻,身体已经往门口方向转去,一副随时要跑路的样子,可偏偏说话的音调和语气一本正经,惹得厅里有几个之前偷笑的这会直接笑出声了。 田箩再一次在心里感谢了一遍这个疯道士,真是说出了她的心声啊,做丑八怪的朋友真是好,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不像她,现在连说话都不能随心所欲,必须时刻保持阴险“本色”,心累。 宁惟庸没有回应扶坤,不过他微微抬起了手,已经对他比较熟悉的田箩知道,他这是要叫阿一来处置了,不由有些兴奋。一方面今天她还没见过阿一呢,另一方面她又有种莫名的喜悦,宁惟庸发难这小胡子好像是因为这个小胡子问起了她?那是不是说这丑八怪刚才是在保护她? 丑八怪在保护她。田箩不期然地想起了今天在祠堂围墙边看见的面具丑八怪。那种惊艳、心脏难以负荷的感觉似乎又一次席卷了她。 心脏突然痛了一下。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钻了一下。田箩回神,不自觉地望向了门口,阿一出现了。在宁惟庸还没来得及招呼他的时候就出现了。而他身后跟着三个人。一个男人,两个戴着帷帽的女人。 田箩脸上先浮现的是惊慌。因为那个男人赫然是陈暮言。继而是疑惑。因为两个女人,有着极其相似的气息,这气息让她感觉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遇到过。 阿一来到宁惟庸身边低声禀报,田箩恐慌地也把求救目光投向宁惟庸,她告诉过他的,她在陈府的时候就是被陈暮言发现。可是她看见了什么?那个人,那个正露出灿烂笑脸的人真是丑八怪吗?那个眼里闪动着耀眼光泽的人真是宁惟庸吗?田箩从没见过像现在这样----愉悦欢欣的宁惟庸。而他的目光没有放在阿一身上,更没有放在她身上,他墨黑的双眼正紧紧看着靠前站立着的女人,奇怪的戴着帷帽的女人。 “表哥,我来了。”出谷黄鹂般的声音,让人听之心旷神怡,但对田箩来说,陌生。 宁惟庸突然站了起来,朝在座所有人微微弯身行礼,说道:“各位,今日宴会到此结束,不到之处还请各位原谅。”然后再没给别人一个眼神,牵着宁惟修的手,示意了下阿一,带着他表妹离开了。 扶坤受不了似地翻了个白眼,随后也迅速消失在门口。在座的宾客面面相觑,只得无奈摇头离去。在场唯一高兴的或许也就贾师爷了。他终于不用再抖了:“素闻将军表妹美若天仙,心地善良,今日一见,果然飘然慈善,此乃吾等大幸啊。” 正往外走的众人被这贾师爷一酸,又无语地摇摇头,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混到师爷位子的,除了会装斯文,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草包。都尿裤子了居然还能在这拍人马屁,再说将军现在没追究可不代表以后都不追究。这人不赶紧逃命在这作什么死。 第18章 传闻 人一下子走光,独留下傻站着的田箩和紧紧盯住田箩的陈暮言! 陈暮言从进门开始,目光就再没离开过田箩。他看着她在看到自己后显露出来的慌张,看着她把依赖的目光投向那个传说般的男人,看着她因为那人的离去而失落,看着她不知为何陷入沉默。心脏奇怪的抽痛了一下。却不知道,同时,田箩的心脏也经历了和他相同的感觉。 田箩依然恐慌。可是这恐慌早已不是因为陈暮言的突然出现,基于某种连她都难以言明的直觉,她已经确定陈暮言根本不会伤害她。她恐慌的是自己的情绪。陌生的,让她本能感到害怕的一种情绪,因为宁惟庸而产生的情绪。可她不懂那是什么。 “姑娘,我没有恶意。就是想谢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对了,我叫陈暮言。”说完,陈暮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他知道自己有让女孩放下戒心的资本,这一刻他只想让对面那个女孩注意到他,能允许他靠近,能让他将她带离所有的不开心。 田箩慌乱地看了一眼陈暮言,他的笑容的确有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叫田箩。上次刚好路过,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救命之恩。呵呵。”附送一枚傻笑。 陈暮言也跟着田箩笑起来。他没有追问为什么田箩会在他家祠堂“路过”,今天在这里看到她,其实一切都明白了,可笑的是他家里的那两个人还以为自己做的一切天衣无缝。 “你有什么愿望或者需要,尽管找我,我都会帮你完成。”陈暮言给出自己的承诺。他虽然看似浪荡,却有自己的行事原则,爱恨分明。 田箩盯着陈暮言赭红外袍的下摆,那里绣着一圈圈祥云纹路。“嗯,不过我暂时没想到,以后想到了就告诉你。你可不许赖皮,这还是我田箩第一次被凡人报恩呢。”不像某些没良心的人,净会抓螺把柄要挟她报恩。“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也可以来找我。”田箩突然想起凡人喜欢礼尚往来,于是加了这么一句客套话,自觉自己表现地非常到位。毕竟这人可是要满足她愿望的人,必须给他留下好印象。 一人一螺就这么在这个暂时无人的空旷大厅聊了起来,直到丫环开始打扫残羹冷炙,陈暮言才有礼地告别田箩离开。 夜色越发浓厚,田箩回到了自己房间休息。可晚上本来就是他们田螺族的活跃期,躺在床上的她根本睡不着。只不断回想起宁惟庸给她的那惊鸿一瞥,又不断因为宁惟庸今天帮她解围而高兴。可这高兴,很快又被宁惟庸带着他表妹离开的样子打碎。五味杂陈。 好长一段时间,田箩没见到宁惟庸,也没见过他那个表妹。可是有关他们的消息却不断传进她的耳朵。她答应了给宁惟庸当丫环,可真正做事的日子也就照顾阿一的时间,等到阿一彻底好了之后,田箩开始无所事事。因为宁惟庸的一切都已经有人伺候,甚至收拾房间这种事情都轮不到田箩,因为丑八怪一直都是自己收拾房间。就这样,听八卦成了田箩最新的消遣。 “小姐姐,今天咱们去哪里玩?”阿一开始忙起来,宁惟庸据说不是忙公事就是在陪他表妹。唯一成天陪着田箩的就是宁惟修和他的小厮阿四。此时两个小萝卜头正整齐地仰头看着坐在树桠上的田箩,满脸兴奋和期待。主要是这几天田箩都带着他们玩捉迷藏或者其他小游戏,两个孩子新奇地不行,因为从没有大人肯耐心陪他们玩游戏。 “修儿,你表姐来了,你不去陪她玩吗?”经过这么些天的“同欢乐”,不只宁惟修和阿四对田箩更加亲近,田箩也对他们自然亲昵了许多。 看着田箩似乎情绪不太高昂,宁惟修小小的眉头皱起,想到那个所有人都喜欢的表姐,他的小眉头缝更深刻了。“我不喜欢表姐。我喜欢你,小姐姐。” 田箩因为小不点的这句话,心情总算飞扬了些。就在刚才,她坐在树上等两个小不点的时候,听到了几个丫环的八卦。不同于前几次听到的什么将军表妹才貌双全,天仙下凡,这次她们说,宁惟庸那个丑八怪,将来会娶他表妹为妻。 “想衣小姐不愧是将军看中的人,不仅是戚国第一才女,长得还那么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人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将军和想衣小姐是青梅竹马。咱们将军家以前不是···那个吗,出事后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也就秦大人顾念咱们老夫人是他唯一的妹妹,经常帮衬不说,还总让想衣小姐去陪老夫人。他们这感情自然非常人能比。” “对啊对啊,你是这里新来的,可不知道将军有多喜欢想衣小姐呢。你没看到自从想衣小姐来了,将军有空就陪她去玩,用餐也就着想衣小姐的喜好。说到这,以前在宁家,小公子还为这事总生气呢,说将军不喜欢他了,哈哈哈,可逗了。” “那大家都说想衣小姐以后要嫁给将军是真的喽?” “那当然啦。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两家虽然还没正式定亲,可是从来不阻止他们两个来往,而且将军这种好男人,哪个姑娘不想嫁啊,只可惜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不用想的,也就想衣小姐那样仙女似的人才能配得上咱们天神一样的将军。” “嘻嘻嘻嘻,说的对。咱们啊,还是好好做事,能有幸伺候想衣小姐,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诶,不过我听说秦大人家还有一个大女儿?似乎闺名想云?” “嘘!!小点声。我进宁家的时候,想云小姐就已经不在了,听说秦大人一家都伤心得不再提这个名字。你们以后注意点,千万不要在想衣小姐面前提想云小姐,尤其是你,新来的,有事情多问问我们,不要胡说,小心惹祸。” “知道了知道了,还好今天问你们了,不然哪天不小心犯错都不知道,嘻嘻。” 丫环边说着边远去,田箩的心情却持续下降。听到宁惟庸要娶那个表妹为妻,她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有股涩意翻涌。她又想起了祭祖典那天那个面具宁惟庸,甚至想起了从他们最初相遇到后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她讨厌这样奇怪的自己。 第19章 祠堂再遇 “修儿,为什么你不喜欢你表姐?她那么漂亮有才气,人人都喜欢她···”田箩需要从小不点这里找点安慰。 宁惟修低头思考了一下,才说道:“每次她一出现,哥哥和娘就只喜欢她,不喜欢修儿了。” “这怎么可能呢?修儿这么可爱。”田箩是真的疑惑,也真心觉得小不点超级可爱。 宁惟修因为田箩夸他可爱而羞红了小脸,他突然回身冲傻笑起来的阿四做了个鬼脸以排解他被夸后害羞的尴尬情绪。 “是真的哦。表姐每次来我家,虽然会给我带礼物,但都不是修儿喜欢的。而且她也从不陪我玩,却总要哥哥和娘陪她玩。修儿只能和阿四自己玩。所以我喜欢你!小姐姐,不只因为你是哥哥的人,更因为你会和修儿一起玩。” 田箩没听出宁惟修说她是他哥哥的人的另一层意思,却因为宁惟修的认同开心了起来。看来仙女也不是万能的嘛,她根本不会陪小不点们玩。 “放心吧修儿,只要你们在这里一天,我都会陪你们玩的。” “那我们拉勾勾。”宁惟修伸出了他的小手指,又要和田箩做约定。 “拉勾勾可以,不过要是你哥有事情让我做,那我就不能陪你们玩,这个条件你们能接受吗?”田箩从树上慢慢爬下来,才伸出小手指,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万一她真没空陪小不点们玩,总要提前说清楚的,她可不想再让宁惟修失望。 “接受接受。”阿四迫不及待地先叫了起来。宁惟修随后也可爱地笑起来,三个人把小手指勾在一起,说着幼稚的约定:“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就是小黄狗。” 这天,田箩又去找阿一。她可没忘记自己最初想把阿一拐做相公的事情。可是她又一次扑空。这个阿一,好像最近专门躲着她。可惜最近她感应凡人气息的能力时好时坏,找人的难度大大提升。不过她想到了一个阿一绝对会在的地方,那就是有宁惟庸的地方! “我是为了找阿一,对,见丑八怪只是顺便。”田箩告诉自己,却无法否认雀跃起来的心情。 她先去了宁惟庸院子,发现没人,又去宁惟庸书房找,同样没人。难道,他大早上就去陪他那个仙女表妹?想到这个可能,田箩有些不愉。私心里,她很排斥见到那个人人都喜欢的想衣小姐,可是“想见阿一”的心情是如此强烈,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个她早有耳闻的院落走去。 “落衣小筑”----宁惟庸亲自题字的牌匾。一股淡淡羡慕的感觉涌起,田箩没想到丑八怪那样“黑心肝”的人也会有这样诗情画意的一面。 她站在门口,凝视着这块牌匾,突然想到或许阿一被宁惟庸派出去办事了呢?根本不在山庄里面?她还是改天再来比较好。 田箩急急转身,迈开步子就要离开,身后的“落衣小筑”却在这时传来开门的声音。“你是?”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田箩顿在原地。 “你找我家小姐吗?”那个声音追问。这会听着,更熟悉了。 一个仙女似的女人模样在田箩脑海闪过。不是那天宴会上的秦想衣,而是在陈府那个隐秘院落里的女人,和陈一舒幽会的女人!对,就是她,难怪那天宴会她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原来如此。田箩依然没动,她静下心来试着凝神感应气息,最近她这个本能天赋似乎出了些问题,只有认真起来才有点用处。 果然,静下心来,那熟悉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现在她百分百确定。 “你到底要做什么?”身后女人看着行为怪异的田箩,迟迟得不到回应让她不耐起来。随后田箩动了,不过不是转身回应,而是拔腿就跑。她觉得她现在、立刻、马上、必须把这个事情告诉宁惟庸。徒留下身后女人惊愕无语地摇头。 可是她找不到他。脚步慢了下来。是啊,自从那天陈府回来,她就再也没法感应宁惟庸的煞气,更别说现在她感应一般人的气息都会失灵。或者她该一直守着宁惟修,宁惟庸不可能不去看他弟弟,对的,就是这样。不过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田箩觉得自己需要先乘凉,等傍晚凉些的时候再出动。 她改变方向,直奔祠堂而去。祭祖典后,田箩就把这里选作她纳凉的地方,尽管这里有个讨人厌的扶坤。田箩本以为扶坤会在祭祖典后离开,可是他没有。这个疯子居然说他暂时无处可去,就留在宁家祠堂给所有人祈福。这话传到田箩耳朵里,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以她对扶坤的了解,那个疯子道士根本不可能这么好心。不过只要他不妨碍她在祠堂纳凉,她自然也不会去找他麻烦。两人在祠堂隐隐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当然这是田箩单方面的自我感觉,在扶坤看来,他根本是懒得理这个小小精怪。 田箩没走祠堂正门,每次来这里,她习惯从她的老地方----祭祖典那天她进去的地方,爬进去。似乎这样,她能再看到一次那天那个一身白衣飘飘的丑八怪。 田箩揉了揉眼睛。她怀疑是最近她关爱凡人小朋友得到了上天的报答,不然为什么,宁惟庸真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双眼,似乎也闯进了什么更深处的地方。 “怎么真的在?”田箩呆呆地喃喃,仿佛被池塘里小鲤鱼吐出的泡泡包围。 可这些泡泡很快被另一个声音戳破:“表哥,你怎么在这?我给姑父上完香了。”依旧如出谷黄鹂般清脆,让田箩印象深刻。 “咦?这位姑娘是?”连疑惑的音调和语气都这么雅致精细。田箩慢慢把视线投向秦想衣,一寸一寸地从那百褶裙的下摆往上,直到,一张难以形容的“绝世容颜”侵入双眼,田箩松了一口气。 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凡人的审美观是不是都有问题?这个秦想衣长得很丑啊,也就比宁丑八怪稍微好那么一些,那些人为什么说她是仙女?这怎么可能?明明她都长得比秦想衣好看!田箩陷入了一种小小窃喜。但是不对,她这么丑,岂不是和宁丑八怪正好相配?这样对她来说似乎更不利?她的脑子里奇怪地又冒出了这个想法。 田箩心绪复杂。 第20章 质疑 “你好,我是宁惟庸的贴身丫环,我叫田箩。”田箩下意识地特意强调了“贴身”,满意地看到秦想衣的表情有些波动,可很快她就恢复原状----大方温雅地微笑起来。 “表哥,是吗?”秦想衣走到宁惟庸身边,微微歪头看着宁惟庸。 “嗯,她是我的丫环,不过她非常人,你无须理会。”宁惟庸对着秦想衣笑。可转头看向田箩时却立刻换上一副威严警告的样子,这让田箩觉得委屈。虽然以前宁惟庸对她的态度也算不上好,可那会没有另一个女人做对比!而且凡人怎么能这样,喜新厌旧,他难道没有发觉他们俩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吗?他难道忘记她在报恩的事情了吗?他是不是根本不在意,离他们约定的一个月期限只有7天了? 哼,他不想让她继续说话,她偏要说! “想衣小姐,自从你来后宁惟庸都不许我进他房间了。他对你真好。”田箩发觉这一刻她似乎被什么东西附体,这种炫耀话甚至不用多加思考就能冲口而出,而且曾经听过的小道消息----例如她是唯一进过丑八怪房间的“女人”,都在这一刻自动向脑海集结。 秦想衣一直微笑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了。她被眼前这个女人进过表哥房间的事实击溃,更因为这个女人一直亲昵地喊着表哥名字,可他根本没有阻止,这哪是对待一个普通丫环的态度?! “想衣,她不一样,你不要多想。”语气平静,声音沙哑,一如往常。宁惟庸虽然才智双绝,战无不胜,可显然他在哄女孩的技术上火候欠佳。而且对于田箩的身份,一来他无法向表妹解释,二来田箩没几天就要结束任务,对于一个快要永远消失在他们生活里的人,宁惟庸觉得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 可秦想衣只听到四个字----“她不一样”。是啊,她真是不一样,一个丫环这么对她说话,甚至直呼她名字,他却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这个发现,让秦想衣的心如坠冰窖。 她勉力露出一个乖巧懂事的微笑,却更显得惹人怜爱,婉转说道:“表哥,我相信你。” 于是宁惟庸也对她露出赞许的微笑,继而说道:“你先进去找扶坤,我有些话吩咐她。” 秦想衣点头,礼貌地冲田箩微笑,随后优雅地离开。空气似乎一下子稀薄起来。田箩浑身冒出了冷汗!秦想衣离开的样子,让她突然心生歉疚,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她在故意刺痛一个无辜的人。就因为她觉得秦想衣抢走了宁惟庸全部注意力? 她的心跳很快。这时候她都搞不清楚这心跳是因为和宁惟庸独处,还是为刚才那个陌生不受控制的自己谴责。 宁惟庸没有提起刚才田箩那些惹人误会的话语,尽管他知道田箩是故意在表妹面前那么说的,可他不在意。田箩充其量是个好用的“工具”,虽然最初抓到她时,他激动到难以自持过,但她依然只是对他有帮助的“工具”,区区田螺精,不管她刚才那么说话的目的何在,都不会妨碍到他什么。 “最近府上有异常吗?”宁惟庸直奔主题。 田箩心里咯噔一下。天知道,因为感知能力时好时坏的,她已经有一阵没察觉过所谓“异常”了,不过相信有阿一他们在,应该没有问题。但是为了挣表现,她可不会告诉宁惟庸真相,“一切正常。不过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宁惟庸把视线集中到了田箩身上,看得出来他认真起来。 可是田箩居然招架不住他这种专注的目光,脸微微红起来,她不自然地转开视线,看着地上搬家的蚂蚁,说道:“就是,你还记得我在陈府看到过陈一舒和一个蒙脸女人幽会吗?那个,我今天好像发现那个女人了。” “是谁?”宁惟庸急切,显然田箩不可能出府,那么这个人就在他们宁家山庄。 “嗯,就是那天宴会和你表妹一起来的那个女人。” 宁惟庸表情一肃,觉得难以置信。表妹那个丫环跟了她很多年,一直很本分。而且她一个丫环怎么可能有时间到这里来搬弄西山那边的事情。 “你没弄错?为什么现在才说?”他想到了刚才田箩针对表妹的事情,但又不相信田箩会做出谎报消息的事情,但是人一旦有了某些猜疑,它们就会在那里挥之不去,宁惟庸质疑地看着田箩,这让田箩突然很难过。 不被人相信的感觉非常不好受,尤其是在眼前人质疑的目光下,田箩简直觉得他的目光如针,扎到了她心里。 “我没骗你!真的就是她。我一开始感觉到熟悉,可是我只接触过她一次,她和你表妹两人的气息又非常相似,我根本确定不了。今天我是恰好听到那个女人说话的声音,这才想起来她就是那个幽会陈一舒的女人。我没有骗你,我答应扶坤好好报恩的,我才不会骗你。” “真的?”理性告诉宁惟庸,表妹丫环不可能是那个关键节点,因为她根本没有时间和条件,除非表妹她们很早就到了这里!可这更没道理,想衣是大家闺秀,她虽然名声在外,可也非常柔弱,怎么可能独自来这里却没有第一时间找他。 田箩目光晦暗,以前宁惟庸从不会质疑她的消息,可是这次,关系到他表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她。她承认在族里学堂的时候她经常撒谎,她是他们族里最阴险的人,可是她从没真的伤害过别人,一次都没有。她不知道宁惟庸让她在陈府那些日子是为了什么,可阿一告诉过她那很重要,所以她才会一想起来这事就想汇报,而且她根本没有必要撒谎,也不会撒谎去损害别人的名誉。 “我真的没有骗你。”田箩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不再看宁惟庸,她顺着来时的“路”。爬墙出去了。现在的祠堂不适合她待,这里有宁惟庸和他表妹。 就剩7天了。只要过了这7天,她就能恢复自由,一切都会回归正常,包括她因为宁惟庸而时常混乱的心情。 第21章 庙会 7天,对以前的田箩来说很漫长。她每天要陪宁惟修和阿四玩,天气炎热愈甚,所以虽然玩的很开心,田箩还是很不舒坦,每时每刻都在热浪里“煎熬”,哪怕是早晨。她会想着阿一在做什么,因为他似乎避着她很久了,然后自然而然地会想到宁惟庸是不是又在陪他表妹,于是时间仿佛被无限拉伸,流动缓慢。 可是这最后的7天却像凡人说的白驹一样快,那天祠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终于要迎来彻底解放。田箩收拾好了自己所有东西,她的东西很少,都是来这里后慢慢多起来的。比如有宁惟修送给她的小画,画上是她,是在宁惟修死缠烂打下才同意他画的,她仿佛还看到那天小不点撅着嘴撒娇的样;有阿四用草叶编织起来的蚂蚱,这种小玩意两个小孩子最喜欢,当然田箩也超级喜欢,因为她以前没有见过;有那套祭祖典扶坤让她穿的衣服,虽然没穿过,可田箩一直留着。 夜幕降临,她等着饭点过去,才背起自己的小包袱往宁惟庸院子走去。她提前打听好了,今天宁惟庸在的,想来他这一次的确会信守承诺,把壳还给她,他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扣扣”。田箩第一次敲宁惟庸的房门。 “进来。”宁惟庸的声音沙哑磁性,一如往常。说起来她似乎从没问过为什么他的声音那么非同寻常。不过似乎也没有必要了,他声音怎样自有他表妹关心。 田箩推开房门,宁惟庸正坐在桌前看书。他抬头看了田箩一眼,“你怎么来了?” “······”田箩这一刻真的很想揍他! “你不会忘了吧?!今天是咱们约定期限的最后一天,我报完恩了!把壳还给我,我要回家。”田箩气急。 宁惟庸放下手中的书,低头状似沉思了一下,突然低低地说道:“要走了吗?”仿佛自言自语,要不是周遭安静,田箩差点没听清。 “对啊,一个月到了,我该走了。你说过你会信守承诺。”田箩被宁惟庸突然的“低落”感染,声音也不自觉放柔。 “如果不是为了报恩,你会为我留下来吗?”宁惟庸出人意料地问了田箩这么一个问题,瞬间让她平静的心跳紊乱地简直难以描述。 “你····你说什么?你为什么···”田箩紧张到结巴,宁惟庸这么问她是什么意思? “算了,呵。”宁惟庸打断田箩,自嘲一笑,“你就要走了,我带你去一次庙会。算是奖赏。” “真的?”田箩惊喜地反问,不可置信,宁惟庸居然要带她去凡人庙会玩!庙会! “到山庄大门等我。” “好!”田箩兴奋地转身,直接往门口奔去,完全忘记了她是来找某人要壳的! 等了有一会,宁惟庸终于从回廊拐角出现,田箩欣喜地冲他招手,可随后她的笑脸消失殆尽。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人,秦想衣和那个“幽会女”! 一股无名怒火燃起。田箩现在不想看到宁惟庸!他就是个骗子,说了是奖赏她,为什么要带别的女人?尤其是秦想衣。 “田箩姑娘。”秦想衣扬起婉约的笑容,率先冲田箩打招呼。 本不愿理睬他们的田箩突然想起了祠堂那天她所说过的话,愧疚蔓延上来,她勉强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情,对秦想衣露出了第一个真诚的笑脸,“想衣小姐,你也要去庙会吗?” “对啊。”秦想衣随着宁惟庸走到了田箩面前,今天她穿着一身水蓝色裙子,田箩发现,她似乎的确有那么点仙气飘飘的感觉。秦想衣对田箩歉意一笑,“对不起,田箩姑娘,我听表哥提起他要带你去庙会,我来这后还没去过庙会呢,所以非逼表哥带上我,抱歉啊,会不会麻烦到你?” 原来宁惟庸让她等他一会,是为了去见他表妹。他难道连去哪都要和她表妹报备吗?田箩的无名火更旺了。现在好了,秦想衣来都来了,她总不能让她回去。“没事,一起去吧,听说凡人庙会很热闹。” “凡人庙会?”秦想衣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田箩的话,“田箩姑娘说话真有意思。”她抬起捏着手帕的那只手,微微掩住嘴巴,笑得眉眼弯弯。 “走吧,时辰不早了。”宁惟庸出声,率先走向了已经等在门外的马车。 田箩匆匆朝秦想衣笑了一下,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幽会女”,这才往门外大马车后面的小马车跑去。她麻利地爬上马车,然后转身掀着帘子等秦想衣。 秦想衣婀娜地走向小马车,宁惟庸却也走向小马车,田箩奇怪地看着宁惟庸,难道他也要坐小马车? “你?”田箩正要发问,就看到宁惟庸冲先站到马车边的秦想衣伸出了一只手。后者自然而然地也把一只手递给了宁惟庸,原来宁惟庸特意扶秦想衣上车! 田箩瞪圆了眼睛。虽然宁惟庸的手只扶着秦想衣覆盖着袖子的手腕,可能让宁惟庸这么用心对待的人,她第一次看见。酸涩的感觉不受控制地冒头,这让她一路上保持了沉默,秦想衣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到达了庙会地点。 人声鼎沸。这是田箩下马车后的第一感觉。戚国民风较自由开放,因此虽然是夜间庙会,来往的男男女女却络绎不绝。田箩原本沉闷的心情在这热闹欢乐的氛围下终于回升了一些。 “要是修儿和阿四也来就好了。”糖葫芦、捏糖人、杂技表演、皮影戏···田箩看得目不暇接,遗憾的是开心的好像就她一个,宁惟庸和秦想衣甚至“幽会女”都毫无反应。 “他们要早睡。”宁惟庸看着田箩从这个摊子蹿到那个小店,对什么都好奇地不行的样子,不自觉牵起了嘴角,这样简单的快乐,似乎也感染了他。 “表哥,我想去那个首饰店看看。”秦想衣尽显大家闺秀风范,即使在这种热闹喧嚣的环境下,她如幽兰般的沉静气质依然鹤立鸡群,事实上,她和宁惟庸从一来这里就成为众人焦点。只有田箩被一切新奇的玩意吸引了全部注意。 第22章 失散 “宁惟庸,快来看,这个猴子好好玩!”田箩被杂耍的小猴子逗得乐不可支,回头招呼宁惟庸,身后却没有熟悉的人影。 “宁惟庸?”她站在原地又喊了一声。回应她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丑八怪?”依然没人。她开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喊,“宁惟庸!”从街头到街尾,她挤过拥挤的人群,甚至喊了秦想衣的名字,可没人回应。她试着感应气息,试着集中精力,可是不行,怎么样都不行。人群太吵,她被各种声音吸引注意力。没法集中精神不说,其实要在这么多凡人中找人本身就难如登天,就好像凡人也很难在人山人海中找到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田箩傻站着,心房仿佛漏了风,凉飕飕的。这一刻,尽管满目繁华,她却突然觉得很孤独,甚至害怕。她想爹娘了。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想爹娘、想家、想回到宁惟庸没来之前的时光,虽然日子稍显无聊,可她从不孤独。 她没了继续逛庙会的心情,穿过人群,往马车停放点慢慢走去。 一个粉色身影突然撞进田箩眼帘,那好像是“幽会女”?!她重新燃起希望,追着“幽会女的步伐”加速走去。“···”田箩想叫住她!可突然发现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幽会女”的名字。算了,只要跟着她,肯定能找到宁惟庸和秦想衣。 “幽会女”的身影很快在一个小巷拐角消失。田箩怕再次被甩离大部队,于是小跑步往她追去。刚过转角,突然成群的黑衣人从天而降!田箩被吓到顿住,继而发现他们不是冲她来得,而是包围了“幽会女”! 原谅田箩的胆小自私,在看到这一幕的第一瞬间,她不是学话本子上写的那样冲上去仗义“送死”,而是眼疾手快地躲到了墙根下装潲水的大桶后边,并且用的是原形,哪怕没有壳地“裸奔”。 离田箩最近的一个黑衣人转头往巷子口看来,他的眼角余光刚才似乎看到了人影。可等他走过来查看,却什么都没发现。黑衣人对自己的多疑无奈摇头,他走回原位,和众人一起继续包围“幽会女”。 “说!秦想衣在哪里?”一个黑衣人逼问“幽会女”,夜幕下散发着白晃晃寒光的利剑威胁地往前一送。 “我,我不知道!小,小姐和将军在一起,我出来解手和他们走散了。”“幽会女”害怕得声音发颤。田箩却在想,原来她白跟了,“幽会女”也走散了啊,不过知道她不是唯一一个走散的,田箩这心里居然不合时宜地有些暗爽,她赶紧止住自己这“阴暗”的情绪。 “我数到3,不说的话你就再也不用说话了!”黑衣人继续威胁。 “幽会女”简直要哭了。田箩现在看不到她表情,可从她的声音里听的一清二楚。“求求···你,放过我,我真不知道。” “1!”黑衣人真的开始数数了。田箩不由着急起来,怎么说“幽会女”都是他们山庄里的,虽然她和她并不熟。 “我···呜···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呜呜···我和他们走散了。” “2!” 田箩在一边急的不行,她后悔自己因为害怕就变成原形躲起来了!这会再要变成人去搬救兵已经不可能了!这“幽会女”也真是笨,直接编一个不就完了,净会说不知道。 眼看着就要喊“3”,田箩忍不住往潲水桶外缘蠕动了下。不过就像话本子里一样,事情总会出现转机。阿一出现在巷子口。“你们是什么人?”阿一大喝,甚至引来巷子外恰好路过的行人转头观望,不过在看到这里的剑拔弩张后,纷纷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火速作鸟兽散,没一会,这里居然比之前更冷清了。 田箩松了一口气,阿一的武功很强,可是对方人似乎更多。田箩又着急起来,毕竟这回可是阿一,“幽会女”的安危她最多一点点点点在意,可是阿一的安危她在乎的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啊!怎么办?突然觉得阿一出现她更着急了,这要是阿一打不过他们,她到底要不要“舍身”,毕竟阿一可是被她当作夫君候选人的啊。 黑衣人自然不会回答阿一,都不用一言不合,双方就交战在一起。“幽会女”害怕地不行,但或许因为这会黑衣人都围攻阿一去了,她奇迹般地从被包围的状态成功挪到了巷子口。田箩兴奋起来,“幽会女”快找人求救啊!这样阿一就不会孤立无援。可随后她傻眼了,“幽会女”既没跑,也没喊救命,她居然像田箩一样害怕地躲到了潲水桶后边!甚至差点踩到田箩。 阿一武功虽高,可真架不住对方人多,渐渐地他体力不支,出现了好几次危急时刻。田箩光听声音就觉得惊险万分,可是她还是不敢冲出去,她不想送死。 “表哥!”秦想衣的声音突然响起。田箩第一次觉得她的声音真是犹如天籁,因为“表哥”意味着宁惟庸来了!这家伙的武功比阿一可是高了不止一个台阶,就看他出门逛庙会都不带多的护卫就可见这家伙对自己武功的自信了。果然,田箩很快听到了外边脚步的纷乱。“幽会女”看见靠山到来,终于不再畏缩着躲闪,她突然冲了出去。有了空位,田箩赶紧挪动到潲水桶外延,这样她就能看见一切。 宁惟庸仗剑分散了大部分黑衣人的攻击,阿一终于变得游刃有余。渐渐地黑衣人一个个倒地,看的田箩简直想跳起来拍手叫好。宁惟庸和阿一真是厉害!这么多人都能轻松解决。田箩与有荣焉似地得意起来,身体不自觉又往外面挪出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发起了绝地反击,他冲着宁惟庸虚晃一招,却意在秦想衣!田箩就感觉潲水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然后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她头顶掠过,寒光一闪,秦想衣危在旦夕。宁惟庸随即掠开攻击他的所有人,往秦想衣飞扑过去! 然后,没有然后了,被一切变故弄懵的田箩只觉背部一阵剧痛,呼吸一瞬间停滞,她昏了过去。闭眼前,只看到眼前宁惟庸那张近看更是瓷白到令人发指的“丑脸”,真丑,田箩想,可是为什么就是让她这么在意呢?甚至不惜生命。 第23章 三个人的房间 秦想衣带着一煲汤又来了宁惟庸房间门口。这是几天来她的惯常活动了。自那天田箩受伤,她就雷打不动地炖好补汤来探望,可是田箩依然昏迷着,而她表哥----宁惟庸,也就这么一直守着。 秦想衣叩响房门。扶坤很快出现在门口,他从微微打开的门缝中探出头,说道“她还没醒,汤给我。”甚至没看秦想衣一眼,接过汤又匆匆关上了房门,让人想窥视一角也难。秦想衣袖子下的拳头握紧。 说起来,自田箩受伤这几天来,宁惟庸的房间更加神秘了。没有大夫,没有侍药的丫环,甚至不许任何人进屋,里面只有三个人,田箩、道士扶坤和很久没露面的宁惟庸。而那天回来后宁惟庸就对她和丫环以及阿一下了封锁令,所以除了当天在场的人和扶坤,根本没人知道田箩受伤的事情,一般人都以为他们将军和扶坤有秘密事情处理,谁会想到这两人却亲自照料着一个背部受伤的女人! 可是秦想衣知道,那是因为田箩非比寻常!回想那天的事情,秦想衣的心脏还是会反射性地紧张。就在表哥扑过来救她的同时,一只暗箭无声无息地突然从某处漆黑的房顶射向宁惟庸!没人发现,她,阿一,甚至武功高如宁惟庸,也因为救她而反应不及,田箩却在那一瞬间,突然出现了!秦想衣根本没看到她从哪里出现,只知道,她出现的一霎那,那只本笃定会射中表哥的利箭就这么直直插进了田箩背部! 而让秦想衣感到心脏紧缩的原因却不是这个。而是田箩的血!白色的血!让她感到惊惧的白色的血!尽管当时宁惟庸的动作很快,在田箩中箭的下一息,他就把田箩护在了怀里,甚至挡住了她流血的嘴角,可是离表哥最近的秦想衣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田箩妖异!那在黑夜里无比刺眼的白血,让秦想衣这些天寝食难安,可是无论她来了多少次,她依旧进不去她表哥的房间,甚至连看一眼的权利都被剥夺。 ———— 宁惟庸拿着这几天的奏报,坐在床边。上面趴着昏迷不醒的田箩。他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却没有心情理会,翻开奏报想看,却发现依旧半个字都入不了眼。于是,他调转目光,又发呆似地望着田箩。 庙会那天的事情,带给他的冲击很大,比所有人以为的,包括他自己以为的都要大。 其实他记得那天是他和田箩约定的最后一天。虽然田箩只是精怪,可是他看的出来她对凡人的一切很感兴趣,她也总是陪着修儿在宅子里四处疯玩,所以他想,庙会她也一定会喜欢。可是他总是这样,做什么都带着目的,哪怕最开始的时候真的只想给田箩一个临别的奖赏,哪怕他看到了田箩因为他的提议而惊喜莫名,最终她的奖赏庙会还是被他给毁得一干二净,甚至现在,她自己都生死未卜。而本该躺在这里的人,是他。 “你为什么要在那天试探你表妹那个丫环?”扶坤这么问过他,显然他也觉得田箩的奖赏值得一心一意。可是宁惟庸仔细想了想那天自己的想法,好像,是因为,他觉得光陪田箩一个精怪逛庙会太过浪费时间。所以他故意去找了表妹,暗示了她他们早就约定过的试探计划,表妹就这么带着她的丫环加入了。 他看到了门口等待的田箩脸上那大大的笑脸,那一瞬他犹豫过。可是转而他又想,只是派阿一跟踪那个丫环,根本不会对田箩造成影响。 可是,田箩现在就躺在这里,让他为之前所有的“自以为是”羞愧难当! 宁惟庸想到了第一天看到田箩的样子,她突然变成人出现在那个小花园里,脸上有她自己不知道的狡黠,虽然小心翼翼,却又洒脱张扬,呵,她一定不知道,那一刻她其实吸引了躲在大树里的一个陌生凡人全部的心神和目光。 宁惟庸就这么盯着田箩,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嘴角时不时上扬,惹来一边喝汤的扶坤无语地白眼。 “你行了啊,我说过她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你能别像个望妻石似的盯着她后背看了吗?她可没穿衣服!堂堂大将军,还这么猥琐。”扶坤显然把某人的笑意歪曲成“想入非非”。 宁惟庸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做了什么,他居然就这么盯着一个姑娘(虽然是精怪)的后背出神了(即使盖了被子)!饶是久经沙场,可宁惟庸毕竟只是个19岁的少年郎,被扶坤这么一打趣,他的耳朵悄悄红了。不知怎的,他甚至想起了那天推开扶坤亲自帮田箩拔箭包扎的事情,心里有种热热的感觉,陌生的让他不知所措。 扶坤还在那絮絮叨叨喝汤说话:“还好本大爷博学多才,连田螺族的天云草都知道,你看,多亏了我吧,咱们才免去了帮人家一个姑娘脱衣服的尴尬。不过说起来,田螺族这天云草可真方便,衣服根本不愁换,可惜了,凡人用不了,不然我也得准备些。不过我还真没见过田螺族的血,居然是白色的,本来还想好好研究下她的伤口的,你非要自己救她···” 扶坤唠叨的时候,宁惟庸在心中匆匆默念了几遍表妹的名字,事急从权、事急从权、事急从权,他这才恢复镇定。继而他的手自动自发地把田箩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直到堪堪覆在她脖颈边缘才作罢。嗯,这样就不会露出来了,宁惟庸很满意。 “你动作轻点,别弄到她伤口了。”扶坤突然看到宁惟庸匆匆帮田箩拉被子,担心宁惟庸没轻重压迫到田箩伤口。 “我有分寸。”宁惟庸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突然觉得扶坤关心田箩让他有点不舒服,就好像他不会关心田箩似的,更有种奇怪的仿佛心中隐秘被窥伺的不虞。 扶坤大大咧咧地继续喝汤,没注意到宁惟庸话语中那难察的情绪,“不过按理说她昨天就该醒了啊,我用灵力探过她经脉了,没有异常啊。”扶坤皱眉不解。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田箩睁开了眼睛。 第24章 养伤1 “好痛。”田箩醒来的第一句话。昏睡太多天,她现在的脑子一片混沌,可背部的痛楚却异常清晰,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里有个大窟窿!从大窟窿蔓延开来的疼痛逐渐加强,田箩的记忆也随着这越加切肤的疼痛而回笼。她救了宁惟庸!她居然破天荒地救了宁惟庸!她居然毫无自知之明地为宁惟庸“送死”了?!田箩难以置信。 “你醒了。”‘祸头子’居然就在身边!循着声音,田箩艰难地把原本朝向床里的脸转过来,就看到宁惟庸那张通常不是没有表情就是似笑非笑的脸居然对她挂上了关切,伤口似乎一下子得到了呵护,痛觉都减轻了。好像,那天的“英勇”还是值得的,就为了他这样的表情。 “我这张嘴,真是神了。”扶坤也挤到床前,苍白的脸依然很像鬼,田箩就瞟了他一眼,继而把视线牢牢黏住宁惟庸----这么一对比,她家丑八怪好像好看很多啊。 “我渴,还饿。”因为几天没吃东西,甚至没正经喝过水,田箩的声音微哑,无端带着点撒娇意味。 “好,马上给你准备吃的。”宁惟庸的声音也仿佛带上温柔,他示意扶坤去弄吃的,自己则去桌前给田箩倒了一杯水,“我喂你喝水。” 喂···喂水?田箩原本失血苍白的脸不禁泛起红晕。难道是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让她靠在丑八怪怀里就着他的手喝水吗?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田箩期待地看着宁惟庸一步步走近,连扶坤什么时候离开房间都不知道了。 宁惟庸没注意某螺亮闪闪的小眼神,他自如地端着水杯坐到床边,突然把空着的那只手伸向田箩! ‘他···他要干什么?’田箩心里在呼喊,难道丑八怪发现她比秦想衣漂亮了?!这是准备摸摸她脸吗??啊!!!怎么办,心脏又不听使唤了!视线根本离不开他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 然而,眼看着他的手到得面前,突然转了弯。宁惟庸从田箩枕边拿起个东西,插到了茶杯里,递到田箩嘴边。 ···心花才怒放一半,就生生被折断的感觉让田箩“内伤”。原来他拿了一根拨了外壳的麦秆做管,让她吸水喝!而且想象中的“拥抱”根本没发生,也不可能发生,田箩这才想起她背上有个窟窿啊,怎么可能乱动,更不用说靠在丑八怪胸前了。她一边就着杯子吸水,一边又偷偷打量了几眼某人的胸膛,怎么办,那对她来说似乎非常有吸引力啊!但是,秦想衣怎么办?宁惟庸要娶她的。 田箩的视线不知不觉又黯淡下来,让宁惟庸心里有种异样的窒闷感。那个让田箩失去自由,失去明亮眼神的人,似乎是他。一向保家卫国,以民为天的宁将军,又一次陷入深思。 “对了,昨晚阿一···他们没事吧?”田箩急急问道。 宁惟庸把空了的杯子收回,起身走到一个陶瓷水罐边,把麦秆放进去洗涮,说道:“他们都没事,还有,你昏迷了4天。” “4天?!怎么可能?”田箩惊地差点要从床上跳起来!这根本不可能,他们田螺族只要没死,自愈能力很强的,平时一点小伤几刻钟就会愈合,就算这次严重一些,那也不可能昏迷好几天啊。 然后,田箩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在宁惟庸房间,趴着宁惟庸的床,身上不着寸履!而知道天云草的凡人据她所知应该就一个“偷窥”过她的扶坤道士!也就是说,扶坤帮她“脱”的衣服、处理的伤口!?天!田箩简直想再晕一遍,男女授受不清啊,虽然他们是两个物种,可是他们田螺族也学凡人讲究男女之防! 她看了几眼非常正常的宁惟庸,决定忽略这个不堪的事实,又转头巡视了遍床头,果然她的天云草好好地躺在枕头里侧,心随意动,田箩转瞬间“穿”上了衣服。 “那个,这4天谢谢你···还有扶坤道长。” 宁惟庸回到床边坐下,严肃正经地看着田箩,脸上又没了表情,一如他往常的样子,“田箩,我们谈谈。” “嗯。”田箩也认真起来,不知道丑八怪要和她谈什么。 “你那天救了我。” “嗯。” “所以现在我欠了你。” “嗯,嗯?”田箩奇怪地看着宁惟庸。 “你之前所做的已经报了恩,所以庙会的时候你救我,现在该轮到我向你报恩。” “你···你···我不用你报恩···我救你又不是为了让你报恩!”田箩对于宁惟庸一副公事公办、还债式的“划清界限”的样子感到心凉、不满。 “我宁惟庸从不欠人东西,救命之恩,非报不可。”尽管现在他还不知道这救命之恩他要怎么报。 “不用!你不欠我的。那天是最后一天,我还是你的丫环,救你是我职责所在,那都在我报恩的范围里,所以你不用觉得欠了我的。”田箩负气,干脆把那天的救人壮举说成了报恩,她就是不想宁惟庸因为她救他的事情向她报恩,那会让她觉得很不舒坦,仿佛她的付出,带了目的,变得毫不纯粹。 宁惟庸不解田箩的再三拒绝,向来说一不二的他自然不会再理会田箩的“不合理”抗拒,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满足田箩的愿望。而且,他想,他已经知道他该给田箩什么了。 “待会我会让阿一过来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和他说。”宁惟庸最后抛下这句话,带着奏报去了书房。田箩松了一口气,以为宁惟庸被她说服,放弃了报恩的念头,她开心地等着扶坤的食物。 没一会,阿一和扶坤一起来了,他手上提着食盒,看到田箩后露出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笑脸,似乎有感激、敬佩、赞许,还有奇怪的尴尬。田箩看到阿一还是很开心的,一方面她不想和一个看过她身体的疯子道士独处,那样太尴尬了;另一方面,她也真的很久没和阿一好好相处过了,尽管她已经放弃了和阿一培养感情,勾搭他做夫君的想法。 田箩暂时下不了床,背上的伤口是其一,没吃东西让她手脚发软是其二。因此阿一体贴地把食物拿到了床边,只见净是清粥小菜。他准备了一番说辞,想安抚田箩好好吃素,没想到她根本不用他说,就迫不及待地挪动成一个方便吃东西的姿势,开始大吃特吃。 “小箩姑娘,你慢点吃,这是厨房刚做的,怕影响你伤口,可能味道比较淡。你要是不满意,我立马让他们重做。” “没事,这些对我来说都一样,能吃饱就行,真是饿死我了。”田箩呼噜噜地喝着粥,一边含糊不清地回话,惹得阿一身后“看戏”的扶坤嫌弃地翻了几个白眼,发慈悲似地对阿一说道:“你不用管她,她没有味觉,只要能吃的她都吃。” ···阿一懵。 第25章 养伤2 田箩开启了养伤的幸福生活。醒来那天她就从宁惟庸那搬回了自己房间,尽管伤口很痛,但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她甚至已经能小范围活动。 养伤的日子,仿佛回到了庙会之前的时光,每天来陪她的都是宁惟修和阿四。两个孩子一开始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情,看到田箩虚弱不堪的样子,哭的不行,还是阿一和扶坤再三保证田箩很快能好这才作罢,之后就天天到田箩这里寸步不离地守着,仿佛怕她再次受伤。 阿一和扶坤空了也总会出现,当然阿一负责端茶递水,陪聊唠嗑的全部事宜,扶坤那个大爷就是来蹭田箩的病人待遇的,混吃混喝还毒舌,田箩只当他不存在。 “阿一,宁惟庸在忙什么?”最近他又神龙见尾不见首。 阿一看了一眼田箩,继续埋头削苹果,说道:“我也不知道。将军最近总让我过来照顾你,办事都交待给阿二了。” “啊,那我岂不是耽误你办事,你去忙吧,不用每天来照顾我,修儿和阿四会帮我,再说还有扶坤呢。” “将军命,不可违。再说,小箩姑娘,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谢谢你那天救了将军。”阿一说着说着突然深沉起来,“你受伤的事情将军让我们保密,所以不方便找丫环照顾你,还是我来比较放心。有不到之处,希望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我很开心。也就自己上药可能麻烦点,但是我自愈能力很强的,估计没几天就会好。别的事情你都包去了,我有什么好介意的。”田箩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止不住地失落。听说昏迷那几天丑八怪都守着她的,可是她醒了,那家伙却再也没出现过,别说照顾她了,连看望都没有。 阿一听到田箩说她没几天就会好,只当她是安慰他随便说说,要知道,她那可是被箭射中,还好运气好没伤到要害,但伤筋动骨还得100天呢,她怎么的也得休养半年吧。不过田箩的恢复速度是挺快,这么快就能下地,还是让阿一惊叹,难道武功高,自愈能力也高? 阿一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田箩,看她咬了一大口,嘎吱嘎吱地吃的似乎很香甜,顺口问道:“好吃吗?”可问完他就后悔了,扶坤道长说小箩姑娘没有味觉,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味道不知道,不过口感可以。”田箩面色如常地回答。阿一见她似乎没当回事,斟酌再三,还是问出口:“小箩姑娘,你是因为受伤才没有味觉吗?”阿一见过田箩在陈府当值那会很喜欢吃各种东西,尤其避暑茶楼的糕点,还以为她是最近才没有味觉。 “不是啊,我生来就没有味觉,嗯···这是家族遗传。”田箩找了一个凡人的词语来描绘他们族群的这个特点。 “啊,那以前我都没看出来。”阿一不由同情田箩,从小没有味觉,那岂不是吃什么都没有感觉。可怜的小箩姑娘。 “嘿嘿,我们田···家人都是这样的,不光味觉,其实我们嗅觉也有问题,只有刺激性强点的气味才能闻到。所以我更喜欢吃东西啊,因为不知道什么味道,所以我想都试试,没准有什么东西味道重,我就能吃出来了!”田箩不知道没有味觉以及嗅觉不灵敏在凡人中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她一边啃着苹果,一边乐乐呵呵地说着自己的想法,甚至为自己这个“试味道”的“伟大”主意自得。 阿一看着田箩那毫不作伪的轻松,默然无语。 正在这时,宁惟修和阿四从门口跑进来,说道:“小姐姐,我表姐来了。” 果然,没一会,秦想衣步履款款地在她那个丫环“幽会女”的陪同下走进了房间。阿一起身行礼。秦想衣看到阿一也在,有些意外,随即是轻松,看来表哥没在这里照顾田箩。她矜持地对阿一点头微笑,又冲宁惟修和阿四慈爱地看了一眼,随后走到坐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的田箩面前,说道:“田箩姑娘,你伤口好些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谢谢你来看我,想衣小姐。”田箩客套。 “我们小姐这些天担心你担心地吃不好睡不好,这会看到你好好的,终于能放心了。”田箩说完,“幽会女”接上,“将军之前还不让小姐探望你,他真是···” “小云!”秦想衣不满地喝止了“幽会女”。冲田箩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才柔柔说道:“该说谢谢的是我。田箩姑娘,要不是那天你突然出现救了表哥,我真不敢想象表哥和我会怎样。所以谢谢你救了表哥,真的谢谢。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或者表哥提,我们一定会报答你!” 田箩听完秦想衣的话,突然无比膈应,刚才吃的苹果仿佛卡在了胸口,不上不下,让人憋闷难当。尤其她的那个“我们”。酸涩翻涌。想到宁惟庸那天也说要报救命之恩,田箩无比郁卒。 “对了,田箩姑娘,你这里怎么也没个照顾的人。肯定是表哥又忙公事忘记了。他这人就这样,永远公事为先,你别在意。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我,我帮你和表哥说,这两天我把小云先留在这照顾你吧,你一个人换药什么的肯定不方便。” 听到这,田箩再沉默不下去,“不用,我自己可以换药。而且,宁惟庸让阿一照顾我了,他没有忘记!” 秦想衣脸色微微一变,仿佛被田箩略显生硬的语气吓到,声音低低的回应:“是···是吗?那是我误会表哥了。既然这样,那田箩姑娘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等等。想衣小姐,你认识那些刺客吗?为什么他们那天要找你?!”田箩这个问题憋了几天了,她记得那天叫小云的“幽会女”一直被逼问秦想衣的下落。她没有细想太多,就这么直接问了秦想衣。 秦想衣顿住了要离开的步子,袖子下的手颤抖了一下,脸上有被“责难”后的难堪。“田箩姑娘,我怎么可能认识一群刺客。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刺客要找我,但不管怎么说这事情因我而起,我很抱歉。”说完,她带着一脸不满的小云匆匆离开。 田箩有一会没说话。阿一张了张嘴,几次想安慰下田箩,将军还是很看重她的,虽然,他似乎一直没打消要娶表小姐的念头。阿一懊恼,他到现在有些看不清田箩和将军的关系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田箩是将军的女人,以他们将军的原则来说,那就绝不可能再有别的女人。可是自从表小姐来了,明显将军还是把表小姐放在心上,那田箩怎么办?将军难道也会像某些男人一样始乱终弃吗? 第26章 脚步声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宁惟修和阿四被刚刚听到的一切惊呆了。他们只知道田箩受伤,却不知道竟是为了救宁惟庸被刺客刺伤的,而且那些刺客居然是冲着秦想衣去的? 宁惟修走到田箩面前,小手牢牢握住了田箩的,求证:“小姐姐,你是被刺客弄伤的吗?” 田箩慌张,这件事情他们都不想被小孩子知道的,没想到刚才一时冲动,居然忘了宁惟修也在。 “嗯。就是不小心被刺客得逞了。所以修儿要跟师傅用功习武,才能保护自己不被刺客弄伤。阿四也是哦。”田箩尴尬地挤出这么几句话,硬生生转移话题。 “嗯,修儿和阿四都会好好习武的,保护哥哥和小姐姐。” 田箩不可否认地又被小不点治愈了。连刚刚沉思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夜幕降临。阿一为田箩准备了丰盛的滋补晚餐,扶坤就像长了狗鼻子似的寻味而来。可惜宁惟修必须回饭厅吃饭,不能和田箩他们一起,不然那么多人吃饭,该多么热闹,田箩想想就觉得开心。不过现在有阿一和扶坤陪着吃饭,似乎也很好玩,总比受伤前她一个人吃饭来得强。 风卷残云之际,扶坤突然问起阿一关于那天刺客的事情。田箩无语,怎么今天尽是这个话题了。不过能听点刺客的消息,田箩乐意之至,毕竟她可是很记仇的,要是让她知道谁射了那记冷箭,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至少也要捅一个窟窿回来! “那就是说,射箭的人可能和那伙刺客不是一路的?”扶坤疑惑。 “是。那天堵截的刺客全是用剑的,而且我们留了一个活口拷问。他们那天的目标其实是劫持表小姐,而且可以确定他们绝没有安排人放冷箭。”阿一斟酌了下说辞,没有直接说刺客其实是想抓秦想衣威胁宁惟庸。 “这样。”扶坤若有所思。惹得田箩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难道这个疯子道士真的厉害到光靠听就能找出射箭人的蛛丝马迹。 “有新消息告诉我。”结果这个疯子在沉思了一大段时间后就来了这么一句。田箩绝倒。愤愤地把筷子伸向了扶坤最爱吃的那道菜,凉拌黄瓜。 饭毕,各自回去休息。田箩等人一走,迫不及待地褪去天云草扔在桌上,随后小心翼翼地泡进了早让阿一准备好的冷水桶里,凉凉的很是舒服。伤口开始发痒,应该是在长肉愈合,她强忍着抓挠的欲望,干脆又往水里沉了沉,让伤口完全浸在水里,这样没准能好地更快些。脑子里则想着宁惟庸、秦想衣什么的转移注意力。 “吱嘎”一声。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窗户打开的声音。田箩被吓得一抖,伤口不经意被扯痛,让她呲牙咧嘴,可是现在没工夫顾忌伤口,因为她清楚地记得泡水前她去关上了窗户!很严实的那种。 果然,一个脚步声随后响起。田箩害怕起来,往水里又悄悄缩了缩,可恨因为吃了扶坤开的“特效药,”她暂时无法变成原形!难道是那个射冷箭的刺客?知道她没死,来补刀?不对不对,刺客要杀的是宁惟庸。那到底是什么人?老天爷,求求你不要让他发现屏风后的她啊。 脚步声似乎在房间里徘徊了一阵,甚至在床边停留了下,田箩越想越害怕,对于自己光溜溜的处境无比痛恨,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天云草离开她触手可及的范围! 可是眼下她该怎么办,脚步声往屏风这边来了! 水仿佛一下子变得凉意刺骨。田箩大脑更加疯狂的运转起来,却想不出解救自己的办法,只有更加恐怖的杀戮场面在脑海里浮浮沉沉。 正在脚步声堪堪到得屏风前面,一阵敲门声响起。田箩大喜,有人来了。但她没法应声,屏风外的人也没了动静。敲门声只响了几下,然后周遭彻底安静下来。田箩不由焦急起来,门外不管是谁,都赶紧进来啊!这是救命! “叩叩叩。”敲门声又一次有节奏地响起。这次屏风外的人终于动了。田箩听到了窗户合拢的声音,显然人离开了。她长出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这才觉得背上的伤口前所未有的疼痛起来,有温热的东西从那里流淌下来。伤口裂开了! “田箩!”昏迷前,她仿佛听到了丑八怪的叫声。 —————— 宁惟庸这些日子比以前更加忙碌。除了西山,又多出了刺客事件,简直连正经吃饭的时间都欠奉。回京的时间一拖再拖,圣上给出的1月假期早就不知道被他超过了多久,但没办法,这边的事情必须解决。眼看着秋冬将至,蛮夷蠢蠢欲动,他只能挤压自己全部可利用的时间处理事情。 又是一个忙碌的日子。休息间隙,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田箩门前。按扶坤的说法,以她那精怪的生命力,现在伤口应该恢复得不错。既然走到这了,那还是看看她吧,顺便把她的壳还给她。她不欠他什么了。 宁惟庸敲了门,可是没人应声,明明房间里灯光亮着。他等了一下,又敲了一次,田箩依然没应声。难道睡着了?可是不应该啊,扶坤说过田螺族喜欢夜间活动,田箩从不早睡。 抬手,正准备敲第三次门,一阵异常的响动从房里传来。以宁惟庸的耳力,那是脚步声。应该是一个武功不高却身姿轻盈的人的脚步声。随后又传来窗户关合的声音,内里有异!果断放弃了所谓礼节,宁惟庸破门而入。房间里的情况一目了然,他就要向窗户追去,屏风后的一阵水声这时阻断了他的脚步,田箩! 没多细想,宁惟庸一个腾身跃到了屏风后。就看到田箩光着昏倒在浴桶里,整个身体因失去意识而沉入水里,白色的血液正不断染透清水!“田箩!”他焦急地叫了一声。 宁惟庸匆匆脱下自己的外袍,转过头不看田箩,双手按照那第一眼的感觉把衣服覆盖住水里的人,这才一把抱起彻底晕厥瘫软的身体。他小心翼翼地把田箩趴放到床上,盖上被子,转身就想去找扶坤救命,但没走两步,身子顿住。他应该先帮田箩包扎止血! 正好房间里备了给田箩换药用的纱布和药品。宁惟庸快速沉稳地掀开了田箩背部的被子和衣服,先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周围擦拭干净,只见伤口已经长出了粉色新肉,却硬生生又一次撕裂,白血不断从伤口往外冒,甚至比第一次拔箭后更加严重。 宁惟庸手下动作干脆利落,上药,覆上纱布,再包扎固定。这时候他眼里已没有了性别之分,只想快些帮田箩把伤口止血,防止情况进一步恶化。直到稳定下伤情,宁惟庸才松了一口气,闭着眼扯去覆住田箩的湿透外袍,用被子把田箩严实盖好,才出门去找扶坤。 第27章 被探望 田箩又一次脑袋糊里糊涂地转醒。但这次她记得昏迷前听到了丑八怪的声音,或许是错觉。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第一反应是先看自己的身体,果然一丝不挂。但是天云草不在枕边。 田箩往桌子看去,她记得昨天泡水前放在那里的。但是也没有。奇怪。被谁拿走了吗?田箩趴在那思索。 “你在找这个?”突然响起来的声音把田箩吓了一跳。 “嘶。”伤口被牵连地痛彻心扉,眼眶瞬间蓄满泪水,田箩无语地往声源看去,只见扶坤这个死变态,穿着鞋、捏着她的天云草,无声无息地蹲在床尾里侧!他真的跟鬼有得一拼!田箩愤恨不已,却敢怒不敢言。 “别哭啊,看到我这么感动吗?可惜人妖不可相恋,你要学会克制。喏,天云草给你。”说着,欠扁地把天云草随手扔到了田箩脸上。···是可忍孰不可忍!要不是这会田箩没力气动,她一定会不管不顾地跳起来暴打他一顿。 赏给扶坤一记大白眼后,田箩迅速“穿”上衣服。这才问道:“你救的我?”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两次受伤都是扶坤救的她,毕竟上次“驱虫”也是扶坤这个臭道士帮她的,虽然此人人品有碍,技术倒是不可否认的强。 “废话,不是本大爷还能是谁。哼,你个小小精怪面子也真是大啊,三番五次让本大爷为了你浪费灵力,连泡个澡都能撕裂伤口。”扶坤不屑而鄙夷地睨了田箩一眼。私以为每次帮田箩顺经脉的他劳苦功高,大材小用。 而田箩想的却是她被这厮看光了啊!第一次还可能只看到个背,但这次她是在浴桶里被救上来的吧,这···这···怎么的都被看光了啊!被个疯子加变态的臭道士看光,田箩简直生无可恋。 “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房间进了人,我会紧张到撕裂伤口吗?还有,也就3次,没有5次。”田箩哀悼自己名节的同时,还是气不过某道士的得意样,于是一本正经地反驳,尤其是所谓的“三番五次”。 “哟呵,本大爷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是吧。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要不是宁惟庸的面子,你以为我会救你吗?再说,不管有没有5次,我救了你可没问你要报酬呢,你这是想和我清算清算,也给本大爷报报恩?”扶坤从床尾挪到田箩脸前,俯下身子,威胁地看着田箩。 恶势力面前,田箩又萎了。强忍着痛苦,她立刻换上谄媚笑脸,讨饶道:“嘿嘿嘿嘿,扶坤道长,你大人有大量,我不会说话,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报答!”可是她会受伤还不是为了救宁惟庸?田箩腹诽。 “哼。这还差不多。给我报恩就算了,本大爷大人有大量,才不计较那些。再说,我是个最讲理的人,你这伤毕竟是为了救宁惟庸,帮帮你也算应该。但下次别让本大爷再看到你这态度,知道了吗?” “是,是,谢谢道长,谢谢道长。那,道长,您能从我床上下去了吗?”眼睁睁看一双穿着鞋的男人脚在自己眼前蹂躏床铺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你···”扶坤又要发作,被宁惟庸的话给打断了:“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宁惟庸一身利落武服,头发为了动作便利束在头顶,棱角分明的五官在背光下越加立体,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运动后的轻松和朝气,田箩看痴了。她觉得她可能在凡人中间待太久了,不然怎么也像那些无知凡人一样越来越觉得宁惟庸长得”惨绝人寰“呢,真是俊美的惨绝人寰,让她总是难以控制自己的心跳。 “她没什么大碍了,不用你大早上就巴巴赶来瞧。” 田箩仿佛听出了某变态道长话里的酸味,鸡皮疙瘩不禁纷纷起立。 不过他说的也对,虽然她很开心能看到丑八怪,但这么大早上就看到晨练后的丑八怪,好像还真是第一次呢,不知为什么想想又是一阵激动。 等等,门外似乎有个人?田箩疑惑地抬头张望,奇怪得不得了。因为实话说她的感知能力在受伤前就经常失灵,受伤后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就是弃她而去了,她一直以为要等她伤好才能恢复,可这会她却又能感觉到门外有个人?到底是她的感知里出问题?还是门外那个人特殊?田箩搞不清楚了。 “进来吧。”果然宁惟庸走进房间后对着门外招呼了一声,陈暮言的身形出现在门口。田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猜了所有人,唯独没想到会是陈暮言。 陈暮言冲田箩露出了一个超级笑脸,衬着那整齐的白牙,简直比阳光还耀眼。田箩默默看了眼已经稳稳落地的某变态道长,突然发现这三个人真是风格迥异、各有千秋。 她家丑八怪自不用说,她现在觉得他真是帅到地下无天上也无,独一无二、无人能及。但是陈暮言某种程度上说似乎只是输了她家丑八怪一丢丢,因为他的笑脸总能让她心情瞬间明媚。至于某道长,田箩不想多予评价,反正就是苍白得像鬼,还是那种会吃人的恶鬼,因为他的嘴唇实在艳红的过分。 怎么同样是凡人,差别就那么大?田箩暗暗同情了一下某道长。 “陈暮言,你怎么来了?”田箩惊喜地问这个被她救过的新朋友。 “挂念你了就来看看你,咱们是朋友啊。” “可惜我受伤了,没法和你一起玩。不然咱们可以做你上次说的那个能飞上天的···叫什么···哦,纸鸢,修儿和阿四肯定也喜欢。” “你都受伤了还惦记玩,真是死性不改。”陈暮言自如地坐到了田箩床边,两人一时间忽略了还围观中的宁惟庸和扶坤,聊得火热朝天。 扶坤听了一会,觉得无趣,给宁惟庸使了个眼色后悄悄遁走。独留下宁惟庸一本正经地坐在桌边,边把玩着茶杯,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两人毫无营养的谈天,仿佛他们说的是什么金科玉律,他认真地有些奇怪。 在两人又约定日后要一起去哪个湖边玩的时候,宁惟庸终于发声:“陈三公子,田箩受伤,精力不济,不如你我移步前厅一叙,她该休息了。” 天,明明是大早上,她一个昏睡了一整夜的螺怎么可能要休息。难得来个陈暮言陪她聊聊外面的世界,这个丑八怪却还要抢人,田箩无语。抢就抢吧,居然还要“移步前厅”?那她又得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他这个忙人大将军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说吗? 田箩心情不由低落下来,可她面上没有显现。但陈暮言很敏感,他仿佛知道她此时的失落,安抚地给了田箩一个眼神,这才跟着说走就走的宁大将军而去。 第28章 刺客线索 丫环奉上两杯清茶。 宁惟庸坐在主座,陈暮言客座,两人都没有立马开口,而是不约而同地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用杯盖撇去浮游的茶叶,品茶。 “宁将军找我何事?”陈暮言放下茶杯,率先开口,他想早点谈完再回去陪陪田箩,刚才她的失落,他体会的清清楚楚。 “陈三公子怎么知道田箩受伤?”宁惟庸不紧不慢地又呷了一口茶,淡淡发问。这人在看到田箩伤情时毫不惊讶,显然他早就知道她受伤,并且也没想隐瞒。 陈暮言微微一笑。“宁将军,你们那天庙会遇刺的事情,我正好目睹了全程。” 宁惟庸喝茶的动作停住,抬头认真地看着陈暮言。 “我那天正好经过小巷,发现里面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就躲了起来。正好看到了刺客刺杀你们的全过程。将军一定想问那个射暗箭的人吧。实不相瞒,我还真的还看到了那个人。” “烦请告知。”宁惟庸放下了手中茶杯,朝陈暮言抬手行礼,以示感谢。 “宁将军不必多礼。”陈暮言也学着宁惟庸的样子回了一礼,“只望将军能早日抓到此人,帮田箩报仇。” “其实当时我就在那个刺客正对面方向。他蒙着脸,身形秀气,而且此人最明显的特征是,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 “是。我学过些拳脚,所以略知一二。这个刺客无论射箭的姿势、还是气息的控制,都明显是个生手。可是奇怪就奇怪在,他明显没有武功,但箭术精准,更重要的是他对射箭力度的掌控绝非常人能及。” 宁惟庸蹙眉深思,不知道是在考虑陈暮言这话的可信度,还是思索那个刺客可能的身份。 “因为就在田箩突然出现的同时,我看到这人射箭的动作做了一个细微调整。” “还有一点,这人的隐藏法门似乎非同一般。我一开始其实没有注意到他,直到无意发现了地上的影子,这才看见对面有人,而一旦注意到他,就能发现这人气息紊乱,姿势更是破绽百出。而他射完一箭后,瞬间消失。” 听到这,宁惟庸的思绪不由想到了田箩。但转瞬又被他否定。因为扶坤说过,射中田箩的那支箭上,有妖气!但田箩他们种族,只是精怪,没有妖气。可是有什么妖也能像田箩他们种族一样“无声无息”?而射箭的真是妖的话,又为什么要那么做? “宁将军?”陈暮言打破宁惟庸的沉思,他不管宁惟庸刚才想什么那么入神,但他必须要去找田箩了,因为他知道,田箩这会更不开心了。 “宁将军,我还要去找田箩,告辞。” “等等,本将军和你一起去。” 陈暮言愣了一下,他想和田箩单独相处啊,这将军到底怎么回事,总要当“蜡烛”。 田箩又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有人到来。而且这次她甚至能确定就是陈暮言。不等来人出声,她主动大喝一声:“陈暮言,快进来!” 正端坐床边非要喂田箩喝汤的秦想衣被田箩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手抖了一下,热汤从碗里洒出一些,瞬间烫红了她嫩白的双手。 “呀。”她低呼一声,双手条件反射地扔开了满是热汤的碗,站起身用手帕去擦手上还冒着热气的汤汁。下一瞬,宁惟庸出现在她身边,先是一掌打开正下坠向田箩床头的汤碗,然后隔着衣袖握住了秦想衣的手腕,责备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带你去上药。”然后两人就这么携手冲出了房间,徒留下怔忡的田箩和一脸复杂看着田箩的陈暮言。 “我,我只是不想喝汤,会烫伤的,所以,所以大喊的,我真没想到会烫到她。”田箩喃喃,不知是对陈暮言说还是自言自语。 “田箩,那只是意外,不怪你。”陈暮言走到床前,轻柔地安抚无措的田箩。突然看到田箩放在被子外的手红肿一片,“你被烫伤了!你是傻子吗?不会喊痛吗?”陈暮言焦急地大吼,转身就要去找烫伤药,田箩却用那短短一瞬就越加红肿可怖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真的?那宁惟庸是不是也不会怪我?”刚才他冲进来的时候一眼都没看她,是不是因为生气了? “不会。”陈暮言无力地叹气,“田箩,我去给你拿药,你乖乖地等着好吗?” 没等田箩回应,他匆匆出门。 —————— 陈暮言帮田箩的手细细上好了烫伤膏,可是那红肿看着还是很吓人。他把田箩的手轻轻捧起,凑过头轻轻吹气,想要减缓田箩的痛苦。 宁惟庸和秦想衣这时走了进来。在看到田箩那可怖的红肿时,宁惟庸瞳孔一缩,停在了桌边,没再走近,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 秦想衣一脸惊讶焦急地冲到了陈暮言边上:“田箩姑娘,你也烫伤了?怎么比我严重这么多都不说,痛不痛?” “还好。陈暮言帮我上过药了。你的手没事吧?”田箩其实这会真不想搭理秦想衣,这女人是让她伤手还伤心的源头,她怎么可能违心地“关心”她?可是宁惟庸站得那么远,脸上格外严肃,他似乎真的生气了。 田箩无助地看了眼旁若无人一直在帮她吹气的陈暮言。可能这人对她太好,让她感觉特别亲切,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依赖他。 “我没事。对不起啊,田箩姑娘,都是我不小心,害的你伤上加伤了。”秦想衣的愧疚显而易见,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不忍怪她,陈暮言除外:“既然知道是你的错,这位小姐,请你以后少来找田箩,她需要的是休息,不是喝你的热汤。”不留情面。 秦想衣一个大家闺秀,立马被说得尴尬无比,她也无措地看向宁惟庸,却发现向来以她为重的表哥,似乎在发呆,连她陷入这种难堪的境地,都仿佛没有看见。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觉得田箩姑娘帮我救了表哥,我必须做点什么感谢她。没想到我却帮了倒忙,真的对不起。”秦想衣的话又让田箩膈应上了。 可这次她不是孤军作战,陈暮言在边上帮她:“这位小姐,我想你搞错了,我家田箩身为宁将军的下属,理所应当在将军有难时救他,不是帮你,也没有其他目的,她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事情。” “我家田箩”四个字从陈暮言口中说出来是那么自然流畅,甚至田箩本人都没觉有什么不对,却刺醒了明明在“发呆”的宁惟庸。他仿佛不可置信般先看了眼自己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紧握的双手,然后深深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田箩和别有深意的陈暮言,突然转身一声不响地就这么离开了。 第29章 和宁惟庸做朋友 陈暮言离开山庄的时候,宁惟庸居然等在门口。 “宁将军还有事?”陈暮言态度极其冷淡。 “陈三公子,希望你以后少来这里。”宁惟庸看也没看陈暮言,态度同样很冷。 “宁将军能给个理由吗?”陈暮言嘲讽哂笑。 宁惟庸转身面向大门,眼睛却看向山庄背靠着的山群。“你是聪明人,该知道你和她立场不同。” 陈暮言面色一变,没想到宁惟庸会这么直接地点出关键,在西山这件事上,他们的确立场不同。可是他有时候居然神经质地感谢他的糊涂爹和那野心勃勃的大哥,否则宁惟庸不可能让田箩来他们陈府,他也就不会认识这么一个能和他心有灵犀的人。 “我们的事情,你这个只会伤害田箩的人没有资格插手!” “本将军没有资格?难道你有吗?陈三公子,不如让本将军问问你,既然你如此在乎田箩,为何庙会那天你明明目睹一切却没有救田箩?据本将军所知,你的武功可非常人能及。” 宁惟庸轻描淡写地抛出问题,却让陈暮言哑口无言。 “不管为了公事还是田箩,本将军都不希望再有闲杂人等进出山庄,陈三公子自便。”说完,宁惟庸迈步回了山庄。 陈暮言静静在原地站了一会,自嘲一笑,这才走向已等候他多时的马车。 而这边厢,田箩不敢置信地擦擦眼睛,呆呆地看着宁惟庸向她道歉。宁惟庸居然在向她道歉!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大事件。 “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察害你烫伤。让我看看,你手怎么样了?”说着,宁惟庸径直走到田箩床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抬起田箩晾在空气里的伤手,只见手背上起了很多水泡,但是红肿总算没有之前看到的那么可怖。 田箩彻底呆愣了。宁惟庸居然也会这么“温柔”地和她说话,温柔地帮她看伤?之前所有的不愉快和郁闷转瞬间消失不见。 田箩:“我···我···没事。其实这事也是我自作孽,呵呵。我不想喝汤,所以感觉到暮言来了,就故意大喊的,没想到吓到你表妹,弄得两败俱伤。” 宁惟庸听闻,低头往田箩手上突然吹了一口气。凉凉的,田箩的心却被吹的火热。 “我···我···你···”田箩结巴了,大脑成了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你们才认识几天,就叫他暮言了?还有两败俱伤不是这么用的。” “嘿嘿,嘿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就很亲切。再说他对我也很好啊,我们是朋友,当然叫的亲切些。”田箩傻呵呵地笑起来。 “你们是朋友,那我们呢?”宁惟庸轻轻放下田箩的手,抬头一本正经地看向田箩的眼睛。他很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田箩转开视线,看向床帐,不敢回视宁惟庸突然认真而逼人的视线。“我一直在向你报恩,你是我的恩人,所以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朋友。”她真的理不清她现在对宁惟庸的感受了。明明一开始很讨厌他的,可现在她非但不讨厌他,还总想看见他,想和他说话,想和他相处,想要···亲近他。甚至看见他对她表妹好,她都会难受,她不懂这是为什么。虽然话本子看得挺多,但那些书里从没教过她这样的感觉是什么。 宁惟庸没有立马应声,他把手伸进了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然后把拳头放到田箩面前,摊开手掌,赫然是田箩原装的壳。 “还给你,你的壳。田箩,以后咱们也是朋友。无所谓恩情的朋友。” “你···真的要还给我了?不会被你弄坏了吧,所以才还给我。”心心念念的愿望达成的太突然,田箩此时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总觉得拿回了壳,他们之间的牵绊就会消失一样,于是找出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真的。壳没坏,我一直贴身保管着,放心。”宁惟庸露出了一个无奈浅笑,其实他还真不想还给她,出于某些他现在还不明了的感觉。但是他自己也没料到,他居然羡慕陈暮言和田箩的相处方式。所以他想,要和田箩做朋友,是不是他们首先要平等,就像陈暮言和田箩一样,真正的平等,把对方看作“人”的平等。 田箩艰难地调整了下身体,用完好的那只手接过了自己的壳,瞬间一股清新、熟悉的感觉从壳里流淌进她的身体,这是一种相依的感觉,她和她的壳本能的联结。“贴身保管”,宁惟庸的这句话回荡在脑海,仿佛她相依的不仅仅是壳,还有这个和她的壳日夜做伴过的宁惟庸。幸福、温暖。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说着一些宁惟庸曾以为他一生都不会聊的话题,没有什么意义,却很轻松快乐,这就是和田箩在一起的魅力,简单,纯粹,却开心。 “我发现泡水能让我伤口好的快。”田箩说着说着聊到了水,这提醒了宁惟庸关于昨晚那个追查不到的“闯入者”。有心想问问田箩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脑海里首先升起的却是昨晚那让他会燥热的一幕,于是什么话都问不出。甚至担心提及这个话题会惹得两人都尴尬。 田箩同样,说到这就想起了昨晚,可不想让宁惟庸知道她可能被某变态道士看光的情绪是如此强烈,她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并再三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在宁惟庸面前说起有关话题。 “你今天为什么有空来看我?”田箩挑了一个她自以为安全的话题。 宁惟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转瞬间明白田箩根本不知道谁昨晚把她从浴桶里捞起来,尴尬的情绪一下子褪去很多,他快速在脑海斟酌了一遍,说道:“扶坤说你伤口又裂开了,所以我过来看看你。” 一向聪明周全的宁大将军完全没意识到田箩也会思考‘昨晚是谁把她从水桶里捞起’这样‘羞耻’的问题,他的回答直让田箩愈加确信是扶坤那个死变态看光她,心里的郁闷情绪高涨到顶点,可偏偏她什么都不能说。 第30章 违和感1 随后几天,扶坤度过了他莫名其妙被敌视的几天。因为田箩总是一副看着登徒浪子的表情看他,可惜扶坤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碍于他清高道长的身份以及田箩重伤在身,他决定暂时不予计较,转而把心思全部投入了追查暗箭有妖气的事情。少了扶坤蹭吃蹭喝,田箩终于过上了清静的养伤日子。每天逗逗阿一和宁惟修,偶尔和来看她的宁惟庸闲聊,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伤口迅速恢复,而田箩这样春风得意的日子终于让秦想衣坐不住了。 秦想衣别的无所谓,可就是受不了宁惟庸不陪她,却总是去看望田箩。虽然她相信表哥对她的情意,但她无法相信田箩。同样身为女人,别人可能还看不出来,但她却把田箩对宁惟庸的情意看得一清二楚。别说她不允许她天人般的表哥被一个普通俗女染指,更重要的在于,田箩可能根本不是正常人,就这一点来说她也必须阻止表哥被那个妖异的女人迷惑! “表哥,姑姑让我来你这散散心,可是你每天都在忙,都没时间陪我和修儿。”秦想衣借着给宁惟庸送补汤的间隙,不经意似地提起。 宁惟庸这才从堆积如山的军报和公文中抬起头第一次看向秦想衣,无奈一笑:“对不起想衣,最近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忽略了你和修儿。你平时帮我多教着些修儿,等忙完这些事情,我陪你和修儿出去玩一趟,再启程回京。”说着,他捏捏眉间,又把头埋回公文里,甚至没注意秦想衣为他准备好的补汤。 “表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祭祖的事情不是都结束了吗?按理说咱们早该启程回京了。” “还有些圣上交待我办的事情,等事情结束才回京。委屈你了。”宁惟庸一心二用,虽然答着话,手中的毛笔却刷刷写个不停。 “不委屈,为了表哥,这算什么委屈。其实···只要能在你身边待着,我就很开心了。”秦想衣难得大胆地说出了这些话,要知道虽然戚国民风较开放,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苛,但作为大家闺秀的秦想衣,是从没说过这种话的。 说完后,她倾国倾城的脸蛋红透,眉眼弯弯,羞涩地不敢看宁惟庸。因此没看到宁惟庸在听到她这样“表白”后手中的毛笔居然没停一下。 “嗯。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宁惟庸的话让秦想衣觉得耳朵酥麻。两人很少有这样“亲密”的对话,让秦想衣兴奋得不行。 “那等咱们回京,田箩姑娘一起吗?”秦想衣这些天暗中调查了解到,田箩是宁惟庸特意请来做事的武功高手。本地人。 秦想衣只是想引出“田箩”这个话题,却成功地让宁惟庸停住了奋笔疾书的手。他没有回答秦想衣,因为他突然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这些天,宁惟庸觉得自己很奇怪,似乎总是处于某种模棱两可的黏泥状态,在遇到田箩有关的事情的时候。比如现在被秦想衣问到的这个问题,让他体内刹那分裂成了两个小人。一个理智而清晰,想明确回答秦想衣----不会,田箩养好伤后应该就要离开了;另一个却带着某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怎么都不愿把田箩会离开的既定未来说出来。 “表哥?怎么了?”秦想衣注意到宁惟庸的沉默和安静,定定看向他,手不自觉紧紧握起,直觉告诉她宁惟庸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将影响他们的未来。 好一会,宁惟庸仿佛都在思考。时间越长,秦想衣的焦虑越甚,她的指甲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刺痛手掌。 “不。她不会跟我们回京。”她不会,而不是他不会。 秦想衣把提着的一口气松了出来。不会就好,不会就好。相信回京后不久,她和表哥就又能恢复往常的相处方式,而不会再有个田箩跳出来分散表哥的注意力。 “我会多去看看田箩姑娘。虽然上次去给她送汤出了些意外,不过她不能跟咱们回京,趁这段时间我想尽量为她多做些事情答谢她。”秦想衣柔柔的提议。 宁惟庸点头,随后说道:“对了,我有些事情要外出去办,可能将近半个月不在山庄。这里日常事宜我会交待阿一,他要是解决不了,再来请示你。以后修儿和田箩的事情你多上点心。” 秦想衣讶然:“表哥你要出去半个月?” “嗯,决定的比较仓促。” “会有危险吗?为什么不让阿一跟着?” “阿一留在这保护你们我比较放心。田箩那边他也会多照顾的。至于我,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自己有危险。” —————— 田箩是在宁惟庸离开后的第2天才知道他要出去半个月。走之前,他来看过她一次,但两人还是像往常一样,田箩说些和宁惟修他们一起玩的琐事,宁惟庸则耐心地听着,丝毫没提及他要出山庄的事情。 直到秦想衣又不请自来,田箩才从她口中知道宁惟庸外出的事情,别提有多郁闷了。而且,秦想衣竟然说以后她每天都会来看田箩,可把田箩给愁死了,因为她真的半点也不想和秦想衣待一块啊。可她偏偏拒绝不了,因为秦想衣的理由非常充分----这是宁惟庸交待的。于是田箩没有异议了。却不知道她这次盲目“服从宁惟庸”日后为她招来了致命大祸。 田箩姑娘是哪里人?家里除了爹娘有兄弟姐妹吗?伤口为什么好的这么快?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需求··· 田箩从宁惟庸走后就被秦想衣“问题围攻”了。她不知道宁惟庸这个表妹哪来这么多问题,仿佛对她的一切都好奇地不得了,什么都问,什么都想知道,田箩表示“才女”的人生她不懂。 最开始田箩并不想解答秦想衣的问题,可是她很快发现,每当她不想回答问题,秦想衣就准备了更多问题要问她。田箩被问懵了,从此后只遵行一个原则,那就是早回答,早结束。顺带能减少和秦想衣相处的时间,田箩还是挺乐意。而随着每天这些例行问答,田箩对秦想衣和她那个丫环小云也越来越熟悉。但就是因为越熟悉,越看着她们,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开始在田箩心间萦绕不去。 第31章 违和感2 “田箩姑娘,这是我亲自给你熬的补汤,你尝尝好不好喝?”秦想衣又一次带来了她“亲自”熬的汤。田箩无奈,让一个没有味觉还怕烫的人喝汤,真是一种折磨。偏偏秦想衣乐此不疲,无论田箩说了几遍不想喝,她都会故我地熬汤、送汤、然后盯着田箩喝下去。 田箩一开始强硬地拒绝了。但是阿一偷偷告诉田箩,因为她总是拒绝,这事在山庄众人间都传开了,说田箩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明明秦想衣一片好意,却总是喂了田箩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这下田箩没辙了,担心等丑八怪回来这话会被传到他的耳朵,她只能喝。 “想衣小姐,我的伤真的快好了,不用再给我熬补汤。”田箩边喝汤,边试探着说服秦想衣。 陪着秦想衣进来的小云赶在秦想衣之前回话:“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我们小姐感念你救了将军才亲自熬汤送给你喝,这种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居然总想糟蹋我们小姐的心意!还有,你不想喝就直说,找什么烂借口。正常人都知道你那是箭伤,箭伤,有那么快好吗?!以后伤口没好全,是不是就能怪我们小姐没照顾好你!?真是太阴险了。” “小云!”秦想衣在小云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喝止了她。 田箩无语,被很多族人说过阴险,但就这个凡人的“阴险评价”她表示不能接受。可她现在懒得理会,因为那种违和感又来了。 就是类似这样的时刻!田箩看着这个小云,一股浓重的违和感蔓延上来。她记忆中那个和陈一舒幽会的女人,似乎根本不该具有这样的说话方式和气质!就算声音一模一样,可田箩却越来越觉得,小云很可能不是那个和陈一舒幽会的女人! 反而,有时候田箩会觉得,秦想衣的气质更像那个女人。不过话说回来,这事似乎和她也没太大关系,要不是因为当初告诉丑八怪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似乎挺重视,田箩也不会每每看到小云就觉得违和感十足。 “我喝完了,想衣小姐今天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田箩把汤匙扔进喝空的汤盅,抬头看向秦想衣。 “田箩姑娘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多问题要问你,只不过表哥走前交待我多照顾你,所以才想深入了解下田箩姑娘,这样我才能找准田箩姑娘的喜好呀。那田箩姑娘你继续休息吧,我和小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田箩看着秦想衣和小云离去的背影,想着丑八怪似乎走了有10天了。她的伤口都好的差不多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她彻底好前回来。 中饭时间。阿一照例来给田箩送饭。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宁惟修、阿四和扶坤。自从宁惟庸外出,宁惟修就开始和田箩一起吃饭。而有了他作陪,扶坤终于躲开了田箩的鄙视(其实是被忽视),于是又恢复蹭饭的生活日常。 在田箩这里吃饭,是非常热闹的。毕竟,她一个不讲究凡人“食不言”规矩的田螺和几个同样不喜欢被规矩约束的凡人,想不热闹也难。尤其是宁惟修,和哥哥还有表姐一起吃饭简直沉闷到极点,他们最多说些让他不要挑食、注意课业的“正经话”,简直要让他消化不良的节奏。 “小姐姐,你的伤真的快好了?”宁惟修放弃中规中矩的筷子,学着扶坤的样子直接用手抓着鸡腿狂啃。 “小公子,小心别把油弄到衣服上,不然被发现,我可就惨了。”阿一插空提醒了一句宁惟修。 “真的快好了,放心,很快就能陪你和阿四玩啦。”田箩开心地回答。 “哦~太好了。小姐姐真厉害,我以后要更加努力练功,像小姐姐一样!”这孩子还记得田箩说过要他们好好练功保护自己。更记得阿一曾经跟他说过,田箩是个武林高手。 “可惜哥哥不在,不然肯定也很高兴。”宁惟修继续啃着鸡腿,状似不经意地又提起了他哥哥,每次在这吃饭,他都要提起宁惟庸,就怕田箩把他哥哥忘了。 “对啊,可惜将军不在,不然知道小箩姑娘快好了,肯定也高兴。”阿一说着,偷偷和宁惟修对了下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拼命帮宁惟庸刷“存在感”。 “阿一,修儿,你们知道宁惟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吗?”宁惟庸刚出去那会,时不时会有消息传回来,可最近,一点声息都没有。眼看着还有5天就满半个月,田箩却不知怎么的开始担心宁惟庸。 阿一和宁惟修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看向一直没做声就顾着吃的扶坤。 “别看我,阿一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扶坤草草回了一句,继续吃饭。 阿一无奈:“将军从让我来照顾小箩姑娘就什么任务都不吩咐我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又什么时候回来。”阿一其实挺矛盾,一方面能照顾田箩他出自内心的开心;可另一方面,将军除了吩咐他照顾田箩就再也没吩咐其他事情给他,甚至他作为暗卫统领的本职工作都被暂交给阿二,这让阿一心中不可否认的有些憋屈,只不过他从没表现出来,服从命令是他的“天性”。 “那刺客的事情你还调查吗?”田箩突然问了一句阿一,让阿一和扶坤同时停下了筷子。 “将军虽然没吩咐,但是我一直有在调查。”阿一坦白回答。 田箩又吃了一片扶坤最爱的凉拌黄瓜,才说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说。” ?? 面对几个人疑惑的样子,田箩竭力忍住白眼扶坤的冲动,还是说了出来。“我之前伤口二次崩裂,是因为那天我泡水的时候,房间里进了‘刺客’。” “刺客?”这是阿一。 “泡水?”这是扶坤。 “二次崩裂?”这是宁惟修。 “啊?”这是阿四。 田箩忍无可忍地白了一眼‘故意’反问‘泡水’的扶坤,才继续说:“那天有个人从我房间窗户那进来了。他好像在我房间找东西,走来走去的。但是我一直躲在屏风后面,所以没看到他的样子。我觉得应该是刺客知道我没死,来摸情况的。” “你是说,你那天在泡水,然后有刺客进来,伤口崩裂,那然后呢?”扶坤又发声。 田箩这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她就晕了啊,不是他把她从浴桶里弄出来的嘛?这变态道长也太猥琐恶心了! 第32章 矿洞 田箩没理会扶坤的问话,自顾自说道:“可惜我当时受伤昏迷,没法追踪那个刺客。不过后来我有查看过房间和窗户,然后发现了一样不属于我房间的东西。” “什么东西?”阿一急切地问道。 “可能是一个平安符。我拿给你们看。”田箩放下筷子,走向放杂物的柜子,拿了一个红色的小袋,乍一看还真像平安符。 扶坤却在看到东西后脸色一变,大喝一声:“快扔掉!” 田箩吓得手一抖,红色袋子就这么掉落在地上,鲜红的颜色分外刺眼。 “怎···怎么了?”田箩结巴地问道。 “这不是平安符。”扶坤难得露出了一本正经的神色。 “那这是什么?”田箩奇道。 “这是蛮夷巫师用来施咒术的媒介----誓袋。” “誓袋?”阿一疑惑,他跟着宁惟庸与蛮夷交锋多年,对他们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却从没听说过什么誓袋。 “比如我们道士施术,很多时候都需要符箓辅助,誓袋就是蛮夷巫师使用的一种辅助工具。不过蛮夷巫师数量很少,这些年更是因为战争近乎销声匿迹,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会有他们的踪迹。” “这事必须禀报将军。”阿一神色凝重,这已经不仅仅关乎刺客问题了。 “那这个誓袋施的是什么咒术?”关乎身家性命,田箩很关注这个点。 扶坤走到誓袋面前,径直用手捡起了它,观察了一会后才说:“还好这个誓袋的咒术并不高深,也不是危害人的东西,只不过会让邪崇妖物现行。”说完,他别有深意地望了眼田箩,田箩接收到扶坤的眼神,面色微变。 “邪崇妖物?”阿一和宁惟修一干围观者已经彻底懵圈,不懂这咒术为什么出现在这。难道是有人想保护田箩,让一干妖物都无法靠近她? “好了,这事我来处理。你们注意保护好自己就行。”扶坤总结陈词,顺便把誓袋扔进了他宽大的袖子里。 “扶坤道长,我···那我···”田箩很害怕,显然有人或许知道了她非人的身份! “你安心待着,我会处理好一切,也会在宁惟庸回来前护你周全。” 时间匆匆地过。田箩的伤口飞速愈合,可是到了宁惟庸自己所说的半个月,他依旧没有回来。心慌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地冲击着田箩。终于她等不下下去了,循着脑海里的指引,她悄悄出了山庄寻找。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从最初的慌张害怕,到现在的适应自然,田箩对脑海里那个莫名会冒出来的声音已经没了排斥的念头,取而代之的是信任和依赖。没有原因,就知道她必须遵循。 而这种奇特的感受也的确没有‘辜负’她,在田箩独自寻找的第5天,她发现了宁惟庸,同时还有陈暮言。而这两人正被困在一处幽深的矿洞里,生命力衰竭! “丑八怪!陈暮言!”田箩拍打着昏迷过去的两个人,一边叫喊。可是他们没有回应。陈暮言的嘴唇干裂渗血,脸色极其苍白,田箩轻而易举地发现了他又像她救他那次一样,有浓稠血液顺着他的手敲击在地面。显然他又失血过多而晕厥。 田箩下意识查看了陈暮言的情况后,才有余力去看宁惟庸。这才发现他和陈暮言简直是两个极端。此时他脸色潮红,嘴唇更是红艳地仿似要滴血,没有任何外伤,却昏迷不醒。田箩凝神静气,试着去感知他的情况,可是不行,她依旧只能感应到陈暮言越来越弱的气息,却无法确认宁惟庸的生命气息。 脑海里的声音又开始疯狂叫嚣,催促着田箩赶紧救治陈暮言。再加上她的确感知不了宁惟庸的气息,而他也没有任何外伤,田箩终于把手伸向了陈暮言。 这个矿洞位于西山一处很隐蔽的山坳里。田箩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会双双昏迷在这里,但是矿洞里的条件的确极其恶劣。阴暗、窒闷、刺鼻,外加时不时突然坠落的碎石。田箩发现在这里她根本无法施救。她定定看了眼黑暗中依旧耀眼的宁惟庸,轻声说:“丑八怪等我。”然后背起了陈暮言,朝洞口疾奔而去。 有了第一次救陈暮言的经验,田箩动作麻利地撕下自己干净的中衣,没有伤药只能紧紧绑住他流血不止的伤口,直到血难以渗透出来,田箩才松了一口气,陈暮言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 匆匆安置下陈暮言,田箩折返就要去救出宁惟庸。可是就在这时这片山域突然剧烈震动,有什么东西在附近炸开!矿洞发出了一声喑哑的叹息,就要坍塌! “丑八怪!”田箩的心脏骤停,周遭的空气好像一瞬稀薄,她连呼吸都无力。可身体却超越了意识,就在洞口坍塌的瞬间,她冲了进去。以一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的速度冲了进去。 “轰!”石块纷纷掉落,黑暗彻底吞没矿洞,隔绝了外面的烟尘喧嚣,充斥着黑暗世界的恐怖和危险。 田箩化作了原形。拼着被扶坤药物反噬的危险,强行化作原形,否则她无法在这遍布巨石和陷阱的矿洞里前进。大脑一直处于空白状态,双眼失去了焦距,她只知道前行、前行,宁惟庸在等着她! 矿洞里的黑暗是一种极致的黑。不同于水底那种透着些微光线的蒙昧。这里充满各种刺鼻的气味,田箩难得闻到了这所有气味,却彻底无法感知自己的方位和目的地。她不断碰撞到拦路的巨石,甚至会被掉落下来的碎石砸到,好不容易得回的壳变得坑坑洼洼,伤痕累累。 “等着我,等着我。”田箩已经不知道爬行了多久,她不知道她的动作已经越来越慢,原本湿润的肌体渐渐干涸开裂。可没过多久,她又觉得自己湿润了,却完全没意识到那是从她干裂肌体渗出的血!她依旧不知疲倦地爬行。 “田箩。”寂静中似乎有人叫她? “田箩。”又是一声。沙哑,干裂。是宁惟庸!田箩的意识突然灌注到她的大脑,全部回笼。 “丑八怪。”她伸手往声源摸去,原来她竟不知什么时候已变成人形。 “田箩。”宁惟庸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干哑,他重复地叫着她的名字,田箩却听不出那里面蕴含的是什么情绪。 “丑八怪,我救你出去,我马上救你出去。”田箩听到了宁惟庸声音里的虚弱。她焦急,身上的血液也渗透地更急。 第33章 妖孽1 “田箩。别动,待着别动。”宁惟庸一只手勉力按住田箩。粘稠的血液瞬间糊了他满手,他更加用力地按住乱动的田箩。 “田箩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 田箩挣扎着要摆脱他的力量,她急着去搬石头,再晚,她怕,怕宁惟庸会出事。可是他却非要按住她。 “我自己能出去,你乱动只会给我添麻烦。”所有的动作停了下来,田箩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用手握住了宁惟庸按住她的那只手,静静地听宁惟庸指示。对啊,他武功那么厉害,脑子又聪明,肯定有办法救他自己。 “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宁惟庸浅浅地喘息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我知道另一条出去的路,你走后我会从那条路出去。” “那我和你一起从那条路出去。”田箩摸索着又靠近了一些宁惟庸,不愿再和他分开,尤其在这种黑暗窒息的地方。 “不行。”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那条路只够我一人通过,再加上你,咱们俩都出不去。” 田箩沉默了一会,最终同意:“好。” 她放开紧握着的宁惟庸的那只手,悄悄把自己的壳放在了宁惟庸边上,然后化作原形往一个未知的方向爬去。她没有走来时的路,她也分辨不清来时的路,但是她必须找到生机。因为她知道的,她已经知道了,宁惟庸在骗她,她说过,她很阴险,所以她没有那么好骗。 田箩不知道自己爬到了什么地方。她只遵循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到了被壳所限制的活动距离时,她就左转,继续寻找有光线的地方。血已经流不出来了,她知道自己爬行的非常缓慢,可是她就是不能停。 —————— 宁惟庸醒来的时候,是在山庄里。 当入目那熟悉的藏蓝色时,他睁大了眼睛,里面是不可置信。 “田箩呢?!”嘶哑的声音,急切的情绪毫无掩藏。 守在床边的扶坤,因宁惟庸醒来的惊喜表情却在听到他这句问话后隐匿。 “你表妹千辛万苦把你救回来,你却惦记那个妖孽!” “妖孽?”宁惟庸反问。 扶坤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双手抱胸,说道:“说起来,我一直不喜欢你表妹那种柔弱女人,没想到这次她让我大开眼界。你不是半个月期限到了也没回来吗,我们等了几天还是没收到你们的消息,正要出去找你的时候,你一个暗卫好像叫什么阿二的重伤回来报信,说你被人下黑手中毒失踪。你表妹急得不行,当时连丫环都没带冲出去找你。没想到还真被她找到了,说你昏迷在一处山路边。她一个弱女子就这么把你带回来了,脚崴的现在都还没好利索。你真该庆幸有你表妹,否则再晚发现你一刻,你这条命可就交待了。” “我问你为什么说田箩是妖孽?!”宁惟庸语气生硬,对扶坤忽略他问题不满,更对他称呼田箩为妖孽难以自控地生气。 “都说了你表妹救了你,你问都不问下她,居然还关心那个妖孽。我早告诉过你这种非人的东西不能沾不能沾,你偏偏不信,现在弄出人命了你知不知道?!”扶坤被宁惟庸莫名其妙的态度弄得也火气很大,语气甚冲地回答。 “你到底在说什么?”宁惟庸不耐烦了,刚清醒的大脑混沌的不行,似乎还总嗡嗡地疼,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变得浮躁不堪。 扶坤摇摇头,同情地看了眼‘死不相信’的宁惟庸,说道:“最初你问我能不能把她归为己用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就算精怪集天地灵气而生,可他们在凡人间一旦待得太久,就会染上凡人的贪嗔痴恨,灵气被污染,转身成妖!你走后,田箩转成妖孽,还杀死了你表妹的贴身丫环!” “这不可能!田箩救了我。”宁惟庸的反驳冲口而出。头因为激烈的情绪起伏而剧痛起来,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拿完好无缺地那只手按揉额角,却没有多余的精力为田箩解释清楚。 扶坤以为宁惟庸说的是田箩当初为他挡箭的事情,轻轻哂笑,以一种嘲讽的语气呛声:“我说你宁大将军也有这种犯糊涂的时候?你是不是被那个妖孽迷惑了神智?她变身成妖我一个道士还能看不出来。” “老实说,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很难相信她竟然会成妖。她离开的前一天,我们还嘻嘻哈哈地一起吃饭。谁能想到,她消失竟是变成妖。成妖也就算了,只要不害人,还是可以好好修炼的。可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竟然出于嫉妒要暗害你表妹。要不是那个丫环小云当了替死鬼,今天被吸成人干的就是你表妹!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田箩,她一个非人妖孽,居然敢喜欢你!” 扶坤越说越火大,却不知道自己的怒火是为秦想衣不平,还是对田箩的怒其不争。 “田箩呢?你把她怎么了?!”宁惟庸现在只关心田箩怎样了。想到她可能被扶坤伤害,心脏竟不禁颤抖。 扶坤用一种“不可救药”的目光看着宁惟庸,语气冷淡下来:“宁惟庸,我们兄弟这么多年,我扶坤虽然不羁,但从不说谎话。田箩被发现的时候,刚吸完那个可怜丫环的精气!浑身妖气冲天,挡都挡不住。但念她毕竟救过你,我最大的仁慈就是不亲自动手。” 沉默一下,扶坤继续低低说道:“当时有个同行在,田箩被他收走了。还有,作为兄弟,我必须提醒你,你现在该关心的是你表妹。”说完,他甩袖离去。 宁惟庸静静躺在床上,浑身乏力,头疼欲裂,思绪却被田箩全部占据。他不知道在那个漆黑矿洞,他骗走田箩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山路边?田箩又怎么成了妖?她现在是不是正害怕地痛哭?想到这,心脏急速收缩,这感觉,就像那天矿洞里,他满手染上她粘稠血液的瞬间,震动,惊惶,让他不知所措。 “阿一。”宁惟庸叫道。 “将军。”下一刻,阿一出现在房间里,他依然尽忠职守,只是脸上以往的轻松和自信却悄悄被凝重和愁绪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