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与初唐之间反复横跳》 第1章 贞观六年 贞观六年,四月。 长安城东,亲仁坊,陈远一身粗布麻衣,自wn县衙走出。 打今儿起,他就是正儿八经的长安人了,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之后不久,他便来到东市。 “蒸饼,好吃的蒸饼!” “汤饼,好吃的汤饼!” “掌柜,羊肉怎么卖?” “新到的江南丝绸,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场面十分热闹。 天下名都,巍巍长安,长安城,一百零八坊,正儿八经的商业cbd就俩,即东市,西市。 国人所谓买东西,卖东西,这东西二字,便由此而来。 他来此处,便是为了出手一些东西,换取银钱。 “掌柜,收胡椒不?” 这是开启金手指,获得往返能力的第三天,一些基本的情况,陈远已经摸熟了,是以,直接进了一家香料店。 这年头,香料十分金贵,尤其来自异域番邦的胡椒,售价,达七八贯一斤。 七八贯,就是七八两银子,七八千文,但市面上,少有银两流通。 黄金也一样,只有大宗采购才会使用。 而一文钱,以粮价作为衡量,大约相当于现代四到五块钱。 即,一斤胡椒,价值三四万块钱。 而进价,没记错的话,才十八块,超市买的。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跟影视剧里塑造出来的差不多,衣绸衫,戴冠帽,留着两撇小胡子,笑容满面,弥勒佛一样,相当富态。 闻言笑容可掬道:“自然是收的,郎君若是有,不防先拿出来容鄙人品鉴一番。” 郎君,就跟先生,大哥,差不多,是时下人们对成年男子的称呼。 亦有公子,少爷之类,但是民间不常见。 此外,士农工商的层次划分,使得哪怕是寒酸的农民,入商铺,亦鲜少被怠慢忽视。 陈远便从衣襟里摸出一包粗布包好的白胡椒粒,让掌柜看货。 掌柜显然是识货的,看了看,又闻了闻,道:“品相甚好,硕大,圆润,较之过往所见,大有不同,香味却是略有不足,不那么纯正,未知郎君是否认同。” 陈远微笑着点头。 自然认同。 硕大,圆润,那是有代价的,要是不施点肥,哪能长成那样? 如此,香味不足,不够纯正,也在情理之中。 而事实上,这大约也是现代农业的通病,看似产量高,物资丰富,实际上,农药,化肥,导致的问题颇多。 掌柜欣然:“如此,本店便也只能是按照正常的收购价,六百文一两收,郎君若是愿意,即刻便可过秤。” 收购价,自然是低于售价的。 六白文一两也不低了,等于六贯一斤,差不多一斤两万多近三万。 陈远便笑道:“过秤,我看店里有沉香,等过完了秤,我买点沉香。” 能两边穿梭,自然而然是要弄点东西回去发家致富的,毕竟他在现代的处境并不好,刚刚失业了,连房租都交不起,生活难以为继。 至于弄点什么,起初想法很多,从农副产品到古玩字画,都有涉及。 但是很显然,农副产品太费劲了,且不说操作不便,容易被发现,就单从利润上说,也不合适,起不到一本万利的效果。 相比之下,古玩字画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实际上,不太容易。 比如瓷器,唐刑窑青瓷,上网搜出来的,头条永远是淘宝,几百块一件的,有的是。 而刑窑青瓷,在唐朝,却十分珍贵,基本上不会流落民间。 字画也差不多,阎立本的《步辇图》,传世之作,淘宝上就几十块钱。 然后,虞世南的字,褚遂良的字,也差不多,别看拍卖会上连临本都是天价,真要去卖,好像不容易。 况且,他也找不上这帮人。 一句话,人家都是当官的,不差这点钱。 所以,最终决定,木材。 什么海南黄花梨啊,什么小叶紫檀啊,还有金丝楠,沉香,等等,都可以。 这些东西贵,相对而言,出手也容易。 玉石也可以,但仅限于翡翠,因为唐朝的玉,和田玉也好,蓝田玉也罢,都很贵。 可弄回来价值却不高,因为只有翡翠值钱,大名鼎鼎的蓝田玉,便是品相极好的芙蓉玉,亦不过几千块。 这样一来,目标就明确了,就是沉香。 因为其它暂时都接触不到,独独沉香,身为木材,又是香料,集市上很多地方都有卖。 价格还不是很贵,便如同曾经的海南黄花梨一般,当下,是可以当建材使用的。 掌柜拿出一杆精致的小秤,一边秤,一边笑着说道:“买沉香,郎君算是来对地方了,小店的沉香,都是琼州来的上等货色,大到珠串镇纸,小到粉末线香,应有尽有。” 话语间,胡椒也秤出来了。 本着诚信原则,掌柜让陈远看,结果陈远也看不懂。 那就这样,原本他也没都拿,这里,秤出来是五两三钱,按照售价,是三贯零一百八十文。 然后,看沉香。 根据网上查到的资料,现代,本土自然生长的沉香几乎绝种,只能从有限的史料上推断,曾经本土沉香品质冠绝天下。 而今,市场上的沉香,多产自越南,文莱,不然就是人工种植。 这有点像海南黄花梨。 而这店里的沉香,皆来自时下的琼州,即海南,属上品中的上品,有“琼脂”美誉,自古以来,便被文人墨客推举为列国沉香之首。 也正因为产自本土,自然资源还丰富,所以,虽然也贵,但是,又没那么贵。 大多都卖不上胡椒的价。 如掌柜所言,店里沉香制品颇多,镇纸,珠串,粉末香,盘香,香囊,应有尽有。 线香盘香什么的,暂时陈远没什么兴趣,他主要看比较大些的物件。 掌柜便直接从货架上取下两个楠木盒子。 便是这看着不起眼的盒子,盖一开,便有一股凉意,带着淡而清新的花香,扑面而来。 仿佛有清泉流淌,古琴叮咚,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禅意,亦油然而生,使得人心都跟着安静,清凉。 细看,好像是同款,镇纸,手串,皆乌黑沉凝,表面纹理清晰,油光可鉴。 第2章 胡椒换沉香 “掌柜的,这东西不便宜?” 作为一个刚参加工作没几年的年轻人,这还是陈远第一次直面沉香。 可即便如此,依旧感到吃惊。 同时,也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追捧,价值那么高了。 的确是好东西,是人看了都喜欢,这会他都想据为己有。 掌柜哈哈一笑:“不便宜,那是对别人,以郎君的财力,不在话下。” 言下之意,放心,真要是贵到你买不起,我也不会拿出来。 陈远便懂了,亦不着急,问道:“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自无不可。”掌柜便抬起衣袖,把镇纸取出,放到陈远手上。 真沉。 看似不大的镇纸,握在手上,竟沉甸甸的,跟砖头有一拼。 这时掌柜命人端来一盆水,笑道:“此乃沉水香,坚硬,重,置于水中而不浮,郎君不防一试。” 沉香属于软木,密度不大,一般是浮于水的。 只有油脂含量达到一定程度,密度才会大起来,硬度也会提升,此谓,沉水香。 资料陈远早就查过,论价格,也是沉水香贵,跟普通沉香不可同日而语。 而手上这玩意,能当武器使,用屁股想也知道,丢进水里绝对沉得影子都见不到。 不过,他还是把镇纸放进了水盆里。 果然,毫不犹豫,一沉到底。 这时,掌柜又将手串取出,置入水中,同样,一沉到底,毫不犹豫。 才笑道:“郎君以为如何,此香,便是整座长安城,亦不多见,郎君若不及时下手,下次再来,可能就没有了。” 这话就纯属商业话术了。 陈远就是再傻,也知道,真要那么稀罕,他不可能买得起,这掌柜,也不会拿给他看。 不过,满意是真的。 便问道:“两样我都要了,掌柜您给我便宜点。” “好说,若是旁人,两样叠加,不论如何也得四贯钱,郎君你,看在之前卖胡椒的份上,就收三贯好了。”掌柜和颜悦色,看上去无比诚挚。 陈远眼皮跳了跳:“不能再少了?” “不能,再少小店就亏本了。”掌柜笑眯眯。 陈远摇摇头,想想,也没再计较,便拿了装回盒子的两样东西,并一百八十文的零头,离开店铺。 而后,便在一家饼店,即,早点铺,坐了下来。 “店家,一碗汤饼,再来两个带馅的蒸饼!” “好嘞!” 汤饼不是饼,而是一种类似于刀削面的存在。 同样,蒸饼也不是饼,可能是包子,也可能,是馒头。 这便是唐朝。 唐朝,但凡面食,就是做出花来,也叫饼。 味道还不错。 虽然卖相不那么好,看着不怎么白,但是,麦香味十足,很有嚼头,别有风味。 然后,煮刀削面的羊骨汤,刀削面里的羊肉,羊杂,以及包子里的羊肉,鲜。 分量还很足。 都吃撑了,一结账,才两文钱。 相当于十块钱吃了一顿很好的早餐,而这里,是帝都长安。 …… 现代的陈远,如同当代很多年轻人一样,家在乡下,住在香河,飘在京城。 前一份职业,培训机构老师,虽然日子过得着实憋屈,可逢年过节回家,都挺有面子。 因为,工作在京城,那份仅够维持生活的工资,在许多人看来不错。 现在,就是无业游民了。 国家大力整顿教育,他很光荣的成为了被整顿的一员。 似乎掐好了点,他刚从唐朝回来,房东阿姨就上门了。 倒也没什么不愉快。 原本他就不打算再住在这里了,房东阿姨又怕他失业交不起房租不想再租给他,于是,结算,退押金,大家好聚好散。 而后,他便背了个包,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时隔近一个月,再次坐上进京的公交车。 近两个小时才到。 而后,坐地铁,转乘,又是冒一个小时,才来到最终目的地,古玩城。 这是亚洲最大的古玩艺术品交易中心,占地面积逾两万平,有包括诸多国外公司在内的六百多家文物公司,古玩经销商,驻场经营。 也有很多人在这里摆摊,售卖一些东西,故,人流量颇大,场面十分热闹。 地面上这些,就不看了。 虽然他获得自由来回唐朝与现代能力的根由,是一枚花五十块钱买来的所谓古玉,可那种几率,实在是太过渺茫。 诸多公司中,最终,他选择了一家主营名贵木料工艺品,名叫木雅文玩的店铺。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服务态度不错。 刚进门,仿古结构的大厅里,身着大红旗袍,唇红齿白的丽人笑意盈盈,款款而来。 陈远有些紧张,不过还是很快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我有一方传家的沉香镇纸,劳烦帮忙问一下,看看收不收。” “好的,先生这边稍事休息,我这就去问。”接待小姐很细心,领着陈远在休息区坐下,又倒了水,这才离开。 不多久,便领着一个三四十岁,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个看上去五六十,身着唐装的老人过来。 “你好,我是本店经理,这是我的名片。”男人名叫黄琛,是公司负责此处经营销售的经理。 上来便笑着递上名片,而后,又介绍身边的老人,姓白,是资深木艺鉴定师。 而后,带着来到鉴定室:“听说陈先生有一方沉香镇纸要出手,可否先拿出来,容白老先鉴定一番?” “这是自然。”鉴定是必然会有的程序,这一点,陈远也料到了,是以,果断拿出包里的木盒。 不过拿错了,打开一看,是手串。 尴尬! 赶紧合上放回去,拿另外一个。 可即便如此,白老还是极为震惊,黄琛亦满脸惊叹。 不等白老开口,黄琛便迫不及待问道:“陈先生,那手串卖不卖,我们公司出高价收购。” 陈远怔了一下,很快摇头:“手串自己玩的,不卖,就卖这个镇纸。” 话语间,盒子拿出来,打开,瞬间清香扑鼻,禅韵盎然。 “这……” “这……” 第3章 三千万,一口价,卖不卖 相视一眼,顿时两人又傻了。 正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有些东西,真是不需要仔细去鉴定,便能看出一些东西。 眼下,那惊鸿一瞥的手串也好,这色泽沉凝的镇纸也罢,皆不是凡品。 好一阵过去,白老才压下激动,深吸一口气,净手,擦干,拿起镇纸。 先闻。 清新淡雅,明净通透,不食人间之烟火,仿佛来自天上。 再闻,先置颌下,再置膻中,后置丹田。 穿透力极强,便是放在丹田位置,亦可清晰的闻到纯正之香。 此后,便是香味的持久力,变化,韵味,等多个维度,足足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而此时,整个鉴定室,都为那淡雅怡人的花香充满。 “妙!” “绝品,堪称人间绝品,玩香这么多年,就从未见过此等好香!” 结论已经很明显了,掌柜没骗人,这的的确确,就是上好的沉香。 至于沉不沉水,这个反而不需要测试,因为手一摸,有没有那个分量,便一清二楚。 这时白老又问:“小伙子,没看错的话,这是本土土生土长的沉香?” “应该是,说是海南那边的,我也不太懂,要不是最近缺钱,也不会拿出来卖。”陈远随口说道。 白老叹道:“果然,这才是真正的好香,可惜,已如同上年份的海黄芯材一般,几乎见不到了。” 陈远微微一笑:“这不就见到了吗,劳烦您老估个价,等着用钱呢!” 白老便看向黄琛。 黄琛苦笑:“照实说,这年头,网上什么都有,人家过来,肯定先有一些了解的。” 随着网络的普及,有些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就像沉香,可能网上的东西不一定都是真的,但是,也绝不会都是假的。 陈远笑着点头:“确实了解过一些,同样论克,顶级沉香,比海黄贵。” 白老点头:“的确如此,沉香,最好的是奇楠,本土胜过外来,汉唐之时,乃皇室祈福祭天拜神礼佛最重要之香料,而今举世难觅,其价,一克当在万元以上。” “那我这是奇楠?”陈远颇有些意外,这个他真不知道,胖掌柜也没说。 白老神往道:“奇楠,古称伽蓝,多伽罗,乃唐时梵语翻译而来,没看错的,此方镇纸,便是本土奇楠。” 这样说陈远就明白了。 他这就是唐朝弄来的。 汉唐时期,皇室祈福祭天,烧香礼佛,都用这玩意,他从集市上花高价买到,也正常。 便道:“那过秤,看看多重,贵公司要出得起价,我就卖了!” “啊?” 顿时两人又惊了个呆。 黄琛斟酌着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这样会不会太随意了?” “不然呢,去鉴宝,然后证明这东西是我家传的,不用上交? 别闹,我爸都说不清是哪一代祖宗传下来的,我怎么证明?”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有些话,陈远也不怕直接说出来。 作为生意人,黄琛白老也没那么无聊。 想了一会,黄琛说道:“那不如这样,我们负责出面,帮您联系买家,然后,从中抽取百分之五的好处费,您意下如何?” “不能直接收购吗?”陈远好奇,说实话,他不想那么麻烦,他就想快点拿到钱,哪怕少点也无所谓。 反正那边拿来烧的,有的是。 黄琛有些尴尬:“恐怕不能,这一方,怎么着也一两千克,公司的现金流,有点困难。” “哦,那就联系,尽快,我等着用钱呢!”陈远便不多话了,直接让联系买家。 很快就到了。 一老头,杵着拐杖,看着年岁应该不小了,却颇为硬朗,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仔细一看,不由也喜出望外:“好东西啊,也只有古人,才如此暴殄天物,拿来焚香沐浴,祭祀祈福。” 说完便问陈远道:“小伙子,三千万,一口价,卖不卖?” “啊?” 这次轮到陈远傻眼了。 三千万,要那么多吗? 不是说一克上万么,他这,称过,也就一千四百多克啊! 这时白老笑着说道:“有些东西,是量大便宜,可有些东西,是越多越贵的。 况且,这东西是真罕见,恐怕当世已经找不到第二块了。” 陈远释然:“那就三千万,顺便问一下,我这要不要交税?” “用不着,我们这说的,都是税后。”老头很开心,压根儿就懒得计较这些鸡毛蒜皮,说完又一脸希冀道:“小伙子,听说你还有一个同样的手串,不知可否拿出来让我老头子开开眼。” “这……” 陈远有些为难,不过想想,还是拿了出来,提醒道:“老爷子您看看就好,这东西,我不卖的。” “三千万也不卖?”老头一看就爱上了,只觉得家里那些都是垃圾。 陈远被砸得眼冒金星,却还是坚定摇头:“不卖,我妈说了,要留给儿媳妇。” “儿媳妇啊?” “那要不,我把孙女儿介绍给你,放心,绝对漂亮,配你绰绰有余!” 老头很认真,浑然不像是说假话。 陈远却有点不爽。 什么叫配他绰绰有余,这么大年纪了,懂礼貌吗? 最终也没谈成,只是留了联系方式,说哪天想通了,又或者,有好东西,随时打电话,便带人离去。 然后,除去百分之五的介绍费,他入账,两千八百五十万! 好多钱。 不用苟,直接起飞,一步到位,有那么一瞬间,他迫切想去银行都取出来。 最终还是压下了。 “爸,我赚钱了,你们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候把房子推了修过,二三十年的老房子,再不修该塌了。” 先给家里转账,一百万,理由,古玩市场捡了漏。 不过还是被着急慌慌打电话过来盘问了一通。 然后,该买房了。 这才发现,好像也不是特别贵。 四环,看了一套两百六十多的大平层,地段还不错,新房,普通装修,也就五万多一平。 全款的话,才一千四百万出头。 那就买! 住不住不重要,就当圆梦,给父母长脸了。 剩下的,把装修好好做一做,再买辆车…… 第4章 不许动,放下竹筒! 想到就做。 买房。 跑装修公司。 买车。 一不留神,时间便过去一个多星期。 钱也没少花。 买房一千四百多万,装修设计,三百五十万,车,一辆国产的唐,油电混合,近三十万,加起来,便是差不多一千八百万。 当然,剩下的也不少。 足足九百五十多万的余额,只要不再追求房子豪车,差不多可以躺平了。 是以,他又再次回到长安。 长安,以皇城中央朱雀大街为界,东部wn县,西部长a县,他之前登记,便在wn县。 而按照大唐律令,但凡登记在册的成年男子,皆有永业田二十亩,分口田八十亩。 所以,这次,他领田来了。 虽然这里的一亩只有五百四十平,一百亩,也就相当于后来的八十亩。 虽然因为战乱,大量难民涌入长安,以至于周围的田根本不够分。 但是,他不在意。 一句话,没田不要紧,有地就行。 哪怕是一块荒地,八十亩,逾五万方,那也是很香的,他有信心将其打造成理想中的家园。 来到县衙,一问,果然是无田可分。 准确的说,是有田,但是不能乱分,得留着,备用。 不过,允许开荒。 要的就是这个话。 得到签发的许可令,东市吃了点东西,雇了辆车,他便悠哉悠哉出发了。 沿着官道,过浐水,灞水,一路来到骊山脚下。 骊山是个好地方,自秦汉以来,便是皇家园林,其中殿宇琼楼离宫别苑众多。 当下,亦常有王孙贵胄往来,或小住避暑,或礼佛烧香,经年不断。 山脚下却是颇为荒凉,地势起伏,杂草丛生,便是难民,都因为不划算,不来开垦。 他便在山脚下车,而后,走下官道。 时间是同步的。 只不过,五月在这里,变成了四月。 因为唐时用农历。 也因此,一路小心翼翼,怕有蛇。 但总的来说,地方其实还不错。 虽然地势起伏,不便于开垦耕种,但只要开发出来,还是有不少事情可以做的。 是以,他硬是从京城,搞来了镰刀,柴刀,然后又准备了帐篷,工兵铲,烧烤炉,各种食材,调味料,等一大堆东西,备用。 耐久度还是不太行。 两个小时都不到,就搞不动了。 正好时候也差不多中午,他便开始准备中午饭。 先到河里淘米,顺便把买来的五花肉,排骨,洗洗,然后拿料酒,酱油,葱姜蒜末,腌上。 再拿锯子,锯竹筒。 锯好的竹筒,把米,五花肉,排骨,混合拌好放进去,再适量加点水,树叶封口,便可以拾柴生火了。 生火,自然是打火机。 明明可以用打火机,再不济,还能用火柴,偏要拼手速,皮都磨破,傻子才干。 等火燃起来,竹筒往火里一放,完事,坐等一份美味的竹筒排骨饭。 此时,官道上,正有两骑骏马飞驰而来。 马上,两个少女,一个十六,一个十三,皆着男装,秀发高高竖起,唇红齿白,英气逼人。 忽然小的神色一变,提马缰,速度降下来。 大的也跟着降下来,莞尔笑道:“怎么,急啦?” 长乐面色微红:“嗯,姑姑等我一会,去去就来。” 永嘉就笑:“别,还是一起,正好姑姑也有点,今日春光明媚,咱们姑侄俩,一起肥田。” 说罢,便下马,牵着马走向官道。 待马儿拴好,很快,两人便说笑着隐入春日里茂密的草木从中。 一阵窸窸窣窣。 忽然永嘉眨了眨眼:“长乐,你有没有闻到?” 长乐红着脸,“嗯”了一声,有些难为情。 永嘉噗嗤就笑,往她眉心戳了一下:“小笨蛋,姑姑说肉香味,不是尿骚味。” “啊?”长乐脸一红,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永嘉怂恿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不知谁躲在此处偷吃,身为帝国公主,吾二人责无旁贷,长乐你说呢?” “这……不好?”长乐有些为难。 本来就是偷跑出来的,回头,还不知道怎么挨批评呢,这要再节外生枝,怕是接下来一个月都别想出门。 永嘉却跃跃欲试:“有什么不好的?走,回头你父皇责骂,有姑姑担着,万一有什么不对,你先跑,姑姑殿后!” 说罢,稍事整理,便一手提着佩剑,一手捻着下摆,朝着香味传来的方向而去。 长乐一阵无奈。 这个姑姑,嘴馋就嘴馋嘛,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搞得好像谁不知道她想什么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闻着这香味,好像是有点饿了呢! 是以,还是如姑姑永嘉一样,跟着往深处走。 这边,草地上,沐着温暖的阳光,看着渐渐焦黄的竹筒,陈远好不开心。 幸福生活是什么? 幸福生活,不是房子,也不是车子,而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想干嘛干嘛。 他现在就是。 可就在火堆熄灭,他拿出一个竹筒,剖开准备享用的时候,忽然一声娇斥传来:“不许动,放下竹筒!” 陈远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竹筒差点掉地上。 当即便有点恼火。 他招谁惹谁了? 老子自己的地盘,生个火吃个竹筒饭还那么多屁事,你们古代人还懂不懂点礼貌? 可抬头一看那雪亮的长剑,脸上又迅速堆满菊花一样的笑容。 “别生气,不动,我不动就是!” “这是刚刚烧好的竹筒排骨饭,很美味的,二位太……大人,不嫌弃的话,随便享用!” 果然是没见过场面的。 这丢人,差点喊太君了。 看着这人乖乖放下竹筒,又满脸菊花笑的举双手退开,两个女孩也是一脸懵。 永嘉:“此人方才称呼我二人什么?” “好,好像是大人。”长乐答道。 永嘉便狐疑看着陈远,问道:“为何称呼我二人为大人,难道你不知大人多是子女对父母长辈的称呼?” “啊?” 陈远顿时也傻眼了。 大人,多是子女对父亲长辈的的称呼? 那他刚才叫什么了,二位爸爸?二位妈妈?二位,长辈? 囧。 永嘉却是不管那么多。 确定这就是个弱智,没什么威胁,果断来到火堆旁。 第5章 紧急避险 “唔,真香,真好吃!” “没想到饭食还能以竹筒烧制,着实妙不可言,长乐,你也尝尝!” 果然就是饕餮转世,馋虫再生,瞬间永嘉就被美味的竹筒烧饭给迷住了。 长乐一尝,也觉得香软可口,异常美味,遂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肉,为何好像跟吃过的都不一样。” 陈远吞了吞口水,目光幽幽:“猪肉……” “猪肉?”永嘉绣眉一凝,瞪眼道:“不可能,骗子,猪肉那种贱肉才不可能这么美味。” 长乐亦连连点头:“猪肉不是这个味,我尝过,骚得很呢!” 陈远无语:“得去势阉割啊,阉了就没那么骚了,还长肉,做的时候,再拿葱姜蒜之类的香料腌制一下,就好吃了。” 永嘉眨眨眼,看向长乐:“他在说什么?” 长乐小脸微红:“他说,猪,要跟宫里的宦官一样,去势,阉割,然后,做的时候加香料,腌制,就可以这么好吃。” “哦!”永嘉懂了,忽然眯眼看着陈远坏笑道:“我看你这人就骚得很,过来,让我割一刀。” 一句话,陈远汗毛都竖起来了,裤裆发凉。 这唐朝人,不礼貌啊! 小姑娘家,舞刀弄枪,张口闭口要割人,大人都不管管的么? 长乐却是被逗笑了,微微嗔道:“好啦姑姑,别吓着人家。” 说完笑着招手道:“别怕,过来一起吃,姑姑跟你说笑呢!” 陈远将信将疑,最终还是过来了。 长乐小心翼翼拿起一个竹筒,拿小刀剖开,递过来:“我姓秦,名长乐,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姓陈,单名一个远字。” “字呢?陈大哥应该有二十了?”长乐又问。 陈远也不知道字跟有没有二十到底什么关系,不过还是随口现编了一个:“字北玄。” 说完也好奇问道:“秦长乐,长乐,不是当朝皇帝陛下嫡长女封号么,不用避讳的吗?” “不用避讳啊,封号是地名,又不是本名,怎么,陈大哥很懂皇室的事情么?”长乐眨眨眼,不动声色便把话题转移开来。 陈远也没多想,一边美美的吃着:“一般般懂,什么玄武门之变,什么渭水之盟,都略知一二。” “陈大哥还知道玄武门之变?”长乐兴致顿时就上来了,满怀期待问道:“那陈大哥你怎么看待此事?” 说完又扬起白嫩的小手,一本正经说道:“陈大哥你可以绝对放心,不论你说什么,我与姑姑都不会外传。” 陈远瞅了永嘉一眼,又被永嘉莫名深意的笑给看得毛毛的。 缩了缩脖子,道:“传也没事,玄武门之变,弑兄杀弟,逼父退位嘛,世人不说,不代表就不存在。 此事,想必当今陛下心里也有数,未必就容不得他人说起。” “那陈大哥也认为当今陛下做错了么?”长乐幽幽道,忽然有点心疼。 陈远哈哈一笑:“那倒没有,当时的情况,我个人觉得,其实就是紧急避险。” “紧急避险?”显然没听过张三的故事,顿时长乐又懵了,永嘉也表示听不懂。 陈远道:“紧急避险,就是在特殊的情况下,可以做一些特殊的事情。” “比如说?” “比如说,我饿极了,快要饿死了,可以把熊猫吃掉!” 长乐:“……” 永嘉:“……” 还是听不懂。 第一,不知道什么是熊猫。 第二,不明白这跟所谓的紧急避险有什么关系。 陈远摇头:“那这么说,当时的情况,要是当今陛下不主动出击,发动兵变,最后死的就是他,和他的家人,那么请问,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奋力一搏,有错么?” 长乐眨眼,没出声,心里却莫名觉得暖,好感顿生。 永嘉问道:“你当真这么想?” 陈远白了一眼:“废话,要换了是我,来一个杀一只,来两个杀一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噗嗤——” 长乐便笑了,眼眸晶亮:“那渭水之盟呢,当今陛下一直视其为奇耻大辱,曾经一度夜不能寐,不知陈大哥怎么看?” 渭水之盟,发生于武德九年,距离玄武门之变,不过区区两个月。 当时秦王李世民刚刚继位,京城兵力空虚,面对突厥浩浩荡荡二十万众,不得不虚与委蛇,签署城下之盟。 国库也赔了个底朝天,以至于就连宫中都节衣缩食,一应用度,极为精简。 李世民亦一直引以为奇耻大辱,一度睡不着觉。 陈远倒是看得开:“我觉得还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勾践不也卧薪尝胆,韩信不也受胯下之辱?归根结底,还是要知耻,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况且,这仇不已经报了么?贞观四年,即前年,莱国公兵出白道,代国公大败颉利可汗于阴山,前后一共也就四五年的时间,可以了。” 盛唐之所以称之为盛唐,不是没有道理的。 尤其贞观一朝,名臣辈出,猛将如云,其时的将领,没有个灭国之功,都不好意思大声说话。 这段时期的战事,虽然也有败仗,但是,都是在别人的土地上打的,跟后来的王朝不可同日而语。 长乐也因此而被哄得眉开眼笑:“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是当今陛下知道有人这么想,必然也会十分开心。” 说完又道:“最后一个问题,陈大哥为何会独自一人在此烹食用餐呢?” “嗯嗯,为何?”永嘉也颇为好奇。 陈远哈哈一笑:“因为我是难民,周围没有多余的土地分给我啊!” “所以,你来开荒?”这下姑侄俩便明白了,心底隐隐有些同情。 陈远却是一点感觉没有:“对,我来开荒,我要用自己的努力,把这里变成良田。 我要在这里种粮食,我要养羊,我要养鸡,白纸好作画,这里都是我的,我也喜欢这里。” 一番话说得,眉飞色舞,那眉宇间的兴奋,欢喜,根本就掩饰不住。 永嘉美目涟涟,没出声。 长乐也有些被感染到了,看着春日阳光下的大哥哥,笑容亦不自觉灿烂了几分。 第6章 原来,世人都错了…… 相谈甚欢。 饭后,饮一杯清茶,陈远继续开荒,长乐,永嘉,姑侄俩告辞,按原计划上骊山。 骊山,自秦汉以来,便是皇家园林,山中多琼楼玉阁,殿宇楼台。 自然而然,亦不乏道观,寺庙。 姑侄俩的目的地,玄清观。 主要是,大唐皇族尊道教圣人老子为祖,以老子后人自居,故,烧香祈福这种事,一般都是选择道观。 目的,则是因为春耕将至,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此外,当朝皇后长孙氏新有身孕,祈凤体安康,母子平安,也算一桩心愿。 等上香祈福出来,时候也不早了,故返程的路上,便只是往那斜阳笼罩处多看了两眼,并未多留。 回到长安城,永嘉便撤了。 封建王朝,公主有很多种,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 只有皇帝的女儿,才称之为公主,才享有住在宫里的权利。 其它要么在外开衙建府,要么住在封地,或者随夫婿居于任上。 长乐回到宫里,第一时间,便前往立政殿请安。 立政殿,尚食局刚刚送来了晚膳,李二正在就爱女易装偷跑出去这么晚还没回来的事情跟长孙皇后表达焦虑,见其进来,不禁又绷起了脸:“回来啦?” 长乐悄悄吐了吐舌头:“让父皇担忧了。” 李二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长孙皇后心里暗暗好笑,这才抬手招呼道:“长乐,过来,尚食局送来了莲子羹,你也吃点。” “哦!”长乐偷偷瞄了李二一眼,见其没反对,便来到母亲身边跪坐,静静喝起了莲子羹。 看她这不声不响,李二又不乐意了,皱眉道:“怎么,出去野了一天,你还不乐意,连一句话都不想多与你父皇母后说了?” “儿臣哪有?”长乐顿时又一阵无奈,父皇什么都好,就是经常无中生有,发小孩子脾气。 李二却板着脸道:“你就是有,若非如此,为何一言不发?” 长乐秀美的眉毛便皱成了“川”字形,望向长孙皇后嗔道:“母后,你看父皇,他又冤枉儿臣!” “那也只是你啊,又不见他冤枉别人。”长孙皇后轻笑,说完摸了摸长乐束起的青丝:“我儿就是不一样,穿上男装,也俊俏得很呢,快跟母后说说,今次出去都遇上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长乐顿时又开心起来:“母后您别说,今日还真遇上很有趣的事情了呢! 今日,儿臣与姑姑一道前往骊山玄清观,一为春耕祈福,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二为母后祈福,祈祷母后安康,平安诞下弟弟妹妹,不料行至骊山脚下,儿臣,儿臣……” “怎么,难不成尿急?”见爱女无端端脸红,长孙皇后便笑着打趣道。 长乐弱弱点头:“是的,当时,姑姑便与儿臣一道走下官道,栓了马,往丛草茂盛处走,忽然就有香味飘来,小心翼翼寻过去一看,却是有人在开荒。” “开荒?”李二怔了怔:“骊山脚下开荒,难不成长安附近已经无田可分了么?” 长乐轻叹:“他说他是难民。” 原来如此。 李二便笑道:“是以,吾儿便动了恻隐之心,想让为父想办法,给他分田?” 长乐掩嘴轻笑:“父皇您想多了,儿臣可没有这样的想法,人家也说了,白纸好作画,一定会把那里开垦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此言当真?”李二不太相信,也有点小失落,暗道真是个棒槌,这么好的机会都抓不住。 长乐笑道:“自然当真,不过儿臣想说的却不是这些,儿臣想说的是,午膳用得特别好。” 李二长孙皇后面面相觑,便隐隐有些明白了。 “那说说,到底吃了什么山珍海味,玉盘珍馐,让父皇和你母后也长长见识!”虽然心里有些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有点草率莽撞,但李二并未苛责,而是笑着问道。 长乐眨眨眼:“父皇你猜。” “吾猜啊?吾猜……” 堂堂太宗皇帝,弑兄杀弟,不在话下,这会却还真一本正经猜了起来。 长孙皇后面带微笑,也不打搅,直到最后谜底揭晓,才不由惊愕道:“猪肉?长乐你确定,你午膳用的是猪肉?” 李二亦糊涂了:“怎么可能,猪肉能好吃吗?” “是呢,当时儿臣也这么想,姑姑更是骂了,说那人是骗子,但是人家说了,猪肉不好吃,骚,是因为没骟……” 这话一说,长孙皇后玉面绯红,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二却是颇有兴趣:“接着说。” “嗯,那人说,猪,要打小就骟了,这样,不但吃起来好吃,而且,容易长肉,到时候一头猪轻轻松松两三百斤。” “此言当真?若骟掉,便可轻松两三百斤?”这下李二兴奋了,便连觉得污耳朵的长孙皇后,也目有亮色。 长乐微微笑道:“儿臣不知啊,但是,当时千真万确,就是如此说的。 而且儿臣发现,那人颇有趣,对于发生过的一些事情,见解颇为独到呢!” “哦?” 李二越发好奇起来,下意识追问。 长乐便把陈远关于玄武门之变与渭水之盟的看法详述了一遍。 当下李二便沉默了,连带着长孙皇后亦红了眼,整个大殿久久无声。 不知过去多久,仿如连日的阴霾散尽,李二开怀大笑:“有趣,吾儿今日之所闻,确实有趣!” 长孙皇后亦笑逐颜开,款款举杯:“是呢,不曾想,民间亦有人有此等见识,妾为陛下贺。” “同贺,同贺,哈哈哈哈!”显然是压得不轻,而今一朝释放,李二格外开怀,连饮三杯。 见状,长乐眨了眨眼,悄悄命宫人,去准备茶,开水。 于是,便有了袅袅水汽升腾间,散发着怡人清香的几杯清茶。 清茶一口入喉,没有丰富浓烈而多变的味道,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淡雅,使人发自内心的觉得愉悦,安宁。 回味无穷。 好久好久,李二才长舒一口气。 好茶! 原来这才是茶真正的打开方式,原来,世人都错了,茶本身便是人间至味,无需任何添加点缀! 只是如此一来,是不是也该白龙鱼服亲自去看看? 如此见识,又得茶之精髓,不似凡夫俗子呢…… 第7章 王德,朕这般问你,会不会不太好 骊山脚下。 虽是断断续续,歇着的时候比干活的时间长,可一天折腾下来,陈远还是禁不住有点腰酸背痛。 好在这都不叫事。 暮色降临,他回到居住的酒店,简单洗了个澡,顺便换了身衣服,之后不久,便来到酒店自带的洗浴中心。 舒服。 五星级酒店的洗浴中心,就是不一样,泡个澡,再按个摩,神清气爽,疲惫全消。 等出来吃过一顿,把嘴跟肚子的需求一并解决,就更爽了。 只是时间还早,睡不着,是以,便又拿出手机。 有钱,拼夕夕就不点了,直接淘宝,输入,电动旋耕机。 结果很多,一眼看去,全都是。 可仔细一看,压根儿就没有电动的,最小型的,也是柴油机,也就是过去那种老式拖拉机头带动。 这就没法弄了。 本来还想偷个懒,直接旋耕机过去,呜呜呜呜,一天就给耕出来,而今看来,没戏啊! 柴油也好,汽油也罢,噪音都太大了,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他还真不想被发现。 所以,还是放弃了,重新输入,电锯。 这个还行。 今天开荒,主要就是跟那些说粗不很粗,说细没个十多下,又砍不倒的杂树较劲了。 这要是有了电锯,效率无疑会提高很多,能节省不少气力。 毕竟他是奔着好玩舒服去的,不是奔着卖力遭罪。 而刚好,有锂电池驱动的链锯,噪音小,特别适合这种情况。 价格也不怎么贵,一把五百多,便果断来了两把。 想想,又输入,电动除草机。 这个有。 电动除草机,从那种几百块钱单人携带的,到那种小车一样上万专业修剪草坪的,大把。 还乱入了一种手推的,锂电池驱动,可以像锄头一样,把杂草连根锄断,兼具松土功能的。 点进去一看,锰钢刀片,可以在后面装个小犁头,分土,开沟,常用于果园和丘陵地带,功率一千二百瓦,电流三十二安左右,可调,价格才两千出头。 虽然不如大功率的旋耕机好使,却也别有一番趣味,比人工强。 实在不好用,也没关系,两千出头而已,扔了就扔了,小意思。 于是,便下单买了一台。 …… 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 从开荒工具,到树苗果苗,再到花卉蔬菜种子,陈远一直看到夜里十一点多。 转天一早,便一改前一日的忙碌,悠闲的在灞水之畔无人处,喝起了红酒,钓起了鱼。 而这个时候,朝会已经结束。 朝会结束,不代表今天就没事了。 恰恰相反,三日一次的早朝,不过是个开始,其存在,仅相当于一次例会,而众所周知,例会结束,才真是事情多,要各种落实的时候。 李二陛下也没闲着。 身为一国之主,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上朝。 朝有大小,如果说刚刚过去的大朝,是一次集体扩大会议,那么接下来的小朝,便是一场高层之间的碰头会。 小朝在两仪殿,气氛相对轻松,没那么多规矩。 然其重要性,却不容小觑,因为这才是帝国最核心的圈子,几乎所有重大决策,都来源于这里。 相比之下,大朝会看似隆重,参与者众多,实际上,却主要是落实,而非决策。 当然,要说每次碰头,都有大事,都有重大决策,那也不尽然。 就比如这次,就是随便聊聊,问问春耕的情况,就相关事宜充分交换意见,主要目的,是喝茶。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就觉得很奇怪。 这清汤寡水的,别说胡椒粉,连桂皮大料都没放点,也能叫茶? 什么时候,皇帝陛下这么小气了? 眼下已不是贞观元年,不论国库还是皇帝陛下的私库,论理,都不该怎么穷啊! 只是,皇帝陛下都这么干了,做臣子的,自然不好多说什么,故,也只能端起茶盏。 一闻…… 嗯? 为何如此舒服? 这所谓的茶,分明什么都没有加,只有杯底的茶叶,和煮出来的茶汤啊,怎的,好似跟传说中的仙气一般好闻? 再看汤色,瑰丽澄澈,红褐中带着透亮,仿佛夕阳与时光酿入了杯中,端的是迷人。 见状,李二哈哈大笑:“如何,诸位爱卿,可还有人以为朕小气,舍不得那二两胡椒粉?” 房玄龄苦笑:“陛下见笑,非是臣等不敬,属实是从未见过此等饮茶之法。” “是啊,自古以来,茶皆佐以葱姜蒜等诸多香料,方得其味,茶于其中,反而无关紧要,若非今次亲眼所见,亲口品味,臣不论如何不会相信,茶之本位,竟怡人至此。” 魏徵,大名鼎鼎的人镜,常年跟李二唱反调,眼下亦不禁叹服,为一杯仅有茶叶,其余什么都没有的清茶所倾倒。 而后,长孙无忌,高士廉,等当朝大佬,纷纷赞叹。 这让李二心里越发得意。 他倒也没居功,把这饮茶方式归功于自己,但是,他又没说,这冲茶之法到底来自何人。 炫耀结束,待房玄龄魏徵等人离去,带着满心的愉悦,他就近问起了随侍太监王德:“王德,你说,这猪要去了势,果真就不会腥臊,还能好好长肉?” “应……应该能!” “给猪去势,又名劁猪,其法古已有之,传言去势之后的仔猪,便会清心寡欲,不躁动,易……育肥……” 王德结结巴巴的说着,想到伤心处,都快哭了。 李二听了半天,觉得很有道理:“那就试试,挑刀法最好的,真要去势后长得快,还不腥臊,也不失为一桩功德。” 说罢,忽然想起来,问王德道:“王德,朕这般问你,会不会不太好?” 王德…… o(╥﹏╥)o 知道你还这么问? 你是皇帝了不起吗,你是皇帝就可以随意揭人伤疤吗? 心好痛。 忽然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了。 但是,成年人,没有容易。 故,还是陪着笑脸说道:“陛下切莫如此,陛下能问奴婢,那是奴婢的荣幸。 陛下放心,奴婢,定,当挑选刀法最好之人,竭尽全力……” 第8章 这鱼,不能吃! 心里苦。 但王德还是老老实实去了。 李二则辗转来到立政殿,与老婆一起用早膳,之后,便换上一身常服,带着李君羡等几个乔装成庄丁的百骑司将士,出了玄武门。 一路好山好水,春耕时的繁忙景象,亦历历在目,让人好不愉悦。 走走停停,约莫三个多小时,抵达骊山山脚。 感觉应该就是这一片了,李二下马,牵着马走下官道。 身为百骑司统领,李君羡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跟着下马。 而这个时候,灞水河畔,陈远早已爽到飞起。 这古代的鱼,太特么好钓了! 鲤鱼,白鲦,鲶鱼,鲫鱼,长臂虾,跟开了挂一样,连甲鱼,都来咬钩。 质量还特别好,个头大,活蹦乱跳,那长臂虾,一只只都有将近尺长,比超市的基围虾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要是盘一家店下来,开餐厅,又或者,专门经营这些野生优质水产,绝对发财。 李二一路摸过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原本他以为陈远还在卖力开垦的,不料,却是怡然自得,很悠闲的在钓鱼。 看样子,收获还不错,那一条接一条,笑逐颜开的样,搞得他都有点心痒痒。 再仔细一看,顿时又禁不住好奇,小声问道:“看他手里的鱼竿。” “看见了,很奇特,结构精巧,似乎,也不是常见的竹竿。” 百骑司,帝王鹰犬,干的就是见不得光的脏活,身为统领,李君羡眼力自然也不差。 而事实上,引起他注意的,不仅仅有鱼竿,还有躺椅,折叠桌,以及桌上的红酒,和装有红酒的高脚杯。 此外,那装鱼的白色塑料箱子,看着亦十分奇特,从未见过。 遂小声道:“陛下,吾观此人极不寻常,要不要带人抓起来?” “抓起来?”李二好笑:“为何,就因为这些没见过的东西?” 李君羡不语,目光中却分明带着戒备。 李二笑道:“别那么敏感,这天下之大,奇人异事数不胜数,你只要记住,凡吾大唐国土之上,皆朕之子民,便足矣。” 语毕,哈哈一笑,信步走向河边。 李君羡等人头皮发麻,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陈远听到笑声,下意识就在想,这堆东西是不是该收起来。 毕竟都是高于当下这个时代的产物,根本没法解释。 不过,想想还是放弃了。 看见了就看见了,反正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这几天,他已经大致搞清楚了,他过来,是绝对安全的,古玉会保护他,不受伤害,同时,也让他不会成为移动的病毒传染源。 所以,大不了跑路,换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开始。 也正是这样一份镇定,使得李二越发坚信,此子非常人,隔着老远便拱手笑道:“小兄弟好雅兴,鄙人秦民,未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原来是秦兄,小弟姓陈名远字北玄,秦兄若是不嫌弃,不妨过来坐下一叙,顺便喝杯水酒。”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老是一个人,也蛮无聊的,这秦民看着还不错,陈远便主动发出邀请。 李二也不怵。 十多岁便开始征战,一身戎马,虎牢关三千骑敢冲敌人大军十万,区区一个乡野小青年,何足惧哉? 是以,他不但大大方方坐上了陈远让出的椅子,接过了那别开生面的鱼竿,顺带着,连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墨镜也戴上了。 还别说,感觉就不一样,特别新鲜,莫名的爽! 尤其那精致透明的高脚杯摇起来,琥珀色酒液在春风和暖阳下绽放迷人瑰丽色泽的时候,感觉,别提多惬意。 陈远哈哈大笑:“如何,秦兄,小弟这套行头不赖,这些可都是家乡特产,买不到的。” “哦,原来是家乡特产,难怪这么特别!”李二恍然,一边喝酒钓鱼,一边笑着问道:“那贤弟应该不是吾大唐本土之人?” “怎么会,我就是大唐本土之人啊,看我这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一看就是正儿八经的炎黄子孙!” 陈远笑着解释,说完又道:“我知道秦兄在想什么,其实,我就是家乡比较特别。” “家乡比较特别?” “嗯,家乡比较特别,我的家乡,是一个叫二十一世纪的地方,只可惜,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出来之后,我就回不去了,只能流浪。” 陈远半真半假的说道,表情管理也十分到位,那淡淡的哀伤,颇有上综艺节目的潜质。 李二便转向李君羡等人:“二十一世纪,知道在哪吗?” 李君羡等人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李二便安慰道:“圣人有云,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贤弟孤身流落至此,那便不妨先安心安顿下来,假以时日,未必就不能找到回去的路。”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远脸上的笑容又迅速灿烂起来:“时候不早,相请不如偶遇,要不,秦兄也将就着在这吃点?” 李二就是这么想的。 其实他现在最想尝的,是猪肉。 他就想知道,那猪肉,到底有没有那么好吃,家里的大丫头,到底有没有骗人。 但是很显然,初次见面,不好说。 而且,这人颠沛流离,孤身流落在外,可能也已经没有那等猪肉。 便大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语毕,便命李君羡等人帮忙,他则悠哉悠哉,一边品着葡萄酒,一边钓鱼。 葡萄酒很一般,感觉没那么正。 可这鱼竿,真乃神器也,可长可短,可伸可缩,柔韧性十足。 便连小小的鱼钩,鱼线,见微而知着,展现出的锻造冶炼及制造工艺,亦令人叹为观止。 一旁,陈远也不含糊,直接从水箱抄起一尾大鲤鱼。 眼瞅着就要开刀,李君羡冷汗津津拦下:“郎君且慢,这鱼,不能吃。” “这鱼,还有不能吃的?”陈远顿觉奇怪,跟着便反应过来,笑道:“懂了懂了,鲤鱼,通李,确实是不能吃。” 其实还是有点不舍得的。 糖醋鲤鱼呢,这么肥美的鲤鱼,他连材料炊具都提前准备好了! 李二却笑道:“贤弟还知鲤鱼通李呢?” “那是,好歹我也流浪了这么些天,当今天下姓李,还是知道的。” 陈远笑道,便准备去把鲤鱼放生。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跟这些人一起吃,不合适。 李二便道:“钓都钓上来了,吃一尾,当今陛下没那么小肚鸡肠,吾等,也不会傻乎乎说出去!” “……” 第9章 兄台,必是读书人! 倒也是。 当今陛下有没有那么小肚鸡肠,陈远不知道,但是,吃了的肯定不会出去乱说,那是必然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说了,他也不怕,大不了跑路换个地方,没准更快活。 于是,便开始杀鲤鱼。 皇帝老儿都允许了,李君羡自然也就无所谓,当即便命人搭灶,拾柴,找野菜,他自己,则抓取了一尾大草鱼,朗声笑道:“郎君,这么多人,这一条鱼可不够吃,不介意吾再杀一条?” 陈远笑道:“那是自然,杀,随便杀,只要吃得完。” 李君羡便开杀。 手法干净利落,堪称专业。 杀出来的鱼,取鱼皮,取肉,去刺,而后用随身的锋利小刀,一片一片,白如雪,薄如翼。 见状,陈远大为惊讶:“兄台这刀工可以啊,没少练过?” 李君羡哈哈一笑:“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说罢,从随身包袱里,拿出碟子小碗等一应器具,又拆开一小瓷罐上面的封,把里面黄橙橙的调料,舀进小碗。 而后,葱姜蒜,细细的切,酱油调和,又把鱼片摆盘,那架势,赫然是要吃生鱼片。 “这是,要生吃?” 一忍再忍,陈远还是没忍住。 唐朝就吃生鱼片了吗? 难道,生鱼片不是发源于岛国? 还有,为毛那黄橙橙的调料,他闻到了属于芥末的味道,芥末,不应该是青色的吗? 这时李二摇头晃脑吟起诗来。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玁狁孔炽,我是用急……” 陈远:“……” 眼皮狂跳! 啥意思? 别以为你是读书人就可以乱来啊,咱也是念过大学的! 虽然老子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李二哈哈大笑:“年轻人,多读书,饮御诸友,炰鳖脍鲤,自周朝开始,便食鱼脍了。” 陈远嘴角抽抽,还是不太懂,感觉,有被冒犯到。 李君羡笑道:“语出《诗经·小雅·南有嘉鱼之什·六月》,说的是周朝时期一场发生在六月的战事,其时,大军得胜归来,烹鳖食鲤庆祝。 脍,生肉也,脍鲤,便是鲤鱼做成的生鱼片,故,自周朝始,吾泱泱中土,便有食鱼脍之传统,郎君不必惊讶。” 一番解释下来,陈远懂了。 感觉,却是更加不好。 半响,小声道:“兄台,其实你不是一般人对不对?” 李君羡一惊,下意识就认为身份暴露了。 见状,陈远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一般人哪能读这么多书,兄台,必是读书人!” 李君羡:“……” 李二:“……” 原来这就能叫读书人。 话说,这货该不会对读书人有什么误解? 想着,李二不由揶揄道:“李羡,扪心自问,你算读书人不?” “应该算!”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李君羡便也不要脸了,舔着脸冒充了一回。 这时陈远又道:“烹鳖食鲤,亦即,不光吃生鱼片,还吃甲鱼对?” “甲鱼?” “嗯,就是这个。”陈远从水箱里抱起一只甲鱼,得有四五斤重。 李君羡明白了,笑道:“吃的,不过这不叫甲鱼,叫鳖。” 陈远便也懂了,原来,唐人不管吃生鱼片,还吃甲鱼。 于是,本来没打算做甲鱼的,还是给宰了。 而后,本着要么不吃,要吃就吃饱,吃好,的原则,处理白鲦,鲶鱼。 而后,打火机,点火,一口平平无奇的小铁锅架上,下油,第一道菜,糖醋鲤鱼。 第二道,则是以鲶鱼为主料制作的石锅鱼,正儿八经的石锅,特意买了搬进来的。 第三道,香煎白鲦。 第四道,白灼虾。 第五道,清炖甲鱼。 完美。 因为没有提前准备,所以主食就不弄了,不够吃,烤鱼就是,反正鱼有的是,柴也随便捡。 酒就不是红酒了,而是米酒,李君羡等人特意带出来的,足足两坛,十好几斤。 吃喝起来也没得说,良辰美景,美酒佳肴,别提多惬意。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太过白痴,好像什么都没见过一样,至始至终,李二陛下都表现得十分淡定。 可实际上,他心里都痒死了。 一则炒菜这种新鲜的烹饪方式,闻所未闻,二则用的油,似乎也不一样,不似常见的麻油。 再有,那个哧一下就会点火的小玩意,真的好想要。 然后,那所谓的椅子,那神奇的鱼竿,便连炒菜用的锅,都想端走。 而这所有的一切,李君羡都悄悄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陈远却是没想那么多。 他就知道,那黄色的调料,的的确确,就是芥末,只是味道相比青芥,相对柔和一些。 不那么冲。 然后,原生态的水质,鱼真不错,配上寻来的野葱等野菜调料,格外香甜细嫩。 不过还是建议道:“鱼脍这个东西,美则美矣,但还是尽量少食。” “为何?”李二还是挺喜欢吃生鱼片的,闻言不由问道。 陈远耸耸肩:“有寄生虫和细菌啊!” “寄生虫,细菌?” “嗯,寄生虫,细菌,要不然,小孩肚子里的蛔虫哪来的,总不会是吞进去的?”陈远若无其事,该吃吃,该喝喝。 李二却有些下不去筷子了,明明美酒佳肴当前,却没来由一阵反胃。 这时陈远又道:“其实主要还是没有药,所以平时要特别注意卫生,霉变的食物不能吃,上厕所要洗手,蔬菜水果要清洗干净,肉类要煮熟,水,最好烧开了喝,这样就不容易得病。” 一番话,听起来简单,放在现代,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 可放在当下,不啻于金玉良言,晨钟暮鼓般令人警醒。 李二不是傻子。 虽然没有系统的研究过这些,但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句话他还是知道的。 这也是头一次有人这样认真的提醒他,还是一个萍水相逢,根本都不知道他是谁的乡野小子,感觉,分外不同。 是以,拱了拱手,道谢,欣然受之。 然后,眼前的美酒佳肴,又香起来。 待到酒饱饭足,喝茶的时间便到了。 陈远没准备茶,是李君羡从宫里带出来的茶饼。 发酵挤压过的茶饼,硬硬的,敲下一小块,沸水一冲,茶色红亮通透,分外宜人。 袅袅茶香中,李君羡顺势说起了买装备的事情…… 第10章 创业是一种浪漫 这是陈远没料到的。 他能看出来,这个秦民不一般,毕竟这个时代,绫罗绸缎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连手下跟班都那么有文化,更是罕见。 他只是没想到,此人脸皮竟如此之厚,连他手里的打火机都想要。 但是,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十两黄金,可兑六十两银子,要都换成开元通宝,得六十贯。 六十贯,换算下来,近三十万啊! 躺椅,桌子,鱼竿,墨镜,高脚杯,铁锅,打火机,乱七八糟的,加起来总共都不到六百块钱,却给三十万…… 他只想说,老板还要不,我还有! 李二也很高兴。 这么好的东西,居然才花十两黄金,实在是太便宜了! 也只有这样的东西,才能配得上他君临四海天下共尊的身份! 不过,得藏好了。 不能被魏徵那老家伙给发现,不然又要挨怼。 结果没遇上魏徵,却遇上一众前来请安陪伴母后的子女。 然后,墨镜没了。 再然后,打火机没了。 接着,老婆要走了躺椅,高脚杯,老三李泰要走了鱼竿…… 剩下的,就一铁锅。 看着分明也渴望,却碍于身份一直没开口的老大李承乾,最终,他叹了口气:“不嫌弃的话,这口锅你就拿走,回头朕整理一下,传你炒菜之法。” 时下是没有炒菜的。 一来不论动物油还是植物油,产量都极低,二来很多东西,如辣椒,洋葱,等等,都没有。 再一个,铸铁工艺不过关,做不出好用的炒锅。 也因此,其实这铁锅是一件宝贝,其上凝聚的,是远超时代的铸造工艺。 李承乾今年十四,虽然已经开始闻政,但本质上,还是个孩子,闻言万分欣喜:“儿臣多谢父皇。” 李二哈哈大笑,看着开心的子女,高兴的老婆,心情不禁也愉悦起来,道:“今日朕出巡视察春耕,偶遇一乡民,不但跟着钓了不少鱼,得了这些奇物,还学了一道石锅鱼,甚是美味……” 就这么决定了,今晚,一家人,石锅鱼。 难得有这样的时刻,李承乾,李泰,李治,长乐,等一干子女都非常兴奋。 便连有孕在身的长孙皇后,都兴致勃勃,跟着指点忙活。 最后做出来,还真不错,鱼肉细嫩爽口,确实跟过去吃的不一样。 趁此良机,李二开始教育,病从口入,要注意卫生,如非必要,不要喝生水,不要吃生肉,因为有细菌,有寄生虫。 直到吃得差不多,长乐才悄声问道:“父皇,你是不是去骊山山脚下找人了?” 李二笑而不语。 长乐便明白了,俏生生说道:“如何,儿臣没说错,陈大哥可有趣了。” 话音刚落,长孙皇后便笑道:“长乐,跟你父皇说什么悄悄话呢,不妨也说出来让母后听听?” 长乐呵呵笑:“没有,儿臣说这个石锅鱼好吃呢,还有,那个墨镜特别好,儿臣特别喜欢。” 长孙皇后白了一眼,明知不是这么回事,却也没有深究,而这个时候,陈远早已回到酒店。 上网查了一下,还真是,饮御诸友,炰鳖脍鲤,周朝,就开始吃甲鱼,吃生鱼片了。 本土的芥末,也的的确确是黄色的,青芥,是后来欧洲传入。 再仔细一查,诗经里面还真有那么一篇,小雅·南有嘉鱼之什·六月,记录的就是一场发生在周时的战事。 而岛国所谓的刺身,其实,源于唐朝,是当时的遣唐使学了带回去的。 补习过这些知识,他又琢磨起了创业的事情。 毋庸置疑,随着社会的不断健全,与闲置资本的泛滥,当今社会,创业是很扯淡的。 一句话,要么血亏,要么被资本砸得血亏。 但也不可否认,创业是一种浪漫,便如同征战沙场开疆拓土一样,没有哪个男人不想。 而一旦有了事业,便相当于有了一层很好的保护色,将来做事情方便,旁人问起也好说。 此外,万一有一天失去往返两个时空的能力,也不至于一筹莫展,坐吃山空。 眼下就是个不错的机会,他可以选择做水产,又或者,开餐厅。 做水产,就是直接,投入低,风险小,自己钓也好,花钱收也罢,拉来就是钱。 缺点,麻烦,得亲力亲为,想要做大,做成稳定的事业,不容易。 相比之下,开餐厅,虽然投入更大,风险更高,但是,做起来之后就好了。 做起来之后,方便扩大经营规模与品类,也不必一直依赖唐朝的货源。 “那就餐厅!” “装修设计复古一些,最好弄成唐朝时期的风格,再把刑窑瓷器,名家字画,都安排上,亏了也不打紧,有钱,赔得起!” “大不了再搞一套海黄家具回来!” “……” 想到就做。 手机上大致搜索浏览了一下,酒店出来,陈远直奔商场。 这是一家大型商业广场,离买房的地方很近,里面,饮食购物,休闲娱乐,应有尽有。 按理说,这样的地方,生意应该很好,开店应该很赚钱才对,可实际情况是,相当一部分的店铺,都很冷清,门可罗雀。 闲置的,待转让的,也不在少数。 看了一圈,心里便有底了,遂来到管理中心。 “你好,我想租用商场的商铺,请问是在这里办理吗?”管理中心办公室,进来,陈远随便找了个人问道。 之后不久,便有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你好,丁玲。” 女人很漂亮,身着黑丝套裙,身段婀娜,看上去精明干练,却又不失亲和力。 面对主动伸过来的手,陈远微笑着握了一下,又松开:“你好,陈远,我想租用贵商场的商铺,能介绍一下情况吗?” 丁玲微笑着点头,把陈远带到办公室,然后,开始介绍商场的情况。 听起来还不错。 硬件设施,管理,都很到位,然后,人流量很大,商业价值很高。 陈远却忍不住笑了,摇头道:“可据我所知,整个五环,类似的商业广场,不下八个。” “即便是这样,也不影响商铺的商业价值,不是吗?” 对于陈远,丁玲感官还是不错的,一则年轻,帅气,不油腻,二则身上一股子沉香味,很好闻。 只是,一码归一码,面对陈远提出的问题,她很快给出答案。 第11章 从今往后,谁都不许再大声跟我说话! 果然没那么容易。 商业谈判的话术,总是充满暗示与欺诈,一不留神,就会陷进去。 好在陈远也是有备而来,闻言笑道:“话是这么说,可商场的商铺出租情况,我都仔细看过了,恕我直言,并不理想。 丁经理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好的硬件设施,那么大的人流量,这生意,却不好做,那么多店铺都关门了吗?” “这……” 丁玲语塞,还是脸红了。 其实对应的话术,她这里有,无非就是连哄带骗,先租出去再说。 曾经她也坚定的认为,这么好的条件,只要租下来,必定赚钱。 可现实是,做生意没那么简单,商场的环境再好,人流量再大,也只是必要条件,而非充分。 所以,她有点开不了口。 看着面前妆容精致,分明干练,此刻却红着脸如害羞小姑娘一般的白领丽人,陈远不禁又好笑:“丁经理怎么脸红了?这个时候不应该说,商铺关门并非都因为经营不善,赚不到钱,也赖不到商场头上吗?” 丁玲顿时泄气,起身关上门,苦笑道:“话虽如此,可大环境不好,也是真的啊! 所以,除非你家里有矿,无所谓,否则,我给你的建议是,不要轻易去尝试创业。” 这话一说,陈远惊了,也乐了:“不是,别人你也这么说,你就不怕,被炒鱿鱼?” 丁玲白了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人不大,猴精猴精的? 我跟你讲,很多想来租商铺的客户,信心十足,拦都拦不住好!” “拦都拦不住?” “是啊,创业者最常见的心理,别人做不好,不代表我也做不好,别人不能成功,但我一定成功,所以,拦不住,撑死就是在租金方面纠结一下。” 反正都说了,丁玲也不在乎再多说几句。 陈远莞尔:“那你到底拦没拦?” “你说呢?” “我也要吃饭的,摆明没什么意义,我为什么要拦,又不是我连哄带骗非要租给客户的!” 好可恶的小东西。 年龄不大,心思忒坏。 丁玲这会瞪着眼,恨得牙痒痒。 陈远哈哈大笑,半响,正色道:“谈谈价格!” “啊?”丁玲顿时又怔住:“什么意思,你,还打算租?” 陈远微笑着点头:“别人做不好,不代表我也做不好,别人不成功,不代表我也不成功。” 丁玲皱眉,神色有些复杂:“你确定?” 陈远笑道:“确定,创业的火焰一旦燃烧起来,是没那么容易熄灭的,你大可以把我当成跟你之前遇上客户同类的人。” 顿了顿,又道:“但是,你也别把我当傻子黑,连吃饭都越来越依靠外卖的年代,所谓的人流量,所谓的用餐购物环境,真没那么重要。” 看来是拦不住了。 不过,倒是比大多数人清醒,应该不是脑子发热。 丁玲点头,便不再阻拦:“你打算做什么,需要多大的面积?” 陈远:“餐饮,越大越好。” 丁玲便拿了一个文件夹,开始翻找,很快推到陈远面前:“这家怎么样,之前做自助餐的,位置不算特别好,离电梯有点远,在角上,但是面积大,总面积近三百平方。” 陈远想了想,道:“能看看吗?” 丁玲点头,便带着走向店铺。 这是一个,死角。 陈远便看着丁玲:“你管这叫位置不算特别好?” 丁玲耸耸肩:“不然呢,难不成,说位置很差,很糟糕?” 话语间,开锁,店门推开。 感觉还是不错的,跟外面透过玻璃门看到的一样,空间宽敞,干净整洁。 虽然说位置不好,虽然说当下生意都不好做,但是,单论装修,内部环境,绝对没毛病。 这时丁玲说道:“这里的一切,桌椅,厨房用具,可以说都是全的,你要愿意,完全可以换个店名,直接开始。” “然后呢?” “位置真不好,不建议你选这里。”丁玲还是很真诚的说道。 陈远就笑:“那打个赌,要是做好了,你来给我打工。” 丁玲有些诧异:“意思是,你打算就要这间?” “嗯,酒香不怕巷子深,我相信,我可以的。”陈远信心十足。 丁玲忽然有些后悔了。 原本以为这人还有点人间清醒,却没想到,一样是脑子热得可以烙饼。 还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都什么年代了啊?这年头,再香的酒,巷子一深,也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这单生意,扪心自问,她已经是仁至义尽,良心拉满。 所以,也就没再多劝阻,道:“你喜欢就好,租金,单月五万,半年一交,没问题的话,我让人拟合同。” 好像也不便宜。 单月五万,一年,就是六十万。 可这里是京城,五环,大型商业广场,三百平的商铺,月租金五万,说实话,还是大环境不好,加上所处的位置不佳。 要不然,这个价格,想都不要想。 不过还是笑着问道:“能少点吗,虽然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但是,能省则省。” 丁玲看了一眼,叹道:“已经是最低价了啊,三百平,单月五万,合每天每平五块多,只有平均水平的一半,再少,我就做不了主了。” “这样啊?” “那,开店相关的手续,商场负责办理吗?” 陈远想了想,决定还是不那么麻烦了,转而问起了手续上的事情。 丁玲摇头:“不负责,这个得你自己解决,你要没空,可以找代办,几千块钱就能拿下来。” “大概多长时间?” “天,最长不超过一星期。” 陈远点头:“行,拟合同,先租两年,剩下的,以后再看。” 丁玲不置可否。 还剩下的,能干满两年再说,别半年不到人就没了! 心里嘀咕着,回来,便安排拟合同。 陈远也不多话。 合同签署,半年租金一交,顺便加上丁玲微信,只觉得浑身轻松。 又有一股力量自心头升起,直冲脑门。 打今儿起,我,陈远,也是正儿八经的老板了,从今往后,谁都不许再大声跟我说话! 第12章 再见长乐 一夜好梦。 转天,陈远便联系了代办公司,把开餐厅需要的一系列手续,都委托出去了。 这里面也没啥,就是名字,得想好,不能跟人撞脸。 不然就是侵权,得法律负责任。 所以,盛世唐朝,盛唐风华,盛唐烟雨,梦回盛唐,等等,想了好多个。 然后,要找装修设计公司。 这是重头戏。 虽然商铺基本上什么都有,拿来就能用,但是,那不是他想要的。 那样,大概率也做不起来。 他想要的不多,风格复古就好,内饰,如瓷器,字画,桌案,等等,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个时候,网上订购的电锯,除草机,等等,都到了,便往玉佩自带的空间一装,再度来到唐朝。 鱼就不钓了。 先拿电锯,伐木。 还挺好使,电池驱动,噪音不大,小腿粗的杂树,却是蹭两下就倒。 缺点,续航能力不是很强,也就二十来棵,便疲软了,得充电。 就是两把,加一起也没撑过一小时。 除草机也一样。 用是好用,噪音不大,锰钢制作的刀片组,滚动之下,杂草被连根掘起,土壤也变得蓬松。 但是,不到一个小时,就没电了,地,也就开出两亩左右的样子。 忽然有呼声传来,声音空灵婉转,回荡在春日阳光下的山野,酷似黄莺初啼,悦耳非常。 心头一惊,赶紧收拾,该丢回去的丢回去,而后,两个女扮男装,看上去异常俊俏的假小子出现在视线中。 “怎么样,我就说在!”看到陈远,长乐酥胸一挺,傲娇而得意。 永嘉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力:“嗯,你厉害,你赢了,可怜吾本来就穷,还要被你个臭丫头薅羊毛。” 就这么一句话,陈远给逗笑了。 没想到古人也知道薅羊毛,就是不知,到底怎么个薅法。 薅了哪里,又到底是不是毛。 说罢,永嘉又精神起来,双手叉腰,眯着眼瞅着陈远,满脸不善:“说,为什么还不走,开荒好玩吗?” 陈远悻悻:“不好玩,可是,得吃饭不是?毕竟,不是谁都跟你们一样,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做,也可以衣食无忧的。” “那你可以去帮人种地啊,肯定比你自己开荒划算,要不然这里也轮不到你来开垦。”显然是被薅惨了,永嘉依旧不忿。 但她也没说错,开荒,的的确确就是不如去帮人种地,毕竟,种地这种事,不是种子丢下去,就会有收成的。 陈远就笑:“可我不爱给人打工啊,相比帮人打工,我宁可地里少收点。” 说着话锋一转:“倒是你们两个,天天女扮男装,扮假小子,有意思么?” 永嘉呵呵笑:“你也可以扮女装啊!” 陈远:“……” 这时长乐笑着说道:“女扮男装,男扮女装,都很常见的啦,倒是陈大哥你,好像上次一眼就看出我跟姑姑不是男人,为什么呢?” “因为这里啊,这叫喉结,男人,喉结都相对凸出,女的就不大容易看出来。” 其实长乐和永嘉根本就没想过要隐瞒,这一点,从当时说话的声音就能明显听出来。 不过陈远还是给了一个正当的理由,心中又忍不住在想,唐朝的风气,都开放到这种程度了吗,居然,连男扮女装都习以为常? 长乐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又看了看姑姑永嘉,的确是不容易被发现,好像没有一样。 反观陈远,虽然也不甚凸出,但开始能看出来的。 而平时见过的人,似乎的的确确,男女在这一块有着明显的不同。 遂满目崇拜道:“陈大哥真厉害,观察得很是细致呢!” “还行,平时多留意,你也能注意到。”陈远笑笑,而后,问起这姑侄俩的来意。 永嘉就笑:“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没想出门的。” 言外之意,我是被拉来的,真心要找你的人,不是我。 说完,便在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中,自己走开寻乐子去了。 陈远便好奇的看着面前面如白玉,精致宛如画中之人的女孩儿。 长乐有些窘迫。 说不上为什么,心跳忽然变得好快,脸颊突然变得好烫。 鼻翼,亦悄悄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陈远还是忍不住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还不好意思啦?” 显然没想到陈远会这么亲昵,长乐怔住,等回过神来,面色又红润了几分,一双明眸,也悄悄有了水意。 她不是小孩子了。 自古以来,到这个年纪,女孩子的头,便是不可以随便摸的呢…… 但她也知道,陈远不是故意的,这位陈大哥,应该没有别的意思。 是以最终还压下了,小声道:“地开得很好呢,是陈大哥自己开垦的吗?” “不然呢?”本身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这会,陈远的心情却莫名的好。 长乐便笑了,嘴角微翘:“可是,好像什么工具都没有呢,陈大哥,你能解释一下吗?” “咝——” 这臭丫头,道行可以啊,年岁不大,心眼不少,一不留神就被套住了! 主要是,事发仓促,光顾着收了,没来得及往外拿。 好在也没什么好怕的。 陈远笑眯眯说道:“这是我的秘密,如果你不深究,那以后还是好朋友,如果你非要寻根问底,那抱歉,从今往后,你都别想再见到我。” 长乐又怔住。 她想过很多种答案,独独没想到这种。 回过神来,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长乐绝无探究陈大哥隐秘之念头,长乐亦发誓,从今往后,都不会有此念。” 陈远哈哈大笑:“看把你给吓的,好啦,闭上眼睛,作为保密的回报,陈大哥决定,送你一件礼物。” 礼物? 墨镜吗,还是鱼竿,铁锅? 长乐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内心不由生出一股期待。 而后,美丽的眼睛也悄悄闭上。 这一刻,世界变得很安静,她听到了风声,闻到了花香,青草香。 待到睁眼,忽然又吓一跳。 那是一面镜子,却不是宫里常见的铜镜,通过那面镜子,她头一次那么清晰的看见自己。 第13章 镜子换奴隶 “这,真是给我的吗?” 亮了。 一块巴掌大,圆形,金属外壳,可以合上,当培训老师时为了保持形象,应公司要求花几块钱买来的化妆镜,放在眼下的唐朝,便是稀世珍宝。 也因此,长乐那双本就明亮美丽,见过珍珠玛瑙金银玉石无数的大眼睛,越发的灿若星辰。 陈远正要点头,忽然永嘉又冒了出来,一把抢过镜子,红润的小嘴瞬间张成了“o”型。 “好清晰啊!” “这,这真的是镜子?” 显然是没见过,顿时这位金银珠宝见过不知多少的长公主殿下也被震住了。 陈远有些无语:“是啊,千真万确,不过这是给长乐的,你可别说你要跟她抢。” “可是……” “人家也很美啊,人家,也想叫你陈大哥嘛!” 永嘉噘着嘴,捏着嗓子,搔首弄姿,开始做妖。 这节操,陈远当场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长乐却似乎习惯了,一点没觉得意外,只微微笑着说道:“给姑姑也行,但是姑姑得拿东西换。” 永嘉瞳孔瞬间收缩,镜子收到胸口,退后两步,满脸戒备:“又想要什么,姑姑穷得很,可不像你,要什么有什么。” 长乐掩嘴轻笑:“姑姑放心,几个奴隶就好,不要你珍藏的宝贝。” “真的?”永嘉眯着眼,摆明就是不信,这么好的宝贝,搞不好就是天底下独一份,换几个奴隶…… 呵呵,什么奴隶这么值钱? 新罗婢菩萨蛮加起来也不行啊! 长乐冲陈远眨了眨眼:“真的啊,陈大哥给你镜子,你给陈大哥奴隶,有了奴隶,陈大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不是吗?” 永嘉一想,也对,有了奴隶,可不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到时候开荒,拿着鞭子,晒着太阳,喝着小酒,奴隶就把活都给干了,别提多爽! 便照着小镜子,一边臭美,一边笑眯眯说道:“行,说,要多少?” 长乐便看向陈远。 陈远想了想,感觉,还是可以的。 主要是,他不可能老是一个人,什么事情都自己做。 也不能好不容易获得这样的机会,却始终局外人一样,不去融入,体验,这个鼎盛朝代的生活。 便问道:“要多少都可以吗?” “你说呢?”永嘉又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长乐轻笑着说道:“我觉得可以,反正姑姑有钱,不过,太多了也不好,虽然不用给工钱,但是,得管吃管住呢! 要是不给吃,不给住,到时候就该生病饿死了,等于没有。” 有道理。 陈远就发现,长乐这丫头,年龄不大,还蛮机灵的,考虑问题很周全。 不像永嘉,分明长一辈,年龄也大些,却整一个傻白甜。 便道:“那我就少要点,给……十个好了,最好有男有女,不然到时候也挺麻烦的,洗衣做饭都没人。” 永嘉愣了一下:“十个,这么少?” “少吗?” “少啊,一个壮年奴隶才七贯钱,女奴,干活的话,一般三四贯也就差不多了,这样算下来,才五六十贯呢!” 其实也不少了。 五六十贯,差不多等于十两黄金,约合现代三十万。 一面小小的化妆镜,几块钱买的,卖三十万…… 只能说,女人的钱,就是好挣。 相比之下,昨日秦民有点小气了,那么多东西,才给十两黄金。 可永嘉显然不这么认为。 在她眼里,这镜子是无价之宝,别说五六十贯,就是五六百贯,那也是值的。 身为帝国长公主,她也有那个财力。 陈远却在想,这年头,人是不是太贱了。 一个壮年奴隶,男的七贯钱,女的才三四贯,合着,两三万就能买个人。 不过,他还是不打算多要。 别看这里人均一百亩地,实际上,因为有桑田,要休耕轮作,其实需要开垦的,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他也没想过都开垦出来。 相比粮食,蔬菜,他更倾向于多种些果树,多养点牛羊。 便笑着说道:“少就少,人少,负担也轻一点,我可不想到时候都跟着我挨饿。” 永嘉便看向长乐:“丫头,你怎么说?” 长乐笑容甜美:“我听陈大哥的。” 永嘉想了想,很快笑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去我就安排,保证不让你的陈大哥吃亏。” 说完,便又美滋滋跑开了,坐在太阳底下的草地上,照着镜子,一个劲琢磨,我怎么就这么美。 长乐偷笑:“姑姑真是,这么大人了,老是跟个小孩子一样。” 陈远莞尔:“那样才好啊,如果可以,我才不要长大。” 说完勾住长乐的肩膀,头碰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就这么送人了,不心疼啊?” 长乐红着脸,摇头:“不会啊,镜子虽好,到底只是玩物,可换成奴隶,却能开垦荒地,种出粮食,陈大哥,也,不用那么累呢!” 陈远便笑了,又摸起了少女的头:“真乖,那,回头再送你一面大的。” “再送一面大的?”长乐复又抬头看过来,错愕,却也惊喜,期待。 陈远眨眨眼:“嗯,大的,跟小长乐一样大,到时候可以对着穿衣。” “真的吗?” “真的。” 长乐眨眨眼,笑了:“懂了,这是陈大哥的秘密,长乐,会为陈大哥保守秘密的。” 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聪明伶俐,美丽懂事,让人情不自禁的喜欢,心疼。 陈远忍不住又摸了两下,问道:“你们俩这是干嘛来了,别说是特意过来找我聊天啊!” 长乐这才想起来,眨眨眼道:“就是来找陈大哥聊天啊,顺便,看看开荒开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去买几个奴隶来帮忙。” “哦!” “那还挺有心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奴隶,随便买的吗,这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奴隶?” 陈远还是不太懂。 虽然仔细想,古装剧中似乎经常出现卖身为奴的桥段,可他从未想过这盛唐贞观一朝也有这种事。 长乐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有啊,大多都是外来的,除了战俘,还有大名鼎鼎的昆仑奴,新罗婢,菩萨蛮,陈大哥没听说过么?” “……” 第14章 菩萨蛮要不要来俩(各种求) 昆仑奴。 新罗婢。 菩萨蛮。 不得不说,唐人真会玩。 昆仑奴,便是黑人苦力,大部分走昆仑山路线被贩运过来,故名昆仑奴。 新罗婢,则来自古朝鲜半岛,性情温顺,相貌动人,所谓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新罗婢,说的便是新罗婢。 菩萨蛮,异族歌姬,大多是进贡而来,因能歌善舞,喜配金银玉石,跳起舞来如菩萨般美丽而得名。 此三项,便是大唐土豪炫富三宝,出得有昆仑奴牵马护卫,入得有新罗婢随侍左右,家中还得有几个私人舞姬,要不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有钱人。 当然,这些资料,都是回来之后上网查的,具体是不是那么回事,新罗婢有没有那么乖巧听话,菩萨蛮有没有那么妖娆美丽…… 尚需验证。 放下这些东西,陈远又开始购物。 小丫头那么乖,明明那么喜欢,可以不转赠出去,却偏就给他换了奴隶,他得,好好奖励一下。 所以,这个镜子,得好好选,不能马虎。 然后,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如牙膏,牙刷,卫生纸,香皂,洗发水,等等,都要备着点。 再来点木盒,瓷瓶,这样有些东西拿出来就会方便一些。 再然后,常用药品,备一些,女孩子常用的,防晒霜,大号创可贴,等等,也应该准备一些。 这些东西,不会拿出去卖,但是,江湖救急,或者作为礼品赠送,应该都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反正又花不了几个钱。 再再然后,自行车,电动车,无人机,水力发电机…… 可见还是不能有钱。 这有钱了,就控制不住,剁起手来没完没了。 然而,只要不买车不买房不娶媳妇,貌似又花不了多少。 剁来剁去,就还剩挺多的,还有九百万出头。 另一边,长乐与永嘉回到长安城。 “要不,去姑姑家坐坐?” 身为当朝皇帝最钟爱的嫡长女,长乐,自然而然是住在太极宫的。 但是,这丫头垂着眼睑,神情淡淡,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 永嘉便只得发出邀请。 长乐想了想,点头,淡然道:“也好,有些日子没去姑姑府上叨扰了!” 刚说完小脸就被捏了。 永嘉笑骂道:“装,接着装,不就是怕姑姑拿了宝贝不认账,亏待你的陈大哥吗,说得跟真的似的。” 言罢,便策马扬鞭,带队回府。 长安城一百零八坊,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国公郡王,都集中在皇城东面八坊。 永嘉公主府也在这一片,但是距离皇城相对比较远,在城墙边上。 坊名,正是永嘉,时下太子少师李纲,亦是坊间住户之一。 永嘉坊,自通化门入,又有龙首渠活水流经而过,端的是一处好地方。 回到公主府,先换了身衣裳,恢复女儿身,永嘉便命管家集合府中奴仆,自己则与长乐在正堂品茶。 这茶,自然不再是之前那种添油加醋放胡椒粉那种。 而事实上,虽然才短短两天时间,饮清茶的风尚,已经自太极宫,朝着整个长安城贵族圈蔓延。 只是这茶,总觉得差了点,瑰丽的汤色,总感觉不如骊山脚下的绿色好看。 也少了一分清雅淡然。 但是,又冲泡不出绿色,实为一大憾事。 期间也家长里短聊了一些,少不得就有一些女儿家的烦心事,直到管家来报,府中奴仆尽数集结完毕,始一道步出正堂。 长乐还是那样,端庄,淡然,与骊山脚下判若两人,仿佛,接下来的事情与她无关。 永嘉心里暗暗好笑,却也没小气,当下就点了两个黑叔:“你们两个,出列。” 两黑叔看着人高马大,这会却吓得大气不敢喘,赶紧出列。 紧跟着,永嘉又点了两个十五六岁,看着甚是乖巧美丽的少女:“你们俩,也出列。” 两少女神色哀婉,却还是乖乖走了出来。 没办法,这是命。 曾几何时,她们也是新罗贵族,可现如今,不过是长安贵族圈相互赠送的礼品。 对此,长乐也没觉得不高兴,反而认为,这样才对,毕竟那么珍贵的东西,要是随便派几个人过去,就太糊弄人了。 倒不如像现在,昆仑奴,新罗婢,有人干活,有人伺候起居,两全其美。 忽然永嘉坏笑着问道:“菩萨蛮要不要也来两个?” 长乐直翻白眼:“你说呢?” 永嘉呵呵笑:“那就先存在姑姑这里,等什么时候你的陈大哥府邸建起来,腰缠万贯,再送过去不迟。” 说罢,男男女女又点了六个,正好凑足十个。 这还没完。 十个之后,又在府邸奴仆中,挑了两个十七八岁,身强体健,颇通武艺的家生子,其中就有管家幺儿。 总共就这十二个,干活的,伺候起居的,充当保镖护卫的,全了。 一番叮嘱后,对应的奴契找出来,而后,人群散去,只待一顿盛宴后启程,投奔新东家。 “如何,姑姑的安排,可还满意?”事情交代妥当,永嘉也免了一桩心事。 长乐这才笑了:“姑姑有心了,长乐代陈大哥,多谢姑姑厚赠。” 永嘉直翻白眼:“你就装,小小年纪,这么无趣,看将来哪个受得了。” 说完又问:“要不要再给点钱财,十多张嘴呢,这一张口,一般人怕是吃不消。” 长乐想了想,摇头:“不用,陈大哥是个很特别的人,我相信他有办法解决的。” 永嘉一想,也对,能拿出那么珍贵的东西送人,能是一般人? 只要愿意,那镜子,足可以在长安城换一栋大宅子了! 况且,那人于吃一道,很精通呢,才蹭了两顿饭,她都好像有点被养家了,应该不至于让下人饿肚子! 遂作罢。 长乐亦不再多留,在随行侍卫的护送下,离开公主府,回宫。 宫里这会热闹得很。 太子哥哥学会了炒菜,正卷起袖子,亲自下厨。 青雀哥哥钓了好多鱼,却不让吃鱼脍,得弄熟了才能吃。 雉奴调皮捣蛋,拿着打火机四处点火,差点把宫殿给烧了。 父皇,不太开心。 春耕开始了,气候条件也不错,但是,少耕牛…… 第15章 收拢人心 一觉醒来,陈远便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 老家,准备修新房了,就是修多大,修成什么样,拿不定注意。 父母的意思是,花个三四十万,差不多就行了,总不能有点钱就全部折腾空,他将来还得娶媳妇。 要不,不修也行,不修,拿钱,去县城买房,小县城,房价还没过万,一百万,可以买得不错了。 还不用还贷。 陈远一头汗,好说歹说,才给劝住了。 买房,开什么玩笑? 他在京城的大平层,都不知道能住几天呢,县城买房,养蟑螂么? 至于留钱娶媳妇,更是扯淡,第一,他不需要留钱,第二,他不想娶媳妇。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又多了,他得,找一份乡下别墅的设计图,要不然由着家里父母给弄,还不知弄成什么样。 没准到时候还得推倒重新来过。 正好,装修设计公司联系,表示要去店里实际测量,便干脆,把乡下别墅的设计一并打包了。 完事,转道看了看房子装修情况,之后,便回到唐朝。 还是那片山。 还是那片水。 因为今天有奴隶过来,所以,就不开荒了,只准备了一些最基本的工具,等着来人,盖房子。 很快人就到了。 公主府管家亲自带队,还带来了永嘉的亲笔信。 陈远看了看,不是很识字,但差不多就那意思。 等到交接完毕,管家带着随行的家将撤离,两个身穿武士服的壮小伙,便双手抱刀,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鼻孔朝下看着对面一群人。 陈远捻着下巴,忽然说道:“二虎子是,能不能,把你的刀借给我看看?” 二虎子,管家之子,闻言赶紧收敛姿态,恭恭敬敬将昨晚才配发的宝刀双手奉上,瓮声瓮气,请家主过目。 陈远接过…… 咝,还挺沉,到底是真家伙,就是不一样。 再看刀柄缠丝,剑鞘雕纹,甚是不错,一看就便宜不了。 待到长刀出鞘,便是瘦长乌亮的剑身,雪白刺目的刃口,头发丝放上去,吹之即断。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唐刀,可惜,都被小矮子给学去了!” 心中暗叹,又随手比划了一下,陈远问道:“这刀不便宜?” 二虎子嘿嘿笑:“回家主,不贵,就两贯钱。” “意思是,这刀你自己买的?”陈远莞尔,目光依旧停在刀身。 二虎子挠头,好一会才道:“府里给的,吾,没那么多钱……” 陈远觉得也是。 两贯钱,差不多上万了,而当下平均工资水平,还上不了一千,根本不是一个下人能买得起的。 不过有一说一,这刀是真不错,好像据为己有,拿回去装逼。 最终还是还了,扭头,面向眼巴巴看向他的众人,“谁能帮忙生堆火起来?” “吾来!”二虎子已经表现过了,这次,二狗子自告奋勇,表演,钻木取火。 陈远就看着他钻,“疼不?” “不疼。” “要不还是算了,别火没生上,皮给磨破了!” “不会,阿郎快看,冒烟了。” “……” 还真冒烟了。 不过跟想象中不一样,不是直接钻出明火,而是,燃着的炭屑。 用这些炭屑,小心翼翼的吹,引燃干枯柔软的草,方得火焰。 陈远忽然觉得,这些古代人,也太艰难了,生个火都那么麻烦。 这要换了是他,恐怕只有破皮的份。 便问:“你们平时都这么生火的?” 二狗子摇头:“有时候,会敲石头生火,也有时候,会用铜镜取火。” “用铜镜取火?” “是的阿郎,就是用铜镜,对着太阳,很神奇,不过只能天气好的时候用,而且寻常人家用不起。” 阿郎,是当下下人们对一家之主的称呼,老爷,那是唐以后的事。 陈远也大致听明白了,原来当下最流行的,居然是钻木取火。 然后,有条件的,会买火石,原理跟燧石打火机类似,只是燃烧介质不同。 再然后,以凹面铜镜为工具,利用光的反射取火,居然已经存在了很多年。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 火升起来,众目睽睽之下,陈远拿起之前交接的奴契…… 尴尬! 堂堂211毕业生,培训机构培训老师,这会,居然成了文盲,名字都认不全! 好在队伍里有两个文化人。 就是那两个娇俏可人的新罗少女,一个姓郑,叫郑愔,一个姓姜,叫姜篱。 据说,过去都是贵族小姐,懂音律,晓诗书,具体情形如何,他不知道,管家也没说。 也正是这两个少女,一个一个念,很快,奴契都到了各人手中。 可情况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一听不想跟着混的可以立马走人,郑愔姜篱花容失色,当场就跪下了,瑟瑟发抖。 两黑叔,一开始没什么反应,等明白什么意思,也吓得赶紧跪下,嘴里叽里呱啦,不知在说些什么。 只有几个本土的,公主府出来的,相对镇定,却也有点茫然,无动于衷。 此情此景,陈远也有点搞不懂了。 啥意思? 放你们自由身,想走走,想留留,还不乐意? 合着,哥已经帅到这种程度,让人宁可为奴为婢,也要不离不弃? 这是郑愔语带哭腔道:“阿郎慈悲,奴婢感激不尽,但还请阿郎收回成命。” 姜篱亦哭着央求道:“请阿郎收回成命,奴婢不想走,也不想恢复自由身……” 一番话下来,陈远隐约有些明白了。 什么不想走,扯淡呢! 若能自由,谁不想自由?眼下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没办法,走不了! 一来大唐比较斯文,不像西方领主那样野蛮,直接在奴隶身上烙印文字印记,而是采用严格的籍账制度。 即,兵有兵籍,民有民籍,匠有匠籍,奴有奴籍。 这就意味着,奴契烧掉也没用,奴契烧掉,若不去官府注销,等于没烧。 二来,无处可去。 说句不好听的,这年头,跟着主家,至少有口饭吃,等闲不会被饿死。 可要是出来自己混,天知道什么情况? 有田给他们吗? 万一遇上天灾怎么办? 尤其两黑叔,昆仑奴,郑愔姜篱,新罗婢,是不存在所谓自由的。 他们的价值摆在那里,随便一个都身价十贯以上。 只要他们敢走,就有人敢把他们重新抓回奴隶市场! 就这么残酷。 《唐律》,奴婢,律比畜产,是不当人的,如牛马牲畜一般,只能依附主人而存在。 那些外来的,战俘也好,昆仑奴新罗婢也罢,更是不当人! 如此,那就先这样! 虽然他一不喜欢强人所难,二不想当奴隶主,但是,眼下刚刚开始,需要用人,是真的…… 第16章 要有住的地方 人心初步收拢,建设,也可以开始了。 先要有住的地方。 于是,男人们开始砍树,伐竹,之前电锯清理割断的杂树,也成了现成的建筑材料,开始被搬运,切割。 女人们则负责打杂,一面切削树枝,竹枝,搬运,一面挖野菜,采竹笋,捡蘑菇,为今天的中午饭做准备。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一起过来的,不仅有人,还有两匹马,一头牛,和一车种子,工具,及其它物资。 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当下的市场,牛是极其重要的生产资料,轻易不允许屠杀吃肉。 马则是重要的代步及货运工具,都是修马厩,有专人伺候的。 这两样东西,比人都不差,其市价,也是两三万,可以买一个奴隶了。 所以,永嘉同学还是不错的,小富婆,出手阔绰,办事体贴,除了傻白甜,好像也没别的毛病,值得一交。 也因此,这么多人,不论干活,还是生活,都变得颇为顺意,不像是来吃苦,倒像是来体验生活。 ……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 这个时候,盖房的木材,竹材,已经准备了一大堆。 便连盖房顶,垫床,要用到的棕皮,也剐了一大堆,整整齐齐堆叠在一起。 二狗二虎于这些事情不擅长,便进山猎来了一头麂子,顺带着,还捉了一只山鸡,捡来了一窝蛋。 水里的鱼虾自不必说,虽然不多,也不怎么大,但都是直接下水去捉上来的,无比鲜活。 菜就是野菜了。 春夏交接的时节,周围各种各样的野菜,不要太多,而这,几乎是每一个底层女性的必修课。 便连郑愔姜篱这种曾经的贵族小姐,而今也颇为精通,找起来很是利索。 此外,出土的竹笋,蘑菇,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丝毫不因时空变幻而褪色。 按理说,这种事情,身为主人家,陈远是不应该参与的。 毕竟,君子远庖厨,这话可不是说着玩。 但是,这么好的食材,真怕这帮人给搞废了,所以,还是亲自上阵。 也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无形之中,认同感增加了许多。 当招呼大家一起吃的时候,有些人眼都红了。 但是,还是没有一起吃。 这是规矩,他虽然不在意,但是,所有人都不同意。 于是,旁白一大群人热热闹闹,他就独自在一边,吃小灶。 连饭都是单独做的。 其它人吃小米,面饼,他,吃一种黑色的,细长的,叫菰米。 然后,那么香的鸡肉,居然不给吃。 原因很简单,这年头,鸡肉也好,鸭肉鹅肉也罢,都不叫肉。 只有牛肉羊肉鹿肉这些,才能称之为肉。 不过,身为一家之主,他还是成功吃到了。 饭也很好吃。 菰米蒸出来的饭,软糯香甜,长这么大,他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 远胜所谓的香米。 而据说,这玩意,是水里一种叫雕胡的植物长出来的,自古以来,帝王之家都吃这个。 等到都吃饱,便到喝茶时间。 这项任务,娇俏可人的郑愔和姜篱接了,这堆人里面,也属她们俩年龄最小。 有趣的是,对于那种只有茶叶的清茶,二虎等人都没什么兴趣。 他们就爱加点料,什么葱姜蒜末,什么桂皮八角,最少不了的,是盐。 倒是郑愔姜篱,因为出身的原因,颇为喜欢这种新的饮茶方式。 陈远也喜欢。 虽然是发酵积压之后做成的茶砖,比绿茶少了点清新,但是茶叶本身的品质,绝对没得说。 况且,这种熟茶也有熟茶独特的韵味,并非不如青茶。 然后,就开始盖房。 这种事,身为家主,自然是他优先。 一帮人一起努力,盖了一间竹木结构的房子,倚着山,傍着水,地面离地三尺,中间穿堂,两边各两间房,虽然简单,却是颇有味道。 如此,在这相隔一千多年的遥远时空,他也算是有家了。 其它人就比较遭了。 材料不够,时间上来不及,便只能生一堆火,围着露宿。 但是,心情很好,出来时的彷徨,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 睁眼,又是新的一天。 这个时候陈远已经查清楚了,在唐朝,鸡鸭鹅,的的确确就不算肉。 菰米是个什么玩意,也弄明白了。 菰米,五谷之外的第六谷,在国内有着数千年的种植食用历史。 封建时代,帝王,贵族,也大多食菰米。 这种米,因为产量低,且容易害病,不如水稻容易种植推广,所以,南宋以后,慢慢就被放弃了。 而现如今,这种米,称之为野米,妥妥的高端货,便宜的一斤几十,贵的一斤上百,基本依赖进口。 简单来说,就是欧美从国内获得种子,经过优化改良,然后再高价卖回来。 至于国内,基本上就是茭白了。 这也是他那么快就搞清楚的根本原因,因为,菰米,茭白,本质上是一回事。 小时候水塘,水沟,湖区,一种很常见,用来剐茭白的植物,就是菰。 菰,感染黑粉菌,就不孕了,没法结实长出菰米,但是根茎会膨胀增粗,是为茭白。 反之,就不产茭白,产菰米。 也因此,好像又是一门不错的生意。 郑愔姜篱可不知道新主人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就一夜的功夫,他已经去一千多年后的世界转了一圈了。 房间出来,简单梳洗,而后,准备了杨柳枝,毛巾,洗脸水,两人便候在堂屋,满心忐忑。 “篱儿,你说,阿郎,他是不是嫌弃我们啊?”久候不出,就不能敲门打搅,郑愔不无担忧的问道。 “应该不是,阿郎,人很好,好像也挺喜欢咱俩的,我猜,他是没想起来。”姜篱咬着唇,心里同样彷徨,不确定。 这便是新罗婢。 都道新罗婢好,却不知新罗婢的命运何其悲苦。 说到底,就是玩物,跟牛马也没什么区别,主人喜欢的时候,自然宠着哄着,腻了,随便送人,拿出去交换,或者卖掉,也是常有之事。 也因此,昨夜,彷徨之中,两个少女是有些期待的。 她们希望可以过去侍寝,哪怕没名没分,却也终究多一份保障。 况且,这位新的主人很不一样呢! 家破人亡,异乡为奴,能遇上这样的新主,是她们的福分…… 第17章 牙膏、牙刷、洗发水 陈远从房间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十多厘米高的仿古素色瓷瓶,还有一方同样仿古的雕花木盒。 瓶中是洗发水,原来有牌,现在无牌,木盒中的香皂也一样,牌子货,直接变成了三无产品。 看到堂屋里两个女孩叽叽咕咕,交头接耳,还面有忧色,不由奇道:“怎么了这是,一大早就不高兴,亲戚来了?” 两少女惊呼,这才醒悟过来,主人出来了,赶紧齐声摇头:“没有没有,奴婢二人,于这世上,早已无亲。” 说罢,相似一眼,脸一红,又齐齐跪下:“望主人垂怜,不要将奴婢姐妹送与他人。” 陈远面色古怪:“谁说要将你们送与他人了,新罗婢不好么,旁人想都想不到呢!” 说罢催促道:“行了,起来,既然决定了跟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动不动就跪,家里不兴,我也不喜欢。” “谢谢郎君。”少女开心,笑逐颜开,连称呼都改了,亲近了不少。 而后,便奉上两根新鲜嫩绿的杨柳枝。 陈远满脑袋问号,拿起一根,插到背上:“这样?” 郑愔掩嘴轻笑,美目盈盈,摇摇头,拿起剩下的一根,放到嘴边,做咀嚼状。 陈远这才有点明白了,满头大汗:“不是,难不成,让我这样刷牙?” “那,要不奴婢用手帮郎君?”见陈远满脸嫌弃,摆明不乐意,姜篱红着脸道。 陈远莞尔:“这个倒是可以,问题在于,你们洗手没有的?” “郎君!!” 惹到了。 便是在这大唐,女孩也是爱干净的,一句洗手没,便足以让少女大发娇嗔,跺脚不依。 陈远哈哈大笑,却还是搬了条板凳坐下,张开嘴,示意可以开始了。 姜篱轻哼一声,这才作罢,问郑愔道:“愔儿姐,你来还是我来?” 郑愔笑了笑:“你来,如果郎君喜欢,下次换我就是。” 姜篱重重点头,“嗯”了一声,而后,认认真真又洗了一次手,接着,蘸了些许青盐,玉指探入陈远口腔。 很认真。 却也很紧张。 嗅着少女身上自然散发的幽香,感受着调皮的青丝时不时拂过脸颊,陈远惊讶的发现,她额头居然冒汗了。 顿时便有一股恶作剧的念头不受控制升起,眨眨眼,他含了一下。 姜篱顿时怔住。 回过神来,俏脸绯红,一双眸子水汪汪,低下头去,不知是该拿出来,还是该拿出来。 陈远哈哈大笑,起身回了房间一趟,不多久,便拿来两把木制牙刷,还有一盒挤在木盒中的牙膏。 演示一番后,递给二人,笑道:“试试,这是牙刷,这叫牙膏,以后,就不要嚼树枝了,用这个。” 少女眨眼,只觉得无比新鲜。 但是,好像又很好用的样子,那毛,看着软软的,那牙膏,闻着便有一股清香,不用想也知道,刷起来肯定很舒服。 却也正因为此,看着递过来的牙膏牙刷,一时间,都没敢接。 陈远好笑:“干嘛呢,试试啊,难不成要我帮你们?” 二女脸一红,这才默默接了,而后,小心翼翼蘸了一点点牙膏,按照之前陈远教的方法开始刷。 很快眼神就亮了,动作也自然轻松起来。 陈远颇为满意:“如何,感觉不错,是不是比嚼树枝好?” “嗯嗯!” “谢谢郎君!” “好舒服呢,毛毛好软,牙膏好香,凉凉的,是薄荷!” “……” 开心坏了。 刷个牙而已,那架势,却是激动得差点没哭出来。 陈远便托腮在旁边看。 说实话,挺赏心悦目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出身优渥,前凸后翘,发育得很好。 身材脸蛋也无可挑剔,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令人迷醉。 郑愔姜篱倒是没那么多想法。 颠沛流离,被卖到长安为奴,相比之下,她们算好的了,因为长公主宽厚,府里没那么多乱七八糟。 可即便如此,当时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出一点差错。 哪里像现在,主人和颜悦色,有说有笑,尊重她们,亲自给她们做吃的叫着一起吃不说,还把牙刷牙膏如此珍贵的东西给她们用? 这要还不懂得感恩,珍稀,那真就是脑子进水,活该被送人或者卖掉了! 是以,刷完牙,净过手,擦过脸,赶紧一个捏肩,一个帮着洗脸,整理衣物,打理头发。 这回陈远倒没说什么。 虽然这里的毛巾就是一块布,远没有那么柔软舒适,可到底也不是砂纸,不磨人,更不会破皮。 况且,两个女孩都挺小心的,他也没那么娇贵。 而今天,注定郑愔姜篱要惊讶不断,因为,洗发水来了。 重点,郎君,居然要帮她们洗头。 这让两人有点慌,一方面感动得无以复加,一方面有有些坐立不安。 毕竟这年头,以奴欺主,以下犯上,都是重罪,告到官府要坐牢的。 被主人家打死,也是白死。 陈远好笑,按着郑愔的肩膀:“洗个头而已,又不是洗澡,老老实实闭上眼睛,别动,记好怎么洗的,一会还指着你们帮我洗呢!” “哦!”郑愔眨眨眼,这才乖乖闭上眼睛,不挣扎了。 内心的感动,激动,却是有增无减。 毕竟,哪怕是正常的夫妻,丈夫等闲也不会为妻子做这种事。 陈远却是没太多想法,一边给郑愔洗,一边问道:“以前多久洗一次头?” “两到三个月……” “不会痒吗?” “有的时候会,但是没关系,拿篦子篦一篦就好了。”郑愔很认真的答道。 说完又道:“从前在家的时候,一个月洗一次,但普通老百姓,能不洗就不洗,一年上头也洗不了几次。” 果然。 跟网上查到的差不多,唐人爱洗澡,但是,洗澡不等于洗头。 唐人经常洗澡,但是,少有洗头。 诡异的是,可能跟起居作息和饮食习惯有关,居然也不显得油腻,还没什么异味。 摇摇头,陈远说道:“以后不行了,以后,每旬至少洗两到三次。” “啊?” “要,要洗那么多吗?” 这下姜篱也不淡定了。 一旬两到三次,跟两三个月一次…… 捂脸! 原来,我们这么脏,该不会,熏到郎君了? 一念及此,便小脸发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18章 再遇李二 抛开各种理由不说,洗头,还是很舒服的。 洗完,那种清爽,自在,与洗发水怡人的香味一般,令人心情愉悦。 但是,还没结束。 因为,有些东西是洗不掉的,也洗不死,比如,虱子。 所以,洗完,不顾两位俏婢羞红了脸阻拦,陈远好人做到底,连篦头发的责任也一并担了。 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篦子,就是用来清理头屑,虱子,以及一些其它脏东西的,那一篦篦下来,发现有虱子,莫名的有成就感。 再把一只一只虱子捏死…… 好爽,突然就忍不住在想,要不要,把每旬至少洗两到三次头的规定给去掉。 如若不然,以后哪还有得篦? 就是篦,怕也是没东西也捏了! 郑愔可不知这主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就听话的,乖乖的,伏在陈远腿上,感受着那股温柔,心灵莫名的觉得温暖,熨帖。 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或许流落异乡为奴,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毕竟,哪怕过去是贵族小姐,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 相比之下,而今纵然为奴,妻妾无望,能得郎君关怀至此,反而不枉此生。 姜篱也差不多。 郑愔过后,便是她了。 这种家道尚未中落之前亦未敢奢望过的感觉,郑愔有,她心里一样有。 是以,结束之后,伺候梳洗,格外用心。 随后,早饭就端上来了。 一小盆粥,高粱米,粟米,菰米,加上些许野菜时鲜,香气扑鼻,其水准,俨然比之现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个蒸饼,羊肉馅的,也不差,除了看着不怎么白,各方面,都远胜现代不知道用什么做出来的包子。 还有一小块蒸羊肉。 羊肉切片,很薄,旁边的碟子里,有胡椒粉,酱料。 “看上去不错,你们都吃了没?” 现代那种吃个早餐都要算计时间的日子,陈远实在是过够了,所以眼下,他是丁点不着急。 二女赶忙点头:“都吃过了,外面也都吃过了,这是特意给郎君准备的,郎君慢用。” 陈远笑笑:“还是坐下一起再吃点,一个人吃,不香,而且我猜,你们吃的,肯定没肉。” 二女相视一眼,齐齐欠身:“郎君还是饶了奴婢姐妹,这样子,会把奴婢姐妹宠坏的。” 陈远哈哈大笑:“你们这个年纪,讲道理就是应该宠着啊,行了,别废话,让你们坐就坐,这个家,我是主人,我说了算。” “哦……” 二女应声,这才勉强坐下,却把腰杆挺得笔直,丝毫不敢放松。 陈远也不勉强,一个大肉包子掰成两半,分给两人一人一半,又一人盛了碗粥,分了点羊肉,这才美滋滋吃起来。 忽然问道:“带过来的东西,应该撑不了多久?” 郑愔赶紧放下蒸饼:“省着点用,可以撑一旬。” 古代没有星期,只有旬,一旬,便是十日。 陈远失笑:“居然能撑这么久,看来永嘉那小妮子还不错,挺厚道。” 郑愔姜篱眨眼,不敢搭话。 心里却忍不住好奇,这新主子,到底怎么回事,居然,胆敢称当朝长公主小妮子。 而且没记错的话,当时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嫡长女长乐公主也在。 但是,过来之前,她们又一再被告诫,不许透露她们的身份。 陈远却没再多问。 永嘉的确够意思,保镖,侍女,干活的人,这都不说了,还搭了牛马,以及那么些生活物资,但是,他也不能就守着这点过活。 况且,郑愔说的是省着点用,他可不想省着点用。 是以,吃过早饭,便命人准备车马,到长安城购物。 …… 长安城,西市。 相比周围贵胄云集的东市,西市三教九流,胡商遍地,无疑更加热闹一些。 交易售卖的物品,也更接地气,从草鞋陶罐,到活体鱼羊,应有尽有。 自然而然,环境之脏乱臭,亦较东市更胜一筹。 李二便在西市。 结果让人有些失望! 此番白龙鱼服而来,虽说有体察民情之意,但归根结底,是想看看市场上是否有耕牛售卖,行情几何。 因为春耕已经开始了,关中各地,全国各州府,却普遍耕牛欠缺。 可身为帝国最大的交易市场,西市,居然也一牛难求。 这样的情况下,便连小牛犊子,价格都比往年翻了不少,连带着马匹骆驼价格也有不少的抬升。 见其愁眉不展,李君羡低声劝慰,却也没什么用。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定神一看,不由笑道:“陛下,您看那是谁?” 李二起初也没在意,只以为李君羡是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 等看清楚,禁不住也笑了,道:“长乐跟永嘉那丫头,没少给他送东西?” “昆仑奴两个,新罗婢两个,两个家生子充当护卫,另有奴隶六人,耕牛一头,健马两匹……” 身为百骑司统领,长安城的事情,除非李君羡不想知道,否则,还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 闻言,李二亦吓一跳:“如此之多?” 李君羡道:“是的陛下,盖因陈远给了永嘉长公主一面镜子,而那镜子,与铜镜大不相同,映物无比清晰,原本是赠予长乐殿下的礼物。” 李二点头,却也没太在意,想了想,笑道:“走,上前打个招呼,看看这厮做什么来了。” 语毕,信步上前,作了个揖:“贤弟,数日不见,未知近来可好?” 陈远愣了一下,正脸一看,赶紧笑着还礼:“原来是秦兄,有劳挂念,最近过得不错,秦兄呢,今日,来逛街购物?” 李二笑着说道:“是啊,春耕了,地里耕牛不够用,就来集市上看看。” “哦,那看得如何,有买到吗?”陈远顺势便问。 李二叹了口气,摇头:“没有,集市上,只有小牛犊,价格也比常年贵。” “是吗,秦兄家地很多,需要很多耕牛?”陈远也没多想,笑着问道。 李二再度作揖,惭愧道:“也不多,蒙先祖余荫,承袭有良田数千亩。” 不多…… 良田千亩…… 陈远嘴角抽搐,好想说,你丫敢不这么装逼吗?不装逼咱俩还是好朋友! 可看在一堆破烂卖了近三十万的份上,还是说道:“耕牛的话,我那里倒是新得了一头,秦兄要不嫌弃,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第19章 牛没办法,可以改犁 “不用不用,贤弟还是自己留着用,开荒不容易,一头耕牛,原本就不够用。” 李二笑呵呵,心里却是在想,一头有个毛用,不来个几百上千头,完全没意义啊! 陈远便没辙了。 虽然他是现代人,可以两边跑,可是耕牛,真没办法啊! 便是在现代,农村也几乎见不到耕牛了。 唯一的办法是,开几辆旋耕机过来,但显然不现实,且长远来说,对这个世界有弊无利。 李二原本也没觉得陈远能解决这个问题,揭过之后,笑着问道:“此事暂且不提,却不知贤弟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嗨,还不就那点事?” “喏,车都拉过来了,要买米面,要买布绢,家里边十多张嘴,等着吃喝嚼用呢!” 陈远指了指身后马拉着的平板车,顺势,又介绍了一下同行的二虎。 李二好笑,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般,笑道:“那恭喜啊,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短短数日不见,贤弟大不同矣。” 陈远哈哈大笑:“同喜同喜,我看秦兄风采亦更胜往昔,大不相同呢!” 一波商业互吹。 而后,很自然的就一起溜达起来。 陈远也没遮掩,吐槽道:“长安两市的卫生条件,当真是不敢恭维,尤其这西市,都不敢想象下起雨来是个什么景象。” 李二其实也觉得挺脏的,眼下没下雨,天气也不太炎热,所以还好,真要下起雨,或者天气热起来,那才叫个销魂。 不过还是笑着说道:“市井之地,可不就是如此,这么多货殖,又有牛羊等活物,想干净也干净不起来啊!” “怎么会?” “分明就是不重视,不作为,否则的话,这点小事,哪有治不了的?” “秦兄我跟你讲,你可比别小看这点事,脏乱的环境,最容易滋生病毒与细菌了。 还会引来大量的老鼠蟑螂苍蝇,传播瘟疫,疾病,这要没事还好,有事,就不会是小事。” 难得遇上这么个能聊的,又有文化的人,陈远不遗余力的灌输着现代思想。 李二愕然:“有那么严重?” 陈远:“那当然,最脏乱的地方,往往就是病毒寄生虫最多的地方。” 李二想了想,点头:“行,那回头为兄找人说说,看看能不能解决一下。” “正该如此,可惜我不是当官的,要不然,绝对好好治一治。”陈远哈哈大笑。 正好旁边是一家农具店,还有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传来,便信步走了进去。 “店家,这锄头怎么卖?” “二十文。” “这铲刀呢?” “十文。” “……” 这就不便宜了。 换算下来,一把锄头,得近一百块钱,一把铲刀,将近五十。 质量还不咋滴。 不过当下来说,也正常。 一来钢铁产量不高,主要用于制作兵器铠甲,二来技术上,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便还是连斧头铁锨等一样捡了几把,这样要用就有得用,坏了,也有得换。 而作为农耕时代耕地必须用到的犁,自然而然,也要买几把回去。 就是这个犁,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见状,李二奇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陈远捻着下巴,反问道:“咱大唐的犁,就长这样?” “就长这样啊!”李二点头,又看向李君羡。 李君羡咳了两声:“确实就是这样,吾也没见过别的样子。” “哦!”陈远点头,有点明白了。 曲辕犁,也就是农业机械化之前的犁,他记得好像是唐朝发明的,可现在,似乎还没出来。 现在看到的犁,辕是直的,也没有方便的回转设计,看着就费劲。 便笑道:“我觉得,这个犁可以改一改,秦兄不是为缺耕牛而烦恼么,我觉得可以这样,牛咱是没办法,可这犁要是好使了,效果是一样的。” 店老板就笑,停下锤子:“郎君可真会说笑,这犁,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要能改,早改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那好多东西过去还不是现在这样呢,店家你就听我,只要照我的意思改,保证你家的犁供不应求。”陈远大笑,信心满满。 许是看这一行人穿着打扮,皆不是平头百姓,店老板便放下活计,擦了擦汗,走过来,笑道:“那郎君说,怎么改,只要做得到,俺郝老三便豁出去了,哪怕不吃饭,也给改出来。” 陈远点头,便捡了块用来当燃料的木炭,地上画起来。 店家姓郝,家中排行老三,故都叫郝老三,看得很认真。 李二,李君羡,二虎子,也在仔细端详。 到画完讲解完,李二便问道:“这里面有什么道理吗?为什么这个辕,要做此弯曲状?” 改变还是挺多的,其它都能理解,就是这个辕,不明白,为什么要从直的改成曲的。 陈远笑道:“自然有道理啊,力的三要素,知道是什么不?” “力的三要素?”李二一脸懵,忽然发现,书好像读得不够,陈远说的,他居然闻所未闻。 李君羡也一样,本来他就是武夫一个,能说出几个诗经典故很不错了,这超时代的东西,他如何能有耳闻? 其余就更不用说了,完全是听天书。 陈远点头:“力的三要素,大小,作用点,方向,此三要素,也决定了力的作用效果。” 说着,目光又落到犁上:“就像这个犁,别看只是辕直辕曲,实际上这么一改,力的作用已经不同了,从而产生的效果也大不一样。” “贤弟能否更详尽的解释一二?”李二眉头紧锁,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陈远想了想,笑道:“那这么说,我就是犁,脚就是犁头,秦兄觉得,是拉我腰使劲好让脚前进呢,还是直接拉脚,比较好让脚前进?” “那自然是脚。”李二答得很快,这下,也终于有点明白什么意思了。 说白了,劲得使对地方,不能明明要用在脚上,却跟腰较劲。 那样只会事倍功半。 遂呼吸急促,虎目放光,催促道:“店家,改,马上改,不管改出来好不好,吾都要了,再另给一贯钱当辛苦费。” 第20章 此犁,抵耕牛千万头! 就这么定了。 改。 立马改。 店家也不含糊,面对一贯钱的赏钱,当下他便把所有的工作停了,几个学徒都叫过来帮忙。 陈远正要走,李二一把拉住:“改犁呢,贤弟这是要去哪?” 陈远道:“我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啊,放心秦兄,我不会走的,买好了就回来,毕竟这犁,我也是要买的。” 李二才不听这个。 他知道陈远还有很多东西要买,也知道他必然会回来,可是,老老实实在这里等不好吗? 这可是大改进,事关整个国家的农业生产,一旦成功,便可青史留名,相比之下,他那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已经出谋划策了,不能再连人家的事情一起耽搁。 便道:“吾看不如这样,李羡熟悉西市的情况,贤弟想要什么,不如详细告知,让其带着这位小兄弟,前去采买。” 陈远一想,也行,便把手头的黄金和铜钱一并交付,同时,给出一张郑愔代笔书写的清单。 而后,李君羡便带着二虎去张罗采购,他则与李二一道留下,看改犁。 准确的说,也不是改,而是,重新做。 因为直辕犁想要该成曲辕犁,太费劲了,没准最后还功亏一篑。 不如直接做。 直接做简单,其它部位都好做,辕,也只需要选好木料,通过蒸煮,获得韧性,使其软化,弯曲成想要的样子,而后烘干定型即可。 材料店里都有。 需要用到的设施,店里也齐全。 是以,一把曲辕犁,很快就做好了。 这时,李君羡也前来复命。 米,面,油,布,陶罐,等,基本上都买了,一车装不下,又雇了一辆车。 钱却没花多少。 主要是物价便宜,粟米一斗十二斤半,才五文钱,菰米贵,一斗,也就十文,跟后来动则数十上百一斤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一通买下来,居然才花了三贯多钱,十两黄金,一两都没用到。 李二着急,催促道:“还有什么要买的,愚兄让人一并买了给贤弟送回去,当务之急,是找地方试新犁。” 陈远想了想,便道:“那就给我买点羊,一百头,一公配三母,再来几头小牛犊子。 要是还有余钱,就把上好的雕花屏风,食案,刑窑青瓷,沉水香,香炉,多买些。” 很多都是现代开餐厅要用的,原本,也打算亲自去。 现在却是不用那么麻烦了,一来懒得跑,二来,身为本地人,又跟着秦民这样的大人物,还那么有文化,李羡必然比他识货。 于是,李君羡只能继续忙活,堂堂百骑司统领,不住的走街串巷,在市井间寻牛觅羊。 陈远则与秦民一道,跟着新犁出长安城,来到城东毗邻龙首渠的长乐乡。 很快就有人牵了牛过来,套上,李二卷起袖子,撸起裤腿,亲自上阵。 一试,我ca…… 太轻松了! 过去用直辕犁,很费劲的,不但牛吃力,人也吃力,就像跟牛较劲一样。 可这新犁,牛轻松了,人也轻松了,这就使得在故有经验的桎梏下,李二有点用力过猛,差点被带摔了。 却也正因为此,那份兴奋与满足,实在是难以言喻。 尤其当发现这新犁,便是古稀之年的老人,亦可正常驾驭的时候,不由当场惊呼。 神器! 绝对是上天赐予的神器! 天佑大唐! 周围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振臂高呼,格外兴奋。 激动之下,李二高声道:“此犁,于社稷有大功,说,想要什么?” 陈远这会也高兴,闻言笑道:“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秦兄要实在想给,就给点家具,最好是琼州产的花梨木家具,比较喜欢那个。” “就这?” 太懂事了。 如此大功,便是要个开国县男,亦不过分,却只想要区区几件木头家具,一念及此,李二便禁不住动容,险些掉下泪来。 陈远笑道:“就这,主要是房子刚刚盖好,现在家徒四壁,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李二深吸一口:“那好办,回头愚兄就安排,必使贤弟满意。” 说完又试探着问:“贤弟才思敏捷,非同凡人,不知有否兴趣入仕为官,造福天下?” “这就可以当官了吗?”陈远有些诧异。 李二点头:“若贤弟有意,愚兄自认还有些分量,可代为举荐!” 陈远赶紧摆手:“别,我开玩笑的,我可不想当官,我呀,安安心心种种田,养养牛羊,便好。” 李二不太死心,却也没有操之过急,笑道:“既然如此,那愚兄便不强人所难了。” 语毕,带着新犁,很快离去。 此后不久,长乐乡另一处,当朝许国公兼吏部尚书高士廉勋田之上,高士廉,长孙无忌,房玄龄,大员云集。 司农寺大司农,少司农,等主要官员,亦应命而来。 除此以外,太子李承乾,越王李泰,长乐公主,永嘉长公主,及宗室诸多郡王公主,纷纷到场。 场面十分隆重。 就为区区一把新犁,搞得比三日一次的大朝会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到司农寺大司农亲自尝试,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大员,包括程咬金这等浑人都亲自体验过后,霎时呼声雷动,直入云霄。 “天佑大唐!” “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 爽。 好久没这么爽过了,听着周围的呼声,此刻的李二陛下,感觉比夜御数女还要开心。 而随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开始请教原理,那种满足,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看着皇帝陛下眉飞色舞,不厌其烦的讲解曲辕犁的原理,什么力的三要素,什么力的作用效果,完全听不懂,永嘉好笑,悄声道:“皇兄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研究起这些东西来了?” “也好啊,这样一来,虽然耕牛的数量没有增加,但春耕的进度,几乎不会受到影响呢!” 长乐微微笑着,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什么研究,这摆明就不可能是父皇研究的啊! 搞不好,又是陈大哥的杰作,那什么三要素,作用效果,也是陈大哥那里听来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的好厉害呢! 此犁,抵耕牛千万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第21章 温泉水滑 陈远倒是没想那么多。 李二这一走,他便耐着性子在路边坐了下来,开始等。 因为,长安去骊山,此处是必经之路。 果不其然,一个多小时后,浩浩荡荡的羊群便映入眼帘,其间,还夹杂着几头小牛犊子。 后面是七八辆马车,车上的东西,皆用绢布包裹着,满满当当。 二虎跟之前的两车也在。 看到过来,陈远赶紧起身上前,一阵寒暄客套后,大部队朝着骊山方向前进。 速度很慢,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好在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都不需要走路,是以赶在天黑之前,还是顺利抵达。 李君羡赶着回宫复命,是故也没久留,很快带人离去。 陈远,把人都叫过来,目光环视一圈,高声道:“看到这些牛羊没?” “看到了!”人群异口同声,格外振奋,尤其两个贴身俏婢,攥着小拳头,脸都红了。 陈远就笑:“现在,它们属于咱们了,我向大家保证,以后,都有羊肉可吃,都有耕牛可用!” 顿时又是一阵欢呼,雀跃者有之,喜极而泣者,亦有之。 陈远这时也不再多说,趁着天还没黑,带着二狗二虎大黑小黑,开始搭羊圈。 时间有限,先搞个简单的,用木头围起来,避免夜晚受到惊吓跑丢就行。 更细致的,回头再说。 女人们,则在郑愔姜篱的带领下,准备晚饭。 今天的晚饭很丰盛。 大盆的羊肉,大盆的菰米饭,仅此两样,便称得上奢侈。 过年都没这待遇。 更别提还有酒,汤饼,蒸饼,及其它菜式。 而这顿饭,因为陈远的强烈要求,并没有分开弄。 都是一起吃的,陈远也在,大家一起围着火堆,喝酒,吃肉。 饭后,茶上来了,各凭喜好,爱喝咸的喝咸的,爱喝淡的喝淡的。 趁此机会,陈远把工作安排了一下,接着,便开始卸货。 粟米。 菰米。 白面。 麻布。 等等,一样一样,每一样卸下来,郑愔都负责提笔入账。 姜篱则负责安排入库。 而对于几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件喜事,因为主人家越富有,物资越充裕,他们将来的生活就越有保障。 是以干起活来,格外有劲,刚来时心中那点忐忑,悄无声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完事,今天的工作便算是结束了。 回到住处,陈远说道:“行了,累了一天,你们也早点歇息。” 二女相视一眼,齐齐脸红:“郎君,不要沐浴吗?” “沐浴?”陈远怔了怔,很快笑道:“我倒是想啊,可现在不是没那条件么?” “有的。”郑愔垂下头,脖子都红了,咬咬唇道:“附近有个山谷,山谷里面,有温泉。” “附近有山谷,山谷有温泉?”陈远愣了一下,又有点喜出望外。 姜篱羞涩点头:“嗯,今日寻野菜的时候发现的,冷热刚刚好。” 陈远便忍不住笑起来,“那还等什么?” 遂带着两名俏婢,又叫了二狗二虎,前往山谷一探究竟。 山谷不远,徒步,也就十分钟左右。 进去一看,果然有数眼汤泉,在皎洁的月光下袅袅水汽升腾。 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这时也想起,骊山脚下,貌似,的确,是有温泉的。 《长恨歌》有云,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这华清池,就是骊山一带。 便脱下外衣,下到泉池中。 舒服! 纯天然的温泉,到底非人工温泉可比,生理上的满足尚在其次,主要是心理上的满足,让人有种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之感! 片刻后,睁眼笑道:“还有呢,来都来了,你们不妨也找个池子泡一泡。” “谢阿郎!” 二狗二虎两个憨货喜不自胜,很快就跑开脱了个精光,而后噗通直接就跳下了池子。 郑愔姜篱一阵脸红,骂道:“你们两个死远点,吾二人要伺候郎君沐浴。” 两憨货哈哈大笑,不过还是乖乖起来跑远了些。 这时两名少女才碎碎念着,于月下羞涩解衣,露出胜雪的肌肤,曼妙的曲线,与那看着便让人血脉偾张的小肚兜。 “郎君……” “啊?”陈远浑身紧绷,汗毛都竖起来了。 说白了,虽然没少观摩研究,平时也没少幻想,可实际操作,他还从未有过。 且说实话,也没见过这么天然纯正的美少女。 郑愔姜篱也是头一次。 原本颇为紧张,一看自家主子这样,顿时又不由笑出声来。 “郎君,让奴婢服侍您!” “还有奴婢,此生能遇郎君,是奴婢十世修来的福分!” “……” 真会说话。 温言软语间,原本仅有一人的池子,便又多了两人,当真是温泉水滑,美人如玉。 但是,陈远还是克制住了。 同时心里暗暗决定,下次,绝对不带二狗二虎这俩憨货过来。 这么好的地方,有他跟郑愔姜篱就够了。 回到住处,交代二女好好休息,不要来打搅他,他便回房,关门,下线。 下意识拿手机查了查,发现曲辕犁,还真不是贞观年间的产物,而是出现于晚唐。 再一看,手机微信又有留言,设计公司的,问他有没有空,方便的话,想让他看看初稿。 于是便回了一条,约明天下午一点,在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得到回复确认后,他也不看手机了,关灯,睡觉。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早上。 一早,清脆的鸟鸣声中,他走出房间,此时,愔儿黎儿已经梳洗完毕,开始做早饭。 附近亦有炊烟升起,欢快的笑声中,大黑小黑已经赶着牛羊出圈,简易的羊圈里,几个男人则早早的开始了羊圈牛棚的进一步修建完善。 洗漱完毕,出门溜达了一圈,又随意的聊了聊,感觉颇为满意。 回来,他便进了库房。 昨天回来得晚,是以也只是登记,知道都有些什么,至于东西具体都什么样,却是没来得及细看。 眼下天亮了,光线好,正好又有闲工夫,倒是正好看上一看。 主要是屏风食案之类的家具,还有瓷器香炉之类的用品。 但是,又不太能看懂,便干脆把二虎子给叫了过来。 第22章 脸都不要了 “二虎子,这些东西,是你跟着去买的,说说,都什么名堂?” 不懂就是不懂。 不懂就问,作为一个曾经的老师,陈远一向如此。 二虎便把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简而言之,家具都是檀木的,一种是交趾黄檀,一种,是天竺紫檀。 好像都很名贵。 天竺紫檀就不说了,天竺,就是后来的印度,天竺紫檀,既印度紫檀。 这玩意稍微听说过点都应该知道,贵得很,价格,同类中也就海黄能压住。 交趾黄檀,没记错的话,就是常说的老红木,又叫大红酸枝,也很名贵。 关键这些料,都是真正的大料,好料,现代社会,可能早已绝迹。 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屏风,食案,还有并没有提及,却被认为需要,所以买了的罗汉床,榻,书案,等,恐怕随便一件拿出去,价值都是几十上百万。 瓷器就比较僵硬了。 万恶的淘宝,搞得他一直以为是刑窑青瓷,其实,越窑才是青瓷。 刑窑出名的是白瓷。 两种瓷器也都有,看着蛮漂亮的,虽然不是皇室万里挑一的精品,却也绝非一般的高仿瓷器可比。 沉香香炉这些就不用说了,挑的都是好货,妥妥的贵族玩意。 如此一看,这事交给秦民的人去办,是交对了。 人家就是懂。 人家就是知道什么样的东西好,哪里有得卖。 唯一不美的是,这些东西,把手里的钱几乎花得精光。 不过没关系。 钱这个东西,只要他愿意,随时有。 是以,看过之后,他又安安心心坐了下来。 很快早饭来了。 有点小丰盛,在前一天的粥和羊肉包子之外,多了一碟醋芹,一瓶黄酒。 叫上郑愔姜篱一起吃,这次倒是没怎么拒绝,等吃过,便又带着来到库房。 丝绸布料都找出来,问道:“会裁衣吗?” “会。”十五六的女孩子,就没有不爱美的,意识到好事来了,少女眸光晶亮,双双点头。 陈远便笑道:“那自己挑,喜欢什么样的,就挑什么样的,反正别人也不能穿。” 眼下的时代,穿衣也是有讲究的,上等的锦缎,普通人消费不起,一般也不允许穿。 况且,就算允许穿,都是干活的,穿那么华丽叫什么事? 所以归根结底,这绸缎是给两个小婢女买的。 果然如此,得知就是特意为自己姐妹二人买的,两名少女芳心一阵噗通,既兴奋,又感动,当场便找来工具,给陈远量起来。 曰,要先给郎君做两身。 郎君不穿,她们就不穿,郎君不穿,她们也不敢穿。 陈远也没拒绝。 毕竟现在是一家之主了,老是粗布麻衣,跟个泥腿子似的,也不合适。 而后,便轮到外面的人了。 普通的布匹搬出来,又搬了张书案,翻开账本,郑愔研墨,姜篱执笔,陈远把人都叫了过来。 论人头,每人两身衣服,两双鞋子,领布料。 然后,木盆,木桶,毛巾,等生活用品,也都论人头,一一发放。 就这么点小事,一个个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连大黑小黑都哭了。 完事,郑愔问道:“郎君,咱们是不是该耕地播种了?” 陈远摆摆手:“不急,先把手里头的事情做好,开荒播种,不差这两天。” 郑愔便不再多问,人群也很快散去,该干嘛干嘛。 而此时,长安城内,太极宫,朝会已经结束。 朝会结束,该吃早饭了,够品级的官员,到外廊吃工作餐,即,廊下食。 品级不够的,便到部门食堂,也管饭。 如魏徵房玄龄长孙无忌之类的左辅右弼,内阁重臣,则应李二之邀,来到两仪殿。 很快早膳也上来了,蒸羊,蒸鱼,时蔬,粥,饼,黄酒,品类繁多,颇为精致。 都是当初一起打天下的臣子,便也没那么多规矩,坐下,开吃。 李二边吃边道:“生活的地方不干净,容易滋生疾病,交易货殖的地方不干净,更是容易导致病从口入,是以,有关东西两市的环境治理,务必尽快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另外,长安各坊,也要加强相关管理,待有成效,可刊文推广至全国各州府。” 房玄龄应命:“陛下放心,此事,老臣会亲自知会雍州牧,敦促尽快拿出治理之法。” 此时的大唐,并无京兆府,长安诸事,由雍州总领。 故,最终方案,还需要通过雍州牧,差不多就是高官,来安排人做。 “可。”李二微笑着点头:“曲辕犁之事就不必多说了,诸位应该都清楚,朕希望,各州府,各门阀世家,尽所有努力,尽快给每一头耕牛,都配上新犁。” 语毕,端起酒杯:“来,饮圣!” “饮圣!” “……” 宾主尽欢。 待到酒饱饭足,喝过茶,一干重臣便该上班的上班,该回家补觉的回家补觉去了。 李二则往立政殿溜达了一圈,跟大老婆腻了一会,而后,转道凝云阁。 “父皇,您怎么得空来了?”凝云阁,长乐一袭青衫,乌黑的长发顺在脑后,刚用完早膳。 李二捋须大笑:“朕来看朕的宝贝闺女啊,怎么,长大了,朕来看看都不行了?” “哪有?” “父皇特意前来,儿臣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怕父皇此番上门另有目的!” 长乐掩嘴轻笑,莲步轻移,上前挽住李二胳膊。 心思被拆穿,李二亦不觉尴尬,笑道:“也不冲突嘛,看看宝贝闺女的同时,顺带托付一点事情,有何不可?” “嗯,那父皇您说,有什么事,只要儿臣能办到的,定当竭尽所能。”长乐低着头,微微笑着,小小年纪,却是有股与年龄极度不符的恬淡从容气质。 李二便道:“陈远,为父觉得,他的才华不应该浪费在土地上。” 长乐讶然:“父皇的意思是,想让陈大哥入朝为官?” “是啊,这曲辕犁,为父不说,你也应该清楚怎么回事。 当时为父便说了,希望他入朝为官,为国效力,但是他不愿意。”李二如实把情况说了一遍。 长乐无语:“所以父皇让儿臣去当说客?” “嗯,朕的宝贝闺女如此优秀,朕相信,只要她开口,天底下便没有人能拒绝!” 人才很重要。 为了让陈远入仕,李二狂拍马屁,俨然脸都不要了。 长乐好气又好笑:“那父皇可能要失望了,您眼里天下没人能拒绝的宝贝女儿,在人家那里,就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呢!” “谁说的?朕的女儿钟敏毓秀,古往今来找不出第二人,怎会是黄毛丫头?” “噗嗤,就是这样啊,反正他就拿儿臣当小孩子看的,不过…… 尽力而为,成不成儿臣不敢保证,但是,尽一切努力!” “嗯,去,别说是朕的女儿,此外,记得多带几个侍卫!” “……” 第23章 小娘子长乐 长乐换了身裙裳,乘坐马车,在易装的侍女和侍卫陪同护卫下,再度来到骊山脚下。 此时,原本无路的荒地上,已经悄然多了一条小路。 小路上,前一日赶车赶羊的车辙蹄印犹在,便是荒草灌木,也分明遭清理过,与之前来是截然不同。 沿着走,不多时,便有咩咩的羊叫声,和小牛犊子的哞哞声传来,放眼望去,山坡碧绿的草地上,点缀着朵朵白雪,却是羊儿成群。 又有一幢幢竹木结构的屋子,看着虽简单,却又一种陶公桃花源中房舍俨然的悠然。 果然是不一样了! 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仔细想想,她这,似乎还不到三日! 却也因此,长乐心里越发高兴,当场便命队伍原地修整,而后,只身继续往前。 因为今天没有安排任务,是以这个时候,女人们都聚在一起,一边晒太阳说笑,一边裁布制衣。 不但要给她们自己做,而且要连男人们的一起负责。 郑愔姜篱也在,只是她们拿的布料不一样,是富人贵族才穿的绸缎。 男人们,因为做不了这种针线活,是以,虽然没安排任务,但是,羊圈牛棚搭好之后,还是果断接替了陈远之前尚未完成的开荒大业。 而这些人,男也好,女也罢,大多是不认得她的。 说白了,虽然当时挑选她也在场,可主子说话的时候,奴隶哪敢乱看? 等闲头都不敢抬的! 是以,看她小小年纪,只身而来,很快便有人好心提醒道:“小娘子,这荒郊野外,多蛇虫鼠蚁,可不是您来的地方,您呐,还是赶紧回官道上去!” 长乐便笑,微微提起裙摆:“无妨,吾乃你家郎君好友,今日前往骊山,碰巧路过,故来看看,敢问你家郎君在么?” 原来是自家主人好友,难怪这么水灵,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似的! 心里嘀咕着,那开荒大汉便笑道:“此事小人亦不知,小娘子不妨前行,问问郑娘子,姜娘子。” 娘子,如同郎君一样,在古代社会,是一个很泛的称呼,除了指代妻子,往往,也用于称呼年轻的女性。 长乐谢过,继续前行,很快便有笑声传来,郑愔等人沐浴阳光裁衣的情形亦映入眼帘。 郑愔姜篱差不多是唯二知晓长乐身份的,见她过来,赶紧起身,下意识要行礼。 关键时刻,还是稳住了,只微笑着招呼道:“这位小娘子,却不知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长乐颇为满意,微微点头,笑道:“吾乃你家郎君好友,碰巧路过,顺道过来看看,敢问你家郎君可在?” 果然。 郑愔便笑道:“事有不巧,郎君带人进山打猎去了,尚未归来,小娘子若不急,不妨先入寒舍奉茶。” 就这么说着,长乐被引到主屋,很快,沏好的茶水端上来。 此时无人,郑愔姜篱便不敢放肆了,乖乖低头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 长乐嗅着茶香,颇觉好笑:“怎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郑愔姜篱笑得很勉强,连称不敢。 这便是帝国公主之威! 面对这位天可汗陛下最钟爱的掌上明珠,别说而今落魄为奴,便是依旧是所谓的贵族小姐,依然卑微到尘埃里! 长乐也不勉强,左右无人,她便兴致勃勃走动起来,开始打量这个陈大哥的新家。 不曾想,还真发现几样有趣的东西。 “这是何物?”洗脸架旁,案上竹杯中,长乐拿起一只牙刷。 二女相视一眼,齐齐低头:“牙刷,洁牙用的。” 长乐便仔细端详起来,半响,笑道:“有趣,感觉很好用的样子,是陈大哥做的?” 二女愕然。 陈大哥? 没听错,当今陛下最钟爱的公主殿下,居然称呼郎君陈大哥? 莫非,郎君他是…… 越想越心惊。 却也忍不住兴奋,激动,骄傲。 难怪郎君那么厉害,人还那么好,原来,根本不是普通人! 见二人神色,纵然没答,长乐心里也有答案了,遂又拿起装牙膏的木盒:“这又是何物?” “牙膏,涂在牙刷上,作用类似青盐。” “哦,那这个呢?” “香皂,可净手,沐浴,便是油渍,亦可轻松洗涤!” “这个呢,闻起来好像很香的样子!” “洗发水,用来洗头,郎君要求,奴婢二人每旬至少洗两到三次头!” “……” 原本郑愔和姜篱是有些挣扎的,毕竟郎君对她们那么好,她们没理由,也不应该把这些东西透露出去。 可眼下这位,乃当今陛下最宠爱的长乐公主,而且,还称呼郎君陈大哥,关系很近,自然而然,便没了那份负担。 相反,她们还有点骄傲。 一来是主子厉害,她们身为奴婢,与有荣焉,二来,看得出来,便是贵为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公主,长乐殿下也没见过这些东西,更别提使用。 幸福感亦油然而生。 长乐也很满意。 别看她年龄不大,其实她的身份与修养注定了,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去跟两个奴婢一般见识。 哪怕她明知道郑愔和姜篱从这件事中找到了幸福感,成就感。 问完,暗暗记下几样东西的样子,用途,她转道,参观起了库房。 这时,陈远也带着二狗二黑回来了。 “愔儿,黎儿,快出来,看我们猎到了什么!” 很兴奋。 虽然没少幻想过,可有一说一,这是陈远第一次打猎。 且收获颇丰。 是以,隔着老远,便大声招呼,期待着把一份喜悦,变成多份喜悦。 看到长乐出来,不禁又愣了一下,使劲揉了揉眼,疑惑道:“这是谁家小娘子,这么俏,是走丢了么?” 会说话。 就这么一句,向来宠辱不惊的公主殿下,被逗得眉开眼笑,娇俏的哼了一声,小脸微扬:“是我啦,陈大哥不许装,我知道你认出来了!” 陈远呵呵笑:“是认出来了,但是,有点不敢认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都不敢相信是真的呢!” “哪有……” 公主殿下罕见的脸红了,还破天荒的低下了头。 不多久,又惊讶道:“陈大哥,此行的收获不错啊,居然猎了这么多东西!” “可不是?” “看,一头鹿,两只鸡,还有这么大的一条蛇。” “可惜,有一头野猪跑掉了,不然还要多。” “……” 第24章 劝说入仕 收获满满。 主要是二狗二虎给力,虽然年龄都不大,看着还有点憨,可进了山林,那叫一声生猛。 好多次,他都看得心惊胆颤,生怕出事。 而这个年代,又不存在什么野生动物保护,对于唐人来说,但凡能下肚的,都是食物。 是以,看见什么逮什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有了这些东西,又有贵客临门,陈远也不吝展示厨艺,亲自动手炮制了两只叫花鸡。 然后,蛇肉精心炖了一锅,鹿肉精心炖了一锅。 下面的人,长乐停留在外的侍卫侍女,也跟着沾了光,享受到了美味的蛇羹,鹿羹。 剩下鹿肝,鹿肠,鹿血,鹿茸,鹿皮,等,也都是好东西。 待到吃饱喝足,又喝过茶,长乐也不说明来意,笑吟吟说道:“陈大哥,我想洗头。” “洗就洗啊,愔儿,去准备热水,黎儿,去把洗发水盆篦子都拿到后院。” 陈远丝毫没觉得意外,也没多想,当即便作出安排。 只是,洗头这种事,当着下面人的面终究不好,是以,准备在后头。 然后长乐就有点懵,因为准备工作做好之后,陈远,居然亲自给她洗头。 但是,好像又很舒服。 手指温柔的按摩着头皮,一寸一寸,加上洗发水的香味,初夏午后的阳光,让人有点昏昏欲睡。 陈远也颇为享受,边洗边道:“怎么样,舒服?我都想好了,等哪天空了,就去长安城,开个洗头坊,别人沐足我洗头。” “是吗?” “我看行,陈大哥手艺这么好,又有这么独特的洗发水,定然日进斗金!” 长乐呵呵笑,尽管并不理解所谓的别人沐足我洗头到底什么意思。 别人沐足吗? 貌似这种事情,没有在外面的,都是下人伺候主子,或者侍妾伺候郎君! 陈远哈哈大笑,趁机问起了长乐的来意。 长乐也早有腹稿,笑着问道:“陈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出仕,入朝为官?” “没。”陈远摇头:“我只想种田,安安静静享受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说完又笑道:“怎么,你也是来劝我当官的?” “之前有人劝陈大哥当官吗?”长乐很调皮,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陈远随口笑道:“有啊,跟你一样,姓秦,话说,你们该不是一家人,要这样,辈分可就乱了,打今儿起,你得管我叫叔。” “你就想!”长乐轻啐,却是没有否认。 陈远亦未细想,莞尔道:“那好端端的你跑来劝我去当官?当官很好玩吗?” “虽然不好玩,但是好处多呀,陈大哥要知道,哪怕是最低的从九品下,一年,亦有禄米五十余石,更有俸钱十余贯,并盐醋酱料羊肉美酒等俸食配给。” 长乐开始下饵,准备引陈远上钩。 陈远果然也心动了:“五十余石,小丫头你确定,就是比九品芝麻官还芝麻官的从九品下,一年也有粮米五十余石?” 眼下的大唐,一石等于十斗,一斗,十二斤半。 五十余石,五十乘十,再乘十二点五,至少六千二百五十斤。 或许,这并不值钱,但是,即便现代社会,顿顿米饭,一个人一年消耗粮食也就两三百斤。 六千多斤,等于种了六亩水稻,养活二十多个人轻轻松松。 况且,除了米,还有工资。 一年的工资十多贯,折算下来,便是年入五万以上。 还有福利,连羊肉和酒都发。 而这,还仅仅是从九品下。 九品才是芝麻官,从九品,下,一句话,比芝麻还要芝麻。 似乎知道陈远在想什么,长乐嘴角微翘,又道:“不止呢,陈大哥不是喜欢种地吗,这当官的,地可比普通老百姓多多了。” “真的?” “当然,从九品下,职田两百亩,记住,是职田哦,除了职田,永业田也比普通百姓多的,一样是两百亩。 也就是说,如果陈大哥当官,哪怕是最低的从九品下,也可以拥有总共四百亩田。” 咝—— 这也太爽了! 一个从九品下,职田加永业田就有四百亩,没记错的话,好像老家队里三十多户人家,所有的土地加起来也就这个数? 虽然这里的一亩才五百四十方,比不上后来的六百六,可四百亩算下来,一样不少了。 这时长乐又循循善诱道:“主要有了官身,办起事情来会方便很多,等闲不会被欺负,不会有人找麻烦,所以,可以的话,我觉得陈大哥还是应该争取。” 此言一出,便等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远是真的开始思考了。 其实也不用思考。 因为这年头可不讲究什么私人财产神圣不受侵犯,自古以来,因财而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当前的时代背景下,想要保住自己的成果,想要自己辛辛苦苦种田经商积累的财富不被掠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出仕,当官。 问题是,真不想当官了! 说实话,他也不是那块料! 便辞退了郑愔姜篱,压低声音笑道:“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那你悄悄的告诉我,有没有那种只拿钱,不干事,的官。” 好处是想要的。 官,是不想当的。 二者不可得兼,那就,打酱油,吃空饷,当一个只拿钱不干事的闲官。 长乐做梦都没想到这一出,当即小嘴一抽:“陈大哥,你想什么好事呢,只拿钱,不干事,可能吗?” “意思就是没有呗?”陈远悻悻,有点小失望。 长乐却诡异的没有接话。 陈远眨眨眼:“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有只拿钱不干事的官啊?” 长乐无奈,叹了口气说道:“有的,散官,文散官,武散官,若无实职,便是只拿好处,什么都不用干。” “真的?” “真的。” 陈远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我就去当散官,等下次遇见秦兄,我就跟他说,他好像有点分量,保我一个从九品下,问题应该不大。” 长乐:“……” 这什么意思呢? 此行,她到底是达成了目的,还是没有达成? 第25章 卫生纸 目的有没打成暂且不表,总而言之,头是洗完了。 这也是长乐人生中第一次,有男性帮忙洗头,在此之前,连父亲都没有过。 陈远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洗过,擦干,搬来一个小马扎,让小丫头坐下,他自己,则端了把简单制作的凳子,坐在她后面。 而后,一把篦子拿着,一本正经开始给小丫头篦头发。 这把长乐搞得小脸红红的,一双明澈的眸子,亦水意盎然。 她本能的觉得这样不合适,因为她已经不小了,此等举动,按理说唯有夫妻之间,且不是绝对。 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似乎,也不太愿意去打断这份美好。 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旁,郑愔姜篱亦目瞪口呆。 这什么情况? 给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洗头也就罢了,居然,还篦头,关键是,公主殿下还没反对,难道,难道郎君真的身份显赫? 又或者,干脆就是当今陛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陈远却是没想那么多。 虽然小丫头干干净净,头上根本就篦不出东西,少了那份捏死虱子的快感与捏爆虱子蛋的成就感,但是,那乌黑柔顺,散发着淡淡发香的秀发,打理起来,原本就是一种享受。 更何况,这丫头本身又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天生丽质,气质斐然。 是以,颇为耐心细致,足足半个多小时才好。 至于剩下的,便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了,只能是交给郑愔和姜篱。 长乐亦未久留。 受托而来,又吃又喝,还舒舒服服洗了个头,篦了头发,她呆得已经够久了。 她得赶回去复命。 只不过临走前,还是提了点小小的要求,那就是,牙膏牙刷,她也要。 还要香皂。 如果可以,她希望不止一份,因为,她还有父母要孝敬。 此外,顺便装走了一些洗发水。 陈远这边,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便以午睡为由,返回了酒店。 城市的空气,不得不说,还是有些污浊。 原本也没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而今,却是真有些不太习惯。 咖啡厅倒是还好。 不是说空气真净化得怎么样,而是,有冷气,温度比外面要低一些。 再加上幽静典雅的环境,咖啡的苦香,多多少少还是让人感到愉悦。 坐下,之后不久,装修设计公司代表就来了。 两个都是女的,黑丝套裙,其中一个,还戴着黑色边框眼镜,看上去很职业。 握手,简单道明身份,一个是业务经理,一个是设计师,坐下,陈远笑着问道:“喝点什么?” “拿铁,谢谢。” “卡布基诺,加冰,不加糖。” 挺小资的。 两个女人一开口,陈远便知,比他懂,也比他会享受。 便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拿铁,一杯卡布基诺,加冰不加糖,他自己,则点了一杯蓝山。 这时,经理已经把乡村别墅的设计图呈上,笑道:“陈先生请过目,如果有什么意见,不妨提出来,我们也好修改。” 陈远点头,接过设计图。 他不懂设计,但一份设计好不好,合不合心意,还是能看出来的。 就像电影,虽然不会拍,甚至,也当不了职业影评人,但是,多多少少有感觉,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而这份设计,就他个人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 因为效果看着真的不错,微波荡漾的泳池,边上有路灯,长椅,附近有秋千,接壤别墅的一侧,是贴心的雨廊设计,不论是雨天还是夜里,都可以在泳池边喝酒,看报,打麻将,喝咖啡。 雨廊往里,是安装全景落地窗的咖啡厅,别墅内,旋转楼梯,吊灯,书房,琴室,应有尽有。 辅助的净水系统,空气净化系统,等,也一应俱全。 虽然这样一来,一百万可能有点扛不住,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一百万不行,那就两百万! 两百万不行,再加两百万! 反正土地不要钱,游泳池,占的是后面废弃多年的小鱼塘。 不过,太不接地气也不行,便指着设计图说道:“总的来说没问题,但是这里,我希望,再设计一栋屋子。 实不相瞒,我老家乡下的,这别墅,主要是我父母住,而乡下的老人家,难免就要养点猪啊鸡啊,什么的,可能,还习惯烧柴煮饭……” 一番话下来,经理和设计师都傻了,连咖啡端上来了都知道。 不过,客户是上帝。 只要给钱,什么都好说。 再说了,农村怎么了,往上几代,谁家还不是农村人?谁家还没几个农村亲戚? 说不好听的,别看在首都混,真要论生活环境,还不如人家好呢! 是以,回过神来,一顿夸,又笑着表示,一定会仔细按照要求设计修改。 此事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餐厅设计了。 可能因为有过类似经验,也可能,设计师原本就对这方面比较有研究,做得也很好。 虽然长安城,他还没去过太高端的场所,王孙贵胄府邸,更是从未踏足,但是,这样的设计,绝对超出常人期待。 再加上已经提前准备好的瓷器,香炉,屏风,食案,以及尚未采购的字画,食器,乃至古筝编钟等乐器,即便没有大唐原生态食材助阵,也必定门庭若市,宾客如云。 也正因为此,装修上,反而花不了几个钱,也花不了很长时间,毕竟是商场的地方,要装,也只能是软装。 正式的餐厅装修,亦就此拉开序幕。 …… 咖啡厅出来,想着答应长乐的大镜子还没着落,又允诺了牙膏牙刷香皂洗发水等生活用品,陈远便决定,先逛逛。 先到宜家,很快就相中一面风格简约,实木边框,可以很好融入各种环境的穿衣镜。 虽然要六千多,但是,买! 看到创意吊篮,藤条制作的,很漂亮,买! 然后,顺手又买了两面化妆镜,很小巧,可以开合随身携带那种。 也不便宜,可实际上,跟那个几块钱买来,被永嘉当宝贝带走的也差不多。 之后,便转战商场,买牙刷,买牙膏,买香皂,买洗发水。 嗯,还有卫生纸。 竹片那玩意,还是公用,他可受不了。 愔儿黎儿两朵娇花,那么娇嫩,必然就更受不了。 第26章 礼物 唐,长安,甘露殿。 甘露殿,皇帝寝宫,李二不去立政殿陪长孙皇后的时候,便在这里睡觉。 妃子侍寝,一般也在这里,且通常,侍寝的妃子不可留宿。 而李二读书写字的御书房,也在甘露殿。 长乐归来,甘露殿,御书房,因曲辕犁而心情大好的李二,正在写字。 一副写完,见长乐端清茶侍立一旁,不由大喜:“吾儿归来正是时候,快来看看为父这幅字。” 长乐便递上清茶,而后拢袖仔细观摩起来,但见卷面凤飞燕舞,燥润相宜,一股帝王义气跃然纸上,不由笑道:“真好,看样子,父皇今日心气很高呢!” “哈哈哈哈!”李二大笑,品着茶说道:“吾儿灵秀,为父就知瞒不过你,如何,此去,可有将陈远那厮说服?” “说服了,却也没说服。”长乐眨眨眼,跟着在榻上坐下,榻上有小茶几,她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李二微微疑惑:“何为说服了,却也没说服?” 说服了就是说服了。 没说服就是没说服。 这说服了,又没说服,当真是令人费解,不清楚到底是说服了,还是没说服。 长乐品茗轻笑:“就是说服了,却也没说服,儿臣言说服,是因为陈大哥心动了,有入仕的想法,言未说服,则因为陈大哥虽然想入仕,却不想为世俗之事所扰。” 这样一说李二便明白了,不由乐道:“吾儿之意,那厮是既想要入朝为官的好处,却又不想担任任何具体的职务?” 长乐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李二琢磨了一会,问道:“那吾儿如何看,但说无妨。” “儿臣觉得,未尝不可考虑,正所谓温水煮蛙,既然陈大哥抵触,此事,不妨徐徐图之。”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公主亦不例外,只是当下,显然没那么严格。 只是对长孙皇后和几个嫡出的女儿,李二之宽容,古今罕见。 李二就笑:“合适吗?吾儿如此算计,你那陈大哥可知晓?” “父皇!!”长乐瞬间俏脸绯红,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父皇欺负人,儿臣再也不要搭理你了。” 李二哈哈大笑,赶紧认错,道歉,安慰。 长乐轻哼,这才作罢:“那父皇您说,此事,到底该如何处置,这官,要不要给?” “给,吾儿都说了当徐徐图之,为父岂有不允之礼?只是,骤然间拔得太高也不合适,是以,先给个将仕郎。” 想要好处,又不想做事,便是散官。 散官,又有文散和武散,定义的是级别,待遇,委任实质,通常也以此为依据。 而将仕郎,便是文散官,品阶,从九品下,正是那种比芝麻还芝麻的小官。 事情有了结论,长乐亦不再打搅,很快离去。 李二这才发现,这御书房有股子奇特的香味,爱女的发式,似乎也与平素不同。 不过也没太往心里去。 难得今日闲,又有兴致,很快,他便再次沉浸在书法的汪洋大海之中。 长乐也没回凝云阁。 宫里头,其实洗头的东西不差,首乌,人参,各种名贵中药及香料精心调制而成的粉剂,放在后世,绝对是秘方,不是秘方一般人也消受不起。 退一步,便是猪苓,茶麸,淘米水,这些层次低一些的洗发用品,其实对头发和头皮的养护效果,也胜过化学合成的洗发水。 可到底是没见过。 闻着香,洗的时候泡沫多,似乎希望也的确赶紧清爽一些,是以,便如同得了宝一样,迫不及待想跟母亲和妹妹们分享。 此时,骊山脚下,陈远再度归来。 卫生纸藏在身后。 化妆镜藏袖子里。 准备妥当,他咳了两声:“愔儿,黎儿,进来一下。” “来了。” 外间堂屋,少女正在认真做女红,闻言赶紧起身进房。 陈远笑着招手,拍拍腿:“过来。” 二女相视一眼,齐齐脸红,不过还是羞涩而开心的上前,一条腿一个相对坐下。 感觉是真好。 虽然隔了一层,感受不到泡温泉时的柔滑细腻,却也软玉温香,柔弱无骨,让人乐不思蜀。 不过陈远还是稳住了,藏在袖子里的两面化妆镜,悄悄溜到手上,而后骤然出现在两名少女眼前。 “这是什么,看着好漂亮!” “郎君,这是送我们的吗?” 因为镜子没打开,又没见过,是以,不论郑愔还是姜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可即便如此,还是很欢喜。 因为她们已经不是从前的贵族小姐了,而今的她们,只是权贵眼中的玩物,牲畜一样的存在。 这样的她们,便是一点点好,也堪称人间值得。 陈远便笑:“自然是送给你们的,快打开看看。” 郑愔便按照指示打开。 姜篱也打开。 而后,便双双掩嘴,凤目圆睁,显然有被震惊到。 待回神,便是一股不论如何压制不住的激动涌上心头,使得双目泛红,喉咙发颤。 最终,两人起身齐齐跪下,双手奉上镜子,哽咽道:“恳请郎君收回成命,奴婢二人,当不得郎君如此厚爱。” 陈远无语,赶紧拉起来,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搂住,又递上纸巾:“这有什么好哭的,赶紧,眼泪都擦了,以后日子长着呢,比这更好的东西有的是。” “真的吗?” “当然真的。” 两女孩这才作罢,可擦眼泪的时候,不禁又怔住。 “郎君,这又是什么,好软呢!”郑愔疑惑问道。 姜篱亦点头:“这,真是用来擦眼泪的吗?” 陈远笑着点头:“是啊,这叫卫生纸,也可以称之为抽纸,面巾纸,不但可以用来擦眼泪,还能拿来擦桌子,擤鼻涕。” “什么,郎君用纸擦桌子,擤鼻涕?”顿时两名少女又满脸震惊。 纸,怎么可以用来擦桌子擤鼻涕呢? 纸好贵重的,便是王公贵族,都不可能那么浪费! 况且,这纸质地之柔软,生平仅见,绝对不是一般的纸! 陈远坏笑,又凑到二女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顿时两人面色血红。 “这,怎么可能?” “这纸,居然用来擦……擦……反正奴婢不信,郎君一定是骗人!” 两人心里,纸是高洁之物,用于承载文字华章,此前所谓擦眼泪擦桌子擤鼻涕已是大逆不道,而今,居然说要用来擦,擦屁股,怎不让人心惊欲死? 便是羞也羞死了啊! 陈远耸耸肩:“就是用来擦屁股的啊,准确的说,擦手,饭后擦嘴,还有之前说的那些,都可以。 独独就是写不了字,不信你们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第27章 侍寝 家里笔墨都是现成的。 郑愔姜篱才不会相信,居然有纸不是用来写字,那么好的纸居然不能拿来写字,是以,还真就出来试了试。 结果,还真就写不了字。 因为侵染现象太严重了,这纸,墨汁点上去,很快就扩散变形,成了一团黑点,根本就不知道写的到底是什么。 这样一来,便好像只能擦嘴擦屁股擤鼻涕了! 毕竟,这东西总是要有用途的,都不能拿来写字了,不拿来擦,又留着干什么呢? 于是,如厕的时候便尝试着使用了一下。 结果,真香! 那柔软细腻的触感,便仿佛春雨婆娑娇花,瞬间感觉有被呵护到。 心里满满的,既欢喜,又羞涩! 不过话又说回来,还是有点舍不得,总觉得这样浪费。 时间就这样悄悄入夜。 泡过温泉回来,陈远回了趟酒店。 主要是,当官的事情,一直盘桓在脑海里,他又不清楚这大唐的公务员,到底什么情况。 不查不知道,一查,真就吓一跳。 一句话,当官,前途大大的,要田给田,要钱给钱,要粮有粮。 平时一应吃喝用度国家包了,还有的劳动力可供驱使。 官阶高,更好,不但送保镖,且连婚丧嫁娶,都有国家出面,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再联系“士农工商”这四个字,便知,古代混,当官不仅仅是前途,而是必由之路。 光种田是没前途的。 就像一个国家,光富有,光有钱,有什么用? 没有强大的国防实力做后盾,兜底,不过也是为别人保管! 唐朝那边,他田就是种得再好,哪怕赚得金山银海,若没有官阶傍身,指不定哪天别人一句话就拿走了。 搞不好还要拿他下狱,身边的人,也都要跟着受牵连。 只是,当官这种事,真没经验啊! 从小到大连班长都没当过的人,骤然间让他去当官,着实有点难为人了! 就不知秦民老兄能量到底如何! 别看当时在长乐那丫头面前信心满满,实际上,他心里也是没什么底的。 想了一会,他又开始网上购物。 历史知识太贫瘠了,尤其明明都到了大唐,他却对大唐的情况缺乏足够的了解。 是以,《新唐书》,《旧唐书》,先安排上。 没有铁锅,便只能蒸,煮,烤,吃不了炒菜,也不是个事,于是,又加了几口铁锅。 搞定,忽然觉得这酒店也没什么好睡的,便干脆又回到了骊山脚下的房间。 貌似还是这边舒服。 空气清新,一抹月光爬过小窗,如霜似雪,整个世界显得异常安静,连心灵,都仿佛得到净化。 这让他觉得,书可能买少了。 他应该多买点书的,因为这里的的确确,就是读书的好地方。 忽然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紧跟着,有人敲门。 “咚咚咚!” “郎君睡了吗?” 是郑愔。 声音干净清脆如黄鹂,虽委身为奴,却又不失曾经身为大家闺秀的温婉与柔和,在这样的夜里,极为动听。 陈远应了声,起身开门,便对上两张敷着霞云的俏脸,不由乐道:“怎么,荒山野岭的,害怕,睡不着?”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低头:“郎君,让奴婢姐妹侍寝?” “啊?”陈远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不禁又喉咙干涩,心碰碰跳。 说到底,他也是正常男人! 正常男人,谁又不想呢? 他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走出这一步而已,毕竟,他身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根本做不到视人为奴为婢。 相比不把人当人看,仗着身为主子就为所欲为,他宁可拿钱去哄抬物价。 眼见自家郎君呆呆的,明明好像有点心动,却又不知所措,傻乎乎的可爱,羞涩之余,两人又有点想笑。 相互看了一眼,姜篱壮着胆子再度说道:“郎君,让奴婢姐妹侍寝,郎君不要有负担,为郎君侍寝,是奴婢姐妹身为奴婢的本分呢!” 其实昨天晚上就来过了,只是当时没回应,所以就没有下文。 而之所以这样,虽然也有一点小心思,害怕某一天被遗弃,但更多的,还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真心的喜欢,愿意。 哪怕真有哪一天,还是被抛弃了,她们一样愿意! 因为她们的身份,注定连看到灯火都渺茫,哪怕明知必死,她们也愿意不顾一切,扑向火焰! 陈远挠头:“那我应该说点什么?” “郎君想说什么?” “你们还小,你们还有美好的未来,就算不那个,我也会一如既往的待你们好?” 陈远试探着说道。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尼玛的有够虚伪。 虽然的的确确,就算没那回事,他也会待他们好,这是生之为人的本分。 可是,送到嘴边的肉,谁又不想吃呢? 他又不是太监! 郑愔却是被逗笑了:“奴婢姐妹相信郎君会一直对奴婢姐妹好,奴婢姐妹也相信,只要跟着郎君,必定有美好的未来。 却也正因为此,奴婢姐妹才要更好的伺候郎君啊!” 这话说得,貌似也有点道理。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尤其在这人命有时候比牛马低贱的世道。 姜篱亦笑道:“郎君也说错了,奴婢姐妹,真不小了呢,正常来讲,奴婢姐妹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呢! 倒是郎君,都二十出头了?都这个年纪了,又如此优秀,却孑然一身,说实话,奴婢姐妹都不敢相信。” 唐人结婚,没有想象中那么早,却也没有现代社会那么晚。 从这个层面说,郑愔也好,姜篱也罢,年龄都不算小。 倒是陈远,都二十多了,又不是身无所长,娶不起,却依旧孑然一身,让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迎着两名少女好奇而探究的目光,说实话,陈远感觉有点被冒犯到。 他绝对没问题的呀! 取向没问题,能力,更加的没问题! 况且,他也从未想过,要把这两人当货物一样送出去。 亦做不到。 第28章 新妇 翌日。 清晨的阳光爬过窗户,又有薄薄的雾气灌入,房间里一片狼藉。 此时的少女还在酣睡,小猫儿一样窝在着,偶尔露出的白皙,欺霜赛雪,却是比之前更加瑰丽动人。 陈远醒来,睁眼看着木质的屋顶。 就这样没了? 感觉,好像很不错呢! 不但有成就感,成就感之外,又有一丝淡淡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有房不等于有家。 有人的地方,才是家。 忽然一阵微痒,扭头看去,不知何时,姜篱已经醒了,正睁着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撩着他的肌肤。 不由笑着摸了摸她乌黑的秀发:“醒啦?” “嗯。”女孩的声音轻柔中带着满足,又带着丝丝缕缕的妩媚,似在表明,从今往后,她便不是女孩,而是人妇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妇,因为作为奴隶,她是不够资格的。 依大唐律令,哪怕是主人,也不能迎娶婢女,否则,便是犯罪。 可是,那种转变,是实实在在的,她也发自内心的觉得开心,满足。 带着淡淡的羞涩与期待问道:“郎君,昨夜可还喜欢?” “当然。”陈远嘴角噙着笑,对着那殷红的小嘴亲了一下:“黎儿呢,喜欢吗?” 姜篱嘤咛一声,红着脸,埋首不吭声了。 好一阵过去,才勉强“嗯”了一声:“喜欢,黎儿多谢郎君垂怜。” 此时郑愔也醒了,少不得又是一阵娇羞,模样清丽却又不失妩媚。 随后,二女便想要起来。 别以为爬上主人的床从此就是人上人了,就算侍了寝,奴婢还是奴婢,若是恃宠而骄,忘了本分,早晚被厌弃。 所以,平时怎么做,今儿,还得怎么做。 陈远却不那么想,看两人蹙着眉头,俨然连坐起都觉得疼,赶紧又摁着躺回去。 “行了,别逞强,乖乖再睡会,今天的早饭,我来。”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郎君,以后还想跟着我,那就乖乖听话。” 两人这才渐渐放弃挣扎,不多时,滚烫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黎儿,真的遇上好人了呢!” “嗯,爹,娘,你们看到了吗,天,真的亮了呢!” “所以,咱们也要更好的服侍郎君才行,这世道,遇上这样的人,不容易,此生得与郎君相遇,是咱们的福分。” “嗯,黎儿知道的,黎儿,一定尽心竭力,好好服侍郎君!” “……” …… 陈远从房间出来,刷牙,洗脸,而后,开始忙活今天的早饭。 早饭很简单,就一锅鹿肝粥,外加一屉鹿肉馅的包子。 之外就是咸菜。 想想,又把咸菜给撤了,因为时下的盐,说实在话,又苦又涩,不太行。 之前用的盐,都是他从现代带过来的,为此,此时还躺在床上的两个小妮子没少惊讶。 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水煮后剥开,细腻雪白的鸡蛋。 鸡蛋,再加几颗红枣,放点现代红糖,熬一熬,完美。 这样应该就能补回来了,毕竟,不论鹿肝,还是红糖,都是补血上品。 搞定,端上桌,回房一看,两人已经拥着睡着了,眼角挂着泪痕,面上却带着微笑,露在外面的胳膊,纤瘦匀称,如羊脂玉般细腻洁白。 便也没急着叫醒,而是出门溜达起来。 “阿郎好!” “阿郎早!” “……” 时候虽然早,牛羊却已经出圈,悠然在山坡吃草。 早起的下人们,已经忙过一圈,此刻,正端着陶碗,东一个西一个坐着,就着野菜汤,吃饼。 看那样,美滋滋的,还挺香。 于是便让盛了一碗。 按理说,这不是他身为主子该吃的,下人等闲,也敢给。 可他非要,也没辙,只能稍稍给了点。 陈远端过来一闻,好像还行,可一尝,真不咋地。 一来是盐不好,二来,油花都看不到,真白瞎这些纯天然的野菜了。 便道:“二狗二虎,过来,端去找个地方倒了。” 兄弟俩面面相觑,却还是放下手里的食物和碗,把剩下的野菜汤都端去倒了。 而后,所有人碗里的野菜汤,也被要求倒掉。 接着,陈远便拿来了鸡蛋,芝麻油,精盐,又命人清洗新鲜的野菜。 准备就绪,烧水,下野菜,下搅散的鸡蛋,撒盐,再淋上芝麻油。 香! 一尝,总算是没白瞎这些野菜! 可惜没有虾皮,不然味道肯定会更好! 便道:“圣人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以后,就这么吃,听到没?” 就这么两句话,给一帮人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等到重新制作的野菜鸡蛋汤装到碗里,看着里面漂亮的蛋花,闪亮的油花,更是有人哭出来。 倒不是真就那么没吃过。 虽然是奴隶,下人,可公主府里,衣食还是无忧,并未受到苛待。 只是,人,到底不是牲畜…… 陈远却没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正常人,看到流浪汉,看到乞丐,尚且有恻隐之心,更何况,这帮人现在都是他的人? 再者,左右不过是几个鸡蛋,几滴香油,加那么一点点盐。 是以,还是先喝汤。 第29章 肥料 汤很鲜美。 虽然条件简陋,但必须承认,这绝对是学会动手以来的最高水准。 所以,喝完,陈远毫不客气,盛了一大碗,端回家。 顺便吩咐,以后的野菜,不论什么,都记得送一份过去。 这时,屋里两个小妮子也醒了,穿好衣服,红着脸,相互搀扶着走出来。 频频蹙眉的模样,令人心疼。 见状,陈远心里暗笑,叫你们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敲门,这下知道厉害了?” 嘴上却温言道:“刷牙洗脸,早饭已经好了,等吃过早饭,好好休息,很快就没事了。” “哦……” 两丫头脸色红红,心里又没来由一阵甜蜜。 此后不久,便一道坐在桌边。 惊喜亦随之而来! “这是,石蜜?”一碗红枣鸡蛋汤,才喝一口,郑愔便满脸震惊。 陈远愣了一下:“石蜜?” “就是,就是……” 说了好半天,陈远才明白,就是蔗糖。 蔗糖,眼下叫石蜜,最初来源于西域天竺,因为呈块状坚硬如石而得名。 而这东西,历来都是贡品,民间一般是吃不起的。 民间吃的是饴糖,也就是,麦芽糖,不论口感还是甜度,都相差甚远。 换句话说,不卖胡椒,卖糖,也一样发财。 要是不卖红糖,卖当下根本没有的白糖,冰糖,更是能发到天上。 也因此,两丫头都很珍惜,喝得干干净净,就剩没舔碗了。 趁着这个机会,陈远把外面的伙食安排说了说,也不一定非得是鸡蛋,鸡蛋之外,羊肉,鲜鱼,都可以。 总而言之,十个人一天的伙食支出,不得低于二十文。 郑愔觉得有点太多了,姜篱也这么认为。 可是,谁叫她们是奴婢呢? 况且,都是郎君的人了,那自然,郎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 早饭就这么结束。 饭后,初尝人事的两人,坚持把收拾残局的任务给揽了过去。 之后,又红着脸,央求着讨要走了昨夜睡过的床单。 接着,便摆开架势,一边修养,一边做女红。 陈远则来到外边。 外边,干劲都挺足的,锄地的锄地,拾粪的拾粪,有人卖力的收割杂草,有人焚烧草木灰,拌土,井井有条。 心里暗暗点头,陈远走到土堆旁,笑着问道:“老章,作肥呢?” 老章不老,也就三十多。 只是当下的三十多,看着有四五十,而老章,也的确是这帮人里头,年龄最大,也最富经验的。 这几天,从羊圈,牛棚,到开荒,几乎都是他在安排。 正儿八经的生产队长。 老章停下手,呵呵笑:“是的阿郎,作肥呢,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要是土壤不肥,想有好收成,难。” 陈远四下看了看,便问:“那这点肥够吗?” 老章挠头:“不够,也有点来不及,作肥也是要时间的,可要再不播种,春耕就过了。” 说完,斟酌了一会,又道:“阿郎要信得过小人,不妨花些钱财,去长安城买一些金汁过来。” “金汁?” “就是人粪,那是最好的肥料,肥得很,用来种地再好不过。” 到底也是农村来的,老章这么一说,陈远便明白了。 论肥力,人的尿水粪便,绝对是最优解。 且因为自然腐熟,拉来就能直接上,不需要等待时间沤制。 问题是,这玩意也要买的么? 老章挠头:“这个小人也不清楚,但听说,是要买的。 有人专门做此项营生,一边,收钱给长安城各家各户掏粪,一边,又把掏来的粪高价卖给农户,两头赚钱。 据说就为这事,有几波人经常打架,打得头破血流。” 陈远:“……” 粪,两头卖! 这也就不说了,居然还为此争夺地盘,打架,怎么听怎么觉着荒诞! 可是,如果把这些“金汁儿”换成化肥呢? 这样是不是就好理解了? 没记错的话,他小的时候,化肥供应不足,乡下地方也没少因为这事大打出手。 毕竟,连温饱都没解决的年代,肥,某种程度上就等于粮食。 可那么大老远,花钱,买粪,吭哧吭哧拖过来,怎么想还是怎么觉着不得劲。 况且,他也不打算种太多粮食作物。 便问道:“现在都有些什么肥?” 老章便道:“主要是粪肥,绿肥,灰肥,粪肥就是人畜粪尿,绿肥,就是杂草,绿豆……” “等等,你说绿豆,就是那种小小的,绿色的,豆子?”一听还有绿豆,陈远赶紧叫住。 开什么玩笑,绿豆不是粮食么? 什么时候,绿豆成肥料了,绿豆沙那么好喝! 老章愕然:“是绿豆啊,比高粱米大点,绿色,虽然不及人畜粪尿好使,却也是上好的肥料。” 陈远:“……” “好,接着说。” “嗯,灰肥,就是小人旁边这些草木灰了,草木灰肥力,虽然低下,可有比没有好。” 老章指了指旁边的草木灰,顿了顿,又道:“也不是非要如此,草木灰,完全可以跟切碎的杂草并绿豆一起,沤制成肥。 要是再淋上淘米水,泔水,人畜粪尿这些,效果更好。 还有牛羊骨,鱼骨,蚌壳,这些,烧了磨成粉,也可以作为肥料。” 一番话下来,陈远发现,唐人还是很厉害的,肥料居然有那么多名堂,不像现代,离了化肥,都不知道怎么种。 也正因为此,他更加坚定,为了帝都治安,不花钱去买“金汁儿”。 “既然如此,那就自己沤,没记错的话,塘泥,河底的淤泥,也都是上好的肥料。” 说完,便把人都叫过来,开始分配任务。 牛粪羊粪还是要捡了。 杂草,也要继续割了,切碎。 地,就暂时不锄了,草木灰,也先不烧了。 多出来的人,他亲自带领,下水,摸蚌壳,摸螺丝,挖河泥。 老章说了,骨头蚌壳之类烧了磨成粉,是上好的肥料。 事实上,从现代化学的角度来看,也的的确确,是好肥料。 那螺蛳壳,自然也就是。 然后,蚌肉呢,螺丝肉呢? 是不是也是很好的肥料? 这些东西,记得小时候,农药化肥没有大量使用的时候,是很多的,随便一条宽点的水沟,脚一踩都是,密密麻麻十多米能装一蛇皮袋。 没理由早一千多年的大唐没有。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好久没吃螺肉,也没吃蚌肉了…… 第31章 敕封 事实证明,猜想是对的。 软体动物,尤其蚌壳,对水质的要求很高。 而只要水质符合要求,以蚌壳惊人的繁殖能力,数量绝对会多得让人惊讶。 陈远带人下水的地方,距离住处并不远。 此处是一片凹进来的水域,涨了不少野生的雕胡,即,菰。 这意味着,不出意外,晚些时候,可以收获一些纯天然的菰米。 能长菰,自然而然,水不深。 再加上干净而富有流动性的水体,水下那些东西,往往肉眼都能看见。 这样的情况下,下水,一个地方,脚都不用动,四周摸一圈,便是大把的螺丝蚌壳上岸。 此外,便是一团一团的黑色淤积河泥。 这些河泥,往往带着惊喜,有时候是鱼,有时候是泥鳅,草虾,螃蟹,鳝鱼。 八九十年代还一度泛滥,乡下满地爬的甲鱼,这会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碰巧团一只丢上岸,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样就难免让人心生疑惑,为什么古代人,不吃鱼,不吃螃蟹,不吃甲鱼? 明明都那么饿了啊! 大饥荒,连草根树皮都吃,人们易子而食,为什么不对水里的东西下手呢? 明明史书记载,周朝就吃甲鱼了,也吃螃蟹了! 而事实是,当然吃了。 饿极了,连老虎都想扑上去咬几口,更何况这些很早就发现可以吃,又近在咫尺的东西? 可问题在于,需要吃的时候,弄不到手啊! 大饥荒,要么大水,要么大旱,不是一片汪洋,就是赤地千里,搞这些,不是开玩笑? 就算真有,那么多难民,蝗虫一样,所过之处,连草根都刨了,还想有甲鱼,那是痴人说梦! 况且,古代不论钓鱼还是捕鱼,技术都跟现代没得比。 韩信要是能钓得上鱼,大概也不至于受胯下之辱。 而不闹饥荒的时候,因为缺乏足够的烹饪手段,自然就不屑吃。 就像早年泛滥的小龙虾,甲鱼,在乡里横行霸道,谁理? 也没见谁没事弄回家吃。 李二点齐几车宫里宫外收罗的海南黄花梨家具,并特意准备的曲辕犁一把,携吏部下属司封司官员而来,看到的便是一群人在河里挖泥。 不由奇道:“贤弟何故入水挖此黑泥?” 陈远摸出一个大蚌壳,足有五六斤,放到旁边飘着的木盆里,笑道:“秦兄来啦,我这堆肥呢!” “堆肥?”李二诧异,有点不太理解。 主要是,当下肥料的来源中,还不包括塘泥河泥。 陈远洗了洗,上岸,露出一口白牙:“是啊,堆肥,别看这些淤泥黑乎乎的,还臭,实际上,肥着呢! 里面有鱼粪,烂掉的水草,树叶,死去虾,螃蟹,好东西,有了这些,再加点别的,便不用花钱大老远去买金汁了,今年的收成,也会有保障。” 李二一听,顿时又茅塞顿开。 对啊,那人畜粪便,都是肥料,为什么鱼粪就不是呢? 那鱼也是要吃东西,要拉粪便的。 更何况,里面还有腐烂的树叶,死去鱼虾的骨骼尸体,要说没有肥力,那才叫怪。 主要是,这东西得来太容易了,人畜粪尿就不说了,不是想要就能有的,便是杂草,一时半会,也很难割到那么多。 不由欣然道:“还是贤弟有见地,此法要推广开来,今年的收成,怕是又要添上几分,不知多少百姓,将因此而不用忍饥挨饿。” 陈远哈哈大笑:“那就是秦兄的事了,我区区一乡野村夫,可没能耐上达天听,将此法推行天下。” “那是从前,从今日开始,贤弟便不再是乡野村夫了。”李二亦哈哈大笑,随后看向随行,此刻却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喘,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的司封司官员。 官员一个激灵,赶忙拿出敕文:“门下:今有平民姓陈名远,才思敏捷,改制新犁,于社稷有功,可封将仕郎,主者施行。 贞观六年,四月十二日……” 接着,便是一系列人名,什么中书令开国公,什么中书侍郎开国子,什么黄门侍郎开国男。 又有什么尚书左仆射太子少师上柱国邢国公,什么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上柱国代国公…… 一大堆。 有些是实在没听过,可但凡知道的,如房玄龄,如李靖,都特么大佬。 此外,又有诸如“宣”,“奉”,“行”,等各种词汇,好像明白,其实又不明白。 一通念完,官员也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汗水,上前奉上敕文:“恭贺陈仕郎,即日起,吾二人便是同僚了,日后还要勤些走动才好。” 说罢,又命人将提前备好的青绫质地官袍两身并一条做工精巧的小铜鱼奉上,自此,陈远就不是民,而是官了。 那小铜鱼,便是他的身份证,上面有姓名,官阶。 这年头,也只有入品官员,才真正有资格拥有“身份证”,其它的,基本上都没有,也没法有。 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以难民身份,在长a县衙完成登记。 陈远这才如梦初醒:“这就当官了?” “不然呢?” “不用下跪?” “为何下跪?” “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 一番对话下来,李二也懵了。 下跪,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这都说的啥呀? 为毛明明他是皇帝,却不知道有这些乱七八糟? 简单一点不好么? 人与人之间,真诚何在? 陈远也挺无语的。 电视剧,害人不浅啊! 这会他才知道,在大唐,哪怕是圣旨,也是不用跪着接的。 而且,来宣旨的压根儿就不是太监。 制式上,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个时候很简单,接旨,站着就行,宣旨,是吏部下属司封司的差事。 制式,由中书省起草,然后门下省审核,再给皇帝看,皇帝认为可行,大笔一挥,“同意”,接着,就到尚书省执行。 具体办事的,便是尚书省吏部下属司封司。 很明确。 各有分工。 那一系列署名,就这么来的,所谓的宣,奉,行,归结起来,约等于“同意”。 根本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讲究,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 反而是无限接近于体制内现行的制度流程。 第32章 河珠 事情办完,司封司的人便撤了。 李二留了下来,看陈远指挥下面的人,把杂草,收集来的人畜粪尿,与挖出来的河泥,加土一起搅拌。 场面不是很好看。 味道,自然也不会好闻。 便是陈远这种自幼出身乡下的,都有些不适,没敢站太近。 反而是李二,作为一国之君,作为天下共主,并无不适,看得很仔细。 因为这是农业社会。 农业社会,粮食是国家稳定富强的基础,若是没有足够的粮食产出,便是再强大的帝国,塌陷也不过须臾之间。 而想要有足够的粮食产出,肥料之重要,不逊风调雨顺。 只是他没想到,这倒肥料,比预想中还要肥,并不仅仅局限于此。 男人们忙着搅拌和泥的时候,女人们,已经按照要求,开始生火。 生火的目的,草木灰其一,把这几天攒下的鸡毛,鹿骨,等焚烧成灰,此其二。 然后,便是烧螺蛳壳,蚌壳。 为此,连笨重的石碾都抬过来了。 收集螺蛳肉,蚌肉,也正是这个时候。 这种事也是有技巧的。 螺蛳也好,蚌壳也罢,正常来讲,想要轻松完好取下肉,不啻于痴人说梦。 一句话,撬着费劲,砸,那腥味,会让人怀疑人生。 但是,烧上一些开水浇上去,就轻松了。 开水一浇,直接烫死,此时取肉毫不费劲,肉还紧致。 有一定灭菌消毒灭杀寄生虫的效果,也不会弄得黏黏的,腥腥的,脏兮兮。 李二带着李君羡在旁边看,就很好奇。 蚌肉古人吃不吃? 那自然也是吃的。 粮食产量不高,常年饿死人,连草皮树根都刨来充饥的年代,吃点蚌肉算什么? 不光吃,还做成酱来吃。 北魏末年成书的《齐民要术》,其中就记载有螃蟹酱,蚌肉酱。 便连李二,当年行军打仗,条件艰苦的时候,也有吃过蚌肉。 可说实话,因为种种原因,感觉并不好。 民间也很少吃。 此等烧水烫过再取肉之法,更是闻所未闻。 而且,不论螺蛳还是河蚌,取下的肉都很少,大部分,被垃圾一样丢进了大木盆。 李二若有所思,想了想,问道:“这些,也是打算作为肥料入肥?” 陈远笑道:“是啊,主要是,河蚌也好,螺蛳也罢,能吃的也就这么点,其它的都是脏器,不能吃。” 看来是猜对了。 李二便笑道:“那你这肥,可真有够肥的,便是腐熟的金汁,都不一定比得上啊!” 陈远哈哈大笑:“那不也是迫于无奈嘛,真要有别的办法,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不然秦兄你闻闻,这腥味,老感人了。” “是吗?” “那为兄也来试试。” 戎马一生,人头都不知砍下多少颗,李二自然不怵这点阵仗,当场便抖了抖衣袖,加入开蚌取螺的行列。 见状,李君羡自然也不敢落后,赶紧帮忙。 场面颇为热闹。 螺蛳,河蚌,壳拿去丢进火里烧,不要的软组织,则收集起来,剁碎了,洒进肥堆。 忽然有妇人惊喜道:“阿郎快开,珍珠,好大的珍珠。” 陈远抬头一开,ca,还真是,龙眼大小的珍珠,品相极好,珠圆玉润,在阳关下泛着莹白。 问题是,这普通的野生河蚌,也能孕育珍珠的吗? 难不成,产珠并不要求蚌的品种? 搞不懂。 主要是没怎么接触过这些,虽然知道理论上可以,可真正看到,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时李二笑道:“好珠,此乃上品河珠,品相极好,若无意外,当可价值十贯。” “十贯?” “真的假的?” 十贯,一万文,合四五万块钱了。 一颗淡水珍珠,四五万块钱,不得不说,有点意思。 尽管这珠子纯天然,又大又圆,看着确实不错。 李二笑着顿首:“自然,为兄虽不好此物,但眼力还是有的,如若不信,贤弟大可拿去东市。” “没有没有,既然秦兄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值的。” 说罢,接过珍珠,洗了洗,又对着阳光看了看,而后美滋滋收入怀中,笑道:“就作价十贯好了,十贯,我得五贯,剩下的,大家平分,没意见?” “这……” “使不得,阿郎,万万使不得!” “是啊阿郎,此珠,原本就为阿郎之物,吾等何德何能,能分润此珠?” “……” 一帮人感激涕零,纷纷劝阻,哪怕陈远拿出来分的,只有一半。 可话说回来,当下的制度便是如此,奴隶,是不能藏私的,连人都属于主家,更何况发现的东西? 况且,这河蚌原本就是陈远拿主意亲自带人下水摸的。 陈远却铁了心,摆手道:“就这么定了,阿郎我不是当官了吗,这官一当,职田加永业田,足足四百亩呢! 四百亩,我都想好了,回头带你们去县衙,解除奴籍,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庄户,届时你们若乐意自己开荒,那就自己开荒,要是不乐意,就租我的田种。” 一番话,斩钉截铁,愣是让有些人跪下了,磕头,痛哭流涕。 说白了,若能为人,谁愿为奴? 看着这一幕,李二颇觉有趣,调侃道:“贤弟果真如此舍得,要让这些下人回归良民?” 陈远笑:“良民好啊,如果可以,我希望,这巍巍大唐,皆是良民,如此,方是盛世。” 李二沉默不语。 眼下帝国的情况,再没人比他这个当皇帝的更清楚了。 却也正因为此,他深深的知道,如果都是良民,将带来多大的好处。 因为只有良民,才会开荒啃田,才会纳税,如此,国库才会充盈,帝国才会富强。 反之,若都是奴隶,都服务于乡绅贵族,那么便无端端少了许多劳动力,即便劳动,所得也进不了国库。 因为官员也好,贵族也罢,都是不上税的。 而帝国当下的人口结构,奴隶,占了近三分之一,大量的人口,耕地,皆为世家门阀所占据。 只是,要想改变这一切,谈何容易? 世家门阀,不是那么好动的。 若无世家门阀之助,而今这天下,也未必就是姓李。 第33章 火粪 陈远其实没那么多想法。 虽然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是真心的希望,人都是人,而不是猪狗牲畜,但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仅仅是,不想养这么多人,不想管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 与其养着这帮人,每天要给他们安排工作,不管吃喝拉撒又做不到,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奔。 这样积极性高,做起事来干劲也足,就像,大锅饭时代,跳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时代。 真要养,养家里那俩,养二狗二虎这哼哈二将,足矣。 小小的装了个逼后,他也不再多言,认认真真继续处理螺蛳,河蚌。 因为之前那颗珠子的缘故,也特意留心了一下,万一,还有呢? 但其实没有。 珍珠,归根结底还是对蚌的品种有要求,虽然普通的河蚌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概率太低。 剩下的河蚌都处理完,他也没能发现第二颗珍珠。 所得河蚌肉,螺蛳肉,也没那么多。 怎么着也得两三百斤的螺蛳河蚌,最后得到可以食用的肉,也就区区十来斤。 剩下的,不是内脏就是壳,都做肥料去了。 搞定之后,也没急着走。 沤肥是需要时间的,正常来讲,怎么着也得一两个月。 过去,乡下的塘泥,经常一沤就是一个冬天。 但现在显然没那么多时间慢慢等,所以,得加把火。 即,火粪。 火粪,起源于宋元时期,本质上,就是烧草木灰,只不过是混合着土壤,把树枝,杂草,桔梗,之类都加入其中。 特征就是烟。 浓烟滚滚。 虽然对这玩意了解也不怎么多,但小的时候,乡下烧火粪很常见。 比塘泥沤肥都常见。 记忆中,他都点过,火没了,还得想办法点。 而火粪的好处就在于,来得快,不用等那么久。 当然,他这并不算正经烧火粪。 他只是想用烧火粪的方法,提高堆温,从而快速去除河泥中的水分,顺便促使腐殖,和加入的各种料,分解融合。 另外,高温可以有效灭菌,杀灭虫卵,也算是火粪独门秘技。 李二就很疑惑。 对他来说,河泥作肥,河蚌螺蛳入肥,已经够新奇了,不曾想,还要动火烧。 准确的说,也不是烧,而是用半湿不干的柴,慢慢熏。 “这又是什么道理,贤弟可否解释一二?”知道陈远这样做,必定有理由,是以李二便开口询问。 陈远笑道:“因为干柴很快就烧完了啊,烧不透,达不到效果。” “为兄是问,为何要烧?” “烧来得快啊,天热的时候,饭菜馊掉的速度远高于天冷的时候,肉类也会很快腐烂,这是一个道理。” 说什么温度高,微生物活跃度高,发酵分解速度快,当下的人是肯定听不懂的。 但是这样一说,李二立马就明白了。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众所周知,天热的时候,东西都比较容易腐化变质,而天冷,则易于保存。 而且他好像也听说过,沤肥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肥堆会越来越热。 而有经验的人,往往就是通过肥堆的冷热程度,来判断肥是否沤制成熟。 如此一来,在时间不允许的情况下,人为的烟熏火烤,的确是一记妙招。 此刻他心目中,陈远此子,深谙农事,其专业能力,怕是比司农寺大司农,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陈远又笑道:“其实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消毒,灭杀虫卵。 跟人吃了脏东西容易生病一样,庄稼之所以害病,往往是因为地不干净。 同样的,还有虫害。 所以,有句老话,叫瑞雪兆丰年。” “瑞雪兆丰年?”李二皱眉,看向李君羡:“有这句老话吗?” “这……” 李君羡大汗。 我怎么知道? 拿刀砍人我会,搜集情报我也会,种田,我真不会啊! 嘴上却不敢迟疑:“可能是陈仕郎家乡的老话!” “想来也是。”李二点头,对李君羡的答案表示满意。 回头又问陈远:“此话怎样?” 陈远耸耸肩:“要么冻死,要么烧死啊,就像这一堆,现在就是用烧的方式,灭杀其中的病害根源,和虫卵。 虽然这样无法保证庄稼不得病,不受虫害,但是,至少不会是因为肥料引入。” “而相比之下,一场大雪,覆盖苍茫大地,却足以冻死海量的病害和虫卵,从而保证来年耕种少受病虫害,进而保证丰产,故曰,瑞雪兆丰年,可对?” 能在那样的情况下,逆而取之,李二自然不傻,瞬间便明白了瑞雪兆丰年之真意。 却也正因为此,心里由衷的喜悦,佩服! 人才啊! 却不知道到底是谁,说出这样一句话,简直,人间至理! 便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天地间万事万物,都充满了玄奥! 陈远哈哈大笑,拱手一揖:“秦兄大才,小弟自愧不如!” 李二亦开怀大笑,一波商业互吹。 此后不久,李二带着李君羡到屋里品茶,陈远则在已经好不少的郑愔姜篱协助下,准备中午饭。 “郎君,您,确定就用这些待客?” 河蚌肉也好,螺蛳肉也罢,郑愔,姜篱,都没吃过。 过去家境好的时候没有,后来落魄的时候,一样没有。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哪怕身为奴婢,她们也觉得,拿这些待客,不合适。 陈远却是浑不在意:“那是因为你们不会吃,不信等着瞧,郎君我今天,一不做鱼,二不做鳖,就跟这些蚌肉螺肉卯上了,保证你们吃了还想吃。” 说完,便开始动手。 蚌肉,螺肉,都是烫过一遍了,也洗过,但是,这东西容易有寄生虫,且比较腥,所以,要焯水。 趁着焯水这段时间,他开始准备其它材料,葱姜蒜,桂皮,八角,等。 辣椒就不拿了,当下还没有,今天他也不想再出风头。 然后,凝固切块没吃的鹿血,当日随车一起来的腊肉,新鲜的野菜,嫩笋…… 一堆,最终做出足足两青铜釜,香飘四溢,馋得人直流口水。 本在品茗聊天的李二,李君羡,硬生生被香味拽着鼻子拖了过来…… 第34章 金樽清酒斗十千 “香。” 条件简陋。 厨房,就是主屋外院子一侧,斜搭了一个棚子,而后下面有水缸,柴垛,烟火灶台。 可此刻李君羡眼里,却丝毫不显寒酸,反而有种悠然世外的淡然,超脱凡俗的宠辱不惊。 主要是,太特么香了,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尼玛是河蚌肉,螺蛳肉。 李二亦馋得厉害。 作为一国之主,要说没吃过好的,那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而事实是,自上古而始的烹饪之精华,大多荟萃于宫中,宫中的厨艺,也没那么差。 只是宫里头尚食局那帮人,谁特么闲着没事干,研究河蚌肉,螺蛳肉? 就是真有心得,也不敢做成菜端到皇帝老子面前啊! 说白了,再强的厨师,也不可能什么都会。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在特定的项目上,一名特级厨师,未必就一定比乡野渔农强。 是以,真的被抓住了,喉结鼓动,口水分泌不自觉的增加。 李君羡话音刚落,李二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贤弟,这,差不多了?” 陈远笑着点头:“差不多了,秦兄若是不嫌弃,可先端一釜过去吃着,小弟随后就到。” 此言一出,李君羡二话不说,端上一釜香喷喷的腊肉河蚌螺蛳就走。 李二亦不多留,很快,便在主屋桌上旁若无人的吃起来。 “好!” “真香!” “没想到这不起眼的河蚌,螺蛳,料理一番后竟如此美味!” “……” 舒坦。 眼前这道美食,看着好看,闻着喷香,吃起来,更是回味无穷。 这让李二分外满意,甚至,有惊喜的感觉。 等到郑愔捧上一坛黄酒,李君羡也上桌,又有清风徐来,那感觉,更是别提多么的好。 陈远也没让人久等。 釜,青铜质地,很早就是主要的烹饪器皿,其样式,大多跟锅差不多。 只是通常比较厚,且比较深,类鼎。 这要下面弄个小炉子,置燃烧的木炭,便与火锅无异。 便是这样一道菜,李君羡端走一釜后,剩下的,他赏给了下面的人。 完事,汆野菜,淋上葱姜蒜末米醋酱油调制的料汁,递上几滴芝麻油,又做了一道野菜蛋花汤,齐活。 “唔,不错,贤弟好手艺,唾手可得的野菜,经贤弟这么一料理,顿时酸咸适口,健脾开胃,化腐朽为神奇。” 子曰:君子远庖厨。 虽然这句话的真意,并非就是字面上理解的那样,可自古以来,很多男人不屑下厨,是真的。 尤其士大夫之家,更是奉为至理。 也因此,一个男人下厨,做饭好吃,钻研厨艺,往往是遭人诟病的,是被人瞧不起的。 然而,这里是大唐! 大唐,一个开放,包容,女子经常着男装,骑骏马,打马球,君王亦知音律,晓乐赋,兴致起来甚至会亲自下场表演的朝代,很多酸腐的臭毛病其实是不存在的。 若非如此,李二也不至于沤粪制肥这种事都看得津津有味。 也因此,对于陈远以野菜为主料制作的凉菜,赞誉有加。 陈远哈哈大笑,一边打发郑愔姜篱去吃她们的,不用守在这里伺候,一边给李二李君羡倒上酒:“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之事,多谢秦兄。” 语毕,自己也满上,连干三杯。 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白居易虽然尚未出生,可当下的酒,的的确确就是绿色。 尤其滤去杂质之后,很好看。 喝起来也适口,毕竟只是以米为原料的酿造酒,而非蒸馏酒,度数摆在那里,酸甜的口感,亦有保留。 但是,价格不便宜。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语出,李白,《行路难》。 《行路难》,没记错的话,是现在人教八年级,也就是初二课本上的一篇。 当年他上学的时候也是学过的,不过具体是几年级,忘了。 当年学的时候,他也不清楚这两句到底什么意思,是单纯的夸张修饰,还是别的什么。 老师也没讲清楚。 而今明白了。 没那么多乱七八糟,字面上去理解就对了。 金樽清酒斗十千,意思是,这金樽,即饮酒的酒杯,可能是金的,里面的清酒,一斗,得十千。 十千,一千为一贯,合一两银,十千,便是十贯,合白银十两。 斗,则是计量单位,一斗酒,大约是四斤。 当然,当下没那么贵。 毕竟李白所处的年代,跟眼下的贞观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两个时期物价并不相同。 可即便如此,眼下这采用精选好料,精心酿制的绿醅清酒,一斗,也得五贯钱。 这样一算,一斤酒五千以上,妥妥的奢侈品。 所以,别看李白浪,其实人家是家里有钱,喝酒都五千一斤的。 不像范仲淹,说就是宋代名臣,写诗,“浊酒一杯家万里”…… 浊酒,有杂质,没有过滤,浑浊,的酒。 约等于米酒。 可眼下,哪怕是浊酒,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也是奢侈品,几乎不喝! 毕竟,这是一个饭都吃不饱,稍微天公不作美,就会闹饥荒饿死人的年代! 当然了,单纯论酒,当下的酿酒技术,其实是不过关的。 这种绿色的酒,看着好看,实际上,放久了容易变质,连正经的黄酒都算不上。 作为本地土着,李二自然没那么多感想。 陈远所谓的感谢,他心知肚明,无非就是获封从九品下文散官之事。 而站在他的角度,这根本不算什么。 在他眼里,跟曲辕犁比起来,区区一个将仕郎,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更何况,今日前来,不但得了新的农肥制作之法,又满足了口腹之欲。 是以高兴之下,亦连饮三杯。 李君羡也不甘落后。 古装剧里喝酒如喝水的画面,这时真的出现了,只是这酒,跟想象中完全是两码事。 古人,没那么能喝的! 人家千杯不醉,喝的不是酒,是“饮料”! 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可以,会须一饮三百杯,但愿长醉不复醒! 只是这样一来,钱袋子遭不住啊! 斗酒五贯,两斗十贯,就这顿饭,十贯钱,五万块,直接喝没了! 这还是因为只有这么多。 再算账,好像没钱了。 不止是没钱,算上承诺拿出来分给下面人的五贯,还欠了债…… 第35章 人镜 欠债也没事。 区区五贯而已,小意思。 况且,欠钱的才是大爷,下面人也不可能真的问他来要。 是以,陈远一点都不着急。 酒饱饭足,喝了茶,微醺的李二,在李君羡等人的护卫下离去,他则开始清点送来的东西。 两把曲辕犁。 这个没什么意思,不是黄花梨,也不是紫檀,连老红木都不是。 所以,直接丢给老章。 剩下的,便都是好东西了。 书案,塌,屏风,食案,几,柜子,各式各样,好几车,皆充满时代特色。 做工用料自不必说。 皇帝亲自张罗,再加上当下丰富的自然资源,比寻常木料强得有限的地位,不用想也知道,随便拿一件回去,就是天价! 相比之下,什么古玩字画,都弱爆了! 毕竟,古玩字画不是说卖就能卖的,哪怕是真迹,回去都只能说是赝品。 也只能是赝品。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好,那就是不太符合现代的使用习惯。 大唐的家具,特征是低,矮,现代常见的椅子,桌子,床,都没有。 这一点,一些讲究点的古装剧,里面都能看到。 至于怎么处理,他也想好了,挑个一两件拿去卖,剩下的,自己用,收藏。 …… 时间过得很快。 树下,袅袅沉香燃起的青烟中,海黄大料制成的塌上,当陈远再次醒来,日头已经偏斜。 舒坦。 遥想不久之前,他还在为工作,为生计发愁,可现如今,睡的是价值数千万乃至上亿的床,连点的香,都是上好的沉水香。 此时,水边,烧火粪产生的烟还在升起,肥堆,却是多了好几堆。 照这个架势,应该很快就有肥料可用了,哪怕没有化肥可用,收成也值得期待。 曲辕犁,也正式派上用场。 一个下午,近两亩荒地被开垦出来,这等效率,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表示毫无感觉,老章等人却如获至宝,兴奋得不行。 这也就是牛要休息,要不然,他们能摸着黑继续干。 郑愔,姜篱,则巧笑焉兮,清理起了鹿肠。 夕照下,又时不时脸红,那份年华与岁月酿酒的美好,令人怦然心动。 一股人间值得的感觉,油然而生。 所以,今晚吃鹿肠? 似乎也不错。 虽然对猪肠无感,可鹿肠,他还是不介意试上一试。 想着,便撸起袖子,欣然上前。 此时,太极宫,甘露殿,书房内,辛苦了近一个时辰,李二终于将所得制肥之法,书写成文。 通读一遍,越看越觉得妙,所谓大道至简,不外如是! 正好王德端上一盅莲子羹,便问起了前几天委托的劁猪之事。 此事,王德当时还是有点不乐意的。 太监劁猪,这不是往伤口上撒盐吗? 仔细想想,他那两粒,还在净身房专门用于收藏那些东西的房子里用木盒收着呢! 也不知烂了没有,他都没去看过,也不忍去看。 可时间过去这几天,忽然又觉得没什么了。 因为小猪劁过之后,的确比较温驯,不再那么活泼好动,天天打架。 非但如此,连小母猪,经过这几天的研究,亦有了初步成熟的阉割之法。 如此一来,真要届时能达到目的,使得猪肉产量增加,老百姓也能吃上肉,便是功德无量。 没准到时候史官大笔一挥,于青史之上留下他王德之名…… 啧啧,想想就刺激! 别以为就那些个读书人想要青史留名,他也是想的! 尤其,他的人生已经不完整,可以追求的东西已经极为有限的情况下! 听过情况,李二表示很满意,勉励了几句后,而后便带着书写的文章,悠然步出宫城。 宫城,有太极宫,掖庭宫,东宫。 其中太极宫,及下辖殿宇观阁,基本上是皇帝生活工作的地方,掖庭宫,则是宫女太监等皇帝家臣,及相应部门。 东宫就不用说了,众所周知,那是太子的地盘。 而真正的皇城,其实是子城,在宫城之外,整个帝国中枢,除却中书省,门下省,其余,皆在其中。 而即便是中书省,门下省,亦有分部,即中书外省,门下外省,在皇城。 时候不早,加上正值农忙,很多官员都放假或是请假回家了,所以整个皇城,显得有些冷清。 作为帝国宰相,皇城中央,朱雀大街东边,时任尚书左仆射的邢国公房玄龄,却还兢兢业业,在值房办公。 魏徵,这位课本上鼎鼎大名的“人镜”,也在,只是作为隐太子班底,目前存在感并不高,别说国公,连郡公都还不是。 实职,也只是秘书省老大,负责校验图书,修史,类中央图书馆馆长,级别虽高,却没多大实权,与房玄龄这等帝国宰相不可同日而语。 “玄成也在啊,正好,朕今日出门,得了些启发,耗时一下午书写成文,快来帮朕斧正斧正。” 玄成,魏徵的字。 而通常,只有极为亲近信任之人,才会称呼字。 可话又说回来,李二心里对魏徵,又没那么的喜欢,毕竟,正常人,谁特么喜欢天天有人在耳边聒噪,说三道四? 还隔三差五怼得人下不来台? 更何况,他是皇帝! 他对魏徵,与其说是欣赏,看重,还不如说,为了凸显他开明,大度,善于纳谏的人设,他需要有魏徵这么一个人。 这样外人一看就会觉得,哇,陛下真大度,这魏徵可是隐太子建成的人,他那么作死,陛下居然非但不砍他的头,还那么看重他。 魏徵自然也不是傻子。 要是可以,谁特么乐意天天跟皇帝对着干,怼得皇帝下不来台? 当真以为他不怕啊? 可是,不这么干不行啊! 不这么干,他就失去价值了,或许李二的确大度,不会一般见识真给他砍了,但是,前途暗淡是必然的。 所以,他便如同那种拿到奇葩系统的小说主角一般,必须不停的作死。 只有这样,才会安全,才能不断往上爬。 当然,也不能真就什么都对着干。 凡事不过一个理字,该顺从的时候,还是要顺从的,不然就真是作死了。 毕竟,这是戎马一生,玄武门弑兄杀弟上位的主。 真要惹急了,别说砍脑袋,骨灰都能给他扬了…… 第36章 鹿肠不是吃的 “陛下这是?” 李二是个文艺青年,不但酷爱书法,还爱写诗,喜欢有事没事写点东西。 这一点,魏徵也是清楚的。 是以他下意识的认为,今日李二一定是诗兴大发,拿写好的诗篇“求点赞”来了。 内心无抗拒,也没有怼的想法。 可真正拿来一看,卷面字迹工整,并非钟爱经常练习的飞白,而是楷体。 内容亦非所想,既不是诗,也非游记,而是一篇,专业技术文章,关于沤粪,制作肥料的。 可问题是,陛下啥时候对这个有研究了? 这不应该是司农寺的事吗? 一个皇帝,搞这个,不是不务正业,不嫌肮脏丢脸? 想着,他下意识又忍不住想要“纳谏”! 可是,写得是真好啊! 看上去,这写的是一种新的肥料制作方法,可无处不在的,是一种大道至简的思想。 瑞雪兆丰年! 天热而饭菜易馊,温高而肥料易熟! 人畜粪尿杂草腐烂皆可为肥,促进万物生长,那为何鱼虾粪便与腐烂水草落叶堆积的塘泥河泥不可? 等等,真是越看越觉得有道理。 良久,深深一揖:“陛下大才,臣不及多矣,臣亦恭贺陛下,得此新法,若推行全国各州府,今秋丰收,指日可待!” 不是吹捧。 而是真的佩服。 李二这个人,虽然也有不少毛病,得位也有些不正,可雄才大略,夙兴夜寐,一心要改善民生,使得国富民强,也是不争的事实。 且古往今来,从未见过哪位帝王,会如此深入仔细的关切农事,前有曲辕犁,今有新农肥。 此时,房玄龄也处理完公务出来了,一看,同样很吃惊。 一来文章确实写得好,见微知着,不起眼的事情写出了道理。 二来于当下的农业生产,的确具有莫大的意义,于国家社稷,于百姓黎民,皆有大功。 李二心情本就好,这下就更加通透舒泰了,哈哈大笑:“汝二人皆非阿谀谄媚之人,得汝二人赞誉,朕便彻底放心了。 只是话说回来,这新肥之法,却非朕所创,这瑞雪兆丰年之说,朕亦是从他处听来。” 当下便原原本本,把去陈远那边看到的情况说了说。 便连河蚌螺肉之美,亦说了出来。 房玄龄大为诧异:“果真如此,这年轻人,竟有如此见识?” 敕封陈远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毕竟他也是敕文上签名的大佬之一。 只是事务繁忙,区区一个从九品闲官的敕封,他并未放在心上。 反而是陈远发明曲辕犁这件事,令他赞叹不已。 魏徵亦颇为惊讶:“若果真如此,恕老臣直言,这区区一个从九品将仕郎,有些屈才了啊! 前有曲辕犁,今有新肥之法,且能说出瑞雪兆丰年这等天地至理,此子于农事之精通,当任司农少卿。” 司农寺,九寺五监中九寺之一,其存在,约等于现代的农业部。 而司农少卿,便是副部长,官阶,从四品上,与从九品下不可同日而语。 李二叹道:“朕又何尝不愿,只可惜,其本人并无意愿。” 主要还是不想打破当下微妙的平衡,否则,这种事岂有愿不愿? 皇帝老子让你当大官,那是看得起你,不愿也得愿! 至于阻力,自然也是有的,虽然身为皇帝,却也不能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如若不然,要宰相做什么,要内阁做什么,那那么一套繁杂的制度做什么? 相权,其诞生之初,就是为了制衡皇权,防止皇帝脑子发热,为所欲为。 只是司农寺这种三省六部之外的地方,还真没那么多人争。 一般人,没点真材实料,也无法上位,否则出了问题,要杀头的。 所以,阻力虽然有,但是不大,从三品的大司农或许不行,区区一个从四品少卿,绝对没问题。 房玄龄想了想,笑道:“年轻人,喜好自在,不喜被束缚,并无不妥,依老臣之间,此事大可不必操之过急。” “然也,此事可施恩,徐徐图之,等年龄大些,想必想法会有改变。” 年轻人,不定性,骤然从一文不名,到身居高位,未必是好事,是以对于房玄龄的说法,魏徵深表赞同。 李二哈哈大笑:“朕也是这么想的,况且,谁也没说,不当大官,就不能为国家社稷做贡献,不是吗? 只是这新肥制作之法,还需玄龄玄成,联合司农寺大力研究推广才好。” …… …… 又是一日落幕,诸星伴月,牛斗齐辉。 直到泡完温泉回来,陈远才知道,鹿肠不是拿来吃的,难怪要做的时候不让做,一个两个小脸还那么红扑扑。 说实话,陈远也有些意动。 不是对鹿肠感兴趣,而是,年轻人,食髓知味,放着嘴边的美味不享,未免有些不甘心。 只是念及二女刚刚破身,还是大毅力忍了,默念十六字真言,给赶回了自己房间。 随后,便栓上门,再次返回酒店。 别墅的设计方案修改已经完成,回消息,约时间见面,土地开垦步入正轨,种子树苗却只是看过,还没买,是以又上网查找大型种子苗木交易市场…… 一阵忙活下来,终于,轮到海黄家具了。 这玩意别说,还真就贵得离谱! 只要是真的,好料,做工精良,便是一把椅子,也能卖到千万以上。 跟是不是古董,有没有名人用过,关系反而不大。 出手也方便。 佳士得,苏富比,大型拍卖会有的是,事先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 除非脑子短路,否则拍卖行也不会泄露卖家私人信息。 而从时间上看,再有差不多半个月,佳士得春季拍卖会就要开场了。 果断联系。 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还有一颗大珍珠,便干脆不睡了,趁着时间还早,来到一家珠宝行。 第37章 估价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一大早,陈远便驱车来到外环,而后趁着时间早,天色暗,四下无人,把一张用绸布提前包好的罗汉床,和配套的茶几拿了出来。 之后不久,一辆通过手机平台叫来的集装箱小货车开到,两样物品,顺利上车。 等拉到买房的小区,东西卸下来,小货车离开,很快,拍卖行的工作人员也如约而至。 “陈先生好,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接下来合作愉快!” 佳士得,一家拥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国际老牌拍卖公司,起源于伦敦,而今办事处遍布全球,并在全球十多个城市定期举行拍卖会,京城便是其中之一。 而胡震,便是京城办事处负责人,即将到来的春季拍卖会,亦由他负责。 陈远接过名片,看了看,笑着塞进口袋:“但愿如此。” 说罢,指向包好的两样物品:“东西就在这里,原本我是打算自己用的,但如果价钱合适,我也不介意转让。” 言下之意,我不是一定要卖的,如果价格不合适,我还是自己留着用。 只是这显然有点多余。 因为站在拍卖行的角度,只要东西不假,巴不得卖得越贵越好。 这样拍卖会才能剁手佣金,以落槌价为基础,买家卖家,两头吃。 是以胡震笑道:“放心陈先生,只要货好,我们拍卖行,必然给您一个合适的评估价格。 只是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看货,进行评估鉴定。” 陈远笑着点头:“应该的,那是这里看,还是专门再找个地方。” “就这里,这个东西,很好坚定的,是不是,对于行家来说,一眼便知,等差不多确定了,咱们再找个地方,仔细鉴定。” 胡震说道,而后,安排随行的鉴定师,开始对家具进行鉴定。 结果也只是管中窥豹,连绸布都没完全揭开,就又盖上了。 胡震也有些诧异,面色潮红隐约带着激动:“陈先生,确定要交由我行拍卖?” 陈远哈哈大笑:“看来胡经理也是行家啊,这一眼就看出名堂来了。” 胡震笑道:“行家谈不上,只是做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能看懂一些。” 说罢又道:“陈先生要是不介意,我这就安排人转移地方了。” 陈远点头:“转,不过尽快,因为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胡震应下,当即安排人,开始就拍品进行转移。 此后不久,便来到拍卖行专属的鉴定师,此时灯光打开,绸布揭开,那罗汉床,茶几,才完全现出阵容。 “真漂亮!” “这质地,这木香,怕是只有明清时代,才能找到这样的芯材!” “做工也很精细,看手艺,却是比明清还要早,可能是宋元!” “……” 黄花梨真正贵的,是芯材,也就是木芯。 而芯材,是需要很多年才能长成的,越好的芯材,需要的年份越高。 是以,结合这些年的市场情况,鉴定师很轻松就看出来,制作这两样家具的材料,年份至少五百年。 五百年的芯材,当代应该是早就没有了,至少,也应该是明清时代的。 这里面还有一个逻辑,那就是,到底是不是,不重要。 为了逐利,哪怕不是,拍卖行也有足够的动机,说是。 因为,拍卖行也要赚钱。 这物件年份越高,越古老,价格便越高,自然而然,拍卖行抽取的佣金越多。 工艺方面更不用说。 现代工艺,跟古代工艺,差别还是很大的。 明清两朝,因为离得比较近,有不少的家具流传于世,是以,特征也比较明显。 故,鉴定师很轻松就看出,这不是明清两朝的风格,这,至少也应该是宋元时代的。 陈远也不说破,只笑着赞道:“好眼力,其实,这是唐贞观年间的风格,但据我估计,应该是仿的。” 鉴定师拿着放大镜,打着小手电,仔细一看,果然就发现了隐秘处一些小字。 “贞观三年卯月!” “贞观三年卯月!” “这是贞观三年农历二月的作品,天呐,这也太神奇了!” 古代不讲公元,而讲夏历,即阴历,农历。 而古代的纪年法中,不仅用天干地支来纪年,同样,也用于纪月,纪日。 卯月,便是农历二月。 贞观三年卯月,即贞观三年农历二月。 这一切,清晰以小篆书写在罗汉床和茶几上,令鉴定师欣喜若狂。 胡震一看,也有点耐不住了,强压着激动问道:“当着,这两件物品,真有那么久远?” 鉴定师如获至宝,就差没抱着舔了:“不会有错的,做工,字体,就算真的只是高仿,也几可乱真。” 佳士得的鉴定师,专业能力自然毋庸置疑。 眼下鉴定师敢这么说,便注定了,这东西价值要远远高出过去拍卖的同类物品。 因为相比明清,大唐,更加遥远。 也因为相比明清,大唐更加让人向往,追忆。 尤其对于国人而言,否则,为什么都是唐人街,而不是明人街,清人街? 胡震深吸一口气:“那依您老来看,这两样,估价多少比较合适?” 估价,会给出一个价格区间。 这个价格区间的意义在于,给出了一个明确的起步价。 即,成交价格,绝对不低于底价,否则流拍,但是,可能超出评估给出的最高价。 而这个底价,因为要抽佣金赚钱,对于拍卖行来说,其实越高越好。 鉴定师想了一会,道:“五千万,至少五千万。四年前,嘉德五周年秋拍,那张罗汉床,从材料到大小,从做工到年代,皆不及眼前这一张,而当时那张罗汉床的成交价,便已高达三千万。 而今四年过去,此类物品,基本上已经绝迹,更别提品相质地这么好,年代又如此久远的。 所以,我认为,两样加起来,至少五千万,实际成交价,可能在七千万以上。” 嘉德,一家国际拍卖行,源于国内,总部就在京城,主营国内文物艺术品拍卖。 而鉴定师据此给出的最终评估是,罗汉床,茶几,两样打包,价格在五千万到七千万之间。 第38章 耕种 五千万到七千万,陈远觉得很可以了。 一是比预想中要高,二是,类似的,甚至比这更好的,他都有的是。 起码留着自己睡的那张,各方面就远在眼下这张之上。 接下来就是商量细节,签订委托拍卖协议了。 品名:类贞观初年珍品罗汉床。 意思是,这床,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贞观年间的,但极有可能是。 估价:人民币,五千万至七千万之间,低于五千万,直接流拍。 运输费用,正常来讲,拍卖行不负责的,不过这次,拍卖行承担了。 流拍费,这个没有定例,但是一般来讲,是需要收取的,只是因为这东西比较珍贵,价值很高,不是一定要放在佳士得,所以,也免了。 在此之外,佣金,谈到了百分之九,比明面上行业最低标准百分之十二,低了三个点。 再加上代缴的所得税,百分之三,总计扣除成交价的百分之十二。 基本上这就是全部。 完事,赠送了一张月底拍卖会的请柬,邀请亲临现场参与。 并言明,在正式拍卖会开场之前,会有三天预展,供各路买家看货,鉴定,筹措资金,并拟定心理价位,有空的话,可以前往参观。 陈远也没放在心上,收了请柬,便带着签署好的协议出来了。 约莫半小时后,与装修设计公司的人,再次坐在咖啡厅。 时候不早,已经快九点了,是以也没耽搁,确定没什么需要再修改,便迅速结束这项委托,回酒店。 …… 贞观六年。 骊山脚下。 又是一个艳阳天。 陈远出来的时候,两个小妮子已经梳妆打扮好,眉如柳叶,人比花娇。 “郎君!” “郎君!” 早饭,洗脸水,也都准备好了。 原本在做针线,边做边等,看到自家郎君出来,两人娇呼,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前服侍。 搞定,又捧上一套丝质内衣,面泛桃花道:“郎君,这是刚刚做好的,要换上吗?” 此内衣非彼内衣。 此内衣,单纯的就是,穿在里面的衣服。 这时他也想起,貌似,这年头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内衣。 郑愔姜篱就是,只有肚兜,底下,连条亵裤都没有。 据说过去是有的,但是,为了上厕所方便,所以是开裆裤。 而这,似乎就是大唐人民穿衣情况的真实写照。 想着,便笑道:“先吃饭,吃完再换,等回头空了,郎君给你们找点好东西。” “多谢郎君。” 许是受到了疼爱滋润,相比刚来的时候,两人反而活泼了许多。 声音笑容也愈发甜美。 随后,便开始吃早饭。 花样不多,还是那几种,但是口味有些许变化,吃起来也舒心。 完事,两人服侍下,陈远把里面的衣服给换掉了,两个小丫头也因此而小脸红红,媚眼如丝。 出来,郑愔问道:“郎君,今日要去县衙吗?” “去县衙?” “嗯,郎君忘了吗,郎君现在当官了,这土地,要重新登记丈量呢!”姜篱掩嘴轻笑。 “哦!”陈远这才想起来,笑道:“过两天,你们家郎君,现在没钱了,得想法儿赚点钱。” 说完,把老章叫了过来。 “阿郎。” “嗯,说说,咱以前都怎么种地的?” 时隔一千四五百年,耕种技术,必然不一样,这一点,曲辕犁,河泥火粪,都是很好的证明。 所以,在正式开始耕种之前,陈远得好好问问,眼下这地,到底怎么种的。 要是没问题,找来种子苗木,随便下面种就行了,如若不然,还是得稍稍指点一下。 老章便笑着说道:“种地,得先有种,种是上一年留的,要选饱满颗粒大的,这样才能长得好。 种子选出来,要保存,防虫,所以,通常与晒干的艾草一起保存。” 还是蛮科学的。 种子,知道选强壮饱满的,这样生命力强,发芽率高,长出的作物,抵抗力也强。 艾草,则是一味药,很常见,有防虫害,除时疫之效,不但古装宫廷剧中常见,现代社会,亦广泛应用。 用于保存作物种子,防止生虫,的确不错。 接下来就有点看不懂了。 比如耕种前几天,会把种子拿出来,让马踩,目的,除虫! 这样能除虫么? 难不成,是让马儿把虫踩死? 还是说,这个时期防的虫,跟后来的不一样? 又比如,每年冬至后大约五十日,会埋一些不同的种子在地里,通过发芽多少,强壮程度,来确定接下来的一年适合种什么,简直,让人一脸黑。 然后,还有粪汤骨头汤防虫耐旱,这粪汤还好理解一点,骨头汤…… 确定是防虫耐旱,而不是补钙? 只是念及时代不同,情况也不同,古人这么干,也未必就没有道理,便也没说什么。 只道:“除却所谓的岁宜之法,其余皆可。” 岁宜之法,就是埋种看发芽情况,确定今岁到底适合种什么的方法。 从一个现代人的角度,这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今岁不适合种粮食,难道就不种了,都种菜? 显然不可能。 老章应下。 陈远又问:“要不要先肥土,育苗?” “肥土是要的,土不肥,收成便没有保障,就是这育苗,不知阿郎所言育苗为何意?” 老章不是很理解。 种地,肥土是必然的,几乎每一个农民都知道,也都会提前想办法下底肥。 可这育苗,是出苗以后仔细除草捉虫吗? 若是如此,为什么又要一个“先”字,先育苗? 听老章这话,陈远便知,这个时候种地不会提前培育种苗了。 所谓的肥土,跟他说的,也不是一个意思。 便道:“我说的肥土,育苗,是在开播之前,先仔细弄一块好地出来。 这块地不用很大,但是,一定要细致,肥力一定要足,然后,把种子,都播在这块地上。 再辅以一定的手段和精心照料,保证温度,湿度,如此,种子发芽的几率便会更高,长出的苗,也会更加茁壮。 然后,咱们再把培育出来的种苗,一颗一颗,移栽到田里……” 第39章 婚姻 还是有代沟。 而有些东西,光靠嘴巴,确实有点说不清楚。 于是,陈远便撸起袖子,锄地,碎土,浇肥,亲自指导示范。 忽然永嘉就跑过来了,男儿装,束发,明眸皓齿,英姿勃勃,怀里还抱着一坛酒。 见状,不由奇道:“你还干活呢,这种事,不是下面人干就可以了吗?” 陈远扭头看了一眼,乐道:“哟,找我喝酒来啦,正好,手里没钱了,稍等啊!” 永嘉的确是跑来找陈远喝酒的,因为心里烦,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倾诉。 但是,她不明白喝酒跟他手里没钱有什么关系。 陈远也不多说。 眼下,已经示范得差不多了,便直起腰道:“看到没,就这么干,弄完之后,用席子盖上,最好上面再盖点树枝树叶,这样有助于发酵升温,加速肥力与土壤融合。” 说完,锄头丢给老章,领着小脸皱巴,摆明不开心的长公主殿下回家。 “愔儿,黎儿,快看谁来了!”隔着老远,陈远便喊道。 院子里,太阳底下,两个藤木吊椅摆着,郑愔,姜篱,一人一个,坐在上面做针线,好不悠哉。 闻言抬头一看,赶紧放下东西起身迎出来:“奴婢见过……” 忽然有点不知该怎么称呼。 殿下那肯定是不行的,一来早就叮嘱过,二来,此刻长公主殿下眼神中也分明带着警告。 可是,叫公子,郎君,或是小娘子,似乎也不怎么合适啊! 永嘉倒是没想那么多。 对她来说,不道破身份就可以了,闻言点了点头,随意摆摆手,道:“行了,下去,弄点下酒菜上来,吾要与你家主人喝酒。” 郑愔姜篱应命,很快就下去了。 紧跟着永嘉便眯着眼摸着吊椅道:“这东西很别致啊,卖么?” 陈远接过姜篱递来的毛巾,擦脸,顺便洗手,笑道:“这你也能看得上?” “为何就看不上?”永嘉坐进吊椅,慢慢的,吊椅摇起来。 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不知不觉,她眉宇间的愁容悄悄散去,笑容亦悄悄甜美起来。 陈远端详了一会,不由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送你好了。” “两个都送吗?”永嘉眨眨眼,心情的确愉悦了不少。 陈远翻白眼:“你就想。” 永嘉便笑:“那你想送给谁,长乐那丫头?” “我有说要送她吗?” “你就是这么想的啊!” “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送她了!”陈远耸耸肩,也懒得辩解,尽管一开始,他根本就没那样的想法。 永嘉突然又有点不开心,皱了皱鼻子,侧过脸去:“我就知道,你们都喜欢她,都疼她,你们,谁都不关心我的感受,都欺负我。” “啊?” 陈远眼皮跳了跳:“不是,这也能吃醋,那不是你侄女儿么?” “难道不是吗?” “你敢说,你不是喜欢长乐比喜欢我多?” 永嘉正眼看过来,眼眶都红了,说话也分明带着鼻音,隐隐约约,随时可能哭出来。 陈远上前,歪着头仔细观察了一会:“喂,你来真的?” 永嘉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抹泪,不说话。 陈远失笑:“你看你看,还哭了,我说,这可不像你啊,记得初次见面,你可凶可凶了,张嘴闭嘴要割我呢!” “谁让你那么讨人厌的,我,恨不得现在就割了你!”永嘉破涕为笑,很快,又低落下去。 陈远杵着膝盖,偏头看着,半响:“怎么,出什么事了,这么不开心?” “我,要嫁人了……” “嫁人?”陈远愕然,旋即笑道:“好事啊,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这个年纪,的确该许人家了。” “可要嫁的人,我不喜欢!”永嘉忽然正过来脸来,那颤动的眼神,那严肃的表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陈远咬大拇指,怔住。 是啊,她不喜欢! 这尼玛可不是别处,这是大唐! 放在后面的朝代,这话可能就是大逆不道,可放在大唐,太特么正常了! 可问题是,不喜欢要嫁的人,那她喜欢谁呢? 总不会…… “放心,不会是你!”一看就看穿陈远心里在想些什么,永嘉冷笑,气得牙痒痒。 陈远松了口气,一屁股挤在永嘉旁边坐下:“那就好,虽然你也很不错,被你喜欢,似乎是件不错的事情,可是,动不动要割人,我怕。” “是吗?”永嘉眯着眼。 陈远很认真:“嗯,换了你是我,你也一样会怕的。” 永嘉就笑:“那我不割你,你娶我,这样,我就不用嫁给别人了。” “行吗?”陈远狐疑,总觉的这就是一颗糖衣炮弹。 永嘉小腿一荡一荡:“行啊,只要咱俩愿意,就没人能反对。” 陈远嗤之以鼻:“逗,我才不信。” 永嘉侧过脸来:“真的,《唐律》,子女成年者,可私定终身,无需大人许可。” “真的假的,这么牛?”陈远吓一跳。 子女成年者,可私定终身,无需大人许可…… 说好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自由恋爱,婚姻自主,难道,大唐的风气果真就如此开放? 永嘉胆子也大,当场便搂住陈远肩膀,继而身子倾过来,下巴搁在陈远肩上,目光灵动,吐气如兰:“是呢,如何,考虑一下,只要你愿意,关上门,我就是你的!” 陈远眨着眼,浑身僵硬,内心陷入天人交战。 这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长得漂亮。 腰细。 腿长。 家里还有钱。 虽然脾气似乎不太好,可看得出来,应该就是嘴上厉害,割人那种事,不大可能真干。 那就…… “哈哈,看把你给吓得!”永嘉忽然又笑起来:“逗你呢,家里让我嫁的人,再怎么样,也比你强啊!”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陈远黑着脸,突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见状,永嘉眨眨眼:“生气啦?” 陈远侧过脸,不想理。 永嘉幽幽一叹,头靠过来。 私定终身,她又何尝不想? 虽然,她对陈远也没那么的喜欢,可是,也不讨厌啊! 只是,她是公主…… 第40章 烧酒 或许这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 明明年岁不大,却成熟得很,短暂的哀叹沮丧后,很快,永嘉又跟没事人一样,笑靥如花。 之后不多久,两人便面朝灞水,在一处鲜花盛开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下酒菜,一碟黄豆,两碟以野菜为主的凉菜。 此外,便是卤制的鹿耳,鹿筋,鹿唇,等早些时候鹿身上剔除的边角料,内货。 摆好,陈远笑道:“吃,条件简陋,只有这些,不要嫌弃才好!” 永嘉白了一眼:“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要真在意那些,又何必来你这里?” 话语间,揭开酒封,往碗里倒酒。 这下真是绿蚁新醅酒了。 因为技术不过关,当下的酒,普遍呈绿色,又有竹叶美名。 但清酒,只是色绿,总得来说,还是清澈通透的。 而浊酒,因为没有过滤,存在酒渣,酒沫,所以此时浮于碗面的,便是一层密密麻麻的,绿色的,看上去跟蚂蚁差不多的东西。 绿蚁之名,实至名归。 见他面色有异,永嘉不由嗤笑道:“怎么,我都不嫌你,你还嫌弃上我了?” 陈远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好奇,你这种人,居然也会喝浊酒。” “浊酒怎么了?清圣浊贤,那浊酒,也不是凡物,一般人想喝还喝不上呢!” 古人对酒,是极为推崇的,故有清圣浊贤之说。 意为,清酒是圣人,浊酒是贤人,虽然清酒要高于浊酒,但是,并不意味着浊酒不好。 相反,浊酒也是很好的,一般人,的确想喝都喝不上。 绿蚁也不是贬义词,而是一种赞美。 当然,这不是永嘉带来一坛浊酒的真实愿意。 堂堂长公主,自然是不会喝浊酒的,她平时饮用的,要么西域葡萄酒,要么波斯三勒浆,之后才是清酒。 这次,她之所以带来一坛浊酒,主要是因为,过来是临时起意。 原本她是没想过来的,只是走在集市上,心里闷得慌,当时旁边只有浊酒,她也没心情去找别的酒,就随便抱了一坛。 陈远想了想,笑道:“那我给你变个戏法,我会把浊酒,变成清酒。” “是吗?”永嘉端碗抿了一口,又夹了一筷子凉拌野菜放进嘴里,笑道:“我也会啊,一块布,过一过,浊酒就变清了。” “那如果我能把酒的颜色变黄呢?”陈远也尝了一口,顺手捻了颗黄豆丢进嘴里。 永嘉愣了一下,好奇看过来:“你确定,是酒变黄,而不是尿变黄?” “滚,你尿才变黄!” “不对,你的尿本来就是黄的!” 陈远满头黑线,一方面觉得这姑娘有点欠,一方面又觉得颇有趣,打起交道很舒服。 永嘉呵呵笑,眯着眼看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尿黄,你偷看?” “……” “我懒得跟你说!” 大唐的小姑娘,的确是惹不起。 陈远索性也不理了,起身抱起酒坛,就往院子方向走。 永嘉微微笑着,放下筷子,背着小手,笑眯眯一蹦一跳跟了回来。 阳光下,青丝束就的马尾在脑后蹦跶,摇摆,格外好看。 以为有什么事情,这个时候,郑愔姜篱也起身迎了上来。 陈远便吩咐去找一块干净的布,再找个酒坛,然后,自己生火,置鼎,加水。 等到布和酒坛过来,先过滤,接着,过滤后的酒,封口,然后连坛子一起,放入鼎中。 永嘉捻着下巴,歪着头,看了一会,却也没看出什么名堂,遂看向陈远:“这样就能变黄?” “应该没问题。” “酒呈绿色,是因为有残渣二次发酵,这种发酵,不但会形成绿色,还会导致酒的品质不稳定,放久了变质。” 白酒没听说过变质,都是越陈越香。 可米酒,放久了,不喝,真会酸,馊,变质。 而古代的酒,不论清酒还是米酒,本质上,都是粮食酿造酒,是米酒。 这酒,哪怕过滤成清酒,也是有悬浮杂质的,如此,时间一长,酒色发绿,乃至变质,便无可避免。 这个时候,就需要进行加热处理。 加热,可以有效的防止二次发酵,稳定酒的品质,防止放久了变质,同时,色泽也会因此而产生变化。 这也是烧酒的由来。 烧酒烧酒,就是对酒进行加热,方法两种,一种高温烧,一种低温烧。 而出现于唐朝中后期的烧酒,都属于低温烧,类巴氏杀菌。 就是纯甄安慕希都标注的那个。 因为高温虽然杀菌灭活比较彻底,但是会对酒的风味造成破坏。 当然,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毕竟时间隔了那么久,他从网上查到的资料,未必就是真的。 更何况,还不都是查到的资料,有些,是他自己做出的推断。 但结果是好的。 他这是典型的低温烧。 虽然没法精确控制温度,甚至于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温度,但是,控制火候,不把鼎中水烧沸,又有一层“隔水炖”,酒坛中的酒,撑死就七八十度。 这温度,跟巴氏杀菌是差不多的,既可以有效延长保质期,又不至于对酒的风味造成太大的破坏。 时间也不长,半个小时左右便好,完事,灭火,酒坛抱出来,自然冷却,待到酒封再度揭开,便有一股分明更加纯正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永嘉鼻子动了动,眨眨眼:“好像真有效呢!” “那是!”陈远嘿嘿笑,当场用白瓷碗倒了一碗。 颜色一般般。 跟期待的琥珀色有点差距,但是不绿,黄了。 品一口,酸甜味淡去了一些,酒味非但没有被破坏,反而浓郁醇正了不少。 而不出意外,这当是全球第一坛烧酒! 遂端到永嘉面前,笑道:“尝尝。” 永嘉表情有些奇怪,却也没说什么,抿了一口。 陈远便问:“感觉如何?” 永嘉想了想,又端详了一会:“确实不一样了,色更好,味更浓!” 说完扭头问道:“这酒有名字吗?” “还没,怎么,你有想法?” “大唐春!” “大唐春?” “嗯,骊山春太小家子气,长安春,好像也不够大气,只有大唐春,才配得上此佳酿!” “……” 第41章 抗争 就这么定下来了。 苏东坡《仇池笔记》中有一句:“唐人名酒多以春。” 因为古人把春天酿造的酒,称之为“春酒”,在唐朝,春,跟杜康一样,是酒的别称。 什么梨花春,金陵春,石冻春,剑南烧春,都有“春”字。 如此,作为古往今来第一坛烧酒,这“大唐春”,倒也实至名归。 然后,就是喝酒了。 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些下酒菜,这酒,却醉人了许多。 再加上心里还是有事,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风轻云淡,是以一碗一碗,没多久,永嘉就醉了。 此时的少女,也终于有了点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样,又哭又闹,磨人得很。 无奈,陈远也只好弯腰一个公主抱,将她抱了起来。 见她怔住,似乎一下子就清醒了,一双眸子看着他一眨不眨,不由笑道:“怎么,不能抱?” 永嘉顿时又觉得有点晕,当即别过脸去。 也不知是因为醉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她的脸有点红,心跳,也不期然间快了许多。 好一阵过去,她才重新看过来,笑眯眯问道:“陈远,如果我说,你的烧酒之法可以让我不嫁给我不喜欢的人,你会愿意把法子让给我吗?” “真的可以吗?” “我说如果。” “哦,那你拿走便是,反正怎么弄的,你都看到了,其中的道理,你也知道。” 烧酒之法,应该是很有价值的。 但陈远并不认为,就凭这个,可以帮助永嘉摆脱束缚。 因为摆明这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而这样的人家,所谓的自由恋爱,便是放在现代社会,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只是,但凡有那么一丝可能,他都愿意去帮她。 所以回答起来,丝毫没有犹豫。 也因此,永嘉又愣了:“你确定?你知道这个烧酒之法,可以赚到多少钱吗?” 陈远就笑:“可以赚到多少钱?” “很多很多,多得你无法想象!”永嘉很认真,一副你严肃点,我没跟你开玩笑的样子。 陈远耸耸肩:“那又如何?” 永嘉还想再说,只是还没开口,陈远便凝眉道:“那么多话,说实话,你到底醉了没有? 醉了就老实点,闭上眼睛,别说话,要不然,就乖乖下来,自己走!” “……” …… 时间过得很快。 当陈远再度醒来,金乌已经坠在天边,斜晖洒落之下,山林里一片金黄。 刚出来,姜篱便上前扶住,紧跟着,郑愔端上一碗温热的醒酒汤。 一闻,还挺不错,有桂花的香味,清甜怡人,提神醒脑。 仔细一看,又有莲子漂浮,看着很有食欲的样子。 喝上一口,淡淡的甜味,混合着橘子皮的味道,说实话,像饮料多过像醒酒汤。 遂笑着问道:“你们熬的?” “嗯,橘子皮,肉蔻,莲子,桂花,加一点点糖,用清水熬,郎君感觉好些了吗?” 都是很容易得到的材料,做法,也简单,古代,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会。 可放到现代,喝的是越来越多,度数是越来越高,这最基本的东西,反而是没什么人懂了。 陈远一口气喝完,笑着点头:“舒服多了,是了,永嘉呢,醒了没有?” 二女相视一眼,郑愔说道:“已经走了。” “走了?”陈远愕然:“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叫醒我?” “走了有一阵了,此时,怕是已到长安,不叫醒,是因为,娘子不让。”郑愔说道。 接着姜篱又小声说道:“娘子走之前说,吊椅,就先存放在这,她的,谁都不许动……” 陈远哑然失笑,抚摸着少女乌黑亮泽的秀发:“不让动就不让动呗,反正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等空了,咱们自己找材料再做。” 就这么说着,又出门溜达了一圈,看了看这一天的劳动成果,晚饭,也很快搬上桌。 而此时的永嘉,的的确确,已到长安。 先回公主府,沐浴,顺便换了身素色衣裳,之后不久,便自长乐门,入太极宫。 太极宫,长乐亲自动手,熬着一盅莲子羹,准备前往立政殿。 一照面,不由吓一跳。 颜色太素了,头发,也只是简单拢起,一枚荆钗横贯披在脑后,以至于看上去,无端端清减消瘦了许多,让人心疼。 定了定神,长乐赶紧上前搀住:“姑姑这是怎么了,为何今日穿着如此之素?” 永嘉眼眶一红,微微垂下头:“今日午睡,梦见太上皇身体抱恙,卧病在床……” 太上皇,便是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中被逼退位的李渊。 也是李二和隐太子建成的老子。 最初的几年,李渊是赖在太极宫的,当时李二虽然继位,却也无奈,只能在东宫生活办公。 至贞观三年,即大前年,四月,才腾出地儿来,搬去了大安宫。 离得也挺近的,就在宫城西边。 闻听此言,长乐头皮发麻,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姑这是不想嫁,欲要戴冠修行?” 戴冠修行,便是当道士。 也只有女道士,才会戴冠,此外女性都是不戴冠的。 故,女道士,又称女冠。 永嘉却似乎被惹恼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如何是不想嫁呢,分明是太上皇身体抱恙,姑姑身为女儿,要为他祈福!” 说得跟真的一样,反而是那烧酒之法,只字未提。 准确的说,是从未想过要拿出来交换什么,尽管,其实是有交换能力的。 长乐满头黑线。 分明就是不想嫁嘛,还说什么祈福! 要祈福,你早干嘛去了,非要等到这个节骨眼上? 再说了,仅凭一个梦就认定太上皇身体抱恙,真的合适吗? 心中腹诽,不过也没拆穿,只轻叹一声道:“一定要这样吗?” 永嘉不语,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某一刻,忽然又笑起来。 自然不是一定要这样的。 甚至于,一开始,她都没想过要反抗,毕竟身在皇家,有些事,是逃不掉的。 她也不想因此而做一些太过叛逆出格的举动,无故牵连他人。 但现在,她想试试。 第42章 女冠 “你要戴冠修行,为太上皇祈福?” 在唐朝,女性入道,戴冠修行,并不是一件多么罕见的事情。 尤其在上流社会,便是公主,成为女冠也是常有之事。 理由也五花八门,有的是单纯喜欢,有的是不想嫁人,有的,则是因病祈福。 也有一些,是不想受到规则束缚,想换个无拘无束的环境,逍遥自在。 便也因此,女冠这个词,某种程度上是跟风流挂钩的,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少。 面对李二的询问,虽然不甚严厉,永嘉还是不由一阵心惊肉跳。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打退堂鼓了,但最终,还是咬住了牙关,长揖于地:“是的皇兄,身为子女,为大人祈福,乃是本分,望皇兄准允。” 李二一阵头大,沉思片刻,道:“永嘉啊,据朕所知,太上皇身体并无不适,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多虑了?” “可太上皇年事已高,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不是吗?” 明明心里怕得要死,此刻的永嘉,却罕见的坚定。 语落,又直起腰,抹起了眼泪:“臣妹亦知此时戴冠修行不合时宜,可皇兄身为一国之君,国事繁忙,诸兄弟姐妹,要么年幼,少不经事,要么已成家,不能尽孝膝前,如此,若臣妹不担,谁人来担?” 说罢又泣道:“当然,若皇兄认为臣妹还是应当嫁人,那臣妹,亦不敢不从,皇兄,大可当臣妹没来过。” 李二:“……” 无语! 不就是不想嫁人,找借口逃婚么,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况且,老爷子这两年住大安宫,美女如云,弟弟妹妹一个接一个,小日子过得不知多美。 可话又说回来,那又能怎样呢? 当妹妹的都那样说了,难不成他作为兄长,要质疑妹妹一片孝心? 还是说,直接无视,逼着她嫁,非嫁不可,不嫁就不行? 倒也不是不可。 他是皇帝,只要他下定决心,开了口,便是再不愿,也没有不尊的道理。 可是,那样有意思么? 无视妹妹的意愿,强逼着嫁人,那是他自诩一代明君该干的事儿? 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有损形象? 况且,老爷子今年六十有七,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是真的。 对于这个小了有二十岁的妹妹,他虽然不甚亲近,却也到底有几分疼爱…… 便喟然叹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如此,便去!” 语毕,又瞪眼正色道:“但是记住今日所言,若是让朕发现你言行不一,后果你当知晓。” “哦……” 永嘉缩了缩脖子,内心呼之欲出的欣喜,硬生生被摁住。 看来还是不能太得意忘形啊! 皇兄那么英明,必定是看穿了,如此,少不得要做做样子,从今往后,也尽可能别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 所以,这长安城是不能呆了。 虽然府里就有道观,她完全可以闭门不出,在家修行祈福。 乃至于到底有没有在修行祈福,说实话,皇兄也不可能真的来查。 但是,还是出去比较合适。 出去,山高皇帝远,想怎么浪怎么浪,只要不闹得太过分,便不可能有人找她麻烦。 终南山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终南山,道教圣地,里面有的是道观,也有大把的女冠,或真的清修,或打着修行的幌子,逍遥快活。 所以,她选骊山。 …… 甘露殿,御书房。 永嘉退去之后,李二独自一人坐了好久。 半响,叫来王德:“传朕旨意,太上皇年事已高,第七女永嘉长公主,自愿戴冠修行,为太上皇祈福。” 顿了顿,又道:“原有婚事,由第十一女安平长公主顶替,一应司资,循旧历,加两成。” 头痛归头痛,事情本身却没什么大不了,解决起来也容易。 反正老爷子龙精虎猛,待字闺中的长公主,有的是。 大不了就把嫁妆加点,料想也没人能说什么。 完事,又把李君羡叫了过来,问道:“永嘉长公主,最近可有异常?” 所谓修行祈福,他是压根儿没信过。 他很清楚,永嘉此番前来,就是不想嫁人。 他就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给了她勇气,又或者,是什么事情促使了她这样的转变。 若非如此,断然不可能有方才之事。 身为帝王鹰犬,李君羡自然不可能等到皇帝问起来,再去查证。 事实上,当永嘉入宫面圣,他就立刻派人去打探了。 闻言答道:“异常未发现,但今日,长公主殿下心情抑郁,于西市抱了坛酒,去了骊山脚下。” “骊山脚下?”李二沉吟:“你是说,她去见了陈远?” 李君羡:“虽未亲眼得见,但料想应该是如此,毕竟,长公主与陈远关系不差,她结交陈远,还在陛下与末将之前。” “倒也是。”李二点头:“那依你看,这两人之间,有没有发生点什么?” “这……” 李君羡冷汗津津,根本不知该怎么接话。 李二哈哈大笑:“看把你给吓的,朕就那么随口一说,别那么紧张。” 李君羡一言不发,心里一万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二又自言自语道:“永嘉的性子,应该不会那么不知轻重,看她的样子,也不像发生过什么。 只是,她今日入宫,言及戴冠修行,为太上皇祈福之事,若说没有陈远那厮的影子,朕不论如何也不信。” 说完便笑起来:“年纪不大,胆子不小,连堂堂帝国长公主的婚事都敢搅黄,话说,这一日他都干什么了?” “回陛下,这一日,陈远只是耕作,与到访的长公主殿下饮酒,并未离开半步。” 陈远那边的具体情形,李君羡不得而知,但一些基本情况,还是了解的。 李二想了想,点头:“那明日便去一趟,朕倒要看看,这厮到底给永嘉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铁了心要去当女冠!” 行程就这么定下来。 翌日,一大清早,李二便白龙鱼服,策马扬鞭,带着李君羡等人出发。 另一边,想着答应的礼物应该差不多了,长乐亦兴致勃勃,换上男儿装,启程前往骊山。 第43章 育苗 骊山脚下。 将就了这么多天,终于又有锅了。 一早,陈远便命人在户外搭灶,而后,两口现代只有在乡下才能见到的大铁锅搬出来架上。 接着,拾柴的拾柴,寻野菜的寻野菜,和面的和面,他则撸起袖子,亲自带了几个人,开始处理前两天挖河泥挖出来,却还养着没来得及吃的泥鳅,鳝鱼,甲鱼,以及河虾,河蟹,并各种鱼类。 处理得很仔细。 除了鱼鳞苦胆这些实在没法要的,剩下的都没浪费,连鱼肝鱼鳔鱼肠等一起,分门别类,装了好几盆。 而即便是鱼鳞苦胆这些,在当下的条件下,也全都仔细收了起来,准备到时候跟鱼骨一起烧成灰了做肥料。 基于同样的考虑,洗出来的血水,也都一桶一桶,拎着浇到了地里。 等到准备工作做好,便到展示真正技术的时候了。 爆炒河虾。 红烧鳝段。 水煮鱼片。 清一色,都是炒菜。 便连甲鱼,泥鳅,这种一锅炖的,也不是直接拿水煮,而是先下油,炒香。 鱼肠鱼鳔鱼肝鱼头这些,也一样,虽是单独炖的一锅,可在开炖之前,也是要翻炒一下的。 等到都弄好,便如同吃地锅一般,把和好的面,跟洗净的野菜一起,做成饼子,一个个贴在铁锅边上。 至此,今天的早饭也就出来了,别开生面,丰盛异常。 只是对于下面的人来说,那一锅鱼肠鱼鳔鱼鳔鱼头炖,分明更好。 因为油水足够多,不像河虾河蟹,看着就精致,其实没什么东西。 陈远也不管。 对他来说,做出来就够了,至于怎么吃,那不是他应该考虑的。 二狗二虎老章等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时候,他带着郑愔姜篱,在院子里单独摆了一张食案。 菜是一样的。 主食,也一样。 但吃起来,悠闲,享受,侧重点完全不同。 等到吃完收拾好,再来一杯茶,新的一天,也正式拉开帷幕。 今天的任务,赚钱。 原本这是昨天要做的事情,只是昨天,永嘉来找他喝酒,所以就给耽搁了。 怎么赚,也想好了。 就,搞点盐! 官盐专卖,那是安史之乱之后的事情,当下的盐,就是普通的商品,没有盐税,也不受管制。 实在不行,就当给大唐人民谋福利了,毕竟那又苦又涩的粗盐,吃多了,真的会得病,死人。 …… 李二率众北出玄武门,一路快马加鞭,至骊山山脚,晨雾早已散开,阳光普照大地。 早上没吃,这会有点饿了。 但他一点不着急,因为他清楚,这边必然有好吃的。 毕竟,这是一个连野菜都能做得那么美味的地方。 忽然看到有人在地里劳作,耐心的把土块锄碎,浇肥,然后,还拿草席盖上,又在上面压上土块,树枝,顿时就有点看不懂了。 什么意思? 土块锄碎,浇肥,都好理解。 精耕细作嘛,土地,某种程度上说,跟人是一样的,只有好好对待,才会长得好,有收成。 所以,再怎么精细都不过分。 继而这拿草席盖,又在上面压土块树枝,什么鬼? 难不成又是什么形式种田法? 别说见,就是听都没听过啊! 遂顿住脚步,问李君羡等人道:“可曾见过此等耕种之法?” “不曾。”李君羡答得很干脆。 虽然因为之前看过烧粪的缘故,所以隐约明白一点盖草席,压土块树枝的原因,但归根结底,他是拿刀的,不是种田的。 眼下看到的,他并不能完全领略其意图。 李二便改道上前,笑着问道:“诸位,敢问这草席覆盖,又以土木压之,是为何意?” 老章等人抬头一看,赶忙行礼,顺势答道:“回秦先生,此乃苗田,专做培育种苗之用,草席覆盖,又以土木压之,乃是为了保持地温,加速肥力与田土融合。 此外,亦有保水,保肥,抑止杂草生长,等各种功效。” 其实就是当塑料薄膜用。 只不过这里没有塑料薄膜,所以就用草席代替。 道理也很好理解,都不用怎么想,李二便懂了,也能接受。 反倒是那苗田,专做培育种苗之用,听着新鲜,似乎从未有人这样做过。 老章笑道:“都是吾家阿郎要求的,阿郎说了,这种苗,跟小娃子一样,初生的小娃子,不悉心照料,很容易夭折,但只要照料好了,长到一定年龄,便是放手,往往也能茁壮成长,不担心早夭。” “哦——” “懂了懂了,原来如此,那你家阿郎呢,现在何处?” 李二大笑,颇有点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之感。 的确,这小孩要是生下来不悉心照料,很容易早夭,可要是养到个岁,情况便会好很多。 种地,似乎也一样。 大道至简。 这里面的道理,便跟河泥入肥,瑞雪兆丰年,是一样的,都与一些生活中的常识相同,只是一直没人注意到。 老章复又低下头去,继续忙:“阿郎今早亲下厨,与小人等吃了顿好的,此时应当在家中。” 李二点头谢过,这才重新上路,一路上,越想越觉得妙。 难怪那地要锄得那么精细,又是浇肥,又是盖草席。 原来是作培育种苗之用! 而那样的地,种子播上去,长出来的苗苗,能不茁壮? 怕是发芽的可能性,也远比直接播在地里高? 如此一来,只要移栽没问题,可以顺利成活,那么长势必然比过去更好,没准还能省下大量的种子。 便嘱咐李君羡道:“此事当严肃对待,若无事,不妨多往此处看看,朕要第一时间知晓,这育苗移栽之法,是否真的可行。” 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一则移栽补苗这种事,古已有之,二则若不可行,陈远应该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只是,此事牵扯到底过大,不可鲁莽草率,是以,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方可下结论,研究推广至各州府。 第44章 吃醋 陈远的确在家。 李二带着李君羡过来的时候,院子里,他正在溶解过滤盐水。 看两人过来,陈远笑着招呼道:“秦兄,你们来得正好,快来看我做盐。” 做盐? 盐不都现成的吗,有什么好做的? 还是说,这骊山脚下,也有卤水可提,可以制盐? 可问题是,看起来也不像啊,这里除了桶,盆,其余貌似也没什么东西! 搞不懂。 李二一头雾水,李君羡也满脸不解。 陈远笑着说道:“对啊,就是做盐,不过不是从头开始,而是,把市面上买来的盐,提纯,去其苦涩,正其色泽,顺便,去掉里面一些对身体有害的杂质。” “去掉盐里面对身体有害的杂质?贤弟你确定?”李二瞬间动容。 盐这个东西,苦不苦,涩不涩,无关紧要。 颜色正不正,是如雪般的晶莹,还是泛青泛黄,也无所谓。 重要的是,盐里面的确有对身体有害的成分,吃的多了,吃的时间长了,容易患病。 这一点,古书早有记载,也是明摆着看得见的事实。 然而,这东西又不能不吃。 正所谓一咸顶百味,盐,自古以来就是五味之首,百味之王。 做菜不能没有盐。 人体也不能缺盐。 尤其种地的耕者,做重活的民夫,没有盐,就意味着没有力气,干不了活。 所以,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一方面明明知道吃多了不好,一方面,又不得不吃,甚至还要多吃。 而市面上的盐,要说好的,如来自巴蜀的井盐,其色白,涩味淡,的确是有,但是太少了,价格居高不下,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 如此,若是真的可以将市面上的普通盐加以提炼,使得老百姓都能吃上对身体无害的好盐,绝对是一桩天大的功德。 比之此前的曲辕犁,怕是也不遑多让。 陈远笑道:“当然确定,虽然不能保证十全十美,但是,比现在老百姓常吃的,肯定好很多。” 语落,刚好又一桶盐水搅拌化开,便照例让二虎拎起来,倒进简易过滤器。 这过滤器,坐在一个大木盆上方横搁的木条上,是把圆木桶去掉底做成的。 上面有一层布,底下,同样有布,又隔了一层竹编。 而中间,黑乎乎的都是块状冲洗过的木炭。 溶解的盐水,略显浑浊,从过滤器上方缓慢倒入,经层层过滤,下来就清了。 李二仔细一看,那第一层滤布上,的的确确就有杂质,以至于连布的颜色都变了。 不由暗暗点头,心说做法虽简单,效果,却似乎不容小觑。 结果滤布一揭,看到里面黑乎乎的木炭,不由又是一呆。 “这是,木炭?” 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木炭,黑乎乎的,这过完的盐水,能要吗? 李君羡也一样在想,完全无法理解到底什么意思。 陈远笑着说道:“对,木炭,秦兄该不会觉得木炭很脏?” 李二摇头:“脏自然是不脏,只是,这过出来的盐水,确定可用?” “当然可用,秦兄没看见么,这盐水出来,可清澈了。 若不放心,秦兄也可尝尝,看看是不是不那么苦涩。” 很多人一看木炭黑乎乎的,就本能的觉得脏,实际上那是误区。 毕竟,都几百上千度的高温烧过,怎么可能脏? 同理,草木灰也好,锅底灰也罢,只是看着觉得脏,其实从科学角度说,真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尤其锅底灰,那是正儿八经的中药,名百草霜,是很好的止血药。 所以,草木灰洗头,草木灰洗衣,乃至于女人来亲戚的时候,垫草木灰,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法理解。 而木炭的过滤吸附功能,基本上,只要正经念过初中,都能理解。 只是不如活性炭效果好而已。 李二这会也终于想起,这过出来的盐水,真的清亮透彻,跟山涧清泉似的。 半点没有想象中被木炭染的黑。 不禁又暗暗称奇。 等拿筷子蘸了盐水尝过,还是苦涩,但是,又没有那么的苦涩。 便问:“这又是何道理,为何这盐水过木炭,不黑反白,便连苦涩之味,亦淡去不少?” 陈远正要解释一二,忽然有呼声传来。 “陈大哥!” “陈大哥!” “我来啦,答应人家的礼物,准备好了没有?” “……” 巧了。 是长乐,提着裙摆,阳光下,青丝飞舞,笑靥如花。 便连声音,也如清泉般,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甘冽清甜。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陈远却也没怎么在意,笑道:“一个朋友,有点调皮,喜欢背着父母偷偷跑出来玩。” 李二眼皮跳跳,没出声。 李君羡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内心却是翻江倒海,快要笑抽了。 长乐过来看见,不禁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很有礼貌的施了一礼:“小女子长乐,见过二位长者。” 说罢笑吟吟问陈远:“陈大哥,今天有客人呢,我是不是来得不太是时候?” “哪有?” “来得正好,等着,陈大哥给你表演一个戏法!” 陈远摸着长乐的头,那宠溺亲近的模样,看得李二眼皮狂跳,没来由想抽刀砍人。 李君羡亦满头大汗。 是真能作死啊! 这才不是什么背着父母偷跑出来玩的调皮小孩,这可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殿下! 摸公主殿下的头,只能说,年轻人,勇气可嘉! 长乐眨巴着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也挺无语的。 虽然,她并不排斥这种亲近,虽然,这跟之前洗头篦头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是,老爹也在啊! 这种事,让老爹看见,多多少少有些难为情的好! 只是,对于陈远所谓的戏法,心里又充满好奇,期待,是以,还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一般,天真烂漫笑道:“好啊好啊,陈大哥你快点,长乐最喜欢看戏法了!” 李君羡:“……” 李二:“……” 这还是那位钟敏毓秀,温柔端庄的长乐殿下吗? 这还是朕的女儿吗? 为毛,心里酸溜溜的,好似有什么心爱的宝贝被人抢走了? 该死! 突然好想砍人! 第45章 制盐 陈远可不知道这帮人心里在想什么。 他也压根儿没想过,秦明是李二,长乐是长乐,两人,本是父女。 长乐的欢呼催促下,他命郑愔取来砚台,墨锭,开始加水研墨。 另一边,又名姜篱用白瓷碗,装来一碗清水。 等到准备就绪,他滴了一滴墨汁入碗,瞬间清水中丝丝缕缕的墨线逸散开来,好好的清水,很快变得乌漆嘛黑。 这时,他拿起一块木炭。 “看仔细了,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略有些得意。 说完,木炭掰碎成小块,丢进碗里。 李二仔细看着,片刻,疑惑道:“何意,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啊!” 长乐也觉得奇怪:“是呢,陈大哥,这就是你要变的戏法吗?” 陈远挑了挑眉:“别急嘛!” 说着,便拿起一根筷子,在碗里搅拌起来。 这一搅,肉眼可见的,墨色褪去,碗里的水,又变清了,仿如从未被墨汁侵染过一般。 李二大为震惊。 长乐亦瞪圆了双眼。 便连李君羡,心里也不可抑止升起了好奇,迫切想要知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一旁的郑愔姜篱就更不用说了,此情此景,匪夷所思,从未听闻过,也完全无法理解。 陈远这才放下筷子,笑道:“这就是木炭的过滤吸附作用。 众所周知,人体,是有经脉血管的,而树木花草,其实也一样。 所以,当树木烧成炭之后,内里会有很多咱们用眼睛看不到的孔洞缝隙。 便是这些孔洞缝隙,可以很好的过滤,吸附,水里的杂质,色素。 总的来说,跟布差不多,但是效果,比布要好很多。 所以,有兴趣的话,你们以后,可以尝试用木炭来过滤水。 因为水烧开,只能是杀菌,杀灭寄生虫,可水里,往往不止有细菌和寄生虫。” 一番话下来,场面又陷入沉寂。 应该说,以当下人们的知识体系,这些东西,并没有那么容易理解。 可陈远类比人体经脉血管来论述讲解,又变得很直观,不那么难以理解。 至于树木花草到底是不是跟人一样,有经穴脉络可循,这个稍微想一下,便知是肯定的,毋庸置疑。 眼前木炭吸附墨汁,是水再次变得澄清的戏法,也足以证明,的的确确就有这么回事,并非杜撰。 再一想,那水里,可不就不仅仅只有寄生虫虫卵这些? 那水里,往往还有泥沙呢,那东西,可不是烧开之后就会消失的,所以,烧之前过滤一下,并非没有必要。 反正炭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 明悟过来,再回头看,为何用木炭过滤盐水,为何木炭明明是黑的,最后出来的盐水却那么清澈,也不再难以理解。 这时长乐才知,这戏法不是没事变着玩的,实际情况是,她的陈大哥,打算把粗盐提纯。 但又有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木炭明明是黑的,缺不会把水变黑呢? 是啊,为什么木炭明明是黑的,为什么不会把水变黑呢? 那墨汁是黑的,滴到水里水很快就黑了啊! 还是说,只有细碎的碳粉,才会使水变黑,而大块的不会? 搞不懂。 李二李君羡不禁又有脑子短路倾向。 陈远摸着长乐的秀发:“因为炭就不溶于水啊,就像石头,玉,不论什么颜色,其实都是影响不到水的。 炭也一样,包括粉末,乍一看去,是把水弄脏了,黑乎乎的,但其实,并没有溶解,只是眼睛不好分辨。 这跟盐和糖有本质的区别,盐和糖入水,那就是溶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炭,是看着像溶了,实际上,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其实都是常识。 但凡初中上课的时候认真点,都能理解。 只是,盐的提纯,并没有这么简单。 准确的说,要想提得足够纯,不容易,这种过滤,只是第一步。 因为这样得出的盐水,里面还有镁离子,钙离子,硫酸根离子,等各种离子。 这些离子,便是粗盐苦涩的根源,同时,也不利于人体健康。 而以当下的条件,想要完全去除,几乎不可能。 好在他也没有那份野心。 有什么条件,办什么事,当下别的都没有,只有用来防虫消毒的生石灰,那就,生石灰。 简单粗暴,滤出来的盐水,生石灰,直接往里加。 看那若无其事的样子,李二不淡定了,轻咳两声:“那个,贤弟啊,你确定,此法做出的盐,最后能吃?” 陈远一边搅拌,一边笑着说道:“放心,绝对能,别看我加石灰,其实并没有引入新的杂质。 况且,我这都看着加的,量并不大。” 很自信。 加生石灰,是为了去除镁离子,至于钙离子…… 原本就是有的,不算新引入。 至于钙能否摄入,那是废话。 钙当然能摄入了。 君不见,现代人,从出生到躺进棺材,一直在补钙? 而且没记错的话,小时候蒸蛋都是要加一点石灰水的,那样蒸出的蛋特别鲜,特别细嫩。 也不用担心过量。 一句话,就算过量了,大部分也是沉淀,真正溶于水的,极少。 所以,搅拌,静置,完事再取清液过滤,然后滤液倒进锅里,直接开煮。 程序很简单。 就是费时间。 这是一个重结晶的过程,这个过程中,因为量的原因,虽然溶解度也很高,但实际上,钙离子,基本上都以氯化钙的形式,被留在了溶液里,并不会一起结晶析出。 是以最终得出的盐,其色雪白,颗粒均匀,不苦不涩,纯度极高。 尝过,感觉还行,陈远笑着问道:“如何,我这新盐,还过得去?” 长乐点头,悄悄瞄了一眼老爹:“很好呢,好像,比我家里吃的都好。” 李二多尝了点,点头:“属实不错,木炭,石灰,获取亦简单。” 说完笑道:“正好这一路行来,有些饥肠辘辘,接下来,不妨就以这新盐入餐,贤弟以为如何?” 陈远哈哈大笑:“固所愿,不敢请尔!” “……” 第46章 盐味 就这么说着,中午饭,开始准备。 菜不是问题。 虽然地里还什么都没有,养的,当下能吃的,也只有羊,可这万物生长的季节,周围的好东西不要太多。 确定下来,李二亲自出马,带着李君羡去射猎,二狗二虎,则带着大黑小黑,往河里用功。 郑愔姜篱,挎着竹篮,去寻野菜,老章又跟人牵来一头羊,现场宰杀。 陈远在炒盐。 做法很简单,一口石锅,结晶析出、滤去水分的盐粒,直接倒进去,加热翻炒就行。 看他那么认真,长乐不由奇道:“陈大哥,你是怎么想到这样神奇的法子的?” “神奇吗?” “嗯,神奇呢,从未想过,还可以这样!” 陈远耸耸肩,嘿了一声:“我觉得也挺神奇的,因为这个法子,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家乡的前辈们想出来的。” “哦,那陈大哥的家乡,一定是个很神奇的地方?”长乐抱着膝盖,单手托着坐在旁边,兴致勃勃。 “还行,除了空气质量不太好,其它都挺不错的。”陈远笑着答道。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又眨眼道:“看情况,往后若是有机会,带你去见识见识。” “嗯嗯,长乐也相信,陈大哥一定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一定可以!” 长乐连连点头,那认真甜美的模样,像极了一些日漫中的二次元少女。 不多久,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说这些,上次答应长乐的礼物,陈大哥都准备好了没?” “当然好了。”陈远亦不再提,指向不远处一张吊椅:“看到没,那把吊椅也是你的,很好玩的哦!” 长乐早就好奇,想过去坐一坐了,闻言却丝毫不为所动,笑吟吟问道:“为什么是那把呢,不应该是两把么?” “你姑姑也是这么想的。”陈远耸耸肩,不愧是姑侄俩,一样的贪心。 长乐一呆:“意思是,旁边那把,送给姑姑了?” 陈远点头,漫不经心道:“是啊,昨天她心情不好,来找我喝酒,看到这椅子喜欢,问我要,我便给了她一把。” 顿了顿,又回眸笑道:“她跟你一样,本来也想都要的,但是我没答应。” “哦……” “那姑姑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长乐脑子有点乱了。 在这之前,她并不知道姑姑永嘉公主来过,她只知道她不想嫁人,找了借口,想出家当女冠。 而事实上,此事,父皇也答应了,原本要出嫁的永嘉长公主,而今变成了安平长公主。 可现在看来,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啊! 什么戴冠修行,为太上皇祈福,骗鬼呢,连她都糊弄不过去,更何况父皇? 如此,那父皇今日前来…… 越想越觉得心慌。 陈远却是毫无压力,闻言叹道:“说了啊,她说她要嫁人了,但是要嫁的人,她不喜欢。” “然后呢?” “然后? 没有然后啊,我估摸着,她应该还是会乖乖的嫁出去!” 陈远大致把情况说了说,一些比较私密的,则下意识没有说出来。 于是长乐又迷糊了。 什么意思呢? 要说姑姑最终选择嫁人,她是信的,因为姑姑并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 可问题在于,姑姑她并没选择嫁人啊! 她宁可去当女冠,也不嫁的! 而看上去,眼前的男人也没说谎,那,到底是什么事情,促成了这样一种转变? 费解。 就这时,李二哈哈大笑,带着李君羡回来了。 收获颇丰。 鸡,鹿,兔子……这要换个年代,搞不好要进去蹲上一蹲。 之后不多久,下河的,找野菜的,也都回来了。 而今天中午的主菜,却不是这些,而是,盐! 没错,就是那石锅文火炒干之后,颗粒均匀晶莹如雪的盐! 野味也好,河鲜也罢,所有的一切,都是为盐而存在,这顿饭,为的,也只是尝这新盐的味道! 也因此,这顿饭主要的料理方式,是烤! 对此,陈远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盐,开玩笑,加碘盐,低钠盐,海藻盐……从小到大,他都吃齁了好!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他才不管那么多,直接辣椒粉胡椒粉孜然粉开整了! 尤其孜然粉。 毕竟,没有孜然粉的烧烤,是没有灵魂的。 而这帮人,却是可以什么都不要,直接放一小撮盐到嘴里,当下酒菜,还能津津有味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盐是真不错。 提纯过的盐,不论外观还是口感,都跟现代社会吃的没什么差别,放在当下,便是贡品,亦有所不及。 是以,李二完全就忘了今日过来的目的,酒饱饭足后,茶顾不上喝,女儿顾不上带,只带了一小瓶精盐跑路。 一个多时辰后,皇城,太医署,在他敦促下,太医署令,太医署丞,并一干医学药学博士,开始尝盐。 场面十分严肃。 一群专业人士,用辨药的舌头和标准,对带回来的新盐进行品鉴,探讨,认定。 最终,年逾花甲的太医署令长揖及地。 “此盐天成,至味至纯,与人无害,臣等,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臣等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 一时间,场面空前。 李二哈哈大笑,便是身为帝王,此刻亦不免热血盈胸,心中畅快莫名。 至于今日过去的目的,这会倒也想起来了。 不过,那又怎样呢? 相比今日骊山之行的收获,永嘉那点小事,着实有些不值一提! 况且,新的出嫁人选都已经定下了,委实没必要再寻根究底,节外生枝。 于是,他便兴冲冲回了太极宫。 第48章 赏罚(修改版) 陈远并没有想太多。 盐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虽然当下来说,的的确确存在赚很多很多钱的可能,可是,要赚那么多钱干嘛呢? 这种大钱,且不说没那么容易赚,就算赚了,也没意思。 缺德。 生儿子容易没那啥。 所以,赚点小钱,把承诺拿出来分的五贯钱搞定,顺便再有点剩余做零花,就可以了。 真要想赚钱,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有的是办法,没必要在这种事关每个人福祉的事情上纠结。 也因此,公主殿下眼中,他的形象,悄无声息又高大伟岸了几分。 尤其当他说出,这新盐之法属于天下人,不日之后,此法将传遍天下的时候,更是,金光闪闪,莫名让人着迷。 而后,公主殿下便也撤了。 此行收获颇丰,光礼物,就有吊椅,牙膏,牙刷,香皂。 还有一面真就可以看到全身的大穿衣镜,真正的价值连城! 而这一切在她眼里,都比不过那颗要将新盐之法传遍天下的心。 对她来说,那才是真正可贵的,无价! 在她离开之后,借口午睡,陈远回到现代社会。 先到快递公司,把切片晒干的鹿茸,寄回乡下老家,给老头泡酒。 接着,动身查看装修情况。 房子还早,店里,却是已经过半了。 想着乡下的房子,光有设计图不行,没有专业施工团队也白瞎,便干脆,把施工也一并委托给了装修设计公司。 虽然这样可能会花不少冤枉钱,但是,放心。 否则,大概率会废掉。 搞定这些琐事,又往珠宝店走了一趟。 珠宝店,以河珠为主料,精选样式,花了一万多定制的珍珠步摇已经做好。 很漂亮。 硕大的河珠,辅以小珠,金线,走起路来,一步一摇,美轮美奂。 之后,便驾车,来到外环种子花木市场。 水稻,小麦,棉花。 红薯,土豆,玉米。 花生,大豆,油菜。 辣椒,孜然,胡椒…… 基本上,就是看着买。 反正也不多贵,有什么买什么,而往往,同样的种子,还要买不同的系列。 比如水稻,就有粳米,糯米,香米,杂交稻,等多个品种。 同理,果苗也买了不少。 桑树苗,樱桃树苗,苹果树苗,枣树苗,葡萄树苗…… 一句话,适不适合种,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让我看见。 看见我就要买回去。 然后,出于放牧和养蜂方面的考虑,又买了一堆草种,花种。 草是优质牧草。 花,是过去乡下常见的紫云英。 便是这些东西,来回几趟,看似搬上车,实际上,大多进了空间。 等车开回地下停车场,便全都在空间里放着了,时间,也悄悄来到下午五点多。 此时,宫城,确定盐没有问题,李二已经上演帽子戏法,木炭吸墨,粗盐提纯,同样的逼,装两回了。 第一回,在立政殿,老婆孩子面前。 第二回,在甘露殿,一干朝堂重臣,也是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面前。 还都装到了! 爽得一逼! 面对一干兄弟重臣的震惊与赞叹,李二意气风发,哈哈大笑:“如何,朕这新盐之法,可还入得了尔等之眼?” “入得入得,这盐,忒特娘的白了,比府里歌姬的大腿都白,对黑炭头?”程咬金挤眉弄眼,笑得极为猥琐。 尉迟恭,字敬德,后世经常跟秦琼一起贴在门上那位,便是所谓的黑炭头。 面对挑衅罕见的没发怒,而是嗒着嘴道:“好,这才叫盐,回头,俺也得把府里的盐都提了,顺便,再表演一个木炭吸附墨汁的戏法。” 此言一出,不论平日里关系如何,皆哈哈大笑,纷纷表示理当如此。 长安勋贵子弟之难,也由此而使。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新盐之法,到底该如何处置。 是以,短暂的嬉笑怒骂后,房玄龄便道:“诚如所言,得此新盐之法,乃天佑我大唐,只不知,这新法,是置之四海,惠及万民,还是官营管制,以防流入异域?” 置之四海,惠及万民,便是不保密,将粗盐提纯之法公开。 反之,则是官营管制,保密,以免被异域番邦偷学。 利弊也是很明显的,公开,虽可以让全天下受益,却无法保密,管制,虽可保密,充实国库,却极易推高盐价,伤及民生。 具体该当如何,就看怎么取舍了! 这个问题,李二早已想过,闻言笑道:“按朕的意思,既是天佑大唐,那自然,是我大唐所有臣民共有。 只是,此新盐之法,却非朕开创,朕,不过是原封不动将其搬到诸位面前而已!” 言下之意,虽然我想公开,让整个国家的臣民都吃上如花似玉的好盐,但是,这法子不是我开创的啊! 我只是个搬运工而已。 诚然,这等大事,咱们在座就能决定,但是,是不是还是遵循一下基本法,问问开创之人的意见? 房玄龄怔了怔,旋即哑然失笑:“原来如此,那敢问陛下,这新盐之法开创者为谁?难不成,又是那位陈远陈仕郎?” “正是。”李二哈哈大笑,率先举杯:“新盐之法,是否公诸四海,暂且不表,那木炭滤水之法,却可与煮水烧沸之法一道,刊行各州府,推广施行。” 顿了顿,又道:“朕亦想请教诸位爱卿,陈仕郎陈远其人,当如何封赏?” 有功要赏。 有罪要罚。 这是身为上位者,最基本的素质,一个王朝想要兴盛,也必须赏罚分明。 而这,也正是李二设宴的根本目的之所在。 毕竟,哪怕身为皇帝,很多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 哪怕的的确确,他有那个威望。 此事,论理说是文臣的事,轮不到武将来指手画脚。 只是眼下算是私下会晤,并非正式场合,这帮人又共事多年,相互熟悉,是以也没那么多规矩。 当下程咬金便干了一杯,嚷嚷道:“这还不简单,封爵。 封了爵,那就是自己人了,往后,此子也必然以唐人自居,以身为吾大唐子民为荣。” 第49章 按摩 封爵…… 听起来有点扯淡,完全就是喝醉了,胡说八道。 因为这爵不是随便封的。 大唐的爵位,分王、公、侯、伯、子、男。 其中王有正一品的亲王,国王,从一品的嗣王,郡王,公则有从一品国公,正二品开国郡公,从二品开国县公。 所以严格来说,跟官阶一样,有九等。 而即便是九等的开国县男,官阶也是从五品上,非同小可,轻易不授。 可仔细一想,居然还特么的很有道理。 你丫不是流落异乡么? 你丫不是不是本地人么? 老子封你一个爵,再,给你个公主当媳妇,够意思了? 这下你该把这里当娘家了? 况且,这也是常用的手段,当下可是有不少异族首领,封爵封王,尚公主的。 不论是否承认,那都是大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大唐强悍兵锋之拼图。 再说了,前有曲辕犁,后有这新盐之法,即便抛开中间新肥之法等不算,功劳也是够够的。 单一个曲辕犁,便可任司农寺四品实职官员,而今区区一个没实权的爵算什么? 又不是上来就封国公郡公县公。 遂纷纷鼓掌称妙,无一反对。 李二一想,也对,虽然这一步跨得有点大,容易扯到蛋,可是,论功劳,是应该的啊! 就因为不想有人议论,而一直压着,反而是显得赏罚不明了。 况且,这不给归属感么? 任何年代,人才都是很重要的,如此人才,优待着点,怎么了? 难不成非要搞到人家心灰意冷,弃我而去,才后悔莫及? 再说了,爵又没有实权,损害不到任何人的利益。 他不喜欢种地么? 他不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么? 那就封个爵,顺便把那片地划给他,再来点食邑,就让他,好好的为我大唐耕种,研究! 可以的话,回头再找个机会,把永嘉那丫头许给他,反正妹妹多…… 爽!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一刻,李二仿佛已经看到那厮乐不思蜀,一心一意为大唐做贡献的场景! 遂笑道:“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意见,那便,封,zy县男……” 就这么被砸了。 一颗,伪装得极好的超大号糖衣炮弹。 而整个过程,陈远毫不知情,也从未想过。 偏偏李二觉得还不太够。 尤其闺女长乐回来,说起那厮想将新盐之法传遍天下,惠及整个大唐的时候,他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内疚。 当然,也就一瞬间的事情。 牙膏牙刷香皂也就罢了,毕竟女儿孝顺,有他一份。 可那么大一面镜子,什么鬼? 是他不配,还是,对家里的小白菜有想法? 能当个人吗? 尤其小白菜还笑得那么灿烂,大异往常,他忽然觉得,给多了! 这个时候他就忍不住在想,什么开国县男,他也配? 早知道,就该发配,直接流放三千里! …… …… 骊山脚下,暮色昏沉。 初夏的燥热已经开始呈现,这植被茂密的葱郁山林,却依旧那么凉爽宜人。 忙了一下午,陈远也懒得动弹了,吃饭不说,便连泡温泉,也是伺候着的。 回来,本想着今晚就算了,舒舒服服睡一觉,比什么都强。 偏又不听话,莫名的崇拜,莫名的来劲。 又说什么再不用,就坏掉了,浪费。 那就,浪费…… 结果,可能真是浪费多了,一觉醒来,居然,有点腰疼。 正按着,忽然一阵马蹄声咚咚咚咚,继而在附近停下,一阵长嘶。 虽然没看见,可画面感足得很,不用脑子,都能补出那缰绳勒紧,马儿人立而起的场面。 等到那土匪一般,熟悉而略带跋扈的声音传来,画面感就更足了。 “起来!” “陈远,你给我起来,再不起来太阳就晒屁股了!” 永嘉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逃婚成功,还顺利搬家到骊山,一个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感觉别提多美。 至于什么戴冠修行,为太上皇祈福…… 快得了! 太上皇子女几十个,最近两年还有弟弟妹妹出生呢,用得着她祈福? 估计都忘了她是谁了? 听到声音,陈远满头黑线,一边示意继续,一边回道:“就不起,晒晒更好,省得长霉?” “是吗?”永嘉咯咯直笑,拴了马,便提着佩刀,进来一脚踢开房门。 看到里面的情形,不自觉呆了一下,继而嘴角微微上翘:“我说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起呢,原来,呵呵……” “呵你妹,有事说事,少阴阳怪气!”陈远白了一眼,半点没惯着。 永嘉也不急,若无其事道:“你喜欢咯,大不了,下次我带我妹来,反正有的是。” 说完偏了偏头:“你们俩出去,我有事,要跟你们家郎君谈。” 郑愔姜篱掩着身子,早就不敢动弹了,闻言,却还咬着唇,没动。 直到陈远开口,才匆匆穿好衣服出去了。 见状,永嘉眯着眼冷笑:“行啊,这么快就调教得服服帖帖,连我这前主子的话都不听了。” 陈远无语:“你这一大早跑来踹门,就想跟我说这个?” “当然不是。”永嘉忽然又笑了,放下佩刀,活动了一下手腕,来到床沿。 陈远吓一跳,下意识就想起来,却被一把摁住。 永嘉坏笑:“别怕嘛,按摩,我可是专业的哦!” “滚,你个疯婆子,有种放老子起来!”陈远羞愤欲死,因为他发现,他居然还真被一个十五六岁的黄毛丫头给摁住了。 永嘉呵呵直笑:“骂也没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女的,女的,天生不带种呢!” 说罢,翻身便一屁股坐在了陈远屁股上,紧跟着,重重的来了两下。 咝—— 疼! 但是,好像是蛮专业的,明明疼,却觉得很爽! 便道:“学过?” “嗯,太医署有按摩博士,家中也有精通按摩活血之道的大夫,试过几次。 倒是你,不行啊,要不,回头找个方子给你补补?” 永嘉一边按,一边笑着调侃。 陈远面红耳赤:“滚,你才要补补,有本事你放开我,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呵呵——” 永嘉又笑:“这话,我可以理解为,是在向我表白求爱吗?” 陈远:“……” 第50章 策马 真的虎。 也不知是都这样,还是此刻压在身上的女孩比较特别,总而言之,陈远发现,便是嘴巴上,他走占不到丁点便宜。 便干脆也放弃了,悠然闭上双眼:“喂,说真的,太医署,真有那个什么按摩博士?” “嗯,有的,太医署,四科,医,针,按摩,禁咒,每一科都有博士,怎么,这也有兴趣?” 陈远摇头:“没,我只是突然发现,原来不止我的家乡有按摩,这里也有。” 话音刚落,就被重重来了一下。 永嘉笑靥如花:“是吗,那你说说,是你家乡的好,还是这里好?” “当然是我……这,这里好,轻点,轻点,姑奶奶我错了……” 大爷的。 陈远倒是不想屈服,可是,这女的是有点威武啊,真虎得一逼! 怪不得一天到晚男儿装,骑着高头大马,提着刀到处跑,还动不动要割人! 不过…… 还真挺舒服的。 真·技能型人才,不靠脸,靠手艺,要开个按摩店,绝对客似云来。 便也没计较,转而问道:“还有禁咒科,是画符喝符水治病吗?” 永嘉点头:“差不多,就佛道两家的一些东西,但总的来说,用得很少。” “哦,那你呢?” “我?”永嘉愣了一下:“我怎么了?” “不怎么了,就问你,婚事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出嫁!”陈远漫不经心道。 永嘉便又笑起来,眯着眼,伏低身子,妙目微转,吐气如兰:“怎么,你盼着我嫁出去啊?” 陈远被那柔软的发丝和温热的气流弄得有点痒痒,乐道:“没,我就在想,哪位兄弟这么倒霉,居然摊上你这么个……” 话才说一半,就被制裁了。 这次不是按摩,而是真,掐! 完事,永嘉哼了一下,下来:“那对不住,让您失望了,姑姑我,不嫁!” “不嫁?”陈远嗤笑,顺势坐起身来,感觉,确实好多了,便道:“你可别说那烧酒之法真有用啊!” “不行吗?” “若不是有那烧酒之法作为交换,你觉得,我凭什么不嫁?” 永嘉眨巴着眼,谎话张口就来。 陈远狐疑:“你确定?” “当然。”永嘉点头,一本正经道:“姑姑我这么早过来找你,就是想跟你商量合作建酒坊的事情。” 陈远嘴角抽抽:“够了啊,姑姑姑姑,你占起便宜来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本来就是啊,再说了,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合作建酒坊么?”永嘉呵呵笑,完全不把陈远的吐槽放在心上。 陈远瞅了瞅,摇头:“那对不住,今天不行,今天,我要去一趟长安。” “你要去长安?” “嗯。” “去干嘛?” “卖盐啊,没钱了,还欠了债,正好昨日做了点盐,便打算拿去卖掉,顺便,也往东西两市看看,买点东西回来。” 陈远大致把今日的行程说了一遍。 而不出意外,这长安一个来回,这一天也差不多结束了。 永嘉心里颇有些挣扎。 论理,这个时候她是不该往长安城去的,毕竟,那里是皇帝哥哥的地盘,刚还信誓旦旦要戴冠修行为父祈福,这会就出去浪,不撞见还好,撞见,未免尴尬。 可转念一想,会有那么巧吗? 她,好像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倒霉的人? 再说了,尴尬就尴尬呗,只要她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皇帝老哥! 况且,她戴冠修行为父祈福的话都说出去了,改嫁的人选也定了,就算撞上,为了皇室的颜面,必然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真把她怎么样! 顶了天就是私底下臭骂一顿,然后关她禁闭,老老实实呆着不许往长安城跑! 遂笑逐颜开道:“我也去,卖东西,我最拿手了,保证你卖上好价钱。” 陈远瞟了一眼,也没反对。 于是,一道用过早饭,又饮了茶,而后备齐车马,启程。 原本是打算穿官服的,一来可以更好的取信于人,二来,也容易卖上好价钱,避免被欺负,被坑。 可身边带着永嘉这么个一看就不同寻常的小跟班,便还是免了,只着了一身量体裁剪,刚刚完工的黑色绸衫。 对此,永嘉也很满意。 主要是,这样穿着确实就好看,尤其那股气质,似乎跟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 唯一不太好的,便是头发有些短了! 只是,那是问题吗? 显然不是。 因为头发,那是会长的,用不了很长时间就长起来了! 想着,便笑道:“别坐车了,出来骑马呗?” “不骑,能坐车,为什么要骑马,我脑子又没病!”车厢里,陈远嗤之以鼻。 开玩笑,骑马有什么好的? 搞得跟他好像会骑一样。 虽然,他貌似的确会骑。 永嘉就笑:“你怕啦?” “滚!” “你不会?” “你才不会!” “……” 一番扯皮,最终,陈远青铜三段的骑士水平还是暴露了,虽然某种程度上说,这并不是事实。 永嘉,则顺势提出教他骑马。 然后教着教着,画风就变了。 “远儿,感觉如何?”永嘉单手提刀,一身黑色劲装,乌黑的秀发高高挽起,嘴角隐约浮起的坏笑,像极了《寻秦记》中江华饰演的连晋。 被她单手揽着腰,偏还不敢挣扎,陈远忽然觉得,他可能不叫陈远,而叫陈芳,或者,陈廷芳。 再带入,“芳儿,感觉如何”,…… 瞬间画面就来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速度确实快上不少,短暂的适应期过后,永嘉无良的挥鞭加速,很快就把马车甩在身后。 “感觉如何?” “想唱歌。” “唱什么?”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啊?” “你是风儿,我是沙……” “什么,你说有人打架?” “是啊,抢金汁儿呢,头都打破了!” “哦,那你要不要去调解一下?” “不去,人多,出不来,我得憋着,留着肥自家的田!” “……” 第51章 卖盐 不得不说,相比骑马,还是坐车舒服,哪怕这里的车,木头轱辘,连个减震都没有,颠簸得厉害。 永嘉却是春风得意,开心得很,一句话,都是被逗的,一路下来,小腹都隐隐作痛了。 等来到长安,二话不说,直接领着进了一家店铺:“掌柜的,卖盐!” 霸气。 跟进了自家店一样。 而事实上,这的的确确就是自家店铺。 公主殿下脑回路很简单,去别人家的店铺可能会被坑,压价,但自家店铺,绝对不会。 况且,这盐她见了,也尝过,端的是如花似玉,乃是比贡品都好的好东西。 看到东家,掌柜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行礼,却还是生生刹住,笑道:“好说,二位不妨把要卖的盐先拿出来。” 其实不收盐的。 店里虽然也卖盐,可这些盐,都是通过固有途径弄来,跟市面上的粗盐不同。 只是公主殿下都说了,卖盐,一个卖字,自然而然,不收也得收。 没准还要高价收。 陈远瘪瘪嘴,却也没说什么,只把一袋用布袋装着的精盐拎上台面。 掌柜起初也没在意,只想着走过场,完成任务,结果一看,又不免呆滞。 是,真的白。 雪一样的颜色,感觉,比平康坊小娘子的大腿都好看。 再一尝,不苦不涩,只有纯正的咸,不禁又眼前一亮:“好盐,却不知这盐,二位想怎么卖?” 永嘉有点不耐烦,瞪眼道:“你是掌柜,怎么卖你不知道?” “那,五……一贯一斤?”掌柜被吓得,汗都出来了。 原本打算五百文的,也临时变成了一贯。 陈远无语,对永嘉道:“这你家的店,差不多得了,你要再这样,我宁可找个地方倒了。” 永嘉翻白眼,气得跺脚:“好嘛好嘛,我不管了还不行?” 说完,便独自走一边去了,那大发娇嗔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模样,使得心惊胆颤之余,掌柜心里又禁不住八卦之火熊熊。 什么情况? 这还是,那个专横跋扈的公主殿下? 此人究竟为谁,居然,能把公主殿下都管得服服帖帖的? 陈远却是没怎么想,笑道:“掌柜的,别理她,正常开价,该多少是多少。” “这……” 掌柜为难,下意识看向永嘉。 永嘉便又瞪眼看过来:“看什么看,十文一斗,爱卖不卖!” 又不讲道理了。 掌柜无奈叹了口气:“一贯,如此细腻洁白纯正之盐,生平仅见,当得起这个价。” “是吗?” “可别是因为你家小娘子啊,她还小,当不得家的。” 姑娘,姑和娘,当下意同姑母。 小姐,这会也没有这样称呼。 反而是娘子,小娘子,普遍用于称呼年轻女性,不代表已婚。 就如公孙大娘,就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等于公孙大妈。 掌柜心中暗叹,什么小娘子,那是公主殿下! 况且,就是她当家啊,家里,就这位一手遮天,说一不二的! 面上还是和颜悦色道:“郎君哪里话,鄙人既然开了口,那自然就是值的,不信郎君请看,小店各种盐,有些,价格却是不止一斤一贯呢!” 说着,还真拿了一堆盐出来。 都是粗盐,有方砖一样的,曰光明,有玫瑰色的,曰粉盐,有水蓝色的,曰蓝盐。 在此之外,还有黑的红的黄的,五颜六色,叹为观止。 “这些,确定都是拿来吃的?”陈远颇有些好奇。 有色盐,他听说过,现代西方人貌似还挺喜欢的,有些价格还很贵。 可他真没想到唐朝就有了。 此外,这些盐到底能不能吃,他很怀疑。 掌柜笑道:“可食,只是大多用于入药。” 又道:“因为大多来自昆仑波斯等外域,路途遥远,且数量稀少,故价格不菲。” 这样一说,陈远便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诚然,眼下大唐不缺盐,盐价并不贵,老百姓都吃得起,可话说回来,也有贵的,不是吗? 既然这些外来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到底能不能吃的有色盐都能卖高价,凭什么他的不可以? 再说了,跟胡椒比起来,便是一斤一贯,也不算个啥。 便道:“行,一贯一斤,劳烦过一下秤。” 掌柜便拿来小秤,分几堆,仔细称量。 而每称量一堆,都会用上等的木盒,精心装好。 最后,写上标签,疑似,“雪花盐……” 倒也还算贴切。 因为当下,的的确确就没有这样纯正洁白的精盐。 钱也顺利到手。 一贯一斤,总共十多斤,一折算,最后到手,黄金二两,又有铜钱数百文。 出来,永嘉哼了一声:“好心当成驴肝肺,要是进别人家的店,你能拿到这么多?” “是是是,我谢谢你,这样总可以了?”陈远哈哈大笑,顺势揽住永嘉的肩膀。 永嘉眨眨眼,脸一红,顿时又不吭声了。 很快又好起来,笑逐颜开:“有钱了呢,要不要找个地方,喝两杯?” 陈远点头,目光在周围流连:“好啊,去哪,你说,我请!” “平康坊怎么样?这个点,差不多开了!”永嘉一本正经,跃跃欲试。 陈远眯着眼,微微后仰:“不是,平康坊,咱俩?” 永嘉点头,理了理衣襟,又清了清嗓子:“怎的,那平康坊,他人去得,在下就去不得?” 还别说,挺像那么回事的。 男儿装,束发,佩刀,柳眉一扬,英姿飒爽,甩那些所谓的小鲜肉十八条街。 就是家境好,营养充分了点。 不过,还是不行! 陈远拨浪鼓一样摇头:“要去你自己去,我就一从九品下的小散官,可比不得你家,王孙贵胄,高门大户。 这万一,你家大人事后找我算账,我可担待不起。” “怎么会?” “你放心,不会有人找你算账的,我保证!” 永嘉信誓旦旦。 她倒是想有大人,可问题是,她真的有么? 自开牙建府,她就是一个人好,根本都没人管她的! 陈远根本就不信:“你少来,你保证,有个屁用?跟你讲,那些不讲道理的学生家长,我见多了。” “……” 第52章 刁钻 一边说,一边走。 不知不觉,还是来到了平康坊。 因为东市前往西市,直线不绕的话,这是必经之路。 此时,平康坊内,大多妓馆也的确都开门了。 有留宿的客人们走出来,或严肃正经,或宿醉未醒,大腹便便者有之,风流才子亦不乏。 便是这么个地方,空气中飘荡着脂粉与美酒的芬芳,又有琵琶控弦,丝竹雅乐,完美的诠释着,什么叫做诗酒风流。 此时,两人勾肩搭背,人手一串糖葫芦,便如那些闲来无事,搭伴勾栏听曲的市井小民一样,目光频频在馆内衣红着绿楚楚动人的女子身上流连。 时不时的,也抛个媚眼,低语嘿嘿笑上两声,看着特别猥琐。 脾气还不小。 路上,不小心被碰了一下,却是几个勾肩搭背,宿醉未醒,亦是遣唐使留学生的家伙。 其中不乏金发碧眼的白皮。 当下公主殿下便恼了,抬腿就是一脚,跟着拔刀,要砍人。 爽! 眼见一帮人吓得面无人色,尿都出来了却大气不敢喘,陈远忽然觉得,小姑娘挺好的。 不但漂亮,还有家教! 永嘉也没当回事。 因为在她眼里,甭管什么皮,只要跟唐人不一样,那就不算是人。 说豚犬,都是抬举。 而事实上,大唐,它就是这样的。 大唐,外国人,连二等公民都算不上,贵族眼里的豚犬,便是砍了,也就那么回事。 这个时期的外国人,是不允许占田购买房屋的,如果在境内去世,财产一律充公。 也不允许跟唐人女子通婚,如果通了,恭喜,老老实实留下当女婿,别想着回国了。 而这个女婿,也远不如现代社会这样美好…… 只是,还是撞见鬼了! “我说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换人了,原来,原来,哈哈哈哈……” 刚爽完,陈远还趁机阴了几脚,便又有几人横在面前。 为首的,是个酩酊大醉,要人扶着才能勉强站稳,满脸悲怆年龄相仿的家伙。 永嘉瞳孔骤缩,很快又放松,垂下眼睑,淡淡道:“既已知晓,何故喋喋不休?” “何故喋喋不休?” “哈哈哈哈,何故喋喋不休……你说我为何喋喋不休?” 窦奉节,已故太穆皇后,即太上皇李渊大老婆堂侄,袭封酂国公。 唐时,娶公主为妻,称之为尚。 原本这窦奉节要尚的,便是永嘉,可现在,变成了安平。 其实这都不是问题。 虽然是有那么一点点丢人,可戴冠修行,为太上皇祈福,也是很正当的理由。 况且,同样是公主,承袭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安平也不差。 所以,做多就是借酒浇愁,郁闷一下。 可现在,打脸了呀! 当着那么多好友的面,本该在道观揭发清修的永嘉,居然一身男儿装,与人勾肩搭背出现在这风花雪月之地,这算什么? 太穆皇后过世,老窦家的脸就可以随便抽了是吗? 是以此刻的窦奉节双目赤红,须发皆张,看着格外癫狂。 见状,永嘉却也没呛火,只微微皱眉道:“够了,别忘了你的身份,若有不满,你大可以去告我一状。” 言下之意,我是公主,你是臣子,说话最好放尊重点。 也别忘了自己世袭酂国公和后族外戚的身份,别给老窦家招黑。 这两层含义,陈远是听不出来的,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想过永嘉是公主。 永嘉话里,他就听出一个意思,那就是,刚,有本事你去告我一桩,不然就别瞎哔哔。 窦奉节却是听懂了,大好男儿,硬是被当街怼得眼眶通红,差点没哭出来。 可一来君臣有别,二来家丑不可外扬,是以哪怕恨不得给那小白脸大卸八块做成肉酱,最终,他还是硬生生忍下了。 看着一行人目光恨恨离去,陈远一阵头大:“这人谁呀,你,原本要嫁的那个?” 永嘉苦着小脸,只觉得糖葫芦也不香了:“你说呢? 都怪你,早知道就不跟你来了,这下好,肯定告状去了。” 陈远嘴角抽抽:“怪我咯?” “你说呢?” “当然不怪我,我可没叫你来,是你自己非要来的!” “那不也是为你好,不是我,你能卖那么多钱?” “那平康坊呢,也是为我好?” “不然呢?你觉得我一个女人进那种地方能干什么?” “……” 刁钻。 那气势,那角度,说得跟真的一样,陈远硬是被怼得哑口无言。 好在没过多久,这丫头便被来人叫走了,不出意外,要挨批。 事实也的确。 永嘉奉旨入宫,却硬生生被晾在一旁近一个小时。 直到这个时候,李二才搁笔,净手,捧上一杯茶,悠然道:“这下满意了?” 永嘉这会小脾气也上来了:“谢皇兄关爱,臣妹满意非常!” 硬气。 闻言,李二都气笑了:“合着我这做二哥的都没发火,你还生上气了? 我问你,今日怎么回事,你不是信誓旦旦要戴冠修行,为太上皇祈福的吗? 你戴冠修行的地方,难不成在平康坊?” “噗嗤——” 永嘉便被逗笑了,嗔道:“二哥埋汰人,哪有人在平康坊戴冠修行的?” 果然,还是不能太给脸。 这脸一给,直接就不当人了。 摇摇头,李二便板起脸来,淡然道:“不用朕说你也应该清楚,奉节告状来了,说,你想怎么办?” 永嘉察言观色,想想,还是没敢造次,乖乖跪下,低眉顺眼:“臣妹听凭皇兄处置,要杀要剐,亦绝无怨言。” “要杀要剐,亦绝无怨言?”李二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永嘉,你这话里有话啊,你是觉得二哥现在当了皇帝,提不动刀了,还是怎的?” 永嘉心头重重一跳,顿时也反应过来,小脸煞白:“二哥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越说越急。 真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李二却也没一般见识:“行了,要杀要剐,不至于,但是,即日起,三月之内,与我老老实实呆在观里,不许入长安城半步,可有异议?” “就这?” “嗯?” “没有没有,谢二哥恩典,臣妹保证,以后都老老实实呆在观里,不往长安城半步!” “……” 第53章 红薯 “呼——” 吓死了。 也是,平时都蛮机灵的啊,怎么今天就那么嘴笨呢,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真以为当了皇帝就提不动刀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呢! 二哥…… 好久没这么叫过了,记得上一次,还是很小的时候。 况且,好像也没那么吓人,这都没跟她生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长安城,往后能不来还是尽量别来的好。 尤其这宫城,进来一趟,没事也怪提心吊胆的。 想着,便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片刻不敢多留,快速离开。 此时,御书房,捧着茶,李二亦颇觉心累。 不多久,又笑了,把李君羡叫了过来,问起了具体情况。 李君羡便事无巨细,把打探到的情报说了一遍。 李二暗暗点头。 共乘一骑,一起逛街,一起吃糖葫芦,一起逛平康坊…… 看来准允永嘉不嫁这步棋走对了,两人现在处得不错。 只是这堂堂男子汉,连马都不会骑,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长此以往,难免滋生骄纵,男弱女强,于留下人才不利。 便道:“明日去时,与朕将前些日子西域进贡而来的汗血宝马带上。” 语毕,想来想去,还是命人备了些礼物,准备往酂国公府走一趟。 没办法,这年头,年轻人火气都大。 说来说去,将来又都是一家人,所以,该出面的时候还是要出面一下,免得闹大了伤和气。 …… …… 长安城,务本坊,国子监前,陈远左等右等,没等来永嘉,却等来个报信的。 大意是,我家小娘子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大哥您自便。 便也不等了,兀自牵着马儿,前往西市。 其实也就做做样子。 雇了辆车,在旁边等着,如同此前在种子花木市场一样,一会拿回来一点,一会拿回来一点,不是盒子装着,就是布料盖着,也不虞被人发现。 而后,又返回国子监前。 作为当下长安城赫赫有名的地标之一,这地方也好找,没多久,二狗二虎便赶车,带着车上两名俏婢如约而至。 先把东西都搬上车。 然后,找地方吃饭。 饭后,又开始逛,采购开餐厅需要,但上次又没买的餐具,酒具。 此外,装饰用的字画,乐器,也要买。 理由,我有一个朋友,府上缺这些东西,代为采购。 然后,鸡,鸭,鹅,响应号召劁了弄到集市上卖的小猪,并酒,盐,等常用生活用品,都采购了一些。 至此,这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因为东西比较多,是以返程的时候,又雇了一辆车。 等回到,第一时间,分钱。 人人有份。 等分到手上,差不多,人均近四百文。 主要是一贯,往往不是真的就有一千文。 一贯,说是一千文,实际上,过九百就很良心了,经常只有八百多。 而后,趁着还有时间,鸡,鸭,鹅,小猪,找地方安置,种子,果苗,也都分门别类,该摊开的摊开,该浸水的浸水。 至于那些餐具,酒具,及装饰用品,则除了要用的,大多在启程返回前合理去到了朋友府上。 当然,过程中惊讶也是难免的。 因为那些种子,果苗,基本上都没见过。 对此,陈远的解释是,正是因为没见过,所以才买回来,要是见过,就不买了。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一早,陈远便在院子里劈起了柴,顺便,学着喂马。 就永嘉那匹。 马是好马,这一点,饶是他一个纯外行,也看得出来。 二狗二虎就不用说了,看着的眼神那叫一个温柔,就差没流口水上来舔了。 胃口却也刁钻,居然爱吃甜口,那特意弄来的青草,不蘸点糖水,它还不爱吃。 搞定,又把玉米,水稻,小麦,棉花,等各类种子弄出来,于开阔通风处,摊开。 这叫晒种,除了杀菌,还有增强种子吸水能力,活性,提高发芽率之功效。 同理,土豆,红薯,乃至泡在水里的果苗,也都一并弄了出来,等待阳光。 此时,早饭也差不多了,野菜鹿肉馅的包子,煎得金黄的鸡蛋,香浓的粟米粥,看着就格外有食欲。 不过开吃之前,想想,还是挑了两个红薯。 好久没吃烤红薯了。 虽然这不是烤,但是煨着,也是一样的,小的时候经常这么干。 李二带着汗血宝马,兴致勃勃而来,正好就赶上了。 “唔,贤弟吃什么,如此之香甜,快让为兄也尝尝。” 红薯,原产于南美洲,传入国内,是在明朝时期。 因为富含糖分,烤出来,也的确香甜,尤其掰开的时候,老远都闻得到。 陈远哈哈大笑,当即把自己吃的半个一分为二,分别递给李二李君羡:“来得正好,家乡特产,红薯,原本以为这里没有,不曾想,昨日在西市遇见,便都买了回来,烤着可好吃了,快尝尝。” 李二心中凛然,却又暗暗高兴。 还好老子舍得下本钱留人,如若不然,这家乡特产都来了,回家的路还会远吗? 遂接了红薯,美滋滋吃起来。 真香! 又软又甜,难怪那么远就闻到了! 就是少了点,吃过,问到:“还有吗?这点,不够吃啊!” 陈远便把剩下的半个都递给李二:“再多就没有了,这红薯,就那胡商说,也是偶遇海船失事意外得来,一共就那么点,剩下的,我还等着当种子呢!” “哦,那这红薯,产量几何?”李二也没太在意,一边毫无形象的吃着,一边随口问道。 陈远想了想,道:“四五十石?” “噗——” “咳咳,别,别开玩笑,四五十石,怎么可能?” 李君羡先呛到了,压根儿就不信。 四五十石,开玩笑,种杂草呢? 便是杂草,也不可能有那么高的产量啊,当下的粟米,亩产不过两三石而已! 李二嗷嗷吃着,也不信。 他就觉着,四五石可能还行,陈远这家伙,大概多说了一个十。 陈远懂了,便道:“那就二三十石,没记错的话,这玩意产量挺高的,在我家乡,过去都拿来喂猪!” “噗!” 这下李二也绷不住了,猛咳不止。 第54章 封爵 “喂猪?” “你说,这么好的东西,喂猪?” 李二要疯了。 娘咧,如此甜美可口的红薯,喂猪,那到底是什么猪,竟配得上如此好物? 君羡,拿刀来,朕要一刀砍了! 陈远耸耸肩:“的确就是这样啊,况且,这东西吃多了容易放屁。” “那也不是拿来喂猪的理由。”李二依旧愤愤不平,说完,注意力回到正道上,神情严肃问道:“贤弟,你没开玩笑,你确定,这红薯,产量可达每亩二三十石?” 二三十石,其实也就两三千斤。 这个产量,类比当下的粮食产量,自然十分惊人,可跟后来水稻都能亩产上千斤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陈远也很有把握,笑道:“不会错的,再怎么样,亩产也不会低于二三十石。 而且这东西适应能力很强,沙土,黏土,坡地,是个地方就能种,还不需要怎么打理。 此外,红薯藤可以作为蔬菜食用,可以喂养牲畜,制肥,都很好。” 一番话下来,李二早已心花怒放。 亩产二三十石! 藤还能做菜,喂养牲畜,制肥! 天佑大唐,这真的是天佑大唐啊! 相比之下,曲辕犁和制盐之法虽然也都不错,可到底不能直接填饱肚子,解不了饥荒。 也因此,突然就觉得手里的红薯不香了,看着,心里还揪揪的疼。 “贤弟啊,这红薯,不多?”深吸一口气,李二暗暗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一定不能生气。 可当那厮笑呵呵说出,还行,还有七八个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种拔刀砍人的冲动。 七八个…… 混账玩意,如此珍贵之物,一共就这么点,你就敢烧两个来吃,你知道这大唐一年要饿死多少人吗?? 见李二神色不大对,额头青筋暴跳,陈远也有点不好意思,道:“虽然不多,但要是秦兄喜欢,分你几个也是没问题的。” “我……” 看陈远认真的样子,李二忽然又有点泄气,酸道:“那就来几个,既是贤弟家乡之物,想必也吃腻了。” 陈远哈哈大笑:“还行,这东西,吃多了腻,太久没吃,又忍不住想尝尝。” 说完,又拿来两个大土豆,“这个也带回去。 先说好,不能吃啊,看这青的,出芽了,有毒的,带回去之后,就照着这个芽,让人切成小块,然后拌上草木灰。 不着急的话,最好再在太阳下晾个一天半天,然后用湿润的泥沙埋着,等芽正式长出来,就可以找地方播种了。 土质最好不要太硬,有条件的话,上点肥,产量也很高的,不比红薯低。 关键营养价值更高,适应性更强,几乎什么地方都能种……” 又是一次天佑大唐系列。 虽然没能完全听懂,但李二明白一点,这两个已经泛青的土疙瘩,是比红薯更加适合成为主粮的存在。 故,分明没多重,却感觉重于千钧。 也因此,不知不觉眼眶都红了,嗓子也跟着发沙。 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笑道:“如此,为兄便却之不恭了。” 说罢,两样事物一并装好,交给李君羡,叮嘱道:“送上车,命人仔细看管,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兹事体大,李君羡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把东西送到外面车上。 陈远也没多想,笑道:“按照我说的做就行,实在不明白,就过来看看,我这边也是要种的。” 说着,便又带着李二,参观自己昨日的战利品。 这些东西,有些李二知道,有些,则完全没见过。 陈远的说法,也是半真半假,一边说有些东西是家乡有的,一边又说有些他也没见过,只是看着新鲜,便拿来研究。 随后,开始育苗前的准备,整地。 此时的李二,又一次忘记自己来干嘛的了,小学生一样,认真的跟着看,学习。 但其实很简单。 提前做好的苗土,揭掉上面的树枝土块席子,然后,兑石灰水浇上,一方面湿土,一方面消毒。 完事,再次翻土,稍稍夯实,用圆竹筒,配合简易制作的工具,做苗床。 其实也就是乡下种棉花的营养钵,圆柱形的土,上面有个小窝窝,可以随便移动那种。 培育菜苗,玉米苗,也经常用。 就是比较耗时间。 平均两粒种子一个钵,怎么着也得上万个才行,哪怕一堆人一起做,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看李二忙得认真,丝毫没有不耐,陈远笑道:“秦兄,要不咱还是去钓鱼喝茶,这些事,有下面的人就行了。” 李二大笑:“无妨,活了这几十年,头一次发现,这种地还有这么大的学问,为兄现在,就想快点弄好,然后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奇。” “神奇谈不上,无非就是精细,想办法在发芽期幼苗期尽可能创造好的条件。 就跟小孩子一样,只要保证生下来健康,然后平安长到三四岁,后面就好养活了。” 陈远其实没兴趣在这里一个钵一个钵的做,一来是无聊,二来时间长了也累。 可李二一个明显养尊处优,身份不凡的人都没说什么,自然也不好走开。 也就这个时候,吏部下属,司封司官员,终于到来。 “门下:将仕郎陈远,敏而好学,先有曲辕犁之功,后有新肥之法……” 还是老一套。 就是过来宣读“委任状”的官员,级别似乎比之前高了一些。 然后,措辞也更显得华丽隆重。 陈远就很懵。 zy县男,什么鬼? 他真不是学历史的啊! 上学的时候历史书上也没这些啊! 他就,随随便便搞了点盐而已,都还没来得及扩散,封赏就来了。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二却是平静得很,装模作样抱拳道:“贤弟,恭喜啊,这开国县男,那是从五品上的爵位,轻易不授。” “哦,原来是从五品上!” 仿佛黑暗中划过一道流星,陈远忽然就觉得自己懂了,赶紧还礼:“多谢秦兄,若非秦兄高义,想来小弟也得不到如此厚赐。” “哈哈!” “好说好说,这封了爵,贤弟就是我泱泱大唐之一员了,从今往后,咱们便是一家人。 一句话,回不去,没关系,这大唐,便是贤弟的家!” “……” 第55章 飙升的待遇 陈远不是傻子。 他这还什么动作都没有呢,若非秦民大力举荐运作,这皇帝陛下焉能知晓粗盐提纯之法,且精准的给他封爵? 且一番交流下来,他也终于对时下大唐的官员福利有了一些真正的了解。 简单来说,只拿好处,不干事,那是不完全实际的。 散官,虽然也有好处,比如职田,永业田,但是,因为没有实职,不干活,所以,每年的禄米,每月的工资,都没有。 吃空饷是行不通的。 这一点当初长乐没有仔细说,从网上查的资料,也未曾提及。 而爵位,从王到男,分九等,贵则贵矣,其实不如职事官实在。 这也是大唐立国之后的转变。 大唐立国之前,相当长一段时期,是爵高于职事官的。 因为那个时候,爵,是真的有封地,且有封地管理权。 当时的情况,封地内,爵就是皇帝,可以收税,组建军队,换个词,就是诸侯。 弊端是显而易见的,不利于中央集权,国家稳定,容易导致列土封疆,战火延绵。 是以大唐立国之后,虽然也封了不少王侯国公,但是,实际管辖权没有了,就空有一个名头。 此时的爵,好点的,有食实封,即食邑,从几十户到上千户不等,却也只有收租的权利,无管理权,更无军队建设权。 且一旦有食实封,那么禄米,工资,乃至职田,便都不发了。 反之,若无食邑,便等同于养老,每年发点米,领点工资,请人种种田,混吃等死。 所以,当下的大唐,职事官实在,纯粹的爵位,反而有所不如。 这一点,跟现代社会有些相似。 说白了,单纯的级别没用,还是得有实权。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也不错了。 虽然只是封了爵,没有实际的官职,可他要实际的官职干嘛呢? 他又不想去上班! 尤其上班地点,还是长安,一个王侯遍地走,纨绔多如狗的地方! 食邑也一样。 食邑,听起来很美好,虽然没有实际管理权,军队建设权,但是,可以收税。 一句话,你的生活,我们全包了! 你可以放心的混吃等死! 可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必然是不如实际的土地划算的。 有食邑,便不发米,不给工资,还没有职田,能依靠的,便只有那点永业田,和食邑税收。 没食邑,年度有米,月度给钱,还有职田,那当然,不要食邑了。 毕竟,税也不是你想收多少就能收多少的,这是国家规定,有定例。 所以,挺好。 zy县男,从五品上,永业田五百亩,职田六百亩,总计,一千一百亩。 比乡下老家两个队加起来都多。 打今儿起,他,陈远,便是正儿八经的大地主,谁…… 嗯,反正就是很爽! 每年还有米,一百六十石,合一万七千多斤,可以开养猪场了。 每月有钱,三贯,打今儿起,咱也月薪破万了,一万二到一万五的样子。 每月发油盐酱醋,鱼肉酒水,定例六百文。 全年有劳动力,上门帮忙干活,站岗,当保镖,共计二十四人,不愿意来的,交钱,折算下来,差不多每月五贯。 此外,服装,子女上学,亲属服役,婚丧嫁娶,等等。 别看好像也没多少,就是加起来,也不如随便搞点东西拿去卖,实际上,这是社会地位,是阶级特权。 这里面很多东西,有钱都买不到。 比如子女上学。 普通人的子女,顶了天,也就能从全国各州府脱颖而出,入国子监,学习律、书、算,三门,当个专才。 可开国男,从五品上,子女入学,起步就是国子监四门学。 毕业直接安排工作,不用阿姨帮助,也可少奋斗几十年。 李二也很满意。 程咬金这厮,看似大大咧咧混不吝,实际上精得很。 这一手封爵提议就很漂亮。 说白了,不就区区一个开国县男么? 这大唐,自立国以来,从武德到贞观,国公都不下二十,更何况区区县男? 就别说县男了,县男之上,县子,县伯,也是一抓一大把,具体多少,他都记不清。 而一个县男,每年的实际财政支出,也就五十贯左右,相比之下,他只能说,这一波,血赚。 当然,这还不够。 虽然封了爵,就是自己人了,可想要真正把人留下来,还得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比如,给找个媳妇,又比如,让早点诞下子嗣,这样一来,就安定了。 毕竟,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到那个时候,别说挽留,就是驱赶,都不一定舍得走。 想到这里,李二不禁又有些懊恼。 戴什么冠,修什么行,老头子就算身体不好,入道祈福的人选也多的是,用得着她一个臭丫头多事? 就直接说不嫁,不就好了么? 直接说不嫁,就没有戴冠修行为父祈福这回事,如此一来,他现在就可以赐婚。 到明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孩子也差不多出来了,一切尘埃落定,天佑大唐! 偏偏就搞成现在这样,连私底下授意都不好开口,毕竟,话都放出去了,长公主永嘉,忠孝无双,戴冠修行,为父祈福…… 不明内幕,陈远自然也就没这么多烦恼。 对他来说,今天是个大喜日子,升官了,当地主了,理所当然,应该好好庆祝。 是以,谢过李二之后,他便顺理成章的不干了,开始张罗。 前来宣旨的司封司官员,也在一番盛情挽留后,实在不好意思,很主动的在地里玩起了泥巴。 到中午,酒饱饭足,又饮了茶,而后,司封司官员离去,李二,问起了新盐之法处置的事情。 陈远有点晕,打了个呵欠,道:“这还要问,自然是公开,制定严格的措施,尽快让大家都吃上便宜健康的好盐啊!” 言罢,又一个酒嗝涌上来:“秦兄可别觉得不合适,须知,所有的一切,人才是根本。 只有人好好的,才会有赋税,国家才会稳定,军队才会有战斗力,反之,再多钱有什么用,不过一堆废铜烂铁!” “是这个道理,只是如此一来,岂不便宜了那些外族,尤其那些有异心,尚未臣服者,我大唐可没有义务让他们也吃上便宜的好盐!” “咝——” “也对哈,那,就官盐出口呗! 内部咱不管,只敦促赶紧把技术升级换代,严禁趁机抬高盐价,这样老百姓可以很快的吃上便宜的好盐。 外部,朝廷统一出口,严禁私出,如此,不但不便宜外面的猴子,还能充实国库……” 第56章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虽然眼下的时节已经不是春日,也每人唱歌,但暖阳下,酒意涌上来,陈远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李二原本也有点晕,想睡觉的。 可陈远说的一些东西,虽不甚清楚,却也让他头脑无比清醒。 此外,红薯,土豆,还有那虽然没看见成果,却让人受益匪浅的土钵育苗之法,都使得他精神亢奋,脑细胞活跃,恨不得马上回去试验推广。 是以,简单嘱咐几句后,便带人匆匆离去。 这边,两俏婢扶着陈远回房,先给他脱去外衣鞋袜,而后又打来温水,洗脸,擦身子,洗脚。 完事,擦了擦额头细汗,郑愔笑道:“好了,黎儿,你留下,照顾郎君,打个盹可以,别睡太死。” “那愔儿姐你呢?” “外面那么多事,我得去看着点啊!”郑愔笑,说罢,便掩上门离开了房间。 姜篱打了个呵欠,拿了个小板凳,在塌边坐下,双手托腮,静静看着,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俏丽的脸颊上,也不自觉浮起甜美的笑容。 也不知想起什么,某一刻,突然小脸又红了,傍晚天边的霞云一般。 而后,心如鹿撞,闭上眼,身子微微前倾,芳唇亲启,一下,两下…… 真甜。 好似攫住了整个夏天。 …… 官道上,骏马飞驰。 李二心头火热,回到宫城,第一时间,便命人找来工具,把立政殿一处长势极好的花圃给掘了。 长孙皇后闻讯赶来,顿时气得直翻白眼:“看看你爹,又疯了,好好的花草掘得稀烂。” 长乐掩嘴轻笑:“话虽如此,这些天看着也开朗多了,很少愁眉苦脸的。” “那倒也是。”想着这些天夫君的确开朗了不少,常常笑容挂脸上,陪自己和孩子的时间多了,偶尔还会亲自下厨做所谓的美食,长孙皇后也禁不住笑出声来。 李二扭头看见,遂停下手直起腰来,单手叉腰杵着锄头:“来啦?快来看我今天发现的宝贝。”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发现好东西了,要不然,断不会如此。 母女俩相视一笑,便移步上前。 李二拿了一颗红薯,咧嘴笑道:“看见没,红薯,可以吃的,很是香甜,陈远那小子说,亩产二三十石,管理得好,四五十石也不成问题。” “真的假的?” “二三十石,四五十石,爹您没说错?”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主要是,太不可思议了,时下的粟米,再好,亩产也不过三石多点,这动不动二三十石,四十五石,听着就像是在说梦话。 也因此,母女俩这会嘴是圆的,眼也瞪圆了,满脸错愕,几乎一个样。 李二笑道:“真不真我不知道,反正那厮是这么说的,他说在他家乡,这东西都多得拿来喂猪了,可我尝过,真的好吃,又香又甜。” “可即便如此,这也太少了?”长孙皇后蹙眉。 要说不高兴,那是假的,毕竟这种事,陈远没必要说谎。 可是,就这四个,能顶什么事? 这得什么时候才能种满一亩地啊? 长乐则道:“爹,这红薯是不是很少啊,否则为何才四个?” 李二叹了口气:“可不就是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来自海外的物种,因海船失事,而后机缘巧合来到长安城,碰巧被那厮发现,捡了便宜。” 顿了顿,又气道:“如此奇物,一共也才十个,那田舍儿倒好,简直不当人子,竟烧了两个来吃!” 田舍儿,骂人的话。 翻译过来,就是泥腿子,臭农民。 长孙皇后莞尔:“那二郎不也吃了?” “就是,爹爹要没吃,怎知又香又甜?”长乐也忍不住发笑,声若银铃。 李二又笑起来:“我那不是不知道吗,要早知道,非得砍他一刀不可,吃吃吃,就知道吃!” 说罢又叹道:“可惜了,这红薯不像土豆,因为容易腐烂,所以不能切块,只能整个儿种,否则,还可切下来一些,让你们娘俩也尝尝味道。” “土豆?” “嗯,就是土里的豆子,旁边那俩就是,不过发了芽,就有毒不能吃了。 据说也很高产,亩产一二十石,什么地方都能种。” 李二又开始锄,边锄边道:“不过也不用等太久,那厮说了,红薯,只要长出藤来,把那藤一截一截剪下,然后移栽到地里,便是一棵红薯苗。 涨起来的红薯藤,又可以剪了栽种,这样一来,别看只有四个红薯,很快,这里就能种满。” 顿了顿,又道:“土豆也是,虽不能剪藤移栽,却可切块了种,要是种得好,这两个,没准能收一石上来。” “就这么两个,收一石?” 顿时母女俩又吓倒了,本能的不敢相信。 等回过神来,便命人抬来了吊椅,而后长孙皇后坐着休息,晒太阳,长乐则跟着干起了活。 红薯好种。 整理好地,洒下一些花肥,然后平躺着埋下,浇水,上面覆一层土即可。 土豆则相对麻烦一些,要切块,切块后过石灰水,过清水,而后拌草木灰,晾。 晾好,再用盆装,湿泥沙覆盖,催芽。 而为了更好的生长,尽快获得种苗,又要用布料,草席,等搭建温室。 除了这两样,还整基土,做土钵,尝试今日学到的育苗之法。 育的,有丝瓜,茄子,黄瓜,莴笋,等,有的是本土一直就有的,有些则是外域传入中原的。 一直忙到快天黑。 等吃过饭,喝了茶,又陪着老婆儿女呆了一会,回到甘露殿,御书房内,烛火燃起,李二提笔,开始书写育种之法。 这法子,最初是打算先看看效果,再决定要不要推广的。 可经过实践,思考,他觉得,这特娘的根本就不用等。 因为明摆着,小孩好好养到三四岁,就不容易夭折。 当然,就这样拿出去推广也是不现实的。 毕竟这方面,他不是专业的,很多东西他可能考虑不到。 所以,这是写给司农寺的。 第57章 名马 骊山脚下。 当陈远再度睁开双眼,夜色已如浓墨。 有夜风轻微呜咽着,自门缝窗隙钻入,置换着室内的空气,带来怡人清新的同时,又使得烛火摇曳,残灯如豆。 那是一盏油灯。 准确的说,是以植物油中的菜油,为燃料的灯。 别说什么唐人不吃植物油,又或者这个时期没有植物油。 那是扯淡。 当人类学会用火烤制食物的时候,便知油的好了,接着,便有了从动物脂肪组织中提炼油脂的技术。 而植物油的提炼技术,迄今,也有上千年的历史。 这个今,指眼下所在的大唐。 所以,不吃是不可能的。 你说刚出来的时候没人吃或有可能,可这都一千多年了,古人又不是沙雕,怎么可能不吃? 只不过量少,王孙贵胄不吃而已。 事实就是,当下的人们,不但吃植物油,还有多种植物油可选。 什么芝麻油啦,什么菜籽油啦,什么大豆油啦,那都是有的。 不光吃,还会用来点灯,照明。 因为动物油比较贵,吃都吃不起,自然不可能用来点。 蜡烛就更不用说了。 现代的蜡,是石蜡,为石油提炼之后的副产品,很常见。 而当下的蜡,却是蜂蜡,蚁蜡,罕见而珍贵,别说平民百姓,便是寻常贵族人家,都未必用得起。 也因此,蜡烛蜡烛,这蜡和烛,其实是两回事。 烛,从火从蜀,《礼记》所载,最初指的其实就是火把,火炬。 眼下,两个少女,便是就着这么一盏油灯,安安静静,一边守着,一边做针线。 时不时的,会抬手将针插入发间摩擦一下,那娴熟乖巧的样子,很难想象,她们才十五六岁,过去,还是贵族千金。 看到自家郎君醒来,两人也很快回神,赶紧放下东西,一个上前递水,伺候穿衣,一个则出门摆饭。 陈远好笑,一边穿衣一边问道:“你们打小就学怎么伺候人么?” 姜篱笑着点头:“差不多,书法,绘画,琴艺,女工,这些都是要学的,出嫁从夫,伺候郎君也是本分,自然也不能少。” 说完又乐道:“就是没想过沦落为奴后还能遇上郎君这样好的人。” “是吗?”陈远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就听郎君的,有些事,白天闲着没事做做就好,别大晚上还点着灯弄,熏眼。” “知道啦,这不是守着郎君么?郎君真的好啰嗦,别人家肯定不这样。”姜篱娇憨,把穿好衣裳的陈远往外推。 此时,饭菜已经摆好,还是温的。 心知这种事说也没用,陈远便也不多话了,只叫上,一起吃。 然后就比较无聊了。 周围黑灯瞎火的,别说电灯了,便是连个油灯都没有。 安静得可怕,除了微弱的风声,偶尔马儿打响鼻的声音,便只能听到远方传来的狼嚎。 再看看左边,抱着膝盖,看星星,右边,抱着膝盖,看星星…… 难怪过去孩子那么多。 不多怎么办嘛,大晚上的一点娱乐活动没有! 说句不好听的,这会他都想不出还能干点嘛,毕竟,都睡半天了! ……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长安城,一早,李二便命人将写好的育苗之法,送抵司农寺研究,实践。 紧跟着,又把房玄龄等人召集起来,一边喝早茶,一边商量新盐之法处置事宜。 总的来说,就是在保持盐价稳定的前提下,抓紧时间进行技术升级,确保可以让老百姓都尽快吃上好盐。 至于对外,因为有些东西暂时还没想太清楚,故没有提及。 与此同时,长乐换了一身男儿装,带着同样易装的宫女侍卫,以探望姑姑为名,前往骊山。 骊山脚下。 晨曦又一次降临。 水边,少女眼波如水,容光焕发,浣洗的衣服里,悄悄多了几样不属于这个时代,看着就令人面红耳赤心跳砰砰的事物。 不远处,闲着无聊,陈远挖了个小坑,连包装袋一起,把亿万子孙给埋了。 没办法。 鹿肠,到底还是不够方便,不够卫生,相比就这样浪费掉,还是用来吃,灌香肠,比较合适。 至于能不能降解掉,未来的人们,会不会因此而感到惊讶,他才不想那么多。 搞定,他便从马厩里,牵了两匹马出来。 都是好马。 一匹是永嘉留下的,用二虎子的话说,这是纯血的名马,西域胭脂。 传闻中,吕布,关羽,所骑赤兔马,便是此类。 另外一匹就不用说了,纯种汗血马,又名天马,大宛良驹,其珍贵程度,一千多年后的人都知道。 也因此,这两匹马要是弄到现代社会,随便一匹,估计都是天价。 尤其汗血马。 这是正儿八经的国礼,不信可查,建国以来,一共才被送了三匹,等闲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还是很爽的。 虽然也不是不会骑,但是,谁又会嫌骑术更好呢? 就冲这两匹,他觉得,抽空研究一下,给骑术升个级,不亏。 主要那样一来,以后再跟永嘉出门,或许就轮到永嘉唱歌了。 永嘉…… 说真心话,还是不错的,长得好,有家教,声音那么甜,脖子细长,唱起歌来,肯定好听。 言归正传。 大概是今儿有伴了,也可能,这新来的“哥哥”确实高大帅气,英武不凡。 总而言之,那胭脂马不跟前两天似的那么挑。 这马儿,前两天,跟它主人一样,傲娇得很,好好的草料,非得蘸点糖水,不然就不吃。 今日,却是温驯得跟个小媳妇一样,牵出来,跟在汗血马旁边,自个儿低头就吃了。 有时候,还会咬朵小花起来,看着那汗血马,那眼神,居然神奇的给人一种温柔清澈且又瑰丽迷人之感。 尤其眨眼的时候,因为那睫毛,真的好长好长…… 搞定这一茬,便该吃早饭了。 这两天大鱼大肉吃得有点多,腻,还有点上火,所以,熬了清粥。 此外,便是煮熟的鸡蛋,和什么都不加,汆水后配酱料直接端上来的野菜。 搞定,照例一杯茶,然后,开工,干活。 第58章 没有女孩子可以拒绝一盒美味的酸奶 人多力量大。 做钵丢种的活,昨天已经干完了。 便连红薯种植和土豆催芽的工作,也在郑愔的督促下搞定。 条件所限,没有塑料膜,搭不起正儿八经的温室,但是用粗麻布,配合棕皮,做出来的简易温棚,效果可能还要更好一些。 原因很简单。 第一,现在温度已经上来了,昼夜温差有,但是没那么大,所以对保温效果的要求没那么高。 第二,植物向光生长,逆光生根,这是天性,初中生都知道,所以,避光的环境,反而更有利于种子生根发芽。 这个时候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在白天温度升起来的时候,把温棚揭开一段时间,然后在刮风下雨和夜晚的时候保持闭合即可。 不出意外,最多一星期,里面的苗苗就能出落得既漂亮又整齐。 所以,今天的主要任务,耕地,开垦稻田,顺便,把那些果树苗都找合适的地方种上。 长乐兴致勃勃自长安而来,正好就看见陈远带队在山坡上种树。 便命跟随的侍从停步,自己一手提下摆,一手提刀,顺着并不太好走的坡道上前。 步履却十分轻快,配合着那一头乌黑束起的秀发,看着极为灵动俊逸。 陈远笑着搭了把手:“又跑出来玩啦?” “嗯,陈大哥种树呢,这都什么树,怎么好像很多都没见过的样子?” 抓住陈远伸过来的手,长乐很轻盈的便上来了,小脸却还是因为运动,显得红扑扑的,霞气升腾。 陈远杵着锄头,单手叉腰,额头抹了抹,笑道:“没见过就对了,别说你,有些我都没见过。” “是吗?”长乐就笑,看着很是天真烂漫,问题就是,太天真烂漫了,显得有点假。 陈远耸耸肩,扭头继续刨坑:“是啊,不过我有预感,都是好东西。” “我就知道。”长乐呵呵笑。 她早就知道陈远有秘密,陈远也亲口说过,如果她能保守秘密,那么还是好朋友,如果不能,那就再也见不到他。 是以,得到陈远近乎默认的答案后,非但没再追问,反而把活给揽了,帮着种起树来。 某一刻,忽然又小脸泛红,有些窘迫。 陈远瞅着好笑:“怎么了,急啊?” 长乐点头,没出声。 陈远就乐:“急就去啊,愔儿,跟着走一趟,小心蛇。” 郑愔应声,便带着走了。 却也没多远,四下看了看,见不着什么人,长乐主动停了下来:“就这里,劳烦愔儿姐姐了。” “娘子客气了,您是郎君的朋友,这是愔儿身为奴婢应该做的。”郑愔笑着说,顺手解下腰间的小荷包,取出两张质地柔软平时都不太舍得用的纸递上。 长乐顿时便一脑袋问号:“这是?” “纸啦,很软的,那个完了擦一擦,干净又舒服,很好用。”郑愔凑到长乐耳边说道。 “哦……” 长乐便又脸红了,一边提摆退裤子蹲下,一边问道:“这也是陈大哥给的吗?” “嗯,郎君给的,除了那个的时候用,还可以用来擦嘴,擦手,擦桌子,独独不能写字。” 郑愔笑着把这纸巾的情况说了一遍,心里也禁不住有些快意。 因为明摆着,这纸巾是她跟姜篱独有的,长乐都没有。 长乐奇道:“为什么不能写字呢,纸,不就是用来写字的吗?” “因为吸水性强啊,墨汁落上去,很快就被吸收了,变成一团,根本不知道写的什么。”郑愔笑着说道。 长乐仔细看了看,这纸,的确不太一样,很软,触感很好,虽然还没实际使用,却天然给人一种舒适,且能吸水的感觉。 等到实际使用过后,还真就是那样,柔软,干爽,使得一下子,整个人好像都跟着轻松起来。 “谢谢愔儿姐姐。” 长乐很开心,谢过郑愔,之后不多久,便双双返回。 看那眉开眼笑的甜美模样,陈远好笑:“这下舒服了?” “嗯,软纸很好用,陈大哥是不是也给人家几张?”长乐笑容灿烂,既没有客套,也没有显得扭捏。 陈远斜觑:“几张,那么看不起你陈大哥的么?” “那给多少嘛?” 陈远压低了声音,凑到长乐耳边:“一车都没问题,但是,你懂的。” 长乐俏脸微红,长长的睫毛随着明眸开合忽闪忽闪。 片刻,又忍不住窃笑:“嗯,懂的,那,谢谢陈大哥。” “不客气,好朋友嘛,应该的。”陈远挑了挑眉,顺势竖起大拇指。 长乐懵懵的,有点不太明白,直到陈远拉起她的手,大拇指对着碰了一下,才忽然好像明白了,相视一眼,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就没什么了。 陈远负责刨坑,长乐负责把树苗放进去,然后盖上土,稍稍踩实。 随后,浇水的工作,她也一并接下了,无事可做的郑愔姜篱,只好把空间让出来,提前回家准备中午饭。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 因为有人一起干,所以,树苗都种完了。 下来,一路溜达到水边开垦稻田的地方,地虽然没有开垦出来多少,但是,育秧绰绰有余。 感觉还算满意。 回到家,洗了洗,刮了刮长乐的鼻子,陈远笑着问道:“累不累?” 长乐俏脸微红,点头:“有点,但是,开心。” “开心就对了,走,给你点好东西。”陈远笑,说着便牵上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带进房间。 先关门。 而后,小姑娘闭上双眼。 跟着,一盒酸奶插上吸管送到她嘴边。 “张嘴。” 长乐乖乖张嘴。 “吸。” 长乐便吸。 紧跟着美丽的大眼睛睁开,无比错愕的看着面前双臂抱胸,嘴角上翘分明有些得意的男人。 “怎么样,好喝?” “嗯嗯,好喝。”长乐连连点头,小嘴俨然都跟吸管黏上了,美目中异彩涟涟。 陈远哈哈大笑:“好喝就对了,这叫酸奶,没有哪个女孩子可以拒绝一盒美味的酸奶,如果一盒不行,就两盒。” 说完,又从背后拿出一盒,放到长乐手上。 长乐眨了眨眼,很快又笑了,眉眼如月,璨若夏花。 第59章 果然,兄弟什么都是假的! 傍晚。 天边,橘红色晚霞延绵千里,如火如荼。 长安城便沐浴在这迷人的霞光中,巍峨壮丽,气势恢宏。 宫城最北端,玄武门外,马蹄飞溅,数骑沿着龙首渠一路西行,很快来到玄武门下。 为首者,明眸皓齿,提刀束发,英姿勃勃,却正是自骊山返回的长乐。 此后不久,轰隆隆隆,朱门开启,久经战火,又掩埋着无尽辛秘,令时下之人讳莫如深的玄武门终于露出真容。 长乐挥鞭,策马而入,过瓮城,又过内重门,直抵太极宫。 准确的说,是后宫。 因为这片区域位于甘露殿以北,多亭台楼阁,山水池榭,又有三清殿,佛光寺,并凌烟阁紫薇殿等诸多殿宇,后宫内眷,多居于此。 凝云阁便是其中之一。 一路风尘仆仆,也着实有些疲累,是以回到凝云阁,先命人备热水衣物,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待到一身疲惫尽去,便着轻纱,来到那清晰得不像话的穿衣镜前。 镜中人儿豆蔻年华,朱颜带粉,头发湿漉漉的披着,一双澄澈的眸子里分明带着刚刚出浴的水汽。 整个人看上去慵懒之余,亦悄悄多了些许妩媚,俏皮。 不多时,又禁不住笑起来。 真是一样宝贝呢! 居然,可以把人照得这么清晰,连出浴后微微泛红的肌肤都看得见。 而原本,她是想把它献给母亲的。 之后不久,这一身若隐若现的青衫便被一袭素雅却又不失雍容的长裙所取代。 再加上精心打理后满头珠翠的发式,便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此时的她,是大唐帝国皇帝陛下最钟爱的长乐公主,而非此前骊山脚下提刀带剑英姿飒爽的假小子。 就是,这年纪着实幼了一些…… 十三四岁,虽身在皇室,从小就被精心培养,严格要求,又身在这样一个时代,可仔细看,还是难掩稚嫩。 打扮收拾妥当,很快,侍女应声而入,带来了需要的瓷碗,调羹。 又有一方托盘,红木制成,看着厚重而大气。 命侍女退下,她拿出那盒没舍得喝的酸奶,小心翼翼,倒入碗中。 好香! 配上这万里挑一的精品青瓷碗,好诱人! 此时此刻,她美丽的眸子不自觉眨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一些什么,唾液分泌,也不自觉开始加速。 最终她还是忍了,只是舔了舔盒子,而后,眉宇间便有了属于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甜美笑容。 当然,哪怕是舔过的盒子,也是不能随便乱丢的。 仔细找地方藏好,以便回头处理,仿佛从未干过那等丢人的事情一般,她又变成了那位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公主殿下。 一碗酸奶,一盒拆开包装后转移到木盒中的抽纸,亲自端着前往立政殿。 立政殿。 长孙皇后卧房,看着老婆面色苍白,好不容易吃下的一点东西,这会又都吐了,李二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要不是怕老婆不高兴,说什么他得把尚食局那帮人拖出去打板子。 就一群废物!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养着有什么用? 看他满脸怒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长孙皇后心暖,却也想笑:“好了,女儿家生孩子,厌食呕吐不是很正常么? 来,坐下,让妾身靠一会,这样走来走去,看着头晕呢!” 李二满脸自责,却还是乖乖来到榻前,坐下,小心翼翼扶起爱妻,让她靠在身上。 长孙皇后笑了笑,闭上双眼:“二郎难得开怀几日,不用为国事烦忧,而今又这般,仔细想想,妾身真的有些不配呢!” “谁说的?”李二顿时又恼了:“不许胡说,此事,真要说起来,是我不好,明知你身体不好,却还……” “嘘!” “那是二郎疼爱妾身啊,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 长孙皇后微微摇头,苍白的笑容,令人心疼。 场面也随之安静下来,一股浓情蜜意悄悄流淌。 长乐进来,刚好就看到这一墓,清咳两声:“爹,娘,女儿来得,是不是有些不是时候?” 李二有点小尴尬。 长孙皇后却是禁不住笑出声来:“是啊,太不是时候了,过来,让娘看看,今日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就知道瞒不过娘。”长乐便笑着上前:“娘您看,酸奶,牛乳做的,特意给您带回来的呢!” “哦,闻着还怪舒服的,这是,你那陈大哥给的?”长孙皇后笑了笑,努力坐起身子。 李二觉着也不错,不过还是有些迟疑:“要不要先问问太医?” “有什么好问的,二郎是对咱们的女儿没信心,还是对你一心想要留下的人没信心?”长孙皇后微微有些嗔怪。 李二一想,也对。 女儿年岁虽不大,但却很懂事,如果不是确定可以吃,准确的说,是孕妇可以吃,断然不可能端过来。 至于陈远…… 那厮懂个屁。 他会那么好心让闺女把东西带回家里来孝敬父母? 他连长乐跟他的关系都搞不清楚,又怎么会知道他老婆肚子大了,还是皇后? 没猜错的话,这东西,根本就是给自家闺女的。 那狗东西一向如此,见面就称兄道弟,结果正儿八经的好东西,他毛都没见着! 遂言不由衷道:“那,就试试,不行别勉强,咱这宫里,好东西有的是。” 长乐觉得好笑,却也没拆穿,只拿调羹舀了点送到母亲嘴边。 长孙皇后一尝,顿时眼就亮了,精神也好了些:“酸酸的,又带点甜,真的很好呢,二郎你也尝尝。” “不要。” “田舍儿的玩意,他不给,我也不稀罕。” 李二酸得要死,一边说不要,一边,目光却幽幽望着,喉结也不自觉抖动。 直到长乐舀了一勺过来,一劝再劝,才很给面子的,勉为其难的,吃了。 长孙皇后便笑着问道:“感觉如何,没吃过?” “不过如此,我不喜欢,你吃!”李二瞥了一眼,有些言不由衷。 果然,兄弟什么都是假的。 老子,就只配耕田的犁,火烧的粪,正儿八经的好东西,瞧都不给瞧一眼! 知晓这人的性子,长孙皇后便也不理了,白了一眼笑道:“也好,二郎不爱吃,妾身就多吃点。” 长乐亦忍不住轻笑:“是呢,爹爹不喜欢,正好让娘多吃点。 我问过陈大哥了,陈大哥说,有了身子的女人,喝这酸奶再合适不过……” 第60章 今夜适合听曲 酸奶的确是个好东西。 原本李二还是有点担心的,倒不是别的,就怕,吃了又吐,还遭罪。 结果却是,长孙皇后吃完非但没吐,反而精神好了许多,没多久便睡着了。 李二婆娑着那张脸,守了一会,起身,忽然又酸起来:“你那陈大哥,对你很好嘛!” 长乐轻笑:“对爹爹也不赖啊,新犁,新肥,新盐,可比这区区一碗酸奶贵重得多呢!” “这是两回事,况且,他那也不是主动给我的。”李二还是有点酸。 虽然,肥水也没流到外人田里,得好处的,最终还是他这一家子。 长乐好气又好笑:“好啦,爹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不计较这些好不好?” 李二想了想:“那你想办法把你娘喝酸奶的问题解决,顺便,把这纸也给爹拿点过去。” 长乐瘪嘴。 果然还是那么小气! 还当皇帝呢,居然连几张纸都眼红,宫里又不是没东西可用! 不过还是勉强应下了。 纸或许无所谓,没有问题也不大,可母亲原本身体就不好,而今又有了身孕,看着揪心呢? 如此,少不得还是要想想办法,但愿不会让陈大哥觉得贪心才好。 李二也没再深究,没多久,父女二人便在书房坐了下来。 接了递过来的茶,李二呷了一口,长出一口气:“说说,今日那厮都干什么了?” “种树,开垦稻田。”长乐亦捧着杯,却没喝,只是嗅茶香。 李二疑惑道:“就这,没别的?” 长乐好笑:“不然呢,爹您总不能让人家天天给你折腾新的东西啊!” 李二一想,也对,这牛耕地还得休息还得吃草呢,更何况人? 况且,人家也没闲着,如那新犁,新盐,都是可遇不可求。 便也不问了,转而言道:“那他可曾说起新盐之法如何处置?” 长乐摇头:“不曾。” 又奇道:“此事爹跟朝中诸位大臣决定不就好了么?” “话虽如此,广开言路,多听听一些不同的意见,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不是吗? 更何况,那厮不但是新盐之法的开创者,同时,似乎也有一套与众不同的看法。” “可是,真就没跟女儿提及啊,爹您也看到了,陈大哥拿女儿,当孩子哄的,都是一些小东西。”长乐略有些无奈。 李二一想,还真是。 乍一看,那厮对自家闺女很好,什么好东西都塞给她,可仔细一想,那些吃喝嚼用的小玩意,可不就是哄小孩? 似乎,跟大人带着孩子上街,买个糖画,买个糖葫芦,也没什么区别。 反而是新犁,新肥,新盐,土豆,红薯,看似貌不惊人,实际上,却每一样都重于泰山。 如此,那就,暂时不跟那厮一般见识! …… …… 骊山脚下。 太阳又落山了,天地间一片昏黄。 此时,持续了一天的劳作也正式宣告结束,大家该放牛的放牛,该回家的回家。 马厩,陈远提了水,给马儿洗澡,完事,又把草料弄了些过来。 想着光吃草没什么意思,糖多了,又坏牙,便又各自拌了一盒酸奶。 然后就发现,这酸奶,真特娘的是个好东西。 长乐小丫头也就罢了,家中两个小妮子也不说了,毕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真的很难抵挡酸奶的诱惑,喜欢,很正常,不喜欢,那才叫奇怪。 可就连马儿都喜欢,伴着草料吃,倍儿香。 一边吃,还一边打着响鼻,时不时,头过来蹭一蹭,亲昵得不要不要的。 这让他觉得,他的骑术距离升级,可能也就差一盒酸奶。 虽然迄今为止,他都没尝试过乘骑。 搞定,回到家,简单洗了洗,饭菜也好了。 还行。 鱼,羊,虽然肉比菜多,但是,他还受得住。 作业…… 昨天写过,今儿个,就不写了。 毕竟,现在提倡双减,不补课,不考试,考试也不许报成绩。 听听曲子不错。 五弦琵琶,七弦古琴,这些东西,现代社会都很少见了。 尤其五弦琵琶,看过《国乐大典》就知道,这玩意已经失传,只有岛国还有保存。 等回头有了钱,再买架箜篌回来,卧式的,经典皇家宫廷乐器。 《孔雀东南飞》,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 卧箜篌这玩意,现代社会是真没了,想看都没得看。 表演者亦不乏。 郑愔,姜篱,虽出生新罗,可打小学的,都是汉家礼仪。 连书法,临的都是汉字碑帖,更别说音律乐器。 这也是当下的国际地位决定的,虽然因为时代的局限,太远的地方够不着,可周边这些国家,真就不存在什么民族特色。 方方面面,都是跟着大唐学。 这一点,长安城往来不绝的遣唐使,国子监经年不断的留学生,便是最好的证明。 然后,就歇着了。 今天一天,虽然太累的活没干,也没怎么勉强自己,却也不轻松。 是以躺下之后,回现代,就查了点关于水稻育苗方面的资料,网上白嫖了一份水车图纸,然后订阅下载了几部小说,回来看了一会,睡觉。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早早的,公鸡便开始打鸣,继而,清晨的宁静悄悄被打破。 如同往常一样,二狗二虎喂马,大黑小黑赶牛放羊,女人们负责洗衣做饭,区别在于,老章带了几个人,砍树,伐竹。 陈远骑着汗血马,旁边跟着胭脂马,路过,笑着问道:“老章,这干嘛呢,要盖房还是搭棚?” “不盖房也不搭棚,这不,要种稻子了吗,稻子要水,种之前要,种之后也要,所以,小人想带着做一架翻车。 翻车可以把河里的水送到地里,这样就不用一桶一桶提,一担一担挑了。” 相处这么些天,新主人什么性子,老章大概也清楚了,是以说起话来并不显得拘谨。 “哦,翻车,就是那种一头在水里,一头在田边,要人力来转动的灌溉设施对?” 其实陈远没见过。 因为这东西,便是乡下,也绝迹好多年了。 倒是那种圆形的,靠水流或者风力推着转动的水车,网上,一些景点,还能见到。 眼下之所以能说清楚,仅仅因为昨夜找水车图纸的时候意外看见过。 简而言之,水车,又称筒车,是翻车,也称龙骨水车,的进化版。 翻车需要人力或者畜力驱动,始于东汉年间,是人类历史上最早,流传最久远,的灌溉工具。 而水车,全自动,无需人力,始于唐朝中后期,当下还没有。 第61章 姑姑,有家教 “还是阿郎厉害,不光懂肥,会育苗,竟连翻车也知道得那么清楚。” 老章可不知道这新主人的底细,闻言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旁边的人亦跟着称赞。 陈远一想,先弄个翻车貌似也不错,主要是没见过,想瞧瞧,遂不再多言。 转而摸了摸马头,得意道:“如何,我这马儿还过得去?” “那是自然。” “汗血宝马,大宛良驹,何止是过得去,便是那些统兵大将,看着怕是也眼红哩!” “阿郎阿郎,你嘛时候学会骑马的,都没看你练过啊?” “这胭脂马也好,灵性,漂亮,这要放在马市,怕是得上百贯!” “……”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见识,也非同小可。 况且有些东西,是跟见识没有关系的,但凡是个人就该知道。 于是,这气氛又好得不行,点赞一浪接一浪,俨然都停不下来。 陈远也很高兴。 酸奶果然是个好东西,他的骑术距离升级,当真就只差一盒酸奶。 好,是两盒。 主要是马有两匹,又不差钱,否则,这会到底能不能骑上,还两说。 毕竟马也是要脸的,好歹也是当时稀有的名马,岂能随随便便让人骑了去? 回来,又开始捣鼓“肥料”。 这个肥料有点特别,主要是查资料发现,水稻生长,需要弱酸性的环境。 这个以前都不知道。 种了一辈子水稻的爹妈,都未必知道。 也难怪一直都在说海水稻,盐碱地种水稻,致死都放不下。 至于怎么创造弱酸性的环境,资料上说了,什么浓硫酸,什么浓盐酸,都行。 毕竟还有浓度这个因素在里面。 离开浓度谈腐蚀性,跟离开剂量谈毒性,一样耍流氓。 没有这些怎么办,也说了,可以用淘米水。 仔细一想,可不是,淘米水放久了发酸,都馊了,总不能还是碱性? 可问题是,好像也没那么多淘米水可用。 总不能就为了一点淘米水,买一堆米来洗?况且,当下的米,以粟米,即小米为主,是洗不出多少东西的。 所以,直接用面粉。 面粉,再弄点小米,磨成粉,加水调和,再倒上一盒酸奶,大桶密封发酵。 除非资料是错的,不然,这就是水稻育苗期最理想的肥料。 姜篱看着好奇,问道:“郎君这是做什么呢,要做饼吗?” 郑愔噗嗤就笑:“饼饼饼,就知道饼,做饼要得了那么多啊?” 话虽如此,其实也好奇,这到底在干嘛,毕竟,有粮也不能这么浪费。 更何况还有一盒那么美味的酸奶…… 陈远笑道:“做肥呢,不同的作物,需要的生长环境是不一样的,这稻子,地就得酸点。 所以,回头淘米水也别浪费,可以专门存放起来,攒了做肥料。” 其实从没浪费过。 眼下的时代,说实话也浪费不起,哪怕只是区区淘米水。 淘米水当下用途很多,可以用来洗头发,洗脸,这个陈远试过,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感觉就还行。 而这样用过之后,也是当肥料泼到地里的,要不就喂养牲畜,随便倒掉几乎不可能。 尽管如此,郑愔姜篱还是很乖巧的表示知道了,以后一定让大家都收集了存起来,不浪费。 陈远也没闲着。 棉花玉米辣椒这些,种子都已经在温室里了,萌芽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水稻却还没有。 因为水稻育苗,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回事。 眼下,水稻种子已经晒两天了,需要浸种,进行催芽处理。 等都发了芽,便可撒到育苗田里,培育秧苗。 是以吃过早饭,他便把种子,都倒进大木盆,然后倒水。 长乐今日倒是没有作男儿装,看上去如夏日绽放的百合花一般娇艳。 却又在俏皮活泼之外,透着一股子清新,明丽。 拎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并腿在旁边蹲下,笑着问道:“陈大哥这是在干什么,选种么?” “哟,还知道选种呢?”陈远抬头看了一眼,有被晃到。 因为的的确确,就是天生丽质。 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生平仅见,令人着迷。 可惜,小了点。 再怎么美丽懂事,也掩盖不了这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的事实。 他,不喜欢小女孩。 长乐自然不清楚脑门上被贴了小标签,闻言颇有些得意,轻哼道:“陈大哥小看人,别的或许不知道,可选种,人家还是知道一点点的。” “嗯,那你说说,怎么个选法?” “浮起来的就不要呗,浮起来的,要么空,要么坏。” 封建社会,皇帝也是要干活的。 是真干也好,作秀也罢,反正,每年李二都会以身作则,在一些固定的时节,带上文武大臣,或者老婆孩子下田。 因为农为国家稳定之本。 便也因此,对于农事,不论长乐,还是李承乾,李泰,都有着相当的了解。 陈远好笑:“不错,这都知道,说对了,选种呢,倒是你,昨天才走,怎么今天又来了,不怕爹娘责骂啊?” “怕啊,不过,今天是去骊山看姑姑的,来这里,是路过,顺便。” 姑姑是个好东西。 昨天当了借口,今天,还可以当借口。 不然怎么办呢? 总不能说我娘想吃酸奶,我爹让我来问你要啊! 那多难为情。 陈远也没多想:“姑姑,你说永嘉吗?” “嗯。” 陈远便问:“她现在怎么样,上次一起去长安,撞上前未婚夫,后来就被家里派人给叫回去了,没事?” “没事,在上面,禁足呢!”长乐笑着指了指山上。 陈远抬头看,也看不见什么,倒是那春葱般的手指,纤细修长,白玉一样,格外好看。 便深吸一口气,道:“没事就好,那么漂亮,又有家教,真要嫁给不喜欢的人,我看着也不落忍。” “有家教?” 顿时长乐神色便古怪起来。 漂亮她承认,说句不好听的,李唐皇室的公主,就没有哪个丑的。 可家教…… 貌似跟永嘉姑姑不沾边? 陈远便说起了那日平康坊永嘉的英勇事迹,眉飞色舞。 长乐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有家教。 那,她算什么? 没家教? 这个陈大哥,当真是让人费解呢! 整个就一谜团…… 第62章 酸奶酸奶,得先有奶!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种选好了。 还行,基本上就没有坏死的。 长乐也颇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种子多好,主要是,品种多。 同样是稻种,有的细长,有的短粗,而即便是同样的细长短粗,似乎,也不一样。 陈远并未解释。 选种完成,该浸种了。 浸种,以温水为宜,考虑到杀菌消毒,又没有正经的杀菌消毒剂,便把水过滤了一遍,然后,加了少量的生石灰。 搞定,稻种倒进去,泡着。 这里长乐就看不懂了。 因为她所知道的耕种,就是耕地选种之后,把种子播下去。 如稻种,粟种,麦种,都是撒的,并不会这样泡。 陈远笑着说道:“加石灰,是为了消毒,泡,是为了让种子快速吸取到足够多的水分,进而发芽。” “那之前晒种呢?” “消毒啊,顺便,提升种子吸水能力,就像人,长时间不喝水,遇到水的时候,才更有喝水的动力。” 长乐想了想:“那就一直这么泡着啊,不会烂掉吗?” “一直泡肯定会烂啊,泡个大半天就差不多了,然后捞出来,找阴凉避光且通风的地方摊开,上面盖上稻草或者席子布料之类。 然后,每天再浇点水,这样差不多两三天,芽就出来了,之后便可撒到地里,很快就能长起来。” 陈远大致说了说,又笑道:“其实本质上也是育苗,这样弄,发芽率高,省种子,然后好管理,移植后成活率高。” 这样说长乐便懂了。 虽然没有用小本本记下,但她记忆力一向不错,也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尽快整理出来。 这时陈远才想起来,问道:“吃早饭了没,没吃的话,我随便给你弄点。” “好呀!”长乐又笑了,眉眼弯弯的,酷似月初夜晚天边的月牙。 主要是,带着任务来的,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万一,问她什么时候走,去山上看姑姑,会很尴尬。 陈远笑笑,亦不多想,摸了摸公主殿下的头,亲自动手,做了一份蛋炒饭。 想想,又放了一盒酸奶。 “谢谢陈大哥。”小丫头,果然还是无法抵抗,又笑眯了眼。 但是,她又不喝。 陈远好笑:“怎么,腻了,不想喝,还是想带回家?” 长乐吃着蛋炒饭,也很香甜,因为从未这样吃过,炒得确实也不错。 闻言弱弱道:“我娘有身子了,最近吃东西总吐,就这个酸奶喝了好,所以,我想带回去。” “哦!”陈远懂了,便插了吸管,又忍不住摸了一下:“真懂事,没事,喝,一会,我给你做点,你也顺便学一学,这样以后就不怕没酸奶喝了。” “做?” “这个也可以自己做的吗?” 长乐满脸惊讶,美丽的眸子不自觉又圆起来。 陈远啼笑皆非:“不然呢,你真以为我会无中生有,凭空变出东西来啊?” “哦,那,我喝了?” “喝,这东西挺好弄的,没准用不了多久你就喝腻了!” “多谢陈大哥,好喝,饭也好吃。” “……” 真是个招人喜欢的丫头,长乐这才美滋滋喝起来,却也没忘了吃饭。 结果也没吃完,因为太多了,哪怕超水平发挥,也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左右无事,陈远便兑现承诺,开始做酸奶。 酸奶酸奶,先得有奶。 至于具体要什么奶,牛奶,羊年,人……应该是都可以? 他也没试过,反正牛奶是肯定可以的。 不过眼下没有牛奶,整个大唐,怕是也难以找到正儿八经的奶牛,所以,就羊奶了。 叫上郑愔,姜篱,四人一块来到放羊的山坡。 大黑小黑都水稻田干活去了,这边,就几个女人干活,顺便照看。 陈远也没叫人,就一边走,一边观察。 很快便发现吃奶的小羊娃子,和母羊。 便问:“挤奶会吗?” “啊这?” 瞬间三张小脸就红了。 便连已经蜕变的郑愔,姜篱,这会也有些遭不住,小脸跟秋天的苹果似的。 一看这样,陈远便知指望不上了,只能拿着盆,撸起袖子,亲自上阵。 偏那母羊又不配和,不肯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他一个人根本搞不定。 只能再次看向三女:“还想不想喝酸奶了,想就过来帮忙?” “这……” “一定要这样吗?” 长乐还是有点遭不住。 虽说皇室风气开放,可再开放,也不能拿手去挤,挤羊的那个东西啊! 况且,她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多么开放的人。 郑愔姜篱也差不多,纵然当下的封建礼教没后来那么厉害,可抓着羊的那个部位,挤,还是很有挑战性。 陈远有些无奈:“不然呢?酸奶酸奶,得先有奶啊,都没奶,怎么酸得起来?” 说完又道:“也别觉得有什么不合适,这肉都吃了,挤个奶有什么大不了? 其实喝奶好,身子骨壮,不信去看看那些草原部落,哪个不是大小羊奶马奶当水喝?” 这倒也是实话。 眼下的大唐,便有草原部落归顺的部族,那些部族就是喝奶的。 各种奶,还有奶酒。 那些人,的确看着都比较壮实。 况且,也没说错啊,酸奶酸奶,都没有奶,拿什么酸呢? 总不能就因为难为情,便看着母亲遭罪? 想着,长乐牙关一咬,还是鼓足勇气上前。 堂堂陛下最钟爱的公主殿下都上了,再一想,也不是没有做过那些羞人的事,郑愔姜篱便也红着脸跟上。 然后,羊奶便有了。 换着挤,很快便是一盆。 端回家,也不搞什么巴氏杀菌了,简单用布滤了一下,而后,直接煮沸。 顺便,木盆也消毒煮沸。 搞定,直接装出来,晾到可以直接喝不烫嘴,倒一盒酸奶进去,搅拌均匀,撇去浮沫。 再来一张纸,一块布,封口,捆绑密封,然后采用隔水炖的方式,保持住温度,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即可。 看陈远停下来,俨然就没事了,长乐疑惑道:“这样就行了吗?” 陈远点头:“行了,差不多两三个时辰,就有一盆酸奶。” 说完又道:“记住,可以用别的材料,但是,一定要密封,然后,温度也不能太高。” “哦,那倒进去的酸奶呢?” “从这里带回去啊,等你自己做出来了,吃的时候留一些,下一次不就有了?” “……” 第63章 这东西,真的能自己做 其实跟面团发酵是一样的。 没有发酵粉的年代,做包子馒头,都是留面团发酵,所以有个词,叫老面。 酸奶也一样。 主要是没想过要自己做,要不然,就买专用的发酵菌,而不是直接倒酸奶了。 毕竟市面上出售的酸奶,再怎么好,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添加剂。 接下来便是等待了。 一个时辰两小时,两三个时辰,便是五六个小时,混起来却也容易,因为一顿饭,从开始准备,到吃完,多的不说,三四个小时,很轻松。 到下午三点多,熄火,木盆端出来,随着起密封作用的布和纸揭掉,瞬间酸香扑鼻。 仔细一看,原本液态的牛奶,此时洁白无瑕,呈现出一种嫩豆腐脑般的质感。 “好看。” “真香。” “尝尝,陈大哥快尝尝。” 期待已久,眼下,都有点等不及了。 长乐更是不自觉抱住了陈远的胳膊,两眼放光。 陈远便拿那事先准备好的木勺舀了一勺,白嫩嫩,颤巍巍,送到嘴里。 “如何?” “好吃吗?” “是不是成功了?” 见陈远不出声,女孩们又急着追问。 陈远笑了笑,也不说话,径直又舀了一勺,送到长乐嘴边。 长乐张嘴,很快又笑眯了眼:“真好,好像,比之前吃的还要美味呢!” 说完才反应过来,悄悄脸热。 一旁,郑愔姜篱也差不多,尝过,总觉得这羊奶自制的酸奶,比之前喝的要细嫩,柔滑。 陈远这才笑道:“好像是比之前的要好,不过,建议放凉了再吃。” 说完,便找了个大瓷瓶出来,里里外外仔细清洗,完事,控水。 等到水分控干,酸奶也凉得差不多了,开始装瓶。 长乐赶紧说道:“少装点,多留点陈大哥愔儿姐姐黎儿姐姐吃,我回去可以自己做的。” 陈远笑道:“没事,天大地大,母亲最大,我们可以少吃点,你娘有了身子,得好好伺候着。 再说了,你回去可以自己做,我们不一样可以自己做? 情况你都看到了,没准比你方便呢!” 长乐一想,也对,便含笑谢过,不再阻拦。 当然,装完是不可能的。 一盆呢,一瓶,根本就装不下,剩下的,还有将近一半。 这会就随便吃了。 顿时吃得那叫一个开心,嘴角白白的,小舌头一舔,美滋滋,甜到心里。 而后,这骊山也不用上了。 姑姑嘛,下次来再去看就行,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宫。 毕竟时候不早了,母亲这一天,怕是又没怎么吃。 此外,意外学来的,关于水稻催芽育苗的知识,也要尽快整理出来。 …… 太极宫,立政殿。 许是因为昨日那碗酸奶,长孙皇后今日的情况稍稍好了一些,可即便如此,李二还是有点着急上火。 从中午开始,差不多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他就会问一次,长乐回来了没有,有没有带回酸奶。 后来,便干脆亲自带人,在宫门外等。 这一等,便等到了日落西山,等到了星辰漫天。 终于,夜风中马蹄声渐行渐近,视线中,众骑拱卫下,一辆马车徐徐驶来。 “呼——” 李二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他才发现,不知不觉,心里对女儿晚归的担忧,已经悄悄盖过能否带回酸奶。 长乐显然也知道,待马车停下,便拉开门帘:“女儿不孝,让爹爹担心了。” 李二笑了笑:“无妨,回来就好,还没吃,走,去你娘那边,你大哥二哥他们都等着呢!” 根本都没问今天过去什么情况,说完,便策骑在马车旁,护卫一样,随队伍一起回宫。 天都黑了,沐浴更衣这些自然而然也就省了,入了宫城,长乐便直接跟随父亲前往立政殿。 直到下车,李二才发现她怀里的瓷瓶,奇道:“这是带回来的?” 长乐笑着点头:“嗯,里面都是酸奶,很好喝的,爹一会也尝尝。” 李二赶紧摇头:“不行不行,你娘好不容易才有点能吃得下的,爹可不能跟她抢。” 长乐轻笑:“没事的,这酸奶,可以自己做呢,女儿都学会了。” “可以自己做?”李二愣了一下,旋即大喜:“真的?这酸奶,真的可以自己做?” 长乐点头:“真的,这一瓶就是陈大哥带着女儿一起亲手做的,若非如此,不会这么晚才回宫。” 就这么说着,很快便到了立政殿。 一听还能自己做,顿时大家兴致就上来了,李承乾道:“那快点说,到底要怎么做,我们也好早点给娘做些出来。” 小胖子李泰亦忍不住追问。 反而是长孙皇后一点不急,柔声道:“这么晚才回,累坏了?” 长乐笑着摇头:“不累呢,今日前去,不但学会了做酸奶,吃了好多,便连耕种之法,也有了新的认知,收获可大了。” “耕种之法?”李二的兴致顿时也被挑了起来:“快说说,又有什么新名堂?” “也没什么,就是水稻播种之前的催芽,和苗床土质处理,回头女儿书写整理好给爹送过去便是。”长乐笑着说道,而后,瓷瓶密封被揭开。 李二便不再问,注意力,亦随之落在瓷瓶上。 瓷瓶并不如何精致,就是一个普通的白瓷瓶,但是口很大,形状,跟酒坛类似。 餐具都是现成的,长乐盛了一碗出来,端到母亲面前,又盛了一碗,端给父亲。 随后,两个哥哥,还有弟弟妹妹,亦都有份。 长孙皇后率先尝了一口,惊喜道:“好似比昨日还要好呢,二郎,你也尝尝,承乾,青雀,你们也试试。” 李二这才带头开动,很快便哈哈大笑:“美味,端的是美味。 细腻,嫩滑,酸中带甜,话说,这东西真的能自己做?” 长乐莞尔:“自然是可以的,不过,需要新鲜的羊乳作为原材料,此外,做的时候,要把这酸奶加一些进去。” “那好办,来人,命御膳房准备新鲜羊乳,要快。” 牛奶没有,羊奶,还是很容易的,李二当场便下令命人准备。 至于需要加的酸奶,这瓷瓶里还不少了,顶了天就是忍一忍,今晚不吃。 第64章 那就,睡觉吧! 羊奶很快就准备好了。 量不多,却也有一小盆。 眼看着今晚想不做怕是都不行,长乐便似模似样,按照陈远教的方法做起来。 完事,李二奇道:“就这?” 长乐笑道:“对呀,这个跟发面做蒸饼是一样的道理,难的,其实就是加进去的酸奶。” 原本都有些不理解,只觉得,这也太简单了,完全没有技术含量。 眼下一听,便又都释然。 李二大笑,连出三个“好”字:“原来如此,不曾想这酸奶之法,竟与制作蒸饼是同样的道理,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哈哈哈哈。” 语毕,干脆便把席案都搬出来,就在外面,一边守着,一边吃。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这天,李二很早就起来了,长乐,李承乾,李泰,等人也相继赶来。 结果十分成功。 经过一晚上的密封发酵,原本新鲜的羊奶,此刻都变成了美味的酸奶。 李二大喜,当即便命人去收集新鲜羊奶,准备继续制作,同时,做成的取走了一大半,命人在甘露殿用碗分装。 随后,房玄龄,程咬金,等一干老兄弟,兼朝堂重臣,便尝到了酸奶的滋味。 当场房玄龄便疑惑道:“敢问陛下,此为何物,竟如此好味?” 程咬金亦大笑:“好吃,又酸又甜,就是少了点,陛下您看是不是再来两碗?” “滚,你个夯货,还两碗,你怕是在想屁吃!” “就是,如此好物,嫩如雪,白如霜,给你一口就不错了,休要贪得无厌!” “牛嚼牡丹,牛嚼牡丹啊,依吾看,今日就不该叫这混世魔王过来!” “……” 顿时众人开怼,场面喧闹异常。 李二颇为得意:“此为何物诸位就无需知晓了,诸位只需知,此物性温味甘,功能健脾开胃,最宜老幼妇孺即可。” “……” “……” 这个装逼男! 这下,连老实人房玄龄心里都忍不住想骂娘! …… 骊山脚下,经过一天的辛劳,翻车,终于做好了。 这玩意,斜躺着的,一端在河中,一端在田边,看上去,一截一截,跟滚轴传送带差不多。 只是轴间距有点宽,而水,便通过轴间纵向的竹筒,在转动中从河中搬运到田里。 而转动,便是通过人力。 翻车稻田端,上方有两根柱子,柱子中间一横杆,下方是长轴。 需要灌溉的时候,来两人,往那实木制成的粗大横轴上一站,双手,或者咯吱窝,搭在横杆上,脚下用力蹬即可。 就像人站在原木上,通过脚用力推着原木滚动往前走。 陈远试了一下,感觉还蛮好玩的。 虽然时间长了也累,但是,当成健身工具,每天抽空玩一会,很不错。 至于效率,只能说勉强,比人工挑水自然要高一些,但是也十分有限。 正好时隔多日,天又下起了雨,便干脆在室内,拿出水车图纸,仔细讲解起来。 完事,又提及解除奴籍之事。 这事,经过这些天,说实话,他已经不那么坚定了。 一句话,不能以现代人的思维,去揣测古人。 就说眼下这帮人,他们向往自由吗,或许,可真的行吗,又未必。 原因很简单,当奴隶,成为官员贵族的私产,至少能有口饭吃。 因为需要他们干活,所以但凡正常点的,主人家就不至于过于苛待,不给饭吃。 可一旦脱离奴籍,就没人管吃住了。 主要是,开荒不容易,哪怕是生产资料给他们用,每个人也开不出多少。 然后,要种子,要肥料,重点往往还要上租,这么一番弄下来,说实话,不如当佃户,帮人家种。 否则,搞不好为了生存,还是只能重新卖身为奴。 这是时代生产力决定的。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自由,不论任何时代。 只是,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放屁一样,当从未说过。 所以,就趁机说一说。 之后就没事干了。 古代不比现代,这下雨天,大抵跟天黑是一样的,因为外面泥泞得很。 那就,睡觉! 这样的日子,睡觉再合适不过了,放在现代社会,也只有上学那会才有这资格。 更何况,还不是一个人睡。 等睡醒了,吃的也好了,有酒,有肉,完事再披上蓑衣,出门钓个鱼。 舒服。 越来越不想回去了。 这慢节奏的日子过得越久,就越是想躺,越是受不了那种卷。 他甚至都忍不住在想,是不是,把父母也接过来定居。 …… 眨眼又是新的一天。 地面未干,花瓣挂着泪痕,水珠自叶梢垂落,仿佛有叮咚声响起,于晨曦中分外晶莹闪亮。 枝头,鸟儿已经开始唱歌了。 据说这是耍流氓,现代社会,也已经不流行。 现代社会,流行买个窝,然后把虫子,一条一条摆出来。 看,老子有房,有米,家里还有矿。 山坡上,牛,羊,马,也在悠然吃草,又有鸡鸭鹅出没其间,时不时的嘎嘎声传来,俨然一副安宁美好的农家山水画卷。 陈远起床,劈柴,喂马,早饭过后,于屋后廊下,揭掉干草,草席。 比想象中要快。 稻种已经出芽了,白白的,嫩嫩的,十分惹人喜爱。 出门到苗床一看,那些土钵里,早一步开始播种培育的苗苗,如棉花,如玉米,非但已出芽,连叶片,都绿了。 不过距离移栽,还为时过早,得再涨涨。 所以今天的任务,撒谷中,种水稻。 李二大老远自长安而来,一身泥水看着颇有些狼狈,心情却是在这青山绿水间格外的好。 远远的,他便看见河边新开的水田边陈远带人在忙,不由加快步伐。 “贤弟,这是,种水稻?”来到近处,李二笑着问,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陈远回头一看,不禁又乐了:“我说怎么一早就听到喜鹊在枝头唱歌,原是秦兄要来,怎么样,早上吃了没?” 李二呵呵笑:“没,要不贤弟安排一下?” “好说,愔儿,黎儿,去炒点蛋炒饭,顺便,把咸菜和咱们做的酸奶都端点过来。” “……” 第65章 贤弟,喜欢长乐公主 很随意。 陈远是压根儿没想过这位是皇帝。 讲道理,皇帝应该也没那么闲,隔三差五大老远往这边跑。 李二也没把自己当皇帝,蛋炒饭配咸菜酸奶,吃得很是香甜。 当然,也确实不错。 毕竟,蛋炒饭,咸菜,酸奶,在这几天之前,真正吃过的,也就咸菜。 吃饱,摸了摸肚子,又喝了口茶:“舒坦,还是贤弟会享受,这日子过得,神仙一般。” 陈远哈哈大笑:“那也比不得秦兄,秦兄是天天游山玩水,小弟却是离不得这一方山水,不然怕是很快要饿肚子。” 还是很谦虚的。 所谓商业互吹,亦不外如是。 李二却叹道:“若果真如贤弟所言,那就太好了,只可惜,世事无常啊!” 却也没细说。 很快便笑着问道:“贤弟这水田耕得很细致啊,却不知浇的是什么,为何闻着有股酸香?” 眼下田间在浇肥,就是那以面粉,粟米粉,和淘米水,辅以酸奶密封发酵制作而成的特殊肥料。 撒种尚未开始。 陈远笑道:“有酸香就对了,稻子生长,需要酸性的环境,这肥料,是特殊配置的,本质上跟秦兄之前喝的酸奶是一回事,既可以缔造合适的生长环境,还能提供很好的肥力。” “哦。”李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接着,又看起了旁边盆装,已然出芽的稻种,道:“这是稻种,为何都发芽了?” “就是要发芽啊!” “原本种子撒到地里,就要发芽之后再生长,但是直接撒,受地热风吹雨水等各种因素影响,发芽会比较慢,而且不整齐。 有些,则干脆就发不了芽,白白浪费掉了。” “所以,小弟这稻种,采取的是室内提前催芽,看,这多漂亮,这样撒下去,很快就涨起来了,又快又好,还不浪费种子。” 陈远大致说了一遍,又笑道:“秦兄不是一般人,此事,可说与司农寺,若能推行,亦不失为一桩功劳。” 李二大笑:“如此美事,为兄自无不可,可话又说回来,贤弟为何不亲自上奏呢? 贤弟而今也是开国县男,从五品官员,上书启奏乃是理所应当之事。” 陈远嗨了一声:“我那不不会写字嘛?我家乡的文字,跟这里文字,还是有点区别的。 再说了,真要让皇帝陛下注意到,到时候隔三差五来找,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哦。” “那倒也是,天天有事没事一堆人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嗡,是挺烦人的。” 李二点头,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却是把一旁的李君羡憋得不行。 陈远乐道:“那可不?其实这都还好,就怕一个想不开,要丢个公主给我。” 咚! 李君羡一个趔趄,差点没跌倒。 陈远讶然:“怎么了李大哥,这是,吃坏肚子了?” “没,就,一时腿软,腿软……”李君羡神情尴尬。 天杀的。 是真敢说啊! 就怕丢个公主给他,这是,不想活了么? 真想快进到他知道这“秦兄”真实身份的那天,想必到那个时候,这厮脸色会很精彩? 可惜,陈远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笑着说道:“腿软,那可能是缺钙,正好这酸奶补钙,易吸收,回头我让人装点,到时候秦兄李大哥都带点回去。” “好,好啊……” 李君羡讪笑。 什么补钙不补钙,他完全听不懂。 他就知道,真特娘的尴尬,还担惊受怕。 李二却是忍不住笑了,挑眉道:“为何要怕,尚公主,难道不是一件美事吗?” 陈远瞥了一眼,幽幽叹道:“话虽如此,问题是,尚的,不一定是长乐公主啊!” 咚! 话音刚落,李君羡又一个趔趄,差点直接坐地上了。 陈远错愕:“李大哥这是?” 李君羡满头大汗,双腿控制不住想跑,却不得不笑着回应:“缺钙,缺钙……” 陈远眯着眼,忽然就懂了,神秘一笑:“原来如此,等着,小弟有药,专治各种难言之隐,回头给李大哥来一粒,包你大杀四方。” “好,好呀……”李君羡僵硬的笑着,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二此时亦气得想砍人。 狗日的,难怪对家里的小白菜那么好,果然,果然是心怀不轨啊! 尚,长乐公主,他居然想,尚长乐公主,谁给他的…… 嗯? 也不对啊! 讲道理,这厮应该不知道长乐的身份才对! 遂试探着问道:“贤弟,喜欢长乐公主?” “废话,长乐公主,当今陛下最钟爱的嫡长女,知书达理,国色天香,谁不喜欢?” 陈远毫不掩饰心中的向往,那神色,使得李二心情又悄悄美丽了一些,暗道算你小子有眼光,知道朕的女儿好! 接着,陈远又叹道:“可惜,佳人虽好,却与我无缘啊……” “哦?” “这又是为何?”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贤弟既然喜欢,本身亦才华横溢,为何不努力尝试一番?” 谈及爱女,李二心里骄傲得很。 与此同时,又有一股八卦之火,不受控制,熊熊而起。 陈远瞥了一眼,鄙夷道:“秦兄莫不是在逗我?这长乐公主,摆明就是要许给长孙家的啊,难不成秦兄认为,我陈远孤家寡人,争得过权势滔天的长孙家?” “咝——” 一席话,顿时李二都被震住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似乎一开始女儿就说了,此人对于历史,时事,颇有见解。 此人,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田舍郎,他最初起意过来瞧瞧,也不是因为农事。 李君羡,则干脆低头装死了。 没办法,不装死不行。 毕竟,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一点,纵然身为百骑司统领,亦不例外。 陈远却一无所觉,自顾自说道:“主要是唐朝这些个公主,名声都不老好。 什么高阳啊,什么房陵啊,还有……” 话还没说完,李君羡直接跪下了。 求你,哥求你,别再说了行不? 你想死不打紧,别拉我垫背,兄弟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想再多活几年! 李二却诡异的陷入沉默中。 高阳是有的,三岁了,可房陵,什么鬼,李唐皇室,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莫非,是老爷子背着他在外生的私生女? 第66章 那就立规矩! 得好好查查。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就是真的呢? 毕竟这货不同寻常,浑身透着一股子诡异。 李二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然后这事就暂时搁一边了。 今日过来,是有目的的,其它都是顺带,主要,还是为了盐的事情。 陈远也记不清上次酒后都说什么了,闻言奇道:“此事应该轮不到咱们来讨论,交给皇帝陛下和朝堂诸位大佬不就行了么?” 李二叹道:“话虽如此,可这朝堂之上,不也拿不定主意么?” 陈远就乐:“不可能,秦兄你逗我呢,这点小事,怎么可能拿不定主意?” 压根儿就不信。 不就一个盐么,要么在现有的情况下升级技术,要么管制官营,禁止私盐。 要实在不乐意,结合起来,一面对内技术升级,一面对外出口管制,不也是一条道么? 能有多难? 李二正色道:“也并非完全没有主意,当下可以肯定的是,对内要推广新盐之法,务必让帝国子民都尽快吃上又好又便宜的新盐,只是在对外事宜上,存有分歧。” “对外存有分歧?”陈远也没多想,随口道:“什么分歧,要么出口,要么禁止出口,不就这两条么?” “可不论出口还是禁止出口,都无法保证新盐之法不为异族所得啊!” 这才是李二真正举棋不定,甚至开会的时候都没有正式提及的根本原因。 对他来说,不论往外卖,还是严禁往外卖,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技术,不能外流,不能为异族番邦所得。 可现实就是,高价外卖也好,严禁出口也罢,想要阻止技术外泄,几乎都不可能。 陈远想了想,问道:“废除私盐呢,也不行?” 李二叹了口气,摇头:“门阀割据,想要废除私盐,谈何容易?” 言下之意,不是不想,而是没那个能力。 这也是隋至初唐很尴尬的一个地方。 这一时期,看似吏治清明,国泰民安,可实际上,关陇贵族,山东世家,江南士族,这些门阀世家,太过强大。 尤其以兵权起家的关陇贵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兴一国,灭一国,不是开玩笑的。 隋朝二世而亡,便是关陇贵族造反,眼下的李唐皇室,本质上也是关陇贵族一员。 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事情不是想干就能干的。 说句不好听的,皇帝又如何,真要惹急了,拉下马或许不至于,整个国家机器陷入瘫痪却是必然。 这也是李二终其一生,都在不遗余力打压世家门阀的根本原因。 大唐立国,有门阀世家之功,可随着国家稳定,这些世家门阀,便成了皇权统一的绊脚石,成了附在帝国身上吸血的毒瘤。 况且,就算能成功接棒世家门阀,取缔私盐,又能如何? 难道那样就能阻止技术外泄? 稍微有点脑子都知道不可能。 陈远其实并不了解当下的朝局,可作为一个现代人,李二这么一说,他也知道,这里面没那么简单。 便也没深究,转而言道:“问个问题,大唐,对外出口的盐很多吗?” 李二摇头:“那倒没有,一来国内生产的盐不多,勉强就够自己用,二来盐这个东西,各国都有,不太需要从外面买。” 这个答案,说实话,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说白了,古代缺盐,却也仅仅只是缺好盐,粗盐,只要不打仗,朝廷不管制,不说富余,但至少不会缺。 陈远好笑:“那不就结了,原本人家也有啊,只是不好而已,与其无意义的纠结,不如大大方方拿出去卖,换点实在的,比如铁啊,牛羊啊,粮食之类。” “那之后呢?” “之后?” “学会制取新盐之后,到那个时候,是不是就不会买了?” 没看出来,丫执念还挺深,那么不想让老外白嫖。 陈远便笑道:“那就不让学,咱们,颁布律法,想学,可以,老老实实给钱,谁要敢不给钱就擅自偷学,直接打过去。 然后,学了也只能自己国家使用,谁要敢传播,或者往外卖,也打过去……” 有些事情,是没有万全之策的。 便是放到现代社会,一样如此。 所以,不妨就无耻一些,学漂亮国,直接立规矩。 当下的大唐,也确有这份实力。 便是这样一番说辞,纠结了这么些天,李二念头终于通达,哈哈大笑。 陈远又笑道:“其实完全可以考虑把学费定高一些,只要学费够高,相信那些国家,便不会花大价钱来学。 如此,再出台一些措施,把新盐出口收归官营,国库充盈,指日可待。” 具体操作可能没那么简单,但是,基本逻辑是有的。 说白了,即便是大唐,也未必愿意花这么一大笔冤枉钱,更遑论那些小国。 对于那些小国而言,几乎可以肯定,除非投资可以回本,否则,断然不会花钱来学。 相比之下,少量采购供王室和贵族阶层使用,又或者,当二道贩子,倒去做生意,高价出售,更有可能。 这样的情况下,再把新盐出口收归官营,自然而然,财源滚滚来。 技术外泄以致被异族番邦白嫖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而事实上,这件事更深层次的意义在于,树立了一个标杆,为以后同类型的事件指明了方向。 既然盐可以,那么糖自然也可以…… 李二也不傻,很快便明白其中官窍,大笑道:“还是贤弟有办法,那依贤弟所见,这外出盐价,该当几何?” 陈远莞尔:“看多少,量小自然就贵,量大自然就便宜,我只希望,真要那么干的时候,别影响到我大唐千万黎民。” 这话说得好。 这话落在李二耳中,便是封爵起到效果了,而今陈远已经将自己视为唐人。 遂道:“贤弟放心,此言,愚兄必定带到,相信当今陛下,亦不会舍本逐末,为区区一些钱财至盐价飙升,百姓无盐可用。” 至此,此行的真实目的达成,新盐之法的终极处理方案,也有了定论。 第67章 工资,福利 目的达成,李二心情大好。 却也没急着走,而是前往早些时候工作过的育苗地溜达起来。 这一溜达,顿时又吓一跳,因为当日丢下的种子,居然都发芽了。 貌似也没几天啊! 竟如此之快! 这育苗之法,效果竟如此显着,短短几日,那一个个什么都没有的土疙瘩,而今,竟皆冒出了嫩芽,生机勃勃,翠意盎然。 细看,也确比过去撒播点种的更为茁壮。 不由心中又是一阵大喜。 等蹭过中午饭,返回宫城,第一时间,便前往立政殿,查看种下的土豆,红薯。 长孙皇后好笑:“妾身都派人看着呢,没那么快的。” 李二压根儿就不信,过去一看,哈哈大笑:“怎么着,我说怎么着? 发芽了,我就说嘛,凭什么那荒郊野外都能发芽,咱这宫里头不能?” “好,二郎厉害,二郎说的都对,这样可以了?”相比前些日子,长孙皇后气色好了许多,俨然那激烈的妊娠反应,已经成为历史。 爱妻的宠溺崇拜,让李二分外受用,又得意道:“那厮是个人才,新盐对外如何处置,也有办法了。” “真的假的?”长孙皇后不禁又吓一跳。 虽说后宫不能干政,可前朝发生了什么,李二没少跟她说。 她也清楚的知道,这些天他究竟面临怎样的困局与苦恼。 甚至于,她也仔细思考过,只是,并无万全之策。 要想阻止新盐之法外流,似乎唯一的办法,是当做从未出现过。 问题是,这可能吗? 总不能因噎废食,就因为怕异族番邦白嫖,便连整个帝国子民也跟着继续吃那又苦又涩吃多了生病的粗盐? 所以,还真是有点好奇。 李二哈哈大笑:“也谈不上真假,这法子,严格来说,也非万全之策,却是可以极好的保证我大唐之利益。” 顿了顿,又道:“回来的一路上,我也仔细想过了,这世上,哪有什么永不外泄的新法秘术? 与其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去堵,不如干脆就放开,疏通,以尽可能的换得实在。” 简而言之,就跟治水一样,堵不如疏。 听完整个策略,长孙皇后不禁也豁然开朗:“太妙了,如此一来,怕是真没哪个来学,也断然不会有哪个冒着与我大唐为敌的风险,偷学。” 阶级决定立场。 指望那些王室,贵族,奴隶主,花大价钱引进,却只为让普通人过得好,那是不现实的。 因为对于那帮人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包括国库财富。 至于偷学…… 别开玩笑了! 明明花点钱买点自己享受就好的事情,偷学,授人以柄,疯了? 不知道唐人的凶残吗? 那可是灭了突厥的狠人,不是谁都有野心和勇气跟其对着干的! 李二哼哼:“不止于此,这法子,损着呢,一方面,是明摆着也不一定敢学,一方面,就算不学,自己研究出来,那也不行。” “这……” “要这么霸道吗?” 长孙皇后这会也觉得不好了。 你说仗着国力强大,威胁不许占便宜也就罢了,居然,连人家自己研究琢磨出来也不让,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李二却又很开心:“其实这样也好,如若不然,便都钻空子去了,明明是偷学,却说自己想出来的,我大唐岂不是要吃大亏?” 长孙皇后想了想,点头:“倒也是,只是如此一来,若日后别的国家出现类似的新法呢?” 李二哈哈大笑,揽住爱妻肩膀,意气风发:“那还用问,我大唐富有四海,若真有那一日,自然,是当朝贡,献于吾大唐!” 老流氓了! 一句话,我的都是我的,老子就是明摆着,你们也别乱伸手,你们的,也是我的,我可以不开口要,但你们不许藏着! 长孙皇后却是俏脸绯红,怦然心动。 “二郎……” “观音婢……” “二郎……” “……” 爽。 虽然因为有身孕,不能真的胡来,可这老夫老妻,还真就卿卿我我,腻了好久。 看着枕边面色红润沉沉睡去的爱妻,李二心中亦无限满足。 之后,便在甘露殿,开小会。 全球第一部专利法预案,也就此诞生,那条款之霸道,叹为观止。 漂亮国都是弟弟。 新盐对外官营,严禁私出,也迅速达成共识。 唯一不美的是,因为需要门阀世家配合,是以,这新盐出口之事,门阀世家亦将获得巨大的利益。 此外, …… 骊山脚下。 忙活了一天,终于,出芽的稻种都撒下去了。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转天一早,陈远便安排,除了做水车的,其余,全力啃田。 而后,便带人前往长安。 先到户部,领工资,福利。 还挺多的,工资三贯,福利,半只羊,两斗酒,油,盐,酱,醋,等等,若是没车,怕是得专门雇人挑回去。 搞定,转d县衙。 县衙,作为首都区长级别的人物,县令大人也只是正五品上。 是以,坐下,一道喝了杯茶,聊了聊,县衙下属奔赴骊山脚下测量田亩的队伍便出发了。 与此同时,作为福利的一部分,十二名防合,即保镖,并十二名庶仆,也会很快安排到岗。 作为感谢,陈县男很是大方的赠予了一瓶酸奶。 接下来,便再度来到东市。 没办法,又缺钱了。 这天,是一天比一天暖,可就眼下那帮人,便是人力畜力齐上,一天下来,顶了天就能开出十亩地。 一天才十亩,那哪成? 这苗都育上了,大面积开始移植,也就个把星期的事,不然就废了。 所以,是雇人也好,是买人也罢,反正,得花钱。 况且,卧箜篌,虎座鸟架鼓,这些现代社会几乎见不到的东西,他都想买。 是以很快,一块绸布铺上,继而一罐罐酸奶摆出来。 二狗,二虎,哼哈二将,双臂抱刀分立左右,郑愔,姜篱,布衣荆钗,笑靥如花,跟着吆喝。 然后场面就乱了。 酸奶,那可是当今皇后娘娘才能尽情享用的好东西,这一点,旁人不知,那些勋贵子弟,岂能不知? 事实上,这几日,长安城内,一直有人在打听,想知道哪有卖的。 毕竟,李二实在是太小气了,每次就给那么一丁点,也仅有如房玄龄高士廉这等上了年纪的老臣,才有些许优待。 第68章 跟长乐合伙开店 陈远也没想到,卖个酸奶,竟能卖出如此之大的动静。 仔细想想,他也没说什么啊! 不就喊了两句,老人喝了治病,小孩喝了长高,男人喝了变强,女人喝了生儿子么,至于打架? 关键还不是一般的打架。 老程家的,老秦家的,尉迟家的,还有长孙家的,乃至老李家的…… 一帮人,带着黑奴家将,当街大乱斗,打得是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而后,程咬金个臭不要脸的,亲自赶过来了,不议价,一百贯,以大欺小,直接带走了所有酸奶,美其名曰,秦二哥身子不好,这是给秦二哥买的。 顺手,还留下一枚宿国公府的腰牌。 当长乐闻讯赶来,人群早就散了,陈远正带人,往西市去。 照面,陈远不禁乐道:“你怎么也来了,别说你也要去抢酸奶啊!” 长乐轻笑:“才不是,倒是陈大哥你,怎么来卖酸奶了,还引发那么大动静,是缺钱了么?” 陈远耸耸肩:“对啊,缺钱呢,那么多地,又培育了那么多的种苗,却没几个人,我想,买点人回去,不然这耕种的速度,和后续的管理,怕是跟不上。” 想来想去,还是买。 因为雇,可能真没人去,毕竟太远了,也没有现成的地给种。 况且,买回去对人好点,管吃管喝,也算救人于水火,毕竟,奴隶市场的人,真就不叫人。 长乐点头:“也对,人太少了呢,那么多地,那么点人,便是勉强开垦,怕是也打理不过来。” 便问:“那够钱了吗,要不,我跟陈大哥合伙,一起开家酸奶铺?” “酸奶铺?”陈远想了想,点头:“可以,盐不好一直卖,酸奶还是没问题的,问题就在于,你确定你可以跟我合伙?” 其实是件好事。 合伙开酸奶店,便等于有了固定的收入来源,这样以后要用钱就方便了,根本不用像今天这样,当街叫卖。 主要是,长乐的出身应该很好,这样加上他开国县男的身份,等闲也不至于遭人惦记。 长乐笑道:“确定呀,连婚姻大事,大人都不一定能管得了,更何况这种小事?” 陈远点头:“倒也是,那,你打算要多少?” 长乐略一盘算,笑道:“我出店铺,人也可以出一部分,要一成就行。” “一成?”陈远瞥了一眼,好笑:“不好,一成,到时候你家大人不得怨我占你便宜?” 长乐便笑:“那陈大哥你想给多少嘛?” “嗯……” “三成,店铺你出,人你出一部分,剩下的我负责,这样应该就不算占便宜了。” 陈远琢磨了一下,还是大方的给出了三成。 毕竟,这种合作,不能光考虑长乐的意愿,还得考虑她家里的想法。 不能让人家觉得他占他们家便宜,更不能让人家觉得他欺负小女孩。 长乐想了想,也没拒绝,笑吟吟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赚了钱,陈大哥最好在长安城买栋宅子,这样以后就方便了,不然这一来一回,得大半天呢!” 陈远笑笑:“看情况,真有了钱,我不介意买上一栋,倒是你,家住哪,崇仁坊,永兴坊,还是别的?” “我家住在……不告诉你,呵呵!” 小丫头,还挺调皮,居然住在,我不告诉你坊。 陈远摇头,却也没追问,之后,便来到西市。 因为面向的客户群体不一样,西市的奴隶市场,比东市实惠。 这里的奴隶,以战俘居多,也有一些为生计所迫,或自愿或被逼卖身为奴的。 一些匠籍沦落,有一技之长傍身的奴隶,这里也寻得到。 价格,便宜的两三贯,贵的亦不过四五贯,与寻常牛马无异。 本着男女搭配,且兼顾职业需求的原则,他挑了二十多个,带着到衙门办手续。 …… 一天就这么过去。 当陈远带人再度回到骊山脚下,天已经黑透了。 此时,田亩已经测量完毕,立了标志,实际占地面积,比一千一百亩,还要大些。 这个点,搞那些乱七八糟已经不现实了,又这么多人,便干脆宰了一头羊。 同时,煮饭,烙饼。 睡就没办法了,只能先将就一晚。 转日一早,安排盖房。 也不要求多好,暂时来说,可遮风挡雨就行了,更好的,以后再说。 等房子盖好,全面开荒计划,也正式启动。 一句话,牛不够,马来凑。 虽然不如牛好使,可给马套上枷,配上犁,也一样是可以耕地的。 也因此,开荒速度明显快起来,一天,可耕近二十亩。 水车制造速度也分明提了上来,才短短两天,便已经完成全部构件制作。 陈远有些兴奋。 这是一架大水车,直径有足足十二米,差不多三层楼那么高。 构件完成的第二天,一早,刚吃过,他便把人都召集起来,开始搬运,准备组装。 此时在场的人员,除了郑愔姜篱等人,和前几天买来的奴隶,身为从五品官员,官方配给的防合庶仆共计二十四人,也已经到场。 这是纯的劳动力。 简而言之,男丁凡二十岁以上授田者,每年,都要服劳役,给国家,官员,干活二十日。 此为时下赋税制度租庸调制之庸,又称力役,力课。 不去也行,交钱,两百文。 也因此,场面显得颇为宏大,热火朝天。 今日中旬,放假,李二携新出炉的大唐版专利法法案,早早的便带人出了门。 路上,又偶遇陌上采风的魏徵,遂结伴而往,远远的便看见一帮人在河边忙碌。 “这动静不小啊,该不会又有什么新名堂?”脱去朝服,魏徵还是会做人的,远眺笑着说道。 李二嘿了一声:“怕是不一般,来这么多次,从未见过这等大阵仗,走,瞧瞧去。” 言罢,一马当先,朝着河边走去。 而这个时候,骊山,一座道观……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 “虽说今日旬休,可都这么多天了,二哥,应该不会那么无聊,注意力还在那小贼身上才对!” “不管了!” “撞见就撞见,憋这么多天,再憋下去,屁股该长毛了!” “……” 第69章 悲催的永嘉 实在是憋坏了。 小蛮靴,提刀束发,永嘉大大方方从道观跑了出来。 这便是女冠。 成为女冠,可不一定都是向道,有些,单纯就是为了躲避世俗,逍遥自在。 再豪放一些,便是风流不羁的女菩萨了,这一块,还真有那么几个名人,经常出现在影视剧和有些文学作品中。 也因此,实际束缚力,几乎为零。 而外面的世界,也的确比道观里头更加精彩,俨然连阳光都是彩色的,空气也充满了芬芳。 等来到陈远开荒居住的区域,更是仿佛回到家一般,隔着老远,便吆喝道:“陈远,我来了,我的马儿,你有没有给我好好喂的?” 静悄悄的。 无人回应,仅有回声在山林里飘荡。 “什么情况?” “就算不在,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啊!” 总算是发现了,视线中,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这让永嘉不禁有些好奇。 美好的心情也不自觉笼上一层阴云。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窦奉节那个家伙? 也不对啊,那可是当今皇帝老子都称兄道弟的人,就是借他窦奉节一千个胆,应该也不敢才对! 心里琢磨着,永嘉眉头越皱越紧。 很快又松开,因为,她听见人声了,视线中,河边,也出现诸多人影。 而这些人影中,她一眼就把正主给找了出来。 当即便提摆加快速度跑上前:“陈远,你干嘛呢,怎么这么多人,要造船下水捞鱼吗?” 陈远扭头一看,不禁也乐了:“我说谁呢,原来是永嘉姑姑,怎么,解除圈禁了?” “圈禁?”永嘉酥胸一挺,小脸一扬,傲娇得很:“怎么就成圈禁了,那是我自己不乐意出门好吗? 我跟你讲,只要我乐意,就没人能圈禁得了我,我想去哪玩去哪玩,想跟谁玩跟谁玩!” “是吗?” “那当……当……当然不是。” 尴尬! 直到这个时候,永嘉才发现,说话的并不是陈远,而是,那个她这段时间最怕,也最不想遇见的人。 只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果然,她已经发霉长毛了吗? 这都能遇上! 都这么久了,还老往这边跑,不知道你老婆怀孕了吗? 哭。 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但凡换一天,也不至于这么倒霉啊! 这下好。 这回死定了,搞不好,接下来真的会被禁足,被盯着好几个月不许出道观一步。 看永嘉面色不对,陈远亦不禁啧啧称奇:“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说罢,凑到永嘉耳边小声道:“秦民认识你家大人,你怕他回去告你的状对? 没事,求我,求我我就帮你说情,让他不告你的状。” 永嘉瞅着陈远,面色突然就变得十分古怪。 什么秦民,那是秦王李世民好! 他是认得我家大人,可问题是,我家大人也没他管事啊! 他就是最大的状,根本都不用告。 他这会不大发雷霆把我捉住关到山上去已经够给我面子了。 不过,还是眨了眨眼,小声道:“求你。” “嗯。”陈远颇满意:“重来,说陈远哥哥,人家求你,你帮帮人家好不好嘛!” 永嘉:“……” 李二:“……” 突然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分明也不冷,甚至有点热,偏偏,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实在是受不了了,李二嘴角抽了抽,道:“行了行了,别废话,正事要紧。” 陈远本就是故意让李二听见的,闻言笑道:“那秦兄就给小弟个面子,别跟这破丫头一般见识,小孩子嘛,调皮贪玩很正常。” 话语间,狗爪很自然便摸到永嘉头上,还揉了揉。 永嘉给气得,差点没收住脚。 该死的小贼! 你才破丫头,你天天破,你哪都破! 你才小孩子,调皮贪玩,你们一家都小孩子,调皮贪玩! 李二亦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破丫头。 小孩子,调皮贪玩。 你是认真的吗? 这是长公主,知道什么叫长公主不? 不过话又说回来,貌似也没说错,的的确确就是个破丫头,小孩子一样,调皮贪玩。 遂瞥了永嘉一眼,似笑非笑道:“既然贤弟出面求情,那愚兄就给个面子,不跟她一般见识。” “那就多谢秦兄了。”陈远哈哈大笑,又冲永嘉挑眉道:“看到没,以后放尊重点,不然我找人告你的状,关你禁闭。” 永嘉直翻白眼,只觉得这人真是没救了。 忽然又忍不住想笑,道:“少说那些没用的,我问你,这干嘛呢,下水捞鱼?” “嗯,下水捞鱼。”陈远一本正经点头。 永嘉凤眼一瞪,抬起拳头:“你敢不这么敷衍不?” 陈远无语:“你自己说的啊,又不是我说的。” “我说你就认?” “难道我可以不认?” “……” 就这么当面拌起嘴来了。 这个时候,别说李二,就连魏徵,都觉得头大,温言笑道:“陈县男,要不你还是吃点亏,认了?” 陈远瞅着永嘉嗤笑,这才不拌了,道:“这位是秦兄的朋友,成公,没准你跟你家大人认识,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今日,我便不跟你一般见识。” 永嘉再度白眼。 笨蛋。 这老家伙,我们家的确都认得,可他才不是什么成公。 人家姓魏,名徵,字玄成。 说来也是倒霉。 这出门带谁不好,带这个讨人嫌的老家伙! 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长公主啊! 为太上皇戴冠修行,入道祈福啊! 偏偏不在道观好好呆着,跑出来浪,还被撞个正着,如此之好的机会,还不得揪住了往死里咬? 这次,怕是二哥想网开一面都不能够了…… 一念及此,又差点落下泪来。 陈远此时的注意力却已经移开了。 直径达三层楼的大家伙,亲自主持制造,安装,要说心里没点小激动,那绝对是假的。 这个时候,正在组装的众人也极为用心,递材料的递材料,帮扶的帮扶,拼装的拼装,场面虽热闹,却井井有条。 另一边,竹筏,木排,扎了好些个,又有一根根平顶尖底的木桩,被不断制作出来。 第70章 超大水车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日头便高起来。 李二没多问,一直就仔细的看着,研究着,越想,越觉得奇妙。 魏徵亦然。 怼皇帝,固然是立身之道,是身在职场一步一步往上爬的策略。 但究其根本,他还是乐意解民间疾苦,希望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 除了永嘉。 虽然也好奇,虽然也觉得有趣,了不起,但是,心底的嘀咕,怨念,吐槽,多得停不下来。 陈远一本正经指挥着,调度着。 其实他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行,主要是太大了,组装或许容易,可立起来,有点费劲。 他就很担心这玩意废那么大劲,结果立起来的时候,散架了。 尽管这水车只有骨架,挡板,以及竹筒,看着颇为精简,镂空,讲道理没那么笨重,不至于立不起来。 但是,条件摆在这里,事情也做到这一步了,他也只能尽可能的朝着成功的方向去做。 便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终于,整个水车主体组合完毕。 场面难得的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大家伙,内心震惊,好奇,成就感充斥之余,又带着淡淡的期待。 陈远深吸一口气,反而是平静了,大手一挥:“放排,下水,钉桩。” 当即二狗二虎便带头推竹排木排下水,然后,将提前准备的挡流桩运到水面上,在安装地点上游,由浅及深,将平顶尖底的木桩钉入河床。 过程不算特别艰难。 这个拦河桩不高,顶端比河面高得十分有限,直接在排上抡起大锤就能敲。 搞定之后,再在外侧放下竹片编织的席面,下游安装区域内,水流便分明缓了下来,非完全静止,却也相差无几。 李二拍手大喝:“好,接下来,是不是该这大家伙下水了?” 陈远笑了笑,道:“不急,还得搭台子,立支架,不然没有立足之地,也无法安装。” 说完,再度高声放话,命人在指定地点,钉桩,搭建水上工作台。 李二瞅了一会,对李君羡道:“上去帮忙。” 李君羡微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撸起袖子,带人加入建设队伍序列。 永嘉也把随行的两个保镖派了上去。 再加上原本就不少的人员,肉眼可见的,一根根木桩钉下去,一块块木板搭上,一个对称的简易水上工作台,一级一级成型。 工作台最高处,两根大桩之间,固定上提前做好,浸泡桐油,带凹槽的方木构件,水车安装需要的主支撑架之一,也宣告完工。 这个时候,水边又放成排的木排竹筏,继而水车主体,被数十人沿着外圈共同挑起。 “一二三咯!” “一二三咯!” “……” 喊着号子,一步一步,场面显得有些炽烈,与早些时候乡下建楼房中间搁预制板的情形极度相似。 水车主体,也这样一步一步,来到水边。 最前面的人直接下水,差不多齐腰深,放下,水车前端便落在木排竹筏上,浮力,取代人力。 再往前一些,又往下置排筏,这样慢慢的,人力就全部解放了,整个水车主体,靠着木排竹筏组合承载,徐徐往工作台靠近。 等到距离差不多,便在骨架上系上麻绳,工作台上有人使劲拉,下面排筏上有人使劲抬,整个水车主体,也顺利的立了起来。 当然,还没结束。 这个时候,水车主体只是靠着工作台,接下来,还要搭建另外一个同样的工作台。 而后,需要共同使劲,一步一步,把水车主体立着抬到最高处。 但其实到这里,基本上就成功了。 因为立的时候没散架,最容易出问题的环节,已经过去。 陈远笑道:“秦兄,如何,这玩意的好处看出来了没?” 李二张望着,心气十足:“看出一些,不得不说,却是精妙。” “精妙谈不上。”陈远哈哈大笑:“不过省事是真的,到时候,只要架上水槽,这水车一转,水就哗啦啦到田里了,全自动,无需任何的人力畜力。” “所以才说精妙啊!”李二叹道,又问:“此物推动需要的水流是否很大,若推行至各州府,是否可行?” “当然可行。” “这东西,基本上,水是流动的就行,说白了,大水车的推不动,小水车还推不动?” “哪怕就真是静水,也没事,外面加一圈布帆,做成风车,只要有风,也能转动起来。” 水车的样式,并非一成不变。 最初的水车,的的确确就是单独立在水里,转动取水。 可随着不断的改进发展,慢慢的,便有了风车,甚至,可通过齿轮结构与翻车进行联动。 那才真的称得上精妙。 李二也美坏了。 诚然,这种大水车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可水力,风力,到处都有啊! 就像这厮说的,大的推不动,来个小的还推不动了? 实在不行,弄成风车,如此,种地便省事了,届时百姓们不用再为灌溉劳心劳力,节省下来的时间,完全可以照料更多的土地,做更多其它事情,庄稼亦不缺水,长势可期。 也因此,魏徵激动得发抖。 妙! 太妙了! 若非尚未正式运转起来,若非时间场合都不太对,一句“天佑大唐”是绝对跑不了的! 再加上此前新犁新盐种种,此时他也终于明白,为何李二对这陈远如此上心。 因为的确就值得如此上心。 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别说区区一个从五品上开国男,便是从二品开国县公,亦担待得起。 永嘉却是没想那么多。 这水车,看着的确有意思,推行开来好处极大。 可问题是,她一个公主,还是个没爹没娘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长公主,好处大不大,跟她有关系么? 相比之下,她还是对陈远本人更加感兴趣一些。 不为别的,就为她当初随口一说,他便把烧酒之法给了她。 而至今,这法子外面没有任何风声,宛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那他,是没有意识到那烧酒之法的价值吗? 她也想过,但结论是,不可能。 一句话,他或许不在意,但是,他绝不是笨蛋! 第71章 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不知不觉,时间便来到中午。 随着一声欢呼,终于,第二个工作台搭好了,支撑架,也随之成型。 此时,用不着人说,水性好的,咚咚咚跳下水,自水下用力,托举。 水性一般的,则留在工作台上,用绳子使劲。 身为百骑司统领,李君羡此刻便在水中。 “一二三,起!” “一二三,起!” “……” 因为工作的原因,此时,李君羡很自然便扮演起了现场指挥的角色。 在他的指挥下,原本触底的水车主体,一步一步脱离河床。 至某一刻,主轴顺利落入支撑架凹槽,压力尽去,全场高呼。 李二颇为振奋:“上游的挡流板是不是可以撤了?” 其实还没好。 因为现在只是立了水车,配套的水槽,水道,都还没有架设。 但他已经等不及想看了。 陈远其实也想看看。 再一想,要是转不起来,水槽水道什么的,搞了不也白费劲? 便点头笑道:“可以撤了。” 言罢,高声喊,开闸,放水。 于是,上游拦河桩之间,挡流的竹席被抽掉,灞河之水,又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而这一流,人群视线中,水车迅速转动起来。 高处,斜向安装的竹筒,也在最高处之后,将筒里装的水哗啦啦倒出。 “成了!” “阿郎好样的!” “东家威武!” “……” 全场欢呼。 那一张张笑脸,晶莹的汗水,洁白的牙齿,与阳光下肆意倾洒飞溅的水花一样绚烂。 永嘉望着,美目盈盈,手指悄悄捅了捅陈远的腰眼:“恭喜你哦,又干成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呢!” 陈远呵呵笑,目光看着转动的水车一眨不眨:“同喜同喜……” 永嘉顿时又翻起了白眼,恨不得捶上一拳,顺便再重重的加上一脚。 同喜…… 喜什么? 又不是生孩子,根本跟她一点关系没有好不好? 李二却是欣喜异常:“好哇,真的动起来了,这水量看着还不小,有这么一架,怕是百亩千亩的庄稼,都不愁水喝。” “是啊,此物制作不比翻车难,却完全无需人力畜力,一旦推行至各州府,好处不可估量,陈县男这次,怕是又要升官咯!” 魏徵捋着胡须,看似在说笑,实际上却是在进谏。 李二目不转睛盯着水车,笑道:“我看也是,当今陛下圣明,必不会无视贤弟之功。” 魏徵眼皮微微跳动。 果然,李二还是那个李二,不但喜欢装逼,还喜欢没事往自己脸上贴金。 陈远哈哈大笑:“有自然更好,没有,也无关紧要,说真的,能有现在的一切,我很满足了。” 说完,高喊一声,收工,于是,辛苦了一上午的人们,有说有笑,打道回府。 此后不久,炊烟升起,肉香,酒香,亦开始蔓延。 陈远在院里单独摆了一桌,四四方方的桌子,四四方方的凳子,人,也正好四个。 倒了酒,举杯笑道:“寒舍简陋,成公见谅。” 魏徵哈哈大笑:“陈县男客气,这可不简陋,对秦老弟?” 李二嘴角一抽。 秦老弟…… 这老狗,倚老卖老,蹬鼻子上脸啊! 不过,今儿个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 遂笑着举杯:“是极,不说其它,就说这一桌菜肴,便是宫里的御宴,色香味亦多有不及。” “是吗?”陈远大笑:“如此,那就多吃点,千万别客气。” 说罢,给永嘉夹了个鸡腿:“来,吃个鸡腿,女孩子,长身体,要多吃点才好。 也别瞧不起,认为鸡肉不是肉,在我家乡,鸡是很好的食物,营养,美味,又滋补……” 说着说着,气氛便不自觉有些微妙。 饶是性子活泼跳脱,当着李二这位“大人”的面,永嘉亦禁不住脸红。 还心虚。 偏偏心里又不自觉有股暖流,伴着淡淡的欢喜愉悦一起涌现,极为受用。 此情此景,魏徵神色不动,心里却琢磨着,回头该怎么弹劾一把。 李二瞧在眼里,却暗暗高兴。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对他来说,只要不是女儿,准确的说,不是长乐,其它都好。 妹妹嘛,他有的是! 实在不行,什么郡主,什么县主,出类拔萃的宗室女,有的是! 只是,当下永嘉名义上到底是戴冠修行,为太上皇祈福,朝野皆知,所以,也不好明确说什么。 便只当没看见,默不作声,对着一桌饭菜用功。 酒饱饭足,收拾了一下,茶,就不喝了,端上来的,是细腻嫩滑的酸奶。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只一口,魏徵便爱上了,频频称赞,笑得合不拢嘴。 心底也忍不住吐槽某些人小气,就给那么点,塞牙缝都不够,偏还撩得人不上不下。 陈远挑眉,问永嘉:“怎么样,好吃?” “嗯,好吃。”一样是芳华正茂的女孩子,对于酸奶酸酸甜甜的滋味,永嘉自然也没什么抵抗能力。 很快便吃得眯起了眼,唇角,也白白的。 只是,今日李二在场,她多多少少有点怕,放不开,如若不然,怕是已经骑到陈远脖子上拳头威胁了。 此情此景,陈远也颇为满意,笑道:“好吃多吃点,回头走的时候,我给你装一瓶,你带回家慢慢吃。” “嗯!”永嘉舔舔嘴唇,下意识想皮一下,可看看李二,又禁不住幽幽一叹。 倒霉呢! 这一次,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等下次重见天日,又不知是何年月! 李二却压根儿没想这些,趁着这会悠闲,把起草的法案拿了出来。 陈远接过,一边看,一边问。 主要有些字不认得。 然后就发现,这大唐版的专利法,实在是太真实了。 一句话,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我的,未经授权,你们谁都不许动,你们的,当主动进献。 如若不然,勿谓言之不预! 相比之下,后面的官盐出口细则,则有点平庸。 因为这一块,朝廷只有定价权,监管权,和一定的税收权,实际出口交易主体,是各大“私企”。 即,以门阀世家力量为支撑的大型盐场。 第72章 你希望我去长安做官 “挺好。” “若是再鼓励一下发明创造,对番邦异族贡献发明创造者一视同仁,予以封赏,就更好了。” 瑕疵是不可避免的。 有些东西,乃环境使然,就像某些国家,难道人家就希望被财阀控制,难道人家就愿意当走狗? 显然不是。 之所以落得那步田地,无非是没那个能力,不得已而已。 相比之下,眼下的大唐够可以了。 眼下的大唐,固然有世家门阀之痛,很多时候便是作为皇帝,也不得不怀柔妥协,不敢过分对世家门阀动刀,但是,也没到世家门阀无法无天,掌控国家的地步。 况且,即便是门阀世家,在对外的态度上,往往也是一致而强硬的。 给异族番邦当走狗? 别开玩笑,都是把异族番邦当狗! 这一点,后来科举盛行,世家门阀没落之后,反而有所不如。 至于效果,应该还是可以的。 至少可以保证在强盛时期获得足够多的利益,并很好的打压异族番邦。 此外,可以获得一个随时对外用兵的理由。 剩下的就没法保证了。 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漂亮国那么强,也不免由盛而衰,更何况一个封建王朝? 真要到那个时候,他可能也早已是黄土一堆。 李二也不是傻子。 稍微傻一点,他都活不到今天。 诚然,他也看不上那些碧眼红毛怪,但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大唐就天下无敌,什么都是最好的的地步。 军事兵锋之外,他还是承认那些异族番邦有人才,有好东西的。 就比如糖,天竺产的就更好一些。 所以在他看来,陈远这个补充太及时了,也太有必要了。 主要是对外这一条。 真要那么干,给户籍,给奖励,甚至于给爵位,那岂不是又能耐的,都削尖了脑袋往怀抱里钻? 就像那帮遣唐使,留学生,特娘的,是赶走赶不走,给路费都不愿回老家啊! 而长此以往,注定是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分明不动兵戈,却有不战而屈人之兵之奇效,千古阳谋,不外如是! 遂举杯笑道:“说得好,若长此以往,则四海能人皆为我大唐所用,异族番邦将无人可用,来,贤弟,愚兄敬你。” “随口一说,随口一说!”陈远哈哈大笑。 不是谦虚,真就是随口一说,因为这种事,漂亮国早就在干了,而且干得很成功,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根本不需要费脑子去想。 魏徵却认真了,道:“便是随口一说,亦无可否认,这是极好的策略,故,某认为陈县男还是应该入朝为仕,方不负这一身才学。” 这话说得好。 李二头一次发现,这老家伙也有不招人嫌的时候。 陈远却耸肩道:“才学,我哪有什么才学,成公之前没看见么,我是真的字都认不全。” “可识字并非难事,且以陈县男之能,纵只是入司农寺负责农事,于国于民之好处,亦远胜做个闲爵偏居于此。” 魏徵穷追不舍,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永嘉原本觉得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陈远当个逍遥爵爷闲着无聊可以经常找他游山玩水也不错。 结果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开口说道:“其实去长安城做官也不错啊,长安城人多,热闹,集市上什么东西都能买到……” “你希望我去长安城做官?”陈远面色有些古怪,不等说完便开口打断。 永嘉呼吸一滞,下意识就想否认,结果话到嘴边,又不服气了。 什么嘛? 她可是堂堂长公主,连当今皇帝都不怕,岂能被区区一个小县男给吓倒? 便傲然道:“是啊,我希望你去长安做官,你就说去不去?” 这样就舒服多了。 果然,这才是她应有的,也是最适合的风格。 陈远嘿然一笑:“不去。” “啥?”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永嘉怔了怔,跟着便恼了。 可恶的家伙,不去就不去,有必要回答这么果断吗? 这么毫不犹豫,她不要面子的吗? 陈远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顺势伸手撸平女孩有炸起之势的秀发:“我说,不,去。” 永嘉张了张嘴,目光怔怔,当场就被整不会了。 回过神来,觉得就这样被压下去好像有点丢人,便嘴硬道:“爱去不去,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话虽如此,其实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希冀的。 因为眼下的大唐,实职官员是远胜单纯的勋爵的,她希望陈远去当官,单纯就是为陈远好。 眼见陈远一点动摇的迹象都没有,虽然也不想勉强,李二还是禁不住笑道:“贤弟为何如此排斥呢? 前人之所以远离朝堂,寄情山水,或因官场黑暗,或因不愿为五斗米而折腰,而据愚兄所知,本朝吏治还算清明,皇帝陛下也算是一代明君。” 一番话说下来,魏徵又差点吐了。 永嘉也低着头,暗道不要脸。 偏偏说话之人一点不脸红,俨然当朝皇帝陛下是否明君关我秦民何事的模样。 陈远乐道:“我不是排斥当官啊,我只是,不想干活罢了! 再说了,就算本朝吏治清明,皇帝陛下一代明君,那官也是不好当的。” “此话怎讲?” “这不明摆着吗,那些门阀世家,连当今陛下有时候都不得不妥协,我这要一脚踩进去,怕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死肯定不会。 但不好混,麻烦多,是必然的。 而且就算混出来,也就那样,所以,还不如安安心心当个与世无争的贵族,混点工资福利,种种田。 魏徵却耿直得很:“也正因为此,才更需要如陈县男这样的有识之士站出来为国效力。 况且,不是还有当今陛下护持么,即便真就有凶险,某相信,当今陛下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嘿!”陈远便笑了,意味深长。 永嘉心头重重一跳,本能的悄悄踢了陈远一脚,想提醒别乱说。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李二便掀了掀眉毛,似笑非笑道:“贤弟笑什么,莫非是对成公之言,有不同的见解?” “那倒没有,只是,最难测是帝王心呐!”陈远叹了口气。 忽然又直起腰来,身子微微前倾,挑了挑眉,低声道:“魏徵知道不?” 第73章 果然,镜子还是破了么 “魏……魏徵?” 顿时就安静了。 气氛陷入一种古怪的沉寂中。 却又让人忍不住心生好奇。 魏徵哑然失笑,若无其事道:“陈县男也知晓魏徵?” “是啊陈远,你怎么知道魏徵的,你很仰慕他么?”永嘉亦兴致勃勃。 李二则故作漫不经心,笑着说道:“看来魏公之名非同小可啊,便连贤弟这等不理世俗纵情山水之人亦如雷贯耳。” 陈远嘿了一声:“差不多,某种程度上说,的确是如雷贯耳。 主要是,这魏徵,恕我直言,下场不会太好啊!” “噗——” 永嘉直接就破防了,当场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二怔了怔,回过神来,亦忍不住哈哈大笑,较有兴致打趣魏徵道:“成公,此事,你怎么看?” 魏徵眼皮跳了跳,却也没怎么生气,想了想,笑道:“陈县男所言,大抵是有些道理的,自古忠言逆耳,以魏公的行事风格,怕是难有善终。” “所以说,最难测是帝王心啊!” “魏徵那样说,皇帝陛下受不受得了?” “受不了哇!” “魏徵的下场很惨的,长此以往,死了之后皇帝陛下能给他的坟掘了!” “……” 言下之意,别看表面说得好听,平时亦笑脸相迎,虚心纳谏,实际上,小本本记得清楚呢! 而据史料记载,魏徵死后,墓碑的确被李二给推了,女儿下嫁魏徵之子的决定也取消了。 这里面原因很复杂,倒不单纯是因为魏徵常年进谏顶撞怼得李二下不来台,可要说丁点没有,李二当真就毫不介怀,喜爱魏徵,那也绝对是扯淡。 这就把李二搞得很尴尬。 原本,他是存心想看笑话,顺便恶心一下魏徵的。 你这老狗,有事没事怼老子,三天两头让老子下不来台,难得有机会,看老子今天不好好嘲笑嘲笑你! 不曾想,居然直接掉坑里了。 魏徵也沉默了。 事实上,李二一开口,他便知这厮打的什么主意了,无非就是趁机调侃他,笑话他。 是以,他的回应,看似自嘲,实际上,也是一种提醒,意思是,别得意,我若真难得善终,那你辛辛苦苦立的人设也就塌了。 可未曾想,陈远这厮竟如此胆大,居然连他死后李二要刨他坟这等虎狼之词都说得出来。 然后他就忍不住在想,老子要真这么搞下去,会不会真有一天,死了还被李二刨坟? 结论是,好像,真的很有可能。 李二这个阴险男,自恋,虚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些年,私底下破口大骂,早晚老子弄死你个乡巴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也因此,原来是谏议大夫,现在,他被打发到皇家图书馆,修史。 关键是,干的的确就不是人事啊! 寻常人,尚且不喜欢被人说三道四,更遑论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陛下? 说句不好听的,身为隐太子建成的班底,曾经还一度怂恿隐太子先下手为强,诛杀李二,他能活到今天,已经是李二仁慈了。 这要换个皇帝,他怕是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曾经他也没在意。 因为他很清楚,他对李二是有价值的。 李二需要他来帮助树立一个开明虚心善于纳谏的人设,故他的立身之本,晋升之道,核心便是纳谏,怼李二。 可问题是,生前能忍,死后,还能忍? 虽然他一贯不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帝王这种生物,可李二…… 真要惹急了,貌似,躺下都不得安生啊! 永嘉也不行了。 李二的心情其实很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尴尬之中,又有那么一点点恼火,然后,还有那么一点点爽。 因为陈远说魏徵的下场会很惨,这个他喜欢。 他甚至想公然点赞。 魏徵在反思,心里也不平静。 独独她,低着头,舀着酸奶,小肩膀一耸一耸,下面憋着怕尿出来,上面憋着怕笑出来,十分辛苦。 这个时候,外面也都吃好了,开始复工。 陈远便简单道了几句,而后起身走出院子。 刚走,永嘉便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得眼泪哗哗,上气不接下气。 李二满头黑线:“闭嘴,回头收拾你。” 说完,望向魏徵,略有些尴尬说道:“那个,什么,别听那厮胡说八道。 玄成你大可放心,你死后,朕,绝对不会刨你的坟。” 魏徵亦看过来,半响,幽幽道:“某与陛下,君臣一场,竟到连这等事也需要保证的地步了吗?” “噗——” “哈哈哈哈!” 太搞了。 说好不能笑不能笑,一定不能笑,一听魏徵那话,一看魏徵那眼神,永嘉还是没忍住。 也隐隐约约,溺了那么一点点出来。 李二与魏徵,却陷入漫长的尴尬中,相顾无言。 良久,李二咳了两嗓子,正了正衣冠,率先开口破冰:“玄成啊,这长公主修行祈福不在观里好好呆着,却跑下山来与人私会,依你看,该当如何处置?” 永嘉:“……” 这算什么? 拿我当工具人吗? 这转移话题的手法,是不是也太生硬了? 最讨厌的是,魏徵那老家伙,好像又故态萌发了,今日,怕还是在劫难逃呢! 果不其然,面对李二主动释放的善意,魏徵很快调整好心态,义正言辞道:“当严惩不怠,否则传扬出去,必将使得皇室蒙羞,朝堂律令亦沦为笑柄。” “嗯。”李二颔首:“甚好,那依玄成看,怎样才算是严惩?” 此言一出,顿时永嘉就不淡定了,一面可怜巴巴央求,一面又对魏徵怒目相视。 李二冷笑。 这会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之前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太重了好像也不行。 说白了,陈远那厮虽然口没遮拦,搞得他有点尴尬,但是,也爽啊! 当着魏徵的面,说魏徵下场会很惨,那可是他一直想做却又从未做过的事。 关键魏徵还发作不得,太特么刺激了。 当然,主要还是这人有才,值得挽留,相比之下,其它都算不得什么。 毕竟,弑兄杀弟都是事实,他从不否认,这世上,背地里骂他的也多了去了,他也从未计较。 魏徵却义正言辞道:“某认为,当至少禁足三日,否则不足以服众!” 李二:“……” 永嘉:“……” 果然,镜子还是破了么? 至少禁足三日…… 当真,好重的惩罚! 第74章 晋升,开国县子! 离谱归离谱,李二还是默认了。 说白了,这两人关系越好,越早定下来,他越安心。 当然,前提是收敛,别特么再往长安跑,还被人逮住。 如若不然,为了朝廷的脸面,为了皇室的脸面,少不得要动动真格。 永嘉并不知这皇兄心里想的什么。 魏徵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历程,才能一本正经说出那么不着调的话,她也不想深究。 她只知道,结果很好。 天晴了。 她很快就自由了。 只要再蹲三天,她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奔跑在这蓝天白云下。 此事揭过,很快,三人起身,再度来到水边。 水面,水流冲击下,大水车转得愈发安静平稳,岸上,自水田边起,已经在开沟筑渠,架设水道。 人多力量大。 也就一个时辰左右,那水,便自水车顶端,哗啦啦泄入水槽,而后通过凌空架设的水道,哗啦啦来到田边,通过开挖的水渠,注入田间。 爽! 那一刻,全场又是一阵止不住的欢呼。 便连李二魏徵,也忘了之前的尴尬,大肆叫好,兴奋得不行。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因为需要灌溉的并不仅仅只有这点地方,此外,生活区,也需要用水,所以,开沟筑渠,架设水道,还要继续。 必要的时候,还要挖蓄水池。 李二没再等。 成功引水的第一时间,他便与魏徵一道,启程返回长安。 因为今日休沐,兼且没有电话手机,找人很不方便,是以,他也懒得费劲,直接回宫,命人准备材料,顺势又把几个子女叫上,准备先造个水车出来再说。 这事还是很好玩的。 带着子女亲自动手,又有老婆督阵,也显得很有意义。 结果也不错。 水车不大,直径也就是两米左右,做起来并不难。 后宫,东海,北海,西海,南海,山水池,金水河,有水的地方多了去了,不是清明渠引入,便是龙首渠引入,皆活水。 如此,很快这太极宫第一架水车,便咕噜噜转动起来。 水,亦通过以竹为主材料架设的水道,引入甘露殿。 便是这么一项工程,转日大朝会过后,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应邀参观,赞不绝口。 而后,推广封赏一条龙,那对内鼓励发明创造对外努力吸纳技术人才的提议,也获得一致认可。 于是,陈远又升官了。 当天下午,司封司工作人员抵达。 “门下:开国男陈远,献水车有功,可封开国子……” 开国子,即开国县子,九爵第八等,官居正五品上,与长安城长安,万年,两大县衙县令同级。 同时,散官级别,也直接给到了正五品上中散大夫,配同级绯红朝服,银鱼袋。 相应的,禄米,工资,及各项福利待遇,皆有所上浮。 变化最大的,还是土地。 职田没变,还是六百亩,但永业田,在原有五百亩的基础之上,又新增了三百亩。 这样一来,总共是,一千四百亩。 苦恼的是,手续办好了,商场店铺装修也已完工,要准备开业了。 这时他才发现,想要做点事情,真不容易。 一来耗时间。 虽然手续好了,装修也好了,可是,人,从厨师长,到前台收银,完全没着落。 这也分明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事情。 然后问题来了,他怎么去找,他哪来那么多时间去找。 总不能,都安排在晚上? 二来累。 一开始想挺好的,现代搞点事业,古代也搞点事业,今古两开花。 结果安逸了这么些天,有点不想奋斗了,不想卷,想躺。 反正拍卖会快开始了,他还攒了一堆黄花梨紫檀老红木,单纯钱来说,完全不愁。 第三,麻烦。 什么甲鱼啊,什么菰米啊,好是好,可也得派人去收啊! 收完,又要找借口倒回来,运到店里,着实没那么容易。 所以仔细想想,还是系统牛逼。 如果不是玉佩,而是系统,那所有一些顾虑,断然都是不存在的。 想怎么来怎么来,一句话,爽就完了。 而事实上,这都不算什么。 说白了,真要没办法,不喜欢,那就别干了呗,亏点钱而已,无所谓。 难受的是,有些事情,想避都避不开。 这不,才刚好点,就催着找对象,谈女朋友了。 白天找不到人,就晚上。 然后,有事没事就发生活照,短视频,一问,都是周围给介绍的。 那问题又来了,过去怎么就没这种好事呢? 那会,就是过年回家,也没谁赶着给他介绍啊! “陈大哥,我来了,想什么那么入神呢?”长乐兴致勃勃而来,正好便看见阳光下的草地上,马儿在吃草,陈远在发呆。 陈远回头一看,又忍不住笑了,招手:“过来。” 长乐甜甜一笑,走到跟前,抱着膝盖坐下,安宁而甜美。 陈远歪着头瞅了一会,瞅得小姑娘脸都红了,美目盈盈,始笑道:“我有一个朋友,年龄跟我差不多,他爹娘催他找媳妇,还找了一堆小娘子给他看,但他又不想要,你觉得,该怎么办?” 长乐想了想,忽然忍俊不禁道:“陈大哥,你说的这个朋友,该不会就是你自己?” 陈远笑而不语。 长乐大惊:“陈大哥,你,难道找到回去的路了?” 陈远眨眼:“你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呀!” 长乐想了想,答道:“是我的话,我就自己找一个,这样应该就不会催促还到处物色了。” 说完心绪有些低落:“陈大哥是要回家了吗,以后,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陈大哥了?” 陈远哑然失笑,习惯性又摸起了那满头青丝:“怎么会?说好的啊,你不保密,我才会消失,现在你还没有把我的秘密说出去呢,我可舍不得走。” “那,家中如何交代呢?”长乐忽然又有些高兴,没别的,就是单纯的不希望陈远突然从她的世界消失。 陈远哈哈大笑:“你不都说了么,我自己找一个啊! 行了,不说这个,走,带你看水车去,老大了,你肯定没见过。” “……” 第75章 长乐的礼物,貔貅 情况长乐早就知道了。 她还准备等空了,自己也做一架水车来玩。 可当来都水边,看着那足有三层楼高的大家伙,徐徐转动着,周而复始,还是不由感到震撼。 也兴奋。 尤其当陈远架着竹筏,带着她来到水上,近距离直面水车的时候。 左右也没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看过水车,陈远又带着,参观架设的水道,和开挖的水渠。 水稻的生长情况,棉花玉米等作物的生长情况,也随之尽收眼底。 “长得真好,接下来,是不是该移栽了?” 温度上来了,尽管撒下去还没几天,但水稻育苗田里,已经在嫩黄之外,呈现出淡淡的绿意。 棉花,玉米,这些就更不用说,那清新的绿色,在微风中轻轻荡漾,俨然已经到了移栽的时节。 红薯藤长出来了,有近筷子长。 土豆芽也长出了叶片,而今,却是连根部的土豆块一起,摊开晾着,沐浴阳光。 长乐顺势便问道。 陈远笑道:“明天开始移栽,你呢,开酸奶铺的事情,家里大人同意没?” 长乐眨眨眼,分外狡黠:“都准备好了,就等开业,陈大哥你说呢?” 陈远愕然:“准备好了?这么快?” 长乐言笑晏晏:“不快啊,东市一家,西市一家,铺面都是现成的,人也有,现在,就是没东西可卖。” 果然,这家里有,就是不一样。 家里有,干什么都容易,即便不成,也无伤大雅,可那些家里没有的,白手起家的,既不容易,也失败不起。 陈远便笑道:“那你这次来是?” “看陈大哥什么时候有空,过去看看,给店铺起个名字,顺便商定一下何时开业。”长乐大致把来意说了一遍。 陈远莞尔:“不用那么麻烦,名字你起就好,何时开业,你看就行了啊!” “那,就叫长远酸奶如何? 长乐,陈远,长远,表示咱们合伙,虽然听起来一般,但是寓意也不错。 日子,我再找人算算,一定找个黄道吉日。” 古人起名是很有讲究的,不似现代,幼儿园,一个班,一水的梓萱雨涵浩宇。 开业就更讲究了。 古代重历法。 钦天监也好,司天台也罢,又或者,太史局,那都是正儿八经的衙门,每一天宜什么忌什么,都有讲究。 便是做个灶,搬个家,出门旅个游,往往也要算日子。 而事实上,别说古代,就是现代,很多事情都还要专门请人算日子。 但陈远显然没那么多时间,看起来,又不多想费那个劲,于是,长乐便主动代劳了。 随后,一份特别的礼物呈上。 活的。 黑白双色,关在笼子里,看上去像两只毛球,憨态可掬。 “这是,食铁兽?”围着转了一圈,陈远捻着下巴,面色不无古怪。 长乐笑着点头:“嗯,民间都叫食铁兽,也称白熊,但是,我们叫貔貅。” “貔貅?”陈远错愕:“貔貅不是神话故事里的神兽么,你确定,这货是貔貅?” 神话故事,古已有之,如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等等,很早就开始流传了。 长乐掩嘴轻笑:“是啊,这就是神话故事里的神兽貔貅,但是它不吃金玉铁石,它就啃竹子。” “是吗?”陈远瞅着,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食铁兽,他知道,古代好像是这么叫的,神话故事中,涿鹿之战,蚩尤的坐骑,便是一头凶猛无比的食铁兽。 还有不少不知真假的证据表明,食铁兽,曾经就是很凶的,吃肉,不像后来,只会卖萌。 可把大熊猫称之为貔貅,恕他孤陋寡闻,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长乐莞尔:“是呢,《史记·五帝记》有记载,上古年间,黄帝部族大胜炎帝部族的战争中,便有驯化的貔貅加入战场。 《尚书》《诗经》也有记载,过去,貔貅的皮是珍贵贡品,即便在秦汉时期,貔貅也被认为是猛兽,象征力量,勇武,故而形象常出现在军阵旗帜之上,用于提振军威。 后来慢慢才发现,这货根本就不是那样,于是交战中,就成了停战求和的象征。” 还是蛮诡异的。 这货,曾经居然被当成猛兽,跟熊狼虎豹一起出现在军阵旗帜上,那画面…… 话说,是要以萌取胜,把敌人都萌死么? 再一想,两军交战,忽然一方举起熊猫旗投降,也是莫名喜感。 可听长乐的说法,似乎又不似作假。 便道:“那现在呢,现在应该不会出现在军旗上了?” “不会了,现在都是养着玩,以后,可能成为国礼。”长乐笑着说道。 国礼…… 陈远顿时又无语了。 所以说,有实力不如会卖萌对吗? 分明就是紧急避险物种啊,居然这么早就进入国宝候选名单,这让那些称霸山林的豺狼虎豹情何以堪? 不过话又说回来,还真挺好玩的。 想想现代社会那帮人,猫啊,狗啊,蛇啊,养什么的都有,但有本事你养大熊猫试试? 老子就养。 老子不但养,一养还养俩。 看陈远高兴,长乐也开心。 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可该有的礼尚往来,还是要有的。 也正因为此,她才特意带了这样一份礼物。 只是,当陈远不管不顾,硬是给其中一只取名乐乐的时候,她还是不免一阵羞恼。 不多久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乐乐就乐乐,大不了回宫之后,园子里的貔貅,都改名叫远远。 一园子的远远,哼! 第76章 不请自来 礼物送完,趁着时间还早,长乐便告辞往骊山去了。 爹爹说了,魏徵那个老东西不要脸,永嘉姑姑,很快就能恢复自由,她得抓紧了。 怎么着,也得在禁足结束之前去探望一次,否则,以永嘉姑姑记仇的性子,回头还一定怎么捉弄她,报复她。 陈远,则把笼子打开,一面命人觅地建造“貔貅馆”,一面与郑愔姜篱一道,带着两只小滚滚玩耍。 这时他有一个想法,把郑愔,姜篱,其一,或者两个,都带到现代社会去看看。 这样一来,老家父母就算催,也顶多是催过年带回家,而不是谈,相亲。 那些殷勤作介绍的,也可以顺理成章的拒之门外。 而事实上,这还是次要的,可有可无。 女朋友嘛,解决方法很多的,不一定非得就要从这边带,还可以花钱网上租。 实在不行,养一个,也就那么回事,无非是花点钱,容易变绿。 真正重要的是,一旦带过去,以后来回横跳,倒进倒出,也就方便了。 届时不用再遮遮掩掩,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生活的自由度,也会因此而得到巨大的提升。 至于说风险,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也没想象中那么大。 因为但凡脑子正常一点,就不至于在现代社会乱说,而在大唐,他其实是不担心泄密的。 大不了抛开这一切,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没准混得更好。 却也不能操之过急。 当下,说说情况,打打预防针,没事,真的带人,怎么也得房子装修好以后。 此外,户口,以及安全,都要考虑。 主要是安全,因为对于古人来说,现代社会病毒太多了,如果没有免疫能力,中招的可能性很大。 是以,也只是一个想法,悄悄酝酿着,并未提及,更没有实施。 骊山,道观,永嘉还是酸了。 可恶的小贼,撩她也就罢了,又对长乐这么好,还要一起合作开酸奶铺,他想干嘛? 长乐也不小了,嫁人,估摸着也就这两年的事! 关键是,长乐跟她不一样啊!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以二哥对长乐这丫头的钟爱,夫婿,必定会选择最好的。 而这个好,包含了很多方面,其中个人才华能力,反而不那么重要。 同样的道理,长乐入道当女冠这种事,也必定不会被允许。 可而今这丫头说起陈远时眉飞色舞,满脸崇拜的模样…… 说实话,担心。 陈远或许没想太多,只把这丫头当小孩子看,可女儿家,十二三岁,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人,太正常了。 万一这丫头就动了那份心,对于陈远来说,不啻于一场灾难。 二哥也绝对不会允许,哪怕陈远再有能耐。 …… …… 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 因为事先得了长乐遣人传回来的消息,是以早早的,李二便出发了。 随行者众多,除了李君羡为首的百骑司将士,还有司农寺,都水监,将作监乃至六部之一工部人马。 都是来参观学习的,不但自备工具,还自带干粮。 到地方一看,又不由感到吃惊。 因为那巨大的水车,及配套的灌溉设施,也因为苗田里,那茁壮整齐,长势喜人的种苗。 此时,移栽工作已经开始。 培育好的棉花苗,玉米苗,番茄苗,西瓜苗,等,连土钵一起,一个一个移到框子里,或肩挑,或车拉,运到划定好的区域。 种起来也简单,地是翻过的,只要用自制的工具,打个洞出来,然后种苗连土钵一起放进去,再盖上一些土,把洞口封闭即可。 而印象中,貌似盖土封口这一步,而今乡下很多地方都省了。 毕竟,一斤粮食换不来一瓶水的时代,种地,也变得有些无所谓。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都这么麻烦。 比如辣椒,茄子,油麦菜,莴笋,等,就没有用土钵,而是直接撒的。 这些菜苗,成片的,密密麻麻,只要起出来,一把铲刀,一棵一棵,成行成垄,栽种到地里,再淋上水即可。 李二带人一路走来,很快便看见陈远在浇水忙活,遂高声笑道:“贤弟,这就开始移栽了吗?” 陈远直起腰回头,也笑了:“是啊,秦兄这是,带人给我帮忙来了?” 李二哈哈大笑,上前:“是,愚兄亦不知,反正朝中这些同僚,非要跟着来看看。” 语毕,一干人等,但凡有点身份的,皆上前见礼。 陈远赶忙还礼,又要命人准备接待。 李二摆手笑道:“贤弟就别忙活了,既是来观摩学习,又岂有坐下品茗享受之理?” “言之有理,吾等不请自来,已是叨扰,陈县子勿要客套才好。” “是啊,若真是要喝茶,又何须来此,不若留在长安,诸位以为然否?” “实不相瞒,吾等可是连工具干粮都自备了,就等着一展身手,陈县子可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啊!” “……” 李二在场,这些官员要说一点不紧张,一点不惊讶,那绝对是假的。 只是当下君臣之间的关系,到底不像后来一些朝代,是以场面还算轻松愉快。 陈远也不再强求,拱手笑道:“那就怠慢了。” 言罢,低声嘱咐了几句,命郑愔去安排人杀鸡宰羊,提前为今日的中午饭做准备,而后,便亲自带人参观起来。 时间也不长,约莫半个小时,人群就散开了,一行人观摩研究的观摩研究,帮忙移栽的帮忙移栽。 李二也没闲着,撸起袖子,卷起裤腿,摆往腰间一系,亲自上阵。 看这架势,陈远也不好意思偷懒,本打算种会菜就去钓鱼的,却也没能够,只能一起干。 所幸结果不错。 奴隶两波,一波永嘉给的,一波自己到奴隶市场买的,逾四十人。 又有身为官员,来服役帮忙干活的人员二十四。 再加上李二带来的一群人,总人数,将近一百。 便是这样一群人,一天忙下来,棉花,玉米,两种本季最主要,种植面积也最大的作物,都搞定了。 时间,也就此来到傍晚。 第77章 皮影戏 傍晚,天边霞云如火。 李二连晚饭都来不及吃,便带人匆匆离去,陈远,则带着郑愔姜篱来到山谷,泡温泉。 明明是一件很放松的事情,一阵水波荡漾后,却仿佛更累了。 郑愔姜篱也脸红得可以,那明丽清澈的眸子,俨然都泛起了水雾。 尤其在被问及是白天干活累还是傍晚泡温泉累的时候,更是不依,羞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所幸天色黯淡,回来的路上,也没什么人瞧见。 陈远却是没什么压力。 回到家,趁着郑愔姜篱准备晚饭,他回了一趟酒店。 本来是想拿笔记本的,忽然想起来,便顺手查了查。 结果,这大熊猫,还真有叫貔貅的可能。 而且这玩意,最早的时候,可能真的跟豺狼虎豹一样,是象征力量与勇武的。 此外,大熊猫外交,并非始于建国之后,而是起源于唐朝。 史料记载,在唐朝,大熊猫就是国宝了,武则天时期,曾将两只“白熊”以国礼赠予rb天皇。 那“白熊”,就是大熊猫。 遗憾的是,白熊也好,貔貅也罢,就是没问题,也不能带回来。 要不然有空的时候牵着出去遛一遛,那几多爽啊,估摸着连把那些遛狗的连狗一起吓死! 想着,摇了摇头,又…… 嗯,先清理了一下。 硬盘有点满了,会导致运行卡顿,不流畅。 清理完,就可以带过去了。 郑愔姜篱就很惊讶。 原本她们还以为郎君又想了,所以饭后才叫她们进房间。 为此心里还在犹豫,到底是顺从呢,还是顺从…… 毕竟郎君那样好,她们也是很喜欢的。 却不曾想,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 如同前几次一样,这次她们闭上眼,再睁开,眼前又出现了新的东西。 可这东西,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看着既不像卫生巾那样柔软,也不像内衣那样可以带来呵护。 然后,应该也不能吃。 遂好奇问道:“郎君,这又是什么?” 陈远就笑,盘腿在床上坐下,又让两人上来,道:“在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想不想知道,我这些东西,到底都是从哪来的?” 二女相视一眼,齐齐摇头:“不想。” “不想?”陈远顿时又错愕:“真不想吗?” “也不是,如果郎君愿意说给奴婢姐妹听,那奴婢姐妹自然是乐意知晓的,但如果这是秘密,郎君不想说,奴婢姐妹也不会刻意去探究。” 还是很聪明的。 要说一点都不好奇,那绝对是假的。 包括李二,长乐,永嘉,这一点,不用问,陈远心里也有数。 但是,好奇,不代表一定就要知道。 有道是,凡事太尽,则缘分势必早尽,很多时候,一味的追根究底并不是好事,反而难得糊涂,是一种智慧。 况且,知道太多,有些时候,本身就是取死之道。 陈远也颇为满意,拍手笑道:“行,我知道了,这个事,咱们以后慢慢再说,有的是时间。 现在你们只要知道,你们的郎君,我,可以拿出很多你们没见过的东西,就可以了。 另外,偶尔发现我不见了,也不要觉得奇怪,毕竟这些东西,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我也得花时间去拿。” “那,这些是不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啊?”姜篱眨了眨眼,弱弱道。 陈远似笑非笑:“你说呢?” 姜篱立马捂住小嘴,不出声了,眼神中又分明带着央求与惊恐。 郑愔则沉声道:“郎君愿意告知,是奴婢姐妹的福分,也但请郎君放心,不论如何,奴婢姐妹都不会出卖郎君,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语落,居然也没有雷声助兴…… 陈远耸耸肩:“没那么严重,我敢说,自然就不怕你们说出去。 不过你们想好,你们要说出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是真的。” 仔细想想,还真没什么大不了。 没准流传开来,都不用跑路换地方重新开始,而是,皇帝老子找上门,求着嫁女儿,顺便直接封个王。 如果李二不傻的话。 真正需要保密的,是现代社会。 姜篱郑愔却有些被吓到了,小脸发白,手足冰凉,想说话,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因为,她们是奴,必须依靠主人方可生存,可这样好的主人,几乎不可能再遇到。 她们也不想再遇到。 不过随着笔记本打开,新鲜感,好奇心,又很快占据了上风。 尤其当笔记本清理后所剩无多的电影里,一部泰坦尼克点开,那舒缓的音乐,配合着海风,游轮,扑面而来,更是直接惊呆。 半响,姜篱胀红着脸道:“怎么,怎么里面还有人啊?” 郑愔小脸则颇为严肃:“绿眼红毛,都是胡人,重点是,这大船看着太吓人了。” 说完问陈远道:“郎君,他们不会打过来?” 就这么几句话,陈远都快笑抽了,一边揽一个,笑道:“别怕,这是电影,里面都是假的,人是假的,船也打不过来。” “电影?” “嗯,电影,你们可以当成,皮影戏。” 皮影戏,又称人头戏,影子戏,诞生地,差不多就是长安一带。 不过不是现在的长安,而是汉长安。 郑愔姜篱虽出身新罗,却也是知道皮影戏的,一听便明白了,放下担忧,兴致勃勃观看起来。 听是听不懂的。 中文版的字幕,也不大能看得懂。 可即便如此,优秀的镜头语言,以及环境氛围烘托,还是让人渐入佳境。 固然,因为是未删减版,里面有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令人面红耳赤,可当灾难来临的时候,两人还是下意识抓紧了身边男人的胳膊。 脚指头也不自觉扣紧。 到后来,渐渐的,泪眼滂沱…… 此时,陈远的心也安静了。 有夜风吹来,丝丝缕缕的呜咽声中,他揽住女孩的肩膀,各亲了一下,笑着问道:“可以睡了不?” “嗯……”二女应声,分明带着鼻音。 陈远嘴角微翘,凑到耳边悄声道:“那是不是可以拿掉了?” “郎君!!” 顿时悲意溃散,一股羞意涌了上来…… 第78章 随便聊聊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针对书评中提到的一些问题,简单说说! 有人说,这书一看书名简介就是小白文,这样的,起码几百本。 我想说,对呀,这就是小白文,都知道不是自己的菜,点进来干嘛呢? 又有人说,盐不能动,搞盐是找死。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官盐,碰不得,一查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初唐盐是普通商品,并不贵,自由流通,管制专营是安史之乱后的事情,结果,是盐价飙升,动则几百文一斤的价格,老百姓根本消费不起,所以才私盐横行。 后来的朝代,之所以一直官营,就是为了收税,对社会而言其实没有好处。 周围的国家,想也知道,其实并不缺盐。 就说唐时的吐蕃,而今的雪区,盐湖有的是,品质没准比大唐还好。 新罗百济高句骊这些,不会提纯,靠海弄点粗盐难道也不会? 所以,盐跟铁是不能划等号的,这个时候输出,换牛羊,换矿产,换一个随时可以开战的借口,个人认为,比捂着要强。 况且,贞观时期科举还没上道,世家门阀势力强大,想要取缔私盐收归官营,也不现实。 再说酸奶。 这个确实是常识欠缺了,有书友说不加糖会很难吃,我表示,我没吃过…… 可后面不可避免要做糖,所以,这个bug可能会一直存在。 但愿不要信我,做酸奶不加糖。 不好吃我不负责。 然后,有一些渴望穿越,却还没能获得穿越资格的同学,提了很多意见,什么玻璃啊,什么人参啊,还有…… 嗯,反正蛮多的。 这个我想说,该有肯定还是会有的,只是还没到时候。 说句不好听的,还住着木头房子呢,都初夏了地里都没搞定呢,怎么着也得把地里弄清楚,然后烧砖盖个砖头房啊! 最后,说一个可能成为巨大毒点的转变! 其实这个前面都隐约提过了,想带人到现代。 开书之前编辑也问,开局是不是太高了,毕竟一块沉香就卖了那么多钱。 但其实,这本书的构思原本就是这样的。 为什么主角一点不着急,好像什么都很随意,因为都能来回横跳了,那钱能是问题么? 是现代不好赚钱,还是古代不好发家? 真要想赚钱,开着挖机上缅甸啊,玻璃打火机往大唐拉啊! 所以,不要纠结钱,相比钱,官职,现代社会的事业,以及自由自在的生活,都更加实在。 而想带人的本质,就是生活上的考虑,毕竟,儿媳妇不能不见公婆,老丈人丈母娘,讲道理也应该到家里看看,结婚的时候喝杯喜酒。 仔细想想,若有一天,李二来到二十一世纪,不也很有趣吗? 只是这种带,容易出现bug,导致很多人无法接受,劝退,所以这两天写得很费劲,一直想努力的,比较温和的,不使得变成毒点。 也因此,看到这里的读者,请多担待。 保证没有下次了。 下次,绝逼直接上系统,一劳永逸! 最最后,那些说主角来回装逼的…… 毕竟小白文嘛,不装哪有人看,对? 所以,不会我也得好好学,不然都对不起陈北玄!!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睡觉,争取后面码字的速度提上来。 再贴个打赏名单。 端司ls,1500点币。 我想叫慕文,100点币。 wh8888,100点币。 刘家为,300点币。 感谢。 真心感谢。 也感谢每一位投票和默默跟读的同学,是你们给了我动力。 加油! 第79章 反常的永嘉 一夜好梦。 醒来,洗漱,喂马,溜滚滚,等吃过早饭,陈远再次来到田间。 棉花玉米是搞定了,种植面积,逾百亩。 剩下,西瓜,番茄,茄子,花生,等蔬果,有的已经搞定,有的未尽全功。 而丝瓜南瓜冬瓜黄瓜这些,因为量少,不占地,甚至都不需要正儿八经的耕地,则是完全没动。 今天的主要工作,便是把这些没搞定的,都搞定了。 此外,开荒要继续,哪怕时节过了,该翻的都翻出来,撒上牧草种子,紫云英种子,放牧,固氮,也好过杂草灌木丛生。 便是这样一种状况下,神兽出笼,永嘉禁足期满,自骊山而下。 陪着呆了一天,长乐也跟来了。 “怎的就这么快,还说今天过来帮忙呢!” 消息是长乐传回去的,可她没想过,父亲会兴师动众,带一大帮人来干活,是以看到这里苗床很多都空了,颇有些惊讶。 陈远笑着说道:“今天来也不晚啊,还有不少东西要移栽呢!” 说完看向永嘉,问道:“秦兄成公那日回去没跟你家大人告状?” 这事长乐都知道了,闻言又忍不住笑起来。 永嘉亦忍俊不禁,眨眼道:“托你的福,没有,自今日起,我自由了,往后天天来找你玩啊?” 陈远眼皮跳了跳:“那回头我还是让他们去告上一状,省得你天天来闹得鸡飞狗跳!” “你敢!”永嘉顿时又凶相起来,双手叉腰瞪着眼,模样看着蠢萌蠢萌的。 却又没绷住,顷刻间土崩瓦解,笑骂道:“少废话,干活,快点,完了还有事呢!” “还有事?”陈远愕然,蹲下来,一边把苗苗连土钵一起转移,一边漫不经心道:“你能有什么事?” 永嘉眼一眯,不着痕迹看了长乐一眼:“合作开酒坊啊,上次就说过的,你忘了?” “陈大哥,你要跟姑姑合作开酒坊?”果然,长乐有些吃惊。 陈远耸耸肩,笑道:“我不知道,问你姑姑。” 长乐便看向永嘉,心中不免嘀咕,好你个臭姑姑,酸奶铺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你要跟陈大哥开酒坊这么大的事情,却一点口风不露。 永嘉眨眨眼:“是啊,姑姑要跟你陈大哥合伙开酒坊,很好的酒哦,烧出来的,不是绿色,而是迷人的琥珀色呢!” “是吗?”长乐将信将疑,又看向陈远,意图求证。 陈远笑道:“别听你姑姑瞎说,就是黄色,还没到琥珀色的程度。” “那也很好了,不是吗?”永嘉不服,又不无得意的说道:“当时姑姑说如果这新酒之法可能让姑姑不用嫁人,他愿不愿意给姑姑,结果他想都没想便丢给姑姑了……” 一番话下来,盘桓长乐心中多日的谜题终于解开。 原来如此。 原本她心里便隐约有猜测,而今终于证实,姑姑,果然是因为陈大哥才突然决定不嫁的。 这跟那新酒到底是不是那样好,是绿色黄色还是琥珀色,没有关系。 有关系的,仅仅只是陈大哥的决定。 就因为姑姑嘴里一个试探性的可能,他就把新酒之法给了,毫不犹豫。 甚至于都这么久了,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再没出现过那种酒。 换了是她,她也会感动。 而更加耐人寻味的,是姑姑的反应。 姑姑,居然没拿那新酒之法去交换,而是,编造了一套鬼都不信的借口…… 这是什么意思呢? 是不愿把那份情谊拿出去交换吗? 若果真如此,那姑姑的心思,也是细腻得紧呢! 心里想着,长乐自己都没发现,她的情绪,竟不自觉有些低落。 陈远倒是没去察言观色揣摩小女孩的心思。 他就单纯觉得,永嘉今日,有点怪怪的。 遂多看了两眼,狐疑道:“永嘉,你今天话有点多啊?” “多吗?”永嘉眨眼,一派天真烂漫,心里却不由有些吃惊。 这是,感觉到了吗? 若果真如此,这厮,怕是也没表面看着那么单纯呢! 陈远板着脸:“多,上了年岁的老婆婆怕是都没你能说。” “滚,你才上了年岁的老婆婆,你天天都是上了年岁的老婆婆!”永嘉也跟着板起脸来,但,时长不到三秒。 时间一到,自动冰消瓦解,笑靥如花,之后,便是种菜时间。 南瓜,明代传入,当下应该是没有的。 这东西最大的好处,是随便找个犄角旮旯种下就能长。 而且一棵藤可以发一大片,不用施肥,就能结出一堆南瓜。 南瓜花,南瓜尖,本身也是很好的蔬菜,可炒可炸。 冬瓜也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种,只不过这东西是本土原生的。 在此之外,丝瓜,宋时传入,苦瓜,明代传入,都不占地。 也因此,种的时候,树下,河边,到处窜。 搞定,黄瓜茄子这些要正经种的,便在菜地里了。 而后,又有豌豆,绿豆,黄豆,等豆类,没育苗,只浸了种,随便找地方点种。 就是一铲刀下去,开条土缝,然后丢两粒种子那种。 有没有得收,无所谓。 因为豆类植物,都有根瘤菌伴生,可以固氮,本身还是很好的牲畜饲料。 花生则规规矩矩种了一大片。 这东西,说就是原产美洲,明代传入,实际上,本土早就有了。 只是并没有当成油料作物大面积种植。 等到这些都搞定,一上午也结束了。 此时长乐的心情又不知不觉好起来,在她央求下,陈远抱了一坛酒,开始加工。 没多久就好了。 封口一开,酒香溢出,长乐当场动容。 待到再次过滤,酒液入碗,那清澄透亮宛如琥珀般的色泽,使得她再也忍不住,惊呼道:“这就是烧酒?” “应该是!”永嘉歪着头,看向陈远:“好像比上次要好些,你看呢?” 陈远端详着,点头:“我觉得也是,可能上次的原酒没这次的好!” 说完,又倒了两碗。 给全程不发一言却美目盈盈满目崇拜的郑愔姜篱也各自倒了一碗。 接着,端起面前一碗:“来,先干一碗!” “……” 第80章 长乐要入伙 还是很舒服的。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诗的名字不记得了,作者,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李白。 就家里很有钱,没事喜欢装逼,到处浪,天子呼来都不上船那个。 眼下时候还早,这货还没着床,陈远觉得,这诗,头一句换掉,换成“长安美酒大唐春”,似乎也不错。 气氛也随之火热起来。 长乐面色微微泛红,抬袖拭去嘴角的酒渍,爽朗笑道:“真的很好呢,比西域来的三勒浆都好。” 大唐尚酒。 作为唐都,长安之诗酒风流,更是冠绝古今,为无数后来者仰慕。 只是当下的长安,最受欢迎的酒,却并非本土酿造,而是外来的。 三勒浆便是其中之一,源自西域波斯,深受王公贵族喜爱。 价格也居高不下。 永嘉言笑晏晏:“知道就好,臭丫头,别以为得了酸奶之法就有多了不起,姑姑这烧酒之法,可比你那酸奶之法强多了。” “我觉得也是,那姑姑,可否让侄女也参与进来呢?”长乐笑眯眯,看起来天真烂漫,人畜无害。 永嘉下意识想拒绝。 倒不是舍不得。 一来她不缺钱,二来钱多钱少,说实话,对她来说意义不大。 她不希望长乐参与进来,单纯的就是不希望她跟陈远纠葛太深。 因为这很危险,不论对陈远来说,还是对长乐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也正因为此,之前她才故意说为了让她不嫁,陈远想都不想便把烧酒之法送给了她。 况且,长乐缺钱么? 赚钱,对于长乐来说有意义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作为当今陛下最钟爱的嫡长女,第一,长乐不缺钱,第二,赚钱,对于长乐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如此,长乐想参与进来的目的,令人担忧。 可最终,她还是没有拒绝,短暂的思考后,问道:“你参与进来,是以你自己的名义,还是家族的名义?” 区别还是很大的。 如果是以长乐个人的名义,那断然不能答应,因为可能会惹来大麻烦。 可如果是以她家族的名义,那么,不但不能拒绝,反而应当主动接纳。 因为她的家族,全唐最大,谁都惹不起,谁都不敢惹。 长乐莞尔一笑,又倒一碗,端起抿了一口:“自然是家族啊,长乐可没姑姑这么大的面子,如此珍贵的法子说给就给呢!” 有点酸味飘出来了。 永嘉直翻白眼,却也悄悄松了口气:“说得好听,你占的好处难道还少了?” 说完扭头看向陈远:“你怎么说?” “我怎么都行,反正说好给你的,你自己看着办。” 陈远啃着羊排,椒盐的,很香。 唯一不好的是,总觉得这姑侄俩今天怪怪的,说话笑里藏刀,阴阳怪气。 永嘉白了一眼:“我就知道。” 说罢看向长乐,正色道:“可以,但是作为交换,酸奶,我也要参与。” 长乐微微蹙眉,想了想,又笑了:“对等置换么?” “你就想!” 永嘉都气笑了。 这老李家,果然没一盏省油的灯。 还对等置换,也不想想,区区一个酸奶,凭什么! 长乐窃笑:“可是,酸奶的生意我只占三成啊,要不,一换二,两成酸奶份额,换四成烧酒份额?” 永嘉:“……” 顿时又无语了。 这时她才真正领教到,这丫头人畜无害的外表下,到底多难缠。 因为明摆着,烧酒生意让出去的份额不会低,否则,凭什么让李二那么腹黑的人心甘情愿当挡箭牌? 烧酒可不是酸奶。 奶,三年没有都没事,可长安,不可一日无酒。 这里面利益太大了,足以让全天下的世家门阀动容。 最终也只得无奈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一家,没一个好的,就会欺负人。” 说罢,深吸一口气,看向陈远:“长乐家里五成,我三成,你两成,有问题没?” 陈远抬头,仔细往两人面上看了看,复又低下:“没意见,这玩意,利益太大,真给太多,我也不敢拿。” 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长安这地方,大佬太多,国公遍地走,王爷多如狗,相比之下,他区区一个开国县子,毛都不是。 况且,这么暴利的生意,又不用他干什么,两成,不少了啊! 便是现代社会,亦是资本人脉为王,单纯的技术,不外如是! 永嘉点头,又看向长乐,嗔道:“这下满意了? 烧酒的生意给你们家五成,酸奶生意却才给我两成,一换二不止呢!” 语落,心底的担忧却越发浓郁起来。 诚然,以家族名义加入,这生意就稳了,便是眼红,也无人敢动。 可那丫头自己呢? 她为何主动提出加入,还是以家族名义? 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代表着什么? 若仅仅只是为了争取利益,趁机给她那腹黑的老子充实一下内帑,多赚点私房钱,那也就罢了。 怕就怕,赚私房钱是顺带,她的主要目的,是帮陈远啊! 长乐心里也在犯嘀咕。 姑姑,该不会是喜欢上陈大哥了? 若非如此,今日为何如此怪异反常? 老是显摆炫耀就不说了,还主动拉拢,给出烧酒生意足足五成份额。 便连酸奶,都一下子拿走两成,让她一下子就从主要合伙人变成了小三,细说来,当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结果还挺好的。 主要是烧酒生意的五成份额,拿下之后,陈大哥的生意就有保障了,否则单凭永嘉姑姑一个长公主,恐怕兜不住。 而父亲的私库,不出意外,也将因此而迅速变得充实,到时候便不用再那么捉襟见肘,连做件新衣裳都要考虑再三。 一举两得。 遂吃吃笑道:“侄女多谢姑姑,等到时候发了财,父亲也必定会好好感谢姑姑。” 一听这话,永嘉便知一番苦心全白瞎了,无力道:“快省省,还感谢,你爹不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完又振奋起来:“陈远,你说咱们这酒,多少一斗合适,十贯成不成?” “十贯?”陈远眼皮跳了跳:“会不会太贵了?” “贵就对了呀,贵族贵族,不贵怎么能叫贵族?” “嗯,姑姑说得对。 东市上好的清酒,一斗五贯钱,咱们这酒要是卖便宜了,那些王孙贵胄,反而不乐意花钱买。” “……” 就挺黑的。 一斗四斤,卖十贯,这样算下来,比之传说中的八二年拉菲,亦不遑多让。 可话又说回来,卖便宜了,还真不行。 一来市面上好点的清酒,本就价格高昂,斗酒动则四五贯。 二来王公贵族和有钱人,便宜了,真不买,嫌掉价,这一点放在现代社会依然如此。 所以,最终售价还是确定下来,斗酒——十贯。 第81章 父母之爱子 时间过得很快。 马车上,长乐打了个呵欠,揉揉眼醒来,已是黄昏。 再定神一看,长安城也已然在望。 回到宫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抱着没喝完带回来的一小坛酒,她来到立政殿。 立政殿,宫人在外候着,卧房里,李二正喂长孙皇后吃饭,气氛温馨安宁,道不尽的浓情蜜意。 听到外间传来声音,长孙皇后脸一红,赶紧从李二怀里挣脱出来,紧跟着,便看到女儿抱着一小坛,眉梢带笑,款款而入。 本就美好的心情,亦随之越发美丽起来,笑着招手道:“回来啦,快过来娘看看。” “嗯。”长乐笑着上前,在案前跪坐,放下酒坛,又由着母亲拉起手。 李二的注意力,却早已在酒坛上,明明没闻到什么,鼻子却动了,喉咙也跟着咕噜。 长孙皇后看着好笑,嗔道:“看把你爹给馋的,说,又顺回来什么好东西?” 长乐轻笑:“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就是酒,中午喝了点,觉着还不错,便带了这么一小坛回来。” “哦。”李二懂了,一边揭下酒封,一边笑着说道:“你永嘉姑姑也喝了?” 话音刚落,便又愣住。 好浓郁的酒香! 似乎,比以往喝过的都好! 遂问道:“这陈远那厮弄的?” 长乐笑着点头,微微抬袖,抱起酒坛倒了一碗出来。 看那酒色,清澈透亮,在照入室内的夕阳中格外迷人,长孙皇后亦忍不住惊讶:“这酒,怎的这般好看,如琥珀一样?” 长乐微微有些得意,尖俏的下巴不自觉扬了扬:“就是这般好看啊,若非如此,女儿又怎好带回来呢?” “倒也是,你爹可是皇帝,要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他还真不稀罕。”长孙皇后也忍不住笑了。 李二却不多话,端碗,抿了一口,继而闭上双眼。 好久才睁开,咂咂嘴,赞道:“好酒,与此酒相比,宫里那些所谓的好酒,可以拿去倒掉了。”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 但是合胃口,打心眼里喜爱。 长孙皇后亦饮酒,闻言端碗一尝,也不禁眼前一亮:“确实好,色,香,味,皆上品,此酒可有名?” “有的,长安美酒大唐春,此酒,便名大唐春。”长乐笑着答道。 “长安美酒大唐春……” “哈哈,好一个大唐春,好一个长安美酒大唐春!” 李二哈哈大笑,当场一碗就干了,然后又倒了一碗。 长孙皇后忍俊不禁:“这下好,你爹那么喜欢,这一小坛,怕是不够他喝呢!” 长乐莞尔:“也不打紧啊,今日,女儿与永嘉姑姑一道寻访,永嘉姑姑说要跟陈大哥合伙开酒坊,要酿制售卖的酒,便是这大唐春。” “永嘉,要跟陈远那厮合伙开酒坊?然后,酿制售卖的是这大唐春?”李二有些惊讶。 长乐点头,目光狡黠:“嗯,然后女儿以家族的名义,占了其中五成份额。” 李二哑然失笑:“五成份额,胃口不小,那厮答应了?” “姑姑答应了。”长乐掩嘴轻笑。 李二顿时又迷糊了。 长孙皇后也有些搞不懂,疑惑道:“怎么是你姑姑答应呢,这不应该是陈远决定吗?” 长乐叹道:“是呢,可是,姑姑厉害啊,先下手为强,早就把酿制之法要过去了。” “啊?” “那,陈远就这么给了?” 长孙皇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即便不用想也知道,这酿制之法到底多么珍贵。 李二却突然冷笑:“可不就这么给了?那酸奶,也给长乐这丫头了啊,什么都没要呢!” 酸了。 狗东西,待遇比不上自家女儿也就罢了,连永嘉那臭丫头也比不上,几个意思? 合着他堂堂一国之主,只配得一把吃多了能齁死的盐? 长乐却乐坏了:“爹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曲辕犁,水车,也都给您了啊,一样什么都没要呢!” “就是,还有盐,还有那么多农事技巧,真论起来,这酸奶跟酒才不值一提。”长孙皇后亦忍不住取笑。 李二悻悻:“说得好听,你们就说,那犁,那水车,那盐,哪一样是给我的?说来说去,不都还是给了这大唐天下,黎庶万民?” 吃醋的男人,伤不起。 面对这样的父亲,长乐也有些无奈,只得说道:“那现在也有五成份额了啊! 价都定好了,一斗酒十贯钱呢,爹也不用做什么,等着数钱就好。” 李二其实也就随口一说,真要计较,他还没那么小气。 相比之下,他其实更在意,长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准确的说,要来这五成份额,最直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为了利益,赚钱补贴家用?还是,为了帮助陈远! 这里面区别是很大的。 也就这五成份额是永嘉主动给的,如若不然,他怕是真的坐不住。 哪怕,那厮可能真的只是把长乐当小孩。 身为母亲,同样的问题,其实长孙皇后心里也在想。 长乐刚走,便笑着说道:“有些日子没回娘家了,妾身想回娘家看看,二郎以为呢?” 李二深吸一口气,却也直白:“也好,有些事,到底还是要男方主动上门提。” 就这么说着,很快长孙皇后回家省亲的事情便定了下来。 而此时,骊山脚下,陈远刚刚醒来。 美。 这日子,实在是太爽了,想喝酒喝酒,不担心查车,想睡觉睡觉,不怕迟到扣工资。 还有人做饭。 身为婢女,郑愔和姜篱还是很自觉的,中午,长乐都有点高了,她们却只是浅尝辄止。 这会,两人有说有笑,已经在做饭。 忽然有声音传来:“陈远,我听到声音了,是不是你?” “嗯,是我,醒了就赶紧出来,很快吃晚饭了!”永嘉的声音,来自郑愔和姜篱的卧房,闻言,陈远随口答道。 永嘉:“你过来一下。” 陈远:“???” “叫你过来就过来,少废话。”这语气,貌似有点恼了。 陈远便来到门口,问道:“来了,怎么了?” “进来!” “啊?” “啊什么啊,我说,进来,听不懂吗??” “……” 第82章 我,受伤了…… 这脾气,属实是有些暴躁了。 不过,陈远还是推门进了房间,看在女孩那么有家教,又已经成为合作伙伴的份上。 很快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永嘉本就紧紧裹着被子,小脸通红,羞得不行,一看陈远这样,当场便有恼了:“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 陈远搓了搓脸,这才勉强止住,貌似一本正经问道:“不好笑,那请问,你是冷吗?” “你,说,呢!!!”永嘉板着小脸,目光犀利得,恨不能像刀子一样戳戳戳戳戳,把这可恶的小贼戳个稀巴烂。 陈远端详了一会,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也不像。” 说完移步,榻前坐下,看着女孩微微笑道:“尿床了?没事,很正常,好多人三四十了还尿床呢!” “是吗?” “是啊,只要不是经常尿就没事。” “哦,那你呢?” “我啊……”陈远想了想,违心道:“偶尔,总而言之,没事的,相信我。” 永嘉便看着眼前目光温和充满鼓励的男人,某一刻,实在是忍不住,爆笑出声。 “笑死我了,你,你居然尿床!” “哈哈哈哈,陈远你这么大了,居然,居然还尿床,回头,回头我要告诉长乐!” “……” 笑得那叫一个欢快,就差没原地打滚了。 陈远满头黑线:“你够了啊,我这是安慰你,你还真以为我尿床?” “你自己说的呀,我也没逼你。”永嘉眯着眼,越看陈远越觉得可爱。 陈远嗤笑,一声不吭,起身就走。 永嘉急了:“好嘛好嘛,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开玩笑,不走好不好?” 陈远侧目,这才停下脚步:“那你到底怎么回事?” 永嘉眨眨眼,半响,幽幽一叹:“我,受伤了……” 果然。 那幽怨的语气,哀婉的表情,顿时陈远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一阵过去,才嘴角抽搐道:“就直说出血了呗,还受伤了,人类高情商说法么?” 永嘉这会已经不脸红了,吸了吸鼻子:“受伤了,就会出血啊,不冲突不是么?” 说罢,又眨了眨眼,可怜巴巴道:“好几年了,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你呢,是不是也经常受伤?” 陈远头皮发麻:“我说你够了啊,装蠢也得有个限度,再调皮我可就真不理你了!” 永嘉呵呵笑:“那你说怎么办嘛,塌上都是,要不,跟你塌上的换一下?” 人都是有远近亲疏的。 很多事情,亲近的人可以说,外人,却绝不足道。 而陈远之于永嘉,其亲近,信任,足可排进前三。 甚至更高。 只不过她自己也没仔细想过。 陈远有点泄气:“你就想,弄脏了丢给我,你怎么不说带回去自己用呢?” 说完便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多了一杯糖水,一包七度空间,少女系列。 纯棉的那种。 这也是从未预料到的,原本这是为郑愔姜篱准备,结果她们还没用上,先便宜永嘉了。 永嘉的确就不冷。 不但不冷,甚至有点热,因为,她的衣服都没动过,之前是穿着衣服捂在被子里的。 被扶着坐起身来,要说爽,自然不爽,却也通透畅快了许多。 捧着糖水喝了一口,温温的,甜甜的,便仿如心底照进了阳光,流入了蜜糖,一双眼,也不自觉眯了起来。 “真甜!” “嗯,真甜,我看你现在就像个傻白甜!”陈远白了一眼,拆开包装,递了一小包过去。 永嘉歪头好奇看着:“这又是什么?” “创可贴,你不受伤了么,拿去伤口上垫着,脏了扔掉换新的。” “哦!”永嘉便放下杯子,接过研究起来。 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软软的,透气,不用试也知道,吸水性肯定很好,垫着会很舒服。 便问:“怎么垫呢?” “啊?”陈远顿时也呆住,回过神来,差点没炸了:“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受过伤!” 永嘉吃吃笑:“可东西是你拿出来的,你应该知道怎么用啊!” 陈远无语:“你想多了,虽然东西是我拿出来的,可是,我真不知道怎么用。” “真的?”永嘉偏着头,有点不相信。 陈远泄气:“真的,我又不是变态,长这么大,我也是第一次碰这玩意。” “是吗?”永嘉偏着头,单手托腮,不自觉又笑成了傻白甜。 好一会过去,才苦恼道:“可是真的不稳啊,带子都没有,这样夹着会掉呢!” 陈远便从郑愔姜篱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中找了一条出来:“穿这个,应该就不会掉了。” 永嘉眨眨眼,终于有些明白这玩意到底怎么使的了。 小脸亦不自觉红润了些,道:“那,能不能让愔儿黎儿帮忙准备点热水,我想,先清理一下。” 陈远如逢大赦,这才出门,让郑愔姜篱准备热水端入房中。 很快又出来。 之后不久,永嘉便好了,捧着糖水,走来走去,喜滋滋的。 陈远好笑:“你至于么,再怎么样也好不过没受伤的时候?” “那是你没受过伤,你都不知道以前每个月这几天我有多难受。”永嘉轻哼。 陈远想了想:“那你以前都用什么?” “想知道?” “一点点。” 永嘉噗嗤就笑,凑到耳边悄声道:“回头送你一条……” 也是坏得可以。 陈远惊讶的发现,他居然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片子给撩了,尽管当下来说,这年龄一点不小了。 永嘉也适可而止。 她今天很开心,不因为糖水,也不因为那神奇的创可贴。 只因为,有人愿意为她冲糖水,愿意为她准备那么一片创可贴。 对她来说,相比糖水和创可贴本身,那份心意更加难能可贵。 她也不怕郑愔和姜篱知道今天来那事了,她不想让她们知道的,仅仅只是她弄脏了她们的床榻而已。 毕竟作为一个上位者,那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反而是弄脏了陈远的床榻,在她而言没什么大不了。 是以,哪怕明知是掩耳盗铃,倒掉污水之后,她还是对犯罪现场进行了转移。 之后就不管了。 爱洗不洗。 反正,我永嘉没有弄脏奴婢下人的床! 第83章 长乐若嫁人,则必入我长孙家! 夜幕降临。 长安城,咚咚咚咚—— 鼓声密集如林。 这是鸣街鼓,遍布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并宫门各处。 随着大鼓敲响,鼓声涤荡,很快,各城门,坊门,乃至宫门,先后关闭。 长安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也迅速安静下来,有“城管”,开始上街巡逻。 当然,也仅此而已。 长安城的宵禁制度,只是不许大晚上的上街瞎溜达,不许在坊与坊之间乱窜而已,坊内的活动,是不禁止的。 而事实上,上百万人口的大都市,要说入夜之后便安安静静,一点声音没有,也不现实。 最起码那些王公贵族就受不了。 所以,也别看街道上冷冷清清,人影子都见不着,实际上,坊门内,勾栏听曲的,路边摊吃夜宵的,府里举办歌舞宴会的,不知多快活。 长孙冲便在平康坊,喝酒,听曲。 只是他的心情并不好。 他收到消息,长乐,跟那个新晋的陈县子走得很近。 他不傻。 消息谁派人传来的,又有什么目的,稍微用脑子想想,便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那个窦奉节,自己没那个胆,想借刀杀人。 毕竟当下这个节点,找陈远的麻烦,便意味着打当今陛下的脸,也意味着将要面临朝野上下一致指责,弹劾。 此外,还是对大唐律令的深度挑衅,毕竟那是开国县子,官居正五品上。 也因此,他没想过要去找陈远的麻烦,反而,他觉得窦奉节更欠收拾。 区区一个太上皇时期的外戚,也妄想拿长孙家当枪使,若是不给点颜色,怕是让人觉得长孙家的人蠢,好欺负! 他真正忧心的是,明明走那么近,准岳父却没有阻拦的意思。 而他,也的的确确有些日子没见过长乐了。 忽然马蹄声起,有家将寻来,言家中有事,家主命即刻回返,便也只能暂时抛开这些琐事,打道回府。 “爹,您找我?” 宵禁,街道上是不允许乱跑的,可以长孙家的权势,显然不在此列。 此外,长孙家的大门,也是朝着主街道的,不像普通人家,只能朝着坊内开。 所以,长孙冲很快便回到家中。 书房燃着蜡,那是上好的蜜蜡,火光照耀下,整个书房,亮如白昼。 长孙无忌坐于案前,执笔挥毫,闻言并不言语,约莫盏茶时间,方搁笔净手,端起新上的茶盏:“喝酒了?” 长孙冲低头,满脸羞愧:“儿子不孝,让爹担心了。” 长孙无忌不置可否,不徐不疾品着茶:“战国策,赵策,有名篇,触龙说赵太后,背一遍。” 身为长孙家嫡长子,长孙冲自然不是那等不学无术,整日里声色犬马的纨绔。 当场他便认真背诵起来。 这是一个先秦时期发生在赵国的故事,讲的是,一个叫触龙的人,说服摄政的赵太后,以爱子出质齐国,以换取齐国出兵援助赵国解除国难的故事。 背完,长孙无忌点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以你姑父姑母对长乐的宠爱,你认为,他们会为长乐选择一个怎样的夫婿?” “自然是门当户对,只是……” “只是什么?你怕长乐不愿意?” 长孙冲默然。 身为关陇年轻一代最出类拔萃的人物,道理,他自然是懂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具体到婚嫁这件事情上,便是一户好人家,永远比一个单纯的好人重要。 因为一户好人家,往往意味着嫁过去不用吃苦受罪,意味着父母百年之后,女儿依然有依靠,有人保护,不至遭人欺凌。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并非单纯的嫁娶那样简单。 也因此,为长乐选择夫婿这件事情上,胜过陈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便不是他长孙冲,也轮不上陈远。 哪怕姑父再欣赏,哪怕将来一朝被封为国公,也轮不上。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其实父亲说对了,他就是怕长乐不乐意…… 长孙无忌喝了口茶,摇头:“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你只要知道,长乐若嫁人,则必入我长孙家。 为父也想提醒你,莫要把这些事情看得太重。 且不说事情未必就如你所想,即便就是,那又如何? 记住,你是男人,是为父的嫡长子,更是我长孙家下一代家主。 你,当以家业为重,而非儿女情长,如若不然,你让为父将来如何放心把这一切都交给你?” 语气有点重。 这才是长孙无忌真正把人叫回来的目的。 长乐又如何? 长乐就是再好,那也不是你儿女情长,为些许小事去平康坊消愁买醉的理由! 你要记住,你是男人,是我长孙无忌的儿子,是长孙家下一代家主,即便将来长乐真的花落它处,你也给老子振作,少借酒浇愁,寻死觅活。 从小受到的教育,使得长孙冲终究还是清醒过来,面色胀红,满脸愧色:“爹教训得是,儿子知错了,儿子保证,从今往后,断不会再因为这些儿女之事,消沉颓废,让外人看笑话。” 长孙无忌顿首,神色舒缓了许多:“知道就好,去,宫里传出消息,你姑母要过来,等这事过去,咱们便准备聘礼,上门提亲。” “真的吗?”饶是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长孙冲此时还是没忍住。 长孙无忌也笑了:“真的,不出意外,你姑母此次前来,应该也是想把事情早点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说完,忽然又想起来,问道:“酂国公还在长安?” “在,还在准备迎娶安平长公主之事,但是听说,婚后就要外出赴任了。”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也好,这种人,真要留在长安,时间长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显然是对于私底下的一些事情,知之甚祥。 长孙冲有些尴尬:“爹您都知道了?” “知道一点,去,派人去酂国公府走一趟,就说,为父请他过府一叙,看他什么时候有空!” 既然有这么回事,那么,该敲打还是要敲打的。 哪怕只是吓唬吓唬,也好过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否则的话,还真的容易让人以为长孙家人蠢,好欺负。 第84章 永嘉为邻 骊山脚下。 一大早,便车马粼粼,来了好大一帮人。 不多久,永嘉便火焰一般,着一身大红裙裳,策马自骊山而来。 看那耀武扬威神气活现的样,陈远禁不住笑着打趣道:“哟,还穿红的,昨晚连夜染的吗?” 永嘉就笑:“是啊,昨晚连夜染的,要不,给你也染一套?” 陈远耸耸肩:“别,您还是留着自个儿用!” 说完又问:“这什么情况,这些,都是你家的人吗?” “嗯,不是要开酒坊吗,喏,干活的,看门警戒的,都齐了。 连做饭的都有,我也想好了,在这边盖一栋房子,这样以后要是天色太晚,就可以留宿。” 其实昨晚就不多想走的,一来吃完饭天都黑了,二来受伤了,骑马也不太方便。 况且,道观真好无聊的,连个正经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可是,这边又没地方给她,所以,还是只能回道观。 陈远也无所谓,闻言随口道:“你喜欢就好,地方大得很,前提是,你家大人没意见。” “当然没意见啊,要有意见,就不会来这么多人了。” 永嘉笑,实际情况是,她家才没什么大人。 她家,她就是最大的人。 说完又手掩着凑到陈远耳边,悄声道:“真的很好用呢,一觉睡到天亮,不过,那个小裤子你得给我几条,我可不想老是穿一条不换,还是别人的。” 陈远无语:“那糖水呢,要不要再给您冲一杯?” “好啊,最好再弄点吃的,你看,还没吃呢,肚肚都是瘪的!” 永嘉笑眯眯,完全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气,顺势还摸了摸肚子。 陈远瞥了两眼:“我不信,除非你撩起来我看!” “噗——” 永嘉没忍住,直接就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不多久,干脆就蹲下了,明眸闪亮,嗔道:“你干的好事,出来的时候才换的。” 陈远悻悻:“我也没让你这么使劲笑啊!” “还说!” “好好好,不说了,走,时候还早,我们也还没吃,先过去坐会。” 说着,便再度将永嘉领回了家。 永嘉也没客气,过来,该洗洗,该换换,等搞定出来,一杯温热的糖水已经备好。 端起,嗅了嗅,那怡人的甜香,让永嘉分外满意,遂问道:“你冲的?” “怎么,看不起?” “没啊,我是想说,如果不是你冲的,我就不喝。”永嘉笑着,一脸得意。 陈远白了一眼:“谢谢啊,亲手冲的,放心喝,没毒!” 永嘉呵呵笑,这才捧着杯,小口小口喝起来。 真的甜。 其实她昨天就发现了,这糖水,似乎也跟过去喝过的不一样的。 过去,便是西域来的上好石蜜,冲出的糖水甜味也没这么正。 但是,她并不想过多的询问。 陈远自然也不会多事,等吃过早饭,便开始跟着看地方。 先选宅基地。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这么大一群人,除了他,其余皆下人奴隶,永嘉自然不会住到别处去。 况且近了还能蹭饭,有什么好东西,顺起来也方便,所以,理所当然便就近找了块空地,准备跟他做邻居。 然后,为酒坊选址。 这个有点讲究。 出于隐秘性管理和存储方面的考虑,很是找了一会,最后,确定在一处山谷。 山谷没有温泉,却有活水流经,面积足够大,生产生活都合适。 周围还有山洞,既可用于存放粮食,还能用来藏酒,得天独厚。 搞定,便开始大兴土木。 主要还是木头。 当下的建筑,便是长安城,乃至宫城,亦以木料为主。 所以,防火特别重要,专门有打更人,夜里一遍又一遍的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影视剧中皇宫大内动不动起火的场景,也并非没有道理。 土石,只有如坊墙,宫墙,城墙,之类的隔离防御工事,才会大量使用。 其它就别想了。 砖是有的,但是少,水泥,则干脆没有。 现代社会看到的城墙,基本上都是明朝以后修建的,明朝之前,多是土。 便连举世闻名的万里长城,修建的时候都是就地取材,有石采石,有土填土。 所以就很快。 一大帮人一起忙活,一个上午都没用到,永嘉的新房子就落成了。 还学着搞了个篱笆夹成的小院子,听那意思,以后也要种菜,养鸡。 山谷里头,酒坊建起来的速度,亦远超想想。 因为几乎就没有要求。 山谷的环境,使得避风都一定程度上免了,一句话,能遮阳避雨就好。 反而是路,要清理,要填埋,要夯实,显得有些费劲。 这个过程中,陈远也没闲着。 说白了,酒坊虽然没什么要求,好建,但适当的规划,设计,有利于管理,并提升工作效率,稳定产品质量。 同时,也为将来有可能出现的技术改进,和产能提升,预留了空间。 便在这样的日子里,长安城,长孙皇后回娘家了。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么?” “到底还是长孙家啊!” “对于长乐公主而言,这大概也是绝无仅有的荣宠?” “……” 本次长孙皇后回娘家,并未大张旗鼓,兴师动众。 只是,都住这一片,若想不知道,对于长安城的王孙贵胄而言,也很难。 至于目的,不问可知。 长孙皇后或许不会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没有女方先提的。 但是,事后,长孙家准备聘礼上门提亲,长乐公主话落长孙家,必成定局。 这对长乐公主是一种保障。 如果不是最钟爱的女儿,陛下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也正因为是当今陛下最钟爱的女儿,长乐公主只能嫁到长孙家。 否则,身为皇室之下第一家的长孙家心里怎么想,朝野上下,又怎么想? 可即便如此,还是叹息者众。 随着消息传扬开来,不忿长孙家获此殊荣的,神伤女神花落别家的,因此而触动心事,感叹怀才不遇生不逢时的…… 这一日,长安酒肆生意特别好,酒水供不应求。 平康坊的歌舞丝竹,亦比往日里哀婉凄凉了些。 第85章 走,骊山! 果不其然。 长孙皇后刚走,长孙家就忙碌起来,不出两日,一桩盛世大婚,便尘埃落地。 李二,反而又抑郁了…… 女儿要出嫁了。 女儿要离开他,去跟着别的男人生活了。 如同天底下所有的父亲一样,原本,他是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感觉很轻松。 他也认为,不论从哪个角度,这都是最好的选择,他为长乐安排的这桩婚事,绝对没有错。 尤其当坊间各种消息传来,长安城因长乐要嫁人而一片哀婉叹息的时候,他心里别提多得意。 瞧,这就是朕的女儿! 朕的女儿要出嫁,整个长安城都跟着恸哭! 为此,他还特意溜出去,好好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建立了一番自己的快乐! 只是,当事情真正敲定,要开始准备嫁妆的时候,他又笑不出来了。 “唉,不知不觉,长乐也到嫁人的年纪了啊!” 夜已深。 甘露殿,御书房,枯坐半夜,李二依旧满脸惆怅。 不多久,忽然又笑起来,招了招手,道:“王德,来,坐,时间还早,陪朕好好聊聊。” 王德:“……” 算了。 还是坐,虽然时候不早了,貌似好像的确也没什么可聊的,可是,谁让人家是皇帝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要聊,他,不聊也得聊! 遂老老实实上前坐下,又执壶,把酒满上。 李二微微点头,端酒抿了一口,又捻了颗黄豆丢嘴里,道:“王德,你说,朕把长乐许给冲儿,到底对不对?” 王德有些无语。 你是皇帝,我能说你不对么,我特么又不是魏徵!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是没有错的,长孙冲,不论人品还是家世,皆不二之选,便是魏徵,也找不出头铁的理由。 遂认真答道:“自然是对的,老奴虽然没读过书,却也知陛下此举,必定是深思熟虑,一心为长乐殿下计。” 李二便问:“那,万一婚后冲儿对长乐不好怎么办?” “这……应该不会?老奴认为……” “那万一呢?”李二很是执着,王德话都还没说完,便打断了。 王德:“……” 果然。 有好事的时候是不会找他聊的,这一找他聊,就准没好事。 就像现在,让他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 可偏偏,还真不能什么都不说,不然又该生气了。 老子跟你说话,那是给你面子,是瞧得起你,你麻痹居然敢不搭理,活腻了? 李二叹了口气,忧心忡忡:“你看你看,你都不说话,那还是有可能的嘛!” 王德:“……” 李二又叹道:“况且,就算没有不好,这世上,又有谁能比得上朕对她更好呢?” 语落,一杯酒饮尽,竟是落下泪来。 很快又抹掉,笑着看向王德,举杯:“能理解朕此刻的心情吗?” 王德:你说呢? “理解?” “不不不,你不理解。” “你又没女儿,怎能理解朕此时的心情?” “……” 王德:那你还说? 皇帝怎么了? 皇帝就可以这么欺负人? “朕记得,那是武德四年,当时朕还不是皇帝,观音婢也还不是皇后……” 王德…… 已经哭了。 气的。 而时间,也悄悄的,来到第二天早晨。 “咚咚咚——” 随着鼓声传来,李二骤然惊醒,问道:“几时了?” 王德苦着脸:“五更。” 夜有五更,又称五夜,五鼓,分别指夜间五个不同的时间段。 而刚刚传来的声音,便是第五更的更鼓,意味着长夜结束,新的一天正式来临。 李二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搓了搓脸:“原来都五更了,行了,收拾一下,准备上朝。” 语落,深吸一口气,起身,龙行虎步,霎时间,那夜间为爱女出嫁之事牵肠挂肚,乃至痛哭流涕的父亲,又变回人前乾纲独断英明神武的帝王。 王德也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活,真不是人干的啊! 生理上的摧残也就罢了,还时不时要经受精神上的摧残,好在他无欲无求,撑到了天亮。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帝王,为女儿如此牵肠挂肚,当真也是罕见。 这哭也就罢了。 喝多了,居然还骂人。 平时怎么想的不知道,反正过去的这一晚,那陈县子也好,长孙郎君也罢,都不是好人。 都该拖出去砍了! 以至于松了口气之余,他又禁不住有点心惊肉跳,暗暗为长孙冲担心。 李二却没想那么多。 抑郁归抑郁,他却也清楚,他的决定是没有错的,本质上,这是一件喜事。 如同他一贯都喜欢把最好的,和最多的爱,给长乐一般,夫婿,他也要给她最好的。 如此,出嫁之后,她才能在宗室一众姐妹姑母中抬起头,不至被比下去。 况且,长孙家是妻子娘家,长孙冲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与长乐青梅竹马,关系甚笃,说实话,他那点担心,也有点多余。 是以,朝会上,他郑重而庄严的宣布了这一喜讯。 场面就很热闹。 恭喜他的,向长孙无忌道贺的,络绎不绝。 但是,到嫁妆这一项,出问题了! “混账!” “气死我了,魏徵老狗,当真以为某提不动刀,砍你不得?” 李二很生气。 他怎么了? 不就想把嫁妆照比安平翻一倍么? 长乐是他最爱的女儿,也是嫡长女,他想把嫁妆给多点,有问题? 再说了,也不是他说要那么给的。 明明是大臣们“主动”提出来的。 可那老狗,竟说什么逾制,违反定例,死活不同意。 要不是有人拉着,他非得上去踹他一大跟头,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么头铁! 获悉事件始末,长孙皇后好气又好笑:“好了二郎,这也生气,要妾身说啊,此事,魏书监对,不但不该挨骂,反而当赏。” “什么?” “他对,还要赏?” “不行,绝对不行,观音婢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此事你就不要过问了,魏徵这老狗,说什么,今次也得好好治治他。” “朕都想好了,这次,朕要,把他赶出京城,越远越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骂朕!” “……” 真就这么想的。 普通人,尚且不喜欢被说三道四,天天挨怼,更何况皇帝? 可长孙皇后一番劝说,还是忍了。 没办法,人设不能塌呀! 若没这么个头铁的葫芦娃,怎能显得他虚心,大度,有明君之相? 当初之所以留着不杀,反而委以重任,不就为了这个? 而这种事,必然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文武百官之面的,如若不然,怎能把他事后的宽厚大度体现出来? 那老狗必然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敢一次次那么干的。 虽然细想,他说得似乎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但是,赏是不能赏的。 至少不能那么快赏。 不然就太假了。 还会显得他很没面子。 于是,便暂且搁置一边,转道前往凝云阁。 天下着雨。 凝云阁笼在烟雨中,安安静静,便如同待字闺中的少女,平添了几分忧愁。 三天了。 自那日母亲回娘家,到风声传来,这几日,长乐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 爹,娘,还有永嘉姑姑…… 她终于明白那日一同从骊山下来,永嘉姑姑为何那样反常了。 她,长乐公主,当今陛下最钟爱的嫡长女,注定,只能属于整个大唐皇室之下最有权势的人家。 她不能有别的心思。 也不能跟其他男性走得太近。 否则,便会给人带去灭顶之灾。 只是,还是好难受呢! 明明都想明白了。 明明认识也没多久。 明明从未开始。 明明跟表哥青梅竹马,感情一直不错。 明明,人家一直没当她是大人,就当小女孩看,可是,还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尚未萌芽,就被硬生生掐掉了。 而且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去那里了? 不知为何,她竟突然有些羡慕永嘉姑姑,虽然没有爹娘疼爱,却可自由自在。 不像她,享受着最大的荣宠与疼爱,到头来,却又成了一副沉重得无法挣脱的枷锁。 李二来到凝云阁,正好便看见长乐抱着一直小貔貅,坐在殿前看雨。 她看着憔悴了,脸上没有笑容,眼神,也仿佛失去了灵气。 甚至于,她还穿着中衣,连头发,都没梳。 这让他心中暗恨。 狗东西,对老子好,有什么只管砸老子就行了,谁特么让你对老子女儿好了? 这下好,老子倒成恶人了。 却又忍不住有些庆幸。 还好见机得早,当机立断,否则长此以往,还不知道出什么乱子。 想着,上前,若无其事笑道:“起来啦,怎的也不说多穿件衣服?” 长乐惊醒,赶紧起身:“爹……” 想说话。 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是泪水,悄悄溢了出来。 很快又笑了,“爹您坐会,女儿梳洗一下,再来给您沏茶。” 乖巧懂事的模样,让人心疼。 也让李二的心情,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五味陈杂。 之后没多久,长乐便出来了,看着还是那么的清丽脱俗,只是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给人的感觉,也清冷了许多。 看那镇定自若,明明不是那么回事,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李二亦颇为挠头。 半响,主动开口道:“那个,这几日,过得还好?” “好呢,谢爹爹关心。” “天要热了,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回头爹安排人给你做。” “好啊,只要爹爹给的,女儿都喜欢。” “那嫁妆呢,有什么想法没有?” “没有啊,单凭爹爹安排。” “……” 费劲。 这天没法聊了。 李二本觉得,朝会上魏徵就够让人头疼了,现在才发现,跟这个看似乖巧,实则很有主意,外柔内刚的女儿比起来,那根本就不算什么。 说白了,魏徵头铁,他还能骂,惹急了,砍了他也不是不敢。 可这闺女,他是真的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连说一句重话,都不舍得。 只是随着那小貔貅乱跑,长乐追出去:“远远,别乱跑! 远远,下雨呢……” 顿时就恼了。 “远远……” “狗日的!” “走,骊山!” 第86章 抓鱼 骊山脚下。 陈远忽然发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那就是,收留永嘉,看皮影戏。 主要,看的是贞子。 贞子知道? 就午夜凶铃那个。 原本是四个人一起看的,郑愔姜篱害怕,很早就溜了,就剩永嘉,明明胆小,却非要看。 结果就是,全程咬着他的手指,攥着他的胳膊,完事还不敢走,蒙着头抱着他哆嗦了差不多一整晚。 早起露头,又跟个傻子似的,搁那笑。 见状,陈远眼皮狂跳,没好气道:“有脸笑,说了不看不看,非要看,现在满意了?” “满意啊,怎么,你怕?”永嘉翻了个身,趴着,笑盈盈,较有兴致打量着身边满脸不爽的男人。 陈远偏头看了一眼,又回正,两眼一翻:“废话,老子昨晚也没敢冒头好,你还搂得死紧,差点没给我憋死!” “噗——” “胆小鬼,你是男人好不好,我怕也就罢了,你居然也怕,丢人!” 永嘉还是忍不住笑了,说完又重新躺了下来,静谧中,良久,一声轻叹:“下雨了呢……” “嗯?” “我说下雨了啊!” “哦。”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陈远更困了。 虽然下雨并不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但是下雨天睡觉,真的很爽啊!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又或者,大家一起把衣服脱了再睡,应该会更爽。 忽然又坐起身来。 永嘉错愕,也跟着坐起:“怎么了,别说都天亮了,你还怕啊!”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昨天傍晚好像放笼子了。” “就这?” “不然呢?行了,你睡你的,我去收笼子。” 都是闲着没事让下面的人做的,以竹片为原材料,有的方方正正丢在深水区适合抓鱼,有的细长柱形适合抓鳝鱼泥鳅。 昨天傍晚,很是去放了一些。 永嘉其实是想说长乐的事情的。 情况她差不多都知道了,说实话,松了口气。 因为在她看来,这样的结果,不论对长乐,还是对陈远,都好。 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眼下一听,忽然觉得,貌似还是收笼子比较有趣,便道:“我也去。” 遂跟着起床。 雨不大。 院里棚下,郑愔姜篱已经起来了,笑语之中,炊烟袅袅而上。 而这个时候,外面已经大把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赶着牛马,开始垦荒屯田。 简单跟郑愔姜篱打过招呼,陈远也穿了件蓑衣。 有点分量。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这蓑衣,由棕榈树叶柄纤维,即棕皮制作而成,穿在身上,感觉跟盔甲似的。 但又不得不说,自然,美观,带来的山水田园之感,远非塑料雨衣可比。 再把斗笠一戴,差的,或许就一竹排,两鹭鸶。 永嘉就比较搞笑了。 原本一把油纸伞就可以美丽而富有诗意,偏要跟着学,于是,看上去就像个稻草人。 看陈远发笑,永嘉也忍不住笑了,踢了一脚:“笑什么笑,快点啦,再磨蹭鱼都淹死了。” 鱼确实是会被淹死的。 其情况,类似人从海拔低的地方,进入高海拔区域。 陈远便不笑了,给戴上斗笠,又在洁白尖俏的下巴下系上带子,打上漂亮的蝴蝶结。 随后,便拎着木桶,背着竹篓,前往水边。 一路上,不断有人打招呼,地里的各种苗苗,长势也很好。 秧苗都绿了,只不过距离插秧,还有一段时日。 等到地方,陈远便拖了一个竹排下水,顺着麻绳,取深水区的竹笼。 永嘉在岸上:“小心点啊——” 陈远笑:“知道,放心,不会掉下去的——” 就这么喊着,约莫十多分钟,两个四四方方,长宽高都将近一米的大竹笼,被艰难的拖到岸边。 “嚯,还挺沉!” “真有,跳呢,打花了,肯定不小!” “这也行,咱们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来,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 “……” 早就有人过来候着了。 等竹笼到岸边,纷纷上前帮忙。 而事实上,也的确有货。 随着竹笼部分露出水面,透过表面荔枝大小的空洞,里面噗通的水声,跳跃的鱼影,一览无余。 似乎还有大货,翻腾起来,动静极大,所有帮忙的人都能清晰感受到。 等到彻底上岸,又不免惊呆。 太多了! 一眼望去,这笼子里,鱼都叠起来了。 还大。 一条大黑鱼,黑幽幽的,乌棒一样,得有差不多半米长。 草鱼也有一条差不多大的,剩下的,鲶鱼其它鱼类,虾,甲鱼,有的是。 “这也太多了,而且,都好大条啊!”永嘉高兴坏了。 对她来说,鱼本身没什么大不了,主要是,这鱼是她看着抓起来的。 昨天放笼子,还有她的份。 陈远双手杵着膝盖,喘气笑道:“那可不,你也不想想,昨天这笼子里,我放了多少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就一些不要的动物内脏,血,然后,一些嫩草并面团揉成的饵料,一个笼子十多斤的样子。 永嘉呵呵笑:“那也很好了啊,鱼很难抓的,尤其还这样大的。” 陈远这会好多了,笑道:“还行,反正咱们这桶啊篓啊,够呛能弄回去。” 说完,对过来帮忙的人道:“抬回去,弄些出来炖了,顺便跟郑娘子姜娘子说一声,煮饭就好,菜,我回来再弄。” 顿时又一阵欢呼。 别说什么古人不吃鱼,恰恰相反,古人其实很喜欢吃鱼的。 鱼羊为鲜。 沉鱼落雁。 桃花流水鳜鱼肥。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乃至当下象征官员身份的鱼符,都是古人对鱼喜爱的证明。 只是因为捕鱼技术落后,大多数人吃不起,也舍不得吃。 尤其一些难以抓捕的大鱼,稀有鱼类,都是很珍贵的,可以当礼物赠送。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甲鱼螃蟹这些。 至少这些东西不是下层平民奴隶的菜。 而对于陈远来说,接下来那些抓鳝鱼泥鳅的竹笼,才是真正展现技术的时候。 但是很遗憾,这里其实并不需要所谓的技术。 第87章 长乐公主嫁人,与秦兄你有什么关系 黄鳝笼,早些年,乡下很是流行过一段时间。 那是真正的技术活,从选址,到开挖,到笼子摆放,水流流向,都是学问。 不懂的,可能一连放上十天半月,所获也寥寥无几。 后来渐渐就消失了,为更加简单方便,傻子都会放的网笼所取代。 还有电。 再后来,便是再好的技术,也没用了,因为鳝鱼没了。 如此,与其费尽心思去放,还不如找鳝鱼洞,开钓,或者,直接挖。 陈远用来抓鳝鱼泥鳅的竹笼,便是黄鳝笼。 技术是没有的。 小的时候放过,没少费劲,结果好几天下来,炒了一盘,主要吃青椒。 但是,架不住资源丰富啊! 挖泥堆肥都能一条一条往上丢的年代,大抵是不需要技术的。 因为甭管怎么放,横着竖着斜着只要不是倒立着,不是放在岸上,都有。 且大多还不小,一通收下来,十多斤,随便捡两条,不放青椒都能炒一盘。 等回到家,大竹笼里面的鱼,都弄出来了。 只是因为人比较多,私有的奴隶加过来服役干活的平民,足足六七十号人,所以剩下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但是问题不大。 方法都摆出来了,工具又是现成的,靠着灞水,这要还没鱼吃,那才真有鬼。 于是,只把大的并虾蟹甲鱼之类留下,其余,看情况留了少许,剩下的,都丢给永嘉。 永嘉很满意。 还是那句话,东西不重要,她那边的下人有没有得吃,也无所谓,重点是,给了。 给了她就开心。 陈远也不想那么多。 忙了一早上,这会他有点饿了,眼下饭已经煮好,差的只是菜,所以,他开始杀鳝鱼。 头不要。 尾巴不要。 只取中间鳝段,打花刀,加盐,烧酒,清洗,去腥。 搞定,新鲜鹿肉来一块。 剩下就没什么了,就煮点花椒水,滤去花椒粒,再来点去皮的蒜,并酱油,糖。 最后一锅出来,香气扑鼻,一看,除了鹿肉就是鳝段。 撑死能找出几粒大蒜,还是鹿肉黄鳝味的。 李二就很不爽。 老子这气呼呼一路冒着雨趟着泥过来,还饥肠辘辘肚里啥没有呢,凭什么你们都吃好的? 连特么奴隶和过来服役的平民都吃鱼肉,喝鱼汤? 不知道鱼很珍贵么?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什么意思? 意思是,鱼跟熊掌是同样难得的,非要比个高下,那鱼也能排第二! 当年,孔子儿子出生,作为国君,鲁昭王的贺礼是一条鲤鱼,而后孔子干净利落给儿子取名鲤,字伯鱼。 哪怕到东汉时期,君王想吃鱼,大多也只能想到抽干河谷,涸泽而渔。 故《淮南子说山训》有云:上求材,臣残木,上求鱼,臣干谷。 而哪怕是眼下的大唐,吃鱼比过去容易很多,却也是很奢侈的,并不比肉容易。 便因此,连臭鱼都很有市场。 这厮倒好,三天两头,那么一大锅,还,炖那么香…… 宫里都没这么好的待遇好吗!! 可话又说回来,今日前来,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哪怕一开始的确很生气,恨不得直接砍了脑袋拿来当球踢,这会却也冷静下来,他此时的身份是秦民,而不是当朝皇帝李二。 况且,这厮与闺女之间,似乎也不能都怪这厮。 故还是压住了,隔空朗声笑道:“果然还是贤弟懂我,这鱼,真香。” 突如其来的声音,永嘉吓一哆嗦。 等看清来人,不禁又一阵呜呼哀哉,暗道倒霉。 陈远却是乐了:“原来是秦兄,话说,秦兄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啊!” 一边说,一边起身张罗。 之后不久,郑愔姜篱就一旁小桌吃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李二和李君羡。 “好酒,敢问贤弟,此酒是?”一口酒下肚,李二长舒一口气,感觉舒坦多了。 也很自然的开演。 李君羡一声不吭,默默喝了一碗,又倒一碗。 没办法,他可不是李二,身为好酒之人,这酒,他可从未尝过。 而不出意外,过了这个村,也没这个店了,可不会有人专程给他送。 也没人敢送。 便是送了,他还不敢要。 因为他的身份注定了,只能做一个孤臣,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永嘉也没出声,一面降低存在感,避免拉仇恨,一面暗暗思考,这个腹黑男此时前来到底什么意思。 陈远端碗笑道:“此酒大唐春,长安美酒大唐春,秦兄要喜欢,回头不妨带上一坛。” “好说,好说。”李二哈哈大笑,顿时又感觉好了些。 等尝过那鳝段烧鹿肉,又不禁点头:“好,好酒好肉,要说过日子,还是贤弟厉害,不服不行,不服不行啊!” 这话陈远爱听,闻言亦大笑起来:“那是,看我这一盆,里面除了几粒蒜,能找到不是肉的,算我输!” “还真是,那,这肉回头我也带点?”李二莞尔,至此,心底出门时那点戾气,溃散无踪。 反而是一股恶作剧的心思,在心底愈演愈烈。 陈远也没多想,夹了块鹿肉,笑道:“好说,秦兄要喜欢,回头我再做些便是,反正外头鲜活的黄鳝,有的是。 倒是秦兄,怎么这种天气还往外跑?” 李二正不知如何开口,此言一出,正中下怀。 当即便放下筷子,幽幽一叹:“长乐公主,要嫁人了啊……” “噗!” “咳咳咳咳!” 一忍再忍,终究永嘉还是没忍住。 李君羡也没好到哪去,差点喷出来。 陈远怔了怔,却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拍着永嘉的背,让慢点吃,没人抢,也没人去跟她家大人告状。 直到都安抚好了,才疑惑道:“长乐公主嫁人,跟秦兄有何关系?” 角度刁钻。 李二怔了怔,还真给绕进去了,是啊,长乐公主嫁人,与他秦民何干? 回过神来,又连连摇头:“不是,长乐公主,那是长乐公主啊! 长乐公主要嫁人了,贤弟你听不明白么?” “我听明白了啊,长乐公主要嫁人嘛,可是,这跟秦兄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 哦,明白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兄,你仰慕长乐公主!” “噗!” “咳咳咳咳!” “……” 第88章 贤弟,你当真就不难过 终究是破防了。 那神一般的想法,那你不用否认,我知道一定就是这样的表情,使得李二都没绷住,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娘咧! 老子仰慕长乐公主,那是老子的闺女,你特么脑子是有多大的瘤才能有这样的想法? 重点是,你这反应不对啊! 你明明说过想尚长乐公主的,仰慕长乐公主的明明是你,为何,你一点不难过? 长乐公主要嫁人了啊! 整个长安城,数以万计的青年才俊,贵胄王孙,惆怅哀叹了好几天呢! 连酒水都卖脱销了! 失望。 之所以说这件事,就是想看陈远满腹惆怅失魂落魄的。 叫你把我闺女害成这样! 叫你让我闺女养只貔貅还叫远远! 虽然这也不能怪你,但是,就不让你好过,就要让你难受! 谁曾想,这丫,完全不那么回事。 好一阵过去,李二才缓过劲来,狐疑道:“贤弟,长乐公主要嫁人了,你,一点不难过?” “不难过啊!” “我又不认识长乐公主,长乐公主,也不认识我啊!” 神往归神往。 若是因为人家嫁人就难过,那便成神经了。 说完,陈远又边吃边安慰道:“倒是秦兄你,当看开些才好。 这男女之事,说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真有那么简单么? 非也,门当户对,还是很重要的。 当然,我不是说秦兄你门户不好,但是肯定还是比不上贞观第一勋贵,权倾朝野,又有当今皇后为倚柱的长孙家是不?” 一番话下来,永嘉和李君羡差点又没忍住。 李二不死心,正色道:“别说我,说你,早些时候贤弟你不是说想尚长乐公主么,眼下公主要嫁人,你,真不难过? 还有,贤弟怎么知道是长孙家,贤弟这两日有去长安?” “你看你看,记性不好了不是?”陈远满脸嗔怪,给夹了鳝段:“年纪大了,多吃点,好好补补。” 永嘉掩着嘴,小肩膀一耸一耸,忍得好辛苦。 李君羡深呼吸,再深呼吸,却还是把目光移开,不忍看。 李二嘴角抽了抽,心底又忍不住骂娘。 狗东西! 你才要补,你天天都得补! 老子龙精虎猛,一晚上能驾驭十个,你凭什么说老子要补? 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陈远悠然道:“我怎么知道是长孙家,这事,我说过的啊! 长乐公主乃当今陛下和皇后最钟爱的嫡长女,如此,择婿这件事,从当今陛下和皇后的角度,必定要给长乐公主最好的。 那谁是最好的? 显然是长孙冲,一来人不差,堪称年青一代翘楚,二来家世优越,堪称李唐之下第一家。 再从另外一个角度,这长乐公主,真的可以嫁给其它人家吗? 且不说有皇后这层关系,即便是没有,身为最受宠的公主,不嫁到长孙家,而嫁到别家,这说明什么? 就像一件稀世珍宝,明明长孙家才最有资格获得,偏偏不给,给了别家,你说长孙家怎么想?然后,这朝野上下,又会怎么想?” 话到此处,场面已经安静了。 永嘉李君羡都难掩震惊,李二心中也不禁触动,独独陈远,照吃照喝,若无其事。 好久,李二才长吸一口气:“那贤弟你呢?” “我?” “嗯,贤弟,当真就不难过?”李二还是不相信,一来是对女儿有信心,二来,是单纯想看陈远伤心。 陈远无语,嗔道:“你看你看,还没完没了了,我都说了,不难过,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 从来就不是我的,我也从未奢望过,我为何要难过?” “那贤弟为何不努力尝试争取?贤弟这么年轻便已是县子,假以时日,国公也未尝不可啊!”李二穷追不舍。 陈远想了一会,果断摇头:“不可能,且不说有没有国公命,就算有,那又如何?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铁打的门阀流水的王朝,除非有朝一日世家门阀灰飞烟灭,否则,便是国公,也无法与哪怕任何一家相提并论。” 语落,场面又一次陷入沉寂。 李君羡满脸惊骇。 李二面色沉凝。 永嘉悄悄踢了一脚,瞪眼道:“吃你的,哪那么多话?” 陈远耸耸肩:“我也没想说啊,这不秦兄一直问么?” 说完,又若无其事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桩婚事本身,并不是一项很好的选择。” “哦?” 果然还是藏不住了吗? 狗东西,差点就被你给蒙过去了! 想着,李二心中冷笑,嘴角亦禁不住微微翘起。 永嘉心中哀叹。 可恶的家伙,气死人了,平时又不见说,非得这个时候说,当真以为对面是什么好人啊? 可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暗暗祈祷,不要再继续作死。 陈远笑了笑,给空掉的酒碗都满上:“在我的家乡,有一项规定,三代以内,血亲禁止通婚,所谓的亲上加亲,在我家乡,是陋习,是严厉禁止的。” “三代?”李二想了想:“不应该是五服么?” “五服?” “对啊,五服,上至高祖,下至玄孙,共九族,未出者,不得通婚。”李二说道。 陈远嘴角抽搐:“真的假的,没这么严厉?” 永嘉好笑:“真的啊,商时五世之内,近宗不婚,西周,虽百世而婚姻不同,汉,近亲,尤不同辈分之间,通婚属乱。” 顿了顿,又道:“《礼记》有云,娶妻不娶同姓,本朝,禁同姓,禁辈分不同的表亲,通婚。” 好像还蛮严厉的。 现代婚姻法也就三代,这古代,居然动不动就是五服,还同姓之间都禁,这跟固有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那这样问题就来了,明明都有这样的规定,为什么长乐还要嫁长孙冲? 皇家特权? 规矩,就是用来破坏的? 永嘉叹道:“因为那是同辈份的表亲啊,本朝禁的不同辈分之间的表亲,同辈分,是不禁的。” 陈远:“……” 大爷的。 你说它不严,它禁五代,还禁同姓。 你说它严,得,同辈表亲这么近的,它偏又不禁。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89章 秦兄为何如此恼怒 “为什么?” “连同姓都禁,却不禁同辈表亲,你们知道这样通婚的后果吗?” 好奇之下,陈远还是问了出来。 永嘉耸耸肩:“礼法就这么规定的啊,至于说后果,能有什么后果?” 李二却听出不对,凝眉道:“后果很严重?” 陈远笑:“当然,结婚为什么,无非是繁育人口,传宗接代,而近亲通婚最大的弊病,便在于诞下的子嗣,容易先天有缺。 尤其三代以内,即同一祖父母,或外祖父母,由此而生的婴儿,有缺陷的可能性极高,所以我的家乡,才严厉禁止。 而长乐公主跟长孙冲,你们认为,他们出三代没有?” “这……” 不出五服禁止通婚,同姓之间禁止通婚,在当下来说,更多的是出自伦理道德的约束。 近亲通婚到底有什么危害,其实是不太清楚的,否则,也不至于出现禁那么多,却偏不禁同辈表亲的情况。 故,陈远一说,尽皆骇然。 永嘉一阵心悸,瞅了瞅面色凝重的李二,小声问道:“不是真的,你可别乱说,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的。” 陈远嗤笑:“我吃饱了撑的乱说,这种事,对我又没好处。” 永嘉张了张嘴,便没再出声。 李二却不得不上心,严肃问道:“果真如此,贤弟此言,当真不骗人?” “我为什么要骗人,对我又没什么好处。”陈远吃着鳝段,倍儿香。 又道:“不过秦兄最好听我一句劝,我那些侄儿侄女,嫁娶同姓的都不叫事,切记不要嫁娶三代以内的,哪怕再好,家世再优秀。” “……” “……” 侄儿侄女。 这便宜占得,李二都抽搐了,李君羡一张大嘴又明显咧开。 只是,此事,到底非同小可啊! 良久,李二道:“贤弟可有证据?” 陈远耸耸肩:“没,我又没结婚,哪来的证据?不过,可以去收集啊,以秦兄的家世,想来并非难事。” 说完又笑道:“其实这是明摆着的,一男一女,不论男方有缺陷,还是女方有缺陷,结合诞下的子嗣,先天有缺的可能性都大过正常男女结合。 若是碰巧男方和女方都有缺陷,而且是同样的缺陷,那么恭喜,一旦结合,先天有缺,而且是同种缺陷的可能性,极高。 那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男女双方都有缺陷,而且还是同样的缺陷,毫无疑问,血出同源者,即血亲,可能性最高。” 这话还是能听懂的。 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李二便道:“那要是没有缺陷呢,岂不就不会有问题?” “嗯,有道理,要是没有缺陷,完美无缺,自然就不会有事,可问题是,真有那样的人吗?” “没有吗?” 陈远耸耸肩,“我觉得没有,至少,长乐公主不是。” 砰! 李二当场便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李君羡和永嘉也吓得不轻。 陈远端着酒碗,愕然:“秦兄为何如此恼怒?” “我……” 气! 李二都快气炸了! 狗东西,竟敢说他的长乐有缺陷,不完美,真当他提不动刀砍不动人了? 陈远摇头,起身按着李二的肩膀,让他坐下:“别生气,我知道我这样说,身为仰慕者,秦兄你很难受,但是,我说的也是事实啊!” “……” “……” 顿时又被搞得有些无语。 好一阵过去,李二才干掉一碗酒,怒气冲冲道:“那你说,长乐公主为何不是?” “当然不是啊!” “秦兄你也不是一般人,扪心自问,你敢说长乐公主身体很好? 还是,当今陛下身体很好,皇后娘娘身体很好?” 陈远若无其事又给满上。 李二张了张嘴,最终,怒气还是消散了,略有些颓丧道:“据愚兄所知,长乐殿下身子并不好,当今陛下,有风疾,皇后,更是有严重的气疾……” “那不就结了?” “其实这事,秦兄不用研究那么多,观察当今陛下一家就好。” “当今陛下身体不好,皇后先天有气疾,秦兄不妨仔细观察,陛下与皇后子嗣,谁身体好。” 语出,李二又沉默了。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他与观音婢的子女,的确身子骨都不好。 陈远又道:“再说皇后的气疾,不出意外,便是上面传下来的。 如此,作为同源血亲,长乐公主,长孙冲,即便没有气疾,也是携带者。 这就是缺陷,而且是同样的缺陷。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谁也无法保证,这种共同的缺陷,仅此一样。 这些东西很奇妙的,就像这眼皮,两个单眼皮的结合,一定生不出双眼皮,但是,两个双眼皮,是有可能出现单眼皮的。 这就是隐藏。 没人能保证这些隐藏不在下一代出现,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免这种隐藏携带与相撞的概率。” 一番话下来,李二头皮都是麻的。 尤其陈远补充说明,这只是遗传疾病,还不包括先天畸形,早产流产,乃至夭折风险提升的情况下。 李君羡也嗓子眼发干,心里想着回去之后要不要看看族里的情况。 永嘉却观察起了陈远。 双眼皮呢! 我好像也是双眼皮! 那双眼皮加双眼皮,出个,单眼皮? 噗嗤,又忍不住笑出声了。 陈远也没再解释,转而问道:“忘问了,长乐公主今年多大了,十五,十七?” “十三。”永嘉忍俊不禁。 陈远顿时又满头黑线:“十三,那岂不是跟长乐那丫头一般大? 这也太扯了?表亲也就罢了,还那么小,这很危险的。” 说罢,便看向永嘉。 永嘉:“???” “长乐那丫头好像也就十二三岁,她,应该没那么倒霉,也这么早嫁人?”陈远一本正经说道。 顿时气氛就变得十分古怪。 永嘉瞅了李二一眼,微微缩了缩脖子:“那,到底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砰! 陈远拍桌子,李二都吓一跳:“我问你啊,你是她姑姑,这事你不知道?” 永嘉悻悻,低头,瘪嘴:“我知道又怎样,那我也做不了主啊……” “那倒也是,真要摊上那种脑子进水的爹妈,也是蛮无奈的。”陈远叹气。 永嘉不说话。 李君羡低头。 李二眼皮狂跳。 谁是那种脑子进水的爹妈? 狗东西,你在说我吗? 有种你再大声说一遍! 陈远忽然又笑起来:“哎,永嘉,你不就靠着烧酒之法成功避免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了么,要不,咱们再研究点类似的,拿去让长乐跟家里谈? 孩子无所谓,夭了也就夭了,主要是大人,就不说二十了,怎么着也得有个十六才好。 不然这结婚生子就太危险了,搞不好就一尸两命……” 说完忽然想起来,又看向李二…… 十三岁啊! 你特么不叫秦民,叫秦兽? 第90章 那我呢 “混账!” “简直混账!” “脑子进水,某叫你脑子进水!” “还孩子无所谓,夭了就夭了,这特娘的是人说的话?” “……” 返程的路上,李二暴跳如雷。 原本就是满腔怒火而来,可这个时候,他比来的时候还要火大。 更可气的是,当时那眼神。 什么意思? 狗东西,他到底什么意思? 他是那样人吗? 虽然…… 但是…… 那是他亲闺女好! 气死老子了。 真是气死老子了。 要不是看在你对老子闺女还有几分真心的份上,老子非得一刀给砍了! 再剁了喂狗! 只是这种愤怒,终究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悄悄变成了凝重。 “君羡,你说,陈远那厮所言,有几分真假?” 李二面色沉凝,纵然一夜未合眼,脑子依旧十分清醒。 对于李君羡来说,今日之行实在是太特么刺激了。 尤其陈远当时看李二那眼神,他发誓,他辈子没经历过那样搞笑,却又令人汗流浃背的场面。 当时他都一度以为,老板要炸了,要拿人祭刀了。 闻言赶紧四平八稳答道:“回陛下,末将才疏学浅,无从分辨。” “然后呢?” “末将会在家中,采取一定措施。”李君羡如实说道。 李二冷笑:“所以,其实你还是相信的?” 李君羡沉默,片刻后,说道:“末将是否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是否仍看重这桩婚事。” 李二陷入沉默。 看重,那自然是看重的。 一则长孙冲人品家世皆无可挑剔,二则这桩婚事,原本就没那么单纯。 毕竟,连陈远都看得出来,长乐花落长孙家,是命中注定的必然。 只是,到底要不要坚持,说实话,他动摇了。 固然这桩婚姻不简单,但是,他更多的,还是从身为一个父亲的角度去考虑。 因为那是长乐! 因为疼爱,他要给她最好的,哪怕出嫁之后,他也要保证她是最让人羡慕的。 可若是诞下的儿女真有问题,她还能是最让人羡慕的吗? 届时,她在长孙家,又是怎样一番处境? 这世道,终究还是母凭子贵的,纵然他身为一国之君,也保不了她一辈子。 尤其在长孙家那样一个门阀世家。 忽然他又忍不住笑起来,问道:“你说,为了让长乐不至于那么快嫁人,陈远那厮会拿什么出来交换?” 这话一说,李君羡也不禁乐了:“应该是很好的东西,料想不会比那烧酒之法差。” 百骑司统领也不是无所不知的。 至少在今天之前,他只知永嘉长公主要出家当女冠,而不知私底下那些事。 但之前吃饭的时候,陈远自己说了,所以他现在也觉得特别有趣。 他也想知道,陈远到底会拿什么来作为交换,拯救他嘴里年龄太小不适合出嫁,实际上却是皇室公主的小丫头。 李二嘴角微翘,心情也好了些:“朕也是这么想的,好了,加快速度,回宫之后,即刻去查,今晚,朕就要知道结果。” 查什么? 自然是查表亲之间通婚孕育子嗣后代的情况,看看到底是不是确如陈远所言。 若果真如此,这桩婚事,怕是真的要作废了。 届时,哪怕他不在意,长孙家也未必乐意。 因为对于门阀世家而言,一切都是虚的,只有传承,才是第一位! …… 骊山脚下。 李二等人走后不久,雨便停了。 闲来无事,陈远便骑着马,跟永嘉一起溜达。 忽然永嘉问道:“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 “血亲通婚啊!”永嘉说道。 陈远白眼:“废话,这种事有必要说谎吗?不信你去研究当下的皇室,五服之内,必然有结论。” 永嘉瘪嘴。 我研究个屁。 我们家什么情况,我用得着研究? 也难怪承乾青雀长乐身体都不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关键,二哥二嫂还不是血亲呢,这要血亲,那还得了? 遂抛开,问道:“那眼皮呢,两个单眼皮,果真就出不了双眼皮?” 陈远便看过来:“你见过有单眼皮结合出双眼皮的?” 永嘉弱弱点头:“好像见过。” “噗——” 陈远差点没忍住:“没事,你自己想,我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永嘉大感吃惊:“这,不可能?” “我什么都没说呀!” “可你就那意思。” “那不然呢?”陈远耸耸肩:“这事就是这样啊,区别仅在于,黑娃一看就知道,而眼皮,一般没人注意。” 说完又八卦起来,凑近问道:“悄悄的说,谁跟谁单眼皮,生出双眼皮了?” 永嘉直翻白眼:“我难得理你,你要有那功夫,还是想想怎么解救你的宝贝长乐!” “怎么就成我的宝贝长乐了么?”陈远不服:“那是你侄女儿,论起来,你们更亲好不好!” “话是这么说,可我不没那个能力么,就连我自己,也是你搭救的呢!” 永嘉不自觉有点酸。 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说白了,就算不嫁长孙冲,也还有大把其它选择啊! 门阀世家。 五姓七望。 倒时候,其实还是一样的,跟长乐走得太近,就是灾难。 没准还是更大的灾难。 因为对象是长孙家的时候,没人不服,走太近,顶多是长孙家不满。 可一旦婚事解除,长乐不再绑定长孙家,那就意味着都有机会了。 届时的场面,想想都头大。 还真不如这一切都没发生,长乐,就此嫁入长孙家。 陈远却毫无自觉:“没事,你没那个能力,我帮你。” “为什么,你很在意长乐?” “谈不上什么在意不在意,就好像,你有一贯钱,现在只需要拿出一文,就可以帮助别人,而这个人,还是朋友,自己也挺喜欢的,你会吝啬这一文钱吗?” 永嘉沉默。 想了想,问道:“那我呢?” “你?” “嗯,你帮我,也是这样?” 陈远也笑了:“对啊,你该不会觉得,给你烧酒之法,我损失惨重?” 永嘉抿嘴端详着,忽然又笑了:“懂了。” “什么?” “不告诉你,驾——” “诶,别跑啊…… 慢点,你慢点,都是泥,你是想给我洗衣服还是怎么的……” 第91章 要不换一个 天色渐渐暗淡,宫城各处,悄悄亮起灯烛。 甘露殿,御书房,李二满目血丝,翻着宗正寺送来的族谱和专门整理的资料,面色阴沉得欲要滴水。 诚如所言,要了解这一切,研究老李家就可以了。 老李家,家大业大,五代之内,枝繁叶茂,盘根错节,五……毒俱全。 庞大的谱系,结合今日所闻,一阵有针对性的看下来,俨然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家族遗传病史。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些表亲通婚的,结局,当真是触目惊心。 因为这样的结合,哪怕父母都正常,没有明显的缺陷,生下的孩子,有毛病的,占比也高得可怕。 那些父母有疾病的,就更不用说了,结合在一起,不是以毒攻毒,而是雪上加霜。 也不是完全没有好的,只是太少了。 而即便是好的,再往下一代,还是会出问题,即,隔代遗传。 截止目前,他看到的最可怕的案例,是生了十个,两个畸形,三个痴傻,剩下的,有三个早夭,都没活到十八岁。 最终成活的两个,还有一个无生育能力…… 简直让人血压拉满! 然而当李君羡带着秘密收集的大数据而来,他发现,这事比他看到的还要可怕。 因为宗室里面,为了脸面,有很多是隐藏的,根本不会记载。 如早产,流产,甚至,难产。 此外,过早孕育子嗣,先天不足及难产的几率,也高得可怕。 女子不足十五岁者,难产,十中之二三,一尸两命是常有之事。 看完,是真的头都大了。 也一阵后怕。 好久还缓过来,揉了揉脑袋,问道:“有什么想法?” 调查是李君羡亲自带人做的,结果,他自然清楚。 是故,也头皮发麻,道:“惟愿族中不再有此类婚姻,至少,家中绝不能有。” “是啊,至少,家中绝不能有……” 李二轻叹,忽然好似又轻松起来,笑道:“行了,下去,辛苦了一天,早些休息。” 李君羡应命,很快退去。 李二独自坐了一会,起身,想去立政殿。 毕竟这等大事,于情于理,都该跟老婆好好商量一下。 尤其,对那个娘家侄儿,老婆是很中意的,一直就当女婿看。 可想想,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一则老婆大人有身孕,要尽量避免受刺激,二则即便要解除,此事,也该当长孙家先提。 “王德,命人去齐国公府,就说,朕有要事,要与齐国公商议。” “另外,命人准备几个下酒菜。” 一翻吩咐,很快王德便去了,李二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动起来。 累。 到底不比当年了。 想当年,便是三天三夜不睡,一样精神抖擞,而今,才一天一夜没合眼,便已头昏脑涨。 齐国公府,接到传召,长孙无忌也有些意外。 不过还是很快换了衣裳入宫。 此时御书房内,酒菜已经摆好。 长孙无忌进来,不等开口,李二便笑着招呼道:“正好,来,尝尝这酒,这可是好酒,长乐亲手酿制的,有钱都买不到。” “果然好酒。”长孙无忌入座,饮了一杯,哈哈大笑,当场便把未来儿媳一顿好夸。 而后问道:“未知陛下此时召老臣前来,所为何事?” 李二叹了口气,径直将大数据拿了出来:“先看看,有什么话,大可以等看完了再说。” 长孙无忌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接过看了起来。 半响,凝眉道:“这是?” 李二苦笑:“血亲,确切的说,是源自同一祖父母,或者外祖父母,的表亲。” “这……” 长孙无忌顿时汗就下来了。 这年头可不流行什么丁克。 尤其这等极重传承的门阀世家,还是嫡系长子,若是不能开枝散叶,传承香火,是极大的不孝。 死了都没脸见祖宗的。 也因此,饶是不确定是否真那么严重,也明知李二不可能如此害他,他还是忍不住在想,这家伙到底安的什么心? 难不成,想让长孙家绝嗣,断了香火传承? 与此同时,心底又忍不住狐疑,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该不会,是有什么看法,想悔婚? 李二也不是傻子。 虽然长孙无忌掩饰得很好,神色几无变化,但长孙无忌心里怎么想,他清楚得很。 叹道:“实不相瞒,朕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若非如此,断然不至此时还将辅机你叫过来。” 顿了顿,又道:“为了验证,朕特意查阅了宗室族谱,又命百骑司暗中调查,收集了这些材料,若不信,辅机大可亲自去查证。” “陛下言重了,只是如此一来,这次,老臣怕是要得罪了。”长孙无忌苦笑。 怀疑归怀疑,他却也清楚,李二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更没有理由,在一番操作,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魏徵怼后,自己打自己的脸。 是以抉择也十分果断。 说白了,以长孙家的底蕴,有没有长乐公主,并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还是香火,子嗣。 对于这位大舅子的识趣,李二也很满意,面上却为难道:“不用再想想,可能,也没什么问题呢?” “不了不了。 此事干系重大,当举国上下,全面禁止,老臣并长孙家,愿为先驱。” 长孙无忌十分坚定。 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都知道了,还想害我,门都没有。 也别说什么可能。 我知道可能,问题是,可能,那也是建立在数量基础之上的。 可你女儿的身体,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她能生几个? 想到这些,长孙无忌心里居然还有几分庆幸。 李二想了想,道:“那要不换一个?” 长孙无忌:“……” 果然。 这心,忒坏了呀! 如果不是长乐,那还有什么意义? 当真以为你女儿很稀罕么? 要知道,那可是嫡长子,是下一代家主,要承爵传承家风的! 以长孙家的地位权势,娶个五姓女,不知多好,随随便便娶一个去给你当女婿,你怕是在做梦! 遂道:“可,臣二子长孙涣,虽不及冲儿多矣,亦孝悌忠信……” 李二:“……” 第92章 皇帝的女儿也愁嫁 也给整无语了。 明知就不是那个意思,居然装傻,还特么想白嫖,却也不想想,你们家除了长孙冲,剩下的配么? 长孙涣…… 哼哼,你丫倒是好意思开口,真要那样,还不如丢给…… 不对! 大爷的,若是长孙冲不行,那还能给谁? 长子都是承爵的,那帮老兄弟,长子要么已经成婚,要么已经定下亲事,尚公主的,皆为次子。 难不成,老子的长乐,要许给那帮注定不能承爵的纨绔? 退一万步说,就算长子没有定下婚事,若不是长孙家,谁家能服众? 头大! 按理说,皇帝的女儿当不愁嫁才是,可当下的实际情况是,皇帝的女儿,行情也不好。 时下有五姓,崔、卢、郑、王、李。 其中崔和李都分两家,分别为博陵崔氏,清河崔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 所以,又有五姓七望,那大唐最顶级豪门。 而这五姓七望之中,也是有鄙视链的,不巧的是,创建大唐王朝的陇西李氏,便处于鄙视链的最底层。 一句话,老李家的女儿,人家不要,想娶人家的闺女,人家也不给。 别问,就是嫌弃。 你们老李家血统不纯! 你们老李家就是暴发户!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跟长孙家的婚事取消后,李二骇然发现,他的长乐,居然找不到地方安置了。 竟然就,陷入到一种嫁无可嫁,也不能随便嫁的尴尬境地! 一念及此,他便血压拉满,恨不得提刀出去砍人!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还要强行打起精神,商量怎么善后。 简而言之,这桩婚事便是取消,也得有个最基本的体面,不能让人觉得皇室出尔反尔,悔婚。 基于同样的理由,长孙家也不能说不娶就不娶,必须得给出一个足以服众的理由。 而这样一来,长孙家背锅,委屈,便在所难免,所以,要适当的补偿。 此外,既然发现了,那么有些东西,就必须要从法令政策层面去禁止。 所以,李二就寝之时,已近子夜。 长孙无忌却还不能睡。 回到家中,第一时间,他便叫来管事,一面命收集资料调查核实,一面令在族中彻查统计。 同时传下命令,即日起,族内,不出五服者,一律禁止通婚,没有例外。 完事,又把长孙冲叫了过来。 很欣慰。 看得出来,婚事告吹,这个儿子很是失落,可个人情感与家族传承之间,他选择了家族传承。 但是,还没完。 此事,皇室颜面是断然不能有损的,所以,如提亲一般,解除婚约,也必须长孙家主动提出。 此外,作为最上心,也最想看到这桩婚事达成的存在,长孙皇后那里,也要亲自去说。 是以转天一早,长孙无忌又带着之前百骑司收集的数据,和自己连夜派人收集的数据,匆匆前往宫城。 此时,骊山脚下,一觉醒来,长公主殿下小脸红红。 无它,单纯就是皮影戏里面,那赤发碧眼的异族女人太不要脸。 居然,演戏不穿衣服。 居然,还跟男人…… 搞得她都怪怪的,晚上做着奇怪的梦,早起还不舒服。 很快又没事了。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早早照进室内,又有徐徐清风伴着花香灌入。 换了身衣裳,简单梳洗,出门,很快她便来到隔壁。 隔壁,院子外面空地上,陈远正杀鱼。 瞅着,她竟不自觉有些心虚。 陈远也没细看。 仿佛知道是谁一样,一边杀鱼,一边笑着调侃道:“起来啦?昨晚感觉如何,是不是又被吓尿了?” “哪有?” “昨晚,昨晚可好了!” 永嘉小脸不自觉又红了一下,而后又开心笑起来,来到旁边拢着裙摆蹲下,一边拿手指去戳盆里桶里的鱼,一边说道:“这么多,今早又收了?” “嗯,不比昨天少,还有半桶小虾。” 还是有点苦恼的。 一来选择太多,不知道该吃什么,二来吃得太好,怕长膘。 永嘉这才想起,昨天好像又做了两个没什么孔眼的小笼子放下,就是为抓小米虾的。 便笑道:“小虾,要做虾酱吗?” 陈远好笑:“做什么虾酱,生吃不香么?” “可生吃不好啊,你自己说的!”永嘉笑吟吟说道。 陈远直起腰,歇了一会,又弯下去:“我说的生吃,跟你理解的生吃,是两码事,一会你就知道了。” “是吗?那我可就等着吃了,正饿呢,肚子都瘪了!” “瘪了吗?” “瘪了啊!” “不信,除非你撩起来我看!” “滚,还撩起来你看,一天天的,想什么美事呢?” “……” 就这么说着,不知不觉,鱼杀好了。 都是大鱼,光杀出来的肝脏鱼油就装了满满一盆。 这些东西油水重,做出来味道也不错,对下面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美味。 比鱼肉强。 所以,除了单独捡了放一边的鱼鳔,直接让人端走。 永嘉就笑:“留那么多鱼鳔干嘛,你用得完么?” 陈远瞥了一眼:“要不你帮我用几个?” “呸!”永嘉顿时又脸红,心中暗啐,果然不是好东西,早知道,当初就该挑两个又老又丑的,看他还怎么来劲! 陈远却是没想那么多,笑道:“行了,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别装,赶紧搭把手!” 永嘉瘪瘪嘴,却也没说什么,开始帮忙。 有点重。 别看数量不多,实际上,因为都是大鱼,杀出来的鱼肉,一大盆,连大木盆一起,不下百斤。 搞定,趁着陈远出去端鱼头,她找了根小竹签,戳戳戳戳戳—— 好爽! 看着鱼鳔一个个被扎破,感觉,竟莫名的舒适解压! 陈远回来看见,无语:“你丫会不会玩啊,扎,不应该是拿脚踩么?” 永嘉眨眨眼:“你不生气?” 陈远嗤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把你的鱼鳔都扎破了啊,而且,扎了好多下!”永嘉缩了缩脖子,居然也有点不好意思。 陈远直翻白眼:“所以呢?不能吃了?” “吃?” “不然呢?你想干嘛?” “我……当然也是想吃,鱼鳔可好吃了,我喜欢吃鱼鳔,真的!” “……” 第93章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 人间真实。 节操,亦拉得满满。 陈远也懒得理她。 忙活了一早上,是时候犒劳犒劳自己了。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摊在盆里的小米虾,过水清洗,仔细挑一遍,把死掉的都尽量捡出来,只留活的,而后沥干放回盆中,一瓶茅台,咕咚咕咚往里倒。 “这是什么,怎么闻起来好香的样子?”永嘉本就一直在旁边,顿时又被吸引了。 反而是对茅台从何而来,没什么感觉,毕竟,她现在也是看过午夜凶铃的人。 陈远就笑:“要不,来一口?” “可以吗?”永嘉眯着眼,深度怀疑。 陈远点头:“当然可以,不信我喝给你看。” 说完便咕噜来了一口,赞道:“香,国酒酱香,诚不我欺!” 永嘉便心动了,眨了眨眼,又舔了舔嘴唇,细长优雅的脖子微微前伸。 “那我也喝一口,快点!” 陈远便忍着笑,给来了一口。 “噗!” “骗子,陈远你个大骗子,哪里香了?明明一点都不香!” 果然,永嘉还是没受了,当场就喷了,然后追着一顿好打。 陈远哈哈大笑:“确实就很香啊,你喝不来,那是你自己的事。 再说了,我又没让你喝,你自己要喝的。” “还说!”永嘉气呼呼,漱了好几道口,还是觉得难受。 最过分的是,间接,亲嘴了…… 陈远耸耸肩,便不理了。 虾里加茅台,是为了灭菌消毒,去寄生虫,正儿八经的泡,还得是黄酒。 是以约莫三分钟,沥干,倒入黄酒。 然后,葱姜蒜,酱油,醋,再来点此前从未拿出过的小米椒切圈,拌匀,密封。 自此,一道醉虾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时间。 永嘉这会又活了:“这样就可以了?” 陈远点头,声音充满磁性:“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忙碌了几分钟,陈师傅开始做剁椒鱼头。” 说完,真就放飞自我,做起了剁椒鱼头。 被扎破的鱼鳔,也洗干净加了进去。 一开始永嘉还笑,渐渐的,便又被那愈来愈浓的香味给吸引了。 尤其是那股特别的,与芥末截然不同的辛辣,虽然有点冲,却又让人津液横生。 不过单就做法而言,没什么新鲜。 因为当下吃鱼,最普遍的做法就是蒸,只是少有单独蒸鱼头。 等到这道菜好,醉虾也差不多了。 直接两盆端上桌,四双筷子,四碗米饭,陈远夹起一只虾,看向永嘉,斜觑:“敢吃吗?” “人我都敢吃!”永嘉凶相毕露,张嘴就咬,神色,也随之变得很享受。 美味! 虾的鲜嫩,酒的香醇,再加上一股从未尝过的辛辣…… 太美了,那种享受与满足,比鱼脍丝毫不逊! 原本心底那点小忐忑,也不翼而飞。 见状,陈远哈哈大笑,又给郑愔和姜篱尝了尝,最后,自己才夹了一只放进嘴里。 的确是好。 难怪都被禁了,还是有那么多人喜欢。 不过还是提醒道:“多吃鱼头,这玩意跟鱼脍一样,是有寄生虫的,少吃点。” 说罢,又夹了个鱼鳔放永嘉碗里:“不爱吃鱼鳔么,呐,吃个大的。” 永嘉眉开眼笑,“不用你说我也会吃的。” 说完招呼郑愔,姜篱:“你们也吃,鱼鳔好东西来的,滋补养颜,益气血,最适合女人了。” “哟,这都知道,我还以为你就知道那啥呢!”陈远好笑,却也意外。 永嘉白了一眼:“那啥?你想那啥?分明能当贡品的东西,你就想着拿来浪费?” 鱼鳔,就是鱼泡,又称鱼胶,花胶。 这东西营养价值很高,汉代的时候就开始吃了,滋阴养颜,补血益气,尤其适合产妇和手术后恢复。 当下,也的的确确是贡品。 而即便是现代社会,也是很贵的,别看是条鱼都有,真正上档次的,一般人吃不起。 陈远莞尔:“我怎么就想着浪费了?我本来就是打算留给你们吃的,是你自己脑瓜子不干净喜欢胡思乱想好不好!” 这话题太那啥了,郑愔姜篱闷着头,根本都不敢接。 永嘉想了想,笑:“我懒得跟你说,我吃虾,哼哼!” “哼什么哼,虾少吃,吃鱼头!” “我乐意,鱼头要吃,虾也要吃,谁让你弄这么好吃的?” “怪我咯?” “那怪我咯?” “……” 就这么吵吵闹闹,不知不觉,煮的饭吃完了,醉虾,鱼头,也都见了底。 饭后,郑愔姜篱收拾,永嘉则躺在吊椅里,摸肚皮,晒太阳。 陈远也在躺,瞥了一眼,笑道:“好吃?” “嗯,辣,但是舒服!”永嘉眯着眼,美滴很,说完坐起身来:“接下来干嘛,要不,去酒坊看看?” 酒坊尚未开工,但是,出发采购原材料的队伍已经出发了,不出意外,中午就能回来。 陈远悠然道:“不着急,知道哪有石炭不?” “石炭?” “要石炭干嘛?” 永嘉很好奇。 陈远泄气:“吃。” 永嘉呵呵就笑:“骗人,石炭才不能吃!” 陈远:“……” 半响,没好气道:“那你又问?” “我乐意。”永嘉得意洋洋:“说,还需要什么,我派人一起买回来。” “石膏。” “还有呢?” “石灰。” “还有吗?” 陈远想了想,摇头:“暂时没了,不过多来点,石膏两石,石灰十石,石炭,也来十石。” “那么多?”永嘉顿时又惊讶了:“这是要干嘛呢?” 陈远偏头看过来,嘴一咧:“吃。” 永嘉抬手便是一拳,笑骂:“吃吃吃,有本事买回来你吃给我看!” 说着,还是起身命人去办了。 陈远也站起身来。 昨天杀了一些鱼,不那么大条的,用盐腌了一天,是时候拿出来晒了。 今天杀的大鱼,新鲜的,他准备用来制作一道比较有地域特色的美食,鱼糕。 想到就做。 很快郑愔姜篱也过来帮忙。 而后,永嘉亦兴致勃勃,加入到队伍当中。 就挺不方便的,因为没有绞肉机,所以,鱼肉只能一刀一刀慢慢剁。 然后,没有肥猪肉,便只能用鹿的代替。 好在也不着急,最终做出来的东西,也一个字——香! 第94章 酒坊开工 慢节奏的生活就是这样,慢悠悠的,不慌不忙,处处透着闲逸。 不像现代社会,仿佛总有洪水猛兽在追,总有一直无形的磨盘在转动,使得人忙忙碌碌,片刻不敢停歇。 到中午,酒坊采购原材料的队伍也回来了。 原材料没别的,就是采购自其它作坊的浊酒。 清圣浊贤,虽然浊酒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消费得起的,但是相比清酒,还是要便宜很多。 如此,加工出来,利润也有保障,斗酒,预计不下八百文。 关键是来得快。 就像现代制造业,很多,都是只做产业链上的一环,这样不但节约资金,人力,场地,同时,还能节省时间。 陈远依然没动。 直到下午两点多,前往长安城采购石炭石灰石膏的队伍回来,才懒洋洋起身。 “石膏石灰留下,石炭留一半,剩下的,拉去酒坊。” 一声令下,石膏,石灰,并一半的石炭,都连车一起留了下来。 而后这些东西,被专门拉到距离居住地一里开外的地方,用棕皮树枝等物盖好。 永嘉好奇:“这到底是要干嘛?” “吃。” “那你倒是吃给我看啊!”永嘉白眼,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惦记着长乐呢,肯定是在给她弄什么好东西!” 陈远哈哈大笑:“那你又问?行了,走,酒坊看看去,不出意外,很快咱们就要发财了。” 永嘉顿时又开心起来。 惦记就惦记,惦记也不是你的菜。 再说了,就这么一堆破石膏石灰石炭,我就不信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比烧酒还好! …… 陈远与永嘉一道来到山谷,此时山谷里头,买来的浊酒已经在卸车,过滤。 简单看了看,陈远命人把石炭卸在空地上,而后,又让人就近提水往上浇。 永嘉看着觉得奇怪:“干什么要浇水,直接烧不好吗?” 石炭,就是煤,很早就发现了,并用来烧,只是应用并不广泛。 纵然是眼下的大唐,燃料也依然以木炭为主,石炭,即煤,很少见。 因为这东西不好烧,且极容易中毒。 陈远笑道:“浇水就没那么大灰啊,要不然,岂不是都弄得黑不溜秋,连鼻孔里都是石炭粉。” “那倒也是,可问题是,这样一来,还怎么燃啊,这石炭本就不好点燃呢!”永嘉说道。 陈远笑道:“不会,加了水,不但不会不好燃,反而更容易点燃,而且因为保留了灰分和粉末,会更省,燃烧的过程中,温度也稳定,不会有粉末扬尘。” 现代社会,煤是离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远了,便是那一筒一筒的蜂窝煤,乡下也不再多见。 可早些年,煤在日常生活中的使用是很广泛的,乡下,那些小酒厂,用的燃料也是煤。 都是露天堆放的,用的时候,加水,敲碎,和上一堆,然后用灰桶拎着,需要的时候,一铲一铲添进炉膛。 为什么这么干,曾经他也不懂,后来才知道,是干净,省煤。 而且,水的加入,的确降低了点燃的难度,且因为一氧化碳,即水煤气的产生,会使得燃烧更为旺盛,彻底。 温度也更加平稳,易于控制。 反之,不加水看似更好燃,实际上毛病一堆,偏还真就不容易燃。 永嘉还是无法理解。 主要是,水明明是灭火的,偏说加水更好燃,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 陈远也不多解释。 左右无事,他便亲自挖了点土过来,耐心敲碎,然后,又铲了几锹煤,敲。 完事,一锹土,三锹煤,加水,和。 为避免和得太稀,水是慢慢加的。 完事,直接下令点火。 随着以木柴为燃料的火焰燃起,这加了土和水的湿煤送进灶膛,很快永嘉便惊讶的发现,还真是很迅速的燃了起来。 虽然没有明显的火焰,但是看着更加灼眼,那只灶膛口溢出的灼热感,也分明更加明显。 便不由惊讶道:“还真行啊?” 陈远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 永嘉想了想,又问:“那为什么加土呢,土又不能烧!” “但是土黏啊,容易成型,燃烧过程中,可以保持一个很好的形状,保证有足够的空气,使得燃烧更充分。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耐烧。” “耐烧?” “对,耐烧,不加土,一锹石炭很快就烧完了,加了土,就能烧很久。 如此,变相就省石炭了,而且温度会进一步的变得平稳好控制。” 主要还是对温度的需求不高。 这样的情形,与其说是耐烧,省煤,还不如说,是必须要这样做。 不然就不是费煤了,而是温度太高,没法弄。 此时,整个酒坊,也悄无声息运作起来。 铁锅是定制的,因为工艺技术上的原因,又厚又重,作为炒锅,不合格,但作为隔水炖的容器,一点问题没有。 如此,放上一层隔板,加水,再把过滤后封口的浊酒,连坛子一起至于锅中,烧就是。 问题自然也是有的。 一来没有精确的温度控制,二来锅小坛小,做不到一锅几百上千斤。 再加上原料浊酒本身酿制也存在这些问题,品质极不稳定,以至于最后出来的酒,质量有点参差不齐。 但总的来说,结果还是不错的。 时间就此来到黄昏。 此时,全力运转下,购入的几车浊酒,早已变成了精心制作的烧酒。 煤却没用掉多少,中途甚至都不需要怎么管,匪夷所思。 做出的烧酒,也静置冷却,二次过滤,装坛,密封,一坛一坛,入山洞窖藏。 山洞出来,永嘉说道:“感觉还是区分一下为好,你说呢?” “那岂不是定价也要改?” 分级肯定是对的。 眼下就这个条件,想要出来的东西都一样,也不现实。 只是这样一来,少不得就要麻烦一些。 永嘉笑道:“何止是定价,真要区分,名字也要适当改改才好。” 说完又一本正经道:“你也不用担心,哪怕是最差的,斗酒也不低于七百文。” 陈远点头:“我没意见,这事你看着办。” 说完,招呼了一声,命人把烧出来的煤渣煤灰,都收集起来。 第95章 雨过天晴 翌日,长安,又是一日大朝时。 随着宵禁结束的鼓声响起,早早的,太极宫,承天门外,便排好了长队。 “这天,是一天天热起来了啊!” “亮得也早了!” “好事啊,若是可以,我倒宁愿一直是夏天!” “……” 气氛不错。 夏天,天亮得早,也不冷,对于每三天就要上一次朝的文武百官而言,算是上天的恩赐。 不像冬天,几乎每次上朝,都是摸着黑出门,冻得跟狗一样。 当然,趁此良机,聊聊政事,就一些事情交流看法意见,偶尔八卦八卦,道一些发生在圈子里的趣闻,也是难免之事。 也因此,此时的气氛,愉快中又带着浓浓的八卦与好奇。 根由很简单,长孙家出事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坏事,就是,突然传出五服之内严禁通婚的消息。 传言,这个决定乃是长孙无忌亲自做下,严格到,连同辈表亲都不许。 此事,放放在平时也就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可眼下,正值长乐公主与长孙冲谈婚论嫁之期,这个时候作为长孙家家主,搞这么一出,什么意思呢? 要知道,长乐公主跟长孙冲,那就是表亲,而且是特别近的那种! 尤其,据说长孙无忌昨日一大早还进宫见了长孙皇后。 这什么意思? 后悔了,不想儿子尚公主了?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虽然长孙冲备受宠爱,的确与旁人不同,即便尚了公主,当了驸马,该承爵还是会承爵,该升职加薪还是会升职加薪,可说出去,到底不好听。 便是长孙无忌,本心来说,大概也是不愿意要个公主儿媳的,毕竟不论如何,公主是君。 尤其长乐公主身体还不好,有轻微的气疾,人尽皆知。 只是,这会不会太突然了? 都谈婚论嫁了,当今陛下都为这事被魏徵那铁头娃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怼了,这个时候后悔,皇帝不要面子的吗? 还是说,觉得长孙家已经无敌了,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用给了? 费解。 直到长孙无忌面色沉凝来到承天门外,议论才悄悄淡了下去。 作为舅舅,高士廉心中亦不解,上前道:“辅机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外人都道你长孙家不想尚公主了,想悔婚,可有其事?” 长孙无忌早就料到了,闻言苦笑:“舅舅有所不知,不是不想尚公主,更不是想悔婚,实在是为了长乐,为了家族传承,不得已而为之。” 高士廉错愕:“意思是,这桩婚事,还是不打算要了?” 长孙无忌叹气,“是,虽不愿,却不得不。” “可否细说?”高士廉眉头大皱,等长孙无忌把情况一说,不禁又大吃一惊:“当真就如此严重?” “可不是?若非如此,侄儿也断不至出此下策。”长孙无忌苦笑。 这次倒是没说假话,因为总的来说,这种亲上加亲,还是利大于弊的。 若不是为家族香火传承计,他还真不一定要退掉。 高士廉出身渤海高氏,亦是门阀,一听便懂了,遂问:“那陛下呢,可有提前知会?” 长孙无忌没细说,只道:“有的,舅舅放心,发现的第一时间,侄儿便将此事告知了陛下。” 顿了顿,又低声道:“观音婢也知道了,虽然惋惜,却也只能如此。” 言下之意,所有的一切,都定好了,接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体面下台。 果然如此。 高士廉点头,便不再多问,此后不久,朝会开始,队伍步入太极殿。 一切如往常一样,有事说事,没事的,便安安静静站在一边,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听众。 偶尔投个票。 最后,快要散场,长孙无忌才走了出来,大袖垂垂,长揖及地:“臣有罪,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来了。 一番话,声泪俱下,不但要求接触婚约,更是提议严禁五服之内通婚。 顿时气氛就变得很微妙。 什么情况? 感情,还真要退婚啊? 可问题是,这样真的合适吗? 很多人心里在想。 却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心里明镜一般,压根儿不觉得意外。 甚至之后会发生什么,都隐约能猜到。 只是,当长孙家真正把“数据”都呈上,整个大殿,还是陷入空前的沉寂中。 太可怕了! 那血淋淋的事实,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过的,却无法回避! 李二拿捏得很好。 明明是计划好的,明明心里很满意,脸色,却十分阴沉,隐约还带着怒气。 关键时刻,魏徵铁骨铮铮,挺身而出:“为我大唐社稷,臣恳请陛下以身作则,收回成命!” 言罢,干净利落,说跪就跪。 李二一忍再忍,终究没忍住,怒哼一声,当场便拂袖而去。 而后,这满朝文武,成群,该干嘛干嘛。 “有点饿了,也不知今日有些什么吃的。” “要是有酸奶就好了!” “听说宫里出了一种美酒,琥珀色,名为大唐春,也不知陛下是否舍得。” “困,等吃了早食,回家补个觉。” “……” 一帮人若无其事往外走。 没办法,戏看多了,便是不懂,也麻木了! 倒是那通婚之事,太过耸人听闻,回去之后得好好说道说道。 不说族里,家中一定要杜绝! 消息,也很快传到后宫。 后宫,凝云阁,树荫下,长乐没精打采趴在吊椅上,青丝垂地,双目无神。 消息传来,顿时便精神起来:“真的吗,舅舅真的说,要解除婚约?” “应该是真的,据说,陛下还生气了。”侍女也弄不清具体情况,只能把听来的消息和盘托出。 长乐想了想,笑着点头:“知道了,准备一下,我要沐浴更衣。” 顿了顿,嘴角又微微翘起:“去把远远也捉回来,小东西,见天的淘,再不洗该臭掉了!” 开心。 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是这种事情既然能在朝会上提出来,还传到她耳朵里,已经足可以说明问题。 可惜,暂时还不好大动。 毕竟都是要面子的,别说还没正式确定解除,就算确定了,那又如何? 那么迫不及待往外跑,舅舅家会很没面子的,老李家的脸面,也不会好看。 所以,还要好好吃饭,乖乖睡觉,耐心再等等…… 第96章 长安酒贵 结论比预想中来得快。 朝会结束,不出一个时辰,长乐公主与长孙冲解除婚约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与此同时,即日起,全国范围内,不出五服者禁止通婚的文书也正式下达。 这个时候,骊山脚下,官道上,两车酒,一车鱼糕阳干鱼并新鲜水产组成土特产,徐徐驶向长安。 刚到城门口,便看到有官兵贴告示,痛陈五服内通婚之害,严禁五服内通婚。 又有人议论,提及长乐公主与长孙冲婚约解除之事,络绎不绝。 车厢里,放下窗帘,永嘉心中轻叹,面上却笑道:“这下满意了,长乐公主,不嫁了呢!” 陈远笑道:“难道重点不应该是所有类似的婚姻都被禁止了吗? 行了,别废话,这都下午了,赶紧入城,我还等着数钱呢!” 这次来长安,主要是为了卖酒,然后,把做的阳干鱼,鱼糕,并一些鲜活水产,拿去送人。 因为太多了,这天,又不适合存放。 永嘉暗觉好笑,却也没说破,当即便下令进城。 忽然后面的车又被人给围了,仔细一问,都是要买酒的。 那日长乐公主要嫁人,消息一出,满城皆伤! 今日长乐公主不嫁了,消息一出,长安酒贵! 可见酒这个东西,真是离不得,不开心的时候离不得,开心的时候,更是离不得! 悉数打发掉,陈远忍不住笑道:“看来长乐公主在这长安的人气很高啊,一听她不嫁了,整个长安城的酒水都卖脱销了。” “那可不?当今陛下最钟爱的掌上明珠,连你都魂牵梦绕,一心想着娶回家,更何况外面的人?”永嘉窃笑,倒是没怎么酸。 陈远乐道:“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我也就那么一说,娶公主这种事,谁爱干谁干,反正我不干。” “为什么,公主不好吗?”永嘉顿时又有些好奇。 陈远笑道:“好啊,少奋斗几十年呢!” “那你又说不干?” “我怕生个娃是黑的。” “噗!”永嘉便没忍住,拍了陈远两下,笑骂:“还怕单眼皮是?” 陈远摇头:“单眼皮不怕,因为理论上讲,单眼皮是有可能出现的。” 永嘉亦摇头:“我觉得你这是偏见,虽然皇室公主中可能的确就有你说的那种,但是,也不全是啊!” “比如说?” “长乐。”永嘉笑,心底又悄悄加了一句,还有我。 陈远瞥了一眼,耸耸肩:“那也不要。” “又为什么?”永嘉便有些不乐意了,好似被嫌弃到。 陈远笑道:“还能为什么,你觉得尚公主,住公主府,什么事情都要听公主的,很爽?” “那万一,公主人很好呢?公主也可以很温柔,很听话,什么都听你的啊!”永嘉不服气,据理力争。 陈远便瞅着她看,半响,一本正经问道:“你觉得有可能吗?” 永嘉顿时又有点泄气。 不可能吗? 完全有可能的好不好! 比如她,她就很温柔,很听话,还很…… 嗯,反正就是很好! 早晚他会知道的,到时候他就知道后悔了! 想着,心里又不禁有点美滋滋。 就这样,很快来到东市。 店铺是现成的。 虽然之前都不卖酒,但是,这里也没规定,卖布的卖香料的一定就不能卖酒。 所以,随便挑了一间,简单收拾一下,酒坛搬下车店里一摆…… “卖酒咯!” “卖酒卖酒,长安美酒大唐春,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 便算是开张了。 效果也不错。 今日长乐公主不嫁了,长安酒贵,便只一个“酒”字,便足以吸引大量的人群。 而那句“长安美酒大唐春”,更是揪住了某些人的耳朵。 “听到没有,长安美酒大唐春!” “听到了,该不会是真的?” “不管了,走,看看去,万一就是真的呢?” “对,万一就是真的呢,那可是宫里才有的美酒,有钱都买不到!” “……” 长安多勋贵。 今日长乐公主不嫁了,这勋贵子弟之中,高兴者,幸灾乐祸者,亦不在少数。 而这样一帮人,要喝酒,自然是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的。 一句话,要么不喝,喝就是平康坊。 此刻,便连秦怀玉,程处默,这等已婚入仕,将来要承袭国公之位的公候世子,亦在其列,因为…… 班上半天就可以了,反正下午不上班。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居然在路过东市的时候,听到有人卖酒,卖的是,长安美酒大唐春! 长安美酒大唐春。 这大唐春到底如何个美法,说实话,他们也不知道。 可不知道,不代表没听说过! 恰恰相反,是太听说过了。 但凡家里跟宫中关系近点的,眼下几乎都知道,这长安美酒大唐春,色如琥珀,香浓醇厚,乃世间一等一的美酒。 此酒,传闻乃长乐公主亲手酿制孝敬当今陛下,有幸喝过的,也就房玄龄程咬金等极少数人。 也因此,骤然听闻,想不被揪住耳朵都不可能。 等走进一看…… “咝,这不是永嘉长公主名下的店铺吗?” “那,好像是永嘉长公主本人?” “陈远也在!” “……” 吓一跳。 永嘉身为长公主,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认得的,哪怕出身顶级豪门。 陈远就更不用说了,勋贵子弟中知道的不少,能真正把人跟名字对上的,寥寥无几。 而刚好,身为国公府世子,秦怀玉,程处默,都认得永嘉。 因为上次酸奶事件,也都认得陈远。 再加上一些传闻,突然心里就有谱了,这长安美酒大唐春,怕是真的。 “真的好哇!” 程处默高兴坏了,搓搓手,上前,一巴掌拍在陈远肩上:“陈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好野蛮。 不但劲大,嗓门也大得离谱。 陈远腿一软,差点没趴下,脑子里也嗡嗡的,一片空白。 见状,永嘉赶紧上前,瞪眼道:“程大傻子,你想干嘛,还不拿开你的臭手?” 程处默赶紧拿开,尬笑:“不干嘛,就是,许久没见,心中甚是挂念。” 说罢看向陈远,一本正经说道:“家父也一样,不知陈兄是否有空,往府上小坐片刻?” 第97章 什么宿国公,叫程大哥! “原来是程小公爷,怎的,小公爷也来买酒?” 陈远还是记起来了。 主要是,这人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子,二十多看着像四十多,极具特色。 程处默哈哈大笑,又一巴掌拍在陈远肩头:“本来是要去平康坊喝酒的,看见陈兄,便情不自禁过来了。” 说罢又嗔怪道:“陈兄也勿要见外,什么程小公爷,看不起某是不?” “没有没有。”陈远嘴角微抽,笑道:“那什么,程兄,能不能先把手拿开,这样子,我有点不太习惯!” “哦……” 程处默似乎忽然就明白了,挤了挤那对牛眼:“看来陈兄也是同道中人啊,实不相瞒,其实我也不太习惯。” 一番话下来,陈远整个人都不好了。 永嘉也被雷得不轻,无奈道:“程大傻子,你到底要干嘛,没看我们在做生意么?” “看到了啊!”程处默挠头笑,又一本正经道:“其实我便是来做生意的,顺便,请陈兄过府一叙,家父念叨多日了,真的。” 说完拉了拉秦怀玉。 秦怀玉倒是丰神俊朗,风度翩翩,抱拳笑道:“确是如此,却不知陈兄今日是否方便?” 永嘉便看向陈远:“邀请你呢,去不去?” 陈远耸耸肩:“我无所谓啊,问题是,我要去了,这里就剩你一人了。” “一人就一人呗,你怕我搞不定啊?”永嘉笑,说完便开始张罗,酒,鱼糕,阳干鱼,活鱼,装了一车。 程处默呵呵笑:“这怎么好意思?” 秦怀玉却是忍不住狐疑,这还是那个刁蛮任性飞扬跋扈的长公主殿下吗? 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难不成传言是真的,她果真就是因为陈远,才去了骊山当女冠? 永嘉却是落落大方,鄙夷道:“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给你!” “一样,一样,我是我爹的儿子,我爹的,早晚都是我的。”程处默哈哈大笑,还是很高兴。 遇上这么个憨货,永嘉也没什么脾气。 闻言干脆也不理了,给陈远理了理衣襟,笑道:“去,这两人虽然不怎么样,爹还是混得可以的,走动一下有好处。” 陈远点头:“行,那这里就麻烦你了。” 说完,便带上准备的礼物,与程处默秦怀玉一道,前往宿国公府。 看着一行人走远,永嘉也悄悄松了口气。 来得可真是是时候。 今日来长安,除了卖酒,还要去给李二和长乐送土特产。 原本她还在想,到底怎么把陈远支开比较合适,不曾想,问题就这么轻松的解决了。 主要是,宿国公程咬金,翼国公秦琼,分领左右武卫,皆当朝一等一的勋贵,能及者寥寥,稍微走动一下,都有莫大好处。 这也是她给不了陈远的,哪怕,她贵为长公主。 当然,她也不会守在这里卖酒。 一来是怕陈远很快就回来了,二来,商贾乃贱业,她对卖酒,并不感兴趣。 她感兴趣的,仅仅是跟陈远一起卖酒。 是以,陈远走后,简单嘱咐了几句,她便回了公主府。 她要去送礼。 鱼糕也好,阳干鱼也罢,亦或是那些活鱼,原本都是给李二和长乐准备的。 但是进宫之前,她要先回家洗个澡,换身衣裳。 …… 东市热闹,却也仅仅局限于市内。 因为门都是冲里开的,非王孙贵胄,宅门不得面向大街。 也因此,便如菜市场一般,出了东市,周围安静多了,也宽敞多了。 等走过一段,来到那些贵胄云集的大坊,更是人言车马稀,给人的感觉,清幽无比。 老程家的宿国公府,便是这样一处所在,面向十多米宽的大街,占地面积逾两千亩,给人的感觉,俨然这条街就住着这么一户人家。 而事实上,这还不算什么。 按照程处默的说法,他家这点面积,连长孙家一半都不够。 长孙家,即长孙无忌的齐国公府,占地面积,五十五顷,足足,五千五百亩。 这让人感觉有点自卑。 原本以为混得也可以了,开国县子,正五品上,职田永业田加起来,一千多亩,妥妥的大地主。 结果呢? 还没人家菜园子大! 人家光宅基地,便可建一所综合性大学! 等来到门口,两尊威风凛凛的镇宅石狮外,提前得到消息的程咬金,已经亲自带人在等候了。 这让程处默觉得很有面子,昂首挺胸道:“怎么样陈兄,说了你来,我爹一定会很高兴,必定亲自出门迎接,有没有骗你?” 就这话,后脑勺很快便重重挨了一下。 程咬金瞪眼道:“狗犊子,你管谁叫陈兄呢?陈兄也是你叫的?叫世叔!” “世叔……” 程处默羞愧的低下头。 秦怀玉满脸尴尬,也只能是跟着叫。 程咬金顿首,这才顺意,先是命秦怀玉回去叫人,而后来到车边:“贤弟这是?” 堂堂国公,亲自出门相迎,陈远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闻言赶紧说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一些酒水土产,宿国公不要嫌弃才好。”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来人,拉走拉走。” 程咬金眉开眼笑,而后,一干部曲上前,把车拉到府门口,开始搬。 接着,便搂住陈远肩膀,嗔怪道:“什么宿国公,叫程大哥!” “程……大哥。” “嗯,这样才对嘛,正好府里新来了一批歌姬,走,随哥哥进府!” “……” 就这样,陈远稀里糊涂进了国公府。 此后不久,秦琼秦怀玉父子赶来,一场地道的大唐贵族宴会,也正式拉开帷幕。 人不多。 就程咬金带着两儿子,秦琼带着秦怀玉,然后,他。 场面却隆重。 过厅羊,异族歌姬,一样不落。 只可惜,这场宴会的主角,既不是那肥美的过厅羊,也不是那妖娆动人的异族歌姬。 这场宴会真正的主角,是酒! 长安美酒大唐春! 直到这个时候,程处默秦怀玉才知道,这大唐春到底如何个美法,为什么这些天父亲一直念念不忘! 其次,鱼糕,阳干鱼,活鱼,几样土产,亦让人赞不绝口! 而此时,永嘉已经沐浴更衣,坐马车来到宫城。 第98章 二哥我错了! 宫城守备森严。 饶是身为长公主,想要带东西进宫,依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尤其酒水食物这等入口之物,该检查得检查,否则出了问题,谁都担待不起。 是以,当带来的东西,真正呈现在李二面前,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这是,陈远那厮让送的?”瞅了瞅,感觉还可以,李二问道。 永嘉低眉顺眼:“是的,别的都还好,就是这鱼糕,天热了,做起来麻烦,又不耐放,若不是为了送二哥你,断然不会做这么多。” “是吗?”李二似笑非笑:“你倒是会为那厮说话,问题在于,你确定,他做这么多是为了送我?” 永嘉抬起头,愕然:“二哥何出此言?” “你说呢?” 李二给气得。 何出此言! 你说何出此言? 你敢说那厮不是为了长乐,老子只是捎带脚? 永嘉无语,弱弱道:“我不知道啊,反正,是都要送,二哥你一份,长乐一份,也没厚此薄彼。” “但愿如此。”李二冷哼,问道:“那厮人呢,没来长安?” “来了,本来是要一起过来的,不曾想遇上宿国公和翼国公家两下子,被拉去府上喝酒了,二哥你要见不?你要见的话,我这就亲自去叫。” 永嘉很认真的说道。 李二眼皮跳了跳,忽然又笑了,道:“永嘉啊,二哥忽然觉得,这修道祈福,还是终南山比较好,你觉得呢?” “二哥我错了!”永嘉瞬间面如土色。 李二哼哼:“知道就好,走,随我去立政殿。” …… 立政殿。 永嘉敦促下,很快带来的食材变成了热气腾腾的食物。 李二尝了一块鱼,点头:“不错,咸淡适宜,没有鱼腥味,肉不如新鲜活鱼嫩,却也不老,别有风味,观音婢你也尝尝。” 话语间,夹了鱼腹部的鱼肉,仔细检查,确定没有刺,而后放到长孙皇后碗里。 长孙皇后笑了笑,尝过,亦点头赞道:“的确好,永嘉,这叫阳干鱼是吗?” “嗯,阳干鱼,跟咸鱼一样的做法,但是腌的时候没放那么多盐,也不用晒那么干,这样吃起来就不会太咸,也不至于太老咬不动。” 都是看着做的。 要说亲自动手,或许力有未逮,但嘴巴上说,永嘉一点问题没有。 这时,李二又给夹了一块雪白晶莹,被蒸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鱼糕:“这个好像也不错,细腻嫩滑,香软可口,尝尝。” 长孙皇后嗔怪:“好了,你吃你的,我自己会夹。” 说完,给特意叫过来的长乐夹了一块,笑吟吟说道:“快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哦……” 长乐有点脸红,不过还是夹起咬了一小口。 长孙皇后满脸期待:“怎么样,好吃吗?” 长乐点头:“好吃,爹说得对,细腻嫩滑,香软可口,娘您也尝尝。” 长孙皇后这才吃起来,很快笑着点头:“真好,永嘉,这又是怎么做的?” “这个有点麻烦,要先取鱼肉剁碎,然后,要配以适量的肥肉,同样剁碎。 剁好之后,两样混合,加入适量的水,淀粉……” “淀粉?” “嗯,陈远是这么说的,要是没有淀粉,可以用布包裹面粉,在水里洗,这样洗出来的水,就是淀粉液。 然后加盐,喜欢的佐料,也可以加一些,搅拌均匀,上蒸笼大火蒸就可以了。 等蒸得差不多,调点蛋黄液,均匀的涂抹在鱼糕表面,最后出了就是现在看到的样子。” 说起来麻烦,其实很简单。 无非就是鱼肉肥肉打碎加水和淀粉调制成浆,然后蒸,差不多了涂蛋黄液。 长孙皇后便笑:“二郎,听懂了没?” 李二点头,给盛了一碗鱼糕煮的汤:“懂了,简单得很,你要喜欢,回头我亲手给你做,保证比这好。” 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吃起来却毫不嘴软。 不多久,又问永嘉道:“那厮最近在忙什么,不说要解救长乐么,想出办法了没有?” 此言一出,长乐又是一惊:“为什么要解救我,难道,陈大哥他知道我是公主了?” 李二不说话。 长孙皇后也只当没听到。 看着那明显消瘦的脸颊,永嘉好笑又心疼:“没有,那个人,你指望他发现你是公主,且等着!” “那又说他要想办法解救我?”长乐悄悄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好奇。 李二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冷笑:“他可不是要想办法解救你? 你爹我就过去提了一嘴,他倒好,张嘴就是什么三代以内血亲不可通婚,否则就遗传病,畸形,流产,一尸两命,没给我跟你舅舅吓死。” “啊?” 长乐越发好奇,因为这些事情,她压根儿就不知道。 长孙皇后心疼,抚着她的秀发说道:“别说你爹和你舅舅,便是娘,也吓到了。” 话虽如此,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遗憾的。 毕竟那是亲侄子,打小看着长大,一直当女婿在培养。 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长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要说高兴,那陈远也不是为她,因为陈远压根儿就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陈远好像并不如何在乎自己她是否嫁人。 可要说不高兴,也不然,因为归根结底,这场风波,是陈远摆平的。 终究是他解救了她。 这时李二又酸道:“不止于此,那厮怕你爹也让你小小年纪出嫁,现在雄心勃勃要搞点东西出来,给你好让你跟你爹我谈条件呢!” 这话有点绕。 但身为当事人,都听懂了。 长乐忽然笑得很开心:“真的吗?那爹爹您怎么想的,要是真有那样的法子,可以谈吗?” 李二瞥了一眼,嗤笑。 半响,淡淡道:“不谈,但是你的婚事,满十六之后再说。” 一句话,长乐便忍不住红了眼。 可以谈吗? 那自然是可以的。 甚至于,身为帝王,正确的选择,应该是谈。 若不是她,是别人,也绝对是谈。 但是,就因为是她,父亲这里,便连考虑都没有,完全没那个选项。 同理,年龄也不是问题,完全不用等到十六岁。 也因此,永嘉又酸了。 真是个好命的丫头呢! 分明身在帝王家,爹娘却还把最真挚无私的爱都给了她! 不过…… 她好像也不差。 那可恶的小贼,对她也很好呢,虽然,他老是不承认! 第99章 哦,是弟妹来了 一顿饭就这么结束。 饭后,李二忙着藏酒,长孙皇后,则忙着把送进来的东西,都分往李承乾,李泰,等处。 永嘉陪长乐回凝云阁,一路,静静无声。 不知过去多久,永嘉一声轻叹,抚着那满头青丝道:“傻丫头,瘦了呢……” 长乐笑容明媚:“那也比不上姑姑啊,这些天操碎了心呢!” 永嘉顿时便恼了,瞪眼凶道:“什么操碎了心,敢明着说不?” 长乐莞尔,摇头,可怜巴巴:“不敢,姑姑我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遭!” 永嘉哼哼:“知道就好,小小年纪,少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姑姑就是再多的想法,也不会害你。” “我知道。”长乐忽然又笑起来,眨眼道:“但是姑姑不怕么,三年呢,我爹可是说了,满十六之前,不谈婚嫁的。” 永嘉瞥了一眼,嗤笑:“那又如何?不过也只是三年!” “姑姑!”长乐顿时又破防了,气得直跺脚。 永嘉好笑,叹了口气,捏了捏那白皙粉嫩的小脸:“好,姑姑怕,姑姑好怕! 行了,自己回,姑姑就不跟着去了,不然你陈大哥还不知道被喝成什么样,宿国公那人你知道的,混世魔王,浑起来你爹都没辙。” “嗯,那姑姑慢点,不行的话就别赶了,在长安城宿一夜。” “知道的,倒是你跟你爹,赶紧想办法把宅子给解决了啊! 这次是运气好,半路杀出个程处默,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 就这么说了几句,辞别长乐,永嘉离开宫城。 此时,店里酒已经卖完了。 按照最新的分级定价方案,最顶级,长安美酒大唐春,斗酒十二贯,次一级,万年美酒玉楼春,斗酒十贯,再次,骊山美酒郁金香,斗酒七贯。 两车几十坛,逾百斗酒,卖得干干净净。 美名亦不胫而走。 便是最次的,连“春”字都不带的郁金香,亦广为传颂,无数人神往。 自然而然,钱也就不少赚。 大致数了数,不算当礼品送出去的,这趟卖酒,得钱近一千二百贯。 不算建设成本。 人工成本,都是奴仆,管吃住就行,几可忽略不计。 税…… 有市税,但是很少,百中取一的样子。 这样一来,最主要的成本支出,其实就是原料浊酒。 也因此,这利润,稳在一千一百贯以上。 不说一本万利,一本千利,是绝对有的! 算完这笔账,永嘉也很开心。 虽然不怎么看重钱财,可是,谁又会嫌自己更有钱呢? 按照约定好的利润分成,光这一笔,她就能分到三百多贯。 三百多贯,虽然也不是特别多,奢侈品买不了几件,可买寻常的油盐酱醋,猪马牛羊,可以买很多了。 对宫里那位而言,这也是一份很好的成绩单。 第一天,随便卖卖,就能分五百多贯,想必会乐开花。 如此,这生意会更加稳妥,陈远也会更加安全。 陈远那边就不用说了。 虽然只占两成,可是,什么都不用管啊! 生产,销售,乃至于可能出现的一些风险,全都不用管,坐等分钱,不知多爽! …… 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 永嘉其实是想早点去把陈远接回来的,因为程咬金那混世魔王,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她还是按捺住了。 因为那是男人! 倒不是怕陈远恼她。 主要是,男人,作为女人要是管太多,慢慢的,就没人找他玩了。 这不是她想见到的。 说白了,哪怕陈远没什么野心,就想一辈子山水田园,她也希望,他能跟那些地位超然的实权人物走得近些。 因为那意味着安全。 所以,趁着还有时间,她在名下的店铺中,专门挑了一间比较大的,准备改酒楼。 这样可以利益最大化。 一句话,不但能卖酒,还可以容纳人喝酒,便连鱼糕鱼头活鱼,乃至刚刚种下不久,将来会迎来丰收的各种粮蔬,都将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 安排好,又带人四处寻觅,最后在县衙所在亲仁坊南边一街之隔的永宁坊,买了一套宅子。 不大,也就两百亩。 但是环境布局等各方面都不错,重点,门是面向大街的。 换句话说,这是贵族公候府邸,比起那些动辄数千亩的国公府邸虽然不如,可配一个开国县子,绰绰有余。 价钱还不贵,才三百贯。 而这样一来,以后在这长安城,便算有个落脚之处了,不至于太晚了回不去,要去寻花问柳,夜宿平康坊。 还有面子。 好歹也是开国县子,若是连个正儿八经的府邸都没有,未免让人看轻。 至此,时间也差不多了。 安排人收拾整理,暮色中,她这才启程,坐马车前往宿国公府。 此时的宿国公府,玩得正嗨。 一进正堂,她便看见陈远站在用于盛放食物酒水的案上,手里拿着一根小羊腿…… “我要穿越这片沙漠,找寻真的自我,身边只有一匹骆驼陪我!” “这片风儿吹过,那片云儿飘过,突然之间出现爱的小河!” “……” 很陶醉。 闭着眼睛,一边唱,身子还跟着很有节奏的抖动着。 场中,该有的歌姬舞姬一个没见着,反而是几个男人,光着膀子大腿,穿着撑爆的舞女纱衣,在那手舞足蹈,扭腰摆臀。 那一抖一抖的肥肉。 那魔性刺耳的笑声。 那风骚得意的眼神。 噗! 终究她还是没能扛住,喷了出来。 好久好久,才缓过来,满头黑线,高声道:“陈远,天黑了,该回家吃饭了!” “哦,天黑了,该回家吃饭了,那,咬……咬金兄弟,你们,慢慢玩。” 陈远还是很听话的,一喊,就不唱了,话筒一丢,迷迷瞪瞪准备下台回家。 差点踩空跌倒,幸好永嘉及时扶住。 程咬金这会也看过来,迷了一会,恍然:“哦,是弟妹来了。 来,来人,府里的歌姬,挑,挑两个最漂亮的,干净,必须得干净。 知道什么是干净吗? 干净就是,干干,净净,不能,不干,不净……” 简直。 听着这些醉话,看着这满地狼藉,永嘉突然有些后悔了。 她还是觉得陈远应该多走动。 但是,绝不包括程咬金这混世魔王! 第100章 南边来的女菩萨 翌日,宅院深处,陈远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 头有点疼。 胀胀的,仿佛要裂开。 起身推开窗户,阳光有些刺眼,扑面而来的晨风,使得人精神为之一震,可映入眼帘,却都是陌生的风景。 所以,我这是在哪? 老程家? 昨日,到底干嘛了都? 捶了捶脑袋,陈远发现,是有点断片了。 他依稀记得,昨日宴饮,一开始,也就是喝酒吃肉,欣赏歌舞。 后来,就是程咬金带着一帮儿子,展示才艺,什么萱花大斧,什么琵琶大鼓,还吟诗作赋来着。 再后来…… 就不记得了。 反正挺嗨的,身段玲珑婀娜多姿的小姐姐们都被赶了。 就这时,一帮子下人鱼贯而入,浴桶,热水,花瓣,而后,又进来两个细腰丰臀,姿色妖娆,满身珠翠浑身透着一股子异域风情的妙龄少女。 “阿郎,该沐浴了……” “啊?” “哦!” 陈远终究还是醒过神来,在两名少女的服侍下,褪去衣物,步入浴桶。 舒服!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统治阶层生活,实在是,太腐朽了! 完事,深刻自我检讨了一番,他从房间出来,抬头便看见院子里老树下,永嘉坐在石凳上,一袭青衣,一盏清茶,晨曦自枝叶缝隙间射下,落满她的肩头,发梢,满地繁花。 “这就出来了?” 似乎预感到男人的目光,也可能,是没有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女孩端起茶盏,嘴角掠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陈远老神在在,自顾自倒了杯茶,喝起来,却如牛饮。 没办法,渴! 原本喝多了就渴,冷不丁又经受住了一番考验,更渴! “什么感觉怎么样?” “里面那俩啊,菩萨蛮呢!”永嘉眨眨眼,兴致勃勃。 陈远回头往屋内看了一眼,满脸错愕:“这就是菩萨蛮?” “对啊,你不知道?”永嘉又乐了,颇觉有趣。 陈远摇头:“不知道,感觉就是腰细一点,气质妖娆一点,然后,装扮不太一样,其余,也没什么不同。” “不然呢?你以为为什么叫菩萨蛮?”永嘉好笑。 “为什么?”陈远便问。 永嘉笑道:“因为美啊,漂亮啊,只有美,漂亮,才能称之为菩萨。” 一番话下来,陈远懂了。 大唐,菩萨,形容的是美丽漂亮的事物,只有美丽漂亮的女子,才能称之为菩萨。 而唐人眼里的美丽漂亮,那是很排外的,什么金发碧眼,什么赤发红眸,正统来讲,都是妖魔鬼怪。 所以菩萨蛮是什么? 菩萨蛮,首先,是菩萨,是有着几乎同样的肤色,发色,瞳色。 这是基础。 其次,才是蛮。 否则,便是另外一个名词——“胡姬”。 只是这个蛮,到底指什么,居于何处,还是令人费解。 因为传闻中进献菩萨蛮的女蛮国,在历史中并无确切记载,以至于现代社会都说不清楚,这菩萨蛮,到底是个什么成分,来自何处。 不像昆仑奴,新罗婢,字面上就大概知道到底从哪里来。 便问:“那这个蛮呢,指的是哪里?” 永嘉就很奇怪:“还能是哪里?当然是南啊! 《礼记·王制》,里面说得很清楚,东方曰‘夷’,南方曰‘蛮’,西方曰‘戎’,北方曰‘狄’。 怎么,没读过书?” 陈远:“……” 顿时就满头黑线。 书,他自然是读过的。 什么都市修仙,什么斗破苍穹,老多了。 可是,什么礼记,王制,真没度过啊! 现代人,谁读这个? 又不考! 不过还是虚心求教道:“接着说,细致一点,具体是哪?” 永嘉想了想:“应该是南诏那一片,南蛮南蛮,也不是南方就可以称之为蛮的。 《礼记·王制》,南方曰蛮,雕题交趾,这个蛮,在交趾以南,就是而今岭南道交州一代。” 言下之意,差不多就是这样,具体在哪你也别问了,我也不清楚。 毕竟,这些漂亮的女菩萨也不是我弄来长安的。 陈远点头:“行,那你呢,你怎么也在这?” “你猜!” “猜?”陈远想了想,忽然记起来了,惊讶道:“昨天你好像叫我回家吃饭来着,莫非,这里不是宿国公府,是你家?” “嗯,我家。” “真的假的?”陈远顿时又吓一跳。 永嘉眨眨眼:“当然是,假的。” 语落,起身,顺势把陈远也拉了起来。 前院,后院,偏院。 抱厦,游廊,马厩。 厢房,主宅,正堂。 里里外外,仔细都拉着看了一遍,问道:“感觉如何,这宅子还可以?” “挺好。”陈远点头,心里却有些疑惑,因为他此刻确定,这并不是宿国公府。 永嘉这才笑道:“那就好,我宣布,从今天开始,这栋宅子,属于你。” “什么?” “这栋宅子,属于我?” 陈远顿时就不淡定了:“不是,你可别乱开玩笑,我知道你家有钱,可能不在乎这点,但是,也不能这么乱来啊!” “我没乱来啊! 况且,这钱也跟我家没关系,是咱们卖酒赚的。” “卖酒赚的?”陈远凝眉:“你的意思是,就昨天那点酒,卖了,赚的钱,就买了这么大一栋宅子?” “差不多。 准确的说,是昨天卖酒赚的钱里面属于你的那一份,又添了点,就买了这栋宅子。 昨天卖酒,赚差不多一千一百贯,你的两成,两百多贯,而这栋宅子,两百亩,才花三百贯。” 永嘉大致把情况说了一遍。 陈远直接就傻了。 两百亩,三百贯…… 这长安的房价,也忒便宜了? 这要算下来,一平米,才多少钱,十五,十六? 好一阵才回过神来,问道:“那之前那俩女菩萨怎么回事,你买的?” “不是啊,你咬金兄弟送的!” “……” 第101章 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太魔幻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在朝十万平米的豪宅,身边,还多了两个堪称绝色的女菩萨。 关键,这特么还是真的。 永嘉说明情况后,陈远跑前跑后,又仔细看了两遍,这地方,的的确确就是很大,那女菩萨,也是真材实料。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闲置的时间有点长了,庭院看上去有点荒,然后室内,需要仔细整理打扫。 便问:“确定就三百贯?” 永嘉点头,拿出地契:“对啊,喏,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陈远接过,仔细研究了一会,发现还真是。 这占地面积两百亩,要荷塘有荷塘,要游廊有游廊,稍微整理一下就能入住的宅邸,果真就只要三百贯。 可问题是,就是拆了拉到现代社会当普通木头卖,也不止这点钱啊! 这桌椅板凳,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实木,建筑主体中,房梁立柱,乃至门窗墙面,亦皆为实木。 而且里头有相当一部分名贵木料。 这时永嘉笑着说道:“主要位置不是很好,离皇城有点远了。 然后,这么大,门又往外开的宅子,不是什么人都能住的。” 长安的房价高,便是宰相,也买不起房,那是盛唐经济繁茂人口暴增之后的事。 眼下还是初唐,全国人口才堪堪两千万出头,这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空着的地方一大把。 这一时期,宅基地本来也大,三口之家,按规定便有一亩。 当然,主要还是地理位置不好。 说白了,长安城便是公候再多,也不至于遍布整个一百零八坊。 那些王孙贵胄,公子王孙,有个几坊十几坊便够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便如同现代很多高档小区一样,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真要让人家来住普通小区,那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 首先面子上就挂不住。 而因为制度方面的原因,普通的老百姓,商人,便是有钱,也不许那么大,更不许大门临街。 所以,便是有资格住的瞧不上,没资格住的,往往买不起,还不让买。 也因此,才能以区区三百贯拿下。 搞清楚这里面的逻辑,陈远也不多问了,笑道:“我觉得挺好的,再怎么不好,这里也是长安城。 而且离得也不是很远,如你所言,到平康坊不过三四里地,到皇城,也才六里左右。” 主要还是方便。 这年头,最顶级的交通工具,是马。 一匹好马,全力跑起来,速度也不慢,骊山到长安,一小时足矣。 可要拉上车,那么哪怕全速跑起来,这时间也至少加倍。 若是车上如昨日一般,拉的是坛坛罐罐,不能快跑,那基本上就是四五个小时起步了。 若非如此,昨日也不至于到下午才到长安。 也因此,买栋宅子,有个固定的落脚点,货物存储及中转站,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接下来往返长安的人和物料注定都不会少。 永嘉也不再多说。 宅子虽然不错,可该收拾还得收拾,该整理也要整理。 除此以外,室内各种陈设,及生活用品,该添置要添置,该更换要更换。 还得买些下人和使唤丫头回来,毕竟这是陈远的宅子,不好都用她的人。 宅子有主了,牌匾,也得找人定做。 这些事,讲道理,是不需要她来操持的,她本身,也没兴趣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可这一回,她很认真。 尤其主宅陈远居住的主卧,和她预备自己住的东厢房,几乎每一样东西,都是亲自去挑的。 有些,感觉外面的不好,不够档次,便干脆命人回公主府搬。 便因此,这一通忙活下来,明面上花掉的钱便高达上百贯。 而这一天,长安城着实发生了一些趣事。 首先,皇城东边,一墙之隔的永兴坊,西北角,一座从规划设计到施工建造,耗时逾四年,占地面积超三千亩的恢弘府邸,悄悄挂了牌。 叫燕国公府! 与此同时,安兴坊,一座尚未完全修建完工的府邸,挂了晋国公的牌子。 可问题是,眼下的大唐,既没有燕国公,也没有晋国公啊! 这到底什么意思? 是有新的国公要封,还是,先准备着? 不知者满头雾水。 知情者,讳莫如深。 其次,宿国公府,素有混世魔王之称的宿国公程咬金,广发名帖,办起了诗会。 按理说,这应该是一场笑话。 毕竟,那是程咬金,程咬金作诗,开什么玩笑? 所以,不但李二明确表示拒绝参加,便连李靖李积等军中大佬,亦纷纷缺席。 但是,出了名篇! 那诗作一出,瞬间传遍长安,平康坊彻夜不休,甘露殿,御书房,李二大发雷霆,书案都掀了! 翌日,前往骊山的官道上。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 马车不徐不疾的行驶着,车厢里,永嘉拿着一纸诗作,一遍一遍,毫不掩饰内心的欢喜与喜爱。 好久,才看向陈远,笑吟吟问道:“你作的?” “不是。” “真不是?”永嘉满脸狐疑,不太相信。 陈远耸耸肩:“真不是啊,我承认,这诗是经我之口流传出去的,但是,我只是搬运。” 永嘉想了想,道:“搬谁的?” “家乡一位前辈,说了你也不认识。”陈远笑,半点据为己有的心思都没有。 永嘉便凝眉看着,半响,一声轻叹:“为什么要这么老实呢,你完全可以说是你写的啊!” 陈远亦叹道:“我也想啊,可我,真没那本事。” 说完又笑道:“你也别看我好像懂很多,实际上,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永嘉念着,很快也忍不住笑了:“那也很好了啊,你看你咬金兄弟,人家多实在,头一天听来的,转天就敢开诗会,连当今陛下都敢邀请。” “重点那么多人骂还一口咬定就是自己写的,死活不承认是剽窃对?” “对啊,据说就为这事,当今陛下气得书案都掀了,好些大家气得犯病,宿国公府,也被人给堵了,骂声一片!” “……” 第102章 煤渣的用途 很有趣的一件事。 宿国公府喝酒,到底有没有作诗,记不清了,但是很显然,这首突如其来,连李二都气得掀桌子的佳作,绝对不是程咬金这等浑人能作出来的。 倒不是说程咬金傻。 事实上,程咬金还真不傻,否则,他绝对活不了那么久。 这人就是,看着比较浑,实际上,鬼精鬼精。 只是这种为人处世的精明,跟吟诗作赋,到底是两码事。 与之相比,写得一手好诗,流传千古的李白同学,便是另一个极端。 李白同学写诗很牛,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也不会被尊为“诗仙”。 可实际上,这位天子呼来不上船,看似放浪不羁的李白同学,一直绞尽脑汁想当官。 这是老师没教过的。 课本上也没有。 李白,就是想做官,就是想混体制,但是成分不好,本身也太过恃才傲物,所以一生漂泊。 也因此,情商不等于智商,这为人处世的哲学,跟吟诗作赋的文学素养,也不能划等号。 可是,程咬金就是一口咬定,那诗是他做的。 非但如此,这人还大张旗鼓,给李二发请帖,给朝中各位同僚发请帖,给一众诗附大家发请帖,要,办诗会。 于是便有了眼下长安之事,李二气得掀桌子,破口大骂,一堆人气得犯病,还一堆文人仕子到宿国公府门口嘲讽谩骂。 而即便到这个地步,这人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口咬定,就是我作的,你们就是嫉妒,有本事你们也写一篇这样的,你们要写得出来,老子给你们磕头叫爷爷,你们要写不出来,以后老子就是诗仙,谁都别跟老子哔哔! 突出一个恶心。 陈远倒也没太纠结这事。 骊山这边地方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是以,两位女菩萨,便留在了长安城。 一同返回的,是几对西市买来的磨盘。 这东西还是小时候见过,那会邻居家经常用来磨米浆,蒸发糕。 浸泡过的大米添进磨眼,人力推动下,花岗岩质地的磨盘徐徐转动,将湿米研磨成白色的米浆。 后面怎么弄就不知道了,毕竟人家也是专门去学了做来卖钱的。 但是,最后做出来的发糕,松松软软,细腻香甜,感觉跟后来路边买的完全不一样。 而他买这些磨盘,主要却不是为了吃。 …… 骊山脚下。 陈远归来,时间已经差不多是中午。 两串糖葫芦打发了郑愔和姜篱,不多久,老章被叫了过来。 “阿郎您找我?” “嗯,这次去长安,顺带着搞了几个磨盘回来,你看看该怎么弄。” 陈远指了指那对特意搬进来,只有脸盆大小的磨盘。 老章也没让人失望。 作为当下家庭最常用的米面加工工具之一,石磨这玩意,他显然很懂。 闻言笑道:“先泡两个时辰,让这磨柄吸水,这样磨柄才能撑紧磨孔,推起来不会松动。 然后要搭个架子,用绳子或者布,把推杆吊起来,这样可以保证推杆是平的。 最后加点东西,试着推一推,磨合一下,把磨盘里面的磨齿打磨光滑圆润就可以了。” 看来找人是对的。 虽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但是里面,还是隐藏着一些小细节。 陈远便笑道:“行,这里就不用你管了,外面的,你跟二狗二虎一起,去泡上。” “诶。”老章应了一声,便与二狗二虎一道去了。 这边,陈远端来大木盆,加水,然后搬磨盘。 别看不大,却也挺沉。 搞定,又来到棚子下面,找好地方,悬挂了一条麻布带。 永嘉仰头看着:“意思是,很快就可以自己做豆腐吃了?” “对啊,不但可以做豆腐,还可以做米粉,米糕,怎么样,馋了?”陈远拍拍手,也有些期待。 永嘉连连点头,不自觉美丽的大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馋,你要亲手做给我吃吗?” 陈远斜觑:“不然呢,难不成你会?” 永嘉呵呵笑:“不会。” “那你又问?”陈远翻白眼,说完走到养鳝鱼的木盆边,拿掉上面盖着的竹筛,抓出三条鳝鱼。 没有钉子,就用竹签。 削尖的竹签,侧面钉入鳝鱼头部,敲进木板固定,而后鳝鱼脊背下刀,嗤啦一刀到底,接着一条完整的鳝鱼脊骨取出。 永嘉蹲在旁边:“这样也行?” 陈远把杀好的鳝鱼取下,又换一条:“当然行了,怎么,你家厨子不会?” 永嘉摇头:“好像不会,也很少吃这个。” “那好吃吗?” “好吃。” “那就把你家厨子给换了,搞笑,连鳝鱼取骨都不会,留着干嘛?” 陈远就笑,说完,第二条也杀好了,然后,换第三条。 等到全部搞定,又抓出一条野生黑鱼,开宰。 之后不久,便来到灶台边,亲自掌勺。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是下午三点多。 这个时候,老章已经带人按照要求,在河边堆放石膏石灰石炭的地方,制作架子,安装石磨。 陈远打了个呵欠,起身,与永嘉一道骑马来到酒坊所在的山谷。 山谷里还在忙。 隐隐约约,连温度都比外面高上一些。 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昨日产酒约两百斗,今日赶早送长安,不出意外,此时正热卖。 便也不多问,当即命人收集煤灰煤渣。 永嘉这才想起,貌似第一天就收集了,不由奇道:“要这东西干什么,有用吗?” 陈远笑道:“有用啊,老章不是带人在装磨么,那磨就是拿来磨这些东西的。” 永嘉瞬间无语:“费那么大劲,磨这个,你是想炒菜的时候加点么?” 陈远想了想,点头:“我觉得可以,美食在于想象力,万一撒点做出来就很美味呢?” “滚!”永嘉顿时又笑喷,踢了一脚:“要吃你吃,反正我不吃。” 就这么说着,很快燃烧过后的煤渣煤灰收集好,一车拉到河边。 此时,磨已经安装好。 试了一下,还行,虽然费劲,却也不至于推不动。 便开始敲煤渣,人为的对其中可能磨不碎的杂质进行剔除。 搞定,又找来几块布,一人一块遮住鼻子以下半张脸:“磨,这些渣渣,磨得越细越好!” 第103章 制作土水泥 煤渣的主要成分,二氧化硅,氧化铝,氧化铁,氧化钙,氧化镁,等,可用于制造水泥,砖,和耐火材料。 而即便不用来制造这些东西,拉出去铺到路面上,也是可以的。 早些年乡下没有水泥路,便有这样的煤渣路,好处是,下雨路面不会变的坑坑洼洼,泥泞不堪。 而眼下,陈远打算用来做水泥。 当然,只是土水泥。 工业水泥,虽然原材料也就那样,可对于烧结温度和工艺的要求,到底要高一些,以目前的条件,根本达不到。 土水泥则相对容易许多,不但原料易得,且制作简单,关键制作出来的水泥,强度还不低,其价值,远非烧酒可比。 煤渣之外,便是黏土。 黏土,顾名思义,就是含沙量少,有粘性的土壤,其主要成分,氧化铝,二氧化硅,而科学上的定义,这是矿。 这东西就不用说了,到处都是。 区别在于,挖自深层的黏土,好于地表。 深层黏土,原生程度高,受污染少,虽然相比风化的表层黏土可塑性低,但是,耐火度更高。 所以,推磨磨渣渣的同时,又命人开挖。 也没太深,一米的样子,便开始取土。 取出来的土,敲碎,摊开晾晒,而后,又用表层土,加水,跟煤一起,和煤。 再然后,家里一口大铁锅被征用,搬了过来,搭灶加上。 永嘉在一旁,忧心忡忡:“陈远,要不咱还是算了,好吃的东西很多呢,土不能吃的!” “去,别打岔,不懂就老老实实看着。”陈远撸着袖子,双手叉腰,一派大国工匠气度。 “哦。”永嘉瘪瘪嘴,很快又笑了:“那你说,这到底是干什么?” “烧水泥。” “烧水泥?”永嘉,还是不懂。 陈远眨眨眼:“贞子家盖房,就用到了水泥,不然不会那么坚固。” “啊!” 顿时永嘉又吓到了,抱着脑袋捂着耳朵蹲下,分明艳阳高照的日子,却没来由觉得浑身发冷。 陈远干脆便坐了下来,调侃道:“怎么,都这么多天了,还怕啊?” 永嘉看过来,瞪着眼,满脸苦大仇深。 半响,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对啊,怕,要是我今晚睡不着,我就披头散发从你窗户爬进去!” 陈远:“……” “不要这么狠?” 嘴角抽了抽,感觉,还是有点凉飕飕的。 永嘉也坐下,双手抱着膝盖,轻哼道:“谁让你吓我的,就吓你,我睡不着,你也别想好睡!” 陈远想了想,随手摘了朵小野花,送到永嘉面前,笑道:“那这样呢?” 永嘉瞅了一眼,明眸中分明有笑意,嘴上却不屑道:“才一朵,不稀罕,哼!” “这样啊?” “行,那我就多摘几朵!” 说完,起身,各种各样的野花,摘了十几朵,而后束成一束:“这下可以了?” 永嘉这才笑了,接过嗅了嗅:“还行,这次就原谅你了,但是记住,下不为例!” 说完一本正经问道:“那个水泥,真那么好用吗?” 陈远挑眉:“回头你就知道了,等这件事结束,我用新材料,给你造一间很漂亮的,你从未见过的新房子。” “真的?” “当然。” 永嘉便笑了,嗅着鲜花:“不用,有这份心就够了,我才不稀罕什么漂亮的新房子。” 就这么说着,很快炉膛里煤燃起来,接着一筐土倒进锅里,开始翻炒。 这是真的炒起土来了。 而且是,一锅接一锅。 感觉这效率还是太慢了,主要是,都要磨,可磨却只有一台。 便干脆命人把原本预备给下面磨面磨豆子的那台,也弄过来装上。 装上的新磨,先把石灰块敲碎送上去磨,完事,石膏敲碎,磨。 这两样都简单。 石灰原本就是高温煅烧过的,很容易磨成粉。 石膏也一样,因为买来的并不是生石膏矿石,而是加热除水后的熟石膏。 只不过即便是熟石膏,还是有结合水,所以,磨粉之后,要放到锅里炒。 炒好的石膏粉,黄灰色,不含水,主要作用,是加速水泥凝固。 再把炒好的黏土,研磨成粉,至此,土水泥制作的原材料,便齐全了。 就四样,煤渣粉,黏土粉,石灰粉,石膏粉。 四种粉末,按照比例,石膏粉百分之五,石灰粉约百分之三十,煤渣粉差不多百分之十,剩下的,黏土粉。 混合的粉末,装进一个木制的简易回转桶中,转动摇匀,倒出,便是土水泥。 “然后呢?” “这东西怎么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不觉,那所谓的水泥,已经好几桶。 可想破脑壳,永嘉都想不出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又该,如何使用。 陈远其实也没想好,这到底要干嘛。 一来量太少,二来看不上,况且,这会还没砖头。 但是,不用显然是不可能的,否则,怎么知道好不好用,能不能达到目的? 便道:“先搞条小路,看看这水泥好不好用,好用就可以给长乐送去了,不好用,再改进。” 果然。 搞来搞去,还是为了长乐那丫头。 只可惜,长乐终究不同,二哥对她的宠爱,更多源自于身为父亲的爱,而非利益考量。 永嘉心中暗叹,却也没表现出来,笑道:“那就搞,要怎么做?” “简单,走,跟我去捡石头。” 水泥,直接加水就能凝固,但是强度不会很高,所以,往往会加入砂石,做成砂浆,混凝土。 而灞水,身为黄河支流渭水的支流,不论砂子石子还是鹅卵石,都是很容易得到的。 再加上这些天没少骑马到处溜达,是以很快,便有砂石鹅卵石被拉了回来。 接下来就简单了。 水泥,河沙,加筛选出来的小石子,加水调混凝土。 与此同时,陈远在自己住的房子和永嘉住的房子之间,规划出一条小道。 不长,门对门,也就七八十米,宽度,则定一米。 搞定,铲平,来一层石灰土,夯实,然后,把调制的混凝土浇上。 水泥不太够,调出来的混凝土,自然也就少,忙活半天,才堪堪铺了将近十米。 闲着没事,便开始在表面布鹅卵石。 第104章 这么硬的吗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这条鹅卵石小道,终究是没有铺得更长,但是,表面的鹅卵石,仿如作画一般,有树叶,花草,乃至姓名,跃然纸上,俨然是被几个蕙质兰心的女孩铺成了花。 凝固也快。 转天早起,那十米卵石小径便基本凝固成型。 看上去的确漂亮,莫说土路,便是石板路,也有所不及。 再加上有劳动付出,还“签了名”,永嘉心里格外满足,还有些跃跃欲试。 郑愔和姜篱也一样。 昨日,她们也用卵石在这路面上作画了,还署了名。 况且,看上去真的漂亮又舒适,没来由心里便有种脱了鞋踩上去的冲动。 陈远,直接脱掉鞋袜走了上去。 凉凉的,凹凸不平,却圆润,给人的感觉,十分舒适。 片刻后,笑着回头:“上来试试?” “真的可以吗?” “是不是再等等啊,这万一踩坏了怎么办?” 分明已经等不及了,可真要踩上去,永嘉有有些迟疑。 一旁郑愔姜篱也一样。 陈远笑道:“没事,要是这点强度都没有,这水泥也不能称之为水泥了。” 混凝土的凝固速度是很快的,一般不超过十二个小时。 尽管这个时候强度还不是很高,还要继续洒水养护,但是,走两个人上去,一点问题没有。 除非水泥不行,调出来的混凝土不合格。 永嘉笑,这才脱掉鞋子,仅着罗袜踩上。 一步,两步…… “真的可以了呢!” “这路真好,漂亮,好玩,踩着还舒服,跟足底按摩一样。” 笑靥如花。 脚步,亦随之变得轻快。 某一刻,回眸唤了一声,满目期盼的郑愔,姜篱,也红着脸,脱鞋走上小道。 却也不长,不到十分钟,便相继下来穿回鞋子,然后,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陈远提了水,洒在路面,以为养护,完事,来到棚下石磨边上。 刚湿水推了两转,永嘉便跑了过来,端着盆,拿木勺往磨眼里添泡好的黄豆。 看那乖巧娴静的模样,陈远好笑:“行啊,连这都会了,过几天是不是就该自己推磨了?” “去,我要能推磨,要你干嘛?”永嘉还是那个永嘉,看着安静甜美,实则还是牙尖嘴利,跳脱泼辣。 陈远就笑:“我等着吃啊,放心,我不会嫌你的,只要是你磨的,软的硬的都喜欢。” “真的。” “当然。” 永嘉噗嗤又笑:“那也不行,就要你推,而且,我只吃软的。” “是吗?”陈远呵呵笑。 永嘉小脸微扬:“嗯,软的好吃,我一直就爱出软的。” 陈远笑而不语。 永嘉又问:“今天呢,继续修路吗?” 陈远卖力的推着:“修,这水泥,目前看来是成功了,但是路,不能半途而废。” “所以,这水泥其实是用来修路的?”永嘉便问。 陈远好笑:“当然不是,水泥,可以用来修路,但真正的意义不在这里,具体怎么回事,很快你就明白了。” 永嘉便也不再问,转而言道:“那石炭渣呢,以后,都改烧石炭?” “不好吗?省得到处砍树了,这树长起来不容易,当柴还不经烧。” 这是实话。 第一天用石炭当燃料时永嘉就发现了,这黑乎乎的东西,加水加土之后,是真好用。 不但能烧,而且经烧。 陈远又笑道:“况且也不是一定要用煤渣,真要说起来,炼铁之后残余的矿渣,又或者铁矿石,做水泥效果更好。” 顿了顿,又道:“顺便再告诉你,可以用来做水泥的原材料很多,那些破损的瓷器,陶罐,乃至于蚌壳,螺蛳壳,只要磨成粉,一样可以用来当原料。” “然后呢,就这么一锅一锅的炒?”永嘉还是不明白,总觉得这玩意费劲,还没多大前途。 陈远笑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发现这玩意好的时候,会有人想办法的,实在不行,咱们再提供点帮助也不迟。” 就这么说着,不知不觉,豆子磨好了。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豆浆也好,豆腐也罢,便是豆腐脑,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只是当下的豆腐脑,普遍吃甜,所以,又专门宰了条鳝鱼,切了点肉丝,熬汤汁。 这样就完美了。 虽然最初他也是吃甜的,可自从吃过咸的,便有点回不去了。 等到吃饱喝足,继续烧水泥,修路。 进度还不错,一天忙下来,预备的材料,便连石炭,都所剩无几。 完整的卵石小径,也终于大功告成。 一天就此结束,转天一早,陈远便拿锤子,把一个木桶拆了。 木桶里有混凝土,是前一天上午铺路之前装进去的,经过这一天一夜,此时早已凝固。 摸上去,一个字,硬。 抡起锤子一砸,还是那个字,硬。 此前都是铺路,没这样试过,所以没太大感觉,此刻一看,永嘉也不由被震住了:“这么硬的吗?” 陈远笑笑:“还行,你也试试。” 永嘉便接了锤子,深呼吸,抡起,狠狠来了一下。 就这一下,混凝土墩子一点事没有,反而是永嘉,被那巨大的反震力道,震得双手发麻。 见状,陈远笑道:“怎么样,还行?” 永嘉有点说不出话,好久,才震惊道:“这,要是用来修筑城墙,岂不是,坚不可摧?” 还是有脑子的。 之前铺卵石小径的时候没想到,此刻瞬间就明白这水泥到底造来干什么的。 也只有这样,才有拿出去交换的价值。 陈远莞尔:“坚不可摧不敢说,但是,绝对比现在的城墙结实。” 永嘉便酸了,幽幽道:“不给不行么,长乐家里,未必就一定会让她那么早嫁人的。” “那留着干嘛,升官?” 永嘉赶紧点头:“对啊,升官,你现在是正五品上开国县子,把这水泥之法交出去,没准就是正四品上,开国县伯。” “正四品上,开国县伯……” “听起来不错,不过,还是算了,这东西原本就是为长乐准备的,况且这爵位,飙得太快也不一定是好事,不是吗?” “……” 第105章 李二的震惊 永嘉其实也就那么一说。 真要说多么的想阻止陈远,还不至于。 况且说得也没错,爵位这玩意,便是不如实职,升得太快,也不一定好事。 毕竟强如程处默秦怀玉这等国公府世子,也只能慢慢熬,起步也就一个七品小官。 是以,确认陈远不打算亲自去送之后,她便带着剩下的几桶水泥,又装了点砂石,启程前往长安。 长安,太极宫。 这两日,便如同许多人一样,李二焦躁得很。 都是让程咬金那夯货给气的。 那诗,傻子都知道不是那货写的,可偏偏,就死活不承认。 非但如此,还得瑟上了,但凡碰面,便要炫耀一番,邀请去品诗作赋。 不理他,他还写了,专程命人送过来。 好多人都收到了。 却也不看看他那几个字,到底哪里配得上这么好的诗! 直到内侍过来通禀,言永嘉长公主到了,还带来了他想要的东西,方丢开笔,兴冲冲跑了出来。 不多久,长乐也出来了,四下看了看,疑惑道:“姑姑不说带了东西么,怎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永嘉笑道:“在我府里呢,这边进出不方便,去我那边看!” 李二想了想,道:“还是拉去燕王府,那地方你应该知道。” 永嘉笑了笑:“也行。” 语落,吩咐了一声,随行侍从回府传讯,她则与李二和长乐一道,乘坐马车,径直前往燕王府。 路上,长乐没怎么说话。 忽然李二问道:“永嘉,我问你,陈远,是不是会作诗?” 就这话,长乐忍不住笑出声来。 永嘉也没忍住,不过还是说道:“上次来卖酒,回去的路上我就问过了,他说他不会。” “真不会?”李二顿时又迷糊了。 这不应该啊! 除了那厮,还能有谁? 总不能,真就是程咬金那货写的? 长乐也不信,莞尔道:“姑姑骗人,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么好的诗句,若不是陈大哥,难道还真是宿国公?” 永嘉亦笑:“可真的不是啊,我问他了,他说他只是搬运。” “搬运?” “嗯,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他说,这是他家乡一位前辈写的。” 永嘉如实把情况说了出来。 便是这些话,李二顿觉神清气爽:“我就说嘛,如此绝妙的诗作,怎么可能出自程咬金那等胸无点墨的粗鄙屠夫之手? 便是陈远那厮,一田舍郎尔,亦断然做不出此等佳作!” 骂人了。 程咬金,臭杀猪的。 陈远,土农民一个。 言罢,还哈哈大笑。 长乐忍俊不禁:“怎么就连陈大哥也一并笑话上了,爹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我之前怎么说的?” “您说,这是陈远那厮作的,这一定是陈远那厮作的,只有那厮,才作得出这等绝妙的诗篇!” 长乐捏起嗓子,学起了李二说这些话时的模样,不但给永嘉逗笑了,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李二清了清嗓子,略尴尬:“那当时不是生气嘛,其实当时说完我就后悔了,那诗,绝不可能是陈远那厮,那厮也没那个水平。” 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说完果断转移话题,问道:“烧酒的生意还好,听说,那厮在长安城买了宅子?” 其实情况,作为皇帝,他都一清二楚。 只是那种所谓的清楚,往往上不得台面。 长乐却是不怎么知道,闻言疑惑道:“陈大哥在长安城买宅子了?” 永嘉拉着长乐的手,笑道:“是啊,买宅子了,不怎么大,才二十顷,在永宁坊。” 顿了顿,又道:“托二哥的福,烧酒的生意很好,每天的酒,都卖得干干净净。 我大概算了一下,就这几天,赚了不下四千贯,里面属于二哥的,就有两千多贯,回头我命人送过去。” “好说,好说!”李二哈哈大笑,实际上心里却颇为震惊。 四千贯! 貌似,这才三天? 三天四千贯,这一年下来,不得几十万贯? 想着,不禁又有点酸。 因为名义上,那五成并不是给他的。 那厮,似乎也从未想过要给他。 反而,对家里的小白菜,殚精竭虑,好得过分! 长乐心里却是忍不住在想,那酸奶铺,是不是应该赶紧开起来了。 虽然铁定不可能帮着赚到那么多,但是,也好过一点贡献没有啊! 毕竟,得了那么多,她可是什么都还没付出呢! 只是,这终究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来到燕王府,没多久,水泥便运到了。 庭前空旷处,开盖,看着桶里的灰灰,砂石,李二都被逗笑了,抓了把水泥:“这是什么,肥料?那厮,就打算用这个作为交换,让长乐不嫁人?” 长乐微微脸红。 爹爹真讨厌,什么叫不嫁人,明明是不早嫁好不好? 等年龄到了,该嫁还是要嫁的! 却又忍不住开心。 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甚至不确定,这东西到底有没有那个价值。 但是,什么都不知道,亦什么都不求的情况下,能为她做这么多,她已经很满足了。 永嘉猜就是这样,当下也不解释,而是直接命人提水,拌混凝土。 不多,就一桶。 这天也没别的,拌完装好,陪着长乐在府里呆了半天,便撤了。 夜里,宿永宁坊新挂牌的“zy县子府”,主宅,东厢房。 至转天日上三竿,用过早饭,才不徐不疾,再度前往燕王府。 燕王府,昨日想了好久都想不通的李二,早早的就过来了,一直围着那桶混凝土打转。 长乐,昨日干脆就没回宫,也是很早就过来了,注意力,也在那桶混凝土上。 两人就发现,挺神奇的。 分明就是一些灰灰,跟那些沙子石子加水搅拌了一下,软趴趴跟那啥似的,可经过一个下午一个晚上,此时,居然变硬了。 是真的硬了。 摸上去,凉凉的,很粗糙,感觉跟石头一样。 也因为此,饶是桶还没拆掉,也没有经过锤子考验,相视一眼,父女眼中亦满是骇然! 第106章 这燕国公府,缺主人呢! “二哥,长乐,这么早就过来啦?” 王府庭院,对于李二和长乐的提前到来,永嘉丝毫不觉意外。 李二面色凝重,目光依旧盯着木桶:“永嘉,你老实说,这东西到底干什么的?” “对啊姑姑,这东西到底用来做什么的?”长乐亦忍不住发问,尽管这个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些揣测。 永嘉笑了笑,命人把木桶拆了,又让人刀枪剑戟拳头锤子,随便乱来。 随后,又水泼火烧。 完事,这才说道:“用来做什么,我不知道,陈远也没说,但是,可以用来做什么,显而易见。” 李二沉默,但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此物,当真就是送给长乐的?” 永嘉看向长乐,幽幽道:“是,反正不是给我的,也不是给二哥你的。” 李二嘴角抽了抽,没出声。 老子当然知道不是给我的,问题是,有必要这样特意说出来么? 长乐却是忍不住轻笑:“那姑姑也不差啊,姑姑的烧酒,可是日进斗金呢,我跟爹谁都比不了。” “那是,虽然烧酒没那么大用,可论赚钱,你们都比不上。”永嘉顿时又开心起来,眉开眼笑。 李二也不傻。 几样东西,除了那名叫水泥的灰灰,剩余砂石,都是天然存在的。 且以糯米浆入土石,增强土石粘性强度,用于修墙筑城之法,古已有之。 秦时修建长城,便有使用。 故,这所谓的混凝土,之所以凝固之后硬如铁石,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起作用的,必然是那水泥。 遂问道:“这水泥如何做成,原材料,可容易获取?” 永嘉眨眼:“材料就是土,石炭燃尽后残渣,石灰,石膏,很容易获取。 做的时候,烧干磨粉,混合均匀即可。” “有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这水泥,就是拿土石炭石灰石膏这些东西做的?” 李二顿时又愣了。 长乐也没好到哪里去。 主要是,这原材料,也太容易获得了。 土是什么东西? 那遍地都是啊! 石炭,石膏,石灰,这些东西,虽然不如土那么常见,但是,也是没什么大用的。 用这些廉价常见而没什么大用的材料,做水泥,这事,怎么想怎么觉得占了大便宜。 永嘉点头:“不止,陈远说了,那些破损的瓷器,陶罐,乃至蚌壳螺壳,粉碎之后,都可以作为原料添加。” 顿了顿,又道:“也可以用铁矿石或者炼铁之后残余的矿渣,效果比用石炭燃烧后的残渣好。” 此言一出,原材料的来源又广泛了。 关键说来说去,都是回收利用,变废为宝,一举两得。 当然,这里面还是有点细节的。 虽然兴奋激动,但李二并没有急着回去召集人手试验,而是耐心的询问起来。 直到感觉没什么问题了,才匆匆带人离去。 永嘉便看向长乐。 长乐美目盈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脸灿烂的微笑。 等察觉姑姑在看,顿时又满脸羞红,恼道:“姑姑!干嘛这样看着人家?” “你说呢?”永嘉酸溜溜,说完便又忍不住笑了,拉起长乐小手:“这下开心了?” “嗯。”长乐眯起了眼:“一点点。” “一点点……”永嘉忍俊不禁,一指头点在长乐眉心:“你就装,说,这到底谁家,大唐的燕国公,究竟是谁?” “啊?” 这一问来得有些突然,长乐顿时又小脸泛红。 永嘉挑眉,似笑非笑:“啊什么啊,我说,这燕国公府,缺男主人呢,总不能只有燕国公夫人,没有燕国公?” “姑姑!”长乐瞬时又羞得直跺脚,片刻,轻笑着跑开:“我不知道,我爹的主意,你去问他!” …… …… 却说李二。 燕王府出来,一路上,他是越想越激动。 水泥可以干什么? 第一反应,修城筑墙。 可仅仅只是修城筑墙吗? 显然不是。 除了修城筑墙,还可铺路修桥,修坝筑堰,其应用之广泛,可以延伸到包括交通水利的方方面面。 若真有那么一天,甚至,连坊墙,乃至房屋,都可以用水泥混凝土建造。 那该是怎样一副景象? 需知,纵然是眼下的长安,坊墙,乃至城墙,亦多为夯土。 房子也一样,条件好的人家,用木头,条件不好的,便只能是土石。 这样的情况,每年用在维修上的钱,便不是一个小数目。 每逢大风大雨,坊墙垮塌,房舍倒塌,亦是寻常。 是以出来之后,他连宫城都没回,便直奔军器监。 军器监,九寺五监中五监之一,专司兵器铠甲制作,相当于现代的兵工厂。 之所以来这里,而非都水监,将作监,工部,是因为,这里有整个大唐最好的工匠,设施及保密措施,也是最好的。 而随着他的到来,军器监也迅速忙碌起来。 石炭就算了。 既然矿渣或者铁矿石磨粉效果更好,那就没必要用石炭燃烧后的残渣。 因为不论矿渣还是铁矿石,军器监都有的是,反而是石炭,因为没什么应用,不太好找。 同样的道理,燃料,就用木炭。 石灰,买。 这东西虽然没什么特别大的用处,但是,防虫防蛀,消毒,也是建筑材料,所以并不罕见。 石膏,买。 石膏当下的用途,主要是入药,然后,做豆腐,这玩意市场上可能不多,但是,拉个一辆车问题不大。 土…… 这个就不用说了,直接在监内找地方挖就是,大不了回头再弄点进来填上。 等到材料都准备好,水泥试制工作也开始了。 现成的炭窑,燃起来,炉火旺盛。 没有铁锅,但是有大鼎。 磨粉,人力锤打,石磙碾,石磨磨,当下考虑的,不是效率,也非量产,而是,把东西做出来。 为此,李二一动不动。 他就守在军器监,哪都不去。 军器监做准备的时候,他便派人出城,采挖制作混凝土需要的砂石。 等到第一批水泥样品出来,第一时间命人调制。 调出来的混凝土,先命人用木头做模,浇柱子,后续出来的,又专门找地方,命人浇筑墙体。 矜矜业业。 一丝不苟。 第107章 皇帝也没有蜂蜜自由! 骊山脚下。 因为没有材料,水泥大业已经停了,大家该开荒开荒,该种田种田。 陈远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现代社会处理各种事情,顺便,又买了向日葵种子,还特意跑到郊外,连蜂箱一起,购买了蜂群。 永嘉回来的时候,向日葵种子已经找地方种下了,陈远,正全副武装,在放置蜂箱。 看着那群蜂乱舞的景象,她即兴奋,又不太敢靠近,直到陈远回来,才问道:“这是要养蜂吗?” 陈远脱下武装,直接就在草地上坐下,顺势接过郑愔递来的水,喝了一口,笑道:“对啊,养蜂,很快就有蜂蜜吃了,怎么样,开心?” “嗯嗯!” 永嘉自然是开心的。 虽然养蜂并不是一件新鲜事,已经有着很长时间的历史,但是改变不了蜂蜜罕见珍贵的事实。 在这个甜味以饴糖为主,西域蔗糖都珍贵无比,被誉为石蜜的年代,蜂蜜,是极其珍贵的,是专供皇室享用的珍品。 这玩意,说句不好听的,便是皇帝,都无法彻底实现自由,更何况她一个并不受宠的长公主? 可更多的,还是好奇。 因为看上去太奇怪了,跟她所知道的养蜂,完全不是一回事。 便指着好奇问道:“你的家乡,是这样养蜂的?” 陈远点头:“对啊,这边不是么?” “不是。”永嘉摇头:“这里养蜂,用空心树干,草编的蜂窝,竹编的蜂窝。” 顿了顿,又道:“据说早些时候,用得上陶罐。” “竹编蜂窝,陶罐……” 空心树干,草编蜂窝,还能想象一下,可这个竹编蜂窝,陶罐,说实话,有点想象不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蜜蜂这个东西,貌似也挺能将就的,记得过去乡下还有土砖屋的时候,每年油菜花开的时节,那墙上,便密密麻麻,都是蜂洞。 当时就喜欢拿瓶子,里面放上油菜花,然后拿小竹签小木棍去拨。 总以为那样可以酿出蜜来。 结果被折腾死的蜜蜂不少,那所谓的蜜,却是连影子都没见过。 也因此,住竹编的蜂窝,陶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便笑道:“那还挺高级的,产量呢?” 永嘉笑:“少啊,皇室专供,当今陛下都要省着吃。” “这样的吗?” 这事陈远还真不知道。 养蜂的想法,他早就有了,蜂蜜珍贵,他大概也知道。 可珍贵到那种程度,连皇帝都没有蜂蜜自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在现代社会,好的蜂蜜,也就几百块钱一斤,只要愿意,大多都是吃得起的。 永嘉也坐了下来,摘了朵小野花,送到鼻翼前,笑靥如花:“对啊,你这个呢,这么大的木头箱子,看上去还好多蜜蜂,是不是可以产很多?” 陈远便看着笑,半响,起身:“能吃到你恶心,吐,再也不想吃。” “真的?”永嘉赶紧跟着起身。 陈远笑道:“真的,我这里有两种不同的蜜蜂,有一种产量比较低,一年才割那么一两次,另外一种,高,半个月,就有几十斤。” 其实他也不知道。 反正养殖场老板是这样说的,网上查资料,也差不多是这样。 也正因为此,哪怕明知道可能会打架,他还是购入了土蜂和意蜂两种不同的蜂群。 这样一来,很快就有得吃了,长远来说,还可以吃得好。 永嘉本来不想问太多的,闻言不禁又吓一跳:“半个月,几十斤,真的假的?” 郑愔姜篱也有点被吓傻了:“不能,真有那么多吗?” 陈远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但应该是有的,这种蜂个头比较大,单次采蜜比较多,族群数量也比较大,一箱好几万只。” 说的是意蜂。 这是外来品种,温驯,勤劳,不怎么打架,一年上头,基本上不是在采蜜,就是在前往采蜜的路上。 通常那些带着蜂箱一年四季到处追逐花期的,养的也是意蜂。 土蜂则不同。 相比意蜂,土蜂个头小些,但是喜逃,爱斗,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就开始闹分裂,分家。 也比较散漫,属于那种固定在一片区域,有就采点,没有,就躺着休息的。 这产量,自然而然也就不可同日日语。 只是就营养价值和市场售价来说,土蜂产的蜜,又高于意蜂。 因为意蜂比较单一,什么洋槐蜜,枣花蜜,大多是单一口味。 有个两三种,便叫百花蜜了。 而土蜂,都是百花蜜,因为比较将就,什么野花啊,什么药材花啊,都采,来者不拒。 永嘉郑愔姜篱却越发吃惊。 一箱几万只…… 咦,想想都浑身发冷,头皮发麻! 陈远也没多说,问道:“这趟去长安,情况怎么样,还好?” “挺好的。”永嘉还是从密集恐惧症中挣脱出来,原原本本,把情况都说了一遍。 当然,是加工过的。 陈远便问:“那依你看,能谈成吗?” 永嘉含糊道:“应该可以,如此珍贵重要的材料,仅仅是延缓出嫁,只要她家大人不傻,便该知道如何抉择。”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远哈哈大笑,转而问道:“那做水泥的材料呢,买了没?” 水泥还是要继续做的。 虽然的确有点看不上,但是,不先搞点次的出来,怎么创造条件做更好的呢? 这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 真要搞到连水泥这种东西都买了带过来,那就太没劲了。 这事永嘉也知道。 虽然方法给长乐了,不打算做了拿出去卖,但是,这边还是需要做些出来用的。 至少,这路得修一条出来,否则这雨一下,进进出出可不方便。 尤其对酒坊而言。 便如实把情况说了一遍。 简而言之,都买了,但是量不大。 尤其石炭石膏,因为用途不广,用量少,找遍整个西市都没多少。 好在问题也不大。 说白了,集市上少,是因为用得少,弄来也卖不出去,而非稀有,难以获取。 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有钱,只要说要,想弄到还是很简单的。 比如石炭,也就是煤,关中地区有的是,而且不少露天的,开采很容易。 第108章 捏两个泥人 材料有了,吃过饭,下午,继续烧水泥。 这种事也不用盯着,下面的人干就好,作为主人,还是身体重要,所以,先睡个午觉。 午觉醒来,琵琶,古筝,接着奏乐,接着舞。 到时间差不多,骑马跑了一圈,顺带着看了看酒坊的情况,回来,溜乐乐。 还有小嘉嘉。 这名字是后来取的,没少挨捶。 然后,便是晚饭时间。 永嘉也实在。 当初说的是,盖间小木屋,偶尔在这里留宿,实际上是,自打盖好了,再没走过。 非但如此,还天天蹭饭。 蹭饭也就罢了,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今天我要吃什么,今天我不要吃什么…… 跟上餐厅似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今天也一样。 等吃完,皮影戏时间也到了,好不容易熬到笔记本没电,送回家,回过头来,还有人不方便,请假。 翌日,长安城,长乐终于动起来。 虽然注定没法跟卖酒比,虽然份额缩减到,只能当小三,虽然,婚约刚刚解除没几天,不太好光明正大往骊山跑。 但是,宫城内走动走动,出宫在长安城活动活动,是没有问题的。 酸奶铺,也是时候开起来了。 也因此,早早的,她便来到太史局,让太史局的人给算日子。 等选好日子,又从宫里出来,带人到东市早就选好的店铺,筹划进行开业前的准备。 而这个时候,军器监,混凝土浇筑的柱子已经好了,浇筑的墙,也已经凝固。 其实李二这个时候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有些秘密,藏在心里只会难受,而且是藏得越久,越难受,此时的他便处于这样一种状态。 这个时候,他迫切的想要把人召集起来,他迫切的想要让大家都看看水泥的神奇。 只有这样,秘密才会从让人难受,变成让人觉得爽! 但是,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他还是死死的忍住了。 按照永嘉那里得到的方法,他亲自带人给浇筑的柱子和墙湿水。 还仔细叮嘱,命人每隔两个时辰,便湿水一次。 至于参与制作的官员,工匠,则下了封口令,然后,要认真思考,如何扩大规模,进行大规模生产。 骊山这边,吃过早饭,陈远打算,做砖。 准确的说,是耐火砖。 有了耐火砖,便可结合水泥,做窑。 有了窑,那么接近工业化水准的高品质水泥,便不再是梦。 功课都提前做过了。 总的来说,适合做耐火砖的原材料很多,土,矿,石头,砂,很多都可以。 这里,他打算用土。 方法很简单,跟做水泥一样,黏土,加热烧成熟料,磨粉。 然后用新挖的黏土,和稀泥。 再取做水泥时研磨的煤渣粉。 因为煤渣粉本身就是高温煅烧后的残留物,耐火能力毋庸置疑。 即便有少许未完全燃烧的碳素,也会在烧制过程中燃烧殆尽。 最后,便是木质的砖模。 还是很好玩的。 黏土,浇上水,赤着脚在上面踩来踩去,像极了早些年乡下没东西玩只能和稀泥玩泥巴的熊孩子。 等踩得差不多,便是真·玩泥巴。 简单来说,踩好的稀泥当粘合剂,加入烧制磨粉的黏土熟料,加入磨粉的煤灰煤渣,混合均匀,做成半湿不干的生料,然后,用木质的砖模,把这些生料做成一块一块砖胚。 这事,永嘉本来是很嫌弃的。 开玩笑,堂堂长公主殿下,便是再不受宠,也不至于沦落到玩泥巴呀! 尤其当着那么多人,脱掉鞋袜卷起裤腿在稀泥里面踩来踩去,更是不可能! 所以只是牵着小滚滚,在一旁看热闹。 可最终还是没忍住,到生料混好,开始做砖模的时候,便丢开滚滚跑了过来,很快便眉开眼笑。 见状,陈远调侃道:“怎么样,好玩?” 永嘉呵呵笑,搓了个圆球,拍成饼:“好玩啊,看到这个饼没,给你做的,回头你吃。” 说完,又搓了两个,捏成小人,眨了眨眼,得意道:“像,两个小泥人,这个是我,这个是你,你就捏不出来。” 陈远放下木模,仔细瞅了瞅,忽然笑了,拿过来,揉成一团。 永嘉便有点上头了,鼓着眼气呼呼道:“你干嘛,捏不出来就捏不出来,要那么小气么?” “哪有小气?”陈远莞尔,手中泥团一分为二,递给永嘉,眨眼道:“给你个机会,重新捏两个,这样便你中有我,我总有你。” 就这么一句,忽然周围就安静了。 郑愔眨巴着眼,姜篱亦美目盈盈。 永嘉傻乎乎的,心跳都不自觉漏了几拍,等回过神来,罕见的小脸血红。 半响,嗔道:“讨厌,谁要跟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我才不要。” “真不要?” “不要。” “不要还我!” “我不!” “……” 一番争夺,笑声如玲。 永嘉终究还是捏了,而且捏得很细致。 尤其在得知要烧成小陶人的时候,还画鼻子,画眼睛,认认真真勾勒起了细节。 郑愔和姜篱也一样,悄悄捏了两个小泥人,又揉在一起,然后,一分为二,重新捏。 细节她们也做,但是又不敢那么明目张胆。 直到完工,永嘉才笑逐颜开:“好啦,看看,像不像?” 陈远瞅了瞅,笑道:“还行,就是不知道烧出来什么效果。” 如果是烧制瓷器的瓷土,那么毋庸置疑,会烧出两个小瓷人。 可现在用的并不是瓷土,而是普通黏土。 普通黏土,只能烧出陶器,温度过高,则会被烧熔成玻璃质。 他倒不认为会被烧熔成为玻璃质,毕竟这制胚工艺以及材料配比,都跟制陶截然不同。 但是,变形,开裂,又或者,干脆缺胳膊断腿,都是有可能的。 永嘉也不在意,呵呵笑:“那就多捏几对,总有烧得好的。” 说罢,俨然就忘了到底来干嘛的,继续艺术创作,捏小泥人。 就是这工序有些繁琐,好不容易捏两个,总要揉了,然后重新捏过。 旁边两个小傻妞也一样,眼见她都默许了,便兴致勃勃跟着一起捏起来。 第109章 隧道窑 时间过得很快。 一上午的泥巴玩下来,砖胚做了上千块,泥人也捏了不少,还有小珠子,小碟子,等等,都是永嘉闲着无聊带着郑愔和姜篱一起弄的。 这些东西,暂时也没动,都露天晾着。 等吃过中午饭,休息好,下午,在工作场所觅地挖坑。 坑不大,长五米,宽两米,高度,差不多也是两米。 这样一个坑,坑壁四周,密密麻麻插上竹子,然后拿混有树叶杂草的稀泥糊上。 再把坑顶用圆木封住,上方厚土填实,下方糊稀泥。 “做窑这么麻烦的吗?” 永嘉其实一点都不懂。 窑她知道,瓷器也好,陶器也罢,又或者常用的木炭,那都是窑烧出来的。 对于窑这件事物本身,她不觉得陌生。 可到底怎么修一座窑,窑又该怎么运作,那就一窍不通了。 不过她也发现,这貌似蛮好玩的,如果不糊上稀泥的话。 陈远就笑:“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修过窑。” “那你又这样弄?”永嘉顿时又有些诧异。 她以为陈远很懂的,毕竟他看上去是那么的胸有成竹,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我觉得可以啊!”陈远笑着说道。 其实一开始,他是准备找合适的地方挖个洞的。 可仔细一想,既然还是要挖,为什么不干脆就地挖个坑呢? 这样还结实,不怕垮塌。 离原材料也近,不用费劲搬运。 至于在地面上搭建,那就真是纯属没事找事了,又没砖头,与其费劲啦最后没准还塌了,不如直接开挖。 说完,开始指挥,建造烟囱。 这是一个简单的隧道窑,而这种窑,要好使,烟囱十分重要。 简单来说,要够高。 这也是过去那些老工厂,烟囱动辄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根本原因。 很多人觉得,烟囱建那么高,是为了防止污染大气,是为了把废气排入高空。 其实不是。 烟囱之所以建得高,主要是为了利用高空与地面的压差。 这种压差,可以有效的排烟,同时,加速气流引入,使得燃烧端火力更猛,燃料燃烧更充分。 其效果,等同于引风机。 只是这么个小土窑,条件又这么糟糕,想搞个大烟囱,既不划算,也不现实。 所以,随随便便搞个四五米也就差不多了。 具体来说,就是先用竹子,树枝,做一个直径二三十厘米高度又差不多的模型,在土窑尾端立起来,然后,在外面糊上稀泥。 搞定,便可以往窑里搬做好的砖胚了。 那些泥人之类的小玩意,也可以往里面搬。 为保证通风,受热均匀,所以摆放的时候,不能密密麻麻都堆放在一起,而是要错开,留出空隙。 再接下来,便是封窑,点火。 看上去还不错。 窑内的情况,谁都不知道,但是烟囱的效果,显然很好。 燃烧端,炉膛入口处,能清晰感受到气流,炉火十分旺盛。 烟囱出口,则因为泥浆的湿气,树叶竹叶,很快出现带有黑色絮状物的白色气流。 烟囱本身也在冒热气。 而随着时间的延续,渐渐的,絮状物没有了,气流的颜色,淡了很多,便连烟囱,也悄然凝固。 “这样就可以了?”永嘉一直在观察,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差点什么。 陈远好笑:“不然呢?金光四射,还是嘭的一声,直接炸了?” 永嘉想了想,又笑了:“那要烧多久?” “一天一夜,我也不知道,我没烧过!” …… 翌日,长安。 朝会结束,程咬金还想着今日怎么得瑟一下,冷不丁李二把一帮人都召集起来。 之后不久,便来到军器监。 军器监,准备工作早已做好,所有的混凝土柱子,墙,都用红绸遮盖,看着喜庆而隆重。 这就让人很好奇。 倒不是一点风声没听到。 毕竟皇城就这么大,采购石膏石灰采挖砂石等举动,也瞒不住人。 只是这里面到底什么情况,目前还没人知道。 见众人惊诧,一再开口询问,李二得意,却也满意,瞥了程咬金一眼,淡淡道:“武将就要有武将的样子,宿国公,这红绸,就你来揭!” 眼下之意,你丫够了,没文化就没文化,没文化也没人笑你。 可你要再这么装,天天惹老子生气,那也就别怪老子翻脸了。 程咬金嘿嘿笑,压根儿就没放心上,上前便一把将红绸扯下。 “这是?” “陛下让臣等前来,莫非就是看这?” “咝,瞧着也没什么特别啊,石头柱子嘛!” “不对,不像是石头柱子,石头,就没长这样的!” “嗯,有碎石,有沙砾,不像正常的石头,但是,摸起来又跟石头差不多,敢问陛下,这究竟是何物?” “……” 一开始都有些不以为然,只以为就是寻常的石柱。 可上前仔细一看,顿时又发现,好像不是石头柱子,于是倍感惊讶。 李二也不言语,看向程咬金:“宿国公学识渊博,可知此为何物?” “应该,是一种类似石头的东西。”程咬金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很认真的答道。 顿时周围一片鄙夷嗤笑。 程咬金便怒了:“笑什么笑,难道不是? 别以为某不知你们这帮人心里在想什么,你们不就是看某诗作得好,心里嫉妒么? 某告诉你们,嫉妒没用,某就是才高八斗,某的诗就是做得好! 不服气,有本事你们也作啊! 要求不高,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只要你们能作出一半好,某,便亲自书墨宝送给你们!” 还是那么不要脸。 也幸好来的都不是一般人,否则,非得气死不可。 李二也后悔了。 不是不知道这货不要脸,贯爱胡搅蛮缠。 他只是没想到,这货竟如此不要脸,这也能借机发挥,胡搅蛮缠。 为免继续这样闹下去,他果断不搭理了,移步那依旧盖着红绸的混凝土墙前,道:“玄龄,这次,你来揭。” 房玄龄便依言上前,揭了红绸。 便是这一揭,所有人,包括程咬金在内,亦不免瞪大双眼,倒吸凉气。 第110章 兴奋的满朝文武 “这,这未免也太大了?” “这得多重啊?” “看来的确不是石头,这么大的石头,怎么可能运得进来?” “的确不是石头,看,浑然一体,严丝合缝连跟针都插不进去!” “沉,完全推不动!” “……” 实锤了,果然就不是石头。 因为这是一个整体,五六米长,近半米厚,齐人高,一阵仔细观察下来,表面,没有任何缝隙,浑然天成。 石头不可能开采成这个样子,即便是有,也不可能这样整体运进来。 面对众人的疑惑,李二依然不解释,只是命人准备水,木材,兵器。 而后才笑着说道:“水火刀枪,皆已备齐,诸位若有兴趣,不妨试试这墙和柱子的硬度。” 语出,当场便有人拿水泼。 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水,泼得越用力,撞击后溅起的水花便越多,越细碎,而柱面墙面,分毫无损。 不像土柱土墙,再怎么夯实,水泼上去,至少流下来的水是黄的。 于是,又点火,置烈火烧。 结果烧了半天,也没什么反应,柱子还是柱子,墙还是墙,纹丝不动。 唯一的变化,就是烫手。 接着,便有人悍然拔刀,双持重重朝着柱子横斩而去,却只听“叮”的一声,刀,断成了两截。 而那柱子身上,却只是多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这……” 顿时又都傻眼了。 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这不是问题,很多石头都能做到。 可分明,这就不是石头啊! 也不可能是石头! 想不明白,程咬金大吼一声:“退开,让某来!” 话语间,双手抓起一把重达数十斤的大锤,气势汹汹来到柱前,大喝一声,猛然击出。 咚! 一声闷响。 猛将加重锤,终究这柱子还是有点扛不住,当场被砸出一个锤印,些许灰粉飘出。 但也仅此而已,既没开裂,也未折断。 反而是程咬金本人,因为用力过猛,被震得双臂发麻,险些连锤子都飞出去。 此情此景,顿时又看呆一群人。 连李二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哪怕是常见的石头,除了花岗岩,大多也没那么硬的。 大多数石头,这么重一锤下去,或许不会砸出锤印,但是,会有裂纹。 而一旦有了裂纹,那么再来几下,距离完全裂开也就不远了。 反倒是这混凝土柱子,或许没那么硬,但是不开裂,所有外力作用只伤于表面,更加可靠。 程咬金不信邪,缓过劲来,又去锤墙,与此同时,一干武将,乃至于文臣,都跟墙和柱子打了起来。 场面十分热闹,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而最终事实证明,对付这种东西,利器是没用的,只能用钝器。 而即便是钝器,也仅仅只能有限的破坏表面,至少,这半米粗的柱子,半米厚的墙,稳如磐石,没倒也没断。 歇下来,程咬金喘着粗气道:“陛下,就别卖关子了,这,这到底都是个啥?” “是啊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您还是快说!” 其实隐约已经猜到了,这东西,可能是人为搞出来的,否则,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带着来看,又水冲火烧,刀劈锤砸。 可到底是怎么搞出来的,却又没人说得清,是故房玄龄等人也发出询问。 李二哈哈大笑,这才说道:“此物名为混凝土,乃是以水泥为骨料,掺入砂石,水,最终凝结而成。” “混凝土?水泥?” 又搞不懂了。 字大体是都认得的,可加在一起什么意思,费解。 总不能,水泥就是水和的泥? 结果,这水泥,还真是水和的泥。 准确的说,是用来拿水和的泥。 水泥加水一和,掺入砂石,李二说道:“这便是混凝土,只要浇注成型,等上一夜,便能凝固成石。” 这样一说,便都理解了。 稀泥干了会变硬,糯米灰浆粘连之法,亦古已有之,想必,这水泥混凝土,便是同样的道理。 只是这效果,未免也太好了些,竟可比拟岩石,甚至优越之处,犹有过之。 能混到现在的位置,自然也没有傻子。 很快房玄龄便问道:“敢问陛下,这水泥制作,是否艰难?” 意思很简单,若十分艰难,也就罢了,注定不可能大范围推广使用。 可万一要是不那么艰难,那意义可就大了,修桥铺路,修墙筑城,用途不要太广。 李二早就想好了。 这东西,除非不大面积推广使用,否则,想藏着掖着,根本不可能。 而这东西,要是不大面积推广使用,那还有什么意义? 在他看来,水泥的出现,注定是要为整个大唐国力提升服务的,更何况,手里还有专利法。 是故,意气风发,深吸一口气,笑道:“岂止是不艰难,根本就是简单,随朕来!” 说完,便领着开始参观整个工艺。 这一参观,顿时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 就这? 矿渣,泥巴,石灰,加石膏? 石炭渣也能用? 破损的瓷器陶罐碾碎也可? 不是,这也太搞了,这么好用的宝贝,怎么可能就用这些东西来做? 回过神来,又禁不住大喜。 “天佑大唐,天佑大唐,哈哈!” “陛下,筑城墙,若以此物筑墙,定坚不可摧!” “铺路,铺到高句骊,届时大军粮草一路畅行无阻,直抵平壤!” “吐谷浑也行,西海道,赤水道,随便选一条,路铺好了,直接杀过去!” “……” 兴奋坏了。 贞观一朝,说到底,是以武起家,若非如此,当初玄武门之变大抵也不会成功。 而这个年代的文人,也不是只读书的。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射,是射箭,御,是骑马。 便是如房玄龄这等文臣,年轻时也是放下笔,便可骑马上阵杀敌的主。 更何况,今日来此者,多为武将。 是以一个个宛如打了鸡血一般,一股狂热的气氛迅速蔓延全场。 要修路,要打仗! 要灭了高句骊,要干掉吐谷浑! 而事实上,李二也是这么想的。 不是修城筑墙不好,而是,修城筑墙,归根结底,是挨打的,可把路铺出去,却是打人。 挨打与打人,显然,打人比较有意思! 当然,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把产能和效率提上来。 可这事又急不来,所以,便打算去骊山看看。 毕竟,也有些日子没去了…… 第111章 永嘉,二哥对不住你啊! 骊山脚下。 不知不觉,窑已经烧了一夜。 早起,陈远特意过来看了一趟,却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就发现火挺旺的,烟囱出烟,也十分通畅。 便也没多理会,只叮嘱注意添煤,而后,溜滚滚,吃早饭。 早饭过后,叫了几个会木工的,又带上二狗二虎,大黑小黑,就近砍树。 刚搞定拉回河边,准备开工,李二便下官道往这边来了。 一看,嗯,还不错,虽然时间不长,可当初移栽的那些苗苗,长势都十分喜人,连带着这片原本荒无人烟的山水,而今看上去,都有了几分沃土田园的味道。 再加上满山的牛羊,以及分明比最初多的人口,那生气,也早已今非昔比。 便不由笑道:“老李啊,你说,我是不是也当在此处结一草庐?” 李君羡便笑道:“好啊,您要是在此处结庐,说不得,我也可以沾光在这边盖间屋子,时不时来享受享受美酒美食。” 李二一想,还真是,他要在这里盖间房子,时不时来住一住,身为耳目兼保镖头子,李君羡岂能不随侍左右? 便笑道:“行,回头我就跟陈远那厮说,反正这里地方大,想来咱们多盖几间,也不打紧。” 就这么说着,很快,来到陈远居住的院子前。 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院子里,晒的鱼都看得见,却是安静得很,一点声音没有。 料想是出去了,李二便打算去寻,忽然又被眼前的卵石小径给吸引了,乐道:“老李,你看这路。” 李君羡其实早就看到了,感觉也蛮新鲜的,笑道:“是很有趣,还有图案,看着比石板铺的要好。” “嗯,看着是舒服一些,跟周围的环境融合的更好。”李二点头,蹲了下来。 很快又笑道:“还落了款,关键是,这小道似乎是混凝土打的底。” 李君羡丝毫不绝意外,笑道:“正常,毕竟水泥和混凝土都是陈县子的杰作,不是吗?” “是啊,可偏偏,如此之重的东西,他就这么给长乐那丫头了,你说他是不是傻?”李二起身,哑然失笑。 这话就不能乱接了,所以李君羡一声不吭,只当没听到。 这时李二又冷笑道:“偏偏朝中那些所谓的王公大臣,还认为该重重的赏,我就不明白了,如此之重的东西,不想着献给国家,反而在一个黄毛丫头的婚事上斤斤计较,凭什么赏?” 李君羡依旧不吭声,默默当一个无情的听众。 不然呢? 这情绪这么重,让他怎么说? 他是能说不该给长乐公主,还是能说,就该给长乐公主? 又或者,长乐公主其实就是个黄毛丫头? 分明什么都不能说好吗! 眼前这人,最是护短,最是口是心非。 别看他嘴里一二三四念个不停,很生气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没准乐意着呢! 李二倒也没计较。 沿着卵石小径走了一段,很快他发现,这条道,是到永嘉屋里的。 起初心里还挺高兴。 暗道这俩发展挺快啊,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走到一起,怕是用不了多久。 只要这俩走到一起,结婚,孩子一生,届时别说挽留了,怕是赶都赶不走! 只是这样一来,长乐呢? 他的长乐怎么办? 尽管婚约解除之后,就择婿而言,陈远依然不是第一序列,可他也不得不承认,选择真的不多了。 那些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嫡长子,都婚配了,本心大概也不多想让嫡长子给他当女婿。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没有婚配,愿意,出于一些队伍团结方面的考虑,他也未必能给。 嫡长子之外,次子,庶子,这些肯定是有的,不说别人,程咬金那货绝对乐意。 问题是,能给么? 都知道长乐是他最钟爱的掌上明珠,要这么放出去,岂不抢得打破头? 给谁不给谁都不合适啊,又不能切了,一家来点! 重点是,他也看不上啊! 在这个群体之外,就更看不上了,真的是,嫁无可嫁,还不能随便嫁。 血压拉满。 也因为此,这么快撮合永嘉和陈远那厮,真的合适么? 他倒不在乎一个妹妹。 反正妹妹多,若是老头乐意,没准还能生。 问题在于,三年之后,若是还没给长乐物色到合适的人选,怎么办? 又或者,三年之后,已经找不出比陈远那厮更优秀更合适的人选了,怎么办?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也是完全有可能出现的。 毕竟,还有三年。 鬼才知道三年之后什么情况。 况且这里面,还没考虑到长乐的主观意愿。 但是,好像又不能一棒打死。 说到底,他也没想好呢! 三年之后,只是一种可能,一个保险,一条退路,他也不确定届时到底是什么样。 关键,那还要等三年。 可这三年里,总不能什么都不干? 若是把永嘉拿走,万一那厮哪天玩得不开心,想家了,跑了…… “头痛!” “永嘉,二哥对不住你啊!” “为了大唐,为了长乐,这三年,暂时就先这样,别的都随你,成亲,生孩子,三年以后再说。” “……” 帝王就是帝王。 喟然一叹,很快李二心里便有了主意,嘴角,也慢慢有了笑意。 李君羡眼皮却在跳。 他是不知道这转瞬间的功夫,身边这位心里又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本能的,觉得帝王这种生物很危险。 李二却是没再多想。 一路东看看,西瞅瞅,时而跟地里劳作的人们打招呼,时而蹲下来看看庄稼长势,不多久,他便来到河边。 只一眼,他便看到那个独树一帜,顶端空气隐约有些扭曲的烟囱。 然后,有一堆人,在河边,刨树皮,锯木头,俨然又是要造什么东西。 还有三个少女,牵着两只小貔貅,其中一个是永嘉。 而陈远,便在人堆中,看样子,似乎在讲解着一些什么东西。 “莫非,这次又来对了?” 很自然的,便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升起,伴随着的,是一股浓浓的兴奋。 一句话,不怕他搞事,就怕他天天混吃等死! 第112章 秦砖汉瓦,烧之不易! “贤弟,又做什么好东西呢?”收拾好心情,撸了撸袖子,李二笑呵呵上前。 陈远回头一看,也乐了:“人力推磨太费劲,就琢磨着借助水力,弄几个水磨,倒是秦兄,有些日子没见了啊!” “嗨,这不最近事忙么,要是不忙,早就过来了,实不相瞒,贤弟这边的美酒美食,愚兄可是想念得很呐!” 李二哈哈大笑,说完,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好奇问道:“敢问贤弟,这水磨坊,可是要用来磨豆子,磨面?” “是,也不是,主要还是用来磨点别的,具体的秦兄就不要问了,暂时不太方便说。”陈远笑,口风很紧,水泥一事只字不提。 一旁永嘉听着好笑。 还不方便说,人家早就知道了好,也就你自己蒙在鼓里,自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却也有点小酸。 提都不提,对长乐那丫头,还真是上心呢…… 好在她也不差。 当初对她,也是这样的,而且,水泥的事,她全程参与,论起来,比长乐还先知道。 所以,还是开心。 李二心中则在嗤笑。 还不要问,不方便说。 不就水泥那点破事么,老子早就知道了,老子压根儿就不稀罕好! 嘴上却道:“哦,那这磨坊,需要帮忙不?扪心自问,愚兄还是认得一些人的,需要的话,只管说,愚兄帮忙去请。” 水磨并不是一件新鲜事物。 事实上,自西汉时期人们学会利用水力开始,水碓,水排,水车,水磨,连机碓,水锤,等等,便相继出现。 便如眼下,谷物脱壳,小麦磨粉,矿物粉碎,乃至农田灌溉,冶炼鼓风,都可以借助水力完成。 唯一比较靠后的,也就是前段时间制造,刚刚开始推广的筒车,以及出现于晚唐时期,目前尚未制作的高转筒车。 只是因为时代的局限,这些技术,并没有全民普及,所以想要做得好,还得是专业人士。 陈远也没客气。 现成的人力,技术,再怎么样,也比他毫无经验,带着几个半懂不懂的庄稼汉弄要强。 遂欣然应允。 对于李二而言,这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陈远盖磨坊,主要不是为了磨豆子,磨面,而是为了做水泥。 而水泥,显然是多多益善,不管拿来干什么,都是越多越好。 是以,当场便授意李君羡,让其派人回长安组织力量,调集人手。 这边,队伍自然而然也就解散了。 李二顺势指向那独树一帜的烟囱,笑着问道:“贤弟,那是烟囱?” “嗯,烟囱,我烧窑呢!”这个倒是没什么隐瞒的必要,说着,陈远便领着往烟囱方向走。 烟囱,李二并不陌生,烧窑,他也一样不陌生,便问道:“这是烧瓷还是烧陶?” 烧瓷跟烧陶,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烧的温度不同,然后,材料上有些许的差异。 简而言之,相比烧陶,烧瓷需要的温度更高,材料上,也相对苛刻。 陈远想了想,笑道:“应该算是瓷,但其实,我是烧砖。” “烧砖?” 李二顿时就没什么兴趣了。 原本还以为又有什么惊喜呢,不曾想,就是磨坊,砖头。 这都不新鲜啊! 水力磨坊,汉代就有了,而今这长安城周边,八水环绕,大大小小的水力磨坊不知凡几。 砖头,就更不用说了,完全没新鲜感。 见状,陈远反而是有些好奇:“秦兄知道烧砖?” 说完就后悔了。 因为砖是有的。 烧砖,跟烧陶,烧瓷,其实也是一码事,可以烧制陶器,甚至把瓷器烧得精美的年代,不会烧砖,怎么可能? 李二既然都知道烧瓷烧陶,那知道烧砖,自然就不足为奇。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砖是有的。 秦朝的时候就有了。 烧得还很漂亮,青色的,往往上面还有日月星辰花鸟鱼虫等图案。 所以有个词,叫秦砖汉瓦,说的是秦朝的砖,汉朝的瓦。 只是很少。 至少永嘉花三百贯给他在长安买的房,就是木的,基本上见不到砖。 瓦倒是不缺,屋顶都是,青灰色,古意盎然,看着很有感觉。 李二似笑非笑:“为何不知道,难不成贤弟认为,我大唐连区区一块砖都烧不出?” “那倒没有。”陈远略有些尴尬,复又好奇问道:“既然都能烧砖,那为何不用于修筑城墙,修建房屋?” “有用啊,二龙塔,还在建造,预计今年完工,用的就是砖。” “前朝文帝年间,圣寿寺塔,也是用砖建造。” “还有皇城,宫城,各大城门,路过你仔细看,砌砖的地方不少。” 李二列举了几样,总的来说,还是稀少,不仔细观察,不四处走动,可能都发现不了。 陈远耸耸肩:“那还是少啊,烧砖又不难,用砖头建房子多好,隔冷隔热,坚实耐用,夏天遮雨,冬天避风。” “说得轻巧。”李二顿时便被气笑了,“且不说好不好,就说烧制,难道贤弟认为烧砖很容易?” “难道很难?” 李二嘴角抽抽,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李君羡笑着说d县子有所不知,这烧砖虽然跟烧瓷烧陶一回事,可烧起来,却着实不易。” “不易吗?” “不易啊,一窑砖,少则几百块,多也就上千块,却要消耗柴炭一车,并数日数夜之功。” 这样一说,那还真是挺难的。 倒不是技术上的问题。 技术,秦朝时就有了,而今年瓷器都能烧得那么精美,没理由区区一块砖搞不定。 纯粹就是成本高。 一窑几百上千块砖,消耗的柴炭燃料,竟高达一车,出来,还不一定都合格。 这要大面积使用,那还得了? 那得多少樵夫上山砍树? 那得多少人力畜力参与运送? 又要砍伐多少山林? 尤其这年头,柴,炭,本身都是可以卖钱的,是重要的生产生活资料。 这年头,樵夫是正儿八经的职业。 卖炭翁,运气好,遇上雪天和诗人,再来俩黄衣使者白衫儿,可以上千多年后的教科书。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下的人们,似乎也不多么喜欢砖石。 第113章 所以呢,这就是你喷我一脸的理由 没错,就是不怎么喜欢砖石。 准确的说,是不喜欢以砖石盖房。 这里面说法很多。 有人说,这是因为神州大地缺活火山,以至于一直没有发现理想的粘合剂,从而导致砖石建筑可靠性差。 因为活火山喷发的火山灰,是天然优质的水泥。 也有人说,自古中原王朝,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缺石,反而是木材,易获取,适应性强,施工速度快,便于修葺,维护。 还有人说,自古以来,整个华夏民族对建筑的态度,就跟衣服差不多。 就没有想过房子宫殿要一直屹立不倒存在个几百上千年的,都是发达了就想把旧的推掉,重新建更好的。 仔细想想,其实都有一定道理。 就好比,我张三好不容易打下了天下,当了皇帝,结果修个宫殿,到死都住不上,那哪行? 这不开玩笑吗? 又好比,我张三好不容易飞黄腾达了,衣锦还乡,看到家中的老房子,我能不给它拆掉吗? 必须拆啊! 拆了,我还修个一模一样的,修完我再拆,不然你们就不知道我张三飞黄腾达了! 可归根结底,还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在作祟。 这种观念认为,砖石,那是铺路的,是修建陵寝的,乃冷冰冰的死物。 这玩意,踩着行,死了住也没问题,活着,还是得木。 木才代表生气,契合自然之道。 若非如此,为何秦朝便能烧制的精美青砖,历时八百载,至今依然只是用来修建陵墓,砌砌城墙,堆堆佛塔。 这不应该啊! 成本再高,普通老百姓用不起,难道皇室还用不起? 修筑时间再长,一朝不行,两朝三朝难道也不行? 就先住个木头的,慢慢修,总有一天能修好,不是吗? 要说没有水泥,那那些佛塔,屹立了上千年,也没见塌啊! 明明项羽一把火烧了咸阳宫,时隔一千八百多年,李自成,还一把火点了紫禁城,总不能宋元明三个朝代的统治者都是瞎,看不见那些砖石垒成的佛塔? 不过这也不是陈远要纠结的问题。 听李君羡把情况一说,便笑道:“木柴木炭烧不起,那就烧石炭啊,石炭这玩意,不烧,留着也没用。” “这倒是,石炭要不烧,留着的确是无甚大用。” 李二这会又愿意说话了。 主要是,烧水泥,需要燃料,而作为水泥原材料之一的石灰,乃是用石灰石烧制而成,也需要燃料。 如此一来,这水泥虽好,烧制的成本,可一点都不比烧砖低。 所以,以石炭代替木柴木炭作为燃料,再合适不过。 毕竟石炭要不烧,真是卵用没有。 也因此,原本兴致缺缺的李二,突然间,又对石炭感起兴趣来。 这也是之前没上心的。 石炭作为燃料,虽然之前永嘉也提过,但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等仔细了解过,又不禁大喜过望。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 中午,吃过午饭,闲来无事,便来到稻田边,看起了秧苗。 秧苗长势极好,原本的芽黄,而今已经变成新绿,再有个十天左右,便该插秧了。 但是,关中地区,基本上是见不到这东西的。 因为这里面食为主,主要作物,小麦,其次,是谷子豆类。 而这里所谓的谷,指的是粟,也就是小米,而非大米水稻。 可即便如此,李二还是兴致勃勃。 等看过秧苗,随便转了转,来自长安城的技术团队,也顺利抵达。 “如何,还满意?” 很庞大的一支队伍。 尽管李二其实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都来自哪,又会些什么,但是,足足七八十人的队伍,壮观,让他觉得很有面子。 陈远笑道:“满意满意,有劳秦兄了,这么多人帮忙,我这水力磨坊落成,指日可待。” “愚兄也是这么想的,好了,时候不早,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 李二就这么撤了。 河边,很快又忙碌起来。 这是一支成熟的队伍,领头者,都水监的,不是什么官员,但是有着丰富的水利设施设计制造经验。 其下工匠,有的来自都水监,有的临时从民间征调,都是相关领域一把好手。 更难能可贵的是,工具,生活物资,乃至制作磨盘的石料,等,都备上了,随后就到。 这就使得几乎不用怎么管,等着验收成果就行。 陈远也没太多想法。 对他来说,把水泥做出来,方法交给长乐,目的便算是达成了。 眼下之所以还在做,仅仅就是好玩,顺带着,尝试把房子修起来。 所以,产能也好,工作效率也罢,其实他都不是很在意。 也因此,把工作流程说了说,又简单提了点要求,便不再干涉。 而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永嘉这傻妞似乎有些不太对。 分明中午还好好的,这会却恹恹的趴着吊椅上,垂着胳膊,垂着头发,双目无神,活像条小死鱼。 遂戳了戳郑愔,又指了指,小声问道:“什么情况,吵架了?” 郑愔摇头:“不知道呢,就算吵,那也是跟郎君你啊,奴婢哪有那个胆子?” 倒也是。 点点头,陈远便不再问了,端了杯酸奶,搬了把小板凳,坐到藤椅前,边吃边问:“怎么了这是,又受伤了?” 一句话,郑愔姜篱差点没忍住,赶忙捂住嘴。 永嘉幽幽看过来,半响,又移开,一声轻叹:“是呢,又受伤了……” “噗!” 这下轮到陈远了,当场便喷了永嘉一脸,哈哈大笑:“别闹,你这才好多久,又受伤,哪有这样的?” “所以呢?” “这就是你喷我一脸的理由?” 永嘉终于还是活了。 气的。 陈远耸耸肩:“那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你张嘴就来的?” “我哪有?” “你就有。” “我才没有。” “不信,有本事你给我看!” “你……” “行,你说的,要看是,那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的看,你要敢不看,我,挖了你的眼睛当鱼泡踩!” 忍无可忍。 无需再忍。 永嘉,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一把将那可恶的小贼拖进房间,而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第114章 县子还是低了点! “喂,你来真的?” 房间里,被推倒在床上,看着永嘉开始宽衣解带,陈远有点心慌。 他就是看这傻妞不开心,开个玩笑啊! 他没真的想要看的! 别说什么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 他也知道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可是,这不也得看人么? 之前一直就是这样啊,怎么这一下突然,就不对劲了? 难不成,这傻妞故意的? 她就是借题发挥,其实,她馋他的身子? 永嘉却是没想那么多。 此时的她的确有些不对劲,闻言唰的眼泪就下来了,一边胡乱扯着身上的衣物,一边说道:“当然真的,你不是想看么,我给你看,你爱怎么看怎么看……” 陈远头皮发麻。 虽然此刻心里也是有那么一点点,但是,他还是决定做个人。 便起身抓住了永嘉双手腕,目光凝视略带无奈道:“好了,开个玩笑,不生气,嗯?” 永嘉别过脸,掉着眼泪,不出声。 却也没怎么挣扎。 陈远追着瞅了一会,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永嘉便也没忍住,破涕为笑,小手捏成拳头连着捶:“笑笑笑,我让你笑,你也就会欺负我,你们全都欺负我……” “嗯,我也就会欺负你,我们全都欺负你,话说,这个我们,到底还有谁,能说说吗?” “说了又能如何,你还能帮我出气不成?”永嘉在床沿坐下,情绪不自觉又有些低落。 今日,有人对她说,玩归玩,但不许搞出事来。 这话本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她是长公主,现在,是女冠,在修行为太上皇祈福。 可是,她总感觉被欺负了。 而且,她总觉得这话的用意没那么简单。 陈远挨着坐下,偏头看了一眼,又赶紧回正,心中默念二十四字真言,嘴上说道:“那你倒是说啊,你都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能帮你出气?” 永嘉偏头看着,忽然又笑起来:“当今皇帝陛下欺负我,你打算怎么给我出气?” “啊?” “不是,你这撒谎也得有个度啊,还当今皇帝陛下欺负你,当今皇帝陛下有病要欺负你啊?” 陈远哑然失笑,压根就不信。 看永嘉的样子,也不像是说真话。 永嘉轻笑,一把掀翻,而后爬了上来,双手托腮,四目相对,眨眼道:“对啊,当今皇帝陛下,就是有病!” 陈远眯着眼:“真要回答?” “回答。” 陈远想了想:“要不,去灭了他?” “啊?”这次轮到永嘉傻眼了,好半天才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灭了他啊,咱们可以……” “嘘,不许再说这种傻话!”才刚开口,嘴就被捂住了,永嘉的眼眶,又一次悄悄变得红润起来。 陈远眨眼:“我没开玩笑,真的可以,虽然这样好像不太好收场。” 永嘉摇头,捂着的手又紧了些:“说了不许再说这种傻话,永远都不许!” 陈远便不说了,笑道:“那你现在伤好了没?” “嗯……你猜?”永嘉同学顿时又灿烂起来,侧脸之际,发丝拂过脸颊,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陈远沉思了一会,一本正经说道:“我猜还没好。” “错,好了。”永嘉轻笑,很有些得意。 陈远摇头:“不信,除非你给我看。” 永嘉怔了怔,回过头来,又是一通胖揍:“看看看,我叫你看,说,还看不看?” “不看了!” “确定?” “确,还是不确定啊?” “你!!” 果然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明明也没什么,可一番折腾下来,永嘉只觉得筋疲力尽。 等到起身整理好衣服,门一开,“哎哟”两声,两个少女滚地葫芦一般滚了进来。 ……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至始至终,陈远并不知道永嘉到底受的什么伤,他只知道,突然间丫的又没事了,傻乐傻乐的。 尤其随着烧窑结束,一天一夜的成果即将露出真容,更是兴奋得小脸通红,手舞足蹈。 郑愔姜篱也没好到哪去,一门心思就等着开窑看小泥人。 而此时的长安,军器监,连续几个喷嚏后,李二已经开始尝试烧煤。 先烧不加土的。 还真是,加水调过之后,居然比不加水好烧,还干净,没那么大尘。 火力也很猛,最好的木炭,似乎也就这样子,但是,又好像比木炭耐烧。 再烧加土的。 居然也能燃,火力还不错。 这下,别说他李二看不懂了,就是跟燃烧冶炼打了一辈子交到的工匠们,亦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为此感到高兴。 因为木炭的获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尤其可以用来炼铁的木炭,要求严格,十窑中都不见的能出一窑。 可有了煤,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届时不论炼铁还是烧窑,都不用再担心木炭不好,也不用再担心木炭不够用。 而对于李二来说,这煤作为燃料使用的意义,似乎,比水泥来得更大。 因为一旦以煤取代木炭,铁,砖,水泥,产量势必激增。 由此而带来的好处,可不仅仅是兵器铠甲城墙,还有农具房子道路。 这是一种全方位的提升。 届时,大唐之强盛,将威服四海,无可匹敌! 就是不知道,这个人们嘴里的石炭,那厮所谓的煤,到底有多少。 要是多的话,是不是,应该趁机把爵位再给升一升? 说白了,县子还是低了点! 水泥,因为长乐的缘故,压下功劳已是不该。 而今,为了长乐,又逼得永嘉那丫头三年之内,都不能跟那厮有太实质性的进展,这一来二去,好像是有点过分,讲道理,应该补偿一下。 那就,县伯! 开国县伯,正四品上,虽然也不是特别高,但是,一步一步来! 真要有那么一天,找点机会丢出去磨练磨练,或许也不失为一名良配! 届时还得改口管他叫爹! 一念及此,李二心里莫名的舒坦。 没办法,谁叫现在没什么选择呢? 与其三年之后放眼望去,一个瞧得上的都没有,还不如挑个顺眼的早点开始培养! 万一就可以呢? 忽然有声音传来:“远远,远远,别跑啊,等等我……” 第115章 晋升,开国县伯! 大爷的! 原本好好的,心情,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美妙,可随着声音传来,李二瞬间脸黑。 长乐牵着小貔貅过来,关切道:“爹您这是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大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李二心底微微一叹,可不就是有烦心事? 你就是你爹最大的烦心事,为你,你爹殚精竭虑,可是操碎了心! 可看着那张明净的小脸,澄澈的双眸,心情还是不由自主好起来,笑道:“还好,烦心事没什么,倒是有两件喜事,你呢,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 “没有,就是日子定好了,酸奶铺,很快就可以开起来。”长乐矢口否认,眸子里,却满是笑意。 李二看着好笑:“这么快?” “快点才好啊,都好久了呢!”长乐心中些许怅然。 其实也没多长时间,只是,总觉得时间好像已经过去很久。 久得突然之间,仿佛都长大了。 说完又开心的笑起来:“娘就算了,有身子,不方便,爹你要去捧场哦! 女儿头一次开店呢,虽然肯定比不上永嘉姑姑的烧酒生意,但是,必然也是能赚很多很多钱的。” “嗯,爹一定去,爹也相信,肯定可以赚到很多钱。” 李二哈哈大笑。 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商人是最末流,身份地位,仅在奴隶之上,人皆贱之。 本朝,更是禁止官员经商。 可实际上,这满朝文武,但凡有点家世背景的,谁家没点生意,谁家真的就靠那些田亩? 无非就是不亲自露面,假手于人,交予府中那些下人打理罢了! 况且,这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只要她喜欢,便是亲自打理又如何? 照样没人敢轻贱半分! 至于赚钱,那肯定也是能赚到的,即便不如烧酒,必定也少不了。 毕竟酸奶是那么的好喝,他每天都喝,媳妇更是离不得。 翌日,甘露殿。 今日不朝,趁着这个机会,李二把房玄龄等人召集起来。 先喝点酸奶,开胃,而后,上早食。 早食丰盛,有荤有素,吃过,殿外,石炭,土,水,铁矿石,熔炉,风箱,等,尽皆齐备。 只一眼,长孙无忌便忍不住疑惑道:“陛下这是,要以石炭炼铁?” 石炭可以燃烧,古人很早就发现了,所以,以石炭作为燃料炼铁,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事实是,石炭虽然耐烧,可以带来更高的温度,但用来炼铁,并不理想。 因为很难点燃。 好不容易点燃了,还喜欢塌,这一塌,往往窑就堵死了,再怎么鼓风都没用。 而且即便炼出铁来,还有一个很大的毛病,那就是脆。 这就要老命了。 炼铁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硬吗? 要是不硬,上了战场,不是送人头? 再加上木炭离得近,烧制取用方便,所以很长一段时间,石炭炼铁虽然有,但都不是主流。 情况李二也知道,闻言笑道:“先不说要不要拿来炼铁,今日,咱们就看看,这石炭,到底有没有那么难烧。” 语出,众人又议论纷纷。 程咬金大嗓门,哈哈大笑:“那还用问,自然是难烧,若非如此,岂有弃之不用之理?” 房玄龄则捋须笑道:“宿国公所言极是,只是从今往后,怕又不是那般了,陛下以为然否?” “然,然,哈哈哈哈!”李二大笑,当即便命人往煤上浇水。 程咬金看着好奇:“陛下,您该不会想说,这浇点水,更好烧?” 语落,众人都笑。 可这次,都赞成程咬金的说法,因为摆明了,水是拿来灭火的,从未有什么东西湿水了还能更好燃的道理。 只是随着引燃的木炭加入熔炉,浇水敲碎的煤添到炭火上,风箱一拉一推间,火焰迅速燃起,顿时又一个个惊呆。 “娘咧,这又是什么道理,怎么好像浇了水之后,真的更好烧了?” “似乎是更好烧了,而且干净,风箱这么推,都没什么灰!” “……” 程咬金率先忍不住嚷嚷起来,围着熔炉转,周围房玄龄等人亦倍感惊讶。 但还是有个问题,那就是,燃尽后,塌堆,堵塞封道。 所以,李二又命人,往浇了水的煤里面加土。 这看得也是怪头晕的。 自古以来,水是灭火的,那土,也是灭火的啊! 一直以来,火都是用来烧水烧土的,热水,陶瓷,皆因此而来,什么时候,可以拌一拌一起烧了? 只是,加水分明就是更好烧的情况下,又没人敢说什么。 怕“啪叽”一下,又遭打脸。 而事实证明,这份谨慎是对的,因为加了土之后,不但好烧,连塌堆的情况,都一并解决了。 水土调和之后的石炭,燃烧之后,可以很好的保持形状,不坍塌。 仔细观察,表面还有很多气孔,可以方便进气,简直匪夷所思。 这时李二才笑道:“此法源于陈远陈县子,起初朕也不信,直到亲眼看见,又回来亲自动手验证过,方知确有其事。” 言罢,命人继续添煤,鼓风,又将铁矿石一股脑儿倒进熔炉,道:“朕亦知石炭炼铁铁脆,可再脆,那也是铁,非木石可比,依然可以用到很多地方,诸位以为然否?” 这么一说,倒是都明白了。 的确,虽然石炭炼出来的铁比较脆,可再脆,那也是铁! 这铁,即便不适合拿来制作兵器铠甲,但是,用来制作其它物品,比如农具,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一样可以极大的提升国力。 而此事的关键还是在于,通过加水加土,解决了石炭燃烧过程中容易出现的各种问题,从而为大规模的推广使用创造了条件。 这时李二又道:“铁之外,陶瓷,砖瓦,水泥,亦可用煤,由此而省下的木炭,将用于冶炼锻造更多的利刃坚甲,而燃烧殆尽后的残渣,还可作为水泥的原料,固我城墙,通我道路,诸位以为,此功劳,可否爵加一等?” 很直接。 虽然有时候是间歇性有那么一点点不爽,但是,功劳是毋庸置疑的,该赏要赏,哪怕石炭这个东西,一直都存在,一直有人烧。 而事实上,大面积推广使用石炭的好处,远不止于此。 第116章 开窑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石炭管制,寻觅勘测石炭储量,等相关事宜,也很快有了初步的结论。 此时,骊山脚下,经历了一整个夜晚的冷却,终于迎来开窑时刻。 这也是永嘉郑愔姜篱都不曾料到的。 原本她们以为,只要烧个一天一夜,就可以开窑看成果了。 谁曾想,根本就不是。 窑,的确只烧了一天一夜,可开窑,却一直等到今天早上。 理由,里面的砖啊,小陶人啊,那都是热的,烫手,得冷一冷。 为什么不开窑了冷? 开窑不是冷得更快吗? 必要的情况下,浇水,嗤嗤嗤嗤,白烟直冒,既解压,又能快速见效,多好? 答曰,就要保持封闭状态,避免新鲜空气进入,这样效果更好。 至于到底是怎么个更好,她们也不懂,反正陈远就这么说的。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 天色有些阴沉,风,也依稀大了不少,不出意外,很快就会下雨。 陈远带领下,永嘉,郑愔,姜篱,二狗二虎,大黑小黑,并一匹马,拉着车,来到土窑附近。 经过一整夜的自然冷却,此时,土窑附近,一丝残留的烟火气都没有。 要不是烟囱还矗立着,土窑上方的土,明显比较干,色泽发白,俨然都被烧成了一个土台子,可能都不知道这里动过火,烧过窑。 而原本,陈远是打算直接拆窑门的。 想想还是放弃了。 拆窑门有些费事,还不如,直接从上面挖,反正封土就半米厚,挖开一截,把圆木抬起来,直接就能下坑。 届时窑内的一切,也会一览无余。 便让二狗二虎大黑小黑从窑尾挖。 结果,挖得是挺顺利的,那些原本一根根铺就的圆木,居然抬不起来。 看了一会,永嘉说道:“下面粘住了?” 陈远笑:“粘住了才好,粘住了,证明温度够,那样烧制成功的可能性才高。” 说完,便让砸。 直接拿榔头,从最尾端的圆木开始,由轻到重,足足十多下,才将第一根圆木取出。 仔细一看,果然就是烧结了,原本是稀泥拌杂草树叶,而今,却似乎变成了砖。 只是厚度不如,然后颜色,因为没有及时开窑风冷,呈现出一股与红砖截然不同的青灰。 这是,青砖。 看他盯着出神,永嘉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陈远这才回神,笑道:“你看这颜色怎么样,是不是跟烧的砖块差不多?” 永嘉点头:“是差不多,怎么,你还真想用砖建房子啊?” 青砖红砖,是现代的说法。 没有红砖的年代,自然也无所谓青砖,有的,只是砖。 当然,可能不是烧不出红砖。 相比青砖,红砖的工艺其实更简单,烧完开窑直接拉出来风冷就行。 因为接触空气,砖里面的铁氧化,自然而然,也就呈现出红色。 之所以一直是青砖,而不是红砖,可能是因为,当时的统治阶级喜欢。 因为秦朝,尚黑,认为黑是帝王色。 连秦始皇的龙袍,都是黑色的。 而且,论性能,红砖的的确确是不如青砖。 那些青砖修建的古建筑,历数百年风雨,依然完好者,比比皆是。 往往外面还不用刻意抹墙面。 可红砖,有个十年就没用了,要是外面没有水泥砂浆层保护,风化起来更快。 也因此,古代可能不是没有红砖建筑,只是,都没能抵抗住时间的侵蚀,坏掉了。 陈远笑道:“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搞这么多事情做什么?” “倒也是。” “想赚钱,法子有的是,根本就用不着这么辛苦。” “那就建,虽然是修建陵寝用的,可能住陵寝,本身也是一种福分。” 话有点渗人,但道理没错。 陵寝,那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修建的,绝大多数人死后,就是黄土一堆。 也因此,若是能在活着的时候住上“陵寝”,其实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陈远嘴角抽了抽,没理,让二狗二虎大黑小黑继续。 永嘉也没过分纠结,因为随着圆木一根根搬起,距离成果,越来越近了。 眼见口已经开得足够大,某一刻,她甚至想亲自下去。 陈远一把拉住:“别闹,男人还没死绝呢!” 说罢,命二狗二虎下。 两人便下到窑中,很快,一盘十多个小陶人被托了上来。 看上去还不错,有鼻子有眼的,那缺胳膊断腿的情形,并未发生。 色泽,则不是青灰,也不是红,而是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黄。 再仔细看,还有标记,哪个是你做的,哪个是我做的,一目了然。 唯一不美的是,质地粗糙了些,没有瓷器那种光滑圆润的质感。 永嘉却还是很满意。 先把自己做的都挑出来,然后精挑细选,挑了最好的一个,送到陈远面前,笑吟吟道:“呐,送给你!” 陈远这会已经在看砖了。 好像还行,跟小陶人差不多的黄色,质地细密,表面没那有红砖那么多孔。 这玩意,到底算不算成功,到底算不算耐火砖,他也不知道。 但是,感觉应该还行,至少比寻常的砖头强。 闻言瞅了一眼,噗嗤就笑:“这么丑的东西,你也好意思往外拿!” “嗯,就是好意思,你就说要不要!”永嘉也不与争辩,脖子一扬,满脸傲然。 陈远想了想,还是笑着拿了。 永嘉这才问道:“这个砖怎么样,怎么也是黄的?” “应该还行!” “黄就对了,毕竟里面加了料,制胚手法也不太一样。” 陈远如实说道,然后砖递给大黑,命其与小黑一道,接砖,摆车。 永嘉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于是又返回,继续挑。 结果挑来挑去,非但没少,反而还多了。 主要郑愔和姜篱,挑了几个好的,非要给她,不要还不行。 等这边搞定,窑里的砖,也都搬出来了,成色都差不多,码了一车。 便问:“接下来呢,这个窑,还要不要继续烧?” 其实这个窑还是不错的。 虽然小了点,可真要烧起来,一窑三千砖还是可以出的。 内壁也都烧得比较瓷实了,原本土质的地面,泥糊的四壁,而今都跟砖头一样,很结实。 不过想想,陈远还是摇头:“填上,太小了,费劲,回头弄个大的。” 第117章 我不喜欢下雨,但是…… 辛辛苦苦挖的窑,就这么被填平了。 便连那泥巴糊成,已经开裂的烟囱,也一并被推倒。 雨水,亦如期而至。 很大,哗啦啦,在门口,檐下,雨落成帘,又让远山,大河,一切都显得朦胧。 此时此刻,一切都停了,除了那大水车还在不知疲倦的转着,天地间,俨然只有雨声。 陈远在案边,穿羊肉串。 羊是新宰的,因为不听话,都要下雨了,还不想回来。 而听说,新鲜的羊肉,若用木炭烤制,是不需要腌制的。 腌制,反而会失去羊肉本身的鲜味,使得羊肉本身的味道被调料给掩盖住。 所以,他就没腌。 但是,得把肉串穿大点。 也不用太大,四串一斤就差不多了。 因为炭炉是圆的,可供烧烤的区域,实在是太小,然后,串小了,吃起来也没劲。 郑愔姜篱也在帮忙,切肉穿串之余,还温了一壶酒。 里面丢了姜片那种,说就是祛风散寒,温中止呕,但总觉得更像姜丝可乐。 因为这酒不是绿酒,而是烧制后的黄酒,色泽,与可乐比较接近。 永嘉在旁边坐着,单手托腮,看着外面的雨幕,忽然叹道:“烦人,这雨什么时候得停啊?” “不停也没事啊,这屋子又不漏!”陈远随口说道。 永嘉偏头看过来:“可我讨厌下雨!” 陈远笑了笑,亦看向永嘉:“我也讨厌下雨,但是——” “什么?” “我喜欢听下雨的声音。” “……”永嘉直翻白眼,却又忍不住笑:“那你怎么不说你还喜欢淋雨呢?” 陈远耸耸肩:“是喜欢啊,小时候可喜欢淋雨了,下雨就往外面跑,所以,老是挨揍。” “该!”永嘉笑,又问:“那后来呢,是不是就听话了?” “也谈不上什么听话不听话,白天见不到太阳晚上见不到月亮的世界,有时候想淋雨,都是一种奢侈。” 陈远随口说着,顺手把炭火点燃。 永嘉有些疑惑:“白天见不到太阳晚上见不到月亮,那你的家乡,岂不是一片黑暗?” 这是郑愔姜篱也好奇的看过来。 陈远笑道:“不是啊,我说的是一种生活,起早贪黑,为了生计,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月亮,而不是说没有。” “哦——” 永嘉懂了,眼珠子转了转,单手托腮笑吟吟问道:“那现在呢,现在能看到了不?” 陈远挑眉:“你猜?” “我猜可以看到。”永嘉微微笑着,忽然压低声音:“可以带我去你的家乡看看吗?” 陈远想了想,摇头:“暂时不行。” 永嘉大吃一惊,胳膊肘一松,下巴差点磕到案上。 她不是傻子。 这些天相处下来,又看了那么些皮影戏,多多少少,她能猜到一些东西。 而陈远,似乎也从未在一些事情上遮遮掩掩。 可是,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啊! 她没觉得她真的可以过去的,可听这小贼的意思,他似乎,并不介意带她过去! 同样,郑愔姜篱也吓一跳,因为这方面,她们比永嘉知道得更早,也了解得更多。 陈远原本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情。 还是那句话,餐厅不是一定要开,哪怕他的的确确投了钱,也付出了一些努力。 但是,自由不能没有。 这种自由,包括行动自由,装逼自由,以及其它各种自由。 而想要实现这种自由,就势必要暴露一些东西,不能一直藏着掖着。 只是最近事多,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眼下既然说起,便直言道:“其实带过去容易,就是安全方面,有点不确定。” “怎么说,你的家乡,很危险吗?” “是啊郎君,为什么说安全方面不确定呢?” “……” 顿时兴致就都上来了。 哪怕身为奴婢,郑愔,姜篱,也都希望过去看看,因为,那是郎君的家乡。 此时炭火已经燃起来,陈远开始烤串,继而一股淡淡的烟气开始升腾:“怎么说呢,也谈不上危险,至少,我的祖国很太平。 比这里还要太平。 但是对你们来说可能会很危险,因为我们从小接种疫苗,很多病,根本危害不到我们,但你们不行。” 一番解释,三人还是听明白了。 永嘉有些失望:“那岂不是过不去?” 陈远笑道:“过得去啊,我把房子好好消毒,再给你们准备几套防护服,应该没问题。 只是那样一来,过去就没什么意义了,体验感几乎为零。” 永嘉琢磨了一会,忽然身子前倾,兴奋道:“要不我抓两个人打晕了你带过去试试,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事呢?” “这……” “会不会有点太缺德了?” 其实陈远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要确定带人过去有没有危险,最好,是直接带人过去。 可是,又不好意思说。 永嘉呵呵笑:“怎么会,不抓我大唐子民不就行了,这长安城,异族番邦有的是。” 说完,提起铜壶,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陈远倒了一杯,安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顶了天就是赔点钱,咱们又不缺钱。 再说了,又不是一定会有危险,没准,还得感谢咱们呢,毕竟你的家乡有那么多神奇的东西。” 说得是真好。 陈远当场端杯:“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件事,不论结果是好是坏,回头,我都请你看皮影戏,大幕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就这么说定了。 相视一笑,拉钩,按大拇指,碰杯,一饮而尽。 这也就是雨没停,不方便出门,否则的话,永嘉绝对立马杀向长安。 至于人,她有的是办法弄回来。 陈远却是一点不急。 诚如所言,他是不喜欢下雨,但是,雨的声音,看雨,都是一种极好的享受。 他也有这样一份心情,可以从容的,闲逸的,无忧无虑的,在这里看雨,听雨。 因为他已经财务自由,不用担心房租,房贷,车贷,等各种乱七八糟。 而事实证明,这新鲜的羊肉,木炭烤制,的的确确就是不需要腌制的。 过程中孜然辣椒粉细盐随便撒点,烤出来的羊肉串鲜美细嫩,还带着炭香,别有风味。 第118章 立式水泥窑 时间过得很快。 或许下雨天,巧克力和音乐的确比较配,可感觉跟黄酒加肉串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 尤其肉串穿得那么大,又有美女相伴,被看添香。 等到酒饱肉足,雨也停了,阳光重新洒落大地,雨后的世界,一片清新靓丽。 可惜还是出不去。 这路况实在是太糟糕了,眼下唯一能走而不至满脚泥的,大约也就门口两家相连,总长度不足百米的卵石小径。 那就,睡觉! 又不用上班,吃饱喝足,睡,才是硬道理。 更何况,还不是一个人睡…… 睡醒,闲来无事,便买了砂纸,水彩盘,颜料,开始对烧制的小陶人进行打磨,彩绘。 时间就此来到第二天。 这一日,长安,随着鼓声响起,坊门大开,很快,承天门外,百官云集。 此后不久,朝会开始。 先赏一波。 “苣阳县公魏徵,爵加一等,晋,巨鹿郡公。” “千牛备身长孙冲,官升七级,迁,鸿胪少卿。” “劲阳县子陈远,爵加一等,晋,枟阳县伯……” 都是提前商量好的。 虽然婚约已经解除,嫁妆什么的,也不用准备了,但是,魏徵同志敢于进谏的作风,值得表扬。 所以,爵位从从二品县公,更上一层,到了正二品郡公。 这要再进,便是国公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爵位到这个层次,基本上就是荣誉了,品级没多大意义。 因为实职官阶,从二品就到顶了,再高,都是虚的。 也因此,相比之下,长孙冲才是真的一步登天。 千牛备身,正六品下,不过是太子左右内率中一个小统领,鸿胪寺少卿,却是从四品上大员,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外交部副部长。 诚然,这里面也婚约解除的补偿成分,但圣眷之隆,依旧可见一斑! 这样的情况下,陈远区区一个县子,爵加一等晋升县伯,也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哪怕进爵的同时,散阶也一并从正五品上中散大夫,升迁为正四品上正议大夫。 赏完,石炭,水泥,并相关的一系列决议也抛了出来。 倒也不复杂。 简而言之,就是工部的工作内容中,多了两项内容,一曰石炭,二曰水泥。 要求,尽快完成全国范围内石炭勘测统计工作,并就水泥扩大生产一事尽快拿出可行的方案。 此外,石炭也好,水泥也罢,皆如铁料一般实施管制,严禁民间私自开采,烧制。 注,此处民间,不包括门阀世家。 因为门阀世家不算民间,自古以来,所谓的禁,也都禁不到门阀世家头上。 就比如铁,虽然是官营,可实际上,是官方与门阀世家共营。 长孙家的铁料生意就做得很大,连军器监锻造兵器铠甲的铁料,都大量来自长孙家。 接下来就没什么大事了。 朝会结束,如往常一般,该吃早食的吃早食,该开小会的开小会,吏部,司封司的工作人员,也很快出发。 此时,骊山脚下,陈远准备造窑。 地点在河边,按照规划,很快,这里会有一座水排。 水排不是排水的,而是一种利用水力的鼓风设备,有了水排,就不用人力拉风箱了。 也不用绞尽脑汁建很高的烟囱。 永嘉一身男儿装,牵着马,拎着刀,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照她的意思,肯定是先去长安抓人啊,这窑,随时可以造的,又不急。 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起那么早,还换了衣服,佩刀牵马。 可仔细一想,貌似说得也没错,这大白天的,抓什么人? 要抓也应该是晚上啊! 虽然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可这种事,低调些总是好的。 而且最好,她也不要露面。 这样一来,就算带过去没事,都活得好好的,回头撞上,也不至于把她给认出来。 所以,慢慢的还是耐住了性子。 陈远也不多话。 位置看好,便命人拉砖,同时,又让人用攒的土水泥,和水泥砂浆,拌混凝土。 他自己,则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计算起来。 看着那些奇怪的符号,永嘉又忍不住好奇,问道:“这是干什么?” “做算术啊,我要建一座窑,立式的,圆柱形,现在已知砖的长度,宽度,厚度,和数量,问,窑的半径是多少,又高几何?” 陈远一边计算,一边解释。 永嘉眨巴着眼,如听天书,半响,疑惑道:“所以,这些符号,其实是数字?” “嗯,数字,阿拉伯数字!” “那能算出来吗?”永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很难。 陈远笑道:“能啊,小学六年级水平。” “小学六年级?” “嗯,比长乐小个两岁左右。” “哦。”永嘉顿时又眉开眼笑:“那我就放心了,长乐肯定不会。” 语落,陈远的结果也出来了。 这其实是一个动态的结果,窑的高度,跟半径选择,和砖的摆放方式,都有关系。 所以,虽然是小学六年级水平,但还真不是随便一个小学六年级学生都能算出来。 而结果表明,一千块砖,还不少,若平着放,以长度和高度的面面向窑内,可建一座半径一米,高度达一米九的窑。 如果半径缩到半米,则窑的高度,将达七米五以上。 永嘉便问:“那是建高的还是矮的?” “你猜!” “我猜啊? 嗯,好像都行,矮一点,就粗一点,高一点,就细一点……” 永嘉一本正经分析着,突然脸一红,一双俏目恨恨瞪着陈远。 陈远无语:“又怎么了?” “你说呢?”永嘉凑近,奶凶奶凶的,还捏着陈远耳朵,轻轻往上提了提。 嗅着那股子香味,陈远忽然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不知道啊,修个水泥窑而言,鬼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是吗?那你说,是修高的还是矮的?”永嘉又笑起来,一双美目,笑吟吟一眨不眨看着男人的眼睛。 陈远无奈:“当然是矮的啊!” “为什么?” “简单方便啊! 你想,要是修高的,那得多麻烦,不但修的时候要搭架子,等修好了,还得爬上爬下。 可要是修矮的,就一个字,快。 修起来快,很快就能修好。 生产也快,原料哗啦啦往窑里一倒,呼呼呼一烧,水泥就出来了。” “……” 第119章 入则为朝堂之大员,出则为一州之刺史! 其实都不好。 现代社会,因为能耗大,污染严重,传统的立式水泥窑,已经大面积被叫停。 真正好的,是那种躺着,还能转动的,叫回转窑。 可话又说回来,立式的,的确简单方便,占地面积小,造价还低。 尤其不搞细长,做得短粗的情况下。 就如眼下。 确定下来,清理夯实地面,再拖两车大石头,搭配水泥砂浆砌个比地面高不了多少的石台,就可以开始了。 先砌砖。 砖砌好,外层挡板固定,石头都不用,直接浇筑混凝土。 因为工程量不大,一共也就千来块砖,两方多点混凝土,人还多,所以两个小时都没用到,便大功告成。 壁还挺厚,耐火砖做为内胆,外加三十公分混凝土,总厚度,达四十公分。 此时,来自长安的天使,亦顺利抵达。 “恭喜陈县伯,贺喜陈县伯……” 老熟人了。 一个月不到,从最初从九品下散官将仕郎,到县男,县子,而今,已经是第四趟。 以至于明明路还不干,踩了一脚泥,那前来主施的官员却一脸菊花笑,老远就招手打起了招呼。 陈远愣了一下:“陈县伯,是在叫我吗?” “应该是,反正不是叫我。” “问题最近我也没干嘛啊!” “谁知道呢,可能是水泥功劳太大,长乐那丫头不好意思贪功,把你给卖了!” 永嘉其实也不清楚,所以,只能揣测。 此时,那天使队伍已经近了,陈远亦不再多想,拍了拍身上尘土,笑着迎上:“员外郎辛苦,若不嫌弃,还请寒舍喝杯热茶。” 员外郎,官职,从六品上,可不是古装剧里大腹便便的土豪乡绅。 眼前这位多次受命带队前来封赏的,便是吏部司封司二把手,刘辉刘员外。 用现代社会的叫法,是刘副司长。 司长,是郎中…… 刘辉哈哈大笑:“不辛苦不辛苦,茶回头再喝,咱们先把正事给办了。” 说完,便展开文书,就地宣读起来。 完事,陈远接了文书,一看还真是,不禁也乐了:“怎么好端端又升了,我也没干嘛呀!” 一边说,一边往住处引。 刘辉笑道:“那是陈县伯你以为,我可是听说了,那石炭的烧法,是陈县伯你发现的,而今,全国范围内,都要大力推广使用石炭呢!” “哦,那就难怪了。”陈远恍然大悟。 原本他也以为是水泥,不曾想却是因为煤,看来秦民老哥还是讲究啊! 毕竟煤不是他发现的,也不是他先烧的,他仅仅只是提供了一个比较新式的烧法而已。 当然,真要论功劳,也绝对不小就是,因为人类文明的进步,归根结底,就是能源更替。 一旦煤开始广泛使用,某种程度上说,距离第一次工业革命就不远了。 还有一个隐藏的好处,那就是保护生态,避免大面积森林砍伐,导致水土流失,土地荒漠化。 毕竟,木炭作为燃料,用起来实在是是太费了。 一吨铁,七吨炭,想想宝钢一年上亿吨钢铁的产量…… 不寒而栗。 若非如此,八水环绕,水土肥沃,孕育了一个又一个华夏王朝的关中平原,何至于落得后来那步田地? 刘辉倒是没想那么多,笑道:“其实相比之下,这都不算什么,长孙家的长孙冲,那才叫厉害,直接官升七级,一步登天了都。” “直接官升七级?”陈远也大吃一惊:“什么情况,他拯救银河系了?” “银河系?” “就是我们所在的宇宙,宇宙知道吗?” “哦,宇宙知道,宇宙知道,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白话了半天,结果屁都没说出来。 主要还是不敢乱说,毕竟牵扯太多,不论皇家还是长孙家,都不是区区一个副司长惹得起的。 陈远也没问。 回屋,用茶,不多久,刘辉便撤了,带着两罐酸奶,眉开眼笑。 紧跟着郑愔姜篱上前,盈盈一笑,双双拜下:“恭喜郎君,贺喜郎君,打今儿起,该改口叫伯爷了。” 陈远哈哈大笑:“改什么改,等哪天郎君我升侯爷了,再改不迟!” “你就想,还侯爷,真以为爵位那么好升呢?”永嘉噗嗤就笑,心里却忍不住在想,宫里那位到底怎么想的,难道他不觉得,这升得有点太快了吗? 还有,当时那话,到底什么意思,她跟陈远,他到底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陈远不以为然,笑道:“我觉得还行,人刘员外都说了,我这根本都不算什么。 相比之下,长孙冲那才叫厉害,从区区一个东宫小统领,一步登天,直接就当上了外交部副部长!” “外交部副部长?” “对啊,鸿胪寺少卿嘛,在我家乡,差不多就是外交部副部长了。 还有那个魏徵,怼皇帝都能怼成郡公,比我牛多了。”陈远笑着说道。 永嘉想了想,笑道:“长孙冲就算了,姑母是长孙皇后,父亲长孙无忌,你比不了,倒是魏徵,你可以学着试试!” “滚!”陈远笑骂:“镜子一面就够,你真以为皇帝犯贱,乐意天天被怼啊?” “我不知道啊,你可以问问你那秦兄,没准他知道。”永嘉张嘴便是一个坑,面上却一本正经。 陈远不接,转而问道:“你还是给我说说待遇,这县子升县伯,涨多少?” “三百亩田,县子升县伯,永业田加两百亩,职田加一千亩。 月俸,好像每月是四贯多,庶仆防合加八,共三十二人,年米,好像是二百八十石,我也记不清了……” 永嘉大致把情况说了一遍。 陈远默默盘算了一下,貌似也不错,虽然田加得不多,才三百亩,可基本工资涨了,说起来他现在也是月薪两万加。 这时永嘉又道:“其实这些不算什么,重点是,散阶升上来了。” “哦,怎么说?” “自前隋以来,只有散阶低而位高者,从未有散阶高而位低者。 你现在的散阶,是正四品上文散官正议大夫,这意味着,如果有朝一日你被授予实职,则是黄门侍郎中书侍郎六部侍郎这等大员。 若外放长安,则为一州之刺史。” “……” 第120章 平康坊捉人,速战速决! 听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黄门侍郎,门下省二把手。 中书侍郎,中书省二把手。 六部侍郎,也不用说,都是各自部门的二把手。 这是真正的副部级大员,相比之下,长孙冲还差点,毕竟当下的格局,鸿胪寺这个外交部的分量还没那么重,比之三省六部都低一格。 外出当刺史也不错。 别看眼下的大唐有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山南道等十道,可实际上,这跟华南华北华中华东一样,并不是行政单位。 眼下的大唐,是没有省这个概念的。 别看州好几百个,其实,都是直辖市,都直接归中央管辖,这样一来,这刺史的级别,其实是正部。 重点,有兵权! 兵权啊…… 太特么香了。 看谁不爽,直接带兵打过去,看上谁家的媳妇,直接上门…… 反正就很爽。 以至于那颗一直就想躺平的心,都不禁快速跳动起来。 ……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 按照计划,今日下午,要去长安捉人。 趁着还没动身,陈远找了个地方,让人开挖。 这是用来建砖窑的,比之前那个要大些,一窑,预计能出一万砖。 安排好,又在水泥窑附近指了一片地,让人把煤掺土加水,做煤球,同时,把石灰,石膏,土,加水混合,做泥球。 这是将来烧水泥的。 没办法,条件就这样,烧干的烧湿的都不行,就只能烧这样半湿不干的。 完事就不等了,与等待多时的永嘉一道,策马前往长安。 到了长安,反而是不着急了。 先往卖酒的铺子走了一遭,大致看看情况,而后便被永嘉拉着,逛街,量体裁衣。 消费还是很高的。 现代社会早已不值钱的玉饰,在这里死贵死贵,动辄数贯数十贯。 那些绫罗绸缎,做工精细,产量低,原本面对的就是贵族群体,也便宜不了。 乐器也贵,尤其卧箜篌,虎座鸟架鼓,乃至编钟这种用于宫廷演奏,民间极其罕见的,更是价格惊人。 相比之下,现代社会那些几万几十万的,反而算不得什么。 好在是有钱。 千多贯砸下去,回府,沐浴更衣,再出来,天色黯淡,宵禁的鼓声已经响起。 不过正式的宵禁尚未开始。 正式的宵禁,差不多是夜里九点,现在,也就六七点。 这会敲鼓就是个提醒,意思是,差不多了,天黑了,该回家了,别老在外面浪,再过一阵就要抓人了。 又有另外一层含义,那就是,天黑了,要出门浪的抓紧了,再过一阵坊门就关了,想出门都出去。 也因此,这会反而是热闹,一方面,赶着回家的行色匆匆,另一方面,准备外出寻欢作乐者络绎不绝。 平康坊便是这样一处所在。 作为长安城一等一的风流场所,平康坊,上午都不怎么营业的。 平康坊正式营业是下午,暮色降临至宵禁,是高峰,等宵禁开始,坊门关闭,坊内却不会受到影响,往往一直奏乐一支舞,开怀畅饮到天明。 陈远与永嘉一道,坐马车来到平康坊坊门外一处角落,身后跟着几个豪奴。 车厢帘布是卷上来的,暮色中,长公主殿下格外兴奋,俨然两眼都要放出光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要没有,我可就让人动手了。” 原本是打算亲自来的。 也不用刻意去策划,直接带人平康坊走一遭,看谁不爽,直接揍一顿拖走就是。 但是,为免将来遇见尴尬,还是决定派下面的人去。 尽管将来遇见的可能性并不高。 事已至此,陈远也没什么好想的,道:“去,速战速决。” 永嘉点头,低声嘱咐了几句,很快除了赶车的,剩下的悉数涌入平康坊。 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 车厢里,永嘉静静看着,虽然看不太真切,只模糊有个影子,但她清楚的知道,他在。 不由轻笑道:“你说,咱俩现在是不是在干坏事?” 陈远看着车厢外。 车厢外的世界,灯火阑珊,人来人往,有妇人带着孩子路过,笑声清脆,有老叟道边与官员交谈,怡然自得。 笑道:“谁说的,没准是干好事呢?” 话音刚落,便有下人来报,妥了,鱼已抓住,已在回府路上。 陈远诧异:“这么快?” “快还不好?”永嘉有点小得意,完全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而后,仿佛从未来过一般,马车悄悄动身返回。 等回到府里,还是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命人上酒菜。 酒菜是出门前命人准备的,这会刚刚好。 斥退下人,一起吃了点,不多久,永嘉拿出一个小纸包。 陈远:“???” 永嘉眨眨眼,小声道:“药,砒霜!” “噗!”陈远当场就喷了出来,瞪眼道:“别闹,你当药耗子呢?” 永嘉想了想,感觉好像的确不太合适,便自束腰处又取一小纸包。 陈远嘴角抽搐,头皮发麻:“这又是什么,鹤顶红?” 永嘉笑眯眯摇头:“曼陀罗花。” “曼陀罗花?”陈远一脸茫然。 这玩意,好像也是剧毒,依稀记得天龙八部里面好像有个曼陀山庄,种的都是曼陀罗,挺毒的。 永嘉却很自信:“放心,没事的,最多晕过去,真要死了,也没事,回头再抓。” 陈远:“……” 嘴角抽搐。 半响,还是自己拿出一小纸包:“还是用我的……” 永嘉顿时又愣住:“你也准备了?” “不然呢?” “手法再好,也难免失手啊,万一一不小心敲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再说了,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一边说,一边拆开纸包,把里面白色的粉末往酒里倒。 然后又往菜里加。 看那娴熟的模样,永嘉这会是真头皮发麻,吞了吞口水,小声问道:“那个,你该不会经常干这种事?” “没有啊,第一次!” “可为什么你看上去好熟练的样子?” “熟练吗?” “熟练啊!” “哦,那可能是天赋,我觉得这个跟炒菜加盐差不多!” “……” 第121章 遣唐使留学生 一边吃,一边弄,很快就好了。 这是最后的晚餐,但也有可能,是逆天改命,从今往后过上美好幸福生活的良药。 完事,陈远问道:“要来一杯不?” 永嘉摇头,目光怯怯,身子悄悄往后挪了挪。 陈远本想来一杯的,想想,还是算了,叫了人进来,道:“送去柴房,务必让都吃了。” …… 偏院,柴房。 月光从小窗照进来,房中摸不清状况的二人,鼻青脸肿,满脸惊恐。 至某一刻,脚步声近,柴房门嘎吱推开,清冷的月光下,来人高大的身躯与狰狞的面孔显现,本就密布惊悚的瞳孔,不自觉又缩了几分。 怕! 这群突如其来的唐人,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一声不吭就动手,还把他们抓来此处关押,莫非,是不小心得罪了人? 可是,好像也没得罪谁啊! 数年如一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见谁都曲意逢迎,便连当今皇帝陛下,都被哄得高高兴兴,他们又能得罪谁? 暗暗想着,犬上三田耜心里苦。 p! 不就是想趁着离开之前,再好好感受一把长安的诗酒风流吗? 大唐女之风骚妩媚,可不是倭国女人可比的。 更何况,还有西域来的胡姬,皮肤那叫一个白,个头那叫一个高…… 要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会选择今晚出门。 受命过来送酒菜的下人可不管那些,进门酒菜一摆,而后解开捆绑,拿掉塞嘴的布团,嫌恶道:“吃,伯爷赏的!” 紧跟着旁边一下人烦躁道:“行了,别跟他们废话,这么好的酒菜,给他们吃,真是喂了狗!” 说罢便出去了。 不多久,里面一人也出来,却也不走,就一起在外面守着。 柴房里,犬上三田耜满脸悲愤。 这算什么? 好歹他也是遣唐使,好歹,他也是跟皇帝说过话的,两个该死的下人,奴才一样的东西,凭什么这么对他? 可是,好像很香呢! 这菜,如此精致,莫非是,传说中的炒菜? 还有这酒,如此清澈芳醇,难不成,是传说中斗酒十余贯,大唐权贵竞相追逐的大唐春? 思忖良久,犬上三田耜一声长叹:“吃,放心,不会有事的。 今夜,某邀了鸿胪寺好几位官员,新晋少卿长孙冲亦在其列,不出意外,此时都已经在前来的路上,届时,不论行凶者是谁,想来都会给你我一个交代。” 说完,拿起筷子,倒上酒,小小的柴房里,气氛迅速升温。 这让外面守着的两人很是烦躁。 一句话,人不是他们抓的,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人抓来是干什么的,他们就知道,那酒很香,菜也很香,是主子吃的,这两个猪狗一样的东西,不配! 偏偏又不能将他们怎样,是以只能眼不见心不烦,等里面吃喝一空,便收了碗筷杯盘,重新绑上,嘴塞住,关门走人。 于是,黯淡的柴房里,两个人四目相对,内心再度被悲愤填满。 该死的狗奴才,等着,你们给我等着! 伯爷又如何? 那长孙少卿也不是好惹的,老子或许拿那所谓的伯爷没办法,但你们两个狗奴才,老子发誓,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犬上三田耜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可是,真的好困。 好想睡觉。 很快他便发现,人世界最大的痛苦,不是这样被绑着,堵着嘴,关在柴房,而是,明明很困,很想睡觉,却连打个呵欠都做不到。 是的,连打呵欠都做不到。 嘴巴被塞住,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与同伴相互凝望,无语凝噎。 纯粹就是困的…… 陈远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睡着了,眼角挂着泪,嘴角躺着口水,鼾声如雷。 永嘉兴奋,却也嫌弃,没太靠近,站在门口道:“可以带走了不?” 陈远踢了两脚,心里也在犯嘀咕。 难怪那么快! 你说你,来都来了,又想学先进,却连入乡随俗,穿唐人的服装都办不到,不抓你抓谁? 不过也好,要说抓什么人最没心理负担,也就这种人了。 便道:“可以了。” 语毕,解开绳子,拿掉布团,只心里一动,两人便消失了。 柴房亦恢复宁静,只剩下幽幽的月光。 永嘉瞠目结舌,很快又兴奋起来:“接下来呢,要多久才能知道结果?” 死活是不可能关心的。 相比死活,长公主殿下更想知道能不能过去,什么时候过去。 陈远笑道:“应该会很快,行了,时候不早,回去睡,有结果了我自然会通知你。” 说完,掏了掏,掏出一个打火机。 刚点完出来,便有下人匆匆而来:“伯爷,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人,有县衙的,还有鸿胪寺官员,说是找什么倭国来的遣唐使和留学生!” “倭国来的遣唐使,留学生?”陈远看向永嘉。 遣唐使他知道,差不多就是外交使节,同时肩负考察与参观学习的任务。 留学生,他也知道。 事实上,留学生一词,原本就是古代传下来的,并非建国后才有。 甚至,他也知道,抓的那俩,就是倭国人,因为服装与形象特征,太明显了。 问题是,没那么巧?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随便捉两个,就捉到遣唐使和留学生了? 永嘉满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说完又眨了眨眼,小声问道:“那个,我是不是闯祸了?” 陈远瞅着好笑:“怎么,这会知道怕了?” 永嘉摇头:“不怕,就是比一般的要稍微麻烦一点,毕竟遣唐使留学生身份特殊。” 陈远想了想,对前来通禀的下人说道:“引入正堂奉茶,我随后就到。” 语落,又对永嘉说道:“行了,回去休息,我去会会那帮人,就不陪你了。” “那你怎么说嘛,要不,把人放了?”永嘉又笑起来,俨然就没当回事。 陈远耸耸肩:“放什么放,你一个女人都不怕,我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怕了?” “嗯……” “那要不,我去说?” 永嘉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把后果承担起来。 陈远笑道:“别,你去睡你的觉就行了,顺便也记住,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说完,别过永嘉,径直前往前院。 第122章 这刀也不行啊…… 前院正堂,管事引领下,长孙冲,万年令,相继落座。 此后不过须臾,茶水便上来了,青瓷的茶杯,茶盖一揭,茶香袅袅,热气升腾。 忽然有人出列,满脸悲愤:“人就在此间,我亲眼看见进来的,请长孙少卿杜县令为我等做主!” “请长孙少卿杜县令为吾等做主!” “请长孙少卿杜县令为吾等做主!” “……” 一下子就都出来了。 神色都一样,满脸悲愤,饱受屈辱,不是遣唐使节团成员,便是来自同一个国度的留学生。 说完,又有人情绪崩溃,痛哭流涕,带动一大片人开始诉苦,扮可怜,博同情。 待见到长孙冲面色沉凝,一声不吭,渐渐的,言语是越来越大胆,还有了挑拨拱火之意。 这可把长孙冲给逗乐了! 是,他是对那姓陈的不感冒。 虽说婚约的解除,他已经不放在心上,可就凭此前长乐跟那厮走那么近,想让他内心毫无芥蒂,便不可能。 可是,这帮人是不是想太多了? 还做主,想什么呢? 说白了,他是不感冒,可当今皇帝陛下感冒啊! 朝堂内外无数人感冒啊! 况且,人家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人家,正儿八经的开国县伯,正四品上,散阶也有,一旦入朝,官比他大! 这样的情况下,他是疯了还是吃饱了撑的,要为区区两个豚犬一般的东西跟人家对着干? 更可笑的是,还说这是蓄意跟他作对,跟长孙家过不去! 试问,素味平生,一点交集都没有,人家为何要跟他作对?又为何要跟长孙家过不去? 真当他傻么? 此事,就是刚好在这个位置,那两人被抓,某种程度上说,也跟他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毕竟他刚刚上任,人家今晚,主要是为了请他吃饭听曲。 否则,他才懒得理。 甚至于,要早知道会出这种事,他就不可能答应今晚的邀请。 也因此,听着一帮人聒噪,越来越不知所云,当场便一巴掌重重拍在案上:“都给我闭嘴! 记住,此间乃是大唐,不是你们倭国,堂堂大唐开国县伯之府邸,亦不是菜市场,容不得尔等在此喧哗放肆!” 年岁不大,威严甚重。 语出,瞬间全场为之一清,那杜县令,亦不自觉看过来,心中暗暗点头,道这年轻人有点意思,难怪那么受宠,人人称道。 也就这个时候,陈远姗姗来迟,刚入正堂便作了一揖,朗声笑道:“长孙少卿杜县令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杜县令赶紧放下茶杯起身,回礼笑道:“客气客气,吾等深夜前来叨扰,县伯不要怪罪才好!” 长孙冲却只是点了点头,没动。 说白了,他只是不想莫名其妙被当枪使,本身,他对陈远是没什么好感的。 而他身为长孙家这一代的嫡长子,也的确有资格不把这人放在眼里。 陈远也没在意。 长孙无忌的儿子嘛,有点脾气,正常! 他只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重点,还在头发上,毕竟穿唐的小说里,这位一直是悲情人物,没结婚也就罢了,结了婚,都免不了被绿。 然后往往还被往死里黑,黑得体无完肤,黑得家破人亡! 殊不知,正是这样一种隐藏怪异的目光,使得长孙冲心里越发厌恶,没来由就一股火气上涌。 原本不欲多事,就打算把人捞出去就完的,这会,也莫名的有股提刀砍人的冲动。 陈远一无所觉。 收回目光,主位落座,很快有茶水奉上。 揭盖撇了撇,又吹了吹,笑着问道:“长孙少卿,杜县令,这入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装什么装?还不赶紧放人!” “没错,放人,人就是阁下府上的人抓的,我亲眼所见!” “……” 还是有人没忍住。 就是不知是出于内心的屈辱,还是长孙冲和杜县令的存在,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 又或者,是欺负此间的主人是突然崛起的,没什么根基背景。 陈远也不生气。 长孙冲杜县令不吭声,他便也不吭声,只是捻着下巴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食案。 某一刻,忽然诧异道:“诸位的长安话,很标准啊!” “那是,若不标准,何以入监?” “少废话,放人,犬上阁下身负我国天皇重托,亦深得当今大唐陛下青睐,若有个三长两短,危及两国邦交,阁下怕是担待不起!” “……” 可能是因为陈远没发作,这帮人的气焰,更嚣张了。 不过长安话说的是真不错。 这帮人说的监,乃国子监,搞不好这帮外国留学生要入国子监,真的要考“普通话”。 不合格者不得入监! 想着,陈远便点头道:“不错,话都说得挺好,就是,不太会说人话!” 语出,不等反口,当场命人取来一把刀,拔出一截,悠然道:“你们似乎忘了,此处,乃是伯爵府,你们觉得,我要是一时没忍住,拔刀把你们给砍了,后果会如何?” 简单几句话,便仿佛被浇了一桶冰水,瞬间全场冷清。 杜县令一声不吭,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俨然一尊无情的喝茶机器。 长孙冲也没什么表示。 他的确不喜欢陈远,但是,这帮不知所谓的蛮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刻,他甚至希望陈远真的控制不住,大开杀戒,那样,少不得会有点麻烦,而死伤的,不过是一群无足轻重之人。 而后,众目睽睽之下,陈远果然就拔刀了,双手高举,厉喝一声,重重劈下。 尽管劈的不是人,杜县令还是吓一跳。 那些之前张牙舞爪言之凿凿的遣唐使,留学生,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因为他们很清楚,真要被砍了,那也只能是被砍了。 人家可是开国县伯! 为他们,治一个开国县伯的罪,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 更何况,传闻此人简在帝心,当今大唐皇帝异常青睐! 陈远却是不太满意。 那么用力的一刀,非但没能把席案给一刀两断,反而,还卡住了。 不由摇头道:“这刀也不行啊,砍木头也就罢了,这要砍在脖子上卡住,岂不难受?” “噗——” 当场杜县令便喷了,弯腰猛咳。 长孙冲眼皮跳跳,嘴角亦忍不住抽搐。 正堂外,大门侧,偷听的长公主殿下,亦终究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 第123章 你怎的凭空污人清白 正堂内,气氛瞬间变得十分诡异。 原本仗着人多势众,又有长孙冲和杜县令撑腰,觉得陈远断然不敢乱来的一群人,此时此刻,脸都绿了。 好嚣张的人! 早就听说大唐勋贵不好惹,虽然实权不如那些实职官员,可脾气,那是一个比一个大! 杀人不眨眼! 砍起人来,眉头都不皱一下! 而今算是领教了。 才一个县伯,就敢当着鸿胪寺少卿的面,当着本地县令的面,一言不合,直接拔刀,扬言要砍掉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遣唐使,留学生,那要换了更高的县侯,县公,郡公,又该如何? 若是国公,那岂不是要直接剁了喂狗? 一念及此,便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 心底也不由自主有些后悔,若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跟着进来,就是进来,也不该大放厥词。 这尼玛太危险了! 一不留神就要掉脑袋,关键,一刀可能还砍不掉,可能卡主,要第二刀,乃至,第三刀…… 陈远脚蹬着席案,一番使劲,终究还是把刀给拔出来了。 长出一口气,还刀归鞘丢到一边,大袖抖了抖,高高抬起,复又坐下,盘腿喝了口茶,咂嘴道:“费劲,那啥,长孙少卿,杜县令,这入夜二来,究竟所为何事?” 这下安静了。 同样的问题,此时此刻,那群遣唐使,留学生,吱都不敢吱。 长孙冲喝了口茶,这才说道:“犬上三田耜,乃倭国赴唐使节团团长,河野翔大,则为倭国派往国子监留学的留学生,此二人事关我大唐声誉,还望陈伯以大局为重,将此二人交予我鸿胪寺。” 很直白。 你们到底有什么过节,我就不问了,你到底对这二人做了什么,我也不追究。 一句话,人交出来就好。 人交出来,这事就算完。 陈远还是给面子的。 一听居然是遣唐使,留学生,赶忙说道:“原来如此! 哎呀,怪我怪我,我就是以前被这些可恶的倭奴欺负过,而今好不容易混出来了,就想着把仇给报了,谁曾想,随便抓俩,竟是遣唐使,留学生! 也幸好长孙少卿杜县令来得及时,如若不然,铸成大错矣!” 声情并茂,俨然说的跟真的一样。 言罢,高声道:“来人呐,去偏院柴房,把那二人与某放出来,切记,不得无礼!” 语出,正堂外,偷听的永嘉捧腹,肠子都快笑抽了。 虽然她没想到陈远会这样处理,一时间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处理,但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场面,不用想也知道。 看见有下人应命而去,自得之余,长孙冲不禁又忍不住反思,他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此人,看上去也不错啊! 以其目前的身份和受宠程度,完全可以不必承认的。 只要不承认,除非上报大理寺彻查,否则,他也没办法。 毕竟这是伯爵府,不可能说搜就搜。 而上报大理寺这段时间,足够把那两人转移,乃至毁尸灭迹好多回了。 事后,就算查出点什么东西来,断然也不至于治罪。 因为,家丑不可外扬。 最多骂两句,罚那么几个月的俸禄。 不曾想,居然就这么光棍的承认了! 居然,就连被欺负过这种事,并抓人的理由,也这么光明正大的说了出来! 可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下人去得快,来得更快。 他这边还想着回头怎么安抚一下这帮遣唐使,留学生,忽然有声音传来:“不好了伯爷,偏院柴房走水了!” “走水?” “就是走……走水了啊!” 失火就失火,偏说什么走水,搞得陈远戏都没接上。 这下人也是有趣,明明急得满头大汗,可愣是一口咬定走水,一个“火”字都不肯说。 长孙冲却急了,霍然起身:“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带路!” 杜县令这会也有点坐不住了,赶忙起身。 陈远似乎也有点急了,起身命人带路,等来到火场,那熊熊的火焰已经烧红了半边天。 隔着看了一会,陈远感叹道:“这火,有点大啊!” 长孙冲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神特么的火有点大! 这个时候,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救火么? 还有,能不能别说火,不知道忌讳么,是不是非得火神发怒,给你这破伯爵府烧得精光才好? 陈远这会又笑了:“还好柴房是单独的,不然怕是损失惨重。” 说完,吆喝道:“行了,都别忙了,让它烧,烧完自然而然就灭了。” 就这么两句话,长孙冲面色铁青:“说得轻巧,那人呢,人怎么办?” 陈远满脸嗔怪:“长孙少卿可真会开玩笑,火势如此之大,这人,便是救出来,也不中用了啊! 保不准都烧熟了!” “你……” “混账,某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这是蓄意纵火,毁尸灭迹!” 好似被抽了个大嘴巴子,长孙冲终究还是忍无可忍。 这时,身后一群遣唐使,留学生,亦有点悲戚上涌,热血上头。 陈远努力瞪大双眼,怒道:“长孙少卿怎的凭空污人清白? 说某蓄意纵火,毁尸灭迹,试问,区区两个倭奴,且不说没杀,即便是杀了,某又何须纵火焚尸?莫不是长孙少卿以为某好欺负,到御前告你不得?” “你!” 火光照映下,长孙冲气得直哆嗦,就差没喷出血来。 果然,这人不是什么好鸟。 枉他之前还觉得自己有些敏感了,这人其实没那么坏,他不该有那么大的偏见。 而今看来,这何止是那么坏,这简直是坏得流脓啊! 眼见火药味浓,两人要干起来,杜县令赶紧圆场道:“息怒息怒,长孙少卿息怒,陈伯亦请息怒。 依下官来看,这走水纯熟偶然,且不说陈伯确实没那个动机,即便是有,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烧得如此之猛烈,几不能近? 况且,为些许小事,伤了和气,不值啊!” 说得真好。 尤其最后一句,典型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十足,一群遣唐使留学生给气得,血灌瞳仁,恨不得当场扑向火场。 陈远却是眉开眼笑:“说得好,某堂堂帝国伯爵,真要想杀两个倭奴,用得着这么麻烦? 况且,这火分明是早就燃起来了,没准还是那两货自己点的,某没问他们要赔偿就不错了!” 说完揽住杜县令肩膀:“杜兄,上次送的酸奶,可还喜欢?” “喜欢,多谢陈伯馈赠,哈哈!” “好说,来人,去准备两罐酸奶,回头给杜县令捎上!”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 “……” 第124章 妈妈,看,穿越者! 的确不算什么大事。 遣唐使如何?留学生又如何?弱国无外交,这是恒定的真理,古今皆然。 便连长孙冲,当时在气头上,总觉得陈远是故意的,不给他面子,跟他作对,出来也清醒了。 其实人家说的没错,真要想杀,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明里暗里,人家有的是办法啊! 这种事,以陈远的身份,说白了,只要想,便可完全置身事外。 而哪怕是明摆着就干了,问题也不大,因为最后调查的结果,要么是那二人罪有应得,死有余辜,要么,就不是他干的。 否则,就是打自己的脸! 而很显然,他所知道的大唐,是绝对不会为这点小事,打自己脸的。 那也不是当今陛下为人处世的风格。 况且,火势这么大,的的确确就不是短时间内烧起来的。 也因此,结论是,陈远没撒谎。 是,这人不讨喜。 是,这人还喜欢犯浑,感觉跟那混世魔王程咬金有得一拼。 但是,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他就是单纯抓错了人,原本想随便抓俩的,不曾想,就抓了犬上三田耜和河野翔大。 走水也是意外。 若非如此,短时间内火势不可能那么大,他也不可能专程命人去看,还准备放人。 这样一来,整个事件,便只能说犬上三田耜和河野翔大倒霉了。 人家陈远没有想抓他们的。 人家陈远,也没想过要杀他们。 人家陈远,也不是冲他这个鸿胪少卿,更没有不给面子。 恰恰相反,人家很给面子,一听是遣唐使留学生,当场就准备放人。 奈何天公不作美,走水了…… 所以,误会,都是误会! 面对这样一个结果,以药师慧日为首的倭国遣唐使,留学生,纵然一个个满腔悲愤,憋屈得想死,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只能接受。 甚至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最好的结果,至少,没被骑脸。 否则,明摆着就杀了,最后还不了了之,那才叫颜面无存。 …… 伯爵府。 目送一群不速之客离去,永嘉捂着肚子,笑得半天直不起腰。 陈远这会倒是正常了,无语道:“有这么好笑么?” “就是好笑啊!”永嘉抓着陈远胳膊,眸子里俨然都笑出了泪水。 好一阵过去,才直起腰来,道:“你说这事,咱们是不是太嚣张了,如果不那么明目张胆,手脚干净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被找上门?” 听起来很有道理。 只要手脚干净,以当下的技术手段,大概率是不会被找上门的。 想了想,陈远却还是摇头:“没必要那么麻烦,你不也说了么,撑死了就是赔点钱,既然赔点钱就能搞定,为什么还要冒险?” 永嘉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明明花点钱就能搞定的事情,为什么要那么复杂呢? 毕竟这种事,藏着掖着本身就是一种风险,与其将来的某一天爆出来,不如直接放在明面上,一劳永逸。 也因此,嚣张是没有错的,只是运气不好,抓了两个身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特殊的人。 想着,永嘉便道:“所以当时你选择了撒谎,放人,而不是抵赖,死活不认?” 陈远耸耸肩:“对啊,我就明摆着告诉他们,人烧没了,你们也别查了,省得他们之后查来查去,一堆麻烦。” “那为什么不让我去说,明明事情就是我让人做的。” 尽管看似不合理,莽撞,可仔细想,永嘉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就是最好的应对。 就摆在明面上。 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人,烧没了,不小心烧没的,该怎么罚怎么罚,我都认,你们也别费劲啦再去查。 相比之下,抵赖,不认,反而不美,不但会被追查动机,受害者去向,还会给人一种敢做不敢当的印象,遭人耻笑。 只是她最在意的点,并不在这里。 相比这份隐藏的机智,她更在意的是那种维护。 分明主意是她出的,人是她让人抓的,可长孙冲等人找上门的时候,他却让她去睡,还说,这事从头到尾,与她无关。 陈远不禁又多看了两眼,终究狗爪还是没按捺住,抚上那月华笼罩下的满头青丝,乐道:“因为你是女儿家啊,这种事,传出去可不好听。” 这个答案…… 应该不是标准的,但是,貌似也还行。 永嘉轻哼:“好,算你过关!”说完复又开心起来,一双明眸看着面前的男人,隐约有光。 陈远好笑:“好了,我知道的,我会抓紧时间,你早点睡,嗯?” 永嘉嫣然一笑,这才心满意足离去。 陈远深吸一口气,回房,简单洗了洗,命前来服侍的两位女菩萨退下,此后不久,便灭了灯,上床,返回现代社会。 还在酒店。 拿起手机一看,语音消息,未接来电,都挺多的,却也没怎么理。 换了身衣服,出门,不多久,便来到附近一处广场。 天气渐渐炎热,广场上,跳广场舞的,散步玩耍的,十分热闹。 小姐姐们穿得也明显清凉了,大长腿,小蛮腰,以及那莫可名状的诱惑,总给人一种营养快要跟不上的感觉。 自然,也少不了唱歌的,更少不了做户外直播的主播。 而这里最吸引人的,其实是音乐喷泉。 耗巨资打造的音乐喷泉,融合了音乐,灯光,和水,三种元素,看上去美轮美奂,视觉效果爆炸,引得无数市民围观。 现场,拿手机拍照录像的人不知凡几,亦有不少主播,镜头对着的就是池中的灯光,以及随着音乐节奏此起彼伏的喷泉水柱。 便是这样一处所在,陈远心念一动,只听噗通噗通,有人不慎跌落水池。 “不好,有人落水了!” “咦?这是玩spy吗?” “妈妈,看,穿越者,他们肯定是古代穿回来的!” “陈北玄,是你吗?教我修个仙!” “……” 原本就热闹的场面,随着犬上三田耜河野翔大两人落水,霎时沸腾。 这一刻,咔咔咔咔,手机拍个不停,与此同时,周围大群人过来看热闹。 那些直播镜头对准,调侃陈北玄歪嘴战神者,亦不在少数。 但很快又发现不对了,因为下去的两人,居然一动不动。 第125章 盐放多了…… “不动,莫非,是在修炼传说中的龟息术?” “喂,起来了,差不多行了啊,过头了要进去喝茶的!”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为了红,连命都不要!” “老铁,差不多得了,没这么拼的,万一漏个电,那真就钱还有,人没了!” “……” 喷泉水池边,人们议论纷纷。 因为是从岸上跌落下去的,这大晚上人又多,是以此时此刻,压根儿就没人想过这落水之人并不水现代社会的人。 都以为是想红想疯了,故意的,所以也都认为两人其实是清醒的,而非昏睡状态。 直到广场管理人员闻讯断电赶来将人捞起。 “我去,还真昏迷了啊?” “这戏演得,过分了啊!” “专业,看看人家这服装道具,看看人家脸上的伤!” “什么都好,就是演砸了!” “噗嗤,可能是没想到下面漏电!” “该,扮什么不好,非得扮小鬼子,不电你电谁?” “……” 终于发现了,人不是醒着的,而是昏迷状态。 听着周围各式各样的言语,广场管理人员也有点慌。 该不会真是漏电电的? 这要电死了,那岂不是要担责任,赔钱? 想着,赶紧上报,赶紧打120,顺便报警。 然后,一边紧急安排检修排查,一边求助现场人群。 现场还是有点能人的。 虽然对于这两人的穿着打扮和行为大多都不怎么感冒,可本着人道主义原则,还是有从事医疗工作的人踊跃站了出来。 也没别的,就是胸外按压,加人工呼吸。 然并卵。 还是挂了。 拉到医院一检查,死于,安眠药服用过量…… 好在问题不大。 因为医院的检查十分全面,根据检查结果,两人,先天免疫力强大,并未受到任何感染。 这便意味着,只要他愿意,人和其它动物是一样的,都可以自由来回。 还能借此获得强大的免疫能力。 有了结论,陈远亦不再纠结。 回酒店的路上,闲着没事,他拿手机大致查了一下。 结果还挺有意思。 河野翔大是没找到相关的历史信息,可那犬上三田耜,却还真是遣唐使。 不仅仅是遣唐使,还是遣隋使。 此人,于大业十年入隋,呆了两年,接着,又于贞观四年,带队入唐。 根据记载,这人把李二哄得很高兴,在李二的帮助下,学了不少先进的技术知识。 回国的时候,李二又赏了他很多金银珠宝,还专门派了一个叫高表仁的家伙,陪着一同回国。 本意是去册封收小弟的,结果人家天皇不乐意。 人家天皇说了,你是君,我也是君,明明就是平起平坐,凭啥我要给你当小弟? 不干! 于是,便断了往来。 后来,高宗,也就是李治时期,大唐与倭国爆发了白江口之战。 当时倭军战船一百七十余艘,兵力三万二,而唐军就两万人,战船数量也远远不如。 这是有史以来两国之间首次正式交战。 结果虽然以唐军大胜而告终,可当时倭国的实力,显然已经不容小觑。 所以,貌似还真是做好事了! 眼下农历马上就是五月,而根据记载,这遣唐使团队,八月就要离开长安回国。 这帮人可没安好心。 准确的说,是包藏祸心。 尤其犬上三田耜这个两度出使的使节团团长。 要是没有他处心积虑学习各种知识带回倭国,想来倭国的实力也不会发展得那么快。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名字挺好玩的。 犬上三田耜…… 耜,古代一种农具,类似于现代的锹。 犬,田,锹,他觉得,他的语文,大概是小学体育老师教的。 他绞尽脑汁,也无法把这三样事物有效的结合起来。 …… 一夜无话。 翌日,长安,伯爵府。 “意思是,盐放多了?” 一大早,永嘉就过来敲门,等陈远把情况一说,不禁又有些错愕。 陈远耸耸肩:“可能是,不过,结果是好的,怎么样,要不要立马过去看看?” 永嘉有些意动,想想,却还是摇了摇头,笑道:“晚点,先回骊山。” 说完,便命人收拾,等用过早饭,启程,离开长安。 刚走,宫城,立政殿,李二便收到消息。 “混账,简直混账!” “那可是遣唐使,留学生,自古以来,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他怎么敢,他怎么就敢???” 大发雷霆。 颅压都上来了。 长孙皇后听着好奇,便问道:“怎么了这是,这大清早的,又出什么事了?” “是啊爹,什么事情让您这么生气?”长乐一早过来,本来是请安顺便陪着用早膳的,此时亦不禁好奇。 李二横了一眼,气呼呼,语气有些幽怨:“你的好陈大哥,他伙同永嘉,把倭国来的遣唐使和留学生给捉了。” “哦。”长乐不以为然,素手调羹,给母亲盛了碗汤:“捉了就捉了啊,有什么大不了?” “就是,捉了就捉了呗,堂堂帝国伯爵,捉两个倭人而已,犯得着这么生气?”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这,长孙皇后亦有些不以为然。 “你们知道什么,若只是捉了也就罢了,问题是,这俩混账,把人给烧没了!” “什么,把人给烧没了?” “这,不能,陈大哥不是那种人啊,无缘无故的,永嘉姑姑应该也不可能做这种事才对!” 终于动容。 长孙皇后吃惊,长乐,亦倍感惊讶。 可话说回来,也仅此而已,在她们来说,愤怒是不可能的。 她们也不理解,为何李二这么生气。 毕竟,这是一个老农遇上有异族挡住去路,都能破口大骂,谓之瞎了你的狗眼的年代,而作为一国之主,李二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异族之人的。 尽管嘴上从来不说。 母女俩这一开口,李二心里越发不舒服了,瞅了一眼,酸溜溜说道:“意思是,你陈大哥和永嘉姑姑都是好人,那遣唐使和留学生就是罪有应得,然后,你爹小肚鸡肠,小题大做呗?” 长乐掩嘴轻笑:“女儿可没这么说。” 说着,又亲手给李二盛了一碗汤:“女儿只知道,这火,乃是天神的惩罚,非罪大恶极之人,不足以降下……” 第127章 受害者,枟阳伯陈远 还是有点道理的。 自古以来,火都是神圣的,大众记忆中,火,便代表了火神。 故等闲没人把火挂嘴边,火场更是不能说火,要说走水。 也因此,若是有人无缘无故被火烧死了,大可以认为是罪大恶极,触怒了火神爷。 可问题就在于,谁知道这火到底怎么来的,万一,就是人放的呢? 我貌似也没说这火不是人放的? 一念及此,李二心里越发郁闷,幽幽道:“那如果这火是你陈大哥放的呢?” “不可能。”长乐想都不想,便予以否认。 李二嘴角抽了抽:“为什么,那厮看上去就那么像是好人?” “那也不是坏人啊!”长乐言之凿凿,却也有点脸红。 印象中,她从未如此跟父亲说过话,尤其,还是因为一个男人。 这时长孙皇后笑道:“还是说说到底什么情况,说实话,妾身也不信无缘无故陈伯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还是很维护的。 言下之意,即便真就是点了,那也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有缘有故。 换句话说,还是那俩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便是这话,李二都气笑了:“你,你们……算了,我懒得跟你们说!” 还真给气到了。 说完,筷子一搁,侧过脸去,不说话,却也不走。 见状,长乐无奈,只得盛了碗汤起身走过去:“好了爹,女儿错了,女儿错了还不成?不生气,喝碗热汤,嗯?” 李二瞅了一眼,又瞅了一眼,终究还是没舍得说重话,只瘪嘴道:“这会倒知道错了,那早干嘛去了?” 说着,便把汤端了起来,不多久,又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 听完,长孙皇后好笑:“既然是误会,走水亦是偶然,非陈伯本意,二郎又何故大发雷霆? 莫非,又跟去岁一样,是失了样会讨人开心的的好玩意?” 说的是去年的事。 去年春日,番邦异域进贡来一只鹞子,品种极为珍稀,李二很喜欢,经常带着玩。 结果有一次,偶遇魏徵,为免被这货唠叨,李二便把鹞子藏入袖中。 原本以为那老货很快就会走的,结果屁事特别多,都屡次三番提醒了,还叨逼叨叨个没完。 然后,鹞子就被活生生捂死了。 气得他回来就破口大骂,扬言要砍了那土农民,田舍儿。 此事长乐也是知道的,闻言亦忍不住窃笑。 李二略有些尴尬。 虽然,事实的确就是这样,可是,那也不能都怪他啊! 皇帝也是人。 皇帝也喜欢听好话的。 可朝中那帮人,一个魏徵,三天不怼他浑身不自在,剩下的,演技浮夸,说句好听的要命一样,他能怎么办? 你们都不说人话,还不许我养一条,闲着没事的时候逗一逗么? 现在好,一把火,直接烧没了,真是,跟魏徵那老货有得一拼…… 当然,这些心里想想就好,断然是不能承认的。 是故叹了口气,说道:“非是为夫愿意大发雷霆,实在是,此事发生得,不是时候啊! 你们有所不知,这犬上三田耜,乃是倭国遣唐使节团团长,很快就要完成出使任务,率使节团回国,日子都定好了,就在八月。 重点是,都说好了,届时我大唐会派官员带册书随行,对倭国天皇进行册封。 可眼下,一把火,直接人没了,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嘛?” 啦啦说了一堆。 意思就一个,那就是,我发火,生气,那都是有正当理由的,才不是因为少了一个溜须拍马的阿猫阿狗。 我也没那么肤浅! 听完,长乐心里好笑,却也没说破,只道:“那要怎么办嘛,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啊!” “是啊,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呢!” “来人,传朕旨意,倭人不尊教化,散漫成性,着鸿胪寺,国子监,严加约束,不服者,即日驱逐! 另,枟阳县伯陈远,无辜遭倭人欺凌冲撞,赐黄金十两,绢百匹,以示慰藉,主者施行!” “……” …… 有点魔幻。 整个事件,分明那犬上三田耜和河野翔大才是受害者,结果到头来,反而是倭人不尊教化,散漫成性,要严加约束。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边,作为始作俑者,枟阳伯陈远,非但连个象征性的惩罚都没有,反而,还得了嘉奖。 然而对于这样的结果,一帮老油条谁都没觉得意外。 便连长孙冲本人,因为父亲长孙无忌分析点拨过,亦觉得理所当然。 原因很简单,这已经不是单纯对与错的问题。 这种事情,单纯的对错也没有意义。 李二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归根结底,不是因为多么宠爱陈远,而是因为,他有他必须要维护的东西。 也因此,不管到底谁对谁错,结果,只能是倭人错。 同理,不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这件事最终的受害者,只能是陈远。 如此一来,自然倭国来的遣唐使,留学生,要严加约束,陈远,当赏赐安抚。 否则,真以为李二眼瞎,连最基本的对错都分辨不清? 还是,养的小狗没了,逗他开心的小丑没了,他很高兴? 显然都不是。 陈远也不知道这些事。 主要是,没太细致的想过,也不是特别理解当下这帮统治者的心态。 他唯一比较肯定的是,这事没什么大不了,顶了天,就是训几句,罚几个月俸禄。 问题他在意被训几句吗? 还是说,他缺那几个月的俸禄? 显然也都不是。 所以,他心情好得狠。 他做好了被扣工资的心理准备,他也压根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了了一桩心事,返回骊山的路上,莺歌燕舞,有说有笑,他不知道多快活。 而此时的骊山脚下,砖窑虽然还没好,但经过这一天一夜,水泥窑已经好了。 临行前交代制作的煤球,土石灰石膏混合球,也制作晾了好大一堆。 此外,水排虽然还没好,但风箱已经准备就绪,可以通过人力,往窑里鼓风,助力燃烧。 这样一来,接近工业化水准的高品质水泥,便可以着手烧制。 第128章 水泥窑开烧 烧制很简单。 第一步,加料。 第二步,点火。 第三步,拉风箱。 第四步,等。 具体来说,就是先从窑顶,把准备的料,煤球,泥土石灰石膏混合球,加到窑内。 然后,环窑三个炉膛,放柴草点燃,接着拉风箱催火助燃,再等烧制结束。 整个过程,也就加料费劲一些,要把料球搬上去,要保证尽可能不破碎的加到窑内。 重点,为了燃烧质量,均匀度,透彻度,要尽可能一层一层的铺。 就像炼铁那样,一层煤球一层泥土石灰石膏混合球。 光这个过程,就用了近一个小时。 剩下就没什么了,点火容易,风箱,对应着三个炉膛,也就刚开始的时候,需要大力推拉。 带人的事情有了明确的答案,永嘉这会也不着急,就抱着小滚滚,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看。 感觉还蛮有意思的。 料都加上,随着炉膛内火点燃,风箱拉动,很快,窑上方开始冒烟。 白色的烟。 便问:“那是水汽?” “嗯,都是加了水的,虽然晾了一晚上,但也不可能很干,这烧起来,首先就是要把水蒸发出去。” “蒸发?” “就是烧开,变成水汽飘走,这样的方式,因为能耗大,费石炭,在我的家乡,已经被禁止了。” 陈远没什么事,也在旁边看,顺便晒太阳。 不过有一说一,眼下的太阳其实已经不那么好晒了。 这也就是整体气候环境好,加上骊山这一片,本就山水环绕,气候宜人,否则,还真不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永嘉便问:“那这一窑,要烧多久啊?” “不知道啊,反正石炭都在窑里,什么时候烧完,什么时候就算结束。” 很佛系的烧法。 我也不赶时间,就慢慢烧,等里面的煤都烧完,自然而然,也就结束了。 还不担心烧不匀,烧不透,因为原料配比都计算过,除非就是不燃,否则,提供的热量,绝对够。 永嘉忽然又笑起来:“石炭烧完便算结束,那是不是风箱拉快一点,快点烧完也行?” “行啊,那样烧出来的水泥可能还会更好,因为烧得越快,过程中损失的热量就越小。” 就这么一句话,永嘉抬手高呼:“动作都快点,风箱拉起来,不要停,要是能赶在中午饭之前烧出来,每人加个鸡蛋。” 说完,又忍俊不禁,莫名其妙呵呵笑起来。 拉风箱的人也笑,当场便有人应道:“娘子放心,就冲娘子这话,便是不吃中午饭,吾等也必定要把这窑水泥烧出来。” “没错,寻常人家,一天也就吃两顿,还能省则省,咱这,每天三顿,顿顿有荤腥,知足了,加什么鸡蛋?”又有人笑着说道。 这也是实情。 尽管最近两年,日子的确好过了许多,可要说富足,是远远谈不上的。 寻常人家,一天的确就两顿饭,而且都是能省则省,简而言之,早上吃干,下午可能只有稀,然后,必要的时候,都就着主要劳动力,老弱妇孺会吃得少些,差些。 可是在这里,一天早中晚三顿,雷打不动。 非但如此,主食也好,菜也罢,那都是够够的,往常难得吃一次的鱼,舍不得吃的鸡蛋,这里几乎天天有。 时不时的,还会杀鸡,宰羊,偶尔,连酒都有得喝,还不是浊酒。 以至于现在在这里服劳役,都成了一桩美差,好多人都恨不得不走了,就一直在这里干。 也就这个时候,鸿胪寺的人来了。 这就让陈远很诧异。 因为这帮人兴师动众前来,非但没有兴师问罪,反而是赔礼道歉。 还留了黄金十两,绢百匹。 又一再表示,回头一定会对倭国来的遣唐使,留学生,严加管束。 没错,包括留学生。 别看留学生在国子监读书,主要受国子监约束,但实际管理权,在鸿胪寺。 这跟现代社会是一样的,先是外交部,领事馆,之后才是学校。 紧随其后,李二带人抵达。 “贤弟,如何,我大唐当今的皇帝,可还英明神武?” 要没这档子事,李二今天还真不一定会来。 心情,也早就好了。 说白了,就是阿猫阿狗一样的玩意儿,虽然当时的确有那么一点点恼火,可谁又会一直生气? 就好比魏徵那老货,当初那么过分,他严重怀疑那老狗就是故意的,不也只是私底下骂了两句,没将他如何? 况且,老远他就看见了,呼呼呼呼大股大股冒着白烟,搞不好,又有新鲜可瞧。 当然,适当的夸一下自己,顺便引导一下,让人也夸一夸,也是很有必要的。 皇帝也是人。 皇帝也希望被夸奖。 尤其这种当面却不识的情况下,被夸上一夸,那种暗爽,绝非明着来可比。 陈远这会也差不多想明白了。 说实话,李二这种做法,还是很对他胃口的。 当老大嘛,那就要有当老大的样! 要是什么都只问对错,连自己人都不庇护,那还当什么老大? 谁还敢跟着混? 至于外面怎么看,大抵是不需要在乎的,说白了,国与国之间,就没有以德服人,也服不了别人。 国际事务,还是那句话,口径即正义,射程即真理,道理再好,也不如拳头大来得管用。 遂笑道:“秦兄说的是倭国遣唐使和留学生一事? 这事没得说,当今陛下,绝对英明神武! 我原本觉着,这次怎么着也得罚几个月俸禄的,不曾想,非但没有罚,反而得了赏赐,跟着这样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有前途!” “是吗?” “愚兄亦是这般认为,哈哈哈哈!” 李二哈哈大笑,心底的爽快,比之三伏天在甘露殿吃了冰糕还要舒坦。 同时,又不禁悄悄松了口气。 好险! 还好老子赏了,没罚,如若不然,岂不就既不英明神武,也没前途了? 也别说什么这货不敢。 依他看,这货就没有不敢的,就算不当着他的面说,也绝对会跟身边的人说。 永嘉。 长乐。 没准,连程咬金那货面前,这厮都能叨逼一嘴,到那个时候,他这张脸,也甭要了。 第129章 勤学好问的李二 收拾好心情,李二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那依旧冒着白色浓烟的水泥窑上。 疑惑道:“贤弟这是?” “哦,烧窑呢,水泥,秦兄知道,我这就是烧水泥。” 水泥,作为一项重要任务,已经在朝会上正式提出了。 这东西跟石炭一起,归工部,为此,还特别召开了专项会议,专门拟定相关的措施,及规章制度。 也因此,虽然制作方法大多都不知道,但这件事物本身,却已经不算什么秘密,整个长安城,便连那些往返西域的胡商,都有听说。 况且,最初要达到的目的,早已达到,所以,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烧窑李二还是知道的。 烧瓷烧陶烧砖,本质上,都是烧窑。 三次过来,陈远也是在烧窑。 问题就在于,以烧窑的方式烧水泥,这尼玛,跟他知道的方式不一样啊! 便道:“水泥愚兄还是知道的,可这烧制方式,据愚兄所知,跟贤弟这不太一样啊!” 陈远哈哈大笑:“本质上是一样的啊,不瞒秦兄,那水泥之法,本就是小弟传出去的。 那日秦兄来,谈及长乐公主之婚事,小弟不是说要想个法子,阻止小弟那叫长乐的小朋友早嫁么,那水泥之法,便是小弟想出的法子。” “那这又是?” 当日的情形,李二自然记得。 说实话,当时是有点不爽的,可事后回想,又觉得很开心。 因为他其实看得出来,陈远对自家的小白菜,是真的好,没什么企图。 陈远笑道:“这也是水泥啊,只不过这样做出来的水泥更好一些。” 果然! 李二倒也没生气,问道:“为何更好,好在何处?” “为何更好,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就是,水泥烧制,如同烧瓷烧陶一般,需要足够的温度。 顺便再说一句,火山喷发出来的火山灰,就是天然的水泥,那个品质一般都不错。” 貌似也不是很短。 不过李二还是听明白了,道:“火山喷发的火山灰,是天然水泥?” “嗯,知道什么是火山吗,就是那种,会喷火的,喷发起来,铺天盖地,烟尘滚滚岩浆横流的山。” 生怕不懂,陈远尽可能以最简单的语言解释着。 李二想了想,道:“没见过,但《神异经·南荒经》有云,南荒外有火山,其中生不尽之木,昼夜火燃,得暴风不猛,猛雨不灭,却不知是否就是贤弟所言之火山。” 陈远琢磨了一会,道:“应该就是,不过火山里面可没有什么不尽之木。 具体就不解释了,有点复杂,反正,喷起来很吓人,而喷出来的火山灰,就是天然水泥。” 李二皱眉:“那岂不是有火山的地方,城池都很坚固,道路都很畅通,百姓生活都很富足?” “这……” “也不能这么说啊,火山喷发起来,很吓人的,那是真正的天地之威,来一下,轰,整个长安城都没了。” 这脑洞还是可以的,陈远居然都差点被带进去了。 李二这才笑起来:“原来如此,看来还是我神州浩土更好,土地肥沃,水网密布,从无那等骇人天灾。” 言语间,竟颇为自得。 说完注意力也回来了,转而问道:“那这高温烧制的水泥,究竟好在何处?” “好处就是,强度更高,耐磨性,耐风吹日晒霜雪雨淋的能力,都更出色。” 这个还是很好解释的,没什么专业知识。 李二想来也是这样,便也不再多问,而是兴致勃勃围着水泥窑转悠起来。 还拉了一会风箱。 等他停下来,水泥窑上方水汽已经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火焰与热浪。 顿时李二又有些惊讶:“这火势为何如此之大?” “煤气,我这用的不是干料,而是湿料,湿料有水,之前水多,水汽重,所以是白烟,这会水汽没那重了,就跟石炭一起,产生了一种可燃的气体。” 陈远解释着,又道:“石炭之所以湿水后更好烧,便是这个道理。” “哦。”李二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道:“愚兄可否上去看看?” 就这话,李君羡吓得半死,赶忙劝阻。 永嘉…… 不知何时已经溜了。 陈远亦笑着劝道:“还是等等,等水汽除尽,这火势就平稳了,届时再上去看不迟。” 李二这才打消上去的念头。 却又十分执着,哪都不去,就蹲窑边守着。 李君羡等人也跟着倒霉,好好的百骑司将士,随便拎出来一个,家世都颇为不凡,偏偏在这里拉起了风箱。 好在时间也不长。 约莫十来分钟,便几乎看不到焰火与烟气了,唯一能看到的,是窑顶上方热空气的扭曲。 陈远起身,小心翼翼,亲自带队从窑侧用石头搭配水泥砂浆砌起的台阶上到窑顶。 一个字,热! 此时的水泥窑,像极了过去乡下家家户户都有的小煤炉。 但是却大得多,放眼望去,一颗颗火红的煤球,煞是灼眼。 表层在风箱推动助力下笔直而整齐的火焰,亦让人望而生畏。 那些泥土与石灰石膏混合成的球球,此刻亦烧结泛红,俨然有融化的趋势。 此情此景,李君羡都战战兢兢,生怕掉下去,因为这窑壁仅有半米宽。 李二却镇定得很,分明没什么好看的,他却看了足足将近一分钟才下来。 而后,浑然不顾脸被燎得发烫,又跑到制作生料的地方。 这时,李君羡等人切换身份,从拉风箱的,变成了搓煤球搓泥球的。 李二也卷起袖子,跟着学,一边学还一边问。 对于陈远来说,这其实是件好事。 固然他没那么大理想,非要为这个大唐做点什么,但是,这个国家能变强,终归是好的。 就像上大学,都希望是清北,上班,傻子都爱全球五百强。 所以,要注意一些什么,煤球与混合球的比例是多少,等等,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为风箱给力,这一窑结束的时间,也比预想中来得要快。 不到中午,煤球就燃尽了,风箱推动下,冷空气注入,窑温亦迅速下降。 而因为黏土的缘故,此时窑内一颗颗球体,形态保持得非常好,看上去,整就一冷下来的大煤炉。 这时还有最后一道工序,那就是出料,碾碎,研磨…… 第130章 永嘉的快乐现代游 时间过得很快。 午饭过后,喝茶,又山上山下转了转,李二便带人撤了。 简单交代了几句,陈远回到现代社会,把车开到郊外无人处,再回来,房间里,牵上永嘉的手。 “怕不怕?” 还是有点小紧张的,毕竟人跟人不一样。 永嘉也有一点,眸光虽晶亮,小心脏却不自觉扑通扑通,嗓子眼,也莫名发干。 但最终,还是微微笑着,摇头:“不怕。” “那好,坐稳,深呼吸,一……” 穿了。 而且是直达的,未经空间中转,一步到位,出现在车子后排座位上。 永嘉就很懵。 等回过神来,当场便将陈远推倒,骑上一顿胖揍:“可恶的小贼,不是一二三吗,二跟三呢,被你吃了?” “就是吃了啊!”陈远呵呵笑,却也不阻拦,而后,目光对上,狭小的空间,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安静。 静得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心跳,静得,少女的小脸渐渐绯红。 眼瞅着事情要操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忽然“噗嗤”一声,陈远忍不住笑出声来。 永嘉亦忍不住笑了,捶了一拳,嗔道:“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 “还行,我也不知道笑什么,就是,忍不住想笑。”陈远莞尔。 说完,深吸一口气,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还行,有一点点的异味,但是比长安城有些地方好多了,尤其东市西市。” 古代自然环境好,可因为环境及卫生管理跟不上,人多的地方,还是很有味的。 尤其下雨天,一言难尽。 相比之下,现代城市其实好得多,顶了天就是尾气。 陈远点头笑道:“那就好,其实也不是什么异味,就是单纯的,新车,没怎么开。” 说完,拿出一个袋子丢给永嘉,“袋子里有衣服,你看着换,我出去给你守着,放心,车窗有贴膜的,外面看不见里面。”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换的。 毕竟这年头,穿着汉服出街的漂亮小姐姐是越来越多了,并不奇怪。 但是,作为一个没有身份证,又那么养眼的黑户,暂时还是低调点好。 否则,一不留神就会出现在网上,连带着他的曝光率也有可能增加。 永嘉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拿起袋子。 袋子里衣物不多,就一条水洗白的牛仔裤,一件宽松的白色带卡通logo的纯棉短袖。 然后,一双白色板鞋。 这些她从未穿过,但是,看皮影戏里面的人穿过,所以,很麻溜就换上了。 感觉还挺新鲜的。 就是裤子崩得有点紧,怕裂开,然后,裤子有点短,小腿下面还露一截。 便敲了敲车窗。 陈远在外面放哨,听到声音,转身通过车窗往里面看。 倒也不是完全看不见,只是,跟看不见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还是来开车门,问道:“怎么了?” 永嘉眨眨眼,撅了撅:“紧,不小心崩了怎么办?” 说着又指了指脚腕:“下面也遮不住。” 陈远定神一看,不由乐道:“很好啊,紧就对了,紧才好看,这样显得翘,匀称,腿长。 小腿脚腕就更不是问题了,不信一会你看,露大腿的都比比皆是。” “是吗?” “这样真的好看?” 永嘉瞅着陈远,将信将疑,心底又没来由有些开心。 陈远笑道:“真的好看。” 说着,拿出一把梳子,一根头绳,“转过去,我给你弄弄头发。” “嗯。”永嘉甜甜一笑,坐着转过身去,脖颈白皙优雅,脊背挺得笔直。 陈远动作也还熟练。 没办法,房里两个呢,哪怕只是偶尔来一次,这些天下来,也很熟了。 等拆解完,梳头,而后,一根头绳,束成高马尾…… 永嘉就觉得很奇怪。 拆解,梳头,过程让她十分享受,那一刻,她恍然有种洞房花烛之后醒来,境前为她梳妆描眉的感觉。 她甚至希望时间就停留在那一刻,永远不要继续往前。 可是,完事束发之后,便迟迟没了动静,连声音都没有,算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不好看? 想着,心底便不自觉有了些许忐忑,道:“好了吗?是不是,不好看啊?” “没。” “好看,特别好看,堪称完美,我都有点看呆了。” 陈远笑,这才如梦初醒。 可见,还是要人好。 这人一好,怎么穿,怎么打理,都好看,所谓天生丽质难自弃,不外如是。 否则,大约便只能去动刀,给医美机构送钱。 永嘉悄悄松了口气,嘴角,亦禁不住微微翘起:“不信,你肯定骗我,肯定就是不好看,难看!” “不信是?” “行,我拍给你看!” 说着,陈远便拿出手机,咔咔咔拍了几张。 而后又拉着永嘉下车,围着拍了一圈,还录了小视频。 永嘉就很新鲜,看过,疑惑道:“这真的是我吗?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你就说好看不好看?”陈远笑着问道。 永嘉又笑了:“好看,但是,之前也好看,我本来就很好看。” 得意, 说完,便撒开脚丫子跑动起来,洁白的胳膊,修长的双腿,飞扬的马尾,与那清越的笑声一道,令人心旷神怡。 等想起来,又跑回车旁,隔着车窗往车里看。 好神奇。 居然,真的就不怎么看得见。 陈远瞅着好笑,拉开副驾驶车门:“行了,想玩以后有的是时间,走,先做个体检。” “体检?” “检查身体啊,好好检查检查,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嘛!” 话语间,直接就把女孩塞了进去,然后绑上安全带。 永嘉笑眯眯,也不挣扎:“你怕我出事啊?” “废话!”陈远白眼,关上车门,上车,之后,便来到一家私立医院。 没办法。 这年头,没身份证是越来越难混了,尽管,其实国内还是有相当数量没法上户口办身份证的黑户。 而私立医院的好处在于,虽然也要求身份证,但是,不那么严格。 一句远房亲戚前来投奔,再加一句要有身份证我用得着来这,我又不缺钱,便搪塞过去了。 只是,这体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131章 你这,最近有点上火啊! 全方位的体检,从五官视听,到心肝脾肺肾,到血常规尿常规,名目繁多。 而身为女性,又有乳腺,子宫,等一系列妇科项目。 大致了解完,永嘉脸都白了,目光弱弱央求道:“不查好不好,我好着呢,哪里都没有不舒服,真的!” “嗯,真的,不过,该查还是要查的,哪怕最后什么问题都没有,这笔钱白花。” 体检这件事情上,陈远很坚定。 人是他带过来的,他就要负责,况且,能带过来,本身就代表着亲近,信任。 也因此,这个体检,更多的是一种常规意义上的,而非单纯的为了确定是否感染。 永嘉还是不干:“不去,我要回家,哪有这样的,尿尿也就罢了,还,还要检查那些地方,要去你去。” “我倒是不介意去,问题是,去了我也没有啊!”陈远耸耸肩,颇觉好笑。 永嘉死死抱着柱子:“我不,我就不!” 陈远:“你去不去?” 永嘉:“不去。” 陈远:“再问一遍,到底去不去?” 永嘉:“不去,打死也不去!” “不去……” 呵! 陈远都气笑了,直接用强,手掰开一个公主抱:“不去也得去,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说完,周遭异样的目光中,直接抱到血液检测中心。 然后,长公主殿下哭了。 混蛋! 骗子,大骗子! 嘴上说得多好多好,结果呢,居然,居然让人拿针扎她! 扎也就罢了,居然,居然还放她的血,还,还让多放点…… 看那泪眼汪汪,满脸幽怨,陈远哭笑不得:“好了我的小祖宗,验个血而已,又不是杀头,至于吗? 不信你看看人家小朋友,人家有没有跟你似的,采个血都哭?” 永嘉侧脸看去,旁边窗口,一个小女孩,也就四五岁,看着粉嫩嫩瓷娃娃一样,也在抽血。 但是,真就没哭,虽然小嘴巴也是一瘪一瘪的,好像也是委屈得紧。 却还是不服气,刚完事便捶了陈远两下:“我不管,你就是让人拿针扎我,还放我血,还让多放一点……” 这话一说,周围都笑,连里面工作的医生护士都忍俊不禁。 陈远托着永嘉采血的手,捏着她采血后用消毒棉摁住的针口,无奈道:“差不多行了啊,你看,周围都笑你呢,你要再这样,我,真让人拿针扎你屁股了!” “不要!”永嘉终于怂了,赶忙捂住嘴,回过神来,又移开捂住屁股,目光充满戒备。 陈远嗤笑:“不要就乖乖的,早点完事早点出去,外面新鲜的好玩的多着呢,我也不想搁着呆。” 说着,拿了个采尿杯,带着来到卫生间,指了指,有摇了摇手里的采尿杯:“女厕,采尿杯,懂?” 永嘉小脸血红:“跳过这个好不好,哪有这个都查的……” 陈远泄气,转身又拿了个采尿杯过来:“我陪你可以吗?” “你也进女厕?”永嘉突然又活了。 陈远气道:“你说呢?” “我说……” “应该不行,你要去了,我尿不出来!” 永嘉想了想,一本正经摇头。 “那还不赶紧,非要让我叫人拿针扎你屁股么?”陈远翻白眼,好想就地给丫来一针。 永嘉嘿嘿笑,这才去了。 不多久,掩着鼻子出来,目光又落到陈远手上,眨巴着眼道:“你这,最近有点上火啊!” 陈远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转身,面对面看着面前的女孩,半响:“你想干嘛,再废话我灌你喝下去信吗?” “哦!” “不说就不说嘛,开个玩笑都不行,小气!” “还说!” “……” 也是怪头疼的。 感觉,完全就是带了个问题少女。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项目,都是全程陪同的,便连一些妇科检查,他也在场,只是背对着。 为此,他还开了一张体检单,但凡能做的,都陪着做了。 完事,一道坐在走廊椅子上。 永嘉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靠在他肩上,面色微微发白。 其实还是吓到了。 好多次,虽然背对着,他却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恐惧。 那时她抓着他的手,格外用力,手心也发凉。 好在都过去了。 “吓坏了?”好几分钟过去,陈远偏头瞅了一眼,笑着问道。 “嗯。”永嘉蹭了蹭,脸上又有了笑容,美丽的眼睛又不自觉眯起:“你呢,本来不用检的,又陪着我做,是不是很难受?” “还好,仔细想想,我也有些日子没体检了。”陈远笑了笑,忽然觉得这日子有些不真实。 永嘉微微仰头:“为什么?” “要钱啊,你以为医院那么好来的?”陈远好笑,情不自禁就捏上永嘉的鼻子。 永嘉故作凶恶的甩了甩头,又笑了:“那你现在有钱了没有嘛?” “你猜!” “没有。” “再猜!” “还是没有。” “……” 就这么说着,不多久,除了极少数项目,大多结果都出来了。 拿了找医生一看,年轻就是好,嘛毛病没有。 永嘉也松了口气,眉开眼笑:“我就说嘛,我好着呢,偏不信,还让人扎我,放我血。” “胡说,明明还有验尿,还让人拿着冰冰凉凉的东西伸到衣服里听心跳,还在肚皮上抹油,又……” “噗嗤!” “好了,不说了好吗,想想,接下来去哪?” 永嘉并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只是有些东西,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 尤其在一个比较特殊的人面前。 陈远其实也松了口气,想了想,道:“要不去逛商场?” “皮影戏不好吗,大幕,说好的呢!” 其实哪哪都想去,因为哪哪都没去过。 但是,永嘉还是想先去看大幕的皮影戏,也就是电影,因为答应过的,算是约定。 陈远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大白天的看什么皮影戏,要看也是晚上啊,走,商场!” 说完,直接一车开往商场。 就租了店面搞了装修,却一直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业,甚至连到底还要不要开业都还不清楚的那个。 永嘉的快乐现代之旅,也正式拉开帷幕。 第132章 哦,是阿姨啊,陈远,他在洗澡…… 服装。 生鲜。 美食。 电玩…… 商场就这点好,虽然地方不是很大,但是,项目多,餐饮娱乐,一应俱全。 便连ktv,影院,也是有的,只是暂时没进去。 永嘉也不知不觉忘了时间,直到下午六点多,突然,有点怕了。 这是一种环境带来的自卑。 光洁的地板,透明的橱窗,绚烂的灯饰,精美的服装,还有那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令人眼花缭乱的充沛物资……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新鲜,使得她感觉自己,像个什么都没见过的小丑。 看着她前一刻还兴高采烈,忽然间不走了,眼眶还渐渐泛红,眸中隐有水雾,陈远疑惑道:“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还要哭鼻子了,这里不好玩吗?” 永嘉低头,摇了摇。 “那你这是?”陈远啼笑皆非。 难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丫头,貌似还不是正儿八经的女人呢,心思就已经让人搞不懂了。 “我,我就是什么都没见过嘛!” “你,会不会看不起我,觉得我没见过世面,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懂?” 永嘉抽了抽,终究还是没忍住,心底的委屈也坦明出来。 陈远便被逗乐了,调侃道:“就这?” 永嘉不语,只是抹眼泪。 陈远摇摇头,捧起她的脸,拭去眼泪,凝视着略带责备道:“好啦,带你来,是希望你开心,不是让你哭的,嗯?” “可是,人家就是什么都没见过嘛……”永嘉心里还是难受。 陈远笑道:“没见过很正常啊,我像你这个年纪,也什么都没见过,这个世界上,也还有很多人为了生计,每天起早贪黑,什么都没见过。 再说了,今天你也见过了啊,我们买了很多东西,玩的时候也很开心呢!” 永嘉这才不哭了,想了想,微微抬头,小声道:“那,你会不会因此而瞧不起我?” “诶哟我的好姐姐,这话说得,我哪能瞧不起您呐? 我呢,也就出生的时代好些,这门第,跟您可没法比,要不是碰巧有点运气,你瞧不起我才是真的!” “胡说,我才不会。”永嘉俏目圆瞪,很是不满,心头的郁结,却也悄无声息散开。 陈远也不与争辩,笑着说道:“好,你不会,那请问,现在咱们去哪,上面就是影院,有超大荧幕的皮影戏,要去看么?” 永嘉抬头看了看,有些意动,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下次,不说这里租了店铺么,我想去看看。” “也行。”陈远点头,便领着往店铺走。 这里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毕竟从软装结束到现在,要人没人,要物没物。 但最终还是决定,做。 这个做,跟最初的设想不太一样。 最初的设想,那是很理想化的,原生态,内饰摆设,餐具酒具,尽量都从古代来,以营造出氛围,凸显出格调,从而赢得市场青睐。 现在,怎么省事怎么来。 食材,可以追求原生态,但是从本土解决。 内饰摆件,餐具酒具,可以追求复古,但是,给样子,厂家定做。 这样做,或许不是那么的完美,但是,差别不会太大。 却有一个极大的好处,那就是,容易复制粘贴。 简而言之,只要一家店经营成功,那么就可以复制粘贴复制粘贴再复制再粘贴。 这才是正经的商业逻辑。 餐饮,太复杂是做不大的,百年老店,如果不摆脱对厨师和特殊原材料的依赖,再过一百年,顶多就是两百年老店。 可那些标准化,不依赖厨师手艺,不要求特殊食材,可能没那么精致好吃,但是,也不差,能满足大众需求的店,却可几十家,几百家,甚至上千家的开下去。 当然,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比如,把卧箜篌做个设计,申请专利,不经授权谁特么都不许做。 又比如,去拜会拜会虞世南,褚遂良,阎立本,这等书画大家,求点墨宝,拿回来复制。 等等,也算是一种竞争力。 而这个时候,永嘉作为唐人,第一次现代游,也濒临尾声。 累! 也不知到底逛了多久,反正,衣服,水果,零食,护肤品,各式各样,塞满了后备箱。 便连生蚝,澳龙,这等生鲜都有,要不是有空间可用,至少来回三趟,才能全部搬回酒店套房。 这会永嘉也不乐意动了,进来,就直接趴在客厅沙发上装死。 陈远过来,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去洗澡,洗完回了,愔儿黎儿怕是还等着呢!” 永嘉吃痛,惊呼,捂住,却也不恼,兀自趴着装死:“你先去嘛,我休息一会。” “你说的啊,可别睡着了!”反正都是要洗的,陈远便也没坚持,说完进了浴室。 刚关上门,眨了眨眼,永嘉爬起来了。 左看看,右看看,东摸摸,西摸摸,一会跑到窗前,一会溜进卧房。 偶尔经过浴室,还会驻足片刻,听里面哗哗的水声。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又吓她一跳,等意识到是陈远的手机响了,便赶忙过去拿起来。 结果稀里糊涂的,还接通了。 “喂,小远吗,我是你妈……” “啊?” “哦,是,是阿姨啊,陈远,陈远他洗澡呢!” 好慌。 传来的是女生,永嘉手一哆嗦,差点手机没掉了。 也幸好是看过皮影戏,知道“妈”什么意思,也懂得该称呼“阿姨”,要不然,真就成哑巴了。 可是,说完对面又挂了。 什么意思呢? 是不喜欢她吗? 她,好像也没说错什么啊…… 想着,不自觉又有点小委屈。 这时,手机又响了,错了一次,第二次才顺利接通,出现的,却是视频图像。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乡下,杨玉娟也看见了对面的人。 果然是个女孩! 还很漂亮,看着就喜欢! 可是,怎么看着就那么小呢? 该不会是学生? 一念及此,老母亲原本满是欢喜的内心,瞬间笼上阴云。 面上却和蔼笑道:“同学你好,我是陈远的妈妈杨玉娟,请问怎么称呼?” “哦……” “我,我叫李……永嘉……” 好紧张。 差点连真名都说出来了。 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便往浴室一指:“陈远,陈远在洗澡!” 杨玉娟瞬间脸黑。 狗东西,感情还真是学生啊! 行,你可真行! 有了两个臭钱你,你就想进去了是? 等着,你给老娘等着! 看老娘不揭了你一身狗皮! 第133章 坐标唐朝,海鲜配黄酒 “妈,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真不是,妈你听我说,妈,哎妈,我……” “艹!” 崩了。 看着被挂断的通话,陈远一头包,只觉得整个世界上万头草泥马狂奔。 这都叫什么事啊? 就洗个澡的功夫,他招谁惹谁了? 他洗澡很快的好不好,秒表计时,全程绝对不超五分钟! 永嘉躲在沙发另一端,半蹲着身子,目光惴惴中又带着狡黠,幸灾乐祸。 半响,试探着小声招呼:“喂……” “别烦我!” 好暴躁…… 永嘉瘪瘪嘴:“不烦就不烦,那我也没说什么呀,你本来就是在洗澡嘛!” “还说!”陈远扭头,狠狠瞪过去。 永嘉眯着眼,呵呵,笑,装蠢,卖萌,却也不靠近。 看那死皮赖脸的样,陈远顿时也没脾气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赶紧洗澡。” “哦……” 永嘉这才动了,却没往浴室,而是走近,挨着坐下。 陈远翻白眼,嫌烦,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她就跟着挪,牛皮糖一样。 终究陈远还是受不了了,扭头笑骂道:“你够了啊,看看你,哪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 “那你还生不生气嘛?”永嘉扭动着身子,顺势还靠上来抱上了陈远的胳膊。 陈远越发啼笑皆非:“行了行了,起开,牛皮糖一样,这都跟谁学的?” “那你喜不喜欢嘛?”永嘉眯着眼,继续撒娇粘人。 陈远翻白眼:“喜欢,好了,去洗,早点洗了早点回。” “嗯。”永嘉应了声,这才喜滋滋起身走向浴室。 想想,陈远还是起身跟了过去,套浴缸罩,放水,说都有些什么,该怎么用,完事,这才关门出来。 然后,永嘉就泡了近半个钟头。 出来,又给她吹头发,搞定,换好衣服,回。 …… 骊山脚下。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色皎白,泄落大地,山林仿如披上了一层薄纱。 劳作了一天,此时下人们已经休息,堂屋里,油灯如豆,两名少女,还在等待。 直到某一刻,房间有人语传出。 “郎君!” “娘子!” 总算是回来了。 总算是没有丢下她们。 那一刻,出神中的少女终于惊醒,心头忧虑与恐惧散去的同时,脸上的纠集彷徨,也迅速化作甜美的笑容。 陈远从房间出来,一手一只两斤多的大龙虾,亮了亮:“等急了,看,郎君给你们带了什么?” “这,这是海虾?” “好大只啊,郎君好厉害!” “……” 郑愔姜篱果然是被吓到了,掩嘴惊呼。 却不是因为陌生,没见过,而是因为,实在是太大了,生平仅见。 陈远有些诧异:“你们知道这个?” “知道啊,郎君忘了吗,新罗靠海的。”郑愔微笑着答道。 姜篱亦点头,目光中带着兴奋与惊喜:“但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郎君真厉害。” 陈远这才想起,貌似新罗是靠海的,而已郑愔姜篱的出身,知道见过海里的虾,并不奇怪。 便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没见过呢,既然见过,那今晚,就给它们吃掉。” 这时永嘉也出来了,拎着一个网兜,兜里,都是绑好的青蟹。 这个倒没让郑愔姜篱多么惊讶,因为这东西,靠海算是比较容易获得的,尽管都很肥美,每一只都比拳头大。 生蚝…… 就更不稀奇了。 流水的海鲜,铁打的生蚝,古人,也是爱吃生蚝的。 碳烤生蚝,相传在汉代大蒜带回中原之前,就在吃了,宋朝,大名鼎鼎的美食家兼诗人苏东坡,还专门为此写了篇文章——《食蚝》。 蚝就是生蚝,又称牡蛎。 这东西,海边比青蟹还要常见,也就永嘉觉得稀奇。 当然,陈远也挺稀罕的。 说白了,这些东西知道跟见过是两码事,见过跟吃过,又是两码事,吃过跟常吃,吃得好,又又是两码事。 他,也就现在有钱了,要不然,夜市最普通的碳烤生蚝都要想想。 所以,就不管郑愔姜篱到底见没见过了。 在他号令下,郑愔去准备炭火,永嘉跟姜篱一起,剥蒜头。 他端来大木盆,加水,加盐化开,咕噜噜噜,把生蚝一股脑儿都倒进去。 都是活的。 个头,也都很大,一个顶夜市上那种俩。 这样做,是为了尽可能的让生蚝把沙子吐出来。 搞定,青蟹另外找盆,稍微湿水养起来,龙虾,也专门弄了两个桶。 这才问郑愔和姜篱道:“这东西,你们过去都怎么吃的?” “虾肉一般生吃,虾头可以煮汤,蟹清蒸,搭配蘸料食用,耗的话,可生可煮可蒸可炙。” 炙,即烤。 还都能拿来做酱。 这样一来,这吃法说实话也蛮丰富的,并不会比现代社会逊色多少。 陈远便看向永嘉,笑道:“想怎么吃?” 永嘉盯着两只大虾,眨眨眼,又舔舔嘴唇:“怎么吃都好,长这么大,还没吃过海里的呢!” 事实上,不仅没吃过,连见都没见过。 海也没见过。 这年头,关中地区想要吃到海鲜,也几乎不可能。 陈远点头:“那还是吃熟的!” 说完,拿来一个小木盆,不要虾头,就要虾尾那团肉,然后,两把大钳子。 双杀之后,轮到青蟹。 去腮肠胃等不能吃的部位,十杀。 杀过的蟹,把钳子里的肉都取出来,跟蟹壳剩下取出来的部分混合,一团一团,又装回蟹壳。 这个比较费工夫。 做好,蒜头剁碎,灶膛生火,炒蒜蓉。 接下来就简单了,温一坛黄酒,下两片姜,燃上炭炉,开烤。 先上蟹壳。 装有蟹肉的蟹壳,背部朝下放在炭火上,什么都不用,一勺蒜蓉酱足以。 很快香味也飘散开来。 “好香啊!”永嘉目不转睛盯着,吞了吞口水,有些迫不及待。 陈远就笑:“香,其实我也是头一次这么吃,以前都是看别人吃。” 说完,小心翼翼夹了一只起来,手帕托着,拿到永嘉面前。 “谢谢。”永嘉笑着接过,月光下的笑脸,看着格外甜美柔和。 陈远眨了眨眼:“不谢,趁热吃,若是喜欢,以后有的是。” 语落,又给郑愔姜篱,一人弄了一个。 最后自己才夹了一个,一尝,果然鲜美,配黄酒,更是享受。 等消灭掉,开始上生蚝。 不用撬,活的生蚝,火气一上来,自己就开了,汁水肥美丰溢。 这个时候需要的,依然只是一勺蒜蓉酱。 再接下来,便是虾肉。 两团雪白的虾肉,切成四份,烤制表面焦黄,撒上孜然粉,辣椒粉,外焦里嫩,一点腥味都没有。 等吃完,都已经有点吃不动了,但是,还有虾钳…… 第134章 户口问题 昨夜风狂雨骤,浓睡不消残酒…… 有些东西,吃多了,它就是有这样的烦恼。 青蟹,龙虾,生蚝,已经够可以了,最后,四把大宝剑,独自承包里其中两把,再加上酒,以至于一觉醒来,头昏脑涨。 两个面色红润,肌肤胜雪,嘴角眉梢挂笑,犹自海棠春睡的妞儿,亦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 想想,陈远还是没有叫醒她们。 小心翼翼起床,理了理被子,掩住那令人移不开眼的春色,他来到窗前。 窗子一推,便有晨风铺面而来,又有金色晨曦洒落,抬头一看,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不由精神大振。 宿醉之后醒来的头昏脑涨,竟也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弭一空。 就这时,隔壁,窗也推开了。 这种推,不是中间往两边,也不是潘金莲偶遇西门庆那种从下往上推。 而是,一块木板,从一侧,推到另一侧。 说实话,还是很新颖的。 当下,没有玻璃窗,便连窗棂格都没有。 只有有钱人家才会考虑用油纸糊窗户以期获得透光能力的年代,一般来说,黑衣人捅破窗户纸往屋内吹迷烟是不太现实的。 普通人家,就一块木板,需要采光通风的时候推开木棍卡住,不然就自上而下自然垂下闭合。 而侧面的推的好处是,不论采光还是通风,都有更好的效果。 若非如此,这个点,别说红日,便连晨曦都会一并被挡住。 啥都看不见。 但是,这推的方向,又不一样。 同样是侧着推,一个从右往左,一个从左往右,以至于永嘉探头侧脸看过来,刚好就看见陈远双手撑着窗台站在窗前。 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一觉醒来,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一起看红日初升,一起看灞水东流。 两扇简单的窗户,便仿如两道天然屏障,隔开了外面的世界,中间小小的世界只剩下两个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恼人的是,他就是不往这边看! 不就是日轮吗? 不就是一条河吗? 撑死再多几棵树,几只鸟,有什么好看的,能比得上她? 不服。 便肘子撑在窗台,单手托腮侧脸看过去,吹起了流氓哨。 但又不太会。 吹不响,听起来,就是“嘘嘘”,“嘘嘘”…… 陈远侧脸看过来,正好便对上那张冲他挑眉的笑脸,不由一阵无语。 指了指,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报复性的反吹了回去。 而后,关窗,闪人,到茅厕放水。 “这死人……” 永嘉气得直跺脚,一股尿意,也不由自主跟着上涌。 最终,也只能先去解决。 完事出来,刷牙,洗脸,头发让侍婢简单打理了一下,沿着那有她一份功劳的卵石小径出门。 不多久,便看见院子里,安安静静,就陈远独自在忙活。 便道:“那俩丫头呢,还没醒?” “没,想吃点什么,趁着还没开火,赶紧说。”陈远也没解释,随口问道。 永嘉也没纠结。 为什么还没起,不用想她也知道,无非就是那点破事。 但是,她不在乎。 因为那是她们的义务,以她们的身份,将来,顶了天就是侍妾。 遂笑道:“清淡点,粥,不带馅的蒸饼。” 陈远便淘了米,入陶罐,然后点燃了炭火,熬粥。 原本还想拆只青蟹或者宰条鳝鱼切丝丢进去的,可想到那样就不清淡的,便也没有实施。 接着,又开始和面,准备做馒头。 自认没那个本事,永嘉也不逞能,就在旁边看,问道:“今天还回家吗?” “回啊,还有检查结果没拿呢,你呢,还要不要去?” “我啊?”永嘉想了想,眨眼道:“今天就不去了,等过两天叔叔阿姨来了再去。” 陈远:“……” 这话不说还好,说起就郁闷。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凭什么就认为是他祸害永嘉呢? 永嘉这年龄,搁一般人家都能当两孩子的妈了,要祸害,也是永嘉祸害他好不好? 再说了,即便是现代社会,结婚早的也有的是。 就比如大毛,法定结婚年龄十四,又比如以浪漫着称的高卢雄鸡,法定结婚年龄十五。 更低的,荷兰十二,伊朗九,而永嘉过去,还是个没有户口的人。 当然,长远来说,没有户口是不行的,好歹得弄一个。 便也没一般见识,道:“永嘉,说真的,想不想在我家乡落个户?” “在你家乡落个户?”永嘉怔了怔,跟着便兴奋起来:“真的可以吗?” 陈远耸耸肩:“我的国家不可以,但是,外面或许可以。” “外面?” “该不会是那种赤发红眸金发碧眼的胡人国度?” 截止目前,永嘉还搞不清两个时代的关系。 她仅仅只是知道,在那个被称之为京城的地方,也跟长安一样,有好多异族蛮夷。 而她讨厌异族蛮夷,发自内心的。 当时,要不是陈远拉着,要不是手里没刀,她指不定就冲上去了。 豚犬一样的东西,居然也敢盯着她看,还笑,谁给他们的胆? 陈远叹道:“差不多,在我的国家,太难了,土生土长的,好些都没着落呢,更何况你这种?” 黑户是存在的。 哪怕时间走到今天,依然有一群人,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 而这些人往往并非外来人口,而是土生土长的国人。 过去还好,没那么严格。 现在就不行了,要没身份证,火车飞机乃至长途汽车,一样坐不了。 进正规酒店开不了房,到正规医院挂不了号。 几乎是寸步难行。 更可怕的是,稍微一个不注意,就可能被关注到,从而引来一堆麻烦。 这事,非要说办,可能也可以办,但是,绝对会留下隐患。 所以,在地球村其它居民家里落个户,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这世界不全都是红色的,那种有钱就能搞定一切的地方,有的是。 永嘉还是不太乐意,想了想,道:“还是先等等,容我考虑一下。” “嗯,想好了随时跟我说,反正我个人建议,不论好歹,先弄一个。” “……” 第135章 我有两样宝贝 就这么说着,很快粥熬好了。 这时,面团也发酵得差不多,开始,蒸馒头。 等郑愔姜篱睡醒,慌慌张张出来,清粥,馒头,咸菜,外加茶叶蛋,已经悉数上桌。 就是那种四四方方的桌子。 单人双人的食案,这里有,还是好货,但一般不用,也就来客的时候搬出来。 这里,通常就是桌子,加凳子,不分餐,怎么舒服怎么来。 饭后,简单交代了一下,回。 先到前一天做体检的医院。 还不错,结果都出来了,也没什么问题。 这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杜鹃花:“上车了,七点到!!!” 煞气腾腾。 接着,是两张火车票,一张小城到省城,一张省城到京城。 最终抵达时间,下午七点半。 “……” 瞅了半天,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主要是,这也太着急了? 这得多怕他犯错误啊? 好歹也是亲生的,对他就这么没信心么? 还有,这票,不是自己买的? 这么短的时间,连票都找人帮忙买好了,真是…… 想想都觉得好笑。 无独有偶。 刚回了一条,说知道了,拍卖行便打来电话,三日后,下午两点,名贵家具专场,问他去不去。 这种事,其实是可去可不去的。 去,也就是看看场面,凑个热闹,干不了什么,不去,也不会对拍卖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还是去! 谁让人穷志短见识少,啥都没见过呢? 去看看场面,知道知道怎么一回事,也挺好的。 便回复,去。 随后,按照计划,原本买来准备开店用的酒具餐具随便拿了两件,来到一家古董鉴定机构。 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这样找厂家定做的时候,也放心。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果然是卷。 鉴定机构,这一开口,跟拨打客服热线没什么区别。 但有一说一,长得不错,身段也好,比单纯听声音强多了。 便道:“我有两样宝贝,想鉴定一下,麻烦小姐引个路。” “好的先生,请随我来。” 接待小姐很礼貌,领着来到一间办公室,接着,呈上一份制作精美的…… 不是菜单,但是,感觉也差不多。 菜单是菜,有菜名,有图片,有价格,有时候,还会有细节,比如用料,烹饪时长,等。 而这一份,是鉴定师,包括图片,资历,擅长领域,鉴定成果,等等。 还有很重要的一项,价格。 这个差距有点大,有头有脸的,单次都是万元以上,最贵的,达十万。 而最便宜的,单次也就几百块钱。 大致翻完,陈远问道:“都是人吗,有没有高科技的仪器鉴定,比如,传说中的碳14?” “先生您要做碳14检测?”接待小姐显得很吃惊。 陈远笑道:“不行吗,你们这,不能做?” 接待小姐笑着点头:“抱歉先生,我们这还真做不了,而且没猜错的话,先生您应该是刚刚接触古董?” “怎么说?”陈远有点纳闷。 这都让人瞧出来了,扪心自问,他好像也没说错什么啊! 接待小姐笑道:“是这样,碳14检测,的确可以有效的检测出古董的大致年份。 您记住,是大致的,误差百年以上很正常,精确到年,几乎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这种检测是破坏性的,需要样品,就好比一件瓷器,您要做碳14检测,首先,得从瓷器上取下一部分瓷片,这样才能进行检测。” “……” 陈远顿时就麻了。 大爷的,谁特么吹逼碳14的? 就说,明明也没说什么,怎么就让人知道是新手了,感情,说的全特么外行话! 不过还是心怀侥幸的问了一句:“真的假的,真就不能完整的检测?” “是的先生。 至少据我所知,目前世界上还没有可以无损检测古董整件的科技设备,古董鉴定,主要看的还是鉴定师的眼力。 如果不是这样,也就不存在所谓的鉴宝专家了,毕竟用仪器检测方便快捷精准,没准还便宜。” 接待小姐侃侃而谈。 陈远一想,还真是,要有仪器可以鉴定,还要鉴定师干嘛? 那些鉴宝类节目,又有什么理由存在? 直接上仪器啊! 不说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一看一个准,至少也比人靠谱? 便道:“行,给我安排一个最好的,放心,钱不是问题。” “可以的先生,我们这就联系,不过联系好之后,您需要先付钱。” 大牌的鉴定师,跟坐班的鉴定师,是不一样的。 那些真正有头有脸的鉴定师,往往都有着深厚的背景,也有主业。 鉴宝,不过是业余,闲来无事赚点零花钱。 价格,反而还非比寻常。 不把钱先给了,人家也不会来。 陈远也没什么意见。 反正都坐实是新人了,他也不怕再让人笑话,弄清楚后,直接就让联系。 结果有钱都花不出去。 最好的没空,就联系上一出场费三万的。 过来一看,单衣布鞋,平平无奇一老头。 来到鉴定室,净手,放大镜团团转转那么一看,然后,又启用了一台高分辨率显微镜。 完事,接了专程泡了端过来的茶,呷了一口,笑道:“小伙子,两样东西没少花钱?” 陈远心中一动,笑道:“还行,朋友介绍的,说是唐朝时期的物品,两件一共花了八万,老师您看着可还行?” “唐朝?” 老头便乐了:“说上个星期的有点过分,但是我敢肯定,这东西做出来,绝对不超过三个月。” 顿了顿,又乐道:“小伙子也是实诚,朋友说是古董你就信,你看这,多新啊,它们哪长得像是古董? 这哪哪都不像啊!” 这倒是实话。 人家造假,好歹还做旧一下,这两样,完全没诚意啊,一看就是刚出来没多久的! 从这个层面说,人家老头也够意思了,还认认真真给看了两遍。 陈远倒也没觉得多么意外,只略微沮丧道:“那岂不是血亏?” “嗯!”老头喝了口茶,连连摇头:“不亏不亏,虽然是仿的,但东西,绝对是好东西。 说了你也别笑,这东西,要是旧点,那可真就成真的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像的,要不然也不会再用显微镜看一遍!” “……” 第136章 我踢后卫的,不擅射门! 还是值钱的。 说白了,这是真实的古代工艺,相隔近一千五百年,或许没那么精致完美,但是细节拉满,原汁原味。 况且,这原本都是精品,乃王宫贵族之家所用,精致完美程度,说实话不差。 出于同样的道理,书画作品应该也会值钱。 一来是作品材质本身的原味度。 二来,书画作品,前人临摹的天价者比比皆是。 比如二王的作品,真本几乎不存在的情况下,虞世南,褚遂良,这等大家的临摹作品,便可当真。 那都不是论作品,而是论字算的。 且不是一字千金,而是,一字百万金。 真要有机会,临个《兰亭序》,临个《快雪晴时帖》,《平安帖》,哪怕就是上个星期的,照样不便宜。 况且,唐朝时期,很多真本都还在的,如王羲之的《兰亭序》。 李二本身貌似也是书法高手,传世作品之稀少,说失传也不过分,远非乾隆这等量产选手可比。 当然,这些都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当务之急,还是找厂家,批量定做。 瓷器,不用说,肯定景德镇。 青铜器选择就多了,仿古青铜器做的好的地方,国内不少,各擅所长,最终决定,古长安。 书画…… 还没有,可现在好歹也是开国县伯了,应该不难。 实在不行,郑愔姜篱也是会写的,看着还不错,或许不值钱,但是当装饰,营造氛围,些许提升逼格,还是没问题的。 复制起来也简单,估计随便一个经营书画作品的公司,都能做。 乐器,最好还是出国一趟。 出国,走海关带进来,到时候该申请专利申请专利,没准还能搞个乐器厂玩玩。 不过最近忙,爹妈晚上到,三日后,要去参加拍卖会,所以,暂时也就能办个护照,申请一下签证。 等这事搞定,联系了一家猎头,坐下来,聊了聊招人的情况,这一上午,也差不多了。 此时,骊山脚下,多了一个小蹴鞠场。 也就是足球场。 不过场子有点特别,就一个门,而且是在中间。 关键这球门,貌似还是在空中的。 就是两根柱子立着,上端拉一张网,网中间,有个圆形的,篮筐大小的洞。 参加比赛的队伍是两支,分列球门两侧,但一队只有两人。 踢也不是在地上滚,而是以颠为主。 颠着颠着,一脚用力,蹴鞠飞起,目标,俨然就是空中网中央那不大的洞。 玩得还挺嗨。 听着笑声过来,一眼就看见男装束发,绑着额带,英姿飒爽的永嘉,一脚将蹴鞠踢得飞起,划着美妙的弧线穿过球洞。 这边,郑愔姜篱香汗淋漓,也不知是技术不行,还是有意放水,反正没接住。 于是,全场欢呼,场边观众大声叫好, 而这球,好巧不巧,刚好滚过来,停在他脚边。 “郎君!” “阿郎!” “……” 终于发现了。 看他把蹴鞠捡起来,纷纷笑着打招呼。 永嘉隔空喊话:“陈远,来得正好,敢不敢比试比试?” 陈远抛了抛手里的球,还挺轻。 据说这玩意,最初是实心的,里面填充羽毛等物,外面皮革也很硬,都是地上滚,很难飞起来。 可手里头这个,绝逼空心的。 而且做工看着相当不错,精心鞣制的皮革,摸着柔软舒适,缝合亦整齐美观。 手指按一下,弹性十足。 总的来说,除了个头稍微小一号,色泽没那么明艳,表面没那么光滑,跟现代足球也没多大区别。 重点,这个皮,它绝对是真的…… 这时,永嘉又开始叫阵了,笑着喊道:“行不行啊,不行就说,光摸是没用的!” 顿时周围哈哈大笑。 又有人呐喊助威,陈伯上,阿郎上,万不能让一小女子给看扁了。 陈远这会也忍不住笑了,高声回道:“少得瑟,还行不行,看不起谁呢?” 说罢,手一松,凌空就是一脚。 居然,还空了…… 再来,还空。 又来,这次算是踢到了,却是网都没蹭到,飞出去老远。 顿时又是一片哄笑。 等来到场上,屡次三番尝试,最终发现,唯一适合他进球的方式,是用手。 可投。 可灌。 永嘉还是被打败了,看了一会,笑得肚子疼。 好一阵过去,才示范了两次,乐道:“蹴鞠,没踢过么?” 陈远靠着门柱子坐下:“踢过啊,足球嘛,想当年,我还是班足球队队员呢!” “班足球队队员?”永嘉莞尔,亦在旁边坐下:“那怎么踢这么烂?” 陈远扭头瞅了瞅,又回头,耸耸肩:“那也不能怪我啊,国家队都踢那么臭,跟特么几十年没洗脚一样,我能怎么样? 再说了,我踢后卫的,擅长奔跑,不擅射门。” 说完又侧脸抬头看看球门:“蹴鞠都是这么玩的吗?” “不是啊!” “玩法多了,宫里,长安城内,都有专用的蹴鞠场,一般都是双球门,场地也比较大,两支队伍,各十二人,踢起来那才叫好看。” “也有不用球门的,叫白打,就是用脚,膝盖,肩,头,让蹴鞠不落地,一般女子都这么玩。” “……” 说来说去,还是蹴鞠制作技术发展了。 过去的蹴鞠,又重又硬,最初,是军体项目,是军中用于操练兵卒的。 当时也暴力。 据说,搂搂抱抱都不是问题,过肩摔,那叫帅气。 而在遥远的传说时代,更是血腥,战争中斩敌寇首级为鞠者,屡见不鲜。 《十六级·正乱》便记载,黄帝蚩尤之战中,黄帝擒获蚩尤,为鼓舞士气,充其胃以为鞠,使人执之,多中者赏。 可现如今,蹴鞠,以猪尿泡吹成内胆,外附鞣制过的皮革,精心缝制,轻巧便利,便连女子,都可以轻松的踢着玩。 自然而然,也就走出军伍,成了一种老少皆宜,当下普遍流行的娱乐活动。 倒是有点全民看球的意思。 而据说,当今皇帝陛下李二,也极爱蹴鞠,本身还是一把好手。 这往后就不说了。 凭借着一脚好球,平步青云的高太尉,饶是不怎么研究历史,亦让人如雷贯耳。 听完,陈远便道:“那双球门的比赛,也是要把蹴鞠踢进这么小一个洞吗?” “对啊,不过这不叫洞,这叫风流眼。” “哦,那可是真够风流的。” 陈远点头。 还好现代足球是门,不是这所谓的风流眼…… 第137章 小女子这般,可还入得了陈郎的眼 就这么聊着,起来又玩了一会,而后,回家做饭。 刚做好,永嘉便跑过来了。 沐浴过后的少女,换了红妆,面色红润,便连眸子都水灵了几分。 又有淡淡的花香氤氲溢出,格外惹人。 “结果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坐下,很自然的端起碗筷,永嘉一边吃,一边问道。 陈远点头:“挺好,不过晚点,你得跟我去一趟。” “大幕的皮影戏吗?”永嘉也没多想,只是本能的认为,陈远准备践行承诺,带她去看电影。 陈远叹道:“我也想啊,可实际情况是,我爸妈要来了。” 这话一说,永嘉还没怎么着,郑愔姜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永嘉筷子一顿:“这么快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票买了,人也已经动身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况且,这事说实话没什么好纠结的,趁着这个机会,带着父母四处转转,也不错。 不过,口径要统一,不能说漏了。 永嘉想了想,夹了块肉:“紧张,吃块肉压压惊。” 说得跟真的似的。 而后又眉开眼笑,道:“长乐那边派人来传讯了,后日中午,酸奶铺开张,让咱们过去瞧瞧,你怎么说?” “能怎么说,有空就去呗,要实在没空,也没办法。” 可真好,闲的时候,能蹲在树下数蚂蚁,这一忙,事情扎堆,都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时间过去这么多天,貌似也该搞起来了,要不然,他会严重怀疑,那水泥之法交出去,到底有没有起到作用。 永嘉也不多说。 平时细嚼慢咽,要多不着急有多不着急,饭后,不是酸奶就是茶,能晕上好半天。 这回,十分钟不到就溜了。 还溜回了长安城的公主府,沐浴,香薰,哪怕明知用不上,还是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首饰换了一盒又一盒。 陈远也不知她搞什么鬼。 酒饱饭足,睡个午觉,醒来,下午三点多。 田里一看,棉花玉米,都长高了不少,土豆,也不再是刚刚出土时的芽芽。 红薯藤比较凶,气温适宜,加上雨水充沛,肥力也跟得上,一不留神,都窜到近半米长了,简直匪夷所思。 在此之外,番茄,黄瓜,豆角,茄子,辣椒,等等,也都起来了,该搭架,要尽快搭架。 直接撒种种下的油麦菜,小白菜,则是一片葱翠,若不考虑移栽增产,便可以开始下锅了。 至于那些犄角旮旯,随便找地方种的南瓜冬瓜丝瓜等,原本生命力就强,加上一直有人打理,长势也是出奇的好。 河边,水流推动下,水车不知疲倦的转动着。 水田的开垦还在继续,最终能不能都种上,不知道,但是,秧苗已经起来了,距离插秧的日子,越来越近。 再看那犹在施工中的水力中心,也很壮观,一看就是工程级别的。 放到现代社会,必然还是一大景观。 最后,砖窑,终于建好了。 过来的时候,窑上已经盖上了厚厚的封土,并用石墩夯实,窑内四壁,以及顶部,都是厚厚的黄泥。 烟囱还在砌,外部确是水泥砂浆,加一块一块未经烧制的土砖胚,直径差不多一米,下面粗,上面细,高度,预计是八米。 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 五点多,永嘉终于回来了。 随着马车门帘拉开,女孩儿一身翠色裙裳绣着藕花,莲步轻移间,一幅晚风拂过荷塘,涟漪阵阵摇曳生姿的景象,跃然纸上。 主要是,太安静了,太淑女了。 流云般的水袖自然垂下,双手合于袖中藏而不露,眉间朱砂轻点,双颊绯红如霞,又有一支纯金步摇绾于头顶,夕阳之下,熠熠生辉,仔细看,俨然都不带动的,晃动幅度极为微小。 又有一股淡雅花香入鼻,美则美矣,却让人很不适应。 要不是实在不是,还以为看见了长乐那小丫头。 眼见陈远目瞪口呆,永嘉心里得意,差点就破功了。 最终还是成功稳住,低眉浅笑,盈盈一福:“小女子这般,可还入得了陈郎的眼?” “噗——” “你快得了,方向盘都快被你雷飞了,还装!” 一忍再忍,陈远终究还是没忍住。 永嘉也没忍住,捧腹笑起来:“不好吗?谁装了,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安宁娴静的女子好不好?” “嗯,安宁娴静,上午那蹴鞠都是狗踢了。”陈远直翻白眼,却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很美,完全没有现代社会同样装扮给人的廉价感。 永嘉也没惯着,提起裙摆就是一脚,笑骂:“对啊,狗踢了,你就是狗!” 就这么闹了一会,随后,便与陈远一道步入院中。 这晚饭是没法吃了。 进屋,便忙着给拆解头发,完事,梳理,又如之前一般,绑上一根红色发带。 接着,时空跳跃,回酒店。 刚到永嘉便忐忑道:“头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我是不是,应该去做个发型?” 到底是看过皮影戏的。 而且,之前过来,那些女人,各式各样,乃至各种颜色的发型,都没少看。 所以,并非一窍不通。 陈远捻着下巴,仔细观察琢磨了一会,笑着摇头:“不用,就这样,这么漂亮的头发,动了可惜。” “真的?” “那当然。” “那好,不过,你得看我穿什么样的衣服。”永嘉还是笑了,心里很甜。 陈远也没拒绝。 一来时间还来得及,二来,又不要钱,不看白不看。 而事实证明,真就是,人好,穿什么都好看。 永嘉的身材,也都撑得起来,不论腿还是胸,又或者屁股,腰,都比那些精修过的图片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最终确定下来的,是一条平平无奇的阔腿牛仔裤,外加一件宽松中袖白色雪纺衫。 “确定就这样?” 房间有穿衣镜,全身的,事实上,每一次新装换上,永嘉都很满意。 她也看得出来,每一身,陈远都喜欢。 尤其穿那种比较紧身的上衣下装时,总觉得这人怪怪的,眼神中似乎藏着火。 可一想到接下来要见的人,她便有些不自信。 陈远却是松了口气,笑道:“就这样,纯,但是又不会显得特别小。 顺便问一句,知道到时候问起都怎么说不?” “知道,放心,不会出错的。” “嗯,那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安排。” “都好啦,看你爸妈,他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 第138章 永嘉:“爸,妈……” 出门了。 陈远没怎么弄,就简单洗了个澡,刮了刮胡子,顺手,戴了副太阳镜。 永嘉也戴了,茶色太阳镜,遮住半张小脸,让肤色看上去更加白皙细嫩的同时,又添了一份时尚。 太阳公公也很给面儿,六点,依旧散发着光和热,丝毫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手是牵着的,很自然。 酒店大门出来,看了看,陈远道:“要不坐地铁?” “地铁?” “嗯,地下跑的,又快又方便,不用担心堵车。” 父母来,按道理说,应该是提前开车过去的,毕竟也不是没有。 只是,京城的路况,着实令人为难。 一句话,路不熟,可以导航,可这个点,他怕去了回不来。 所以,本来是想打车去的。 永嘉其实还是不理解,但是,想试试,便道:“我可以吗?” “应该是可以的,为数不多你能乘坐的公共交通工具,一个是公共汽车,一个,应该就是地铁。” 具体是不是,陈远也记不清了。 他就知道,他还没下岗那会,每天都要坐地铁,从来没要过身份证。 永嘉便笑道:“那就试试!” 说着,便在陈远的带领下,走向地铁口。 果然是不要身份证的。 但是,要安检。 检过出来,永嘉满脑袋问号。 经过之前的一天,她原本认为,她对这个世界已经有足够多的认识了,有耸立的高楼,有漂亮的商场,物资充裕,食物充足…… 现在才发现,其实根本不是。 她压根儿就不了解。 她之前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看着那不自觉又有些慌张的脸,感受着手上渐渐加大的力度,陈远笑了笑,搂上她的肩膀,凑近小声笑道:“没什么大不了。 自动售票机呢,就是自动卖票的,安检,则是检查人的身上,背包行李箱里,有没有携带禁止携带的危险物品,和一些其它东西。 而这些东西,也不是每个国家都有的,包括我们即将乘坐的地铁。” “哦。”永嘉眸光微动,一颗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眼底不自觉又流露出一丝喜悦。 陈远也不多说,带着到车门入口处排队。 下班高峰期,人很多,没多久,车就来了。 座位是不用想的,必须没有。 可怕的是,人多,连站的位置都没有,下来的人好不容易空出一点地方,又飞快被人补上。 “这也太难了?”眼睁睁看着地铁飞驰而去,永嘉有些无语。 陈远耸耸肩,笑道:“这算什么,真正恐怖的是,很多人,每天要这样在地下转两三个小时。” “那你呢?” “差不多,早起天是黑的,晚归天还是黑的,一天花在路上的时间,远不止两三个小时。” 哪怕是已经上岸了,说起过去的事,陈远还是不由感到恐惧。 永嘉静静看着,忽然又笑了:“都过去了啊,现在的你,可以早上看日出,晚上看星星,出有佳人相伴,入有美人相随,很不错了呢!” “嗯,所以,你在夸自己对吗?” “没有啊!” “明明就是,出有佳人相伴,佳人是谁?” “是我。” 永嘉终究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等到新一列地铁到来,人一下,又果断拉着陈远挤了进去。 结果一阵味飘来,差点没给她熏吐。 扭头一看,却是一个白皮的家伙,当即便怒从心头起,眸子里蹦杀气,有点收不住。 陈远赶紧搂住转过身来,低声道:“忍忍,忍忍,很快就到了。” 永嘉想想,还是忍了。 一边看着周围从未经历过的陌生场景,一边笑着问道:“好像是很快呢,就是挤得很。” “可不是,所以,我得护着你啊,不然可能就被占便宜了!” “占便宜?” “对啊,是有那么一些人,看到漂亮女孩都乱伸手的。” “哦,那你呢,你有没有?”永嘉又忍不住促狭起来。 陈远呵呵,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想过啊,但是没敢。” “噗——” 永嘉便没忍住,笑道:“我就知道,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你呀,就这点出息。” “那就这点出息,反正,比当那种恶心的人要好。” 陈远浑不在意。 他承认他不是道德君子,他的内心有阴暗,但是,他很坦然。 永嘉也不在意,笑道:“那也很好了啊,人心难测,谁心里还没点阴暗呢?能约束住,便是君子。” “所以呢?” “什么?” “你啊,你心里的阴暗是什么?” “我啊?悄悄的说,我现在特想有把刀!” “……” 一句一句,时间过得很快。 等下了车,永嘉大口大口呼吸着:“熏死我了,真熏死我了! 现在知道为什么那都不能叫人了不,因为他们都是臭的,骚得很,不像咱们,大多都香!” “香吗?”陈远闻了闻:“不香啊!” 永嘉咯咯直笑:“我呀,谁让你闻你自己的,你肯定是臭的嘛,顶多就是不骚而已!” 陈远嘴角抽抽。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妞儿皮归皮,却还真挺香的。 堪称移动香囊。 这会时间也差不多了。 出来,到动车出站口,等了差不多四十分钟,省城开来的高速列车进战。 之后不久,出来的客流中,陈远便发现那双熟悉,却又隐约老去了些,陌生了些的身影。 “爸,妈,这里……”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还是尽力压着,招手,大声喊。 这一喊,也喊应了,几乎没怎么出过远门的中年夫妇,心底的压抑,忐忑,也随之一扫而空。 太难了! 票是找人帮忙买的。 好不容易到了车站,取票,也是问人。 中间还要转车。 再看看周围的人,周围的环境,心里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说白了,若不是这次出门,他们都不知道不知不觉,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完全不认识了。 跟他们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结果,出站口,就插票出站这事,还急了一回,有点面红耳赤。 但是,都不重要了。 陈远深吸一口气,笑着接过行李包,还没来得及开口。 永嘉:“爸,妈……” 第139章 今晚,阿姨买单! “……” “……” 一声爸妈,顿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便连亲口缔造了这一切的永嘉,亦捏着手,红着脸低下头去。 陈远正想拉开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冷不丁老娘杨玉娟先笑了。 先是“嗳”的应了一声,紧跟着便亲热的拉起永嘉的手来:“¥……” 陈远看向老爹陈昌明:“???” 陈昌明耸耸肩:“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不是口口声声要来揭我皮的吗,怎么就不知道了呢?”陈远便忍不住开始吐槽。 陈昌明道:“是这么说的啊,下车的时候还是这么说的,可能,突然发现小李可能也不是那么的小!” “小李?” “嗯,你不知道?”老陈一双眼顿时眯了起来,隐约有凶光闪烁。 “我当然知道,就是不太习惯,我一般都直接喊名字的。” 陈远哈哈,说的跟真的一样,心里却是暗骂,大爷的,这么久了,他还是头一次知道,永嘉姓李。 那问题来了,为毛姓李呢? 父亲的姐妹,称之为姑,什么样的情况下,长乐姓秦,姑姑却姓李? 难不成,长乐那丫头跟永嘉,并非同源,长乐的父亲,跟永嘉,是同母异父? 嗯,貌似也只能是这样。 唐时也不讲究三从四德,改嫁,乃至和离,即离婚,那都是合法的。 陈昌明却是没想那么多,只哼道:“最好是那样,不然的话,当心你妈揭你一身狗皮。” 陈远想了想,摇头:“那不行,我妈揭算什么,要揭,也得爸你亲自揭啊,老子管儿子,那才叫天经地义嘛!” “嗯,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那老娘管儿子,就是天不经地不义?” 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人一哆嗦,老陈原本有挺直趋势的腰杆,也悄悄弯了回去。 陈远眉开眼笑,赶紧讨好:“那不能,都天经地义,都天经地义。 那什么,还是赶紧走,我定了桌,今晚,咱们吃烤鸭。” “烤鸭啊?那很贵?”杨玉娟注意力又转移了,心里本能的有些抵触。 永嘉赶紧上前,笑道:“贵也是要吃的嘛,叔叔阿姨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不尝尝有点说不过去呢! 再说了,也不是很贵,陈远哥现在的实力,完全吃得起的,对陈远哥?” “对对对,妈您就别纠结了,您不饿,我们也饿了啊,我们也还没吃晚饭呢!”陈远笑容灿烂,丝毫看不出异样。 说完才趁机把永嘉拉到一边:“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永嘉眨眨眼,满脸无辜。 陈远眼一瞪:“你说呢,我爸,我妈,你乱叫什么?” “我,我紧张了不行吗?”永嘉挺着胸脯,反瞪,居然,很理直气壮。 而事实上,她当时的的确确就是紧张了。 陈远嘴角抽搐,鄙夷道:“那刚才呢,刚才又不见你紧张?” “讨厌,紧张一下下就好了嘛,哪有一直紧张的?”永嘉捏着兰花指,抛着媚眼,满脸嗔怪。 “呵——” 陈远冷笑,整个人都麻了,之后不久,便再次进入地铁站。 这次就好多了。 虽然依然没有位置坐,但是,站的地方有,没那么挤。 而且,没有那种特别难闻的味道。 但永嘉也发现,作为陈远的父母,陈昌明,杨玉娟,显然也不太熟悉这里的一切。 从进站,到上车,他们的表现,并不会比她之前强多少。 可见,这些新鲜事物,并不是所有这个世界的人都习以为常的。 可能,也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 事实也的确。 地铁,高铁,这些很多人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厌烦的东西,并不是哪个国家都有的。 而即便是在国内,也依然有很多人,不了解,甚至,都没见过。 等出了地铁站,暮光中,林立的高楼,堂皇的商厦,川流不息的人群,更是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全新的世界,头晕目眩。 最后,在预定的包厢坐下。 “您好几位,请问都要点什么?” 服务还是可以的。 包厢坐下,还没来得及感叹外面的变化,服务员便笑容可掬的开始询问。 陈远接过菜单,一边翻,一边问:“都有些什么特色菜?” 服务员便啦啦报了一堆,总的来说,是冷热荤素都有,但以鸭为主。 因为这原本就是烤鸭店,全聚德。 之所以来这里,也没别的意思,单纯就是名气大,知名度高。 这样到时候回去,人一问,老陈,老杨,这趟上京,有没有去吃烤鸭啊,就可以答,嗳,去了,全聚德,正宗,贵得要死,就是不好吃…… 大可以凡。 怎么凡怎么来。 要不然,人家可能就说了,这好不容易去一趟,连烤鸭都没吃,也不过如此嘛,之类之类。 听起来这似乎很可笑,可实际上,人间它就是这样。 见不得人好的,不希望人好的,比比皆是。 也因此,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那烤鸭,是必须来一只的。 这样才不枉特意来一趟。 点完,便问父母道:“爸,妈,想吃点什么,这东西还挺多的,除了鸭,鱼虾蔬菜肉类,大多都有。” 陈昌明道:“你看着办,别点太多,多了吃不完。” 刚说完就被踢了一脚:“吃不完怎么了,吃完剩着,又不是没钱!” 说完,冲永嘉笑道:“永嘉啊,别理你叔叔,放心,只管点,想吃什么点什么,今天晚上,阿姨买单。” 陈远:“……” 陈昌明:“……” 这剧本,拿错了? 跟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作为演员,永嘉也是专业的。 明明就是个活泼跳脱,动不动女扮男装要提刀砍人的主,这会却是要多乖有多乖。 闻言浅浅一笑,道:“阿姨真好,但是,咱们就四个人,点多了确实浪费,陈远哥你说呢?” 说的跟真的一样。 陈远泄气:“行行行,你们负责吃就好了,点菜的事情,不劳你们操心。” 说完,问服务员道:“我看这菜单上有东星斑,活的吗?” “活的先生,四百二十八一斤,您可以去挑。” “行,先给我记一条,再来一份秘制鹿肉,一份菊香西芹,汤,就来素佛跳墙。 酒好像没有特别好的,那就,来一瓶三十年陈酿老花雕。 一壶清香大红袍。 一份火燎鸭心。 一份葱烧海参。 一份扒三丝鱼翅。 一份鸭汁极品鲍。 一份豌豆黄。 一份三鲜蒸饺。 ……” 第140章 什么,他还敢凶你 其实还是蛮难的。 没钱的时候,早餐吃碗面,尚要琢磨一下到底要不要加两片肉,可真有钱了,忽然又发现,想花掉是真难。 就如眼下,最贵的一道菜,也就一千八百多,捡贵的点,一桌下来,连酒水带主食,也才堪堪过五千。 算服务费都到不了六千。 感觉也就这意思了,陈远起身,看鱼。 永嘉也跟了过来。 鱼,应该是真的。 野生的东星斑,自然不是这个价,可能还受法律保护,不许吃。 可人工养殖的,说实话,这价格贵了,比生鲜超市贵出将近一半。 当然,这都不重要。 真也好,假也罢,对他来说,只要是活的就行。 只要是活的,他又真金白银花了这么多钱,那么,便算是吃过了。 这样爹妈一回去,人问,上京都吃什么好东西啦? 便可答,吃了条鱼,叫什么东星斑,四百多一斤,啦啦。 完事,路过收银台,手机一刷,果然,六千不到。 永嘉便问:“这算什么水平?” 陈远想了想,笑道:“还行的水平,差不多,相当于银行存款半个月的利息。” 永嘉便也笑了。 银行她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但是,利息她懂,因为放贷,从来就不是一件新鲜事,古已有之。 而放贷,便必然有息。 等回到包厢,包厢里头,两口子对于外界变化的感慨已经结束,茶水,凉菜,也已经上上来。 陈远起身一一倒了茶,道:“行了,吃,也没外人。” 说完,便先发制人,问起了家里的情况。 结果也没什么卵用。 老爹理都不理,兀自喝茶,老娘则给永嘉夹了片秘制鹿肉,眉开眼笑道:“看着还不错,吃,别客气。” “嗯,谢谢阿姨。” “阿姨您也吃,还有叔叔,您也吃。” 永嘉笑,表现得十分得体,先是起身给“妈”夹了一片,然后又给“爸”夹了一片。 末了,又夹了一根西芹放到陈远碗里,笑嘻嘻说道:“陈远哥你也吃。” 陈远翻了个白眼,想想,还是没一般见识,夹来吃了。 味道还不错。 作为凉菜,吃的就是脆,嫩,再加上淡淡的菊花香,颇具开胃之效。 爹妈也觉得不错。 到底是鹿肉,又在这种地方,是比乡里街道凉菜摊买的烧肉卤肉要强。 但这不是重点。 很快杨玉娟便笑着问道:“永嘉啊,今年多大了,还在念书没?” 来了。 本以为,会直接问高中有没有毕业,又或者,初中,不曾想,还挺有技巧,问了个还在念书没。 永嘉丝毫不慌,一片薄薄的秘制鹿肉,细细咀嚼着,笑吟吟答道:“还在念呢,今年十九,大二了。” “哦,大二了啊……” “大二好,来,再吃点菜,顺便说说,你跟陈远都怎么认识的?” 杨玉娟眉开眼笑,但其实还是不太放心。 哪怕永嘉身子长开的程度,和今天的打扮,看上去都不像是在说谎。 永嘉回眸看了陈远一眼,柔柔笑了笑,道:“我跟陈远哥的相遇,说来还是蛮巧的。 记得当时是四月,天气暖和了,我跟朋友一起出去郊游,踏青。 那个地方有点偏,我们走着走着,突然!” “怎么,有坏人?” “不是,有狗……” “噗——” 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陈远当场就呛到了,猛咳。 杨玉娟狠狠瞪了一眼,却也没理,笑着问道:“是蛮吓人的,那接下来呢,陈远就出来,把狗赶跑了?” 永嘉连连点头:“是呢,叔叔阿姨你们都不知道,当时陈远哥多勇敢,那狗好凶的,却被他三两下赶走了。” 说罢脸一红,低眉侧目满是娇羞看了陈远一眼:“然后,然后我们就认识了啊! 陈远哥,他人很好的,他很照顾我,我也,很,很喜欢他……” 真·无中生有。 问题就在于,生出来还跟真的一样。 陈远努力长大嘴巴,咬着拳头,心说你是那种怕狗的人么? 就你那性子,这要遇上狗,拔刀上去就砍了? 还有,为什么这场景脑补起来那么熟悉? 天气暖和,朋友,踏青……丫该不是拐着弯在骂人? 半响,松开,清咳了两嗓子,若无其事道:“行了,吃菜,都是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好提的?” “怎么就没什么好提的了?”杨玉娟又瞪一眼,而后对永嘉笑道:“别理他,他就一榆木脑袋,你接着说。” “接着……” “接着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啊,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呢!” 永嘉又看向陈远。 说好是做戏的,此刻,她却悄悄走心了,一缕惆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杨玉娟一想,也对,这还没认识多久呢,接着能有什么? 没准之前视频也只是碰巧在一块,其实两人还什么都没有呢! 便笑道:“那你家里呢,家里知道这件事吗?” 永嘉摇头:“不知道。” 说完又笑起来:“阿姨我知道您想问什么,您怕我家里不答应对不对? 其实不用担心的,我…… 嗯,我妈,我妈她很早就过世了,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 还有我爸,我爸他很忙的,而且,他不止我一个女儿,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管过我,我,也很少见他……” 明明是笑着说的。 说着说着,眼眶却红了,而后,眼泪也簌簌的往下掉。 这演技…… 神了! 陈远咬着大拇指,佩服不已。 决定了,今年的奥斯卡小金人,就是你! 组委会不发,我给你发! 可忽然又发现,这特么,似乎不是在演。 因为自相识一来,永嘉就一直是一个人,他对她家里唯一的认知,就是逼着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也因此,心里还是有点疼了。 便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额头,柔声道:“喂,来真的啦?” “没有啊,我好着呢,我,一个人,自由自在,不知多开心!”永嘉抽了抽鼻子,兀自嘴硬。 陈远笑了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放开,对老娘杨玉娟道:“行了妈,你就别问了,我自己的事,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杨玉娟本也在抹泪,闻言当场给怼了回去。 而后拉住永嘉的手,柔声道:“没事,你爸不管你,叔叔阿姨管,以后陈远要敢欺负你,只管说,再远叔叔阿姨都来帮你收拾他。” “嗯,谢谢叔叔阿姨。 叔叔阿姨放心,我会的,以后陈远哥要再敢凶我,我,就给叔叔阿姨打电话。” “什么,他还敢凶你?陈远!!!” “啊?” “不是,妈你听我解释,妈,诶,我的亲妈……” “……” 第141章 是不咸,齁! 简直。 果然剧本什么的都是扯淡,因为,都特么不照着剧本来。 演着演着,全变了。 主要是,这特么到底真的假的啊? 为毛总感觉被坑了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也好,假也罢,反正危机是暂时度过去了。 而看自家老娘对永嘉的心疼和满意程度,接下来,应该就不会有什么相亲了。 即便催,怕也是催他跟永嘉。 可他跟永嘉,催也没用啊! 永嘉才大二呢,怎么着也是两年之后了。 所以,还是很成功的。 这时,要的陈年花雕上来了,菜,也在一份一份的上。 还有一扎鲜玉米汁,当饮料点的,也已经端到桌上。 陈远开了酒,先给老爹满上,又给老娘和永嘉都倒了点,最后自己满上,举杯笑道:“来来来,先喝一个,能喝多少喝多少,喝不完不打紧,喝完了我也不劝。” “去,爱喝你们爷俩喝,永嘉,别理他们,咱娘俩喝玉米汁。” 老娘果然还是不给面子。 她不喝酒。 现代社会,女性也大多不喝酒。 所以,她本能的认为永嘉也不喝,她说和玉米汁,是对永嘉的疼爱与保护。 可实际上,永嘉还挺想喝的。 她甚至都想好了,喝完之后,再敬陈远父母一杯。 不过,既然“妈”都这样说了,那就听“妈”的! 于是,很是乖巧的起身,端起玉米汁,先给杨玉娟倒了一杯,又给陈昌明倒了一杯。 陈远也没落下,最后,才是她自己。 端起一尝,温热,鲜甜,杨玉娟笑道:“好喝,快尝尝。” 永嘉便也喝了一口,是不错,便看向陈远。 陈远眨眨眼:“没喝过?其实我也没喝过,以后有机会,咱们可以尝试自己做。” 这是暗语。 骊山那边种了玉米,还不少,但玉米什么味道,永嘉根本不知道。 她没吃过。 所以看过来。 陈远也的确没喝过。 过去吃玉米,不是蒸就是煮,顶了天再加一样,烤,谁没事还榨汁啊? 不过这话的真实含义是,玉米就是这个味道,喜欢的话,将来有的是。 想吃多少吃多少。 想怎么吃怎么吃。 吃到你吐。 吃到你再也不想吃。 杨玉娟却是不明白这一层,闻言笑着说道:“自己做好啊! 菜园子里种了,都不打药的,差不多七月份就有得吃,到时候多弄点寄过来。” “谢谢阿姨。” “谢谢妈,来,吃鱼,记住,这叫东星斑,上好的海石斑,四百多一斤,回头有人问,务必大声告诉他们。 爸您也吃,海参,鲍鱼,鱼翅,都是好东西,搁过去都是皇帝吃的,这玩意一般人有也不会弄。” “……” 气氛越发的好起来。 而事实上,都是第一次。 永嘉是,陈远也是。 烤鸭也适时登场。 仪式感还是很强的。 虽然价格方面,几乎就是倒数,但是,主角就是主角。 主角,那都是坐车进来的,师傅专门推着。 然后,以精湛的刀工,一片一片,片得薄薄的,再端上桌。 看似肥美的烤鸭,片出来也就不大的两盘,剩下的,就不要了。 不是不能要。 要是可以要的,问题在于,要了没用,拿回去也是扔垃圾桶。 吃法上,跟京酱肉丝没什么区别,就是薄饼包着,佐以葱丝,甜面酱。 永嘉却总也学不会。 陈远无奈:“你又跟我装是不是?” “是啊,就是装,你给不给喂嘛?”得到“爸妈”支持的永嘉,笑嘻嘻的,格外有恃无恐。 对此,杨玉娟悄悄竖大拇指,示意干得漂亮,背地里,又踢了陈远一脚,意思你丫快点,没这么没眼力见。 无奈,陈远也只能耐着性子,拿薄饼,夹葱丝,夹鸭肉蘸酱,包起,送到永嘉嘴边。 永嘉便笑眯了眼:“好吃,喜欢。” “嗯,喜欢就多吃点。”陈远笑,一边包,一边时不时拿纸巾,给女孩擦去嘴角的酱汁。 某一刻,永嘉忽然蹙眉:“酱多了,咸呢!” “咸吗?” “咸啊,不信你尝尝嘛!”永嘉凝着眉,鼓着腮帮子,很生气的把包好的鸭肉送到陈远嘴边。 陈远尝了尝:“不咸啊!” “不可能,你再尝。”永嘉不服。 陈远便干脆一口咬了,边嚼边摇头:“还是不咸啊!” “嗯,是不咸,齁!”忽然老爹陈昌明来了一句。 跟着便被踢了一脚,老娘恼道:“那你倒是齁一个看看啊,跟你这么些年,别说喂了,你就是饭都没主动盛过两回!” “胡说,今早还是我收的碗!” “那谁洗的?” “你……” …… 一顿饭就这么结束。 一听近六千,老杨同志又不禁有些腿软,心里揪揪的疼。 再一听钱给过了,忽然又觉得,似乎,也不过如此。 出来,天已全黑。 这是永嘉头一次看到现代都市繁华的夜景,那种感觉,让人迷恋,却也头晕。 陈昌明杨玉娟也没好到哪去。 此处,毕竟是京城最为繁华的地带之一,别说乡下,便是所处的市里,怕是也找不到一处这样的所在。 陈远看了看时间,九点不到,便索性带着商场逛起来。 也只是逛。 倒不是不舍得花钱,也不是花不起。 纯粹就是,贵,有爹妈在场,他就不可能随心所欲的花钱。 尤其还是花在他们身上。 逛完出来,广场看了看,拿手机拍了些照片,回酒店,又开了间套房。 安顿。 不可避免的,也交代了一些情况,比如,有多少存款,工作怎么样,等等。 这也是这趟过来一个很重要的目的。 毕竟,再多的横财,也是会花完的,若是不懂得节制,早晚又会陷入无钱可用为生计劳碌奔波的境地。 不过,当听到全款买了房,买了车,户头还剩九百万的时候,便放心了。 主要还是房子。 有了房子,压力便没了,单纯的生活开支,其实花不了太多钱。 也因此,顺利过关,回到自己住的套房。 此时,客厅里,永嘉抱着膝盖,坐在落地窗前。 静静看了一会,深吸一口气,笑着上前坐下:“怎么,有心事?” 少女回眸,微微一笑,眼眶微微有些浮肿,声音也沙沙的:“没啊,可以回了不,很晚了哦!” “嗯,回,再不回你那些侍女侍卫怕是要疯了!” “……” 第142章 共浴 一夜无话。 转天,一大早,酒店吃过早餐,出发,看房子。 这并不是陈远想要的。 原本,他是打算今天带着出去转转的,毕竟第一次来,于情于理,都应该四处去看看。 为此,连酸奶铺开张,和拍卖会的事情,他都做好了放鸽子的准备。 可爹妈坚持,非要去看他的新房子,没辙,也只能是带着前往。 结果房子看完,还不放心,又要看房产证。 等折腾了一通,终于看到房产证,放心了,要回家,理由,家里还在建房子,又养了鸡,不放心。 好说歹说才劝住。 结果也就一天。 一天,市内几个景点转了转,又在酒店住了一晚,转天上午十点,机场,飞机起飞。 扭头一看,永嘉眼眶又红了,不由调笑道:“怎么了这是,我都还没怎么呢,怎么你好像就要哭了?” “因为我没有这样好的父母啊!”永嘉哼了一声,给人的感觉酸溜溜的。 陈远哈哈大笑:“那倒是,我爸妈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他们已经把他们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我。” 说完揽住永嘉肩膀:“行了,别想太多,走,今日酸奶铺开张呢,你也有份的。” “嗯,你不说我还忘了,走,你也有些日子没见长乐那丫头了。” 到底不是那等伤春悲秋多愁善感之人,永嘉这会又开心笑起来。 …… 唐,长安。 旭日初升,霞光洒落,成片的琉璃瓦反射着金光,远远望去,宫城雄伟壮丽,宛如仙境。 凝云阁,长乐居所。 今天是开业的日子,早早的,前厅便热闹起来。 都是来道贺的。 有后宫嫔妃,有同为公主的姐妹,也有宗室亲王,郡王,派来的女眷。 便连太子府,越王府,也特意派了女官前来。 礼物大多不怎么贵重,什么刺绣,什么手抄经书,之类之类。 便如太子府,送来的,也只是一幅太子亲笔写的字。 但情义在。 当然,这也就她身份特殊。 身为当今陛下嫡长女,荣宠备至,讲道理,都是要来的。 这不是给她面子,这是,给皇帝陛下面子。 这事说白了,不求讨多大的好,只求,别上皇帝陛下的小本本。 别到时候皇帝陛下一看,哎呀那谁谁谁,我闺女都要当老板了,那么大的事,不送礼物也就罢了,面都不露一个,瞧不起谁呢? 也因此,如果不是她,换了是别人,哪怕是后宫之中比较受宠的嫔妃,断然也是没这待遇的。 至于为什么是这种私底下的道贺…… 那是因为,不好上台面。 就像当官的,且不说允不允许经商,就算允许,谁会大张旗鼓? 不还是私底下热闹热闹? 这事,真要摆到台面上,御史台那群喷子该高兴了。 魏徵那老货肯定也会很高兴。 因为这帮人,工作就是喷,靠喷人怼人得经验升级。 一句话,他们才不管喷的是谁,什么身份,什么职位。 对于他们来说,皇帝就是大boss,必要的时候,连皇帝也喷。 而事实上,出于身份保密方面的考虑,不论父亲,还是她本人,都不希望这件事闹得太大。 等到打发了这些人,便该出门了。 一想起好些日子没见,很快又能见到,不自觉的,心跳便有点快。 脸上的笑容又明媚灿烂了几分,同时,眸子里又悄悄多了几缕得意,促狭。 无它。 她就是单纯的想知道,再次看到她,他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惊讶? 又或者,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恍如隔世,欣喜若狂! 当然,就这样出门,也是不行的。 虽说是私底下上门道贺,可场合,绝对是正式场合。 这样的场合,不论着装还是发式,都是不能太随意的。 这是礼数。 否则,就是怠慢,丢的不是她的人,而是爹爹娘亲的脸。 况且,这莺莺燕燕一起这么久,身上脂粉气难免重。 所以,需要沐浴,换一身寻常一些,却又不显得太随便的衣服。 同样的道理,发式,头饰,也要重新梳理搭配。 忽然听到有声音,回眸一看,却是母亲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不由心中一喜:“娘……” 长孙皇后笑了笑,微微抬手:“好了,都退下!” 宫女们便应声退去,门,也随之关上。 此后不久,袅袅水汽升腾中,原本的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一下子来那么多人,累?”一斛香汤淋下,抚摸着女儿乌黑的秀发,长孙皇后面色格外温柔。 长乐玉臂外露,搭在浴桶边沿,小猫儿一般,舒服的眯着眼,闻言“嗯”了一声:“累呢,但是娘一来,便全都没了。” “嗯,全都没了,你呀,也就嘴甜,会哄人,说了让下面的人去弄,别那么操心,偏不听!” 长孙皇后满脸嗔怪,眉宇间的宠溺却有增无减。 话语间,素手拂过女儿柔滑细腻的肌肤,也与旧时一般,别无二致。 俨然时光匆匆这些年,一切,都还停留在从前。 长乐轻笑:“那女儿长大了嘛,长大了,自然是要做一些事情的。 况且,事情原本就是下面的人在做,女儿充其量就是跟着看看,苛求一下,不费累的。” 说完,微微回眸:“爹呢,最近很忙吗,好像好久没见了呢!” “可不是?” “你们爷俩啊,现在一个样,都忙得不了,倒显得为娘闲了,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长孙皇后就来气。 长乐就笑,转过身来,握住母亲的手:“娘哪里闲了,娘您这不是来看我了吗? 再说了,娘您现在有身子,吃,睡,本来就是忙啊!” “嗯,忙,忙着吃,忙着睡,娘说不过你,你说的都对行了?”长孙皇后满脸嗔怪,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长乐笑道:“知道就好,娘您转过去,女儿帮您搓搓背。” “嗯,头也洗洗,立政殿那边,这也不行,那也不让,烦都烦死了!” “怎么会,那是爹疼您啊!” “嗯,疼,他疼得都搬出宫住军营去了,好几天没回!” “啊?” “啊什么啊,就是住到军营里去了啊,说是主持什么水泥窑修建,研究新的水泥烧制方法,具体的娘不知道,你爹也没说。” “……” 第143章 水果的故事 李二的确是住到军营里去了。 但要说长孙皇后不清楚具体情况,那也是扯淡。 毕竟,那是玄武门之变中,唯一被带在身边的女人。 那场惊天之变。 那个流血之夜。 为了尽可能增加胜算,整个秦王府的家眷,包括子女,某种意义上都被舍弃了。 独独长孙皇后,便如虞姬之余项羽一般,舍不得,一直带在身边,要么同生,要么共死,不离不弃! 而长乐,李承乾,李泰…… 之所以荣宠备至,深得喜爱,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是长孙皇后的孩子。 也因此,整个后宫之中,私底下敢这么吐槽李二的,除了长孙皇后,别无他人。 长乐也没戳穿。 因为母亲的到来,这次沐浴用的时间稍稍长了那么一些。 再加上梳头,更衣,以至于出来的时候,一上午已经过半。 来到店里一看…… 还好还好。 虽然出门的时间晚了点,但是,陈远和姑姑永嘉,都还没到。 便又放松下来。 先到后院查看今日的生产情况,接着,命人轻点库存。 大致都理清后,她来到二楼,焚香,品茗,静静等待。 不曾想,要等的人没来,反而是本以为不会来的父亲,先到了。 “爹爹您怎么来了?” 看着一身便装,却满目血丝,难掩风尘疲惫之色的父亲,要说心里不感动,不开心,那绝对是假的。 但更多的,还是意外。 李二满脸嗔怪:“这话说得,爹既然答应过,那自然就会来。” 说完才想起,目光寻觅了一番,道:“陈远那厮和你永嘉姑姑呢,还没到?” 长乐笑着奉上一杯香茗:“没呢,如若不然,女儿也不敢冒然称呼爹爹啊!” 李二便也乐了:“倒也是,只是如此一来,这厮架子有点大啊,居然胆敢当咱们爷俩专程等他。” “那不还有永嘉姑姑嘛?” “再说了,骊山来此路远,慢些也是正常的。” 长乐捧着茶,笑吟吟,明着帮陈远开脱。 李二嗤笑:“那他不早点动身?他在这长安城,又不是没有宅子,早一天过来难道不行?” “爹!” 长乐嗔怪,很快又笑着问道:“听娘说,爹在研究新的水泥烧制之法,一连数日都吃住在军营,可有成效?” “别提了,没成。” “啊?” “也不能说没成,这新的水泥之法,相比之前的,的确更好。 一是方便大量烧制,二是过程简单,研磨之前都没有尘,重点在于,烧制出来的水泥,的确更好。” 面对着最钟爱的女儿,李二也没避讳什么,原原本本把情况说了一遍。 长乐便有些诧异:“既然如此,为何爹您又说没成?” “就是没成啊,虽然水泥是烧制出来了,可窑给烧坏了。” 这事不说还好,一说,李二就一头包。 主要是,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何同样是砖,陈远那边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他这里一窑烧出来,内壁坑坑洼洼,跟狗啃了一样。 长乐就笑:“那爹您抽空再去瞧瞧问问不久行了,陈大哥又不会瞒着您,何须这般愁眉苦脸?” “哦?” “你又知道是那厮,貌似爹没说这新的水泥烧制之法从何而来?” 李二好笑,心里却也赞同。 说白了,那厮虽然不太主动,有什么好的,也不想着他,但是,从来没有藏着掖着。 最初的曲辕犁如此,后来盐,水车,肥,如此,而今,这水泥,亦是如此。 这次,也就是他托大了,自以为已经完全掌握,却不曾想,那小小的砖,似乎也有名堂。 若非如此,想必这会已经在准备庆功了。 而这个时候,骊山脚下,陈远才刚刚上路。 “难受!” “什么破车,颠死了,屁股疼!” 果然。 坐过了地铁,汽车,永嘉有点回不去了,上车就开始抱怨。 尽管这马车其实很不错了,车厢宽大,内饰奢华,连地上踩着的,都是虎皮。 陈远听着好笑:“这就受不了了?” “嗯,受不了,要不,把你的车开过来?”永嘉挑了挑眉,开始怂恿。 陈远想了想,一本正经摇头:“我觉得,还是帮你揉揉比较合适,说,哪疼!” “滚!” 永嘉笑骂,说罢,抓起一个香蕉,递过来:“剥,快点。” 陈远观察了一下,想想,还是接了,剥开,又递回去。 永嘉便抓着美滋滋舔起来,总也舍不得下口。 陈远眯着眼,往后缩了缩:“我说你至于吗,好好吃难道很难?” 永嘉轻哼:“你懂什么,这东西很难得的,而且,没这么大。” “哦……” 陈远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忽然又反应过来:“不对,你的意思是,这玩意,咱大唐有?” 永嘉眨了眨眼,终于下口:“有啊,甘蕉,产自岭南琼州一带,汉朝武帝建扶荔宫,其中便有种植。” “扶荔宫?” “嗯,武帝为了吃到新鲜的南方水果,特意命人修建了一座宫殿,名扶荔宫。 这扶荔宫呢,主要是为了种植岭南一带的荔枝,龙眼,但是也有甘蕉。” 没看出来,平时不读书,懂的还不少。 陈远也被勾起了兴趣,便问:“那然后呢,种出来了没有?” “我哪知道?” “可能种出来了,也可能,没有。” “但应该是没有,喏,就那个方向,古长安,要是真能种出来,也不至于后来的朝代都没有。” 永嘉随意指了指。 那是古长安的方向,位于现在的长安城西北,跟眼下马车前进的方向,却大致相同。 陈远一想,也对。 这尼玛要能种出来,哪还有什么八百里加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说句不好听的,便是现代社会的技术,搞定也不容易啊! 便道:“那你说给长乐拿点怎么样?” “啊?” “啊什么啊,长乐啊,既然都这么珍贵,那她肯定也很少吃。”陈远一本正经说道。 永嘉头皮发麻:“不要了,长乐,她,她……” 她爹是皇帝啊! 陈远就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没事的,那丫头,心里明白着呢,她会为我保守秘密的。” “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当姑姑呢,不会这么小气?” “不是,我……我……” 第144章 永嘉的野望 一番话对下来,永嘉都气死了。 好可恶的家伙! 知道人家是谁吗就送? 还不承认,依她看,分明就是对长乐那丫头有企图嘛,不然那么上心,给了酸奶给水泥,给了水泥还送水果?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因此而引动了李二那个腹黑男,会不会出现一种无奈之下,陈远带着她远走高飞的结局呢? 貌似也不错呢! 那个世界很好。 陈远很好。 陈远的爸爸妈妈,也很好。 虽然,她是不会什么,但是,她会生宝宝呀! 而且她很好养的,不需要锦衣玉食,有口饭吃,有口水喝,困了有个窝…… “欸!” “醒醒,醒醒,想什么美事呢,口水都流出来了!” “……” 陈远就觉得很奇怪。 他也没说什么啊,不就是一点水果,给长乐那丫头带点么? 又不值什么钱。 主要是,这出门也没带什么礼物,空着手的,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而相比之前给过的那些东西,这些水果,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本土的,很早就有,汉武帝都吃过,还专门建了扶荔宫。 犯得着这么生气? 关键是,这生气也就罢了,结果气着气着,得,还笑了。 还流口水。 这是,气糊涂了吗? 永嘉却也不恼。 原本她就没真的生气。 原本,她就是担心比较多,毕竟这么多的新鲜水果,万一被李二发现,难免多想。 这下,就更不会生气了。 发现了又如何? 不好解释又如何? 大不了,一走了之,那样她更逍遥快活。 也别说什么玩归玩,别闹出事来。 说句不好听的,闹出事了又能怎样? 闹出事了,大不了,她不回来了! 她就搁那边住着! 她才不信陈远会不管她! 遂擦了擦口水,笑逐颜开:“没有没有,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别看长乐那丫头家世好,其实尝试过的好东西,并不多,拿点过去正好。” “是这样吗?”陈远眯着眼,心头狐疑,忽然觉得,是不是还是不要拿比较好。 永嘉笑眯眯说道:“是这样的啊,国库没钱,便是当今陛下,亦节俭非常,耗巨资从岭南一带送水果入长安这种事,是万万不允许的。 你想啊,宫中尚且如此,更何况长乐家里?” 倒也是。 现代社会,物流发达,即便是慢,往往也超不过三天。 可眼下的大唐,要想从南方弄点东西过来,耗费的时间,人力物力,是难以想象的。 从这个层面说,杨贵妃能吃上新鲜荔枝,能留下一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还多亏了老李家前几代皇帝的励精图治,也多亏了李隆基犯浑。 这时永嘉又怂恿道:“可以的话,让长乐拿点回家也不错,她娘有孕在身,你知道的。” 这个陈远的确知道。 当初长乐那丫头想要酸奶,就说了母亲有身孕,是为母亲求的。 问题是,他没理由无端端去讨好长乐她妈呀! 他对那小丫头又没想法! 他对她妈更没想法! 虽然给了也不怕,大不了换个地方继续嗨,可是,那也麻烦是不? 再说了,万一她爹误会,觉得他对他闺女有想法,甚至,对他老婆有想法,那,都不和谐嘛! 所以,果断摇头:“吃你的,别出馊主意,长乐要真有那份孝心,给她娘带回去,我没意见,但是,你别指望我开这个口。” “哦……” 永嘉缩了缩脖子,有点失望。 不过以她对长乐的了解,把这些难得的新鲜水果带回去孝敬母亲,可能性,说实话还是很大的。 复又开心起来。 时间便这么悄悄流逝,不知不觉,便到中午。 此时,店铺二楼,李二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店铺外的队伍,也出现了骚动。 也就长乐。 她就绷着脸坐那,一声不吭,那一脸谁都别理我,我就是要等的模样,搞得李二空有满腹牢骚,却还有点不敢发作。 直到消息传来。 …… “陈大哥!” 东市,拥挤骚动的队伍外,陈远刚从马车上下来,便听到有人招呼。 循声望去,却是相隔数十米开外的店铺二楼,少女正凭窗冲他招手。 当即也忍不住笑上眉梢,招了招手:“听到了,随后就到。” 话音刚落,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兄,好巧!” “我们家牛快摔死了,走,我家喝酒去!” 程处默…… 其实不用看,陈远也知道,因为这丫嗓门实在是太大了。 也正因为这大嗓门,店铺二楼,长乐都要笑出腹肌了,李二则黑着脸,恨不得出去揪住爆锤一顿。 去你娘的牛快摔死了,你特么怎么知道牛快摔死了? 你爹教你的? 混账东西! 当真是一门子的混账东西! 隔三差五,怎么就你们家牛腿软,动不动摔死,别人家都没事? 陈远这会也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我说谁的声音这么雄壮豪迈,原来是程兄。” 说完声音一低:“程兄你这话说得不对啊,程兄你应该把那个快字拿掉,就说,我们家牛摔死了。” “哦!” “对,对,我们家牛摔死了,哈哈,我们家牛摔死了!” “陈兄,我们家牛摔死了,走,去我家喝酒!” 程处默哈哈大笑,话语间,很是豪爽的揽住了陈远的肩膀。 感觉身体有些不受控制,陈远赶紧说道:“别别别,喝酒的事先缓一缓,我这还有事呢! 看到这酸奶铺子没,我有份的,等此间事了,再去府上喝酒可好?” 程处默还真不知道这酸奶铺陈远有份。 在此之前,他就知道这酸奶铺是长乐公主开的,最近,长乐公主也一直在筹划这件事。 他此刻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职责在身,在此维持秩序。 闻言恍然大悟,笑道:“好,那陈兄抓点紧,这牛肉可不是随时有得吃的,老是摔也不合适。” 陈远嘴角抽抽。 大爷的,知道不合适还这么干? 关键是,貌似还不是一次两次,是特么的,惯犯! 不过话又说回来,反正都摔死了,去换换口味也不错。 便欣然允之。 第145章 长乐,那是朕的闺女,亲闺女! “开业了开业了!” “两坛,我要两坛!” “五坛,吴国公府,五坛!” “区区五坛算什么,宿国公府,十坛!” “……” 等了一上午,终于开业了。 随着店门上方牌匾上遮盖的红绸揭下,瞬间场面热闹起来。 此时的场面,看似没什么大佬在场,可实际上,几乎整个长安城,但凡有点身份的,上得了些许台面的,都在此云集。 便连魏徵这等头铁,家境又不如何宽裕之人,都暗中命了下人前来,要买一坛回去。 区别在于,他既不是为了彰显存在感,也不是给李二面子。 他才不用给李二面子。 他若真是给李二面子,那这辈子,大概也到头了。 他是给长孙皇后面子。 也因此,这场面,看似喧哗,实际上,并不乱。 那些高声喧哗的,装逼斗富的,就不说了,不是国公,不掌一卫之兵,都不好意思开口。 便是那些安安静静,不怎么说话只想买东西的,也没人胆敢小觑。 因为谁都不知道这帮人后面到底站着谁,国公,亲王,又或者当朝权贵。 陈远一手拎着竹篮。 竹篮是入城后路边买的,里面,不光有龙眼香蕉这等水果,还有松子杏仁开心果之类的坚果。 都是爹妈来的前一天跟永嘉逛商场买的。 另外一手,则牵着戴了面纱,跟在后面的永嘉。 很快便有店里的人上前,接过竹篮,他则趁势看了一下。 还不错,场面喧而不乱,纵然叫得再凶,实际上,却也只能买一坛。 没错,就是只能买一坛。 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 也因为,有些人,实在是太不把钱当钱了。 虽说这酸奶不便宜,一坛要一贯钱,可真要是不限购,敞开了卖,以那帮勋贵的财力尿性,绝对分得其它人没有。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 因为用的坛子,都不是陶的,而是看着相当不错的白瓷。 这玩意在当下的价格,属实不便宜。 等进了店,仔细一看,空间还挺大,像酒楼客栈,多过像小小的酸奶铺。 而那个有些日子没见的少女,便在楼上,一袭白锦对襟绣金色百花长衣,目若秋水,凭栏相望。 静。 四目相对,仿佛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时光,亦悄悄为之黯淡。 待到笑颜绽放,便又如春暖百花开,整个世界,都随之变得明丽鲜活起来。 永嘉有点泄气。 还真是个得天独厚的臭丫头呢! 这小模样,别说男人,便是女人,亦有点挡不住啊! 主要是,那气质,真不是后天能培养出来的,让人想不服都不行。 长乐却很开心。 内心深处,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得意。 叫你一天到晚拿我当小孩子看! 叫你动不动摸人家的头! 现在知道了? 哼—— 陈远…… 还真是有点被惊艳到了。 可问题是,不应该啊! 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初中生,挺起胸膛也没比他高到哪,怎么就会这么的祸国殃民呢? 难不成,这就是古代大家闺秀的气质? 还是说,遵纪守法的他,其实完全有可能是个人渣?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衣服,这发式,搭得是真好。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章服之美,谓之华,如果说当日永嘉展现出来的是章服之美,那么此时此刻,长乐便在章服之美外,硬生生给了人一种礼仪之大的感觉。 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陈远使劲甩了甩头,笑道:“漂亮了,也瘦了,搞得一时之间,我都有点不敢认了。” 话语间,踩着木质的阶梯上楼。 长乐莲步轻移,分明年岁不大,分明连锁骨都不露,却给人一种端庄毓秀,倾国倾城之感。 闻言面色微微泛红,却还是大胆的打量着,笑道:“哪有,倒是陈大哥,好像黑了些呢!” 说罢又看向永嘉,眨了眨眼:“姑姑气色不错呢,这段日子,开心?” 永嘉嘿了一声:“那是,你姑姑虽然没人疼没人爱,还老是受欺负,但是有一样,自由。” 话音刚落,房间门开了,李二笑眯眯走了出来:“自由好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自由二字,说着容易,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话语间,还似笑非笑看了永嘉一眼。 永嘉鼓足勇气,缩到了陈远身后…… o(╥﹏╥)o 她也不想啊! 经过这一路,她以为她不怕了的! 不就区区一个皇帝么? 皇帝怎么了? 皇帝也是人,惹急了,照样怼! 可是,真的好可怕…… 李二也没一般见识,说罢笑呵呵拱手:“贤弟可算是来了,让愚兄一番好等。” 陈远这会也反应过来,放下竹篮,回礼:“原来是秦兄,怎么,秦兄寻小弟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贤弟这篮子里装的是什么,为何上头盖的红绸,如此靓丽?” “啊?” 突如其来的大转弯,搞得陈远差点闪到腰。 李二一本正经打量着:“好看,真的好看……” 话语间,便要伸手去揭。 关键时刻,手臂被抓住,陈远哈哈大笑:“秦兄说笑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两块腌肉,加几条咸鱼。” 说完对长乐道:“长乐,不是爱吃吗,还不拿去放起来?” “哦!” 长乐轻笑,赶紧拎走。 心里却又忍不住有点担心,只想着,但愿不要是什么太新鲜的事物才好。 李二嘴角抽抽。 这狗东西,还腌肉,咸鱼,当他傻呢? 真要是腌肉咸鱼,他脑袋剁了喂狗! 不过话又说回来,便是不让看又如何? 你以为不让看老子就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了? 天真! 想着,嘴角又不自觉微微翘起来。 任你小子奸诈似鬼,到头来还是要喝朕的洗脚水! 你小子怕是做梦都没想到,长乐,那是朕的闺女,亲闺女! 于是,便浑然无事一般,与陈远一道步入室内。 刚进,门外走廊,长乐若无其事招来侍女。 “两块腌肉,三条咸鱼,记住,不要太大,加起来有个十来斤便好。” “……” 第146章 什么,咬啊! 室内,檀香冉冉,茶香氤氲。 以为就是专程来等自己的,陈远也没多想,方落座,便道:“秦兄刻意在此等候,可是有事?” “不瞒贤弟,的确有事,贤弟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愚兄去看过你的水泥窑?” “嗯,记得,怎么,出问题了?” 时候也不长,当时的情形,时至今日,陈远还历历在目。 当时这位秦民老哥也明着说了,他想尝试一下,争取以之取代老式的水泥。 而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其实是乐意见到这种变化的,若非如此,也不会那么仔细讲解,几乎有问必答。 此时的李二也不再想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正色道:“是出了些问题,实不相瞒,这新式的水泥,是烧制出来了,效果的确更好,就是,窑给烧坏了。” “窑给烧坏了?”陈远怔了怔,很快失笑道:“秦兄说的是,窑内壁的砖给烧化了?” 别看砖都是烧出来的。 实际上,砖也有耐火极限,温度过高,该化一样化。 就像火山岩,在成为火山岩之前,往往是岩浆。 李二叹了口气:“应该是,同样是砖,贤弟那窑烧出来就好好的,愚兄让人造的那个,内壁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陈远点头:“那应该就是砖的问题了,同样是砖,因为泥土成分不同,烧制工艺不同,对火焰温度的承受能力也不尽相同。 秦兄可还记得我那小砖窑,实不相瞒,当时烧制的,便不是寻常的砖,而是耐火砖。” “耐火砖?” 陈远的小砖窑,李二还是记得的,就是那一次,他学到了煤的烧法,引以为至宝。 反而是砖,当时没注意,也没看上,毕竟烧砖工艺很早就有了,并不是一件新鲜事物。 陈远笑了笑,道:“对啊,耐火砖,耐火砖,顾名思义,就是拥有更高的耐火度,当时烧砖,为了就是建水泥窑。” 李二懂了。 感情根本就是一套,烧砖,为的就是建水泥窑,防止高温烧制水泥时窑被烧坏。 换句话说,其实一开始就是奔着烧水泥去的。 便兴致勃勃道:“那这耐火砖的烧制,贤弟可否指点一二?” “自无不可。”陈远哈哈一笑,当即便说起了耐火砖的烧制方法。 一种是他自己用的,还有几种,因为缺乏材料,他没用过,需要李二亲自去验证。 便是这些,李二如获至宝,匆匆忙忙便告辞跑路了。 长乐松了口气,却也有些无奈,幽幽叹道:“陈大哥着实是给长乐出了道难题呢!” 永嘉这会又活了,跟着叹道:“那到底是要呢,还是要呢?” “当然要,姑姑你也别想着懵我,陈大哥的秘密,我知道得比你早,那些好东西,姑姑这些天必定没少吃。” 长乐噗嗤就笑。 左右没外人,眨了眨眼,永嘉也跟着笑:“那你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都知道啊,我答应过陈大哥,会为他保守秘密的。”长乐笑着,有点得意。 但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陈远有秘密,那个秘密不能说出去,不然,她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陈远。 永嘉嗤之以鼻。 还知道,你个小破丫头知道什么? 或许,你的确知道一些,但是,肯定没你姑姑我多呀! 你姑姑我,可是连未来公婆都提前见过了,还,吃过烤鸭呢! 越想越得意。 这时陈远笑道:“行了,别理你姑姑,她这人小气着呢,我说这什么都没带,给你拿点水果,她还不乐意。” “去,有不乐意吗?跟你讲,我不知多乐意!” “长乐,你也别听他的,这事姑姑心里高兴着呢,你娘不是有身子嘛,回头拿点回去,都是好东西,你家不一定有。” 永嘉笑骂,当场给了陈远一顿拳,然后,怂恿,使坏。 “可是,我已经让人去准备腌肉咸鱼了啊!”长乐看着永嘉,似笑非笑。 其实她不明白为什么姑姑要这样建议,但她知道,这背后的理由,绝不简单。 永嘉也没想到,这看似柔柔弱弱的小丫头,竟如此之诡。 半响,泄气道:“那你可真是你爹娘的好闺女……” 两层含义。 一层字面上的,分明有好东西,不拿回去孝敬也就罢了,还用腌肉咸鱼搪塞,好! 一层潜藏的,你爹阴险腹黑,你娘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完美的继承了他们的优点,也不是什么好人,好! 长乐面色如常,好似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般,言笑晏晏:“多谢姑姑夸赞,若是爹娘知道姑姑这么说,必定会很高兴。” “是吗?可我怎么听着像是在吓唬我呢?”永嘉就笑。 长乐笑道:“哪有,姑姑你想多了。” 说完,又简单聊了一会,便起身出门安排中午饭。 结果中午饭还没上来,当做礼物带过来的水果坚果,先被端了上来。 陈远无语:“拿这些干什么,这是特意给你带的。” “我知道啊,但是,整个长安城,怕是都找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长乐跪坐在对面,闻言轻笑,接着,剥好一颗雪白的龙眼,放到陈远面前。 陈远歪着头看了一会,笑了,拿起来,送回长乐嘴边:“啊——” “??” “?什么?,咬啊!” “哦……” 长乐眨眨眼,小脸微红,却还是张嘴咬了一口。 陈远单手托腮,笑:“甜吗?” “甜……” 第148章 奶贵也伤农! 是甜。 问题就是,太甜了,甜到齁人。 听着旁边传来的声音,陈远直翻白眼,当场便剥了一碟,去核放到永嘉面前。 永嘉眨眼:“???” 陈远笑骂:“少跟我装,你不就这么吃的吗? 先剥一碟子,去核,然后一把一把抓了往嘴里塞,那样吃才过瘾,你亲口说的。” “哪有?” “人家也很淑女的好不好,我不管,啊,人家也要喂,人家就要喂嘛……” 虽然事实的确就是这样,但是,永嘉才不会承认。 非但不承认,她的小拳头还抡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小雌猫一样,发嗲,撒娇,卖萌。 陈远都木了,一动不动,横着指了指,“看,这是你姑姑……” “嗤——” 长乐颜面便笑:“姑姑很可爱啊,既然她那么想,陈大哥你就喂她一颗呗!” “就是,就喂人家一颗嘛,一颗就行,不多要的。”永嘉可怜巴巴,那模样,俨然跟养的两只小滚滚没两样。 陈远斜觑一眼,有点泄气,最终还是重新剥了一颗送过去。 永嘉这才笑了,轻启朱唇,继而眯起了眼:“甜……” 陈远猛咳,差点没给呛死。 长乐亦弯下了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一阵过去,陈远才笑骂道:“装,还甜,你咬到了吗就说甜?” 永嘉眨眨眼:“没咬到也甜,心里甜……” “我!” “行,你狠,我怕了你,我服输,我服输行了!” 陈远终究也没忍住,笑得半天没缓过劲来。 永嘉也不理他,面前剥好去核的龙眼肉,拿了一颗送到长乐嘴边:“吃,这样好的龙眼,便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也是没什么机会吃的。” “谢谢姑姑,姑姑你也吃。”斗法归斗法,长乐却也知道,姑姑是疼她的,是以颇为感动。 永嘉笑了笑,又拿起一颗开心果:“知道这叫什么不?” 长乐观察了一会:“阿月浑子吗?” “答对了,但是,现在它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开心果。 看,它开了一条缝,看上去是不是像在笑,是不是很开心?” “唔,还真是,看着就好开心呢!” “……” 阿月浑子,就是开心果。 陈远听着好奇:“这个这边也有的吗?” “有啊,外域上贡的贡品,便有阿月浑子,东西两市偶尔也有胡商贩运来售卖,但是都很稀少。” “这个也有,松塔里面的,松子,不过一般叫长生果,就是颗粒一般没这么大。” “……” 物产其实还是很丰富的。 松子,本土作物,有着逾三千年的食用历史,当下更是被誉为“长生果”。 甚至还有用松子酿的酒,曰松醪酒,功能延年益寿,颇为珍贵。 开心果,则名阿月浑子,主要依靠进贡,和胡商带入。 也因此,其实不太好带回家的,也就那些新鲜水果。 当然,这不是当下要考虑的。 美味一一尝过,准备的酒菜也上来了。 没有外人,也不是第一次同席,是以,直接就围在了一张案前。 黄酒倒满,陈远率先举杯:“来,一起喝一个,祝咱们,开业大吉,财源广进。” “开业大吉,财源广进。” “开业大吉,财源广进。” “……” 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不论对永嘉而言,还是对长乐来说,都十足新鲜。 饮完长乐便忍不住笑道:“真好,说真的,我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自己开一家店,做生意,当掌柜。” “我也没想过啊,以前我才不管这些事情,现在忽然发现,好像也蛮有意思的。” 永嘉笑道,说完放下酒杯,很自然就把饭给盛了。 还是常吃的菰米饭。 陈远也没客气,一边吃,一边趁势问道:“之前上来的时候,我看那酸奶坛子不错,多钱一个,不会亏本?” “不会,坛子一百文一个,新鲜羊奶两文一斤……” “噗——” 陈远猛的转身,差点就喷长乐身上了。 永嘉赶紧放下碗筷,给他拍背,长乐则倒上一杯酒,疑惑道:“怎么了陈大哥,有什么问题么?” 陈远摆摆手,示意无事,先让人清理了一下,才道:“新鲜羊奶,两文一斤,有没有什么平衡措施的?” “平衡措施?”长乐一脸懵懂,显然不明白在说些什么。 永嘉则恼道:“说什么呢,说人话不好吗,这点小事,有什么平衡不平衡的?” 陈远白眼:“你懂个屁,知道什么是谷贱伤农吗?这羊奶价格过高,若不加以平衡限制,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谷贱伤农。” “是这样吗?”永嘉依旧茫然。 收个羊奶而已,怎么就成谷贱伤农了? 况且,两文一斤,也不贵啊,那一个坛子还要一百文呢,一坛酸奶,不算坛子也才三斤左右,卖一贯钱的。 长乐凝眉,却似乎有点明白了:“陈大哥的意思是,这奶价定高了吗?” “我可没这么说。”陈远耸耸肩:“但是你要知道,而今的市场上,斗米才五文。 斗米五文,两文,便是近半斗米,换句话说,一斤新鲜羊奶,便是半斗米。” 顿了顿,又道:“一头母羊,一天能产多少鲜奶,我不知道,也没关注过,但是想来一斤是没问题的。 这也就意味着,一头母羊,一天,能产半斗米。 一头母羊,一天半斗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永嘉来得很快,就是不怎么用脑。 陈远盯着长乐:“意味着,若不加以平衡限制,都去养羊了! 你想啊,一头母羊,一天半斗米,足以奶活一大家子,那干嘛还要辛辛苦苦种地,养羊不是好过?” 长乐不出声,额头却见汗了。 此时的她,俨然都看到农田荒废,到处是羊的画面。 而且都是母羊。 小羊都被宰杀了,因为母羊要产奶。 见状,永嘉狠狠瞪了一眼:“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说罢扶着长乐的肩膀,安慰道:“别理他,这坏人,吓唬你呢! 可能,这奶价有点高,养羊比种地合适,但是,老百姓也不是傻子,真要一股脑儿都去养,咱哪要得了那么多?” 第149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还是有点道理的。 那种因为养羊产奶划算,就放弃耕地,一心养羊的极端,或许有,但总的来说,一股脑儿养羊,农田大面积荒芜的情形,根本不可能出现。 因为明摆着就要不了那么多,老百姓没那么傻。 陈远不置可否,只笑道:“那你说,到时候收谁的,不收谁的?” 永嘉悻悻:“那就平衡一下呗,每一户,每个月,或者每年,定量,多了不收。 要实在不行,找个地方,自己养,那样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其实自己养是个好办法。 倒不是节约成本,毕竟相比利润,这原奶成本,再高几倍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主要是省事,有效避免了可能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同时,还干净卫生,便于管理。 陈远也没做选择,只笑道:“你看你看,不还是要采取措施?” 说完又道:“这个事,的确没有我说的那样严重,但是,不容忽视。 谷贱伤农,若羊奶价格过高,势必会显得粮价过低,对于那些辛辛苦苦种地的百姓,是一种伤害。 虽然也不至于荒废农田,都跑去养羊,但是,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陈大哥是说,御使?”虽然没有仔细考虑过,但长乐并不傻,陈远还没说,便隐约明白了在担心什么。 陈远笑了笑,点头:“对啊,御使,御史台那群喷子,才不会管那么多。 不信你等着瞧,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用不了几天,便该有御使台的人开喷了。” 御史台,风闻奏事。 风闻奏事的意思是,根据一些传闻,便可对事,对人,进行评论,弹劾。 这里面固然也不能无中生有,蓄意中伤,但是,搞起来还是很让人头疼的。 就像这件事,对于御史台的人来说,不需要看到那大片农田荒芜的结果,只要有苗头,一句奶贵伤农,便足以让满朝文武噤声。 永嘉默默扒饭,又不吱声了。 长乐想了想,忽然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主要还是有趣。 要说御史台的人不敢,那是不可能的! 御史台的人才不会不敢,那帮人,的的确确就是喷子,他们不在乎喷的是谁,他们只怕没得喷! 而且只要立身正,便是父亲,也不能将他们如何。 言官清贵。 自御史台设立,历朝历代,皆不因言获罪,本朝也不例外。 也因此,弹劾是绝对会有的。 连父亲犯错,尚且不被当回事,该怼则怼,更何况她区区一个公主? 说句不好听的,没准这会就已经有人跃跃欲试了! 届时就会出现一种情形,那就是,一帮御史言官前赴后继,疯狂弹劾,父亲高坐庙堂,狂怒,却无济于事。 陈远继续说道:“其实这只是一个方面,这种事,牵扯很多的。 就不说伤农了,单说养羊。 都知道羊奶好,值钱,那不说多,一家,就养个一两头,那会造成什么后果,是不是,羊价飙升? 然后,为了产奶,小羊会被无情杀死,会不会造成羊肉供应不足,羊价进一步升高?” “可是,咱们根本要不了那么多啊!”永嘉这会又活了。 陈远耸耸肩:“对啊,咱们根本要不了那么多,所以,到时候怎么收场呢? 咱们是可以禁止,不让都去养,还是,可以有多少要多少?” 现代社会,这些都不是问题。 无良黑心企业,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多了,最终也没见怎么着,吃亏的都是老百姓。 可放在眼下的大唐,这是大事。 御史台那群喷子,可不仅仅是喷,喷完之后,要论罪,要问责的。 长乐这会也懂了。 看来,还真不是一件小事。 原本她还有些高兴的,毕竟,这也算是一种杀富济贫,属于变相的把一些贵族阶层的财富,转移给普通民众。 可而今看来,是她天真了。 若真这么搞下去,受弹劾事小,最后落得一地鸡毛,怨声载道,那才要命。 也因此,她忽然发现,好像还是小看这位陈大哥了。 原本她也以为,朝中最适合他的衙门,是司农寺,是工部。 次之,如军器监,将作监,都水监,这等跟水利制造有关的部门。 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相比这些衙门,感觉,他更应该主政一方,否则,便是大材小用。 当然,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她也不太想两人之间夹杂太多情感之外的元素。 便虚心求教道:“那陈大哥觉得,该定价多少合适呢?” 陈远这会又没什么想法了,笑道:“多少都行,前提是,你要平衡好。 之前你姑姑不是说了么,要么定量,要么,自己圈个地方,养。 我觉得都可以,看你怎么选。” 长乐想了想,忽然笑道:“那如果都不想选怎么办?” “能怎么办,等着挨喷呗!”永嘉又无良的笑起来。 长乐也不在意,就笑吟吟看着陈远。 陈远无语:“你看我干嘛呀,你觉得我有更好的办法吗?” “说不定就有呢,想想嘛!”长乐可怜巴巴,居然撒起娇来。 陈远琢磨了一会,道:“倒是有个办法,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陈大哥,这是你做的诗吗?” 一不小心又装了。 这是刘禹锡的《乌衣巷》,而刘禹锡,距离出生,还有一百多年。 陈远摆摆手:“不是,家乡前辈作品,借来用用,意思是,把现在很贵的东西,平民化,让所有人都用得起。”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王谢,指的是东晋王、谢,两大家族,门庭显赫,声名远播。 所以这两句诗,字面上的意思是,过去两大豪门望族堂前的燕子,而今,寻常百姓家也有了。 永嘉便道:“那岂不是少赚很多钱?” “也不一定啊,虽然价格低了,但是,市场大了嘛! 到时候大家都来吃,羊多一些,奶多一些,问题也是不大的。 没准还是一桩美事,可以给老百姓创收,改善生活。 不过,两文一斤是绝对不行的,这价格必须下调!” “……” 第150章 鱼目混珠 其实也没多复杂。 不想定量,那就敞开了收呗! 不想自己养,那就,继续让老百姓来养! 大不了就变成普通商品,白菜价,到时候,整个长安城,大家一起吃! 再把奶价降下来,降到一个合理的水平,不但不影响农事,还增收,那事情就变成美事了。 届时,迎来的就不是喷,而是赞誉。 至于赚钱…… 应该也是不少赚的。 很简单的道理,价格虽然降下来了,但是市场大了。 就好比,原来一百个人吃,现在,十万,甚至几十万,一起吃。 那价格即便降下来一千倍,从一坛一贯,降到一坛一文,赚的也不会少太多。 当然,具体怎么操作,如何定价,还要好好考虑,否则,好好的一件事,还是有办砸挨喷的可能。 陈远也不管。 该说的都说了,真要弄不好,他也没辙。 因为答应了程处默,要去吃牛肉,喝酒,所以他没多吃,才三分饱就停了。 本意是直接去的,临行前,长乐起身,装了些开心果,松子,眨眼道:“带着去下酒,光吃肉不好,空手登门,也不好。 但是,不要喝醉,更不许作诗!” 陈远想了想,还是拿了,之后,室内便只剩永嘉长乐姑侄二人。 看那钟敏毓秀还喜滋滋的模样,永嘉不禁酸道:“还真是贤惠呢,那么好的东西,不带回家孝敬爹娘,让带着去送人下酒……” “姑姑!”长乐脸红,微嗔:“姑姑能不要这样子说话吗? 这空手登门,原本就不好嘛,再说了,又不是都拿走了!” “嗯,好在是没有都拿走。”永嘉又笑起来,双手扶上长乐肩膀,凑到耳边说道:“那说说,打算拿点什么回去?” 长乐横了一眼,轻哼:“腌肉,咸鱼。” “噗——” “说得跟真的一样,我差点都信了。” 永嘉乐不可支。 长乐叹了口气,幽怨道:“不然呢,姑姑这次,真是给侄女儿出了道好大的难题呢!” “别,跟我没关系,你可别赖我。” “这事,我一开始是不同意的,陈远之前也说了。” 永嘉赶忙澄清。 长乐便笑:“你为何后来又同意了呢?” “因为后来……” “不对,臭丫头你诈我,我后来哪有同意,后来我也没同意啊!” “连姑姑都敢诈,我看你是痒痒了,欠挠!” 到底是二哥二嫂的女儿,差点就被绕进去了,回过神来,永嘉一顿挠。 长乐反抗过一阵,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青丝散乱趴在永嘉腿上:“那姑姑说怎么办,娘虽贵为皇后,那些新鲜的佳果,却也是很难吃到的。 若放在平时也就罢了,不吃也不打紧,可现在她有身子,不给她拿回去,有点做不到呢!” 主要还是水果。 水果之外,如松子,开心果,是可以拿回去的,毕竟干的好保存,集市上,运气好,可以买到。 鲜果就麻烦,尤其现在时节都不对。 永嘉其实想说,那就直接带回去啊,你要不方便,我帮你。 别说这点了,一车我都能给你弄来。 可终究还是没舍得,抚着那一头青丝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爹心里比你明白?毕竟,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人已经拿出来过不少了。” “想过啊,打火机,水晶杯,钓鱼竿,镜子,牙膏,洗头水,还有那么多没见过的种子,树苗…… 很多时候我都忍不住在想,我是不是在自欺欺人,觉得我爹我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想法都没有。” “然后呢?” “我不想冒这个险。 爹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我也相信,爹有那个肚量,容得下陈大哥有他的秘密。 甚至我能猜到,陈大哥敢这样做,必然就不怕暴露,但是,我还是不想去尝试。” 长乐轻笑。 永嘉莞尔:“所以呢,你还要自欺欺人?” “是,倒是姑姑那你,变化很大呢,好像,不怎么怕我爹了。” “谁说的?” “我也以为我不怕了,结果呢,看到还是老鼠见到猫一样,心里毛毛的。”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永嘉就烦躁。 却也变相的承认,其实是有不怕的理由了。 长乐也没追问,吃吃笑道:“我不管,姑姑你给我想个办法,我要带回去,全都带回去。” “凭什么?” “凭你是我姑姑啊!” “那你那么多姑姑呢,又不止我一个!” “不一样嘛,别的我又不熟!” “……” 实在。 一番对下来,永嘉算是明白了,还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就,逮着她欺负,大的是这样,小的也是。 可最终,她还是没舍得拒绝,想了一会,道:“你可以这样,长生果,阿月浑子,鲜橙,这些直接带回去。 荔枝就算了,你娘身体本就不好,现在的情况,不大合适。 你可以把龙眼带回去,剥了,榨汁,再放上几颗桂圆,莲米,炖了拿给你娘……” 还是有办法的。 一句话,能直接拿的,直接拿。 不能直接拿的,想办法,换着花样拿。 听完,长乐乐不可支:“姑姑真聪明,还是姑姑有办法。” “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要说没想法,我才不信。”永嘉嗤之以鼻,指头重重点了长乐一下。 长乐也不恼,起身,理了理衣衫秀发:“那我现在要去集市,姑姑要一起吗?” 永嘉想了想,笑道:“去,不出意外,今晚是回不去了,正好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小菜。” 语落,不多久,姑侄俩便在侍女侍卫的拱卫下,相携而出。 主要还是坚果,和一些新鲜的水果。 这也让永嘉确信,这丫头是很鸡贼的。 眼下的策略,摆明就是要鱼目混珠,一起弄回去,而不出意外,摆在明面上的,会是腌肉,咸鱼。 而事实上,当下市面上的选择,其实不少。 松子是有的。 榛子杏仁也有。 瓜子虽然没有,但是,有花生。 水果方面,应季的,有樱桃,枇杷,李,不应季的,如橙,橘,也有,只是品相多不太好,失水比较多。 如此一来,原本以为的难题,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无解。 第151章 顺利过关 长安城北,渭水之畔,北衙禁军驻地。 李二去而复返,废了半天劲,终于在一干工匠的协助下,把耐火砖的事情安排妥了。 结果不会那么快。 再怎么说,烧砖也是要时间的,快,也得将近两天。 但是,轻松了许多。 一想到高品质的水泥,可以大规模批量生产,广泛用于城防民生各个领域,整个长安,乃至大唐,的面貌将焕然一新,他就止不住的兴奋。 因为,他还是有点追求的。 说白了,皇帝也是人,皇帝,也不想让人戳脊梁骨。 他可不想若干年后,骨头渣子都烂掉了,后人提及,却只记得一个玄武门之变,一个渭水之盟。 他得搞点事情。 他要想办法治理好国家,使得国泰民安,他要想办法开疆拓土,使得大唐之威,君临四海。 相比篡改历史,这才是洗刷污点最好的方式,这才是男儿大丈夫所为。 这样也能证明,他没有错! 他是对的,哪怕,他弑兄杀弟,负了所有人,但是,不负江山,不负社稷,不负天下人!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陈远拎来的那个竹篮…… 那竹篮里,会是什么呢? 要说多么新奇的东西,想来也不至于,多半,还是吃的,喝的! 因为那厮就这点出息,稍微有点格调的事情,他就干不出来。 以那狗东西的尿性,貌似也只会拿这种小恩小惠,哄骗自家闺女。 但是,还是那句话,他敢肯定,绝对不是腌肉,咸鱼。 否则,不会连看都不让他看! 也因此,想着还怪来气的。 这狗东西,有点好的就藏着掖着,不给他来点也就罢了,居然,看都不让看,也不知什么意思。 合着,他就不配? 不光不配送,连看都不配看? 只可惜,到底还是嫩了点啊! 你以为不让看老子就不知道了?告诉你,那是老子的闺女! 亲闺女! 想着,李二又很得意,当即大手一挥,回宫。 …… 宫城,立政殿。 “好吃吗?” “好吃!” “好吃也不能挑嘴,都是花钱买来的,不可以浪费。” “……” 场面很热闹。 李治,高阳,豫章,一堆小孩子。 长孙皇后看着高兴,一面趁机教导,一面,又命人分一分,给太子府,越王府,并后宫各处都送些过去。 李二乘兴而来,刚进门,年仅三岁的小高阳便自兜里抓出几粒果仁,奶声奶气举起:“爹,吃果果……” “好,吃果果,高阳真乖!” 虽非嫡出,但因为一直长在跟前,对于高阳,李二还是很喜欢的。 等抱起来,接过一看,顿时又有些惊讶:“长生果,阿月浑子?” “嘘——” 小高阳神秘兮兮:“小声点,很少的,连太子哥哥青雀哥哥都没有呢,高阳都不舍得吃。” “好,爹小声点,那高阳能不能告诉爹,这都哪来的?”李二象征性吃了两粒,心里却在嘀咕,难不成,那篮子里就是这些? 倒也不错。 够珍贵,尤其这阿月浑子,作为外域贡品,每年就那么点,再一分,着实剩不下几颗。 却也正因为此,才越发让人恼火! 狗东西,如此珍果,老子连看一眼都不让,偏都拿来送老子闺女,你想干嘛? 高阳也不懂,眉开眼笑道:“长乐姐姐买的,长乐姐姐开店赚了钱,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 长乐那丫头买的? 李二顿时又不自信了,那可是亲闺女,该不会,合起伙来骗他? 这时,老婆声音传来:“二郎回来了,快进来,你闺女开店赚了钱,买了好些东西来孝敬咱们呢!” 李二这才释然。 看来是想多了。 赚了钱,买点好东西回家孝敬爹娘,这是理所应当,长乐,也绝对有那份孝心。 重点,长乐不可能骗他! 那是他亲闺女,他对她,有信心! 长孙皇后就觉得好笑:“什么事情那么高兴,这开心二字都写脸上了?” 李二哈哈大笑:“没有,新的水泥烧制之法,研究出来了,确实更好,而且便于操作,可以很方便的大量生产。” “真的?”长孙皇后顿时也高兴起来。 难怪这么开心。 这的的确确,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因为水泥大量用起来,不但意味着城池更加坚固,道路更加通畅,同时也意味着,统治更加稳固,可以有效控制的地域,更加广袤。 李二也没解释,笑道:“自然是真的,原本还有点小问题,但今日趁着咱家闺女小店开张,全给解决了。” “二郎说的是陈远,情况长乐那丫头都说了,喏,篮子都拎过来了。” 长孙皇后指了指,李二顺着看去,还真是一个篮子,盖着红绸。 起身走过去揭开…… 长生果。 花生。 青李。 枇杷。 果然就是些哄小女孩的吃喝。 就这时,长乐端着精心熬制的桂圆莲子羹来了。 “爹您回来啦?” “正好,女儿给娘熬了桂圆莲子羹,您也尝尝。” “……” 桂圆即龙眼。 因为运输和存储方面的原因,这宫里,新鲜的龙眼一年中难得一见,可干制的桂圆,却是从来不缺。 莲米就更不用说。 而长乐的原则是,一条牛是喂,两条牛,也是喂。 反正功夫她已经下足了,便连篮子里的东西,为免画蛇添足,引来怀疑,都放弃了原定的腌肉咸鱼,而用上了买来的鲜果干果。 李二也没多想。 落座,长孙皇后命人特意将一碟单独留出来的开心果松子端出来。 结果还是处理过的,混了不少小松子。 又上了鲜果,酒。 而最先尝的,还是桂圆莲子羹。 “嗯,不错,甜,清润,还是咱闺女的手艺好,观音婢你快尝尝!” 同样是桂圆莲子羹,这鲜果榨汁做出来的,口味自然不一样。 当场李二便忍不住称赞。 长孙皇后尝了一口,看向长乐,似笑非笑:“是好喝,丫头,花了不少心思?” “对啊,但是只要爹娘喜欢,女儿花再多的心思都是值得的。” 好可怕。 爹爹好哄,娘亲,却似乎不是那么好糊弄。 此时的长乐几乎敢肯定,母亲瞧出一些端倪来了。 但是,她也只能强装镇定。 长孙皇后好笑。 这闺女,终究还是长大了啊! 竟如此镇定,差点连她都被蒙过去了,呵…… 却也没说什么,笑对李二道:“慢点慢点,看把你急的,又没人跟你抢……” 第152章 为国举贤 终于还是过关了。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长乐也悄悄松了口气,趁势说道:“爹,女儿想把酸奶的价格降下来。” “把酸奶的价格降下来?” 李二还沉浸在桂圆莲子羹的清润甜美和亲闺女的孝顺中,闻言不由愣了一下。 长孙皇后亦觉得奇怪,问道:“为何,可是卖得不好?” 长乐摇头:“不是,卖得很好,五百多坛,女儿动身回宫之前就卖空了。” “那为何要降价?”李二奇道。 长乐笑着说道:“简单啊,女儿希望酸奶,所有人都可以吃得起,而非仅有贵族可以享受。” “嗯,好想法,是爹的好闺女,问题是,这不是你的想法?”李二笑着打趣。 “爹啊!”长乐气恼,不依,转过身去:“怎么就不能是女儿的想法了,女儿就不配有这样的想法吗?” “你看你看,还生气了!”李二大笑,心情越发舒畅。 长孙皇后有点头疼,白眼道:“是啊,你的好闺女,也就能哄哄你。” “那是,我是她爹,不哄我,她哄谁?” 太孝了。 作为一个父亲,此时的李二跟普通人家的父亲几无分别。 说完笑呵呵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别说不是陈远那厮的主意,你爹可没那么傻。” 语出,长孙皇后心里就呵呵了。 还没那么傻! 明明都掉坑里了好! 不信你等着瞧,有东西在后面等你呢! 长乐则正色道:“这次爹您说错了,还真不是陈大哥的主意。” 说完,原原本本把商讨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二沉吟,看向长孙皇后:“感觉如何?” 长孙皇后此时亦不免震惊:“是个人才,若没有及时提点,由着长乐这样做下去,怕是真要出问题。” “是啊,汉书云,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一句谷贱伤农,说着简单,其中的道理,满朝朱紫,未必就能尽懂。” 主要还是延伸。 谷贱伤农,老祖宗就说了,即便不甚懂,大多也是认可的。 可由此延伸到奶贵伤农,却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也未必能得到太多的认可。 扪心自问,便是贵为一国之君,不查之下,也难免大意犯错。 因为这事太微不足道了,压根儿就没想过。 而更难得的,还是这份敏锐的洞察力。 分明没参与,只听,就及时纠正了错误,避免了可能带来的一堆问题。 后来那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更是精髓。 堪称神来之笔。 若果真做到那个地步,则百姓可以通过养羊产奶增收,所有人都可以享有酸奶自由,那就不是坏事,而是大好事了。 届时,没准史官都要浓墨重彩记上一笔——大唐贞观有酸乳,酸甜可口,物美价廉,人人可饮之…… 这要流传到后世,搞不好比开疆拓土更能彰显荣光。 毕竟,国泰民安才是硬道理! 否则,那些史官可不会惯着你,暴君,昏君,桀纣,穷兵黩武…… 变着花样,黑得你哭。 关键是,还不少赚钱。 看似价格降低了很多,人人都吃得起,利润薄了,可吃的人多了。 人多力量大。 聚沙成塔,积少成多,没准赚得更多。 如此一来,便是朝野称颂,要名有名,要利有利,一举多得。 也因为此,他忽然就有点明白了,狐疑道:“丫头,你该不会是想为那厮求官?” “女儿可没这么说。” “女儿只是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爹爹,而且,女儿做这件事,希望得到爹爹的支持。” 虽然的确就是那个意思,但是,长乐是不会承认的。 她心里也清楚,想要让陈远真正入仕,并不容易。 这时长孙皇后乐道:“如何,被亲闺女算计的滋味不好受?” “还好。” “况且这也不能叫算计,这叫,为国举贤。” “这也说明,勋阶之外,把那厮的散阶之位提上来是对的,朝廷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官员。” 李二哈哈大笑,丝毫没有不悦。 原本他就存了让陈远入朝为官的心,若非如此,不会授散阶。 而今,这份心越发坚定。 说完,又问长乐到底打算如何实施。 长乐也仔细想过了,道:“女儿想三管齐下,首先,把奶价降下来,其次,额定每户收购的量,最后,觅地建一个大作坊。 如此,便不会奶贵伤农,不会使得农田荒废,养羊产奶,也会如同养鸡产蛋一般,为千家万户带去额外的收入……” 一番话下来,李二老怀大慰,长孙皇后亦频频点头。 “如此,那就放心大胆的去做。” “只要初心不改,便是出了差错也没事,一切,有爹给你担着。” “……”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对于长乐来说,这是一项挑战,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尝试,而对于李二来说,这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美事。 而这个时候,老程家,鼓声如雨。 “秦二哥!” “诶!” “陈老弟!” “在呢!” “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好的,您唱!” “那一年的,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 “那一年的,曲江池旁,留下太多愁。” “……” 群魔乱舞。 鬼哭神嚎。 永嘉踩着点寻来,一看那场面,真是,比上次还要让人头皮发麻。 起码上次翼国公秦琼没在,没有跟这帮人同流合污。 可这一次,俨然连翼国公秦琼都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唱完,程咬金又搁那大喊:“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程处默,去,把老子的马牵了,换酒,老子,要消,消特娘个万古的愁呐哈……” 好不容易把人捞出来,又追着出来,牛腿,牛里脊,牛胃…… 哎哟,都服了! 真是什么都往车上扔,臭都臭死了。 偏偏一个说是陈远要的,一个又说,那就是他要的,好吃,回头她试试就知道…… 对此,她只想说,我信你个鬼! 要吃你吃,我才不要吃! 时间就此来到第二天。 这天一早,太极殿,朝会准时开始。 如同往常一样,这一日的朝会十分平静,大家有事说事,无事闭嘴,一派和谐。 直到宣布退朝,一直眯着打盹的程咬金突然就醒了。 “且慢!”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 第153章 李二的墨宝 大爷的。 这种事,一次就够恶心好久了,居然特么的又来。 问题是,你麻痹有种背完啊! 摆明抄来的在这里得瑟也就罢了,居然连背都背不全,有头没尾的,算个鸡儿? 当场便都气到了,一个个双目喷火! 尤其李二,原本好好的心情,此刻糟糕得不要不要的,真就恨不得上去赏几脚鞋底板! 可程咬金这次学聪明了。 背不全,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老子就是不背! 你们这帮逼,不是看不起吗,不是不屑吗,这回,老子也不弄那什么诗会了,先憋你们几天再说! 老子还真就不信,这么好的诗,连俺老程都叹为观止惊为天人的诗,你们会不想知道全貌! 而事实上,李二还真就没沉住气。 作为一个文学青年,作为一个书法爱好者,不得不说,虽然仅有两句,他还是被震住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高! 实在是高! 仅此两句,他便恨不得立马当然研墨,执笔挥毫。 对于这诗的全貌,他也比全场任何一个人都渴望。 但是,老子偏就不去捧你的臭脚! 你以为你不说老子就没办法了? 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什么货色,胸无点墨? 还作诗…… “来人,备马,今日天光晴好,朕要往骊山一游!” …… 皇帝还是任性。 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李二一路往骊山而来,结果到的时间,居然比陈远还早。 早就早! 看看这里的庄稼,看看这里正在施工的水力中心,也不错。 陈远就很意外。 回到,听郑愔把情况一说,便寻了出来。 很快便在水田边见到,笑道:“秦兄,今日为何这般早?” “诶,不早不早,是贤弟马车慢,比不得愚兄单人匹马。” 说着便往住处拉。 陈远好奇:“秦兄这是?” “诗啊,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贤弟忘了?” 李二急不可耐,也丝毫不掩饰此行的目的。 陈远怔了怔,很快想起来了:“哦,想起来了,昨日去宿国公府上喝酒来着,那秦兄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我那程大哥?” “可不是?” “宿国公那人,真的是,一言难尽,说一半不说一半的,把当今陛下都给气到了。” 程大哥就程大哥! 此时的李二已经顾不得那些细枝末节了。 陈远好笑:“那秦兄这是,为当今陛下寻诗来了?” “哈哈哈哈!” “贤弟果真妙人,一点就透,一点就透!” 李二很开心。 跟懂事的人打交道,就是舒服,这不,他还没说呢,就主动给他补上了。 陈远也高兴:“原则上讲呢,这种事我是不应该做的,毕竟也吃了人家的牛肉,还带了好些回来。 但是,既然秦兄开了口,那也只好对不住我那程大哥了!” 这话说得真好。 都说到李二心坎里去了。 之后不久,院子里,书案摆开,绢帛铺上,永嘉抬袖,亲手研墨。 执笔这种事,自然就是李二了。 随着陈远的念诵,一篇书下来,越看越喜欢:“好! 好一个黄河之水天上来! 好一个高堂明镜悲白发! 好一个……” 这好得属实有点多了。 很有种吃猪吃羊从头到蹄子到内脏丁点不浪费的意思。 就没有多余的,远不止一个。 完事,题字:贞观六年,岁在壬辰,余与挚友北玄于骊山西麓,灞水河畔…… 居然是一篇叙事文。 陈远勉强也看懂了,略有些尴尬:“这,秦兄误会了呀,这诗,乃是家乡前辈作品,小弟当时不过是兴之所至,借来一用而已。” “是吗?”李二不太相信,只以为是谦虚。 陈远叹道:“是啊,真要有那等诗才,小弟求之不得,又何必否认? 不信秦兄看,岑夫子,丹丘生,小弟都不认识这两号人物,若真是小弟所为,就该是秦二哥,程三哥啊!” 秦二哥…… 程三哥…… 秦二哥,程三哥,将进酒,杯莫停…… 心中默念,李二突然打了个寒噤,只觉得好冷。 主要是这么一换,突然就觉得逼格掉一大截,尤其程咬金那货,简直是侮辱这样的佳作! 此时,永嘉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昨日就是这样的! 当时那一唱一和,后面还有串烧,就差没给她笑死。 不过李二还是笑着赞道:“那也很好了,贤弟至诚至信,即便此作非出自贤弟之手,亦令人敬佩。” 果然,只要想夸,那是有无数角度的。 陈远也没太纠结,仔细看了看,笑道:“秦兄书法真好,小弟不及多矣,却不知这幅字可否割爱,留给小弟?” “贤弟觉着这字好?” 拍马屁也是要讲技巧的。 作为一个文学青年,书法爱好者,陈远这话,无疑是挠到了李二的痒出,使得李二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陈远其实不懂书法。 只是这字好不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判断标准。 就如一本书,彼之毒草,吾之仙草,乃是常有之事,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 所以,他是真觉得这字好,尽管换个场景,他可能都认不全到底写了些什么。 当即便搜了搜肚子里的词汇,赞道:“自然,这幅字,铁画银钩,笔走龙蛇,于留白处见气势,于浓墨处见真章,由字及人,足见秦兄亦必是心胸坦荡志存高远之辈!” “是吗?” “啊,哈哈哈哈……” 李二终究还是没忍住。 知己! 果然是知己! 这话说得太到位了,情不自禁的,他就笑出声来。 此时,李君羡已经麻了,永嘉,想吐…… 龙颜大悦过后的李二,也没小气,当场就给了,跟着又抬起袖子,大笑道:“难得今日有暇,既然贤弟喜欢,那愚兄就多留几幅,说,写什么?” “那感情好,就写,行路难!”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好,好一个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再来!”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狗赌梨栗。 弹剑作歌奏苦声……” “……” 第154章 今天中午,吃火锅! 不容易。 喜欢的,能想到并背出来的,一共就那么多,愣是全都写了。 李二也很爽。 好诗! 当真都是好诗! 虽然都非陈远原创,跟他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但是,怕什么,原创又没在,只要陈远不说,那就是他的! 他就是原创! 程咬金…… 呵,粗鄙武夫尔,他现在都懒得跟他置气! 永嘉也很开心。 她是知道陈远要开餐厅的,陈远也说过,要弄一些好字,挂在餐厅做装饰。 而今眼下这些字,岂不正好? 李二啊李二,你不是喜欢欺负人么,你不是牛么,回头,把你的字都挂去餐厅,让人看着下饭,看你面子往哪搁! 越想越得意。 某一刻,悄悄戳了戳陈远的腰,低声道:“再让写个招牌。” “招牌?” 陈远微微一怔,很快就懂了。 其实他本来没太多想法的,他就是,单纯觉得好,不要白不要。 反正赏的绢帛多的是,别说拿来写字了,擦屁股他都不用。 而今想来,等餐厅开业,挂到餐厅,才是王道啊! 毕竟,如虞世南褚遂良那样的大家,求一幅字或可,让人如秦兄这般量产,几无可能! 招牌也很有必要。 虽然店里的招牌已经有了,但是,哪有这原汁原味的好呢? 就算不用,拿回去装裱一下,挂到书房,也不错嘛! 遂笑道:“哎呀,秦兄这字,是真好,可惜,记得的就这么多,要不还真想继续看秦兄书下去。” 说完话锋一转:“能写的暂时就这么多了,小弟厚颜,再求四个字,未知秦兄可否再次执笔?” “好说,好说,哈哈哈哈!” 李二哈哈大笑。 喜欢钻研厨艺的,都喜欢人夸饭做得好,喜欢研究书法的,都喜欢人夸字写得好,他现在的身份,就不是皇帝,而是书法爱好者。 等到陈远把要书的四个字说出来,更是,doublekill,双倍快乐。 因为那四个字叫——盛唐风华! 盛唐风华,这岂不又是在夸他? 这分明,就是夸他皇帝当得好嘛! 这狗东西,还真没看出来,平日里扣扣搜搜,不当人子,不曾想暗地里,竟是如此崇拜他! 可见,这看人,还是不能看表面! 只可惜,这身份不好暴露,不能盖印落款,不然就更爽了。 陈远却不在意。 对他来说,有字就可以了。 原本就是走量的东西,你说你署个“秦民”,那也没人认得啊! 有个“骊山舍人”,“灞水闲人”,“长安浪人”,之类的落款就可以了。 真正的大家,还得是虞世南,褚遂良! 是以,也不作他想,收拾整理了一下,开始提前准备中午饭。 今日中午,吃火锅。 “李兄刀功精湛,这切脍之事,还得李兄亲自掌刀啊!” 吃火锅,必然是少不了肉卷的。 这牛肉卷,羊肉卷,都要有。 最好再来点生鱼片,涮着吃。 而李君羡那一手片鱼的功力,堪称登峰造极,陈远是记忆犹新。 李君羡也没反对。 说白了,谁还不是个吃货呢? 虽然李二喜欢装,可每次过来,都能享用到迥异长安的美食,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于是,便撸起袖子,操刀在案上切起来。 先是带回来的牛里脊。 然后,一个水桶,里面有养着没吃的黑鱼。 再然后,今早才猎了送来的新鲜鹿肉。 羊…… 算了。 多长两天,本打算宰只小羊的,但是,明显吃不完。 现有的这些怕是都吃不完。 光有这些也不行,肉之外,蔬菜也得来点,正好菜园子里小白菜油麦菜还没动过,正好尝尝鲜。 看着陈远一把一把的扯,李二就很纠结:“还这么小,这样吃掉会不会太可惜了?” “没事,小才好吃,嫩,大了就不是那个味了。”陈远满不在乎。 乡下就这样,这些菜长起来,先吃一茬苗苗,就当疏苗了。 如若不然,也长不好,因为太密了。 也必须承认,苗苗就是好吃,水灵,嫩,不好的是,多吃个几次,长大的就下不去筷子了。 就像他,现在几乎不吃油麦菜,没别的,就是嫌弃,觉得不好吃。 李二一看这么大一片,似乎吃掉一些问题也不大,便笑道:“那就吃,要好吃,愚兄带点回去,眼下青黄不接,想有口新鲜的菜,不容易。” 其实当下的菜谱已经算丰富了,只是,没有大棚,没有反季节,一切按照自然时令来的情况下,新鲜蔬菜,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陈远笑道:“行啊,秦兄若喜欢,装一筐回去,吃不完的,找地方一棵一棵移栽种上,虽然不如此时的好吃,却也不失为一道佳肴。” 就这么说着,不知不觉,便是两篓子。 洗菜的事,交给郑愔姜篱,接下来,便是今日的重头戏,牛肚。 牛肚即牛胃。 牛有四个胃,都是可以吃的,其中有一胃,曰瓣胃,也就是俗称的百叶,乃火锅佳品。 这东西,现代社会已经不稀奇了,可在眼下杀牛犯法的大唐,着实新鲜。 还重口味。 总不能指望一帮连牛肉都不怎么吃的人,吃牛肚,吃百叶。 永嘉还是嫌弃,掩着鼻子:“咦,臭死了,陈远,你真要吃这个东西吗?” 李二眼皮也在跳:“贤弟,这不好,这个,它能吃吗?” “能吃啊!” “我还担心不够吃呢!”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相信我,很快,你们会说,哇,真香!” 陈远信心满满。 这可是他特意要回来的,今天中午吃火锅,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这玩意。 当然,处理是用不着他的。 他就一边看着就行了,处理的事情,自有下人来做。 处理完,该作肥的作肥,该还田的还田,他则拎着桶回家。 挺重的。 这玩意的市场价,并不会比牛肉便宜多少,就这一桶,少说也得五六百块钱。 回到院子里,除了百叶单独切出来留下,剩下的,又清洗了一遍,与牛腩,牛肝,等一道,一大锅,下大料桂皮等各种香料,开火,卤上。 接着,开始切百叶。 第155章 宠妻狂魔 百叶是有颜色的。 吃饲料的黄色,吃草的黑色。 白色的…… 大概吃的是双氧水,漂白剂。 可能,还泡过一些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眼下在切的这副百叶,黑色,质地清爽,看着很是不错。 这个不需要什么刀工,刀快就行。 搞定,蔬菜好了,李君羡负责的牛肉鹿肉鱼片,也全部到位。 感觉,似乎还是单调了一些,于是,又弄了点鹿血,切了盘鹿肝。 这样看着就好多了。 接着,便是一来自现代社会,涮火锅专用铜锅。 这可把李二给馋坏了。 时间过去这么多天,又拿了那么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对于陈远的来历,要说他心里一点揣测没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不傻。 但还是那句话,重要吗? 他是帝王! 若是连这点心胸与自信都没有,还当什么皇帝,做什么当一代明君的春秋大梦? 所以,他没太多别的想法,就是,单纯喜欢这个铜锅。 踌躇半响,还是开口道:“那个,贤弟啊,你这个锅,看着很别致啊!” “还行!” 陈远忙着准备酱料,什么芝麻酱,什么韭菜酱,还有蒜蓉酱,酱油,等等,都是这边的。 是故对李二的话,也没多想。 李二也不着急,问道:“贤弟啊,这个锅,花了不少钱?” “还……”陈远终究还是反应过来了,笑道:“秦兄喜欢这锅?” 李二笑得很含蓄:“还行,君子不夺人所好,愚兄也就随便问问。” “哦,既然秦兄喜欢,回头拿走便是。” “那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 “那愚兄可真就不好意思了!” “……” 真骚。 明摆着就是我要我要我就要,偏偏还装得什么一样。 陈远也没太在意。 一个小铜锅而已,只要愿意,他随时能拉一车过来。 酱料准备好,一张食案单独放着,接下来,铜锅上水。 光有水也不行。 来片党参。 这可不是现代所谓的党参,这是太行山麓正儿八经的上党人参。 是真参,在时下的上流社会,颇为盛行。 再来几粒枸杞。 本土原生的枸杞,夏禹时期便为人所熟知,一直备受推崇。 再把八角桂皮放上些许,上炭。 通红的炭火入膛,热力散发,一壁之隔的清汤很快被煮沸,淡淡的药香逸散开来。 再来一坛黄酒,便可以开始了。 毕竟吃火锅,分开不合适,是以,郑愔姜篱也被叫上了桌。 各自都调了蘸料。 陈远率先夹了百叶,一声“看我”,目光便都被吸引过来。 其实也没啥,就一个七上八下。 完事,蘸上蘸料,送进嘴里,一个字,香—— 永嘉看着头皮发麻:“你还真吃啊?” “那可不?” “要不吃,我费劲啦弄来干嘛?” 陈远嚼着,又烫了点,放到永嘉碗里:“尝尝,放心,害不了你。” 永嘉端详了一会,笑了:“行,吃就吃,大不了三天不说话,你也不许跟我说话。” 说完,拿起筷子,夹着滚了滚蘸料,送入嘴中。 很快一双美丽的眼眸便眯了起来。 陈远挑眉:“香?” “香……”永嘉眉开眼笑。 陈远又给郑愔姜篱烫:“所以嘛,没有尝试过的东西,不要急着下定论,不然容易打脸。” 而后又一本正经道:“像我这样,下,上,下,上…… 七上八下,这样涮出来,刚刚好,少则不熟,多则易老,秦兄,李兄,你们也试试。” 李二并未太过纠结。 虽然之前也觉得不能吃,可要单纯说吃,行军打仗那些年,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得还少了? 很多时候,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那是没饿过! 再说了,这清理之后切出来的百叶,看着还挺好看的,完全看不出哪里脏。 是以,也跟李君羡一道动了筷子。 “下,上,下,上……” 心里默默数着,很是认真。 完事蘸料中滚一滚,送入嘴中,笑容不自觉绽放开来。 见状,陈远哈哈大笑:“如何,不骗人?” “不骗人,脆嫩爽口,香!” “吃,都吃!” 李二还是美了。 接下来,那菜苗一烫,吃到嘴里,更是享受。 鱼片也美。 李君羡的刀功不是盖的,一片片生鱼片,薄得透明,入水即熟,入口即化,鲜美异常。 反而是那牛肉鹿肉鹿肝鹿血,没什么感觉。 无它,单纯就是吃多了,腻。 …… 时间便这么悄悄流逝。 一顿火锅,连吃带喝,耗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不久,李二便撤了。 带着清洗过的铜锅,地里拔出带着泥的小白菜苗,油麦菜苗。 陈远把郑愔姜篱拖进了房间。 “郎君!” “嘘,别出声,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说完,一手牵一个,直接带回酒店。 体检什么的,暂时就不用麻烦医生了,今天,他就是医生。 女孩也配合。 主要还是感动,毕竟,她们只是奴婢,完全可以不带她们过来的。 她们原本也以为,她们不会有这种机会。 再加上新鲜的环境,良好的隔音,使得体检十分彻底,尽兴。 时长也有一个多小时。 结束回来,不堪疲惫,很快就睡着了,陈远则带上永嘉,去参加拍卖会。 而这个时候,一路快马加鞭,李二已经回到宫里。 “观音婢,观音婢,看我给你……” 作为一个宠妻狂魔,得了好东西,自然是第一时间跟老婆分享。 是以,刚到立政殿,李二便忍不住大声招呼。 尽管意识到这个点老婆应该午睡了,及时终止,但长孙皇后还是醒了。 “这个,是我莽撞了,我应该知道你在休息的。”看着被吵醒的老婆,心疼之余,李二也有些过意不去。 长孙皇后嗔怪着看了一眼:“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说完笑着问道:“二郎这般高兴,可是得了什么好宝贝?” 李二便又开心起来:“还是观音婢懂我。” 说着便亲手把东西都搬了进来。 “就这?”看着面前的铜锅,青菜,长孙皇后好气又好笑。 倒不是东西不好,就是,你堂堂一个皇帝,至于么? 你是没吃过火锅,还是没见过青菜? 李二笑道:“这就不懂了,这锅没什么,就看着精致一些,可这菜,属实鲜美,有一样你肯定没吃过。” 第156章 这是透支了么 锅的确是没什么。 也就看着精致一些,材质好一些,壁薄一些。 因为,唐人是吃火锅的。 准确的说,吃火锅,很早就开始了,早到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起源。 毕竟火锅,直白了说,就是一锅,什么都往里放,边吃边煮。 只不过当下叫暖锅,锅体材质,通常是陶瓷。 倒是这油麦菜,是真没有。 即便在现代社会,这菜开始广泛食用,也没多少年。 而以当下宫里的情况,别说大鱼大肉,就是熊掌鲍鱼,其实都不在话下。 反而是适口的新鲜时蔬,颇为难得。 长孙皇后原本是不信的。 但是仔细一看,是真没见过。 等炒了端上来,分明什么都没放,就一点油盐蒜瓣,却格外可口。 “好吃?” “还别说,那厮是会享受,这新鲜的菜苗,就是比长大的好吃,今日吃暖锅,烫了这么大两盆。” 看到炒的青菜都吃得干干净净,李二亦十分高兴。 长孙皇后就笑:“是啊,那厮会享受,可二郎也不差呢,连吃带拿,连人家的锅都搬回来了。” “嗨,这算什么?今日前去,本意是为了求诗的,盖因程咬金那老货实在是太气人,不曾想,不光得了诗,还吃了一顿美味的暖锅。” “当时除了这新鲜的菜苗,还有一样甚好,乃牛之胃,又名百叶。 可惜,虽是没吃完,却也不好拿,否则观音婢便也能尝到,是真的美味。” 言下之意,我已经很克制了,要不然,那没吃完的牛百叶,我也一并给你端回来。 长孙皇后忍俊不禁:“那还不容易,若果真那般好,命人去寻便是。 这岭南域外鲜果难得,区区牛胃还是好弄的,说句不好听的,这长安城,哪天不意外死上几头牛?” 是这个道理。 真要是哪天长安城不死牛了,估摸着就是一帮人勾结起来要造反! 不过,还是要谨慎一些才好。 牛毕竟是重要的生产资料,万一又被魏徵那老货盯上,他才不管你吃的是牛逼还是牛鞭,怼了再说。 没准回头起居注上还有一笔,今圣喜食牛胃,常命人收之,暖锅参汤,七上八下…… 真要到那份上,便是丢人丢到千百年之后了。 况且皇帝带头吃牛,本身也不是一个好现象,带坏风气,那种把百叶如美酒酸奶一样,与群臣一起分享食用的事,是万万不能干的。 长孙皇后也只是说说。 左右都醒了,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听说这菜还能种,便让人开了块地,一起种菜。 种完还剩不少,却也没怎么留,大多都分着送出去了,而后,一起到书房,研墨,写字,欣赏诗词。 另一边,拍卖会现场。 没意思。 本以为场面会很热闹,多多少少会出现一些大佬,可实际上,那些有钱人,大佬,往往并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真正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举牌竞价的,几乎都是打工人。 就是那种,有竞拍经验,对竞拍物品,或者某个品类,有着深刻理解的代理人。 而做为卖家,过来也只是看个热闹,当一个无情的观众。 永嘉却是兴致勃勃。 这种大型拍卖会,时间短则三天,长,五天,甚至一个星期,也是有的。 中间又分很多不同的专场,如瓷器专场,字画专场,等。 眼下就是家具专场。 如同其它场次的拍卖品一般,在拍卖会正式开始之前,本场拍品,也都在全国几个重点城市巡展过。 通过巡展,有实力有兴趣的买家,可以近距离观察拍卖品,确定是否要参与竞拍。 而到了拍卖会现场,就一件事,当一个无情的举牌机器。 也就是竞价。 她就惊讶的发现,这些平平无奇的木头家具,竟出人意料的值钱。 尽管她算术不好,乘除法不会,两位数的加减法,还得好好想想。 尽管,她对这个世界的货币系统也不太理解,对钱没有太清晰的概念。 但是她知道,那么漂亮的开心果,松子,才一百多一斤,陈远那辆车,也才二十多万。 如此,那这些家具,岂不是,随随便便一套,就是十几辆几十辆车? 然后,等于好多好多,她手指头脚指头加一块都数不过来的松子,开心果? 这未免也太爽了? 这样一来,她就更好养了啊,哪怕天天吃新鲜水果,美味坚果,那也是养得起的。 反正,这些什么黄花梨,小叶紫檀,多的是,拉来当柴烧都不可惜。 此外,这些家具拍卖前,关于朝代的介绍,她也很感兴趣。 陈远的餐厅,她去过,店名,盛唐风华。 如果说当时只是好奇,有些猜想,那么现在,她基本上确定两个时空到底什么关系了。 某一刻,戳了戳陈远,小声道:“说说,这朝代排序到底是什么样的?” “什么朝代排序?”陈远打了个呵欠,有些犯困。 永嘉眨了眨眼,忽而凑到耳边笑道:“这是透支了么,要不,给你寻点好药?” “什么透支啊药不药的,都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陈远立马就醒了,坐直了身体,问道:“你刚说什么?” “朝代排序。”永嘉瞅着,总感觉,还是要来点东西补补。 陈远想了想,道:“唐之前怎么排的?” “唐之前啊,我想想啊!” “嗯,上古有三皇,燧人,伏羲,神农,而后有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 然后,好像是大禹姒启家天下……” “大禹姒启家天下?” 大禹知道。 大禹治水嘛,这要都不知道,那就不是小学没毕业了,是压根儿国籍不对。 可这姒启…… 恕在下孤陋寡闻,好吃吗? 永嘉说道:“对啊,大禹,姒启,两父子,帝舜禅位大禹,大禹却把王位传给了儿子姒启,然后,就是夏朝。 夏朝之后,是殷商,商纣王时期,有武王伐纣,然后建立了周。 西周,东周,春秋,战国,然后,始皇帝横扫六合,一统八荒,建立了大秦朝。 秦二世而亡,高祖斩白蛇定天下,有西汉,西汉之后,是东汉,东汉末年,分三国……” 第157章 九千万还行 算术不好,历史却似乎还不错。 那春葱般的手指头掰着,硬是数得明明白白,偶尔还有细节。 相比之下,陈远有点惭愧,能一嘴说出来的,就五个字,唐、宋、元、明、清。 永嘉倒也没纠结,听完问道:“大概隔多少年?” “一千四百年!” “哦。”永嘉懂了,坏笑起来,凑到陈远耳边道:“一千四百年的女妖怪,怕不怕?” 陈远瞅了一眼,嗤笑:“怕毛,我有如意金箍棒,打的就是你这种女妖怪。” “嗯?” 永嘉顿时又不懂了。 主要还是年份太高,比西游记古董了近一千年。 陈远自然不会解释,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道:“户口的事情想好了没,要不要上,上我就想办法安排了。” “哦,上,虽然,但是,也只能这样,不是吗?” 还是有点不情愿的。 纵然时光荏苒,故朝早已灰飞烟灭,可到底还在这片土地上,又怎能甘心连个正式居民的身份都没有,要落户到那些偏远蛮夷之地? 可她也知道,如果不是没有办法,陈远断然不至于出此下策。 好就好在,也只是落个户,生活的话,还是在这边。 是以很快又好起来,兴致勃勃道:“这些烂木头很值钱呢,要不要再弄点过来?”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问题是,夜路走多了,容易撞到鬼啊! 再说了,这些东西,原本就是物以稀为贵,真要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卖。 就是,不能那么频繁。 然后,多多少少出去浪一圈,又或者,干脆就在国外出手。 更进一步,可以用永嘉的身份出手,届时,永嘉落在境外的身份,反而是一种极佳的掩护。 查也查不到她头上。 只是这些事终究还是太过遥远,暂时没必要想太多。 永嘉一想,也对,多了就不值钱了,而且次数多了,难免露出马脚。 再说了,要那么多钱干嘛呢? 虽然是没人会嫌钱多,但是,钱多到一定程度,再增加意义真的不大。 就像她,自从开了酒坊,每天都一车一车的进钱,不也就那样? 完全没感觉。 也没觉得给生活带来了什么变化。 是以也不再多说,继续看拍卖。 陈远则继续犯困。 透支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他也不需要所谓的药。 单纯就是这场面有点无聊,一点不激烈,跟预想中完全不一样。 再加上,吃得太饱,还喝了点。 直到终场,委托拍卖的罗汉床茶几两件套,作为压轴拍卖品上台。 “五千五百万,三十七号买家,五千五百五,还有没有更高的?” “好,五千八百万,我们的四十一号买家,出价五千八百万!” “五千八百万第一槌!” “五……六千五百万,十号买家,一次加价七百五,出价,六千五百万!” “……” 突然间就醒了。 此前的家具,以明清两朝为主,材质,则包含了黄花梨,老红木,金丝楠,等。 成交价最高的,也就一千万出头。 场面也显得有些平静,无聊。 可随着压轴拍卖品登场,高达五千万的起拍价,却瞬间燃爆全场。 原因很简单,没别的,纯就是料子好。 高达五百年以上的芯材,堪称绝无仅有,世间唯一。 就凭这一点,就对得起这个价。 在此之外,极度复古,几乎辨不出真假的唐代家具工艺,亦堪称一绝,世所罕见。 便因此,出价者络绎不绝,价格攀升速度之快,幅度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而最终,这预估成交价在五千万到七千万之间的两件套,拍出惊人的九千三百万天价! 超预计成交价上限两千三百万! 足足占了本次专场成交总额的百分之七十以上! 当然,落袋的没这么多。 作为拍卖行,佳士得是买卖双方两头吃的。 买家那边提货要交多少比例的手续费不知道,反正,作为卖家,按照协议,陈远要交百分之九。 此外,个人所得税,因为不能提供原来的价值证明,增值所得无法成立,所以按照成交额的百分之三收取。 这也是约定好的,由拍卖会代扣。 这样总共加起来,要扣除百分之十二。 九千三百万,百分之十二,一千一百一十六万,扣除后余八千一百八十四万。 这才是落入口袋的钱。 加上户头一直没怎么动的九百多万,个人存款总额,正式突破九千万大关。 “什么感觉?”出来,永嘉笑吟吟仰着小脸问。 陈远想了想,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原来有钱,现在,更有钱。” “那算个什么水平呢?”永嘉又问。 陈远很平静:“还行的水平。” 的确也就还行的水平。 不说别的地方,就说这京城,虽然户头流动资金可能没多少,虽然可能还要还贷,可房价那么高,谁还不是个千万富翁啊? 要多个几套房,那就是几千万,上亿的富翁了。 所以,真没什么好得瑟的! “可你嘴都咧开了!” “有吗?” “有啊,你自己看!” 永嘉笑骂,拿出化妆镜。 那是当初用了包括郑愔姜篱在内的十多个奴隶,并一堆其它物资换来的,不可谓不贵。 而今,依旧弥足珍贵,哪怕她清楚的知道,吃一斤松子的钱,可以买十几面,甚至几十面这样的小镜子。 陈远一看,果然表情管理还是没做好,便也放弃了,道:“好,我承认,已经算是很有钱了,毕竟,流动资金跟固定资产是两个概念。 那些资产上亿上十亿的公司,账上都不一定有这么多钱。” 说白了,还是虚。 房价那么高,乍一看去,都是百万富翁千万富翁,其实大多兜里没多少钱。 有些,可能还不是富,而是负。 这样的情况下,九千万的存款,真心不少了。 这不,连银行都热情起来了。 刚说完,银行便来电话,询问是否需要理财服务,或者办理定期存储业务。 条件也远比一般人知道的好,一年的定期,利率直接上浮到百分之四。 这意味着,这笔钱,存一年,光利息就有三百六十万。 靠利息活,单月生活费三十万! 那就,先存个八千万! 理财什么的就算了,麻烦,再怎么理,也理不出一张黄花梨的桌子来,费劲。 手里留个千把万当零花,也差不多够了…… 第158章 第一次正式约会 还是很容易满足的。 银行出来,六点多,天色还很亮,在这个五月底的京城,刚好黄昏。 陈远看着夕阳下的女孩,笑容那样甜美灿烂,又有些傻乎乎的,不由也笑了,问道:“任务结束,说,有什么想法?” “嗯……” “要不,去看电影?” 永嘉思考了一下,很快满脸期待的给出答案。 但实际上,她还是更愿意称之为皮影戏,因为那是属于两个人之间的语言。 陈远觉得也还行。 眼下六点多,买七点左右的场次,看完九点多,十点多能回到酒店,刚刚好。 便拿出手机,点开应用,根据定位找到最近的影院,点进去。 还行,一部影片,上映时间,通常是一个月,而每年的五一,算是一个很不错的档期,上映的片子,数量会多一些,阵容质量等各方面也往往更胜一筹。 而眼下五月底,得益于五一黄金档的风还没完全吹过,还有几部看着尚过得去的片子。 便道:“十多部呢,想看什么样的?” “听你的,你说看什么我就看什么!”永嘉吃吃笑,高马尾在黄昏的日光中一荡一荡,看上去花痴得可以,却也甜得仿佛能溢出蜜来。 陈远翻了个白眼,最终还是摇头笑了:“行,《真·三国无双》,多多少少还能有点代入感。” “我都听你哒!”永嘉眯着眼,目光依旧落在陈远身上,吃吃笑着,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陈远顿时泄气:“那就《真·三国无双》,上车!” “哦!” 永嘉这才不犯花痴了,乖乖上车,紧跟着,两只小手举高高。 “???” “安全带,快点快点!” “……” 还真是个小姑奶奶,分明一千四百年的老妖怪,居然,比现代社会这个年纪的女孩还能缠人。 等来到影院所在的商场,停好车,又兴冲冲在前面拉着他走,一副这里我很熟,我等不及了,你快点的架势。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想起,又凑过来:“谁?” “我妈!” “哦,阿姨好,两天没见,想您跟叔叔了呢!” “不忙啊,我跟陈远哥,就随便走走,您呢,回家有没有人问啊?” “……” 忽然又不急了。 眉开眼笑,聊得那叫一个火热,陈远,俨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最让人吐血的是,聊了一会,对面,居然主动挂了。 所以,这是干嘛呢? 他还连咳都没咳一声啊! 亲妈,应该不是这样的? 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老是逗他,他就是发大水的时候坐着脚盆飘来的…… 随后,又恢复原状,兴冲冲拉着跑到影院,兴冲冲取票,兴冲冲买爆米花,可乐,又兴冲冲排队,领取3d眼镜。 偏偏进影厅的时候,偏阴暗的环境,又有点怕,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不敢撒手。 坐下又好了,看着前方巨幕上的广告,满脸赞叹:“果然好大的幕呢!” “那还好贵的票呢!”陈远随口说道。 永嘉笑眯眯塞了颗爆米花过来:“但是你今天发大财了,不是吗?” “那倒是。”陈远又乐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小的爽很多?” “嗯嗯。”永嘉连连点头,小脸洋溢着兴奋:“就没想过居然会这么的大。” 说完又窃笑道:“爆米花也好吃,甜甜的,脆脆的,喜欢。” “喜欢也不能多吃,很上火的,还容易长胖。”陈远一本正经的提醒着。 永嘉斜觑,轻哼:“你不就喜欢我胖吗?” “嗯,喜欢你胖,有本事你把腰长一圈出来,再来个双下巴!” “哦……” 永嘉看着手里的爆米花,突然就觉得不香了,忍痛递过来。 “不吃了?” “不吃了!” “那又给我?” “你吃啊,放心,我不嫌你的,长了双下巴也没事!” 还挺逗。 陈远想了想,点头:“行,我吃,还有可乐,你也别喝了,也容易长胖。” “呜,陈远你讨厌,你个坏胚子,哪有你这样的……” 女孩顿时又恼了,张牙舞爪凶起来。 陈远哈哈大笑,最终还是说道:“好了好了,逗你呢,偶尔吃点,又不是经常吃,没事的。” “真的?” “真的。” “那你喂我。” “好,喂你,啊——” “啊! 甜,呵呵……” 笑容甜美。 笑声如玲。 旁边大哥一忍再忍,终究还是没忍住,默默起身,退出了影厅…… …… 时间过得很快。 一部两个多小时的电影,就在一颗一颗爆米花中结束。 感觉还行。 虽然剧情有点莫名其妙。 虽然特效看着有点尬。 但场面看着还是不错的,视觉体验还过得去。 结论,不带脑子可以看。 永嘉的接受能力,也远比想象中要强,本来以为她接受不了这种设定的,不曾想,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好看?”结束,影厅灯亮,陈远笑着问道。 永嘉点头:“好看啊,场面宏大,武将英勇,现在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哦,那你就不觉得假?” “假啊,但是,这是戏嘛,戏假一点,很正常!” “……” 果然是很好养的。 就观影这一块来说,妥妥的中国好观众没得跑。 不过,该上厕所还得上厕所。 原本之前就没去,这一场电影坚持下来,永嘉同学有点蚌埠住了。 人生中第一次正式约会,也就此拉上帷幕。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陈远也没多想。 目送永嘉进女卫生间,他扭头走向另一侧,出来,不多久,永嘉也出来了。 洗手台前,挤洗手液,给她洗手,然后,取纸擦了擦,又带着干手器下面吹。 而后,正式离开,返回酒店。 时候不早,回到酒店,已经十点多,此时,骊山脚下,堂屋里,郑愔和姜篱还守着一桌饭菜在等待。 还是有点感动的。 但肚子饿了,也是真的,毕竟中午饭之后到现在,就吃了点爆米花,喝了点可乐。 所以,饭菜热了热,又动手搞了个小火锅。 不是涮的,就卤好的牛肚牛腩切了,锅里满满都是那种。 配上低度黄酒,跟这样的夜,特别搭。 待到酒饱饭足,送永嘉回家,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第159章 心安是归处 忙起来了。 转天上午,领事馆面签。 这是有生以来,陈远首次办理出国签证,一点点的小紧张,也在所难免。 但结果很不错。 一则户头有钱,二则办理的是旅游签证,三则不去西方,而是就在南洋一代,所以,很顺利就办了下来。 搞定出来,先买了前往古长安的机票,而后,联系艺术品公司,对书画作品进行复制,包装。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有利益,就有弄虚作假,而书画复制,却连弄虚作假都算不上。 尽管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下午,又按照约定的时间,跟猎头公司的人坐了下来。 直接带人来是不可能的。 带来的是三份简历,还,都是女的。 这就没辙了啊! 看年龄,相差不大,看学业背景和工作经历,也相差无几,这怎么选? 那就,看婚姻状况! 未婚? pass! 已婚,但是没小孩? pass! 残酷。 想当初,他也是一名键盘侠,各种看不惯,而今身在这个位置,才发现,有时候真是没办法。 倒不是说他舍不得几个钱,歧视,主要是,他这才刚刚开始啊! 他之所以花钱找猎头,就是想找个有能力的,靠得住的,能把担子都挑起来的,然后他好当甩手掌柜。 这要是干着干着,还没搞起来,就跑去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去了,那怎么搞? 也因此,离异,有小孩,反而可笑的成为了优点。 再加上寒门出身,全国范围内看算是老乡,很快人选便敲定下来。 见面也很顺利。 女人名叫沈馨,今年三十一,要颜有颜,要才有才,之前从事的就是餐饮行业。 婚姻失败,孩子在老家,一系列因素加起来,也使得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这会是一台无情的工作机器。 给她放假她可能都不知道该干嘛! 当然,试用期还是要有的。 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间,月薪三万,无其它福利待遇。 试用期满,若继续聘用,则年薪五十万,福利待遇另行约定。 这是陈远开出的条件,不算特别优厚,但是,也绝对不差。 确定无异议,协议签署,至此,餐厅的事,也基本上妥了。 转日。 因为打算注册公司,沈馨招人,开展工作,也需要用钱,所以,陈远带着商铺租赁合同和一堆手续文件,跟沈馨跑了一趟银行。 出来便直奔机场,奔古长安。 古长安,今为西安。 城市的繁华不用说,作为西部地区数得着的大城市,这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早已不是一千多年前的光景。 可不得不说,光这名字上,逼格就掉了一大截。 江湖传闻,想要将名字改回去的声音一直都有,其实陈远也是这么认为的。 干嘛不改回去呢? 长安多好听,名字好,寓意好,听着还大气。 君不见,襄樊都改回襄阳了? 不过,真要是改回去了,这京城面子往哪搁,是个问题……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过来是有任务的。 下机,机场出来,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前往仿古青铜器厂家。 作为国内有名的仿古青铜器铸造重镇,这里从事这项工作的厂家挺多的。 但是他并不打算做青铜。 因为青铜含铅。 传闻,商朝亡于铅中毒。 最初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觉得也蛮好玩的,吃得倍儿香。 自打知道青铜含铅,什么青铜鼎,什么青铜酒樽,就再也不用了。 他打算用紫铜。 虽然相比青铜,紫铜会贵上不少,但是,安全,本身也可以成为一项卖点。 因为现在市面上的铜锅,基本上都是黄铜,紫铜,想买都不一定有。 而作为食器,紫铜是优于黄铜的。 品类上,则有鼎,樽,香炉,等各种样式,虽材质不同,但样式,细节,务必照着给的模板来。 等这件事搞定,又转道景德镇,给样本,定做各类仿古瓷器。 而后,下南洋…… …… 时光匆匆,一连数日。 骊山脚下,这天吃过早饭,陈远罕见的没有回房,而是跑去牵了滚滚。 永嘉好奇:“家里的事忙完了?” 家,指的时候现代社会。 陈远撑了个懒腰:“差不多了,现在在南洋一个小国家,呆几天再回去。” “那我的户口,是要落在南洋小国吗?”永嘉想了想,便问。 陈远摇头:“应该不会,一来离得太近了,二来,入籍条件都偏严格。 这事过一阵,等这一阵忙完,我去找个什么都不管,愿意就能入的地方。” “有那样的地方吗?”永嘉笑,表示怀疑。 陈远笑道:“有啊,无语言限制,不核查身份,不调查资金来历,什么都不管的。 等拥有了合适的身份,只要你喜欢,就可以想办法,慢慢移回来。” 有钱,移民真不是难事。 这世界上,有的是移民国家,有的是期待带钱移民过去的人。 可移民之所以称之为移民,首先,得有个来处。 这才是最重要的。 有来处,才能移。 如若不然,人问你哪来的,你说,我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怎么可能通得过? 也因此,这落户,要考虑的其实不是别的,单纯就是没要求。 连身份和资金来源都不查。 而这样的国家,其实是有的,且真实数量并不少。 一听还可以慢慢想办法移回来,永嘉两眼放光:“真的?” 陈远笑着点头:“真的,无非就是麻烦一些,需要的时间长点。” “嗯……” “那你说的那种,什么都不管的国家,要给很多钱?” 永嘉也不傻。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既然什么都不管,还愿意接纳,少不得要给点什么。 这方面陈远已经大概查过了,笑道:“要给点,但是一般不多,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了。” “那好!”永嘉便也不再多说,接管了一只滚滚。 至于接下来要干什么,她是不在意的。 她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说白了,就是干什么都行,骑马也好,蹴鞠也罢,哪怕守着砖窑烧砖,只要有人陪,她也能呆上一整天。 第160章 看,你侄女来了! 长安。 经过多日的努力,终于,水泥窑内壁不耐高温的问题得到解决。 而且是多种方案。 由此而做出的耐火砖,最好的,比陈远用的都好。 而这些成果,并不仅仅适用于高温水泥窑,同时,也适用于建造炼铁用的高炉。 没错,就是高炉。 别以为现代钢铁工业才用高炉,实际上,高炉炼铁,很早就有了。 最早可以追溯到汉代。 现代社会,也发掘出了汉代高炉炼铁的遗址。 只不过就技术含量而言,眼下的高炉跟现代高炉是没得比的。 眼下的高炉,可以加个“土”字,曰:土高炉。 技术含量,可参照上世纪某个时间段席卷全国的大炼钢。 差不多就那个水平。 高温耐火砖的意义便在于,搭配石炭作为燃料使用,可获得更高的炼铁温度,并使得高炉拥有足够的承受能力。 也因此,李二亲自督导,工部,都水监,多个部门联合,于长安城西北方向,渭水之畔渭阴乡一代,圈了了一片地,准备建一个大型炼铁加水泥制造基地。 按照计划,这个基地,接下来会为整个长安城区域,供应水泥铁料,用于城防建设,道路修筑,及农具锻造。 而之所以选择这么个地方,是为了借助水力。 尤其水泥研磨,以当下的技术水平,如果没有大规模的水力研磨中心,即便大型水泥窑建起来,生料能烧成熟料,也是无济于事的。 研磨粉碎效率,才是制约水泥产量的根本,这跟炼铁有着本质区别。 而李二最近的得意,也不止于此。 他的得意在于,务实搞了很多有用的事情之余,还在文坛出尽了风头。 上次骊山之行回来的当天,他就把诗写出来了,还亲自命人送了一幅到宿国公府。 尽管明里暗里也不少人鄙夷,都道根本不是他作的。 长乐这段时间也很忙。 为了把事情做好,不让父母失望,不让陈远小觑,她前所未有的认真。 可以说长这么大,她就没这么认真过,也从未对任何一件事如此上心。 这段时间,她把羊奶的收购价降了下来,降到了一个跟粮价趋同的水平。 同时,跟瓷窑合作,准备做几款不同的陶瓷容器,从容量和档次上进行价格细分,为降价平民化做准备。 另一方面,羊的产奶量如何,如何保证收购的羊奶干净卫生,等等,几乎每一个问题,都要仔细考虑。 必要的时候,还要出城,到乡下考察,调研。 为这些事,也没少请教父亲李二。 而今,终于好了。 这些天的忙碌,加上父亲李二的参谋指点,她写成了一份小册子。 再看时间。 时间过去这么多天,当初的风波,早已平息,便是舅舅家,其实也没怎么当回事。 所以,是时候去骊山瞧瞧了。 正好有些日子没去了,这会又没什么事,李二也想去看看,便一同前往。 …… 骊山脚下。 虽说这些天到处在跑,可安排指导烧砖的时间还是有的。 而这砖,因为有过烧制耐火砖的经验,又多看了一些相关的资料,所以,烧得更为细致。 简而言之,便是在正式烧制结束后,继续添煤,而后往煤上浇水,再闭窑。 这样就会长时间有余温,保证窑内气压,同时,水跟煤燃烧一起产生的一氧化碳,会构筑一个良好的还原氛围,一方面避免铁离子氧化,一方面,可促进烧制过程中氧化的铁离子还原。 这样烧出来的砖,才能确保是纯正的青砖。 一窑砖,一万块,经过烧制后三天闭窑冷却,今日,正好就是出砖的日子。 李二与长乐一道过来,远远就看到一帮人,搬的搬,上车的上车,好不热闹。 “陈大哥!” 隔着老远,长乐率先开口,声音清甜,如黄莺初啼。 陈远扭头一看,也笑了,举手挥了挥,嘴上说道:“看,你侄女来了。” “要你说?”永嘉白眼,心说何止是侄女,还有侄女她爹呢! 就不知这到底算什么。 总感觉,李二这波血亏,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 此时李二已经快步来到跟前,笑道:“贤弟这砖,看起来不错啊!” “还行,一窑一万砖,烧一天,焖三天,总共用了足足四天时间才出窑呢! 倒是秦兄,看上去气色甚佳,莫不是有什么喜事?”陈远笑着说道。 李二哈哈大笑:“还行,也不是什么大喜事,就是,耐火砖烧成了,水泥,可以用水泥窑,开始大量烧制。” “不止呢,听说朝廷下旨,在渭阴乡那边,划了一片地,准备建一个大型炼铁加水泥生产基地,往后,整个长安城区域,都不会缺水泥和铁制农具。”长乐笑着补充道。 陈远既不知道那所谓的渭阴乡在哪,也不清楚具体怎么规划的。 他就知道,这是一件好事,遂笑道:“不错啊,那长乐呢,没记错的话,有些日子没来了呢!” “想你了呗!”永嘉突然来了一句,搞得长乐羞涩又无奈,李二则忍不住在想,这丫头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陈远不以为意,哈哈大笑:“要真是那样就好了,毕竟咱家小长乐,聪明又漂亮,温柔还懂事,对长乐?” “陈大哥!!” “讨厌,原只道姑姑不是好人,未曾想,陈大哥也不是,就会取笑人!” 长乐跺脚,脸红,转过身去,越发娇嗔不依,那十足的小女儿形态,却是连李二都忍不住被逗笑了。 陈远也没耽搁,简单交代了几句,带人回屋,奉茶。 也不止是茶。 茶之外,龙眼荔枝之类的新鲜水果,松子开心果之类的坚果,一股脑儿都端了出来。 “……” “……” 就这场面,相视一眼,永嘉长乐齐齐无语。 所以,小丑最终竟是她们俩吗? 回想当日,那么绞尽脑汁,又是鱼目混珠,又是自欺欺人,花了不知多少心思,才瞒过去,现在倒好,这么明摆着就端出来了。 俨然当初做的都是无用功,所有的用心良苦,都打了水漂。 第161章 没准还会破皮,流血! 李二却有些受宠若惊。 他看到了什么? 他都看到了什么? 新鲜的荔枝! 新鲜的龙眼! 还有,那么多,品相那么好的阿月浑子,长生果…… 这狗东西,他…… 他终于醒悟了,他终于知道好东西要拿出来跟兄弟分享,不能光顾着讨好小丫头了么? 时隔多日,老子,老子终于也能跟闺女享受同等待遇了? 不容易!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想着,内心深处,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感动。 不过还是忍住了,故作惊讶道:“贤弟这些佳果,很新鲜啊!” “所以,若非秦兄与长乐,小弟也不会往外拿啊!” “来来来,所谓凡事太尽,则缘分势必早尽,多余的废话就不说了,别客气,吃。” 陈远还是把李二当朋友的。 毕竟站在他的角度,李二够意思,给他搞了那么多家具,他这官阶一升再升,田亩一涨再涨,也多亏了李二帮忙。 此外,之前开业的时候之所以不让看,也不是小气,单纯就是觉得不太好,毕竟那是拿给长乐的。 李二心里却犯嘀咕了。 凡事太尽,则缘分势必早尽,这话妙啊,听着平平无奇,却道尽人生至理,若没点阅历,还真听不懂! 问题在于,这话什么意思呢? 是在警告他,不要试图寻根究底吗? 可看起来又不像。 扪心自问,他还没那么容易被蒙蔽,陈远说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看得出来,这厮是真拿他当朋友,否则,如此前一般,有什么好东西只管塞给长乐丫头不就好了,何必拿出来招待他? 完全多此一举嘛! 遂又放平心态,赞道:“说得好,凡事太尽,则缘分势必早尽,贤弟,愚兄觉得这茶太淡了,当换酒!” “酒啊?” “也行,愔儿,去抱几坛酒来,篱儿,去切点卤菜,这下酒,还得是咸的才好。” 陈远也没什么意见。 说白了,男人在一块,还得是酒,只不过对他来说,一点坚果水果下酒,还是差点意思。 尤其水果。 坚果下酒好理解,过去,一碟花生米,黄豆,那都是上好的下酒菜。 可水果下酒,恕他孤陋寡闻,还真没听过。 郑愔也未迟疑,很快抱了几坛酒过来,就那种一斤装的小坛。 江离则一叠一叠,切来了牛肉,牛腩,鹿肝,等卤制好的下酒菜。 而事实证明,果然还是这些卤菜适合下酒。 这不,龙眼荔枝一样吃了一颗,又剥了几粒松子,秦老哥就不感兴趣了,转而吃起来卤菜。 老李也一样。 倒是永嘉,长乐,两个女孩不怎么喝,就搁那剥。 剥出来的果肉,有鲜的,有干的,用小碟装好,往三个男人面前端。 就这么过了一会,陈远看向长乐问道:“丫头,今日过来有事?” 长乐轻笑:“就知道瞒不过陈大哥。” 说着,湿手帕擦了擦手,袖子里取出一份小册子,起身来到陈远身边跪坐:“上次不是说要让酸奶平价所有人都喝得起么,这是这些天长乐按照这个目标拟定的策略,陈大哥看看,有不对的,帮忙指点一下。” 陈远点头,便拿着看起来。 很快就挠头了:“还是你说,这认得一个不认得一个的,费劲。” 长乐忍俊不禁,便拿回小册子,认认真真讲述起来。 其实做得很好了。 价格方面,奶价降到了跟粮价同样的水平。 而一头母羊,根据调查结果,哺乳期内,每天可产奶约两斤,时长至少八个月。 这样对比计算,一头母羊,一个繁殖周期内,光产奶产生的收入,便相当于一两亩地的粮食产量。 还能卖小羊。 这样的收入,说实话,不低了。 与此同时,又定了量,论户算,每一户,每天可被收购的羊奶重量不超过六斤。 也就是三头母羊。 要是有人觉得,靠这点,就能交得上租子,养得活一大家子,那她也没辙。 毕竟养羊产奶的定位,就跟养鸡下蛋一样,是副业,而非主业。 眼下的大唐,也只能把种地产粮当主业,大规模发展养殖,不现实,也不科学。 成品酸奶的价格,暂时还没下调,但是,有了下调的方案。 简而言之,就是通过在量,口味,包装,等各方面下功夫,努力做到有钱人买贵的,普通百姓也吃得起。 而按照这个方案,成品酸奶,最便宜的,可达一文钱一斤,降价幅度达惊人的一千倍。 此外,卫生要求,运输,加工,存储,方方面面,都有很仔细的考量。 听完,陈远赞道:“很周全嘛,这样一来,便成一件大好事了,相对于从无到有,多了一个产业。 这个产业,可以帮助很多普通老百姓,每户增收亩,每户增收亩,积少成多,很可观的。 然后,从原料收购,到生产,到存储,又提供了大量的工作机会,还带动了陶瓷行业发展,好处多多。” “那,就这样做?”得到认可,长乐终究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只是陈大哥这次说的,似乎又跟上次不一样,虽然都能听懂,但是,又似乎好像有些地方没懂。 陈远笑道:“做,支持你,慢慢的你就知道了,钱,存起来是没有意义的,只有都花出去,才能推动社会发展进步。 而这件事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可以把长安城王公贵族家的闲钱,转移到老百姓身上,然后,变成生产力,变成物资。” 其实都是很简单的道理。 现代社会,提得最多的,也是促进消费。 只是放在当下来说,这观点,太新颖了,俨然都到了让人云里雾里的地步。 长乐便是一脸懵懂:“陈大哥你能详细点说吗,有点听不懂呢!” 李二亦帮腔道:“对,贤弟这话,似有道理,但又有些让人想不透,不妨解释解释。” “解释啊?” “那这么说,我呢,有一万贯钱,如果这一万贯钱,我不拿出来用,就锁在密室里,没事的时候去看看,数数,请问,最后会有什么?” “会有茧子呗!” “一万贯,可能都不用第二遍,一遍茧子就出来了,没准还会破皮,流血!” “……” 第162章 不怕你官大,就怕你不肯来! 永嘉就是这样。 正经事不会有她,邪魔外道,来得比谁都快。 陈远白了一眼:“我是问,能产生什么好处?” “哦,那应该是没什么好处的,有钱不用,存着就是一堆臭铜烂铁。”永嘉止住笑,认真回答。 陈远点头:“对,钱,不用,就是臭铜烂铁,除非熔了铸成别的东西,否则除了占地,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如果花出去呢,会有什么?” “会有很多很多好东西啊!” “美酒,美食,美器!” “宝马,宝刀!” “鲜衣怒甲!” “……” 这个都知道。 钱是好东西,可以买到很多很多。 便是平康坊那等风流之所,只要进了,即便不摸,那也是要花钱的。 所以,包括李二李君羡,都开始抢答。 陈远笑道:“所以啊,这钱,花出去,就有了价值,可以是宝马宝刀,可以是美食美器,可以是鲜衣怒甲,等等等等。 这样,人们就享受到了钱多带来的好处,大家之所以喜欢钱,热衷于赚钱,存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但是,这只是对个人,对于个人来说,花钱,带来了丰富的物资,各种各样的享受,但是对整个国家呢? 那是不是,我花钱铸了一把宝刀,那铸刀的铁匠就因此而赚到了钱,可以养家? 然后,烧炭的人因此而卖出了木炭,采矿的人因此而卖出了矿石? 那如果我有一万贯,我都花出去,是不是,就有很多人,因此而有作工赚钱的机会,得以养家糊口? 反过来说,我有一万贯不花,你们十万贯百万贯也不花,大家都只进不出,会怎么样?” 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这个时候,包括在外面的郑愔姜篱都忍不住在想,如果这个世界,大家都不花钱,都只进不出,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诚然,那样的情况不可能出现,因为人要生存,就必须要花钱。 或者,以物易物。 但是,道理是没错的,一文钱,就有一文钱存在的意义,你少花一文,就意味着少一文的生产力和物资。 换句话说,存钱没错,但是存太多的钱,便意味着冻结了生产力,冻结了物资。 因为钱本质上说,代表的就是生产力与物资。 沉默良久,李二有点回过味来了:“意思就是,长安城那帮勋贵,库里存满了钱,是不利于整个国家发展的对?” 这话题就大了! 饶是明知道陈远不会怕,永嘉还是忍不住狂打眼色。 长乐则暗暗碰了碰陈远,示意前方有坑,别跳。 陈远可不知道李二已经动起了劫富济贫的心思,却也没细说,只笑道:“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我说,做酸奶这件事最大的意义,在于从无到有缔造了一个产业。 这个产业,使得长安城的勋贵,有钱人,多了一个花钱的地方。 而这些抠出来的钱,则以收购羊奶制作酸奶的方式,到了普通老百姓手里,到了收购运输生产的人手里,到了瓷窑工人手里。 然后,拿着这些钱,大家该添衣添衣,该盖房盖房,该娶媳妇娶媳妇,有病看病,整个国家,就会变得有活力,有朝气。” 一番话,又给李二说懵了。 什么是国泰民安? 那国泰民安,不就是吃得起,穿得起,住有房,病得医吗? 可这些东西,哪一样不得花钱? 那怎么样才能让老百姓有钱呢? 过去就一直认为,老百姓穷,是天灾,是人祸,是赋税过重。 为此,还一个劲提倡节俭。 而今这一想,特么的不对呀! 钱就这么多,有那么一帮逼,日夜不停的往库里存,越存越多,那老百姓哪来的钱? 老百姓没钱,就看不起病,添不起衣,娶不上媳妇,盖不了房…… 难怪最近总觉得这长安城破破烂烂,你说你们,拿钱出来把坊墙路面什么的修修也好啊! 光存有什么用? 须知,铜绿长毛! 然而事实是,哪怕身为皇帝,他其实也没法从那帮人库里抠出钱来。 总不能一句话,喂,朕要修路,你们掏钱,这样? 那成什么了? 他是皇帝,又不是土匪。 关键说了,人家也不干呐! 这种话,他要敢说,御史台那帮喷子肯定要疯,整个朝堂也会一团糟。 下面就不用说了,世家门阀在各自的区域,比他这个当皇帝的说话好使,一旦带起节奏,绝对天下大乱。 而这样一来,区区一个酸奶,还真就显得十分高明。 因为这东西,可以心甘情愿让那帮人掏钱。 一贯钱一坛那么贵,都抢着买。 这比直接开口要强多了,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皆大欢喜。 再换个角度看,这厮,当真是个人才啊! 这酸奶铺,原本是要惹出一堆乱子的,经他这么一弄,便成了彻头彻尾的大好事,明里暗里好处一大堆。 这样的人,不当官,属实可惜了。 便笑着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贤弟既如此博学多才,又有造福天下黎庶之理想,何不考虑入朝为仕,一展抱负?” “谬赞谬赞,秦兄太高看我了,我哪来什么造福天下黎庶之理想,我就随便说说。” 陈远还是很谦虚的。 都是现代社会讲烂的东西,他还不至于那么不要脸,当成是自己的发明。 但是,他忘了说那句,都是家乡前辈的智慧,他只是搬运工…… 所以,李二的理解是,随便说说就有这水准,那要认真起来,还得了? 不行不行,必须当官! 我国泰民安的理想,我一代明君的梦想,看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只是不等他开口,陈远又说道:“入朝为仕的事,晚点,有时候想想,去当个官也不错。 最好当个刺史,听说刺史是有兵权的,到时候我就带兵,看谁不顺眼,直接打过去,爽!” 突如其来的改口,使得长乐极不适应,心里也没来由有些恐慌。 永嘉心思却是悄悄活络起来。 李二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喜。 一句话,不怕你官大,就怕你不肯来。 当即满酒端起:“刺史是?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什么时候贤弟想动了,只管说,愚兄来举荐。 来,饮胜!” “哦,饮胜!” “……” 第163章 他把你爹当兄弟,那你该叫他什么 一顿酒,喝了小一个钟头,完事,李二很是淡定。 李君羡却颇为懂事,表示想要个布袋,把没吃完的干果鲜果,给家中年迈的老母亲带点。 陈远也不傻。 拿出来招待,是因为当朋友,却非不知道这些东西珍贵难得。 李二李君羡没怎么吃,他也看得出来,不是不喜欢,而单纯就是不舍得。 是以,早就有回头装好让带走的想法。 眼下李君羡这么一说,心生敬佩之余,他亦顺势让郑愔拿来的袋子,没吃的都装起来。 非但如此,还额外加了一些,连长乐也有份。 之后,便一道出来,于山林间转悠走动。 走着走着,便分成了两拨。 陈远,李二,李君羡,一道去看水田,水泥窑,水力中心。 永嘉则与长乐一起,一人牵着一只小貔貅,在郑愔姜篱的陪同下,走向满是羊群的山坡。 “真好,姑姑现在的日子,比从前住公主府的时候舒坦多了?” 没了父亲在身边,长乐亦自在了许多,看着周围山环水绕,牛羊成群的景象,颇为羡慕。 永嘉笑了笑:“你也不差啊,小小的一个酸奶,不动声色就能做成将来朝野称颂的大事,万家生佛都不为过呢!” “哪有,姑姑又取笑人家,若是没有陈大哥提点,不定创多大祸呢,而且这些天,我也没少请教我爹。” 成就感是肯定有的。 但长乐很清楚,这并不是她的功劳。 这件事,若成,最大的功劳,是陈远的,其次,是父亲,至于她,她觉得她也就跑跑腿,或有功,但无足轻重。 也因此,姑姑这一夸,让她有点脸红。 永嘉就笑,拉着她的手道:“你看你,这也害羞,你呀,就该像你爹学学。 你看你爹,摆明就是他想带走,结果是什么?是人家李将军不得吃,还得豁出面皮要袋子,找借口。” 这话一说,顿时长乐也禁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事实。 她一早就看出来了,父亲之所以没吃,就是存了给母亲带回去的心思。 也因此,不论是否真想给家中老母亲带回去,李将军都注定不得吃。 那要袋子装走的举动,也多半是父亲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父亲想要,但是,又不想丢人,所以,只能李将军豁出面皮。 不过还是说道:“那也得陈大哥愿意拿出来啊,想咱们上次,绞尽脑汁,费了多大劲,他倒好,直接就拿出来了。” “是呢!” “这家伙,就是属榆木的,当时姑姑都想敲他脑壳!” 还是有点无语的。 再怎么说,李二是皇帝,而皇帝这种生物,就不能有指望。 尽管她也清楚,陈远并不知道李二皇帝的身份,甚至即便知道,也不会太当回事。 长乐叹道:“是啊,可也正因为此,才越发可贵,因为,他是真心把爹当好兄弟。” “然后呢?” “然后?” “对啊!”永嘉眨眼,坏笑:“他把你爹当好兄弟,那你该叫他什么?” “姑姑啊!” “讨厌,有本事别跑,看我不打你!” 长乐还是被惹恼了,红着脸追着永嘉跑。 永嘉咯咯直笑,跑了一会,自愿被抓住,软绵绵挨了几下,说道:“好了,逗你玩呢,不生气,姑姑带你去看好东西!” “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长乐顿时又好奇起来,内心充满期待。 永嘉眨眨眼,却也不说,只是拉着,一路走向那没什么人,却百花繁盛之处。 长乐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惊喜道:“这是,养的蜜蜂?” 蜜蜂到处都有,所以,并不足以令人侧目。 可此处,蜜蜂着实是太多了些,尤其那些箱子所在的地方,嗡嗡嗡嗡,密密麻麻,当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永嘉得意道:“没错,就是养的蜜蜂,而且,很快就有得吃了。” “是吗?”长乐又觉得疑惑,因为据她所知,蜂蜜,一年之中,最多割两次。 永嘉笑道:“是啊,陈远说的,这是两个不同种的蜂群,其中一种,比较勤快,族群大,采蜜多,半个月就能出几十斤,算算日子,就是这几天了。” “半个月几十斤?” “这也太厉害了,难怪,难怪这里飘着一股蜜香。” 见惯了年产几十斤的,突然来个半月几十斤的,这让长乐颇为震惊。 永嘉耸耸肩:“应该是真的,但是那人又说,这种蜜不如那种慢慢酿成的好。 还说,一旦蜜源不足,两个蜂群就会打架,相互残杀,所以,等够吃了,这个蜂群就会被放弃。” 放弃,是比较文艺的说法。 其实就是卸磨杀驴,弄死。 这也是陈远一开始就想好的,毕竟,生物入侵什么的太吓人了。 若不是等不及,而且得知蜜源充足的时候一般不打架,不拉上蜂箱满世界去追逐花期,亦不至于扩散,他可能都不会购入意蜂。 长乐却还是觉得有点可惜,毕竟,半个月几十斤,太诱人了,人在没有的时候,考虑的也永远是产量,而非风味营养。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永嘉又笑道:“也没事啊,你看,那些蜂箱,都是可以搬着走的,一箱好几万只蜜蜂呢! 那人说了,只要勤快一些,带着去找花,或者,想办法种大量的花,而不是放着不管,自由发挥,那产量也是会提升很多的。” 说白了,还是要勤快。 这个勤快,不止是蜜蜂,也包括蜂农。 若是养殖土蜂的蜂农也勤快些,多去追逐花期,那么产量上,即便不如意蜂,也必然是会有巨大提升的。 当然,前提是不要遭遇意蜂,因为意蜂可以潜入土蜂巢穴,刺杀蜂王。 而蜂王一死,整个蜂群也会随之瓦解,这便是生物入侵的由来。 长乐虽然不懂这些,但是这能容纳上万只蜜蜂的奇特蜂箱,跟那带着蜂箱四处追逐花期,大量种花的想法,却让她很感兴趣。 因为不用想也知道,那样蜂蜜的产量是会获得巨大提升的。 还会有更多的蜂蜡。 是以,驻足观察良久。 直到小貔貅有点按捺不住,望着蜂箱跃跃欲试,才转身离开。 第164章 红薯藤项链 一路寻来,此时,陈远,李二,李君羡,已经在水力中心。 近百人团队共同努力,时隔多日,水力中心已经落成了。 这项工程,即便以陈远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亦堪称完美。 石磨,石碓,石碾。 水车,水轮,水排。 加上那一座座分布在水上的小木屋,以及相互连接,看着极具艺术美感的木质走廊,俨然就是一座水力器械博物馆。 若放到现代社会,绝对是可以当经典打卡收门票的。 甚至能拍纪录片。 效果也不错。 石磨,石碾,暂时都是安静的美男子,处于消极怠工状态。 可那个最大的水上工坊里,直径八米的巨大水车带动下,齿轮传动,巨轴转动,进而驱动石碓。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是一记重锤,力量感十足。 关键这还不是单一的石碓,而是一座连机碓。 碓,是一种木头末端连一块常做成锤头状的石头,用于破碎的工具,可人力驱动,亦可水力驱动,常用于舂米。 而连机碓,便是通过一根轴,将多座石碓联合起来,一同驱动。 这东西现代社会都还用,效率虽然跟破碎机粉碎机没得比,但是,只要水流不断,它就可以不挺的锤下去。 眼下这座碓房,粗大圆木做成的传动轴两侧,共有石碓八座。 黄岗岩的碓头,每个都大腿那么粗,平均下来,一秒钟可落一锤多。 同样花岗岩制作的碓槽,上面还有防尘罩。 这样一座工坊,操作的工人只要把烧制好的水泥熟料运进来,取下防尘罩加入碓槽便好。 顶多就是出来之后,再转去磨坊细磨一遍。 对于这项工程,李二还是很满意的。 主要是,陈远那一脸赞叹,俨然都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他觉得很爽,倍儿有面子! 长乐与永嘉一道过来,一人抱着一只死活不肯下地的小滚滚,笑道:“这里看上去不错呢,便是不做工,些许酒菜,一根竹竿,垂钓水上,清风徐来,亦是极美。” 陈远扭头:“来啦?” 说着,便抓着小滚滚后颈皮一把提溜过来:“小东西,你倒是会享受,下来自己走!” 结果也没成功。 就抱着,死活不撒手。 永嘉瞅着好笑,某一刻,眨了眨眼,道:“乐乐,听话,下来自己走!” 一句话,瞬间长乐耳根子都红了。 李二眯着眼,似笑非笑看向陈远:“贤弟,这小东西,叫乐乐?” 陈远蹲着,兀自跟小东西较劲,闻言笑道:“是啊,长乐送的,一只叫乐乐,一只叫嘉嘉,都挺没用的。” 说着戳了戳小滚滚脑袋:“说你呢,是不是很没用,你惭不惭愧,嗯?” “陈大哥!” 就这么一句话,李二还没怎么着,长乐先不干了,心疼的抱起来,摸了摸,安慰道:“不怕不怕,不喜欢,咱们不下就是,不理他!” 说着,便抱着出去了,临转身前还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永嘉呵呵,似笑非笑看了陈远一眼,也跟着转身。 陈远却是没当回事,耸了耸肩,笑道:“小孩子,下来走怎么了,没丢到水里学游泳就不错了!” 说完,招呼了一声,也往外走。 李二黑着脸,半天没动。 李君羡头皮发麻:“陛下……” “走!” “啊?” “啊什么啊,走啊!” 还是有点恼火的。 你说你取个名叫乐乐也就罢了,还特么的不爱惜,要丢到水里学游泳,叫什么事? 那是人该干的事吗? 狗东西,简直不当人子! 陈远可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该准备中午饭了,他便拿着菜篓子,来到地里。 小白菜有点老了。 油麦菜也是。 不过跟现代社会比起来,还是很嫩的。 这段时间,红薯藤又疯涨一截,差多可以剪藤子扦插了,便又摘起了苕尖。 顺带着,连那些比较茁壮鲜嫩的叶子,也连梗一起剐了一大把。 拿回来,李二一看,又忍不住好奇:“这也能吃?” “这话说的,那有什么是不能吃的?”陈远好笑,说着,拿起一根带叶的梗,折折折。 这是过去农村小孩常玩的玩意,因为带着皮,折出来的红薯梗不会断。 这样一来,一小截一小截,短点的就成了耳环,长的,便成了项链。 李二也不知道这是干嘛,只以为是这么吃的,觉着有趣,便也来跟着弄。 直到这玩意跟柳条编织的花环一样,以项链耳环的形式,挂在长乐永嘉还有那两个小侍女头上耳畔,才忍不住想骂娘。 大爷的! 你丫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你都二十多了,还拿自己当小孩啊? 关键是,幼稚之前,你能提前说一声吗? 老子堂堂皇帝,居然,居然…… 不过,如果对象是观音婢,貌似也不是不可以! 嗯,就这么办! 这东西,宫里也有,回头做一个,给观音婢当惊喜! 这么一想,心情瞬间又变得美妙起来。 长乐也很开心。 红薯藤项链,红薯藤耳环…… 虽然都是假的,都是玩物,比不得真的夺目璀璨,价值连城。 可往往,女孩们最初得到这些东西时的快乐,远胜那些珍珠钻石。 因为单纯。 那是纯粹的快乐,那样的年纪,柳条编织的花冠,便是王冠。 而等到长大了,见得多了,便是真金白银,翡翠钻石,也不过是短暂的惊喜后,一堆疲惫,寂寞,空虚。 永嘉就更不用说了。 人都是这样,永远自己没有的,才是最好的。 就她来说,什么珍珠玛瑙,什么金银玉石,早已无感。 反而是成长环境的缺失,使得这廉价的红薯藤项链耳环,显得异常珍贵。 连带着简单的佩戴过程,仿佛也多了那么一丝丝神圣的意味。 因为那是陈远亲自采的藤,亲自折成,然后,亲手给她戴上。 此后不久,中午饭也开始了。 还是一张桌子,只不过郑愔姜篱没来。 菜,鱼跟肉是不缺的,但是,并不受欢迎。 反而是清炒的小白菜,油麦菜,以及苕尖,去皮切段的红薯梗,格外受欢迎。 尤其红薯梗。 看着也没多好吃,可一点油盐加蒜末炒出来,太美味了。 长乐都不自觉多吃了半碗饭。 第165章 若是没有,那就九百年吧! 李二很实在。 既然红薯梗那么好吃,那就剐一点嘛,毕竟这边多,他宫里那点,得留着繁殖。 小白菜油麦菜也来点,反正这货也吃不完,不吃都老了。 至于那些下人,吃鱼吃肉就好了嘛,吃什么青菜,简直浪费! 暴殄天物! 搞定,竹筐装上,撤。 长乐笑笑:“陈大哥,我也回了,得空来玩,我家住永兴坊燕国公府。” “嗯,路上注意安全,到了……” 长乐:“???” “没事,去,有空来玩。” 陈远笑笑,其实他想说到了打个电话的,但是这里显然没这条件。 这世道便是如此,每一次分离,都有可能是永别,故,灞桥边的柳,都快被折秃噜了。 又有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等大量述说离愁别绪的诗句。 长乐微微一笑,亦不再多言,转身,捻了捻裙摆,上车。 之后不久,便追上前面骑着马慢悠悠踱步的父亲。 先把菜都搬上来。 接着,是鲜果,干果。 “爹,你那份,好像没这么多?”果不其然,鲜果干果都变多了。 本来是一份,现在,是两份。 “哦,这里面有李将军的,他家都不爱吃,跟爹换了敖东城来的人参。” 敖东城,又作忽汗城,鄂多里城,临牡丹江,就是今敦化一带。 此处当下属白山靺鞨部,白山黑水的白山。 说敖东城人参,可能很多人没听过,可要说长白山野山参,那就如雷贯耳了。 而这敖东城人参,便是长白山野山参,其品质之好,冠绝同类。 原本这玩意跟大唐也没什么关系,可自打贞观二年,白山靺鞨部降唐,产自长白山的优质野山参,便成为一种贡品,自敖东城,一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送往长安。 最近,刚好又到一批。 也因此,这事办得还是挺讲究的。 虽然明明就是欺压霸凌,所谓的不爱吃根本是鬼话,但是,若能换得一支敖东城来的贡品野山参,李君羡绝对是赚了。 那这样问题就来了,李君羡都有,陈远呢? 面对闺女疑惑的目光,李二顿时炸毛:“看你爹做什么,难不成贡品野山参还换不来这堆东西?” 长乐笑着摇头:“当然不是,女儿只是在想,为何李将军都有,爹爹却独对陈大哥只字不提!” “不提就对了,远远,乐乐,现在的小年轻,可真会玩!”李二冷笑。 这事不提还好,提就窝火。 长乐便不吭声了,红着脸,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李二看着烦:“行了行了,少在你爹面前装,喜欢回头你自己去挑,反正存着也不能当饭吃。” “谢谢爹。”长乐立马又转过来,眉开眼笑,而后,又小心翼翼问道:“爹,这些鲜果干果,您没什么想法?” “你觉得爹该有什么想法?”李二眯着眼,又笑起来。 长乐小脸一正:“没有,女儿只是觉得,这些鲜果干果难得,娘有口福了。” “是吗?” “是啊!” 李二哑然失笑:“臭丫头,还装,真以为你爹是个傻的?无非是难得糊涂罢了!” “难得糊涂?”长乐眨眼,睫毛颤动。 李二也不解释,沉吟着问道:“你说,这长安城的贵族,钱是不是存太多了?” “这……” 长乐顿时又头皮发麻:“爹,您该不会真想打那些世家门阀的注意?” “想啊!” “做梦都想,问题是,想也没用,说白了,这天下治理,暂时还离不开这些世家门阀!” 老李家起家,也是世家门阀。 而在此之前,这些世家门阀,搅动风云,行改朝换代之事,已不知几百年。 只是这一登上皇位,便自然而然成为了对立双方,皇权若想畅通无阻,则势必要裁撤门阀掣肘。 长乐默然不语。 一来是理解不深刻,二来,也轮不到她来说这些。 李二其实也就随口一说,说完又笑道:“这些还太远,为父现在只是在想,要怎样才能让那群只吞不吐的貔貅把钱多拿点出来花!” “那爹您有什么想法?”长乐眨眨眼,直接一脚反踢。 李二顿时瞪大双眼:“有我还问你?” “哦!” “那,女儿也没想法啊,爹您都没想法,女儿能有是想法?” “女儿,能把手上这件事做好,就很不容易了。” “……” 就这么说着,不知不觉,长安在望。 等回到宫城,长乐便带着所有的干果鲜果,回了凝云阁。 这是李二的主意。 因为这些东西太难得了,得收着,紧着点,否则以老婆大人的性子,肯定又这里一点那里一点送了。 而他自己,则带着菜,到立政殿献宝。 先弄一对红薯藤耳环。 再来一条红薯藤项链。 还可以来一条红薯藤手链。 他觉得他这手艺,比陈远那厮强多了,相比之下,陈远弄的就是渣渣,一点美感都没有。 长孙皇后果然也喜欢。 因为新鲜,因为别出心裁,也因为,愿意为了她去想这些。 至于这东西本身价值几何,反而无足轻重。 等到新鲜劲过去,李二又开始展示厨艺。 摘菜,洗菜,炒,亲力亲为。 长孙皇后也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红薯梗,炒了吃着竟这般好。 不由笑道:“真好,妾身怀胎这么多次,属今次最好,那么多好东西可以吃。” 话音刚落,长乐端着果盘进来了,轻笑道:“是呢,连新鲜的荔枝龙眼都有,这要放在往年,想都不敢想!” 长孙皇后也不傻,一看就懂了,笑道:“又是陈伯那里拿的,你们也好意思!” 李二就笑:“这你就误会了,这次,还真不是拿,那厮主动给的。” 长孙皇后便看向长乐。 长乐笑道:“是呢,的确就是主动给的,只不过,爹把李君羡李将军那份也要了。” “哦,那东西呢,都在这里了?”长孙皇后倒也没怎么想,只问。 李二笑道:“这你就别问了,长乐,你不要挑野山参么,自己去,这里有你爹就行了。” 典型的儿女都是意外,老婆才是真爱。 长乐也懒得看这两人腻。 野山参呢! 敖东城来的野山参,那是最顶级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上千年的! 若是没有,那就九百年! 再低就没法要了…… 第166章 不冲水的马桶 骊山脚下。 目送马车离去,扭头,陈远再度来到砖窑。 此时的砖窑,烟囱又在冒烟了,那一万青砖,则整整齐齐码在简易砖棚下,看着就舒服。 简单溜达了一圈了,永嘉问道:“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什么?” “动土建房子啊!”永嘉一本正经说道。 陈远好笑:“你又不住这种房子,急什么?” “谁说我不住了?” “我要住,我就要住,我不但要住,我还要在里面弄……” “抽水马桶,然后急的时候都不用出门了对?”不等永嘉说完,陈远便忍不住哈哈大笑。 永嘉就是一拳:“去,我本来就不用出门。”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 “那你用什么,盆盆?” 郑愔姜篱就用盆盆,因为晚上起来不方便,还害怕。 早些年乡下也是这样,当时的女人,孩子,夜里基本上都是在盆盆里解决的,然后早上起来倒。 而即便新世纪都过去二十年,依然有偏远地方出来的女孩,对房子的要求是,上厕所不用出门。 永嘉斜觑一眼:“想知道?” “想。” “不告诉你。”永嘉窃笑,十分得意。 陈远嗤笑,鄙夷道:“那就是盆盆呗,还不告诉我,说得好像我没看见人给你倒过一样!” “胡说,才不是盆盆,就算是盆盆,也不是我用的。”永嘉严厉反驳。 陈远狐疑:“真不是?” “真不是。” “那你用什么,难不成,还有抽水马桶?” 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就是单纯的好奇,而且据说,故宫里面也是没有厕所的。 永嘉无奈,只得说道:“不抽水的马桶啦,木头做的,上面可以坐,下面是个箱子,中间有木板,不用的时候,可以合上,这样就不会有气味。” 似乎还不错。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感情,还真就是个不冲水的马桶。 想象了一下,陈远便八卦熊熊的问道:“宫里头也是这样吗?” “噗——” 永嘉当场便没忍住,乐道:“不知道,你可以问你那个秦兄,又或者,长乐,他们家好,对宫里的情况可能比较了解。” “哦,那换个问题,什么木头做的,黄花梨?”陈远兴致勃勃,继续发问。 永嘉实在是扛不住了,捂着肚子蹲下来,好一会过去,才嗔道:“你想干嘛,你是要笑死我吗?还黄花梨,要不要让人做一个你拿去卖?” “我倒是想啊,要早知道,卖什么罗汉床啊,直接卖便桶得了!” 仔细想想,其实这事郑愔提过。 当时好像就是问要不要做个桶,而不出意外,那桶应该就是这样的。 可当时不知道啊! 当时他还以为就是盆盆呢,毕竟桶跟盆的区别,也就一个高点,一个矮些! 况且就算知道,他也不习惯。 说白了,没有抽水马桶的情况下,他宁可出来月下找个墙角。 永嘉也懒得跟他扯,揉了揉小腹,起身,问道:“说真的,这里可以装抽水马桶吗?” 陈远点头:“可以啊,全自动的,带自动加热自动烘干的都能装,还有空调,电视,但是,可能没节目。” “真的假的?” “你别骗我啊,这里可没有你家那边的电,这里只有雷公电母拿锤子敲的电!” 这回到永嘉怀疑了。 其实她原本的的确确就是想要个抽水马桶的,因为是真的很舒服。 尤其酒店套房那种,坐上去就行,真是什么都不用管,冲起来还贼舒服。 可要是能把那什么空调电视都弄上,显然是更好的。 陈远笑道:“骗你干嘛?放心,都会有的,要是不能弄得舒适点,我费这么大劲干嘛?” “嗯……” “那好,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呢?” 想想,永嘉还是没问那电到底怎么来,因为说了她也听不懂。 这问题陈远还真没仔细考虑过,闻言想了一会,道:“半个月应该差不多了。 再有半个月,就有差不多五万砖,五万砖是肯定不够的,但是可以一边做,一边烧。” 其实五万砖也不少了,修个寻常的两层小楼,绰绰有余。 可问题在于,要修的,是精致的小别墅,还是两栋,那必定就不够。 更何况,下人们住的屋子,也要修过,不说青砖别墅,红砖单层是要的。 而砖之外,还要有瓦。 也因此,这砖窑,少说也要烧上两三个月。 一阵听下来,永嘉咋舌:“烧那么久,那得挖多少泥啊,岂不是,好大的坑?” “坑?” 陈远眼前一亮:“坑好啊,走,看看去。” 原本是打算看看,然后回去剪红薯藤移栽的,毕竟苕尖都掐来吃了,长得也差不多了。 与其等着继续长,还不如掐了剪来移栽,等长起来,再掐,再剪,再栽。 这样扩张起来更快。 而红薯,就是这样一种植物,特别好活。 眼下却是被突然提起的坑吸引了注意力。 永嘉也不知道这人又想干嘛,不过看他这样,想来又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便跟着欣然前往。 过来一看,结果,是挖出坑来了,就是还不怎么大。 而总的来说,位置也不错,离水虽然不算远,但也不是很近,高度来看,轻易淹不着。 仔细看过,陈远笑道:“你说这地方拿来养鱼怎么样?” “养鱼?” “嗯,反正都是挖,不如就挖个鱼塘出来,这鱼塘周围,种上桑树,再通过水车,引活水过来,养出来的鱼应该不错。” 最初是没这想法的。 毕竟这灞水滔滔,里面鲜鱼活虾有的是,只要想吃,就不愁没有。 可挖都挖了,不利用起来,不养点什么,感觉就很难受。 最好,连那些蓄水池,也一并放些鱼苗,这样一来,到时候水沟里,稻田里,便到处都是。 即便不吃,没事捉鱼玩也是好的。 永嘉觉得也不错。 鱼可不便宜。 尤其鲜活的大鱼,到哪都是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这要是真能养出来,说实话,比种地养羊什么的,都强。 可问题就在于,会养吗? 这养鱼,似乎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第167章 一般我们拿来喂猪 陈远倒也没觉得多么奇怪。 毕竟隔着近一千四百年,这个时期的古人不会养鱼,也很正常。 换句话说,真要那么会养,那鱼贵在何处? 要知道,当下做鱼脍,首推的是鲫鱼,可鲫鱼放到现代社会,都成杂鱼了,乡下菜市场门口,野生鲜活的鲫鱼,有时候一斤三块钱都不到。 其次,一直很受欢迎的鲤鱼,现代社会,吃得也少了,印象中老家那么多鱼塘,那么多养鱼的,上次见到鲤鱼,还是十年以前。 是以只是问道:“现在养鱼是个什么情况?” 永嘉笑:“不怎么养啊,养的怕是也心惊胆颤。” “为什么?”陈远觉得奇怪,不养就不养,怎么养的还心惊胆颤呢? 难不成养的鲨鱼,吃人? 永嘉笑道:“因为养的基本上都是鲤鱼啊,虽然也没有明令禁止不许养,不许吃,但是,你明白吗?” “……” 这话说的,分明什么都没说啊! 但是,还真就明白了。 很简单,虽然没有明令禁养殖,禁吃,但是,当臣子的,做老百姓的,不能不懂事啊! 这样一来,岂不是要么不养,养的都心惊胆颤?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是鲤鱼呢? 都养鲤鱼,难道鲤鱼就那么好吃,以至于对其它鱼种不屑一顾? 永嘉无奈:“因为就会养鲤鱼啊,范蠡知道不?” “不知道!”陈远摇头。 姓范的名人,他就认得两个,一个被项羽尊为亚父的范增,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 其它的,可能书面上见过,但是,语文不好,字不认得,是硬伤。 永嘉笑道:“范蠡,字少伯,春秋末期楚国人士,曾辅佐越王勾践灭吴,拜上将军……” “这有关系吗?” “别急啊,虽然这范蠡很有一套,但他最厉害的,其实是陶朱之道。” “哦,懂了懂了,意思是,这位范蠡,很厉害,精通理财,很会赚钱,对?” 陈远有点明白了。 陶朱管仲之才嘛,说起这个,他表示他还是念过书的,对于陶朱,不陌生。 永嘉:“对呀,所以,人们尊范蠡为陶朱公,因为其晚年居陶,称朱公。” 陈远:“……” 半响:“然后呢?” “然后,他就是靠养鲤鱼发财的啊!” “当年齐威王拜访他,问,哎呀,陶朱公你这么有钱,家产胜过千万户之和,是怎么做到的呀? 范蠡就说,过奖过奖,也没什么,其实我发家致富有五条路,其中水产养殖排第一。 他还写了一本书,《养鱼经》,又称《陶朱公养鱼经》,讲的就是养鲤鱼。” 永嘉绘声绘色,讲着一段大多数历史老师可能都不知道的历史。 听完,陈远深吸一口气:“所以,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也都不会养别的对?” “对的。”永嘉点头,又兴致勃勃的问:“咱家那边呢,是不是可以养很多种鱼了?” “想知道?” “想。” “不告诉你!” “哎呀,陈远,你可以不要这么讨厌这么小气这么不讨人喜欢吗?” “抱歉,我就是这么的……” 反过来了。 之前是永嘉死活不说急的时候用什么,这会,是陈远拿捏。 但最终陈远还是被摇晕了,无语道:“好啦,别摇了,我家那边,是可以养好多种鱼了,连海里的鱼都能养。” “海里的都能养?” “这么厉害?” 永嘉对现代社会的了解,还是少,是以颇为震惊。 陈远笑道:“对啊,上次我爸妈来,咱们不是点了一条东星斑么,那就是人工养的海鱼。 而即便是在我乡下老家,那些普通的水产养殖户,什么草鱼啊,什么黑鱼啊,还有什么白鲢黄颡鳊鱼,等等,都不在话下。 而且有一段时间,我们乡下家家户户都有小鱼塘的。” 差别很大。 吐槽归吐槽,却也不得不承认,现代人的生活水平,物资充沛程度,远非古人可比。 就像眼下的大唐,一人分一百亩地,却没有一口属于自己家的小鱼塘。 永嘉终究还是回过神来,兴奋道:“那就养啊,真要养好了,你就是下一个陶朱公。” 陈远一想,似乎也不错。 虽然说实话,他其实不会养鱼,但是,可以学嘛,视频资料,文字资料,有的是。 主要是,他的名字没那么生僻,一个陈,一个远,好认,好记。 不像范蠡,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个“蠡”字念“鲤”,不念“虫”。 也那怪他别的不养,就养鲤鱼。 于是,便招呼好好挖,别挖乱了,得规规矩矩挖个坑出来。 之后就不管了,回家种红薯。 这个事情没什么技术含量,早些年,乡下家家户户养猪,家家户户种红薯藤,可以说是个人就会。 主要是红薯藤,生根发芽太容易了。 长出来的藤子,贴着地,你要敢长时间不翻,它就敢一截一截贴地生根给你看。 由此而造成的后果便是,一堆不能要的小红薯,能要的,又长不大。 也因此,种红薯想要有个好收成,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那及时翻藤。 尤其雨后,及时把藤翻一翻,防止生根,对增产十分重要。 也正是因为过于简单,便连永嘉,都兴致勃勃跟着弄起来。 一根红薯藤嘛,隔那么两三个结斩一刀嘛,太简单了,打今儿起,她也是一名合格的薯农。 这样弄完背到要移栽的地里,叶面朝上,最底下的结朝下,一根一根栽进土里,再浇上水,便完事了。 很简单。 本质上,就是一种扦插。 但是成活率高得吓人,是浇水也好,下雨也罢,反正,只要土地湿润,温度合适,短则一天,长则三天,就能把根长出来。 听这这些,永嘉也不由感到高兴:“那岂不是很快就有吃不完的苕尖红薯梗了?” 陈远一本正经点头:“是这样的,但是,一般我们都拿来喂猪。” “为什么?”永嘉就很疑惑,一旁郑愔姜篱,也十分不解。 倒不是陈远没说过,主要是,明明这么好吃,为什么要拿来喂猪呢? 陈远悻悻:“我也不知道,可能,猪肉更香,也可能,就是麻烦,皮不好剥。 反正那会都拿来喂猪,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拿来当菜吃。” 第168章 插秧前的准备 很费解的一件事。 而类似的东西,过去其实很多,什么牛皮菜,什么猪汉菜,等等,味道都不错,但,都是拿来喂猪的。 陈远也没想太多。 红薯藤种好,这一天也差不多了。 晚饭一如既往的朴素,一小盆孜然羊肉,一小盆红烧甲鱼,一盘清炒红薯藤,就着菰米饭吃。 吃完,皮影戏就不看了。 一来没有准备,二来,那些东西,看多了,说实话没什么意思。 还不如在外面,弹琵琶,看星星。 时间也随之来到第二天。 这一日,长安,宫城,李二很忙。 一方面,这段日子出现的新事物太多,每一样都干系重大,不可掉以轻心,一方面,端午快到了。 这可不是小事。 普通人过端午,撑死了就考虑一下去哪玩,粽子吃甜还是吃咸,可身为一国之君,他得想后宫一大家子,得想怎么犒劳群臣,还得想,民间怎么把这节日过好,过热闹。 相比之下,长乐就轻松多了。 昨日给母亲送过干果鲜果之后,她便奉命前往挑选人参。 但她又不太了解这些,怎么办呢,于是,就从太医署叫了太医。 三个。 这挑选,自然是赶年份高的,品相好体须完整的选。 结果,还真就没有上千年的。 没有就没有,没有上千年的,九百年的也凑合。 最多数量上弥补一下,两…… 三株! 大不了那八百年的凑。 反正都是进贡来的,年年有,用不完,又不能当饭吃。 选好,再一想,来都来了,不妨再多拿点。 还是那句话,反正进贡来的,年年有,用不完,还不能当饭吃。 于是,虫草来两斤,鹿茸来五斤,灵芝…… 这个比较多。 光品种上,就有赤、白、紫、黄、黑、青,共六种。 重点,这东西煲汤泡水都行,自古以来便是道家推崇的养生仙草,多吃点也没事。 所以,一样装一筐好了,反正筐也不是很大,一筐估摸着也就十来斤。 再一看,还有夜交藤,乌发养生,也很不错。 这个东西,一千年就太没意思了,起码要两千年的才够看。 但是,真的好重啊! 雌雄一对儿,还是干的,她居然,搬不动! 但愿不要不识货,被认为是蠢笨没用的树根才好。 至于剩下的,似乎就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了,便也没再费劲,只在太医的建议下,称了两斤潮州来的海马。 看着还蛮有趣的。 真有点小马儿的形状。 当然,药再好,不能乱吃,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所以,又特意让太医组了方子,书了一些服用需要注意的事项。 便是这样一堆东西,连药材,带方子及服用须知,一觉醒来,她便命人装车,亲自带队送往骊山。 理由也想好了,枟阳县伯陈远,进献及改良水泥之法有功,今圣御赐…… …… 骊山脚下。 同样是一觉醒来,陈远却发现,还是有点大意了。 因为随着时节正式入夏,气温攀升,纵然是活水长流,又有河风吹拂,蚊虫,还是不可避免的猖獗起来。 这不,好不容易养白一点,现代的蚊子还没来得及尝鲜,却被一千四百年前的蚊子给盖章了。 郑愔姜篱细皮嫩肉,血大概更甜一些,更惨,直接就戴上了面纱。 要说谁好,大概也就永嘉了。 不是皮糙肉厚,而是,要幔帐有幔帐,要驱蚊香囊有驱蚊香囊,早有准备。 也因此,临时买了瓶宝宝金水回来喷过之后,他便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做点花露水来用。 不然这一天天干嘛呢? 这人活着,总是要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的!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把插秧前的准备工作做了。 长乐过来,隔着老远,便看到水田里人头涌动,呼声云集。 便命人把车停在院门口,看好,孤身前往。 永嘉也在田边,闻声扭头一看,不禁又笑了:“怎么又来了,不是昨天刚走吗?” “奉旨办差!”长乐一身男儿装,看上去神气得很,也得意得很。 说完又问道:“姑姑,这干嘛呢,不说插秧还要等两天吗,怎么就开始了?” 插秧的事情,昨天提过,说的就是还有两天。 她原本也想好了,到时候再过来。 想必父亲也是一样。 不曾想,今儿就开始了。 永嘉笑道:“什么呀,今日可不插秧,这是做插秧之前的准备呢!” “准备?”长乐错愕,指向田里正在拔秧苗的人:“既然是准备,为何就拔了?” “拔了到时候才好插啊!” “拔了,一小捆一小捆这样放在水里养着,插的时候,哪里需要往哪送,效率会高很多。” 其实都是陈远说的,永嘉根本都不懂,她也没见过水稻。 长乐仔细端详了一会,还会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又看了看水田里卷着裤腿俨然已经一身泥的陈远轻笑道:“那陈大哥呢,他干嘛,学耕地么? 还有,他坐的是什么,新式的犁?怎么从来没见过?” 陈远的确就是在耕地。 准确的说,是把开垦出来后泡水多日的水田耙平,耙均匀。 这也是插秧前的准备工作之一,也只有这样,秧才好插,也方便日后秧苗生长,及田间管理。 为此,一早还特意带人做了几把耙犁。 就他现在用的,上面可以坐人,下面,一排一排,都是木质的斜齿。 这是种水稻专用的,早些年乡下很常见。 也只有长时间泡水松软的水田,这东西才拉得起来。 这东西,永嘉看着做的,也好奇过,闻言比划着笑道:“没见过就对了。 这叫耙犁,今天早上赶着做的,下面是这样的斜齿,只有在这种泡软的水田里才能用得上。” “哦,那暂时来看还真没什么用。”长乐懂了。 关中基本上都是粟米,也就是小米,而粟米,是旱地作物,跟水稻有着本质区别。 这也意味着,这种看着很有意思的耙犁,短时间内,根本用不上。 便也不再多问,抬手招了招,笑眯眯喊道:“陈大哥,坐稳哦,小心跌了摔一声泥……” 第169章 终极解压术之——修马蹄! “长乐?” 水田里,陈远笑呵呵练着耕田技术,闻声回头一看,不禁也笑了。 接着,便将工作移交,而后,一步一步淌着泥水走了回来。 “你怎么来了?”就近在水道出水口洗了洗,又接过姜篱递上的毛巾擦了擦,陈远笑着问道。 长乐笑道:“想来,所以就来了啊,怎么,陈大哥不欢迎么?” “欢迎欢迎,当然欢迎!”陈远哈哈大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却没有糖,只有一颗酒心巧克力。 不过也不错,便笑着递上:“给你的,尝尝。” “陈大哥!!”长乐便噘着嘴,不开心了。 不是东西不好。 事实上,这跟东西好不好就没关系。 纯粹就是,这个举动让人很受伤,因为,大人哄小孩就是这样的。 她小的时候,父亲,母亲,也没少这么哄她,有时候是糖,有时候是别的。 见状,陈远更乐了,剥掉包装,送到少女嘴边:“别不高兴嘛,好东西来的,听话,啊——” 还来!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长乐越发不乐意了,羞得小脸通红。 可是,小嘴却很诚实,很自然就张开了。 “咬一口!” “哦!” “大力一点!” “嗯!” 长乐便乖乖的,大力一些。 而后,巧克力便被咬破了,一股淡淡的酒香逸散开来。 “怎么样,好吃?”少女的乖巧,让陈远觉得十分满意。 长乐含着,芳醇的酒香,巧克力融化的甘甜,使得她情不自禁就眯起了眼。 半响,甜甜笑道:“好吃,多谢陈大哥。” 陈远哈哈大笑,越发满意:“好吃就行,拿着,回头,让你姑姑再给你装点,她有的是。” “是吗?”长乐便把剩下的一半拿了,扭头看向姑姑永嘉,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虽然长乐不是君子,却也知道,抢姑姑喜欢的零食是不对的。” 言外之意,我不要。 我才不要姑姑送的,我只要你送的。 永嘉自然是听懂了,闻言白了一眼道:“知道就好,喜欢,找你的陈大哥去,姑姑没有。” 说完又加了一句,有也不给。 陈远一想,也对,以永嘉的性格,不抢长乐的零食就不错了,指望她拿出来,怕是不比貔貅嘴里抢竹子容易。 便笑道:“行,你姑姑不疼你,陈大哥疼你,回头,陈大哥亲自给你装。” 话刚说完,便有下人来报,有匹马不走了,怎么赶也不走,可能蹄子废了。 “蹄子废了?” “艹,该不会是光脚马?” 马也是要穿鞋的。 是叫马掌也好,马蹄铁也罢,反正,作为穿越先驱,二十年前项少龙就在乌家堡给上过这一课。 陈远也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无缘无故,就算有那癖好,也不是马脚啊! 万一被误会有什么不好的企图,马儿抬腿撅一蹄子,岂不原地起飞? 所以,他是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的。 眼下一听,倒是有点想法了,便命人把马弄上来。 不容易。 弄上来一看,得,还真是不穿鞋的光脚马。 不过以他曾经狂刷解压视频的见识来看,这丫应该不是蹄子废了,而是,需要泄压。 想着,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以前都是看。 今天,终于也轮到他亲自操刀了。 便清了清嗓子,道:“先冲洗一下,送回马厩,再准备一把柴刀,磨锋利一点。” 说完,便回家,把那瓶仅在吃醉虾的时候用过,后来就一直没怎么动的茅台拎了出来。 又拿了个陶碗,搞了点布帛。 永嘉瞅着好奇:“这是要干什么?” 长乐亦好奇,只是没问。 陈远嘿了一声:“修马掌啊,看就知道了,超解压的。 等修好了,回头再想办法给穿双鞋,搞不好下次,伯爷我就不是伯爷,而是侯爷了。” 一番话,说的姑侄俩是越发迷糊,也越发好奇起来。 还给马穿鞋。 马能穿什么鞋,铁鞋么? 恐怕除了铁鞋,就没有什么鞋能经得住造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真能给马儿一双耐穿的鞋,伯爷还真有可能成侯爷! 陈远也不解释,做好准备,便来到马厩。 此时,马已经弄回来了,柴刀,也已经备好。 陈远也不怕。 自从学会骑马,他几乎每天都要骑着跑一段,喂马刷马牵着马儿吃草喝水的事情也没少干。 所以,骑术濒临大成之余,对马,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马,说白了,就是敏感,胆小,你若心存畏惧,那它便会抵制戒备。 反过来,你不怕,你亲热一些,它也会温驯,觉得安全。 当然,该绑的地方还是要绑的,蹄子那么重,一看你还要动刀,那再不怕人家也忍不了啊! 所以,安抚过后,马儿拴好,后蹄一只抬起,绑在了柱子上。 “不怕不怕!” “修好就舒服了,回头再搞双鞋穿上,从此告别脚底流脓!” 嘴上安抚着,为避免意外,想想,又让郑愔去取了点酸奶过来,拌草料给喂上。 这可是大哥们吃的。 这东西,平时除了人,也就汗血马,胭脂马,跟两只小滚滚有份。 其余的,便只能远远看着。 事实也证明,这尼玛就是一头吃货。 原本陈远心里还有点忐忑的。 这与会不会出事无关,纯粹就是心里发毛。 但是,一刀削下去,毛事没有,人吃得可香甜了。 一旁看着,永嘉也终于有点感觉了。 虽然有点怕! 虽然还觉得有点恶心! 但是,就跟伤口结痂想扣掉,发现虱子想捏爆一样,真的就好期待下一刀呢! 要是能流出脓来…… 咦,好恶心! 但是,真的很期待,想想都浑身发抖! 于是,情不自禁就开始催促。 旁边,长乐,郑愔,永嘉,也没好到哪去。 说白了,这就是人,越是知道里面有脓,就越是抑制不住想刺破。 而真正刺破脓流出来的时候,那一瞬间带来的成就感,满足感,是很难用言语形容的。 而陈远比她们爽的地方在于,他掌握了刀。 有刀,就能亲手一刀一刀,把伤口削出来,让脓流出来。 然后,再给蘸点三十年的老茅台,咝—— 解压! 第170章 九百年野山参! 强迫症患者就是这样。 陈远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会给他推这样一条看着就不怎么高大上的小视频,他从来没看过,没搜过,也没什么兴趣。 可事实证明,人真是不了解自己,人也永远不会知道,到底还有多少奇特的爱好等着解锁。 反正,明明应该不会喜欢的,当时就满怀期待的盯着盯着,直到伤口出来,脓血流出…… 呼,好爽! 然后就莫名其妙半夜没睡觉,一连看了好多个! 这次也一样。 一刀,一刀…… 虽然不是专业工具,不怎么顺手,他也不是专业人士,技术蹩脚,但是,那种寻幽探秘,一点一点朝着目的地进发的感觉,真的爽爆了。 不远处,几个女孩早已噤声。 感觉很矛盾。 一方面,觉得疼,残忍,怕,头皮发麻,一方面,又忍不住期待,想看。 某一刻,长乐忍不住问道:“陈大哥,你这样,马儿,它不疼吗?” “必须不疼啊,看,吃得多欢,倒是陈远,你到底行不行啊?”永嘉帮着回答,焦急已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陈远嘿了一声:“问我行不行,要不你来?” 话音刚落,精神一震:“出来了,要出来了,闪开,快闪开——” 一句话,几人吓得哇哇大叫,赶紧跑开。 再回头,伤口已经出来了,脓血流出,看着很是恶心,可心头,又莫名爽快。 陈远也是这么个状态。 保持着战术后仰姿态,好一阵,道:“去搞根竹筒过来,两指粗就行,一头开口,一头留竹节,顺便再拿根筷子。” 便有人应声而去,很快按照要求,拿来竹筒,筷子。 就这么两样东西,竹筒底端竹节上开个小眼,筷子则一端缠上布条,。 这样一个廉价的玩具水枪,又或者说,注射器,便做成了。 用马厩囤的清水试了试,还挺好使,一推能喷老远。 “好玩好玩,给我给我,你再做一个!” 到底是当姑姑的。 永嘉张嘴便要,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 陈远便道:“行啊,你来,抽一管水,对着马蹄伤口冲,把里面的脓血都洗出来。” “来就来!” 姑姑就是姑姑,当着侄女的面,绝对不怂。 结果临到阵前,又犹豫了,忐忑道:“这会很疼?” 陈远摇头:“不会。” “不会吗?” “不会啊!” “为什么?” “因为马儿会分泌一种止疼的激素,名叫马化……” 噗! 说着说着,终究还是没忍住,爆笑出声。 “我就知道!” “骗我骗我叫你骗我,看我不喷你!” 永嘉压根儿就不知道陈远笑什么。 她本能的就认为陈远在骗她,逗她,所以,直接水枪伺候。 陈远本想还回去的,可看她一个女孩…… 还是忍了! 而最终,也是他接过了水枪。 先来两管水。 貌似滋得还挺舒服,马儿唏律律的叫。 再来一管三十年茅台…… 这下就要马命了,酸奶草都不香了,一个劲跳脚。 陈远就在旁边笑:“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嗯嗯,就是,为什么之前都不疼呢?”长乐还是大方的承认了,整个过程,却是很爽。 但是,对于之前的修剪过程,她还是觉得疑惑。 陈远乐道:“当然不疼了,你修指甲也不疼啊!” “意思是,之前削掉的,是马的指甲?”长乐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修指甲,的确不疼。 也难怪之前马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远眨眼:“是啊,行了,走,看看都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再瞎眼,门口那么大一辆车,车上又那么些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是看得见的。 说完,便把后续消毒包扎工作交给下人,带着返回。 永嘉也好奇到底什么情况,不过,还是把水枪抢了,又抽了水,biubiubiu,玩得不亦乐乎。 长乐也不说,直到回到,箱子都搬进屋,才眨眼道:“陈大哥不妨打开看看。” 陈远瞅了一眼,嗤笑:“切,还跟我装神秘。” 说着,拿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顿时又是一惊。 咝—— 我看到了什么?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特么,不会是看到了一支萝卜? 问题那也不对啊,萝卜哪来这么旺盛的毛发,萝卜,也不至于长这么丑啊! 跟个小老头似的! 这时长乐略有些得意道:“正宗的太白山野山参,参龄超九百年,如何,陈大哥可还看得入眼?” “野山参?” “九百年?” 陈远震惊了。 三千万的沉香,他亲手卖了! 九千三百万的黄花梨两件套,他亲手卖了! 上亿的翡翠原石,虽然没近距离接触过,但在现代社会,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可这九百年的野山参…… 话说,这丫头该不会是那他寻开心? 便道:“真是九百年野山参?” 长乐点头:“嗯,太白山野山参,敖东城送来的贡品,太医院多为太医一致认定,参龄超九百年。” “哦。” 陈远懂了,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好一阵过去,才搂着长乐肩膀小声道:“这么贵重的东西,该不会是偷出来的?” 突如其来的亲昵,使得长乐有些脸热,心跳亦不自觉快了几分。 不过还是轻笑一声,镇定否认道:“不会呀,这次,长乐是奉旨办差呢!” “奉旨办差?” “嗯,枟阳县伯陈远,献水泥之法有功,革新水泥之法有功,特赐……” 为保留悬念,后面长乐没说。 但陈远已经明白了,哈哈大笑:“原来如此,懂了懂了,难怪有这么好的东西,原来是当今陛下赏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太白山,敖东城,到底什么地方,为何我都没听过?” 长乐便认真解释起来。 永嘉也帮着解释。 得益于此,陈远终究还是明白了,太白山,就是长白山,太白山野山参,那就是长白山野山参! 长白山野山参! 九百年! 嚯嚯…… 这玩意,就是不吃,放在家里看着也舒服啊! 说白了,黄花梨再贵,帝王绿再罕见,那也是有的。 可这九百年长白山野山参,吹牛逼有人有! 结果下一个盒子打开,又是一株,九百年长白山野山参…… 第171章 千年灵芝,万年首乌! “陈大哥?” “陈大哥?” “啊?” 真麻了。 九百年长白山野山参,一株就够令人惊叹了,不曾想,居然还有一株,简直,让人感觉像是在做梦。 对于这样的反应,长乐表示很满意,表面却不露分毫,关切道:“陈大哥,你没事?要不,咱还是别看了?” “……” 真·装模作样! 不愧是是你爹的女儿! 长乐一句话,永嘉直翻白眼,扭头就走。 陈远抹了抹嘴角,呵呵笑:“没事,我还能行,咱接着看,接着看……” 不容易。 时隔多日,终于有点不一样的东西了,而不仅仅是钱。 说着,又拿起一个同样的木盒打开,结果,又是一支长白山老山参…… “这……” “难不成,这东西很多,太白山上到处都是?” 还是很高兴的。 哪怕眼下的长白山上,真就遍地都是,那也改变不留现代社会五十年野山参都难得一见的事实。 只是,这一连三支,多多少少还是让人觉得好奇。 长乐赶紧摇头:“不是的陈大哥,虽然人参不是什么稀罕物,一两百年的很常见,可五百年以上,就比较稀少了。” 说罢又惋惜道:“也是不凑巧,刚好宫里没有千年以上的了,所以,便拿了两支九百年的,加一支八百年的凑数。 陈大哥你此刻手上这支,便是八百年的。” 真凡。 果然,古人还是会炫富啊! 人参不是什么稀罕物! 一两百年很常见! 八百年九百年,那是凑数! 相比之下,什么黄金跑车,什么豪宅别墅,都弱爆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当下的人口数量,和资源开采程度,一两百年野山参不算稀罕,可能也是事实。 况且,这还是真不能往回带系列。 要是别的,古玩字画也好,珍稀木材极品玉石也罢,带了也就带了,只要不肆无忌惮,问题都不大。 可这人参,别说八百年九百年上千年,就是一两百年的,都不好完整的往家里拿。 因为这是公认的。 纵然是那种一辈子没出过村的老人,你问,人家也绝对知道,这上了百年的老山参是宝贝,了不得。 况且,他也不缺钱,要卖也轮不到这个。 所以,还是渐渐沉下心来,深呼吸,下一个。 这次认得。 海马。 但也仅限于认得,因为,他是第一次真正见到海马。 再下一个…… “这是,冬虫夏草?” 海马好歹还认得,可虫草,是真的只闻其名,未见其身。 毕竟,这东西离他的生活还是太遥远了,无端端他也不会专门去查,去看。 长乐笑着点头:“嗯,就是冬虫夏草,可以常年吃的,仙草哦,很难得的!” 难得那是肯定的。 哪怕在现代社会,都能人工种植了,这东西也贵得惊人,一般人根本吃不起。 不过还是那句话,不了解,所以,无从判断好坏。 这事,长乐也指望不上。 一个八百年九百年长白山老山参都认为是凑数的人,让她讲明白这虫草到底什么品质,多么难得,那属实是强人所难。 因为可能在她的概念里,虫草,就该是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那就是凑数,是垃圾。 再接下来,便是灵芝。 这个好多。 红的黑的黄的,有大有小,分门别类,每一种,估摸着都不下十斤。 这东西在现代社会,应该算是跌落神坛了,不算特别稀罕,但是,依然不太了解。 长乐便笑道:“深山灵芝,也是道家推崇的养生仙草,常年服用,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跟虫草一样,也就能说点这个。 具体多么珍贵多么稀有跟外面的有什么不同,还是说不上来。 陈远拿起一朵,看着还蛮漂亮的,艺术品一样,又嗅了嗅,问道:“这都多少年的,有上千年的吗?” “千年?”长乐显得很惊讶。 陈远点头,一本正经道:“对啊,千年,千年人参,千年灵芝,在我家乡都很有名的,读书人都知道。” “这样的吗?” 长乐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有,灵芝有很多种的,比如这个红色的,叫赤芝,又名丹芝。 这个紫色的,叫紫芝,又木芝,然后,黄色的,叫黄芝,金芝,白色的,叫白芝,玉芝……” 大体就是六种,依颜色不同,而名不同。 功效也有区别。 最后说道:“大多灵芝都不会很大,如丹芝,从萌发到长成,长也就半年,再久就枯萎无用了。 也有例外,如金芝,金芝就可以长很大,而且能长很多年。 但是,上千年也是不太可能的。 记得前些年,有一株金芝送到长安,重逾百斤,伞如华盖,据说有四百年,但是,被虫蛀得很厉害。 而且太医署众太医一致认定,就是个祥瑞,吉祥物,并没有什么价值,因为,已经长成木头了。” 言下之意,灵芝是不太可能过千年的,即便勉强长成了,可能也没什么用。 说完话锋一转,目光狡黠道:“但是有一样东西,别说千年,便是万年,亦不无可能。” 说着,主动打开那口最大的箱子。 陈远一看,还吓一跳。 这不唬人吗,怎么还装两人给送过来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并不是,只是,有着些许人的形状而已。 好一阵过去,才惊叹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形何首乌?” “何首乌?” “不是夜交藤么?” “又名紫乌藤,马肝石,逾三千年呢,看,藤都这么粗!” 其实就是何首乌。 只是当下并不叫何首乌。 而何首乌可入药的部分,并不仅仅只有底下块茎,藤也可入药。 而这藤,也的确粗,都能赶上小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树。 陈远也拿不准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不过,看着是真挺好的。 人形,双色,赤为雄,白为雌,一抱…… 艹,好重! 分明是干的,单个怕是还有近三十斤的重量。 那就,姑且算是! 灵芝人参都说千年,能说万年的,只有首乌。 所以,不管它到底是不是,就当它是了! 第172章 这人,还是得孝顺! 长乐并没有久留,因为酸奶变成产业的事情才刚刚定下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陈远给装了一大罐巧克力加开心果松子夏威夷果等坚果的零食,一直送到管道边。 回来抽空一查…… 还真就是。 何首乌在成为何首乌之前,就叫马肝石,夜交藤,紫乌藤。 这东西,很早就有记载,根茎叶都能入药,而最具效果的,是地下块茎,五十年拳头大,百年碗口大。 这样一估算,送来又拉回去那一对人形雌雄何首乌,绝对够三千年。 之所以后来改名何首乌,则是因为一段传奇故事。 传说,在顺州之县南河,有个姓何名田儿的小伙,自由体弱多病,到五十尚未娶妻。 一日与朋友相聚,多喝了几杯,醉倒路边,迷迷糊糊中,梦见两株蔓藤,相交一处,久久不散,散后不久,又再度相交,往复不止。 醒来,刚好发现自己躺在这样两株蔓藤下,一好奇,便把蔓藤底下的根挖了出来。 就是这根,拿回修道的庙宇,无人识得,直到有一日,上山偶遇一老者,步履如飞,耳聪目明,须发乌黑,言此根乃上天赐予的神药,不妨服食一试,然后,就牛逼了。 才数日,便有强壮之感,方一年,而须发乌黑,满面红光,俨然有返老还童之象。 重点,这花甲之年,娶了一妙龄少女为妻,竟能生儿育女,为此,还特意给自己改了个名字,曰能嗣。 嗣者,子嗣也! 意思就是,老子能生儿子。 老子的特长,就是生儿子。 后来,这药的服用之法,传给了儿子,又传到了孙子。 孙子名首乌,活到一百三十岁时,仍须发乌黑如小伙,乡里乡亲过来一问,结果都不知道是什么,便提议,不如就叫何首乌! 然后,就叫何首乌了…… 何首乌延年益寿,阴阳交泰能生儿子之美名,亦不胫而走。 这故事也蛮有趣的。 听完,永嘉乐坏了,悄声问道:“诶,问个问题,你说,这何首乌,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你说呢?”陈远其实也在想,闻言便把问题踢了回去。 永嘉眨眼道:“我说,有可能,但他爹,不一定!” 噗! 陈远还是没忍住,乐道:“那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从科学角度讲,一些天赋异禀之人,别说五十多,就是六七十,也是可以生儿育女的。” “问题他是吗?” “哦,从小体弱多病,到五十多,就吃了点马肝石粉,一下子就行了,还改名能嗣?” 永嘉嗤之以鼻,摆明就是拒绝相信。 陈远瞅了一眼,也懒得辩,只道:“你就说这东西到底好不好?” “好当然好啦!” “虽然还不叫何首乌,但是,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仙草来的,能乌发,延年益寿,不比虫草人参差呢!” “尤其这种雌雄一对,年份逾三千年的,可能也就宫里头了,反正我是没见过了。” 玩笑归玩笑,事实却不容忽视。 作为道家推崇的养生仙草之一,不论叫什么名字,何首乌,强筋健骨延年益寿之效,毋庸置疑。 也因此,永嘉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酸的。 好可恶的小丫头! 这算什么,仗势欺人么? 不就你爹当皇帝,家里有点破草吗,有什么了不起,那,我爹以前还是当皇帝的呢…… 这时陈远笑道:“那不久结了?管他是不是亲生的,只要是好的,咱就吃。” “一起吃?” “当然。”陈远挑眉,勾住永嘉肩膀:“不光吃,还拿来洗头。” 永嘉便吃吃笑:“你想干嘛,能嗣?五十岁了生儿子?” 陈远遥想了一下,乐道:“也不错啊,老来得子,应该会很开心!” “你就想!” “万一就不是亲的,我看你怎么办?” 其实还是很开心的。 还是那句话,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那份心,愿意拿出来分享。 陈远也不多说。 虽然长乐拿来了方子,还有服用须知,可是,他哪懂啊? 所以,好些东西,包括那对人形何首乌,都原封不动拉回去。 毕竟,处理这些东西,太医署的太医才是专业的。 既然,宫里都能把这些东西赏下来,料想回厂委托加工一下,问题不大。 没准还能添点,那铁皮石斛,天山雪莲,和素有沙漠人参之称的石斛,都能配上。 这样,《道藏》记载的九大仙草,搞不好就集齐了,而且拿来就能用。 但是,也留了一些。 比如虫草。 虫草,即冬虫夏草。 这东西也查了一下,论大小分品级,最顶级的,王中王,一斤九百条左右,论克卖,一克两条左右,价值上千。 他这,具体也没称过,但目测是优于这个所谓的王中王的。 再加上原始自然的环境,别说一克一千,便是一克一万,也不稀罕。 毕竟不缺钱。 人参也留了两株,一株八百年,一株九百年。 除此以外,灵芝,海马,鹿茸,等,多多少少都留了点。 所以,回到家里,先安排一只甲鱼,放两根虫草,一根八百年参须,炖上。 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应该是可以吃的。 他也不需要进补,但是,来都来了,总得尝尝是个什么味道。 搞定,闲着也是闲着,便挑了几朵大灵芝,加参须,海马,鹿茸,虫草,磨粉。 这粉,煲汤应该是可以的。 加点孜然,胡椒,辣椒,用来烧烤,当火锅蘸料,应该也不错。 剩下就先不动了。 说白了,灵芝虫草什么的吃多点问题可能不大,人参鹿茸这些真不行! 这些东西,与其瞎搞浪费,不如老老实实搞点酒来泡着。 人嘛,一辈子,长着呢! 虽然短时间内都用不上,可将来,总是能用得上的! 若是真到了五十岁还能…… 嗯,似乎也不错! 男人五十一枝花,少妇少女人人夸,若真到那个年纪还能为祖国的人口事业做贡献,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再往老家寄点。 说白了,这人,还是得孝顺。 爹妈还年轻,眼下,人口下行压力又是那么的大,若真有那么一天…… 嘿,应该就不会老是盯着他了! 第173章 狗东西,居然又偷偷摸摸! 时间过得很快。 等粉末做好,甲鱼也炖好了。 可能因为放得不多,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就是吃完有点热。 尤其郑愔姜篱,小脸红扑扑的。 下午,继续拔秧,耙地,进行插秧前的准备,另一边,长安,宫城,长乐来到太医署。 仔细想想,是有些欠考虑了。 虽说找太医组了方子,又写了用药须知,可是,这种事,便是有方子,有用药须知,一般人可能也无法驾驭啊! 相比之下,直接太医出手,该组方的组方,该制丸的制丸,不但方便快捷,质量还有保证,无疑好得多。 当然,懊恼也是不存在的。 直白了说,即便是事先想到了,这一趟,也应该走。 如若不然,怎么会知道到底都有些什么,到底珍贵不珍贵嘛? 做人都是相互的。 很多事情,可以不求回报,但是,能让对方知道,还是尽量要让对方知道。 也因此,虽然东西大多都带了回来,显得白跑一趟,但其实很满意。 至于带回来这些东西,该怎么炮制,需要再添些什么,那就不是她要考虑的了。 一句话,她只要结果,剩下的,看着办! 也别怕成本高,只要想得出来,只要切实可行,是宫中支取也好,是她私人支出也罢,都不是问题。 她现在,有的是钱! 等交代完这些事,便回了凝云阁。 先沐浴。 沐浴的时候,含块巧克力,顺带着又吃了几颗坚果。 出来,更衣,梳妆,接着,拿了两块巧克力,又把特意让她保存的干果鲜果都装了些,移步立政殿。 立政殿,用过午膳,又没什么睡意,长孙皇后便拿了卷书,坐在亭下消磨时间。 忽然双眼被蒙住,不由失笑道:“好啦,娘知道你回来了,快把你爹让你私藏的东西拿出来!” “哦……” “娘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长乐吐吐舌头,放开手,而后,便在母亲身侧剥鲜果伺候起来。 长孙皇后吃了一颗,笑道:“因为娘一直等着啊,娘不光知道你回来了,娘还知道你先去了太医署。” 说完问道:“可是那些药材,你那陈大哥不会炮制,又丢给你找人帮忙处理了?” “嗯,还是娘看得准,陈大哥,真就不会,笨都笨死了。”长乐笑,顺着母亲的话说。 说罢,捧上一颗拆出来后重新用红纸包装的巧克力。 长孙皇后也没深究,瞅了一眼,笑道:“这又是什么?” “好吃的。”长乐笑,却不细说。 长孙皇后摇头,捻起剥开,看着就不老好看的,闻着,又没什么气味。 “又是你那陈大哥塞给你的?”话语间,微微张嘴咬了一口。 没咬破。 起初也没什么感觉,但随着巧克力融化,很快就有一股迥异的甜香充满口腔。 长乐却愤愤道:“是呢,好讨厌的,跟哄小孩一样,老是拿这些东西哄人。” 长孙皇后噗嗤就笑:“是吗?那要不娘派人说说,以后都不许再把你当小孩,更不许再拿这些好吃的来哄你?” “娘啊,您怎么也开始欺负人了?”长乐羞涩不已,娇嗔不依。 很快又开心笑起来:“甜,这叫巧克力,娘你吃的时候小心些,因为这中间有一点点酒,若是不小心,就喝不到了。” “是吗?”长孙皇后笑,很快,还真喝到了酒,虽不多,但是醇,香甜,很舒服。 便打趣道:“不白疼,沾你的光,娘又尝到了一样好东西,就不知是一次呢,还是以后都能吃到。” “那不知道,女儿就知道,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一颗。” 长乐俏皮的眨了眨眼,之后,又陪了一会,便起身前往甘露殿。 刚走,亭子里,便有一群小家伙被召集过来,只是那仅剩一颗的巧克力,被悄悄拿掉了。 此后不出半个时辰,李二跑了过来。 “娘子看书呢?” “嗯,妾身观二郎春风满面,可是又有喜事?”长孙皇后放下书册,命身边众人退下。 李二坐下,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哪有什么喜事,不还是陈远那厮?” “哦?” “可是陈伯又惹二郎生气了?” 长孙皇后好笑,却也不说破,只素手执壶,一边斟酒一边顺着询问。 李二便叹道:“生气倒没有,只是没想到,那厮竟如此没见过世面。” “没见过世面?” “是啊,方才长乐去寻为夫,说了今日前去骊山之事,为夫是真没想到,区区几株不过千年之龄的太白野山参,区区一对方过三千年的马肝石,便能让其高兴成那样,可见这厮亦不过尔尔,根本没见过世面!” 所以呢? 这就是你兴冲冲特意跑来的理由? 这也太,那什么了,堂堂皇帝,居然较这种劲,还真以为有多大事呢! 心里想着,长孙皇后有点啼笑皆非,嘴上却很给面子,笑着宽慰道:“这样才对啊,陈伯毕竟年轻,若说奇物也就罢了,若说这见识,富有,又如何能与二郎相比?” 这话说得好。 李二表示,还是观音婢会聊天,不枉他特意丢开事物跑来一趟。 他等的,也就是这么一句话。 便也笑了,摇头道:“话虽如此,却也要多给那厮开开眼才好,否则我堂堂大唐开国县伯,区区九百年参三千年马肝石便能让其欣喜若狂,岂不让人耻笑?” 说得好有道理。 长孙皇后都无奈了:“那二郎打算如何给陈伯开眼?” “自然是千年参,五千年夜交藤,否则,他都不知我大唐地有多大,物有多博!” 李二哈哈大笑,此时此刻,他终于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得意。 长孙皇后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好累。 不多时,忽然又笑了,那块本打算留到晚上再拿出来的巧克力拖到李二面前:“长乐今日带回来的,很美味,二郎可介意尝尝?” “长乐今日带回来的?”李二狐疑,有点不信,因为长乐根本就没说。 长孙皇后拆开,咬了一小口含着,剩下的递给李二,笑道:“二郎不妨试试,妾身已经尝过一块了,十分甜美,且其中有酒,甚是甘甜。” 李二一尝,还真是,这狗东西,昨日还感动只道他终于想明白了呢,今日,居然又偷偷摸摸。 合着,千年的老山参,五千年的马肝石,都不想要了呗? 行! 你丫不要,老子还真就不给了,省得费时费力,劳民伤财! 第174章 锻造马蹄铁 到了嘴边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 陈远也不知道。 他就知道,种地不容易,他这还没干什么呢,一下午忙下来,也有点累得慌。 转天开始插秧。 一早,便有人,肩挑,车运,把捆好的秧苗,一担一担,一车一车,运到水田各处,等吃过早饭,插秧行动便正式开始。 场面十分热闹。 李二如期而至,带着司农寺一帮子人,等弄清楚怎么插,二话不说,卷起裤腿就上。 长乐也来了,一看她也想下去,陈远赶紧拉住,板着脸道:“小孩子家家,凑什么热闹,一边玩去!” “怎么就成小孩子凑热闹了,这忙起来,不分大人小孩的好不好!” 长乐不服,振振有词。 这也是实情。 不太忙的时候,或许小孩有空玩耍,可忙起来,别说玩耍,就是私塾学堂念书,也得乖乖回来。 为此,还有专门的田假,连官员,农忙时节也要回家从事农业生产。 这里唯一的区别,就是因为是水田,得脱鞋卷裤腿下田,对女性不太友好。 可话又说回来,大唐的女性,还真不太在意这点细枝末节,一来事出有因,二来,风气远不像后来那样严苛死板。 而事实上,即便是现代社会,早些年,小孩子也是经常下地帮忙的。 陈远却不管那个,兀自虎着脸:“我说不行就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说完又扭头看向永嘉郑愔姜篱三人:“你们也是,老老实实呆着,爱干嘛干嘛,别来凑热闹。” “那你呢?” “我?” “对啊,你干嘛?”永嘉本来也打算体验一下的,闻言倒也不坚持,只笑嘻嘻问。 陈远扭头看了一眼,叹道:“舍命陪君子啊,人秦兄都下去了,我怎好置身事外?” 很多事情,体验一下就好了。 体验,会有乐趣,会得到满足,可真要去干,那只能说,自讨苦吃。 可是,身为客人,李二都下去了,他能怎么样呢? 总不能放着人家在田里忙,他干一会就跑去游山玩水肆意快活? 那可就真不讲究了! 永嘉轻笑,凑到耳边悄声道:“不是说要给马穿鞋么,你说说,没准就上来了呢?” 给马穿鞋…… 还真是。 这也不是小事,这种事,一定会让秦民老兄感兴趣的。 而且,这伯爷变侯爷之事,原本也需要秦民老兄帮忙。 除非他想亲自去面圣,又或者,交给长乐一个小丫头帮忙。 便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们玩你们的,要实在过意不去,准备些酸奶,再命人多烧些水凉着。” 说着,便也卷起裤腿,下了田。 也还好。 新开垦的水田,没有淤泥,不会馅得很深。 但因为泡了很多天,又耙松过,所以,也不会显得特别硬。 这样一来,不论走动,还是插秧,都不会显得很艰难。 唯一短板,技术不行。 一开始还好,都是新手,都慢,渐渐的,熟了,连李二都嫌弃。 那就,算了! 原本就不是那把式,原本,也只是浅尝辄止,体验一下,便笑道:“秦兄,差不多了,这里的活,有人干,用不着咱们,咱们,去做个更好玩的。” “更好玩的?”李二嘿了一声:“贤弟莫不是腰不好,愚兄就觉得这插秧很好玩啊!” “插秧有什么好玩的?” “走走走,我这腰好着呢,夜御十女没问题,是真有好玩的,不然绝对插一天不带动的。” 陈远呵呵笑,压根儿不生气。 李二插完手里的秧苗,直起腰来:“那也不行,一晚才十个,强壮如愚兄,那都是一百起步!” “是吗?那还是秦兄厉害,小弟自叹弗如!” “……” 一个社交牛逼症。 一个吹逼症晚期。 说着,便上了田埂,简单冲洗,拎着鞋,一路来到马厩。 身为保镖头子,李君羡也跟了过来。 接着就惊讶了,因为,陈远居然用布条,测量马蹄。 “贤弟,这就是你所谓好玩的事情?”实在想不出这事有什么好玩的,李二便问。 陈远嘿了一声:“对啊,秦兄别不信,这事可好玩了,我打算,给马儿做双鞋子。” “给马儿做双鞋子?” 真是越来越荒诞了。 给马儿做双鞋子,铁鞋么? 若不是铁的,什么能经得起造? 再厚的牛皮都不行啊! 李二心里想。 陈远也不解释。 马蹄铁怎么打造,他原本是不知道的,原本,他就看看削马掌的视频。 但这种东西,真要想学,也很容易,因为网上有的是。 所以,他也算是会了,只是尚未付诸实践。 眼下,他便要付诸实践,用现有的条件,打造一对马蹄铁。 铁矿石是没有的。 但是铁剑,铁刀,铁制的农具,并不少。 燃料,有煤,也有木炭。 但鉴于木炭比较费劲,他还是打算用煤。 再加上一把锤子,一把火钳,一块花岗岩石头当工作台,便差不多了。 此时,永嘉,长乐,也都好奇的围拢过来。 忽然李二道:“贤弟稍等,据愚兄所知,这石炭虽好,炼出来的铁却脆,易折,故,建议还是用木炭。” “是这样吗?”陈远表示很疑惑,因为,他是真不知有这回事,尽管他其实是理工科出身。 李二却十分笃定。 李君羡也很肯定。 想想,陈远也没坚持:“那就用木炭,但愿够用。” 于是,好端端的煤,换成了木炭,而后,几块通过破损农具收集的铁料洗干净,放到火上煅烧。 有点艰难。 为了火势够旺,还特意搭了一个下面可以进风鼓风的小锻造炉。 虽然即便如此,熔化铁料也办不到,但是,烧红变软,还是成功了。 然后,就开始敲敲打打。 准确的说,是乱敲乱打,险象环生。 瞅了一会,李二实在头疼,弹了弹手指,示意李君羡,太费劲了,你上。 李君羡便也只能临时客串,在陈远的指挥下,当起了一名无情的打铁师傅。 叮叮叮! 叮叮叮! 很不容易。 光把零碎的铁料,叠加锻打在一起,便耗了好长一段时间。 然后,又要按照要求,打造长度,宽度,厚度,弧度。 还得开槽。 末了,又要锤锤锤锤锤,一锤一锤,锤出那所谓的铁钉。 第175章 巨鹿侯陈远 费劲。 视频上也就几分钟,一个漂亮的马蹄铁就做好了,俨然都没怎么费劲。 可眼下,因为条件简陋,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打出一对。 看着眼前成型渐渐冷却的玩意,李二面色凝重:“贤弟莫非,是要把此物钉在马蹄上?” 其实这是废话。 因为马蹄铁初步打造成型,还是红的的时候,陈远就夹起来,贴着马蹄底部比划过了。 当时那青烟升起,看着都头皮发麻,也为马儿捏了把汗。 但是,那么烫,堪称酷刑,马儿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点反应没有。 也因此,这看似貌不惊人的东西,有点厉害了。 此前说要给马儿做鞋的时候,还觉得好笑,只想着除了铁鞋,就没鞋经得住。 不曾想,还真就是一双铁鞋! 若是这铁鞋可牢牢固定住,护住马蹄,这功劳,怕是不比过往任何一次小啊! 说白了,马,看的就是蹄子。 一旦蹄子坏掉,那再好的马,也会沦为废物,除了宰掉吃肉,毫无价值。 而战马之所以欠缺,之所以折损率居高不下,便是因为马蹄损坏。 因为马蹄坏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了,奔跑时间过长,硬物,水泡泥泞,等等,都会导致马蹄损坏。 这些,作为带兵之将,常年跟马打交道,李君羡自然也明白。 所以一样震惊。 永嘉长乐这姑侄俩就不用说了。 当时也是觉得好笑的,还给马穿鞋,除了铁鞋,什么鞋都不好使啊! 结果,还真就做了这么一双铁鞋。 陈远笑了笑:“试试呗,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但是,在我家乡,都是这样做的。” 顿了顿,又道:“不过好像还差一对,忘了,这马,有四只蹄子。” 这话一说,有都笑起来。 李二豪气顿生:“这有何难,再找些特料来便是,若此事能成,多的不敢说,一个开国县侯,绝跑不了!” 李君羡则兴奋道:“陈伯,再找些铁料来,今日,若是不看这这马儿穿上鞋,某怕是饭都吃不下。” 其实都很有信心了。 一则一直以来,陈远就没干过不靠谱的事,二则陈远也说了,他家乡就是这么干的。 陈远要的就是这个话。 伯爷虽然也不错,可哪比得上侯爷? 在他而言,侯爷比公爷都叼! 巨鹿侯赵穆,永远的神! 便乐道:“行,那我可当真了,若真能封侯,枟阳不要了,我要巨鹿!” 说罢,又命人收集铁料。 当然,饭也是要吃的。 这边,李二敦促李君羡打造马蹄铁,他则回屋,准备中午饭。 还是那么的朴素。 没办法,就这条件,除了鱼羊野味,跟有限的青菜,也没别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等饭菜做好,第二对马蹄铁,也打造完成。 李君羡满头大汗,却不觉累,问道:“陈伯,怎么顶,你说。” 陈远便道:“就红着的时候比划烫出的印子,贴上去,然后把这个铁钉,敲进蹄铁上的提前敲出来的小孔里面。 记住,不能这么直直的敲的,那样会敲到肉里,要这样斜着,从这个蹄子边沿穿出来,然后,往下锤弯。 这样就勾住了,稳,不容易脱落。 再一个,时间长了,要视情况取下来,对马蹄进行修剪,重新钉,因为马蹄本质上就是马的指甲,这指甲长长了,是需要修剪的。” 实干不行,嘴上,头头是道,绝对专业。 李君羡便按照指示,小心翼翼,开始钉马蹄铁。 过程很平稳,虽然都很紧张,但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发生。 钉好的马蹄铁,看上去也十分稳固。 李二兴致一起,当场就要试骑,李君羡吓得一身汗,赶紧拦住。 而后,便亲自上马,试着跑起来。 “看着还不错呢!” “穿鞋的马,真有趣!” “当时就觉着,除非是一双铁鞋,不曾想,还真是一双铁鞋呢!” “好,到底是铁做的,这马蹄声听着都比不穿鞋的时候带劲!” “抓地能力应该也会比较强,反正我家乡有这个说法,而且要是拿来踹人,那没穿鞋的肯定不能跟穿鞋的比!” “……” 李君羡在试骑,陈远,李二,永嘉,长乐,一帮人在观察,议论。 还挺好的。 一开始,这马儿似乎也有些不习惯,毕竟过去都不穿鞋。 等习惯了,给人的感觉,跑得似乎更好了,既带劲,又快,还稳。 差不多半个小时,测试结束,不等发问,李君羡便笑道:“恭喜陈伯,这马,操控起来容易多了,起步,急停,都很容易,过程中也平稳。” 评价很高。 总结起来就两个字,丝滑。 陈远哈哈大笑,便试骑了一圈,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因为他这人比较规矩,一般不超速,不抢那两三秒。 李二看着就很鄙视,跑那么慢,那叫骑马吗,那是骑驴! 这样的速度,能感觉到操控性能,那才真是有鬼了。 只是,亲闺女眼巴巴盯着,李君羡也摆明不让,终究,他是没能亲自上马,一展雄风。 可即便如此,还是高兴,回屋,上桌一碗酒,哈哈大笑:“来,未来的巨鹿侯,饮胜!” “饮胜!”陈远亦哈哈大笑。 虽然八字没一撇,虽然,赵穆是个大坏蛋,但是,巨鹿侯听着就很带感啊! 尤其这个“巨”字,当真是妙不可言! 而事实上,也就他不确定这件事了。 这一桌,五个人,除他以外,李二是皇帝,李君羡,永嘉,长乐,都知道李二是皇帝。 这皇帝都开口称呼未来的巨鹿侯了,那可不就是巨鹿侯? 至于原本有没有巨鹿侯…… 那不是问题。 一句话,没有自然好,有也不打紧,另外封个名号,把巨鹿腾出来即可。 也因为这件事,饭后,李二并未久留,匆匆就带人撤了。 当天下午,皇城军器监,便叮叮咚咚敲起了马蹄铁。 这效率就高多了。 专业的设备,专业的团队,使得打造速度大增,短短两个时辰内,便给一百匹战马穿上了鞋子。 而后这些马被骑着呼啸而出,那一刻,铁蹄铮铮,声若奔雷,整个皇城都为之震动! 第176章 人家也想舒服嘛…… 骊山脚下。 上百号人共同努力,终于,黄昏之时,秧都插好了。 陈远特意命人准备了一车酒,对前来助阵的司农寺众人表示感谢,而后,又亲自送到官道边。 “呼,总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呢,是不是该吃饭了?”目送车队离去,永嘉笑着问道。 陈远瞅了一眼,好笑:“怎么,什么事都没干,你还饿了?” “没啊,就是无聊,一下午呢,不让帮忙,跑去玩又不好意思,闷都闷死了。” 永嘉挥着随手折来的树枝,百无聊赖。 说完又笑起来:“咱们的马不都还没鞋子么,要不,咱们弄个打铁铺? 有了打铁铺,就能自己锻造马蹄铁,给马儿穿鞋了,还能打造农具,刀枪剑戟什么的,也都可以。” 听起来还不错。 这马蹄铁农具也就罢了,主要是刀枪剑戟。 说白了,谁还没个仗剑江湖的少年侠客梦呢? 男人的天性,是喜欢兵器的,只不过现代社会,拥有这些东西的成本太高。 且生存的压力就够让人喘不过气了,根本无力去追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再想想,其实早些年老陈家也是有一把家传……铁剑的。 小的时候,别的小孩都玩木头,棍子,他就玩铁剑。 虽然很重,别说耍了,拖着都费劲。 便问道:“能找着高明的铁匠吗?” 永嘉就笑:“能啊,你不就是吗?” “我?”陈远怔了怔,再仔细一想,还真是,他不就是最高明的铁匠吗? 虽然暂时还不太高明,虽然,可能都挥不了几锤子,但是,真正的大师,谁靠的是挥锤子? 要论挥锤子,那力气大的挥得好的多了去了,也不见出几个铸剑大师! 再说了,这事,原本就是自己来比较有意思。 就像玩游戏,选择生活职业,单以个人喜好而言,绝大多数男生首选必然是铁匠。 没别的,就四个字——神兵利器! 反过来说,哪怕手持神兵利器,却是买来的,签的是别人的名,多多少少会感觉差点意思。 遂道:“行,你看着弄,等哪天有空,我也搞把刀来耍耍。” 就这么说着,不知不觉,又回到住处。 此时,下人们居住的院落,炊烟已经升起,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即将迎来最丰厚的犒赏,不单有鱼,还有酒,有肉。 院子里,郑愔姜篱也已经开始准备,却无非还是那几样。 便也没插手,转而抱了一坛酒出来。 “这又是干嘛?”永嘉便又觉着奇怪,因为,这是大坛,十斤装的。 “不干嘛,看看能不能做点宝宝金水。” 其实就是花露水,但是,酒精含量低些,听着,也更加友爱一些。 毕竟,谁还不想做个宝宝? 这也是插秧之前就想做的事,只不过被耽搁了。 永嘉很是惊讶:“宝宝金水也能做?” 郑愔姜篱也看过来,惊讶,而又期待。 陈远就笑:“这话说得,要不能做,那哪来的,总不能是下雨接的?” “那倒也是,可问题是,咱这的条件,能行吗?” “是呢郎君,这宝宝金水,不好做?” “……” 到底是都去过了,这些日子新鲜的东西也没少见,所以,那惊讶也随之放下。 只是,对于到底能不能做出来,还是充满怀疑。 陈远笑道:“当然能,放心,很简单的。” 说着,便开始准备材料。 材料很简单,竹筒,面粉,油纸。 竹筒用来当管道,面粉,则配合油纸,用来当酒坛坛口和管道连接处密封。 操作起来也简单粗暴。 什么蒸馏器,不用! 就俩坛子,其中一个是酒坛,置于锅中,另外一个空坛,大半个身子浸在凉水中,中间连着竹制管路。 然后,锅里加水,灶膛点火,烧就完了。 酒精沸点不足八十度,比水低,随着温度升高,先出来的必然是酒精蒸汽。 酒精蒸汽,经过管路,或在管路中冷凝,或在作为收集器同时兼具冷凝器作用的坛子中冷凝,便可得到酒精。 早些年的小酒厂就是这么干的。 唯一区别,酒厂蒸的是发酵后的粮食,如玉米谷物搞高粱,而这里,蒸的的是黄酒。 这种差别导致的直接后果是,我也不知道到底好没好,这会蒸出的,到底是酒,还是水。 于是,又特意在管路前端钻了个小孔,密封连接上一根小竹管,再把竹管顶端塞住。 这样就差不多了。 待锅中水开,拔掉塞子,一股酒气溢出,熏得人脑子发晕。 永嘉赶紧躲开,满脸嫌弃:“这都什么呀,比你那个什么茅台还让人难受,你确定宝宝金水用这个做的?” 难怪都不要头酒,这酒精浓度,的确当然有点消受不起。 陈远晃了晃脑袋,赶紧又塞上,道:“难受就对了,这是头酒,酒精度高,还有一些杂质。” 顿了顿,又道:“宝宝金水才没这么好,宝宝金水,用的是工业酒精,咱这,正儿八经的粮食酒。” 永嘉将信将疑:“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弄?” “等啊!” “行了,先吃饭,这东西很简单的,回头你就知道了。” 说完,也不管了,等着吃饭。 等饭吃完,拔掉塞子一闻,还是有点酒气,但是已经很淡了。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尾酒,酒精度底,而水分高,所以通常也不要。 便果断结束整个蒸馏过程。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但是天色未黑。 因为热量交换,放空坛的水桶里,水已经很热了,用来洗澡,怕是还要兑点凉的才行。 正好。 抱出来的酒坛,还需冷却,便把水倒进盆里,来点人参灵芝粉,撒点花瓣,再,倒点鲜奶,泡脚。 舒服。 有个人捏脚,有个人揉肩,就更舒服。 看那一脸陶醉,永嘉忽然也脱掉鞋袜,一双白嫩细致的小脚丫放进来。 陈远睁眼:“???” 永嘉单手托腮,眨眨眼,脚指头也调皮的动了动,笑:“人家也想舒服嘛……” “那你不会单独再弄一盆?”陈远白了一眼,又闭上双眼,心里想着,是不是搞点上好的红酒回来。 不然那么多钱拿来干嘛呢? 红酒嘛,有钱人都洗红酒浴的! 第177章 难道,他喜欢我 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 陈远闭着眼,靠着姜篱身上,俨然都要睡着了。 再睁眼,水还是温的,太阳却已经落山,天边孤鸿飞过,大地一片昏黄。 “行了,别添了,要不嫌弃,你俩也泡泡,这奶是可以美白嫩肤的。” 眼见郑愔还要兑热水,以免盆中水变凉,陈远笑了笑,说道。 两人也没拒绝。 两个都是主子,两人都要服侍,先用净水清洗,擦干,又伺候着换上鞋袜,方略带羞涩又满含欣喜的褪去鞋袜泡起来。 永嘉也不在意。 不就羊奶泡个脚嘛,那她还拿来洗澡呢! 羊奶花瓣浴什么的,古人早就会了,况且,还是她跟陈远先泡过的。 她这会,就想知道这所谓的白酒,到底如何用来做成宝宝金水。 陈远也不多说。 此时酒坛已经凉了,揭掉封口的面饼,拿筷子蘸了点,一尝,辣。 便问永嘉:“要不要试试?” 永嘉连连摇头。 她才不要试! 那次骗她喝什么茅台,她一辈子记得! 陈远摇头:“那可惜了。”说着,便把酒倒出来,装瓶。 也不多,一共就两三斤的量。 想想,又分出来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这年头可没什么碘伏,而干活,少不了磕磕碰碰。 剩下的,便自从药铺买来的草药中,取了薄荷叶,金银花,泡上。 “要不要再加点别的?”永嘉并不在意到底都加了些什么,她只知道,还好多没加。 陈远一看,反正都药铺买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那就加! 于是,人参,何首乌,茯苓,铁皮石斛,一股脑儿的丢。 顺手还丢了点茶叶,几根虫草,然后,密封。 “完了?” “完了啊!” “所以,做的其实不是宝宝金水,是宝宝药酒?” 药酒,自酒类诞生起,便有了。 方法其实差不多,以冷浸泡制为主。 只不过因为酒本身的原因,跟后来所谓的药酒,有着本质的区别。 而在永嘉看来,这就是在泡药酒。 陈远耸耸肩:“如果你非要这么说,那我也不否认,毕竟,这酒感觉应该好喝。 但是,宝宝金水其实就这么回事,这酒泡个十天左右,倒出来,再兑上一定比例的水,就是宝宝金水。” “真的?” “真的。” 其实就是自制花露水。 一般人做,都是工业乙醇,加薄荷,金银花,他这里换成了白酒,一堆药材,还有止痒的茶叶。 就是不知道具体效果如何。 确定没开玩笑,永嘉道:“那照这样说,大量做起来岂不是很容易?” “本来就很容易啊,若是喜欢,还可以放点花瓣,这样就可以有不同的花香。” 永嘉便明白了,笑道:“那这个生意交给我,这次,咱们五五开。” “干嘛要五五开啊,咱俩谁跟谁,直接十零开多好?”陈远挑眉。 “真的?”永嘉有些惊喜,十零开,难道,他喜欢我? 陈远清了清嗓子:“我十你零!” …… 时间就此来到第二天。 这一日,如同往次一般,早早的,文武百官便候在承天门外,等着上朝。 气氛却殊为诡异。 因为那些个武将,一个穿得比一个破烂,有的还鼻青脸肿。 更有甚者,如程咬金之流,直接就是让人抬过来了。 此情此景,懂的两眼望天,不同的,大气不敢喘。 等宫门一开,朝会开始,李二顿时也是一脸黑。 一群狗东西,想干什么,到底都想干什么? 老子是没给钱你们配衣甲,还是没有赐你们战马良驹? 一个个搞成这逼熊样,给谁看呢? 偏偏那群文臣,也不是好东西,一个个不是两眼望天,就是眯眼打盹,再不,就是交头接耳,一会吃点什么,下朝了去哪逛逛。 问题,真的都是瞎子吗? 当真就什么都看不见? 生气! 却还不能发作。 而就在他目光刻意略过,准备择人询问的时候,噗通一声,程咬金一屁股坐地上:“陛下,臣有罪,臣昨日骑马,马失前蹄,给,给摔下来了!” “陛下,臣也有罪……” “陛下,臣有负众望……” “陛下……” 全来了。 分明也没通过气,但是,好好的朝会,愣就成了年度卖惨现场。 此情此景,一群文官越发高高挂起,有些,则干脆转过身去,聊起天来。 头铁如魏徵,也不动声色移步,隐去身形,降低存在感。 看到这一幕,李二都气笑了,哼道:“意思是,昨日,这马儿一起犯倔,把我大唐诸位猛将都给摔了?” “陛下,臣也不想啊!” “陛下,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臣,的的确确就是摔了啊!” “陛下,臣有罪,若能及时发现马蹄损坏,今日盖不至此!” “陛下,臣……臣……疼,哎哟,好疼!” “……” 卖力。 会演的演,实在不会演的,就哭,卖惨,喊疼。 重点,明明都知道怎么一回事,却非但谁都不觉得尴尬,反而一个比一个卖力。 李二满头黑线,终究还是忍了,深吸一口气:“朕知晓了,诸位爱卿稍安勿躁,回头朕便命太医为诸位诊断。” “谢陛下,哎呦,疼!” “可叹马儿不能穿鞋,若是马儿也能穿双一双鞋,哪能落得这步田地哟!” “是啊,就是没有布靴,一双铁鞋也好啊,这马蹄子不禁用,每年不知废多少战马,又摔死摔残多少将士!” “……” 一帮人继续。 这次基本上就是明着说了,只是声音没之前那么大。 李二面无表情,直接无视,高声道:“今次朝会,众爱卿可有话说?” 安安静静。 便是本来有话说的,这会也没话说了。 李二服了,泄气道:“枟阳县伯陈远,有功,朕欲赐巨鹿县侯,诸位爱卿,亦无话可说?”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 这次有话了。 便是那帮喊疼卖惨的,齐齐发声。 但是也等于没说,因为,连到底有什么功,都无人问津。 完事,又继续喊疼,卖惨。 实在是受不了了,李二摆手:“行行行,军器监,自己带人去领,但是记住,谁都不许给朕闹事,否则,严惩不贷!”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 第178章 回国 嘴里喊着,不出须臾,便一股脑儿都溜了。 尤其那些口口声声摔断腿的,跑得比兔子都快,生怕去晚了就被抢没了。 等到了军器监,闹事不至于,嘴仗却没少打,毕竟时间太短,哪怕连夜锻造,也只有那么多。 好不容易分完,都装备上,又开始约,比,看谁跑得快,看谁踩得响。 也因此,打这一日起,好长一段时间,长安城内外,铁蹄铮铮,战马奔腾,连治安,都悄悄好了些。 此时,骊山脚下。 秧插完了,田还有剩,是以早早的,陈远便把花草种子都搬了出来。 花是紫云英。 草是紫苜蓿。 但实际上,两种东西本质上是差不多的,都开花,都是优质牧草,都,拥有强大的固氮能力。 尤其紫云英。 紫云英,又叫红花草,更有美名,曰肥田草。 肥田草,顾名思义,就是种来可以肥田的。 早些年尿素供应不足的时候,这东西很常见,水田里遍地都是。 据说,每亩的固氮能力,可达十公斤左右。 再翻耕,把整株都作为绿肥埋在地里,效果就更好了。 所以,当年的粮食产量,其实也不差,除开种子因素,可能并不会比后来低很多。 但后来也见不到了。 要不专门去查,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田里那么漂亮的紫色花,怎么突然就没了踪影。 反而是有些人,专门承包土地,种植,做牧草,当蜜源,赚了不少钱。 而对于当下的唐人来说,这是很难理解的。 唐人也用绿肥,但是这里的绿肥,总的来说就是“绿”,即绿色植物。 最好的是绿豆,但通常不强求,不具体指代某种植物。 专程种些花花草草,来肥田,更是无法想象。 但是,既然阿郎要求,那就种! 一千多亩地呢,且不说并没有都开出来,即便是都开出来,那也是不会全都种上作物的。 要休耕。 休耕的意思是,土地也要休息,种一年,荒一年,轮着来,这样才能积蓄肥力。 所以,开出来却没有更多秧苗的水田,一百多亩,全都撒上紫云英种子,那些没开的,不适合开的,则规规矩矩刨一刨,撒上紫苜蓿种子。 剩下就看天了。 若老天爷垂怜,降一场雨,便不用特意给紫苜蓿浇水了,否则,少不得还要多费些功夫。 陈远也没过多理会。 事情都交代清楚,便抱着蹴鞠,带着两只滚滚,来到蹴鞠场。 踢是不可能正经踢的。 蹴鞠蘸酸奶,直接抛。 “汪汪——” “汪汪——” 果然是吃货。 都不用招呼,两个黑白团子就屁颠屁颠追着蹴鞠去了。 发出的,居然是类似小奶狗一样的叫声。 还很聪明。 第一次,打架,摔跤,第二次,一起舔,第三次,就知道舔完合作把蹴鞠送回来了。 还会眼巴巴的望着,等着第四次。 这就太让人兴奋了。 原本就听说这东西其实很聪明,很有心机,不曾想,还真是。 重点,虽然它既不全黑,也不全白,但它还是熊啊! 虽然常年卖萌,可据说,这货的咬合力很强的,速度也不慢,常年手撕竹子更足以证明其力量。 除此以外,会游泳,会上树,还精通多种语言,什么羊咩咩,什么牛哞哞,都难不倒它。 这要能训练出来,没准还真可上山打猎,下河捉鳖。 一念及此,动力便越发足起来。 …… 一上午便这样度过。 下午,吏部司封司官员,再度莅临。 这次阵仗很大,司封司郎中亲自带队,行的,亦是有别以往的册封之礼。 就是一部竹简编织书写的册子,上书枟阳县伯陈远,献马蹄铁有功,经组织研究决定,晋巨鹿县公云云。 也别看不起这竹简册子。 事实上,册封册封,只有三品及以上大员,才有享受这种尊崇古礼的资格。 三品以下是没资格的。 三品以下,一曰诰封,五品以上,一曰敕封,九品以上,都只有寻常的任命文书。 散阶没动,还是正四品上正议大夫。 因为到这个级别,便是散官,也不可轻授了。 开国县侯,从三品,同等级文散官,银青光禄大夫,对应的实职,是御史台老大御史大夫,九寺正卿,国子祭酒,上州刺史,这等级别。 这要都给,朝堂之上,一众官员怕是要发疯。 当然,这些并不在陈远考虑范围。 他就知道,这一升,不但获得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还多了几百亩的土地。 开国县侯,从三品,永业田增至一千四百亩,外加正四品上散阶职田七百亩,而今,他是一名坐拥土地两千一百亩的真·大地主。 便在主施队伍离去不久,两车铁矿石拉了进来,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对铁匠父子。 这是准备弄铁匠铺的。 虽然除了矿石,人,和锤子夹钳之类的工具,其它什么都没有,但是,不重要。 区区一个铁匠铺而已,又不是多么高技术含量的东西,原地开整便是。 于是,几根柱子立起来,横梁搭上,盖屋顶,铺棕毡,压芦苇…… 很快一个四面透风的简单棚子便搭建起来。 这就是铁匠铺驻地了,夏可观雨,冬可赏雪,若天气实在太过恶劣,歇着便是。 剩下的打铁炉,风箱,虽然不擅长,但是,提供一些参考意见,在材料上给予一些便利与支持,还是没有问题的。 此时,时间也差不多了,转天上午,便搭乘班机回国。 带回来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五弦琵琶,笙,尺八,等等,都是原汁原味的唐代乐器。 为掩人耳目,又特意混入了一些花钱买来的乐器,民族的,西洋的,尽皆有之。 而这里面最特殊的,是卧箜篌。 因为这是所有物品中,唯一一样已经彻底失传的乐器。 仿都无从仿起。 而事实上,能申请专利的,又并不仅仅只有卧箜篌,因为乐器跟其它物品一样,也存在外观专利。 还有香炉,餐具,等,只要愿意,都可以申请外观专利。 这样一来,可以做的文章其实很多,只要做到位,便是想抄,也要考虑后果。 第179章 申请专利 京城四环,商场,盛唐风华。 时间才过去一个来星期,原本空旷的店面,而今已经大变样。 字画已到位。 仿古的铜鼎,酒具,香炉,乃至装饰用的仿古唐刀,业已到位。 今日一早,她又接了一批来自景德镇的仿古瓷器,从装饰用瓶,到餐用碗,调羹,碟,一应俱全。 便是这些东西,使得她初来时因为商场人气和地理位置而大打退堂鼓的心,悄悄火热。 也正是这些东西,使得原本有些艰难的招聘工作,顺利空前,尚未开张的店面,亦有成为网红打卡点的趋势。 作为当初经手这件事的人,作为商场管理人员之一,丁玲这几日也没少来转悠。 这一来二去,跟沈馨也混熟了。 今日一来,不由又惊讶道:“沈馨姐,又来货啦?” “嗯,景德镇的仿古瓷器,怎么样,漂亮?”沈馨正指挥布置,闻言笑着走了过来。 丁玲笑着点头:“漂亮,到底是花心思找专业厂家定做的,这随便一样,怕都是同类瓷器的几十倍。”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事情丢给我,具体的,陈总也没仔细跟我说。”沈馨笑着说道。 “没说吗?” “该不会这么久了,都没跟你联系,就让你看着弄?” 丁玲顿时又有些惊讶。 沈馨有些无力,轻叹道:“可不是,自打前些天说要出国采买一些乐器,就杳无音信了。” 说完又笑起来:“以前,就老是小心翼翼,最不喜欢的就是跟老板追着,现在好,自由了,都随着我弄了,反而心里不踏实。” “所以啊,沈馨姐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早知道,我当初就该答应他的。” 其实也就这么一说,毕竟,大公司管理,跟这种小餐厅职员,完全两码事。 小餐厅,说倒就倒,撑不过半年的大把,可大公司,便是想倒都不那么容易。 而且即便不呆了,也有一份漂亮的履历,可以更方便的寻找下一站。 沈馨也不是职场新丁。 她的职场履历经验,比丁玲只多不少,丁玲的真实想法,她很清楚。 是以笑道:“你呀,也就这么一说,真要让你来,你肯定又不乐意了,毕竟大公司的抗风险能力,可不是我们这种小餐厅能比的。”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便道了声抱歉,走开。 此后不久,回来,笑道:“抱歉,陈总来电话了,有事情吩咐,我可能不能陪你了。” “没事,我也就随便走走,沈馨姐你忙!”不该问的别问,这点操守丁玲还是有的,是以很快离开。 沈馨便忙起来,按照陈远的吩咐,拟定专利申请委托合同,联系专利申请机构。 联系好,约好见面时间地点,又带了如香炉等几样要求带的东西,出发赶往目的地。 然后陈远就发现,他是挺健忘的。 好歹也是个美人,曹丞相最爱的那种,喊他的时候,他愣是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直到反应过来,才笑道:“来啦,这段时间怎么样,我定制的那些东西,差不多都到了?” 可能因为年龄上的原因,沈馨也不显得特别拘谨,微笑道:“都到了,仿古瓷器今天早上到的,刚完成布置。” 说着,又简单把其它方面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陈远点头:“不错,辛苦了,走,上去再说。” 说着,便与搬运公司的人和专利申请机构的人一道,步入酒店。 酒店套房,一阵忙活后,搬运公司的人率先离场,接着,陈远亲自开箱。 瞬间沈馨就有被惊艳到。 太漂亮了! 因为工作的原因,最近,她在抽空恶补一些相关的知识,其中便有乐器。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当这些乐器脱离文字,脱离视频,真正出现在面前,竟如此震撼。 尤其那架巨大的,卧式的,凤首羽身,栩栩如生仿佛随时有凤鸟飞出的疑似箜篌的乐器,当场她脑子里就蹦出三个字——“卧箜篌”。 陈远拨了拨弦,也是喜欢得很,深吸一口气,笑道:“此行收获颇丰,最大的惊喜,就是它了。 我查了一下,当今世界,似乎没有一种这样的乐器,所以,我给它命名,卧箜篌,这样摆在店里,想必格调会因此而提升许多。” 还是说得过去的。 卧箜篌已失传,谁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而因为餐厅的缘故,他完全有理由去找这样一件东西。 哪怕是冒名顶替。 沈馨也明白,问道:“所以,陈总打算注册申请专利,让它成为咱们餐厅的标志,杜绝仿造?” 陈远点头,又指了指:“还有这些,各位都是专业人士,我希望,你们尽可能的帮我注册申请专利,哪怕只是外观上的。” 说完,让沈馨把拟定的合同拿出来。 其实合同,专利申请机构的人也带了,只是相比之下,条款比较宽松。 所以最终还是用了沈馨拟定的。 等合同签署完,专利机构的人便开始工作了,直接在套房内,现场观察,书写。 因为有实物对照,所以写起来并不难。 陈远也没离开,趁着这段时间,跟沈馨在一旁坐了下来。 毕竟想要开业,事情还很多,除了装饰餐具酒具,还有桌椅采购着装菜谱,等方方面面。 这里也显示出了一个专业人士的重要性,因为这些,沈馨都有考虑到了,这个时候,作为老板,需要提的,只是具体要求。 而非什么都要自己摸索考虑,然后跌跌撞撞去实施。 等这些事情都商量妥当,一系列的专利文件初稿,也都出来了。 果然,就是一项发明,外加n多项外观。 陈远也有仔细看,毕竟相比沈馨和这些一无所知的专利机构人员,他算是卧箜篌专家。 所以,关于卧箜篌的发明专利,又修改完善了几遍。 这里面又有几个专业概念,一个叫提前公开,一个叫国际专利。 简而言之,国内的专利,要想申请国际专利,必须国家审核,防止泄密。 而提前公开,则可以缩短专利申请书递交到公开之间的时间。 因为专利公开之前是不受法律保护的,若不申请提前,一般是十八个月,这十八个月,人家用了就用了,无法主张权利。 而申请提前公开,快的话一个月,慢也就两三个月,届时,便可在法律上享受专利正式授权之前的临时保护。 也就是说,若不申请提前公开,那么十八个月内,老老实实捂着,反之,则可以尽快光明正大拿出来。 所以有时候,该花的钱还是要花,否则很容易掉坑里了,还在自以为很聪明,算无遗策。 第180章 初试炼铁 随着专利的事情办妥,这些天国内外晃荡的生活也落入尾声。 应沈馨邀请,专利机构的人走后,陈远跟着往店里走了一趟。 也没什么,就见个面,打个招呼,定个心。 顺便,让安排两桌,一来熟悉联络感情,二来,也试试厨艺。 时间定在晚上。 若说想,其实还是想把郑愔姜篱一起带过来的,毕竟是那样的关系。 可实际上,又不太现实,因为都带过来,家里就没人了。 进贼不怕,怕吓到人! 所以,便只是带了永嘉。 这种小场面,永嘉还是齁得住的,全程落落大方,俨然一副老板娘的架势。 沈馨也悄悄松了口气。 没办法,女性在职场就是这样,虽然她过三十了,还离过婚,有孩子,可若陈远单身,她便难免有些那方面的忧虑。 因为,对自己的容貌身材,她足够自信。 陈远倒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他就感觉,这些人都挺好的,厨师的手艺,也不错。 由此延伸,足以证明当初的选择没错,这果然,就是一台无情的工作机器。 也就这个时候,老家母亲来电话了,听到永嘉的声音,又立马切换成语音视频。 然后两人就聊上了,除了永嘉笑嘻嘻,偶尔给镜头让他露个脸,几乎没交流。 连结束的时候都没跟他打招呼。 永嘉挺高兴,笑吟吟道:“怎么办,你妈好像很喜欢我,想我给她当儿媳妇呢?” “是吗?”陈远瞥了一眼:“那你怎么想?” “我啊?” “我不告诉你,呵呵……” 又美上了,而后小手一指,我要这个,我要那个,娇蛮任性,肆无忌惮。 陈远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就这性子,况且,人是他带来的,自然要好好呵护。 是以有求必应。 饭后,该表的态表一表,又拎上提前打包的食盒,打道回府。 再然后,郑愔姜篱便吃上了。 “好吃吗?” “好吃,谢谢郎君,谢谢娘子。” “谢谢郎君,谢谢娘子,黎儿也觉得好吃。” “……”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就一份蟹粉狮子头,一份清蒸石斑鱼,外加一小罐红烧肉。 但是,留守的两女孩吃得格外香甜。 食物本身就香甜。 比食物更香甜的,是特意给她们单独拎了带回来这份心。 …… 一夜风流。 至次日清晨,天又下起了雨。 雨势颇大,时间却不长,很快,旭日初升,檐下,叮咚,叮咚,滴滴水珠坠入廊下水槽,声音清脆,涟漪阵阵。 屋里,陈远正想着,到底是回去睡个回笼觉好,还是,趁着雨后涨水,去钓鱼香,忽然有敲击声传来。 紧跟着,永嘉捻着裙摆,踩着盛有些许雨水的卵石小径,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侯爷,铁匠埔开张了,要去瞧瞧吗?” “嗯,来人,备马!” 一个煞有介事,一个一本正经。 永嘉终究还是没绷住,先忍不住笑了:“你就是马,过来蹲下,背我过去!” 陈远瞅了一眼,得,还穿着绣花鞋,便摇头起身,回屋拿了双雨鞋出来。 这是古代雨鞋,木头做的,先秦时期便已经有了。 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木屐。 没错,就是木屐。 而且是外增高的木屐,下面有两个坎,一前一后,起支撑作用,顺便,防滑,增强抓地力,又起把雨水泥泞跟鞋底脚面隔开的作用。 换上,走下屋檐,蹲下。 永嘉嘴角翘起一丝得意,果真就不客气的扑了上来。 陈远差点就扑了,无语道:“你个疯丫头能不能轻点,再这样信不信我丢你到泥坑里去?” “丢啊,丢啊,有本事你丢,丢了我就告诉你妈,然后她就坐飞机过来打你屁股!” 永嘉呵呵笑,有恃无恐。 陈远双手托着大腿,一把背起,嗤笑:“你就想,她凭啥坐飞机过来帮你?” “那我不知道哦,反正你妈说的,你要敢欺负我,她就飞过来揍你!”永嘉扯着陈远的脸,得意得不行。 陈远嘴角抽抽,不出声了,不多时,便来到铁匠铺。 “侯爷,娘子!” “侯爷,娘子” “……” 刚下过大雨,不适合下地,所以棚下人有点多。 见陈远背着永嘉过来,纷纷打招呼,让道。 陈远抬手笑着回应,很快便与永嘉一道来到炉前。 这炉子他出了不少主意。 所用的材料,也是他让人弄的。 昨天就烧了一天,把以耐火砖配方和工艺做的内壁,烧得结结实实。 眼下,这炉火又燃起来了,看着挺旺的,却没有熔炼矿石,而是在修补农具。 手艺还不错。 父子协作,叮叮咚咚,很快一把断掉的锄头焕然一新,众人也报以热烈的欢呼。 陈远拍手鼓掌:“不错不错,那什么,先别忙着弄这个,听说石炭炼出来的铁脆,弄点出来我看看,到底是不是那样嘎嘣脆。” 铁匠父子姓张,平民身份,是应征过来的,算是打工仔。 知晓陈远的身份,便转道开始炼铁。 这炉子也是可以炼铁的,只是不像高炉那样,可以量产。 方式也很简单,倒点矿石上去,又铺一层当燃料的湿煤,大力拉动风箱便行了。 虽然过程看着有些艰难,但最终,还是熔了,稍稍冷却后,夹出来一通红的大铁块。 便是这大铁块,敲敲打打,加热,再敲敲打打,渐渐便有了刀的样子。 感觉差不多,陈远叫停,淬火,开刃,而后二虎拿着,与二狗应拼一记。 叮! 声音很脆,火花四溅,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但三刀之后,断掉了…… 就是断掉了。 虽然二狗的刀也因此而砍出了豁口,心疼不已,可二虎手中新锻的那把,却是实实在在折了! 如此,也难怪当时锻造马蹄铁的时候,建议用木炭。 毕竟这铁器,尤其兵器,一脆,很致命的。 平时还好,断了也就断了,可真要到战场上,那断的就不是刀,而是脑袋。 问题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同样是燃料,煤不行,木炭就行? 一问,老张头表示不知道,永嘉,更不知道! 他,其实也不知道…… 第181章 转道炼焦 不知道就不知道! 不知道,查,毕竟他是一个可以反复横跳之人,这种体验,实在是比纯粹的穿越好太多了! 也因此,这煤炼铁为什么脆的原因很快就找到了。 其实很简单,煤不行。 深究的话,是含硫量高。 结合起来,国内的煤,普遍含硫量都偏高,而且整体来说,国内的煤炭资源,质量偏低,褐煤瘦煤太多。 由此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煤不好烧,灰分重,发热量低,然后,炼出来的铁脆。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同样是火,偏偏炼出来的铁脆呢,原来是含硫量太高!” 听完,永嘉似乎也明白了,频频点头。 陈远身子微微后仰,嘴角抽了抽:“你能别这么装吗,你知道硫是个什么东西?” “那硫是个什么东西?”永嘉,果然是不知道的,趁势就问。 陈远瞥了一眼,想了想,摇头:“说了你也不懂……” “那也说说呗,你都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呢?”左右也是闲着,永嘉笑眯眯,不厌其烦。 陈远:“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硫氯氩钾钙,钠镁铝硅磷……” 永嘉:“???” 说的什么? 此人言耶? 陈远叹气:“元素周期表,所以我就说啊,说了你也不明白,除非,我送你去学校。” “嗯——” 汉语言博大精深,同样的字,意思也是可以截然不同的。 就如此刻,这个“嗯”,第二声,声调偏长,加上拨浪鼓一般摇头的动作,及恐惧的眼神,就不是同意的意思,而是,不干,死都不干。 我不要去上学! 你也别想着送我去上学! 你要敢送我去上学,我,我死给你看! 陈远早就洞彻这丫头的学渣本质了,鄙夷道:“别怕,你就是真想去,还不一定有学校愿意收呢,拉低班上的学习水平,老师要扣钱的!” “去,我有那么糟糕吗?”永嘉又笑起来,追着陈远一顿锤。 随后又问道:“既然问题找到了,那接下来,怎么解决?” “除硫呗!” “怎么除啊,都看不见呢!” “烧啊,水里的细菌,寄生虫,也看不见,烧就没了!” “……” 也就说说。 毕竟这刚下过雨,地面泥泞不堪,想搞死,不方便。 当然,事情本身没什么难度。 炼焦嘛! 原理其实很简单的,跟烧炭一样,烧炭是木材隔绝空气高温干馏,而炼焦,是煤炭隔绝空气高温干馏。 而只要经过这种高温干馏,将原煤炼成焦炭,含硫量便可大幅度降低。 这也是现代钢铁工业的做法,原理上,不过一纸之隔。 其实永嘉也没多大兴趣。 她这人,主要就是太闲,没事干。 一看实在是听不懂,眼下又不方便操作,便放弃了。 陈远拎了点泡酒的材料,回现代社会邮寄,她也跟着跑了过来。 完事,视频聊了一通,又跟着前往渔具市场。 这一天还是钓鱼了。 灞水,位于水面之上的水力中心,找了个位置,两张食案一摆,放上酒,水果,坚果,些许卤菜熟食,再切两斤羊肉,燃一炭炉,边吃边钓,美滴很。 鱼情也好。 虽然只是普通的小钓竿,虽然,都没打窝,可这一千四百年前的鱼儿,哪见过这么高科技的玩意? 便是一条蚯蚓,也是来自天上的美味啊! 况且,这年头鱼本来就多,不像后来,环境污染,电,毒,一条河里,别说鱼,连只螃蟹都难以找到。 所以,除了新鲜的羊肉,还有大把新鲜的活鱼,想怎么烤怎么烤。 转天,开始尝试炼焦。 炼焦,原理很简单,干馏嘛,一口锅,煤块倒进去,盖上锅盖,留个出气孔,灶里点火馏就完了。 早些年这么干的也不少,曰,土窑炼焦,只不过锅会大一点,锅盖也大点,材质,可能也不是铁。 陈远也是这么干的。 主要是这样弄简单,相比之下,现代炼焦工业普遍采用的炼焦工艺,虽然不是做不到,但是,太复杂了。 再一个,他也用不了那么多,毕竟,他只想搞个小铁匠铺,过过手瘾,满足满足少年时关于神兵利器的梦想。 只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作为一个理工男,这口锅上,他还是设计了能源回收利用装置。 因为炼焦过程中,会产生大量可燃的焦炉气,这东西直接排放就是污染,管道引过来,烧,却可以省煤。 …… 时间过得很快。 一上午,终于,锅还是弄好了。 桶状的,平底,锥顶,锅下有燃烧室,光燃料添加口,便有六个之多。 而这口锅,总的来说,就是青砖砌筑,内壁糊泥。 不是简单的稀泥,而是以耐火砖工艺制作,烧结之后可以耐高温的泥。 特意设计的焦炉气回收利用管道,也是以竹制管道为骨,外面糊上这种泥。 此外,出于加固和隔热方面的考虑,青砖砌筑的锅体外,又填充夯实了厚厚的土层。 这个时候,烧就行了。 燃烧室添煤,烧,从这天中午,一直烧到第二天中午。 趁着这个空档,陈远还特意去买了两个石墨坩埚,能承受一千八百高温,视频中老外经常用来熔化铁水那种。 这东西,当下倒也不是一定就做不出来,就是,太麻烦了,光找材料就不知道要耗费多久。 此时,经过一天一夜的高温烧结,一座土法炼焦的土窑,也正式宣告落成。 看着还挺有意思的,六个燃料添加口,每一个,都有耐高温黏土官道自窑顶蜿蜒而来,使得整座土窑看上去,给人一种三头六臂之感。 但是又没有三个头。 前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感觉差不多了,开始加料。 料不是随便加的。 现代炼焦工业,在加料之前,要对煤块进行选洗,以去除灰分,降低杂质。 这里也是,都是选好的煤块,还用水冲洗过,只不过都是靠人力完成。 而这些料,会通过窑顶专门设计的加料口,加到密封的窑内空间。 好在这窑不大,直径两米,高,才半米,这样在事先备料的情况下,很容易就搞定了。 完事,封上加料口,开烧。 第182章 焦炭的威力 看着还是很不错的。 六个加料口的设计,便于进风,也便于将燃烧均匀的铺满锅底。 这样对燃烧很有好处。 而整口锅桶形的设计,以及仅仅半米的高度,也是为了尽可能使得受热均匀,把焦炼好,炼透。 六臂哪吒的设计,也起到了作用,省了多少煤不知道,也不重要,但是,视觉效果很好。 自某个时间段起,燃烧室汹涌的火苗就没断过。 只是,需要的时间着实不短。 现代工业中,一窑水泥煅烧只要半个小时左右,可这炼焦,都是十个小时起步。 所以,这一烧,就烧到了第二天。 这天吃过早饭,再来看的时候,燃烧室里安静多了。 主要是连续喷射这么久,俨然已经没东西可喷。 这也意味着,这一窑焦炼得差不多了,于是,备水,停火,出料。 出料有出料口,在侧面。 随着封堵的土石移开,出料口拉开,霎时通红的焦炭冒着烟气,倾泻而出。 “站开点,都站开点!” “水,浇水,快!” “……” 简单粗暴。 什么惰性气体冷却,热量回收,没那条件,直接拿水滋。 而事实上,即便是现代社会,也不少还在采用这种冷却方式。 因为足够简单,足够快捷,冷却效果堪称立竿见影。 可话又说回来,这种土窑的设计,想要就这么轻松把料出出来,并不容易。 是以多多少少还是花了点时间。 等到彻底冷却,水汽散尽,上前一看,所得焦炭大小颇为均匀,呈银灰色。 永嘉也在看,问道:“成了吗?” “应该是成了。”陈远点头。 煤的干馏,有低温干馏,中温干馏,和高温干馏,而只有高温干馏,得到的焦炭,才是银灰色的。 冶金工业用的焦炭,亦为高温干馏所得。 说完,便命人收集,装车,与此同时,封出料口,开进料口,继续加料,继续馏。 他则与永嘉一道,随运送焦炭的车,来到铁匠铺。 铁匠铺今日并未开工,反而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整个炉膛,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现在怎么弄?” 忙了这么久,终于到验收成果的时候了,此时此刻,永嘉不由也有些兴奋。 陈远亦然,不过还算镇定,闻言笑道:“只是换了种燃料而已,该怎么弄怎么弄。” 说完,冲老张父子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父子俩便在炉膛外,燃了一小堆易燃的木炭。 木炭点燃,转移到炉膛内,加更多的木炭,鼓风,待到彻底燃起来,摊平,一层焦,一层矿,交替着铺。 直到整个炉膛铺得满满当当。 然后便是拉动风箱,鼓风。 效果还是很显着的。 作为冶金专用燃料,经高温干馏制得的焦炭,燃烧时会释放更多的热量,带来更高的温度。 由此而导致的直接后果是,随着风箱呼呼推拉,原本漆黑的炉膛,迅速变红,热浪,迅速攀升。 这让打了一辈子铁的老张格外震惊:“侯爷,这焦炭,怎的,如此惊人?” “惊人吗?” 陈远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就知道,这燃起来的速度,效果,比上次用水加泥和的煤好些。 但是,那不是应该的吗? 要是连上次的效果都比不上,那他这焦岂不是炼了个寂寞? 老张却道:“惊人啊,这火头,太猛烈了,若无意外,这一炉矿石,会被烧成水。” 烧成水,便是熔化了。 而当下的条件,熔化,一般只有专用的炼铁高炉,大量的木炭作为燃料,大型风箱送风,放能达成。 如眼前这种小型的打铁炉,虽然也能炼铁,但通常都是块炼铁。 就是铁矿石丢进去,熔炼成一大铁疙瘩,熔化成水,根本做不到。 而事实是,这一炉铁矿石,的确是被烧化了。 随着风箱持续拉动,火势越来越大,热浪越来越汹涌。 视线中,炉膛内的矿石,焦炭,从原本的火红,迅速变得炽白灼眼,几乎无法直视,整个料床,亦仿佛塌陷一般,高度在不断下降。 某一刻,忽然有人惊呼:“看,下面出水了。” 陈远定神一看,艹,还真是,出水了,粘稠的水,熔岩一般,红得发白。 永嘉这会也激动得不行,攥着他的胳膊兴奋道:“出水了,陈远你看,出水了……” “嗯嗯,我知道,问题是,咱也没做这个准备啊!” 是有点意外的。 我只是想除个硫,让炼出来的铁没那么脆而已啊,直接烧成铁水,没想过的! 而且,出水这个词真不好。 尤其下面出水,听着总觉得怪怪的。 永嘉小脸通红:“出水就出水啊,要什么准备,难不成还用盆盆接着?” “不然呢?” “青铜鼎怎么铸造的,难道不是铜汁用东西装着往模子里倒?” 想来想去,陈远终究还是没在字眼上纠结,认真说道。 永嘉一想:“也对哦,其实是一样的,铜矿石烧成水,得铜汁,可铸造各种青铜器具,铁矿石烧成水,得铁汁,一样可以铸造各种器具。 只是相比之下,铜矿石易烧成水,而铁矿石想要烧成水,很困难。 那如此说来,咱们,岂不是还要弄个专门的炼铁炉?” 的确就是一样的。 铜和铁是不同的两种事物不假,可炼铜炼铜,本质上是一码事。 当古时的人们学会炼铜铸造青铜器具的同时,便意味着,炼铁其实也一并学会了。 只不过因为物质本身的特性,炼铁比炼铜要难很多。 而原本,永嘉也没想那么多的,她就想弄个小铁匠铺,打打马蹄铁,造点农具,实在无聊了打打刀剑。 毕竟这衣食无忧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总得找点乐子。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简而言之,这铁矿石是烧化了,可这硫除得怎么样,炼出来的铁到底还脆不脆,都还是未知数。 怎么着也得等最终结果出来后再说。 况且,现代高炉炼铁,除了焦炭和铁矿石,还需要加石灰石的。 石灰石,高温分解成氧化钙,二氧化碳,其中氧化钙可以更进一步除去硫和一些其它杂质,而二氧化碳,则可与碳生成一氧化碳,从而更有效的对铁矿石中的铁进行还原。 这也就是没想到这么不经烧。 若是提前知道这样就能烧化,必定石灰石也会安排上。 也因此,对永嘉的说法,陈远的意思是,看,等结果出来再说。 第183章 炒菜使人快乐 结果比预想中来得要快。 风箱持续拉动,不足一个小时,焦炭便燃烧殆尽,铁矿石,亦融化殆尽。 最后留在炉膛中的,仅有一层焦炭燃烧后剩余的灰粉,残渣。 而收获,则是一堆大小不一形状也不太规整的铁块。 这是导流冷却的结果。 因为没有提前做承接铁水的准备,所以,只好临时地面开槽挖坑引流,让熔化状态的铁水顺着开的槽流入坑中。 这算是一种变相的浇筑,好处是,可以把铁水分成很多份,凝固成多个不同的个体。 否则,都在一起,过大,过重,根本无法处理。 有了这个阶段性成果,很快,炉膛里焦炭再次燃烧起来。 老张父子亦取了一个铁块,按照吩咐,开始打造。 陈远瞅了一会,跑去拿了个坩埚过来。 原本就是打算用来熔化铁水的,眼下,铁有了,正好。 看着装有铁块的坩埚煨入炉火中,永嘉也不问。 此刻的她就想知道,接下来到底是铁块再度熔化,还是这所谓的坩埚被烧坏。 结果,那铁块还真就再度熔化成了铁水,而那坩埚,只是被烧红。 就这时,陈远抓了把小颗粒的石灰石,丢入坩埚中,又拿了根棍子,搅拌。 逾一千五百度的高温,木棍直接起火,拿出来,头也碳化了。 永嘉好奇:“这又是做什么?” “继续除硫,顺带着再除去一些其它杂质。” 陈远认真回答,但其实他也摸不准到底行不行,毕竟高炉炼铁是一开始就加进去的。 永嘉亦不再问。 很多事情,知道目的跟结果就够了,非要去追究其中的细节,没有意义。 尤其她这么一个连元素周期表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 陈远也没一直烧。 凭感觉。 感觉差不多,他便把坩埚取了出来,再次将铁水倒入小土坑。 待到凝固,扒拉出来,小锤子敲了敲,还真敲下了一些东西。 就不知到底是生石灰,还是生石灰与硫以及其它金属杂质结合形成的产物。 此时,老张父子俩,在焦炭炙热炉温的帮助下,大锤加小锤,已经将烧红的铁块锻打成条。 眼看着要叠加锻打,赶紧叫住:“别别别,千锤百炼的事以后你们慢慢弄,侯爷我现在等着看效果。” 永嘉亦道:“没错,赶紧先弄个东西出来,真要是还脆,几刀就断,那再怎么花时间锻打也是白瞎。” 其实这话是有问题的。 千锤百炼,为了就是增加强度,效果,也的确是可以增加强度。 不过,既然主家都发话了,父子俩便也没坚持。 而且,他们其实也很想知道,这所谓的焦炭,到底能不能改变石炭炼铁铁脆的毛病。 也因此,这进度快了很多。 如同上次一样,正经来说,怎么也得锻个一两天的刀,一个时辰,淬火,开刃,试刀。 感觉还可以。 为了试刀,陈远特意命人悬了鱼,肉,又准备了竹子。 一系列测试,都过关了。 而后,丢给二虎:“试试,跟二狗拼刀,注意点,别伤着。” 二虎便跟二狗,一人一把刀,激情火拼,火花四溅。 最后,居然半斤八两。 永嘉满脸震惊:“不会,这就打平了?” 说归说,千锤百炼到底有没有用,她还是知道的。 可问题是,这把刀,根本就没有经过千锤百炼,从铁块到成刀,全程也就一个时辰出头啊! 而二狗的刀,虽然不算最上品,虽然上次拼的时候豁了口,却也品质优良,价格不菲。 老张父子看着也有点傻眼。 作为职业铁匠,他们或许在其它方面没什么见识,可锻造这方面,绝非永嘉这种小丫头可比。 可即便是他们,也没想到这把简单淬火开刃,连一次叠加锻打都没有的速成刀,居然可以跟一把价值两贯的良品唐刀不分伯仲。 可问题是,这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啊! 铁矿石还是那些铁矿石,炉子还是那座炉子,唯一的区别,就是燃料换成了所谓的焦炭,难不成,那焦炭果真就神奇至此? 若果真如此,岂不意味着,只要耐心,千锤百炼,他们也能锻造出品质一流的绝世好刀? 想着,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陈远,还是没什么感觉。 两把刀拿起,看了看,又磕了磕,摇头,丢开,那二次融化加了石灰石除杂,眼下早已冷却多时的铁块送上:“用这块试试。” 老张父子领命,便又用新的材料开始锻造。 同样不让叠加锻打。 甚至,连时间都控得死死的。 最后一试,貌似还真有效果。 经过石灰石再次除杂,这新刀不论硬度还是锋利度,都有了显着的提升。 这种提升体现在比拼的结果上,便是损伤明显小了许多。 遂点头道:“还行,先吃饭,等吃了饭,这把刀,回炉,好好打,能打多好打多好,其它的,打农具。 另外,从今往后,是炼也好,是锻也罢,都用焦炭,反正有的是,侯爷我炼一锅焦,够这小炉子烧上十天半月了。” 壕。 说完,那石磨坩埚也没拿,直接撤。 永嘉却兴奋得很,刚出来便怂恿道:“太厉害了,要不,咱们建个大炼铁炉! 再多找几个铁匠,很赚钱的,到时候一把刀几十贯,甚至上百贯。” 陈远狐疑:“这东西也能随便打了卖?” 永嘉笑道:“能啊,平民老百姓不行,咱们,没问题,不信你去看,那些门阀世家,基本上都经营这些。” 陈远想了想,还是摇头:“不好,我觉得,炼铁可以,但是打造兵器,不如铸造炒菜锅。” “为什么?”永嘉顿时就惊呆了,整个人凌乱中。 说得难听点,便是打造农具也好啊,那好歹是民生,可炒菜锅…… 难不成,炒菜强国? 陈远道:“没意义啊,这种东西,瞒不住的,就不说秦民老哥了,单说那些世家门阀,人家又不是傻子。” 永嘉一想,也对,那些世家门阀不但不傻,还不讲道理,这焦炭炼铁,除非不再往下继续,否则,很快就会被知晓。 这样一来,去搞军火不但容易惹麻烦,还显得没有意义。 这时陈远又笑道:“炒菜锅就不一样,虽然卖不了几个钱,但是快乐啊! 炒菜使人快乐,炒菜使人幸福,到时候咱卖的就不是锅,卖的是快乐。 也不会有人闲得无聊,跟咱们一个卖炒菜锅的过不去……” 第184章 小高炉 其实也就说得简单。 事实就是,哪怕是一口铁锅,想要做好,也是不容易的。 尤其那些个手工锻打的,不说几万锤,怎么着也得几千锤。 那样出来的锅,看似平平无奇,还很贵,可要说好使,还真就比超市随便买的,以及那些所谓的合金锅,不粘锅,强。 再退一步,哪怕不锻打,直接铸压成型,也得有炼铁炉,铸压模具,等配套设施。 是以,该查的资料得查,该研究设计的得研究设计。 顺带着,还要买点模型。 什么鲨齿啊,什么墨眉啊,还有焚寂,望舒,等等,虽然这不是一码事,但真要论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初心。 这铁匠铺,搞来本本就是玩,本就是为了满足一下关于“神兵利器”的中二梦的。 实施起来也容易。 模型,直接网上下单就买了,炼铁炉的设计,说实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设计的。 倒不是弄不了高炉。 高炉其实是可以弄的,现代钢铁工业的大高炉,本质上,并没有多么的高明。 纯粹就是没必要。 因为他用不了那么多的铁,也因为,他不想要那么多铁。 在他而言,可以打造农具,可以铸炒菜锅,顺便,再满足一下他对神兵利器的向往,便足矣。 也因此,其实随便弄弄就可以了,毕竟这东西本身不复杂,铁匠铺那小炉子,也炼出铁来了,只是不小心容易流得到处都是。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这天吃过早饭,铁匠铺旁边空地上,开始建炼铁炉。 看着就很小,身高一米五,直径四十,先砌砖,内抹耐火泥,外夯土。 特点,有圆顶的,留有加料口的帽子。 这样可以提高热效率,同时,有助于把铁矿石中的铁提炼得更彻底,也更优质。 因为铁矿石中的铁,归根结底并不是高温炼出来的,而是高温条件下还原出来的。 这其实是化学反应,而非物理。 此外,参照现代冶金工艺,设计了出铁口,出渣口,可以进行渣铁分离。 原理是,同样是熔融状态,流动性好而互不相熔的情况下,因为密度不相同,熔渣和铁水是会分层的。 就像油跟水,两者不相溶,油比重小,密度低,会浮在水面上。 而要想熔渣的流动性好,便需要加入石灰石。 换句话说,炼铁中加入石灰石,除了除硫,除杂质,还有造渣的作用。 否则熔渣流动性不好,便极易导致渣铁不分,混在一起的状况。 而具备这两项特征,其实,这就是一座高炉。 小高炉。 这样一座小高炉,配上风箱,只要愿意,完全是可以进行连续投料作业的。 长安,自打上次送药后回宫,长乐一直忙着酸奶作坊建设相关事宜,有些时日没过来了。 今日,正好事情都差不多定下来,太医署,委托处处理炮制的药材也都处理完毕,便换了身衣裳,一路兴致勃勃而来。 希望蜂蜜还没割! 若没割,正好一起去割,既好玩,还有得吃,否则,便只能吃现成了,未免差点意思! 一路上,长乐心里都在想。 这也是她这些天一直在惦记的事情,要不是实在走不开,药材又还没好,她早就过来了。 等到地方一看,不由又是一愣,奇道:“陈大哥,姑姑,这忙什么呢,怎么几日没来,连铁匠铺都有了?” 陈远回头:“哟,小长乐,有些日子没见,长高了啊,也漂亮了!” “……” 真行。 这话别说长乐不乐意了,就连永嘉听着都无语,拉着长乐的手道:“别理他,一天天的,好似这天底下就他一个人是大人,别人都是小孩子一样。” 陈远也不在意,搓了搓手,看向不远处一车箱子:“车上装的是,药材?” “嗯,药材,陈大哥放心,都处理好了,加了不少东西呢,不过,也不可以乱吃。” 长乐好笑,心情也极好。 说完,又好奇的把之前的问题提了出来。 陈远笑道:“也没什么,这不马儿没穿鞋吗,你姑姑就想弄个打铁铺,打打马蹄铁,农具,我呢,就想铸点刀剑耍耍,所以,就有了这个铁匠铺。” 说罢,又指向已经砌成,只待点火烧结的炼铁炉,得意道:“这是我设计的炼铁炉,别看它小,很能耐的,只要愿意,一天十二时辰,不间歇的出铁。” “是吗?看着很不错呢,陈大哥真厉害!”长乐笑吟吟,仔细观察着,也很给面子。 可实际上,一天十二个时辰,二十四小时,连续出铁,并不是一件多么出彩的事,只要愿意,基本上都可以做到。 永嘉无奈,摇摇头,凑到长乐耳边嘀咕了一阵,长乐这才真正动容:“陈大哥,你解决了石炭炼铁铁脆的问题?” 陈远就乐:“还行,昨天试了一下,炼出来的铁还可以,所以才专门在这里起炼铁炉。” 顿了顿,又道:“我跟你姑姑都商量好了,等这炼铁炉弄好,就做炒菜锅来卖,到时候想吃炒菜就方便了。” 长乐便看向永嘉,很想知道,这到底怎么想的,为何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到头来,却只是想铸造几口铁锅? 永嘉看了陈远一眼,还是笑了,傍着陈远胳膊,小鸟依人道:“因为快乐啊,刀剑是杀人的,炒菜,却会使人快乐。” 主要还是轮不上。 兵器也好,铠甲也罢,归根结底,是有人操心的,根本不愁。 否则不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炒菜锅。 长乐倒也没什么意见。 事实上,她就是单纯的觉得有些无语,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这焦炭炼铁的意义之重大,某种程度上说还在水泥之上。 是以闻言也没说什么,只笑道:“也对,刀剑都是杀人的,炒菜,却会让人快乐,那我,可不可以先预定一份快乐?” “必须可以啊!” “上好的铁锅,那也是千锤百炼锻打出来的,到时候,三万六千锤不算啥,我给你来十万锤的,不炒菜的时候,拿着能当镜子用。” “……” 第185章 真·熊出没 陈远就爱听这个。 至于到底能不能打够十万锤,这个还得看个人意愿。 简而言之,只要他要求,那就必定可以。 没准人铁匠师傅还乐意,毕竟,这活都是给钱的,要求的锤数越多,耗时越长,耗力越多,必然可以多赚钱。 当然,那样的话,仅仅老张父子档是不够的,还得招人。 而这件事,也不是光有炼铁炉和人就行的,炼铁炉和人之外,该有的模具,工具,也得有。 是以又多花了些时间。 长乐也不着急,兴致勃勃的看着,从小高炉,到铁匠铺,到炼焦窑。 到差不多中午,才跟着陈远和永嘉一道回住处。 回到住处第一件事,开箱验宝。 感觉还是蛮奢侈的。 因为正儿八经治病的,几乎没有,不是做成了宫廷用的养生药丸,便是做了成用来洁面嫩肤乃至洗头护发的霜膏。 真·草本精华! 真·人参灵芝首乌虫草石斛……! 而大多数,还是保持着独立,以单一的片状,粉末状,形势存在。 比如人参片,灵芝粉。 又比如既未切过,也未研磨过,的铁皮枫斗,虫草。 因为这些东西,大多是道家推崇的仙草,最大用途,本就是养生,而非治病。 “如何,这样的成果,陈大哥可还满意?”眼见陈远眉开眼笑,长乐心情亦十分畅快。 陈远笑道:“满意满意,这事漂亮,说,想吃什么,今日,你陈大哥亲自下厨!” “嗯……” “蜂蜜可以吗?” “我知道陈大哥养了蜂,我想吃蜂蜜!” 长乐等的就是这个,当即便笑吟吟提了出来。 陈远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问永嘉:“这多少天了?” “半个月差不多,没记。”永嘉答道,不自觉也有些期待。 陈远拍拍脑袋:“还真是,这一忙,就给忘了,走走走,蜂蜜蜂蜜,今天管饱,吃到你们再也不想吃!” 说完,穿上蓑衣,戴上斗笠,胳膊,手,脸,全副武装,拎着桶出门。 两只小滚滚也带上了。 “汪!” “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 “……” 很欢乐。 两只小东西,绝对属狗的,逗它们它们就叫。 而且特喜欢学狗叫。 有什么东西扔出去,它们也会跑去叼回来,然后眼巴巴等着。 没好处,也不生气,撒娇卖萌,继续叼。 此情此景,长乐一颗少女心都快化掉了:“陈大哥,它们怎么那么听话的?” “酸奶呗!” “蹴鞠蘸酸奶,练了几回就这样了,不过蜂蜜效果可能更好!” 永嘉一本正经说着,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远笑道:“是这样练的,别看这小东西蠢萌蠢萌的,实际上,很聪明,也很有天赋。 我打算,慢慢训练它们当帮手,带着进山打猎。” “打猎?” “就它们?” 长乐瞅着,严重不信。 她感觉,这进山送菜还差不多,毕竟是那么的懒,又那么的胆小。 上次抱到水上碓房时的情形她还记得清清楚楚,都不敢下地呢! 况且,听父亲说,这货的肉还是很好吃的…… 陈远笑笑,也不细说。 虽然俩小东西还小,但是,他已经有一套训练计划了。 带着进山打猎算什么?等长大了,他还要拿来当坐骑呢! 真·熊猫骑士! 还可以换着来,星期一乐乐,星期二嘉嘉,星期三乐乐,星期四嘉嘉…… 星期天,乐乐+嘉嘉,拉风! 就这样,不知不觉,一行人愉快的来到放置蜂箱的区域。 但是,出事了…… 居然,有熊! 真·熊出没! 当下两只小东西就兴奋了,“汪汪汪汪”冲上前,眼神暴躁,很凶的样子。 但是,又不太靠近。 永嘉也很兴奋:“熊,陈远你看,熊,二虎,刀,快点!” 这反应…… 陈远就想说,那是熊,野生的黑熊,你们好歹给点面子啊! 可事实是,连长乐都很兴奋,眼眸晶亮,小脸通红:“熊,陈大哥你看,有熊呢,熊都在吃蜂蜜了! 陈大哥,快点,熊很好的,孟子都说了,鱼他老人家想要,熊掌他老人家也想要,如果不能同时都要,那他选熊掌。 还有胆,还有皮……” 好激动。 俨然一下子蜂蜜都不香了,熊才是最好的。 这也让陈远发现,这些古代人,真的好彪悍。 这好端端一头熊,看着那样生猛,居然愣是能主观的肢解成熊掌熊胆熊皮! 俨然是熊心提前被吃掉了,原来搞了半天,他才是小丑。 好在都并未冲动。 永嘉也就嘴巴上喊喊,实际上,别说二虎不敢递刀,便是递了,她必然也是不敢上的。 归根结底,这熊瞎子跟那些异族豚犬可不一样。 长安城那些异族,别说打骂,一刀砍了也就那么回事,等闲是不存在还手这回事的。 可这熊瞎子,都是陷阱围猎啊,谁特么疯了上去肉搏? 真以为自己够人家一巴掌拍的? 陈远其实也是有点小激动的。 孟子都说好,那可不就是好? 虽说这玩意貌似还是个保护动物,可这保护动物,不就是吃出来的? 要不是被吃得太多,保护谁也轮不到保护这玩意啊! 再说了,还有熊胆,熊皮,熊,吉尔……如果是头公熊的话。 所以,傻子才不喜欢。 但是,激动可以,想要,也没毛病,唯一要牢记,不能上头。 真要上头,没准这熊瞎子会觉得,人也不错…… 是以,还是老老实实的吩咐后撤。 一看主人都撤了,两只小家伙声音立马变了,直接从汪汪怪,变成了嘤嘤怪,扭头就跑。 而至始至终,那熊瞎子安稳得很,就坐那吃,任凭上万蜜蜂嗡嗡嗡嗡嗡,不动如山。 这也的确是个好机会。 要是把握住了,熊掌会有的,熊胆会有的,熊皮,乃至熊吉尔,也是会有的。 是以退开一段距离,陈远便问道:“这熊都怎么杀的?” “怎么杀都行!” “嗯,重弓围猎,陷阱引诱,都可以,还有长枪,只要刺中熊的胸口,便能完成猎杀!” “据说可以埋刀,刀尖在外,涂上蜂蜜或者鲜血,让熊来添,舔着舔着就舔死了!” “……” 第186章 这波还行 真是一群魔鬼。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心算无心,哪怕还没有枪械,只要不傻不拉几正面硬钢,熊也的的确确干不过掌握了工具的人类。 也因此,熊也好,虎也罢,成为濒危动物是必然的。 不然呢? 谁叫你们皮毛那么好,骨肉那么棒? 如果说这都还能忍,那能力强大,据说吃了会有神奇的效果,绝不能忍! 陈远便也不再多问。 猎熊嘛,当下来说,上至皇室贵族,下至平民猎户,都喜欢。 熊,也的的确确是一种优质资源,不但可以提供大量肉食脂肪,还能提供取暖的皮毛。 这一时期,猎熊,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如何杀死,而是,怎么发现,怎么引出来。 只要能发现,能引出来,那就好办,反之,便是再好,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毕竟生命只有一次。 也因此,现在的情况是,最困难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蜂箱的蜂蜜,虽无心,却成了天然的诱饵,把熊从危机四伏的山林里给引了出来。 既然都来了,那是死是活,便不是它说了能算的了,毕竟,这是人类的地盘。 这里人多。 不怕的,甚至有过猎杀经验的,也不在少数。 然后,要兵器有兵器,要马有马。 于是,很快,一支以长乐随行侍卫为主,永嘉侍卫为辅的猎熊队伍,磨刀霍霍,整装待发。 这也是长乐永嘉敢于猎熊的底气。 这支队伍,二虎二狗虽然眼热,却也只能眼巴巴看着。 因为不够资格,根本不带他们玩。 可即便如此,陈远还是骑着马,带人离得远远的。 他是打定主意了,一旦情况不对,立马撤,毕竟,他的神兵利器尚未锻造出来,还不具备与熊一战的实力。 此情此景,两只小东西又抖起来,汪汪汪汪,龇牙咧嘴,好凶。 等到一番威胁,再叫就剥皮炖了吃滚滚肉,立马又呜呜呜呜缩头抱耳老实了。 人间真实。 还清醒。 这时,铁蹄飞溅,猎熊小队也上了。 一群不怕死的,原本以为会凭着机动性,转啊转,射啊射,就把熊给弄了。 结果,到了地方,还下马了。 下马也就罢了,还特么嘻嘻哈哈,吹牛逼,跟特么好玩一样。 远远看着,陈远满头黑线:“不是,那是熊啊,你们猎熊就这么猎的?” 难怪古代人口少,这尼玛,确定不是让熊给吃了? 长乐却是信心十足,笑道:“放心陈大哥,没问题的,对于我大唐勇士而言,徒手杀熊,是荣耀呢!” 陈远嘴角抽抽。 是荣耀! 别说猎杀,就是那份勇气,他都佩服! 可问题是,这荣耀代价有点高啊,对面那是熊,不是泰迪! 永嘉亦点头笑道:“是的,再没有什么比一张完整的熊皮更能彰显勇武了。 况且,这么多人呢,这要放到军中,可不会这么多人一起上。” 言下之意,这要放在军中,就是斗牛一样单对单了,那才真的是凶险。 陈远,还是觉得有点那什么,但是,不服也不行。 而这帮人,也的确不凡。 看似送人头的举动,实际上,是艺高人胆大。 面对跑起来的黑熊,一般人,早就两腿发软尿裤子了,这些人,竟还能择机出匕首。 没错,就是匕首! 弓不用也就罢了,枪都不用,就等靠近了扎。 还不随便扎,只在黑熊被激怒人立而起的时候扎胸口。 这样的场景,说实话,热血没感觉到,冷汗倒是冒了一身。 完事,一帮人兴奋得嗷嗷叫,笑谈渴饮黑熊血! 居然,还特么有人接了一皮囊特意送过来:“侯爷,喝,很补的!” “哦,谢谢啊,不过我不太习惯吃生的。”陈远眼皮跳跳,总觉得这个补可能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二狗二黑却高兴得很,接了转丢过来的皮囊,仰头狂饮,那兴奋的样子,好似那熊是他们猎杀的一般。 更诡异的是,两只小东西眼巴巴的,居然也很渴望的样子。 这时永嘉笑道:“行了,走,便是要吃熟的,那也先得有生的。” 这倒是。 这猪血吃过鸡血吃过鹿血也吃过,没准,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过一些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血。 但是,这熊血,还真没吃过。 为此,还特意又多拿了桶,里面化了些许盐水。 于是也不再耽搁,果断拎桶上前。 还挺多的。 汩汩汩汩,流了有大半桶。 抽空瞄了瞄,哎呀,还真是熊类高质量雄性,自叹弗如。 就是不知道巢穴有没有专门挖掘的小洞。 据说是有的,传闻中,熊大因为熊二太大,会专门挖个小洞安置熊二,方便起卧,为此,还有人针对性的发明了猎熊方法,在小洞里,放夹子…… 当然,这只是意外之喜。 血接得差不多,一帮人拎着血,抬着熊,先行返回,陈远开始查看蜂箱情况。 就挺惨的。 这狗东西,也不知来了多久了,十个蜂箱掀翻有八个,失去的蜜蜂不计其数。 蜜也淌了不少。 这让长乐有点生气,直道亏了,一头破熊而已,卖了它都不值这些蜂蜜! 永嘉也一样,心疼,觉得亏了,毕竟,熊熊常有,跟鹿差别不大,而蜂蜜不常有,很珍贵! 独独两只小家伙觉得不亏。 非但不亏,还血赚。 早就想喝这些蜂蜜了,自打上次来看过,它们可是没少偷偷往这边跑,但是又不敢。 因为飞舞的小东西太多了,看着就好可怕。 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可以吃个饱。 陈远觉得,还行。 一头黑熊,三四百斤,四只熊掌一颗胆一张皮外加一堆肉,还有一条那什么,换这点蜂蜜,不说血赚,那肯定也是不亏的。 再多来几次都行。 况且,蜂箱只是倒,并没有损坏,死去的蜂,多为意蜂,被盗吃淌出的蜜,也是意蜂酿的蜜。 所以,非但没觉得心疼,反而,有点小开心。 当然,这种开心是没必要表现出来的。 姑侄俩愤愤不平的时候,他默默把蜂箱都扶起来,摆正放好。 又把淌蜜多,死伤惨重的两箱意蜂换了区域安置,接着,割蜜。 第187章 泡椒熊掌 貌似又还蛮多的。 割的就两箱,这两箱,流得最多,还被吃了不知多久,结果一顿操作下来,居然还是装了近两桶。 桶虽然不大,可加起来,怕也不下四十斤。 “这也太厉害了,又吃又流,竟还有这么多?”看着那散发着甜美芬芳的两桶蜜,长乐格外惊讶。 一旁,郑愔姜篱也震住了,便连永嘉,亦有些瞠目结舌。 陈远其实也没想到。 主要是,他也是第一次养蜂,第一次割蜜,对于蜂蜜的产量,没什么概念。 回过神来,拿木勺舀了一勺,送到长乐嘴边,笑道:“不是想吃蜂蜜吗,来,尝尝。” “嗯。”长乐答应得很痛快,张嘴便吃了,紧跟着便眯起了眼。 “感觉如何,还行?”陈远看着好笑,便问。 长乐连连点头:“好吃,没那么浓稠,但是清爽,感觉,好像比往年吃的还要甜些。” “甜就对了,这种蜂蜜,也就只剩下甜了,真要说养人,还得是咱们原汁原味的土蜂蜜。” 意蜂的优点,就是产量大,效率高,从而能有更好的经济效益。 单论营养价值,比土蜂还是要差一些的。 说着,陈远又舀了一勺,送到气呼呼直瞪眼的永嘉嘴边:“好啦,还当姑姑呢,看你这嘴嘴翘得,啊——” 永嘉便又开心笑起来,乖乖张嘴,却是连勺子一块咬住了,不松口。 对着那含笑的双眸,陈远好笑又无语:“够了啊,多大的人了,天天装蠢卖萌,有意思么?” “可就是很甜嘛!”永嘉笑眯着眼,这才松口,吃吃笑。 陈远摇头,又来了一勺,却只是浅尝辄止,转而送郑愔嘴边:“太甜了,吃不了,来,尝尝。” 郑愔便张嘴尝了,美,而后,姜篱也尝了,甜。 返回的路上,不少人打招呼,亦很多人看新鲜,惊讶不已。 等回到住处,更热闹了,那不住的惊叹声,给人的感觉,仿佛躺在那的不是一头熊,而是一头猪。 竟不如两桶蜂蜜吸引人。 陈远也没小气。 人太多,直接分,吃干的肯定是不行的,虽然这些人因为缺甜,可以吃干的。 他便直接拿了半桶出来,调蜂蜜水,往砖窑送,往田间送,供周围的人喝。 完事,又特意用瓷瓶装,赠予几位猎熊勇士。 搞定,才几个小碗,永嘉,长乐,郑愔,姜篱,一人小半碗。 他自己,则是简单调了点蜂蜜水。 永嘉瞅了一眼,便从自己碗里,给加了一勺:“干嘛非得兑水,直接喝多好?” “就是,又不是没有。”长乐也给送了一勺过来,尽管过去服用,要么冲水,要么熬粥,都不是直接喝的。 陈远看着碗里好不容易调匀的蜂蜜水里,又多出两勺蜂蜜,不由有些无语:“我是真吃不了啊,太甜了,这样根本就没法喝。” “那也得喝。”姑侄俩就笑,异口同声,说完,又怂恿郑愔跟姜篱。 陈远赶紧投降,硬着头皮把碗里的蜂蜜水干掉了,接着,又灌了一碗水,吃了一叠酱肉,才压下。 此时,院子外不远的空地上,一大帮人喝着蜂蜜水,那叫一个香甜。 俨然是从未喝过一般。 而事实是,绝大多数人,都是人生中第一次。 这样一来,那区区一头黑熊,似乎还真算不得什么。 见状,长乐便道:“陈大哥,你这养蜂之法,方便传授么?” 其实早就有想法了。 上次来,自打听姑姑永嘉说起,一箱数万蜂,可以带着蜂箱去追逐花期,她便有扩大养殖,做成一个小产业的念头。 陈远也懒得问,笑道:“方便啊,不过我也传授不了什么,你只能搬两箱蜂回去自己研究,因为我压根儿就不会。” 说着,来到无人问津的黑熊身边,端详了一会,道:“有会杀熊的吗?” “我。” “我也行。” “侯爷,让我来,绝对把熊皮剥得完完整整。” “……” 顿时场面越发热闹起来。 而后,一帮乔装的侍卫,客串起了屠夫,开始对黑熊进行肢解,剥皮。 最终得到的东西,熊皮,熊胆,熊掌,熊肉,熊板油…… 似乎跟猪也没多大区别。 当然,这是在永嘉等人眼里,作为一个现代人,陈远还是很稀罕的。 正好这会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命人架锅,造饭。 很简单,就是大锅的熊肉加骨头炖煮,烙上饼,愿意烤的,也可以烤,反正肉那么多,貌似,还不算个啥,想要随时可以去猎。 他则带人来到水面上,食案摆开,炭炉点上,蜜汁烤熊掌。 味道还行。 软软的,糯糯的,满满的胶原蛋白。 主要也不是纯甜口的,胡椒粉,孜然粉,盐,都有,蜂蜜只是调味料之一。 有趣的是,两只小东西居然也喜欢,舔食蜂蜜水,啃骨头,感觉,这似乎是两条披着萌物外衣的狗。 等吃饱喝足,钓了会鱼,长乐便启程了,带着两箱土蜂,一坛蜂蜜,并几条亲手钓上来,用桶养着的活鱼。 陈远,开始炼油。 就是那副白花花,重逾三十斤的熊板油,直接丢到锅里,加水大火熬煮。 动物油为王的年代,这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抽空查了一下,似乎还真是好东西。 因为在现代社会,这是珍贵药材,功能美白祛白,祛风除湿,且有很好的保健效果,根本不是拿来下锅炒菜的。 熊胆也是好东西。 熊胆,包括熊胆内的胆汁,都是珍贵药材,对肝脏极有好处,为此,现代社会还发展出了活熊取胆技术。 就是养熊,如同奶牛挤奶一般,通过技术源源不断从活熊熊胆内抽取胆汁。 便是血液,据说,也是有些莫可名状的神秘效果的,便是现代社会,亦颇受欢迎,只是一般人没机会接触,也喝不到。 可见,熊到底是熊,哪怕眼下并不稀罕,跟猪区别不大,但终究不是猪。 当然,这些都跟他没关系。 熊油再好,那也是用来炒菜的,熊血再滋补,也得吃熟的。 最多熊胆泡酒。 其余,肉要考虑腌了熏制,皮得买点好的鞣剂鞣上…… 还有两只熊掌,做成泡椒的应该不错。 第188章 真正的收获 长安,宫城。 时值初夏,后宫各处,百花竞逐,争奇斗艳,忽然大群的蜜蜂飞来,着实把一干美人才人吓得不轻。 整个后宫,也因此而闹腾起来,一堆小宫女小太监四处寻,准备找到蜂窝,除害。 等发现是长乐带回来的,还命人严加看守,谁都不许动,又都不敢吱声了,只能暗暗把消息报给李二。 “蜜蜂?” 甘露殿,御书房,听到报来的消息,李二顿笔,不禁也愣了一下。 王德说道:“是的陛下,已经问过了,是长乐殿下自骊山陈侯那边带回来的,说是什么蜂箱,一箱上万蜂,而今飞得后宫到处都是,各处受惊不浅。” “一箱上万蜂?” 生气是不可能生气的,但是李二还是不由大吃一惊。 说完又问:“那长乐呢,此刻她在何处?” “去了立政殿。”王德答道。 李二点头:“安抚各处,稍安勿躁,也不许打杀,区区几只蜜蜂而已,能把她们怎样?” 很不屑的样子。 俨然就算被蛰了,也是你们活该。 说罢,放下笔,净手,又活动了一下,起身往立政殿而去。 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端午渐近,作为老百姓,只等着开开心心过节便好,可作为一国之主,却少不得要各种操心。 况且石炭水泥炼铁农事,这段时间,变化太多了,由此而产生的事物,也非同小可。 他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开会。 再一个,而今遍布长安内外的铁蹄声,实在是让人头痛。 为此,两县县令已经不止一次上奏,他也没少找那些个武将谈话,奈何一点作用没有。 人家理由也是很充分的,第一,这是例行操练,第二,这是为了验证马蹄铁的可靠性。 诚然,这些事情终究他还是要去面对,但至少此刻,偷得浮生半日闲,他可以暂时的逍遥一下。 一路上,蜜蜂他也看到了。 怎么说呢,是还蛮多的,花丛中嗡嗡嗡嗡,飞来飞去,但是,也完全没到吓人的地步,毕竟这后宫那么大,别说上万蜜蜂,便是上万的人,分散开来也是显得很稀疏的。 所以,纯属闲的,就是没事找事,小题大做。 等来到立政殿。 “爹!” “爹爹,看,蜜汁酸奶!” “……” 还是那么热闹。 刚进来,便受到热烈欢迎。 区别在于,都拿着小碗,吃得满嘴满脸都是。 李二微微有些好奇,却也没多问,很快便来到殿中。 果然,闺女在这,似乎在调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却是用一碗澄澈透亮,散发着清香的蜂蜜,在调制酸奶。 心中一动,便问道:“这就是蜜汁酸奶?” 长乐这才发现父亲来了,笑着点头:“是呢,今日前去骊山送药,得了一罐蜂蜜,可甜了,爹不妨尝尝。” 长孙皇后则亲手端起一小碗加了蜜的酸奶,笑道:“尝尝,女儿特意要回来的,原说还要一会亲自给二郎送去呢!” “是吗?” “可我怎么觉得,就是那厮硬塞的?” 看着闺女娴静甜美的模样,不自觉李二又有点酸。 嘴上却还不客气,一尝,甜,比加了石蜜还要美味许多。 长乐好气又好笑,嗔怪道:“是,硬塞的,塞了一罐,怕是有五六斤呢!” “那么多?”李二顿时又有些吃惊,回过神来,疑惑道:“难不成,那厮还养蜂了?” “嗯,养蜂了,不过跟咱们知道的不一样,用的是一种名叫蜂箱的木头箱子,那一箱,上万的蜂。” 既然都带回来放宫里了,长乐自然也没打算隐瞒。 “一箱上万蜂?”一听,长孙皇后也不免吃惊,道:“那岂不是蜜会很多?” 长乐笑道:“就是会很多啊,主要是,这种蜂箱,很容易搬动,只要愿意,完全可以带着到处去放,追逐鲜花盛开的时节。” 这话还是好理解的。 一则不同的植物,有着不同的花期,二则南北温差,也让花期不同。 李二便问:“那这种蜂箱好做吗?” 长乐笑道:“不知道啊,可能不会很难,女儿已经命人去司农寺请懂养蜂的官员了。” 刚说完不久,便有侍女来报,司农寺官员已达。 于是,一家三口,并一帮好奇的公主皇子,在宫人拱卫下,浩浩荡荡来到蜂箱安置处。 此时好奇看热闹的不少,见李二长孙皇后前来,纷纷见礼,让路。 李二上前,仔细一看,顿时也有些头皮发麻:“这,未免也太多了?” 长乐笑道:“可不是,但是,蜂越多,酿的蜜也就越多啊,如若不然,可没有这么些蜜带回来。” “倒也是。”李二便又开心起来,当即命司农寺官员做好防护,前往查看。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木头箱子,里面一框一框,构筑了环境,可以容纳很多蜂。 “那这蜂怎么来?”李二又问。 官员答道:“回陛下,箱中置蜂蜡,置于野外,如无意外,蜂自然来。” 其实就是诱蜂。 尽管当下的养蜂还处于一种相对原始自然的状态,但一些基本的技巧,已经为人们所掌握。 李二闻言大喜:“甚好,此事,尔等好生协助公主,若成,重重有赏。 另外,此蜂箱也不要动了,就让它在这,待到出蜜,朕与后宫诸位爱妃同享。” 还是很高兴的。 蜂蜜难得,纵是有专门的养蜂官,产量也难以保证,不得自由。 可有了这蜂箱,有了这密密麻麻的蜂群,或许用不了多久,便是民间,偶尔也能尝一尝这极致甜美的滋味。 也因此,便在后宫嫔妃们眼中,这些原本令人厌恶害怕的小生灵,也悄悄变得可爱起来。 只是李二做梦都没想到,此行真正的收获,既非蜂蜜,亦非蜂箱。 此行真正的收获,是焦炭炼铁。 “果真如此?” “这焦炭炼铁,果真可解决石炭炼铁铁脆的问题?” 人群退散,长乐把情况一说,李二眉头皱得很紧。 长乐正色道:“姑姑是这样说的,陈大哥亦没有否认,只是具体情形如何,女儿亦不知晓。” 李二顿首:“知道了,此事不要声张,待爹一探究竟后,再行定夺。” 第189章 这熏的不是肉,是钱! 这是大事。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而兵,至关重要的一部分,便是铁。 简而言之,有铁,方有刀枪剑戟,有铁,方有钢盔铁甲。 一支精铁装备武装的队伍,其战斗力,也远胜布衣革甲,木石长矛。 这也是大唐兵威强盛之根本,名满天下的唐刀也好,凶威赫赫的陌刀也罢,凭的就是强大的炼铁技术。 可即便以眼下大唐的炼铁技术,想要得到上等精铁,亦是十分艰难之事。 就如那陌刀,固然威名远播,令人闻风丧胆,可在这赫赫威名背后,其锻造成本之高,便是举国之力,亦难于承受。 而这,归根结底,还是铁不好。 纵然采用上等精铁,陌刀百中成一的成刀率,亦低得令人发指。 也因此,虽然尚不清楚这所谓的焦炭炼铁,到底把铁炼到了何种程度,但是,绝对不容忽视。 此外,怎么赏,也是个问题。 相比之下,陈远就惬意多了。 一副熊板油熬下来,足足装了五坛,还有一大盆油渣,一咬,嘎嘣脆,齿颊留香。 有趣的是,两小东西居然也喜欢,尽管某种程度上说,这还是亲戚。 那剩下的两只熊掌,也被剁成了小块,成功做成泡椒熊掌。 超辣的。 这东西可比泡椒鸡爪带劲多了,都是肉,完美解决了泡椒鸡爪骨头多肉少的毛病。 熊皮已经泡上了。 这是鞣制前的工序,皮革鞣制前,需要浸水,削里,脱脂,之后才是鞣制。 熊胆,则特意去拉了几箱老茅台,并人参虫草何首乌等所谓仙草,一并泡上。 剩下的,该卤的卤,该带回保鲜的带回保鲜,多出来实在没法弄的,放凉,抹上盐,抹上人参灵芝粉,滚孜然花椒辣椒粉,开熏。 为此还专门造了个薰炉,隔着石板加热,炉内人参灵芝粉混孜然花椒辣椒粉并黄花梨锯末起烟。 时间就此来到第二天。 这天,天蒙蒙亮,宵禁都还没解除,李二便迫不及待带人自玄武门出,直奔骊山。 到的时候,也就清晨六点刚过。 此时,很多人都起来了,放羊的放羊,喂马的喂马,有人捡鸡蛋,有人燃起炊烟,一派和谐。 陈远还没醒。 扪心自问,昨日也没吃啥,那熊腰子熊二都还没动呢,便连泡椒熊掌,也为了风味,冷藏保鲜了,吃的,不过是一顿熊血火锅。 偏偏火气就很重,以至于睡得有点晚。 院子里静静听了一会,没动静,李君羡问道:“要不要叫醒?” 李二想了想,摇头:“无妨,年轻人,嗜睡,真要说起来,是咱们来早了。” 说着,便四下走动起来。 还是看了不少东西的,铁匠铺,炼铁炉,炼焦炉,便连熏肉炉,都看了。 有用的信息却不是很多,一来是大多说不上来,二来,未得主家允许,普遍不愿意,也不敢多说。 直到八点多,陈远打着呵欠出来。 “哟,秦兄,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 “愔儿,篱儿,赶紧沏茶!” 看到李二和李君羡,陈远颇为意外,赶紧让沏茶。 等了冒两小时,李二早就等不及了,笑道:“茶就先不喝了,走,听闻贤弟研究出了焦炭炼铁技术,愚兄实在是有些等不及想见识了。” 原来如此。 陈远秒懂,挑眉笑道:“听长乐那小丫头说的?我说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原来是为这个。” 说完又道:“不急,时间还早呢,秦兄这么早过来,想来还没吃,正好我也还没吃,如此,咱们先弄点东西吃了再看不迟。” “可是……” “哎呀,哪来那么多可是,东西就在那,又跑不了,走,先看看小弟的熏肉,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熊肉,为了熏制,小弟可没少花心思。” 李二是等不及了,陈远却一点自觉都没有,心里唯一惦记的,是薰炉里的熏肉。 李二无奈,也只得跟了过来。 不多久,永嘉也跑过来了,本来很兴高采烈的,看到李二,又脸一黑。 陈远也没注意。 经过这一晚,薰炉炉火早已熄灭,炉温也彻底降了下来,作为一名吃货,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都在薰炉上。 这玩意也挺简单的。 齐肩高,盖子一抬开,便能看到炉臂上一刀刀铁钩挂着的肉。 看上去也不错,经过精心熏制,这些肉,此时呈现出迷人的酱红色,尤其油脂部分,那种透亮,极为诱人。 取出一刀一闻…… 香! 这炉子不白搭,那香料,锯末,也不白用,这熏肉给人的感觉,比超市里买的强太多太多! 便开始一刀一刀取出,往筐子里装。 发现急也没用,李二索性也放弃了,跟李君羡一起,帮忙装。 趁势也闻了闻,还别说,真不错,不但卖相极好,这气味也极佳。 便问道:“贤弟这熏肉之法,很特别啊,少有能把肉熏得如此红亮鲜香的。” 陈远哈哈大笑:“特别?我觉得也挺特别的,为了熏这肉,我特意搭了这座炉子,起烟的料里,光黄花梨的锯末,便用了不下十斤。” 也是下了血本的。 真要说起来,这熏的不是肉,是钱,一堆钱,就那么硬生生的烧蒸发掉了。 李二却是没什么感觉,他就单纯的发现,这熏肉的法子,似乎相当不错。 一般制作熏肉,都是随便点堆火,直接拿烟熏,要不就吊在灶台上,生活做饭的时候顺便熏。 讲究点的,才会用带有松香味的木炭。 可到这里,那烟都不是烧起来的,而是隔着一层石板,直接加热焖出来的。 而起烟的料,则是在锯末之外,拌了大量的香料,这种做法,不说做出来的东西如何,首先就给人一种高端讲究之感。 也因此,他觉得,回去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虽然这香料什么的,有点贵,但是木料,有的是啊! 什么破黄花梨,他还瞧不上呢! 况且,合作卖酒,他也是分了不少钱的,而今这区区香料,他烧得起。 便这般想着,很快熏肉都取出来了,此后不久,小院里,炊烟亦随之袅袅升起。 第190章 自己烧自己 爽。 炒菜使人快乐,随着灶膛里火焰燃起,铁锅开始冒烟,陈师傅将水煮后洗净切片的熏肉倒入锅中,心情也随着肉片的翻炒,变得愉悦起来。 是真的很好看。 精心熏制的熊肉,水煮洗净切出来,一片片,瘦肉呈明艳的红色,肥肉则呈现出一种丰润透明的质感。 其实这样直接就能吃了,味道不会差,入锅一炒,香味随着油脂渗出,更是迷人。 闻着那香味,永嘉有点等不及了,主动帮忙摆好了碗筷,连位置,都提前坐好了。 李二可不想显得那么没品,但是,肚子很诚实,已经忍不住咕咕叫起来。 饿了! 可话又说回来,他已经很有没有产生过这种饥饿的感觉了! 而这顿饭,也没让人久等。 就一个菜,熏肉炒笋,装了一盆,光那油汪汪红艳艳的色泽,便让人胃口大开。 再加上一坛上好的黄酒,当真是越喝越有,不知不觉,李二都忘了今天来干嘛的了。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酒饱饭足,彻底清盆,才想起来,带着微微的醉意问道:“贤弟啊,你那焦炭炼铁,到底怎么回事,可否与愚兄说说?” “可以啊,很简单的,木炭炼铁,是把木头烧成炭,这焦炭炼铁呢,就是把石炭,先烧成焦炭……” “有什么区别吗?听说这样就能解决炼铁铁脆的问题,当真如此?”李二杵着膝盖,神色极为认真。 陈远打了个嗝,笑道:“当真如此,这石炭炼铁铁脆,是有原因的。 就好比粗盐,粗盐为何苦涩,为何炒菜难吃,是因为,粗盐里面有很多杂质。 这些杂质造成了涩,造成了入菜后味道不好。 这石炭其实也是一样的。 石炭炼铁之所以脆,不是铁的问题,而是石炭,不纯,有杂质。 这种杂质,人眼是看不到的,也不会影响其燃烧,但是炼铁时,却会对铁造成破坏,使得炼出来的铁脆。 如此,想要解决石炭炼铁铁脆的问题,其实不难,只需如提纯粗盐一般,将石炭如烧制木炭般炼成焦炭即可。” 时间太早了。 相隔一千四百年,说什么干馏,说什么元素,那是必然听不懂的。 可以盐来类比,以木材烧炭对比,李二很容易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也因此,其实只要他想,完全可以不用再继续咨询下去。 他直接回去试验就行了,反正石炭炼焦跟木柴烧炭是一码事。 不过他还是很沉得住气,叹道:“原来如此,难怪圣人云大道至简,只可惜,自古以来,皆知以石炭炼铁铁脆,却无人想通其中的道理。” 说罢正色道:“道理愚兄是懂了,只是这具体的过程,可否再劳烦贤弟一二?” “自无不可。” 原本就是想通过秦民交出去的,闻言,陈远大笑,之后不久,便领着来到炼焦炉前。 运气不错,正是开炉时间,刚到,李二便目睹了通红的焦炭泄出,被水浇灭水气升腾的场景。 陈远笑着解释道:“石炭炼成焦炭,需要的温度跟烧砖差不多,出来要及时冷却,不然真就燃没了。” 李二点头,指向那六条手臂,疑惑道:“这又是何道理,怎的为兄之前来看,似有火焰喷射?” 陈远笑道:“不是火焰,是炼焦炼出来的焦炉气。” “焦炉气?” “嗯,简单来说,就是一些杂质,这些杂质,会在石炭被加热到一定程度时从石炭里面跑出来,刚好能烧。” “所以就特意把它们引回到炉膛中,自己烧自己?”李二有点明白了,也觉得很有趣。 陈远笑道:“可以这么说,那些杂质有毒,会把空气弄脏,不如烧掉,这样一来减轻污染,二来可以节省燃料,一举两得。” 说完又指向备好的生料,道:“炼焦也不是直接把石炭倒进炉子里的,正式炼焦开始之前,要用水冲洗,去掉灰粉,然后,要挑。 就像这些,都是挑出来的,粉末,太小的,都不能要,否则即便炼出来,也会因为容易塌陷而不能用于炼铁。” 这个还是很好理解的。 焦炭在高炉中,除了作为燃料,还原剂,同时,也是骨料支撑。 焦炭只有成块,燃烧才能顺利进行,否则,塌陷,空气无法进入,便没法燃烧,冶炼,也无从谈起。 李二大致清楚了,上前,耐心观摩,耐心等待。 等到料都出完,上料口打开,便上前通过加料口,看内部结果。 这个是真没什么好看的,就一密封空间,内圈耐火泥。 陈远笑道:“炉子秦兄倒是不必太在意,说白了,我这是要的少,闹着玩,想要多的话,个人建议,弄成夹壁式的。” “夹壁式的?” “嗯,就是两堵墙,从顶部往墙体中间加入选好的石炭,然后在墙两边烧。 这样可以通过把墙体加高加长,来获得足够大的空间,点火升温也相对容易。 反过来,若是弄成我这样的,要想做很大,几乎不可能,一来没办法燃火,二来要想炼透,料层不能太高。” 其实就是现代炼焦行业采用的设计。 这份设计,哪怕不借助工业时代的力量,也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李二脑子里构思了一会,点头:“好主意,若想大量获得,的确是这种夹壁式的更可靠。” 话虽如此,却还是一直看到加料完成,再次开烧,才意犹未尽,跟着前往铁匠铺。 持续了一个早上,此时铁匠铺的锻打声,依然是那样的美妙而富有节奏,盖因这年头,遇上一块好料太难了。 很多职业铸剑师,终其一生,也未必能遇上一块好料。 陈远也没过多打搅,简单打过招呼,便来到炼铁炉前。 经过近一天一夜的高温煅烧,此时,这座小高炉已经好了,不论内壁,还是炉顶盖子,都形成了坚固的耐火层。 而颅外,配套的模具,铸压工具,也都差不多了。 模具暂时是两套,皆是以花岗岩岩体挖空打磨而成,区别在于,一个是用来铸造锻打炒锅用的铁板,一个是一次成型,直接铸锅。 也因此,对应的铸压工具有两种,一个是圆形磨盘,一个球面石锥。 第191章 一万锤一贯,秦兄你打算要几万锤的 “侯爷早。” “侯爷早。” “……” 炼铁炉旁,一干人等还在就模具铸具表面进行打磨抛光,看陈远过来,纷纷打招呼。 陈远笑着点头,问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好?” “很快,侯爷放心,这铸出来的锅,肯定好使!”当下便有人笑着回应道。 陈远也不着急,笑道:“慢点没事,好使就行。” 说完对李二道:“秦兄,这边还没好,要不咱们先四处走走?” “别呀,不说了很快吗,等等就是。” 今日赶了个大早过来,为的就是看炼铁,是以此时不论如何,李二也是不想走的。 说完,又迟疑道:“贤弟,这锅?” “哦,这不炒菜香嘛,小弟见这市面上都没锅,大家伙都吃不上炒菜,便跟永嘉商量了一下,准备铸造铁锅来卖。 当然,也有纯手工锻打的,一万锤,两万锤,三万锤,都可以,出来的锅结实耐用,还不沾底,秦兄要不要定做几口?” 难得有人主动问起,陈远趁势开始了推销。 李二微微抽搐,可到底是不知道这材料的底细,是以还是笑道:“好啊,炒菜确实香,这府里人又多,就,先来十口!” “没问题,一万锤一贯,秦兄你打算要几万锤的?” 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 这手工锻打的炒菜锅,原本就是奔着贵族市场去的,可不能便宜。 李二再度微抽,看了李君羡一眼:“一口锅,一贯,要这么贵吗?” “不贵啊,一分钱一分货,用了秦兄你就知道了,而且你弄错了,不是一口锅一贯,是一万锤一贯,也就是说,这口锅要是打上十万锤,便要十贯。” 陈远很认真的对李二话里的错误进行纠正。 李二眼皮跳了跳:“那直接铸造的呢?” “直接铸造的就便宜了啊,毕竟是卖给普通老百姓的,一百文就差不多了!”陈远笑着说道。 李二想了想,忽然就觉得还不错。 因为一百文是真的便宜,市面上,随便一样铁质农具就得五十文往上。 而这手工锻造的铁锅,贵一点,卖给那些有钱人,那些只进不出的人,岂不正好? 这就是变相的让那帮人花钱了,促进了消费啊! 但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钱都被这厮合伙永嘉搂过来了,若不花出去,岂非还是没有意义? 包括他自己也是一样的,卖酒进那么多钱,得花呀,若不花,跟没有有什么区别,跟长安城里那些守财奴有什么区别? 便道:“那就十万锤的,但愚兄也有一个疑惑,便是贤弟赚这些钱,打算怎么去花呢,记得当时贤弟也说,这钱赚来,要花出去才有意义啊!” 这问题好。 陈远扭头看向永嘉:“问你呢,赚这么多钱,怎么花?” 永嘉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直接拳头伺候,凶巴巴道:“哪有问我,分明问的是你,巨鹿侯陈侯爷!” 陈远呵呵笑:“好,那我现在问你,咱赚这么多钱,怎么花?” 永嘉想来想去,摇头:“不知道,好像咱们什么都不缺。” 确实是个问题。 这钱,每天一车一车的进,可对这个世界,其实没多少需求。 因为这里珍贵的,对于可以来回横跳的人来说,并不珍贵,真正珍贵的,这里偏又不值钱。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处花的。 很快陈远便笑道:“我觉得,咱们可以先收一批木材。 这不准备建房子么,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屋子里,全实木地板。 包括墙面,屋顶,浴室的浴缸,我都要木的,毕竟木养人,住着舒服。” “嗯,这个可以,应该能花掉一笔钱,然后呢?” 去过现代社会,参加过拍卖会,永嘉十分理解陈远的心思。 不出意外,这所谓的木,便是黄花梨,要不就是小叶紫檀,金丝楠。 她也觉得不错,因为木的确就是养人,住着舒服,做好了,看起来也并不会比现代社会的地砖差。 陈远笑道:“然后就想方设法花钱呗,先弄个商会,再建个码头,再造几艘大船,然后扩建码头,造更多更大的船,造铁甲舰……” 其实还是很多东西可以玩的。 越说,越是眉飞色舞,永嘉亦两眼放光。 李二心里琢磨着,感觉似乎也不错,这样钱就花出去了,然后,可以一直有钱花,便笑道:“好主意,就不知,愚兄可否也参一股。” “秦先生你要参股?”永嘉有些意外,可仔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 毕竟,酸奶也好,烧酒也罢,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合作的。 况且,有这么一尊大神坐镇,做生意会顺利很多,等闲是没人敢招惹的。 李二也没理,只看着陈远笑道:“贤弟的商会,愚兄参一股如何?” “好啊,这人,是多多益善,但前提是,管理上不能插手。”陈远大笑,压根儿就不在意多一个人,或者几个人。 毕竟这世道局势太复杂,连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多几个有实力的合作伙伴,办起事来会方便很多。 李二也没异议。 他入股,一方面是想把赚到的钱花出去,一方面,也是帮忙站台。 真要他去管,他是没那个兴趣的。 也没那个精力,毕竟那么大一个国家,还有那么大一个后宫。 此时,炼铁铸锅的准备工作,也终于做好了。 随着锻压面被抛光,很快,磨盘和石锥都以绞盘的方式被固定起来。 这种固定采用的是硬性固定,而非绳索软固定。 好处是,不会摇晃。 操作也简单,支架两端,利用杠杆原理,两个人同时使力,将固定有磨盘石锥的横柱翘起,放下,便可实现简单的铸压。 而即便只是这种小细节,都看得李二频频点头。 陈远联合永嘉试了试,貌似还行,操作起来并不费力,模具之间的契合也不错,便宣布冶炼开始。 操作一样简单。 为方便,就不一层一层铺料了,直接把焦炭铁矿石和石灰石混合。 然后,从不远处的小锻造炉借火,把燃烧的焦炭引入炉内。 接着,混合料自加料口倒入,同时,风箱拉动,鼓风! 第192章 所以,那么贵重的钢水,老子拿来铸了锅 反应还是很灵敏的。 虽然风箱只有一个,但是,这炉子小,一个风箱,也差不多够了。 而随着风箱的拉动,新鲜空气灌入,焦炭迅速燃起来,灼热的气流,开始不断上升。 因为炉壁太厚实,这种上升,在炉子本身体现不出来,但炉顶预留的排气管顶端,却冒出了烟气。 空气也因为灼热,隐约变得扭曲起来。 李二便问:“这出来的气能不能烧?” “应该可以!” 高炉炼铁,高炉,是相对封闭的,但是,又不会完全封闭。 高炉炼铁,也是有副产物的,比如高炉煤气,因为作为还原气体,产生一氧化碳,氢气,不可能都完全参与反应。 此外,想要持续鼓风,高炉也不可能完全封闭。 也因此,别看封顶戴了帽子,实际上,还是有类似六臂哪吒一样的设计的。 只不过没有弯曲下来。 而事实上,这气也的确是能烧的,一根带火星的长木棍远远伸过去,呼就燃了。 李二大笑:“有趣,可惜这炼铁到底跟炼焦不同,不然又可以用上了。” 陈远笑道:“其实也能用上啊,直接引到炼焦炉下面就可以了,同样的,烧水泥,烧砖,烧瓷,甚至烧水做饭,都可以用。” 一句话,只要需要明火的地方,都可以,包括烧水做饭。 李二也不傻,得到这份提示,立马就知道这些眼下只能被白白烧掉的燃气该如何利用了。 无非就是跟炼焦结合起来,跟水泥结合起来,这样便不会白白浪费。 遂又问起了加入石灰石的原因。 陈远也如实答了,随后,便是等待。 时间也不太长。 尽管这东西表面看不出来,但是,还是可以根据一些迹象来推断的。 比如炉顶排气管的火,又比如,推拉风箱时的感觉。 毫无疑问,排气管顶端的火苗开始萎靡,推拉风箱不那么费力,便表明炉内的燃烧反应已经差不多了。 此时出渣口一开,果然,有熔融状的渣水流了出来,通红通红的。 另一边,出铁口一开,流出来的,则是红的发白,发亮,的铁水。 李二满脸震惊:“贤弟,这,是纯正的铁水?” “铁水应该是铁水,纯不纯就不知道了,怎么,秦兄没见过?” 陈远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根据他查的资料,高炉汉代时就有了,虽然只是土高炉。 李二摇头叹道:“没见过,先不说这个,还是赶紧处理这些铁水!” 话语间,铁水已经顺着水泥槽,流入一方小小的耐火坑。 陈远亦不再多问,当即让人群都散开些,而后,又命人将铸具撬起来。 接着,亲自拿一个耐火黏土烧结而成,带长柄的浇筑器,在铁水上荡了荡,接着舀起一瓢。 紧张。 这一刻,所有人的神经都崩得紧紧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 李二更是捏紧了拳头,像极了足球赛射门之前暗暗期待的观众。 陈远倒是不紧张。 他就是,本能的保持着战术后仰姿势,生怕铁水弄到身上。 但是并没有。 这铁水,很顺利便都倒入了用于铸造铁锅的石槽中。 就是,好像有点多了。 一口锅而已,根本就用不了这么些铁水,以至于上方石锥缓缓降落压下来的时候,大量铁水溢出。 好在问题不大。 随着石锥再次被撬起,一口通红的铸造铁锅便成型了,钳子夹出来,趁热锅沿扫一圈,溢出铁水凝结粘连的毛刺便被打掉。 见状,永嘉有点兴奋:“我来我来,我也弄一个。” 说着便要拿陈远手里的浇筑器。 陈远可不敢让她乱来,只能手把手揽着,再次取铁水。 “慢一点。” “别急,一时半会凉不了。” “对,就这样,慢慢的移,慢慢的倒。” “……” 忽然间画风就变了,明明是在铸锅,却给人一种当众撒狗粮秀恩爱的感觉。 但是很合永嘉心意。 李二就很不爽。 没来由的,他就为宝贝闺女感到不值。 同时,他又很想试试,于是某一刻,果断接替了浇筑工作。 李君羡其实也很眼热。 看着那红亮的铁水被倒进模子里,轻轻一压,便成了铁锅,铁板,他也好想试试的说。 但是显然没他什么事,因为老李正上头。 陈远也没理,眼瞅着已经放得差不多,铁水上已经出现浮渣,便命人关上出铁口,出渣口,然后,投入新料,鼓风。 李二瞠目结舌,浇筑的工作都停了:“这,就又开始了?” 陈远笑道:“是啊,这样才好,不然凉下来,铁水渣水在炉内凝结,才麻烦,搞不好炉子都废了。” 现代高炉便是这样。 一座高炉,若无意外,是不会停的,停下来的时候,往往就是寿命终结之时。 可很显然,这样才好,要的就是不停,要的就是源源不断的出。 李二便问道:“那贤弟这炉子,一日下来可出多少铁?” “出个上千斤问题应该不大,我也不清楚,这个跟铁矿石的含铁量也有关系。” 还是很保守的。 实际上,别看炉子小,真要干起来,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吨不止。 可即便如此,李二李君羡君臣对视的时候,眼底依旧满是震惊。 等回过神来,继续捞铁。 铁水就不说了,便是含铁的铁渣,铸造过程中溢出形成的残料,都不放过。 陈远则顺势看起了铸造的铁锅,铁板。 似乎还可以。 铸出的铁锅形好,厚实,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很耐操的感觉。 便让人将准备好的粗砂,倒入锅中,搅动,打磨。 另一边,李二把铁水浇筑完,而后,跟李君羡一道,将残料收集到一起。 这一看,顿时又惊喜交加。 真铁! 此前浇筑,因为是铁水状态,未冷却,所以看不太出来,而今一瞧,这分明是铁经过多次锻打之后才会呈现的形态。 甚至于,可能都锻打不出这样的铁。 尤其在拿刀试过之后,那硬度,俨然已经不是铁了,而是钢。 所以,这其实不是炼铁炉,而是,炼钢炉? 所以,这不停的,源源不断流出来的,不是铁,而是,钢? 所以,老子把那么贵重的钢水,都,一口一口浇铸成了铁锅? 娘咧! 第193章 覆土烧刃,强横唐刀! 李二抓狂了。 别以为有高炉就怎么怎么滴,实际上,这所谓的高炉,跟陈远认为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这高炉的燃料,是木炭。 燃料是木炭,就注定无法完全熔化形成铁水,无法直接用铁水浇筑。 截止目前,能浇筑的,是金银,是铜,因为熔点比较低。 铁,最多就是分离出来,形成松散的海绵铁,或加热成比芡粉勾芡还要粘稠的半凝固态,所以才需要锻造,千锤百炼。 而问题在于,锻得太过分,锤得太狠,也不行。 铁的硬度,是靠碳含量支撑的,锻得太过,锤得太狠,碳含量过低,就成熟铁了。 熟铁很软的。 熟铁做成的铁丝,拎几圈就断,熟铁,拿削笔刀都削得动。 可要是不锻到位,锤得太少,便是生铁,空有硬度,却脆得很。 所以打仗的时候,这武器拼着拼着弯了,要掰直了再用,又或者直接断掉,都不新鲜。 也因此,介于两者之间的精铁,极为难得。 钢就更难得了,唯有最极品的铁,方能称之为钢,其制作成本,十倍于精铁。 可是,一堆即便不是钢,也与钢极为接近的精铁,居然,居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铸成了铁锅,这如何令人不恼火? 若是拿来铸刀多好? 你一口锅,便是卖十贯又如何,还是不及一把陌刀十中之一啊! 心痛! 偏那厮还在跟铁锅较劲,好想一脚踹过去! 但最终,还是忍了。 深吸一口气,李二来到陈远旁边,笑道:“贤弟啊,愚兄收集了一些铸锅剩下的残料,你看,咱们是不是去炉子上锻来试试?” 陈远这会也想起,是还有不少残料的,便笑道:“行啊,秦兄想锻什么,我这有铁匠,手艺还不错的,刀剑都能打。” “刀,剑太复杂了,也不适合战场。” 剑为百兵之祖,出现的时间,也早于刀,但随着青铜兵器时代的结束,其在战场上的地位,迅速被刀取代。 因为铁质兵器已经可以大力挥砍了,不像青铜兵器,偏软,只能刺,砍的话容易变形,折断。 眼下的大唐,主战兵器亦是刀,仪刀,障刀,横刀,陌刀,又曰唐刀四制。 反而是剑,更多是以礼器和民间书生游侠装备的形式存在。 况且从锻造的角度来说,剑这种双刃对称的结构,的确要复杂很多。 所以,李二的选择是刀。 刀,是铁质好不好的最佳验证,只要锻成刀,这铁是不是钢,不问可知。 于是,老张父子便只能暂停锻造,转而对一堆残料开始熔炼锻打。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是残料,可这残料,也是货真价实的钢。 所以便如厨师遇上了好食材一般,锻起来特别来劲。 李二李君羡就在旁边看,全神贯注。 陈远发现,他可能还是当不了一名铸剑大师。 因为看着太辛苦了。 就像田园生活,很多人都向往,真要让他去种地,怕是坚持不过三天。 所以,便跟永嘉溜了,该踢球踢球,该练滚滚练滚滚。 直到快中午,才又跑了回来。 此时,经过两次折叠锻打,刀身已经出来了。 传承自汉代环首刀的标准横刀,刀身笔直修长,双手持,长度近一米。 大名鼎鼎的唐刀,通常指的便是这种横刀。 奇怪的是,明明都锻好了,只等淬火开刃应该就可以了,偏又弄了黑乎乎的泥糊上,而后继续炉火上煅烧。 “老张,这是干嘛?我怎么记得上次好像没这回事?”好奇之下,陈远便问。 老张笑呵呵说道:“回侯爷,这是覆土烧刃之法,以此法淬火,可使刀刃坚固锋利,而刀身坚韧。 上次之所以没用,是因为侯爷交代得太过突然,没时间准备。” “哦——”陈远似乎懂了,但其实,完全没明白。 关于刀剑淬火这件事,他还停留在比较玄幻的层次,什么千年寒潭,什么万年冰泉,之类之类。 总结下来,便是水。 李二笑道:“覆土烧刃,以土料覆盖刀身,而刃露其外,置烈火中烧,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入水,乃是常见的刀剑淬火之法。 依此法所得之刀剑,身韧而刃锋利,比之直接入水胜出许多。 只不过这土料的配方,却是各有各的妙处,不尽相同。” 言下之意,这才是正经的淬火手法,那种完事直接丢水里,是既不负责的。 什么千年寒潭万年冰泉,可能也没什么用,就是得个心理安慰。 陈远仔细一观察,还真是,虽裹泥,却也不是都裹了。 至少刀刃部分就没有。 而且厚度看上去,似乎也不尽相同。 再结合老张的说法,也明白了,其实就是通过泥土层保温隔热,使得淬火时刀身降温速度平稳缓慢一些。 这样便能获得韧性,使得刀身不至过刚易折。 而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解释,居然,特么的很有道理。 效果也的确不错。 韧性如何不知道,反正,经过这道所谓的覆土烧刃工序,淬火,随着烧结的泥块掉落,刀刃处出现了波浪形的刀纹,很漂亮,卖相十足。 这也让他想起,二狗二虎的刀,似乎也有这样的刀纹。 接下来,便开刃,试刀。 还是很温柔的。 李二亲自掌刀,先切皮革,一层,两层,三层…… 锋利! 三十层,如切菜般,毫无滞涩之感。 完事,鱼,鸡,悬挂,横斩之下,皆一刀两断。 “好刀!” “是口好刀,老李,拔刀,看看到底是你的刀好,还是这把刀强!” 基础测试通过,看着完好的刀身,李二心情大好,当即让李君羡拔刀。 这也是最终的测试。 而事实上,这一轮测试,哪怕有所不如,也是绝对成功的。 因为这铁水源源不断,这把刀从矿石到成刀,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上午。 正好李君羡也很想知道这刀到底如何,是以闻言果断拔刀。 结果用力太猛,叮叮叮,才三刀,他身为百骑司统领的佩刀,便折成了两段。 那一刻,全场皆惊。 李二也傻了,如在梦中! 第194章 巨鹿侯,该打! 可怕! 这刀,太强了,要知道,李君羡是百骑司统领,他的佩刀,绝对是最好的那种! 可即便如此,全力对抗之下,没能撑过三刀! 陈远倒是没这种震惊。 在他眼里,李君羡之于李二,便如二狗二虎之于他,想来这刀也不至于差太多。 他只是单纯发现,电视剧都是骗人的,经常那么猛力的对挥,打了半天,只有火花,回头一看,刀剑还是刀剑,不弯不折,连缺口都没一个。 不像眼下,哪怕被斩断的是李君羡的刀,李二手中那把却也没好到哪去,如掉了门牙一般,颜值很是打了折扣。 而这个时候,悄无声息,不远处的炼铁炉旁,又铸了好多铁锅,铁板。 还积攒了一堆残料。 “……” “……” 场面空前安静。 可终究,李二还是忍了,默默收了破烂,又默默搬了两口锅。 陈远看着奇怪:“秦兄这是,要走?” 李二搓了搓脸,强笑道:“是啊,事关重大,为兄得赶紧回去。” “哦,行,那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二狗,二虎,去找郑娘子姜娘子拿几块熏肉捎上,顺便把蜂蜜也装一罐捎上。” …… 李二就这么撤了,一路上,马骑得飞快。 等回到宫城,第一时间,便直奔立政殿。 然后也不说话,黑着脸,就命人在院子里搭灶,然后,把锅架上。 长孙皇后看着好奇,便问李君羡:“李将军,今日前去,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君羡也很不爽。 此时此刻,他很能理解李二的心情,那么好的材料,不拿来铸刀,偏去铸什么铁锅,简直暴殄天物。 遂将整个时间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闻,长孙皇后亦大惊失色:“巨鹿侯那炼铁之法,果真就如此厉害,出来的,都是钢?” “回娘娘,的确就都是钢,而且,可以源源不断的出。 此事末将与陛下亲眼所见,返程之时,末将心中大致算过,巨鹿侯那炼铁炉所出之钢,若皆用于锻造陌刀,可日出百把!” “陌刀,日出百把?”长孙皇后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站稳。 陌刀,前隋就出现了,其好处,不是不知道。 之所以没有大量装备,对使用者要求高尚在其次,主要还是,锻造太难了。 而今的大唐,年产铁料不足五百万斤,装备陌刀总数量,不足千把。 关键这还是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数量。 也因此,每一把陌刀,都极其珍贵,连王公贵族都不能持有,带入墓葬,更是严厉禁止。 可眼下,陡然冒出个日产陌刀百把,这,她怕找不出那么多合格的陌刀手啊! 毕竟,那陌刀沉得很,近五十斤的重量,非力大无穷之辈不可驾驭! 也因此,原本也觉得有点小题大做,有点孩子气的,这会她忽然理解自家男人的心思了,那陈侯,果真皮得很呢,如此珍贵的材料,居然拿来铸锅,简直,该打! 长乐是被李二派人去叫回来的,一听不禁也有些头晕目眩:“日出陌刀百把,这,没那么厉害?” 李二冷笑:“那厮对你这么好,你会不知道?” 长乐弱弱道:“不知道,当时就听姑姑那么一说,具体如何,也未展示。” 说完又忍不住惊叹:“这也太厉害了,就不说铸刀了,哪怕就是普通的铁,这量也很惊人啊!” “是啊,那厮说日产千斤不在话下,可就当时的情况看,别说日产千斤,便是日产两千斤,亦不在话下。 可他那小炉子,盖上顶盖也就你爹这么高,用的人,连炼焦的打铁的一起算上,也不足十个。” 恼火归恼火,可要说真的生气,迁怒,还不至于。 毕竟归根结底,这是一件大好事,天大的好事。 长乐就笑:“那爹你黑着脸,还火急火燎的派人把女儿叫回来?” “就是,问也不说话,就在这搭灶,架锅,臣妾没给吓死,这御膳房尚食局的人也给吓死了。”长孙皇后亦不无嗔怪道。 李二轻哼:“不然呢,一口陌刀,价值百贯,那厮倒好,暴殄天物,拿来铸锅,今日我倒要看看,这锅炒出来的菜是不是真有那么香。” 其实也就这么说,实际情况是,一百贯可搞不定一把陌刀。 否则也不至于明知道好,装备数量却不足千把了。 也不至于专门登记造册,不许任何人私自持有,更不许作为墓葬品殉葬。 说完,又撸起袖子,气哼哼准备亲自掌勺。 长孙皇后瞧着好笑,冲长乐打了个眼色。 长乐会意,笑道:“炒菜这种事,还是让女儿来,女儿可是特意请教过的。” “是吗?” “是呢,放心,不会让爹爹失望的,爹爹陪着娘,等着吃便是。” 说罢,长乐便吩咐准备材料,洗锅,燃火。 李二想想,还是没说什么,只把捎回来的熏肉拿了出来,酸溜溜说道:“那厮托爹捎给你的,味道还行,你看着弄。” 语落,便摆开食案,光明正大等着了。 不多时,酒菜上来,又很快陶醉其中。 长孙皇后也很满意,赞道:“这巨鹿侯还真是有趣,不单能把铁炼得那样好,便连这肉,熏得也格外好些。” “那可不?为了这熏肉,那厮愣是专门造了一座熏炉,为夫一大早过去,等了他一个多时辰,他倒好,起来二话不说,非要看了熏肉先。” 李二冷笑不止,吃起来却半点不客气。 长乐窃笑不止:“谁让爹去那么早的,陈大哥这人很懒的,他这人,第一爱吃,第二喜欢睡,然后就是玩。 剩下的,怕都只是顺带,就如这好钢,爹您认为他是想用来做炒菜锅,实际上,他只是为了给马儿都穿上鞋,顺便,锻几把喜欢的兵器耍耍。” 这话说得是太对的。 的确就是那么个人,除了吃喝玩乐,别的什么都不在意。 若非如此,随便一样,都不可能这么轻易的交出来,也不至于明明可以登堂入室,居庙堂之高,却偏要野外结庐,处江湖之远。 这也是李二颇为头疼的一件事,因为这份功劳实在是太大了,赏,一时半会都有点不知该如何去赏。 此外,这炼焦之法,炼钢之法,该当如何处理,也着实令人头疼。 因为这东西不像别的,别说流出大唐,便是世家门阀,亦不能使其掌握,否则遗祸无穷。 第195章 铁匠不好练 骊山脚下,陈远就没这么多苦恼。 李二带人刚走,他便回酒店,从冰箱取出保鲜的熊排,顺手又切了一块熊肝。 这些东西,国外能不能吃到不知道,但是国内,也就游戏里有。 做起来倒是不复杂,跟猪肉一样,排骨做成酱汁的,肝做成爆炒的,便可以了。 再来两条鳝鱼,去骨,跟熏制的熊肉,并嫩笋,三合一便算大功告成。 饭后,闲着没事,带着郑愔到医院做了个体检,顺手,往老家寄了两刀熏肉,回来,到铁匠铺打铁。 叮叮叮! 一锤一锤,好像还蛮有意思的。 十分钟,就有点受不了了,只觉得又累又无聊。 半小时,果断撒手,叹道:“这技能果然难练,难怪那些所谓的大师,铸一把剑,动则年。” 这话给老张听笑了,一边继续敲,一边说道:“侯爷这就说错了,真正铸剑,可用不了那么久,那时间呐,都耗在准备功夫上了。” “是吗?” “那准备,要那么久?” 陈远接了姜篱递来的手帕,擦手,擦汗,笑着问道。 老张叮的砸了一锤:“那可不,大师铸剑,非好料不开炉,可这好料,岂是那般易得的? 所以啊,很多时候光找料,就要花上数年的时间。 这还不止。 有了好料,还得有好地方,要有灵气,还有灵泉,完了还要筑炉,要挑日子,可不像俺们这些普通打铁匠,要吃饭,什么料子都打,什么活都接。” 言外之意,大师们都是有钱人,哪怕十年不开炉,也饿不死。 陈远都听乐了,问永嘉道:“永嘉同学,你史学不是很好吗,讲讲,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永嘉一把小蒲扇,坐在不远处嗑瓜子,笑道:“有啊,不然怎么能是大师呢? 而且还不是简单的挑日子,得举办专门的仪式,祭炉,祭天。 尤其为君王铸剑,场面超乎想象的大。” “这样的吗?” “是啊,七星龙泉知道不?” “什么七星龙泉,七星龙渊好,我可是念过大学的,别当我没读过书。” 对于永嘉突然冒出的问题,陈远嗤之以鼻。 永嘉坏笑:“一码事,当今太上皇姓李名渊,为避讳,所以,七星龙渊,改名七星龙泉。 不仅如此,龙渊剑,也改名龙泉剑!” 陈远顿时一个后仰,狐疑道:“不是,这也行?” 永嘉耸耸肩:“就是啊,不信你去龙泉山庄问嘛,人家会告诉你真相的。” “好,那有关系吗?”想想,陈远终究还是选择了接受,只是他不明白这跟他之前提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永嘉笑道:“有啊,七星龙泉,相传为欧冶子联手干将两位大师所铸。 为铸此剑,他们凿开了茨山,特意将山中溪水引入铸剑炉旁呈北斗七星状的七个水池中。 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绝峰望深渊,缥缈兮隐有巨龙盘卧,故名七星龙渊。 而今,这把剑是……” “什么?” “没什么,就是当今太上皇的佩剑。”永嘉笑,其实她想说,那是她爹的佩剑。 说完又道:“后来,欧冶子又为越王铸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五剑,这五剑,每一把,都举办了盛大的祭天仪式。” “哦,那祭剑呢?” “传闻干将莫邪夫妇为铸成宝剑,以身殉炉,是不是真的?” 什么祭天仪式,不用想也知道是封建迷信,倒是那所谓的血肉祭剑,据说好有些道理,陈远也颇感兴趣。 可惜,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永嘉笑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反正传闻是有这么一回事。” 老张则笑道:“多半真不了,多大的铸剑炉啊,还跳进去? 这事小的时候俺爹也说过,用他们当时的话说,最多就是割点肉,放点血。” 顿了顿,又道:“这么干的据说当时不少,现在就没有了。” “为什么?” “不知道啊,可能因为当时都是青铜剑,而今都是铁剑! 反正不用那个,连淬火,而今都是覆土烧刃,以五牲油脂尿溺为佳。” 挺务实的。 五牲,牛羊豚犬鸡。 五牲之油脂,尿液,拿来淬火,感觉这逼格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相比之下,陈远宁可那些所谓的寒泉冰泉淬火真的有效。 然则现实如此,强求也没什么意义,便转而问道:“那说说我这把刀,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日!” “钢好,可以减少折叠锻打次数,过多反而不美。” 铁匠,老张是专业的,说话也很自信。 对此,陈远表示很满意,正好又恢复了些,便拎了块铁板过来,烧红,准备锻锅。 永嘉瞅着:“一,二,三……” 刚好一百,停了,好好一块铁板,被锤得坑坑洼洼,狗啃了一般。 陈远扭头,怒目相视:“敢不这么欠不?” “那你倒是接着锤啊!”永嘉嗑着瓜子,笑得格外招人恨,于是,便被陈远扛了起来,跑了好远。 然后就那么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 “舒服。” “嗯。” “真要弄商会,建码头,造船啊?” “慢慢弄呗,反正又不急。” “嗯……那焦炭炼铁呢,这次想要什么?” “没什么想要的啊,原本就是为了玩搞出来的,有什么都是意外之喜!” “你倒是容易满足。” “半斤八两,我发现你也挺好养的。” “是吗?” “嗯。” “……” 聊着聊着,困意就上来了,等再睁眼,又是吃饭时间。 转日,长安,宫城。 如过往很多次一般,今日虽不朝,却有小会。 人还是那帮人,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高士廉,程咬金,等。 代表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会场也很有趣,不似往日一般在殿内,而是在花园亭下,摆上了一张张精美食案,中间,则是一口灶。 灶上又还空无一物,只有炭火熊熊。 所以,今日是吃暖锅,边吃边聊? 完全没意识到今天要聊什么,看着眼前的一切,众人纷纷觉得有趣。 毕竟这大早上的,喝点小酒,吃个火锅,的确享受。 便在这样一种情形下,美酒,美食,并一口装有食物散发着腾腾热气与浓香的大铁锅,隆重登场。 第196章 可将长乐殿下许之!(4000字章) “哎呀,真香!” “哟,这是蜂蜜,这是啥日子啊,竟如此之多的美食?” “这肉真好看,同样是肉,俺家的怎么看上去差那么多呢?” “陛下,您这,太客气了啊,哈哈哈哈!” “……” 场面迅速热闹起来。 食案上,精致的瓷碟,熏肉不过片,蜂蜜也只是舔了个底,却让人极为高兴。 再加上明显差不了,便是在座众人,也有些家里喝不起的酒,以及酸奶,并那一大锅散发着香浓肉味的铁锅炖,那心情更是愉悦。 李二落座,亦极为高兴,当即便把那熏肉制作之法,并那蜂箱养蜂之法给说了,顿时众人啧啧称奇,气氛更见融洽。 然后就是正题了。 有好消息,如石炭矿增开多处,铁矿增开多少处,石灰石,石膏,等矿藏增开多少处,等等。 此外,农业方面,水车增加多少,犁具增加多少,都是不错的消息。 尽管因为时日尚短,这些数字并不大。 也有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如探矿,水泥窑建设,铺路筑城,等一系列举措,在地方上的进展并不顺利。 尤其铺路筑城,下面反对声很大,不少人认为是华而不实,劳民伤财。 更有甚者,竟将之与前隋炀帝强开大运河相提并论,曰为亡国之道。 李二倒也没生气。 有些事情,他早就料到了,真要是一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那才叫不正常。 况且,今天这个会,可不是为了说那些。 是以听过,简单表达了一下看法,便揭过了,目光,也落在中间置于炭火之上,咕咚咕咚盛有美食的铁锅上,笑道:“那些烦心事暂且就不说了,诸卿且看,这口铁锅有何不同?” 锅不新鲜。 陶锅,铜锅,都是很早就有的。 时下盛行的暖锅,即火锅,虽样式各异,可归根结底也是锅。 甚至就连炒菜,也出现过很长一段时间了,只是受限于锅具,油,一直没发展起来。 毕竟不是什么锅都适合炒菜的,油脂,民间也很匮乏。 可铁锅,尤其这么一口大铁锅,却不多见。 原本也都没多想,只以为是皇帝穷惯了,突然卖酒有了钱,搞点东西享乐。 毕竟这东西真要想,也不是弄不出来,无非就是成本高一些,可能还不是很好用。 眼下一听,便又都仔细观察起来。 这一看,很快长孙无忌就瞧出端倪了,面色凝重道:“敢问陛下,此锅,可是浇铸而成?” “什么,浇铸而成?” “这怎么可能,铁不是铜,何时,铁竟也可以浇铸了?” “莫非是那石炭的功劳?” “辅机,你没看错,这锅,当真是浇铸而成?” “……” 顿时场面又热闹了,一众大员惊疑不定。 因为以铁水浇铸器物,是从未有过的,自古以来,可浇铸者,唯铜与金银尔。 铁,最多烧制半熔状态,如面团一样翻炒。 所以才叫炒铁。 但其实又没人怀疑,因为长孙家的主要产业,便是炼铁,整个大唐的铁料供应,都相当大一部分来自长孙家。 这铁锅到底是不是浇铸而成,旁人或许会看错,但长孙无忌绝对不会。 况且,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徒耗财力弄出来的玩意,李二怎会特意询问? 他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这要让魏徵那老货听到,这锅确定保得住? 便也因此,很快场面又安静下来,一众目光齐刷刷落在李二身上。 李二饮了杯酒,又吃了块肉,哈哈大笑:“还是辅机有眼力,没错,这口锅,的的确确就是浇铸而成。 非但如此,用料还极好,经军器监验证,乃是钢,可用于铸造陌刀!” “什么?铸此锅之料,可用于锻造陌刀?” “陛下没说笑,铸此锅之料,果真可用于锻造陌刀?” “这……若果真如此,那这口锅,岂非价值千百贯?” “何止千百贯,陌刀亦非全钢,若此锅当真以精钢铸成,万贯不止!” “万贯?若真那般还好了,问题在于,便是万贯,亦未必能得一块好钢!” “……” 语不惊人死不休。 随着李二透露这口锅的真实底细,一众大佬无不骇然。 长孙无忌苦笑:“陛下接下来该不会要说,此钢可批量产出,若果真如此,吾家这铁料生意,怕是做不得了。” 这是实话。 长孙家主要经营的就是铁,而且是高端铁。 军器监制作兵甲,主要特料采购方,亦是长孙家。 可若是连锻造陌刀的极品钢材都能批量制造,那长孙家的炼铁产业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难不成都拿去做农具? 当然,主要还是试探。 不是试探到底能不能量产,而是试探,这位皇帝陛下心里到底怎么想,有没有借机打压长孙家的意图。 若有,少不得又要谋划一番了。 此时的场面十分诡异。 能混到这个小会场的人,便是再傻,该有的嗅觉还是有的。 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一个不好,便是一场轩然大波,便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一个个交头接耳,吃菜喝酒,不亦乐乎。 耳朵却又高高竖起,神经高度紧绷。 李二哈哈大笑:“辅机说对了,此钢,可批量生产,且产量不小。 但辅机也不必妄自菲薄,因为此钢之生产,尚需汝家大力支持。 只是此事干系到底太过重大,故朕希望,勿使流之于外。” 言下之意,不要担心,这炼钢之法我会教给你的,以后,咱们该怎样还是怎样,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 长孙无忌松了口气。 虽然未能亲眼见到,不确定到底有没有那么好,产量,又有没有那么大,但是,这个态度是好的。 只要没想针对他长孙家就好。 真要有那产量大而好的炼钢之法,他也不会傻乎乎的将之传出去。 恰恰相反,于公于私,他都得想办法捂着,这一点上,家国利益是一致的。 是以当即笑道:“有陛下这话,臣就放心了,也请陛下放心,不论如何,吾长孙家都不会将这炼钢之法流出。” 一场潜在的风波,就此消弭无形。 房玄龄等人亦悄悄松了口气。 说白了,哪怕再不对付,再不相干,也没人愿意见到朝局动荡。 从这个层面上说,李二这个决定是明智的,否则,极易引发彼此的戒备与不信任,乃至彻底对立。 而对于李二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局势就这样,纵然他再不愿意把这炼焦之法炼钢之法传出又如何? 且不说能不能完全守住,即便是守住了,人家也会想,你这到底想干嘛! 我们这还好好的,没反呢,你丫就这么藏着掖着,大造兵器,莫非,对我们有想法? 也因此,虽然心里想的是,绝对不能流传出去,尤其不能让世家门阀掌握,否则遗祸无穷,可实际行动上,却非但不能藏着掖着,还要主动。 这是一种态度。 表明的是信任,可以维持内部稳定,避免内部相互猜忌,内斗。 作为上位者,很多时候,也需要这样的妥协,否则,便是授人以柄,逼着下面抵触,唱反调,乃至于,造反。 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同样是门阀世家,那还有三六九等,亲疏远近,若说知情权,在场这些国之宰辅,国之重臣,理所当然有,可参与资格,只有长孙家。 而这样一来,虽说长孙家会因此而掌握高深的炼铁技术,但是,不至于大肆扩散。 长孙家但凡还有点脑子,也不会大量私铸兵甲,顶了天,就是武装一下家族那点护卫,私兵。 否则就不是他这当皇帝的想干嘛了,而是,你们长孙家想干嘛? 我那么信任你们,那么珍贵的技术,我交给你们,你们却背着我大量铸造兵器铠甲,莫不是,想造反? 只不过,如此之大的事情,光嘴上说也不行,还得有实物,还得有实际行动。 是以和谐的气氛中,一顿早饭吃完,会场,转移到军器监。 军器监,炼铁炉是现成的,稍微改改就行。 焦炭的炼制,也简单,少量获取的话,很容易。 这些工作,因为提前吩咐过,所以都做好了。 还有带回来那些残料,也已经在一个下午加彻夜的锻打中,成为兵器。 “这便是铸锅残余铁料所铸之兵,来来来,都试试。” 先试刀。 一把陌刀,三把横刀,李二二话不说,直接让拿了试。 长孙无忌也不客气,当即便拿了一把横刀,仔细端详起来。 与此同时,李靖拿了一把,房玄龄拿了一把,程咬金,则直接提了那把陌刀。 “好刀!” “陛下,这刀,真是铸锅残料锻打而成?” “看起来不错啊,就是不知道用起来怎么样!” “……” 都是行家。 哪怕房玄龄这种文臣,年轻时也是能上马冲阵杀敌的主,对于兵器的鉴赏能力不低。 长孙无忌就更不用说了。 家里就是干这个的,这刀好不好,他比任何人都能看出来。 也因此,心里居然有些庆幸。 好在是没有动长孙家的心思,否则,家里怕是真要改行做农具了。 等到硬碰硬的试过刀,程咬金则干脆挥舞陌刀,上演了一出挥刀斩马首的好戏,心中那股庆幸之感更甚。 房玄龄李靖等人也震惊得无法发声。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震撼,在炼焦,在炼铁,在,那红得发亮的铁水流出时。 那一刻,终于有人忍不住失声:“这,这真是炼铁?” “是啊陛下,这真是炼铁,俺怎么看着,像是炼铜炼金啊?” “匪夷所思,简直匪夷所思,从未想过炼铁可以如此简单,从今往后,我泱泱大唐再不缺铁矣!” “……” 俨然都被吓傻了。 铁之所以产量低,不是不知道好,而是技术不行,质量产量都上不来。 一旦能变成如冶炼金银黄铜一般,且不说质量如何,光产量上的增加,就足以吓死人。 李二叹道:“是啊,若非亲眼得见,朕也是不论如何不愿相信的。 这铁来得实在是太容易了,一座小炉,用人不足十个,一日下来,竟可出铁上千斤。 更何况,还不是一般的铁,而是钢,可直接用于锻造兵器铠甲的钢。 也正因为此,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特意安排这顿早食。” 言下之意,我也没办法。 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是,这个事情出来了,我能怎么办呢? 我能当它不存在吗? 我能放着不理吗? 长孙无忌苦笑:“陛下言重了,与此等炼铁术比起来,臣家的炼铁术,提鞋都不配,陛下便是选择不用,亦是理所当然。” 话虽如此,真要落得那般田地,少不得还是要挣扎谋划一下的。 众人心中不以为然,却也无人说破。 程咬金哈哈笑道:“陛下,没猜错的话,这焦炭炼铁之法,是出自俺那陈老弟? 俺那个陈老弟啊,简直就是个天才,就比俺差那么一丢丢,俺严重怀疑,那是俺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 “……” 果然,还是那么的不要脸。 这话一说,避瘟神一般,众人纷纷拉开距离。 紧跟着房玄龄道:“此功劳实在是太大了,不论何人所创,皆胜过千军万马,故,臣请陛下重赏。” “臣请陛下重赏!” “臣请陛下重赏!” “……” 霎时间,气氛便变得炽烈起来。 便连长孙无忌,也带着几分敬佩,加入请赏行列。 因为铁这个东西,真不是别的,其重要性,无可替代。 当然,这也是一种默契。 说白了,这种事,固然要赏,可君王一意孤行的赏,和臣子们一致认为当赏,还是不尽相同的。 这种事,最好是臣子们提出来,然后君王半推半就,可,同意,我看行,就这么办。 而不是君王提出来,然后一帮臣子在那里讨论,合不合适,应不应该,行还是不行。 简而言之,做最终裁定的应该是君,而不是臣。 基于同样的道理,该怎么赏,也得臣子提议才好,尤其官升得那么快,身为皇帝俨然都不好意思提升官这回事的情况下。 可话又说回来,这到底怎么赏呢? 铁这东西,不是别的,这玩意,不封个国公,感觉也说不过去啊! 可是,真的能这么直接给国公么? 就不说其它朝廷官员们怎么想了,真要封国公,扪心自问,他们之中大多也是不乐意的。 良久,长孙无忌沉声道:“巨鹿侯之功,论理,一个国公之位不在话下。 然到底年少,冒然赐予,恐是祸非福,故臣以为,爵位可缓上一缓,晋县公即可,郡公国公之位,可待其年岁稍长,再行册封不迟。 另,巨鹿侯天纵奇才,世间少有,同辈之中无人能出其右,臣私以为,可将长乐殿下许之!” “!!!” “!!!” “……” 第197章 心在滴血 可将长乐殿下许之! 好一个可将长乐殿下许之! 此言一出,连程咬金都惊呆了。 娘咧,这还是那个熟悉的长孙阴人吗?这话,貌似应该他这个混世魔王来讲? 不过话又说回来,还是蛮阴的,反正我长孙家娶不到,你们家也别想娶到,不愧是长孙阴人! 李二目光幽幽。 若说这话的是程咬金,他必然不会觉得意外,甚至有可能,一脚就过去了。 可这大舅子…… 呼,还是忍,虽然还是很想一脚踹过去,可真要踹了,老婆那里没法交代。 况且撇开私心,这提议也没毛病。 一来陡然晋国公之位的确不好,树大招风,容易引发争议,二来赐婚的确是个好办法,若不是为长乐留条路,眼下怕是已经在为永嘉那丫头准备嫁妆了。 而那厮,除了没什么上进心,除了家世单薄,门楣不显,也真没什么其它毛病。 便含糊道:“那就先晋郡公,赐婚的事,容朕再考虑考虑。” 封赏的事情暂时就这么定了,晋,枟阳县公,因为,巨鹿县公有人了。 当时一起封的,魏徵,巨鹿县公,陈远,枟阳县伯。 名义,则不以焦炭炼铁,而假石炭燃烧之法。 有了这个方针,剩下就好办了。 原本就有在渭河边渭阴乡建造大型水泥及钢铁生产基地的计划,直接把这焦炭炼铁之法放过去,划为禁区实施管制便好。 届时,基地和长孙家负责供应铁料,军器监负责锻造,从此,炼铁是炼铁,锻造是锻造。 至于其它的,如农具生产,铁料管理,等等,可以慢慢再说。 而此时的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那铸锅锻锅暴殄天物之事,绝不能再继续。 于是,李二又开始琢磨。 拿点什么好呢? 闺女还小,不舍得给。 妹妹,万一到时候没得选择,还是要嫁女儿,貌似也不能给。 可是,总得拿点诚意啊! 如此之大的功劳,总不能跑过去,诶,兄弟,这技术我要了,这人,我也要了,然后,这锅什么的你也别弄了,最后,就丢个县公? 那样真的还不如不给,反正原本人家也没想要什么。 所以想来想去,感觉还是应该投其所好。 那那厮好什么呢? 貌似好兵器。 那就兵器。 长弓一把,名破军,角弓一把,名逐月。 虽然两样都没什么名气,即不似神话传说中射日弓那般可射落烈阳,亦不似三国时期吕奉先龙舌弓有辕门射戟之典故流传于世,却都是实打实的良弓。 也是私人武库珍藏的弓中最喜爱的两把。 弓有了,再来一把刀。 就,大夏龙雀! 寻常横刀,有点寒酸了,那厮怕也看不上。 就是,心有点疼…… 剑…… 龙泉剑一把! 湛卢…… 罢了,给了,一把龙泉还是寒酸了,七星龙渊,又在老爹手里,也只能忍痛割爱。 再来一块天外陨铁,不能再多了。 貌似,还好字。 那就,初月帖,快雪晴时帖,兰……兰…… 心在滴血! 可最终,李二还是咬紧牙关,眼一闭:“拿走!” 半小时后,前往骊山方向的马车上。 长乐:“爹,您没事?” 李二:“没。” 长乐:“可女儿怎么觉得,您要哭了?” 李二:“有吗?” 长乐:“有……” 李二:“哦,那是想你娘了,你娘……” 不说还好,一说,真好想哭。 …… 骊山脚下。 一觉醒来,陈远便听到喜鹊在叫,本以为会有什么贵客临门,不曾想,却是永嘉。 这让他严重怀疑,那丫不是喜鹊,而是乌鸦。 永嘉却是不想那么多。 对她来说,这里是早餐的早点铺,是中午晚上的饭堂,还是晚上的夜市摊。 此刻,她便是来早点铺吃早餐来了,刚进院子,便嚷嚷着要吃豆腐脑加蜂蜜,还要吃两个大肉包。 陈远瞅着无语,没好气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想吃你倒是动啊!” “我那不是等你了嘛,说,要我干嘛?”永嘉背着小手,仰着小脸,眯眼呵呵笑,整一个傻白甜。 陈远终究还是被逗笑了,走到棚子底下,浇水,空磨推了两转,接着,便有一勺泡好的豆子添进磨眼。 抬头一看,果不其然,又是那张脸,又傻,又白,还甜,在这个初夏的早晨,明媚得晃眼。 见陈远看过来,目光中分明带着欣赏喜爱,永嘉有些得意,微微挺了挺胸:“现在知道了,告诉你,我不是只会吃的,我还会……” “添磨?”陈远啼笑皆非,推起来却毫不迟疑。 永嘉哼道:“是啊,添磨,你也别瞧不起,要是没人给你添磨,你就是磨破了皮,也磨不出浆来。” “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你呗?” “那倒不用,我也不图你这个。”说完,女孩又忍不住笑起来,道:“马上端午了哦,要不要去采点粽叶,买些糯米?” “我都可以啊,问题是,你会包吗?”陈远有点无所谓。 说白了,这些所谓的节日,包括过年,在现代社会早都没什么味道了。 就如这端午节,好多人没假放也就罢了,便是放了,都不一定有心情吃粽子。 永嘉就笑:“我是不会,但是,有人会啊,对愔儿姐,篱儿姐?” “还行,篱儿我不知道,我是会一点点。”郑愔在忙早饭,闻言笑道。 姜篱在帮忙烧火,闻言则调皮道:“不会可以学嘛,包粽子又不会很难。” “这倒也是。” “那行,等吃了早饭,咱们去采粽叶,糯米的话,尽量派人去长安买。” 仔细想想,其实还是可以的。 主要是有时间,有心情,不跟过去一样,总有东西压着,催着,别说自己动手包了,便是吃,都提不起精神。 再说了,现代社会,哪有什么好吃的粽子? 反正自打不在家过端午之后,他是没吃到过。 于是,一顿相对清淡的早餐吃过,一边派人往长安采购糯米,一边背上背篓,出发采粽叶。 粽叶跟粽叶也是不一样的。 粽叶,总的来说,是就地取材,比如有些地方用竹叶,有些地方用芭蕉叶,而有些地方,用芦苇叶。 李二与长乐一道过来,正好便看到水边一行人在采芦苇叶。 第198章 刀剑即正义(4000字章) “小心!” “大的,那边有一片大的!” “啊,有蛇!” “过来了,呜呜,蛇过来了!” “……” 快乐其实很简单。 只要心中无忧虑,哪怕是采粽叶这等简单的事情,也可以让人心中充满快乐。 不过,这蛇有点多是真的。 现代社会,别说城市,便是乡下地方,等闲也很难见到蛇。 如过去一般,蛇类随处可见,每到夏日,人类高质量幼崽们成群结队去打蛇,又有些人专门四处做蛇,以换取金钱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 关于这些,陈远只想说,曾经他也是一名勇敢的孩子,曾经,他也有过剐蛇皮撸蛇胆,将打死的蛇环在脖子上之类的英勇事迹。 现在,看着就头皮发麻…… 便如老家二楼楼顶的砖砌栏杆一般,现在别说上去跑了,边上站着都虚。 恐高。 官道边,李二下车,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守住,严禁出入,而后,才如往常一般,与长乐一道前往。 一路上也没什么,虽有蛇,却也大多被惊走。 等来到而今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小村落的驻地,便见此处,人们各自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笑声朗朗,怡然自得。 “爹,这些人,真要都迁走吗?”看着周遭时不时招手打招呼的人群,长乐忽然有些不忍。 李二叹道:“都迁走,放心,会善待他们的,不会比在这里差。” 长乐没出声。 其实她知道,只有迁走,才是最保险的。 她也相信,迁走了,不会亏待,这些人的生活,只会更好,不会差。 可是,真的好么,她觉得未必。 至少换了她,她就宁可呆在这里,而不是被迁走,圈定在一片小区域。 不过很快,她就不想这些了。 因为她看到,阳光下的草地上,两只黑白团子,搁那淘气,玩的,却是蛇。 这可把她吓坏了,险些没晕死过去。 “乐乐,嘉嘉!” 情急之下,长乐也顾不得了,一边呼唤,一边往前跑。 草地上,两只小家伙玩得正起劲,听到声音,疑惑扭头。 一看来人,顿时又开心起来,“汪汪”叫了两声,丢下蛇就往长乐跑。 长乐这才松了口气,半蹲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责备道:“谁让你们玩蛇的,以后不许玩了听到没?” “嗯——” “呜——” 不愧是语言专家,此时两只小家伙,发出的是截然不同的声音。 这时陈远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长乐有些不高兴,上前气鼓鼓道:“它们淘气,陈大哥你也淘气么,万一不小心被咬到怎么办?” “没事,它们是熊,皮厚着呢,况且,都是无毒蛇!”陈远呵呵笑,毫不在意。 说罢蹲下,捉住其中一只小家伙,让其人立而起:“乐乐,亮出你的小爪爪,让长乐姐姐看看你的小爪爪多锋利。” 乐乐便“嗯”了一声,很听话的亮出隐藏在指甲缝里的爪子。 长乐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货平日里的娇憨都是装的。 这爪子可锋利了,看着就吓人。 陈远这才放下,打发两只小东西边上去玩,笑道:“这下懂了,这东西,可聪明了,平时都跟你开玩笑呢! 就像猫,猫要不抓老鼠,你怕是永远都以为猫爪子肉做的。” “那,那也不能让它们玩蛇啊,多危险,而且,蛇好恶心的!” 绝大多数人,对蛇是厌恶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仿佛与生俱来,长乐也不例外。 这时李二也来到近处,笑道:“贤弟这是准备包粽子过端午?” 陈远笑道:“是啊,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端午快到了,便琢磨着自己采点粽叶,包几个粽子。 秦兄呢,昨日才走,今日又回,可别说那焦炭炼铁之事这么快就有定论了啊!” 李二神色一苦:“可不就是有定论了,只是接下来,怕是贤弟要委屈一下了啊!” “委屈?”陈远面色古怪:“皇帝陛下,该不会是想把我圈起来,专门为他冶焦炼铁?” “怎么会,当今陛下,可不是如此没有心胸之辈。”李二哈哈大笑,却有点心虚的味道。 陈远狐疑:“真的?” “真的。” “好,那秦兄说的委屈是指?”想想,陈远还是决定相信秦民。 李二悄悄松了口气,正色道:“是这样,焦炭炼铁之事,事关重大,陛下的意思是,要把消息封锁,勿使泄露。” “然后呢?” “然后,贤弟此处之人,怕是都要牵走,贤弟那铸锅大业,怕是也不能再继续。” 李二有点尴尬,说话之时,也一直注意着陈远的神色变化。 陈远果然皱眉了:“锅倒是没什么,可这人,非要迁走不可吗?” “这是为他们好。” “贤弟也可放心,这些人,陛下会赐予平民身份,准成婚生子,他们的生活,不会比这里差,他们的子孙后代,将得到朝廷优待,免徭役赋税,可入国子监,可为吏。 而他们要付出的,仅仅只是换个地方生活。” 对于陈远提出的问题,李二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做出了一系列保证。 但陈远还是明白,这些人是非走不可了,便回头看了看,道:“那愔儿篱儿呢,也要跟着走?” “这个……” “若是可以,那自然是更好的。” 李二讪讪,还真有那想法。 陈远却当即变了脸色:“想都别想,别人我没意见,愔儿,篱儿,绝对不行!” 李二:“……” 这狗东西,不行就不行啊,老子又没说一定要,你急什么? 搞的老子好像很稀罕你这俩侍女一样,殊不知,老子见过各色美人多了,后宫都快装不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貌似也不错。 冲冠一怒为红颜者,方是性情中人,真要一点情分不念,便让人带走,那才让人心寒。 真要那样,他怕是又要好好想想,此人到底值不值得重用,值不值得…… 作为闺女的一条备选后路了。 况且,原本这人在这里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再不留两个熟悉的,有点牵挂的,说实话,也不是很放心。 便道:“莫恼莫恼,贤弟既然不愿,那不带走便是,原本也不是一定要带走的。 此外,当今陛下也说了,贤弟若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这话一说,又给陈远逗乐了,直接就地坐下,道:“秦兄,说实话,当今陛下,真有这么看重这事?” “那是自然,若非如此,愚兄亦不会这般匆匆赶来。” 事情基本上有谱了,李二也放松了许多,跟着坐下。 陈远就笑:“可我怎么听说,当今陛下不经夸,一夸,就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都告诉别人了?” “噗——” 真是。 当着皇帝的面说皇帝,印象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永嘉还是没忍住。 长乐也忍得很辛苦,就差没笑出声来。 李二微微有些尴尬:“有吗?当今陛下,不是那样的人,他好像,也没把什么东西告诉别人啊!” “怎么没有?” “那个犬上三田耜,不就把当今陛下哄得很开心,然后,铸刀,炼铁,乐器,农耕,等等,教会了不少东西?” “我还听说,是人家想学什么,当今陛下就教什么,还给找最好的老师。” 陈远开始翻旧账。 原本他也是不知道这些的,可那次阴差阳错抓了人,又特意查过,便知晓了。 李二更觉尴尬,看向长乐:“有,有这事吗?” “可能,或许,大概是有的,我也不知道,此事世伯当比长乐清楚才是。” 好辛苦。 长这么大,这还是长乐头一次见爹爹这么窘迫,被人问得下不来台。 生怕再听下去,她会像姑姑一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便与姑姑一道,带着两只小家伙溜了。 陈远倒是没那么多想法,只一本正经道:“不论有没有,都需要警惕。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人,到底不是狗,狗可以一辈子舔主人,可人,想的永远是有朝一日,翻身做主。” “这,没那么严重?愚兄观那些异族,都与狗差不多啊,舔着呢!” 李二还是有点不以为然。 陈远叹道:“那是因为还不够强啊,什么叫忍辱负重,什么叫舔得越猛,恨得越深? 这是有教训的,越王勾践,吴王夫差,两位前辈已经做过演示了。” 李二便又笑了:“这能一样吗,吴越那是世仇,都恨不得灭了对方的,似倭国那等弹丸之地,吾中原王朝,可从未想过去攻伐占领。” 这想法…… 陈远摇头:“此言差矣,任何事物,都是相对的,秦兄只看见中原王朝对倭国那等弹丸之地没想法,又焉知那弹丸之地的弱国小民,对我中原大地没想法?” “这,不会?区区弹丸之地,不灭国夷族已是莫大的恩赐,觊觎我神州沃土,他们哪来那个胆?” 李二震怒,又有些不以为然。 陈远叹道:“有没有那个胆,取决于实力,也取决于生存环境。 须知,燕雀可有鸿鹄之志,亦须知,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秦兄怎知那弹丸小国,就没有有朝一日横刀立马,入主中原之宏图大志呢? 秦兄又怎知,为了更好的生存环境,为了让子孙后代拥有耕之不尽的土地,食之不尽的牛羊,那弹丸小国不会铤而走险? 这就好比,我隔壁有一个邻居,很富有,大把的土地,大把的财富,每天吃的是山珍海味,娶媳妇一次娶仨。 但我却很穷,吃不饱,穿不暖,别说娶媳妇了,目光所及,连个女的都没有,秦兄你说,我想不想成为隔壁那样的人?” “想……” 这个真没什么好想的,李二只想说,换了是他,他也想。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凭啥你大把的土地财富顿顿山珍海味娶媳妇一次娶仨,我却只能吃糠野菜挨饿受冻连女人的手都摸不上? 这不和谐啊! “那秦兄你说,我想不想把隔壁干掉,占有他的土地,财富,女人?”陈远趁势又问。 李二想了想,还是选择了诚实:“虽然不一定会做,但想必然还是想的。” “对啊,所以,现在认为的狗,心里其实都是有着有朝一日翻身做主,取而代之之梦的! 昔年始皇东巡,项羽云,彼可取而代之,高祖则云,大丈夫当如是,其实都是一样的,若有可能,没人愿屈居人下。 再说回我跟我那邻居,若有朝一日,我都吃不上饭了,又或者,邻居家乱了,秦兄认为,我会不会去抢,趁势扑上去狠狠咬一口?” “会。” 这次李二干脆多了。 我都快饿死了,别说乱了,便是不乱,我也得抢啊! 若乱,那更要抢了,不然为什么有个词叫趁人之危? 而自古以来,所有的战争,几乎都是这样,要么是因为吃不上饭了,揭竿而起,要么是趁你病,要你命,趁人之危。 指望人家都吃不上饭了还安分守己,指望人家明知道你弱而不控弦来袭,都是耍流氓。 痴人说梦。 陈远便笑道:“所以,秦兄还认为那是简单的狗,对我中原大地没想法,不会有朝一日乘势而起吗?” 李二没出声,面色却不自觉严肃起来。 陈远又笑道:“若无约束,没有人,也没有哪个民族,可以做到强大起来之后依然安分守己。 我相信那些遣唐使,留学生,有些,心怀崇高的理想,为的仅仅是带回先进的技术,让他们国家的子民生活得更好。 但是,统治者不会这样想,作为统治者,想的永远是开疆拓土,永远是更广袤的土地,更多的牛羊。 所以,国与国之间,不存在绝对的服从,更不存在永远的服从。 若有,必然是因为实力悬殊,也因此,不要老想着以德服人,也不要老是看不起人家,觉得人家永远是狗。 刀剑即正义。 射程即真理。 若是秦兄认为小弟这些话还有点道理,他日见到当今陛下,不妨代为转述。 因为当今陛下,实在是,太虚荣了,让人哄一哄,便什么都教了,那哪行?” 第199章 古之利器,龙雀湛卢!(4000字章) “……” 原本都挺好的。 李二也觉得很有道理。 可最后的话音落下,李二嘴角抽抽,又不自觉想骂娘。 狗东西,当着老子的面,骂老子虚荣,你是当老子提不动刀了,还是当老子死了? 可话又说回来,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惭愧。 说白了,中原王朝,匈奴戎狄,这漫长的岁月,不就是这样过来的么?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 楚霸王项羽,彼可取而代之! 汉高祖刘邦,大丈夫当如是! 陈胜吴广,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特么,都是前车之鉴啊! 纵观史册,类似的案例实在是太多了,国与国之间,也从来不存在永恒的臣服与友谊! 甚至于一个王朝内部,谋朝篡位者,改朝换代者,亦比比皆是。 如此,他这被人一哄,就把中原百姓无数年积累的先进技术经验全都给了,属实,就是养虎为患啊! 若真有那么一天,后人翻开史书…… 淦! 果然话还是不能光听好的,那帮小矮子,实在是太可恶了,竟胆敢谄媚,蒙蔽圣听! 还有鸿胪寺那帮人,也不知都干什么吃的,这么简单的到底都想不透,要之何用? 不过,好像又不大对! 明明就是被骂了,被嘲笑了,怎的还惭愧自责起来了? 再说了,今日前来,也不是为这个! 想着,李二还是搓了搓脸,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道:“贤弟言之有理,若有机会,愚兄必代为转述。” 语毕,话锋一转:“那敢问贤弟,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陈远也不再说那些有的没的,想了想,问道:“敢问秦兄,而今这大唐,年产铁多少?” “五……” “五千万斤?” “嗯,虽然没有,但是,也差不多。”李二表现得十分镇定。 五千万斤…… 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你自己说的。 本来我想说的是,五百万斤。 陈远心里一合计,这也太少了。 五千万斤,看似很多,可用吨算,才两万五千吨。 两万五千吨算个什么? 现代社会,那都是亿万吨起步啊,差四个量级了。 不过有了他提供的焦炭炼铁技术,产量应该会大幅度提升,质量,应该也会提升不少。 便道:“要求倒没什么,就看,能不能把炼好的铁,送点过来,我还想弄点刀剑耍耍呢,这农具,也得用铁。” “就这?” “对啊,就这。” “那没问题,贤弟若是愿意,少量锻造一些锅来卖给长安城的贵族,问题也不大。” 李二还是想得开的。 作为接下来要大规模锻造猎装的存在,这些铁料想要完全不流出,不可能。 他也有日后慢慢用于农具锻造的想法,只是要做好监管。 关于焦炭炼铁,真正要藏的,能藏的,是技术,而非产品。 也因此,铸造铁锅廉价售卖以致民间到处都是固然不可能,可走高端,锻造,卖点给那些王公贵族,没什么问题。 “那就多谢了。”陈远哈哈大笑,又道:“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要没有,我就集合动员了。” 李二笑道:“没了,不过贤弟要做好心理准备,虽然功劳很大,但是,封赏未必多。 可能,就当今陛下御赐让为兄送来的一些玩物,并一个开国县公。” “是吗? 那也不错了,原本就是搞出来玩的,没想过要什么封赏,况且,升太快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那所谓的封赏,陈远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对他而言,有现在的一切,已经可以了。 正好这会粽叶也采得差不多了,便招呼郑愔姜篱回,早点备中午饭。 回过头来,又让二狗二虎,把包括老张父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召集过来。 “诸位,现在,有个好消息,也有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你们,将要离开这里,去新的地方工作,生活,甚至,可能永远被困在一片狭小的区域,出不来,与世隔绝。” “好消息是,你们将因此而获得平民身份。 你们将可娶妻生子! 你们的生活将不比在这里差! 你们的家人,将得到优待,免除赋税徭役! 你们的子女,将可入官学,优异者,可入国子监,可为吏!” “……” 全场死寂,鸦雀无声。 有些人还满脸发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有人忍不住,喜极而泣。 亦有人当庭叩首,感激涕零。 而后渐渐的,哭的人越来越多,笑声,也越来越大。 陈远也不多说,该说的都说过,深吸一口气:“好了,这还没走呢,先别急着哭,也别急着笑,现在,去与本侯宰两头羊,杀十只鸡,搬十坛酒,今日,本侯亲自为诸位践行!” “谢侯爷!” “谢侯爷!” “……” 一时间,呼声雷动,继而宰羊的宰羊,杀鸡的杀鸡,搬酒的搬酒,场面热闹非凡。 再之后,便安静了,只闻鸟鸣声,水流声。 看着四周彻底空下来,牛羊无人看管,农田无人打理,李二亦有些不好意思:“贤弟,对不住了,但凡还有其它办法,陛下也断不至出此下策。” 陈远倒是看得开,笑道:“无妨,能想到保密,能想到把人都撤走,说实话,我这心里还挺高兴的。” 李二颔首:“行,如此,愚兄就先不打搅了,待此间事了,再来与贤弟共饮,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 “……” 李二就这么撤了。 陈远一直送到官道边,返回的路上,长乐永嘉,牵手走在身后,窃窃私语,小心翼翼。 某一刻,永嘉小声道:“侯爷?” 陈远扭头:“???” 永嘉顿时又后悔了,不过最终还是鼓足勇气道:“别难过了,没事的,人没了,再去买就是,有的是人呢!” “对啊,不怕的,陈大哥别太放在心上,要是难过,也别闷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受些。”长乐亦很认真的说道。 陈远面色古怪:“谁说我难过了,我看起来像是难过的样子吗?” “不像。”姑侄俩纷纷摇头。 陈远无语:“那你们又说?” “像强颜欢笑啊!”姑侄俩再次异口同声,细看,却是连眼眶都泛红了,满满的心疼与同情。 陈远摇头,也没说什么,回到住处,亲手拾掇搞了一盆酸辣鸡杂,一盆宫保鸡丁,又弄了酒:“来,都坐下。” 永嘉便乖乖坐下,长乐也乖乖坐下。 郑愔姜篱,红着眼,百感交集,更是直接落下泪来。 陈远看着好笑:“你看你看,这一个个,分明是好事啊,干嘛都以为我难过呢?” “你不难过吗?” “当然不。” “真的?” “真的。” 要说不舍,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的,可要说难过,还真不至于。 永嘉将信将疑,问道:“为什么呢,看着老章他们走的时候,我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呢!” 陈远端杯抿了口酒,而后拿起筷子,对鸡杂下手,嘿然道:“经历过的场面多啊!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大学毕业了当老师,我经历过的离别场面,你们想象不到。 再说了,这原本就是好事。 解除奴籍,生活不比这里差,家人子女各种优待,打着灯笼都求不来的好事,人家都不难过,我难过个啥?” “这……” “好像也对,人家都不难过,咱们难过什么?不过陈大哥,你说的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些什么?” 想明白貌似的确没什么好难过的,陈远,似乎也真的不难过,长乐便放下心来。 永嘉也松了口气,笑逐颜开,一边倒酒小酌,一边跟着对鸡杂下手。 好辣! 但是,又好爽! 陈远一边吃,一边笑着解释道:“就是上学,你可以理解成乡学,县学,州学,国子学。” “哦。”这样说长乐就明白了,也小酌了一口,对着姑姑直呼好吃的鸡杂下筷子。 结果,差点辣哭了,靠蜂蜜抢救回来的。 但是,宫保鸡丁很好吃,她很喜欢。 之后,便是开箱收礼了。 长乐也是不知道到底都准备了一些什么的,她就知道,一路上爹爹好像很心疼。 也因此,包括她在内,都很想知道箱子里都有些什么。 结果也没让人失望。 第一口箱子打开,一张大弓,一米多长,做工精致,看着很是霸气。 配套的,有箭囊,箭簇。 “这是,破军?”仔细一看,永嘉似有些不敢相信。 陈远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伸手把弓拿了出来,随口道:“这弓很有名吗?” 话语间,试着拉了拉,感觉就两字,费劲,虽然能拉开,但他可能拉不了几下。 永嘉看了长乐一眼:“没什么名,就是当今陛下喜欢,游猎基本上都是这把弓。” “哦,那也蛮不错的,舍得将自己心爱之物拿出来,看来的确很重视。” 陈远点头,感觉还行,说着,破军放回,又开一箱。 还是一把弓。 不过相比长弓破军,此弓看着精致小巧许多,而且造型就不一样。 拿起来试了试,果然友好许多,不出意外,可以经常拿出去耍耍。 仔细看,上面又有小篆。 长乐接过,看了看,轻叹:“角弓逐月,成于贞观四年,据传当时当今陛下游猎,历经艰辛,得健羚羊一头,随后便有此弓,甚是喜爱。” “所以说,这角是羊角?” 角弓角弓,顾名思义,便是弓胎末梢有弯角之弓。 所以看起来就跟长弓不一样,显得很精致,呈现出一种艺术品一般的美感。 “是呢,弓之四制,长弓,角弓,稍弓,格弓,真正用于战场的,也就长弓,角弓。 其中长弓为步兵所用,角弓则骑兵装备。 角弓,又有牛角弓,羊角弓,因牛角不易得,故又以羊角弓居多。” 长乐眨眨眼,心中也了然。 难怪一路上那么心疼,跟要哭了似的,感情,真是下了血本呢,连最喜爱的两把弓都拿出来了。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相比后面的,这两把弓其实什么都不是。 因为下一口箱子打开,里面是鹿角精心制作的刀架,刀架上一把横刀,刀身笔直,刀尾环首,甚是华丽。 这是,大夏龙雀! 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逋,如风靡草,威服九区,大夏龙雀! 一见此刀,长乐瞬间惊呆。 不会有错。 父亲的私人武库,有些东西是绝不能动的,其中就有这把大夏龙雀。 当年就因为偷偷跑去武库动了这把刀,连青雀哥哥都跪了一下午。 永嘉起初也没认出来,毕竟皇帝私人武库的东西,她压根没见过。 拿起抽刀一看,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刀直接掉了,腿也有些站不稳。 陈远反应还算快,及时接住了尚未完全脱鞘的刀,疑惑道:“干嘛呢,这刀就是再好,也不至于吓成这样?” 说罢,抽刀兴致勃勃观赏起来,很快又发现刀背有字,古之…… 算了,不认得,便拿给永嘉。 永嘉苦笑不已:“不用看了,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逋,如风靡草,威服九区,这是,东晋十六国时期大夏国所铸名刀,大夏龙雀! 也称沉水龙雀!” “大夏龙雀?” “沉水龙雀?” “这不是网络游戏里面的装备么,还威服九区,话说,这该不会是哪个游戏爱好者的签名?” 刀是好刀。 别看现代社会科技发达,真要说刀剑,进入铁器时代后,古代的名刀名剑并不会输现代刀剑多少。 毕竟刀剑不但追求硬度,同时也追求韧性,这就限定了材料的范围。 名字也很霸气。 大夏龙雀也好,沉水龙雀也罢,光名字便给人一种超凡脱俗之感。 就是这个签名,真的好出戏啊! 尤其那句威服九区,妥妥的网游既视感,而且还是那种没格局的。 九区…… 起码得来个全服啊! 这年头,都不能威震全服,好意思签名,好意思说自己是神兵利器? 这时长乐亦忍不住惊叹道:“还真是舍得呢! 古之利器,吴楚有名剑湛卢,大夏有龙雀大环,其名无人不知,可持之以开阔心胸,亦可使之从容退敌,其气势如狂风席卷草原,其威名可震慑整个九州。” 九区,指的自然不是游戏第九区。 九区,指的是神州大陆,九州浩土。 言罢,又有一股古怪油然而生,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接下来,该不会有吴楚湛卢? 湛卢…… 没记错的话,也在爹爹的私人武库,同样属于不能动系列的! 第200章 书圣珍本,传世《兰亭》! 陈远却是没想那么多。 大夏龙雀! 好一个大夏龙雀! 听长乐这么一说,他算是明白刀背上的铭文具体什么意思了,也清楚了这是一把什么样的刀。 说白了,也就是大多数人崇剑,要不然,这刀绝对也是大名鼎鼎。 要是能拿到现代,引发的轰动,怕是不会比越王勾践剑小。 也正因为此,居然还有点怕怕,生怕磕了碰了折了,毕竟,这刀听起来有些年头了,尽管它老人家看上去宝刀未老,很能砍的样子。 收刀放回的时候也很小心,原来是什么样,放回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这样静静的摆着,也很好看,那鹿角制作的刀架,真心话,美爆了。 而接下来,同样是鹿角刀架,上面横着的,却是一把剑。 重量还是有的。 毕竟真家伙,不是道具,更不是木头塑料。 看上去亦十分精美,剑柄缠丝,剑鞘缠龙,拔剑,剑身清亮,光可鉴人,细看,有流水纹,细听,隐约有清泉之音。 双手持,呼呼挥了几下,爽,突然间就有了那么几分侠士之风,一种说出来都有些中二羞耻的幻想,亦悄悄得到满足。 好一阵过去,才心满意足道:“好剑,可见这剑,还得是汉剑,威严,庄重,却又不失王道优雅。” 说完话锋一转:“这不是什么名剑,别说这就是湛卢啊,那样就不好玩了,我都不敢拿出去乱砍。 还有,我观这剑身,好像有纹路,很漂亮的清水纹,怎么弄出来的?” “怎么弄出来的不知道,但这把剑,的确不是湛卢。 这是龙渊,为避当今太上名讳,故改名龙泉。 此剑,也未必会比湛卢差,乃龙泉剑庄耗时数年,特意为当今陛下锻造。” 长乐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不是湛卢就好,毕竟,爹爹已经失去他心爱的破军逐月,还有大夏龙雀。 可随着下一口箱子打开,她又傻了。 永嘉也有点傻,瞅来瞅去,没敢碰,问道:“这什么剑,我这么看着,感觉不大对啊!” “湛卢。”长乐咬唇,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以为就是那把龙泉了,毕竟已经给了名刀大夏龙雀。 却不曾想,那把名传千古,号称五大绝世名剑之首,曾经无数诸侯做梦都想得到的湛卢,也出现在了这里。 永嘉吓一哆嗦。 李二啊李二,这次怎么就这么大方呢? 大夏龙雀也就罢了,居然连湛卢这等传世神兵也舍得拿出来。 难怪就感觉不一样,光那无形的气场,就让人感觉不是凡物。 陈远就不用说了。 国人大多是崇剑的,那些小说,不论传统武侠,还是仙侠,主角,也大多用剑。 他也不例外。 也因此,相比大夏龙雀,这湛卢的知名度高多了,他的期待程度与喜爱值,也飙升了一个档次。 是以闻言,当即两眼放光,小手也不自觉搓起来:“这真是湛卢,欧冶子铸的那把湛卢?” 长乐又忍不住想笑:“是啊,欧冶子铸的湛卢,陈大哥快拿起来看看,我都没见过这把剑出鞘的样子呢!” 陈远点头,深呼吸,伸手。 又收了回来:“稍等,洗个手。” 说完,一阵笑声中,跑去洗手去了。 洗了好一阵,就差没搓破皮了,回来,伸手,抓住那艳红珊瑚剑架上的宝剑。 有点沉。 拿起,拔剑,耀眼的赤黄色光,精美的蟒纹,散发着寒气的剑刃,我去,难怪是五大名剑之首,光着颜值,就碾压了啊! 这一比,龙泉剑立马就不香了,大夏龙雀,也相形见绌。 毕竟那所谓的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一定程度上有自吹自擂碰瓷之嫌。 只可惜,这玩意也不敢用。 事实已经证明,再强的刀剑,硬碰硬也是会损坏的。 那种对砍半天屁事没有的情形,根本不存在。 他可不想如此珍贵的一把剑,砍着砍着,卷刃了,或者干脆豁口。 除非,站着不动,让他刺,或者割。 湛卢归鞘放回,接下来是一块天外陨铁。 很多人认为这种来自天外的陨铁,可能会有辐射,可实际上,即便有辐射,也到不了危害人体的地步。 真要说辐射,还是地球上一些东西厉害些。 陈远觉得也还行。 尽管陨铁这个东西,很多时候是交智商税,其铸造出来的刀剑,充满不确定性,远没有小说中描写的那么神,但是,如果可以,谁又不想拥有呢? 现代社会,一把定制陨铁,往往十万起步,好不好用不重要,普遍都喜欢是真的。 再接下来便是字帖了。 初月帖,不懂! 快雪晴时帖,也不懂! 可这永和九年,岁在癸丑……艹,千古名篇,《兰亭序》呀! 话说,这该不会是真迹? 真迹,王羲之的《兰亭序》,我,老子…… 哈哈哈哈! 捧着那份《兰亭序》,陈远仰天狂笑,状若癫狂。 是,他不懂字! 是,他也不喜欢写字! 可是,这不代表他不喜欢收藏字帖啊! 尤其《兰亭序》这种,别说王羲之真本,便是临摹本,也绝对值得珍藏的。 这东西,哪怕就是藏着一辈子不见光,那心里也绝对爽爽的。 也就这时,噗通,长乐突然跪了下来,也不说话,就那么咬着唇。 陈远吓一跳:“怎么了这是,站久了,不舒服,想跪下歇会?” 永嘉顿时无语,捣了一拳,没好气道:“你才站久了不舒服想跪。” 说着便去劝长乐。 长乐不肯起,眼眶里泪水打转。 最初她以为,只是大夏龙雀。 后来她以为,湛卢就顶天了。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连《兰亭序》这种稀世珍本,爹爹都拿出来了。 那可是爹爹绞尽脑汁,甚至不惜折损帝王威仪,才哄骗到手的。 爹爹不止一次说过,要把它带到棺材里,便是死,也不放手。 如此,身为女儿,又如何能视而不见? 可是,她又不想欺骗陈远,不想编造任何借口,进行索要。 于是,便只能无言。 看着倔强的小丫头,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兰亭序》珍本,渐渐的,陈远终于还是回过味来了。 失笑道:“你说你,喜欢就喜欢呗,喜欢就说啊,又不是不给。” 说罢,拉起长乐的小手,《兰亭序》放上,挑眉道:“呐,从现在起,这份《兰亭序》珍本就是你的了,你就是拿去烧了,我也没意见。” 一句话,长乐直接傻眼,永嘉亦傻眼。 陈远哈哈大笑:“行了,赶紧起来,别动不动就跪,还有,不许哭了,再哭没准我就后悔了!” 长乐这才破涕为笑:“谢谢陈大哥……” 第201章 爹,女儿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切又悄悄变得好起来。 糯米暂时是没有了,因为前去买糯米的,半道就被截住了,现在则干脆没了那些人。 但是,粽叶可以先煮,因为煮可以消毒杀菌,同时,能增加粽叶韧性。 煮完,短时间内不用也没关系,直接清水泡着便好,甚至过去,都是提前一两天采好,煮了泡着的。 这事做起来也简单,采回来的粽叶,清水漂洗,然后烧一锅开水,粽叶放进去煮即可。 一定是开水煮,不能凉水下锅,否则香味就没了,粽叶还泛黄。 时间也不宜太长,五分钟左右即可,不然一样没味道。 几个人一起忙这事,很快便只剩下烧火了。 闲来无事,永嘉问道:“那炼焦炉,炼铁炉,是不是要拆掉?” 陈远点头:“拆掉,以后,这事就跟咱们没关系了,咱们只要接收一点送来的铁料,锤锤打打便好。” 说来说去,还是门槛太低。 若是有着四代机五代机那样的难度,那大约是不需要这么费劲的。 因为那就是真的明摆着告诉你,你也弄不出来。 长乐有些过意不去,期期艾艾道:“陈大哥,当今陛下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好啊!” “之前不是说过了么,刀剑即正义,射程即真理,真要是不管不顾,自诩什么礼仪之邦,什么都往外传,那才是真的蠢。” 陈远无聊戳着火堆,内心并无芥蒂,反而极美,毕竟,他也得了不少好处。 在他而言,一把大夏龙雀,一把湛卢,便是最好的回报,胜过国公之位,也胜过兰亭珍本。 永嘉便笑:“那照你这么说,岂不是什么都不教,直接断绝来往更好?” “那也不行,断绝往来,容易妄自尊大,故步自封,这个老祖宗也说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至于说教,其实可以教的很多啊,礼仪之大,章服之美,儒家经典,佛老经义,多了去了,干嘛非得农耕技术炼铁技术这些呢? 先进的农耕技术,会让人吃饱,先进的炼铁技术,会让人拥有锋利的戈矛,而一旦人吃饱,有了锋利的戈矛,是会滋生野心,滋生烧杀抢掠的勇气与动力的。 反过来,礼仪之大,章服之美,儒家经典,佛老教义,却可以行教化之道,让那些异族学会安分守己,学会如何做个真真正正的人,实乃无量功德。” 历史已经证明,闭关锁国是不可取的。 正所谓闭关一时爽,全家火葬场,适当的外界交流很有必要,否则,怕是让人打上门来了,还在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 一味的帮助,给好处,也没用,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都是农夫养蛇,白眼狼,根本养不熟。 反而是日不落帝国,虽然退场了,实力不复从前,可殖民统治时期,到处办学,将英语一举推向全球的策略,影响深远,让人不得不服。 长乐想了想,迟疑道:“这样行吗,那些异族,真的可堪教化?” 永嘉则道:“我觉得难,真要那么容易安分守己,就不会经常打仗了。” 陈远好笑:“谁说的?不堪教化,野性难驯,那是没打服,打怕。 真要打服了,打怕了,你们会发现,便是游牧民族,也是能歌善舞的。” 语落,姑侄俩还是被逗笑了。 长乐忍俊不禁:“希望是,陈大哥的想法,长乐尽量转达,至于是否采纳,就不是长乐能管得了的了。” 说罢,又约端午一起游长安,而后,起身告辞。 …… 骊山,前往长安的官道上,前后禁军压阵,大部队缓缓前行。 李二便坐在队伍最末端,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上。 要说满意,自然是满意的。 虽然失去了大夏龙雀,失去了湛卢,还,失去了最喜欢的,一心想着死后带入陵墓的兰亭珍本,但事情是完美的办下来了。 这样一来,很快,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高质量钢铁产出,很快,大唐军队的实力将进一步增强。 还有农耕。 焦炭炼铁的技术要捂住,但铁,是肯定要拿出来用的。 否则,便是因噎废食,白白丧失了这高明炼铁术落在大唐带来的国运。 也因此,一旦军用得到满足,下一步,便是农具。 也可以想象,一旦铁质农具大量投入使用,国朝的粮食产量,人口数量,都将迎来一波暴涨。 重点,这种促进,不论军事还是农耕,代价都是极其低廉的。 不似过往,一把陌刀千百贯,耗资巨大,劳民伤财。 这样一来,距离那千古一帝的美梦又近了,没准,他还真能超越秦皇汉武,成就更加辉煌的伟业。 可他此刻心中在想的,并不是这些。 他想的,是越王勾践,是楚汉之争,是淹没在岁月滚滚黄沙中,却又为史官一笔一划记录下来的历史。 他想的,是那句刀剑即正义,射程即真理。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这道理很简单,原本他也以为自己对此有着深刻的认知,且常常洋洋自得,引以为傲。 而今细思,忽然发现,当他开始洋洋自得的时候,其实本身就已经在重蹈历史的覆辙。 而这天下正义,煌煌青史,又哪个不是刀剑弓弩拼杀而来? 说白了,不是王道教化没用,而是,人性使然,但凡有些实力,有些抱负,便不会甘居人下。 即便甘居人下,也只是暂时的,一旦时机成熟,便会暴起伤人,择人而噬。 也因此,他在想,以后,是不是就不要再见那些所谓的遣唐使了。 糖衣炮弹腐蚀人。 虽然我喜欢听好话,喜欢被人夸,但是,我就不见你们,我都不给你们腐蚀我的机会。 那些炼铁啊,农耕啊,我也不教,省得一个个吃饱了喝足了得陇望蜀,妄生不臣之心。 就这时,有声音传入,曰长乐殿下追上来了,马车便顺势停了下来。 不多时,长乐移步换乘,“女儿见过爹爹。” 李二颔首,微笑道:“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那里,不好玩?” “好玩也不能一直玩啊!”长乐轻笑,继而眨眼道:“爹,女儿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二顿时脸黑:“那就别讲了!” “哦!”长乐乖乖的,正襟危坐,立马就不出声了。 第202章 两国邦交,和为贵! 李二:“……” 终究还是没忍住,烦躁道:“行行行,说,只要不是骂你爹虚荣,蠢,但讲无妨。” 长乐便又笑起来:“没有啦,就是爹走后,闲来无事,又随便聊了一会。” “哦,都聊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说,对外交流还是要有的,万不可妄自尊大,故步自封。” “还有呢?” “还有就是,农耕炼铁之类的实用技术就不要教了,那样会让异族吃饱饭,有武器,从而滋生骄纵与野心。 要教,就教礼仪之大,章服之美,要教,就教儒家经典,佛老教义。 还说,那些异族之所以野性难驯,不堪教化,是因为没打服,没打怕,若是打服,打怕,便是强悍的游牧民族,亦是能歌善舞的。” 竹筒倒豆子一般,长乐将煮粽叶时陈远的一番论调原原本本都讲了出来。 李二不置可否:“那你怎么看?” 长乐狡黠一笑:“女儿不知道啊,这些事,女儿不懂的,女儿只负责传达。” 说罢,随身携带放在一侧的小木匣呈上,笑道:“爹,给你的,打开看看。” 李二哑然失笑,不过还是抱起木匣,打开,瞬间又愣住:“这是,兰亭珍本?” 说完脸色便垮了下来,带着浓浓的怀疑道:“丫头,你该不会,答应了那厮什么不好的要求?” 长乐一愣,继而小脸通红,羞愤道:“爹,您胡说些什么呢?哪有什么不好的要求,什么是不好的要求?” “那,平白无故的,那厮为何要把这兰亭珍本给你?”李二悻悻,却是没有妥协。 “女儿哪知道?” “爹您就说要不要,您要不要,女儿这就给送回去,趁着还没走太远!” 长乐气苦,心里又没来由有些慌乱。 说白了,为这兰亭珍本下跪之事,是绝对不能让父亲知晓的,否则,再多的焦炭炼铁之功都不足以平息父亲的愤怒。 当然,更多的还是欣喜。 虽说是下跪之后才拿回这份兰亭珍本,但是她敢肯定,这份兰亭珍本得以拿回,不是因为她下跪,而是因为,下跪的是她。 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若换了旁人,别说下跪,便是跪到死,也休想拿回这份兰亭珍本,这一点,她绝对自信。 o(n_n)o 李二可不知这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 作为皇帝,他不好骗,可作为父亲,眼看着闺女都快气哭了,他也很慌。 赶紧哄。 好久才好,之后,也不敢提这茬了,转而聊起了之前的话题。 关于这个话题,其实李二有个想法,那就是,把陈远弄到鸿胪寺。 主要是他发现,陈远似乎对这些事很感兴趣,而所有遣唐使节,朝贡使节,乃至留学生,都归鸿胪寺管。 但这里面有个问题,那就是,鸿胪寺卿,是从三品大员。 这样的大员,是要参加朝会的,而且排位很靠前。 更进一步说,哪怕只是一个九品小官,每月朔望大朝,也是要参加的。 这就意味着,只要陈远入朝,他的身份便很快会暴露,除非陈远去外地上任。 那,他能暴露身份吗? 答案自然是可以的,皇帝嘛,又不是见不得人,暴露了就暴露了,没什么大不了。 那,他愿意暴露吗? 答案又很确定,不愿意。 因为一旦暴露,兄弟就会变成君臣,而身为皇帝,他并不缺臣,反而是那种能敞开了说话的兄弟,举世难寻。 当然,鸿胪寺那边,该整顿还是要整顿的。 是以回到长安宫城,第一时间,便将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叫了过来。 听完,整个小会场,久久无声。 良久,房玄龄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巨鹿侯所言之情形,虽有夸大之嫌,然长远来说,还是勿使拥有武力才好。” “是啊,两国邦交,以和为贵,有诗词歌舞即可,有了刀剑,难免磕磕碰碰,伤和气。” “吃太饱了也不合适,正所谓饱暖思,这人一旦吃得太饱,难免就会滋生一些不好的想法,于身心不利。” “……” 都是深谙君子之道的谦谦君子,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和气。 意思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有武器不好,吃太饱,也不好。 为了和平,还是尽量不要让拥有武器,也不要让吃太饱。 面对这些言语,李二心中狂吐槽,却也满意,笑道:“朕亦如此想。 虽然吃饱了有刀剑不一定会寻衅滋事,但是,吃不饱,没有刀剑,就一定不会寻衅滋事。 那诸卿对此,有何提议?” “可授琴棋书画!” “可授释家经义!” “儒学经典亦可!” “可授我汉家礼仪!” “可授……鱼脍之术!” “……” 都很有想法,连专门开课,教怎么切生鱼片,吃生鱼片,都提出来了。 可真正有用的,能提高粮食产量,能提高武装力量的,绝口不提。 很明显,也是绝不再教。 李二点头,问长孙无忌:“辅机,你有何提议?” 长孙无忌想了想,道:“臣以为,可授予锻锅及炒菜之术。” “……” “……” 太毒了。 本来就没多少铁,质量还不高,偏忽悠去锻锅炒菜,这是,要断根啊! 李二都觉得不落忍,便转而询问房玄龄:“玄龄,你以为呢?” 房玄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臣以为,那酸奶极好,那烧酒亦不错,可授之。” “……” “……” 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教人锻造铁锅炒菜,教人制作酸奶,酿酒。 须知,制作酸奶,是以牺牲小羊为代价的,而酿酒,则是消耗赖以生存的粮食。 重点,这些都是可以操作的。 因为这世上有一种生物,叫做贵族。 就如这长安城,那些王孙贵胄,让他们不追求美酒美食,那是不可能的。 皇帝老子都不敢那么干! 而若是能抵住诱惑,坚决不吃这糖衣炮弹,又会出现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你想干嘛? 我如此先进的文化技艺传授给你,你丫非但不领情,还一门心思想着铸造刀剑,深挖洞,广积粮,你到底,想干嘛?? 第203章 口马行 一场改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对于留学生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留学生,本就是贵族子弟,过来镀金的。 这些留学生,学的本就是经史子集,待学成归国,哪怕没能顺利从国子监毕业,也可以受到重用。 类似某个时间段的海龟,不管是不是好龟,只要是从海外归来的就行。 其余的,如炼铁,农耕,等等,原本也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也因此,这种改革意味着,在经史子集之类的必修课之外,他们也可以有内容丰富有趣的选修课了。 可以把鱼片得纸一样细薄透明的鱼脍技艺,只有长安贵族才用得起的铁锅其锻造之术,还有炒菜之法,酿酒之法…… 等等,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可以很好的证明他们来过。 甚至凭借这些技艺,他们可以在归国之后,迅速被识别,获得青睐,青云直上。 相比之下,经史子集这些枯燥而不外显的东西,反而显得不那么实在。 可对于那些遣唐使而言,这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尤其倭国这种海外九死一生渡海而来的遣唐使,他们来,可不是为了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诚然,面对先进璀璨的大唐文化,从佛经到音律,从面饼到生鱼片,他们来者不拒,什么都学。 但是更青睐的,还是实用的农耕水利炼铁技术。 为此,已故使节团团长,犬上三田耜,没少费心思讨好大唐皇帝。 可现在,犬上三田耜死了,那些实用的技术不教了,怎么办? 难不成,就带点佛经道典片鱼技术酿酒技术回去? 虽然也不是不好,可到底差点意思! 于是,便有一帮人,哭穷,卖惨,表示要见皇帝,表示弱国小民,生活困难,需要天朝上国的帮助。 李二一看,好嘛,都是倭国遣唐使。 可为什么其它国家的遣唐使就好好的,有什么学什么,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一门心思想着抱大腿? 难不成人家就不穷,不苦,不难? 你们这,分明就是野望在心,虽为燕雀,却又鸿鹄之志啊! 指不定心里还嘀咕着大丈夫当如是,彼可取而代之之类的大不敬之言呢! 再说了,救苦救难的,是佛,是观世音菩萨,可不是我大唐。 于是,一面安排佛经,安排大师讲经,一面心里愈发厌恶腻歪。 陈远手提湛卢剑,策马入长安。 此时他的身份,枟阳县公,半路遇上封的,以发现石炭燃烧之法为名。 虽然因此而失了巨鹿这个封号,从今往后,也不再是侯爷,但是,好处是实实在在的。 因为光永业田,就翻了近一倍,一举从侯爵的一千四百亩,攀升到县公两千五百亩。 再算上职田七百亩,而今的他,大地主之名进一步坐实,坐拥土地面积,达三千二百亩。 闻听有人谈及今圣仁爱,欲使慈云寺大师为诸国遣唐使开坛讲经,不由乐道:“这也太快了,难不成,今圣本就有此一念?” “可能是,如何,要不要去听听?”永嘉笑嘻嘻,心里却在吐槽,什么本就有此一念,分明就是受你怂恿好! 要不是你,就李二那虚荣好面子的德性,焦炭炼铁能捂几天都难说。 陈远想想,摇头:“听就算了,乱世道士下山救世,盛世和尚开门敛财,虽然佛经所言也不无道理,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道教。” 说罢,策马,直奔东市。 端午佳节将至,东市又热闹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店铺门口,遍悬菖蒲艾叶,又有糯米,新鲜粽叶,乃至角黍,即粽子,当街售卖,节日气氛浓郁,热闹非凡。 奴隶市场也同样热闹。 不过这地方不叫奴隶市场,叫口马行。 口,指生口,即奴隶,马,则指马匹骆驼等家畜,市场内同业店铺聚集在一起,曰行。 口马行,即专门从事奴隶牲口买卖的地方,在这里,奴隶,大多与马匹骆驼等家畜一样,关在笼子里,供人挑选售卖。 刚到,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此处与西市有什么不同,便有呼喝声传来。 “喂,赶紧喂!” “娃儿都哭了,还不喂,等什么呢?” “是啊,赶紧喂,喂某就买!” “……” 衣冠楚楚者,并非都是人。 尽管以当下的定义,这些被关入笼中与牲畜一道售卖者,本也不算是人。 循声过来一看,永嘉顿时大为光火:“干什么干什么,没见过女人奶孩子还是怎么的,还不速速散开?” 很凶。 不是不清楚这种地方乱七八糟的事情多,可真正见识,永嘉还是第一次。 说完,也不理周围的讥讽威胁,小手一伸:“拿来。” 陈远:“???” 不是,这关我啥事啊? 就算要拿,你也得先说明要拿什么? 你都不说要拿什么,我怎么拿给你,又拿什么给你? 永嘉白了一眼,也不吭声,径直解下男人腰间新赐的金鱼袋,转向众人,不无得意却又讥讽的说道:“鱼袋在此,需要取出里面的鱼符让尔等开开眼吗?” 顿时又都不吱声了。 金鱼袋,那是当朝三品以上大员方有资格佩戴的,这一点,别说这帮有钱人,便是长安城随便一个百姓都知道。 永嘉也没一般见识,径直问那奴隶主道:“某问你,这位娘子,售价几何?” “十……十贯。” “连孩子一起?” “不是,连孩子一起,要,十五贯。” 压力还是有点大的。 毕竟金鱼袋象征的,是三品以上大员,这等大员虽然不至于过分仗势压人,但是,也绝对得罪不起。 是以奴隶主战战兢兢,满脸谄媚的笑。 永嘉不与多言,这才转向陈远:“我想连两个孩子一起买下,有问题么?” 陈远耸耸肩,笑:“没有,很好,便是你不买,我也会买的。” 说罢,看向那奴隶主,淡淡道:“凡我汉家儿女,童者,并大人一起,某都要了,速速去办。” 一句话,奴隶主大喜过望,赶紧安排,永嘉却是愣住。 第204章 魏晋 好一会才道:“真要这么干啊?” “当然。”陈远点头。 永嘉想了想,挠头道:“好是好,可问题是,买回去干什么呢?” “对啊,我也想问你,买回去干什么呢?”陈远满脸疑惑,一副我也不懂我也很费解的样子。 永嘉又呆了一下,回过神来,踮起脚尖,凑到陈远耳边坏笑道:“奶你,反正你喜欢。” “……” 陈远摸摸鼻子,顿时无语。 虽然,但是……可是也不要酱紫说出来呀,多不好意思? 见状,永嘉满脸鄙夷戳了一指头,却也没说什么,只问道:“真要那么多啊?” “没准不多呢?” “那万一多呢?” “万一多……”陈远又笑起来:“那就都要了呗,反正钱多没地花,大不了,给找点事情做。” 说完,直接命人去各处通告,还是那句话,只要是孩童,不论男女,都要。 有大人的,连大人一起要。 前提,必须是汉家儿女,那些外来的不收。 然后,不满十五者,一缕算孩童。 结果,还真就不少,光带出来的,大大小小不下百人。 大人不用说,都是女的,盘靓条顺,知书达理,姿态婉约,不出意外,当是犯官之家或者家道变故流落至此。 可这小孩,里面居然将近一半男的,皆眉清目秀,敷粉抹脂,有的,干脆就是女儿装,看着比女孩还女孩,这特么什么鬼? 难道,一不小心就遇上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于是心里就毛毛的,小声问永嘉道:“这什么情况,怎么还这么多小男孩?” 永嘉嗤嗤笑,挑眉:“你猜——” “噗!” “我猜你妹!” 陈远差点没吐血,说完挥手道:“去,所有男的,脸洗了,衣服换了,要实在没有,与某光着膀子过来。” 于是,一部分人被带了下去,剩下的,开始登记。 之后不久,被带下去洗脸换衣的人回来,虽然看着还是有些阴柔,却也舒服了许多。 看着这一张张充满希冀渴望的脸,陈远也懒得辩到底是不是真的都是母子关系了。 甚至于,就连价格都没怎么讲,斥资逾三千贯,直接带走。 出来,永嘉笑惨了,搭着陈远肩膀打趣道:“诶,你还好这一口啊?” 陈远一身鸡皮疙瘩:“滚,你才好这一口!” 永嘉也不生气,乐道:“好就好呗,我又不会笑你!” “真的?”陈远狐疑,表示不信。 永嘉挑眉:“所以,其实你还是好?” 陈远:“……” 满头黑线,直接就不想说话了。 永嘉还一本正经笑道:“别生气嘛,没事,真的,汉朝的皇帝,有记载的就不下十个,魏晋时期,更是一种风尚。” 陈远嘴角抽搐,瞥了一眼:“那你呢?” “我?” “对啊,别说你也这么觉得!” 当初看《寻秦记》。 堪称童年阴影。 陈远嘴角不自觉又抽了抽,暗道这丫头心真大,思想真前卫。 永嘉眨眼:“就是没什么大不了啊。” 咝—— 好有道理! “那当今陛下呢?” 陈远搓了搓手,忽然好激动。 永嘉面色古怪,踌躇半响,道:“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可以问问秦世兄,他跟今圣走得比较近,可能知道。” “这样的吗?” “嗯,就是这样。” 陈远捻着下巴,不确定到底要不要问,永嘉却是坑爹的,十分肯定。 最终陈远还是点头,笑道:“行,有机会抽空问问。” 说完,就近采购食物,准备水,派了两个人护送,让买来的一百多号人先回。 而他则与永嘉一道,策马来到西市。 同样是口马行,这西市跟东市就没法比了,卫生环境,质量,那是全方位的差距。 但是,要说干活的,还得是这边。 因为来过一次,那些笼子里的就不看了,多是异族战俘,没意思。 要买,还得是那些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卖身为奴的庄稼人,手艺人。 就是影视剧小说中常见的卖身葬父那一类。 这类人,因为是自己卖自己,故不会被奴隶主关笼子,价格也不贵。 但是,得签订契约,到衙署备案。 因为逼良为娼犯法。 若不签订契约备案,一旦出现问题,便有可能被认定为逼良为娼,从而定罪。 这事也简单。 晋升开国县公,永业田加职田,一举增加到三千二百亩,这三千二百亩,哪怕轮休只耕作一半,也是需要不少人的。 况且,盖房,铺路,方方面面都要人。 是以,烧窑的,烧瓷的,打铁的,篾匠,木匠,确定都有后,一票三四百号人,形单影只也好,拖家带口也罢,直接签走。 永嘉看着好笑:“你怎么什么人都要,连老人小孩都不放过?” “稳定啊,有老人,有孩子,那才是家,那才是可以一直呆的地方,再说了,又不要钱!” 的确就没花多少钱。 尤其那种拖家带口走投无路的,所为者,不过是一口饭,不过是不至于饿死。 永嘉其实也没什么意见。 恰恰相反,她其实觉得这样挺好的,包括之前在东市斥巨资买下一群看似无用之人,她也十分欣赏。 之所以开口询问,就是闲着无聊,调侃。 而这个时候,宫里,李二也获悉陈远在东市一掷千金,买下诸多童男童女之事。 毕竟按照那厮的定义,很多压根儿就跟童扯不上关系。 什么意思呢? 还有,为何连大人也要? 莫非,那厮也姓曹? 一念及此,李二内心亦禁不住八卦之火熊熊。 第205章 老人家,这艾虎怎么卖 “贤弟!” “哟,秦兄!” “……” 西市,米面行。 很巧合的,茫茫人海中,就这么遇上了。 陈远迎上前来,笑着说道:“巧啊秦兄,这都能遇上,怎么说来着,这莫非就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李二一怔,继而大笑:“对对对,人生何处不相逢,人生,何处不相逢?” 说罢话锋一转:“贤弟这粮米买得不少啊,莫不是,添置人口了?” “不添置也不行啊,地要种,砖要烧,没人哪成?”陈远哈哈笑。 说完心头一动,勾着李二肩膀小声问道:“秦兄,小弟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这话说的,有什么问题,贤弟但问无妨!”李二满脸嗔怪,心中又禁不住有些好奇,独独没意识到,悄无声息的,已经被打了先手。 陈远便再度压低了声音说道:“此前小弟往东市口马行,本意是买几个婢女回去,不曾想,发现有很多孩童。” “然后呢?” “然后就都买下来了啊,连大人一起,一百多号人,花了三千多贯呢! 然后小弟就发现,挺奇怪的,这女儿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很多男儿,着女儿装,涂脂抹粉,有些看着竟比女儿娇艳。” 陈远大致把遭遇的情况说了说。 李二便感觉有些不自在了,浑身发毛:“所以贤弟想问的是?” 陈远嘿然一笑:“小弟就想问,既然此风如此盛行,不知今圣是否也,嗯哼?” “嗯哼?” 李二懵懵的,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勃然大怒:“贤弟莫要说笑,今圣,断不可能有此爱好。” “当真?” “当真。” “那秦兄何故恼怒?” “……” 李二还是给问住了。 是啊,他何故恼怒? 说的是当今圣人,关他秦民……何事? 最终还是忍了,瓮声瓮气道:“反正不可能,倒是贤弟,既然都知是男儿身,为何还要买回去?” “哦,因为都还小啊,在我眼里,他们是一样的,虽然,我其实喜欢女孩多点。” 想想,陈远还是没有寻根问底。 这种事,说实话也没法寻根问底。 李二却不太信,狐疑道:“此言当真?” 陈远好笑:“自然当真,要不然,买那么多干嘛?” 这倒也是。 李二便问道:“那买回去如何安置,白白养着?” “不会啊,这饭不能白吃,既然跟了我,那就得干活。 再说了,小弟现在好歹也是开国县公,这亲兵得有,这部曲不能少? 就从这些人里面来了,这样有朝一日外出当官,也不至无人可用。” 也不是什么不可对人言的秘密,陈远当下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李二忽然又觉得不错,知道自己是开国县公,想要拥有自己的亲兵部曲,懂得为将来外出为官做打算,是个好现象。 否则,反而让人觉得不踏实,就怕一觉醒来,人忽然没了。 遂笑道:“贤弟所言在理,那贤弟忙,但有需要,只管遣人往安兴坊晋国公府,愚兄这就不打搅了。” “好,秦兄……不,是国公爷,国公爷慢走。” “好说,哈哈哈哈!” 就这么说着,仿如从未出现过一般,李二又带人撤了。 永嘉在一旁笑得肚子疼:“诶,我就说说而已,你怎么还真问了?” “不然呢?” “这要没遇上也就罢了,既然都遇上了,我可不得问问?” 陈远不以为然,毫无觉悟。 永嘉忍俊不禁:“那接下来呢,接下来干嘛?” “当然是继续买啊,六百多号人,张嘴要吃,伸手要穿,你以为那么简单的?” 其实主要还是穿。 吃都可以暂时少买一些,需要的时候现赶都来得及,可穿,不能马虎。 永嘉一想,也对,便道:“那就先买,等都买好了,再去看看别的。” 别的,就是好玩的,好看的,端午佳节相关的。 陈远也没什么意见,按照原计划,继续采购。 先在米面行把菰米粟米面粉之类的买好,顺势,又买了些包粽子要用的糯米。 然后,黄豆,莲米,并大名鼎鼎的相思豆,各色杂粮都买了些。 搞定,就近各行买油盐酱醋,买碗筷盆碟,又置各色香料,蔬果,接着,到帛练行彩帛行买布料丝绸,到成衣行置成衣…… 一忙就是大半天。 等到都送走,便兴致勃勃逛起来。 时近端午,西市热闹得很,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沿街的表演。 什么吐火呀,什么吞刀呀,还有人拿着鸡蛋,两个,三个,四个,不停的抛,又有人登台舞剑,执扇起舞,那叫一个花样繁多。 此等场面,别说陈远了,便连郑愔姜篱,也是没见过的。 永嘉有些得意,一手糖葫芦,一手拨浪鼓,笑道:“没见过,知道这叫什么不?” 陈远摇头:“不知道,叫什么?” “百戏。” “百戏?” “嗯,百戏,起于秦汉,有吐火,吞刀,飞丸,等等,现在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等到端午那天,差不多就都能看到了。” 其实就是杂技表演。 只不过传到眼下的大唐,又多了剑舞,舞蹈,唱歌,等新的花样。 以至于看上去,像是一台小型的晚会,有些还有点综艺选秀的味道。 当然,作为一名合格的观众,白嫖是不对的,就像班主说的,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纵是没有赏钱,叫个好,鼓个掌,也是极好。 于是,一行人就一路看,一路叫好,然后,一把一把的铜钱,走到哪赏到哪。 完事,永嘉又在沿街的小摊前蹲了下来:“老人家,这艾虎怎么卖?” “一文钱两个,娘子与郎君正好一人一个,戴着驱邪。” 会说话。 摆摊的是个老婆婆,满脸岁月蚀刻的皱纹,牙也掉得差不多了,旁边还跟着梳着双丸子头的小孙女,目光怯生生的,又似乎很好奇。 话语间,老婆婆还亲手拿起两只艾虎,看上去,似乎是草编的,精致,活灵活现,又有一股艾草的气味。 永嘉笑着接过,又道谢,然后一本正经将一只系在陈远腰间,另一只,佩戴在头上,眨眼道:“好看不?” 陈远点头:“好看。” 永嘉便笑得更甜了,再度蹲下,荷包里的铜钱都倒了出来。 第206章 秩序恢复 “都要了,老人家您看够不够,不够我们再加。” 任性。 摊位上,除了那所谓的艾虎,还有艾人,之外,便是艾草,和一种乡下水沟里常见,却叫不上名儿的水草,以及水草叶做的宝剑,加起来,数量不少。 永嘉却是都想要。 老婆婆先是大喜,复又摇头,笑起来脸上岁月的褶子愈见深密:“使不得使不得,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娘子便是喜欢,也用不了那么多。” “可是府上人很多啊,对夫君?”永嘉眨眨眼,看向陈远,看似很平静,实则嗓子眼发干,小心肝扑通扑通。 陈远瞅着,叹气,最终还是笑了,蹲下来,拿起一把宝剑,笑着问道:“老人家,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草吗?” “菖蒲,有水的地方就有,俺们都拿来做鞋。”老婆婆嚯嚯笑,那种宛如夕阳般的安详宁静,令人动容。 这玩意可以拿来做鞋,陈远知道,可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这玩意就是菖蒲。 便问永嘉道:“我看好多人穿的都是草鞋,都是这玩意编的吗?” “不都是,但是,有很多是。”永嘉笑,又道:“不是都穿得起布鞋皮靴的,所以,大家便用菖蒲编鞋子,又叫蒲鞋。 如何,夫君,要都买下?” “哦,买!”陈远也没在意,对老婆婆笑道:“多谢老人家解惑,这些东西,都要了,府里人多,五六百呢,这些怕是还不够!” “这……” “那就多谢了,娘子郎君菩萨心肠,假以时日,必儿孙满堂,阿花,快给二位菩萨磕头。” 真,会说话。 一句儿孙满堂,都说永嘉心坎上了,只恨荷包里钱不够多,又不好再刻意多拿,否则,少说再加两贯。 这时,小丫头也很懂事的磕头道谢,拦都拦不住,而后在永嘉的坚持下,收了所有倒出来的钱,又收了精致的小荷包。 再然后,小丫头搀扶下,老婆婆颤巍巍起身,于不远处街角,买了一串糖葫芦。 “好不好吃?” “好吃,阿婆你也吃。” “阿婆不吃,阿婆老了,咬不动了,阿婆,也不爱吃甜的。” “……” 很安静。 明明四周很喧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可目送那对祖孙离去,陈远只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回过头来,又不禁无语,屈指弹了永嘉一下:“醒了,大白天的,犯什么花痴呢?” 永嘉哎哟一声,跟着就恼了,抽了把菖蒲宝剑,咻咻挥了两下,柳眉倒竖:“可恶的小贼,弹我,你这是要跟我比剑吗?” “比剑?”陈远更乐了:“我干嘛跟你比,你又没有。” “谁说没有,我手上拿的不是吗?” “五月五日午,屈公骑艾虎,手持菖蒲剑,驱魔归地府,你这魔头,今日,本尊便让你魂归地府!” 永嘉挥舞着宝剑,对着陈远一通狂斩,神气得不行。 不多久,又一个人捂着肚子蹲那笑,却浑然没意识到,不知不觉已经被调戏过一次。 陈远摇摇头,终究还是被逗笑了,随手抓了把巴掌大的菖蒲宝剑,挥了两下,笑道:“挺有意思,这些,都是为过端午准备的?” “嗯,不说了吗,五月五日午,屈公骑艾虎,手持菖蒲剑,驱魔归地府。 这五月五日午,指的是端午正午,屈公,便是屈原屈夫子,艾虎嘛,就是艾编成的小老虎,也有的用绫罗彩线缝制,贴上艾叶……” 古老的习俗,归根结底,是为了祛除时疫,驱邪保平安,因为端午正值暑气上升,时疫高发期。 也因此,陈远忽然发现,他过的,大约是假端午,因为关于端午,除了粽子龙舟和屈原,他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悬艾人,戴艾虎,挂菖蒲剑,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见。 不过话又说回来,按照这样的习俗,买的这点还真不太够。 毕竟刚买了那么多人。 毕竟长安城有府邸。 毕竟现代社会还有爹妈。 毕竟,京城又开了餐厅。 况且,帮助人的感觉很好啊,方才那祖孙俩买糖葫芦吃糖葫芦的画面,想起就觉得暖。 于是,便继续买。 一个摊位,两个摊位,三个摊位…… 反正花不了几个钱,直接扫。 扫着扫着,便连草鞋,荆钗,等节日无关的平民物件,亦加入扫货清单。 这让永嘉很开心。 因为,有很多好听的话,什么伉俪情深,什么天生一对,什么早生贵子,什么儿孙满堂…… 哎呀,这些人真是太可爱了,说得她都不好意思。 也正是这样一个黄昏,宫城,凝云阁,闺房之中,少女不小心扎破手指,血色殷红,彩线绫罗精心缝制的小老虎头,栩栩如生。 …… 时间很快入夜。 因为购物结束的时间太晚,因为,端午解除宵禁,跟长乐约好要过来玩,是以这个夜晚,陈远在永宁坊尚未来得及更换牌匾的府邸留宿。 当然,也就这一晚。 早起的第一时间,他便安排人,护送后来买的东西先行启程,接着,自己也在安排好大扫除并悬艾挂剑发艾虎等诸项事宜后启程。 等回到骊山驻地,也不多说,直接安排干活。 简而言之,该打铁的打铁,会烧窑烧瓷的烧砖烧水泥,篾匠负责伐竹编织生活用的竹器,木匠负责带人伐木盖房。 剩下的,有人去水力中心,有人去田间劳作,有人负责放羊喂马养鸡,总而言之一句话,甭管你之前是谁,甭管你之前有没有干过活,现在,都得做事。 不做也行,两个选择,第一,没饭吃饿死,第二,重新送回奴隶市场卖掉。 效果也还不错。 那些走投无路,自愿卖身为奴的人,其实是不在乎干什么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能有地方住,能有饭吃,就够了,而这两点,暂时来说已经满足了。 因为昨天路上吃的就不错,带肉的蒸饼,以前想都不敢想,等了到地方,活鱼,鸡蛋,饼,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当奴隶有这样的生活。 住的地方,虽说挤了些,但终归是有,而且负责管事的也说了,回头会修建很多新房子,新晋的公爷,不差钱。 而东市那批人,经历诸多变故,也大多磨平了性子,即便委屈,也只能是默默藏在心底。 这样一来,驻地因为人员迁徙而陷入停滞的生产秩序,很快又恢复正常。 第207章 女人的用途 秩序恢复正常,笑声,也渐渐多起来。 这个时候,也不是什么人都需要干活的,比如那些八岁以下的小孩子。 在此之外,十五以下,五十以上,虽然也干活,但相对都轻省一些,因为这年头,除非富贵之家,否则十五以下,是真的小,而能活到五十岁,都不容易,可称祥瑞。 孕妇,正在哺乳期的妇女,就更不用说了,一类是根本不用做事,一类,看着意思一下便好。 这跟现代社会有着本质区别。 现代社会,赚钱太不容易了,养人成本,又实在太高,而这里,赚钱太容易了,养人成本,却无非是多双筷子。 看着眼前的景象,俨然比之前还要好上许多,永嘉也很满意。 某一刻,忽然忍俊不禁道:“你说,会不会不听话的,不好调教的,都塞给咱们了?” 指的是东市买来的那一百多号人。 这帮人跟西市那些一样,也都干活,只是分配的任务,大多是不怎么需要技术的,比如田间除草,比如制作砖胚,又比如,制作水泥配料。 可结果是,非但没人哭闹,反而干起活来都似模似样,有些,俨然还挺高兴,能笑出来。 这是此前没料到的。 陈远其实也没料到。 原本他以为,就算大多数都被磨平了性子,有委屈也只能藏在心里,可多多少少还是应该有那么些人,会拎不清,还把自己当千金小姐,豪门贵妇。 干活的本事,也不看好。 所以才有言在先,给了两条路,要么没饭吃饿死,要么送回口马行卖掉。 不曾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帮人,要说心里一点委屈没有,那必然是假的,但是,拎不清继续耍脾气使性子的,真没有。 眼下这帮人,两种,一种,倔强,就是那种咬紧牙关,哪怕委屈得眼泪汪汪也不吭声只闷头干活的,一种,豁达,笑声朗朗,便是与周围衣衫褴褛的贫苦百姓,也说得开,俨然很满意现在的状态。 有趣的是,做起事来,也大多似模似样,有些,甚至能干利索,短时间看,并不比常年干活的差。 眼下听永嘉说起,陈远也忍不住笑道:“可能是,换了是我,我也把那些听话的,好调教的留下,不听话的,倔脾气的,一股脑儿打包。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帮人里面居然还有种田小能手,是真没想到。” “所以呢,这些人,你打算怎么用,一直就这样?” 对于那些相貌姣好身段婀娜明明绫罗绸缎加身却擅长农事的女人,永嘉是佩服的,但是,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这年头讲的就是耕读传家,便连皇帝皇后,某些时候也是要亲自下田的。 这等情形下,那些王侯之家,富贵之家,女眷乃至主母利于农事者,不在少数。 她们只是不常干,而且耐力方面有缺陷。 况且这些东市来的女人,也并非都是官宦富贵之家,便是贫苦之家,也是有的。 比如某个败家子,败光家产以至典当妻女,又比如某个下三滥的赌徒,被人做局输掉妻女…… 太常见了。 而往往这一类女人,都是能吃苦耐劳的,且姿色上乘。 不上乘人家也不会要,要了也不会去到东市。 相比这些,永嘉更想知道的是,这些人到底怎么安排。 陈远斜觑一眼,好笑:“那你有什么想法?” 永嘉挥着一把菖蒲剑,发簪上绑的艾虎一跳一跳,笑道:“没想法啊,就是单纯觉得,这样用太浪费了。 况且,都是你的人呢,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这要皮破了,手粗了,你不心疼啊?” “我要说不心疼,你信呀?”陈远摸了摸鼻子,悻悻。 别说什么唐朝以胖为美,人家说的胖,不是你所以为的胖。 事实上,古今中外,除了某些特殊爱好,人类的审美,其实是一样的。 都是蜂腰肥臀大长腿。 任何有悖于这种审美的,什么眯眯眼,什么短粗腿,什么大饼脸,都是别有用心的抹黑。 眼下的大唐也一样。 所以,要说不心动,没想法,那绝对是假的。 毕竟这些都是精挑细选最终得以在东市高价面向贵族群体的精品。 更何况,还有气质。 说得直白点,这脸可以整,气质,却是装不出来的。 这些女人,除了极少数,大多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家学渊源,腹有诗书,这要放到现代社会,根本不敢想。 永嘉白了一眼,又戳了一指头:“我就知道,小色胚,买回来就没安好心。” 其实也就这么一说。 堂堂长公主殿下,心可大了,便连男的都觉得不叫事,更何况区区一群女婢? 再说了,怎么着也比平康坊寻花问柳强。 便又问道:“那到底要怎么安置呢,这人可不少,光端茶倒水伺候起居可用不了这么多。” 陈远耸耸肩:“那就管事啊,五六百号人呢,你不会认为不用管?” 永嘉一想,也对,五六百号人呢,光这吃喝拉撒,也不是一件小事了啊! 再说了,那么多耕地,还有鸡羊牛马,水泥窑,砖窑,铁匠铺,回头还要养鱼,没准还有酒楼,商会,码头…… 好多事的。 这样一来,这些女人还真是买对了,入有姿色,可侍夫君,出有才学,可打理家中各项事务,一举两得。 至于当下,就当是岗前培训了。 现代社会,上岗前都是要培训的,有的是专业技能,有的是服务态度,有的,则是干脆下基层…… 这些她都知道,因为当时去餐厅吃饭,那个叫沈馨的女店长就说了很多关于员工培训的事。 遂笑道:“好主意,那现在呢,现在干嘛?” “现在啊……” 陈远深吸一口气,目光四处寻觅,很快笑道:“做糖葫芦怎么样? 反正早上出发的东西还没到,先给孩子们做点糖葫芦,趁机做个安全教育。” “那人家也想吃糖葫芦嘛,人家也是孩子来的。”永嘉便又开始做妖,抱着陈远胳膊蹭啊蹭。 陈远好笑,抬手便捏住那挺翘白皙的小鼻梁:“所以呢,你也想趁机接受一下安全教育?” “嗯,你教不教嘛?” “……” 第208章 小脚踏起来,一,一,一二一…… “糖葫芦!” “美味的糖葫芦!” “想吃的过来,十岁以下,不要大人,只要小孩!” “……” 作为一名前教培工作者,陈远表示,只要不上课,大家都是好朋友。 上课就不行了。 上课,单纯调皮捣蛋还好,就怕那些怎么教怎么不会的,真是让人血压飙升,颅压拉满。 还打不得骂不得,还,要面临那些心理没点逼数,总觉得自己孩子很聪明的学生家长的质疑。 所以,确定下来要做糖葫芦,陈远第一时间,便开始吆喝。 因为刚刚来,陌生,害怕,是以这会孩子们大多是跟在大人身边,帮着干点小事。 只有那些实在太小的,才会上幼儿园一般,让那些本就处于哺乳期的妈妈带着。 面对召唤,起初这些孩子也都怯生生的,不大靠近,可糖葫芦的号召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再加上大人说没事,纷纷让来,便渐渐都围拢过来。 差别很大。 东市来的,这个年龄段,都是女孩,个个白净细腻,温婉灵秀,便连尚在襁褓中的,看着也精致许多。 穿的衣物,亦不是粗麻布,而是绫罗绸缎,毕竟高价货,包装不能次。 西市则不同,有男有女,皆衣不蔽体,面黄肌瘦,有些,则干脆光着屁股,爬得一身灰。 咬着手背瞅了一会,陈远还是笑了:“好,不论你们哪来的,也不论你们之前家里干什么的,现在听我的,按照高矮顺序,男生这边,女生这边,排好。” 于是或主动,或被动,队伍迅速排好。 接着,后面一个双手搭前面一个双肩,小脚踏起来,一,一,一二一…… 画风奇特而喜感。 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再加上几个实在不懂事的蠢娃,一边“我是谁我在哪”写脸上,一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时不时的,哭一个,尿一个…… 酸爽。 对此,陈远只想说,幼儿园的老师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永嘉跟几个哺乳期顺便看孩子的女人,亦哭笑不得。 也因此,最终陈远还是没把这群神兽领进院子,而是让在院子外面就地坐了下来。 而他自己,则张罗着,准备做糖葫芦。 冰糖就别想了,这年头,怕是还没有冰糖这玩意。 砂糖,也是不现实的,不出意外,应该也没有。 眼下最好的糖,是西域来的石蜜,也就是一块一块被压得很硬,看着跟石头差不多的红糖。 然后,便是饴糖,也就是麦芽糖。 他准备用麦芽糖。 麦芽糖,也称糖稀,小麦催芽加糯米熬制,早些年乡下过年常用来制作黄豆酥,米糖。 这东西不是固体,而是粘稠状的,用来做糖葫芦,需要进一步加热熬制,但又不能太过火,否则,会糊底,发苦。 所以,干脆点,直接连罐子一起,隔水炖。 这样一来,虽然比较耗时间,但至少不用担心没有经验,以至于过火一整罐麦芽糖直接废掉。 趁着这个空档,把买回来的山楂果,青李,樱桃,洗干净,用竹签穿上,再准备一些木质托盘,放油纸备用,余下的便是等待。 这一等,便是半个多钟头。 感觉差不多了,串山楂青李樱桃的竹签糖罐里滚上一滚,放到置有油纸的木质托盘上冷却,大功告成。 剩下的糖浆也不浪费,加水,放姜,熬糖水。 完事,一盘盘糖葫芦端出来,案上一摆:“香不香?” “香——” “那想不想吃?” “想——” 很整齐。 此时此刻,一群小孩望眼欲穿,连口水的咕噜声都出来了。 陈远也笑了,拿起一串糖葫芦:“想就好,但是,这糖葫芦也不是随便吃的。 想吃糖葫芦,可以,必须答应三件事,第一,无大人陪同许可,不得玩水,第二,无大人许可,不得进山。 第三,要相亲相爱,不得以大欺小,不得恃强凌弱,尤为重要的一点,咱们的男子汉,要保护身边的姐姐妹妹,能不能做到?” “能!” “很好,那现在大声的告诉我,这糖葫芦,谁先吃?” “小的。” “女的。” “……” 效果还不错。 至少目前来看,这安全教育,以及身为男子汉的责任教育,很成功。 也因此,一百多个小孩,很快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糖葫芦。 临时客串的幼儿园老师们也拿到了。 而随着队伍解散,神兽出笼,欢欢喜喜将糖葫芦带到大人身边,霎时间欢声笑语不断,仿佛兮连空气都变得甜美起来。 看这景象,永嘉心里也是满意得很,嘴上却叹道:“所以呢,我没接受教育对吗?” “那你接受了吗?”陈远便问。 永嘉连连点头:“接受了啊,不玩水,不上山,不以大欺小,不恃强凌弱,我都记着呢!” 说罢,又吃吃傻笑起来:“还有,你说了,你会保护我的。” “哪有?” “就有,除非你不是男子汉,还有,糖葫芦糖葫芦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哼!” “……” 真·粘死人。 陈远被摇得头晕,只得重新再做,却不是用饴糖,而是用石蜜。 做好,外面再刷一层浓稠蜂蜜水,大功告成。 对此,永嘉同学表示很满意,强逼着他也吃了一颗,而后一手一根,笑眯眯跑开了。 此后不久,今早才上路,却因为速度比较慢以至迟迟未到的一堆东西,顺利抵达。 于是人群又被召集起来。 先发草鞋,每人两双,又发艾虎,每人两只,便连粗布成衣,也顺势每人发了两身。 小孩子衣服,则发放了布料,专门安排人裁剪缝制,女人,又单独配发了荆钗等木质饰品。 这样就和谐多了。 一来干净整洁,看着舒服,不至于到时候人家过来一瞧,好嘛,破破烂烂的,别说小孩了,连大人有时候都不好意思看。 二来大家都是一样的,无分高低贵贱,有利于团结。 等搞定这些,一帮一根糖葫芦半天舍不得舔一口的童子军又出发了,前呼后拥,喜气洋洋,开始各处悬艾人,挂菖蒲,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凡。 但是,便如最初所料的那样,弄完还剩好多。 第209章 吃粽子与生儿子 “要不,寄回家去?” 其实都是计划好的。 说白了,这些东西,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那么不论如何都要给老家父母寄点回去。 那样才有过节的仪式感,氛围,顺便,还有一份好的期待与祝福。 要不然,就吃俩粽子,甚至于就连粽子都不吃,过哪门子的端午? 若还有多,便往餐厅拿,装饰餐厅,送员工,送来来往往的人,就当推广民俗,反正不存在浪费。 不过永嘉还是问了一句,没别的,就是单纯喜欢。 陈远也没多想,闻言点头:“寄,不过光这些也不行,既然是端午,那粽子是必然要有的。” 说着,便把糯米泡上,然后又洗莲米红豆花生之类的杂粮泡上。 接着拿熏肉切丁,准备搞点咸的,毕竟对于一个不爱吃甜的人来说,少吃点没事,可要都是甜的,真受不了。 当然,也不是弄好马上就能包的。 糯米要泡,一般三个小时左右,要软糯一些,八个小时乃至十个小时,也是有的。 所以,到下午四点多,才开始包。 没叫人。 就四个,主力,郑愔,学徒,姜篱,陈远,笨手笨脚,永嘉,纯添乱。 速度却不慢,因为嘴上谦虚的郑愔,其实是个高手。 同样是粽子,陈远表示能捆起来就不错了,可在她手上,可以做成菱棕,筒粽,角粽,锥粽等好多花样。 看着就很好吃。 …… 京城,地下停车场。 刚把车子停好,陈远便给沈馨打电话,之后不久,黑丝套裙,看上去容光焕发的女店长便带人出现在视线中。 “不说随便派几个人过来就行了么,怎么还亲自来了?”简单打过招呼,陈远笑着问道。 沈馨轻笑:“因为你是老板啊,如果我没有亲自来,你可能又会想,这个沈馨,搞什么,亲自来一趟有那么难么,那样我岂不很无辜?” “嗯,有道理,不愧是人类高质量女性,那就,搬!”陈远笑着点头,顺手拉开后备箱。 沈馨也不多话,径直安排人搬,完事才好奇问道:“怎么就一个人,小老板娘呢?” “小老板娘吃多了,肚子不舒服。”这个问题不提还好,提陈远就想笑。 因为永嘉是真的吃多了,她居然一口气吃掉,九个粽子。 无独有偶,郑愔姜篱也没好到哪去,都是九个,撑得不行。 沈馨不明内情,关切道:“那要不要送到医院看看啊?” “不用,她能着呢,要不是我叫住,她怕是还能吃。”陈远挑眉,说着顺势口袋里拿出一只小艾虎,一个小香囊。 顿时沈馨就不淡定了,心跳加速,脸色也微微泛红:“这,不会是给我的?” 陈远笑,摇了摇,说道:“是啊,知道是什么不?” 沈馨摇头,心里竟诡异的有些矛盾。 按理说,刚刚经历了婚姻变故,她是不该想这些事情的。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也一直很担心,并时刻保持着警惕,就怕这年轻的小老板对她有想法。 可是,她放松警惕了啊! 当陈远带着小老板娘出现的时候,当发现陈远对她没那方面想法的时候,她的警惕就消失了! 这警惕一消失,感官可不就好了,毕竟,年轻,帅气,多金,待人宽厚又和善。 陈远可不知这就把人给撩了,见状哈哈大笑,略有些得意的说道:“端午不是快到了么,这个叫艾虎,这个是香囊,都是盛唐时期端午民俗的一部分,也是给你的端午礼物之一。” 说完又眨眼笑道:“别误会啊,就一份小心意,不值钱的,而且,大家都有。” 沈馨:“……” 突然有点想吐血。 仿佛一下子,这人就不可爱了,也不帅气了。 又有种一顿老拳砸上去的冲动,混蛋,连装一下都不肯,就说我老,不值得追呗? 真是,这么不会说话,也不知那小老板娘到底看上他哪点! 好在也终究不是小孩子了,很快那股子被冒犯的羞恼便被压下,笑着接过艾虎和香囊:“误会也没事啊,女人嘛,有人追,不管喜欢不喜欢,答应与否,心里都是高兴的。 真要是连个追的都没有,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人老珠黄,没人要了,那才真的悲哀!” “有道理,所以,哪怕不喜欢,也不拒绝,然后,就在一群舔狗之间反复横跳,最后人家不追了,还要被骂一句,呸,渣男!” “噗——” 沈馨还是被逗笑了:“见解深刻,所以,你曾经便是那一群被反复横跳的之一?” “诶诶诶,这就过分了啊,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舔狗啊,你要再这样说,我可真冒犯了!” “冒犯,我算是看明白了,对付你们这些男人,还就得你说的那样,不喜欢也不拒绝,反复横跳。” “……” 就这么聊着,不知不觉便来到餐厅。 然后沈馨便无语的发现,果然是都有的,唯一的区别在于,别人都只有艾虎,而且,都是草编的,不像她,不光有精致的香囊,还有定制版的艾虎。 尽管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她身份不一样,不是普通员工,但是,还是让人觉得开心。 陈远也没怎么说,发完,便与沈馨进了办公室,而后拿出两串粽子。 “呐,这是第二件,百索粽,五彩丝线捆扎,避灾除病,益寿延年,过去端午皇帝赐予文武百官就是这种粽子。 顺便说一句,原本这是一串,九个,大小不同,形态不同,名为九子粽,因为粽子通中子,民间的说法,吃粽子生儿子。” “所以为了避免我跑去结婚生子,你就干净利落,一剪刀剪成了两串?” 陈远那顺便一句,使得沈馨差点没晕死过去。 她发誓,这绝对是长这么大,她收到过最糟心的礼物,也是过得最糟糕的一个端午节。 此时的她自信心严重受挫,她严重的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彻底糟到不吸引人了。 看着那分明带着怒火的眼神,还有隐约泛红的眼眶,陈远也无语:“开个玩笑而已嘛,况且,就算剪成两串,粽子也还是粽子,而我想说的是,粽子虽好,却不可多吃。 小老板娘就是前车之鉴,她吃了九个,儿子没有,只有闹肚子。” 沈馨:“……” 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双臂抱胸哼道:“那我不管,就没你这样的,这两串粽子,要么你拿回去,要么给我重新系成一串!” 第210章 记呗,最好你记一辈子! 陈远还是给系上了。 对于孤身在外打拼的沈馨来说,顿时这又成为了一件十分特别的礼物。 “自己包的?”正好晚饭没吃,这粽子还是热乎的,看着不错,闻着也香,沈馨便用碗装了点糖过来,蘸着当晚餐了。 陈远双手托腮坐在一旁:“嗯,自己包的,怎么样,还可以?” “可以。” “准确的说,是好吃,别说买的了,就是偶尔自己包的,也没这么好。” 沈馨吃着,小口小口,时不时还拿纸巾擦擦嘴角,看着也十分的赏心悦目。 说完又笑道:“而且包得很好看呢,不同颜色的彩线,大小不同,造型各异,再串成一串,避灾除病,多子多福,瞬间格调就不一样了,感觉吃的都不是粽子,而是文化。” “嗯,我也这么觉得的,当我知道了这些,突然就觉得,吃了这么多年的假粽子,过了这么多年的假端午。”陈远笑着说道。 沈馨耸耸肩:“可现在的人,便是知道,大多怕是也没这份闲心,耐心,所以,这种事注定还是商家的盛宴。” “问题是,要是不弄出点动静,商家怕是都没动力啊!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把这百索粽,九子粽,当成店里的一道特色,想办法宣传宣传。 还有这些,我查过很多资料,古时人们过端午,很多讲究的,门上会悬挂艾草,菖蒲,女人孩子,佩戴这种艾虎。 又有民谚,五月五日午,屈公骑艾虎,手持菖蒲剑,驱魔归地府,你可以考虑支棱一下,对咱们餐厅人气和形象的提升,应该都有好处。” 餐厅主打,很大一部分是传统文化,而这节日民俗,便是传统文化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是以,从长安西市扫货那一刻起,陈远便有这样的想法了。 连带着这漂亮别出心裁,又承载着美好朴素愿望的粽子,也准备搬到店里来。 沈馨忽然又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这店长的工作,是不是做得不太到位啊?” “不会啊,已经很好了,要是没你,我这到底要不要弄还两说呢! 再说了,这年头,等闲也没人关心这些,想不到很正常。” 老板陈远不太会当,但遵从本心当个人,他还是会的。 说完又笑道:“也别有压力,实在不行,就当咱们店庆,过节,你看,我还准备寄点回家呢!” 沈馨便又笑起来:“想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压力,你也放心,这些东西,我会利用好的。” 说完,也吃得差不多了,擦了擦嘴,又收拾了一下,然后,就采购,培训,菜谱,等方方面面聊起来。 看得出来,很认真。 陈远其实想说,没必要,你抓好卫生安全,有点赚头就可以了。 他也没打算久留。 他来,主要目的,送艾虎艾人菖蒲,其次,给沈馨拿串粽子,然后顺带着把准备寄回家的粽子冻上,因为酒店套房的冰箱早就塞满了。 结果,硬是被拉着汇报商量了近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店里都没人了。 一看,反正都耽搁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会,便在关灯锁门出来后,又送了一段。 没办法。 北漂都不易,哪怕收入水平不低,住得也有点远。 再加上这交通状况,所以,只是送到地铁站。 返回路上,看到药店,想想,还是找地方停车,而后走了进去。 “两……” “算了,十盒,顺便,再来十支开塞露。” 店员面色古怪,不过还是给拿了。 陈远拿出手机准备付账,忽然想起来,抬头看向店员小姐姐:“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有没有,我们只负责卖,怎么用是您的自由!” “是的,不过还是建议,如非必要,尽量不要使用,我指开塞露。” 两小姐姐连连摆手,笑容满面,莫名的,又觉得有点疼。 陈远想想,摇摇头,也没说什么,付账拿东西走人。 不多时,时空变幻,现代灯红酒绿的都市,直接切换成唐时繁星如豆的乡野。 “郎君。” “郎君。” 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多,房间里,烛火摇曳,特意购买的蒙古包蚊帐中,两名少女,仅着肚兜,肌肤若雪,却是还未睡。 好似莫名轻松了一些,陈远不自觉舒了口气,左右纤腰一揽:“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因为郎君还没回啊!”姜篱微微笑,认真端详着。 郑愔亦点头道:“就是,郎君没回,奴婢睡不着的。” 语落,双双穿衣起身,要去准备热水。 陈远一把又拉了回来,一人手里塞了一个,凑到耳边低语了几句,顿时又浑身发软,乖乖的躺了下来。 此后不久,陈远便沐着星光来到永嘉院子门口。 架子还挺大,小破屋子,大晚上的,还有人站岗。 好在也没久等,很快,他便被引入堂屋,入座奉茶。 而后长公主殿下便出来了,一袭宽松睡袍,打着呵欠,揉着肚子,烟眉微锁。 一看那人还笑,不由又气不打一处来,抡起粉拳瞪眼道:“笑笑笑,再笑信不信我捶你?” 说着,斥退侍女,大袖一摆,很有范儿的在对面坐下。 陈远提壶给倒了杯茶,乐道:“怎么,还不舒服呢?” 永嘉轻叹,可怜巴巴望着:“是呢,作为女人,我,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噗——” 陈远还是没忍住,笑道:“那谁让你那么贪吃的?还吃粽子生儿子,真要吃粽子就能生儿子,还要男人干嘛?” 永嘉便又笑起来,捧着茶抿了一口:“双管齐下嘛,说,这么晚了过来干嘛?” 陈远微微一笑,放下两支开塞露。 永嘉:“???” 陈远便拿起一支,开盖,小心翼翼挤了点,抹在外延:“看懂了没?” “看懂了,有什么用呢?”永嘉还是不明白这什么玩意。 陈远深吸一口气:“就是,万一你肚子很不舒服,然后呢,又出不来,就可以用这个,这样,这样,懂了没?” 永嘉眨眨眼,半响,终究还是明白了,点头:“懂了,来人。” “你干嘛?” “你说呢?又想扎我,鸳儿,鸯儿,给我摁住!” “诶,永嘉,李永嘉,有话好说,别乱来,我这人很记仇的!” “记呗,最好你记一辈子!” “……” 第211章 老板娘,你怎么说 好凶残。 怨不得都说唐朝女人生猛,这不,一不留神,人被掀翻不说,连裤子都给扒了。 也幸好都是弱质女流,要不然,今晚上怕是要挨一下,清白不保。 看这人提着裤子,满脸羞愤落荒而逃,永嘉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而后,一对双胞胎贴身侍女被叫进房间。 “殿下……” “嘘,怕什么,又不是扎针放血,放心,不会疼的。” “可是,那么粗,看着好吓人的嘛!” “那就不看啊,没准还很舒服呢!” “……” 一顿操作猛如虎。 事后,作为妹妹的鸯儿哭了,作为姐姐兼刽子手,鸳儿也很自责。 永嘉看着剩下的一支,半响,还是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颤。 太吓人了! 要扎也是扎你,想扎本公主,门都没有! 于是还是果断封存了起来。 另一边,陈远亡魂大冒,果断还是决定先压压惊,于是便照原计划,带着郑愔和姜篱回了酒店。 舒服。 相比那个成日里舞刀弄枪,发起疯来连他裤子都敢扒的疯丫头,两个小妮子乖巧多了,堪称百依百顺。 后果就是,有点起不来床。 醒来都九点多了,返回,开门,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忽然一支穿云箭射过来,吓人一跳,定神一看,却是少女高腰束发,一袭男儿装,手提劲弓,骑着马儿满脸挑衅的看着这边。 陈远瞅了一眼,嗤笑,退回屋内,关门,拴上。 永嘉也被这无赖的举动给逗笑了,下马跑了过来。 “砰砰砰!” “开门,臭陈远,给我开门!” “不开,谁让你一大早就射我的?” “那你还大晚上想扎我呢,我也没你这么小气啊!” “去,你还不小气,你不小气你指使人扒我裤子?” “那,要不你来扒我裤子?”永嘉眨眼,说完便忍不住笑起来。 陈远无奈,开门,一指头点上去:“你以为我像你?动不动扒人裤子,也不怕长针眼。” “长针眼我也乐意,谁让你老想着扎我的?”永嘉呵呵笑,说完仰着小脸道:“饿不,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 “你确定你会弄吃的?”陈远满脸狐疑。 永嘉一想:“也对,我好像不会,那要不,你给我弄点吃的?” 陈远顿时泄气:“所以,你射我就因为我起晚了,害你饿肚子?” “对啊,所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亲手给我做好吃的,二,带我去吃好吃的。”永嘉便又笑眯了眼,一贯的又傻又白还甜。 陈远瞅着看了一会,摇头笑道:“还是带你去吃,要寄的东西还没寄呢!” 语落,简单交代安排了一下,回到酒店套房。 此时的永嘉已经很懂了,过来便哼着小曲,到浴室洗澡。 洗完裹着浴巾出来,一边吹头发一边问道:“今天穿什么,牛仔裤,衬衣?” 陈远看了一会,笑:“你喜欢就好,我是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 说完,便起身进了浴室。 永嘉歪着头瞅了一会,想想,还是没去偷看,继续吹头发,完事,又到房间,拉开衣柜,找衣服。 等陈远出来,她已经好了,黑色冰丝雪纺衫,高腰须边牛仔短裤,白色运动鞋,往那一站,青春靓丽,腿精属性展露无遗。 还显着特别的白。 “好看?”见陈远眼都直了,永嘉嘴角微翘,很有些得意。 不就大长腿么,她也是有的,才不会比这个时代的女孩差。 陈远揉揉眼,点头:“好看,搞得我现在脑子里除了腿就是腿。” 永嘉便又开心笑起来,结果出门,还是牛仔裤,头发也是简单的高马尾…… 此时的餐厅已经变样了。 连夜查资料,一早又安排人布置,此时的餐厅,门口悬挂着艾草编织的艾人,菖蒲做成的宝剑,又有只只艾虎,串串粽饰。 店里也差不多,便连店员,也按照要求,配发的艾虎要么挂头上,要么配腰间,森系风格拉满。 此外,还有进店赠艾虎,转发朋友圈赠艾虎等活动,更有人专门就节日民俗进行讲解。 看似简单的举动,效果却超乎想象的好,因为这本就是一家网红店,经常有人前来打卡。 更有甚者,都把这里当成展览馆了,看字画的,看各类装饰的,欣赏兵器乐器的,络绎不绝。 看了看,感觉还不错,陈远把冻好的粽子,和其它要寄回去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然后给快递公司打电话。 不多久,快递公司便上门取件来了。 挺多的。 乡下地方,亲戚多,离得也近,考虑到可能要走一走,送一送,所以准备得比较多,装了足足两箱。 完事,沈馨笑着说道:“难得来一趟,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就在这边吃中午饭,趁机也看看定的菜品到底行不行。” 陈远便看向永嘉:“老板娘,你怎么说?” 永嘉想了想,凑到耳边悄声道:“老板娘说,她想吃清蒸石斑鱼,蟹粉狮子头,白灼虾,葱烧海参……” 睫毛一颤一颤,伴随着温香的气流,撩得人心里都痒痒的。 陈远点头,看着沈馨,一本正经说道:“老板娘要吃清蒸石斑鱼,蟹粉狮子头,白灼虾,葱烧海参……” 沈馨莞尔:“听到了,要没别的,我这去安排。” “嗯,麻烦了,顺便把清蒸石斑鱼蟹粉狮子头和白灼虾额外做一份,走的时候我带走。” 语落,沈馨便起身去安排了,走的时候还很贴心的带上了门。 接着永嘉便开心起来,小手一伸:“手机手机,快点,我要给叔叔阿姨打电话。” 陈远便交出手机,而后,视频很熟练被接通。 “阿姨,是我,永嘉。” “嗯,我跟远哥一起呢,我们这会在餐厅,顺便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餐厅马上要开业,就在端午那天。” “没有啦,远哥对我很好的,不信阿姨你看,我这么捏他他都不生气,还跟我笑呢!” “过年啊?我,当然还是想来的啊,可是…… 嗯,知道了,远哥,阿姨说了,要么一起回,要么你也别回了!” “……” 第212章 这,有什么问题吗 简直。 这端午还没到呢,都说到过年了! 问题是,什么叫要回一起回,要么他也别回了啊? 到底还是不是他家了? 还有,谁跟你笑了? 没看出那是在瞪你,在警告你吗? 还捏,再捏我…… 服! 大写的服! 聊了近半个钟头,最后才把寄了东西回家的事情说了。 完事,陈远揪住永嘉就摁在腿上,啪啪啪一顿抽:“捏,我让你捏,还捏不?” 永嘉吃吃笑:“还捏,有本事你接着打,你要敢打,我就敢给阿姨打电话,让她坐飞机过来收拾你!” 陈远:“……” 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一阵过去,问道:“真打算跟我回家过年啊?” “那你带不带嘛?”永嘉也不起来,就那么趴着,笑。 陈远想了想,又啪了一下,q弹:“带,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不带白不带,你说呢?” “我觉得也是。”永嘉便又笑起来,眯着眼,又傻又白还甜。 沈馨进来看见,不自觉又愣了一下:“那什么,我是不是应该先敲门?” 永嘉这才起身,落落大方笑道:“没有啦,我们闲着没事闹着玩呢!” 说完问道:“这么快就好了吗?” 沈馨笑道:“好了啊,不过带走的要晚点,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永嘉便回头把陈远拉了起来,结果一大桌菜,就两个人吃。 即便好说歹说,让沈馨坐下来一起,三个人,最后也剩了好多。 那就,多打包一些! 想着屋里那对俏丫头,早晚也是房里人,永嘉便捡好带的装了点,并几样特意单独做了准备带走的一并带回。 …… 一天就这么结束,平平无奇。 转日,驻地还是老样子,该干活的干活,该玩耍的玩耍,毕竟,这培训不可能两天就结束,不说像军训一样二十多天三十天,至少一个星期要有。 但是看上去好多了。 一则有衣有鞋,没有补丁,不用赤脚,更不会一不小心连屁股都露出来,二则不论以前什么身份,不论现在干什么,现在大家都是一样的。 便是那些小孩子,也一样,规规矩矩,都换上了同样款式的衣服,无分彼此。 这个时候,身为开国县公,身为正四品上正议大夫,过节福利也到了。 用车拉的。 一番清点下来,有笔墨纸砚,有油盐酱醋,有清酒鲜果,有活鱼羊肉。 有汉剑两把,有横刀两口,有角弓两张。 又有御赐百索粽,宝扇,罗衣,蒲鞋,漆木屐,黑玳瑁腰带…… 林林种种,五花八门,而此时,距离五月五,还有四五天。 有趣的是,刚清点完,晋国公府的车队来了,李君羡亲自带队。 而后,程处默代表宿国公府,秦怀玉代表翼国公府,联袂而至。 再然后,小长乐来了,男儿装,束发,骑着高头大马,手提横刀,俏得冒烟。 “陈大哥。” 隔着老远,小丫头便开始喊,声音脆嫩中透着一股子空灵,原本悠闲踱步的马儿速度也悄悄快起来。 陈远赶紧上前,牵住马缰,伸手责备道:“慢点,我在呢,又不会跑,急什么?” 长乐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小手一伸便借着陈远伸出的大手下马,轻笑道:“当然急啊,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陈大哥你仔细想想,咱们有多久没见了?” “嗯,好久没见了,话说,你不会也是来送节礼的?”陈远莞尔,牵着马不徐不疾往住处走。 长乐亦步亦趋跟着,笑道:“为什么要说也呢,难不成已经有人来送了?” “对啊,可多了,有宫里来的,有晋国公府的,还有宿国公府和翼国公府的,别说你来的时候没看见。”陈远笑着说道。 长乐笑道:“看见了啊,那陈大哥比较喜欢哪家的呢?” “嗯……” “燕国公府的,我比较喜欢燕国公府的!” 陈远想了想,一本正经说道。 长乐噗嗤就笑:“陈大哥好赖,哪有你这样的,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宫里来的好啊!” “可我就是喜欢啊,你看你,多可爱,看着我就开心。”陈远瞅着长乐,神色越发认真起来。 长乐斜了瞅着一会,“哼”,跑开了,很快便有笑声传来。 等陈远回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盘点。 东西都差不多。 便如同早些年乡下拜年一样,来来去去就是那些,想有新的花样都不可能。 再回头看宫里来的,长乐都笑:“这么多,今圣这是突然有钱了吗?” 永嘉便点了一指头,笑骂道:“离得那么近,今圣有没有钱你不知道?” 长乐呵呵笑:“陈大哥你快换上试试,也就今年,往年今圣可没这么大方,有几个粽子几把折扇就不错了。” “真的假的,今圣这么穷的吗?”话虽如此,陈远还是乖乖都换上了。 感觉还真不错,细葛制作的罗衣,轻薄细软,漆木制成的木屐,图案精美。 便是那蒲草编织的蒲鞋,也是工艺品级别的,不论美观程度还是舒适程度,都远非普通老百姓穿的可比。 再来一条宝石腰带,一把御笔题字的折扇,微风一吹,霎时感觉逼格就上来了,一股风流倜傥之感油然而生。 关键还很凉快。 因为这是时下的标准夏装,顶级奢侈品级别的。 这时长乐才笑道:“今圣穷啊,往年宫里都节衣缩食的,也就今年好点。” “那要不要回礼的?”陈远便问。 长乐想了想,摇头:“通常是不用的,但陈大哥若是有意,酌情回些百索粽干果鲜果也可,因为皇后娘娘有孕在身。” “哦,那好办,回头……” “不对,皇后娘娘有孕在身,这是第几个了?” 前一刻还在笑,结果陡然间,陈远面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长乐心头一跳,不自觉嗓子眼发干:“这,有什么问题吗?” 永嘉脸色亦有些不好看:“不会真有什么问题,要不,你给看看?” 陈远叹道:“看也没用啊,原本身子骨就不好,这一胎接一胎的生,都不带休息的,谁扛得住?” 说罢,深吸一口气,又笑起来:“行了,不说这个,这种事,咱也操心不上,咱们呐,还是想想一会都吃点什么。” 第213章 史书记载,长孙皇后逝于…… 吃还是好解决的。 早些年,乡下逢年过节,又或者遇人生日,生子,很多时候拎着一只老母鸡就去了。 眼下就有点这意思,不过来的不是鸡,而是羊。 除了羊,又有林中野鹿,野生黄羚,雉鸡野鸭,乃至大鲵,等等。 毕竟对于国公府而言,只是家养的羊,未免没劲,也不够体面。 也因此,很忙。 先找人搬,该分类的分类,该入库的入库。 又找人处理鹿羚鸡鸭,该剥皮的剥皮,该拔毛的拔毛。 完事,又让人对送来的鱼虾进行挑拣,死去的留下,大条的留下,剩下的,直接往水稻田边的水渠蓄水池里倒。 就当提前养鱼了。 这个时候,一帮无事可做的熊孩子也都找到了存在感,帮着搬东西,帮着放鱼,帮着整理皮毛,不亦乐乎。 长乐却是没那个心情。 尽管陈远也没说什么,尽管她原本满腔的美好,可这会,心里却沉甸甸的,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永嘉陪着安慰了一会,无果,心中不忍,便把陈远拉了回来。 陈远也没多想,看姑侄俩脸色不对,尤其长乐,就差没哭了,不由乐道:“怎么了这是,吵架啦?” “去,你才吵架。”永嘉没好气瞪了一眼,扶着长乐肩膀,凶巴巴问道:“问你,长孙皇后到底什么情况,你说清楚?” “能什么情况啊?” “不说了么,生太多,一胎接一胎,都不带休息的,扛不住!” “倒是你们俩,怎么回事,这么关心,莫非,沾亲带故?” 左右周围也没什么人,陈远便也没太遮掩。 永嘉又不出声了,只静静看着长乐。 长乐勉强笑了笑:“有点,关于当今长孙皇后的事情,陈大哥可否明言?” “明言啊……” 陈远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问道:“先说说这是第几个了,现在最小的是谁?” 其实这些东西,只要愿意,查起来很容易,一来有手机,二来有网购的新旧唐书。 可问题是,无端端的,查那些干嘛呢,他又不是过得不好。 况且,他也没兴趣跟皇家走得太近,哪怕对于长孙皇后英年早逝这件事,他其实也觉得蛮可惜的。 长乐努力平复心情,答道:“五个了,现在最小的是晋王李治,怀着的是第六个。” “第六个……” 想来想去,陈远也想不起来这第六个到底是谁,因为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是太贫瘠了。 但是他依稀记得,李治后面,是有两个的,李治之后,长孙皇后又生了两个,才与世长辞。 是以点头道:“暂时没什么问题,长孙皇后一共有子女七个,现在才第六个,怎么着也还有个三四年。” 此言一出,长乐当场就崩了,眼泪哗哗,差点没晕死过去。 永嘉赶紧搂住,嗔道:“你这到底靠不靠谱啊,这种事,你可别瞎说!” “靠不靠谱你不知道啊?” “再怎么样我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瞎说啊,又没糖吃!” 说罢,便起身回房了,不多久,出来,看着长乐叹道:“真那么想知道?” 长乐点头,泪眼婆娑。 陈远深吸一口气:“但是你应该明白,这种事,哪怕就是知道了,也不能说出去,对?” “长乐明白,有什么话,陈大哥但说无妨。”长乐坐直身体,勉强又笑起来。 陈远摇头,笑:“行,那我就直说了,史书记载,听好,是史书记载,长孙皇后逝于贞观十年,六月,二十一日,享年,三十六岁。” 轰隆! 简单的话语,仿如晴天霹雳,长乐浑身发软,手足冰凉,当场翻起了白眼。 永嘉急了,赶紧呼唤,安慰。 陈远也没想到反应居然这么大,赶紧握住她的手,双手捂着:“别急着晕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不还有四年时间吗,又不是完全没办法补救。” “真的吗?”长乐这才被抢回来,可怜巴巴看着陈远。 陈远笑了笑,伸手理了理少女两鬓的发丝:“当然是真的,所以,完全没必要这么难过啊!” 长乐小脸一红:“那,到底怎么补救呢?” “不生了。” “不生了?” “对啊,生孩子很伤元气的,这个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知道,更何况今后原本身体就不好。 所以,趁着还有机会,生过这个之后,赶紧打住,好好养着。 当然,这也有个前提,得今上今后配合。” 该说的都说了,语落,陈远起身,又前前后后带着忙活起来。 屋里,姑侄俩面面相觑。 良久,长乐问道:“姑姑,真的可以吗?” “我哪知道?我又没生过小宝宝。”永嘉揉着小腹,懊恼得很。 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粽子了。 虽说小宝宝好,可是,也及不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啊! 更何况,还差点被扎。 说过又提醒道:“不过说得很有道理啊,你娘,是生得有点多了,两年多一个两年多一个,这些年就没歇过,原本身子还不好。” 长乐脸一红:“可是,也不能都怪我娘啊,又不是,她一个人生的。” “噗——” 永嘉就笑:“那怪谁,你爹?你敢跟你爹说吗?” 长乐又不吭声了,好一阵过去,小声问道:“姑姑,陈大哥刚才说,史书记载,你听到没?” “听到了啊,所以,你想问什么?”永嘉剥着松子,斜觑,似笑非笑。 长乐便往她怀里一钻,轻笑:“都想问,姑姑你就告诉侄女嘛,侄女知道,你肯定知道好多秘密的。” “真想知道?” “想。” “好,其实很简单,你的陈大哥,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生活的时代,在距今约一千四百年后。 但是,他又很走运,因为,他可以随时回去,随时过来,所以,就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好似完全不知道要保密一般,说起这些东西,永嘉眉飞色舞。 长乐掩着嘴,很惊讶,但是,又没想象中那么惊讶。 因为很多事情,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那这样问题来了,姑姑,为什么要明明白白把这些都告诉她呢? 就不怕她说出去吗? 还有,说好只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是不是就没有了? 惆怅…… 第214章 陈大哥,要不你娶我吧 “又怎么了?” “是你自己非要问的,结果说了你又不高兴,到底想怎么样嘛?”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虽然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心思,可看着长乐不自觉又皱巴起来的小脸,并那一脸莫名的惆怅,永嘉便觉得,不愧是那黑心男的女儿,这心思,不是一般的深。 长乐叹了口气,忽然又笑起来,歪头看着永嘉:“姑姑,为什么要那么清楚的告诉我这些呢?” “你自己问的啊,你非要知道,我有什么办法?”永嘉心里有点慌,但表面却若无其事,镇定得很。 长乐似笑非笑:“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姑姑你是故意的呢?”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我故意什么了? 陈远都说了啊,史书记载,而且提醒你了,听好,是史书记载,那要说故意,也是他故意啊,关我什么事?” 永嘉吃着松子,两眼望天,打死不承认。 长乐还是笑出声来:“少来,陈大哥是陈大哥,姑姑你是姑姑你,这是两码事。 姑姑也休想狡辩,我知道,你就是故意的,你心里就盼着我回去告诉我爹,然后陈大哥在这里呆不下去,好带着你远走高飞对不对?” 永嘉顿时就张圆了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如此恶毒的揣测自己的姑姑,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那姑姑还处心积虑算计侄女呢,又不见你的良心痛?”长乐才不会被蒙过去,她敢肯定,这臭姑姑就是故意的,就盼着她回去泄密呢! 眼看是混不过去,永嘉也不装了,转而嗑起了瓜子:“当然不痛啊,姑姑我的良心,早喂了狗。 倒是有些人,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回头我要告诉她爹,我还要告诉她…… 啊! 臭丫头,皮痒了是不是?挠我,站住,给我站住!” “就不,谁让姑姑欺负人的,挠你,就挠你,来抓我呀!” “……” 闹起来了。 不多久,长乐便跑了出来,躲到陈远身后,陈大哥,救命,姑姑欺负人。 然后陈远便被当木桩一样,围着转来转去。 实在眼晕,最终陈远还是出手了,先捉了长乐,而后又抓了永嘉,一边搭一个,一本正经道:“打个商量,不转了行不行?” 永嘉很习惯,哼哼:“她先挠我的。” 长乐则心砰砰跳,气息不匀:“分明是姑姑欺负人。” 陈远点头:“那行,那我也不放了,咱就这样,看你们什么时候消停。” “美得你。”永嘉立马又不干了,拉了长乐走到一旁。 长乐都气笑了:“姑姑当真是好小气,陈大哥又没什么不好的想法,便这样揽着肩膀都不许的么?” “哪有,姑姑这是爱你,疼你,你难道没感受到么?”永嘉一本正经说道。 长乐顿时泄气:“行,感受到了,姑姑真的好疼我,好爱我。 那么请问爱我又疼我的姑姑,回头到底要不要告诉我爹娘呢?” “你猜?”永嘉眨眼,又促狭起来。 长乐亦笑了:“不会。” “为什么?” “因为姑姑疼我爱我呀!”长乐笑得越发灿烂起来。 永嘉:“……” 算了,疼就疼,反正也不是别人家的,虽然其实没半毛钱关系。 长乐也不解释,重新跑回陈远身边,背着小手:“陈大哥,可以陪我走走吗?” 陈远瞅了瞅,又看了看不远处满脸无奈的永嘉,笑道:“行啊,走!” 于是两人便一起走到河边,又一起走上了水力中心的木桥。 某一刻,长乐忽然停下,幽幽道:“陈大哥,咱们之间的秘密,是不是没了?” 陈远怔了怔,往住处方向看了看,问道:“你姑姑怎么跟你说的?” “姑姑说,陈大哥是一千四百年后的人,而且可以随时回去过来。”长乐注视着陈远,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委屈。 “哦,那你姑姑有没有说,其实她已经去过了?”陈远悻悻,心里居然隐约有种欺骗了无知少女的负罪感。 长乐顿时怔住。 好可恶的姑姑! 难怪那么有恃无恐,原本她还以为,最多就是一个人来回,即便远走高飞,也无非是离开大唐境内,去往西域或者其它地方,不曾想,竟是去往一千四百年后。 一千四百年后啊! 一千四百年,时空永隔,真要有那么一天,她哪里去找,便是满腔的思念,又何处安放? 一念及此,眼泪竟不自觉掉了出来。 陈远呆了一下,醒过神来,赶紧拿袖子擦:“怎么还哭了呢? 不哭不哭,哭就不好看了,最多,陈大哥给你道歉,然后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真的?”长乐泪眼婆娑,犹自感到心悸。 陈远笑,不自觉又捏了捏那张小脸:“当然真的,只要你想,然后,不到处乱说。” 长乐这才破涕为笑,伸出白嫩的尾指:“不许骗人!” 陈远好笑,不过还是勾了一下,又大拇指对着印了一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保证,不骗人。” “嗯……” “那陈大哥,要不你娶我?”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陈远又吓一跳:“啥,你再说一遍?” “娶我呀,我会很多的,会扫地,会做饭,会端茶倒水,会洗衣叠被,还会生小宝宝!” 长乐红着脸,原本也很慌的,此时此刻,望着面前的男人,却又莫名的坦然。 因为她怕。 曾经她也以为,车马再慢,书信再远,只要一直走下去,总有到达的一天。 可现在她知道,她与他隔着的,是山,是海,是车马书信永远无法到达的距离。 陈远便僵硬了。 好半天,乐道:“说什么呢?多大呀娶你,你是被你姑姑给附体了?” 说完便转身要走。 长乐跺脚,气恼拉住:“陈大哥,没跟你开玩笑,长乐十三岁,不小了!” “噗——” 陈远还是给逗笑了,转身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确是有些祸国殃民的女孩说道:“那也不行啊! 就算你没开玩笑,也不小了,但是,我会挨揍的。 到时候我带你回家,遇见我爹,我就说,诶,老陈,这你儿媳妇儿,十三岁了,他能给我腿打折了你信不?” “噗——” 长乐顿时也没绷住,转身抱着膝盖蹲下:“那多大可以嘛?” 陈远深吸一口气,笑道:“你姑姑那样就差不多了,你,真不行,腿打折那是家法,国法,就是坐牢蹲大狱了!” “这样啊,那,等我到姑姑那样大了陈大哥再娶我?” “再说。” 女孩便又笑起来:“陈大哥你会娶我的,一定会,我发誓!” “……” 第215章 听说你爹叫李二…… 风波就此平息。 陈远也没多想。 十三四岁的女孩嘛,别说人均寿命短普遍早熟的古代了,便是现代社会,又何尝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这个年纪的女孩,因为职业关系,他也是接触过不少的,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很正常。 大点就好了。 大点,想法会变得成熟,会认识更多的人,到时候再回想今日,没准会羞得抬不起头。 就如他小的时候,信誓旦旦跟母亲说要娶隔壁大姐姐当媳妇一样,那真是,长大后每次被人提起,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永嘉也没问,直到吃过饭,官道边目送车队离去,才狐疑道:“都聊什么了,怎么一回来这臭丫头怪怪的?” “怪怪的吗?” “怪怪的啊,莫名其妙的笑,莫名其妙的脸红,问她她还挑衅,说什么就不告诉你,好几次想打她小屁股!”永嘉挥舞着枝条,愤愤不平。 陈远却也没说,只笑道:“小女孩是这样的,长大些就好了。” “是吗?” “是啊,你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你这么大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心仪爱慕的对象?” 这样一说永嘉便明白了。 可问题是,这能一样吗? 同样是心意爱慕,有的淡,很快就过去了,甚至想起会觉得尴尬,丢人,可有的,便是迈不过的坎,渡不了的劫,只会随着时间的延续,与日俱增,愈发深重。 长乐属于哪一种? 怎么看怎么像是后一种! 好在问题也不大,因为,过年她就要去见公公婆婆了。 听说你爹叫李二? o(n_n)o “无端端又笑什么,我怎么觉得你也怪怪的?” “有吗?” “有啊,不信自己照镜子!” “才没有,说,接下来干嘛?” “嗯……先把剥出来的皮都泡上!” “然后呢?” “然后,羽毛该洗了晒的洗了晒,该做毽子的做毽子,肉该分的分,该存的存,该熏的熏,再看看该弄点什么当回礼……” “……” 就这么说着,很快,本着能用就不浪费的原则,院子内外又忙碌起来。 而此时回城的官道上,马车车厢里,仿佛喝醉酒一般,长乐小脸通红。 “怎么就说出那样的话了呢?” “当时到底怎么想的?” “明明,可以跟着一起过去看看就很好了啊,却,偏要说那些话,陈大哥,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很随便的人?” “……” 慌。 心乱如麻。 当时没觉着,甚至过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都乐在其中,此刻却有些患得患失,难以平静。 只是渐渐的,这种情绪又迅速被对母亲健康的担忧所取代。 贞观十年,六月二十一日,长孙皇后逝,享年三十六…… 精确到日啊! 虽然她没有亲眼见到那所谓的史料,但是,她不认为陈远会骗她。 因为完全没有意义。 甚至于,若不是看她伤心难过,陈远可能都不会特意去查史料记载。 因为那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也因此,若真是那样,才是一场灾难。 反过来说,若是按照建议,就这一次,以后就好好养着,不生了,那也不是没得挽回的,而这一切,归根结底,是要让父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便是这么一件事,越想,越是心急如焚。 某一刻,干脆马车也不坐了,直接带上那少许的回礼,轻装简从,策马奔向长安。 等回到宫里,更是衣服都没换,便赶往立政殿。 立政殿,午睡醒来,长孙皇后气色不错,精神头也很好,正带着宫女打理菜地。 看着爱女一身男儿装跑来,不禁调笑道:“这是哪家的小郎君,如此俊俏,快过来让妾身瞧瞧!” “娘啊……” 长乐便不依了,羞得直跺脚,眼眶,却又不自觉红起来。 长孙皇后便吓到了,执手关切道:“怎么了这是,可是受欺负了,快与娘说说,胆敢欺负娘的闺女,娘饶不了他!”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长乐眼泪便嗒嗒的掉。 好一阵过去,才擦掉眼泪,破涕为笑:“娘,女儿没事,女儿就是,想念娘了。” 说着又扶母亲到亭下就坐。 长孙皇后不明就里,只觉着好笑:“真的?真是想娘了,而不是受了你那陈大哥的气?” “没有没有。” “陈大哥向来只会哄人呢,不信娘您看!” 说着,便命人将回礼呈上,什么开心果,什么松子,什么夏威夷果,又有新鲜的龙眼,荔枝,猕猴桃,石榴,等,数量虽不多,却极为精致。 长孙皇后一看,也不禁有些高兴:“这是给你燕国公府的回礼?” 长乐跪下来,拿了一颗石榴,小心剥开表皮,露出红润透亮的果肉,笑着拿到母亲面前:“错,这是给燕国公府女主人的!” “那还不就是你?”长孙皇后忍俊不禁,却还是拿了石榴,又把首次取出的几粒送到女儿嘴里。 长乐笑眯了眼:“不对啊,是娘,这些鲜果,尤其安石榴,苌楚,是明说了送给娘的,因为娘有身子,陈大哥说,有身子的人吃这些好。” 安石榴,便是石榴,又有丹若,金罂,等多种称呼,原产波斯,西汉时传入。 苌楚,则是猕猴桃,本土物种,诗经中便有记载,隰有苌楚,猗傩其枝。 当然,这是挑选的结果,因为作为回礼,陈远准备的其实更多,榴莲都有。 长孙皇后却是不知,只剥了一粒放嘴里,舒服的眯上眼:“那也是因为娘有个好女儿啊,如若不然,这天底下那么多有身子的妇人,缘何都不送,独送娘亲?” “我觉得也是,不过,娘,你可不可以答应女儿,等这个生了,以后就不再生了?”长乐还是没忍住,眼眶亦再次悄悄转红。 说白了,还是怕,毕竟四年,真没多长,尤其母亲还那么年轻。 长孙皇后却是忍不住发笑:“这话说得,怎么,怕娘有了弟弟妹妹,就不疼你了,还是说,娘这些时日,少了关怀,让你受了委屈?” “没有啦,女儿就是觉得,怀胎十月,好辛苦的,而且,咱们兄弟姐妹,已经很多了啊! 娘您看,有太子哥哥,有青雀哥哥,有雉奴,有城阳,再加这个还没出生的和女儿,六个了呢,不少了!” “嗯,那可没准,太医院的太医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是一个?万一娘争气,这次是两个呢,那样就七个了!” “……” 第216章 丫头,你不对劲啊! 母女关系还是很好的,几乎无话不谈。 而时代的特色决定了,哪怕长乐只有十三岁,长孙皇后也没必要羞于启齿,避讳一些什么。 看着母亲心情好,胃口好,毫无形象,一边吃,一边碎碎念,时不时还傲娇一下,好似还要她来哄,长乐很开心,却也无奈。 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把她所知道的真相说出来,可最终,还是没开口。 一来太过耸人听闻,说了未必信,也未必有用,二来还没到那一步。 主要是还没到那一步。 若真到那一步,她想,她可能还是会说的,哪怕没用,哪怕不信。 反过来,既然没到那一步,为什么不能努力去劝说呢? 要是能做好父母的工作,提醒引起重视,那目的也就达成了,毕竟,不论如何,这件事最终都需要父母配合,否则即便再知道真相,也是白瞎。 于是,母亲这边劝说无果之后,长乐果断去寻父亲李二。 李二最近忙得很,却不是因为端午将至,而是因为焦炭炼铁。 自打上次亲自前去沟通迁徙归来,渭水之畔,渭阴乡,规划的炼铁并水泥生产基地,便被大军严密封锁起来,他亦入驻军帐,几乎寸步不离。 看到爱女过来,不禁又大喜过望:“来得正好,走,爹带你好好瞧瞧。” 很兴奋。 此时的李二风尘仆仆,精神头却十足,两眼仿佛能放出光来。 长乐不忍扫兴,加之也的确想知道到底怎么样了,便跟着参观起来。 总的来说,这里还处于建设当中,到处都在施工,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一片繁忙。 但是,作为验证,作为应急,也作为,为正式建设提供原材料的必要准备,已经有水泥窑炼铁炉炼焦炉在运作了。 看着很有意思,成片的窑炉,个头都不大,有的炼焦,有的烧水泥,有的炼铁。 过程中产生的煤气,焦炉气,也被很好的利用起来,用于烧砖,用于炼焦,用于烧制水泥,甚至,用于烧水煮饭。 整个场地也因此而热浪逼人。 而最为惹眼的,还要属那红得发亮的铁水,当真是连续运作,源源不断,中间都不用停顿的。 铁水凝固后形成的一方方铁锭,也是一车一车往外运,一股源自内心的激荡,油然而生。 李二哈哈大笑:“如何,是不是看着热血沸腾,是不是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说来你可能不信,过去啊,就愁这铁不够多,不够好,而今,却是太多了,太好了,都用不过来,不知往哪用。” “女儿看着也是,这上好的钢铁源源不断,军器监的工匠们怕是要头疼了!”长乐忍俊不禁,心中亦颇为叹服。 这些东西,对于国力的提升,实在是太大了,堪称颠覆。 以至于她一个本不怎么喜欢这些东西的公主,看着都觉得热血上涌。 李二再度大笑:“已经开始头疼了,别看这炉子不大,却是厉害得很,昼夜不息,一炉出铁逾五千斤。” “五千斤?怎会这样多,不是说千斤吗?”长乐顿时又吓一跳。 “谁知道呢?可能那厮不知道,也可能,是怕吓着咱们! 行了,走,这里太热了,时间长了爹都受不了,别说你一个小丫头。” 想法还是很多的,毕竟铁这个东西,可以做的文章实在太多,但是没必要都说出来。 长乐也不多问,跟着来到中军大帐。 此处临水,相比热火朝天的工地,要凉快许多,也安静许多。 稍微整理了一下,李二传膳食进来,问道:“吃了没,没吃就一起吃点。” “吃了,吃可好了,比宫里都好。”长乐娇憨,话语间带着淡淡的得意。 而后在父亲身边跪坐,打开带来的食盒,把里面的鲜果干果,并一些母亲特意让带的点心取出。 李二一看,顿时又气笑了:“狗东西,又来这一套,同样是节礼,为何李君羡去了一趟,却什么都没带回来?” “那,得问李统领啊!”长乐眼珠子转了转,果断还是甩锅李君羡。 李二想想,还是算了。 这种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计较起来没意义。 况且,有什么区别呢? 到头来,他不是一样能吃上? 不过还是问道:“你娘尝过没?” “尝过了,爹您放心吃,娘那边还有呢!”长乐一边剥着坚果,一边笑着说道。 李二点头,边吃边道:“那就好,爹最近忙,没什么时间陪你娘,你抽空多去陪陪她。” “爹放心,这个不用你说女儿也知道的。” 就这么聊着,间或着,也说了说酸奶作坊和养蜂的事情。 最后长乐才漫不经心说道:“爹,我觉得娘这些年挺辛苦的,要不,这次生过之后就不要再生了?” 李二愣了一下,旋即失笑道:“爹也心疼你娘啊,可是,来都来了,有什么办法?” “怎么会没办法呢?” “爹,生孩子很伤元气的,娘这些年就没歇过,再说了,已经有五个了呀,加娘肚子里的,就六个了,够多了,不是吗?” 长乐很认真的说道。 李二哈哈大笑,原本也没多想,某一刻,忽然神色又古怪起来,狐疑道:“丫头,你不对劲啊,是不是那厮跟你说什么了?” 长乐眼眶泛红:“也没说什么,就说,生孩子伤元气,折损寿元,还说了他家乡的一些例子,女儿担心……” 话未说完,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李二倒没生气,毕竟这也是一片孝心,良久,点头道:“说得也有道理,生孩子,的确伤元气,你娘这些年,怕是累坏了。 行,爹知道了,你要没别的事,先回,爹这边一时半会还走不开。” 话虽如此,心里却忍不住在想,怎么好端端的说起生孩子了。 难不成? 不行,得抽空去看看! 还生孩子,要不要许给他还两说呢,再说了,长乐还那么小,他怎么忍心? 退一万步,即便不是长乐,是永嘉,那也不行啊! 就不说戴冠修行修出孩子有损皇室颜面了,单说万一到时候没得选,还得弄来当女婿,这两人孩子又弄出来了,岂不糟糕? 第217章 这算什么,蒸毛 骊山脚下。 新的一天,随着薰炉盖掀起,一股热气夹杂着香味溢出,霎时间日子便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此后不久,小院里,等待多时的陈师傅忙开了。 干香菇冲洗,放入木盆,倒入烧开的滚水泡发。 秦岭原生的雉鸡,经过一夜的保鲜,依然细嫩,一刀一刀斩成小块,焯水沥干备用。 剥蒜,准备葱姜料酒。 又草果两粒,肉蔻两颗,人参灵芝粉少许。 熏制鹿肉,熏制熊肉,熏制黄羚肉,捡有肥的,各切一小块,清洗,下锅大火煮,至通透晶莹,捞出,切丁。 一切准备就绪,热锅凉油,下佐料,下鸡块,下肉丁,下香菇,料酒洒入,“呼——” “啊,起火了!” “好香啊!” “真好看!” “郎君好厉害!” “……” 随着锅中火焰燃起,不同的食材在烈焰中翩翩起舞,相互融合,霎时间,女孩们欢呼雀跃,小手拍得发红。 陈师傅不为所动,直至翻炒结束,将食材装坛,移至炭火之上,又倒入泡发香菇的水,封坛,才满意的拍拍手:“好了,这么炖着,两刻钟应该差不多。” “还要两刻钟吗?” “不要啊,好饿!” “……” 顿时又都蔫了,捂着小肚子呜呼哀哉,一副我好饿我要吃肉的样子。 陈远好笑:“行了,我也就这么一想,然后就这么做了,好不好吃还不一定呢,乖,听话,该干嘛干嘛!” “哦。” “我觉得肯定很好吃,篱儿,我煮饭,你去摘点菜,小心地里有蛇。” “我陪篱儿去,鸯儿,你留下,帮愔儿煮饭。” “……” 这才散了,该煮饭煮饭,该摘菜摘菜,各司其职。 陈远也没闲着。 看了看鞣制的熊皮,貌似差不多了,便取出,清洗,晾开。 接着,又把洗衣液兑水泡了一整夜的鹿皮羊皮取出,着人拿去仔细清理,剔除皮下碎肉脂肪。 接着,两袋洗衣液兑水清洗后晾干的羽毛,连袋子一起上蒸笼。 永嘉就乐:“这算什么,蒸毛?” “是啊,蒸毛,你要不要也蒸一下,杀杀菌,消消毒?”陈远拿着烧火棍,好笑。 永嘉想想,还是缩了缩脖子:“不要,会熟的,我可不想稀里糊涂被人端上餐桌。” “噗——” “好,你赢了,改天有机会,带你去汗蒸,那个只出汗排毒,蒸不熟的。” 陈远还是被逗笑了,一本正经说道。 永嘉将信将疑:“真的?” “当然,你要不信,我可以陪你。” “那行,大不了一起上餐桌,一起切片蘸酱。”永嘉便又傻呵呵笑起来。 不多久,又问道:“要回些什么礼物,都想好了吗?不行的话,随便拿点,我再看看我家库房有些什么,凑一凑。” 陈远笑着摆手:“不用,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很快你就知道了。” “e……那好,有需要说,别不好意思。” “……” 就这么说着,很快,蒸笼上气,与此同时,小火炖煮的坛子肉也咕咚咕咚开始冒泡,浓香四溢。 之后不久,便开饭了。 结果也没让人失望。 一坛香菇炖鸡,在三种不同熏肉和油脂的辅助下,不但看着香,闻着香,吃起来更香。 以至于连汤都没浪费,全部泡饭吃得干干净净。 好饱! 歇了近半个钟头,陈远才起身,鞣剂调水,将处理干净后送回来的鹿皮羊皮给鞣上。 接着,又揭开蒸笼盖,把装有羽毛的袋子拎出来,取出羽毛摊开晾晒。 永嘉闲着无事,也来帮忙,某一刻,捻了点羽绒嗅了嗅,笑道:“还真没什么气味了,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了?” 羽绒,自然是用来填充衣服和被子的。 不过当下也只是攒原材料,至于到底填充什么,去哪填充,还没想过。 而事实上,时下已经有人用羽绒填充被子了,不过是鹅绒,而且因为技术原因,有点味。 陈远说道:“再蒸两回,隔五天蒸一回,再隔五天又蒸一回,应该就差不多了,反正查到是这么说的。” “那这些硬质羽毛呢?” “做毽子啊,还可以做鸡毛掸子,怎么,你有更好的想法?” “有啊,可以做氅。”永嘉笑着说道。 陈远:“啥,敞?” “对啊,氅。”永嘉笑,双臂展平,转了一圈:“像我这样的罩衫,现在也叫氅,但真正的氅,是鸟羽织成,斗篷披风样式,其中又以仙鹤之羽最为名贵,为道家仙衣。” “所以,道家所谓羽衣,所谓羽化升仙,指的就是这个鸟毛?” 陈远忽然也觉得很有趣。 这会也想起来,那些古装剧中,貌似是有那种羽毛做成的披风的,要么纯白,要么纯黑,不是女主,便是大反。 只可惜,这玩意多半穿不回去,因为这毛色太艳丽了,说不是珍稀保护动物,都没人信。 永嘉笑道:“差不多,最初的羽衣,就是鸟羽,尤其代指鹤羽,不然不会叫羽衣,后来慢慢的,才有轻盈之意。” 说完又眨眼道:“你要觉得行,我就让人收,到时候一手氅,一手羽绒,没准还是一桩买卖。” 这想法还是不错的。 氅,跟裘一样,都是贵族才用得起的,价值连城,而羽绒,则是一样极具潜力的新鲜事物。 若是专门收集,没准还真能一举两得,开辟一条新的财路出来。 而即便不行,多收点,到时候做来自己用,也是很不错的。 便道:“行,那鸡毛掸子暂时就不做了,做几个毽子给孩子们玩耍便是。” 就这么定了。 说完,陈远也不再多想,等到都摊开晒好,又盖了一层纱,防止被风吹走,便开始着手准备回礼。 这事也简单。 宫里,晋国公府,宿国公府,翼国公府,四家,外加只是捎了点东西,并未正式回礼的燕国公府,便是五家。 先,一家来一斤蜂蜜。 这东西体面,虽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拿出去,绝对要多有面子,就多有面子。 再,一家来瓶宝宝金水。 这东西,算算日子,貌似也差不多了,便把瓶子搬了出来。 第218章 你确定这东西能喝 气味有点一言难尽。 毕竟那是薄荷,一点薄荷糖含着,都能真实体验倒抽凉气的存在。 更何况,还有白酒。 但看起来很好看。 阳光下,液体倒出来,碧绿澄澈,仿如琼浆玉液一般,令人着迷。 而且只要不凑那么近,那气味还是很好闻的,有种淡淡的芬芳。 瞅着,永嘉便问:“这能喝么?” “你要喝?”陈远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过这种问题。 永嘉摇头:“不喝,但是,看起来好好喝的样子。” 陈远仔细一看,还真是,颜值那么高,看起来真的很好喝。 便道:“那就试试!” 说着,还真拿了酒杯筷子,又端了花生米酱肉。 永嘉哭笑不得:“我就那么一说,你还真要喝啊?” “试试呗,毕竟,看起来真的很好喝,不是吗?”陈远一本正经,说着便倒了一杯。 永嘉有点搞不懂了,狐疑:“你确定要喝,你确定,这东西能喝?” “喝啊!” “放心,没事,薄荷金银花茶叶,人参灵芝首乌虫草,又没加别的乱七八糟,说穿了就是药酒!” 陈远酒量一般,对白酒,也没什么兴趣,但是,这玩意到底能不能喝,还是有把握的。 毕竟,毒蛇蝎子蜈蚣,那么毒的玩意都能泡酒喝。 说完,先抿为敬。 永嘉便笑了,挨着坐下:“行,既然你非要喝,陪你便是。” 话语间,凑近,硬着头皮润了润唇。 看那小脸迅速变得精彩,陈远哈哈大笑,夹了块酱肉送上:“好喝,来,吃块肉压压惊。” 永嘉晕晕的,眼泪都快冲出来了,闻言也不出声,咬了再说。 好一阵过去才压下,吐吐舌头,笑:“一点都不好喝,但是,你若要喝,我便奉陪到底。” 真是,灿烂得可以,也傻得可爱。 陈远想了想,笑道:“那就喝,怎么说也是全唐第一杯白酒,外加第一杯药酒。 不过,就这一杯,若喝完还想喝,就喝黄酒,或者葡萄酒。” 光阴正好。 日子还长。 说着,一杯小酒,一双筷子,就这么喝起来。 完事,似乎觉得也还行,永嘉便又主动倒了一杯,大袖遮面抿了一小口,而后笑吟吟送到陈远嘴边。 接着,第三杯,第四杯…… 陈远还好,毕竟杯小,喝得不急,还有下酒菜。 永嘉就不行了,没多久,便软趴趴靠在身上,笑容甜美,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郎君……” “嘘,没事,刚睡,别吵醒她。” “……” 时光便这般悄悄安静下来。 便连风儿,亦不自觉悄悄收紧了脚步。 陈远倒是没什么想法。 带着几许醉意,他笨拙的解下御赐的罗衣,盖在女孩身上。 又端详了一会,笑了:“愔儿。” “嗯,愔儿在。”郑愔就在身边,闻言赶紧应声。 陈远深吸一口气,笑道:“家里还有花瓣,去拿点出来。” 郑愔便依言起身,进屋取了花瓣出来。 种类还挺多的,茉莉,玫瑰,芍药,桂花,等等,或为原生,或为外域传入,俨然并不比现代社会贫瘠。 陈远看了看,笑道:“玫瑰,都蒸上。” 郑愔便开火蒸,与此同时,鸳鸯姐妹也不声不响煮了醒酒汤端过来。 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不知不觉,就是近两个小时。 永嘉睁眼,正好就看见陈远垂着脑袋,闭着眼,小鸡啄米一样在钓鱼。 紧接着又发现,她枕在他腿上,身上盖着他的衣裳,他又握着他的手,揽着她的肩。 所以,他就一直这么守着我? 所以,他其实?? 想着,不自觉又笑起来,半响,悄声问撑伞遮阳的侍女道:“多久了?” “不知道,可能,有一个时辰了!” “哦,那枟阳公就没动过?” “没呢,枟阳公说,让您睡,还让我们小声点,别吵着您。” “……” 就这么窃窃私语,不期然间,一股蜜意又淌进了长公主殿下心底。 贼甜。 还暖烘烘的。 听说你爹叫李二? 哼哼—— 陈远终究还是被念醒了,晃了晃脑袋,擦了擦嘴角口水,打着呵欠道:“醒了?醒了就赶紧起来,腿都麻了!” “谁让你这么笨的?一动不动那么久,可不腿麻?”永嘉轻笑,说着,便起身,一本正经给捏起腿来。 但其实她有点头昏脑涨。 陈远呵呵直笑:“好了好了,知道你练过,乖,去喝碗醒酒汤了看宝宝金水。” 结果永嘉也不理,硬是揉捏了好几分钟,才放手。 此时花瓣已经蒸好了,蒸笼移开,香气袭人,再细看,锅里水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油脂。 “这是,锅没洗干净?”大约是还没醒酒,永嘉张嘴便来。 陈远好笑:“什么锅没洗干净,这是精油,玫瑰精油,就是少了点,收集起来费劲。” 精油,听起来高大上,其实提取很简单,直接蒸就完了。 蒸出来,浮在水面上的,便是精油,下面,则为纯露。 只不过花瓣中,油脂含量着实低,就玫瑰花而言,一万斤鲜花,才能提取堪堪两斤精油。 永嘉也就开个玩笑,闻言笑道:“所以,咱们的宝宝金水,是玫瑰香型的?” 陈远点头:“差不多,不过,给宫里的不能加。” “为什么?” “皇后娘娘气疾啊,谁知道会不会对这些花香过敏?” 其实这种可能性不大。 因为即便过敏,一般也是花粉过敏,少有说闻到花香就过敏的。 真要闻到花香都过敏,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不适合生活在地球上。 那样的人,别说古代,就是放在现代社会,也往往会早早夭折。 但是,谁敢说一定就没问题呢? 人这会还怀着小孩呢! 所以,小心驶得万年船,可以不冒险,还是尽量不去冒险。 对此,永嘉也没说什么。 虽然她清楚,当今皇后,她二嫂,并不会对花香有所谓的过敏。 恰恰相反,她很喜欢花。 她的气疾,就是有些时候会胸闷气短,呼吸不过来。 如若不然,早死了,怎么可能一胎接一胎,安安稳稳活到今天? 但是,这份小心没有错。 第219章 制取白糖 陈远亦不多说。 宫里的不加,便只能兑水了,是以,静置过滤的药酒,被单独倒了一份出来,兑上凉白开。 剩下的,连精油带纯露,直接一盆。 这样蜂蜜之外,第二份回礼便有了,同样的淡绿色,除了一份有玫瑰花香,一份没有,其它并无区别。 但绝对拿得出手。 因为这是绝对的新事物,蜂蜜虽贵,好歹还有,可这宝宝金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看着这些液体装瓶,永嘉也很高兴,道:“效果应该也不错?” “应该还可以,杀菌消毒,祛痱止痒,这是基本功能。 驱蚊效果的话,可能不那么强,但应该也是有的,喜欢的话,还能当香水用。” 其实喝也没什么问题,毕竟配方在这,没准,还很补。 至少陈远是这么想的。 永嘉点头,笑:“那我可就弄了哦,反正我也学会了。” 陈远笑道:“行啊,不过我建议你等一等,黄酒蒸馏提取白酒,太麻烦了,不如直接酿。” “白酒可以直接酿?”永嘉顿时又觉得惊讶,因为她以为,白酒就是从黄酒中蒸馏提取的。 陈远好笑:“这话说得,这白酒,当然可以直接酿啊,慢慢的你就知道了,这东西好得很,可以救命的。” 说完,开始准备第三样回礼。 这次拿出的,是石蜜,也就是那种一块一块,连红都谈不上,只能算黑的糖。 要说营养价值,陈远还是愿意相信,这种原糖营养价值更高。 因为除了熬煮提炼,几乎没有经过其它加工。 缺点也很明显,一,颜色不好,黑不溜秋的,二,口感不佳,甜味不纯正,有酸味。 反过来,经过提炼加工的工业白糖,红糖,色泽明丽,甜味纯正,但是,剩下的也只是一个字,那就是甜。 其它的营养物质,都随着石灰,二氧化硫,等化学物质的加入,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当然,眼下的条件,便是想用工业制糖方法提纯,也是做不到的。 当下能用的,无非就是一些土办法,如黄泥水淋糖法。 黄泥水淋糖法,字面上理解,就是黄泥水往糖上淋。 这种做法,听起来很诡异,然明《天工开物》中,却明确就记载有这种方法,曰可制作洁白的霜糖。 而传说中,明朝时期正是依靠此法,生产了海量的白糖,其贸易额之大,比之丝绸瓷器亦毫不逊色。 关于这种方法,陈远其实也不太有把握。 相比这黄泥水淋糖法,其实他更倾向于活性炭,又或者,木炭。 因为活性炭和木炭都具有吸附脱色功能,尤其活性炭,吸附能力之强,堪称物理吸附之王。 而利用木炭活性炭将红糖水变白糖水的视频,网上是可以搜到的。 可话又说回来,利用黄泥水,对糖进行脱色,也并非没有道理。 只不过这种黄泥水,未必就是字面上理解的黄泥水。 这种黄泥水,他更倾向于认为是黄泥溶于水后形成的一种胶体。 就如早些年乡下的自来水,需要借助明矾来澄清一样,因为明矾溶于水,就会形成一种胶体,明矾能澄清水体,凭借的就是胶体的吸附性。 甚至有可能,两种胶体成分都差不多,因为黄泥,就是黄色泥土,氧化铝是主要成分之一,而明矾溶于水形成的胶体,为氢氧化铝。 也因此,黄泥挖来,加水搅拌,所得溶液,他用好几层布做了过滤。 清是不可能清的。 最终得到的液体,浑浊,像极了大雨过后沟里的水,倒也无愧黄泥水之名。 有趣的是,这样的液体,滴一滴在那块状的石蜜上,仿佛海绵吸水一般,随着液体渐渐的渗透,那一小片区域,还真变白了。 “这样也行?” 饶是明知陈远不可能无的放矢,既然决定了这样做,就必定有相当的把握,永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陈远一看,干脆也懒得淋了,几块石蜜一摆,直接一瓢,浸没。 这样效果就显着多了。 石蜜泡在黄泥水中,面对黄泥水四面八方的侵蚀,自外沿开始,肉眼可见的变白,而黄泥水,颜色却越来越深,渐渐发黑。 “这是什么道理呢?” “对啊郎君,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这么脏的泥水,怎么还能让糖变白了?” “……” 这下是彻底忍不住了,仿如发现新大陆一般,女孩们纷纷开口询问。 陈远想了想,道:“应该跟洗衣服差不多,洗衣服的时候,草木灰也好,洗衣液也罢,反正油污汗渍被去掉了,衣服却还是衣服。” 顿了顿,又道:“跟之前用白酒跑薄荷金银花,制作宝宝金水,也有一定相似性。 区别只在于,白酒泡薄荷金银花,最后要的是药酒,而这黄泥水泡石蜜,最终取的是白糖。” 这样一说就容易理解多了。 虽然并不清楚具体的原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成分在起作用,可不论从形式还是结果来看,这黄泥水泡石蜜,跟洗衣服,跟做宝宝金水,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都是用一种溶液对另外一种物质中的一些成分进行溶解萃取。 “那为什么白糖不化呢?” “对啊,衣裳不会化在水里,薄荷金银花也不会化在酒里,可糖,就算变白了,应该还是会化的?” “……” 一个问题得到解答,新的问题,又随之而来,白糖,为什么不会化? 陈远就笑:“谁说白糖没化的?白糖也化了啊,只是因为黄泥水的量不多,没有完全化掉而已。 就好比我现在一瓢盐,我就加一碗水,那你们说,这盐是化了还是没化? 而且你们要知道,同样是一个盆子,我直接倒进沙子,跟加一堆石头之后再倒进沙子,所能加入沙子的量,是截然不同的。” 其实很简单。 既然有水,那么糖化,便只是多少的问题,而非化不化。 只是这个多少,又不单纯跟水量有关,同时,还跟水体内是否有其它溶质有关。 简而言之,白糖化肯定是化了,只是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因为黄泥水本就不是纯粹的水,里面融有一些东西。 更因为,浸泡渗透过程中,黄泥水溶解吸附了大量的色素,并溶解了一些其它物质。 第220章 问题是我不缺营养啊! 一番解释,几个女孩终于还是明白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明白,那就是,黄泥水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把石蜜里面的“脏东西”给洗掉。 而这个问题,陈远也无法解答。 说白了,他知道白酒主要成分是什么,洗衣液的成份,也可以看包装说明,可这黄泥水到底什么在起作用,具体什么原理,怕是大学教授也没法解答。 因为根本就没人研究这个。 永嘉也没深究。 疑问大致得到解答后,很快她问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这白糖,能不能吃。 这个问题好。 陈远便笑:“如果不能吃,我弄来干嘛呢?” “话是这么说,可看上去不太像是能吃的样子啊!” 如果没看见怎么做出来的也就罢了。 如果没看见怎么做出来,这白糖,绝对是珍宝,永嘉绝对二话不说,抓了就能往嘴里送。 可就因为亲眼看见了是怎样一步一步做出来的,说实话,她还没那个食欲。 这个陈远也没办法。 那白糖,本就是这样做的啊,那现代工业白糖,还石灰二氧化硫呢,不照样吃得欢? 况且,真要因为制作过程就不吃,那这世上不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真正能吃的,反而没多少。 所以,他只是默默的取糖。 还是很讲究的。 因为浸泡渗透,原本块状的黑褐色石蜜,眼下已经塌陷,成了松散的白糖。 这样的情况下,拿是不可能了,所以,直接连盆端起,过滤。 完事,过滤所得白糖,又不计损耗冲洗了一遍,最后得到的糖,倒进洗净的石锅,慢火翻炒开烘。 这样应该就干净了。 毕竟这糖经过了两次过滤,又是炒干的,而非晒干。 至于黄泥水溶出来的溶液,过滤冲洗出来的溶液,也不会浪费,因为大把的羊马猪等着。 永嘉有点不甘心,扯着衣袖哼哼:“要吃糖要吃糖要吃糖,就不要吃泥水做的糖……” “放手!” “不,要吃糖嘛,就要吃糖!” “棒棒糖要不要?” “阿尔卑斯?” “……” 真是个活祖宗。 陈远还是服气了,无语道:“其实白糖也没什么好的啊,就剩甜味了,要说营养价值,还不如原糖呢!” “可问题是我不缺营养啊!”永嘉言之凿凿,其实不是想吃糖,而是单纯的喜欢出难题,撒娇搞事。 陈远瞅了瞅,摇头:“好,我错了,别的女孩子可能缺营养,你么,怕是要过剩了。” 说着,便在女孩得意的眼神中,再度取石蜜,用水化开。 这次简单。 木炭,纯物理吸附。 “还是这个法子好,接下来是不是熬就可以了?” 木炭脱色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一看木炭作用下,原本色泽沉凝的糖水渐渐变清,永嘉不禁笑逐颜开。 陈远叹了口气:“是啊,熬就可以了,但是,有的等。” “为什么?” “因为大火会熬糊啊,到时候还是焦的,是黄的,不白。” 糖跟盐是不一样的。 盐是离子晶体,是无机物,所以水溶液随便加热,效果是结晶。 可糖,作为有机物,作为碳水化合物,加热只会成浆。 而且温度不能超过一百度,否则就是分解,就是脱水碳化。 也因此,这木炭吸附看似简单干脆还干净,实际上想要得到白糖并不容易。 永嘉也不在意,闻言嘿嘿笑:“那就慢慢等呗,反正日子这么长,对?” “对你个头,日子这么长,干什么不好,非得耗在这里?”陈远还是笑了,将木炭吸附脱色处理后的澄清转入陶罐中,采用最笨的办法,隔水炖。 永嘉一看又乐了:“真懒,这样需要耗在这里吗?这样明明隔一会来看看就好。” 的确是这样。 毕竟烧的是大柴,而隔水炖最大的好处是,不怕糊。 不过还是没有走,因为就这么一会,石锅里翻炒的白糖已经好了。 因为火不大,翻炒勤快,所以成色看起来不错,虽然跟现代白糖没法比,但也很好了,霜糖二字,绝不过分。 这时,永嘉忽然又觉得还行还行,便问道:“可以吃了吗?” 陈远点头,拿木勺捡绵软的霜糖舀了一勺,嘴唇碰了碰,不烫,便送到永嘉嘴边。 细微而自然的举动,永嘉笑眯了眼,张嘴,很快,又被甜味迷住。 好一会才惊喜道:“真的好甜,感觉变成了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说着,拿了木勺反舀一勺送到陈远嘴边:“尝尝,真的好甜!” 陈远后仰,直摇头:“别,你吃就好了,我不爱吃糖,你知道的。” “不行,一口,就一口,快点,啊--” “……” 好执着。 最终,陈远还是乖乖张嘴了。 永嘉笑眯眯便问:“怎么样,甜不甜?” 陈远摇头:“不甜,齁!” 简单几个字,周围笑声一片。 永嘉也不在意,兀自拿着小木勺,直接开启真香模式。 无独有偶,连郑愔姜篱鸳鸯姐妹,也受到邀请,开始围锅吃糖。 场面很壮观。 那糖,是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看着都觉得牙疼。 所以,为什么他不爱吃糖了呢? 小的时候,没东西吃,他也是这么馋的啊,罐子里的红糖,他也经常偷吃的,那瓷调羹,一调羹顶这小木勺四勺不止! 想着,忽然又忍不住笑了,扭头,继续拿石蜜,淋黄泥水。 …… 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 最终,随着水分蒸发,陶罐里的糖,也终于结晶析出。 铲出来,一块一块的,不是颗粒状,但是,又不像冰糖质地那样紧密。 稍微烘烤一下,除去水分,碾碎,颜色挺好看,比黄泥浸出来的俨然还要白亮几分。 就是那个味道,因为纯物理吸附的局限,比之石蜜并没有太大的改观。 简而言之,甜味不正,带酸。 也因此,固然这糖也不错,还干净,但是,长公主殿下还是毅然成了一名黄泥党。 原因很简单,既然是糖,那自然甜是第一要素啊,如果都不甜,那还叫什么糖? 而这回礼的第三样,也顺理成章的确定下来,霜糖! 第221章 求我,求我我就咬! 霜糖有了,转天一早,便开始着手准备第四样,糖葫芦。 做法很简单,洗锅,加水,烧开,加入霜糖熬成糖浆,然后把糖浆淋在串好的串上,点少许蜂蜜,撒些许炒好的白芝麻即可。 这样做出的糖葫芦,不论口感还是甜度亦或是卖相,都不是市面上饴糖简单制作的糖葫芦可比。 还脆,不粘牙。 而为了让这份礼物看上去更好看一些,又特意拿菖蒲艾草,与木棍一起做了插糖葫芦的架子。 非但如此,还买了新疆区域原生,时下称之为“萘”的绵苹果。 这样一来,一根木棍,上面裹着菖蒲艾草,菖蒲艾草上插着一根根晶莹的糖葫芦,中间还有一圈又大又圆的糖苹果,霎时简单的礼物就显得高大上起来。 接着,陈远带永嘉到超市,买盐,买海带。 也别小看这两样。 海带还罢了,时下的长安,是有海带的,乃百济新罗和渤海一代进贡而来,但是名字叫“昆布”。 昆布并不是现代海带,相比现代海带,昆布更薄一些,体型更娇小一些,甚至味道,还更加鲜美。 通过这种昆布,时下的长安贵族可以补碘,而根据永嘉的说法,早在三国时期,中医便发现食用昆布,可以治大脖子病。 可真正含碘量更高的加碘盐,却是当下不论如何都制作不出来的。 也因此,别看花里胡哨搞了一堆,实际上这堆东西中,真正好的,反而是不起眼的盐。 搞定,再把必须不能少的粽子加上,齐活。 结果刚上路,便遇上李二带人策马飞驰而来。 “贤弟这是?” 李二就很意外。 前日回宫,昨日处理期间积压的政务,今日一早,他便自宫城出发,为的,就是看看跟跟闺女到底什么情况,顺便敲打敲打永嘉。 然后,蹭饭,看庄稼长势,再看看能不能遇上点新鲜事物,打打秋风弄点东西带回去。 不曾想,居然路上就遇上了。 陈远也挺意外的,拱手笑道:“秦兄,有些日子没见了,别来无恙啊?” “无恙,无恙,哈哈!”李二大笑,却也没纠结什么,只问道:“贤弟这是,要往长安?” “是啊,来而不往非礼也,偏偏既无子嗣,又无得力部曲亲兵,便只能亲自跑这一趟了。” 陈远笑着将此行的目的坦明,又回头指了指,笑道:“秦兄的晋国公府也是有份的,要不秦兄先领走,省得小弟再跑一趟?” “那不行,既是回礼,自然就当送到,哪有自己领的?”李二连连摇头,说罢,便交代李君羡即刻派人回府通知夫人,准备晚宴。 陈远哑然失笑:“太打扰了,小弟此行,可不是来赴宴的啊!” 李二大笑:“话虽如此,可愚兄既与贤弟兄弟相称,这设宴款待,便是理所应当之事,贤弟以为然否?” “然,然,哈哈哈哈。” “……” 就这么说着,不多久,“驾”,“驾”,铁蹄飞溅,李二便又带人回了。 紧跟着,马车车厢窗帘撩起,盛装的女孩笑靥如花:“今晚真要去赴宴啊?” 陈远笑着点头:“嗯,你呢,要不要一起?” “这合适吗?”永嘉笑眯眯,笑容越发灿烂迷人,心里亦千肯万肯。 陈远莞尔:“还行,脾气虽然不大好,带出去,却也不丢人,当然,如果你不想去,或者不方便去,我也无所谓。” “谁说我不想去不方便去了?告诉你,我不但想去,还特方便。” “还有,我脾气好着呢,不许说我脾气不好!” 女孩挥着小爪爪,哼哼,看上去很凶。 说完,又笑嘻嘻递出一颗竹签穿着,被咬出缺口的红苹果:“啊——” “啊你个头,说多少次了,我不爱吃甜不爱吃甜不爱吃甜!”陈远直翻白眼。 永嘉呵呵笑:“那也咬一口嘛,一个人吃好无聊的!” “是吗?”陈远斜觑。 永嘉连连点头:“是啊!” 陈远便笑了:“求我,求我我就咬!” “求你。” “好哥哥,求你了,你就咬一口,一口就行。” “……” 果然是个没节操的,此时的长公主殿下眨巴着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酷似二次元少女。 陈远便“咔”的咬了一口。 女孩笑了:“甜不?” “甜。” “那再咬一口!” 陈远斜觑,想想,连竹签一起接了过来,反手又送回女孩嘴边:“啊——” 女孩乖乖张嘴,“啊——” “咬。” “咔”,女孩便咬。 “甜不?” “甜……” “再咬!” “……” 咔咔咔咔,一口一口,苹果虽是绵的,这糖衣,却是脆得很。 也很甜。 甜在嘴角,甜在舌尖,也甜到了少女的心尖儿上。 看着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满是明媚的笑容,陈远亦不自觉笑起来:“还要不,还要我接着喂。” 永嘉摇头:“嗯,好饱,不要了,话说,咱们是不是再弄个霜糖作坊?” “你要弄霜糖作坊?” 陈远有些意外。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毕竟做的时候都没提过这事。 永嘉笑着说道:“是啊,不过,我不打算用西域来的石蜜,我想用黑砂糖试试。” “黑砂糖?” “嗯,黑砂糖跟石蜜,其实是一样的,但是黑砂糖没石蜜好看,味道也差些。” 一番话下来,陈远算是听明白了,眼下的大唐本土,也是有种甘蔗的。 黑砂糖便是本土甘蔗种植的杰作,虽然各方面都不及西域来的石蜜,但相对要便宜很多,量也大不少。 这样一来,建立一个霜糖作坊,大量出产霜糖,便成了一件水到渠成之事,只要黑砂糖可以替代石蜜。 而黑砂糖,应该是可以替代石蜜的,因为本就是一种东西。 便道:“试试,石蜜也好,黑砂糖也罢,都是蔗糖,没有本质区别,应该没问题。” “嗯,那回头我就安排人买黑砂糖,要是可以,就太好了,到时候咱们就有烧酒,宝宝金水,霜糖,都是日进斗金的大买卖。” “……” 想法还是蛮多的。 倒不是缺钱,主要是,弄都弄出来了,总不好束之高阁,当不存在。 况且,真要做起来,也就动动嘴皮子,真正干活的人,有的是,并不费劲。 第222章 姑侄斗法(4000字章)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长安在望。 等入了城,永嘉也不再说那些有的没的,而是正襟危坐,打起精神。 待行至翼国公府门口,方借着陈远伸来的手下车,大袖垂垂,端庄娴静,一派大家闺秀气度。 秦琼眼下身体还好,尚担任左武卫大将军,闻讯亲自自府中迎了出来。 又欲设宴款待,还要派人去把秦怀玉叫回。 陈远笑着拦下:“秦大哥,还是改日,非是小弟客套见外,实在是,家中无人,分身乏术啊!” 秦琼也不是傻子。 一看后面好几辆车,再想想陈远的情况,便知这接下来,还有得跑。 便笑着说道:“贤弟说的是宿国公燕国公晋国公三家? 理解理解,那今日就不设宴了,入府小坐片刻,喝上一盏清茶可好?” 陈远便看向永嘉。 永嘉双手交叠笼于袖中,目不斜视,微微欠身落落大方笑道:“那就叨扰翼国公了!” “哪里哪里,贤伉俪莅临,寒舍蓬荜生辉,请!” 秦琼哈哈大笑,心里也忍不住好笑,难怪这位长公主拼着戴冠修行也不嫁人,看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向来飞扬跳脱的永嘉长公主,竟也有如此娴静端庄的时候。 陈远也不多说,与永嘉一道随秦琼入府品茶。 时候不长,半个来小时便出来了,依然是秦琼亲自相送。 直到看着走远,秦琼才摇头笑了笑,一面命人去寻秦怀玉,一面回府中,看起了送来的回礼。 倒不是多在意东西,就是单纯的好奇,想知道都有些什么。 毕竟那是一个那么神奇的人,种种神奇的事物层出不穷。 这也就是太过年轻,不好陡然间拔得太高,如若不然,想必也是国公了。 况且,一共就那么两口箱子,外加一样披着盖头矗立的事物,节礼常见的东西,一样看不见,里面有些什么,也不知道,着实让人好奇。 同样,作为翼国公府主母,秦琼之妻贾氏亦颇为好奇,想知道到底都有些什么。 于是,首先盖头被揭开。 “糖葫芦?”看着呈现出来的东西,贾氏有些啼笑皆非。 到底是年轻人啊,这回礼,可真有够别出心裁的。 而且上面还有萘,红彤彤的,又大又圆,当下的时节,怕是不好弄到。 秦琼本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年轻人的口味,况且那一圈萘,真要说起来,可比羊肉什么的珍贵多了。 忽然面色一凝:“不对啊夫人,这糖葫芦,你有见过如此通透的?” 这一问,贾氏顿时也想起来,是啊,这糖葫芦,何时可以做得如此通透了? 便是拿西域来的石蜜,也不能啊? 难不成是蜂蜜? 可那也不对啊,即便蜂蜜会硬化,那颜色也是对不上的。 这时,秦琼已经取了一支筷子一样的竹签插着的糖苹果下来,送到夫人面前,笑道:“且不论是何物,先尝尝再说,总不会有毒。” 贾氏也笑了:“那妾身就先尝了,闻着就怪香甜的。” 话虽如此,面对又大又圆还裹着一层透明糖衣的糖苹果,又不知如何下口。 于是便只舔了一下。 秦琼便问:“如何,可甜?” 贾氏点头:“甜,有蜂蜜的味道,但似乎又不全是蜂蜜。” 说完便又拿了一支,递给秦琼。 同样是糖苹果,秦琼可没什么不好下口的,张嘴了就是一口。 咔! 脆,仿佛琉璃碎掉了一般,带来的却是一种匪夷所思的甜蜜。 以至于果肉反而沦为了配角,有些无关紧要。 秦怀玉本就在下班回来的路上,过来一看,不由笑道:“爹,娘,这是枟阳公送来的,看着不错啊!” 说着,也拿了一颗糖苹果,咔的就是一口,很快便忍不住惊讶道:“怎的这般甜?” 贾氏这会也回过神来,笑道:“不光甜,还脆呢,一点不沾牙。 就是不知好不好放,你爹身子不好,若是好放,放起来给你爹慢慢吃是极好的。” “诶,说这些做什么,身子再不好,也没到那个地步,倒是夫人你,喜欢不妨多吃些。” 虽结发多年,儿子都二十多了,但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说完,秦琼又把箱子打开。 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两口箱子加起来,里面就两方木盒,一瓷罐,一瓷瓶。 然后便是少许百索粽,和一捆疑似昆布,看着却又不大相同的东西。 却又都不敢小觑。 因为即便是看得见的昆布,也是很珍贵的,并非什么人家都吃得起,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买到。 便怀着这样一种重视,秦琼将瓷罐抱出,启封…… “这是,蜂蜜?” 顿时又惊了个呆。 贾氏惊喜道:“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再没有什么比一罐蜂蜜更好了,夫君,这个你必须听我的,这罐蜂蜜,留下来你慢慢喝,谁都不能动。” 秦琼感动,却也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就成好孩子,虽然人家年纪不大,却也是喊你一声嫂嫂的,连当今陛下,都是隐姓埋名,平辈论交。 再说了,此物虽贵,往后,却也不是不可得,夫人别忘了,长乐殿下已经从陈贤弟那里学到了蜂箱养蜂之法,眼下正与司农寺合力,四处放置呢!” “就是啊娘,孩儿这些天可没少给公主保驾护航,那蜂箱可厉害了,据说一箱能养上万的蜂,到时候肯定很多蜂蜜的。” 作为儿子,秦怀玉还是很孝顺的,但是,蜂蜜那么好,他也想尝尝啊! 结果贾氏也不理:“那也不行,以后有,那是以后的事,这一罐,没娘的允许,谁都不许动。” 说完嘱咐道:“去年冬月庄子上送来一件大氅,野鸭毛做的,娘也没怎么穿过,回头你抽空送过去,算是一份心意。” 秦怀玉想想,还是妥协了,笑道:“行,娘您怎么说,儿子怎么做,不过当务之急,儿子还是觉得,先看看剩下都有些什么比较重要。” 说完,直接伸手从箱子里抱了一方木盒出来。 这木盒不大,连盒子一起,也没十斤,打开一看,里面绵如雪,白如霜,却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却又一方小纸笺,上有二字,字体娟秀,曰:霜糖。 “所以,这其实是糖?”顿时一家三口又瞪大双眼。 霜糖,霜雪般洁白的糖,别说见了,此前便是听都没听说过。 也从未想过,糖居然也可以这般好看,绵如霜,白如雪。 等尝过,贾氏眉开眼笑:“真甜,到底是霜糖,就是跟那些黑不溜秋的不一样,没准这糖葫芦糖萘就是用这霜糖做的。” 说完便如蜂蜜一样,没收了。 父子俩相视一眼,无奈,却也感动,紧跟着,又一方木盒抱出。 这个盒子比较大,总重量,不下二十斤,打开一看,一粒粒白花花的,倒是比那霜糖还要洁白亮眼。 “这应该是盐?”看了看,秦琼说道,却又不太确定。 秦怀玉找了找,没有纸笺,便捻了点丢进嘴里。 咸。 是盐没错了,便笑道:“就是盐,咸咸,跟咱们家现在用的也没什么区别。” 贾氏不信,尝了尝,还的确没什么区别,便淡了藏起来的心。 秦琼想了想,却是摇头道:“尝着没什么区别,不代表真的就没区别。 依我看,能特意当回礼与这些一起送过来,就不会太普通,所以,还是不要随便用了。” 贾氏一听,觉得也有道理。 没道理都那么特别,独独一盒盐,平平无奇。 退一万步说,就算平平无奇,人家大老远特意送过来,随便处置也不合适。 秦怀玉也这么想的,要么这盐不普通,要么即便普通,也不比自己家吃的差。 毕竟,那精盐之法就是那边流传出来的。 所以,就不要拿来腌制咸菜了,也别拿给下人,就自己一家吃比较合适。 这个时候,未解之谜就剩一样了。 这是一个白瓷瓶,不大,拿起来感觉了一下,连瓶子一起,也就三斤左右。 稍微一晃荡,里面有液体,瓶塞拿掉,便是玫瑰的芬芳,与酒香。 凑近深深一吸,舒服,是酒没跑了,秦怀玉哈哈大笑:“爹,这个你也别跟我争,娘看着呢,你要我也不会给你的。” 说完,抱着就来了一口,舒服得直哆嗦。 秦琼自然也闻到了,喉结动了动:“那个,真那么好?” 秦怀玉嘿嘿直笑:“那当然,比长安春都好,我估摸着,这样一斗没有一百贯也得五十贯。” 评价相当高了。 眼下最好的酒,长安美酒大唐春,售价斗酒十二贯。 意思也就是,这瓷瓶里散发着玫瑰芬芳的酒,高出大唐春好几个档次。 秦琼也没怀疑。 尽管近年来身体确实不大好,喝得也少了,但是,这酒好与坏,他一闻就知道。 就好比此刻儿子抱着的那瓶酒,那么浓烈的酒味,要说不是好酒,怎么可能? 甚至于就连贾氏,也能辨得出是好酒,而且里面有薄荷金银花。 无独有偶,宿国公府这边,好端端的花露水,宝宝金水,也被当成美酒了。 唯一区别,秦琼这边终究还是发现了箱子里的使用说明,而程咬金这边,直接就祸祸了。 还光着膀子耍了一趟宣花大板斧。 …… 燕国公府。 门口,接到父亲消息匆匆赶回的长乐,终于还是把人给盼来了。 “陈大哥,姑姑。” “哈,消息很灵通嘛,说,等多久了?” 看着树荫下,少女亭亭玉立,笑靥如花,陈远也很高兴,不自觉便走快了几步。 长乐笑道:“没多久呢,也是刚刚听说了才过来的。” 说着,便让人牵了马,而后招呼进府。 陈远也没客套,问道:“爹娘可在府中?” 长乐掩嘴轻笑:“怎么,陈大哥想拜会我爹娘?” 陈远笑道:“你说呢,难不成我这大老远过来,是为了拜会你?” “也不是不可以啊,长乐也是这燕国公府的主人呢!”长乐轻哼一声,罕见的有些傲娇。 陈远耸耸肩:“话是这么说,可来都来了,总不能避而不见?” “这倒也是。”长乐点头,忽然又笑道:“可是,爹娘不在府中怎么办?” “爹娘不在府中?都不在吗?” “都不在啊,天热了,我娘有了身子,嫌府里闷,便撺掇着我爹出门避暑去了。” 长乐笑吟吟,谎话张口就来,永嘉在一旁狂翻白眼,却也不说破。 陈远哑然失笑:“避暑,这会不会太早了点,把端午过了再走也好啊!” “我也这么说呢,可是,天要下雨,爹娘要走,我有什么办法呢?”长乐委委屈屈说道。 陈远哈哈大笑,便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没事,爹娘不在,还有陈大哥跟你姑姑呢!到时候,陈大哥跟你姑姑陪你一起过端午。” 长乐顿时又忍不住笑了:“怕是不行哦,端午家宴,姑姑要回家的。” “???” “不是,臭丫头你什么意思,什么家宴,我怎么不知道?” 无端端被波及,永嘉顿时就恼了,气呼呼瞪着长乐。 长乐弱弱道:“可是,姑姑真的要回家啊,家宴呢,爷爷亲口交代的!” “我……” “那你呢?既然是家宴,难道你就不用回?” 永嘉气坏了。 到底是那黑心男的女儿,果然,腹黑得很呢! 什么家宴,什么她必须回,故意的? 枉她还巴巴的跟着来回礼,往她还满怀期待等着端午那一天的到来,真真是,气死个人! 长乐悻悻:“我,大概,可能,应该是不用回的,毕竟,爹娘都避暑去了呢!” “你!” 当真无耻。 永嘉都气懵了,就差没吐血。 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但她敢肯定,这臭丫头,绝对使坏了。 但是没多久,忽然又笑起来:“那家宴是什么时候,白天还是晚上,又或者,从白天到晚上?” 长乐小脸一板,面无表情:“晚上。” “晚上……那意思是,白天姑姑我是自由的呗?” “那我还是自由的呢,从白天到晚上,都自由!”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很晚很晚的时候啊,也自由,不用回家?” “姑姑!!” “……” 第223章 错,是你的粽子! 长乐气坏了。 好讨厌的姑姑,就会欺负人,到底怎么当人家姑姑的嘛? 永嘉却很得意。 臭丫头,使坏啊,继续使坏啊,也不看看,到底谁是谁姑姑! 陈远就有点搞不懂,无语道:“这也争,永嘉,你是姑姑,让这点啊!” “小丫头诡着呢,才不需要我让!”永嘉哼哼,小脸侧向一边,完全没有此前在人前端庄娴静的样。 长乐轻笑:“谁说的,姑姑就是小气,陈大哥,咱别理她,走,我带你四处看看。” 说着,又要设宴,准备歌舞。 陈远赶忙拦住:“别,看看就行了,晋国公府那边还没去呢,而且我一早就答应了,要过去赴宴。” “嗯嗯,我也去,要不,你也一起?”永嘉忽然又冒了出来,笑嘻嘻看着长乐。 长乐其实都知道,闻言白了一眼,忽然又笑了,答非所问道:“那随便吃点总可以?晚宴少不了要喝酒,先随便吃点垫垫肚子。” 话虽如此,却还是看着陈远,等着陈远的决定。 陈远一想,貌似也行,一来时候还早,二来早上出来后就没吃,便道:“那就随便吃点,最好是弄点咱们自己烤,不然也怪无聊的。” “嗯。”长乐点头,便吩咐人准备。 挺简单的。 就在临湖的树荫下置案,摆上瓜果酒菜,然后,粽子。 又有一把小巧精致的角弓,一筒羽箭。 “这又是什么吃法?”溜达了一圈过来,看着觉得蛮有趣的,陈远便问。 长乐便取了一个粽子,很小很精致,就鸽子蛋那么大,彩线绑上,踩着凳子悬在树枝下。 而后拉开距离,十米左右的样子,弯弓,搭箭,嗖—— 长乐:“看见没?” 陈远:“看见了,未命中!” “噗——” 永嘉没忍住,捧腹大笑。 长乐微微脸红:“我的意思是,射中就有得吃。” 陈远瞬间石化:“那这也太难了,要这么弄,岂不是都没得吃?” “谁说的,我来!”永嘉便不服了,接了弓,搭箭,嗖嗖嗖—— 好帅! 一连三支,前赴后继,箭成连珠之势! 结果全是iss…… 但是第四支,成功命中。 “怎么样,还行?”永嘉有点得意,说罢,便上前解下粽子,得意洋洋剥开吃起来。 陈远倒也不馋,就问长乐道:“你们平时没事就这么玩的?” 长乐笑着点头:“对啊,这叫射粉团,就把粽子,做成这样小小的,或者圆的,大家一起射,射中者得食。 最初这是宫里嫔妃们的游戏,现在民间也盛行了,然后有很多变种,怎么样,陈大哥要不要试试?” “试试!” “技术可能不行,拼概率还是会的!” 陈远懂了。 这玩意,其实还是概率问题。 说得直白点,技术再不好,次数多了,一样怀孕。 再反过来说,若是一点难度都没有,那还玩什么呢?干脆坐下来吃不是更实在? 不过,是真难啊! 用于娱乐的角弓,精致小巧,拉起来并不如何费力,箭矢相对也比较轻盈。 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事与愿违。 感觉比打篮球投三分难多了,俨然有种明明不育,却非要怀上的感觉。 长乐看着好笑,某一刻,自陈远身后环上,手把手,“这样,这样……” 而后“嗖”的一声,直接射飞了,惊起一树野鸟,还有鸟毛飘飘落下。 陈远很生气:“你这是在捣乱,你影响我射箭的精度!” 长乐掩嘴,吃吃笑:“陈大哥紧张了……” “哪有?” “就有。” “明明没有。” “不信,除非证明给我看!” “我……为什么要证明给你看?”陈远终究还是怂了,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长乐嘴角微翘,却也没再紧逼,笑着鼓励道:“陈大哥不妨再试试,就照刚才我教你的,一定可以的。” “但愿!” 陈远叹了口气。 虽然,但是,他真不是那种人啊! 他真不喜欢小女孩的! 有趣的是,这重新开始后,还真就撞上一回。 长乐兴奋得连连拍手,跑过去将粽子解下,又跑回来笑吟吟双手捧上:“陈大哥,你的粽子!” 陈远瞅了一会,还是笑了,“错,是你的粽子,走,看看想蘸什么,霜糖还是蜂蜜。” 说着,便放下角弓,在旁边坐了下来。 此后不久,带来的回礼,也原封不动被拉过来了。 没有外人,是故也没有讲究,不等长乐开口,陈远便直接开箱,把灌装的蜂蜜和盒装的霜糖取出。 接着,便有了一小碗晶莹剔透且散发着浓郁甜香的蜂蜜,一小碗如霜似雪的霜糖。 真,想蘸蜂蜜蘸蜂蜜,想蘸霜糖蘸霜糖。 长乐却有些傻眼:“这,真的是糖?” “嗯,可甜了,试试。”陈远笑着点头。 永嘉则调侃道:“是啊,还是亲手做的呢,甜上加甜。” 说着,拿了长乐手里的小角粽,剥去粽叶,筷子插上,蘸了霜糖,送到长乐嘴边。 才一口,长乐又呆住:“怎的,这般甜美?” “不甜美也不能拿来给你啊!”永嘉就笑,顺势把那个只咬了一个小缺口的角粽给吞了。 长乐有些无奈。 这姑姑,真是,分明是射来给她的呢,这也好意思抢! 不过还是没说什么,只问道:“陈大哥,这霜糖,真是亲手做的?” “也不算完全亲手,用买来的石蜜加工的!” 长乐便又看向永嘉。 永嘉眨眨眼:“看我做什么,是这样的啊,就是石蜜加工提炼的!” 说完起身,揭掉盖头,拿了两支糖苹果,递给长乐一支:“舔。” 长乐便舔了舔。 “甜?”永嘉也舔了一口,笑着问。 长乐点头:“甜。” 永嘉笑道:“甜就对了,不过石蜜太贵,我琢磨着用黑砂糖试试,若是可以,就真发财了,怎么样,要不要参一股?” 长乐便看向陈远:“陈大哥觉得呢?” 陈远笑道:“可以啊,还有宝宝金水,有兴趣,也可以参一股,不用做什么,站台就行。” “宝宝金水?”长乐顿时又有点迷糊,不知道到底什么玩意。 陈远便倒了点出来,蘸了点涂在长乐手背:“闻闻,香不香?” 长乐闻了闻,点头:“香。” “香就对了,洗澡洗衣的时候倒点进去,杀菌消毒,祛痱止痒。 被蚊子咬了,身上长痱子了,也不怕,擦一点,一样有消肿杀菌止痱之效。 关键还香。” “……” 第224章 其实,我有签到系统!(4000字章) 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 虽然也提了一些事情,但总的来说,还是喝酒吃肉,弯弓射箭,消遣娱乐为主。 至黄昏,陈远才起身告辞,与永嘉一道,带着最后一车礼物,去往一坊之隔的晋国公府。 晋国公府,李二等待多时。 便连移驾过来的长孙皇后,心里也带着几分丈母娘看女婿的好奇与期待。 陈远就很惊讶。 这晋国公夫人,跟长乐那丫头好像啊,不说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七八分相似是有的。 气质也十分接近。 以至于看着这位晋国公夫人,他仿佛就看到了长乐长大后的样子。 如此,也难怪之前那丫头手把手教他射箭的时候他会紧张。 此外,这晋国公夫人也有孕在身,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当今皇后,燕国公夫人,晋国公夫人…… 这就三个了。 关键种种迹象表明,这三人可能还是亲戚关系,因为长乐跟当今皇后是亲戚,而长乐跟眼前这位这么像,要说不是亲戚,还真说不过去。 李二倒是没想太多。 看陈远瞅着自己老婆,面色有异,他还以为哪里露馅了,又或者,老婆有什么不妥,便试探着问道:“贤弟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妥?” “哦,没有没有,我就是没想到,嫂夫人也有孕在身,早知如此,不该来叨扰的。”陈远还是醒过来,歉意说道。 此后不久,又低声对李二埋怨道:“秦兄,你这不实在啊!” “不实在?” “此话怎讲?” 李二也被搞不会了,分明也没什么问题啊,怎么这厮今日就怪怪的? 陈远嗔怪道:“秦兄还要隐瞒么?嫂夫人与长乐那丫头容貌如此酷似,难道长乐不该叫秦兄一声姨丈?” “姨丈?” “哦,对对对,姨丈!” “我说怎么贤弟今日看着不对劲呢,原来,哈哈哈哈!” 李二哈哈大笑,心底却大大的松了口气。 好险! 好在这厮脑洞够大,会自己补,不然没准还真露馅了。 话说这也怪他。 得知陈远要来,便光顾着安排见面了,却是忽略了女儿跟老婆容貌的问题。 要早知道,他还真不一定让老婆从宫里出来。 这时陈远又小声问道:“秦兄,嫂夫人她对花香,不过敏?” “过敏?” “就是,不能闻花香,不能接触花粉,否则就难受,呼吸不过来。”陈远认真解释道。 李二懂了,笑道:“不过敏不过敏,却不知贤弟为何有此一问?” “因为当今皇后娘娘有气疾,就很有可能对花粉花香过敏啊! 为此,给宫里回礼的宝宝金水里面,我都没加玫瑰花精华。 秦兄这边,说实话我没想到嫂夫人也有孕在身,不过既然不过敏,那就没事了。” 一番话下来,李二懂了。 忽然又有些想笑。 我老婆是有气疾,可对花粉花香过敏,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还是忍住了,疑惑道:“贤弟说的宝宝金水是指?” “哦,就是花露水,里面有酒精……” “酒精?” “酒精就是,酒之精华,有杀菌消毒之功效,再搭配上薄荷金银花茶叶,效果就很强了,可以驱蚊,可以止痱,还很香。” 陈远大致把效果说了一遍。 李二便问:“那能喝不?” “能是能,但是不提倡,毕竟不是弄来喝的。”陈远认真说道。 李二又明白了。 所谓不提倡,意思就是可以喝。 没准还很好喝,毕竟那是酒之精华,又有各种草药。 这时陈远又耐心提醒道:“既然嫂夫人有孕在身,那秦兄你可得注意啊,千万别让嫂夫人喝酒,平时要多吃水果,新鲜蔬菜。 也不要一直躺着不动,哪怕有身孕,适当的运动也是需要的,这样不但对嫂夫人好,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 “这样啊?那一会这酒,你嫂嫂岂不是喝不了了?” “可以喝酸奶嘛,要不蜂蜜水也行,我带来的东西里面有蜂蜜。 就是不能喝酒,记住,有孕在身喝酒是大忌,便是孩子出生之后的喂奶期,也不要沾酒,不然轻则影响脑部发育,先天智商有缺,重则长相奇伟,痴呆畸形。 孩子也是一样,未成年之前,尽量不要碰酒,尤其上度数的黄酒。” 既然都遇上了,那陈远觉得,该说还是要说的。 李二很虚心,耐心听着,某一刻,忽然问道:“那女人若生孩子太多,是否会折损寿元?” 这问题来得有些突兀。 陈远反应也很快,笑道:“长乐那丫头说的?” “是那丫头说的,但不是与为兄说,而是与,她姨娘说。”李二没有否认,就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陈远叹道:“是啊,所以,秦兄若真怜惜嫂夫人,便当只适可而止,否则一旦祸事来临,悔之晚矣。” “那贤弟……” “什么?” “没,愚兄就想问,有没有那种既能恩爱增进感情,又不至有孕的法子。” 李二很认真,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用鱼鳔鹿肠之类的话。 但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陈远跟自家闺女到底什么情况。 为什么好端端提起生孩子的事,这俩,有没有发生一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事别他心里好久了,自前日长乐来说起的时候他就一直犯嘀咕。 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便只能临时换了个问题。 陈远一看,永嘉已经陪着晋国公夫人走远,周围又没什么人,便嘿然道:“秦兄想跟嫂夫人继续恩爱,又不忍嫂夫人再遭怀胎之苦?” 虽然是临时改口,但李二也是有这想法的,闻言老脸一红:“不瞒贤弟,愚兄与你嫂嫂少年夫妻,感情深度,却有此想法,就不知贤弟是否有办法。” 陈远摇头:“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陈远无奈:“秦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想恩爱,不想致孕,还不能有阻隔,这要在我家乡,挺容易的,直接拉去结扎就好,可当下没这条件啊!” “结扎?” “对啊,结扎,男的输精管结扎,女的输卵管结扎,只要任意一方结扎,一般来说,是不论怎么造也生不出孩子的。 其它的,什么计算经期啊,什么女用避孕药膜啊,效果有,但是说实话,都不保险。 除非……” “除非什么?” “弄在墙上!” “……” 李二无语了。 神特么的弄在墙上! 老子难道不知道弄在墙上不会怀孕? 可问题是,老子是皇帝,你麻痹是想让老子被人笑死么? 再说了,真要那样,老婆大人怕气都气死的。 就没有那样欺负人羞辱人的! 陈远摇摇头,大袖抬起,装模作样摸了摸,摸出一盒杜蕾斯。 李二:“???” 陈远挑眉:“我家乡用的,效果跟鹿肠鱼鳔什么的差不多,但是,不腥,甚至还有点香。” “真的?”李二顿时又有些喜出望外。 紧跟着便瞅着陈远的袖子狐疑道:“贤弟出门,随身携带此物?” “噗--” 陈远差点吐血,义正言辞道:“怎么可能,小弟急秦兄之所急,秦兄莫要血口喷人!” 李二满脸鄙夷,“可这物事,愚兄亲眼所见,乃是贤弟自袖中取出啊!” “……” 这天没法聊了,陈远黑着脸,扭头就走。 李二赶紧拉住,赔笑道:“玩笑玩笑,愚兄就那么一说,贤弟不要往心里去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贤弟这袖子,够奇特啊,不像能藏东西呢!” 说着,又研究起了陈远的袖子,脑子里想着,这丫会不会是传说中的仙人,会那神乎其神的袖里乾坤之术。 陈远无语:“秦兄就别找了,袖子里藏不住东西的,也没藏东西。” “那贤弟你?” “当然,贤弟要不想说,愚兄亦不勉强,凡事太尽则缘分势必早尽,愚兄明白。” 若说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若说不想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更不可能。 但是,李二也只是尝试着问一下,并没有非要寻根究底的意思。 陈远其实也想好了。 闻言四下看了看,见没人,便凑近低声说道:“秦兄能保守秘密吗?” “能,贤弟放心,愚兄诚实可靠小郎君,只要贤弟肯说,愚兄定为贤弟保守秘密。”李二打了鸡血一样,莫名激动,心里也愈发好奇。 陈远点头,悄声道:“实不相瞒,小弟之所以时不时能拿出一些东西,乃是因为,小弟幸运的获得了一款签到系统。” “签到系统?” “对,就是签到系统,每天不用干什么,签个到,就能随机的获得一些东西,什么鲜果啊,什么种子啊,之类之类……”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夕阳下的角落里,陈远认真的编着故事,说他怎么来的,又解释何为系统。 听完,李二满脸震惊:“这世上竟有如此奇特的事物?” 陈远耸耸肩:“是啊,回头要是能签到一本小说故事,我拿给秦兄看,看完秦兄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只是我也没想过,这次我会是主角,居然会有小说里面的签到系统傍身。” 李二其实还是有点没法理解系统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相信是有这么一样事物存在的。 否则,很多东西的来处就没法解释。 而对他来说,这也是一件大好事,当即便搓手道:“既然如此,那贤弟日后还要关照些啊,你嫂嫂怀有身孕,你也说了,这有了身孕的人,要多吃蔬菜鲜果。” 陈远点头:“这个没问题,既然秦兄都开口了,这蔬菜鲜果,自然不是问题。 但秦兄也当明白,此事不可外扬,尤其当今陛下,不可使其知晓。” “哦,这又是为何,难道贤弟以为今圣容不下你?”李二一脸疑惑,心里却很想笑。 还尤其当今陛下不可使其知晓,老子就是当今陛下,老子就是当今陛下,你知道么? 陈远笑道:“那倒不是,今圣,小弟相信他还是有心胸有格局的,可问题是,皇帝这种生物,到底跟常人不一样,万一就不那什么呢? 我总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人的宽容之上,秦兄你说对?” 李二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那万一呢?万一有一天不慎被发现,贤弟又当如何自处?” 陈远耸耸肩:“那就只能看天了啊,若能容我还好,我也不介意为大唐的兴盛繁荣添砖加瓦,若是容不下……” “又当如何?”李二有些急切。 陈远嘿嘿笑:“自然就是跑路了啊,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何处不青山,有系统傍身,我哪不能呆,秦兄你说对?” 答案还是可以的。 李二也听明白了,这厮其实还是愿意把这里当家的,只要不逼他,他也不会跑。 当即便欣然道:“那贤弟怕是只能在此为我大唐添砖加瓦了,以愚兄对今圣的了解,便是知晓,也只会更加笼络,而非容不下。” “希望如此,反正,这东西我是给秦兄了,具体要不要用,那是秦兄的事。” 事情有了合理的解释,陈远也很高兴。 主要这种解释,相比来回横跳,不论威胁性还是诱惑力,都小很多。 毕竟签到所得有限。 李二嘿然一笑:“用,当然用,不过贤弟,这一盒是不是太少了些?” “少吗?” “少啊,愚兄的能力,那不是吹的,一晚上,少说也是这个数。” “真的假的? 行,那就再给秦兄一盒,不过还是要节制啊,正所谓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男女之事,还是勿要太过沉迷才好!” “知道知道,再来一盒,愚兄发现,这盒子挺好看的。” “……” “贤弟啊,你这签到系统如此神奇,可以签到长生不老的仙丹不?” “……” “贤弟贤弟,那红薯土豆,大概也是签到得来的,能否再签些过来?” “……” 场面突然就变得十分欢乐。 虽然仙丹什么的明确说不可能,红薯土豆暂时也没有,但是,什么打火机,什么钓鱼竿,李二很是抠出了一些东西。 乐得什么一样。 这就让先一步入正堂的长孙皇后很疑惑:“永嘉,你说这俩有什么好聊的,怎么那么久还不来?” 永嘉忍俊不禁:“谁知道呢,估摸着又在互相耍心机,倒是二嫂你,要保重身子呢,生儿育女是福,可太多,也是伤元气折损寿元的。” 一番话下来,长孙皇后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原本她是属意要敲打敲打,让闹归闹,别搞出事的,毕竟就目前的情况看,那枟阳公成为女婿的可能性不小。 此时也只能轻叹笑道:“尽量,行了,不说他们,给二嫂说说你在骊山的事,二嫂想知道呢!” “……” 第225章 那厮不是好人! 子夜,眉月高悬,周天星斗拱卫。 一番挽留无果,府邸大门口,李二目送陈远永嘉在侍从护卫下离开,扭头便揽住长孙皇后的肩膀。 “累坏了?” 有点心疼。 原本是没想让陪到这个时候的,期间也不止一次劝说,让早点回去歇着,可就是不肯。 长孙皇后仰起脸来,微微一笑:“还好,走,还有礼物没看呢!” 李二点头,搭在长孙皇后肩上的手拍了拍,此后不久,便来到主宅所在的院落。 院子很大,星月之光下,仿佛笼着纱衣,朦胧,却又透着安宁。 目光及处,主卧门开着,有宫人立于两侧,内里灯火阑珊,又有窈窕身影印于墙纸之上。 面对两位圣人的到来,宫人们纷纷矮身相迎,桌边,打盹的少女惊醒,悄悄吐了吐舌头,起身:“爹,娘,你们回来啦?” 长孙皇后看着好笑:“是啊,回来了,倒是有的人,好好的燕国公府不呆,好好的宫城不回,怎的跑到咱们晋国公府来了?” 长乐轻笑,上前扶着母亲坐下,又倒了茶,道:“因为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啊,三家本是一家,不是吗?” 这话一说,顿时李二乐了:“话虽如此,可有些人不这么看啊,想当然就认为咱们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呢!” “此话怎讲?” “是啊爹,这有些人,说谁呢?” “陈远那厮呗,一来爹就觉着他不对,一问,方知是因为你跟你娘长得太像了。” 越说,越是乐不可支。 长乐急道:“那然后呢,不会是看出来了?” 长孙皇后亦道:“难怪你们俩迟迟不至,可问题是,这宴会上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啊!” “没瞧出什么不对就对了,因为那厮看出来,你是咱闺女的姨母,为夫都成姨丈了!” 语落,李二再度大笑。 长孙皇后也给逗乐了:“吓妾身一跳,不过话说回来,这枟阳公很有趣呢,小脑瓜,太能补了。” 长乐亦乐得不行:“好有趣,原来看来看去,就看出这个,姨母,姨丈,话说女儿怎么不知原来自己还有姨母,姨丈?” “是啊,爹当时都忍不住想笑,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知道这厮怎么回事不?” “什么怎么回事?” “是啊爹,你说什么呢?” 李二突如其来的神秘,使得母女俩心里又充满好奇。 长乐甚至有些担忧,暗想着父亲是不是瞧出什么来了。 李二斥退身边的宫人,又关上门,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厮,有系统。” “系统?” 长孙皇后满脸疑惑,表示完全无法理解。 长乐亦分外疑惑,什么系统,她怎么不知道,难不成,这是连她跟姑姑都不知道的秘密? 李二便绘声绘色讲起来,末了问长乐道:“你真不知道,那厮,就丁点没跟你说?” “没呢!” “陈大哥就说,他有秘密,女儿要为他保守秘密,不然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长乐摇头,那一脸懵懂,完全看不出伪装的痕迹。 因为,陈远的的确确就没跟她说过所谓系统的事情。 可实际上,她真的想笑,肠子都要打结了。 什么鬼签到系统? 根本没有好! 若不是清楚怎么一回事,还得了有空带她去看看的承诺,她怕是都信了。 当然,这个谎言是极好的,她也能理解为什么要编造这样一个谎言。 直白点说,若她是帝王,知道有人身后有一个真实的世界,便很容易有两种反应。 一为贪婪,索需无度,欲壑难填。 二为戒备,处处提防,时时小心。 因为一个真实的世界带来的,有可能是无尽的资源,也有可能,是巨大的威胁。 而这个谎言的妙处在于,不但合理的解释了一些东西的来源,同时,也打消了可能到来的戒备与贪婪。 换句话说,即便是让帝王知道了,也就那么回事,只要帝王脑子不犯抽,就不会因为那两口吃的两样用的,而滋生一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毕竟这签到系统,也就能签点吃喝玩乐,既带不来太大的好处,也带不来巨大的威胁。 此外,以后再拿什么东西出来,也会方便许多。 签到嘛! 只要签到,就能随机获得奖励,那不论拿出什么东西,也是不奇怪的! 李二也没多想。 长乐说完,他又把陈远大肆嘲笑的一番,而后,开始看礼物。 这一看,不禁又惊喜交加。 “长乐啊,这霜糖,真是石蜜加工做出来的?” “还有这宝宝金水,果真就那么好用?” “……” 昆布好。 蜂蜜好。 糖萘,糖葫芦,也都很好。 可这些东西再好,在李二夫妇眼里,也是比不上那洁白如雪的霜糖,和那散发着玫瑰芬芳,却又有诸多神奇功效的宝宝金水的。 因为这两样东西是可以做出来的,尤其霜糖,若能大批量制作,意义非同小可。 长乐早知道会是这样,闻言笑道:“反正姑姑是这么说的,陈大哥也承认了。 姑姑还说,准备用黑砂糖试试,要是可以,就拉我入伙。 宝宝金水也一样,不出意外,很快会量产,风靡长安,指日可待。” 说完,眨了眨眼,打开盐盒,目光狡黠说道:“可事实上,这盐才是真正的好东西,签来的,跟昆布有同样的功效,现有的条件,无法制作。” 一席话,顿时李二夫妇注意力又被吸引过来。 良久,李二点头:“倒是有心,东西不多,却样样珍贵,便连这盐,也与众不同。” 长孙皇后亦叹道:“是呢,相比之下,咱们好像没什么特别能让人家瞧得上的东西。” 李二嘴角微翘,意味深长:“那可未必。” 说完脸一板,对长乐道:“行了,时候不早,去休息,记住,以后与那厮适当保持距离,如非必要,不得共处一室,更不可夜不归宿!” 突如其来的警告,搞得长乐俏脸通红,羞愤欲死。 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刚走,长孙皇后便忍不住问道:“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又拉起脸来了!” 李二冷笑,一盒杜蕾斯拍出来:“那厮不是好人,随身携带危险物品!” 长孙皇后还是不太理解。 待明白是什么之后,不禁也面色通红,啐道:“的确不是好人。” 说完又瞪了李二一眼:“二郎也是,无端端拿这种东西做什么,难不成想作践人?” “怎么就成作践人了呢?那是心疼,来人,准备香汤,朕要与娘娘沐浴。” “二郎……” “嘘,听说这玩意很好使,一会试试!” “可是……” “没有可是,放心,为夫会很小心的。” “……” 第226章 归根结底,路不好! 老双标了。 而就在李二拉着长孙皇后没羞没臊的时候,回到府里,关起门来一说,永嘉也差点没笑死。 “还系统,你怎么想得出来的?” “不是我怎么想得出来,是那帮写书的人想得出来,况且你不觉得,这其实是个很好的答案吗?” 陈远其实不爱看系统文,原因很简单,就是觉得太无脑了。 可不得不说,眼下这是一个不错的答案,解决了不少问题。 永嘉想想,觉得也是。 皇帝这种生物,是不能以常人的标准来判断的。 皇帝大概是这天底下最复杂的生物,其身上凝聚的,不但是巨大的野心,同时,也是无与伦比的戒心。 简而言之,身为皇帝,一方面希望君临四海,一方面,又天然对周遭人与事物保持怀疑,猜忌。 尤其在面对不可控人和事物的时候。 而即便不是皇帝,当知晓背后拥有一个世界的时候,也难免把持不住,心生觊觎。 也因此,最好的选择,其实是找个合理的借口掩盖掉,既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富有,以致让人蠢蠢欲动,也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凌厉,以致让人感到威胁。 刚好这个捏造出来的签到系统,便能达成这样一种效果。 便道:“那接下来,是不是就可以什么都慢慢往这边搬了?” “差不多! 必要的时候,可以送点东西进宫,试探试探当今皇帝陛下的反应。” “所以,其实你根本不担心晋国公泄密,把你身怀系统的事情告诉当今皇帝陛下?” 听陈远这么一说,永嘉面色忽然有些古怪。 一方面是没必要试探,晋国公就是皇帝,一方面,她现在严重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这人,就是故意说给晋国公知道,好间接的让当今皇帝知晓。 尽管其实这所谓的晋国公子虚乌有,跟当今皇帝根本就是一个人。 陈远嘿然一笑:“当然,无大利可图,又没什么威胁,只要当今皇帝不傻,便知该怎么做,届时,咱们装太阳能,装空调,想怎么弄怎么弄。” “那万一皇帝陛下不配合呢?” “不配合就跑路啊! 真要是那样,其实早点跑路也好,趁着现在这边还没太多东西,及时止损。” 面对永嘉所谓的万一,陈远淡定得很,完全没放心上。 永嘉这会也确定了,这人,绝对就是故意的。 事发或许突然,却也绝对充满心机。 便笑道:“跑路可以,不许一个人跑,你答应要带我回家过年的。” 一句话,气氛瞬间又轻松起来。 陈远好笑:“你还真打算跟我私奔啊?” “对啊,怎么,你怕?”永嘉忽然又有点担心,是以不自觉便开始激将。 陈远越发想笑,半响,深吸一口气:“你一个女孩都不怕,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行了,时候不早,早点回房歇着,事情,应该到不了那一步。” “嗯,那,晚安?” “晚安。” “送我,怕黑,o(n_n)o!” “好,怕黑,送你,走,再不睡该天亮了!” “……” …… 一夜无话。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这天,早早的长乐就上门了,罗衣蒲鞋,又飒又美。 陈远看着好笑:“不要这么着急,这还很早啊!” “我不急呀,我只是醒了,就早点过来,什么时候出发,陈大哥你说了算。” 长乐轻笑,目光狡黠,说完,还真就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坐了下来。 但其实是昨日约好的,今日,要一起出城,就酸奶生产各环节和养蜂工程进行视察,顺便,也算提前过节,游玩。 陈远哑然失笑,扭头看向永嘉:“姑姑怎么说?” 永嘉白了一眼:“那就早点出发呗,趁着早上凉爽,早点出发早点回。” 这话在理。 虽然农历还在五月初,连端午都还差一天,可阳历已经步入六月了。 六月的天气,懂的都懂,至少长安区域是热起来了。 陈远便道:“行,那今早就不在府里吃了,咱们出去吃,吃完早点上路。” 说着,便牵了马,离府步入坊中。 坊中也是很热闹的。 虽然官方许可的交易市场只有东市西市,坊中不允许从事专门的货殖交易,但是,早点铺啊,杂货铺啊,这类小店,各坊并不缺乏。 一行人也得以坐下,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饼。 而后,便铁蹄铮铮,一路向东,直奔长乐乡。 时间其实还很早,七点都不到,但此时的长乐乡,鲜奶收购工作,已经结束。 一问,才堪堪三百斤出头。 陈远有些无语:“一个乡就这么点,未免也太少了?” 长乐笑着点头:“我觉得也是,长乐乡,一千两百户,按照每户一头奶羊的标准,一天,应该有两千斤才对。” “所以,一头奶羊一天能产奶两斤?” “差不多,这样按照定价,一年下来,便接近两亩地的收成。 不过现在很多人家家里没有奶羊,所以暂时没有限制,有多少要多少。” 其实还是不错的。 一头奶羊,相当于种两亩地,虽然不像最初那样暴利,却也却对不容小觑。 主要是惠及面广,福利政策一样,只要养,便都能享受到。 陈远便又问道:“那销售呢,都能卖掉吗?” “能啊,现在设的收购点,每天能收三千多斤,做出来,都不够卖呢! 我仔细算过的,十八个乡,近一万五千户,全都养的话,一天三万斤,可能勉强够。” 并没有谈利润。 因为这件事做到这个地步,重点已经不是利润了,虽然利润有,还不低。 陈远也没问,笑道:“再多可能就消化不掉了对?” 长乐点头:“有可能,而且太远了,不说更远的乡,就是这十八个乡,有些都很远,来回一趟要很久。” 归根结底,路不好。 要是路好,来回便快,能惠及的乡便更多。 与此同时,只要路好,便是产能过剩一些也不成问题的,因为还可以快速的销往其它区域。 陈远便笑道:“那我给你出个主意,这买卖不是赚钱么? 你可以拿赚的钱,去买水泥,或者自己建作坊烧水泥,修路。 这路一修好,就不是十八个乡了,然后,吃酸奶的,也不仅仅是长安城的人。 只不过这样一来,你可能会很亏,因为赚的钱全都白白贡献掉了。” “……” 第227章 千金买马骨 听起来还是有点道理的。 要致富,先修路,此乃经过实践检验的真理,并不会因为身在大唐而不准。 问题在于,真的是长乐很亏吗,长乐想想,面色便有些古怪:“陈大哥你是不是忘了,这酸奶生意,你占的才是大头呢!” “就是,你七我二长乐这丫头才一,真要说亏,咱俩才亏好,尤其你,你最亏!”永嘉亦忍不住吐槽。 陈远这才想起,好像是,貌似他才是酸奶生意的最大的股东,整个酸奶生意,他占七成份额。 相比之下,长乐不过是个打工的,便连永嘉手里的份额都比她多。 偏偏他差点还忘了。 可话又说回来,真的毫无感觉啊! 难怪说钱多了就是数字,既带不来满足感,也带不来幸福,仔细想想,这段日子,他对钱还真没什么兴趣,他没碰过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少钱。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就要白给。 说白了,再没兴趣,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没理由,也没义务白白捐献掉。 那些口口声声不在乎钱对钱没兴趣的,也不见把钱拿出来做好事。 所以想想便道:“好像是,那如果,修了路之后,咱们收过路费呢?” “过路费?” “嗯,过路费,在我家乡,高速公路都是收过路费的,这样投资修路的钱就能慢慢赚回来,长远来说,有利可图。”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陈远便干脆把现代社会高速公路的运营模式给搬了出来。 长乐微微有些迟疑:“这能行吗?过路也要收费,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觉得也是,过路都收费,等着,那群喷子能喷死你!”永嘉肆无忌惮的吐槽,但其实她无所谓,即便拜拜捐掉,她也不在意。 反正损失最大的不是她,反正,她有的是地方来钱。 陈远笑道:“我觉得很正常啊,一般的行人可以不收费,可车马,讲道理是要给钱的,毕竟修路要钱,道路养护也得花钱。” 说完又笑道:“要是真可以,没准不少人愿意出钱修路,这可比国家财政投资建设速度快多了。” 其实也就这么一说。 实际上,时代背景不同,技术条件不同,真要实施起来,还是有难度的。 他也不是一定要干成这个事。 姑侄俩相视一眼,却是心头巨震。 没别的,就是单纯觉得惊艳,被震惊到了。 不少人愿意出钱修路,让更多的人出钱参与修路…… “陈大哥的意思是,千金买马骨?”越想越激动,长乐颤声道。 陈远好笑:“也可以这么说,反正在我家乡是这样,国家建设,不仅仅是国家的事,民间资本,亦可参与国家建设。” “那,万一不能收费呢,陈大哥还愿意把赚的钱拿去修路吗?”长乐想了想,忽然又笑起来。 陈远耸耸肩,笑道:“那就看你了呀,你要是乐意无偿拿去修路,我便当做好事积德,你要觉得没必要,那我认为,就现在这样也不错,毕竟,让大家过得好,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从这个角度说,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就这么一番话,少女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起来:“多谢陈大哥,陈大哥说的事情,我会认真思考的。” 永嘉瘪瘪嘴,心说说得跟真的一样,还思考,你思什么考,你直接说告诉你那黑心的爹,让他拿主意不就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想法真的很不错呢! 虽然借鉴的是现代社会的经验,但真要弄成,没准真用不了多久,一条条大道就修起来了,而那,对于整个国家的统治与运转,意义巨大。 陈远倒是没想那么多。 来都来了,那自然是要好好看看的,是以接下来的时间,到了农户家里,又到了田间地头。 看的也不仅仅是羊,除了羊,还有生活状况,庄稼长势,顺带着,也看了这边养蜂项目。 总得来说都还不错。 羊奶不是家家户户有,但基本都养上了,生活不算富足,但也都过得去,饿不着。 今年天公作美,风调雨顺,截止目前,庄稼长势良好,而那蜂箱,也如同养羊一样,家家户户都安排上了。 毕竟也不怎么费事。 毕竟,一大家子,永业田加口分田,往往都是两百亩起步。 看过,又到酸奶作坊参观。 也还行,虽然因为奶源匮乏,以至于作坊不大,工作人员不多,但是整洁干净,看着有模有样。 而事实上,这样的作坊,跟收购站一样,是涉及的每个乡都有的。 因为当下的运输存储条件和地广人稀的大环境决定了,只能就地加工后送往长安,集中起来办大厂根本不现实。 尤其现在夏天,天一天比一天热的情况下。 这时,作为此行第一站,长乐乡的视察工作也结束了,接下来,进贤乡,大明乡,永寿乡,高阳乡…… 围着长安城绕圈。 而后,长乐便离开回宫了,陈远则带上礼物,去拜访要拜访的人。 这也是计划好的。 今天五月初四,转天便是五五端午,同时,也是餐厅正式开业的日子。 他打算,再为餐厅开业做最后一样准备,为此,他要去拜访褚遂良,阎立本,虞世南,这些书画大家。 礼物都一样,竹筒装,一筒霜糖,一筒加碘盐。 先找褚遂良,因为这货官儿最小,才一个六品秘书郎。 过程也很顺利。 区区六品小官,还不是特别有实权的部门,在这贵胄云集大员如狗的长安城,就是纯纯的小透明。 一般就是送礼,也送不到他头上。 更何况,上门拜访的,还是简在帝心,红得发紫,同时又被公认乃是当今诗坛第一人的枟阳公? 快感动哭了都! 于是,便有一部手书《千字文》,又有同样手书的《大字阴符经》,《雁塔圣教序》。 都是盖私人印章那种。 对此,陈远表示很满意。 说白了,这人虽然不怎么样,字却是极好的,有价值,能装逼。 接着,找阎立本。 这个熟。 因为这货现在在吏部,正是司封司郎中,从五品上,当时晋巨鹿侯,就是阎立本亲自带队。 后来册封开国县公,也是阎立本亲自带人前往。 再加上当时聊得也不错,于是,便得了一副临时创作的《江南菰米图》。 又有一副闲暇时的涂鸦之作,《长安烟雨图》。 最后,秦王十八学士,秘书少监,虞世南…… 第228章 枟阳公有国士之姿! “爹,您怎么跑这来了,让女儿一番好找!” 陈远忙着求字画的时候,长乐终于在渭水之滨,找到戴着蛤蟆镜,罗衣蒲鞋,正钓鱼的李二。 李二今日心情十分的好。 一则昨夜试过了,那东西着实不错,非但不腥臊,还有香味,二则鱼情好,时隔多日,他终于又一次体验到了连续上鱼的快感。 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 若不在这里,又应该在哪里呢? 平日里便是半天班,下午轮值,意思意思,更何况明日端午,放假? 这临近放假,肯定都没心思上班的好不好。 再说了,宫里头除了女人还是女人,又不好玩……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否则传扬出去,后宫动荡事小,被魏徵那等老货指着鼻子骂玩物丧志事大。 便只笑道:“丫头来得正好,快来看爹钓鱼,爹今日钓了好多鱼,都是新鲜活鱼。” 这鱼情是真够好的。 一则鱼多,二则没吃过岸上来的“天鹅肉”,三则没遇上过这么犀利的钓鱼神器。 以至于这话刚说完,又咬钩了。 还是一条大鱼,鸡飞狗跳,水花扑腾,引得周围李君羡等人都十分眼热,恨不能亲自上前。 看着水面挣扎的大鱼,长乐这会兴致也起来了,捻起裙摆,上前鼓劲加油。 最后弄上来一看,乃是一条七八斤重的大草鱼,鳞片都泛黄了,活蹦乱跳,煞是喜人。 再看旁边的木桶,水里的网兜,好家伙,这收获可真不一般,那些专门打渔的渔夫怕是都没这么厉害。 也难怪猫在这里不想回去。 李二也不含糊。 快乐是需要分享的,正好闺女来了,便收了竿,亲自将大草鱼开背收拾了,置炭火耐心烤上。 原本是想给乖女儿也倒杯酒的,忽然想起陈远那厮说过,小孩子饮酒不好,便又改成了酸奶。 长乐好气又好笑:“爹您可真是,又不喝多少,一点点没事的。” “谁知道呢? 能不喝还是尽量不喝,等你长大,有的是喝的时候。” 要么不做,既然做了,李二就很坚定。 长乐哑然失笑:“哦,合着现在爹也把女儿当小孩子看了呗?” 李二哈哈大笑:“也没什么不好啊,爹现在觉得,不那么把你早嫁出去,是对的,不然哪还有现在这种场面,你说对?” 长乐想了想,笑着摇头:“女儿觉得不对,女儿便是出嫁了,也定然会经常回家陪着爹的。” 李二饮了杯酒,再度大笑,却是没有评价,只问道:“说,又什么好事,劳你这么一路寻过来?” 长乐正襟危坐:“也不算什么好事,就是有些许疑惑,想请爹指点迷津。” “哦?” “事情是这样,今日,女儿与姑姑,还有陈大哥,相约去视察酸奶作坊,看蜜蜂养殖……” 长乐便将今日之行说了一遍,又重点说了陈远出资修路,并对过往车马收费的构想。 李二捻着酒杯,陷入沉思中,半响问道:“那厮人呢,这会做什么去了?” “应该是去串门了,说是要去拜访阎郎中虞少监,求些书画。”长乐认真答道。 李二嗤笑:“不知好歹的东西,朕给他写了那么多,又赠王圣真本,还去求,他是要拿来垫床板么?” 长乐莞尔:“可现在问题不是这个啊,爹您就帮女儿参谋参谋,这修路收过路费,到底可不可行!” 李二这才严肃起来,点头:“可行性还是很高的,那厮虽然不知好歹,且没什么上进心,见识却是不一般,有国士之姿。 若真依此法,远的地方不说,这关中地区道路通达,指日可待。 而一旦关中地区道路通达,那么大军开拨的速度便快了,后勤供应速度会大幅度提升,损耗却会大幅度降低。 届时,朝堂对全国各州府的掌控力,会得到本质上的提升,尤其江南岭南一代,统而不治的局面将得到根本性的扭转。” 任何事件都不是单一的。 作为一个帝王,一个如今看似花团锦簇,实际上内部问题颇多的国家的帝王,修路这件事,李二一直以战略高度在看待。 说完顿了顿,又道:“事实上,爹最近也一直在想,要怎样才能快速把路修起来,可事情没那么简单,若征调民夫,则前隋炀帝修大运河便是前车之鉴,若国库出资,国库又没那么多钱。” “所以,陈大哥这个想法,刚好就解决了这些问题?” 事情其实很简单,长乐也能想得通,就是,高度不够,也想不了那么深远。 李二哈哈大笑,又饮了一杯:“是啊,大唐非爹一人之唐,亦是天下人之唐,如此,让天下有识之士群策群力,参与国家建设,亦是理所当然之事。” 说白了,还是借用民间的力量修桥铺路,不用国库出钱。 同时,参与者越多,速度越快。 还能避免加重劳役,重蹈前隋大业年间炀帝强开大运河,以致国力大损,民生凋敝的覆辙。 长乐这会也笑起来,问道:“那爹爹觉得,收这个过路费,能把投进去的钱都赚回来吗?” 李二笑道:“或许能,又或许不能,但不论能与不能,都势必会有很多民间力量加入进来,因为这世上很多人,不缺银钱,却缺名,缺地位。” 这么一说,长乐便开朗了。 简而言之,这事一旦开始,或许那些贵族不会加入,但是,那些腰缠万贯的巨商,因为种种原因,是铁定乐意出钱的。 甚至当潮流涌现的时候,那些贵族,想不出钱出力,也不可能。 便笑逐颜开道:“那女儿可就修了哦,陈大哥说了,只要女儿愿意,哪怕一分钱收不回来,他也是不在意的。” 李二哑然失笑:“他倒是疼你,这么大笔的银钱,由着你折腾。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有那个能力让你随便折腾,不像爹,看似一国之君,实则囊中羞涩,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 “那是爹勤政爱民,不愿当个昏君嘛,不然女儿还不是随便折腾,想怎么来怎么来?” 哄老爹,长乐是专业的,一语出,李二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老怀大慰。 不过还是正色道:“先不急,兹事体大,容爹再好好考虑考虑。” 第229章 一个字,五十万! 话语间,不知不觉,鱼也好了。 也不知到底是鱼好,还是心情好,又或者,烧烤技艺佳,总而言之,吃起来是格外香甜。 而此时,虞世南家,陈远也得到三份墨宝。 一份虞版《兰亭序》,一份手书《诗经·秦风·蒹葭》,都是旧年作品,也是私人珍藏。 这也就他顶着一个诗坛第一人的名头,如若不然,就凭他区区一县公,人家还真不一定当回事,尽管论品阶,秘书少监也就从四品上。 而除了这两份,又有一份即兴之作,《诗经·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不虚此行。 同样是书法大家,感觉,还是这位虞公接地气,因为不仅有字,还有美了数千年的诗情画意,他能欣赏得来。 相比之下,褚遂良的字虽然也很不错,可对于他一个其实不怎么懂书法的人来说,少了对文章真意的认同理解,多多少少有点飘在天上。 当然,该挂还是要挂的。 带着一圈拜访所得回府,之后没多久,陈远便联系了之前合作过的艺术品公司,对作品进行复制并包装处理。 随后,便来到商场。 感觉就很奇妙。 短短几日不见,这风格一下子就变了,悬挂的艾人,倒插的菖蒲宝剑,随处可见的艾虎百索粽以及九子粽饰品,差点以为来错了地方。 但是又很热闹。 一方面,端午放假,另一方面,传统的民俗风格,着实吸引了不少人来打卡。 那种身着汉服,平日里并不多见的漂亮小姐姐,亦随处可见。 永嘉看着眼热:“你说,我是不是就不该换?” “不会啊,我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偶尔换换风格,挺好的。”陈远一本正经说道。 永嘉就笑:“但还是没有穿须边露腿的短裤好看对?” “有吗?” “有啊,你老盯着那种看的!” 话音刚落,便走来一个汉服小姐姐,簪子上挂着一只艾虎,走起来一跳一跳,倍显活泼可爱。 “你们好。” “你好。” “我是端午民俗推广志愿者,送你们两只小艾虎,希望你们多多关注支持传统民俗,谢谢。” 人美声甜。 说完,一人赠送了一只小艾虎。 永嘉眉开眼笑,谢过,而后冲陈远亮了亮,笑道:“的礼物,看上去很不错哦!” 陈远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我觉得也挺不错的,行了,走,去店里看看。” 说着,便一起坐电梯上楼,来到店里。 “别挤别挤!” “悠着点,都悠着点,别看是赝品,随便一件拿出去也能卖个几万十几万,弄坏了赔不起!” “咝,这飞白,怕是比之唐宗宋祖也无逊色?” “像,太像了,此书之风,与唐宗唯一传世真迹《温泉铭》,几无二致!” “看见没宝宝们,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餐厅,这丫就是一展馆,别的不说,就挂的那些字,每天一大把人拿着放大镜来研究,连国家博物馆都想收藏! 最搞笑的是,有位老先生,一看那《兰亭序》,惊为天人,一口咬定乃是唐太宗传世之作,那骊山舍人,绝对是唐太宗化名,不会有错。 结果一看旁边太白诗,东坡词,脸又黑得跟锅底一样,气得差点厥过去。” “……” 很热闹。 别看位置不好,乃是一死角,实际上,店里人头涌动,才是人气最旺的地方。 这种人气,一方面来自突然刮起的端午民俗风,一方面,则源于店里的装饰。 尤其书法作品。 自打端午民俗风刮起,越来越多的网红前来打卡,连电视台也不期而至,很快店里的书法作品便引起了关注。 以至于现在网络上都有梗了,什么李二穿越了,什么李二长生不老,不一而足。 因为不少人认为,这些书法作品,若是摈弃作品内容本身及一切外在,只看字,完全就是传世真迹。 对此,陈远表示很想笑。 原来是这样的秦兄! 书法作品多临摹,这个他知道,事实上,包括虞世南褚遂良等大家,也临摹前人作品。 甚至而今传世的很多作品,如《兰亭序》,都是临摹的,论字算,一个字好几百万。 可是,人家要临摹,也是大王小王啊! 放着大王小王不临,偏去捧李二的臭脚,除了拍马屁,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毕竟历史上,除了小兕子这个亲闺女,貌似也没谁临李二的书法。 而对于这样一种想法,永嘉表示,这小贼真是可爱死了。 见过能补的,就没见过这么能补的。 什么临摹,什么捧李二的臭脚,那根本就是李二本二好! 也不知那黑心男此刻是何等心情。 要是让他知道陈远根本不懂书法,要他的作品,只是为了挂墙上招揽顾客,脸色想必会很精彩? 突然好想快进到李二过来店里吃饭的情形…… 丁玲也没想到今天能见到陈远。 仔细观察了一会,确定是,才笑着打招呼:“陈老板,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陈远循声看去,终究还是想起来了,笑道:“我说谁的声音这么好听呢,原来是丁经理。” 话语间,上前,伸手:“怎么样,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还行,没你好。”丁玲气色不错,伸手握了一下,又看向永嘉,微微带着好奇:“这是你,女朋友?” 陈远便外头看向永嘉:“问你呢,你是谁?” “我是小老板娘啊!”永嘉仰着小脸,一脸的傻白甜,说完落落大方跟丁玲打招呼,而后便背着小手,巡店去了。 丁玲看着,哑然失笑:“眼光不错哦,还是在校大学生?” 陈远捏着下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还行,虽然考上了大学,但其实是个学渣。” 丁玲摇头,忍俊不禁:“我不信,看着挺机灵的,漂亮,性格也好。” “嗯,性格确实好。” “不过真是学渣一个,走留学途径过来的,你应该懂。” 虽然很想笑,但陈远还是努力编造着谎言。 丁玲还是顺利的明白了,似笑非笑道:“所以,你又要少奋斗三十年了?” 陈远哈哈大笑:“还行,暂时没看到少奋斗的迹象,反而是被吃垮的可能性比较高。 你呢,我看商场的人气似乎提升了不少,有你的功劳? 怎么样,是不是要升官了,还是,老板给你加了鸡腿?” “我也想啊,但事实是,没有要升官,鸡腿也木有。 不过没关系,原本也是沾你跟沈馨姐的光,要不是你们,我可想不到这些。” “……” 聊着还行。 也不知是否错觉,丁玲总觉得,这个男生跟第一次见的时候不太一样了,风趣幽默了许多,也豁达开朗了许多。 沈馨出来,正好便看见两人在聊天,上前笑道:“聊什么呢这么愉快,要不加我一个?” “好啊,就怕沈馨姐大忙人,没空搭理我们。”丁玲笑,说完便摆手告辞。 沈馨转向陈远,莞尔道:“来之前也不说打个电话,这是突击检查么?” “嗯,突击检查,劳烦店长大人帮忙把这些字画挂上,不然就太单调了。”陈远一本正经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东西。 沈馨早都看见了,闻言乐道:“不会又是什么大家作品?要这么搞下去,咱恐怕就不是开餐厅,而是开书画展了。” 陈远笑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是吗?” “也对,哪怕饭菜不合口味,欣赏欣赏书画作品也不错,总得值回饭钱。” 沈馨笑着点头,说完,附身拿起一副卷轴,展开。 新出炉的作品,哪怕是复制的,也俨然还冒着热气,墨香扑鼻。 内容,赫然又是传世名篇,《兰亭序》。 沈馨其实也不懂书法,对于作品呈现的书法水准,她只能说好,却也说不出好在哪。 最后目光落在印章上,疑惑道:“这是谁的章?” 陈远笑:“虞世南。” 沈馨怔了怔,忽然也笑了:“所以,这次认真了,连印章都一起安排上了?” 虞世南,与欧阳询,褚遂良,薛稷,并称初唐四大家,这个因为这段时间恶补功课,已经了然于心。 可她从未想过,这并不是造假,而是货真价实的真品。 准确说,是真品复制品。 陈远笑得很坦然:“可能是,反正是仿,何不干脆仿得真点?” 沈馨忍俊不禁:“也对,那就挂上,正好今日好几位远道而来的收藏家在场,也让掌掌眼,看看什么水平。” 说完,便选了位置,叫来店员,小心翼翼给换上。 这一换,不懂的还是不懂,纯看热闹,懂的,吓得半死。 “以假乱真,以假乱真啊!” “登善先生的《雁塔圣教序》,《大字阴符经》,传世之作,与真品几无二致,连私人印章都如出一辙!” “虞公传世真本中,并无《蒹葭》《桃夭》二篇,可观此二篇,我相信,绝不是没有,而是失传了!” “《江南菰米图》,《长安烟雨图》,我的天,这,该不会也是失传珍品?这风格,这细节,说不是阎立本作品,怕是也没人信啊!” “……” 一帮所谓的收藏家,泰斗,惊呼连连,直叫不可思议。 而从陈远的角度来看,这特么也太玄乎了。 尤其阎立本的两幅画,也不知这群人到底是装逼还是真能瞧出来,反正就他而言,开着八倍镜也找不出所谓的风格与细节。 当然,要是说真的,那也绝对是真的。 尤其那《江南菰米图》,《桃夭》,还是今天的作品,热乎着呢! 也就这时,沈馨接到电话。 看她面色有异,陈远奇道:“怎么了,遇上麻烦了?” 沈馨无奈道:“有位先生,非要买店里骊山舍人的《兰亭序》,我都一再说是假的,连赝品都算不上,就死活要买,还说什么多少钱都行。” 顿了顿,又道:“最近想买画的人挺多的,便连店里挂的这些,也都叫到几万十几万,搞得人心惊胆战。” “有这么好吗,这都是假的,是批量复制的啊!”陈远就觉得这事挺魔幻的。 他真的只是想开个餐厅啊,他没想卖书画作品的! 沈馨苦笑:“我说了啊,可是,明知道是假的,都好多人要买。 因为很多权威人士来看过,都说临的是唐太宗笔迹,足以以假乱真。 连国家博物馆都来人了,表示希望收藏一部分作品。” 话音刚落,手机又响起来,还是之前要买《兰亭序》的。 这时永嘉凑过来,小声怂恿道:“既然假的也那么多人要,那就印来卖呗!” 陈远捻着下巴:“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咱又没骗人。”永嘉继续怂恿,心里却是狂笑不止。 听说你叫李二! 听说你还是皇帝! 看我是怎么让你的墨宝烂大街的。 陈远一想,也对,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又没骗人,便招呼沈馨道:“馨姐,回头申请注册一家艺术品公司,咱们印字画卖。” “啊?”沈馨顿时就一脸懵。 陈远便重复了一遍,申请注册一家艺术品公司,印字画卖。 沈馨哭笑不得:“可是,我是做餐饮的啊,我又不懂艺术品。” 陈远双手搭上沈馨肩膀,凝实着她的双眸,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是做餐饮的,不懂艺术品,但是,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你可以的,嗯?” 沈馨…… 突然就崩了,笑得停不下来:“好了好了,赶紧把你领导兼资本家的嘴脸收起来,我答应,我去办还不成?” 陈远这才笑了:“这样就对了嘛,不过,不是领导兼资本家,是霸道总裁!” “好,霸道总裁,那请问霸道总裁,我该怎么答复呢?”沈馨亮了亮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又把情况说了一遍。 简而言之,就是上次过来,一口咬定是唐宗真迹后来险些气晕的老人,回家后念念不忘,生病了,现在,人家儿子想把字买回去尽一片孝心。 听完,陈远点头:“那就让他过来,咱们当面谈,顺便,把刚才换下来的字,给国家博物馆送去,就当捐赠了。” 语毕,又带上永嘉,装模作样回家取了一趟,回来,便见到满脸急切等着买字的买家。 “是真品。” “但这个真品,只能说是原作,而不是唐太宗传世真迹。” 一番鉴定后,带来的鉴定师给出结论。 男人神色不动:“我知道不可能是唐太宗传世真迹,我只想知道,这字是不是真的就那么像?” “这……” “说!” “好,这已经不是像了,以假乱真,掩去落款,抛开材质年代,它就是真的!” 此言一出,男人有底了,深吸一口气:“开个价,老父病重,等着救命!” 或许这就是有钱人! 没钱的,便是绝症,也只能在家等着…… 陈远笑了笑,道:“还是你们开,君子成人之美,只要不是特别离谱,我就卖了!” 男人点头,“行,那我就开了,一个字,五十万!” “……” 第230章 又发财了 太魔幻了。 一个字,五十万,饶是户头存了八千万,陈远还是有点被砸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这时他也明白了,跟真正的有钱人比起来,他什么都不是。 人家才是真·霸道总裁,他这,顶多就一个个体户小老板。 同样的,沈馨也被砸得有点发懵。 假的啊! 连赝品都算不上啊! 怎么就一个字五十万了呢? 没记错的话,便是一些历代名家传世作品,真迹也没这个价? 记得好像看见过,一份宋代宋徽宗的瘦金体书法作品,平均算下来,一个字也就十来万。 独独永嘉一点感觉没有。 一来是不太懂行情,二来,那毕竟是李二的作品。 虽说那人腹黑,她不是很感冒,可也不得不承认,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容易。 天可汗的名号不是吹出来的。 或许单纯的书法他不及大王小王,可是,他有帝王之气加成。 而且就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是一位优秀的帝王,历史评价很高。 而终究,陈远也没太过贪婪。 醒过神来,搓了搓脸:“行,那就一个字五十万。” 男人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简单几句话后,开始确认字数。 这个也没必要一个字一个字去数。 《兰亭序》,全文三百二十四个字,玩书法作品的,几乎都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网上一查,清清楚楚。 所以整幅作品定价很快出来了,全文三百二十四字,单字五十万,总计,一亿六千两百万。 而这一亿六千两百万,连个合同都没有,确定下来,直接安排转账。 公司对私人的转账,扣税两个点,到账总计,一亿五千八百七十六万。 钱到位,人也很快撤了,带着那份也不知该如何定义的《兰亭序》。 办公室里,一片沉寂,好一阵过去,沈馨才吞了吞口水,道:“这,不会是真的?” 陈远还是笑了:“应该不是假的,不过这次卖的不是作品本身,而是孝心。” 语落,深吸一口气:“行了,跟我说说这些天店里的情况!” 沈馨这才收拾好心情,把这些天的情况如实说了一遍。 主要还是利用上次带来的艾虎菖蒲等,以端午民俗作为切入点,做的一系列操作。 操作两方面,一方面,是借助网红属性,进行线上推广,一方面,是订做了不少民俗小礼物,又开展了一系列优惠活动,并联合了商场,做下线的宣传。 然后渐渐的,就有了而今店里的景象,还没开业,便有天南海北的人过来参观,且不乏高端群体。 小小的餐饮店,也成功被赋予了文化与民族传统的属性。 体现在具体的生意上,就是自开业起,一连三天,五百桌,满满当当,全都定了出去。 对此,陈远也表示满意。 正好刚入了一大笔,心情好,便直接通过手机转了两万,笑道:“辛苦了,两万块钱,一万给你,剩下的,餐厅员工一人五百,当过节的红包。” “谢谢老板。”无端端得了一万块钱奖励,沈馨也很高兴,随后员工群里,也热闹起来,一溜的谢谢老板,谢谢馨姐。 陈远也不欲久留,笑道:“明天端午,我可能没空过来,店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沈馨有些惊讶。 这甩手掌柜,也甩得太彻底了,她做梦都没想到,连开业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打算来。 可一想到之前卖的字,一想到店里被叫到几万甚至十几万的复制品,似乎,又很正常。 或许这餐厅就是倒闭了,他也无所谓,但是,我得好好做,不然饭碗就没了。 想着,便笑道:“放心,店里的事情交给我,一定没问题的。” “那,端午快乐?” “端午快乐。” 相视一笑,沈馨起身离开办公室,陈远亦带着永嘉离开。 这时永嘉才道:“是不是又发财了?” 陈远笑:“你说呢?” “我说就是,上次拍卖家具都没这么多。”永嘉笑眯眯,走路的时候,马尾都跟着愉快的蹦跶起来。 陈远莞尔:“那就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值钱,要早知道,我非得让把整部诗经写下来不可。” “现在回去让写也不晚啊,诗经风雅颂,风一百六,雅一百零五,颂四十,就是一天一篇,也用不了一年呢!” 永嘉一肚子坏水,出着馊主意。 陈远却还觉得不错:“可以试试,诗经受众面广,再是没文化的,也知道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复制来卖应该能赚不少钱。” “就怕没那么多人买。”永嘉又笑。 陈远乐道:“那可没准,你以为那复制品为什么能叫到几万甚至十几万?” “为什么?” “沾帝王之气啊,挂在家里,兴家旺宅,挂在公司,生意兴隆,挂在办公室,官运亨通,没准挂在床头还能生儿子。” 起初陈远也觉得有些玄幻,想不明白,毕竟那玩意连赝品都算不上。 这会倒是回过味来了,人家要的,从来就不是书法作品本身。 从这个层面上说,李二的作品,比二王有价值多了,不论自己用还是拿去送人,都是上上之选。 永嘉差点没笑死:“那你呢,要不要也弄一幅挂在床头?” 陈远乐道:“我看行,好了,走,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没有就回去了。” 说完便开始剁手。 水果。 海鲜。 蔬菜。 饮品。 等等,过去就觉得钱好难赚,而今却觉得,钱好难花,明明买了一堆,钱却没花多少。 …… 一天就这么过去。 转日,端午。 也不知是否错觉,陈远总觉得,这一日的钟声,都仿佛来得更加响亮悠长一些,空气中,也仿佛弥漫着一股子节日到来的喜庆与欢乐。 府里很热闹,早早的,鸟儿便在枝头喳喳叫唤,府里的下人们,精神抖擞,喜气洋洋。 “来来来,都有啊,每人两串糖葫芦,俩粽子,外加一百文。” “拿了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就可出去耍了,今儿中午,府里不管饭。” “……” 第231章 曲江池畔 其实都是安排好的。 粽子,提前泡米,提前包,天不亮就开始蒸,糖葫芦,更是前一天夜里,就做好了,用的,是买回来的白糖。 过节钱就更是小意思了,截止目前,陈远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钱,他也没去看过。 反正就是很多,区区一人一百文的过节钱,随便数点就有了。 此外,放假,留守,留守人员的待遇,伙食,等等,都早已安排妥当。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骊山脚下的驻地,不过因为离得太远,不大可能来长安,所以,便是简单的粽子,节钱,放假,加餐。 宫里,长乐亦起了个大早。 先香喷喷泡了个羊奶花瓣浴,而后,到立政殿请安,收到一份礼物,接着,便抱上肥嘟嘟明显长圆了一圈的小滚滚离开宫城。 约两刻钟,来到枟阳公府门口。 陈远正“发红包”,闻讯笑着迎了出来,圈手一揖:“未知燕国公府千金大驾,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长乐拉开门帘,嗔怪着看了一眼,抚摸着小滚滚道:“所以枟阳公就来取笑人?” 陈远哈哈大笑,上前两步:“开个玩笑嘛,好了,先下来府里坐会,咱们收拾准备一下,争取早点出发。” 长乐这才起身,借着陈远伸出的手下车,此后不足半小时,又出来,重新登车。 目的地十分明确,就是位于长安城东南角的曲江池。 曲江池,兴于秦汉,盛于隋唐,水域上千亩,蜿蜒曲折,周围亭台楼阁,垂柳如云,景色秀美异常。 因为时间尚早,是以到来的时候,人并不多,气氛颇显清幽。 寻了处临水的所在,眼见面前水域开阔,水域杨柳依依,而脚下芳草如茵,陈远拍着御赐的折扇笑道:“要不就这里?” “这里?”长乐看了看,迟疑道:“会不会离得太远了一些啊?” 远,指的是赛龙舟的地点。 端午佳节,各地都是要赛龙舟庆祝的,而长安城赛龙舟的地点,便在曲江池。 只不过曲江池水域并不规整,反而呈现出一种流水曲觞的蜿蜒曲折,所以,也不是什么地方都适合赛龙舟的,更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好观看龙舟赛。 而刚好,此处所在,便不是那么方便,虽能见,但是远。 陈远笑道:“没事,这不还没到时间嘛,等时间差不多,咱们提前过去就是。” 长乐一想也对,这赛龙舟,要等到正午,这会还早着呢! 况且,真要离那么近,那人来人往的,喧嚣嘈杂,便不好玩了,还不如在这边,等时间差不多了再过去。 于是,便命人把车上准备的小食盒拎了出来。 又有角弓,围棋,长笛,古琴,等用于消遣娱乐的玩具,还有笔墨纸砚。 相比之下,陈远这边就简单粗暴多了,烤炉,木炭,几口大箱子,仅此而已。 可随着箱子打开,长乐还是吓一跳:“这,就是咱们今天要吃的?” 陈远挑眉,拎出一只三斤多色彩斑斓的大虾:“对啊,是不是看起来很美味?” 长乐点头:“看起来是很美味,但是,我都没见过……” “没见过没事,你只要告诉我,能不能干掉它就行了!”陈远绷着脸,故作严肃的问道。 长乐便又笑起来:“我觉得,应该可以,如果干不了,还有小远远,对不对远远?” “嗯!” “嗯!” 小滚滚很给面子,一双黑亮的眸子也直勾勾盯着大虾,仿佛知道那是难得的美味一般。 而事实上,准备的远不止大虾。 随着箱子一口接一口打开,生蚝,鱿鱼,青蟹,基围虾,一样一样映入眼帘。 蔬菜,有长茄子,韭菜,香菇,四季豆,土豆,水果,有榴莲,芒果,山竹,石榴,黑提…… 琳琅满目,好多长乐都没见过。 也难怪还专门用了一辆车装这些东西。 而即便是饮品,也有果醋,坚果奶,酸奶,葡萄酒,等多个品类。 还有一大盒冰块。 粽子就不说了,今日端午,别的都可以没有,粽子必有。 时间还早,陈远也不着急。 箱子都打开后,先拿了一串黑提,洗了洗,剥了一颗送到长乐嘴边:“啊——” “啊——” “甜不甜?” “甜。” 长乐笑眯了眼,俨然都甜到了心坎上。 陈远笑道:“甜就自己剥,顺便,帮忙剥点放碟子里。” 说完,又拿了芒果,龙眼,山竹,等,安排永嘉郑愔姜篱等人一起。 他自己则对付起了榴莲。 味真的好重,着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永嘉很喜欢。 而且看样子,女孩们都喜欢。 所以,也只能勉为其难。 搞定,又将提前换成坛装的饮品都搬出来,坚果奶,酸奶,倒入盆中,加冰块,然后,清洗食材,该切切,该串串。 搞定,剥出来的果肉,切出来的果丁,一半倒入坚果奶盆,一半倒入酸奶盆。 场面忽然就变得很安静。 因为档次一下子就上来了,原本就很不错的水果和饮品,这一刻看上去越发美味可口,令人垂涎三尺。 陈远也很满意,这才拍了拍手,笑道:“看上去不错,小丫头,把你带的粽子点心拿出来。” “啊?” “啊什么啊,我都看见了,快拿出来。”陈远好笑。 小丫头挺逗的,大概是他准备得太充分了,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是以明明都拎出来了,半路又偷偷藏回了车里。 长乐小脸发烧,吱唔道:“那这里已经很多了啊,都是很美味的,吃不完呢!” “吃不完你也给我拿出来,快点,不然我就亲自去找了!”陈远笑骂,说完还真准备起身去找。 长乐气鼓鼓,这才重新去拎回来,而后案上一搁,侧过身去,不说话,生气中。 待听到陈远赞叹,不禁又心头一喜,回眸道:“真的吗,陈大哥,真的喜欢?” “当然真的,看,多漂亮,看着就很美味。” 也不是假话。 食盒里东西不多,就一壶酒,一些粽子,和几样小点心。 可即便如此,看上去也十分精致,因为那粽子包得太小巧了,造型各异,俨然都是那种一口一个的。 长乐这才笑起来,亲手剥了一个,竹签插上,又打开一方小木盒,滚了滚里面亲手做的蘸料,送到陈远嘴边,娇憨道:“那就吃一个,不好吃不许嫌弃,好吃,也不能多吃!” “为什么?” “就是,不好吃也就罢了,好吃为什么不能多吃?” “因为肚子要留起来啊,这么多好吃的等着呢!” “……” 第232章 民间三大舒服 很执着。 就怕不好吃,不爱吃,却为了哄她开心,强逼着自己吃。 可事实是,真的不错。 一口一个的小粽子,裹上黄豆芝麻松子开心果花生霜糖磨成的料粉,送到嘴里,完全挑不出毛病。 便是一个不怎么爱吃粽子,更不喜欢吃甜的人,一个吃完,陈远也想再吃一个。 但就是不让。 就一个,少女便绷着脸把食盒盖好,而后给盛了一碗加了各种新鲜水果,一看就很美味的酸奶。 永嘉手里拿着筷子,直翻白眼:“丫头,你这也太过分了,就算只能吃一个,那你姑姑我也还没尝到啊! 难不成,就是专程给你陈大哥做的,别人谁都不能吃,连姑姑都不能吃?” 就这么几句话,长乐好不容易恢复白皙的脸色又转红,辩解道:“哪有,那不是,还有好多好吃的吗,就算粽子,也,有的是啊!” “不一样啊,没你的小巧玲珑,还没你那样细腻香甜的蘸粉呢!”永嘉坏笑,摆明是不想让长乐过关。 长乐咬咬唇,最终,还是把食盒又拎了上来。 陈远看着好笑:“好了,放着吃,毕竟是端午,好吃的再多,粽子也不能不吃啊,不然那还过什么端午? 再说了,这一天才刚开始呢,再多都吃得完的,不怕!” 长乐眨眨眼,想来想去,还是问道:“那,这粽子真的好吃,陈大哥真的喜欢?” “当然了,对我来说,这样一口一个的刚刚好,还有蘸的粉,太棒了,都不知道你怎么想到的,反正我就没这么吃过。” “e……” “那好,那就许陈大哥再吃一个,但是吃完这一个,短时间内不许再吃了!” 女孩终究还是被哄开心了,眉眼如月,又亲手剥了一个,蘸粉送到陈远嘴边。 完事,又喂一个。 然后,再喂一个。 直到某一刻,“砰”,亲姑姑拍桌子了,这才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吃吃笑起来。 永嘉一阵无语,等看到陈远如逢大赦的模样,又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生火啊!” 陈远赶忙生火。 这时御赐的折扇也终于派上用场,扇动之下,炭火很快燃起,整个曲江池区域,也悄悄热闹起来。 到差不多十点,忽然咚咚咚咚,鼓声袭来,迅疾如雨,荡人心魄。 抬头望去,已有龙舟入水,周围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两条,三条,四条……出现龙舟足足三十六条之多,水岸呼声震天! 壮观! 或许现代社会有些地方也有这样盛大的庆祝活动,但陈远表示,他是第一次见,心神荡漾,热血沸腾。 等走近一看,龙舟超乎想象的长,每一条都是百人,这意味着,这个端午,光参与龙舟竞渡之人,便有三千六百人之多! 又各个光着膀子,涂油抹彩的肌肤呈现出古铜般的色泽,尽显男性阳刚之气的同时,又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野性与彪悍。 此时四周愈发热闹起来,逾十万人,城上城下,人山人海,发出的呼声,洪流一般令人颤栗。 身处其中,陈远也只能紧紧揽着长乐的肩膀,另一边牵着永嘉的手,而即便如此,说话都要大声喊,不然都听不见。 而随着时间来到正午,终于,最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到来。 “呜——” “呜——” 悠长的号角声吹响,宛如岁月长河吹来的风,沸腾的场面瞬间宁静,逾十万人寂静无声。 继而咚,咚,咚,咚—— 大鼓再次擂起,初时徐,继而疾,便如同大战将起时的战鼓声,又仿佛自己便是那面被敲击的鼓,置身其中,热血上涌,心绪越来越激荡,一口凌云之气盈胸,不吐不快。 而随着战鼓声歇,场面又再次陷入沉寂,却不是简单的安静,而是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沉凝,使得气氛凝重,肃穆,却又仿佛风暴前夕般,潜藏着一股子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此时,上酒,上粽,上牲,上果,燃香,继而敬天地,敬鬼神,祭告屈子之声涤荡天地,而华夏子民,壮志未央! 此情此景,陈远的世界反而安静下来。 某一刻,有带着淡雅幽香的手帕拭过眼角,握着的小手也分明用力抓紧了些,左右一看,正好对上女孩关切的目光。 不由又笑了,声音却不大对:“没事,就是有点激动了……” 其实也不太明白是为什么。 可能就是这人比较情绪化,总之,情绪控制不好,很容易被场面感染。 而随着祭文落尽,终于,鼓声再起,满载碧波的曲江池上,宛若离弦之箭,龙舟竞渡。 场面亦再度炸裂,滚滚声浪耸入云霄,排山倒海般震得人脑子发懵。 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狂热劲,陈远便果断带着永嘉和长乐撤,路上,又忍不住跟着喊。 好一阵过去,感觉才稍稍好了些,长出一口气:“呼,这也太吓人了,再多呆一会,我耳朵非聋掉不可!” 话虽如此,却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对于现代社会很多人来说,想大声呼喊都没力气,没心情,仿佛热血早已冷却,人生早早步入暮年。 永嘉笑吟吟,大声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长乐亦掩嘴笑起来:“是啊,陈大哥,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陈远瞅了一眼,也笑了,抬高嗓门道:“听不见是因为耳朵被耳屎堵了,过来,公爷给你们瞧瞧。” 说着,便回到最初的位置,一把摁住永嘉,继而掏出一把挖耳勺。 塑料带灯光那种。 “咦,难怪听不见,都堵死了!” “你少来,前两天鸳儿才给我采过的,休想骗我。”话虽如此,长公主殿下却是很放松,静静趴着,闭着眼,面带微笑。 陈远莞尔:“真的假的,这年头就兴采耳啦?” “那可不,民间三大舒服,采耳泡澡捏脚,皇帝都喜欢,对长乐?”永嘉轻笑。 长乐莞尔:“是呢,今圣酷爱采耳,据说每月数次,这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也无不喜欢。” “是吗?” “那看看这是什么?” 陈远嘿嘿笑,挑了点东西出来,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永嘉一看,顿时满脸羞红:“骗人,这才不是我的,我耳朵里可没这么脏!” “明明就是你的,长乐都看见了,吃掉,快点!” “噗,不要,要吃你吃,我……啊,救命,走开,快点走开,长乐救我!” “……” 第233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一番闹下来,永嘉被吓得够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完事,又还乖乖趴下来,继续享受。 就是享受。 采耳能与泡澡捏脚一道并称三大舒服,不是没有道理了,过程中的放松,让人仿佛随时随地能睡过去。 更何况,采耳的人还不一样,舒服之中,多多少少又添几分情趣。 陈远还挺喜欢这项工作的。 就是那种找的时候很认真,找不着会不甘心,而找到会很有成就感的心态。 为此,别说长乐,便连同游的郑愔姜篱鸳儿鸯儿都难逃毒手。 期间亦不少嬉闹笑话。 完事,永嘉坏笑:“我们都好了,这些该轮到你了?采耳勺交出来,快点。” “就是,我们都采了,陈大哥该你了!” “郎君还是从了,放心,我们会很温柔的!” “……” 话语间,不知不觉,陈远已经被围了起来。 陈远压根儿没想躲,毕竟那么舒服的事情,傻子才躲。 不过,给永嘉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丫头太跳了,毛手毛脚的,他可不想冒险。 相比之下,长乐就好多了,年岁虽然不大,却绝对是细心温柔的。 便递给长乐,笑道:“还是你来,你姑姑太毛躁了,不放心。” 一句话,周围都笑。 连永嘉自己都笑,道知道就好,真要给她,她还不敢呢! 长乐俏脸微红,却还是开心的接了,而后便在地席跪坐,让陈远躺下侧脸枕在腿上。 还是很舒服的。 许是吃得太饱,也可能,是动作太轻柔,随着少女幽幽的体香阵阵入鼻,陈远竟睡了过去。 醒来时,周围游人多了不少,他还枕在女孩腿上。 对上少女清澈明媚的眼神,不由也笑了:“傻不傻呀,直接给我丢这不就完了?” “那不行,万一丢这,被别人家的小娘子捡走了怎么办?”长乐眨眨眼,也开起了玩笑。 陈远莞尔:“那你就想多了,真要那么容易,我早被人捡走了,还用等到今天?” 说完起身,把旁边郑愔姜篱叫了过来,让给长乐捏捏腿。 忽然又发现永嘉没在,连鸳儿鸯儿也没在,便问道:“你姑姑呢,已经回去了?” 长乐点头:“嗯,家宴呢,总是要回去沐浴更衣准备一番的。” 想也是这个道理,陈远便没说什么,笑道:“那咱们呢,接下来干嘛?” 长乐想了想,笑道:“想吃烤茄瓜。” “嗯,还有呢?” “想吃烤虾。” 陈远还是忍不住笑了,捏了捏那挺翘的鼻梁:“行,你个小吃货,既然想吃,那陈大哥就满足你。” 语落,傍晚时分游人如织的曲江池畔,陈远再次化身陈师傅。 长乐也没闲着,不多久,抱起琵琶,拿起拨子,半张面具遮脸,奏出的,却是起于北齐,时下大兴的,枣庄王入阵曲。 大概是可以这么叫的,毕竟,兰陵已矣,而今有的,只是枣庄。 曲毕,面具底下,美目流转:“陈大哥,长乐这一曲可还行?” “行。” “有此曲助兴,仿如置身千军万马,陈师傅烧烤起来,如有神助。” 陈远哈哈大笑,呈上一份蒜蓉茄子,又数串烤虾。 长乐也被逗笑了,放下琵琶拨子,摘下面具,拿了双筷子递过来:“那就尝尝,看看是不是比先前更好。” 说着,又招呼郑愔姜篱一起。 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天地昏黄。 某一刻,随着更鼓敲响,流连忘返的游人们终于意识到天要黑了,陆续返城。 简单收拾了一下,陈远一行也启程离开曲江池,重返长安城怀抱。 而此时的长安城内,琵琶歌舞,彩灯纵横,节日气氛正浓。 最好在西市。 同样是百戏乐舞,这端午佳节的场面,可比平日里大多了,可谓是高手云集。 飞丸。 高索。 皮影戏。 吐火。 叠案。 鱼龙曼延。 见过的没见过的,都在这样的日子里粉墨登场,而因为解除宵禁,夜里,正是最精彩的时候。 又有各式各样的小吃,手工艺品,并髻角幼童,芳华少女,热闹非凡。 此情此景,陈远亦不含糊,带着长乐四处打赏,点赞叫好,时不时街边捡串糖葫芦,玩个射粉团套娃娃之类的小游戏,笑得停不下来。 至午夜时分,长乐才噘着嘴,不情不愿被送回燕国公府。 “好啦,玩了一整天,都这个点了,该休息了啊!” 夜色宁谧。 西市的热闹,在这毗邻皇城的永宁坊大街却是瞧之不见。 燕国公府门口挂着灯笼,烛火摇曳,陈远手上亦提着一个夜市买来的小灯笼,看着面前满脸不乐意的女孩,莫名想笑。 随着小滚滚打着呵欠,伺机“嗯嗯”两声,长乐终于还是笑了,揪了揪它的小耳朵,啐道:“嗯什么嗯,跟你有关系吗你就嗯?” 滚滚:“嗯,嗯——” 这下陈远也忍不住笑了:“好了,要玩也不急这一时半会,时候不早,乖乖回家睡觉。” 长乐点头,深吸一口气,笑:“那陈大哥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陈远好笑:“还有礼物啊?” “闭上嘛!” “好好好,闭上。” 陈远便闭上,悄悄的,又睁开一条缝。 长乐将亲手缝制的香囊艾虎拿出来,小脸泛红,心跳砰砰。 忽然似有所觉,抬头一看,顿时又气得跳脚:“闭上闭上闭上,陈大哥你讨厌!” 说着便气呼呼转过身去,小女儿形态拉满。 陈远哈哈大笑:“好,闭上闭上,我错了,我保证再不偷看,不生气了行不?” 长乐哼哼,这才转过身来,小心翼翼,把礼物系在陈远腰间。 完事,又端详了好一会,方笑道:“可以啦,今日很开心,时候不早,陈大哥也早些回!” “等等!” 长乐:“???” 陈远拿出那支河珠为主料,高价定制,却已被遗忘多时的珍珠步摇,笑了笑,看好位置,小心翼翼为女孩戴上。 而后仔细端详,甚是满意。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噗嗤,好了,去,时候不早,早点睡。” 长乐怔怔,不多时,也笑了:“陈大哥也是,o(n_n)o!” “……” 第234章 嫁妆,七星龙渊! 翌日,燕国公府。 晨风徐来,少女闺阁,轻纱幔舞,淡香袭人。 因着前一日玩得太尽兴,又睡得太晚,长乐醒来有点迟,嗓子还有点渴。 似乎知道她需要什么,刚坐起,还揉着眼傻笑,便有水递上:“喝!” 长乐也没多想,接过水杯,抿了一口。 还挺好喝的,水温温的,兑了蜂蜜,使得本就美好的心情,越发美丽起来。 忽然又怔住,扭头一看:“娘,您怎么来了?” 长孙皇后似笑非笑:“怎么,因为这是你的燕国公府,所以娘便不能来了?” “哪有,女儿不是怕娘辛苦嘛,再说了,这么早呢!”长乐笑,很是粘人的来到母亲身边,捏起了肩膀。 长孙皇后眯着眼:“嗯,是还早,一上午才过一半,连午时都没到呢!” 长乐窃笑,不吭声。 长孙皇后也不在意,随手拿起一幅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忽然扭头:“该不会是说的你?” 长乐微怔,继而羞恼:“娘您什么意思嘛,就不能说的是女儿吗?” 长孙皇后一本正经点头:“不能,就你现在,还差了点。” “才没有。” “就有。” “分明没有。” “分明就有。” “……” 就这样,母女二人拌起嘴来,笑声不断。 之后不久,便双双将身子浸没在洒满花瓣的香汤中。 抚着女儿尚显骨感消瘦的肩膀,长孙皇后笑道:“昨日很开心,是不是吃了很多好吃的,又有很多好玩的?” 长乐笑,不答反问:“娘呢,昨夜大安宫那边可好?” 大安宫,原名弘义宫,建于武德五年,最初,是李渊为李二建造的居所。 至贞观三年四月,李渊徙居,方改名大安宫,李二也因此而在登基三年后,搬离东宫,正式入驻太极宫。 也因此,昨日之家宴,便在大安宫。 长孙皇后却叹了口气:“别的都好,就是你爷爷,当着大家的面,把那把七星龙渊赐给了你永嘉姑姑。” “爷爷把七星龙渊,赐给了永嘉姑姑?”长乐大吃一惊。 她不傻。 虽然母亲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无缘无故,爷爷不会赐剑。 甚至她隐约猜到,母亲此时出现在这里,可能为的就是告知她这件事。 长孙皇后也没隐瞒,道:“你没听错,你爷爷,把他最爱的七星龙渊,赐给了你永嘉姑姑。 非但如此,他还说了,你永嘉姑姑的婚事,全凭她自己做主,任何人不得干涉,包括你爹。” “哦,那爹怎么说?”这事挺意外的,但长乐并没有特别慌,反而显得很平静。 长孙皇后好奇:“你不生气?” 长乐莞尔:“不生气啊,如爹疼女儿一般,爷爷要为姑姑的婚事做主,是应有之理,再说了,姑姑也很好呢,女儿希望姑姑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此言一出,长孙皇后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好一阵才叹道:“你爹也没办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爷爷又那样坚决,只能答应。” “那爹岂不是很难过?”长乐忽然又有些心疼,不为自己,而为父亲。 长孙皇后笑了笑:“谁知道呢,你爹嘴上就说,你爷爷是心疼女儿,只是单纯的想为你姑姑做主,没别的意思。 可依娘来看,你爷爷,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昨夜之举,不过是借机发泄不满,让你爹难堪。” 说完又道:“你爹昨夜回宫又喝了不少酒,听说到天亮才睡,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爹说了,不论如何,他才是现在的皇帝。” 言下之意,不论如何,父亲都会是她最坚强的后盾,哪怕出尔反尔,背负骂名。 可长乐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另一边,同样晚起,永嘉心情却是不错。 原本她是有些难过的。 虽然晚宴上,当着李二两口子的面,当着一众兄弟姐妹的面,她被赐予了珍贵的七星龙渊。 甚至当今太上,她的父亲,还以一种近乎于逼迫的方式,为她赢得了婚姻自主权。 但她能感受到的,没有惊喜,只有悲哀。 因为她知道,其实那位眼里没有她,他不是爱她,他也不是为她争取,他只是,趁势表达他的不满。 而那把七星龙渊,便是加重不满的分量,与其说赐给她,保证她的婚姻自由不受干涉,还不如说直接刺向了李二。 也因此,昨夜的家宴,看似莺歌燕舞,一片和谐,实则三败俱伤。 原本,她也没打算会这边的,毕竟都那么晚了,而且,心情着实不好,想哭。 可万一,他在等她呢? 万一,她彻夜不归,他担心怎么办? 所以,她还是收拾好心情回来了。 结果很美妙。 隔着老远,她便看见他坐在门口等,尽管他老是不承认。 然后她的心情就彻底好起来了。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虽然端午可能都过去了,但是,她还是拉着他跑了出来,在夜市上溜达玩耍,直到实在撑不住,靠着他沉沉睡去。 再看那把七星龙渊,忽然又觉得还不错。 因为她知道他喜欢剑,而七星龙渊,显然是一把极好的剑。 那就,当给自己攒嫁妆! 没爹疼,没娘爱,那个黑心男又那么敷衍,说不得也只有自己攒了。 希望到时候看到不要太惊讶! 想着,长公主殿下窃笑,本就美妙的心情,愈发愉悦。 陈远倒是没想那么多。 端午结束,该回了,不过回之前,有件事得处理了,那就是,防合。 也就是私人保镖。 按照当下奉行的律法,大唐官员,凡六品及以下,有庶仆,凡五品及以上,庶仆之外,又置防合。 而以他目前的级别,防合数量在二十四,也就是说,他可以拥有一支二十四人组成的私人保镖队伍,工资由国库支付,可合法持有各种武器。 至于防合从何而来,大抵是两种,一种是报与兵部,由兵部甄选派遣,类似招募退伍军人,一种是自己找人训练,然后报备兵部,类似征集新兵。 他选择,征集新兵! 第235章 单日流水十五万! “枟阳公府,招防合若干,要求,性别,男,年龄,十五到二十周岁,家世清白,吃苦耐劳……” 征集新兵就是,贴告示。 永嘉出来一看,便乐了:“不是,你打算就这样招募防合吗?” 陈远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便命下人送县衙,又命抄录前往周边各乡镇宣传张贴。 永嘉耸耸肩:“问题是没什么问题,就是看着麻烦了些,不如直接报兵部省事。” 说完一本正经道:“兵部有的是家世清白的老兵,拿来就能用,反过来,你这样招募,找来的人未必就那样清白。” 言下之意,若单纯只是不想被人在身边安插眼线,这样做的意义并不大。 陈远哑然失笑:“你想什么呢?你还真把我当个角,以为人家都处心积虑要对付我防范我了?” “那你这是?” “就想自己找,尝试自己训练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吗? 再说了,老兵虽然拿来就能用,但战斗力未必就好,毕竟不是职业军人。” 陈远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看中新兵的可塑性,想自己弄。 至于其它方面的考虑,固然也有,但占比很小。 永嘉却是对所谓的职业军人感到好奇,疑惑道:“你说的职业军人是?” “就是职业从军的,除了训练作战,没有其它身份,不像这里,农闲时参加训练,农忙时还要回家种地。” 直白了说,就是府兵制与募兵制的区别。 募兵制,由国家提供武器装备,薪资,培养的是用于作战的职业军人,因为专注,故技战术水平高。 府兵制,则是一种兵农合一的兵役制度,通常服役者都是两个身份,既要参与训练作战,又要进行垦田劳作。 而眼下的大唐,实施的便是兵农合一的府兵制,闲时兵卒们参加训练,忙时大多回家种地。 好处自然是有的,兵农合一,以免除赋税的方式替代军饷,既可以使得国家在战时拥有足够多的兵力,同时,又不至于给国家带来巨大的负担。 缺点就是,因为专注性不够,故而军事技能相对逊色,所以后来渐渐被募兵制取代。 永嘉也不懂这些,闻言只道:“那岂不是要花很多钱养着?” “对啊,就是要花很多钱养着,但是,真打起仗来,战斗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长远来说,随着军事装备和技战术的更新,也只有职业军人,才能满足要求。 就好比我家乡,像我这样的,可能做后勤跑腿都不合格。” 永嘉咋舌:“那也太难了?” “时代不同了嘛,慢慢的你就知道了!”陈远笑笑,说着,便命人收拾准备,而后启程返回骊山。 骊山驻地,节日的喜庆犹在,空气中还弥漫着香甜,但秩序已经恢复。 事情还那几样,烧砖,烧水泥,种地,开荒。 干得也还不错。 截止目前,砖窑烧制的青砖,已经有差不多四万块,距离盖房启动的要求已然不远。 水泥,具体有多少不知道,但是,同步来说应该是过量了,所以,可以考虑在房屋工程开始前,先修路。 地里的作物,棉花玉米,土豆花生,初步都长起来了,能干的事情不多,就是除草,其余便是看着来,毕竟肥是有限的,而药,想打都还没有。 荒地也开垦出一些,只是不多,也无关紧要,因为一年中最适合育苗播种的时节已经过去,而今即便是开垦出来,也只是撒花草种子,养蜂放牧。 在此之外,铁匠铺负责锻造修复农具,放羊放牛给马儿割草则干脆是一帮小孩的事,都没落下。 而最关键之处在于,经过这些天的劳动,大家都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也初步有了归属感。 对此,永嘉也很满意,笑道:“接下来怎么弄,要先修路吗?” “修,修路,盖房子,弄个学堂,搞搞生活娱乐设施,基本上就全了。” 其实也没什么太特别的想法,无非就是当成一个村子来规划建设,然后,家里盖别墅,修泳池,搞得舒服一些。 “那霜糖作坊花露水作坊呢?”永嘉又问,相比宝宝金水,她还是觉得花露水好听。 陈远笑道:“该怎么弄怎么弄啊,又不冲突,实在不行,再买点人过来就是,就当行善积德了。” 话虽如此,该计划还是要好好计划的。 就比如,村子该怎么布局,路要怎么修,作坊建在哪,然后,别墅设计,民房设计,路灯,乃至要不要弄个避雷针,等等,都要考虑。 而这里面有些事,想要弄好,光靠自己是不行的,还得借助专业设计公司。 所以,又往现代社会跑了一趟,将别墅设计,民房设计,等几项专业而相对独立的设计工作进行委托。 完事,看着还有时间,便索性一道往餐厅看看。 情况很是不错。 端午虽然结束了,可对于现代社会的人们来说,假期还在持续。 加上很多都是提前订好的,是以原本偏僻的角落,而今俨然成了金角,人满为患。 连带着周围店面的人气,俨然都跟着旺了起来。 简单找用餐的顾客聊了聊,又看了看网上评论,也很好,古典的风格,一流的环境,用料佳,味道好,服务到位,定价,却只是中端水平,人均消费三百左右,便可以吃得很好。 这样的评价体现在账面上,便是开业当天,从中午十二点开始,接下来十多个小时内,流水达十五万以上。 净利润估算将近五万。 而根据沈馨的判断,稳定下来,单店单月的净利润,可破百万,年利润,当不低于千万。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多么骄人的成绩,一来店铺面积摆在那里,二来,店铺内部的装饰布置,说真的,好多客人都心惊胆颤。 用沈馨的话说,在中高档餐饮这一块来说,区区百分之三十出头的利润,算垫底了,这年头,随便一家网红店单日流水上万,随便一家日料店利润率百分之五六十,甚至更高。 不过陈远还是很满意。 别说刚发了一笔,入账一亿五千万有余,便是没有,单月百万,一年千万,他也很满足了。 况且,接下来还有艺术品公司,还可以开分店,赚钱的机会,有的是。 第236章 治大国如烹小鲜 唐,长安。 作为帝王,李二的心理素质还是很强的,很快便从退位老爹闹别扭的伤痛中挣脱出来。 佳节已过,该上班了。 兢兢业业忙了一天,转天一早,他便按照计划,再次带队策马前往骊山。 骊山脚下,陈远起得也很早。 李二策马抵达的时候,正好看见朝阳下官道边,这人带着人,在立什么东西。 上前一看,却是一根木头,上面钉着两个路标,一个箭头指向骊山,书“骊山”二字,一个箭头指向驻地,书“幸福村”字样。 不由笑道:“贤弟这是给庄子命名了?” “哟,秦兄。 来得正好,今日村子正式命名,还要召开第一届全体村民大会,走,随小弟观礼去。” 陈远心情很不错。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虽然接下来事情很多,但排第一位的,是取个名字。 关于这件事,想法还是很多的,什么大同村,什么社稷村,又有桃园山庄,东篱山庄,等等,永嘉郑愔等人提了一堆。 最后他力排众议,定了个最简单,也最能寄托期望的,幸福村。 而一个村子想要有凝聚力,想要有生产效率,管理上就不能含糊,必须要有明确的领导班子,和生产职责。 再加上为期近一个星期的“岗前培训”结束,该调整组织架构安排职责岗位了,所以,便有了即将举行的第一届全体村民大会。 这也是后面一切具体项目得以实施的基础,否则,六百多号人,哪怕光种地,时间长了也会一团糟。 因为历史已经证明,吃大锅饭是要不得的,想要有效率,想要激发生产积极性,还得从单个的家庭,人,来入手。 李二就很好奇。 他今日前来,实际上是想探讨引入民间资本修路的问题。 尽管这个问题他已经有了深刻的思考与决策,但他还是希望听听陈远的想法。 毕竟这是陈远提出来的,没准就有一些他没考虑到的东西。 但此刻,他又很想知道,这所谓的第一届全体村民大会,到底搞什么名堂。 简而言之,这开什么会?又会在会上跟村民都说些什么? 治大国如烹小鲜,他也很想借此机会看看,这人之治国方面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于是,便随陈远欣然前往。 赶得也很好。 抵达的时候,一片开阔的草坪上,一张张食案已经摆好,案上有糖葫芦馓子果脯酱肉等各色食物,还有整盘整盘的鸡蛋。 场面却颇为安静。 除了有小儿实在不知事,哇哇大哭,其余人等,不论男女老幼,皆衣着整齐,跪坐于案前,俨然一个个等着夫子开始授课的学童。 作为督办组织者,此时,永嘉等人也已经在最内圈就坐,案上食物与周围村民并无二致。 环视一眼,陈远颇为满意,当即又命人在圈子中间的空地上置了一方食案,摆上同样的食物,酒水。 抬袖虚引,笑道:“秦兄今日前来,始料未及,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李二也觉得不错。 虽然此处都是一帮农夫,最有见识者,大约还是一群妇人,可场地布置,加上那一张张洋溢着幸福的脸,一双双带着希望的眼,给他的感觉,竟比坐在太极殿最高处还要好。 毕竟那殿堂之上,着实没几个好人。 遂大笑着信步走入,入席,捻了颗果腹,等着开课。 陈远一袭书生打扮,头戴冠帽,手持折扇,也走了进来。 目光往周围看了一圈,微微颔首,笑道:“放松点,不要紧张,东西摆出来,就是让人吃的,但是,不许争抢,未经允许,也不要说话。” 此言一出,气氛轻松了些,永嘉带头,渐渐的,有人对案上的食物伸手。 但也都很克制。 那些原本啼哭的婴儿,有了糖葫芦糊嘴,渐渐也不哭了,场面反而更加安静。 陈远点头,笑道:“这样就对了,接下来,便是咱们幸福村第一次全体大会,不过在大会正式开始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来这里这么多天,大家感觉如何?” 面面相觑,有人张嘴,无人说话。 好一阵过去,才有个汉子鼓足勇气说道:“回公爷,别人俺不知道,俺就知道,俺们一家很好,有饭吃,有衣穿,是公爷给了俺们一家活路,是公爷……” 男儿有泪不轻弹。 也不知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好好一大老爷们,说着说着,竟哭了出来。 而后带动哭声一片,感激一片。 李二静静看着,感觉就两字,真实,内心也颇为触动。 毕竟他是皇帝,让所有子民吃饱穿暖,是他的理想,也是职责。 可事实是,因为种种原因,还有太多的人在忍饥挨饿,既吃不饱,也穿不暖,还居无定所,无家可归。 陈远也没觉得奇怪。 或许时间长了,或许安逸日子过久了,人心会变,但至少在这个绝处逢生的时刻,心怀感恩是人之常情。 换句话说,若是在这个时候都不知道感激,那就是坏到骨子里了,绝对不能要。 等到场面稍稍平息,他笑着说道:“很好,有这么多人认可,这说明,我做得还可以,但是!” 话锋变了,场面也随之安静。 陈远继续说道:“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有些人心里委屈的。 这些人,过去是千金小姐,是大家闺秀,没干过重活,没下过田地,可在这里,她们要下地,她们要搬砖,她们弄得身上脏兮兮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她们,甚至磨破了手掌磨破了脚掌。” 语出,又是长时间的安静。 良久,有女人出声,为自己正名,表示没有,很满意现状,亦有人惶恐不安,暗自垂泪。 陈远抬手压了压,笑道:“先别急着哭啊,我只是这么一说,又没把你们怎么着? 说句不好听的,要换了是我,我也委屈,没准备我还会半夜偷偷把头蒙在被子里哭。” 顿时又都被逗笑了,便连那些正在哭的,也一个个破涕为笑。 陈远这才严肃起来,拍了拍手中至始至终没有张开的折扇,道:“但我要说的是,委屈是没有用的,现实已经是这样了,与其沉醉过去委委屈屈无法自拔,不如放下身段,重新开始,毕竟,这里也没那么惨,不是吗?” 第237章 蛇无头不行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 对于陈远来说,这是一次正式上岗之前的动员大会,是一次军训结束后的总结大会。 在这里,他必须把该说的都说出来,必须尽可能的解决掉一些潜在的问题。 这也是过来之后一直不闻不问,不论男女不论出身全部打发到地里到工地干活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在此之后,才是村民大会,选村长,调整架构,安排职务。 否则,老是有那么一群人心底委屈,期期艾艾,自怨自艾,也是影响氛围,影响内部团结的。 效果也还可以。 虽然他无法控制人心,可人心大多是肉长的,现状有没有那么糟糕,都看得见,他说的话,也都听得见。 那些走投无路,在西市自卖为奴的也就罢了,对于现状,他们绝对满意。 因为这里有吃有喝有穿有住,还吃得好喝得好穿得好住得好,绝对就是天堂般的存在。 可即便是那些沉浸过去无法自拔,咬紧牙关只觉得现在是在受难的人,这会也忍不住在想,这里真有那么惨吗? 这里再不好,也只是每天需要干活而已,也没让她们衣衫暴露,被关在笼子里牲口一样任人评头论足,挑来选去。 这里再不好,至少她们像个人,没有被当成玩物肆意亵玩糟蹋,也没有被当成货物一样肆意赠送交换。 换句话说,她们不也正是不服管教,不愿流落得那般田地,所以才被打包卖过来的吗? 若真是爱那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的生活,何不乖巧一点,放下身段,早些将自己卖去富贵人家? 那样虽不甚美好,可衣食还是可以保证的。 这样一想,似乎这里也还不错,辛苦是有些辛苦,却也没那么糟糕。 况且,都落得这步田地,总不能还想着人家把她们当成主母千金一般供养起来? 那也不现实啊! 再仔细看,这位公爷也不错呢,长得好,人不坏,听说还特有才能,若真有那么一天,想必,也是愿意的呢! 一念及此,心底那点委屈,又悄悄不翼而飞,有些人,脸蛋还悄悄红了起来,眸子里渐渐有光。 陈远可不知一不留神反被评头论足了,他就知道,这番话效果似乎还不错,很有当初还没下岗时当老师的感觉。 看着那一颗颗抬起的头颅,迎着那一双双温和的目光,他一一回以微笑。 而后脸色一正,肃容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咱们进入正题。 大家应该都知道,咱们村子,叫幸福村,那什么是幸福? 我觉得很简单,幸福,就是老有所养,少有所依,幸福,就是住得了好房,娶得起媳妇,幸福,就是病了看得起大夫,冷了添得起衣裳,饿了有一口热乎的饭菜。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关系到咱们能不能拥有这种幸福,所以,大家务必打起精神,认真对待。” 语出,人人挺直了腰杆,气氛凝重之余,又隐约透着一股子火热。 便连李二,这会都不自觉认真起来,目光注意力同步集中。 陈远也顺势抛出本次大会第一项议题,选村长。 “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府有府管,里有里正,现在,咱们幸福村,需要一位村长,来协助完成各项事务,保证生产有序,有没有人自告奋勇,大胆站出来!” 这话还是好理解的。 蛇得有头,不然就是一条死蛇,鸟得有翅膀,不然就飞不起来。 而府管,里正,更是进一步说明了村长是一个什么样的职务,要做什么,要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因为府管干什么,里正是怎样的存在,都知道。 李二也暗暗点头,觉得还是那么回事。 说白了,这么大一群人,是需要管理的。 这种管理跟府邸内部的管理不同,也正是这样一种管理,构成了国家的基本要素,乡里。 效果也不错。 可能因为国家强大,这个时期的人,普遍自信,哪怕沦落为奴,亦大多不显得扭捏。 所以,那种预想中无人响应的尴尬局面并未出现,恰恰相反,应者云集,其中不乏女人。 陈远很满意,抬了抬手,笑道:“很好,这么多人愿意担当重任,我想,咱们幸福村全体村民的幸福,指日可待。 可话又说回来,这蛇头鸟翅太多,也不行,所以,我再补充一点,要担任村长,首先,要识字,会书写,其次,要知农事,最好有相关的管理经验。 最后,学习能力接受能力要强,也就是说,年龄最好不要太大,因为咱们村子,方方面面的事物会比较多,新事物也多。 现在我想请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大胆的站起来。” 语落,现场气氛提升,哄笑声中,不少人落选,却也不甚在意,寥寥数人站起,却都是姿色秀美身段窈窕的女人。 陈远并不意外,带头给予掌声,笑道:“很好,但是,好像还是有点多,我就想问,有没有主动退出的?” 顿了顿,又道:“放心,不当村长,不意味着没有其它任命,村子要用人的地方很多,管账,管进出采买,管宣传,管作坊生产,还有日后办学堂授业,都需要人。” 这话一说,顿时又都傻了。 李二错愕道:“贤弟,你这村里,还要办学堂?” “是啊公爷,咱们村,真的要办学堂?” 荣升村民的人也纷纷发问,不少人喉头颤抖,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陈远大笑:“对啊,办学堂,能参加科举的去参加科举,能参军的去参军,实在不行,也要多认得几个字,所以,真不需要纠结村长这个位置。” “那我退出。” “我也退出。” “……” 英姿飒爽。 大唐风气开放,以致女性地位空前,性格也大多爽利,不似后来的朝代。 这一点,在眼下这些原本身处上流社会的女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好的是,这一退,居然又退了个干干净净,连李二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陈远无语:“那也不能这样啊,虽然机会很多,但村长总是要人当的,总不能我亲自来?” 说着,指向一个刚刚坐下笑得很大声的女人:“柳知兰对? 我知道你,这些天,就属你嗓门最大,这村长之位,暂且就你来,有没有问题?” “回公爷,没有,只要公爷需要,别说村长,暖床都没问题!” “……” 第238章 我若修路,可名枟阳路! 泼辣得很。 一看就是那种不服管教被冒充扔过来的。 年岁也不大,二十不到,话语间,目光毫不掩饰对主人的兴趣,俨然都没有身为奴婢的自觉。 可话又说回来,长得是真不赖,身材也好,即便放在东市来的那群女人里面,也数一数二。 也正是因为这种泼辣大胆,全场再次哄笑,更有大胆些的,开始起哄,喊什么收到房里,如她所愿。 喧闹的场景,陈远有些头大,抬了抬手:“行行行,安静,都安静,说正事呢,别急着起哄。” 说完对柳知兰严肃道:“当了村长,就要认真负起责来,得好好干,要不然,就撸了让别人来,听懂没?” “听懂了,那我要是干好了呢,有没有奖励?”还真是个不怕死的,逮着棍子就上。 陈远就笑:“什么奖励,干好了,那是我领导有方,跟你有关系吗?” 说完又瞪了一眼:“老老实实坐下,别得了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不然回头有你好受。” 柳知兰笑,这才重新坐下不吭声了。 陈远也没搭理,回过头来继续下一项,副村长。 副村长…… 一般来说是没这职务的。 但是在这里,又很有必要,因为这是两个不同的群体。 况且,柳知兰再利索能干,再有经验,也必定不如常年种地劳作的农民有经验。 指望柳知兰完全理解下层人的生活,知道他们需要什么,想要什么,也不现实。 所以,得有副村长,而且这副村长,还得从西市来人这个群体中来。 要求不高,首要德高望重。 简而言之,年龄要大,要能服众,毕竟这副村长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追求经济发展,而是为了追求稳定。 也因此,这副村长,采用群众内部选举。 选出来,则代表认同,这样才有意义,否则还不如不要。 这会李二也发现了,这厮还真挺有意思的,看着年龄不大,办起事来,却四平八稳,很有章法。 起码就从这置副村长来看,理政水平就不会太差,若牧守一方,即便无大功,想来也不会乱。 过程也很顺利。 副村长的人选很快就出来了,是一年过五旬,人称吴老汉的老叟,曾经担任过里正。 这样正副班长就有了,接下来,二十户一队,选队长,然后,砖瓦厂厂长,水泥厂厂长,水力中心负责人,等等,都从实际干活的西市群体中来。 等这些细节搞定,回过头来,整体架构上,又有财务,村防,妇女儿童,教育,等相关职务。 总的来说以东市为主,也有西市的,但除了村防,大多是干事,被领导。 最后,再来一主管工业建设,整体负责砖窑水泥窑并日后新项目及建设工作的副村长。 齐活。 接下来就轻松了。 领导班子亮相,发表就职演说,下面该吃吃,该喝喝,一派和谐。 随后,刚刚成立的领导班子接到第一项任务,确责。 简而言之,砖窑哪些人,水泥窑哪些人,谁在水力中心上班,谁家多少责任田,在哪,都要尽快确定下来。 这也是应有之事。 否则那些世家门阀,王公贵胄,动则良田万亩,早就乱套了。 李二也未多想。 在他而言,这场全体村民大会,太过惊艳的地方没有,但是,也看出了一定的水平。 总的来说还不错,有章法,麻雀虽小,而五脏俱全,便是放到一州之地,也不无可取之处。 这就够了。 大会结束,人群散去,他趁势表明来意。 陈远倒也没特别意外,只一边安排中午饭,一边笑着问道:“意思是,今圣动心了?” “动心了,以当下的国力,想要快速把道路修开,不现实,尤其远离关中的地区,更是困难重重。 而一旦有民间力量参与,情况则大不相同,至少关中地区,道路会迅速变得通畅。” 国内的情况还是很复杂的。 单就修桥铺路而言,关中地区还好,关中以外,别说民间力量,便是国家行为,都困难重重。 这一点这段时间已经得到充分体现,说白了,就是那些远离中枢的世家门阀,不想朝廷触角伸过去,想要继续保持超然,当他们的土皇帝。 陈远也能理解。 如果可以自己说了算,那是没人愿意被领导,被监管,被指手画脚的。 尤其那些在地方上根基深厚,说一不二不知多少年的世家豪门,惹急了,揭竿而起都不是不可能。 便笑道:“那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现在的想法就是,路是肯定要修的,引入民间的力量,今圣也很认可……” 作为皇帝,要说一点想法没有,过来只为求教,那是不可能的。 事实是,对于引入民间力量修路这件事,李二心里已经有了全盘的考虑与决定。 甚至,接下来如何布置实施,他都想好了。 他这趟过来,就是单纯想听听陈远的意见,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提议,毕竟想法是陈远提出来的。 陈远也没什么意见,听完笑道:“挺好,关于这件事,我觉得今圣的思虑已经很周全了,实施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至少关中地区问题不大。” “是吗?”李二心中颇为自得,嘴上却道:“那贤弟也好好再想想,争取再提点建议出来。” “建议啊?”陈远琢磨了一会,很快笑道:“那给个冠名权怎么样?” “冠名权?” “对啊,比如长乐那丫头,她出资修的路,便可以把道路命名为长乐路。 又比如我,我若是出资修条路,那就命名枟阳路。 联合出资也行,立个牌坊,谁捐了钱,谁出了力,清清楚楚,这样吸引力应该会比较大。 而这个办法,不光能用于修路筑桥,便是开渠,建水利灌溉设施,也都能用。” 说穿了,就是名声值钱。 这年头,便是一个普通人,都把名声看得很重,世家门阀更不用说,名声就是根基。 不像现代社会,都是比烂,渣人渣事一堆,全凭同行衬托。 说完陈远又道:“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考虑发行国债。” 第239章 贤弟当世子房也! “国债?” 李二顿时又愣住。 其实这冠名立牌坊的提议就很好了,听起来似乎儿戏,仔细想,却十分巧妙,如神来之笔,对整个计划的推行十分有助益。 却不曾想,忽然又冒出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国债。 陈远笑道:“对啊,国债,国债,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国家债务,国家欠的债。” “问题国家不欠债啊,国家怎么会欠债?”李二越发不明白了,只觉得这说法就搞笑。 陈远带着到堂屋坐下,又准备了酒,下酒菜,执壶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嗔道:“话是这样说,可国家要是问老百姓借钱,不就欠债了?” “问老百姓借钱?”李二敲着桌子,脑子飞快思考中,半响,道:“问题是,普通老百姓,也没钱啊!” “那就找不普通的老百姓啊,咱又不白借。”陈远随口说道。 李二有点明白了:“意思是,要给利息对?” 陈远直接无语:“不然呢,利息都不给,平白无故的,谁借给你啊?” “倒也是,没好处,换我我也不干,但若是有利息,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李二笑了。 看来这趟不白跑,原本以为那修路冠名立牌坊便是神来之笔,却不曾想,真正的好戏在后头,这发行国债,才是真的精髓。 便问道:“那贤弟认为,这国债利率,定多少合适?” 陈远想了想,道:“百分之二,一百贯,利钱两贯,为期三年。” “三年,一百贯才给利钱两贯?这也太少了?”李二顿时又无语,只觉得这是在开玩笑。 陈远再度无语:“不然秦兄想给多少?我的家乡,生产力那么发达,三年期的国债利率也不到四个点啊!” “可是,真的很少啊!”李二还有觉得不合适,这么点利钱,他都不好意思开口。 陈远正色道:“可能,但秦兄要知道,这是国债,不是印子钱。 国债的特点是稳,是容量大,就是那种,哪怕来一百万贯,也吃得下的。 而对于那些库房金山银海的大户们来说,这基本上就是白给的,不然他们的钱只能躺在库房生锈,现在是多少,三年之后,还是多少。” 李二点头:“倒也是,照贤弟这么一说,别说一百得二,便是一百得一,想必也是能借来不少的。” 说完又问道:“还有什么要注意的,贤弟不妨一并言明。” “没什么要注意的啊,非要说,那就是要言而有信,答应是多少,到时候就得给人家多少。 然后,发行国债借来的钱,得花出去,得切切实实落在普通老百姓头上。 简而言之,不能让老百姓白干活,得给钱,实在不行,用赋税抵也行。 这样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即便遇上灾年,也有抗风险能力,等闲不会卖地卖身。 这很重要。 国家如何才能稳定,长治久安,答案很简单,一句话,耕者有其田。 只要有田,只要土地不朝着少数人集中,想乱都乱不了。 反过来说,如果老百姓家中无余粮,无剩余银钱,那结果会如何? 是否稍微有点天灾人祸,便无力回天,除了卖地卖身,别无选择? 如此时间一长,土地都在世家门阀手里,国家收不上税,而世家门阀愈强,是否就很危险? 所以,不论想实现什么样的目的,从根本上说,国家要做的,是想办法帮助普通老百姓保住属于他们的耕地。 这种保住,不仅仅包括不被异族入侵掠夺,同时也包括,不为内部豪门所兼并。” 静。 随口而出的一段话,却是让屋外都安静了,永嘉美目涟涟,郑愔姜篱心驰神往。 堂屋里,李二更是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陷入呆滞中。 耕者有其田! 好一个耕者有其田! 这话说得太好了,若真能实现耕者有其田,并长远的保持下去,国家何愁不得大治? 乱,又从何而来? 纵观历史,王朝为何更替,说穿了,还不是没能帮老百姓保住属于他们的耕地? 如此一来,作为君王,想要国家稳定,长治久安,很容易的啊! 其一,足够强大的军事力量,可守住国门,不求开疆拓土,建功立业,但求御敌于外,不使故土为蛮夷戎狄践踏。 其二,想办法为普通老百姓增收,使得普通百姓的日子好过,提高他们的抗风险能力。 仅此两点,足矣。 不论做什么事,想达成怎样的目的,以这两点为根本准则,便不会有错。 而这两点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耕者有其田。 有田,便有退路,有田,便不会乱! 一念及此,李二再忍不住,哆嗦着起身,深深一揖:“好一个耕者有其田,贤弟当世子房也,愚兄受教了!” “秦兄过誉了,是家乡前辈高才,小弟不过照本宣科而已。”陈远赶忙起身还礼,心里却在嘀咕,这个子房是谁,能吃吗? 为何好像在哪听过? 李二哈哈大笑:“不过誉不过誉,是贤弟谦虚了,即便此言非贤弟所出,却也让愚兄茅塞顿开。 想来今圣也一样,若得闻贤弟所言,当如暗夜中遇明灯,再无迷惘矣!” 是真心佩服。 也感激。 说罢,又拱手深深弯下腰去。 陈远只能再度回礼,笑道:“那小弟可否再提个小小的要求?” “贤弟但讲无妨!” “如果哪天收过路费,可否有所区别,只针对车马,并对乡里往城中运输粮食蔬果的车马予以免除?” “就这?”李二顿时又很意外。 还以为多大的事呢,要专门提出来,没曾想就这点。 陈远笑道:“就这,主要是,这乡里人讨生活不容易,见人就收费也不合适。” “的确,行,愚兄记住了,不论如何,这一条愚兄也要争取下来。” 李二大笑,说完,却是连饭都不打算吃了,匆匆忙忙走人。 陈远看着好笑,忽然永嘉跑了过来。 陈远:“???” “别动,脸上有东西。” “哦。” 陈远便乖乖不动了,而后,长公主殿下踮起脚尖,往脸上啄了一下,而后欢笑着跑开。 “赏你的,说得很好,再接再厉!” 话音刚落,郑愔姜篱也红着脸走了进来…… 第240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 荒唐。 实在是太荒唐了。 这大白天的,女儿家的矜持呢,都让灞水给冲走了吗? 问题是,貌似他也没说什么啊! 那耕者有其田,中山先生说的,他只是借来而已,干嘛那么动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主张是真的牛,要没一定的阅历,要没对历史的深刻理解,还真理解不了。 然后,两只小妖精越来越水灵了,道行提升了不少,越来越耐打。 另一边,李二一路策马扬鞭,却是快意得很。 原本他过来,只是想就铺路修桥的事情听听陈远的意见,毕竟想法是陈远提出来的。 起初他以为,利用声望来做文章,为修的路冠名,立碑,便已十分惊艳。 后来则以为,能想到发行国债,从那些有钱人库房里把堆积如山的银钱抠出来,乃是陶朱再世,管子重生。 可这一切跟那一句“耕者有其田”比起来,小巫见大巫啊! 简而言之,不论道路冠名立碑,还是发行国债借钱,都只是单纯的解决问题。 治标不治本。 可那“耕者有其田”的思想主张,却是直指核心,为国家长治久安奠定了基础,也指明了方向! 在这之前,他也很努力,有理想,想立不世之功,想开万世之业。 可归根结底,他是迷茫的。 他只能被动的去解决问题,他只能尽量使得一切看上去更好。 如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保持国家稳定,结束王朝更替的乱世,他不知道。 他也一度觉得不可能。 可此时的他,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又仿佛得了一部直指大道的功法,心中迷雾尽去,前路无限开朗。 一句话,他不确定有生之年是否能达成那样的理想,但是,只要奔着那个方向去,就绝对没错。 这就长孙皇后觉得很迷。 因为这人今天太奇怪了,风风火火跑过来,话也不说,就搁那写字。 写就写,还老是那几个字,耕者有其田耕者有其田耕者有其田…… 她就不明白了,这几个字,有那么好写吗? 值得那样兴奋,书了一遍又一遍? 还是说,这话其实隐藏着某种深刻的含义,便是她贵为皇后自幼饱读诗书也无法理解? 不明白! 脑壳疼! 好在问题也不大。 因为作为女人,有些时候,其实不需要懂那么多。 只要懂一点,他高兴,她就陪着他高兴,便对了。 所以,她便安安静静陪着,看着,欣赏着,心思随他的笔尖而动,心情亦在浓墨流转中飞舞跳跃。 得知中午饭都没吃,便匆匆而回,又不辞辛劳,亲自下厨炒了两个爱吃的小菜。 李二终于还是缓过来了,上桌连吃两碗饭,又喝了两碗汤,呼,爽! 长孙皇后好气又好笑,拿着手帕一边给擦拭嘴角,一边嗔怪着说道:“什么事情高兴成这样,便是那焦炭炼铁之法,二郎也未曾如此兴奋啊!” 李二嘿了一声:“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夫君我,得道了!” “呸呸呸!”长孙皇后便骂,转过身去恼道:“说什么呢,什么得道不得道的,妾身不许二郎浑说!” 李二赶忙赔笑:“怪我怪我,其实为夫的意思是,时至今日,为夫终于得了王朝长治久安之真谛。” 说完又认真强调道:“王道,真正的王道。” 长孙皇后愕然,半响,面色古怪道:“二郎所言,该不会是耕者有其田那五个字?” 李二哈哈大笑:“没错,就是那五个字,观音婢是否认为,那五个字其实很简单,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更不知道为之欣喜若狂?” 长孙皇后点头:“妾身愚钝,的确不解其意,二郎可否解释一二?” 李二便笑着解释了一遍。 长孙皇后不禁豁然开朗,面上也有喜色:“是以,那五个字的意思,不在于简单的耕者有其田,是在于,耕者恒有其田?” 一个恒字,意思立马就不一样了。 说白了,让耕者有其田容易,但想要让耕者恒有其田,并不容易。 李二大笑:“没错,这便是为夫今日骊山之行的最大收获。 这天下,一日耕者有其田,便一日不会乱,百世耕者有其田,便百世得长安。 作为一国之主,为夫要做的,便是竭尽所能,对外御敌,对内防并,保证不论何时,耕者都不至丢失田亩,有一条退路。 如此,是否得道,又是否值得欣喜若狂?” 长孙皇后满脸震撼,半响,起身一福:“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枟阳公之言,虽未一举奠定大唐百世基业,却指明了方向,妾身为大唐贺,妾身,为陛下贺!” 十分郑重。 诚如所言,虽然一句话,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却指明了方向,意义非同小可,远不是打赢几场仗,多灭几个国可比。 李二赶紧起身扶住,责备道:“这是干什么,贺就贺,何须如此?平时也就罢了,可别忘了,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 “可妾身觉得很应该啊,若此时枟阳公在面前,妾身也必然是要行这一礼的。 再说了,有那么些好吃的好喝的源源不断送进宫,妾身身子好着呢!” 长孙皇后言笑晏晏,说完再度侧身跪坐,奇道:“那二郎打算如何入手呢? 说穿了,这御敌于外容易,眼下我大唐兵威鼎盛,又得焦炭炼铁之法,上乘兵甲与日俱增,不对外征伐已是仁慈,那些域外戎狄除非不来,来则无回。 可这对内防并,谈何容易?” 的确。 历朝历代,鼎盛时期,抵御外敌都不叫事,甚至倾颓之时,也内乱多于外患。 可对内防止土地兼并,实在是太难了,那些世家门阀,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要一个不好,便是一场灭国之祸。 李二自然清楚这一点,闻言笑道:“话虽如此,可对内防并,未必就一定要从世家门阀入手啊,你仔细想想,到底什么情况下,耕者才会从有其田,变成失其田?” “二郎的意思是?” 长孙皇后似乎抓住了什么,可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 李二笑道:“意思是,但凡家中有余钱,但凡缸中有存粮,便不至失其田。 换而言之,百姓为何从有田到失田,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百姓太穷了。 太穷,以至于无法抵御风险,太穷,以至于稍微出现一点问题,便走投无路,只能卖田,甚至卖身。” “所以意思是,咱们要做的,只是想办法让百姓富起来?” 长孙皇后终于明白了,这时她也发现,真的是很简单的。 因为明摆着,每当免除赋税休养生息的时候,总是很太平,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李二叹道:“是啊,对内防并,需要做的其实并不多,竭尽所能让百姓富起来便好,所以那厮一再提醒,往后平白无故让百姓无偿服劳役不可再。” “那又该如何使得百姓富起来呢?降低赋税,还是干脆直接免除?” “国债!” “……” 第241章 卷就是这么来的 骊山脚下。 时隔多日,天又下起了雨。 闲来无事,陈远攒了一桌麻将,边上又有铜锅,并鱼片蔬菜肉卷等各色食材,还有两个人专门负责涮,顺便观战,美滴很。 忽然有声音传来,抬头一看,却是刚刚任命的村长柳知兰,不知何时已经抱着箱子撑着油纸伞来到屋前。 不由笑道:“进来,篱儿,带她进去擦擦,顺便把衣服换了。” “知兰多谢公爷,多谢姜娘子。”柳知兰这才抬步走进檐下。 先把箱子放好,而后收伞小心立在一边,这才随姜篱进屋,擦头发,换衣。 完事出来,不多话,不乱看,就站在一边等。 陈远也没怎么搭理,一门心思打麻将,直到胡牌收钱,顺利下桌,才拿了一个干净的小碗,问道:“吃辣不?” 柳知兰点头,半点不扭捏,笑道:“吃,多谢公爷。” 陈远笑笑,便给来了点辣椒酱,而后,芝麻酱,花生末,蒜蓉,葱花,等等,调匀递给柳知兰:“坐,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涮。” 话语间,也没再重新弄,端起此前姜篱给他喂的那碗径直坐了下来。 柳知兰也不客气,羊肉片夹到锅里涮至变色,夹出来蘸料中一滚,大口大口,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好一阵过去,才长舒一口气:“舒服,好久没这么大口大口吃过肉了。” 说完便后悔了,悄悄一阵脸红。 陈远哑然失笑,却也没说什么,只把一只烫好的夹起来放到柳知兰碗里,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雨这么大,有什么事雨停了再过来不好么?” “雨停了有雨停了之后的事啊!” 终究还是爽利,柳知兰又笑起来,搬起箱子,打开。 而后又开始埋头苦干。 什么虾,她才不稀罕。 她这会就想吃肉,大口大口吃肉。 如果非要说还想什么,那就是,吃之前多滚一滚这蘸料,因为这蘸料实在是太香了。 不论是那纯正的辣味,还是那浓郁的芝麻酱香味,都十分合她胃口。 陈远则看起了箱子里的东西。 还行。 箱子里,是一本一本的小册子。 这些小册子,以家庭为单位,记录了姓名性别工作单位田亩数等各项信息。 便连田亩数中是棉花,是玉米,水田多少,旱地多少,也都清清楚楚。 除此以外,对应砖窑,水泥窑,水力中心,铁匠铺,等工业项目,又有单独的名录。 陈远也没细看,大致翻着,问道:“分田过程中,没闹什么矛盾?” 柳知兰呼呼吃:“没有,都挺好的,按照公爷吩咐,村委会力求公平,对于目前的情况,村民们也都很满意。” 陈远点头:“那就好,记住,稳定大于一切,你是村长,你的职责,首先是维持一个公正良好的秩序,保持内部稳定有序,其它都可以靠后。” 还是很佛系的。 搞这么多事,又是开会又是选举,固然也跟效率有一定关系,但从根本上说,是为了省事。 柳知兰也看出来了,又大口呼噜了几口,连蘸料就给吃干净了,手背嘴角一抹:“知道了,公爷还有其它吩咐没,若是没有,知兰就先退下了。” 陈远好笑:“确定不再来一碗?” “可以吗?”柳知兰顿时又有些踟蹰,毕竟实在是太好吃了,别说一碗,三碗她都吃得下。 陈远笑道:“吃,你要有能耐,全吃了,我佩服你。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让你当村长,不是为了骑在村民头上作威作福的。 村委会那些人也是,这些话当时我没说,但你务必带回去。” 响鼓不用重锤。 敲打固然有必要,却也不用一直喋喋不休,念叨不停。 是以说完,陈远也不再多说,开始专注美食。 柳知兰也不多话。 一来今时不比往日,她不再是曾经的当家主母了,二来作为主家,这位公爷说得也没错,她挺认同的。 所以,乖乖听着,乖乖应下,回去之后乖乖执行,便对了。 正好这时风雨渐小,是以吃饱喝足后,她也没久留,抱着箱子,撑着油纸伞,如来时一般归去。 忽然永嘉跑了过来,笑嘻嘻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心动?” 陈远侧目,半响:“你胡了吗?” 简单一问,长公主殿下顿时破防,瞪眼道:“能不提这个吗?不提这个,咱们还是好朋友!” 陈远哈哈大笑:“那完了,看来今年过年回家要破财了!” “过年……” 永嘉心驰神往,顿时又开心起来:“你家过年也打麻将?” “当然,不打都不知道干嘛!”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早些年的确是这样,一到过年,不是麻将便是花牌扑克。 最近几年,改看手机了。 永嘉想想,还是笑了:“没事,破财才好,我算是看明白了,这麻将桌上,老胡牌的最讨厌了,一直破财开钱的才讨人喜欢。 再说了,咱也不缺那几个钱,不是吗?” 陈远点头,涮了一筷子羊肉:“你可真聪明,来,赏你一筷子羊肉。” “谢谢,再来点百叶,七上八下。”永嘉眉开眼笑,半点不客气。 陈远便夹了百叶,七上八下涮起来,顺嘴说道:“永嘉同学,你说,咱们不管吃饭穿衣了,让村民自己解决怎么样?” 其实都是想好的。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嘛,要是还管吃饭穿衣,那叫什么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不还是变相的大锅饭,活干多干少,地种好种坏,一个样? 永嘉倒也没特别惊讶,只是边吃边道:“那你想让他们怎么解决?” 陈远把涮好的百叶放到永嘉碗里,自己又搞了点东西涮起来:“简单啊,地里的东西,咱们定价格收购,作坊,按产量算工钱,多劳多得。 再专门弄个小超市,一应所需,按市价供应。” “问题现在地里还没东西啊!” “那就先记账,有钱给钱,没钱等地里收成了结算,到底能过成什么样,全凭自己是否努力。” 卷是怎么来的? 卷就是这么来的。 如果还是大锅饭,干多干少一个样,那绝对不会卷。 永嘉琢磨了一会,道:“听起来好像不错,可为什么我总觉得还是亏呢?” 第242章 唐版工业园计划 就是觉得亏。 乍一看,也的确是,毕竟本来管吃饭穿衣就行,其余作坊所得也好,地里收成也罢,都是主人家的,成本很低。 可要是不管吃饭穿衣了,那干活得给钱,地里的收成得给钱,总不能这部分支出比管人吃饭穿衣还少? 还是说,单纯就为了省事,只要不去管这些吃喝拉撒,哪怕小亏一点也没事? 想来想去,永嘉有点想不通,尽管,她其实不在乎那点亏损,也赞成让村子里的村民过得更好。 陈远自然不这么看,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一边笑道:“这你就想错了,这种事,不论如何都是赚的。” “赚吗?” “赚啊,这种事,你不能单纯的看支出,你得看商品价值,看创造了多少价值。 我打个比方,就说霜糖,不要多的,就每个人,每天多生产出一斤,你说咱们赚还是村民赚?” 很简单的道理。 当你拿一份工资的时候,为公司创造的价值,往往是这份工资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这就是资本,初中课本上就有。 解放生产力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通过激发生产积极性多创造出来的东西,其市场价值,远远超过支付给生产者的劳动报酬。 永嘉虽然算术不好,小脑瓜转不快,可这一斤霜糖跟支付村民一天的劳动报酬,孰多孰少,还是大致拎得清的。 说白了,支付村民的报酬再多,能多到哪去?一天十文,还是二十文? 二十文就很高了啊! 算下来,都有九品官员工资收入的一半了,即便放到长安城内,都算高薪,等闲拿不到这个数。 可这跟霜糖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一斤霜糖,赚个一贯不过分? 相比之下,或许其它的,地里的,利润没那么高,但是,多生产出来的,简直肯定也比支付的报酬要多。 这就绝对不亏。 还省事,毕竟六百多号人,管吃饭穿衣说实话挺麻烦的。 不如就开个超市,米面粮油,油盐酱醋,需要什么买什么,回家自己弄。 届时好与不好,就全凭各人是否努力,付出多的过得好,不好好干的就没有,才是正理。 遂眉开眼笑道:“好,算你有理,这建议,本宫批了!” “批你个头,我的地盘,我说了算,用得着你批?还有,你最近古装剧看多了,本宫本宫,跟谁本宫呢?” 陈远笑骂,大手在永嘉脑袋上狠狠揉了两下。 永嘉也不在意,傻兮兮笑着,享受着陈远的服务,等吃得差不多,重整旗鼓,上桌翻本。 …… 雨就这么悄悄停了。 到中午,艳阳高照,地面,仿佛又恢复干燥。 此时,羊放出来了,鸡跑出来了,牛在地里,马在吃草,有牧童的笛声,有少女的歌声,一派和谐。 断断续续涮了一上午,这会也吃不下,陈远背上弓,骑上马,出门射猎。 猎物是有的。 虽然野猪黑熊这种大型猛兽见不着,可野兔野鸡这些,基本上就处于一种与人类共生的状态。 就如早些年乡下地里,总是能见到野兔奔跑,野鸡飞翔,不是猎户,运气好都能逮个一两只。 当然,也不是那么好射的。 相比所谓的百发百中,他是另外一个极端,百发零中。 没少射,得来的却只是猎物们的嘲笑。 相比之下,永嘉就溜多了,堪称弓马娴熟,那羽箭嗖嗖的,便是不中,往往也相去不远。 不足两个小时,便得了一只肥兔,好几只毛色艳丽的野鸡。 返回路上,正好遇上柳知兰吴老汉等人,便顺势布置了第二项任务,统计生活所需各类物品量并市场价格,统计农作物亩产,并砖窑水泥窑各处产量数据。 这算是一项前置准备工作,毕竟,不论绩效工资,还是农产品收购,生活物资售卖,都需要有个基础,否则很容易出现问题。 等再次回到院子,便开始制糖。 还是那一套,黄泥水淋糖,只是原料不再是进口石蜜,而是本土产普通黑砂糖。 结果,果然是行得通的。 同样是蔗糖,虽然黑砂糖要黑一些,看着没那么好看,可弄出来,一样的绵白如雪,妩媚似霜。 这可把一群小丫头高兴坏了。 当场永嘉便兴奋道:“真的可以,陈远你看,真的可以!” 陈远好笑:“我当然知道真的可以啊,我做的,手里东西都还没放下呢!” “那是不是可以动手建作坊了?”永嘉便道。 陈远点头:“建,最好跟酒坊一样,深一点,四周建围墙围起来。” 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该有的保密措施还是要有的。 这样一来,起码能当奢侈品卖,收上一段时间的智商税。 此外,厂房,设备,该设计还是要设计一下的,再怎么样也比随便凑活要强。 永嘉就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可以专门划一片区域,围起来,到时候霜糖啊,花露水啊,都放一块,好管,进进出出也方便。” 小脑瓜还是好使的。 整个就是一唐版开发区,工业园,只是暂时来说项目不多,而且都是小作坊。 陈远也没什么意见,确定下来,趁着天色还亮堂,又一道骑马出门圈地。 这事容易。 骊山脚下,大把未开垦的土地,荒地,哪怕不再职田永业田范围内,圈了也不打紧。 搞定,厂区规划设计,相关的设备工具设计,乃至整个村子的平面宏观设计,等等,也随之提上议程。 难度都不大。 几张草图,有些,甚至连草图都不需要,一天时间绰绰有余。 这时,布置给村委会的作业也做完了。 不是很完美,主要是地里的东西,都没种过,亩产统计无从谈起。 但除此以外,其它都没毛病,所以,超市应该有哪些,定价几何,砖窑水泥窑基本工资多少,超出部分怎么算钱,很快都清清楚楚。 以此为参照,村委会工资补贴,学堂老师工资,乃至一些计划外工作怎么结算,也都有了详细章程。 至于种地…… 干脆点,截止丰收之前,论人头算,暂定每人每天十文钱。 这样就差不多了。 便连种地,单人单月都有三百文,这收入水平,绝对可以,以当下的物价算,一个人足以养活一大家子。 第243章 福报,骂谁呢 计划拟定,接下来便是实施了。 转天一早,陈远便把柳知兰等人召集起来。 人还挺多的,除了副村长吴老汉,治保主任王二牛,和几个队长,其余基本上都是女的,严重阴盛阳衰。 但是没办法。 这年头,读书识字算术,都是富贵人家的事,穷人家一辈子,大字不认得一个的大把。 再结合这里的人员构成,便只能是这样。 这也算是一次内部会议,此间众人,不论男女,不论出身,大抵都可以认为是家臣。 人员召集起来,陈远并不多话,直接把提前拟好的劳动报酬支付及物价标准抛了出来:“来个识字的,念给大家伙听,声音尽可能大些。”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作为村长,柳知兰拿起其中一张大声念起来。 “幸福村各项物资售价暂行。” “粟米,五文每斗。” “白面,九文每斗。” “生绢,一百二十文每匹。” “……” 很大一篇,从柴米油盐,到畜力农具,应有尽有。 价格也基本遵循市价。 虽然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但是,所有人都仔细听着。 结尾处,以上物资种类及售价皆为暂行,实际供应及售价以外部市场供应为准。 念完,柳知兰放下手里的,又重新拿起一张。 “幸福村劳动报酬支付标准试行。” “农桑人员,每人每天十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有农事生产自行安排,无固定休沐日。” “普通作坊人员,月俸四百五十文,上六休一,严格遵循工作制度,以额定产出为基准,多则奖,少则罚。” “作坊大师傅,月俸六百文,休沐奖惩同作坊内其它员工。” “村长月俸六百文,随叫随到。” “副村长补贴每月两百文,随叫随到。” “队长补贴每月一百文,随叫随到。” “书院院长……” “书院先生……” “……” 又是一大篇。 跟之前那些不同,这次,所有人都被整懵了,包括柳知兰自己。 直到最后那句,即日起,所有村民一应所需,皆由以上标准自行解决,方如梦初醒。 吴老汉下意识便有些惶恐:“公爷这是,不打算管吾等死活了?” “对啊,这都啥子意思嘛,难不成,公爷嫌咱们吃得太多?”又一队长挠头道。 就这些话,很快场上笑声一片。 接着便有一身段窈窕面容姣好的女人笑着说道:“公爷的确不打算管咱们死活了,但依公爷之法,只要不懒,咱们会过得更好。” “没错,吴爹,别担心,您光种地,每天便可得十文,这十文可买两斗米一斗多的白面,全家人吃都够了。 更何况您还是副村长,每月额外补两百文,这些钱,不说顿顿有肉,两天吃一回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不止呢,吴婶种地每月三百文,儿媳种地每月三百文,儿子在砖窑每月四百五十文,这加起来,都一贯大五百五十文了,了不得。” “……” 场面很是热闹。 一群女人争着帮吴老爹算账。 等明悟过来,吴老爹又手足无措:“可是,要这么钱,也没地用啊?” 这话一说,顿时又都忍不住笑了。 陈远乐道:“放心,有地方用的,这人活着,吃饭穿衣看病,哪一样不要花钱? 再说了,还有房子,马,孙儿上学,您呐,且熬着,赔本的买卖我可不做。” “不对不对,是公爷仁义,吾等难民,落魄为奴,得公爷善待,有饭吃,有衣穿,有屋子睡,已是福报,如何敢奢望那么多?” 活了五十多,都要入土的人了,扪心自问,吴老爹自以为还是看得清的。 也因此,言语间颇为感激。 陈远却有些无语。 福报,骂谁呢? 咱这是雪中送炭,是救人于水火,不是剥削,这有本质上的区别好吗! 这时柳知兰眨眼道:“公爷,真要这么干啊?” “当然,你是村长,这事,你来宣布。”想想,陈远决定还是不跟一老头计较,正色道。 这也是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根本原因,说白了,既然组建了村委会,那么,就要学会信任,学会放权,学会,去维护这个组织的权威。 如若不然,这村委会便形同虚设,也会失去威信。 柳知兰明白了,笑道:“好,知兰知道该怎么做了,顺便说一句,公爷您真的很特别。” 说完便忙活开了,一边安排人去召集村民,一边又准备制作布告栏,把标准都贴出来。 陈远愣在原地。 所以,他是被调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其实也觉得自己蛮特别的,跟这个时代的人相比。 是以,还是不自觉笑起来。 也就这个时候,长乐过来了。 “陈大哥,这干嘛呢,听说这边组建了村委会,选了村长,还要建学堂?” 情况长乐都清楚。 包括那耕者有其田的构想,以及发行国债的主张,父亲都原原本本跟她说了。 以至于这两天她的心绪也特别激荡,昨夜,一不小心竟还被闯入了梦里。 故早早的便沐浴更衣带人直奔骊山而来。 陈远扭头一看,只见阳光下少女亭亭玉立,乌云似的秀发中斜插一枚步摇,熠熠生辉,那颜色,似乎比往日又娇艳了几分。 不由笑道:“这才几天啊,怎么又跑过来了?” “好几个三秋啊,怎么,陈大哥不想见到长乐吗?” 女孩眉眼弯弯,笑得很甜。 言语间的欢喜与思念也未曾掩饰,毕竟,她连让他娶她的话都说过了。 陈远好笑,不过还是说道:“想啊,可爱,乖巧,又懂事,傻子才不想。” 说完问道:“吃了没?” “没!”长乐又笑,一双眼眸眯得越发像是月牙儿。 说完看着前方人群好奇问道:“这是干什么呢,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吗?” “也没什么,就是,不打算什么都管了。”陈远笑了笑,大致把情况说了一遍。 长乐便很惊讶:“为什么呢?直接都是你的不好吗?” “好啊,不过我觉得这样更好,你得明白,为自己干活,跟给别人干活,是完全不一样的。 再说了,这么多人,什么都要管,挺麻烦的,不如让他们自己顾自己,这样村子也会显得比较有生气。” “……” 第244章 要致富,少生孩子多修路! 几句话的功夫,不远处的空地上,村民们便陆陆续续被召集起来。 跟预想中差不多,一开始,是很多人算不过账,脑子转不过弯,以至惊慌失措。 可随着柳知兰等人耐心解释,随着脑子里慢慢把账算清楚,笑脸便渐渐多起来,笑声也渐渐大起来。 当然,适当的敲打也是很有必要的,是以情况都解释清楚后,柳知兰又拉下脸来。 没别的,就一句话,幸福村,不养懒汉! 若是有着这样的条件,还做不好事情,过不好日子,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打哪来回哪去! 对此,陈远表示很满意。 村长嘛,就该有点村长的样儿,如果恶人都要他来做,那要这个村长干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事情还挺多的。 至少,超市,超市里的商品,都要尽快搞定,否则光有钱迟迟买不到东西,也不行。 是以,少不得又要仔细交代叮嘱一番。 完事,长乐笑道:“听起来不错,就是不知道实际效果如何。” “应该还行,反正我家乡是这样,我家乡,有过一段日子的大锅饭,当时就是生产队,记公分。 后来发现,好像不太行,问题太多了,生产积极性不高,干多干少一个样,然后就弄成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就像现在这样,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土地,每一家,都各自对自家的土地负责,这样积极性就大不相同,干多干少,也肯定不一样。 作坊是同样的道理,简而言之,干得多,得的就多,干得少,可能连饭碗都保不住,直接辞退。”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简单来说,现代社会摆烂没事,顶了天就是辞退,想要饿死,不大可能。 可当下的环境,要敢摆烂,给送回口马行是轻的。 真要遇上那种暴脾气的,打了也就打了,杀了也就杀了,撑死罚点钱。 长乐没说话,就认认真真听着,脑子里也在想。 但很快她又发现,这似乎没什么好想的,因为除开那些特殊群体,本质上,当下施行的便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而这个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效果,说实话,一般,并不能让老百姓真正富起来。 甚至很多时候,老百姓连属于自己的耕地都保不住,就如父亲说的,耕者有其田容易,耕者恒有其田,难! 便在陈远说完后问道:“那在陈大哥的家乡,种地的人能靠种地过上想要的日子吗?” 这问题好。 陈远干净利落答道:“不能,种地,不考虑特种种植特种养殖和深加工的话,也就能混个温饱,这还是在国家后来免除农业税的情况下。 没有免除之前,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家中要有小孩读书,那铁定是欠一屁股债,所以当时辍学率特别高,好多人初中都没念完。” “可我觉得,能吃饱穿暖,便算是想要的日子了啊!”长乐弱弱道。 陈远哑然失笑,情不自禁摸了摸女孩的秀发:“此一时彼一时嘛! 现在觉得吃饱穿暖就是想要的日子,可吃饱穿暖之后呢? 要不要买匹马代步? 要不要去长安城买栋宅子居住? 然后,孩子要不要念书,要不要请名师教导,要不要考科举? 而单纯依靠种地,你觉得,温饱之后这些,哪一样能得到?” 长乐一想也对。 乱世之中,能吃得饱,穿得暖,便足以称得上幸福。 哪怕就是眼下的大唐,也依然有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 可吃饱穿暖,真的就是终极梦想吗? 好像不是。 诚然,哪怕想要吃饱穿暖也不容易,但是,生而为人,吃饱穿暖,大概只是最基础的需求。 而种地,满足这个基本需求便已经不易,更遑论其它? 便笑着问道:“那在陈大哥的家乡,要怎么样才能过上有马有宅的日子呢?” 其实没别的意思。 其实,就是单纯的想知道,既然单纯靠种地无法获得温饱之外的东西,那到底考什么才能获得。 而所谓的有马有宅,有的自然也不是四条腿的马,乡下的民宅。 陈远却沉思了好久,道:“爹娘很厉害很有钱算吗?” 长乐:“……” 陈远便明白了,指了指自己。 长乐顿时又一脑袋问号,不明白什么意思。 陈远叹道:“奇遇啊,像我这样,可以自由在这里跟我的家乡之间来回横跳,互通有无,过上有马有宅的日子还是很容易的。” 言外之意,要么爹妈牛逼,家里有矿,要么得到特殊能力,空间系统什么的,否则基本没戏。 长乐头皮发麻:“没这么严重,照陈大哥这样说,我怎么觉得,还不如我们大唐呢?” 陈远深吸一口气:“就是不如啊,阶级固化严重,房价上天,要没点关系背景,想成功,难比登天。” 说完又眨眼道:“但是,如果选择一个人躺平,不结婚,不生孩子,不买房,不买车,挣的钱就自己花,大多还是可以的。 我家乡有句老话,要致富,少生孩子多修路,而且我的家乡,物资极度充沛,是个女的就想减肥。” “……” 一番话下来,长乐已经无法理解那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了。 便笑吟吟问道:“那陈大哥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乡看看呢,你答应过的。” “我知道,没忘呢!”陈远也笑了,道:“不过还是再等等,我争取尽快安排。” 主要还是不方便。 一来国内情况特殊,到处都是摄像头,二来长乐不是永嘉,永嘉多消失一会问题不大,长乐不行。 长乐也没觉得沮丧。 对她来说,陈远没忘就够了,早点晚点,无所谓。 正好这会院子里早饭准备好了,当即便不再多言,开开心心跟着进屋蹭饭。 饭后闲来无事,便品着茶,聊起了引入民间财力和发行国债的事情。 这事闹得挺大的。 尤其发行国债,按照长乐的说法,当时的朝会上,唾沫横飞,骂声四起,便连当今陛下,都有些被喷傻了。 整个长安城内亦议论纷纷,不少人高谈阔论,批判带节奏。 第245章 发行的不是国债,是人情世故! “那结果怎样,有通过吗?” 永嘉原本就很想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了,毕竟,那是陈远的提议。 她的第一吻也在那天赏给了他,尽管位置不是很好。 是以长乐一说,她的兴致立马就被提了起来。 长乐笑道:“还行,引入民间财力修路,筑桥,开渠,等,并以冠名立碑及对过往车马收费的方式作为回馈,很顺利便通过主施了。” “那国债呢?”引入民间财力的事情,永嘉并不意外,相比之下,她更感兴趣的是,国债能否顺利发行。 长乐碰杯轻笑:“姑姑你猜。” “切——” “猜什么猜,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肯定是顺利通过了啊,对陈小远?” 永嘉鄙夷,顺势又给陈远取了个外号。 陈远无语:“你能别乱叫么?再小能有你小?” “你就是小,你一点点大,叫阿姊,快点!” 果然就不能搭理。 这一搭理,永嘉便黏上来了,完全忘了国债发行的事。 被拒后也不生气,就在那装模作样,抱着陈远胳膊“掐你”“掐你”“掐你”,自娱自乐。 长乐莞尔,却也没说什么,只道:“姑姑说对了,虽然朝会上闹得不可开交,但还是通过了,此事,据传今圣将亲自主施。” 主施,主管者施,意思就是,这次国债发行,当今皇帝陛下打算亲自坐镇指挥。 陈远哑然失笑:“有必要吗?” 永嘉则错愕道:“真就顺利通过了?” 长乐笑道:“有没有必要不知道,反正是这么传的,而且,的的确确就通过了。” 永嘉便看向陈远。 陈远好笑:“看我干嘛,通过不奇怪啊,别忘了,国债是有利息的,不是白拿。 况且,这玩意是自愿的,你要不买,我也没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买。 如此,凭什么反对?谁又能反对? 如果非要抬杠,那我就问你,我让你买了吗?你买得起吗?你是信不过,觉得我还不起是怎么的?” 简单几句话,却是有着不错的画面感。 当场长乐便忍不住笑了,掩嘴道:“还真是,听说朝会上今圣就狠狠的质问了那些反对的官员。 其中有一句让你们买你们买得起吗,伤害力不大,侮辱性极强,好几个人当场面红耳赤晕了过去。” “真的假的?”陈远不太相信,虽然那场面的确是蛮尴尬的,可要说气晕过去,也不至于啊! 长乐就笑:“当然假的,朝会之上,这是基本技能,陈大哥不妨也学学,这样有朝一日登堂入室,没准用得上。” “……” 原来是这样的贞观。 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陈远表示,他又学废了。 这时永嘉问道:“那能有人买吗?” “所以今圣亲自主施啊! 下面官员面子可以不给,这皇帝陛下的面子,总不能不给? 表面上看这是发行国债,实际上,这是人情世故! 说得难听点,今圣往那一坐,谁买了国债他可能不知道,但你们谁没买,他心里绝对明镜似的。 这个时候,作为官员,作为下属,甭管什么来路,甭管愿不愿意,都得意思意思,表示陛下,别看朝会上我那么怼你,但其实我张三是支持你的,你永远可以相信我张三的忠诚……” 是否购买国债,绝对是自愿的。 这里自愿的含义是,当李二亲自坐镇这件事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很“自愿”的过来购买。 不然成什么了? 你不支持我? 你想造反? 还是,你看不起我,觉得我还不起,又或者,干脆怀疑我的人品,觉得我会欠钱不还? 这都是和谐的。 所以,骂归骂,晕归晕,私底下该买还是要买的,哪怕少点。 而出于表忠心乃至提升安全系数的需要,也可以预见,必然有些人会大力支持,甚至,倾囊相助,比如宗室一些将领,王爷。 此外,那些富商巨贾,也必然是很支持的。 对于这帮人来说,不怕你问我借钱,就怕你不给这个机会。 甚至,不怕你欠着不还,你要真不还,我反而高兴,心安。 很微妙。 这发的,真不是国债,而是人情世故。 又或者,阳谋。 也因此,说完陈远便问长乐道:“国债怎么发行的,多少钱起,几年到期,利钱几何,都清楚不?” “清楚,一千贯起,三年到期,利钱,是百中得二。”长乐如实答道。 陈远点头:“不错,一千贯起,门槛不高也不低,富商贵胄一网打尽,还不至于让人心生抵触。” 这里面也是有学问的。 简而言之,一旦门槛过高,万贯乃至十万贯,就让人生怨了。 毕竟绝大多数,是抱着放血的心思买国债的,别说利钱,连本金都没想过能拿回。 而要是过低,则有可能影响到民间物质流转,而且管理上很麻烦。 说完转向永嘉,笑着调侃道:“嘉娘子,要不咱也买点?” “好啊远郎,说,买多少?”永嘉眉开眼笑,见棍就上。 陈远想了想,问道:“咱们现在有多少?” “不知道,但一万贯应该是拿得出来的。”永嘉并无抵触。 恰恰相反,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窃喜。 因为陈远问的是,咱们有多少,而不是他有多少。 这意味着,他已经认可她了,他下意识的,把她跟他作为了一个整体。 况且,这钱积压在库里的确无大用啊! 眼下要做的事情,都是利润很高的,投入却不大,即便是个人享受,也都通过现代社会方便而廉价的解决了,想花都花不掉。 陈远点头,笑道:“那要不咱也买一万贯,就当买张护身符,顺便表忠心?” “我听你的。”永嘉眯着眼,傻,白,还特甜。 说罢似笑非笑看向长乐:“丫头,你要不要也买点?” 长乐摇头,轻笑:“我爹买就行了,用不着我,我打算按陈大哥的建议,修路筑桥,冠名立碑,顺便收过路费。” “也行,那就叫…… 永远路,永远桥,永永远远,好听,好记,寓意还好,我实在是太有才了!” “凭什么?” “就凭酸奶生意姑姑我的份额比你大啊,你,就一小三,没点自觉的么?” “……” 第246章 制作酒曲 又掐起来了。 作为姑姑,永嘉是会让着长乐的,但一般不让。 一般,欺负居多,毕竟她也就那么大,毕竟,她没爹疼没娘爱,老是被欺负。 陈远没去理会这姑侄俩。 国债也好,冠名修路也罢,对他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况且,这钱是真没什么地方用啊,与其放在库里生锈,不见天日,不如拿出来做点好事。 就当行善积德了。 永嘉长乐嬉笑打闹的时候,他把特意从网上订购的酒曲拿了出来。 酒曲有很多种,配方很多,制作方法多种多样。 古老的技艺中,各种中药材,乃至于一些不知名的路边野草,都是可以拿来入曲的。 作用也很简单,如酵母可以加速面团发酵过程一般,酒曲,可以加速发酵酿酒的过程。 换句话说,就像不用酵母也可以发面蒸馒头一样,不用酒曲,也是可以酿出酒的,但是用酒曲,速度会更快。 而且往往酿出的酒品质更高,口感更好。 同样的道理,虽然不用酒曲也能制作酒曲,但酒曲制作过程中添加一定量的老曲,有助于提升酒曲质量,并加速酒曲成型的过程。 也因此,他网购的酒曲,不是用来酿酒的,而是用来当配料,制作酒曲的。 而归根结底,是为了生产花露水,因为相比从黄酒中蒸馏,明显直接酿造白酒来得更直接省事。 这会永嘉长乐也不闹了,理好衣裳,发丝微微散乱,小脸红扑扑跑过来。 “这是酒曲?” “看着好白啊,跟常见的完全不一样呢!” 酿酒用曲。 酒曲这个东西,很早就有了,发展到当下,已经普遍使用,市面上也有得卖。 但总的来说,比较杂,用料不一,成色不一,少有这么雪白规整的。 陈远端着竹筛,竹筛里放着白色的丸状酒曲。 这是小曲。 小曲相比大曲,有一个很明显的优势,那就是,用量少,而出酒量高。 购买制作也都相对简单。 闻言笑道:“现在看着白,一会就不白了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用它们来试制一批酒曲?”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 但这个东西,本身原理很简单,制作也不难,只要各环节都做好,一次成功很正常。 永嘉兴致勃勃:“好啊,但是我不会,你得教我。” 长乐则笑道:“我倒是做过,就是不知道做法是不是一样的。” “应该差不多。”陈远眨眨眼,说完,大米,粟,黍,高粱米,豌豆,大麦小麦,等,除了不太好弄的菰米,各色主粮杂粮一并用水泡上。 主要都比较容易获得。 现代社会的杂粮,在当下,多是以主粮的形式存在。 搞定,背上背篓,出门寻药。 也不能算是药,准确的说,叫杂草比较合适。 就好比时下常用,现代社会民间亦还在用的辣蓼草,马鞭草,等,虽然是中草药,但一般人眼里,就是杂草。 尤其辣蓼草。 这种开着紫红柱状花朵,田边水边到处都是,从小看大的东西,要不是这次特意查,都不知道其名。 更不知道这玩意居然是中草药,还能用来做酒曲。 就这些杂草,林林种种弄了一背篓,回来洗净,控水,然后,捣。 捣得稀碎,加水浸泡,然后,把网购的酒曲碾碎,接着,把浸泡的大米杂粮捞起来,磨。 挺简单的。 一群人一起,有说有笑,也不觉着累。 等到全部搞定,草液滤去残渣,跟主粮杂粮磨成的粉调配混合,然后,捏丸子。 捏出来的丸子,筛圆,再撒一层碾碎的酒曲粉,大功告成。 “接下来呢,是不是放着等就行了?”长这么大,永嘉头一次知道,原来做酒曲这么简单。 真,她上她也行。 而且她发现挺好玩的,尤其捏丸子的时候,可有趣了。 长乐轻笑道:“是放着等就行了,但是,不是随便放的,不然可能就坏掉了。” 陈远点头:“是不能随便放,走,去酒坊那边看看,那边的山洞应该合适。” 发酵两大要素,温度,湿度。 尤其温度,格外重要,否则很容易就发霉变质,坏掉了。 而山洞,显然就是一个天然的发酵场,不论温度还是湿度,都能保持得比较均衡。 此外,发酵过程要避光。 所以,除了半成品的酒曲,竹筛等物,又特意准备了一些干草。 而后,一行人出发前往酒坊所在的山谷。 这地方有些日子没来了,运作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给人的感觉死气沉沉,没什么活力。 简单看了看,永嘉仿佛忽然间就明白了,道:“要不这里也加入工坊序列? 以后,这里也发工资,多劳多得,然后大家可以到超市买想要的,孩子们可以去学堂上学。” 陈远点头:“可以,最好人也搬到村里去,这里,白天过来上班就行了。” 酒坊弄在这偏远小山谷,主要是为了保密。 可说实话,就为这点小秘密,就让这么多人与世隔绝,从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挺不人道的。 毕竟又不是蘑菇弹。 况且这种级别的秘密想要长时间保住,也不可能,长远来说,还是应该努力研究酿酒技术,提升酒的品质。 而非躺在这点小窍门上一动不动,坐吃山空。 况且,霜糖,花露水,都这么干的,如此,加一座酒坊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这终究是后面的事,是以很快,一行人还是原计划,进了山洞。 因为山体厚实,隔冷隔热,所以山洞一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冬暖夏凉。 再搭配上通风条件和周围的气候,湿度一般也很稳定。 这里的山洞便是这样。 山洞,按照最初的规划,这些日子下来,已经陆陆续续藏了一批酒。 湿度就算了,默认是没问题的。 有问题也没辙,毕竟环境就这样,想要改变,比较费劲。 温度…… 陈远拿出一支温度计。 顿时周围就一脑袋问号。 便连永嘉,因为没见过,都不免好奇。 陈远笑道:“温度计,看到里面红色的液体没,就是酒精,不过有色素。 就像蒸饼热胀冷缩一样,酒精,冷了会收缩,热了会膨胀,利用这个原理,就可以精确的知道冷热程度。 也就是温度。” 第247章 温度计 古人是没有清晰的温度概念的。 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人们对温度的感知,其实是冷热。 再有一个,便是“火候”。 什么炉火纯青,什么火候未到,大体就是这样,总的来说很粗糙,基本上凭经验,无法精确测量。 能测量温度的温度计,严格意义上也是没有的。 《吕氏春秋》记载,见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说的是一种叫“冰瓶”的东西。 就是水装进瓶子里,观察,当水结冰的时候,天便很冷了,进入严冬。 反之,什么时候冰化了,气候便转暖了。 有不少人说,这就是最早的温度计,可严格来说,应该不能算。 温度计也很多种,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一般是水银温度计,酒精温度计。 水银温度计相对更精确一些,可测量温度上限高,诊所测量体温,一般是水银温度计。 酒精温度计精确度相对低,因为沸点摆在那里,所以可测量温度上限低,但是下限高。 酒精凝固点零下一百多摄氏度,便是在南北极,也能正常使用。 眼下陈远拿出的,便是一支酒精温度计,内部液柱呈现出鲜艳的红色,辨识度极高。 液面刻度显示,当下山洞温度二十五摄氏度,正适宜。 长乐却好奇问道:“那这上面的刻度,数值,又是怎么确定的呢?” “对啊,为什么你说的零在这里,而不是别处?”永嘉也好奇的询问起来,显然,相比司空见惯的酒曲,她对温度计这项新事物更感兴趣。 而事实上,郑愔,姜篱,还有跟过来的鸳儿,鸯儿,都是如此。 陈远目光环视扫过,忽然又笑起来:“先把酒曲的事情搞定,然后我慢慢跟你们解释。” 说完,便动起手来。 很简单,竹筛席子铺好,垫上柔然的干草,而后,半成品的酒曲一粒一粒放上,最后,上面又盖上一层干草,齐活。 剩下便是等了。 不用很长,成与不成,短则两天,长应该也超不过三天,便能见分晓。 搞定出来,永嘉便迫不及待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陈远笑道:“很简单啊,冰块加水,液面在哪,哪就是零度。” 这个还是好理解的。 标准大气压下,冰水同时存在,并保持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就是零度。 “那零度以上呢?” 温度计,若只有零度,是没有意义的,毕竟零度,冰瓶就可以。 温度计的真谛,在于温标,即刻度。 只有有了刻度,温度才能确切的被描述出来。 长乐显然明白这一点,是以接着问道。 陈远笑道:“一样很简单,水烧开,咕咚咕咚冒泡,温度便是一百。 这样零到一百之间,等份标明刻度,上面的也就出来了。” 其实没那么简单。 因为酒精温度计,测量上限都达不到一百,根本无法标定。 所以实际操作过程中,可能需要先做一支水银的,又或者,原本就有一支标好刻度的温度计。 但这些显然不重要,说完,拿出一支水银体温计,递给长乐。 长乐开心接过,很快又疑惑道:“为什么这支这么小啊,还有,为什么里面不是红色的?” “因为这是体温计啊!” “体温计,用来测量体温的,里面不是酒精,而是水银!” 水银还是知道的。 水银,便是金属汞,常温下呈液态。 这东西秦汉时期便称之为水银,自丹砂中提炼,技术很成熟。 传闻始皇陵中便有大量水银。 说着,陈远干脆又拿了回来,一番演示,而后问道:“看明白了没?” 长乐点头:“看明白了,用之前,甩两下,然后贴着肉肉,夹在腋窝,小半刻钟拿出来。” 陈远竖大拇指赞道:“没错,就是这样,来,夹着试试。” 长乐小脸红红,不过还是接了,先甩了两下,看水银柱归零,而后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将体温计贴身夹在腋下。 永嘉很是好奇,追着问道:“感觉怎么样,舒服吗?” “不舒服。” “真的?” “真的。” “……” 简直。 陈远听着都无语了,一把将永嘉拉了回来:“行了,既然那么想知道,回头自己插一下不就得了?” “也对,那长乐你快点,姑姑等着呢!”长公主殿下顿时又开心了,眉开眼笑。 此后不久,长乐腋下温度计便取了出来,陈远接过看了看,点头笑道:“挺好,三十七点二,一般来说,三十七左右零点五度内都算正常。” “那要是低呢?” “低就喝热水,加衣服啊,一般来说,体温过低,不是饿就是冷。” “哦,那高了怎么办?” “降温呗,高一般就是生病了,别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所以,这个体温计其实是用来看病的?”永嘉瞪大双眼,终于有点明白了。 陈远好笑:“不然呢,没事夹一根,真以为舒服?” “我哪知道,我以为会舒服的嘛!”话虽如此,永嘉还是忍不住尝试了一番。 随后,郑愔等人也试了试。 不舒服是肯定的。 正常来讲,这样就没有舒服的。 但结果不错,体温都很正常。 陈远本也没打算送这东西的,他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存放酒曲。 可既然都给了,想想,又干脆再给了一板退烧药。 ……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 长乐这次来,没什么目的,单纯就是几天没见,想念了。 是以午饭过后,割蜜,蹴鞠,钓鱼,一直玩到将近傍晚,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东西没少带。 水果,坚果,蜂蜜,还有一袋上好的生蚝,外加两只沉甸甸的深海大虾。 回到宫城,直奔立政殿。 “爹,娘,女儿回来啦!” 很兴奋。 隔着老远就开始喊。 场面也迅速热闹起来,一群小萝卜头围拢,阿姊阿姊喊个不停。 李二起初也没太当回事,鲜果干果蜂蜜嘛,这些天可没断过,都见怪不怪了。 直到袋子解开,一颗颗肥美的生蚝外加两只大虾露出来,才吓一跳。 好家伙,这也行? 便是他身为皇帝,富有四海,也不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啊! 这年头,便是皇帝,想吃口海鲜也是不容易的,尤其这虾,这么大,简直闻所未闻! 第248章 不妥 “怎么样爹,女儿这一趟还行?” 长乐还是很孝的。 既然借口都已经找好了,老爹也有那个自觉,不去揣测那么多,那么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就不需要遮遮掩掩。 就好比这生蚝,海虾,直接往家里带便是了,一点压力没有。 李二摸了摸鼻子,说实话心里有些羡慕,嘴上却道:“也就那样,主要是海里的东西都太腥了,爹不大喜欢,你娘也不习惯。” 这也不算假话。 海货鲜美,却也不是什么人都喜欢的,尤其内陆,觉得腥的不在少数。 就眼下的大唐来说,人们普遍还是更推崇喜欢河鲜,便如生鱼片首推鲫鱼一般。 长乐也不在意,闻言轻笑道:“那可不一定哦,海里的东西腥,却也不是什么都腥的。 就好比女儿带回来这两样,做好了,美味得很呢!” 说着,便吩咐宫人开始准备。 很简单,弄个炉子,弄点木炭,再剥点蒜头,准备些蔬菜,并把各种调料备一备便好。 她要做的,便是炒蒜蓉。 碳烤生蚝,少不了蒜蓉,烤茄子,蒜蓉更是灵魂,但蒜蓉,要炒过才香。 这事她也是第一次,但因为看过一次,本身也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做起来像模像样。 很快便有香味溢出。 李二心情也不错。 倒不为这些吃的,主要是,这国债发行,实在是太精髓了。 这事,想着就觉得神奇,里面的逻辑,妙不可言,俨然是将对人情世故的把控运用到了极致。 真正做起来,其效果,更是匪夷所思,令人拍案叫绝。 而对于长孙皇后来说,这便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了。 毕竟于她而言,女儿一片孝心,跟夫君壮志得酬一样,都是极好的事。 当然,也就这么一小会,随着准备工作做好,半圆的月轮将清辉洒落,很快,两口子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美食之上。 周围,李治,高阳,几个小萝卜头也早已吮着手指,望眼欲穿。 等待时间并不长。 蒜蓉炒好,洗锅,蒸上两个长茄子,随后,烤炉上,清洗干净并撬开的生蚝上架。 这个时候,需要做的并不多,炒好的蒜蓉淋上,等就可以了。 李二莞尔:“确定这样就行了?” 长孙皇后则笑道:“妾身闻江南一带近海者喜食蚝,常以炭火烤之,美味非常,却是没听过还要淋蒜蓉。 不过看上去不错,闻着很香。” “香?”长乐轻笑,“女儿也是才学会的,当真是美味得很呢! 还有虾,就是太大了些,看着吓人,要不爹你来收拾?” “这有何难?” 李二早就想动手了。 少年时便开始领军打仗,哪怕而今身为帝王,外出狩猎亦是常有之事,豺狼虎豹若等闲。 可海里的东西,真没见过多少。 尤其这么大的虾,还是活的,要说不想亲自动手拆解一番,那绝对是假的。 感觉也很不错。 虾大,这肉自然也厚,一团剥下来,晶莹剔透,白如雪,润如霜,看着格外喜人。 再加两只大钳子,成就感拉满。 其实这都可以生吃的。 现代社会,也常用来制作刺身。 不过长乐完全没那想法。 陈远的叮嘱下,她是一名完全的熟党,所以,虾肉直接串了烤上,钳子也烤上。 为此,又单独准备了几分蘸料。 这会第一波的生蚝也好了,小心翼翼取出来,托盘装着,放到父母案前,继而手帕折叠托起一只,送到母亲目前面前,笑道:“娘,尝尝,小心烫。” “好香。”长孙皇后早就闻到了,而今凑近一闻,又更觉鲜香。 便看向李二,莞尔道:“那妾身就先尝尝?” 李二哈哈大笑,直接从长乐手里拿过,而后吹吹,又拿筷子把里面的肉夹出来,亲自喂。 “怎么样,可还合胃口?”看着老婆大人将蚝肉吃入嘴里,李二心里满满的,也很期待。 长孙皇后呼呼,笑:“合,太美味了,二郎你也尝尝。” 说完,反手就是一波狗粮,两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很快盘子里生蚝消灭得干干净净,连蒜蓉渣都罢了。 过程中,包括长乐在内,都只有干看的份,完美的诠释着什么叫儿女都是意外,老伴才是真爱。 好在挺多的。 两口子也终于回过神来,于是,接下来,高阳得吃,李治得吃,便连近处的东宫,也并一份烤好切下的虾肉,命人送了过去。 越王府就没办法了,远在宫城之外,便只能送一份生的,自己看着办。 随后李二便问道:“今日前去,可还有其它见闻?” “有啊,爹不是说那边成立了村委会,还分田到户了么,而今却是连吃饭穿衣都不管了。” 长乐一边忙,一边笑着把陈远那边现在的状况说了一遍。 李二听完,想了想,摇头:“不妥,他可以不要赋税,国朝却不可不要。” 没有绝对完美的政策。 一项政策好不好,很多时候,要结合具体的国情来分析。 就如眼下的大唐,要是不收农业税,国库物资银粮便无来处,国家就会赤贫如洗,连官员工资都发不起。 长乐笑道:“女儿也是这么想的,陈大哥能赚,会赚,不看着地里那点,整个国家却不行。 不过听那意思,在陈大哥的家乡,已经取消农业赋税了呢!” “那厮家乡没有农业赋税?”李二顿时又好奇起来,便连长孙皇后,也不禁起了兴致。 长乐点头:“是啊,据说早些年也是有的,种地的人也不好过,但是后来,国家发展了,就没要了。” “这又是为什么?” “对啊,就算国家发展了,赋税也不能没有,不然国库哪来的银钱呢?” 不说还好,一说,李二两口子越发不解。 说白了,这国家再怎么发展,也得有税收来支撑运转啊,要不然,不得瘫痪啊? 长乐耸耸肩:“那女儿就不知道了,爹你要有兴趣,可以自己去问。 我就知道,即便取消了农业赋税,在陈大哥的家乡,种地的人还是不好过,买不起城里的房子,骑不上马。” 说完又忍俊不禁道:“而且陈大哥说,在他家乡有句话,要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第249章 所以,这钱怎么花呢 要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不出意外,这大概是李二两口子这辈子听到最雷人的言论了。 说白了,这树多不多种没事,可这孩子,绝不能少生啊! 这要孩子都不生了,地谁来种,建设谁搞,国家,又哪有税收? 尤其取消农业税的情况下,少生孩子多种树,简直…… 如果此刻陈远在面前,李二觉得自己一定会上前狠狠的踹他一脚。 狗东西,少生孩子多种树,叫你少生孩子,叫你多种树,看老子不踹死你! 不过话又说回来,关于取消农业税这件事,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因为取消了农业税,一个国家居然没有垮掉,就很神奇。 长乐却是没太关注这些。 没吃晚饭,她也有点饿,所以烧烤闲聊的过程中,她也胃口大开,小嘴不停。 等差不多,擦了嘴,又把体温计拿了出来。 这玩意也满新鲜的。 要说宝贝,那绝对是宝贝,甩那些昂贵的西域琉璃不知多少条街。 可要说实际意义,视乎也就那样。 毕竟这玩意一般用不着,用得着的时候,已经病了。 关键它也不是药,发现问题,却解决不了问题,从这个层面上说,跟手背也差不多。 因为要是发热,手背探一下额头,大抵也是能感觉到的。 所以,也仅仅只是新鲜,最后,被长孙皇后收入囊中。 …… 翌日,长安。 李二没动,如前一日一般,早早的,便出宫门来到皇城尚书省,亲自坐镇,发行国债。 还是很讲究的。 虽说发的不是国债,是人情世故,但是,他没想过要赖账。 尽管他其实也不知道到时候哪来那么多钱还债。 他很认真。 国债,一千贯起,三年期,利率百分之二,每卖出一份,不多额度多少,不论身份贵贱,他都会亲自签发凭证。 这钱,自然也是很多的。 还是那句话,这可不是债,这是,人情世故。 皇帝的人情。 皇帝的世故。 那还不赶着送? 能让皇帝欠人情,能当皇帝的债主,那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 再加上一些七七八八的其它考量,别看舆论沸腾,争论不休,这赶着上门送钱的富商贵胄,却是多如过江之鲫。 以至于他都没想到,这长安城的有钱人,居然这么多。 然后,少了也不行。 那些商人也就罢了,一千贯,一万贯,量力而行即可。 可那些王公贵族,一千贯,瞧不起谁呢? 我是差你那一千贯的人吗? 就这点,是你好意思拿出手,还是我好意思签收? 尽管李二表示,他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蚊子再小也是肉,一千贯也不是小钱,只要来,他就收。 但是,那些王公贵族还真就不好意思,起步都是一万贯。 也因此,这尚书省外押送铜钱的车辆,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直排到了朱雀门外的朱雀大街上。 蔚为壮观。 永嘉安排的人也在其中,不过却是以枟阳县公的名义。 李二就很难受。 因为这钱,进来实在是太多了。 原本他想着,有个几十万贯就可以了。 几十万贯,按每人每天十文工钱计算,可以摇十万人大半年。 可实际情况是,昨天一天就超百万贯了,而真正的大户,还没来。 因为库里钱太多了,清点,搬运,都需要时间。 所以,这钱怎么花呢? 就算想让老百姓都富起来,也不能把工钱开上天啊! 又没那么多人摇,毕竟修路虽然重要,可基本的农业生产,也是不能耽误的。 否则都有钱了,市面上却连基本的粮米都没有,那才是大笑话。 相比之下,陈远就舒坦多了。 一觉醒来,什么都不用管,先搞吃的。 今天想吃面条,却不是那种刀削面,然后,浇头要好,没有肉,或是只有纸片那样薄薄的两片肉,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很是耗费了一些时间。 完事,喂马,喂滚滚,随后,才骑着马儿,后面跟着两只日益机灵顽皮的滚滚,开始巡村。 情况还不错。 全新的分配制度下,村民们热情高涨,处处热火朝天。 而总的来说,劳动力是富余的,因为耕种的地只有一千多亩,平均到每个人头上,也就两亩出头。 况且,地里也不是一直都有事的,所以村委会的组织带领下,保证村子正常运转的核心建筑,超市,已经在施工建造当中。 另一边,官道进来的路,也已经按照规划,破土动工。 有趣的是,似乎因为没事干,一帮原定要到学堂开学后才上岗的女先生们有些按捺不住,已经带着村里一帮孩子,开始露天教学。 看着似模似样,也颇为有趣,就是不知在教些什么,便打算近处去瞧瞧,问问。 忽然有声音传来:“陈兄,陈兄……” 嗓门很大。 辨识度超高。 扭头一看,果不其然,是老程家的孩子。 秦怀玉也在。 貌似还带了东西,因为后面跟着车。 就是这称呼,说实话乱得很。 于是改变主意,调转马头上前,笑着招呼道:“稀客稀客,今日这是刮什么风,把你们俩给吹来了?” “这就要问陈兄你了啊,端午佳节,咱们可没准备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倒是陈兄你,礼虽不多,却样样厚重,让人惭愧得很呢!” 秦怀玉笑着说道。 原本他早就该来了,程处默也一样。 可两兄弟一碰头,都觉着,是不是有点太寒酸了,毕竟这大氅也好,狐裘也罢,虽贵,却也算不得什么。 相比之下,这霜糖,花露水,才是真的匠心独具,罕见奇珍。 尤其宫里传出消息后,那盐,也真的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宝贝,有钱都买不到。 程处默则大笑道:“是这个道理,所以,今日吾二人又奉父母之命,特意备了一份薄礼前来,还望陈兄不要嫌弃。” “要不要这么见外啊?”陈远满脸嗔怪,心里却还是很欢喜的。 送礼嘛,只要不是往外送,那正常来讲,是个人都喜欢。 他也不例外。 兄弟俩嘿了一声,相视一笑,程处默问道:“陈兄,那个花露水,还有没?” “对对对,花露水,太特娘的好喝了,可惜我就没喝两口。” “……” 第250章 这酒,太烈了! 秦怀玉满脸遗憾。 花露水的效果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几乎整个长安城的贵族圈都知道。 要说好使,那也的确好使,驱蚊止痒,止痱增香,效果杠杠的。 为此,老程家一度沦为笑柄,连当今陛下,都嘲笑着给了一句暴殄天物,牛嚼牡丹。 因为他家好歹还剩了不少,可老程家,是真的祸祸得干干净净。 一滴不剩。 而他的遗憾便在于,他没能赶在爹娘发现用途之前,多喝几口,又或者,直接喝干净。 尤其在与程处默碰头,得知老程家全都喝没了之后。 面对这种男人之间的对话,永嘉本不打算开口的,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乐道:“说告诉你们花露水是拿来喝的了? 不是写了说明吗,难道都没看见?” “看见了啊,但这并不妨碍它好喝,俺老程家一致认为,那就不该叫什么花露水,应该叫花露酒才对!” 程处默扯着大嗓门,振振有词,给人的感觉,居然还很有道理。 因为哪怕有再多的用途,也掩盖不了花露水可以喝,还很好喝的事实。 相比之下,秦怀玉就精炼多了,一句话,宁可没看见。 没看见,就不知道。 不知道,便不会被老娘藏起来。 不被老娘藏起来,那就绝对是他的囊中之物。 毕竟老爹身体不好,不宜饮酒。 陈远听着也蛮无语的。 虽然的确可以喝,虽然可能还有滋补作用,但是,他真不是弄来喝的啊! 要是弄来喝,何苦费那劲,直接白酒送过去不得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远来是客,既然都问了,那自然而然,还是要表示一下的。 便笑道:“花露水暂时是没有了,但是酒,有的是,保证不比花露水差,走,进去说!” 说完,便调转马头,在前面带路。 永嘉跟着调转马头,忽而一声轻笑,小腿一夹,一溜烟跑了。 秦怀玉程处默则不徐不疾,带着车队跟在陈远身后。 时不时也观察一下四周,啧啧称奇。 因为这里的气氛属实跟别处不一样,建设,也搞得风生水起。 当然,对他们来说,这些都是次要的,赶紧把任务交了,再美美的喝一顿,才是正途。 是以来到院子里的第一时间,便下马开箱。 东西倒不多,一件狐裘,一件大氅,仅此而已。 但都是极好的货色。 狐裘通体一色,洁白如雪,大氅白领灰背,油光水滑,每一件,价值都不下千贯。 即便拿到现代社会,也绝对是奢侈品,等闲看都没得看。 就这,秦怀玉还有点不好意思:“区区薄礼,实不足道,还望陈兄莫要嫌弃。” 程处默亦道:“对对对,不是俺们不想拿点好的,实在是,找不出更别致的东西。” 其实也不是这样。 以老程家的家底,更别致的是有的,什么琉璃啊,什么玉盏啊,还有珍珠玛瑙之类。 再怎么样,不至于这大热天送一件看着就浑身冒汗的狐裘过来。 尽管这狐裘也很珍贵,价值千金,整个长安城都找不出几件。 可老秦家不行。 相比老程家,老秦家家底还是薄弱了不少,那些琉璃玉盏什么的,是找不出来的。 所以,之所以是狐裘而不是别的,主要还是考虑到老秦家的面子。 当然,也幸好是这样,要不然,陈远该哭了。 闻言赶忙拱手道:“二位贤弟说笑了,回头还请告诉令尊令堂,这狐裘大氅,愚兄喜欢得很。” 说完,还是撸起袖子,亲自拾掇起来。 也没别的,就一盆红烧鳝段,一盆香辣田螺,外加一盆爆炒河虾。 三盆桌上一端,三瓶老茅台,三个碗,三个碟,三双筷子。 临上桌前,陈远忽然又看向永嘉:“要不要一起喝点?” 永嘉连连摇头,心里却很开心,笑道:“你们喝,我带她们出去耍。” 说着,便把郑愔姜篱都带走了,很快有笑声传来。 屋里,程处默早已被那香味给刺激得受不了了,吞着口水道:“陈兄,可以开始了不?” “这三盆菜,真的好香啊!”秦怀玉也有些按捺不住,食指大动,口水狂吞。 陈远哈哈大笑:“坐,条件简陋,就这么一桌,酒菜也就这些,二位贤弟莫要嫌弃才好。” “不嫌弃不嫌弃!”程处默呵呵笑,坐下便拿起筷子往碟子里捞。 秦怀玉亦不甘示弱,明明是来喝酒的,这会却有点忘了,完全被面前三盆散发着麻辣鲜香的下酒菜给征服。 陈远淡定得很。 喝酒嘛,那自然还是要围一桌才够气氛。 下酒菜,也理当简单一些,要么一个火锅慢慢吃,要么就这么几大盆。 秦怀玉程处默埋头苦干,一边辣得哇哇叫一边大喊好吃爽快的时候,他开了老茅台,一人一碗给倒上。 末了,自己也倒了一碗,笑着端起:“时候还长,别光顾着吃,来,喝一个!” “嗯嗯!” 程处默便端起碗来。 秦怀玉也端起。 很快又忍不住惊讶道:“好浓郁的酒香,这闻着就要醉倒啊!” 陈远哈哈大笑:“所以我一般都不喝啊,来,不着急,咱慢慢喝,要实在喝不了,带回去,以后慢慢喝。” 说完,率先喝了一小口。 味道,一言难尽。 反正对于一个不爱喝白酒的人来说挺难受的,感觉也没比其它白酒好到哪去。 程处默却是不以为然的来了一大口。 秦怀玉也是。 然后两人便明白了,这酒,还真得慢慢喝,不能急。 然后,区区三瓶,喝不了不是不可能,而是大有可能。 因为这酒太烈了。 跟这酒比起来,以前喝过的酒,简直就是水。 但是,爽,带劲,一口下去,酒香在齿喉间回荡,烈焰在腹中升起。 那一刻,一股力量涌上来,突然觉得自己好强。 好想找人打一架! 哪怕对面千军万马,亦敢单枪匹马杀入敌阵! 再加桌上三盆看着简单上不得席面的三盆菜,只能说,太特娘的配了。 忽然有种明悟,酒就该这样喝,下酒菜就该是这样! 相比之下,过去分案而食,下酒菜少而精致的饮酒方式,反而显得无趣,不够尽兴。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很快就喝晕了。 第251章 公爷,手往哪放呢 “这么快?” 一共也就半小时出头,闻听屋里没了动静,永嘉进来一看,顿时乐了。 屋里,人还是三个,但是有两个已经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其中一个还在打呼噜。 剩下一个,坐在那,不出声,一动不动,俨然在思考人生。 陈远还是醒过来,使劲搓了搓脸,强行打起精神:“没办法啊,说了慢点喝不着急,偏不听,都以为自己很牛,很能喝,千杯不倒,万杯不醉。” 说白了就是心里没点数。 而事实上,很多人第一次喝酒都这样,尤其在一些不好不喝,甚至不能不喝的场合。 于是就很容易闹笑话,丢人。 永嘉眨眨眼:“那你呢,你醉了没有?” “我啊?”陈远想了想,摇头:“没醉,我好着呢!” 说完起身:“让人弄点草进来,顺便铺上席子,把这俩放上去。” 永嘉:“……” “你确定你没醉?”半响,还是问道。 陈远好奇看过来:“没有啊,我看上去像是醉了的样子吗?” “那你垫草让人睡席子?你别忘了,他们可是国公府世子。”永嘉目光闪烁,并未正面回答。 陈远扭头瞅了一会,摇摇头:“世子又怎样?我这又没客房,总不能睡愔儿篱儿的房间?” 就这话,跟过来的郑愔姜篱感动得不要不要的,鸳儿鸯儿也跟着心驰荡漾。 因为这世道,别说侍女,便是侍妾,也说送就送的。 这样的场合,要是换别的人家,别说睡个闺房了,就是把侍妾一并送上暖床,都可能嫌怠慢。 哪像这位,如此坦然,堂堂国公府世子,就铺点草,垫张席子了事? 也因此,还是双双跑了进来,红着脸道:“郎君,不妨事的,国公府的世子呢,这要传扬出去,对郎君名声不好,没准还会得罪人。” 永嘉没出声,但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陈远仔细一想,貌似也的确不大好。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人家来大老远过来送礼,干草,草席,的确不是待客之道。 也会给人一种他很狂妄,连国公都不放在眼里的感觉。 便改口道:“那就去叫几个人,把杂物间腾一间出来,再摆两张罗汉床。” 房间还是有的。 一共是四间房,只不过其中两间一直当仓库在用。 永嘉便命人去找人过来收拾,而后,来到陈远身边,“你呢,要不要睡会?” 陈远想了想,点头:“也好,那你看着给准备点,回头这俩醒了好带回去,我去睡会。” 说完便扭头走向卧房。 永嘉打了个眼色,小声道:“听见没,看着准备,这人醉了,我得去看着。” 说着,小碎步追上,很自然的拉上一条胳膊架起:“这边热,要不回酒店睡,酒店有空调,顺便还能泡个澡。” 一个分明已经醉了,却又没那么醉的人,说他醉了是没用的。 因为他绝对不会承认。 所以,长公主殿下根本不纠结,直接提出建议。 陈远,的确就有那么一点,走路像踩,轻飘飘的,脑子反应也有点迟钝。 闻言很是反应了一会,点头:“也好,那就睡酒店,这边进度还是太慢了……” 嘀嘀咕咕,却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永嘉窃笑,也不言语,默默架着回酒店,然后,开空调,给他放水,给他找衣服。 原本以为多多少少能撑到泡完澡出来,结果,泡着泡着就睡着了,废了老大劲才拖出来。 接下来该干点什么呢? 一动不动,想反抗都做不到,这机会,很难得呢! 那要不,直接办了? 直接办了,生米煮成熟饭,若能怀上,就是一二三四…… 到过年,七个月。 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公公婆婆肯定会更开心。 况且,看上去真的好好吃,好想,嚼碎了连骨头渣子一起吞下肚去。 永嘉双臂抱胸,拇指盯着尖俏洁白的下巴,目光盯着床上四仰八叉不着寸缕的男人,仿佛盯着一盘菜。 可最终她还是忍下了。 没别的,她就是单纯的觉得,哪怕要强,也应该是他醒着的时候。 她要,堂堂正正。 再说了,人生第一次,不说留到大婚当日,最起码,也该在自己家? 又不是没有家。 但是,睡还是要睡的。 “呐,不是我要的啊,是你给机会的。” “你知道,你这个样子,我很难办的,就像换了我是你现在这样,你肯定不会无动于衷一样。” “如果实在不愿意,也行,我数三声,三声之内,你告诉我你不愿意,那我保证不动你。” “好了,现在我开始数,一……三!” 开心。 o(n_n)o 看来是愿意的,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呢! 于是,上前给擦干身子,又费劲啦挪进去,盖上薄被,接着,洗白白。 洗完擦干,直接钻。 感觉真好。 明明什么都没有,就是单纯的贴在一起,可就在肌肤相亲的那一瞬,仿佛灵魂都在颤栗一般,她眼眶一热,竟直接掉下来泪来。 还饱。 明明都没开吃,心里便悄悄的满了。 可时间一长,又烦得很,最终,还是气呼呼钻出来,找来睡衣给套上,自己也穿上。 这样就好多了。 重新躺下,侧着身子撑着头看了好一会,嫣然一笑。 “啵。” 睡觉! o(n_n)o …… 时间过得不知不觉。 骊山脚下,小村,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里,当秦怀玉程处默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这时,地里的新鲜蔬菜,新割的蜂蜜,霜糖,以及一些难得的鲜果干果,还有没喝完的老茅台,都准备好了。 这让两人很不好意思。 因为明明是来还上次的礼的,可眼下这么一弄,貌似还越欠越多了。 当然,要说不喜欢,也断然不可能。 不说别的,就说那没喝完的老茅台,便断然无法拒绝。 此时,酒店套房,大床上,陈远迷迷糊糊睁开眼,很快也吓一跳。 我艹,这谁呀,怎么跟永嘉那小娘皮长那么像? 我,她…… 该不会,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虽然,但是,怎么着也不该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啊? 就这时,女孩睫毛颤颤,眼眸也随之睁开。 对视半响,嘴角微翘,朱唇轻启:“公爷,手往哪放呢?” 第252章 特别的礼物 “手……” 陈远低头一看,不禁又瞪大双眼。 怎么会这样? 这手,它不对劲啊! 若只是从外面覆盖也就罢了,顶多就是不小心,意外,可是,它怎么就钻进去了呢? 它是怎么钻进去的? 它怎么就那么熟练? 而且,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看上去好白,好深,如冬日灵泉般,隐约还有股香味,引人入胜,让人不由自主想埋首其间一探究竟。 似乎还很软。 爪爪抓抓,的确,就是很软…… 永嘉瞬间也被整不会了。 不是,怎么会是这样呢? 居然,还抓抓,难道,不是应该赶忙把手收回去,然后好好跟她解释清楚吗? “公爷,您打算抓到什么时候呢,要不,奴家睡衣解了,让公爷抓个够?” 发作是不可能发作的。 虽然陈远的反应跟想象中不一样,但对于永嘉来说,这其实是件好事。 她心里也喜欢。 陈远这才醒悟,赶忙收手,疑惑道:“什么情况,你怎么也在床上,还穿成这个样子?” “我……” “对哦,我怎么也在床上,还穿成这个样子?” “不应该啊,是你喝多了,我又没喝多,奇怪,真奇怪……”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说着说着,长公主殿下便下床,迈着两条雪白的大长腿走出了房间。 其实慌得一逼。 刚出房间,便浑身乏力,捂着胸口背倚着墙面缓缓蹲下。 不多久,又忍不住笑起来。 在床上怎么了? 穿成这个样子又怎么了? 那之前还什么都没穿呢,本公主能嘴下留情,能忍住没把你吃干抹净,已经很不错了! 另一边,房间大床上,陈远也松了口气。 太考验人了! 说得难听点,这样的场面,只要颜值身材稍微及格一点,一般人就难以把持住,更别说这么个国色天香,要颜有颜,要腿有腿,腰细臀圆营养充足得过剩的女孩! 这要再那么呆下去,他觉得,他变身狂化的几率很高。 不过话又说回来,还真挺香的。 怡人的花香,夹杂着一股子淡淡的奶香,很舒服,一闻,便让人情不自禁想闭上眼睛,想再睡一觉。 但是,时候真不早了。 主要是,家里还有客。 是以还是打起精神,穿衣回唐。 “走了?” “嗯,刚走,郎君若要相送,去追还来得及。” 还是晚回一步。 陈远问起,郑愔如实说道。 便连准备了一些什么让带回,也仔仔细细都说了。 陈远点头,想想,还是骑马追出去送了一段,归来时,院子里多了两样事物。 就两个笼子,一个关着鸟,一个关着猫,看着都挺不错的。 郑愔姜篱在准备晚饭,永嘉,带着两只好奇心满满的小滚滚,在逗猫。 “这是之前送来的?” 老程家老秦家怎么想的,陈远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趟送来的,不仅仅是狐裘大氅,因为当时还有东西,只是用布盖着,两人没提,他也不好问。 当时也能看得出来,那布下面,是笼子的轮廓。 这事郑愔比较清楚,闻言笑着接话道:“是呢,一只金雕幼崽,一只云豹幼崽,许是因为太想喝酒给忘了,临走前两位小公爷才想起让奴婢姐妹代为转达。” “哦。” 陈远明白了。 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不对,你们说啥,金雕,云豹?” “对啊,金雕,云豹,不过是幼崽,郎君有什么问题吗?” “没……” 陈远有点不知该说些什么。 金雕啊,云豹啊,没记错的话,这些都是保护动物? 而且应该不是一般的保护动物,毕竟现代社会,连野鸡野猪都混入保护动物名列了。 回酒店一查,果然。 金雕,又名白雕,鹫,鹰科真雕属猛禽,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 云豹一样,哺乳纲,猫科,又名乌云豹,龟纹豹,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 从分布区域来看,有这两样东西送来没问题,因为秦岭一代就有。 而秦岭离得并不算远,骊山便是秦岭支脉之一。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玩意,确定能养? 金雕也就罢了。 根据查到的资料,金雕,最初是有人驯养的,跟草原鹰没什么区别。 只是因为数量少了,被保护起来不许养了,才渐渐消失。 可云豹…… 大型猫科动物,性情凶猛,从林杀手,体长可达一米,体重可达四十多公斤,真的能养吗? 有点怀疑。 永嘉却是兴致勃勃,逗得很开心,便连两只小滚滚,也一副大佬指点江山的模样,坐着望着笼子里的小猫咪一样的云豹幼崽,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 想想,陈远还是端了一碗酸奶,而后将笼子里幼小羸弱,完全不惧杀伤力的小云豹抱了出来。 撸了两下,舒服。 这毛皮,绝对顶级,感觉比撸猫爽多了。 也难怪堂堂丛林猛兽,会沦为保护动物,几近灭绝。 难得的是,可能因为年幼,早早的离开山林,这小家伙挺温驯的,面对抚摸,居然很享受。 以至给人一种感觉,这丫就不是什么云豹,而就是一只小猫咪。 只不过长了一身带云纹的好皮。 面对摆在面前的酸奶,小家伙也很喜欢,恬静的少女一样,粉红的小舌头伸出来,一口,一口,很是优雅。 永嘉拢着裙摆蹲在一旁,看得很起劲,笑道:“还不错,我觉得这两只小东西比狐裘大氅有趣。” “是吗?” “是啊,别小瞧它们哦,这些东西,猎杀不易,要想抓活的,尤其还是幼崽,更是难上加难。 从这个层面上说,宿国公府翼国公府真的很有心了。” 意思很简单,或许存世的数量不少,但不论云豹还是金雕,因为物种特性和生存环境的原因,都不容易猎杀。 想要抓活的,抓小的,更是难上加难。 相比之下,可能黑熊野猪什么的还更容易一些,尽管战斗力往往会更强。 陈远倒也能理解,便问:“那你确定这玩意能养?” “能啊!” “就像云豹,大的几乎没可能,但是这种小幼崽,只要愿意,还是很好养的。” “……” 第253章 云豹金雕养起来! 一番话下来,陈远忽然觉得,好像也还行。 不就体长一米吗? 不就能长到四十公斤吗? 这体格,也就比土狗强点,跟狼狗相当,往藏獒面前一站,直接成弟弟。 毕竟成年藏獒可是有着六十到八十公斤的体重。 而论凶狠,难道狼狗不凶,藏獒不凶? 那不还照样养? 就连猎豹狮子,国外也有的是人养啊,难不成猎豹真的就很温驯,狮子不咬人? 所以不出意外,现代社会之所以没人养,主要还是少,不允许。 真要允许,别说云豹,东北虎都养给你看。 这时永嘉又笑道:“不过一般没人养这东西。” “为什么?” “没什么用啊,看家护院,不如狗,捉老鼠,不如猫,又难弄,吃得还多,不如宰了炖一锅,还能得张好皮。” 永嘉笑得很欢,看向小云豹的目光满是恶意。 这东西也敏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还往陈远这边缩了缩。 陈远就笑,瞅着旁白两只蹲坐很当人的滚滚大佬道:“要说炖一锅,我觉得这两位比较合适,皮也不错。” “嗯!” “嗯!” 到底是靠卖蠢混饭吃的,这蠢起来,还真是让人挑不出丁点毛病。 一旁做饭的郑愔姜篱都被逗得乐不可支。 这时永嘉又道:“养宠物也轮不上它,穷养狗,富养猫,这东西太大了,小的时候还行,大了可没法抱。”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就流行养宠物猫?” “对啊,狸奴嘛,最初,猫是用来捉老鼠的,而今,却是连宫里的贵人都养,不是捉老鼠,而是赏完。 然后还有鸟。 猫通常是妇人养,男人一般都养鸟,从凶一点的金雕,鹞鹰,到普通只是好看的鸟儿,都有人养。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律法严禁民间饲养猛兽!” 狸猫狸猫,现代社会,狸跟猫可能是两码事,但当下,狸就是猫。 上流社会贵妇所言之狸奴,便是猫奴。 不过最让人没想到的,却是民间不允许饲养猛兽的禁令。 但仔细一想,又很有道理。 这可不是养狗不牵绳咬人了还能理直气壮的年代。 眼下的大唐,要是发生这种事,严重了要吃牢饭的。 关键这事要处理不好,被御使盯上,连皇帝都要挨喷。 况且从安全稳定方面来说,民间饲养猛兽的确不合适,所以,这条规定可不是现在才有的。 民间禁养猛兽,这一条已经存在很多年了! 也因此,陈远颇为惊讶:“既然民间禁养猛兽,那为什么又送这么一只小家伙过来?” “因为,你也不算什么民间啊!” “……” 这理由,一个字,服。 说白了就是贵族阶层有特权,虽然原则上是不许,但如果你非要,也没人拦着你。 前提是别出事。 尤其别被御使盯上,否则,一帮光着脚连皇帝都喷的,可不会管你是谁。 这时永嘉又笑道:“怎么样,要不要养?养呢,就当它是条狗,平时多看着点,要不养,呵呵……” 这笑声,莫名的有画面感。 陈远想了想,还是摇头甩开脑子里一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画面,道:“养着,回头有机会,再买几只,大不了专门派人看着。” 现代社会就是这样,有些狗,猫,都是请人做饭照顾的。 比人都精贵。 他之所以决定派人看护,倒不是照顾吃喝,就是单纯因为村里孩子多,担心出事。 至于养来干什么,当然是看家护院了。 老虎他是不敢的,体格太强壮了,没事看着都怕,这云豹,却是可以当狗。 到时候再训练一下,出门打个猎,大概率是不用背弓的。 直接带麻袋就行。 永嘉一想,似乎也不错,便蹂躏着两只滚滚大佬道:“也行,反正也不在乎多养几个闲人,到时候连这两只一起看起来,省得调皮捣蛋,不是想偷蜂蜜,就是想玩蛇。” 也不算冤枉。 虽然时间不长,但两只小滚滚,真学废了。 现在它们爱吃熟食,喜欢酸奶蜂蜜,没事玩蛇,甚至,敢到河边尝试抓鱼。 突出一个逍遥自在,无法无天。 训完两只小东西,永嘉又问:“这小金雕呢,要不要专门找个懂的人过来?” 鸟不是随便养的。 尤其金雕这种凶猛的,一不留神养死很正常。 陈远瞅着笼子里的小金雕,说实话看着蛮肉的,虽然还是幼鸟,但比老母鸡不差,绝对够一锅。 便问道:“真有人养这玩意?” 永嘉:“有,但是少,这东西太大了,成年后翅膀一张,轻松过半丈。 而且食量很大,五天能吃掉一头羊,性子又不好,不如苍鹰鹞子实在。” 半丈,差不多一米五。 再加上惊人的食量,暴躁的性格,性价比说实话是低了点。 相比之下,如苍鹰鹞子之类的中小型猛禽,不论玩还是放猎,都方便许多。 不过陈远还是决定养起来。 一来这是一份心意,弄到不容易,二来作为大型猛禽,这玩意真的很猛。 捉蛇抓兔子那都是小儿科,凶起来,连野狼都不放过。 不过请人就算了。 滚滚那么珍贵,他也没请人啊,现在不照样好好的? 况且这是雏鸟,熬鹰那种残酷的手段,感觉用不上。 他也不喜欢。 如果非要那么使劲去熬,他宁可养大了直接放飞。 又或者,胖到飞不动,在村里混吃等死。 便道:“不用,自己养,不就野兔蛇田鼠野鸡这些吗?周围多的是,等大些,它自己就能养活自己了。” “没准还有剩对?”永嘉莞尔。 陈远笑道:“对啊,你让人看着点,有的话,跟云豹一样,再买几只,到时候咱们想吃啥吃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一样都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说完又挑眉道:“到时候两只一起,没准还能带我飞。” 永嘉想想,还是缩脖子:“要飞你飞,我可不敢,不过养还是可以的。 蛇太讨厌了,田鼠也是一害,养几只金雕,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第254章 太阳能入唐 就这么说定了,都养起来。 不光都养起来,还要抓紧再找几只,一起养。 这样一来,看家护院,抓鼠捕蛇,乃至外出打猎,全都能顾上,一举多得。 相比之下,两位滚滚大爷虽然也是朝着那个方向培养的,但总觉得不那么靠谱。 正好这会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开始着手给几个小家伙准备食物。 食物就是鱼。 都是新鲜活鱼,只不过两只滚滚吃熟的,云豹吃熟的,而金雕,比较特殊,不敢乱喂,生吃。 在此之外,又专门给小金雕准备了一根辣条,也就是小蛇。 …… 天色就此黯淡下来。 随着日头渐渐坠落地平线,牛羊归圈,忙碌了一天的村民们也陆续返回。 而后,炊烟寥寥升起,笑声开始在村子各处回荡。 院子里,享用过一顿美食,小云豹小金雕精神多了,对周围环境和人的认可度也高了许多。 不过小金雕有些高冷。 两只滚滚带着小云豹四处参观的时候,它就站一边冷冷看着,仿佛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 小云豹受到邀请,去了院子一角滚滚的“家”,它也不去,还独自站在外面。 这会晚饭也差不多了。 饭后,几个人一起动手,把笼子搬到滚滚“家”附近,然后垫上干草。 这样便算是安家了。 搞定,各回各家,关上门,拍拍手,陈远笑道:“行了,打今儿起,你们就是邻居了,不许吵架,更不许打架,听到没?” “嗯。” “嗯。” 果然还是两只蠢货,不管说的什么,不管听没听懂,“嗯”了再说。 这是态度。 态度很重要。 相比之下,小云豹小金雕就安静多了,一声不吭。 但也不那么焦虑害怕了,很快小云豹就卧了下来,眯着眼打起了呵欠。 小金雕也差不多,本能的扑腾几下后,舒舒服服卧了下来。 陈远也没过多打搅,弄了点水过来放笼子里,之后不久,便带上永嘉,重返现代社会。 先联系广告公司,拿设计图纸。 再到商场餐厅,看营业情况,顺便过问艺术品公司注册的事情。 情况都不错。 尽管时间不长,但委托设计的民宿,别墅,都好了。 而且样式并不单一,每一样,都有几种可以选择。 餐厅,则因为独特的环境,以及亲民的价格,依然延续着开业时的火爆。 日进斗金。 公司注册的事情也好了。 这种事,放在一二十年前可能比较麻烦,可现在,都是一站式办理。 哪怕不懂,找专业代办,也花不了几个钱。 这样一来,又多一条财路。 当然,这事没嘴上说的那么容易。 说白了,还是要控制数量,哪怕复制品也能卖上高价,却不能真的就复印到满大街都是。 真要那样,也就不存在复制品也能卖上高价这回事了,毕竟,很多人之所以明知道是复制品还愿意出高价,是打算拿去装逼或者送礼的。 而不论装逼还是送礼,都必须保证一点,那就是稀有。 换句话说,就是限量。 此外,还得有相应的防伪机制,得有一套东西来证明,这东西的的确确是数量有限的正版复制品。 否则这碗饭一样吃不长。 剩下就是一些程序架构上的问题了,什么组织结构,什么管理制度,等等。 而这一切,又很顺理成章的都落在了沈馨肩上。 这就让沈馨很头痛。 她真不懂艺术品行业啊! 她只想好好当个店长,好好经营餐厅的! 偏偏这小老板,拿她当万能机器人使,什么都往她身上丢。 自己却什么都不管,等闲连个人影子都见不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像又很不错。 总经理呢! 打今儿起,她也是正儿八经的沈总了! 况且,哪个打工的能得老板这样信任,几乎什么都不管,由着她来? 单凭这份信任,她也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努力把交代的事情做好啊! 陈远确是没想那么多。 之所以都丢给沈馨,单纯就是不想再引入一个需要直接对话的高层管理。 因为那样少不得又要占用一些时间,还得花时间花心思去磨合。 况且,他是真觉得沈馨不错,要能力有能力,要态度有态度,很让人放心。 然后,一个只是卖书画复制品,本身又不太需要耗费心思精力去宣传开拓市场的公司,说实话也没那么难。 …… 餐厅出来,时间已经是夜里九点多。 一起看了场电影,又在商场随便逛了逛,买了点东西,这一天便正式宣告结束了。 永嘉还挺不想回的。 因为哪怕是午夜,这边依旧灯红酒绿,灯火辉煌,热闹繁华得不像话。 重点,有空调真的很爽啊! 在有空调的房子里,赤着身子,跟他睡一个被窝…… “喂?” “醒醒,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 “哦,没什么,到家了呢,你,要不要进去坐坐,再喝杯茶?” 月半圆,泄落一地皎白如水银。 庭前卵石小径上,女孩终究还是从脑子里让人想入非非的幻境中挣脱出来。 脸有点热,心跳,也有些快。 陈远莞尔一笑:“不了,时候不早,趁着凉快,早点睡。” “也好,那你也回,今天很开心,早些睡,晚安。” “晚安。” 说罢,陈远转身回家,月下,永嘉静静看着,直到都看不见了,才笑盈盈转身进屋。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这天一早,陈远便忙着伺候几个小东西,接着,又刷马,喂马。 等吃过早饭,照例骑马巡村,视察工作,完事,又叫了几个人,亲自带着,拾掇场地。 这是用来建学堂的。 名字他也想好的,不叫学堂,而叫书院。 书院不仅教读书写字,还得训练,他培养亲兵的事情,也打算放在这里。 也因此,现在拾掇场地,不是为了盖书院,而是为了把训练场地,跟基本的设施,都先支棱起来。 这事他也想好了,就按现代社会侦察兵的训练科目来,再加骑马射箭,以及拳脚冷兵器。 材料,尽量以木头和混凝土代替,实在不行,再考虑用铁。 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弄好的,是以交代了一些活后,他又回到现代社会。 天越来越热了。 这房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起来。 不管了,先搞一套太阳能电池板,把空调跟灯光问题解决了再说。 第255章 降温神器 太阳能电池板跟太阳能电池板也是不一样的。 太阳能电池板,按材质,一般分单晶硅太阳能电池板,和多晶硅太阳能电池板。 两种材质,单晶硅的优点是光电转化效率高,几乎是多晶硅的两倍,且不易损坏,寿命长达二十多年。 缺点,制造困难,产量低,价格贵。 就安装成本而言,多晶硅的成本大约在十块钱每瓦,而单晶硅,则达每瓦四十块。 此外,还有支架,控制器,逆变器,因为离网,为保证晚上用电,还要蓄电池组,等等。 总的来说,有点麻烦。 但是,兜里有钱,这就都不是问题。 一套十千瓦单晶硅太阳能发电装置,带蓄电池组,才四十万。 还额外赠送了四个太阳能路灯。 安装起来也简单。 成套的东西,找好对准位置,拼就行了,尽管没有经过专业测量,角度可能不是最佳,但也差不到哪去。 反正他是自己用,既不求回收成本,更不指望赚钱。 作为独立部件,太阳能路灯也一样,安装起来很简单,基本上就是选址,埋。 而这四盏灯,一番思虑过后,两盏在官道边,另外两盏,卵石小径旁,他家院门口一盏,永嘉院门口一盏。 累。 搞完都下午了,便连永嘉,亦满头大汗,原本白皙娇俏的脸蛋,也淌出了尘土的痕迹。 完全不明白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帮忙的村民,乃至围观的柳知兰等人,都一头雾水。 陈远也没解释,摆手笑道:“散了,大家辛苦了,回头到村委会领钱。” 就这话,村民们不敢说,也不敢问,很快散去。 当然,心里并无不快。 毕竟干活了,有钱拿。 陈远则带着一群小妞进屋,关上房门,“啪”,一台立式水冷无叶塔扇亮了出来。 “这是什么?” “看上去好漂亮!” “……” 虽然是工业产品,但颜值,不得不说,真的高,便如智能机吊打功能机一般,吊打老式电风扇。 以至于出现在这样的环境里,便如同落草凤凰般,有点格格不入。 便连永嘉,也被深深吸引住了,同时又很好奇,因为她没见过这个。 酒店套房没有,餐厅所在的商场,似乎也没有遇见过。 陈远莞尔:“风扇啊,可以吹风的。” 说着,让郑愔去弄点水进来,他则连插排,插电。 电已经有了。 很快郑愔也端着水进来。 而随着水加入水箱,风扇开启,调好温度,模式,很快,风扇开始转动,清风徐来。 “这……” “好凉快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自己转,还有风?” “……” 高科技就是高科技。 尽管在现代社会,这东西没多大技术含量,可在当下,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远非焦炭炼铁那些可比。 尤其没有去过现代社会的鸳鸯姐妹,看着竟有些害怕,那红润的小嘴,俨然能塞进去鸡蛋。 陈远挑眉:“这算什么,真正的降温神器,是这个。” 说完,又放出一台柜式空调。 相比颜过其实,真正热起来其实没什么卵用的空调扇,这空调,实在了,面前一站,很快就觉得冷。 这回永嘉郑愔姜篱都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体验过,也见过。 可鸳儿鸯儿不行,持续小嘴合不拢。 就这时,嘎吱一声门开了,紧跟着一女的跌了进来。 “……” “……” 是柳知兰。 顿时气氛就变得很古怪。 柳知兰眨眨眼,也很迷。 她没想进来的啊! 她就是好奇,想听听到底什么情况,谁知,这门竟如此靠不住?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的好凉快呢! 跟外面比起来,这房间里太舒服了,一点都不热。 那吹着风的两样东西也很精致,尤其那看着想柱子的,完全无法理解。 回过神来,顿时又面色煞白,赶忙跪下:“郎君恕罪,娘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边说一边磕头,身子也跟着瑟瑟发抖。 这下她不热了,此时的她很凉,透心凉。 因为不论这里面有什么,哪怕就是什么都没有,她身为奴婢,偷听主人家说话,也是死罪。 打死都不用负责的。 她也很后悔,暗道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鬼使神差跑过来了呢? 便是再好奇,不该她知道的,她也不能去刺探啊! 房中,陈远等人也没想到会出这么一档子事。 郑愔姜篱鸳鸯姐妹还好,都是奴婢,谁都不比谁高贵多少,是以有情绪波动,但不算大。 开口斥责,更是轮不到。 永嘉却是真的生气了,明知陈远可能不会喜欢,还是眯着眼笑道:“柳知兰,是不是公爷平时对你们太好,以至于你们现在都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奴婢不敢,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子恕罪……” 事情很严重。 柳知兰是真吓坏了,磕头如捣蒜,额头很快见红。 永嘉却适可而止,不再多言。 因为她很清楚,陈远不会把柳知兰怎么样,也没有男人会喜欢一个太过刻薄狠毒的女人。 尽管依当下的律法来说,这柳知兰的确就是自己找死。 陈远有些无奈:“行了,赶紧起来,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说完,拿了瓶碘伏,又拿了包棉签,本打算交给郑愔的,一想郑愔也没用过,便干脆亲自上前。 完事,绷着脸道:“既然知道错了,那下次还敢不?” “不敢了。” “谢谢娘子,谢谢公爷。”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劫后余生的感觉让柳知兰忍不住落泪。 要说心里不委屈也是假的,毕竟当年她也是豪族千金,出嫁后则为一家主母,何曾在人面前如此? 只是这新主人的宽厚与仁慈,又让她觉得暖心。 尤其给她上药时展露出来的关怀与细心,竟是生平头一次。 陈远摇头:“知道就好,以后别再这样了,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开口问,能说的我自然会说,否则,重新送回东市是轻的。” 说完碘伏面签一并放到柳知兰手上:“拿去,以后要是有人不小心受伤,就擦点,可以消毒。” “哦,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不然呢,难不成要留你吃饭?” “噗嗤,谢谢公爷,奴婢再也不会了,奴婢保证。” “……” 第256章 还是亲闺女 一段意料之外的插曲就此揭过,房间里又悄悄安静下来。 想来想去,永嘉还是开口说道:“我觉得御下还是应该严厉一些,不能让下面的人失了分寸感。” 这话说说给陈远听的,但归根结底,又不是说与陈远一人。 陈远瞧了瞧身边几个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喘的小妞,笑笑:“行了,我知道的,不说这个,走,你那边也都弄上。” “我那边也有?” 永嘉顿时又很意外。 这事情繁琐,需要到处跑,还要想办法避人耳目,所以她没跟着。 结果就是,陈远到底买了多少东西,她不清楚。 原本她以为就一套太阳能发电装置,四盏路灯,外加眼前这两样了,不曾想,她那边居然也有。 这让她很是开心。 颇有些一不留神被射中膝盖的惊喜之感。 陈远眨眨眼:“当然有,还不止这两样,要不然怎么平息某些人心底的怒火呢?” 永嘉偏头想了想,还是笑了,轻哼:“知道就好,走!” 说着,纤腰一扭,下巴一扬,小天鹅一样,很是骄傲便在前面带路。 陈远一行也跟了出来。 果然,外面还是热。 尽管因为自然环境的原因,这边的气候比长安城要好上不少,却也着实不凉爽了。 可随着进入室内,空调扇和空调相继开起,还是很快的舒服起来。 都不乐意动弹。 这也是陈远头一次来到永嘉的闺房,就挺香的,初来时是暖香,此时是冷香。 还有那随风轻舞的轻纱幔帐,雕工精致的玉案,古琴,等等,看着都极富韵味。 永嘉悄悄观察着,嘴角微翘:“怎么样,比你的窝好?” “好。”陈远呵呵笑:“要不咱换换?” “你就想。”永嘉噗嗤就笑,娇媚横了一眼,又软绵绵捶了一拳。 就这么闹了一会,陈远正色道:“现在还不是特别热,空调扇应该就够了。 空调的话,晚些时候再开,就算开,也不要调太低,以免受凉。” 说完,又一台净水器,一台冰箱,相继落地。 跟空调一样,这两样都不算新鲜,酒店套房里面都有,也就鸳鸯两姐妹没见过。 可论实用程度,当下来说,还在空调之上。 接下来就是室内灯光了。 这种事没人帮得上忙,只能亲自来,完事,又忙着钉窗纱。 直到暮色降临。 暮色降临,天地间变得晦暗,周遭的一切,看上去也无端端凝滞了许多,给人一种苍茫压抑之感。 这个时候,村子里,官道旁,路灯都亮了,屋里,也终于不再是昏暗的油灯,而是明亮的节能灯。 再把空调扇往外一搬,一桌人桌边一坐,吃着美味佳肴,听着蛙叫蝉鸣,不要太舒服。 此时,长安宫城,立政殿,同样对着一桌美味佳肴,李二却苦恼得很。 倒不是因为热。 单纯热的话,他还不至于如此,况且,身边一直有宫女扇风,这最热的时候,也远还未到。 他的苦恼,仅仅因为,钱太多了。 没错,就是钱太多了。 这是国债发行的第三天,截止今日,募集的钱财,超四百万贯,超出预期十倍不止。 这样光利钱,三年之后,就要给八万多贯。 虽然八万多贯貌似也不是很多,但是,这钱好不容易弄上来,不能就这么躺在库里生锈啊! 总是要想办法花出去才好,不然就没意义了。 问题是,这怎么可能花得掉呢? 保证农业生产的情况下,可以调动的人力就那么多,这样的情况下,别说四百多万贯,便是百万贯,也很为难的。 看那满脸苦相,长孙皇后好气又好笑,盛了碗汤端到李二面前:“好啦,花不完是好事,真要那么容易花完,或者不够花,那才真叫头疼。” 倒也是。 花不完,大不了放着,毕竟这是债,到时候要还的。 况且这种事,着实没必要带到家里来。 是以李二还是很快放平心态,边喝汤,边问认真布菜的长乐道:“丫头,听说你这两天在研究规划路线?” “是呢,爹有什么好的建议吗?这事,姑姑和陈大哥都说了,让女儿自己看着办,女儿想尽可能的办得漂亮些。” 事情都定下来了,总的来说,就是发行国债和冠名赞助两条腿走路。 其中发行国债李二亲自坐镇,而冠名赞助,则由中书省领衔,工部户部协同处理。 也别小看冠名赞助。 事实上,冠名赞助也是一记狠招,威力不容小觑。 因为这年头名声很重要,那些世家门阀就不说了,便连普通人家,都爱惜羽毛。 这样的情况下,堂堂一豪门,你说你不捐一大笔钱出来直接冠名修一条路架一座桥也就罢了,要是连联合捐助立的碑上,都没你的名字,脸往哪搁? 还不得天天让人戳脊梁骨? 那好不容易积攒的声誉,岂不很快会被败得一塌糊涂? 毕竟,那碑就立那,名字刻上去,想让人不知道想让人看不见都难。 是以对于相当一部分人来说,哪怕放着国债不买,这“善事”也是必须要做的。 不论本心是否愿意。 再加上一些的确有名誉需求,又或者想借此混个脸熟,趁机弄张护身符的,真要说起来,募集的民间资本也不容小觑。 长乐要走的便是后面一条,这两天,她也的确很认真在研究路线。 李二就挺意外的,失笑道:“建议,你难道不想直接把长安到骊山的路给修了?” “想过啊,不过这条路,姑姑跟陈大哥肯定会想办法修的,女儿敢肯定,所以,就不多此一举了。” 长乐坏笑,丁点不脸红。 李二哈哈大笑。 到底是亲闺女,贴心,跟他的想法也一模一样。 便道:“既然如此,那就修东边的,按照驿道走向,修长安到洛阳这段,全程八百余里,届时以洛阳为中转,不论南下还是北上,都极为方便。” 并未详细解释。 但这是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因为相比承于秦汉的长安,洛阳才真正位于整个国家的心脏部位。 洛阳,对于实现对内的真正统治,极其重要。 第257章 且行且珍惜 一夜就这么过去。 转日,长安,天还不亮,李二便起了。 长乐也一样。 虽然这两天事情很多,但她记着呢,酒曲差不多了,不出意外,就在今天。 所以,昨夜父亲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去的时候,她果断应下。 也因此,一众将士护卫下,父女俩是一起出的门。 速度很快。 尽管这一路并没有特别赶,差不多到的时候,天色也还没有大亮。 也正因此,远远的,一行人便看见有灯光。 “吁——” 感觉有些古怪,李二提缰勒马,与此同时,长乐,身边一众侍卫,也都纷纷停了下来。 紧跟着先行一步探路开道的将士便回来了,一番汇报后,李君羡把消息详细说与李二。 李二更疑惑了:“你是说,路边有两根柱子,上面有东西在发光?” 李君羡点头:“回陛下,确是如此,只是那东西,似与常见灯烛不同,并非燃烧的烛火,而是有如星辰明月一般。” 也只能这样描述了。 毕竟他一直跟在身边,没有亲眼去看。 而在眼下的大唐,照明,除开罕见的夜明珠,便只有燃烧。 长乐兴致勃勃望着,笑道:“看上去不错啊,这么远都能看见,可比寻常灯火强多了。” 李二点头,欣然笑道:“走,过去瞧瞧,没理由那厮敢立,咱们却连过去看看都不敢。” 很笃定。 而事实上,长乐,李君羡,都是这么想的,因为除了陈远,不大可能有人搞出这种难以理解的事物。 可即便如此,到地方一看,还是不免震惊。 因为这东西完全无法理解。 说它是夜明珠,那可比夜明珠明亮灼眼多了,说它是星辰,有这么矮,还是通过柱子安装的星辰么? 但又很显然,这玩意是照明用的,那直到此刻依然不知疲倦飞舞不休的大群飞蛾,分明诠释着此物与烛火一样的属性。 这时李君羡走过来:“陛下,这地上有很多死去的飞蛾,不出意外,此物应该已经亮了很久。” 李二移步上前,一看,果然,两盏路灯,正对着的地面上,很多死去的飞蛾,显然非一时半刻之功。 忽然又笑了,道:“丫头,你说,咱们把这东西挖回去埋在宫里怎么样?” 话音刚落,路灯无声熄灭。 “???” “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坏掉了?” “陛下小心!” “……”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一堆问号从众人脑门上升起。 戒备也随之加强。 就这时,有人声传来,却是修路的村民,已经赶早过来开工了。 而后,陈远骑着马,打着呵欠,带着两个村民往官道而来。 “哟,秦兄,长乐,你们怎么在这?” 看到这一帮子人,看到李二,长乐,陈远终究还是精神了一些。 说完又吩咐村民道:“扫扫,完了倒去水田喂鱼,不然时间长了发臭,看着也恶心。” 路灯好,就是容易招飞蛾和各种各样的小虫子,这事陈远有心理准备,也经历过一回了。 永嘉之所以没跟来,也是这个原因。 因为早起出来路灯下密密麻麻一层死去的飞蛾飞虫,着实让她有些吓到了,头皮发麻。 当然,即便是死去的飞蛾飞虫,也是不能浪费的。 反正是要清扫,何不扫去喂鱼呢,真要说起来,这诱蛾养鱼,还是一项技术呢! 再不济,拿回去烧了,又或者,堆一堆,沤一沤,也是很好的肥料。 李二倒没关注这些。 原本他就好奇得不得了,眼下正主来了,可不得抓着问? 陈远倒也没隐瞒,笑道:“运气不错,昨日签了个大奖,得了一套太阳能发电装置,还有四盏太阳能路灯。” 说完抬手指了指太阳能电池板,道:“看见那带格子的小方块没,那就是太阳能电池板。 太阳能电池板,可以吸收日光,转化成电能存储起来,这样到晚上,灯就可以发光。” “所以,这东西白天不亮,晚上亮?” “对啊,路灯也是灯,平白无故的,谁白天还点灯啊?” “倒也是,那,这电又是何物,莫非是雷公电母之电?” 想想还蛮恐怖的。 雷电啊,突然就觉得这玩意不香了。 陈远大笑:“差不多,不过相比雷电,这电威力小多了。 这点电跟雷电比起来,如萤火之光于皓月,根本没有杀伤力。” 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太阳能路灯是直流电,电压十二伏,而人体安全电压,在三十六伏。 所以哪怕直接抓住两根线,把自己连在中间,也就那么回事。 李二便懂了,仰着头望着,笑道:“意思是,这东西只要出太阳,晚上就能亮,还不伤人对?” “对啊,不然立着没用,我也不敢就这么立在这里。”陈远点头道。 李二嘿然一笑,搓了搓手:“那贤弟是否可以把这两盏让与愚兄?” “秦兄想要?” “那可不?白天晒太阳,夜里发光,又不伤人,如此之好的宝贝,便是当今陛下,也必定做梦都想要啊!” 倒也是。 连个打火机连快镜子都是宝贝的年代,一盏太阳能路灯,绝对就是稀世珍宝啊! 这玩意,别说只是想要了,就是为此引发战争,都不稀奇。 陈远便道:“行,挖走,反正立这意义也不大,不过,记得送一盏入宫。” “送一盏入宫?”李二有些意外,长乐面色也变得很古怪,想笑又不敢笑。 陈远叹道:“对啊,秦兄你也看见了,这些东西,除非我不拿出来用,否则就藏不住,总不能我真就明明得了还不拿出来用?” “所以,贤弟的意思是,以此太阳能路灯为试探,看看今圣的反应?” 李二也不傻,陈远一说,他便明白什么意思了。 而没料错的话,这路灯之所以立到这官道边来,也存了试探的心思。 他也能理解。 因为这里当今皇帝最大,若是皇帝容不下,那么对于陈远来说,一切皆浮云,不如趁早提桶跑路。 陈远也没否认,只低声笑道:“所以秦兄,咱们且行且珍惜啊,真要今圣容不下,没准真就后会无期了!” 第258章 什么都好,只要是陈大哥送的! 就这么聊着,很快,躺尸的飞蛾被扫走,李二等不及,直接命人开挖。 挺小心翼翼的。 尽管陈远一再声明,大力点没事,这东西没那么娇气,可还是没人敢掉以轻心。 因为这绝对是稀世珍宝,是无价之宝,哪怕在李二眼里也一样如此。 也因为此,挖出来的东西,都没让村里的人帮忙送,而是仅仅借了车。 车上又垫了厚厚的草,还把整个路灯,连支架,都用布帛包得严严实实。 然后,李君羡亲自带人护送。 目送队伍走远,李二这才上马,却也没有急着进村。 因为这里在修路。 看着倒是没什么复杂的,就是路基清理,夯实,然后把拌好的混凝土浇上。 可李二很快发现,这路面并非一体,而是切了缝,以至于看上去,就是一块一块拼接而成。 只是块比较大,每一块都有一丈多长,一丈多宽。 便好奇问道:“贤弟,既是浇筑,为何这路面要留缝?” “是啊陈大哥,为何要留缝,直接弄成一个整体不好么?”长乐也觉着奇怪,跟着问道。 陈远笑道:“因为不留容易开裂啊,就像蒸饼,热就膨胀,变得松软大个,冷则收缩,变得又小又硬,这水泥其实是一样的。” “热胀冷缩?”长乐顿时就明白了,因为这个比喻,解释温度计原理的时候说过。 陈远笑道:“对,热胀冷缩,哪怕是坚硬的铁块,随着温度的变化,体积大小也是会发生变化的,只是肉眼难以分辨。 这水泥路也是一样,所以,留的缝,叫伸缩缝,目的就是为这种因冷热交替而产生的变化留下空间。 这样天气酷热时,路面不至起拱破碎,天气变冷时,也不至于收缩扯裂。” 还是很好理解的。 古代虽然没有系统的自然科学教育,可热胀冷缩的道理生活中很多地方都能看见。 因此为基础,再去设想水泥路在受热受冷时的变化,便很容易出来画面感。 李二恍然大悟:“那用于其它场合呢,是否也需要留这样的伸缩缝?” “看情况,一般面积不大不用留,不在室外,不经常风吹日晒夜露雨淋的也不用留。” 这样一说,李二便觉这次来对了。 且不说那两盏太阳能路灯,也不谈接下来可能有的收获,单就这修路要留伸缩缝,便不虚此行。 换句话说,要是这趟没来,没弄清楚其中的道理,便冒冒失失大干快上,那才要命。 届时,不出问题还好,一旦出现问题,可就不是钱花不出去头痛那么简单了。 长乐这会也有些后怕,还好这次来了,否则的话,搞不好真要出大事。 也正因为此,原本就是随便看看,这会突然又认真起来,问题也多了好多。 完事回来,院子里,永嘉已经带人把酒曲取回来了。 “我说怎么这么久呢,原来是来客了,愔儿,篱儿,去把空调扇打开,顺便准备些酒水吃食,鸳儿鸯儿,回屋取些新鲜水果过来,尤其那个西瓜,别忘了。” 李二长乐父女俩的到来,说实话,不在永嘉的预料之中。 但也没觉得奇怪。 毕竟隔三差五就往这边跑,又吃又拿的,早习惯了。 是以很自然的便吩咐起来。 李二就很惊讶。 空调扇? 西瓜? 都什么东西,为何他从未听过? 貌似这也没几天啊! 长乐心里却忍不住在想,臭姑姑这什么意思呢? 鸳儿鸯儿也就罢了,那是你的婢女,你想怎么使唤怎么使唤,可愔儿篱儿,那好像是陈大哥的侍女? 当着我的面,使唤陈大哥的侍女,这臭姑姑,真够可以的,一点都不知道让着人呢! 好在问题不大。 永嘉刚说完,她便笑盈盈问陈远道:“陈大哥,人家有没有礼物的?要不,也挖一盏太阳能路灯?” “也挖一盏太阳能路灯?”这次轮到永嘉不淡定了。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好奇,不明白这个“也”字从何而来。 难不成已经有太阳能路灯被挖了? 陈远笑着解释道:“路口两盏灯,秦兄看上了,想要,我便让他挖走了,顺便送一盏进宫。” “哦。”永嘉懂了,看向长乐,似笑非笑道:“所以不能厚此薄彼,少了你那份对?” “对啊!”长乐挺起小胸脯,顺便拉起陈远手,眼神也变得可怜起来:“陈大哥,要,人家要嘛……” 好肉麻。 别说永嘉了,就连李二都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外,心里又诡异的有点酸,想拔刀砍人。 但最终他还是忍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 原因很简单,万一就要到了呢? 就算没有,再挖一盏太阳能路灯也是好的嘛! 如此珍贵宝贝的东西,这里有一盏就够了,两盏,完全就是浪费! 面对女孩的痴缠,陈远好笑又无奈:“真要?” “要。” “什么都好,只要是陈大哥送的。” 长乐眯着眼,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拉着陈远的小手也未松开。 说白了,她不在乎到底是什么,她也不是非得要什么新鲜事物。 她就是单纯的,想对臭姑姑还以颜色,省得她老是自以为就她受宠,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陈远倒没想那么多。 他就觉得,秦民老哥都挖了太阳能路灯,那作为一个小姑娘,长乐想要点什么,听正常的。 况且人家也说了,不拘是什么,只要是他送的就行。 便放出一辆很早就买了,但一直没怎么用的折叠自行车,笑道:“看看这个怎么样?弄到有些日子了,却一直没用上。” “这又是什么?”李二果然又被吸引了。 虽然这玩意没有太阳能路灯那样神奇惊艳,但是颜值很高,看上去漂亮得很呢! 主要是稀有。 说得简单点,美女易得,而这种漂亮的东西,离了这里,多少美女也换不来啊! 长乐就很喜欢。 没理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有什么用,但就是喜欢。 但喜欢之余,多多少少也有些好奇。 陈远便笑道:“这叫自行车,折叠的,我给你示范一下……” 第259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话语间,很快折叠自行车展开,而后陈远跨上去在院子里骑了起来。 就是很好看。 这车子,折叠的时候好看,眼下展开,更好看。 也很灵活。 小小的车子,小小的轮子,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瞬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连鸳儿鸯儿拎着果篮抱着西瓜回来了都没发现。 而事实上,就连鸳儿鸯儿,也在这一刻停住了脚步。 陈远也没老骑,很快便停下,对长乐笑道:“怎么样,还行,要不要试试?” “嗯嗯。” 长乐喜不自胜,很快又有些迟疑,微红着脸道:“我穿的裙子呢,这样,会不会不太雅啊?” 陈远仔细一看,还真是,小姑娘今日穿着齐胸的襦裙,上方领口交叉,露出雪白精致的锁骨,纤秀颀长的脖颈,天界下凡的小仙女一样,美得冒泡。 可要说穿裙子就不能骑自行车,这就很扯淡了啊! 别说这种连脚脖子都不露的长襦裙,便是齐屁的超短裙,现代女孩该骑照样骑好? 再说了,他这,貌似也不是裤子啊? 而且马都骑了,骑个自行车算什么? 便笑道:“没事,你看我,跟你不也差不多?要实在不行,当它是匹马,需要踩才能动起来的马!” 长乐终究还是被逗笑了,跟着便接过车把,拢了拢裙摆,略显笨拙的坐上去。 感觉就挺奇怪的,但是,又很新鲜。 接下来就是学车了。 因为没有骑过,所以一开始,是陈远扶着,小心翼翼。 可终究这不是二八大杠,更不是笨重的老凤凰。 这车小巧,便是以长乐的身高,不骑的时候,也是能双脚着地的。 这样就不容易摔,学起了很容易。 李二一直看着,倒也瞧出了一些名堂,陈远刚教完,便道:“贤弟,这自行车,看上去好像不太难啊!” 陈远想想,点头:“是不太难,怎么,秦兄想试着自己做?” “感觉可以试试,虽然不如马好使,但拿来玩不错。”李二笑着说道。 陈远便乐了:“的确不如马好使,毕竟马不需要费力气踩,什么样的路都能走。 可要说只能拿来玩,却也不尽然,毕竟这玩意说白了就是一堆铁,只要掌握了,很容易批量制造的。 关键这东西不需要伺候,没有吃喝拉撒,用的时候骑,不用的时候随便找个地方一放就完了,顶多脏了洗洗。” 自行车好处还是很多了,最显着的就是成本与维护。 反而是马,虽然省力,但是成本高,需要花精力伺候。 关键数量一上来,自行车几百辆几千辆一起没事,可马,光马厩吃草喝水和粪便都不得了。 可话又说回来,这技术要掌握,还真没那么容易。 因为,没有橡胶。 没有橡胶就没有合用的轮胎,没有轮胎,自行车的优越性便会大打折扣。 相比之下,如轴承之类,只要下功夫钻研,都不是没办法解决。 顶多就是质量不那么好。 当然,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橡胶嘛,虽然在大唐想要弄到不容易,毕竟中国不是橡胶原产地。 但是,从现代社会,不论橡胶树苗还是成品橡胶,都挺容易的。 轴承之类也样。 而这些东西,哪怕不组合,单独拎出来,对社会发展的推动作用也是不小的。 从这个层面上说,看似简单的自行车,其实也不简单。 是以说完又道:“秦兄要有兴趣,先看着弄,我这边也留意着,什么时候再签到自行车,就给你送过去,到时候你可以让人拆开了研究,真要能弄明白,好处也是很大的。” “那就有劳贤弟了。”李二喜不自胜。 虽然他并不认为这玩意有什么好研究的,弄明白有多大的好处。 可这厮说得没错,这玩意不用吃不用喝,不会到处拉粑粑,本身就是一种优质的交通工具啊! 尤其在接棒亲自体验,发现这玩意只要愿意也可以走得很快的时候,他便暗下决心,一定要搞出来。 这时,陈远也终于得空看酒曲了。 “怎么样,是不是成了?”区区一辆破自行车,永嘉还没看在眼里。 虽然陈远扶着长乐教骑车的时候,她确实有点眼红。 长乐本就是来看酒曲的,这会也很关心,出声询问。 接二连三的好事,使得李二此刻心情极好,也观察起这些长满白色绒毛的酒曲丸子来。 却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单纯的做酒曲酿酒,毕竟,陈远还开着酒坊。 陈远其实也不确定,不过还是笑道:“应该是成了,如果坏掉,就会是霉点,而不会是现在这样。 行了,晾起来,晒两个大太阳,干了密封装坛。” 也就这意思了。 制曲本不难,即便非要处女光脚踩曲,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而对于李二来说,这大约是今次前来最普通最能接受的一件事。 因为这件事结束,进屋,立马他又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傻逼。 “陈大哥,这,这又是什么?”长乐也没好到哪去。 桌上的瓜果,她有不认识的,可那些终究是地里长出来的,顶多就是没见过,而不存在不理解。 可那质地细腻,造型优雅,会自动转动安静送出徐徐凉风,还有显眼符号显示的东西,完全无法理解啊! 原本以为太阳能路灯就够不可思议了,原本觉得折叠自行车就够漂亮,可看上去,这个还要漂亮还要不可思议呢! 李二这时也回过神来。 “贤弟啊,此物看着不错啊,要不愚兄那太阳能路灯不要了,换这个怎么样?” 好想要。 话语间,情不自禁搓起了手,一双眼睛,更是仿如遇上绝世美女一般,就差没冒出光来。 可事实上,他都想要。 选择题,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他是大人。 他还是皇帝。 看着这位秦兄,又看了一眼一旁眼都移不开,分明把“想要”写在脸上的小丫头,陈远哑然失笑:“想要也没用啊! 这东西要用电的。 这叫空调扇,我拿到有段日子了,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用么?” “为什么?” “因为我刚刚才弄到一套太阳能发电装置。” “……” 第260章 花钱之法 也不都是鬼话。 至少,空调扇需要用电驱动是真的。 可李二还是想要。 哪怕近距离看过发电装置,哪怕明白没电这玩意就是摆设,纯废。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颜值高,好看,哪怕弄回去不会吹风,不会转动,静静的当个摆件也是很不错的。 也正因为此,什么西瓜啊,什么草莓芒果冰镇酸奶啊,瞬间都不香了。 哪怕这些都是好东西。 尤其西瓜,眼下尚未传入,见都没见过。 见状,陈远颇为无奈:“秦兄,别这样,没电拿回去真没用。” “没用摆着也好看啊!”李二眼巴巴望着,有些食不知味。 “可放我这不止是好看啊!” “那要不,贤弟你开个价,连那什么电池板一起卖与愚兄?” 是真好意思。 这话一说,别说永嘉了,连长乐都忍不住捂脸,觉得丢人。 李二却觉得这提议很不错。 不是没电么,那我把发电装置一起弄回去不就可以了? 还有灯,房间里的空调,都弄走,这样日子就舒服了。 热不用绞尽脑汁找地方避暑,晚上不用点蜡烛,却能跟白天一样亮堂。 陈远嘴角微抽:“这不好,小弟也不是缺钱的人啊,要不,等哪天再签到,给秦兄送过去?” 其实还是有货的。 太阳能的没有,有水力的。 也是很早就买了,安装一样简单,直接丢水里便完事了,基本上有水流就能发电。 只是不太好这个时候拿出来。 李二也不知道这些,闻言想了想,点头:“也好,只是依贤弟看,这下一套签到,要等到什么时候?” “应该不会太久,短的话,十天半月,长,应该也超不过一个月。”陈远一本正经说着鬼话,却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李二一想,貌似也还行,便笑道:“那就有劳贤弟了,不是愚兄非要强人所难,实在是贤弟不住长安,不知这盛夏的长安城到底多热。” 就这么说着,顿时桌上的食物酒水又香甜起来。 冰镇的葡萄酒。 冰镇的西瓜。 冰镇的草莓芒果酸奶。 无一不是解暑圣品,让人吃在嘴里,凉到心上。 这时李二的心态也调整过来,将有钱了却不知怎么花的苦恼倒出。 “四百多万贯……” 陈远琢磨着,感觉,好像也不是特别多。 四百多万贯嘛,以粮价类比,一贯现代社会五千,四百多万贯,也就两百多个亿。 区区两百多个亿,很多吗? 老家小四线城市,房价都过万了,两百多个亿,也就,十多个楼盘。 不过还是问道:“秦兄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啊,愚兄就觉得,这钱,着实是太多了些,尤其冠名赞助要先行的情况下,想要花掉,着实艰难。” 两条腿走路,却也是分先后的。 而很显然,那种不求经济回报,只求冠个名在碑上占个位置的要优先。 这就使得想要花钱愈发的困难。 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农业生产不能耽误,能调用的民力有限。 陈远便问:“那料钱呢,料钱有没有考虑?” “料钱?” “贤弟的意思是,水泥砂石这些,也要钱?” 这个李二还真没考虑过。 他觉得,给工钱就行了,那些水泥砂石之类,根本没必要给钱。 顶多就是给生产水泥和采挖砂石的人工钱。 这个问题还是太复杂了,一时间陈远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毕竟眼下没有所谓的市场经济,整件事,都是国家统筹。 索性也放弃了,转而言道:“既然作为工钱花不出去,那就囤物资啊!” “囤物资?” “嗯,夏则资皮,冬则资絺,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好像是有这么一段话?” 语出《勾践灭吴》,说的是凡事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不然等到要用的时候再去张罗,恐怕来不及。 只是到底不是学文的,陈远有点记不清出处。 李二却是记得很清楚,闻言眼前一亮:“贤弟的意思是,花不出去的钱,就用来囤积物资?” 陈远笑着点头:“是啊,要是我的话,我就会用来囤积粮食,布匹,盐铁,药材,乃至石炭。 这样好处很多。 首先,钱币存放会贬值,但物资不会。” “贬值?” 这概念新鲜,都没听过。 陈远解释道:“贬值的意思就是,物价上涨,同样多的钱,买不到那么多东西了。” 这样一说就都懂了。 毕竟物价上涨,从来就不是一件稀奇的事,可物资永远是物资。 就像一斗米,而今一斗米五文,没准过两年就是一斗米六文,可米本身,一斗还是一斗,没有变化。 从这个意义上说,钱花不出去,变成物资储存起来,的确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也因此,如果这样操作,没准备到时候不但可以连本带利把债还清,还能赚一笔。 因为要还的钱只有那么多,利率也固定了,到时候物价上涨,囤的物资清仓…… 真是一笔好买卖。 看李二的脸色,陈远大约也猜到他的想法了,笑道:“秦兄莫不是打着物价上涨后清仓还债的主意?” “难道有问题?”李二并未掩饰自己的想法,反问道。 陈远笑道:“没问题,但是作为一种国家行为,秦兄总不会认为这种事是为了赚钱?” “贤弟的意思是,以备不时之需?” 夏则资皮,冬则资絺,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这段说原意是要为将来会发生的战事提前做准备。 但道理是一样的。 一开始陈远提这个建议,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陈远点头:“对,以备不时之需,这是第二个好处。 这样就会使得哪怕闹水灾,闹饥荒,也不至于引发混乱,可以安然度过。 如果说让老百姓富起来,是提高老百姓的抗风险能力,那这种行为,便可当做是提高整个国家的抗风险能力。” “然后呢?” “是啊陈大哥,还有什么好处,一并说出来啊!” “……” 还是很有道理的。 这个道理,前人懂,当下也有施行,毕竟囤粮用于赈灾,实在不是什么高明举措。 但是从来没有提到这样一种高度,更没有哪一朝耗费如此巨大的财力。 而重点在于,似乎这还不是全部的好处。 所以,连长乐永嘉,这会都有点迫不及待。 第261章 宏观调控 李二也一样。 钱财换成物资,可以防止贬值,这个他能理解。 钱财换成物资,有备无患,不至于事到临头手忙脚乱,他也懂。 可更多的,他是真想不到。 他也并不认为还能有什么特别大的好处。 陈远丝毫不急,慢悠悠吃着水果酸奶笑道:“别急嘛,其实这第三好很简单,那就是可以稳定物价。” “稳定物价?” 顿时又都懵了。 稳定物价,如何稳定物价? 这物价,还能稳定? 又或者说,稳定物价,需要这么麻烦? 谁敢欺行霸市坐地起价,直接抄家拖出去满门抄斩不就完事了? 陈远笑了笑,道:“对,稳定物价,在我的家乡,叫宏观调控。” 宏观调控…… 这下更懵逼了。 怎么稳定物价都没弄明白呢,又来一个宏观调控! 好在陈远也没卖关子,跟着便解释道:“宏观调控,顾名思义,就是宏观上,也就是一个很大的面上,去进行调控。 就好比粮食。 如果收成好,粮价持续走低,怎么办?须知,谷贱伤农。 反过来,如果收成不好,又或者干脆闹灾荒,粮价飙升,又该怎么办?须知,粮贵伤民。” “意思是,应该取一个合适的价钱,在低价的时候买进,然后在价高的时候放出?” 谷贱伤农。 粮贵伤民。 这个酸奶定价的时候陈远就讲过,李二也深以为然。 如此一来,把粮价稳定在一个合理的区间内,便自然而然,也很有必要。 陈远笑道:“对,这就是宏观调控的意义。 宏观调控,便像一个巨大的水池,洪涝的时候,把水吸进来,干旱的时候,把水放出去。 这样就会使得物价相对稳定,从而民生稳定,国家稳定。” “但首先这个蓄水池必须装满水对?” “也不能随便装,从国家的角度来说,蓄的必须是事关民生的水,所以是粮食,布帛,药材,盐铁。” 顿时就都明白了。 连永嘉这种疑似有些迟钝,还不大感兴趣的也明白了。 也因为此,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好像真的很高明。 原本是为钱花不出去而头疼,此刻李二忽然发现,钱这样花,似乎比全部拿去修路更有意义。 还很适合当下的国情。 因为眼下国内的形势,一旦有什么问题,那些世家门阀是绝对指望不上的。 没准他们还希望越乱越好。 是以当下便倒了一杯酒,大笑道:“说得好,好一个宏观调控,若有朝一日天下大治,玉宇澄清,贤弟当记首功,来,愚兄敬你!” “陈大哥,敬你!” “我也是!” 长乐笑吟吟,永嘉笑吟吟,相继举杯。 陈远回敬,笑道:“过奖过奖,其实我也不懂,都是家乡前辈的功劳。” 事实就是如此。 宏观调控这个概念,初中政治课上就有讲,可真要说理解,怕是很多上课的老师都无法真正理解。 当然,这个东西本身也是很复杂的,方方面面的手段很多,涉及行政,法律,等多个方面。 而非单纯的经济。 李二却依然很满意,赞道:“即便是家乡前辈之功,贤弟传道之功,亦不可没。” 评价很高。 都上升到“道”的层次了,而且是治国之道。 说罢,又端起一杯。 陈远心里也高兴。 虽然,这的的确确就不是什么原创性的东西,可是,能在这里发生作用,能让这个大唐变得更好,要说没点成就感,自豪感,绝对是假的。 只不过他对于花钱的提议,并不止于此。 准确的说,是囤积物资,没必要拘于关中,也没必要只盯着国内。 一句话,关中的粮食是粮食,江南,其它区域,乃至大唐境外,粮食也一样是粮食。 这些,不论是用钱买,还是拿精盐交换,都是很划算的。 牲畜,药材,也都一样。 而这些东西,弄进来是增强,可以一定程度解放劳动力,增加可调用民力的数量,对于那些不在实际掌控中的地区,乃至周边国家,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削弱。 这里面明堂也不少,所以又聊了好一会。 可即便如此,下午动身返回的时候,李二依然眼热。 好想要。 好想一样不剩,全都拆走。 长乐好笑:“好了爹,您可是皇帝,圣人,别一副没见过世面什么都想要的样子好么?” “问题你爹就是没见过世面啊!”李二瓮声瓮气,话语间一股冲动涌上来,差点又调转马头往回跑。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之行,这收获的确已经不小了。 两盏太阳能路灯。 一辆折叠自行车。 两筐新鲜蔬果,连那圆溜溜甜丝丝从未见过的西瓜,都搭了两个。 重点,又学到了,有治国安邦之良策,感觉,他就是气运之子,注定要超秦皇汉武,成就古往今来最强帝王。 所以,很快又美起来,连马蹄声都“嘚嘚嘚嘚”,听起来很有节奏。 等回到长安,也不急着回宫,而是先前往皇城少府监。 少府监,与国子监,都水监,将作监,军器监,并称五监。 其职能,是掌管皇家配饰,车乘,染坊等,算是皇帝家臣。 对此,长乐是很不乐意的。 这个爹爹,挖了人家的太阳能路灯,还惦记着人家的发电装置,空调扇,空调…… 也就罢了,居然,连她的折叠自行车都不放过,竟想让少府寺的人仿造。 却也不想想,能造得出来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不拆她的车就好。 这可是全大唐唯一的一辆自行车,还是陈大哥送她的,她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 况且她发现,这小车,可以两个人骑呢! 两个人,她,远远…… 她都想好了,找个日子约出来,让远远骑,她就坐在后面,环着他的腰。 美死了。 光想就开心。 o(n_n)o 所以,虽然不阻止,但是,她得跟着。 不但要跟着,还要盯好了,这车,看可以,谁都不许碰。 更不能拆。 等这一趟出来,天色已黄昏,干脆她也不骑马了,就骑着小自行车,于宫城石板铺就的道路上,静静前行。 第262章 技近乎道 这是一道极靓丽的风景线。 漂亮的小自行车,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殿下,两样事物组合在一起,俨然整个世界都变得清凉美丽起来。 等回到宫里,更是笑声如玲,便连长孙皇后,都忍不住跃跃欲试。 李二却忙起了路灯。 东西中午就到了,李君羡亲自带人看守,直到这个时候,尚未露出真容。 但很显然,不能太随便。 如此珍贵,堪称稀释珍宝的东西,若真是随便找两个地方便挖了立上,那是极不负责的。 所以回到的第一时间,他便命人前往太史局。 太史局是个很神奇的地方,不光修史,还观星,占卜,看风水,时任太史局司辰的李淳风,便是其中佼佼者。 李淳风也不敢怠慢。 尽管他其实有点不相信还有仅靠晒太阳晚上就能发光的灯,但是,皇帝都这样说了,他也只能照办。 不曾想,这样两盏所谓的太阳能路灯选好位置立起来之后,不多时,还真亮了。 “亮了亮了!” “看,真的亮了呢!” “这也太神奇了?” “妾身恭贺陛下,妾身恭喜娘娘!” “……” 神奇。 在路灯亮起来之前,几乎没人相信这东西真的能亮起来。 便连李二,仰头望着,脖子都酸了,心里也打鼓,这玩意会不会是坏掉了,不然怎么还不亮? 可随着路灯真正亮起,场面热闹了,笑声越来越多,闻讯而来的嫔妃,宫人,也越来越多。 就连最近身体不太好的李承乾,都从东宫赶了过来。 李二这会也放心了,转向长孙皇后道:“如何,为夫这两盏灯,没让人失望?” 长孙皇后目光自路灯收回,莞尔笑道:“失望倒是不失望,可妾身怎么听说,此两盏灯乃是强行从人家家里挖来的?” “不是家里,是路边,那地方离那厮家里老远了。而且也不是强行挖的,是那厮主动让挖的。” 李二一本正经辩驳着,说完又不无遗憾道:“只可惜,那套太阳能发电装置,那厮死活不肯,如若不然,今晚就能用上点灯,吹上空调了。” 这事长乐也说过了,一听,长孙皇后越发觉得好笑。 不过还是问道:“果真就那般神奇?” 李二点头:“神奇啊,同样是发电,那套装置发电量却大上很多,可以照明,可以吹风,可以冷藏食物,还能制冰。” 说完又笑起来:“但是也不用等很久,那厮说了,短则十天半月,长也不过一个月,就能再签一套送过来。” “嗯,那烦恼呢?不是钱太多花不完头疼么,枟阳公那边可有好的建议?” “有啊,不瞒你说,这次真是去对了,之前是头疼,钱多花不完,而今,便是再来一个四百万贯,一样花得完。 而且这花钱之法,高明至极,技近乎道,对于我大唐长治久安,极有好处。” 越说越觉得庆幸。 好在那厮来的是大唐,而不是其它国家,如若不然,绝对是一场灾难。 而事实上,这也的确是此行最大的收获,相比之下,这太阳能路灯,和不远的将来即将入手的太阳能发电装置,家电,虽然也都不错,但只能算玩具。 长孙皇后起初也没太当真。 不就是花钱么? 她才不信,就花钱还能花出花来,还高明至极,技近乎道。 直到整个听完,方知,那不是夸张,那是,太保守了。 要她说,这当是太公再世,子房重生。 甚至即便太公再世,子房重生,也想不出这等良策,尽管看上去似乎很简单。 便道:“那要不要早点把长乐的事情给定下来,妾身看她挺乐意的。” “她当然乐意啊,问题是,老头子还没死呢!” 这事不说还好,一说,李二心里也糟糟的。 一方面,他当众答应过,不得干涉永嘉的婚事,另一方面,那到底是他的父亲啊,他怎么可能真的盼着他死? 至于陈远,时至今日,他其实挺满意的。 不就是孤家寡人么? 不就是没有显赫的门庭家世么? 那嫁过去还没有公公婆婆不用受委屈呢! 他也不信照这样发展下去,若干年后皇家面前,还有所谓的门庭家世! 陈远却是没那么多想法。 既然答应了,既然早晚要买,那不如早点都准备着,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于是,李二长乐一走,他便奔走忙活起来。 发电装置是要的。 家用电器也不能少。 而且说实话,这些别说一套,就是两套三套,都不一定够。 毕竟晋国公府外,有燕国公府,燕国公府外,还有太极宫。 而即便满足了这三家刚需,还有老程家,老秦家。 这两家,老秦家或许不会要,但是老程家,便是耍赖住到他家里来,他相信也是有可能的。 在此之外,其它乱七八糟可以买的,说实话很多。 签到嘛! 既然是随机得东西,那就是什么都有可能的! 诚然,很多东西他都不会,他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造出来。 但是,他可以丢给这里的人,让他们自己去研究啊! 就好比蒸汽机,电动机,发电机,这些东西很难吗? 其实没那么难。 奠定工业革命基础的东西,只要懂得原理,突破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更别提还有样本。 若非如此,凭什么闭关锁国错过第一次错过第二次被摁在地上摩擦,却能在建国之后一穷二白,短短数十年走过人家百多年的路? 要知道,第一次工业革命距离建国,将近百年! 只是这样一来,要买的东西未免就太多了。 而且有些东西,可能都不一定能买到。 而国内的环境,说实话,不太适合频繁出手大量购入。 再加上永嘉的户口问题,和答应长乐的事情,所以,重点不是买东西,而是,办签证。 选择还是很多的。 之前出国他就特意咨询过,这地球上,没有移民监,没有居住要求,也不需要提供任何证明的国家,其实有很多。 因为很多国家,它就没那个监管能力,真要要求那么多,也必定没人去。 只是这签证下来,需要时间,哪怕有护照,也得天。 所以,这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第263章 超市开业 翌日,随着一道道政令下达,朝廷各部门迅速忙碌起来。 随着消息传出,整个民间,也迅速沸腾。 因为好消息实在是太多了。 粮仓,药仓,盐铁,布帛,每一项计划都是那么的宏大,别说民间老百姓,便连朝中官员,都觉得震惊。 而最让人欢欣鼓舞的,是无偿的徭役正式被取消了。 简而言之,即日起,活照干,该铺路铺路,该筑渠筑渠,行宫别苑也可以修,但是,一应人力,物力,不再征召。 所有人,都可以从这些劳动中,获得应有的酬劳。 与这项措施相对应的,便是关中地区宏大的修路筑桥计划。 这是一个全新的篇章。 纵然因为计划庞大,涉及方方面面很多,尚未完全定下来,但是,长安至洛阳的道路,已经准备动工。 就公布的信息来看,这条路,长逾八百里,宽六米,将全程采用水泥混凝土浇筑,预计一年完工。 而每一个参与修筑者,每天可凭劳动获得不低于五文钱的酬劳。 这就意味着,如果全程参与,将可获得近两贯钱的酬劳,而光凭这份酬劳,以当下的物价,便足以养活一个五口之家。 骊山脚下,陈远带队来到山谷酒坊,开始尝试酿酒。 正宗的高粱酒。 做法也简单,第一步,上锅,把高粱米蒸熟,蒸透,第二步,蒸熟的高粱米取出,摊开,散热,第三步,酒曲碾碎成粉,与放凉的高粱米混合搅拌,而后送入窖池,密封。 因为场地是事先留出来的,第一次做,量也不大,是以整个过程,不到一上午便结束了。 不过事情还很多。 首先地面要弄。 泥土的地面,需要平整,铺青砖,水泥粘合,这样正式酿制的时候,蒸熟蒸透的粮食,便可直接倒在地上。 其次要做风冷。 风冷,就是水排,不过不是推拉式的,而是扇叶式的。 就是那种一根木桩,顶端在圆周嵌上很多木板作为扇叶,连上水车转动时会形成风的。 这也是水排最原始的状态,只是当下已经被推拉风箱式取代。 因为从鼓风效率来说,这种扇叶式的比不上推拉式的。 最后,得有换热设备。 换热设备,现代社会选择很多,材质上,有铝的,有不锈钢的,样式上,有翅片式,有列管式,然后从冷却介质上,又有风冷水冷乃至惰性气体冷等诸多方式。 但是先有的条件,这些显然都不合适。 所以最后的方案,是青砖加水泥,砌个水池,然后定制一个黄铜冷凝罐,外加配套连接管路。 这些以当下的技术水平还是可以实现的。 黄铜罐体,浸在装满水的水池中,便是一个简单的换热器。 早些年乡下小酒坊都这么干,冬天还能出很多热水用来洗衣服泡澡,只不过用的是便宜的铝,而非昂贵的铜。 等到全部都安排妥当,这一天也差不多过去了。 转天上午,挖窑。 就是砖窑。 一方面,这需要用砖的地方太多了,一座窑根本不够用。 另一方面,那“池塘”的挖掘速度,说实话也有点慢。 不过这次不烧青砖了。 青砖虽好,烧起来却太费时间,而且用在一般的地方,属实浪费。 就红砖。 红砖,一天一窑,到时候铺地也好,村民建房子也罢,都可以用。 青砖留着自己用便好,这样房子便能快速盖起来。 下午,便开始折腾超市。 这不是一般的超市。 因为这座超市,从设计到用材到设备,都跟时下的店铺都大不一样。 设计上,没有屋檐,没有斜顶,甚至,都没有瓦。 整个就一青砖加水泥砌起来,看上去四四方方的平定骨灰盒子。 用材上,纯实木吊顶,还抹了生漆,地面也一样,纯实木地板,抹生漆防水防蛀增光。 最大的亮点,在于通透。 简而言之,就是大面积的玻璃橱窗,如现代都市一般,只要一眼,便可将里面看得清清楚楚。 设备上,电子秤,保鲜柜,等,更是无法想象。 也因此,看似不大,总共只有一层,占地面积不足一百平米的小超市,别说放在眼下的大唐,就是放在现代社会,亦不落伍。 剩下就是布置上货了。 从油盐酱醋,米面杂粮,到衣帽鞋袜,鱼肉蔬果,等等,分区域,优先从村子及周边找,其次,从长安城采购。 最后,再来点现代社会便宜的海带。 ……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是两天。 两天时间里,陈远一直在忙超市,而长安城,一系列的举措发酵之下,使得民意空前,李二快要被吹爆。 这个时候,春明门外,由长乐出资主导的安阳道,也正式宣告破土动工。 没错,就是安阳道。 不是不想冠名,而是这种国家大动脉级别的道路,不适合冠名。 但是会立碑,立传,而沿途的桥梁,则会冠名。 到第三日,早早的,父女俩又出发了。 这次是特意来看超市开业的,因为两人都知道,这天上午十点,村里超市开业。 尽管两人其实都不太明白这所谓的十点,具体是几点。 等到地方一看,顿时又吓一跳。 倒不是别的,就是那超市,看着好透啊! 实在是太漂亮了,里面开着灯,柔和的灯光透过玻璃橱窗逸散出来,从未想过,房子还能这么盖。 也从未想过,竟有这等琉璃,通透也就罢了,还如此大块平滑,可以拿来当建筑材料。 只是,确定可以这么弄? 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好像很脆,一个不小心就会碎成渣渣? 李二心里想,长乐心里也在想。 不过又实在忍不住,所以,还没去找主人家报道,便上前围观起来。 时间还早,才刚过六点。 陈远溜达过来,正好便看见两人围着转,时不时小心翼翼拿手碰一碰,啧啧称奇。 便不由好笑:“不用那么小心,放心大胆的碰,没事。” 说着上前就是一脚。 顿时父女俩又惊呆。 这也行? 那一脚摆明不是开玩笑,那么大力的一脚,这大块的琉璃,居然没碎,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第264章 明珠蒙尘 “怎的这么硬,这还是琉璃吗?” 李二搞不懂了。 琉璃,脆而易碎,好看而不耐用,这是公认的。 也因此,明明很早就烧出琉璃的情况下,老祖宗的科技树,依然选择了陶器,瓷器。 如若不然,眼下的琉璃技术还说不准哪家强,真正的玻璃,也未必就出现在其它国家。 长乐也不太理解。 透明度可以接受。 战国时期就有透明的水晶杯了,而眼下外域来的极品琉璃,透明度也是很高的,虽然大多有色。 况且,陈远还送过她大穿衣镜,那个透明度也是高得离谱。 可这硬度,完全没法解释啊! 要是琉璃都这么硬了,那还要砖头石块干? 遂问道:“陈大哥,这不是普通琉璃?” 陈远笑着点头:“聪明,这的确不是普通琉璃,这叫钢化玻璃。” “钢化玻璃?” “对,钢化玻璃,在我的家乡,有色称之为琉璃,无色称之为玻璃,玻璃琉璃,本质上是一样的。 而钢化玻璃,就是在玻璃成型之后,骤然冷却形成的一种特种玻璃。 这种玻璃很硬,没有寻常玻璃琉璃易碎的毛病,其中的道理,还是热胀冷缩。 就像水骤冷会变成坚冰一样,只不过这种特性会被固定下来,轻易不会被破坏。” 就这么简单。 大名鼎鼎的鲁伯特之泪,其实就是熔融的玻璃液,直接坠入冷水中形成。 也是最早的钢化玻璃。 只是想要一块一块做这么规整,又不太容易。 毕竟当下的技术水平,连无色玻璃都没搞出来。 当然,单纯说硬度的话,不用钢化也是可以的。 不钢化,就加厚。 脸皮厚了撕不破,玻璃厚了,一样绑儿硬,脚踢肿了也碎不了。 李二这会也懂了。 若以热胀冷缩来解释,那么这钢化玻璃,倒也不那么神奇,可比太阳能那种看起来无中生有的东西好理解多了。 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上当了? 琉璃,又有谬琳,陆离,等诸多别称,西周时期便已有之。 西汉《盐铁论》中亦有载,碧玉、珊瑚、流离,咸为国之宝。 可本土的琉璃的,说实话不行啊! 本土琉璃虽然好看,琉璃虽然一直是国之重宝,可本土的琉璃,实在是太脆了。 脆到温个酒都能碎掉。 是以,别说作为器皿实用性被陶瓷吊打,作为纯粹的观赏玩物,也是不合格的。 也因此,历朝历代,王宫贵胄,收藏赏玩的琉璃珍品,皆为异域番邦进贡。 因为相比娇贵的本土琉璃,这进贡而来的琉璃,皮实耐操多了。 虽然色相有所不及,但是,不惧冷热,与金银陶瓷器皿无异。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因为贡品琉璃皮实耐操,不惧冷热,跟本土烧制的琉璃性状完全不同,所以一直来都普遍认为,这贡品琉璃乃是天然之物,极为难得。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啊! 按照这厮的说法,琉璃玻璃本一物,既然玻璃可以钢化变硬,那琉璃,岂不是也可以? 换句话说,那些本以为是天成之物,堪称稀世珍宝的异域琉璃,岂不很有可能跟本土琉璃一样,就是一堆石头烧出来的? 一念及此,脸色顿时便有些难看。 一种上当受骗的不忿,亦油然而生。 长乐这会也感觉上当了,不过没怎么生气,只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琉璃也可以钢化?” “理论上是,因为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硅酸盐,只不过琉璃因为含有一些金属杂质,所以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现代社会,琉璃被认为是有色玻璃,但有色的玻璃,却不一定是琉璃。 相比琉璃,人们更愿意直接称之为有色玻璃。 李二和长乐也不明白所谓的硅酸盐所谓的金属杂质到底是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琉璃的确跟玻璃一样,存在着钢化的可能。 换而言之,那些以为是纯天然的贡品琉璃,极有可能就是一堆石头烧出来的,只是进行了钢化。 哪怕钢化过后也远达不到拳打脚踢不碎的程度。 当然,这其实是个误区。 本土琉璃跟贡品琉璃的区别,根本不是钢化不钢化,而是原材料。 简而言之,本土琉璃,所取原材料中以铅钡为主,而外来的,是钠钙。 也就是铅钡玻璃,钠钙玻璃。 本土琉璃之所以好看,却不耐高温,惧冷热,归根结底是因为铅钡降低了原料熔点,以至烧结温度比较低。 这是先天不足,跟钢不钢化没有半毛钱关系。 有趣的是,由此而导出的结论却是对的。 那些贡品琉璃,的确不是什么天然物品,的确就跟本土琉璃一样,就是一堆石头烧出来的。 陈远也不太清楚其中的细节,只在长乐问起时笑道:“哪有什么天然琉璃,天然的,叫水晶,成分不一样,硬度特别高,也没有熔融加工的可能,跟琉璃是两码事。” 这样一说,越发坐实了,那些所谓的贡品琉璃,跟本土琉璃一样,就是石头烧出来的。 因为水晶跟琉璃的区别,不论李二还是长乐,都很清楚。 但很快李二又开心起来:“那依贤弟之见,这钢化玻璃,是否可以如水泥一般在我大唐安家落户?” 身为帝王,理想还是要有的。 太阳能什么的就不奢望了,毕竟根本都没法理解。 琉璃什么的,他现在也不想要。 这会他就觉得这钢化玻璃好,干净通透,脚都踢不烂,特别想要。 如果可以,他也不介意直接拆走。 对此,长乐也十分期待,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想想就舒服。 陈远想了想,笑道:“不知道,但玻璃应该没问题的。 回头空了我试试,普通玻璃也挺好的,大不了加厚。” 说完,便带着进了超市。 这一进,父女俩顿时又有种时空变换的迷失感,因为里面的装修布置虽然简单,却在灯光的笼罩下,呈现出一种迥异于当下的时尚现代风格。 仿佛换了人间。 就是有点可惜。 如此材料,如此布局,不去长安,却偏放在这荒郊乡野,暴殄天物,明珠蒙尘! 第265章 陈大哥,我帮你! 陈远倒是没太多想法。 对他来说,这样就不错了,去长安,不是不行,而是没那必要。 毕竟他开超市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赚钱。 真要想赚钱,也不会是开超市。 况且,突兀的把这么一家超市开到长安城,想想就感觉蛮违和的。 画风不搭,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然后小了没意思,大,又太麻烦。 李二也没太纠结。 短暂的恍惚后,他开始走动参观。 感觉挺好的。 主要是干净,不乱。 专门设计制作的木质容器货架,使得各种商品都老老实实呆在属于自己的地方,看着就让人觉得舒心,有购买的欲望。 还接地气。 因为大多都是常见的,是寻常百姓生活所需的,就连糖,都是黑砂糖。 最终,他在生鲜区停下。 整个超市,这里是最特别的。 这里有好几个保鲜柜,里面新鲜蔬果酸奶酒水一应俱全,又有鹿肉鸡肉肉质细嫩看着格外新鲜。 就这会功夫,还有负责经营的人,把新宰的羊肉,切段的鱼肉,一一放到对应的位置,然后挂上标有价格的小木牌。 这里还有几个水泥池。 水泥池里有水,通过一种叫增氧机的设备咕咚咕咚往水里打气,时不时还有活水流入,仔细一看,鳝鱼,鲫鱼,草鱼,鳖…… 都是活的。 这也是很厉害的。 这年头交通不便,很多鱼往往还没到市场就死了,尤其这种热天。 而事实上,因为鱼难得,别说死鱼,就是臭鱼,也是不会轻易扔的,一样有买有卖。 倒不像这里,不论那些大条斩小了上保鲜柜的,还是这些养在池子里的,都突出一个新鲜。 也因此,突然又有点小羡慕。 这里的人,好特娘的幸福,肉是鲜的鱼是活的,想吃鸡肉吃鸡肉,想吃鱼头吃鱼头。 只要不犯懒…… 此外,这里还有一种名为电子秤的东西,也神奇得很。 明明连秤砣都没有,却不但可称重,还能,算账,简直匪夷所思。 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 一些个现代社会司空见惯的东西,作为皇帝,李二兴致勃勃,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 这时陈远已经带长乐在体重计上称过重了。 不太行。 目测一米六的身高,居然只有七十五斤。 关键这还是毛重。 所以回到家第一时间就是加菜,硬是让她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饭后也没走远,就在田间走动,而后,在初步建成的靶场射箭。 到差不多十点,陈远把事先准备的鞭炮拿出来。 “这又是何物?” 火药尚未发明,鞭炮什么的,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当下只有爆竹。 真正的爆竹,把带竹节的竹子,丢到火堆里,烧爆。 响声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也因此,李二有点看不懂,也完全没想到这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陈远嘿然一笑:“好东西啊,很快秦兄就知道,这玩意,嘿!” 没好说。 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这东西带来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堪称改变人类文明进程。 说完,又点了两支香,一阵叮嘱后交予柳知兰。 这时已经不少村民围拢过来的,多多少少带着钱,神色间既兴奋,又踌躇。 兴奋是因为马上就可以用劳动所得买到想要的东西的,这对于一个奴隶而言,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甚至很多平民,一年上头都难得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踌躇则是单纯的自惭形秽,毕竟超市修这么好,看着这么干净,委实怕弄脏。 柳知兰其实也不知道这所谓的鞭炮是怎么回事。 在她想来,这能有什么大不了,不就点个鞭炮么,她上她也行,何须用男人? 她甚至还想趁机表现一下,就当将功折罪,毕竟上次,是有点过分的。 仔细想想,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活该,就算被重新送回东市发卖也怨不得人。 但是,陈远一再叮嘱,她也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实实找人。 并且仔细交代,点燃就跑,别傻不拉几站哪。 另一边,陈远就招呼人群退后,同时,也带着李二长乐永嘉等人退后。 李二好笑:“如此郑重其事,看来这鞭炮不得了啊!” “还行,炸起来响,比爆竿带劲。”陈远笑,话语间伸手捂住长乐的耳朵。 长乐就很懵,初时疑惑,明白过来,又喜上眉梢,心里满满的,一双美眸亦不禁盈满笑意。 永嘉却不开心了,满脸幽怨目光幽幽:“人家也想要嘛……” 噗嗤! 就这么一句,长乐被逗笑了,一旁郑愔等人也被逗笑了。 李二瞅着却有些暗爽。 不干涉又如何? 赐七星龙渊又如何? 我李二的女儿,就是比你的出色,讨人喜欢,哼! 陈远则有些无语:“问题你是姑姑啊,要不,你给她捂着?” “好呀!”长公主殿下顿时眉开眼笑,话语间,还搓了搓手,冲长乐笑。 长乐眨巴着眼,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却丝毫不恼,任由陈远松开双手,而后姑姑给她捂上。 随后,永嘉也很顺理成章的享受到了陈远双手的关爱。 可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她赢了这一阵的时候,忽然长乐轻笑,小手一伸,笑吟吟捂上陈远双耳:“陈大哥,我帮你!” “……” “……” 空气瞬间安静。 突如其来的一下,全都被整不会了。 回过神来,李二脸一黑。 p,能再过分一点吗? 就算要捂,那个人也应该是你爹? 好累。 感觉突然就爱不起来了。 还是观音婢好! 想回家,想观音婢…… 永嘉则气得想咬人。 好鸡贼的小丫头! 难怪她那么安静,一点不抗拒,感情,还有这一手! 也怪她轻敌了。 要早知道,她就不争了,直接捂陈远的耳朵啊! 那可高明多了,不像现在,搞得她好像很小气,很不识大体一样! 陈远则有些无奈。 这小破丫头,道行有点深啊! 说实话,他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下,而最大的问题是,那分明带着欢喜爱慕的目光,他竟有些招架不住。 可她仅有十三岁啊…… 会被老陈打断腿的! 也就这时,随着燃香点燃引线,大唐的第一卦鞭炮声,终于响起来! 第266章 酿制白酒 “啊!” “好响!” “好吓人啊!” “这可比爆竹带劲多了!” “公爷威武!” “……” 鞭炮声噼里啪啦。 火药的雏形,诞生于前隋,但远谈不上威力,用途,也还局限于方士炼丹。 所以,这算是火药第一次正式登陆大唐,其带来的声光效果,令人瞠目结舌。 这个时候,有人捂着耳朵满脸惊恐,有人手舞足蹈哈哈大笑,场面十分热闹。 而后,超市正式开门迎客,大人,老人,孩子,期待而又忐忑的走向大门。 李二也没多想,兴致勃勃看着眼前的景象,道:“贤弟,要不,咱们也去凑个热闹,买点东西?” “我觉得可以。”长乐率先点头,美丽的眸子笑吟吟盯着陈远,一双小手还不舍得放开。 陈远率先松开笼罩着永嘉双耳的手,笑道:“那就走,看上什么,只管拿,今天我买单。” 话语间,一行人上前,很快步入超市。 其实人也不是很多,因为这个点,很多人都在工作。 可即便如此,对于一个占地面积也就百来平米的小超市而言,还是显得人头攒动,人满为患。 但是,又并不显得喧闹。 恰恰相反,头一次到这种地方,头一次看到这么多摆放整齐的商品,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大家都小心翼翼,大步不敢迈,大气不敢出。 货架上的东西,也大多只是看,别说挑挑拣拣了,便连伸手轻易都不敢。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不识字,以至于明明都有标价,价格也不贵,还是让人有种很贵买不起,望而却步的感觉。 陈远也不在意。 柳知兰递上购物用的小竹篮,他接了,随手递给李二,而后,又拿了一个给递给长乐。 想想,又拿了一个,递给永嘉。 永嘉呵呵一笑,如同现代社会逛超市一般,很自然便挽上他的胳膊,甜甜笑道:“想要点什么,我买。” 话音刚落,陈远另一条胳膊就被抱住了,长乐笑眯眯问道:“好多东西呢,陈大哥想要点什么?” “……” 日了狗了。 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最终李二还是黑着脸选择了默默走开。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购物体验挺新鲜的,是以很快,他还是东挑挑,西捡捡,很快沉迷其中。 …… 一上午就这么结束。 经历过最初的忐忑,此时,超市终于真正热闹起来了,买米的,买面的,络绎不绝。 便连那些新鲜的鱼羊肉,当发现目前的收入水平,完全吃得起的时候,也很快被瓜分得七七八八。 这时陈远家,堂屋里,空调扇吹着,中午饭早已准备妥当。 冷盘为主。 凉拌的海带丝酱鹿肉也就罢了,便连鱼片,都是汆水后放凉,适当冷冻后淋酱汁的。 主食,冷淘,也就是凉面。 吃起来很爽。 一方面是凉,一方面是辣,当下都不可多得,让人大呼过瘾。 更别提饭后还有冰镇西瓜汁水果酸奶酸梅汤等饮品任选。 待到吃饱喝足,炎炎烈日下,阵阵蝉鸣中,一行人再度出发。 这次的目的地,酒坊。 没错,就是酒坊。 对于陈远来说,超市存在的意义,仅仅在于构建配套的生活环境,顺便,让大家辛辛苦苦赚到的钱显得有意义。 真要说发展,赚钱,对眼下大唐的社会进步有所推动,还得是酒坊这种带有技术革新的事物。 这也是早就计划好的。 发酵跟温度有关系,这种关系体现在气温上,便是同样一池料,夏天发酵需要的时间短,而冬日发酵需要的时间长。 这也就是今天李二和长乐不期而至,否则这会,可能都出酒了。 而事实证明,经过这几日的密封发酵,窖池里的料,的确好了。 来到酒坊,进入白酒酿造坊,随着窖池封土挖开,充当隔层的竹叶层被揭下,霎时便有酒香弥漫。 还很浓,那种醇正,别说普通绿酒清酒,便连烧制后的黄酒,俨然都有所不及。 当然,重点还是酿法不一样。 简而言之,古往今来,是缸也好,是桶也罢,总而言之,得有个正儿八经的容器。 这样酿出来的酒才不至于流失掉。 像眼前这般,不用缸,不用桶,就直接地上挖个池子,在池子里开酿,闻所未闻。 而且感觉特别不靠谱。 李二便问道:“贤弟这是何种酿法?这样酿出来的酒,能吃?” “能啊!” “此乃白酒,酒是蒸出来的。” “秦兄你也别小看这池子,这么跟你说,酿酒,是池子越老,出来的酒越香。” 老窖老窖,指的就是窖池。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白酒都讲究这个的,比如茅台,酱香型,讲年份,汾酒,清香型,一清到底,连年份都不讲。 真正讲窖池,以老窖为卖点的,是浓香型,如国窖1573,如五粮液。 但总的说来,一口一直在用的老窖池,对于白酒增香是很有帮助的。 而正经来讲,没有五十年窖龄,连老窖的门槛都够不上。 因为老窖的窖泥,给酒体增香的微生物群,都是时间慢慢沉淀筛选出来的。 李二还是不懂。 长乐也不理解。 这酒不都是直接酿造出来的吗,什么时候成蒸出来的了? 还有,确定是白酒? 这酒,绿的黄的红的甚至其它颜色的,大体都见过,可白酒,请恕孤陋寡闻,是真没听过。 就连永嘉,虽然知道白酒,也明白原理,心里也是带着好奇的。 因为她也没见过白酒到底怎么出来的。 但是没关系,很快谜底就揭晓了。 陈远安排下,很快发酵好的料被挖出来,大木桶封装,放到蒸锅之上。 蒸锅底部有水。 木桶封盖上连接定制的铜管。 铜管延伸,与定制的简易铜质换热器相连,而那换热器,是放在换热池中的。 换热池边,有个小水泥池,没什么大用,就是方便在必要的时候把热水放出来,给换热池注冷水,从而提高换热效率。 换热器底部,有铜管伸出,又套了一截竹管,是为出酒口,不过暂时是堵住的。 就这么一套东西,也很新鲜,连永嘉都兴致勃勃。 而随着换热池被迅速注满水,锅底,火焰也迅速燃烧起来。 第267章 陈大哥的嘴,好甜! 挺快的。 陈远带着李二长乐到酒坊参观,又看山洞藏酒,约莫半个小时,回来,换热池中的水已经明显升温。 又差不多半小时,感觉差不多了,停火,直接拔掉塞子,放酒。 酒还是热的,咕咚咕咚,酒香四溢。 永嘉长乐有点受不了,下意识便掩住了鼻子,李二却觉眼前一亮,鼻子不自觉都动起来。 而那酒液,却是纯净透明,给人的感觉比水还要清澈。 难怪叫白酒! 等酒提提了一提上来一尝,顿时又感觉如烈火入喉,于腹中烧,那叫一个烈,生平从未有过。 脸色也跟着红了起来。 奇特的是,随着这股难受的劲过去,很快又有一股难言的舒适与回甘涌上来,令人充满力量,又回味无穷。 “好酒!” 一忍再忍,终究李二还是没忍住,长出一口气大笑着称赞。 陈远笑道:“好,不过真要说好,这还算不上,这酒也就凑活着用,秦兄真要喜欢,回头我单独给你两瓶,那才真的好。” 李二也没反对,笑道:“那就有劳贤弟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白酒若拿到市面上售卖,价格不会低?” “那是自然,不过,我就没打算卖。” “为何?”李二顿时又很意外,这酒酿出来,不卖,难道都留着自己喝? 貌似喝不了那么多啊! 而且就目前来看,这厮并不是很喜欢喝酒。 陈远笑道:“因为这酒酿出来就不是为了喝的啊,这酒酿出来,是做花露水的!” 这么一说李二便明白了。 难怪那花露水那么香,别说程咬金那夯货了,便连他都差点没忍住,原来是拿白酒做的。 只是这样一来,直接拿来喝岂不是也没有问题? 这时陈远又道:“其实这东西最大的好处,是拿来提纯,制取更高浓度的酒精。” “更高浓度的酒精?” “对,就跟冲茶一样,茶叶放得少,茶味就淡,反之,茶叶放得多,茶味就浓。 酒也是一样的,而高浓度的酒精,可以杀菌消毒。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我受了箭伤,不用酒精对伤口进行消毒处理的话,那么因感染致死的几率会很高。 但是,如果用酒精进行消毒处理,那么痊愈的可能性就会大幅度提升。” 其实就是医用酒精。 医用酒精并不是浓度越高越好,浓度百分之七十五为最佳,再高反而效果减弱。 这东西陈远没想过要自己搞,一来费事,二来作为一种国民卫生物资,战争救援物资,坑钱不合适。 所以,丢出去让朝廷自己搞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二也果然被吸引了,动容道:“果真如此?用这白酒提纯,便可有效治疗箭伤?” 永嘉也有些吓到:“真的假的,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那你也没问过啊!”陈远耸耸肩,说完又笑道:“千真万确。 一份水,三份酒精,这个浓度最合适,不但适用于箭伤,还适用于任何其它外部创伤。 除此以外,可以用来喷洒,对环境进行消毒,尤其发生疫情的时候,可以很有效的阻止疫情传播扩散。” 一番话下来,顿时李二又晕了。 所以,这次来最大的收获其实是白酒酿造? 不但可治疗箭伤,更适用于任何其它外部创伤。 不但适用于任何其它外部创伤,更可有效防控疫情,抑制疾病传播。 这,简直就是万灵丹啊! 什么酒精,说是神仙水也不过分好! 相比之下,玻璃也好,鞭炮也罢,委实不算个啥,充其量就是玩物。 长乐则问道:“那要怎么进一步提纯制取呢?” “这个我知道,隔水炖!” “隔水炖?” “嗯,隔水炖,就是把白酒装坛,放在水里隔着水烧,这样就能把白酒里面的酒精蒸出来。 第一批花露水就是这样做出来的,不过当时用的不是白酒,而是烧酒。” “……” 永嘉同学自告奋勇,一番解释,也似模似样。 这时酒也接得差不多了,陈远堵上塞子,笑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同样是液体,油沸的时候比水沸热,而水沸的时候,比酒精沸热。 利用这一点,隔水炖,控制温度在八十度左右,那么酒精便会先一步蒸出来。” 说着,又把温度的概念解释一遍,还给了李二一支温度计,道:“其它的跟这套酿制白酒的设备差不多,大小随意,没有铜,陶瓷也行。” 本就不是多难的东西,这样一说,李二便里里外外,彻底明白了。 陈远也不再多言,酒桶盖上,命人把蒸过的酒糟连桶一起抬下来。 揭盖,热气腾腾,还有酒香。 再看锅底,水没干,所剩却无多,呈现出浑浊的棕褐色。 便命人弄了两个大坛子过来,想把酒糟都装上,而后,洗锅,把锅里的洗锅水也都装上。 “这个应该不好吃?” “肯定不好吃,连刷锅水都倒进去了!” 顿时姑侄俩又嘀咕起来,李二心里也犯嘀咕。 因为正儿八经的酒糟是可以吃的,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 可这一坛一坛,看着不好吃也就罢了,居然连刷锅水都倒了进去。 还刷了不止一遍,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陈远啼笑皆非:“我也没说让你们吃啊,这东西拉回去喂猪的。 猪爱吃,吃完就睡,睡就长肉,可好了。” “哦,那你一定爱吃!” “噗嗤,我觉得也是,陈大哥肯定爱吃!” “……” 顿时场面又欢乐起来。 此后不久,新一波的白酒酿造便开始了,陈远也带着这次的收获动身返回。 先到猪舍。 情况还不错,对于送来的新食物,二师兄们都很喜欢,吃起来嗷嗷的。 然后回家,往新得的白酒里加料,泡制花露水原液。 完事,左手茅台,右手1573。 李二笑得合不拢嘴,很快就一溜烟跑了,带着上午超市买来的蔬菜,蜂蜜,和陈远单独准备的新鲜水果。 陈远牵着马,不徐不疾,送长乐前往官道边。 忽然小姑娘顿住脚步,抬手一指:“陈大哥你看?” 陈远扭头看去,很快笑道:“不就是一只野鸡么,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便愣住。 这时长乐也笑了:“陈大哥,人家的嘴甜么?你的好甜!” “……” 第268章 长乐现代游 被偷袭了。 对象还是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小萝莉。 这让陈远如坠梦中,总感觉不真实,尽管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女孩普遍比较早熟。 李二却是毫不知情。 主要是没想到自家女儿竟这般大胆,他这还没走远呢,居然就敢偷着吃。 还是硬吃。 作为一名帝王,此时他的心思也不在这种小儿女事情上。 他这会想的就一件事,那就是提炼酒精。 没错,就是提炼酒精。 虽然受限于粮食产量,酒精不可能大量制备,更不可能用于环境喷洒消毒。 但是,做一些出来,如盐铁药材一般当做战备物资储备,是完全没问题的。 也很有必要。 因为真要是有用,那么关键时刻,那就是一条条人命,一个个家庭支柱。 至于怎么提取,他也想好了,白酒太慢,先从烧酒中来。 市面上的浊酒清酒,应该也都可以。 基于这样一个想法,才刚上路,便有百骑司将士快马加鞭先行一步,进行相关的收购布置。 他也没想那些有的没的,返回长安后,便直奔御膳房。 酒都准备好了。 清的浊的,烧酒御酒,好几车。 设备很简陋,就一口大青铜鼎,一口大水缸,一口略小的水缸,外加一些竹管等辅件。 就这么一堆东西,点火,配合温度计,还真把酒给蒸出来了。 其色透亮,其味醇正,那浓烈程度,似乎比陈远酒坊出来的白酒还更胜一筹。 就这些酒,再采用同样的方式,隔水炖一回,纯不纯他也不知道,但是,就当纯了。 于是又煮水。 没错,就是煮水。 还是那套东西,这次直接把水烧沸,收集纯净的蒸馏水。 收集到的蒸馏水,冷却,一分水,三分酒,最终成品就出来了。 闻了闻,酒味很浓烈。 尝了尝,还是很烈,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所谓的百分之七十五,但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接下来便是试验对效果进行验证了。 这事交给太医署的太医,毕竟这些才是专业人士。 试验对象也好解决,一句话,联络全城医馆,有现成的用现成的,实在不行,搞点战俘。 完事歇下来,撸起袖子,炒了几个菜,坐下来,开了一瓶1573。 忽然又想起来,便命人把宫里的琉璃器都搬到立政殿。 看着就挺漂亮的。 他过去也很喜欢。 可这一回,怎么看怎么觉得垃圾。 一想到这玩意就是一堆破石头烧出来的,他却还当珍宝一样收藏,那股子上当受骗的感觉又不受控制往上涌。 这就让长孙皇后十分无语。 你说你,不爱就不爱啊,不爱还可以留着赏人呢,干嘛都砸了? 这砸了不得收拾啊? 李二哈哈大笑,这才将今日之一切,包括玻璃与酒精的事,和盘托出。 待到酒饱饭足,又亲自带着破碎的琉璃渣,来到将作监。 他要把这些琉璃渣熔了! 他就想看看,那玻璃能钢化,这琉璃,是不是也能钢化! …… 骊山。 新的一天,日头如往常一样升起。 这个时候,陈远已经在飞机上了。 坐标,西非,赤道靠大西洋的一个小国。 这地方挺穷的,水力及矿产资源都很丰富,却连最基本的粮食都无法自给自足。 治安也不是很好,纵观整个国家的历史,就是一部西方殖民与独立后的武装政变史。 便是这么个地方,他花三天时间,以永嘉的名义入手了一套房子,又把里面添置拾掇整齐。 第四天,长乐如期而至。 “陈大哥你找我?” 小姑娘很开心。 跟以往主动前来不一样,这一次,是姑姑亲自上门,说她的陈大哥有事情找她。 而没记错的话,这也是相识以来头一次陈远主动找她。 至于找她干什么,她是不在意的。 陈远就笑,眨眼道:“是啊,我那边准备好了,你方便过去看看不?” “真的?” “真的。” “方便。”女孩便笑了,饭后,以吹空调打麻将为名,对院外随行众人一番叮嘱,接着,便与姑姑永嘉一道,开启了她人生中第一次穿越之旅。 感觉挺奇特的。 前一刻还在骊山脚下的木头房间里,此刻,光洁温润的地板,雪白的天花板,精美的吊灯,崭新的液晶电视…… 真的就换了时空。 但是又并没有觉得恐慌,不适。 因为身边站着熟悉的人。 况且,看着真的很不错啊! 虽然小了点,有点矮,但是,干净,明亮,温馨,整洁,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呢! 房子,其实真不用那么大的。 陈远今天约了人谈落户的事情,眼瞅着差不多该出发了,便也没多说,只笑道:“行了,赶紧准备,十分钟后出发。” “哦!” 永嘉应了一声,便拉着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长乐回房。 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新的。 床上有两束鲜花,与鲜花一起的,是商场特意买来的女装。 道了句不许偷看,永嘉关上门,拉着长乐来到床边,捧起一束鲜花闻了闻,递上,笑道:“呐,给你的!” “哦。”长乐接过,嗅了嗅,喜欢,也开心,问道:“陈大哥买的?” 永嘉莞尔:“是啊,他买的,一人一束,高兴?” “高兴。”长乐笑,笑容越发甜了。 永嘉笑道:“高兴就赶紧换衣裳,今天事情多呢!” 说着,干净利落就开始脱。 长乐眨眨眼,倒没觉着有什么不对,毕竟都是女孩子,一起沐浴泡澡是常有之事。 她就是,有点看不懂,因为姑姑穿了一样很特别的东西。 “姑姑这是,来月事了吗?”终究还是没忍住,长乐问道。 因为那东西看着像月事带,但是,又比月事带看着漂亮很多。 永嘉低头看了一眼,噗嗤就笑:“什么月事带,是内裤啦!” “内裤?”长乐眨眼,表示不太懂。 永嘉笑道:“对啊,内裤,不过说是月事带也没错,因为只要垫上这个东西,就是月事带了!” 古代没有苏菲,但是,有月事带。 布料缝制,样式跟内裤差不多,平时是不穿的,只有每月来事的时候才用。 而事实上,哪怕是建国之后,这东西也在妇女群体中存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长乐檀口微张,突然就有点酸,幽幽道:“姑姑跟陈大哥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对啊,过年就要去见公婆了,所以你还是别想了,老老实实等着叫姑父!”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永嘉一本正经说道。 长乐鼓着小腮帮子,气呼呼瞪着,一声不吭。 不多久,忽然又笑了:“姑姑骗人,我才不信。” 第269章 皇帝我都敢带! 话虽如此,其实还是很不爽的。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给她准备的都是些什么呀? 同样是内裤,姑姑的看着就那么漂亮,性感,她的呢,就是草莓,樱桃! 还有上面的。 姑姑的是那样的,罩着,看着鼓鼓的,她的倒好,就是白色的小背心。 简直欺负人! 虽然她小,虽然她不如姑姑,可是,也不能这样敷衍啊! 她也是女人来的! 她长大了,不可以这样小瞧她! 陈远就很懵,看着房间里出来,绷着小脸,就差没哭出来的长乐,疑惑道:“怎么了,你姑姑欺负你了?” 永嘉噗嗤就笑,挺了挺胸:“对啊,就是欺负她了,小破丫头,还想穿跟我一样的,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村里老母鸡下的蛋都比你大好么?” “姑姑!!”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长乐越发气得跺脚。 陈远也终于明白过来,哈哈大笑:“我说多大事呢,就这?没事,放心,你还小嘛,会长的。” “哪小了?” “虽然,是没有姑姑那么大,可是,也不算特别小啊,肯定比鸡蛋大的!” 长乐满脸不乐意,却也禁不住悄悄脸红。 陈远好笑,双手搭着女孩肩膀道:“那也宽松一点好啊,这是有科学根据的,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姑姑那些不适合你。” “真的?” “真的。” “确定不是嫌弃我?” “当然不是。” 长乐眨眨眼,这才笑了:“多谢陈大哥,不说有事么,咱们还是赶紧出发,耽搁了就不好了!” 陈远点头,领着一双看似姐妹,实为姑侄的小姐姐出发。 对于长乐来说,这是一次更加奇特的体验。 这一路,不论是乘坐的汽车,还是街道两边繁华的商铺,林立的高楼,都极大的颠覆着她的认知。 永嘉却有些看不上,刚下车便道:“这地方好像不太行啊,比京城差远了!” “这还不太行?”长乐愕然,随之而来是一股淡淡的委屈。 因为很显然,姑姑早就来过了,而且不止一次。 问题是,凭什么呢? 明明是她先知道陈远有秘密的啊,明明是她跟陈远先拉钩约定的啊! 而且,最初她跟陈远的关系比姑姑好也近的! 陈远笑道:“也还可以,看跟谁比了,要是跟京城比,别说这里,就是全世界,都没几个比得上。” 说完又凑到长乐耳边悄声道:“顺便说一句,你现在所在的,是差不多一千四百年后的世界。” “差不多一千四百年后的世界?”长乐小嘴张圆,眼眸瞪大,委屈不翼而飞,脑子直接宕机。 待回过神来,又若有所思。 陈远笑笑,也没多说,带着走进一家中餐馆。 这地方国人挺多的,但也有老外。 而这次约的,是一个专业办理入籍落户相关事宜的机构。 来人三个,两个黑叔,一个有着同样面孔,说着同样语言,却不是国人的华人。 有趣的是,两黑叔居然也会说中文,尽管有些蹩脚。 事情也没什么难度。 什么叫专业机构? 国内,专业机构,可能单纯就是懂流程,懂相应的政策法规。 其它的,随着社会制度的不断健全,过去可能有,现在没了。 可在这种贫困落后,连总统都不安稳,指不定哪天就被人造反下台的地方,专业,更大程度上指的是人脉关系。 一句话,路子够野,只要钱给到位,一切都好办,还能办得又快又好。 陈远看中的就是快,好。 说白了,这地方入籍落户不难,买套房子,硬件上差不多就满足了。 可程序上的东西,他不清楚,语言也不通,这样如果自己办理,就势必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 也正因为没有需要打点通融的,所以收费不算很贵,一个人三万,两个人也才六万。 而为了更好的办好这件事,加上也的确需要,谈妥之后,陈远带着永嘉和长乐一起,来到这里最好的医院,体检。 同样是第一次体检,长乐的表现好多了,不像永嘉,明明大好几岁,还是当姑姑的,却到今天还记着,动不动就是陈远让人拿针扎她,还抽她的血。 当然,难为情的地方也有,毕竟尿检和一些妇科项目,在古代人来说,的确是很难以启齿的事情。 等结果初步拿到,永嘉又很惊讶:“这假的,长乐的身体,不太好的啊!” “变好也不奇怪啊,要是不变好,你以为你凭什么好好在这里玩耍,真以为你天赋异禀体质惊人啊?” 时至今日,陈远终究还是有些明白了,那玉佩增强体质提升免疫力的能力,可能不仅对他有效,也对所有通过玉佩能力穿梭时空的事物有效。 当然,保险起见,等回到国内,还是再检查一遍为好。 长乐却留上了心:“陈大哥的意思是,只要跟你一起过来,身体就会变好?” “我可没这么说,但是,可能性极大。”陈远挑眉,说完又问:“你身体不好,都哪不好?” “哪哪都不好呗,她娘身体也不好,对长乐?”永嘉坏笑,促狭的看着长乐。 她也没别的想法,她就单纯觉得,要是可以把她那同样精得要死的二嫂弄过来看看,肯定会很有趣。 长乐也没否认,看向陈远:“是不太好,若是有可能,陈大哥可以带过来看看吗?” 想法也很简单。 毕竟是一千四百年后的世界,医院的手段,她也些许领教过了,如此,即便不能直接变好,检查一下也是不错的。 最好爹爹也能过来检查一下。 陈远想了想,点头:“我倒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你娘信吗,你爹肯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慢慢来啊!” 长乐是真不知道。 说白了,她娘可能会信,可她爹,即便是相信,也不一定肯,更不一定敢! 因为这是一件失控的事情,除非先斩后奏,趁着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先带过来再说。 但她又很高兴,因为这事对于陈远来说,或许没多大风险,但也绝对没什么好处。 陈远之所以答应,必然还是因为她。 陈远给她面子。 她在陈远心里,有份量。 陈远点头:“那你看着办,我是没什么,说句不好听的,皇帝我都敢带,只要他不怕!” 第270章 钱赚来就是花的 落户的事情暂时就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要做的很简单,就一个字,等。 等,短则三天,长也超不过一星期,这事就能顺利办下来。 之后选择就很多了,乐意在这里呆就继续呆,不乐意,回国,或者以此为,去别的国家转转,都是可以的。 反正这里也没有硬性的居住要求,对于这个国家来说,你来花过一笔不低于规定数额的钱就行,至于去留,他们是不在意的。 陈远暂时也没想太多,医院出来,笑着问道:“接下来怎么说,是回去,还是再转转?” “要不还是回去,这地方破破烂烂的,还到处是黑叔,瞧不上呢!” 永嘉想了想,一本正经说道。 也不算假话。 见过了京城的繁华,这地方她是瞧不上的,总感觉一下子从长安城到了乡下。 甚至比长安城跟乡下的差距还要大。 人也不怎么喜欢。 尽管也没人招惹她,得罪她,可有些观念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扭转的。 时至今日,是黑也好,是白也罢,她还是很难做到当人看。 仰视就更不可能! 当然,主要还是调侃。 长乐其实也不喜欢周围的人,走在这群人中间,她不自觉就有种身在口马行的感觉。 但是,就这样回去也不行啊! 第一次呢! 虽然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虽然去医院检查了身体,但是,总不能好不容易到一趟长安城,就街上看看,医馆转转? 不说东市西市那样的超级市场,坊里的杂货铺得瞅瞅啊! 若是可以带点小礼物回去,就更好了。 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她这一声不吭完全没说明去向也就罢了,又何止是远游? 近一千四百年啊! 若有恒心,天涯可抵,海角可及,可这一千四百年的时光,如何能够企及? 这是大不孝! 也因此,她觉得自己应该带点什么回去。 是以对姑姑的调侃理都不理,只抱着陈远的胳膊笑道:“再转转,可以的话,我想给爹娘带点礼物回去。” 陈远看看时间,貌似也没过去很久,便道:“那行,走,正好我也没怎么逛过国外的商场,一起看看去。” 说完,拦了辆车,来到市区最大最繁华的商场。 这地方还是有点意思的。 说白了,国家穷归国家穷,但富人消费的高档场所,比起国内一线大城市不遑多让。 永嘉点头:“这里倒是还行,说,想买什么,今天的消费,你陈大哥买单!” “买单?” “就是给钱,结账,你也别怕他花不起钱,他现在很有钱的。”永嘉挑眉,就差没揭陈远老底了。 长乐其实有点晕。 因为这里光洁的地板,透明的橱窗,还有明亮的灯饰,等等,太多了,让她极度不适应。 就有种身在幻境,随时随地可能迷路走失的感觉。 不过还是压下了,看着陈远道:“真的可以吗?” 陈远笑,揽住女孩消瘦的小肩膀:“当然可以啊,你是我带来的,你买东西,我花钱,不是应该的吗?” “谢谢陈大哥。”长乐顿时又笑了,眉眼弯弯如月,脸颊两个浅浅的梨涡,甜得忧伤。 与此同时,那股环境带来的不适也迅速消散。 陈远笑:“不客气,说,想看什么,还是说随缘,看到什么是什么?” “e……要不随缘?” “永嘉同学,你说呢?” “随缘!” “……” 随缘,就是没有目的,瞎逛。 好处是什么都能看到,可以更好的了解这个世界,不好的是,浪费时间。 可能还浪费钱。 陈远却也不在意。 钱嘛,赚来就是花的! 如果赚了钱不花,那有什么意义呢?岂不是跟没赚没区别? 正好旁边就是钟表店,想着除了家里建房,貌似也没怎么给父母花钱,上次来京城一起进商场,也只是逛,没买什么东西,便领着走了进去。 刚进门便有一位身着职业装,姿色身材皆属上乘的女人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很流利的中文。 看样子也是同胞,至少曾经是。 永嘉没出声,长乐也没出声,姑侄俩很默契的看向陈远。 陈远笑了笑,道:“看表,话说,小姐你应该不是对每个人都说中文?” “当然不是,也是分人的,看着像的,才说中文。” 可能因为流着同样的血,女人笑起来显得很自然,也颇为养眼。 说完问道:“三位想看什么样的表,方便的话,不妨说出来,我帮着推荐。” 陈远便看向永嘉。 永嘉直翻白眼:“别看我啊,我又不懂。” 陈远笑,又看向长乐。 长乐更不懂了,她连这表到底是干嘛用的都不知道。 但是又很镇定,甜甜笑道:“我也不懂,听陈大哥的。” 陈远耸耸肩,又笑:“其实我也不懂,但是,作为礼物,买一块表带回去再合适不过。 因为这表可以看时间,很精确的时间,不论刮风下雨,还是白天黑夜。” 是真不懂。 主要这里都是奢侈品专柜,这里的表,全都是名表,价值不菲,而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对表的理解,仅仅在于计时。 而现代社会,戴这些所谓的名表,除了炫富装逼彰显所谓的品味,他找不到别的理由。 毕竟只要带着手机,随时随地可以看时间,而出门在外,不带手机几乎不可能。 长乐却很吃惊。 表长什么样,这里有的是高清宣传海报,她也看了,总的来说,跟日冕很像。 她也想过,这所谓的表,可能跟日冕一样,就是拿来计时的。 可即便如此,当听到不受天气影响,不受昼夜更替影响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这太神奇了。 如果真有这么厉害,那绝对是最值得买一块带回去的礼物,绝对可以当做传国之宝。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毫不惊奇一样问道:“那会不会很贵呀?” “还行,这里的表,估计都会有一点小贵,但是你陈大哥的财力,绝对负担得起。” “……” 第271章 表不是用来炒的 虽然不懂,但大概的价格陈远心里还是有数的。 简而言之,只要不去追求那些所谓的满天星,那么以他现在的财力,任何所谓的名表都不在话下。 别说一两块,便是十几二十块都不成问题。 这种事,也指望不上这姑侄俩,是以说完,他便直接对身边保持着微笑姿势的女人说道:“先看看劳力士!” “好的,三位这边请。” 女人很高兴。 这世上名表品牌很多,劳力士充其量只能算第二档,奢华。 真的高奢,它还算不上。 但论知名度,劳力士绝对是最高的,尤其在国内,一块金劳,绝对是身份实力的象征,戴出去效果可能比号称表王的百达翡丽强。 而一般指明要看劳力士的人,往往都可以跟不差钱画等号,成交的可能性也极高。 陈远倒没想那么多。 他看劳力士,不是给自己看的,也不是让长乐带回去的。 他看劳力士,纯粹就是为自家老陈看的。 因为乡下地方,就只认这个,别的,说了人家都不知道。 而对于乡下人而言,所谓的品牌价值,文化内涵,也都是扯淡。 是以来到专柜前,很快他就认真挑选起来。 永嘉和长乐看得也很认真。 女人也没出声,就耐心的站在一旁,好一阵过去,才试探着问道:“可以问问想看什么价位的吗? 很多款式这里都有的,有些国内都不一定能买到……” 话还没说完,陈远指着一款标价五十多万的表笑道:“就这款,可以拿出来看看吗?” “啊?” 女人顿时又有点呆。 她本来想介绍十万左右的,这也是劳力士的中端主流价位,卖得很好,有些款投资价值还很高,如绿水鬼,黑水鬼,通常买到就是赚到。 可谁曾想,居然直接点了个五十多万的。 看她发愣,陈远好笑:“怎么,怕我买不起吗?” “没有没有。”女人这才回神,赶紧否认,然后小心翼翼把点名要的表取了出来。 陈远是真不懂,他就知道这表挺好看的,冰蓝色的表盘,很入他的眼。 这时女人开始介绍,用的什么材质,什么机芯,有哪些名人佩戴,等等。 但其实都是浮云,因为说了他也不懂。 他唯一记住的,就是那句不是每一只劳力士铂金款都是冰蓝面,但每一只冰蓝面都一定是劳力士铂金款。 因为这句话跟特仑苏的广告词有点像,不是所有的牛奶都叫特仑苏…… 说完女人又建议道:“如果先生打算买这款表,那么个人建议,您可以再加十多万,买宇宙计型迪通拿。” “为什么?” “因为那一款投资价值更高,国内售价七十五万,被爱表人士炒到近两百万,被称为彩虹迪,刚好这里就有一块,不过还没摆出来。” 表也是有人炒的。 很多时候,所谓的名表,并不是装饰品,而是投资品。 陈远却半点兴趣都没有。 投资,他投个毛的资! 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拿来炒的,他连房子都不投,投一块表? 买个表还差不多! 是以也没怎么理会,只问长乐道:“这表怎么样?” 长乐连连点头:“好看。” 陈远笑:“我觉得也挺好看的。”说完问女人道:“我要两块,有问题吗?” “两块?” 顿时又都傻傻的。 永嘉终究还是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给你爸买的?” 陈远笑道:“是啊,没办法,乡下地方就认得劳力士,别的说了也没用。” “哦!”永嘉懂了,笑嘻嘻道:“那这块算我的。” “算你的?”陈远哑然失笑:“你有钱吗?” “现在没有,但是很快就有了啊!”永嘉眨眨眼,很得意。 这时她终于意识到有合法身份的好处了,有合法身份,意味着,她可以轻松的获得货币。 陈远也不傻。 原本他就想过,是不是可以利用永嘉在海外的身份出手一些东西,置办一些产业,毕竟国内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不曾想,这傻妞居然也这么灵光,这么块就想到了。 便笑着说道:“行啊,这块算你的,我先垫着,回头你把钱给我。” “嗯嗯!”永嘉仰着小脸,笑得快要滴出蜜来。 没别的,就是高兴。 因为答应让她花钱买这么贵重的手表带给父亲,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长乐却酸了,幽幽道:“那另外一块呢?” “另外一块?”永嘉坏笑,“要不也算我的?” 长乐瞬间脸红:“不行,要,算陈大哥的,最多,最多我有钱了还他。” 说完又偷偷瞄向陈远,暗暗期待不要被拒绝。 陈远压根儿就没想过要钱,揉了揉长乐小脑瓜笑道:“行,那算我的,等你有钱了还我。 不过怕是有得等了,你现在太小,距离有钱,早着呢!” “那陈大哥等不等嘛?” “等,必须等,不光等,我还要算利息!” “噗,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 都挺开心的。 对于永嘉来说,她花钱给未来公公买了块手表,对于长乐来说,亲爹跟未来公公戴同款手表。 表也有,两块,虽然没带也不允许带那么多现金,但是,可以刷卡。 换句话说,虽然管得严,出国不许带很多钱,但是,在外面消费,并不会受到特别大的限制。 当然,既然买了,就不会只是这么两块。 在陈远一再表示没问题后,长乐又给母亲挑了一块,同样是劳力士,玫瑰金的,价格不到二十万。 接着,来到百达翡丽专柜。 这次是给自己挑。 陈远是无所谓,兴趣也不大,毕竟再好的手表,也难以企及一串开价三千万还没卖的沉香手串。 但永嘉和长乐都很感兴趣,因为这东西在她们看来,不但高级漂亮,具有装饰功能,同时也极具实用性。 所以挑得很认真。 最后相中的是一款极具艺术气息,古典雕花珐琅表盘搭配太妃指针的款。 又要了一块男士的,看着很情侣,总价,将近两百万。 这次永嘉没说要掏钱,长乐也没说要给钱。 等搞定出来,开开心心,继续逛。 第272章 满载而归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到中午。 此时的姑侄俩已经大变样了,大墨镜,牛仔裤,腰细腿长,唇红齿白,看上去活力四射,灵气逼人。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陈远带领下,很快三人进了一家餐厅。 中餐厅,正不正宗不知道,反正生意挺好,同样的面孔挺多。 点的则是海鲜。 因为这地方靠海,海鲜着实不是什么高档的东西,不但便宜,质量还好。 完事,陈远笑着问道:“还要继续逛不?” “不了,累。”长乐吐了吐小舌头,窃笑,心里又没来由一阵开心,得意。 倒不是说买了多少东西,主要是,陈远真的很纵容她,但凡她想看的,他都带她去看,哪怕没什么用,他也不感兴趣。 这趟旅程持续的时间,也远比想象中要长,除了端午那天,她就从未跟他一起呆过这么长时间。 永嘉其实也有点逛不动了,闻言说道:“是有点累,要不还是回,出来够久了,回去,整理整理,然后该回哪回哪!” 就这么定了。 说完,陈远结账,而后一辆车,将三人送到居住的地方。 这时长乐才小声问道:“陈大哥,今天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 “还行,对一般人来说挺多,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陈远笑笑,感觉其实也有点魔幻,毕竟这一趟耗费不小,林林种种加起来,近三百万,偏偏内心毫无波澜,一点肉疼的感觉都没有。 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长乐却眨巴着眼道:“可是我看这里的米,还有吃的,好像都不贵,咱们吃那么好才花几百,一块表却要好几十万。” “所以呢?” “所以她开心呗,你给她花了那么多钱呢!”还是姑姑懂,不等长乐回话,永嘉便翻着白眼抢过话头。 陈远哑然失笑,偏头看向长乐:“是这样吗?给你花了很多钱,所以你高兴?” “如果我说不是,如果我说我觉得内疚,陈大哥你会信吗?” 长乐很认真的说道。 其实她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喜欢的人愿意为她花钱,而且是花那么大一笔钱,没有女孩会不喜欢。 但是内疚也不假,尤其在发现其它东西都不贵,三个人吃那么好一顿才花几百块钱之后。 陈远就笑,捏了捏那白皙挺翘的鼻梁道:“信,但是没必要啊! 你应该这么想,我是因为有,这点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所以我才给你花的。 反过来,如果我没有,我穷得饭都吃不起,那就是再想给你花又有什么用?” 还是有点道理的。 这是一个越来越物资的世界,男女之间,不论是恋爱结婚,还是单纯的浪漫,都需要经济基础。 如果没有经济基础,再有心又如何? 长乐却笑吟吟说道:“意思是,陈大哥其实还是想给我花?” 陈远无语:“我是这个意思么?” “我觉得是。” “我觉得也是,有的人,哼哼!” 又来了。 一阵莫名其妙的鄙视后,永嘉拉着掩嘴窃笑的长乐进了房间。 这是试衣环节。 尽管买回来的衣服,在商场都试过了,可当时的场景,毕竟没那么随意,时间上也略显仓促。 这个环节陈远也没能逃掉。 因为他也买了,不是自愿的,属于被逼,账还分得很清,有的是永嘉的,有的是长乐的,虽然这俩现在都没钱,纯靠他养着。 完事,这些新买回来的衣服,一股脑儿都扔进了洗衣机,加洗衣液,洗,永嘉则带着长乐沐浴,顺便熟悉浴室的洗浴用品及各种设施。 等到全部搞定,这趟旅程便正式结束了,一行三人精神抖擞,回唐。 …… 唐,骊山脚下。 当时不觉着,归来时,长乐还是松了口气,心里悄悄有些后怕。 这个时候她有种强烈的冲动,那就是长一双翅膀,快快的飞回长安,回到爹娘身边。 因为哪怕早熟,归根结底她也只有十三岁。 而且她跟永嘉不一样。 永嘉是那种渴望却没有的,从小就没怎么享受过父母的疼爱,而她,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对父母的感情之深,远非永嘉可比。 是以回来之后不久,便向陈远辞行。 等回到长安宫城,连寝宫也没回,第一时间便直奔立政殿。 “娘!” 明明也就大半天时间,可仿佛已经很久没见了一般,看到母亲的时候,她竟不自觉哭了出来。 长孙皇后正做着一件小衣裳。 尽管盛夏的长安暑气袭人,身边仅有宫女慢悠悠如同没有一样摇着蒲扇,可因为内心宁静,她并不觉得热。 甚至于她很享受现在的境况,眉宇间自然绽放的笑容,透着安宁娴静,竟似比往昔还要美丽雍容几分。 可听着女儿带着哭腔的声音,看到女儿眼角滑落的泪水,她的心还是不可抑止的乱了。 “怎么了我的儿?” “不哭不哭,娘在呢,说,是不是陈远欺负你了,不怕,说出来,你爹不给你做主,娘给你做主!” 心疼坏了。 到底是十月怀胎后身上掉下来的肉,又呵护疼爱了这么多年,这话说着说着,长孙皇后眼眶也红了,眼泪险些掉下来。 一股久违的怒气,亦随之悄悄涌上心头。 长乐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娘你误会了,陈大哥可没欺负女儿,陈大哥对女儿好着呢,不信娘您看!” 说完,命人将礼物都拿进来。 长孙皇后却看都没看,只盯着长乐的眼睛道:“真的?” “真的。” “那你又哭?” “人家想娘了嘛!”长乐羞赧,扑在母亲怀里,撒娇。 不妨又被母亲肚子里的小捣蛋踢了两脚,于是,气氛又迅速好起来,笑声阵阵。 李二本也以为女儿受了欺负,是以听到消息,当即便放下手中事物,怒气冲冲而来。 一看顿时又愣住:“怎么了这是,不是说受欺负哭了吗,怎么又?” “又怎么?” “又笑是不是?” 长孙皇后莞尔,瞥了一眼长乐说道:“自己说,为什么哭?” “想娘了,也想爹。” 话语间,长乐眼眶又红了,急得李二手忙脚乱,又一阵好哄。 第273章 孕妇大礼包 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 终于,长乐还是好起来,李二和长孙皇后的注意力,也来到那些带回来的礼物上。 表面也看不出什么,因为是用箱子装着的。 瞅了一会,李二问道:“这些都是陈远那厮给的?” 长乐点头,有点小骄傲:“嗯,都是很好的东西,一会爹娘不要太惊讶才好。” 说完,亲手开了那口大箱子。 李二一看,不禁嗤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就这,也配让你爹惊讶?” 长孙皇后倒没那么武断,只微笑着问道:“还是说说都是干什么的,看着倒是蛮有趣的。” 长乐并不意外,笑着说道:“这是孕妇大礼包!” “孕妇大礼包?” 似乎有点明白了。 却也正因为此,让李二觉得不过如此。 倒不是觉得不好,主要是,离惊讶太远,毕竟他可是连太阳能路灯都见过并成功拥有的男人。 说辞是早就定好了,长乐笑道:“是啊,孕妇大礼包。 娘您看,这个叫叶酸,陈大哥说,在他的家乡,孕妇都吃这个,很多还是在准备要孩子之前就开始吃,可以预防很多种先天疾病,让小孩子生下来健健康康。 这个是托腹带,快足月的时候,可以帮着把肚子托起来,方便行走活动。 这个是早教机,里面有很多舒缓的音乐,娘可以听,肚子里的宝宝也可以听,因为陈大哥说小孩子五个月听觉就开始发育了,在他的家乡,有钱人家都用这个。 还有这个,尿不湿,这个,爽身粉,这个,百洛油……” 都是精心挑选的。 一样一样,如数家珍。 李二起初也没当回事,毕竟孕妇用的东西,不就那么回事,便是再不如,也不至于堂堂皇帝连这点都缺啊! 可那叶酸,他是真看不懂。 早教机打开,舒缓的古典音乐奏响,更看不懂。 此外,收腹带,尿不湿,爽身粉,百洛油,钙片,等等,听起来似乎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可是,好像都很实用的样子。 而且做工,包装,都给人一种买不起的感觉。 难怪叫孕妇大礼包! 长孙皇后却很喜欢,拿起一盒叶酸惊喜道:“这个叶酸,真的那么好?” “女儿也不知道啊,但女儿觉得,陈大哥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他的家乡几百个国家呢,几十亿人口,好些贫穷落后的地方,想用都用不上。” 这种话其实是有些不负责任的,毕竟这是帝王家。 长乐也几乎可以肯定,如果知道她是公主,她爹是皇帝,她娘是皇后,那么这次带回来的礼物,必然不会有这一样。 李二果然还是有些不放心。 长乐的想法,他大概明白,他也清楚,陈远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可到底是入口的东西,这么不明不白的,他怕啊! 虽然应该没什么坏处,可万一出了问题呢? 这要换别的女人也就罢了,爱吃不吃,甚至于,他可能还不想给,可这是他最爱的皇后。 o(╥﹏╥)o “要不咱还是算了,过去没吃,不也挺好?”犹豫再三,李二还是委婉的说道。 长孙皇后心脏却是大得很,闻言白眼道:“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这种事,说得准的? 再说了,二郎你看这些东西,是轻易弄得到的吗?要臣妾说,是好在他还没有妻妾怀孕,不然都到不了这。” 长乐连连点头:“是呢,陈大哥也这么说的,而且,这叶酸也好,钙片也罢,也不是有身子的人才能吃的。” “不是有身子的人才能吃?” “对啊,都是补充一些特定的营养元素,就好像吃昆布可以预防大脖子病一样。 尤其这钙片,坚固牙齿,预防骨质疏松,如果不是娘更需要,女儿就拿给爹爹了。” 长乐如实说道,说完又道:“倒是那些方士番僧炼制的所谓丹药,最好别碰,因为陈大哥说,都是毒,只会要命,不会长生。” “咳咳——” 李二顿时有些尴尬,“那什么,那厮真这样说的?” “是啊,陈大哥还说,在他的家乡,正常都能活七八十岁,很多病都能治,独独长生,遥遥无期。” 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固然,这种事在帝王家有风险,正常来讲,哪怕再受宠,也不该去碰,可作为家人,长乐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努力一下。 李二忽然又觉得不错。 虽然他现在还年富力强,没那么迫切的需求,可是,要能活七八十岁,貌似也不错。 再说了,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丹药,老子还不是吃了? 要是连这点阵仗都怕,那以后那厮送来的东西,又有哪样敢吃? 再说得难听的,人家这也不是送给他跟他媳妇的,要真知道他跟他媳妇的身份,人家真不一定送。 毕竟就接触的情况看,那厮不傻,他就是懒,不爱想。 于是当场就拆了,一样吃了一片。 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完事挑衅的看了看长乐,又指着箱子里一些没介绍的东西问道:“这些又是什么?” 长乐脸一红,默默往嘴里也一样丢了一片,道:“那是娘的私人物品,回头女儿告诉娘,想知道的话,爹自己问。” 其实就是内衣收腹带这些,产后恢复正常需要用到的护垫也有。 可这种事,到底不好开口。 长孙皇后也不甚在意,叶酸钙片一样一片吃了,而后有点期待的问道:“这百洛油,真的可以去妊娠纹?” “娘啊!” “女儿又没用过,哪知道那么多?” 尽管已经说过一遍了,可这问起来,长乐还是有点遭不住。 她还小! 她还没到那一天呢! 长孙皇后笑笑,却也不再问,转而言道:“还有些什么,别说只有你娘的,没有你爹的啊!” “有你的就行,有你的就行。” 李二哈哈大笑。 尽管起初有些不以为然,但这个时候,他已经很满意了。 尤其那个会演奏乐曲的早教机,带给他的惊讶,比之太阳能路灯也不逊色。 当然,如果真有什么是带给他的,那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毕竟那也是一份孝心。 是以话语间,目光看着没有打开的小箱子,很有些期待。 长乐嘴角微翘,小手也顺势移了上去。 第274章 传国之宝 “爹,娘,看好了哦,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一共三个箱子,两大一小,其中大的装着孕妇大礼包,已经开过了,此刻,长乐的手来到一口小箱子上。 看那满脸得意,李二两口子忍不住发笑,心里却又禁不住好奇。 “看好了,开!”李二笑着说道。 长孙皇后亦笑道:“开,正好也让娘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么好!” 长乐轻笑,便开了箱子。 也没啥,就一枚放大镜,一个防风打火机。 两口子倒也没失望,一人拿起一样,很快李二便惊讶道:“这什么东西,怎么看到的东西变大了?” 长孙皇后一听,赶忙放下手里精致却有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打火机,接过放大镜一看,奇道:“还真是,臣妾这手也没变大啊,怎的看着大了,连掌纹都看得那样清晰?” 话语间,看桌上的东西,看四周的摆设,很神奇,都变大了。 长乐掩嘴轻笑:“这叫放大镜,作用就是把看到的东西放大,一般有东西太小太细微看不清,或者老眼昏花的时候,就用这个。 然后,它还有一个很有趣的功能,聚光。” “聚光?” “嗯,就是聚集阳光。” 正好窗子开着,有一抹斜阳照入,长乐便着人捡来一片枯叶,然后连放大镜一起拿到窗前。 很快李二和长孙皇后便惊讶的发现,随着放大镜的调整,那枯叶上还真的出现了一个很亮的光斑。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没过多久,光斑所在的地方,青烟冒起,枯叶肉眼可见变黑,然后,竟诡异的燃烧起来。 “这又是什么道理?” “是啊,这都是何道理,阳燧似乎不是这样的?” 钻木取火,称之为木燧。 击石取火,称之为石燧。 只有利用太阳光取火,才称之为阳燧。 然阳燧利用的却是凹进去的铜镜,跟这个双表面都是凸出来的放大镜,截然不同。 长乐笑着说道:“女儿也不懂啊,不过陈大哥说这是聚光,利用的是光的折射原理,而自周朝而始的阳燧,用的是光的反射原理。” 说完,又把防风打火机演示了一遍,然后连放大镜一起送给李二。 李二笑得合不拢嘴。 尽管都是没太大实用价值的玩物,可还是兴致勃勃把玩了好半天。 随后目光才落在最后一个箱子上。 长乐这时反而不说了,只默默打开箱子,取出盒子,然后把手表拿出来。 “这是计时的?” 东西很漂亮,李二喜欢,长孙皇后也很喜欢。 一阵观察后,李二也隐约知道了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长乐这才笑道:“爹爹好眼力,没错,这就是用来计时的,叫手表。” “手表?” “嗯,就是戴在手上的,随时随地可以知道时间,不受天气变化影响,不受昼夜更替影响。” 长乐简单把功能说了一遍,然后贴心的把手表给父母戴上。 李二失声道:“不受天气变化影响,也不受昼夜更替影响?” “真的假的,这个手表,真那么神奇?”长孙皇后也没忍住,惊讶道。 长乐嘴角微微翘起:“是啊,怎么样,很惊讶?” 长孙皇后没回话,只看着李二道:“二郎,这会不会太贵重了些?” “是有点,如此神奇的宝物,从未见过,闻所未闻。” 李二眉头纠结,研究了好半天,问道:“这时辰怎么看的?” “跟日晷差不多,只不过日晷是全天十二个时辰,而这手表,分上午,下午,其中上午十二个小时,从子正到午正,下午十二个小时,从午正到子正……” 一番解释后,李二两口子终究还是弄明白了。 自古以来,一天都是十二个时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只是时至当下,这一个时辰,又分两个阶段,分别是初,正。 比如子时,指的是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一点,而子初便是十一点,子正为十二点。 换句话说,把初正加上,那么现在一天,也是二十四个时间段。 这样看表就容易了,同样指针指在表盘正中最上方,如果是深夜,那就是子正,如果在白天,便是午正。 很简单。 不过李二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不受天气变化和昼夜交替影响?” “不受,陈大哥说这是机械手表,内部是精密的机械结构,跟咱们用的日晷和漏刻完全不一样。 用这种手表计时,是可以精确到秒的,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小时六十分钟,一分钟六十秒,这个长针动一下就是一秒。” 也是难为长乐了。 分明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但她还是原原本本都记了下来。 而事实上,这也的确是当下计时工具所达不到的精度。 当下的计时工具,日晷是观测日影,白天出太阳才有效,漏刻则是滴水,尽管阴雨天晚上都有效,但是精度不高。 也因此,这手表戴在手上,绝不仅仅只是好看,而是真的有着不可替代的实用价值。 长孙皇后本就喜欢,听完愈发爱不释手:“这个陈远,还真是会讨人喜欢。” 说完笑着问李二道:“二郎,你说这东西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会不会大举兴兵进犯?” “不知道,我就知道换了是我,肯定挥师杀过去。” 李二哈哈大笑。 不得不承认,这手表是让人惊讶,但他更愿意认为是一种惊喜。 这也绝不是假话。 易地而处,若是让他知道哪个国家有这样的宝物,必然是要举兵杀过去的。 除非老老实实交出来。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太得意忘形,很快问道:“你呢,别说就爹跟你娘有,你却没有啊!” “女儿当然有啦,看,漂亮!” 这一问,可把长乐给甜坏了,赶紧把自己那块戴上。 李二一看,再看看自己的,不由嘟嚷道:“怎么好像比爹的好看? 丫头,你确定那块是给你的,而不是给你爹或者你娘的?” “我觉得也是,丫头,要不还是换回来,其实你戴娘这块比较好,你现在那块不是很适合你,真的。”长孙皇后亦很不负责任的说道。 长乐气得直跺脚,不多久,忽然又笑起来:“我不! 就是给我的,我的是百达翡丽,爹娘的是劳力士,品牌都不一样。” “……” 第275章 姗姗来迟 骊山。 送走长乐后,陈远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已是暮色时分。 可能因为安排的都是轻松活,这个时候,有女人在唱歌,抚琴,那琴声歌声,与潺潺的流水声羊群的咩咩声一道,揉在仲夏傍晚时分绚烂的霞光里,分外撩人。 “公爷!” “公爷!” “……” 看陈远过来,姐姐们纷纷停下,施礼问好,不期然间,又把带着好奇与些许情意的目光纷纷投注在陈远身上。 没办法,谁让跌入低谷之时,又遇上这么个人呢? 这样的男人,没有女人可以拒绝的,也就是现在落魄了,是奴隶之身,要不然,别说看了,便是自荐枕席,上门抢人,怕是也不在话下。 陈远倒是没多想。 目光一个个扫过,很是滋润了一番眼球,大手一挥,笑道:“行了,不用管我,接着奏乐,接着舞。” 说完,也不走,就在树荫下盘腿坐了下来。 原本是没人跳舞的,一看他这样,相视一眼,立马有几个长袖善舞的走出来,随着琴声歌声,翩翩起舞。 跳得是真好。 尽管没有刻意打扮,也没有训练彩排,可从小就练,加上出色的身体条件,使得不但肢体语言出色,表情语言也十分到位。 关键还不媚俗,腾挪辗转,一颦一笑,给人的感觉是修养,是底蕴,是身为当世大国子民的大气。 以至于明明不太懂,陈远也看得眉飞色舞,不自觉拍手叫好。 永嘉睡醒,稍作梳洗,闻声而来,正好就看见这人在欣赏歌舞。 而这个时候,还有人贴心的为他准备了食案,案上有美酒佳肴。 身侧,又有璧人蒲扇轻摇,给他扇风,素手轻抬,为他斟酒布菜。 看着,还真有一股豪门贵胄的风采。 遂上前欠了欠身,笑道:“公爷好兴致啊,要不,妾身也舞上一阙?” “真的假的,你会跳舞?”陈远哑然失笑。 永嘉会不会跳舞他不知道,他就知道,他从未看过她跳舞。 永嘉横了一眼,美目中流露出来的是浓浓的妩媚:“公爷少瞧不起人,妾身会不会跳,公爷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很是自然的让场上的人退下,而后独自占据了整个舞台。 结果,跳得还真不错,虽是单人独舞,却是比之前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完事,保持着一个长袖遮面的姿势,看着陈远笑道:“如何,妾身这一舞,可还入得了公爷的眼?” “入得了,自然是入得了,行了,过来坐。” “谢公爷!” 永嘉喜不自胜,上前在陈远身侧跪坐,顺便接管了斟酒布菜的工作。 陈远好笑:“行了,搞得好像我不知道你什么人一样,吃你的喝你的,别管我。” “那可不行,难得公爷有此雅兴,妾身自当竭力逢迎才是。” 永嘉挑眉,说完一杯酒托起,美目盈盈送到陈远嘴边。 “我看你就是闲的。” 陈远翻白眼,有些无语,不过还是乖乖喝掉了。 永嘉轻笑,很满意,捋着衣袖将酒杯放回,又倒了一杯,道:“新兵训练要开始了?” “新兵训练?” “哦,这日子过得,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是哪天来着?” 陈远终究还是想起来的。 他是要训练一批忠于自己的亲兵的,同时,东市买来的那些小男孩,以及村防卫队的人,也都要参加训练。 准备工作一直在做,训练计划也一直都有,就是,弄着弄着,有点忘了。 永嘉莞尔:“后天啦,后天应该就有人来报名了,具体怎么训练,想好了没?” 陈远捻着下巴想了想,点头:“差不多了,我就在想,我要不要也跟着练一练。” “有那个必要吗?”永嘉愕然,夹了块肉,碟子托着送到陈远嘴边。 陈远张嘴吃了,边嚼边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啊,练,肯定是有好处的,就怕坚持不下来,丢人。” 永嘉想想,还是摇头:“我觉得没那个必要,多累呀,又不用你上场打仗。” “话是这么说,但你不觉得八块腹肌比较好看吗?” “八块腹肌?” “就是这里,一块一块的,不是一块,更不是圆圆的凸起来。”陈远指了指肚子,一本正经说道。 永嘉眨眨眼,顿时又禁不住笑弯了腰:“圆圆的凸起来也好啊,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你么,我觉得应该蛮可爱的。” “最好发际线再高点对?”陈远莞尔。 永嘉笑道:“可以啊,真要那样,喜欢你的女人可能就少了,不像现在,大的小的都惦记。” “有吗?” “有啊,小的下午才走呢,大的,你看,这一大群,哪个不是?” 陈远瞅了瞅,顿时又忍不住笑起来:“那你呢,你算大的还是小的?” “我啊?”永嘉想了想,摇头:“大小都不算。” “大小都不算?” “嗯,因为,我不喜欢你,哈哈!”说完,起身就跑。 陈远失笑,摇摇头,还是跟周围的姐姐们打过招呼,起身追了上去。 不多久,马儿就骑上了,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又有滚滚云豹金雕相随,气氛愉悦宁静,却又不失欢快。 接下来便是晚饭时间。 饭后,留下郑愔姜篱鸳鸯姐妹在房间吹空调,打麻将,两人堂而皇之回到现代社会。 也没什么活动,就打开电视,找了些军事训练和野外求生类的节目视频看。 转天也一样,只不过看电视之外,还专门去采购了一些训练用品,如牙膏牙刷,迷彩服,香皂,解放鞋,等等。 训练场上的训练设施,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完善。 到第三日,天还不亮,便已经有人走下官道,朝着村子所在的方向集结。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前来报名应征者,已过双十。 高矮胖瘦不一,但每一个都是十八左右,朝气蓬勃的少年郎。 这一日,陈远也起了个大早,身穿迷彩服,早早等在村口。 而等到旭日初升,前来应征亲兵者,不知不觉竟已超过百人。 其间也夹杂了一些一看年龄就很小的。 也就这时,长公主殿下姗姗来迟…… 第276章 爱的长跑 “教官好!” “教官好!” “……” 雄赳赳,气昂昂。 来的不止永嘉,还有她率领的一票娘子军,足足二十余人,皆剑袖玄服,高腰束发,脸蛋一个比一个精致,胸怀也一个比一个广阔,那精气神,完美的诠释着什么叫做巾帼不让须眉。 陈远看着一阵头大:“我这训练亲兵部曲呢,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报告教官,我们来参加训练!” “是的教官,我们来参加训练!” “……” 简直。 一看就是事先撺掇好的,这个时候,陈远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他就一个人看了,说什么都不会让永嘉参与进来。 这时永嘉又笑着说道:“公爷,让我们一起呗,别看我们都是女儿家,真要练起来,不一定输的哦!” 语落,顿时又引来一片附和。 陈远目光一一扫过,忽然又笑了:“真要一起训练?” “要!” “不怕苦不怕累?” “不怕!” “行,我看你们能坚持到几时。” 仔细想想,其实也挺好的,一来可以强化身体素质,提升免疫力,二来可以强化纪律,提升凝聚力。 此外,到底都是美女,看着蹦蹦跳跳似乎也不错,养眼,是以陈远最终还是选择了接纳。 只是这样一来,这参加训练的人就多了。 那些远道而来的,上百,村里需要参加训练的,从防卫队,到适龄的男孩,五六十,再加这票女人,都将近两百了。 一看这架势,索性他也不管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村里十三到二十之间,连女孩也都聚集过来。 集合完毕,分班。 先按男女分,然后按照年龄大小分。 搞定,也没什么话,直接以班为单位,吃饭。 因为接下来的筛选,训练,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而这里面很多人,可能就随便吃了点干粮。 饭后,休息了一会,哨子吹起来:“全体都有,听我口令,集合!” 霎时场面就热闹起来。 女一班,女二班,女三班,男一班,男二班,男三班…… 看着有点乱。 两百多号人,分成十个班,因为从未接受过训练,所以这一移动起来,有点无头苍蝇乱撞的感觉。 但是精神都还不错,因为吃得好,骨头汤,有鱼有肉,等闲一年都吃不上两回。 陈远也不在意,等到安静下来,连队列都不整,便下达了第一项指令。 很简单,就一个字,跑! 校场五百米一圈的跑道,不分年龄大小,女的一律五圈,男的一律十圈。 要求不高,跑完就行。 说完,讲解了一下要领,等到所有人都上了跑道,他自己也跟着加入这场长跑运动中。 “你还来真的啊?”永嘉作为女一班的班长,本来是跑在最前面的,可随着陈远加入,很自然的她就落到了最后。 陈远神色不动:“不然呢,倒是你,舒舒服服在家吹空调不好吗,有必要来遭这个罪?” “我觉得也没这必要,但是,我得陪你啊,不然你一个人跑多可怜?”永嘉笑嘻嘻,却也是心里话。 她就是来陪着练的。 如果陈远不打算跟着练,她才不会来,更不会组织一群女人一起来。 陈远斜觑一眼,最终还是笑了:“行,其实练练也好,就怕你坚持不下来。” “那你又让跑那么多圈?” “我觉得五圈就够难为人了,十圈,都不知你怎么想的!” 这事不说还好,一说,永嘉就觉得腿软,头晕。 陈远好笑:“那你跑五圈还是十圈?” “十圈。” “不过你得等我,我怕我后面跑不动。” 永嘉又笑起来,看着傻乎乎的。 陈远莞尔:“行啊,我等你,只要你愿意,大不了后面慢慢爬。 顺便再教你个乖,不要老想着还有几圈,跑就是了,然后,不要说话,不要用嘴呼吸,尽量保持节奏,让呼吸变得悠长,沉稳,呼,吸,呼,吸,这样。” 永嘉便尝试着照做。 不多久,憋不住了,道:“是这样吗?” “嗯!” “但是好难受,感觉都要憋死了。” “难受就对了,只要挺过这一阶段,适应这种节奏,接下来就会很轻松。” 长跑陈远还是有经验的,简单来说,就是稳,不要急。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长跑真要一开始就大力出击,指定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至于速度,为了照顾永嘉,他已经悄悄放慢了。 可即便如此,随着时间的延续,永嘉还是觉得越来越难受,胸腔仿佛憋着火,双腿如同灌了铅。 这时就完全是意志力的较量了。 长跑,有一定的技巧,但归根结底,考验的是人的意志力。 意志力够强,多的不说,十圈肯定没问题,毕竟十圈也就五千米。 要是不够,可能两圈都坚持不下来。 而身为养尊处优的大唐公主,她不缺一副健康的身体,却着实没有什么意志力。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 每当她想放弃的时候,看看陈远,她又觉得自己还能行。 每当陈远满头大汗冲她笑的,她更是有种再来十圈我也能跑完的错觉。 忽然陈远扶着她,减速,减速,再减速,最终,完全停了下来。 “跑,跑完了吗?”终于能开口了,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满头大汗,衣裳也被汗水浸湿。 心里却格外满足。 陈远半弯着腰,一样汗如雨下,大口大口喘着,笑道:“没呢,才五圈,但是,实在是跑不动了!” “啊?” “才五圈啊?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怕我跑不下来吗?” 一听才五圈,长公主殿下有点小沮丧,却又莫名欢欣。 陈远笑,依旧喘着:“我也希望是,问题是,真跑不动了啊! 太久没跑了,尤其这段时间,吃了睡,睡了吃,跟猪一样。” “e……” “那还要继续跑吗?” 永嘉想了想,问。 陈远摇头:“不了,慢慢来,站着别动,我给你捏捏腿。” “可我想坐……” “不能坐,坐了腿会变粗,屁股会变大,会很难看的!” “哦,那我不坐了,来,你先帮我,完了我帮你!” “……” 第277章 站也不轻松 就这么说着,陈远给永嘉捏起腿来。 主要是大腿。 长跑过程中,身体会产生很多调解血液和身体的酸性物质,跑步结束后,这些物质并不会马上停止供应,所以不能马上坐下。 否则这些物质就会堆积在大腿和臀部,破坏身材。 至于屁股…… 这个就不捏了,多走动一会便好。 也谈不上什么感觉。 长跑过后,乳酸堆积,身体感知是迟钝的,况且,也就隔着裤腿捏捏,毛都看不着一根。 永嘉心里却甜丝丝的。 尽管这人不承认,但她其实清楚,他肯定还能跑,最多就是慢点。 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停下,哪怕这种停下其实不利于树立他的形象与威严。 况且,他还那么认真的给她捏腿呢! 或许这在他的世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她又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在她的世界,男人就是再爱一个女人,也少有说给女人捏腿的。 也因此,同样是捏腿放松肌肉,她的感觉强烈多了。 感觉,比长跑时还要考验人。 陈远却没想那么多,简单的放松后,又带着慢走,然后压腿,做拉伸。 直到这一整套都搞定,一票娘子军中,才有人成功跑完五圈抵达终点。 “呼——” “不行了不行了,要死了,我得坐会,早知道我就不来了,也就跑一跑,怎么就那么累人呢?” 不是别人,正是柳知兰。 这女人体质倒是不错,就是有点大大咧咧,风风火火跟个女汉子一样。 眼见她跑完就打算一屁股坐下,陈远赶紧上前拉住:“起来,你给我起来!” “哦,起来,公爷要给奴婢捏腿么?” 柳知兰是真没什么力了,陈远这么一拉,她身子的重量便几乎都在陈远身上。 嘴上却来得很快,不但不怕,半点不饶人。 左右都是自己的人,放出去可能性也不大,陈远便也没客气,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我看你是欠收拾! 给我站起来,按照跑前说的,老老实实放松,没我的允许,不许坐下。” “哦!” 柳知兰捂着屁股,好奇怪,明明也不怎么重,就感觉火辣辣的,仿佛连心儿都在颤。 两条本就如同灌了铅一样的大腿,这会好似也愈发软了。 眸光也不自觉柔和起来,隐隐约约有着水意。 陈远却也没细看,打发了柳知兰后,干净利落拿出一个扬声器。 “全体都有,全体都有。” “不论能不能跑完,结束后,都不要马上坐下,不论能不能跑完,结束后,都不要马上坐下。” “尤其女学员,都给我老老实实,松腿,慢走半刻钟,然后压腿,拉伸。” “……” 科技设备就是好。 不用扯着嗓门,声音就很大,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 这个时候,别说正在跑步这些人,便连远处劳作的村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也就这时,郑愔姜篱鸳鸯姐妹相继抵达,乖乖的按照嘱咐进行放松。 这时陈远又道:“外来男学员注意,外来男学员注意,如果实在不行,不必勉强。 记住,哪怕你们选择退出,村里也会准备丰盛的饭食,并赠予回程的盘缠。 你们要相信,你们可以做的事情还很多,成为本公的部曲亲兵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人太多了,需要考验一下,踢出去一部分。 这也是明明准备了那么多,却什么都不发,连队列都不整的根本原因。 至于村子里的,那没得说,规规矩矩,就是爬,也得给我爬完。 这话效果也不错。 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放弃了,更有人已经到了临界点,距离退出,就缺少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所以随着声音传出,立竿见影的,就有人徐徐停下脚步。 有趣的是,这些大多是一开始很有信心,觉得一定可以留下的。 年龄相对偏大,身体素质相对好。 反而是那些看着瘦弱年幼身体素质不佳者,一开始表现平平无奇者,纷纷咬紧牙关,努力坚持着。 但这还不够。 身体素质可以锻炼培养,可意志力,心性,却可遇不可求。 是以刚劝退一波,又继续劝退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正式的训练开始后,会更加辛苦,更加艰难,所以,没有那个信心的,不想吃那个苦头的,停下,没事,放心,绝对没人笑话你。” 效果不错。 语出,又劝退一波。 而随着时间的延续,渐渐的,又有一些人放弃了,初时一百多号人,挺下来者,不过区区三十余。 反而是村里的村民,不论男女,不论年龄大小,因为吃过生活的苦,遭遇过现实的毒打,深知当下的一切来之不易,所以都咬牙坚持着。 时间就这么过去一个小时。 正式开始前的第一项测试结束,淘汰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陈远也不觉得意外,因为即便是现代社会,能一口气坚持跑完五千米的也是少数。 不是体质不行,而是,没那个意志力。 而这些淘汰的人,他说到做到,不但安排了饭菜,同时,还赠送了每人高达四百文的路费。 这算是血赚了。 得到消息前来应征者,基本上都是长安城附近之人,而即便在长安城,月薪够四百文的也少之又少。 而他们为此付出的,却仅仅只是走一趟,跑一跑。 测试却还没有结束。 送走第一波淘汰者后,陈远依然没问姓名,而只是把留下的,集合在了一个班,然后,开始列队。 先来最简单的,就是立正,稍息,看齐,转,报数,这些。 等到大概都有了样子,开始站军姿。 要求不是十分严格,只要规规矩矩差不多就行,因为真要严格,可能他自己都不合格。 甚至教的是错的。 对于这项测试,一个个也都以为很简单。 不就是站吗? 跑我可能不行,站,哼,我能站上一整天! 但是,很快这帮人就发现错了。 谁特么说站轻松的? 这站才不轻松,相比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他们宁可再跑十圈! 尤其永嘉带的那群娘子军,虽然都站在树荫下,不虞被晒黑,可是,真的好吃力啊! 本来就腿软,这一站,越发软。 讨厌的是,有人还喜欢在这里转,动不动就往屁股上招呼,再不就是帮着挺胸,收腹,简直,帮倒忙! 恨不能坐他一脸! 第279章 那是不是变丑了嘛 “哈喽,亲爱的朋友,你还好吗?” “好你个大头鬼,全身都疼,尤其大腿,又酸又疼,现在我严重怀疑你昨天捏的时候偷懒了!” 还是人对。 陈远这一开口,立马永嘉便被逗笑了,仿佛兮身上难受的感觉也散去了许多。 陈远也笑:“那你现在怎么说,还要跟着练吗?” “练啊,怎么,你怕了?”陈远这一问,永嘉忽然觉得自己又行了,反口开始挑衅。 但其实她只是想陪着。 陈远倒没多想,闻言点头道:“那就练,其实练练好,这种事,也就开始难受,等适应了,习惯了,也就没事了,可能到时候不练还不舒服。” 话语间,围着永嘉转了一圈,然后伸手松开她腰上的皮带,往里面很是收紧了些。 永嘉眼珠子一凸,只觉得呼吸都不畅了,腰杆也仿佛细了一圈,气恼道:“干嘛呢,要系那么紧吗?” “紧吗?” “紧啊!” “不紧,是你之前系得太松了。”陈远挑眉,接着,一个一个收。 看起来还不错。 这样看着腰细了,胸大了,腿也长了,那一个个屏住呼吸昂首挺胸的样,俨然连气质都提升了一截。 完事,哨子拿出来含上,很快响亮的哨声传开,越过湍急的灞水,奔向远方。 场上活动的队伍亦随之集结,各班列队,报数,应到,实到,声音嘹亮,精神抖擞,有条不紊。 陈远也不多说,完事,吹着哨子,一个班一个班,保持阵型,上跑道慢跑。 圈数不多,男的四圈,女的两圈,跑完,压腿,拉伸,然后蛙跳。 到六点半,准点用早饭。 早饭是专门安排后勤人员准备的,每人两个大肉包子,外加一个鸡蛋,一碗热羊奶。 不够可以加,有专门熬的海带骨头汤。 八点,训练正式开始。 还是基础训练,内容包括军姿,正步,齐步,总的来说比前一日轻松。 时间一共六个小时,上午八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到五点。 晚上安排活动,唱歌,识字。 接下来一连三天,每天都这样,早上五点多起来,晚上九点多回。 到第四天,开始借助场上的设施,进行体能和越障方面的训练。 至此,对于以永嘉为首的一票娘子军来说,苦难终于过去了。 因为接下来的训练项目,从体能,越障,到骑术,伪装,再到射箭,兵器,都不是她们适合参与的。 不过她们也有新的任务,那就是,当老师。 一是给村里的孩子们当老师,这三天学了什么就教什么,二是给所有参加训练的人,乃至村民,当文化课老师,也就是教识字。 因为每天晚上都会教十个常用字,这些字,都要抽空学会,记住。 为此,还每个人都发了铅笔,写字本。 还特意准备了几块教学用的小黑板,外加一些粉笔。 而这个时候,村子里的基建工程,也进展得如火如荼。 进来的路已经好了。 大唐第一条水泥路,要长度有长度,要宽度有宽度,看着与现代社会的乡间水泥路几无区别,可容两辆马车并行。 村里规划的主干道也差不多了,处于铺设完毕后的湿水加固状态,很快便可投入使用。 红砖一天一万一天一万,使得青砖的存量已经达到动工建房的标准,作坊区围墙及厂房的建设也随之纳入日程。 当长乐再度来到村里,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真是哪哪都在动,生机勃勃,仿佛孕育着无穷的力量。 又很有趣。 她看到一个又一个方阵,方阵都是小孩子组成,队列整齐,口号嘹亮。 她看到郑愔姜篱鸳儿鸯儿还有一些女人穿着奇特的现代服装鞋子系着腰带带领方阵训练宛如军中将校。 更有趣的是,有人提着水在架起来的梯子上健步如飞,有人在人为营造的低矮逼仄空间匍匐前进,有人奔跑翻岩,有人攀爬高高的木栏。 而其中还有她最想看到的人的身影,他晒黑了,但是看着更有力量了,那汗流浃背大声说话大声笑的样子,让她小心肝不自觉一阵噗通。 姑姑也在。 她穿在同样的衣服,戴着帽子,看上去不是很合身,俨然把她的美都藏起来了。 但是她很开心,虽然她不去做那些奇奇怪怪的训练,但是,陈远跑的时候她会跟着跑。 哪怕汗流浃背形象尽失也在所不惜。 这让她有些羡慕。 此刻她有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她错过了很多。 然后,两只小滚滚,花了大价钱,同样都扩充到两只的小云豹,小金雕,也都跟着跑。 陈远终于还是发现那个站在树荫下面带微笑远远凝望的女孩儿。 老树茂密的枝叶将光阴剪碎,她的发梢,肩头,身上,落满繁花,明明不大的年纪,却因为气质和时代的原因,呈现出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感,看着十分吸引人。 便还是停了下来,与永嘉一道,在一群小狗腿子们的簇拥下,擦着汗喘着粗气来到树下。 “来啦?” “嗯!”长乐甜甜一笑,取出雪白的手帕,要给陈远擦汗。 陈远赶紧摆手,笑道:“别,这汗可擦不干,别给手帕弄脏了,走,屋里坐去,屋里凉快,有好吃的。” 说完,也没说叫个侍女,自己就领着往屋里走。 等到把长乐安排好,永嘉回家梳洗换衣,他也洗脸洗手更衣,再坐下,已是几分钟后。 永嘉还没回来,屋里就长乐一人,给她准备的水果零食也没怎么动。 “怎么,不合胃口?”陈远随手拿了果醋,倒了两杯,还是凉的,顺手拿给长乐一杯。 长乐双手捧起,微微呷了一口,酸,又带着甜,凉丝丝的,顿时美丽的眼睛就眯起来:“没有啊,等陈大哥一起呢!” 说完问道:“陈大哥这些天都在训练吗?” “也不是,主要是看着那帮人练,我就跟着做做样子,当活动筋骨。 你呢,这些天都忙什么了,怎么看着好像也晒黑了?” 陈远一口气喝了半杯,玩笑着调侃道。 长乐噘嘴,满脸不乐意:“那是不是变丑了嘛?” 陈远哈哈大笑:“那倒没有,别说其实也不黑,就算真的黑了,也好看啊!” “真的?” “当然真的,小长乐最好看了!” “嗯……那陈大哥也好看啊,黑不黑都好看,谁都不如陈大哥好看!” “……” 第280章 户口妥了 还是会聊天的。 一阵互吹下来,两人心情都很愉悦。 接着长乐便说起了最近的状况,简而言之,就是跑去监督修路了,吃住都在工地。 陈远也终于明白,难怪看上去好像黑了一点点,貌似还瘦了些。 不过精神很好,原本就美丽的眸子,而今看上去越发灵动有神,十分惹人。 永嘉沐浴更衣,挽着秀发,踩着木屐,一袭香雪罗衣而来,闻听后便问陈远道:“那咱这往长安的路,是不是也该动工了?” “有钱吗?” “有,但是不太多,不知道够不够。” 永嘉大致把情况说了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因为种种原因,酒水销量降了不少,而目前的财路,又主要是靠卖酒,所以收入降了很多。 陈远琢磨了一会,问长乐道:“太阳能路灯不是送了一盏进宫么,情况怎么样?” “不是一盏,是两盏。” “两盏?” “嗯,两盏都送进宫了,今圣很喜欢,皇后娘娘也很喜欢。” 长乐捧着果醋,有一下每一下抿着,睁着眼睛说瞎话。 永嘉也差不多,只是一脸寡淡,没出声。 陈远问道:“真的,就没想问问打哪来的?” “不知道啊!” “可能问了,也可能没问,但我更倾向于问了,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也知道陈大哥你有签到系统的事。” 长乐一本正经说着,明明小肠子都要打结了,面上却滴水不漏。 陈远点头,笑:“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么神奇的东西,今圣不可能不闻不问,而一旦问起,想必秦兄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照实说。” “那陈大哥不生气?”长乐试探着问道。 陈远哈哈大笑:“我生什么气,原本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啊,再说了,为人臣者,有些事是没办法的。” 说完便揭过这个话题,道:“我想搞个拍卖会,弄点太阳能路灯什么的来拍卖,这样就可以快速弄到一大笔钱了,你们觉得呢?” 就这话,顿时姑侄俩又愣住。 好一阵过去,长乐才错愕道:“陈大哥你打算,弄太阳能路灯去拍卖?” 陈远点头:“是有这个想法,我估摸着,只要一盏,这路就能修好,没准还能有剩。” “噗嗤——” 顿时又都忍不住笑起来。 永嘉乐道:“我看行,也不用卖太多,只要一万贯,就足以顺顺当当把这条路修起来。” 主要还是快。 花露水也好,霜糖也罢,尽管也暴利,但归根结底都是需要花时间生产的。 尤其现在准备工作还没做好,连生产条件都不具备的情况下。 可直接从现代社会拿,便省却了那许许多多的麻烦,几乎不用等,随时随地。 而以目前的情况,别说太阳能路灯,便是飞机坦克,他拿出来也是说得过去的,只要他愿意,搞得到。 长乐这会也忍不住笑起来,道;“可我觉得,真要拿出来拍卖,可能十万贯都打不住。” 一贯算五千。 一万贯,便是五千万。 十万贯,则是五亿。 五亿买一盏太阳能路灯…… 好像有点贵,可放在眼下的大唐,讲道理还是值的。 愿意买单的,买得起单的,应该也不少。 只不过对于陈远来说,这个世界的钱太多,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 因为这个世界他喜欢的他想要的,都很便宜,他也没想过要在这里改朝换代创建多大一番功业。 是以也没太纠结这个问题,笑道:“卖多少都好,只要能把路修起来就行,倒是你,过来就是看看,没别的事?” “没有啊,就是来看看,但是,如果可以去现代社会转转,顺便看看入籍的事情办妥了没有,自然更好。” 事实就是这样。 长乐这次过来,单纯就是有些日子没见,想了,所以就来了,并没有其它目的。 什么拍卖会,筹钱修路,更是想都没想过。 但是,如果可以去现代社会转转,看看入籍的事情好没好,她也是很乐意的。 陈远便看向永嘉:“你怎么说?” 永嘉想了想,点头笑道:“我觉得可以,先看看事情办好了没有,要是有时间,我想去海边看看,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呢!” 就这话,原本不多想去的长乐,此刻眼眸分明也亮起来,内心充满期待。 因为长这么大,她也没见过海,哪怕她是大唐最受宠的公主。 陈远咧嘴一笑:“行,那就听你们的,先看看事情有没有办妥,然后,看海。” 说完,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进房间,偷渡到了现代社会。 过来长乐永嘉便钻进了房间,关上门忙着换衣绑头发。 陈远在客厅,拿起手机,拨通了委托机构帮忙办理相关手续的员工的电话。 结果还不错。 事情都办妥两天了,只是因为事先交代过不用主动联系他,他空了会打电话过去,所以就一直没找他。 这样一来,该拿的东西便很快到手了,比如说身份证。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陈远从未想过一直呆在这里,他仅仅只是把这里当成一块跳板,解决有无。 换句话说,就是永嘉和长乐不移民回国,也是要去别的地方的,因为不论从安全还是商业等各方面考虑,这里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就是事实。 哪怕他其实不喜欢西方那些所谓的发达国家,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地球上,西方世界各方面都普遍优于其它地区。 所以,结束一项委托后,紧跟着他给出了一项新的委托,帮忙办理护照和签证。 这次的目的地是欧洲。 他都想好了,等去到欧洲,先以永嘉的名义,搞点东西出来卖。 到时候就自由了,得到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想买啥买啥。 不像国内自己的钱,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被监管着,正正经经想出海都不容易。 搞定这事,时间还早,便按照计划,找了个向导,又找安保公司雇了一队专业保镖,出发看海。 感觉还行。 专业的保镖一定程度上驱散了不安全感,规避了一些可能发生的意外。 而这边的海滩,本身景色不错,人却很少,徜徉其间,俨然有种独享私人海域的感觉,很爽。 第281章 长乐留宿 时间就这么来到黄昏。 黄昏,落日西垂,海滩,椰子树,棕榈树,海浪,交织出的画面,俨然又宁静唯美了许多。 这个时候,仿佛还没够一般,姑侄俩手拉手,卷着裤腿赤着脚丫在细软的沙滩上寻觅,任凭海浪重冲刷着脚丫。 但其实她们找到的东西已经很多了。 从上午过来,到眼下黄昏,各种各样的贝壳,螺,捡了一大堆。 还找了不少活的,可以带回去的海鲜。 这在国内是不可想象的,众所周知,国内的海滩,那叫一个干净,别说有人的地方,便是没人的地方,等闲都没海货可捞。 看那欢快的样,陈远的心情也跟着无限好,不过还是招呼道:“行了,时候不早,该回了。” 姑侄俩这才拎着小桶手拉手蹦跳着回来,而后笑嘻嘻一阵显摆,我找到了什么,你没找到什么,我的比你的大,你的一看就没我的嫩,之类之类。 而这些东西,连同之前的收获,甭管有用没用,都一股脑儿装上了车。 等旅程结束,回到家,这些东西也顺理成章来到大唐。 “呼,累死了!” “不过,大海真的好美啊,好喜欢,好想今晚不回来,就在海边吹风,等着看日出!” 玩的时候不觉着,这会长乐彻底不想动了,神色却格外满足,心里也充满向往。 永嘉也一样。 大海,她们都是第一次见,沧海拾贝,海水嬉戏,也都是首次,如此,正常自然不会有夜宿海滩吹海风等着看日出的想法。 可就因为陈远提了一嘴,便空前的期待,很想知道那到底是怎样一番浪漫唯美的滋味。 陈远把永嘉的小腿搁在膝上,耐着性子揉搓了一会,又拉起长乐纤巧匀称的两条,隔着裙子细细揉捏。 笑道:“有机会的,等回头有了钱,买一栋带私人海滩的别墅,或者海岛,到时候想怎么玩怎么玩,想吹海风吹海风,想看海日看海日。 现在不行,国内还好,国外,实在不安全。” “为什么呢,是因为我们俩太漂亮吗?”姑侄俩相视一眼,就乐。 陈远耸耸肩,叹道:“是啊,要不然你看我雇不雇保镖?若只是我一人,我指定不雇。 顺便说一句,我就像那老父亲,你们这一天是玩爽了,我就一直提心吊胆。” “真哒?” 顿时气氛又变得柔和起来,永嘉看着陈远,长乐看着陈远,目光都温柔得不要不要的。 又有点小内疚。 因为仔细回想,她们发现,这似乎是事实。 就为了满足她们看海的愿望,陈远高价雇佣了一队专业保镖,而即便如此,他好像还没怎么放肆的玩耍。 察觉到姑侄俩心里的内疚,陈远又笑起来:“干嘛,这就感动到了? 跟你们讲,往后有你们感动的时候,好了,起来,一天了,长乐你也该回了。” “哦!” 长乐瘪瘪嘴,有点不乐意,哗然又笑起来,抱着永嘉胳膊笑嘻嘻说道:“姑姑,要不我今晚留宿跟你睡?” “你今晚留宿跟我睡?”永嘉愣了一下。 倒不是怕什么,今时今日,她早已无所畏惧。 她就是单纯的没想到。 陈远也没想到,疑惑道:“你确定你今晚可以不回去?” “可以啊,反正爹娘都没在家。”长乐言之凿凿,似乎很有信心。 说完又瞅着陈远似笑非笑道:“陈大哥莫不是怕了,放心,我跟姑姑睡,不爬你的床!” “……” 简直! 当真就是放飞自我了啊,貌似自打表白被拒后,这丫头就仗着宠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什么虎狼之词都敢往外蹦。 永嘉也有些无奈:“你确定今晚不走?” “嗯,确定一定加肯定。”长乐俏皮的眨了眨眼,说完又凑到永嘉耳边悄声道:“我爹现在忙得影子都见不到,没空理我的。” “那你娘呢?” “我娘很喜欢陈大哥啊,陈大哥,我嫁定了,如何,姑姑是不是很有压力?” “切,压力,你觉得我现在会有压力吗?我跟你讲,就算你嫁,那你也是小三,想骑到你姑姑头上,门都没有!” 永嘉毫无压力。 别说还是个小破丫头,就算长大了,那又如何? 只要他爹一日管不到她,她就无所畏惧! 眼见着两人当面就窃窃私语,咬起了耳朵,陈远很是不爽:“诶诶诶,我说你们两个,够了啊,要说悄悄话私底下说,这么当着我的面,当我不存在呢?” “遵命公爷!” “好的陈大哥!” 两个女孩相视一眼,顿时又忍不住笑起来,花枝乱颤。 随后,便相携而出沐浴更衣去了,顺便,安排人回宫报信。 陈远则拉着郑愔姜篱坐下,关切道:“累不累?” “不累,只要郎君不嫌弃,愔儿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篱儿也是。” 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柔顺。 而这种乖巧柔顺,时至今日,已经不是单纯的身份使然,更多的是对陈远这个人的喜欢与认同。 陈远笑了笑,摸了摸两人的脸,“那就好,目前条件还不是很成熟,等时机到了,郎君带你们去看海,出海钓鱼。” “真的吗?” “郎君,篱儿,真的也可以去看海?” 简单的话语,瞬间二女动容。 说白了,对她们来说,海不稀奇,从小没少看,海鲜也没少吃。 但是,陈远愿意带她们去,这是截然不同的一回事。 看那娇嫩的颜色,陈远禁不住又摸了一会,笑道:“当然真的,只要你们喜欢,去南极看企鹅都不是问题! 好了,时候不早,赶紧准备准备,今晚,郎君亲自下厨,咱们吃大餐。” “嗯嗯!”二女喜不自胜,欢欣之余,又忍不住俏脸绯红,想着夜里是不是应该主动些,有所表示。 夜晚亦就此悄悄降临。 当永嘉和长乐沐浴更衣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轮皓月挂在天空,皎皎月华如水,目光所及,一片水银般的洁白。 本意是直接往陈远那边去的,忽然一阵雄壮的歌声传来,永嘉是习以为常,没什么反应,长乐却吓一跳,心里又忍不住好奇。 第282章 就是想吃陈大哥了啊! “姑姑,这是怎么回事,这么这个时候还有人唱歌啊,还这么多人?” 院子出来,朝着灯火阑珊处望去,只见目光所及,一个方块一个方块,整整齐齐,都是人,长乐不由一阵好奇。 永嘉看了一眼,不自觉便有些骄傲:“培训啊,这里可不光有体能军事培训,还有文化知识培训。” “文化知识培训?” “嗯,文化知识培训,这部分安排在晚上,内容不但有唱歌,还有识字。”永嘉大致把情况说了说。 长乐诧异道:“还识字,有那个必要吗?” “我不知道啊,反正就是这么安排的,而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大家都很喜欢,就连白天要劳作的村民,很多晚上都会参加。 你陈大哥也说了,不要求每一个人都有多高的文化水平,但至少,要会写自己的名字,要能把柴米油盐的账算清楚。” 刚说完,陈远便迷彩裤,军绿衫,解放鞋,从院子里出来了。 “陈大哥。”长乐眼前一亮。 永嘉则笑道:“还要去啊,休息一天不好么?” 陈远笑道:“好啊,你们先进屋坐会,我去打个招呼就回来,完了出去溜达,看看能不能抓点青蛙。” 青蛙就是青蛙。 田鸡的说法,也是古已有之。 吃就更不用说了,连滚滚都吃的年代,要说这玩意没人吃,那绝对是扯淡。 当然,也不是什么地方的人都吃的。 什么田鼠啊,什么蛇肉啊,还有青蛙这些,大抵都是区域性的食材,至少长安一代并不流行。 这也是陈远特意为长乐安排的晚间活动,毕竟是客,是吃也好,是玩也罢,总得安排些不一样的。 也因此,原本每天晚上都会呆至少半个小时的课堂,今晚他就露了个面,鼓舞勉励一番后便撤了。 回来,穿上外套,戴上头灯,又把永嘉长乐几个小妞包裹得严严实实,再把滚滚云豹金雕放出来,出发,抓青蛙。 顺便抓萤火虫。 结果还没正式开始,灯光下,有东西反光,走近一看,却是一只野鸡。 “这运气……” 陈远笑了,打了个响指:“大云小云,上,小心点,别咬死了。” 于是两只滚滚嗯嗯嗯嗯狐假虎威中,两只小云豹悄无声息幽灵般冲了出去。 一阵扑腾,惊起不少野鸟,可最终这倒霉的野鸡还是被捉回来了。 “干得漂亮。”陈远很满意,摸了摸两只小家伙的头,顺便赏了两块蛇肉干。 野鸡则被捆住双脚,丢进了背上的背篓。 这时长乐才疑惑道:“陈大哥,为什么这野鸡都不动呢?” “是哦,这么亮,咱们这么多人,离得也不远,干嘛不飞,连大云小云去抓的时候它都不飞?” 永嘉这会也想起来,好奇问道。 陈远笑道:“因为被我这头灯一照,它就看不见东西了啊!” “头灯照就看不见东西?” “嗯,夜晚,尤其没有月光的夜晚,遭遇强光照射,野鸡就会短暂失去视觉,看不到东西,这样它就会趴着不动,抓起来就会很简单。 青蛙其实也一样,青蛙是动态视觉,夜晚遭遇强光照射,其视觉神经系统捕捉不到移动物体的影像,相当于视觉感官被剥夺,所以也不会动。 再多说一句,鳝鱼也一样,鳝鱼近视,怕光,这么一照,也是不怎么动弹的。” 都是常识。 最初乡下晚上出门抓鳝鱼,都不是用电打,而是拿灯照,叫照鳝鱼。 野鸡什么的,也有人抓。 长乐恍然大悟,拍手道:“那这个灯岂不是很厉害,今晚可以抓很多东西回去?” 陈远笑道:“还行,主要还是这里有,要在我老家,别说抓很多了,一晚上下来,毛都捞不着一根都正常。” “啊?”长乐顿时又觉得很不可思议。 陈远笑了笑,道:“行了,走,没必要抓太多,这趟出来,有什么抓什么,以玩为主。 等抓得差不多,回家做饭,别忘了,咱们可是晚饭都还没吃呢!” 说完,继续上路。 东西很多,哪怕距离居住地不远,也时不时有东西窜来窜去。 尤其是蛇,灯光一照,总能见到在爬,看得人头皮发麻。 等来到水田边,似乎就更多了,可青蛙鳝鱼这些,却只多不少。 关键这灯光一照,还真不带动的,夹子伸过去一夹就起来了。 萤火虫不知不觉也抓了好些,轻纱笼着,亮闪闪的,很好看。 回到家,陈远便动手开始炮制。 首先是带回来的海鲜。 其次青蛙鳝鱼。 野鸡就先不动了,反正活的,也吃不了那么多。 搞定,一盆一盆端上桌,然后几双筷子,几个碗,各色饮品,直接把晚餐当夜宵,开开心心一直吃到夜里十一点多。 此时培训早已结束,星月之下,银装素裹,万籁俱静。 长乐起身,莲步轻移到庭前,解下系在纱灯上的丝带,霎时萤火虫飞舞,满天星。 ……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尽管昨夜两个小妮子很动情,可谓是竭尽所能,但最终,吃苦的还是她们。 陈远表示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甚至还起了个大早,如往常一般,参加了早上的晨练。 永嘉也起了。 如往日一般,两人一起,慢慢跑了四圈,然后压腿,做拉伸。 等长乐醒来梳洗完毕找过来,两人已经回到院子里,一个添磨,一个拉磨,好不默契和谐。 而她,奢侈的留宿了一晚,俨然又到了将要离开的时候。 那小脸皱巴的沮丧模样,永嘉酸得掉牙,笑骂道:“行行行,你来你来,别这个样子,搞得好像当姑姑的欺负你一样。” “姑姑就是欺负我,早起也不说叫醒我,自己就跑了。” 长乐顿时又笑起来,接过姑姑手里的盆,木勺,坐下来,一勺一勺把泡好的米往磨眼里添,安静娴雅,似模似样。 时不时又抬头看一眼陈远,笑眯眯的,抿着嘴,挺着两梨涡,好似在品尝什么美味一般。 陈远啼笑皆非:“够了啊,也不知你都跟谁学的,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吃了我呢!” “长乐就是想吃了陈大哥啊!”长乐呵呵笑,连最基本的害羞都奉欠。 可终究她还是要离开…… 第283章 过来,你的马儿累了! 官道边,马蹄声渐行渐远。 陈远骑着汗血马,马儿在悠闲吃草,他静静眺望着,长乐说她想学习他现代的文字,他便送了她一本新华字典。 回过头来,忽然又见永嘉好奇的望着他,不由一脑袋问号。 永嘉掩嘴,似笑非笑盯着他的眼眸道:“是不是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小,开始有些心动了?” 陈远哑然失笑:“你想多了,我就是觉得,这里的小女孩好早熟。” “早熟吗?” “早熟啊!” “不早了,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这里可不是现代社会,这里,能活过五十已是不易。” “我知道,可我还是觉得有点早熟,虽然现代社会的小女孩,现在其实也很早熟。”陈远笑,说完看向永嘉。 永嘉:“???” 陈远眨眼,伸出一只手:“过来,你的马儿累了。” “我的马儿累了吗?”永嘉微怔,等反应过来,平日里厚比城墙的脸居然红了,心跳跟着加速,眼眸里也迅速溢满水光。 关键是,她的身体居然不受控制,差点动了。 关键时刻还是压制住,轻哼着扭过头去:“才没有,我的马儿才不累,你的马儿才累。” 说完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小腿一夹,“驾”,霎时马蹄飞溅,迅速跑远。 陈远哑然失笑,摇摇头,“驾”,策马追了上去。 不多久就追上了,在一处芳草萋萋花团锦簇的小山头。 回眸看了一眼,长公主殿下再度轻哼,而后下马,草地上一躺,闭上双眼:“来,不论你想做什么!” “噗——” 还真是。 好在是嘴里没东西,不然陈远非得当场喷出来不可。 等回过神来,他也没客气,下马便把这妞搂在膝盖上,摁住照着屁股一顿啪啪。 永嘉也不说话,就一个劲的笑。 陈远笑骂:“还笑,你见过哪家的闺女像你这样,随便地上一躺,来,不论你想做什么?” 永嘉目光灵动,两截白嫩的小腿立起来摆动着:“那你又不动,是我不够吸引你吗?” 陈远一只手便越过了裙裳:“你说呢?” “我……” “我不知道。” 这下老实了。 身子紧绷,脸颊火烫,嗓子眼莫名发干,一颗心,就差没从胸腔蹦出来。 陈远嘴角微翘:“不知道没关系,转过来。” 永嘉便老老实实转过来。 “睁大眼睛。” 永嘉便乖乖睁大眼睛。 可随着那张脸越来越近,随着那黑色瞳仁中她的影子越来越清晰,随着,一切跟梦里的景象越来越接近,终于,她撑不住了。 再醒来,已在树下,她枕在他腿上,他背靠着大树,不远处,两匹马儿耳鬓厮磨,没羞没臊,时不时还打个响鼻,生怕主人不知它俩好了一般。 她便那样静静望着他,窃笑着,羞涩着,某一刻,悄悄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陈远还是被憋醒了,晃了晃脑袋,长出一口气:“呼,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呢!”有表不戴,那是要遭天谴的,所以永嘉清楚的知道时间。 陈远撑了个懒腰,后背也在树上蹭了蹭,道:“那你倒是起来啊,一上午呢,我腿都麻了!” “谁让你这么笨的,放我回去让鸳儿鸯儿照看不就好了,然后你爱陪愔儿篱儿陪愔儿篱儿,爱找长乐找长乐。”永嘉哼哼,满脸醋样。 陈远理了理她的鬓发,掌心贴脸婆娑着,斜觑道:“真的假的,那我可就去了啊!” “你敢——” 永嘉笑骂,终究还是起身,紧跟着又长腿一抬,面对面坐在陈远大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眼眸中也分明倒映出他的影子。 陈远:“???” 永嘉嘴角微翘:“讨厌的家伙,竟敢亲姐姐,还亲得姐姐睡过去,现在姐姐要惩罚你!” 小姐姐很凶,说着,那玫瑰色柔软而丰润的唇便贴了上来。 技术不太好,脾气还很暴躁。 屡次叩门不开,她居然直接往他腹部给了一拳,而后趁势入关,长驱直入。 直到实在呼吸不过来了,才松开,长舒一口气,袖子抹过嘴角,下巴微抬,神气道:“知道厉害了没?” “知道了,你这太粗暴了,我差点让你一拳锤死。”陈远连连点头,一副小人害怕,小人再也不敢了的模样。 永嘉眨眨眼,“真的很疼啊?”说着,不自觉还拿手贴着揉起来。 陈远莞尔一笑,一把搂过:“骗你的,不疼,逗你呢!” “哦,那,你是真的要我了?”永嘉睫毛颤抖,男人的心跳贴着心口传来,那一刻,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感涌上心头,她忍不住想哭。 陈远笑道:“当然真的要啊,我又不傻,倒是你,真的想好了?别忘了,我有愔儿篱儿,我不会丢下她们的。” 永嘉嗤嗤笑:“我也没让你丢下她们啊,别说愔儿篱儿了,就连长乐那丫头,你要真有本事,只管收进来。” “不是,这么大度?” “对啊,就这么大度,不然怎么当大妇主母呢?”永嘉呵呵笑,非但不排斥,反而有点小期待。 这会她就很想看到长乐进门给她敬茶尊她为长时那对夫妻的脸色。 一定很精彩。 想想就觉得爽。 忽然又感觉不大对,疑惑道:“什么东西,你藏什么了,怎么那么硌人?” “有吗?” “有啊!” “哦,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好像是这么说了。 到底是不是,陈远也不记得了。 但是,他很难受是真的,毕竟这种场面,正常绝对顶不住。 永嘉终于还是反应过来,红着脸啐道:“呸,是这么用的吗?” “还行,藏器于身,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我觉得,挺合适的。”陈远悻悻,忽然有种老祖宗早已身在大气层的感觉。 永嘉还是有点没抗住,笑骂道:“臭流氓,还合适,我看呐,是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说完凑到陈远耳边呢喃道:“我也难受,怎么办?” “那咱们这就回家?” “我看行,回家泡个澡,把里面的衣服换掉……唔,干嘛打我?” “你说呢?” “我不知道呀,我就是,想换条内裤嘛!” “……” 第284章 所以,就没发生点别的 年龄不大,道行却是不浅。 而此时另一边,回到宫城的长乐,却正遭遇诘难。 “说,昨晚怎么回事,为何彻夜不归?” 李二还是回来了。 一年数日奔波,风餐露宿,他看上去风尘仆仆,有些疲惫。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点上头,怒意难消,尽管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认可了陈远。 长乐也没想到会撞枪口上。 原本她以为父亲忙,没空理她,母亲会帮她保守秘密的。 可现在看来,果然她就只是个意外啊,不用想她都知道,肯定是母亲将她出卖了。 甚至很有可能,母亲就是心疼父亲在外奔波劳累,故意借这个机会好把父亲招回来。 “还看!” “怎的,你娘担心你,连夜命人把消息传给你爹,难不成还做错了?” 原本就恼火,此刻眼见长乐一声不吭,满脸幽怨看着老婆,李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又禁不住有些头疼。 这是怎么了? 当初乖巧听话的女儿去哪了? 貌似也没多久啊,怎么好像一下子就走丢了? 长乐瘪瘪嘴,这才收回目光,垂下头来:“女儿不敢,女儿错了,女儿不该彻夜不归,让爹娘担心,女儿甘愿受罚!” 这认错态度。 我不敢,我错了,我认罚,标准三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惯犯。 长孙皇后也不言语,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她面带微笑,一颗一颗剥着新鲜的龙眼。 李二却被生生气笑了,冷笑道:“你倒是干脆,那你说,昨晚都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就是连日里来在工地奔波,有些疲累,便在永嘉姑姑处留宿了一晚。” 公主殿下开始卖惨邀功了,言语间还带着淡淡的委屈。 长孙皇后嘴一抽,差点没笑出来,李二女儿奴属性发作,哪怕明知这丫头就是鬼扯找借口,还是一股心疼涌上来,内心盘踞的怒火也随之消散大半。 好一阵过去,才深吸一口气,管理好表情,貌似严厉的问道:“还有呢,就单纯只是留宿,没别的?” “别的?”长乐想了想,又笑起来:“有啊,原本枟阳公晚上要去做文化知识培训的,但是……” “等等,文化知识培训?什么文化知识培训?” 顿时李二注意力又被分散了,长孙皇后也好奇的看过来。 长乐笑道:“就是教唱歌,识字。” “你的意思是,就那些个亲兵部曲,他还正经教唱歌,教识字?”李二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倒也不是不信,就是单纯的觉得有点扯,没事找事。 长乐点头:“是的,不信爹空了可以去看,不但教亲兵部曲,就连村里的村民,也都教。” 说完又道:“训练也是,女儿都看到了,村里连牙牙学语的小孩子,都会有人带着,学习列队,锻炼身体,唱歌识字。 听姑姑说,等以后学堂建起来,学堂里的学生也不光要读书写字,还要锻炼身体,学习骑马射箭。” “接着说。” “嗯,原本枟阳公是要去做文化知识培训的,这些天他每天晚上都去。 但因为女儿留宿,所以他就缺席了,只小小的露了个面,然后就戴着一个会发光的灯,戴女儿和姑姑去捉青蛙……” “所以,你们就跟着去捉青蛙?”李二嘴角抽了抽,忽然又有点想打人。 那丫傻? 多好的时候,多好的机会,你是脑子犯抽了还是进水了,居然想着去抓青蛙? 长乐眉飞色舞道:“对啊,我们就一起去捉青蛙,爹娘你们都不知道,可好玩了,那光一照,青蛙都不动的。 然后野鸡不动,鳝鱼也不动,要不是……” “等等,你说那光一照,青蛙不动野鸡不动鳝鱼也不动?”这回轮到长孙皇后好奇了,开口问道。 长乐笑道:“是呢,说是夜晚强光照射野鸡会失明,青蛙是动态视力看不见东西,黄鳝近视眼也看不见东西。 我也不懂,反正就很有意思,很神奇,随随便便,就抓了好多。 然后还捉了好多萤火虫,萤火虫爹娘知道么,会飞,飞起来一闪一闪的,可漂亮了。” “然后呢?” “然后就回家弄吃的啊,一直吃到子初才散,接着女儿就告别枟阳公,跟姑姑回家洗洗睡了。” 语落,长乐就不出声了,只规规矩矩跪着,满脸无辜。 李二目光审视,没出声。 长孙皇后依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 好一阵过去,李二才眯着眼,微微侧脸试探着问道:“就是这样,真就睡了,没点别的?” “爹您觉得应该有点什么别的?”长乐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爹您该不会认为,女儿就那么不检点,跟枟阳公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李二“嗯嗯”咳了两嗓子,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有点小尴尬。 这时长孙皇后递了颗龙眼过来,嗔怪道:“二郎,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那可是你亲闺女,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这样揣测她呀? 总不能别人对她没信心,你这个当爹的对她也没信心?” 说完又看向长乐嗔道:“你也是,你爹再怎么样,也是担心你,不是要害你,下次不许了,听到没?” 果然,还是老婆高明。 李二这时才发现,坏人都是他当了。 长乐心里嘀咕着,嘴上却不得不乖乖应下,而后顺势起身。 原本是打算撤的,忽然父亲叫住:“等等。” 长乐:“???” 李二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问道:“那什么,乖女儿,爹问你一件事,就是那个太阳能的发电装置,你陈大哥准备好了没?” 有求于人就是不一样,你陈大哥…… 长乐却不动声色:“不知道呢,女儿忘了问,陈大哥也忘了说,要不,女儿回头再跑一趟?” “不行不行,绝对不…… 嗯,爹的意思是,这些事,还是松弛有度比较好,凡事太尽,则缘分势必早尽,这可是你陈大哥说的。 至于那太阳能发电装置,大不了晚两天,不急!” “……” 好慌。 尽管明知道这种事堵不如疏,越堵越糟,可李二还是怕。 毕竟闺女是那么的出色,他信得过自家闺女,却对陈远没什么信心。 第285章 没抱过,亲过! 长乐也就故意那么一说。 事实上,她心里明镜似的,很清楚父亲不可能让她再跑一趟。 不过面上还是深以为然道:“爹说的是,女儿受教了,爹要是没什么别的吩咐,女儿就先回寝宫了,这一路回来,风尘仆仆,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呢!” “嗯,去,小小年纪,这些事也难为你了。”李二摆手,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忽然又问道:“是了,除了玩耍,这次就没给你点新鲜的?” “新鲜的?”长乐愕然,很快又笑道:“爹,您已经有手表有太阳能路灯了,还不够啊?” “够,够,不过,这宝贝也没人嫌多对?” “当然了,要是没有也没事,你爹是个很知足的人,你懂的。” 李二哈哈笑,尽管还是有点小失望,但更多的是欢喜。 毕竟手表也好,太阳能路灯也好,都太霸道总裁范儿了。 尤其手表。 这些天一直戴着,那可不仅仅是方便,那是,让周围一帮人眼珠子都冒绿光。 太特娘的爽了,真的,相处这么多年,他从未见那帮人如此羡慕嫉妒恨过。 长乐想了想,莞尔一笑:“女儿当然知道爹爹知足,不过话说回来,女儿这次还真得了一样新鲜的,就是不知到底算不算宝贝。” “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说着,长乐便把带回来的字典取了出来。 字典不稀奇。 战国时期便出现了最早的字典,《尔雅》,只是当时不叫字典,叫字书。 到东汉时期,更是出现了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字典,《说文解字》。 可即便是《说文解字》,相比现代的新华字典,也是有着相当大局限性的。 因为《说文解字》,只有部首,可很显然,作为一部字典,仅有部首可查,是无法满足使用者需求的。 此外,字典中的字,按部首排,按音序排,显然按音序排更加友好。 尤其对入门者。 而字典这个东西,其重要性,显然在手表和太阳能路灯这类新鲜玩物之上。 因为这是国家的,民族的,关系到千千万万的读书人,关系到整个国家的国运。 也因此,很快李二便捧着字典哈哈大笑起来:“重宝,国之重宝! 真要论重要性,手表也好,太阳能路灯也罢,皆不及此物之万一!” 长孙皇后亦万分高兴,拱手施礼道:“恭贺陛下,臣妾为陛下贺,为天下万千学子贺!” 李二再度大笑:“是该贺,可惜啊,这字典之法只可借鉴,不能直接拿来用,否则,怕就不是县公,而是郡公了。” “二郎这话说的,真要论功劳,郡公哪里打得住,早就是国公了啊!”长孙皇后莞尔笑道。 长乐则笑道:“既然不能直接拿来用,那爹现在是不是可以把字典还给女儿了? 女儿还打算用它来学习陈大哥家乡的文字呢!” “有那个必要吗?”李二这才将字典归还,不过还是问道。 长乐轻笑:“喜欢,说句不敬的话爹您别生气,其实女儿觉得,这部字典直接拿来用也没什么不好。 爹您也看见了,这里面很多字,跟咱们的字是一样的,有些则简化了很多。 如此真要直接使用推行,这读书识字的门槛,可就低多了。” 还是很有见地的。 哪怕陈远老说看不懂这边的字,可事实是,很多字是差不多的。 往前不清楚,但当下的文字,楷书,跟现代社会真的极为接近。 汉字简化,说白了也就建国之后的事。 而字体简化对于学习者的意义,不用说也知道,读书写字的意义,也从来不在文字本身。 李二也因此而十分心动。 字典,看起来容易,编撰起来,却着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的人力,时间,都非同小可。 尤其按照这种全新的方法编撰,排序,注释。 而一旦要简化,那需要耗费的时间就更长了,怕是要用年来计算。 只是,这到底不是一件小事,真要就这么拿去推行,把过去的推翻另搞一套,那些世家门阀非得疯了不可。 是以还是说道:“话虽如此,却也不可操之过急。 好了,去忙你的,此事勿要再与任何人提及,为父自有主张。” 字典的事,暂时就这么告一段落。 长乐也不多说,辞别父母回到寝宫,很快便舒舒服服的泡起来。 “奴婢见过娘娘!” 忽然有声音传来,扭头一看,是母亲来了,不由无语道:“娘,不都说过了吗,怎么又来了?” “娘知道都说过了啊,娘就是想你了,想过来看看你,顺便一起泡个澡,有问题?” 长孙皇后微微笑着,在宫女的帮助下宽衣托腹步入浴桶,而后宫女退去,浴桶中,母女俩一人一边,四目相对。 最终还是长孙皇后先开口了,似笑非笑道:“真没事?” 长乐摇头:“没有。” 长孙皇后想了想,又笑:“行,换个问题,你跟你的陈大哥,进展到哪一步了?” 长乐不出声,看着母亲的眼光,满是不信任,毕竟刚被出卖过。 长孙皇后也不生气,笑道:“抱过没有?” 长乐摇头。 “真的?” “连抱都没抱过?” 这次轮到长孙皇后了,此时的她眼中不信,她甚至有点鄙视。 “嗤嗤——” “嗤嗤——” 长乐终究还是没忍住,笑起来:“没抱过,亲过。” “真的?”长孙皇后两眼放光,艰难的挪了挪身子,又让长乐靠过来,揽着她的肩膀悄声问道:“谁主动的?” “我。”长乐又笑,没脸红,还有点得意。 “吁——”长孙皇后便取笑,接着继续八卦:“那他就没有趁机做点什么坏事?” “坏事?”长乐愕然,有点听不太懂。 长孙皇后眨眼:“就是舌头伸到你嘴里,手伸到你的衣服里,你爹当年就这么干的!” “啊?”长乐顿时又惊了个呆,回过神来还是闹了个大红脸:“没,我就,趁着他不注意,偷偷亲了一下他的……” “哪?” “嘴……”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开心的走了啊!” “……那完了,就你这两下子,指定争不过你姑姑!” “……” 第286章 拍卖会,门庭若市 骊山。 训练还在继续,内容却悄悄多起来,如骑术,射箭,乃至蹴鞠,都纷纷登场。 在此之外,还有徒手搏斗,冷兵器,军体拳,专业肯定是不专业,但是,看上去很热闹。 最新的广播体操也搬了出来,村子里全面推广,为此,陈远还煞费苦心,在村委会搞了个小广播站。 训练也因此而变得有趣起来,留下来的人都暗暗庆幸,好在是没走,不然就亏大发了。 毕竟这里生活是那么的好,有鱼有肉,饭菜管够,时不时的,还有酒喝。 而需要付出的,仅仅就是在这里跑跑跳跳,打打拳,踢踢蹴鞠。 陈远这段日子过得也很不错。 训练自然辛苦,哪怕加入很多带有娱乐性质的项目,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可他训练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而非把自己培养成兵王般的战斗人员,所以不用什么都参与。 他的训练,就是早上在永嘉的陪同下做操,晨跑,打拳,其它的,如骑马射箭,如蹴鞠兵器,等等,都属于娱乐项目,有兴致就玩玩,没兴趣不参加也没事。 村子里的建设也搞得不错。 路差不多都出来了,正儿八经的乡村水泥路,双车道,平整结实,可容两驾马车并行。 修了不少化粪池,三池结构,内部相通,除了化粪沤肥,还兼具处理生活垃圾的功能。 日产一万的红砖,使得砖窑附近,水泥窑附近,水力中心附近,以及划定的作坊区域,都有了正经的厕所,作坊区域外围的围墙,也在迅速成型。 这个时候,新房也终于可以开始盖了。 这是大事,不能马虎。 以他的个人能力,和村里村民的能力,说实话也不足以将图纸上设计师的设计变成现实。 所以,一番思量后,他上书一封,准备摇人。 摇的是大唐专司宫殿别苑建造的顶级建筑队,将作监。 只要有将作监的专业团队过来主持施工,那么他相信,他的新房子一定会盖得又快又好。 李二也给面子。 尽管不在宫中,可消息传来,他还是第一时间下了批示,让将作监派遣最好的建筑团队,奔赴骊山负责施工建造。 而即便如此,需要张罗的事情依然很多。 简而言之,青砖黛瓦可以自己烧,水泥可以自己烧,砂石可以自己挖,可上等的木料,石材,是必须要花钱买的。 那些需要大量使用的玻璃橱窗,现代灯具电器等等,更不用说。 也因此,这钱好像还真有点不够用了。 因为盖的不是一栋房子,而是现代园林式别墅,不光占地面积大,数量还不止一座。 而这年头,虽然上等的木料石料都不贵,可受交通运输水平限制,成本可一点都不低。 再加上修路的事情,计划好的拍卖会,也随之提上议程。 ……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来到农历六月底,此时的长安城,火炉一般,酷热难当。 这个时候别说普通老百姓了,便是那些王孙贵胄之家,有下人伺候,有冰鉴降温,也受不了。 于是,有条件的,离开长安城往各处避暑的,悄悄多起来。 据说当今太上便出发去了九成宫。 而长安城近处,往南有终南山,往东有骊山,都是不错的避暑之地,于是官道上车马粼粼,各家子弟女眷络绎不绝。 另一边,因为天气酷热,为防止中暑,广布关中地区的修路筑桥开渠修建粮仓等诸多项目,作息时间也有所调整。 骊山陈远这边也一样。 为了避开毒辣的日头,作息时间上午调整到五点到十点,下午四点到八点。 便连训练时间,也尽可能避免跟太阳硬钢,因为人肯定干不过太阳。 可即便如此,长安城内依旧酝酿着一团别样的火热。 因为枟阳公府的拍卖会要开始了。 这拍卖会也没怎么宣传,就是命人往长安城各大府邸送了请柬。 请柬内容很简单,就是拍卖会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召开,然后拍卖会上都有些什么。 但这并不重要。 因为就已知的情况,拍卖会上会出现太阳能路灯,会出现打火机,还会出现手表。 而这些东西,那是完全不需要介绍的。 而今的长安城,别说上层圈子的贵族,便是扎着犄角的稚童,都知道宫城有灯,出太阳的时候绝对不亮,到晚上比点最好的蜡烛还亮。 那叫太阳能路灯,据说借用的是太阳的力量,掌控的是雷电之力。 还知道当今皇帝陛下和当今皇后娘娘都有一种神奇的,不受天气变化昼夜更替影响,戴在手腕上便能随时随地知晓时辰的宝贝,名曰手表。 至于打火机那些,虽然没那么神奇,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名声在外,无数人求之而不得。 如此,又怎能不让人趋之若鹜? 说句不好听的,咱就是没钱买,咱看看开开眼也好啊! 要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宫里才有的,等闲连看的机会都没有。 也因此,自打接到请柬,不论有没有那个财力,各家都积极行动起来。 这个时候,有避暑计划的搁浅了,没钱的开始筹钱,一些个有钱却没有接到请柬的,也不在意,暗暗做着准备,只等拍卖会开始那天登门。 也因此,分明定在申初,也就是下午三点开始的拍卖会,硬是大中午,便有车马陆续抵达,到门口恭候。 不得已,陈远也只好提前出门,到门口接待。 永嘉也来了。 虽然天很热,虽然她是个女儿家,虽然她现在还没什么名分,但她觉得,她应该来。 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尽管天很热,尽管这种接待没什么意思,但是,这么多人,不是王孙贵胄,便是一方巨贾,显然,今日的拍卖会想不成功都难。 小两口的心情也因此而颇为雀跃。 忽然有声音传来,清脆如黄鹂,抬头看去,却是一辆奢华不显的马车上,门帘撩起,少女笑吟吟看过来。 光阴为之黯淡。 陈远莞尔一笑,向周围的人拱了拱手,上前:“我说谁的声音这么好听呢,原来是长乐大侄女! 怎么的,这到了都不下车,是要背还是要抱?” 第287章 李二莅临 是真敢说。 长乐大侄女…… 要背…… 要抱…… 纵然早就知道这关系不一般,里面还一堆尔虞我诈的龌龊,真正听到的时候,周围还是不少人汗颜,嘴角抽搐差点路都走不稳。 长乐也不在意。 近半个月不见,小妮子看上去又黑了点,精气神却越发的足起来。 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又仿佛没听出陈远话中的调侃,闻言便轻笑着说道:“那陈大哥是想抱还是想背嘛?” “……” “……” 周围的人已经彻底不会说话了。 倒不是多奇怪长乐跟陈远之间的关系,毕竟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想要完全不知道,真的很难。 眼下长安城的勋贵圈子也几乎默认了,长乐公主将来就是枟阳公陈远的。 连长孙无忌都没赞成。 可是,这真是他们认识的长乐公主么? 总觉得有点假,跟过去认识的不一样啊! 陈远却丝毫不觉奇怪,扭头便招呼永嘉道:“嘉娘子,大侄女走不动道了,来背!” “噗嗤——” “好了,不背就不背,人家自己走就是。” 长乐还是被逗笑了,说罢,搭上陈远伸出的手下来,一步一步很有仪态的走着。 陈远笑着将她交给永嘉,道:“行了,外面热,你们先进去坐会,我一会就来。” “嗯,那你快点,这些事差不多就行了,不用你老在这招呼的。” 永嘉笑着说道,而后便带着长乐进去了。 不多久,铁蹄声由远及近,所过之处,烟尘四起,等来到近处,“吁——” 战马长嘶,人立而起,继而李二哈哈大笑:“贤弟,听说今日举办拍卖会,愚兄来得还不算晚?” “不晚不晚。”陈远赶紧上前,拱手道:“秦兄这些日子忙得很啊,看上去可着实黑了不少,也有些日子没见往村里去了。” 李二再度大笑,从马上下来,把马交给下人,“可不是?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愚兄这段时日东奔西跑,风餐露宿,可没少吃苦头,倒不似贤弟,坐拥娇妻美眷,纵情山水,快活似神仙啊!” “哪里哪里,秦兄谬赞,走,随小弟入府,喝上一杯上好的葡萄美酒解解渴。” “如此甚好,不过要冰镇过的,没冰镇过的,愚兄可不爱!” “……” 一样是旁若无人。 这个时候,周围的人是越发不会了,毕竟,这是李二本二。 尽管也都听说了一些两人结交之事,可任谁都没想到,李二会在这个时候,放下事物大老远赶回来。 更没想到两人之间如此自然熟络,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隔阂。 陈远这会也不站岗了,简单告罪,把迎宾之事交给府中管事后,领着李二一行步入府中。 没多久,一处单独的小院,树下,冰镇的葡萄美酒,些许下酒菜就端上来了。 李二一杯酒下肚,又吃了两口菜,长舒一口气:“舒服,还是贤弟这里好啊,再这么坐一会,怕是都不想走了!” 陈远大笑:“那可不行,秦兄可是国之栋梁,眼下这关中花团锦簇,大把的事情等着你呢,岂可因一时之享受而懈怠不前?” 说着,便问起了最近的一些情况。 李二也照实说了,大抵就是现在路桥水利粮仓,大把的项目动工,意义重大,牵涉面极广,他身上担子也不轻,要到处巡视,决策顶多。 说完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贤弟啊,这时间过去那么久了,答应愚兄的太阳能发电装置……” 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陈远笑道:“不说我都忘了,放心,已经准备好了,整套的,届时嫂夫人在家,便可不受长安酷热之折磨,随时随地可享受冰镇的鲜果冷饮。” 李二哈哈大笑,“还是贤弟懂我,实不相瞒,愚兄在外苦点不怕,就是家中娘子有孕在身放不下,来,愚兄敬贤弟一杯。” “客气客气。”陈远赶紧端杯。 这时李二又说道:“只是贤弟也知道,当今皇后娘娘一样有身孕,宫里一样酷热难当,所以这一套,怕是要先弄到宫里才行。” “这样啊?那嫂夫人岂不是……” “无妨,身为臣子,自当为君王殚精竭虑,你嫂子,等下次就好。”李二满脸正气,说完再度举杯。 陈远举杯碰了一下,一口饮尽,又吃了点菜,叹道:“也只能是如此了,不过秦兄放心,用不了很长时间就会有第二套的。” 说完又拿出两个小木盒,放到李二面前:“送秦兄和嫂夫人的礼物,秦兄不妨打开看看。” 李二打开一看,顿时面色又变得古怪起来:“这是手表?” “哈哈,秦兄好眼力。” “秦兄既然认出这是手表,那想必是见过当今陛下戴的手表了。 其实那手表本是长乐那丫头带回家孝敬父母,结果,可能燕国公也认为这东西应该先献给君王,然后就落今圣和今后手上了。” “也因此,这两块表说实话,档次是比那两块要低一些的,但秦兄放心,也绝对不差,功能绝对没问题。” 陈远一本正经的说着。 其实他也是到了长安才听说,那两块表到了皇帝跟皇后手里的。 李二也发现,这厮还是一如既往的会琢磨,明明都没影的事,愣是说得跟真的一样。 他甚至怀疑,他可能都没问过长乐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便自己脑补出了答案。 当然,结果是好的。 虽然档次没有之前那两块高,但也绝对是无价之宝啊! 这样的宝贝,是没人会嫌多的! 再说了,这厮不也说了,绝对不差,功能绝对没问题么? 既然如此,那就笑纳了! 不过嘴上还是要谦虚一番的:“这不太好?即便不如今圣今后那两块,却也是无价之宝啊!” “诶,秦兄说这话就见外了啊,秦兄要看得起我,就收下,否则小弟便只当秦兄嫌弃看不起了!” “这……” “那好,那愚兄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但愿贤弟也莫要见外,有什么需要的用得上的,只管提。” “……” 第288章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一番装模作样的推辞后,李二还是开开心心收下两块手表。 感觉还是很爽的。 尽管时间不长,可是他已经习惯了戴手表的感觉,因为那种随时随地能知道时间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还无形中有种逼格,彰显着他身为帝王的与众不同,毕竟这是独一份的玩意儿,以目前大唐的制造水平,敲破脑袋也做不出来。 也因此,这次过来还真有些不习惯,因为未免暴露身份,他提前把手表给摘下了。 而这次收到的两块手表,虽然看上去是差点,但是就没那么多顾虑,随时随地都能带。 还照样能随时随地知道时间,照样能彰显他的与众不同。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 这次特意抽空回来,第一要务,是帮忙站台,表示对陈远的支持。 眼下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没必要,也没那么多时间坐下来看拍卖。 第二个目的,便是那套念念不忘的太阳能发电装置了。 话说那还真不是给自己要的。 眼下天气酷热,长安城内更是热浪袭人,正常来讲,他是应该带着老婆出去避暑的。 可现实是,这会事情太多了,他根本走不开,也不放心都丢给下面的人,所以,这避暑是肯定没戏了。 而他这一不去,老婆便也留在了宫里,得大着肚子,忍受酷热。 所以就十分迫切。 至于两块手表,便纯粹是意外之喜了,并不在计划之中。 如此一来,这会迫切要做的,就是把太阳能发电装置,和配套的电器,尤其空调,空调扇,冰箱,给弄回去。 原本这时他打算自己来的,可听陈远一说,他又觉得,还是陈远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至于宫里,老婆大人回避就是了,皇帝陛下,完全可以说事物繁忙,不在宫中。 此外,这厮要跟着去,也省得费劲搬运那么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招摇过市了。 因为这厮本身就是最好的搬运工,最擅长的,便是无中生有。 所以,便带着陈远一起进了宫。 陈远也没想太多。 皇帝他不多想见,他觉得目前的状况就挺好,大家开开心心,互不干扰,井水不犯河水。 反过来,真要是走得太近,且不说别的,就说相处,他是拿他当皇帝呢,还是不当皇帝呢? 当皇帝,他显然是不乐意的,不当皇帝,人家皇帝大概也不会乐意。 但他想看看长孙皇后,因为实在是有些好奇,想见见这位贤后到底是怎样一番风采。 尽管结果让他有些失望,他终究是没能见到这位英年早逝的长孙皇后,但是,此行的任务,他完成得很好。 在他指挥张罗甚至亲自动手下,发电装置安装好了,线路电器也都规规矩矩漂漂亮亮弄好。 而一想起他给长孙皇后的寝宫装了空调,很快这位皇后娘娘就能清凉一夏,心里居然还有点小爽。 当然,来都来了,他也不介意再多给点。 于是任务完成后,他拿出一对答应过的轴承,而后,又给了一本字典,和一本专业书籍,《机械原理》。 能不能看懂不关他的事,反正东西他是给了。 但就他个人感觉而言,只要肯花时间研究实践,问题应该不大。 因为称之为原理的东西,一般都不复杂,最初那些大发明家掌握的专业知识,往往也就那样。 再退一步,即便是不能完全搞懂,把齿轮和连杆这些基本结构搞清楚也是好的。 只要能把这些最基本的结构弄清楚,意义也非同小可。 就这些,交付完毕,他便告辞了,李二亲自送到宫口外。 此后不久,立政殿。 “呼,这也太舒服了?” 立政殿很大,长孙皇后本就没走远。 李二出门送陈远的时候,她就回来了,当时只觉得漂亮,神奇,而今这空调一开,空调扇一起,那感觉,简直不要太舒服。 李二也很满意:“现在知道为夫为何总是惦记了,这些东西,真就是,匪夷所思。” 说完又正色道:“但是切记不可贪凉,把温度调得过低,更不可一天到晚躲在空调房不出来,否则就本末倒置了。” 长孙皇后窃笑:“知道啦,妾身不是小孩子,懂得照顾自己的,倒是二郎,这次是不是特别满足呢,咱闺女好像都还没这待遇呢!” “这倒是,这么久了,那厮可终于做了件像样的事。”李二哈哈大笑,又很高兴。 接着就一本正经拉着老婆大人开始巡视。 完事,又认认真真做了水果酸奶,精选了几样新鲜水果,放进冰箱。 冷冻室也冻上冰块。 这时注意力才来到桌上的小木匣子上。 这是陈远拿出来让代为转交的,里面是轴承,字典,和机械原理。 可转交这回事,显然不存在,因为实际上他当时就给到了想给的人。 长孙皇后好奇道:“这是什么?” “轴承,为夫不是让将作监造自行车么,东西是弄出来了,但是远不如长乐那辆小折叠好用,其中就有轴承的原因。” “而这东西,不仅能用在自行车上,还能用在板车马车上,要是咱们能自己做出来,意义非同小可。” 以眼下大唐的条件,做一辆符合现代社会要求的自行车是没戏的,但是,山寨一个骑着能走的还是没什么问题。 也因此,李二现在很清楚这里面的差距,因为他发现,代表当今大唐最高水平的自行车,比长乐那辆小折叠差得远。 长孙皇后惊讶道:“那岂不是说,这对貌不惊人的小东西,比这空调冰箱还有价值。” “是啊,空调冰箱这些,离咱们太远了,也终究只是享受之物。 可这轴承不一样,别看它小,也别看它貌不惊人,却可以让粮食货殖更省力更快速的运输,价值无法估量。” 把玩着轴承,李二满来赞叹,说完又笑道:“不过跟这本书比起来,怕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二郎的意思是,这本书很厉害?”长孙皇后好奇问道。 李二笑道:“或许,为夫也不知道,但按照那厮的说法,要是能把这本书弄清楚,那手表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而且,对于咱们大唐科技水平的攀升会有极大的好处。” “科技水平?” “嗯,他们把对万事万物的研究,称之为科学技术,包括日升月落,包括风雨雷电,也包括生老病死。 他说在他的家乡,科技为王,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 第289章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永宁坊,枟阳公府。 因为进宫耽搁了时间,当陈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这个时候拍卖会已经开始,大厅里,铺着地席,前来参加拍卖的宾客单人单席分列左右,长乐赫然在列,永嘉则在他不在的情况下,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本次拍卖会的拍卖师。 看上去效果还不错。 这次拍卖会东西不少,都是现代社会来的,小到牙膏牙刷,大到自行车太阳能路灯,五花八门,而正在拍卖的,是一套精致的磨砂杯。 争抢很激烈。 商场花三百多买来的,应该说不便宜,可在这里,起拍价便是一千贯,一番激烈角逐后,被一位富商以三千八百贯的天价买走。 这时他入场。 “恕罪恕罪,临时有些事情耽搁了,怠慢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手持御赐折扇,提了提宽大的衣袖,陈远边走边拱手跟大厅中众人告罪。 众人也很给面子。 这可是皇帝陛下都要放下事物亲自赶来站台的男人。 虽说皇帝陛下也没坐在这里,可那位最受宠的公主殿下还在。 况且,谁不知道这位爷方才是跟皇帝陛下走了? 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啊! 是以不论什么身份,是宗室亲王也好,是国公郡公也罢,纷纷大笑只道无妨。 永嘉也没多说,看到陈远过来,眨眨眼便下去了,干净利落,却又不失大方得体,而后,新的拍卖品呈上来。 这次是一枚放大镜,木质手柄,黄铜外壳,看着颇为时尚精致。 陈远再次抱拳对众人的宽容表示感谢,而后开始介绍:“如大家所见,这是一面很神奇的镜子。 这个镜子有聚光效果,可以在阳光下把光线聚集,产生高温,从而生火,但是,其最大的功能,在于可以把看到的东西放大,所以,某称之为放大镜。 现在诸位可以试着看一下,是不是有这样的效果。” 说完,从左边首席时任礼部尚书号称宗室第一王的赵郡王李孝恭开始,一一传验。 就很神奇。 虽说放大镜长乐已经带回去一枚,可到底不像手表和路灯那样摆在明面上,也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以至于哪怕到现在,都没多少人知道。 也因此,这一看,顿时议论纷纷,啧啧称奇。 等再次回到手上,陈远笑道:“功能大家都看到了,我也不妨明白的说,这东西,不容易,其意义,也不是放大某一样东西,不是聚光取火,而是,人老眼昏花后的新眼睛。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我宣布,放大镜,起拍价一千贯,单次加价不低于十贯,拍卖,开始!” 激情满满。 要说当眼睛,那自然是老花镜好,可问题是老花镜也是有度数的,讲道理是需要验光配镜。 放大镜却是拿着就能用,放大效果,远在老花镜之上。 反响也颇为热烈。 说白了,便单纯只是聚光取火和放大效果,便足以让这群钱多没处花的家伙趋之若鹜。 更何况,这可以当成老眼昏花后的新眼睛? 人都是会老的! 相比一样老了依然可以帮助看清东西的宝贝,区区一千贯,还真算不得什么! 于是,一帮人争来夺取,小小的一枚放大镜,硬生生拍出了七千三百贯的天价! 放大镜之后,是一盒玻璃弹珠。 这个厉害。 本来是一副跳棋,为了更好的凸显价值,所以就把棋盘扔了,只取弹珠,专门装了一个小木盒。 而这玩意的受欢迎程度,俨然还在放大镜之上,一番激烈角逐后,居然派出了九千五百贯。 距离万贯就差五百! 接下来香皂,洗发水,花露水,痱子粉,卫生纸…… 都是些日消品,但是卖得都不错。 主要是量比较大,虽然成交价普遍在几十到百多贯之间,但是,基本上都照顾到了,都有斩获。 到六点,休场,上美酒佳肴,上丝竹歌舞,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该活动上厕所活动上厕所,七点,拍卖会继续。 “三万,某出三万!” “五万,这表,某志在必得!” “兰陵萧氏,八万!” “弘农杨氏,十万!” “……” 突然间就疯了。 一块手表,陈远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争夺便直接白热化。 一干宗室王爷当朝勋贵也有点懵逼,因为他们还没开始发力,就突然被干掉了。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真干不过啊! 兰陵萧氏,弘农杨氏,太原王氏……哪一个不是响当当传承不知多少年的门阀大家? 真要比底蕴,关陇贵族都望尘莫及,李二看着都头疼。 可最终,这块三万多买来,比前不久新送出两块又低了一档的劳力士,还是被长孙家吃下了。 没办法,身为关陇领袖,身为朝堂最大的利益集团领袖,这面子得争啊! 虽然一块表二十三万贯有点小贵,虽然喊出来就后悔了,端杯的手都哆嗦,但长孙冲觉得还是值的。 同样的道理,压轴的太阳能路灯也不能丢。 尽管论实用价值,只能立在家里的太阳能路灯不如可以随身佩戴的手表,但是,这从来不是价值问题。 这是面子问题! 这既关乎长孙家的面子,同时,也关乎整个关陇集团的颜面! 所以,哪怕是最近一番折腾后,家中没有,也得硬着头皮吃下来。 大不了回头大家伙一起凑,手表一起戴,路灯轮着用。 于是结果就很美妙,继二十三万贯的劳力士手表后,本着好事成双的想法拿出来,于日暮之时在庭前亮起的两盏太阳能路灯,拍出了本次拍卖的天花板,三十万贯! 落幕,长乐率先端起酒杯,笑盈盈说道:“长孙少卿,恭喜啊!” 长孙冲擦了擦额头汗水,举杯回敬:“同喜,同喜。” 紧跟着永嘉端杯笑道:“感谢长孙少卿慷慨解囊。” “应该的,应该的……” 长孙冲又回了一杯,突然发现自己一下子话都不会说了。 毕竟二十三加三十,总计五十三万贯,对于长孙家而言也不是小数目。 尤其最近又是捐款又是国债乱七八糟事情一堆的情况下。 可是,这个逼必须得装!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真要因为舍不得钱,或者家中没有足够多的钱,便让这两样宝物流落在外,那才真是丢人到姥姥家! 第290章 你,你要干嘛 事实也的确如此。 手表也好,太阳能路灯也罢,都是无法理解的东西,说是神仙用的,也不过分。 这样的宝贝,要没机会,只有皇帝老子有,也就罢了,眼下有机会,怎么可以落到别处? 真要那样,长孙家颜面何存,关陇各家脸又往哪搁? 再说了,这价格真的很贵么? 好像也不至于,神仙用的东西,无价之宝,别说区区五十三万贯,便是再贵一倍,亦是理所当然。 只不过最近事多,一时间库里有点紧张而已。 所以对于这样的结果,长孙无忌是满意的,负责此事的长孙冲非但未受苛责,反而得了表扬。 然后当晚路灯就在府里亮起来,长孙无忌戴着手表,嘴角不自觉就开裂。 关陇各家家主也纷纷前来,一边参观欣赏,一边商讨这钱怎么出,然后这东西怎么分。 另一边,枟阳公府,拍卖会大获成功,陈远也美坏了。 “干杯!” “干杯!” “……” 内院,一样是太阳能路灯,高度,样式,却截然不同。 庭中,美酒佳肴,陈远,永嘉,长乐,举杯相庆。 跟着长乐便窃笑道:“近六十万贯,陈大哥发财了呢!” 永嘉深以为然:“这可比干什么都强,我忽然觉得,什么酒坊啊,什么霜糖花露水作坊啊,都不用开了,来钱太慢。” 陈远乐道:“我觉得也是,原本就打算弄点钱修路,顺便多买点好材料盖房子,结果这群土豪,比想象中舍得啊!” “不舍得也不行啊,这可都是独一份的宝贝,举世难寻的,连当今陛下都说,谁有打谁,哪怕为之发动战争也在所不惜。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这么多钱,陈大哥你打算怎么花?”长乐笑着说道。 这还真是个问题。 现代社会,那不用说,奢侈品有的是,实在不行,还能买股票,买不动产,进行资产配置,所以哪怕再多的钱,也总能花得完。 可眼下的大唐,哪有什么奢侈品? 说白了,这里的奢侈品,不说百分百,九十九点九九的陈远看不上。 真正看得上的,什么沉香,什么黄花梨,都是白菜价。 这样的情况下,不是说花不完,而是短时间内想要花完,真的难。 不过他也不太纠结这些,笑道:“怎么花以后再说,总会有办法的,倒是你,带给爹娘的礼物都送进宫了,心里不好受?” “所以呢,陈大哥是打算再补偿我一份吗?”小丫头很灵光,来得也很快。 她几乎都没花时间想,便知道陈远什么意思,因而有点忍不住想笑。 对于永嘉来说,这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听得暗笑不已。 陈远叹道:“我也想啊,不过还是等等,刚拿给晋国公一对呢!” “噗——” 当场永嘉就喷了,弯腰猛咳。 陈远拍着她的背:“慢点,又没人跟你抢,急什么?” “我不急啊……”永嘉心里想,却没说出来。 主要这事她不知道,也没想到。 虽然确定了关系,可她不是无时不刻都跟在身边身边的,她也深知,她不应该无时不刻跟着。 除非她想让他厌烦。 长乐也差点没稳住,微微有些古怪道:“陈大哥你拿给晋国公一对?” “对啊,晋国公到底不一样,这东西,论理他当有一份。” “非但如此,承诺的太阳能发电装置,和一些家电,也都给了,不过这人比较忠君,所以那套东西装在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不过放心,很快会有的,手表会有,发电装置,空调冰箱,也尽快给你安排上。” 陈远一本正经说着,完全不觉得有问题。 永嘉这会已经恢复了,闷着头吃,不说话,安安心心当干饭人。 长乐控制得很好,甜甜笑道:“那就多谢陈大哥了。” 说完口风一转,问道:“通关文牒呢,办好了吗?” 通关文牒就是签证。 长乐知道签证是什么,之所以说成通关文牒,纯粹就是觉得好玩。 陈远点头:“正想跟你说了,都办好了,不过这事你得抽出时间,跟着跑一趟,不然你可能就要被丢在那遍地都是黑叔叔的地方。” 签证而已。 连户籍身份都能干净利落解决的地方,这事不要太简单。 只是最近事多,又没见到长乐,所以就没提。 而之所以要让长乐随行,主要还是为了合理合法的出现在一个新的国家。 不然就跟个幽灵一样,太诡异了,到时候想正常离开,怕是都没办法。 长乐笑了笑:“知道了,陈大哥安排,什么时候出发,通知我,我一定准时到。” …… 夜色就这样悄悄沉寂。 到夜里十点多,持续了一天的暑气开始消散,酒局结束,长乐起身,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打道回府。 陈远送到门口,等再次回到庭院,房间里,香汤已经备好,两尊女菩萨身披薄纱,环佩叮当,曼妙的身躯在升腾的水汽中若隐若现。 不得不说,这难度有点大! 尤其这还是当家大妇派来,奉旨泡妞怎么上都不犯法的情况下! 但是,他还是以无上大定力稳住了…… 永嘉就很奇怪。 早起跑过来一看,这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那剑拔弩张的样子,俨然火气不小。 在仔细一看,床上也没啥,别说梅花斑点,便是一丝蚊子血都未曾发现。 “你们俩昨晚?”便将怀疑的目光看向一直在这边当花瓶,随便起名叫软玉温香的两个女菩萨。 二女也很委屈,欠身道:“回禀娘子,不是奴婢不愿,是主人他,不让。” “不让?”永嘉愣了一下,很快嘴角又微微翘起:“行了,你们下去,这里有本娘子便好。” 说着,便褪去外裳鞋袜,在软玉温香二人略带羡慕的眼神中,轻轻撩开帷帐。 不曾想刚躺下,还没卧好,一个翻身就被压住了,继而一双眸子不怀好意的盯着她。 “你,你要干嘛?” “不干嘛,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 第291章 那你昨晚什么意思 “噗嗤!” 面对陈远的说辞,永嘉终究还是被逗笑了,莞尔道:“那你昨晚什么意思?两条呢,嫌不够宽?” “不知道啊,我就知道,嘉娘子你肯定是不够!” 论流氓,还是嘉娘子流氓。 但陈远也不差,果断把车掉头开了回去。 永嘉侧目,俏脸微红,啐道:“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放开我,快点!” “不放!” “真不放?”永嘉又正过脸来,瞳孔中清晰倒映出陈远的影子。 同时她也在陈远的瞳孔中发现了她自己的影子。 陈远嘴角微翘:“对啊,不放,说不放就不放,这是你自找的。” “说得好,不放就不放,不放,本娘子求之不得……” 永嘉忽然就笑起来,趁着陈远不注意一把将其掀翻,而后反压回去。 小手极不老实。 小嘴极不安分。 某一刻,忽然又不动了。 世界也随之安静下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良久,陈远无语道:“你这行不行啊,我怎么感觉你比我都快?” 永嘉吸溜着鼻子:“因为是你呀,人家,人家忍不住嘛……” 说罢又笑嘻嘻凑到陈远耳边道:“不怕,我有帮手的,鸳儿鸯儿,实在不行,还有愔儿篱儿,我就不信我们加起来都打不过你!” “……” 这万恶的旧社会,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完全就是考验人! 陈远差点没收住,道:“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啊?” “现在,当然是起床啦!” “然后,我要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就太……啊!你干嘛,小贼你,唔,唔……” 好突然。 话没说完呢,还没来得及跑路呢,就被捉住了,还被堵住了嘴,连呼吸都不让。 那双手也是不安分的,显然没少跟郑愔姜篱练过,很快她就寸寸失守,步步沦陷,不知云里雾里,天上人间。 等到清醒过来,已经身在浴桶中。 看那人还一脸得意,她便忍不住掐了一下:“坏人,就会欺负我!” 陈远戴着大墨镜,洁白到就差没放光的牙齿,完美的诠释着什么叫做得意:“这就欺负了? 我跟你讲,就你那点能耐,真要欺负你,你这会连掐我的力气都没有。” “噗嗤,那为什么你不欺负到底呢,你们那边没这么保守?” 永嘉又忍不住笑起来,娇软的身躯自然贴上男人的身体,随着小手抚上男人的侧脸,柔和的目光也随之移了上去。 陈远低头看了一眼,又是一阵阿弥陀佛,赶紧移开,叹道:“我们那边是没这么保守,可你们这边不是啊!” 就这么一句话,给永嘉整破防了,好一阵过去,她才再度扬起小脸,倔强道:“谁说的,我也可以的!” “我知道。”陈远挑眉,忽然就笑着将永嘉公主抱抱起来:“好了我的公主殿下,不能再泡了,再泡就真出事了。” 话语间,没用任何人服侍,抱出来,擦身子,擦头发,就差没把衣服给穿上了。 永嘉本来还惊了一下,以为身份暴露了,渐渐的也发现,那所谓的公主殿下,不是发现了她的身份,而是单纯的宠溺。 便越发享受越发愉悦起来,毕竟拿公主当公主,跟把一个普通女孩子当公主一样宠,是完全不一样的。 等到身上的水珠擦干,头发也擦得差不多,一袭几乎起不到什么遮掩效果的薄纱披在身上,反过来,她便耐心的给陈远做同样的事情。 很甜。 很温馨。 这是她梦里的场景,仿佛连空气中都淌着蜜。 之后陈远便先出去了。 主要是这人简单,不需要打理头发。 记得第一次见,这人便是短发,看着很有些不习惯,而今,这人固然还是短发,她也习惯了,但是,他现在戴假发。 好几种不同的样子,戴着跟真的一样。 她就不行了。 她这一头乌黑的长发,到现代社会还行,什么单马尾,什么双马尾,还有侧马尾丸子头等等等等,都很容易,且随意。 这里却既不容易,也不能随意,因为看似简单的事情,不仅关系到她个人的体面,也关乎男人的颜面。 此外,女为悦己者容,她也希望每天都以不一样的美丽姿态出现在他眼前啊! 所以,发髻发饰也好,衣衫首饰也罢,于她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一项工程,容不得丝毫的马虎。 也因此,陈远刚出,鸳儿鸯儿便走了进来。 起初也没什么,姐妹俩都很认真,一丝不苟。 某一刻,忽然就忍俊不禁道:“郎君好狠的心肠,娘子这么娇嫩的肌肤也舍得往上种草莓。” 这是永嘉要求的,私底下,没有公爷,只有郎君。 为了隐藏身份,也没有公主殿下,只有娘子。 永嘉倒是不怵这点小阵仗,闻言乐道:“怎么,羡慕了,要不我安排一下,让郎君也给你们也都种上?” “……” 双胞胎姐妹还是扛不住,红着脸无声败退。 不多久又故态萌发,悄声问道:“娘子,您跟郎君现在怎么样了,鸳儿看娘子今天的气色特别好呢!” “嗯嗯,主要是呆了好久,鸳儿跟姐姐在外候着,腿都麻了。” “是吗?那你们听到什么了?” “噗嗤,我们听到,娘子说不要!”姐妹俩忽然又忍不住笑起来。 永嘉满脸鄙视:“去,什么不要?那是要,我要,我还要! 等着,回头娘子就安排,我就不信了,咱们主仆三人还打不过他一个!” “……” 就这么说着,不知不觉,永嘉可以出门了。 难受是有点难受的。 天这么热,她却长衣长袖,连脖子都不露。 但又很开心,因为这份严实底下,藏了不少东西,分布在身体不同的部位。 而这个时候,陈远很忙。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想必也做不出那等赖账之事,是以哪怕钱没到位,昨夜拍卖机会结束,东西他也让都带走了。 也因此,今日一早,各路财神便纷纷上门,有的是一车一车的铜钱,有的,则干脆一箱一箱的珠宝黄金。 点钱这种事用不上他,亲自去点,也有失身份。 珠宝,其实也没问题,因为这东西在当下值钱,顶多就是价值相比成交价有些许浮动。 可那些亲自上门的财神爷,少不得还是要招待一二,坐下来聊一聊,喝上两杯。 再加上款没收完他不能走,又有修路花钱等事情要思考安排,所以这一天便在府里没动。 转天一早,动身前往县衙。 第292章 准备修路 修路,不是说出钱就完了。 这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什么线路规划,什么动员组织,什么工资发放,等等,很多事情要考虑。 而这里面,有些是必须报备商量,通过官府层面来协商完成的。 否则真要出点钱,想怎么干怎么干,岂不是乱套? 可话又说回来,最终这事还是得自己扛,因为眼下县辖区域内交通,水利,粮食,等等,事物实在是太多了,分身乏术,根本就忙不过来。 陈远这一趟,连县令大人都没见到,因为县令大人天不亮就出城巡查去了,根本不在县衙。 便只好改道前往工部。 工部有工部,屯田,虞部,水部,四司,掌土木交通田政矿山水利等事务,约等于现代社会工业部农业部国土资源部水利部的集合体。 这地方最近也忙得不可开交。 一方面,关中地区大兴土木,路桥水利粮食仓储各项工程如火如荼,一方面,又有炼铁炼焦水泥砖窑乃至石炭开采石灰石石膏石开采等诸多项目。 这方方面面的事务加起来,工部,俨然是近期朝廷最繁忙的部门,没有之一。 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寻求什么帮助,也是不太现实的。 不是不想,而是实在有心无力。 所以这一趟走下来,得到的是一条可以自行筹措资金动员修路的批文,外加一份施工细则。 细则由工部起草提出,经门下审核,中书许可,最后朝会讨论,皇帝批准,其中详细规定了路线确定程序报备及雇佣薪酬等方方面面。 看着还行。 按照这份细则,想修路的话,只要确定路线,报工部批准,然后就可以募集人手动工了。 施工过程中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一句话,该给的工资给到位,该修的路修好,其它都好说。 所以长安到骊山这段路,可以开始动工了,因为最重要的批文,他已经拿到手。 “意思是,要修这条路,所有的一切,都得咱们自己来?”回到府里,情况一说,永嘉便问道。 其实开始不是这么想的。 这事最初想得很简单,就是砸钱,那怕多花点也没事,事情就丢给朝廷。 什么组织施工啊,什么工资发放啊,让朝廷派人弄,省事。 出问题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这不是现代社会,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那绝对是嫌命太长。 陈远往圈椅上一座,端起茶喝了一口,“可不是?去县衙扑了空,去工部也没人。 人就说了,枟阳公您看着弄,别人我们不放心,您呐,我们绝对信得过。” 说罢,勾了勾手指:“过来,爷抱抱。” 永嘉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乖乖走了过来,坐在陈远腿上,跟着便问道:“那怎么办,今儿还能回得去么?” “回是回得去啊,修路嘛,又没规定从哪边开始修。”陈远抱着女孩儿,只觉得这小妮子腰肢真细,还有一股香味往鼻孔里钻,很是舒服。 永嘉环着陈远的脖子,一想也对,修路嘛,谁说一定要从长安这边开始修了? 我就要从骊山那头开始,我就要从中间开始,不行么? 便欣然道:“那咱们现在回?” 陈远点头:“回,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回去我再仔细想想。” “嗯,那我去准备。” 就这么说着,很快永嘉便下去了,而后队伍启程,返回骊山。 陈远也不急,回来的第一时间,便回现代社会,预定了飞往西欧的航班。 时间是三天后,搞定,随便找了个理由派人往长安传讯,接着,便开始琢磨修路的事情。 这事也不难。 说白了,朝廷不派人,不等于就一定要自己组织人手干。 他还可以承包。 村里修了路,效率,用料,人力畜力,他都清楚。 村里这么多人,每个人每天多少钱,能过成什么样,他心里也有数。 这样一来,预算就很好做了。 材料也好解决。 尽管这会因为到处都在动工,水泥根本无处买,可技术是现成的,官方也鼓励有条件的建造作坊生产水泥销售。 所以,无非就是选址,建窑,购买石炭石灰顺便找眼下专门烧制耐火砖的官窑买点耐火砖。 都很容易。 也因此,很快村里派出的工匠队伍便出发了,按照计划,总计七十多里的道路,沿线设三处水泥生产基地,招工进行水泥生产。 同时,承包书也送抵沿途各乡。 很简单,一句话,多少人多长时间至少能修多少路,我都算得清清楚楚。 咱也不来虚的,你就说你们一个乡能修多少,报个数,我按规矩给钱,你们要真能一天干完了,那是你们的本事。 也就是这么一份承包书,动员组织管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甩了个干净,却让沿途各乡一片火热。 终于来了。 过去修桥铺路这种事,都是不给钱的,是无偿劳动。 可现在,这都是钱啊! 当初说是每人每天不低于五文钱,可因为发行国债搞来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实际上,每人每天,最低都是六文。 可斗米才五文! 六文,意味着只要一个人劳动,每天便可有一斗米,还有盈余。 关键工地上还什么都管。 住就不说了,或许不是很好,可吃,说实话,比平时在家里好。 不但吃得饱,而且有油水。 因为皇帝陛下就这么要求的,为此,还专门派出了军队,粮食牲畜一船一船的往长安运。 那些出资修路的乡绅商贾本就求名,自然也不会在吃的方面苛待。 如此,谁不想去修路,谁不想去筑桥,谁不想去参与这场轰轰烈烈的大建设? 别说男人了,女人都想! 可现实是,因为不能耽误农业生产,因为家中有父母妻儿,相当一部分人是出不去的。 所以就只能眼巴巴望着。 可现在好了,家门口的工作计划,终于来了。 也别跟咱说那些有的没的,说了咱也不懂。 咱就知道,这路要开始修了,咱也有机会痛痛快快干活挣钱了。 况且,那可是枟阳公! 枟阳公是谁? 不信谁也不能不信枟阳公啊! 那新犁,水车,耐用的铁质农具,可都是枟阳公带来的,枟阳公说行,那就一定行,枟阳公说有,那就一定有! 第293章 财政预算 就这么搞起来了。 第一天,工匠出发,募集人手,选址建窑,同时告广大乡民承包书送抵。 转天上午,各乡代表集齐开会,说明情况,分配任务,下午,便分段破土动工。 场面颇为宏大。 沿途四个乡,乡民逾四千五百户,而根据统计上来的数据,参与者破五千人。 动用驴马等畜力逾五百头,独轮车板车上千辆。 而作为发包方,要做的却不多,仅仅是派出一支有经验的“工程师”队伍,组建一支巡逻队。 其中工程师负责带领施工,巡逻队负责维持秩序,处理一些突发状况。 工钱按月发,畜力,车,也按标准算钱。 但总预算是恒定的,各乡的承包段一共能拿到多少钱,也是定好的。 这个时候,正经的做法是,规规矩矩,不说提前,至少也应该在规定期限内保质保量完成各自所属段的任务。 否则别说剩下的钱拿不到,便是拿到的钱,少不得都要再说道说道。 李二也没想到,这人修路修路,搞了半天,居然是这么个修法。 好像除了出钱,还是什么都不用干,就参与修路的百姓自己看着办。 可仔细一想,貌似又很不错。 因为根据投入的人力物力,一条路大概需要多长时间修好,是可以计算出来的。 在这个基础之上,一条路要花多少钱,也大致能看得见。 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敲定预算,敲定工期,再把相关的规章制度讲清楚,还真不用老盯着。 最多就是组个巡查队,时不时看看进度,看看有没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没准效率更高,修建速度更快,还更省钱。 而这样做最大的好处,是可以更快的,更有效率的,把手里的钱都花出去。 然后,还可以更方便又有效的对投资的各项目进行管理。 因为通过这种项目预算制度,他可以很清晰的知道手里的钱可以办多少事,可以同时投多少项目搞多少工程。 投资的项目工程,也会因为预算的存在,而得到更好的实施。 而这样一来,整个国家的治理,某种程度上就变成了一个分钱游戏。 简而言之,就是我有多少钱,多少用来投资,多少留下囤积战略物资,多少留着应急,以备不时之需,这样。 甚至反过来,如果我现在没钱了,那么我需要多少钱,要发多少国债,也会变得很清楚。 而在过去,这些都是不可想象的。 过去,国库没钱了,那就硬挺着,提倡节俭,节衣缩食,能不花钱尽量不花钱。 过去,国库有钱,那就随意的花,看似好像也不少事,可很少想一定要干成什么事,最后貌似也真就没干出多少事。 突出就一个字,乱。 我也不知道我想干嘛,我就,有嘛干嘛。 而眼下这种预算制度,再加上前些日子听来的宏观调控,我滴个娘,这路是越来越清晰了。 如果说宏观调控是保证稳定,那么财政预算,谋的便是发展。 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我这千古一帝的梦,想不实现都难啊! 李二很开心。 原本他是打定主意坚守的,为此,他不止一次告诉自己,不要想老婆,家里也没有舒服空调。 可这会他突然就悟了。 他发现他守在这里好像没多大意义,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回家吹吹空调,陪陪老婆,顺便算算钱都怎么花。 因为这样不但他自己舒服很多,这庞大的计划推进速度也会快很多。 甚至很有可能,没有他天天盯着,巡视,眼下这些工地上大家会舒服很多,效率也会提高很多。 因为皇帝并不是一种多么招人喜欢的生物,哪怕和颜悦色,这点他心里很有数。 所以,拔营,开开心心回宫。 当然,回来的第一时间不是休息,而是抓紧时间把自己的心得与小伙伴们分享,然后商议,制定措施。 …… 骊山。 又是一日天朗气清,阳光普照。 因为李二的顿悟,长乐来得比预想中要早,而且这一次,她是奉旨来度假的。 她连小远远都带过来了,她还带了好些衣物和私人用品。 路上有些颠簸。 因为修路的原因,这趟行程比以往要来得艰难。 但下了官道就好了,因为都是水泥路,平坦又宽敞,很是好走。 不过这个时候她选择了下车,因为她想看到的人,还有姑姑,都在路边树荫下。 “不是说明天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对于长乐的到来,陈远有些意外,却也高兴。 长乐笑道:“因为皇帝陛下良心发现,给我放假了啊,倒是陈大哥你,这又做什么呢?” 她是提前来的。 在此之前,她自己都没料到会提前过来,是以陈远跟姑姑自然也不会提前在这里等她。 而事实上也的确不是,因为此刻这里还有村民,有两个圆柱形的大石墩,有水泥砂石,分明就是有事要做。 陈远也没深究,笑道:“没什么,就是弄几个石磙,用来协助修路。” “石磙,协助修路?”长乐仔细一看,有点明白了,道:“意思是,把这些大石磙弄到路上去,滚来滚去夯实平整路面?” “聪明,本来我想搞台压路机的,仔细一想,还是算了,不如搞几个大石磙。” 石磙,早些年乡下很常见,主要用来脱粒。 但这东西做大一点,用来压路,平整地面,也是没问题的。 而这玩意最大的好处,就是易于制造,便于推广,不像压路机,即便搞一台过来,整体而言也是杯水车薪,没太大意义。 此外,这东西可以用畜力。 准确的说,不用畜力,人力一般也拉不动。 长乐没见过压路机,也不知道压路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很显然,这特意浇筑出来用来碾压平整路面的石磙很是不错。 这东西很实用,比人抬着石墩在那喊着号子一下一下夯要强得多。 便欣然道:“还是陈大哥有想法,这要拿出去,修路的速度一定会快上很多。” 陈远乐道:“可能,不过这个东西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我不弄,很快也会有人想到的。 行了,走,这东西可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回屋吹空调实在!” 第294章 宇宙的尽头是算学! 果然还是屋里舒服。 这空调一开,嗖嗖的,很快室内就变得凉爽起来,而后鲜果零食也随之呈上。 永嘉剥了个香蕉递给长乐:“你刚说皇帝陛下良心发现,给你放假了,什么情况?” 长乐笑着接过,浅浅的咬了一口:“就是良心发现了啊,这事说起来还是托陈大哥的福呢,要不是陈大哥,我今天指定来不了。” “哦,又关我的事?问题是最近我也没干什么啊!”陈远正剥着松子,闻言不禁有些疑惑。 长乐莞尔:“谁说的,难道这长安到骊山的道路开修,也跟陈大哥没关系?” “这倒是有关系,可我也没干嘛啊,修路嘛,不是到处都在修吗?”陈远还是没太反应过来。 他也不太清楚眼下大唐的财政制度,更不清楚眼下大唐的项目管理制度。 永嘉倒是有点回过味来了,道:“你说的是预算,分段承包?” 长乐笑着点头:“姑姑说对了,就是预算,分段承包。 这个做法实在是太好了。 在这之前,很多事情都是模糊的,就像一条路,虽然说了要花多少钱,但那些钱到底够不够,都花在哪,没人知道。 而修的时候,都是把参与的百姓集中起来,要管吃,管住,还要监督,派人带着一起做事,很麻烦,动工的地方也少。 可参照陈大哥这样的做法,一下子事情就清晰了,届时只要预算做好,就可以清晰的知道到底能做多少事,多长时间能做好,责任也会因此而变得清晰。 管理上也会简单很多,都不需要盯着,只要派人指导巡视便好。 然后,事情可以迅速推开,只要确定需要动工且可以动工的地方,各地官员就能组织百姓直接开始,不用等这边去人,百姓也能免于长途跋涉,方便照顾家庭和家里的土地。” 好处还是很多的。 主要是这样一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各自的任务和责任也会随之变得很清晰。 而管理上的解放,能力上的明确,将使得一切如同一盘棋局一般,从有限的几点落子,变成全面开花。 永嘉便看向陈远,调侃道:“公爷,夸你呢,有何感想?” 陈远耸耸肩:“用不着啊,我怎么回事,你们都知道的。 事实上,这种做法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我的家乡,小到公司,大到国家,都这么干。” “那陈大哥你就详细说说呗,我想听呢!”长乐笑着说道。 永嘉亦托腮傻笑:“我也想。” 陈远瞥了两人一眼,摇头:“这个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其实项目预算,本身就是为了评估风险,明确责任,保证项目按计划顺利实施。 承包,则是为了方便管理,降低管理成本,提升项目实施效率。 国家层面上也差不多。 这种事上升到国家层面,叫做财政预算,事实上在我的国家,每一年年初,就会做出接下来一年的财政预算。 这个预算不是凭空拍脑门想的,而是结合了当下的情况,经过了周密的计算,思考。 然后这些钱,教育用多少,医疗用多少,科研用多少,公公基础设施建设用多少,等等,这样分配下去,再然后,各领域内从中央到地方,一层一层细分。 差不多就是一场数字游戏,具体的实施方案,国家是不管的。 国家要的是结果,具体的统筹实施,各部门负责,然后会有大量民间力量参与。 当然,这是支出,真正的财政预算,其实还包括财政收入,简而言之,不光出去的要清楚,进来的,也一样要清楚。” 听起来都很简单。 有进有出,收支平衡,也不是一个多么新鲜的概念。 甚至管理方式上,眼下的三省六部制,跟现代社会也比较接近。 可真正的财政预算制度,眼下还没有。 眼下,就是有多少花多少,多有多花,少有少花,没有,就勒紧裤腰带,想办法尽量别花。 诚然,也会有一些特别的项目,会给出预算,但大多是笼统的,没人知道到底够不够,也没人知道能做成什么样。 换句话说,没有的不仅仅是财政预算,还有具体的项目实施方案。 而在现代社会,别说国家,便是公司,这些都是标配。 现代社会,一个正规公司,一项工程没有经费预算和项目实施方案,放心,绝逼没法通过付诸实施。 长乐想了想,道:“那岂不是需要大量的算学人才?” 陈远眨眼:“对啊,算学才是国家进步发展的真正动力,我家乡有句话,宇宙的尽头是算学!” 顿了顿,又道:“你们不是都去过现代社会么,这么说,现代社会,你们看到的一切不可思议,什么手机啊,什么电视啊,还有汽车飞机等等等等,归根结底,都是算学。” “那经学呢?” “是啊,算学那么厉害,难道经学就没用?” 还是很颠覆的。 便是去过很多次的永嘉,也无法理解明明只是算账的算学,怎么会那么强。 陈远叹道:“这你们就问倒我了呀,经学这个东西,好像是没什么用,现代社会,光靠学这些东西,想走上高位几乎没有可能。 可真正站在最高处的,懂不懂经学我不知道,但格局,眼光,政治智慧,那绝对是一等一的。” 这问题有点复杂。 要说经学没用,那肯定是扯淡。 老祖宗几千年下来,留下来最宝贵的东西,大概就是这套玩意了。 因为国与国之间,就是勾心斗角,连战争都是政治的延续,而这些东西,属实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可要说有用,这玩意它也不是读几本经学着作就能练出来的啊! 就不说现代社会,哪怕古代社会,哪个杰出的帝王,军事家,政治家,是皓首穷经读出来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经学承载的智慧,其作为国家民族大脑的领袖地位,不容置疑。 这方面自然科学再厉害,也要靠边站。 除非有朝一日,人类社会没有国家之分,没有种族之分,人类也不再需要管理。 第295章 海岛坐标:希腊爱琴海 也没什么目的性。 就跟键盘侠一样,就一些似懂非懂的东西瞎聊。 只不过这里没有键盘,都拿嘴说。 而即便如此,因为时代信息的差异,永嘉跟长乐还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饶是陈远一再声明,他其实不懂,这些东西也不是他原创。 等中午吃过饭,长乐便去永嘉那边了,一方面收拾安顿,一方面也趁机睡个舒服的午觉。 陈远往别墅施工现场走了一趟,挺不错的,尽管开工时间不长,但有皇家建筑队的协调调度,一切都井然有序。 照这个趋势,最多三个月,他便可拥有一栋古典现代相结合的园林式大别墅。 巡视完毕,顺道又往作坊区看了看,也挺好,花露水的生产已经开始了,霜糖生产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 回来简单洗了洗,他也睡了。 天太热,人容易困乏,讲道理是要睡午觉的,只是现代社会的人,很难有这个自由。 等睡醒时,天变了,狂风大作,不多时,便大雨倾盆。 这可就太舒服了。 空调再怎么凉爽,也不如下点雨吹点风来得舒适,一如暖气再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春日里的阳光一般。 地里的庄稼,播种的花花草草,也趁机喝了个够,变得精神抖擞。 待到雨停,场面又悄然变得热闹起来,趁此良机,陈远组织了一帮人,剪红薯藤,扦插。 完事,再看地里的棉花,已经进入花蕾期,该整枝了,便又把人都叫过来,示范讲解,一阵安排。 一天就这样悄悄步入尾声。 晚上本来没什么活动的,可不论对于永嘉来说还是对于长乐来说,戴着头灯出去照野鸡照鳝鱼青蛙都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所以还是重复上次长乐留宿时的安排。 这天玩到很晚,转天一早,便回现代社会收拾,而后前往机场。 这是永嘉第一次乘坐飞机,也是长乐第一次乘坐飞机。 同时,这还是姑侄俩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飞机从头顶飞过,在眼前降落。 太神奇了! 太震撼了! 也太可怕了! 候机大厅,两人不敢说话,也不怎么敢动,全程挂件一样,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紧紧抱着陈远的胳膊。 等到上机坐下来,才稍稍松了口气,不无兴奋道:“所以,很快我们也要飞起来了对吗?” 国际航班,大飞机,头等舱,环境还是不错的,人少,空间宽敞,还有各种经济舱享受不到的设施与待遇。 坐飞机兴奋,觉得新鲜,也没什么问题,毕竟这世上没坐过飞机的,大把。 陈远笑道:“对啊,很快我们就要飞起来了,很快,我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私人海滩。” “真的假的?” “咱们,真的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私人海滩?” 原本就够兴奋了,一听很快可以有属于自己的私人海滩,姑侄俩更是难以自持。 陈远笑着点头:“当然真的了,这次的目的地是希腊,希腊属于欧洲,靠地中海,相比这边,那边各方面都好很多。 而且我都咨询过了,那边落户很简单,你们移民过去,基本上也什么都不需要,只要投资买套不低于二十五万欧元的房子就可以了。 不过这次我想买个海岛。” “海岛?” “嗯,就是海上的小岛,与世隔绝,上面什么都有,沙滩也只属于咱们,想怎么玩怎么玩!” 都计划好了。 希腊,欧盟成员国之一,名气很大,却是小国一个,位于巴尔干半岛最南端。 这地方经济颓得厉害,根据咨询得到的信息,真的就是随便移。 什么学历证明,什么资金来源证明,什么商业背景要求,通通不需要。 却是公认的度假天堂,金色的沙滩,美丽的岛屿,丰富的人文景观,举世闻名。 而只要移过去,欧盟二十六国的国门就敞开了,只要乐意,随便飞。 至于到底怎么移,他也想好了,那就是直接买座私人海岛。 有了私人海岛,私人海滩自然而然也就有了。 没回国之前,他也不打算请人,这样便不会有人打搅。 也别说什么价钱高,贵。 再贵能有黄花梨贵? 一吨不够难不成两吨三吨还不够? 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说实话,就了解到的信息而言,还真就不怎么贵。 这地球上绝大多数岛屿的价格是低于国内一线城市房价的。 那些两三千万一套的房子,换座海岛绰绰有余。 尽管永嘉和长乐都有点不清楚情况,但陈远购买海岛的设想,还是让两人不由自主充满期待。 这时飞机也将要起飞了。 第一次坐飞机,心里难免紧张,而事实上,起飞时也的确不太好受。 陈远便说话分散两人的注意力,起飞前,又捂上长乐的耳朵。 很友爱。 跟记忆中某个片段差不多,当他捂住长乐的耳朵,永嘉便捂住了他的耳朵,长乐一双小手,又捂住永嘉的耳朵。 等到飞机真正飞上蓝天,一切又悄悄变得欢快起来。 头等舱提供食物酒水,选择颇多。 透过舷窗,可俯瞰大地山河,流云仿佛触手可及。 行程末端,是地中海…… 这是一段十分奇妙的旅程,于长乐而言如此,于永嘉而言亦如此。 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俯瞰大地,第一次飞跃海洋,那股子兴奋,当真是片刻没有回落。 到飞机降落,不自觉又有些腿软,而因为时差的关系,这边还是早晨。 机构中介好找,机场就有,还不止一家。 而要办理移民手续,第一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项,便是投资。 怎么投,人家也都有详细的项目,一二三四五。 甚至连资金怎么从国内出来,作为专业的机构中介,人家也都贴心的安排好了。 换句话说,只要确定投资移民,那就一切都不是问题。 那就投! 房子什么的就不看了,直接看海岛。 海岛不少,有的有主,有的无主,有的开发过,有的还是原始状态,大的上百平方公里,小的也就千多个平方。 价格差别也很大,贵的折合人民币两三个亿,便宜的,也就两三百万。 一番选择后实地查看,最后确定下来,东部爱琴海,一座面积不大,仅有四点八平方公里,设施却很齐全,有别墅有码头带停机坪的小岛。 售价合人民币才一千两百多万,还不如他在京城的房子贵…… 第296章 私人飞机 动作十分的快。 当地移民局对这种事情也很重视。 付款方面,则是通过第三方中转,简而言之,把钱打到中介公司指定银行账户,其余便不用管了,人家有办法出国。 等到这一系列手续办完,岛主之位便成功到手了,而永嘉和长乐的移民手续,将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办下来。 届时自由度就大了,首先是欧盟二十六国敞开随便飞,其次去往其它区域也会容易得多。 而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这里不但景色宜人,而且安全,犯罪率低,无人打搅。 不过话又说回来,岛上到底无法做到完全自给自足,是以,私人飞机,游艇,都是需要的。 而这些东西的价格,实际上没想象中那么贵。 私人飞机,大型的,豪华的,固然上亿,可小型的,简单的,一百万都用不上。 游艇也差不多,大型豪华游艇上千万,中型不超过千万,小型的两百万都不到。 这显然是消费得起的。 因为就三个人,就算再加也多不到哪去,又不打算雇人,所以中小型的就可以了,大了也玩不转。 购买起来也简单。 这些东西在国内少见,可在国外,跟汽车差不多,就是普通消费品,很常见。 尤其游艇,在一个主打度假旅游,还售卖岛屿的国家,基本上是一种类似刚需的存在。 至于驾照,当然也是需要的,尤其私人飞机,这东西不是开玩笑的,等闲没学过没考驾照也不敢开。 但这跟买是两码事。 简而言之,没有驾照,不影响购买私人飞机,也不影响购买私人游艇。 东西买回去,你是学习考驾照自己开,还是直接花钱雇有驾照的人,那是你自己的事,人家就负责卖。 这样的情况下,你非要说我就不考驾照,我就要自己开,那也是可以的,大不了我就在“乡下”开着玩。 也因此,看似复杂的事情,其实都不难,真正难的从来只有一样,那就是钱。 而这个时候,时间才刚到中午。 驾照是没有的。 飞机是要开的。 这是一架四座轻型直升飞机,国内厂家生产的,三百多万,比同档次国外厂家生产的便宜近半。 岛上的无关人员刚刚撤离,陈远就上了直升机,而后停机坪上螺旋桨呼呼呼呼转起来。 也还好。 直升机相比固定翼飞机的好处,是不需要跑道,然后起降简单。 简而言之,固定翼飞机需要通过跑道加速,实现起飞,然后飞行过程中速度不能太低。 直升机却不用。 直升机起降靠螺旋桨升力,而螺旋桨的升力,通过转速调节,是可控的。 这样便不需要跑道,对起降地形的要求也低,而且可以很慢、甚至在空中悬停,而不担心掉下来。 学习门槛也因此而低上许多。 因为无非就是小心一些,开始的时候慢些,别飞那么高。 等掌握了基本操作,便开始低空低速绕岛飞行。 的确是很漂亮。 蓝色系的海洋,洁白的沙滩,四点八平方公里的海岛上,大量的椰子树均匀分布着,一栋小别墅面朝大海,不算奢华,给人的感觉却十分舒适。 永嘉和长乐便在沙滩上抬头仰望,有点担心,也有些期待。 等熟悉得差不多,也跟着上了飞机,加入这场空中之旅。 感觉很爽。 尽管已经坐过飞机,已经有过空中鸟瞰的感觉,可乘坐这种慢速低飞的直升机,跟乘坐高速国际航班,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可惜时候已经不早,是以简单体验过后,回别墅收拾整理了一下,返回骊山。 时间刚刚好,正是夕阳西下,倦鸟归林。 惦记着现代社会柔软洁白的海滩,回来,也仅仅只是露个面。 象征性弄了点吃的,出门溜达了一圈,不足一个小时,便又跑了回来。 这下就好玩了。 私人海岛,无人打搅的海滩,长公主殿下很是大胆的穿上了热辣的比基尼,娇美的脸蛋,绝美的身材,令人惊叹。 长乐也不差。 虽然没那么大胆,虽然因为年龄的缘故穿不出那样的曲线,可她脸蛋好,腰够细,腿也够长。 一股兰花般淡雅脱俗的气质,也给人一种别样的享受。 等涂好防晒霜,来到海滩上,很快就撒开脚丫子疯跑起来,笑声回荡在碧水蓝天之间,悦耳如铜铃。 陈远心情也很好。 两只小美女蹦蹦跳跳在周围跑来跑去,大的娇俏可人,小的清丽脱俗,他都喜欢。 关键这里海货还不少。 诚然,地中海海水偏咸,以至于海洋生物数量偏少,可这个少,也只是相对的。 简单来说,就是再少也比国内沿海一带强。 这里的海鲜,正常来讲是供大于求的,只有每年的旅游旺季,才需要进口,其余时段都是出口。 海边,尤其这种与世隔绝的海岛海滩上,更不至于清洁溜溜。 而因为海水偏咸,海洋生物生长的时间相对更长,也使得这里的海鲜品质相对更高。 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不知不觉便是两三个小时。 两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沿着海岸线捡了不少东西,还堆了好多椰子。 这会也有点累了,跑不动了,便带上收获,再度返回村子。 时间晚上九点多,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是很晚,正是吃夜宵的好时候。 三人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便伙同一直候着的郑愔姜篱鸳儿鸯儿,做夜宵。 没搞太多花样。 就带回来这些,就够了,大概率还吃不完。 完事,也该休息了,纵然不愿,长乐也只能离开。 这就让永嘉很无奈。 因为原本她是不用走的。 今时今日,不论是这边,还是现代社会,她都可以放心大胆的跟陈远呆在一起。 今晚,她本可以在海岛上,跟陈远过二人世界,当岛主夫人。 此刻却不得不跟着离开。 这小妮子也坏得很,摆明就是不让她留下,非要拉着她回去,美其名曰一个人睡怕,要她陪着。 此时陈远也悄悄松了口气,姑侄俩刚走,他便将还在收拾的两个俏婢揽了过来。 显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嘤咛一声,两人瞬间就软了,娇喘微微,媚眼如丝。 陈远窃笑,一人赏了一巴掌:“走,今晚咱们换个地方……” 第297章 长乐回宫 年轻就是好。 纵然没少操劳,一觉醒来,陈远依然精神抖擞,神清气爽。 两个妞儿也愈发水灵起来,行走间,俨然腰更细了,臀更翘了,目光含情脉脉,仿佛带着水意。 隔壁姑侄俩看着也不错。 昨天玩得很开心,晚上睡得很香,早起,脸蛋也是红扑扑的,看着格外喜人。 也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吃过早饭,随便溜达了一下,等到九点多暑气上来,便猫进了房间。 而这个时候,因为时差的缘故,海岛这边才凌晨三点多。 凌晨三点多的海岛是宁静的,海浪声声,海风阵阵。 此时的天空无月,仅有漫天星斗争奇斗艳,使得海岛在宁静之余,又多了一份梦幻与朦胧。 于是便在海边燃起了篝火,静静等待。 时间过得很慢,仿佛已经悄悄停住了脚步。 永嘉偏头靠在陈远肩上,目光透过夜色,望着海,望着天,望向海天之间的尽头。 长乐抱着膝盖,静静坐着,同样看着海,看着天,某一刻,悄悄回眸。 陈远扭头看了一眼,笑笑,抬手将那随风而舞的长发揉得稀烂,而后伸手揽住她瘦弱的肩膀。 女孩便也笑了,心跳砰砰,悄悄靠了过来,眼一闭,再一睁,便是海日初升,霞光万里。 …… 唐,长安。 当长乐再次回到宫城,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这次带回来的东西有点多,光岛上天然的椰子便装了两车。 在此之外,海参,海胆,螺,贝,蟹,都是活的,好几箱。 又有乘坐游艇出海钓的海鱼,如沙丁鱼,鯷鱼,石斑,等等,活肯定是活不了,但都用冰块保着鲜。 长孙皇后出来一看,不禁也吓一跳,莞尔道:“这是干什么了,怎么这么多?” 长乐轻笑:“女儿也不知道啊,反正就装了这么多,是了,爹呢,可是在娘房里吹空调?” 长孙皇后叹气,有些无奈:“是啊,也不知是谁,当初一再叮嘱说什么吹多了不好,现在呢,都快变成他的书房了,连批折子都在里面。” 说完又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这次去玩开心了,足足两天呢!” “嗯,玩开心了。”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长乐便禁不住眯起眼来。 长孙皇后一看,不自觉也来了个战术后仰,一阵鄙夷嗤笑。 接着便搂住女儿,凑到耳边悄声问道:“偷偷告诉娘,到底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e……” “这个不能说,往后慢慢的娘就知道了。” 长乐轻笑,说完挣脱,拿了几样食材就跑。 长孙皇后好笑,却也没说什么,在侍女的搀扶下跟着来到膳房。 膳房,也没怎么叫人帮忙,长乐熟练的对食材进行处理。 完事,先来一道葱烧海参,再来一道香煎沙丁鱼,接着,清蒸石斑,椰汁蟹,而后,又将一条三文鱼,取肉切块,跟沙丁鱼一样香煎。 很简单。 没太特别的技巧,食材在海鲜中来说,也算不上多么稀有珍贵。 但是闻着很香,看起来也很漂亮。 尤其那三文鱼,没煎之前,红白相间的肉实在是太漂亮了。 长孙皇后表示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鱼肉,当时她脑子就有个念头,这三文鱼,会不会生的更好吃。 而接下来,这几道菜便端进了长孙皇后卧房。 “回来啦?” 李二很忙。 眉头还有点皱皱的。 可女儿的归来,加上孝心,还是让他眉头舒展开来,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 长乐一边布菜,一边笑着说道:“是啊,回来了,如何,女儿出走这两日,爹是不是特别不习惯?” 李二搁笔,净手起身,先撑起胳膊,又扭了扭腰:“你说呢?你这一去固然是开心了,却不知爹跟你娘多担心。” “妾身可没有,二郎可莫要冤枉妾身,没有这丫头天天吵来吵去,妾身不知多好。”长孙皇后掩嘴轻笑,果断拆台。 李二莞尔一笑:“好,你不担心,就为夫担心,为夫是恶人,为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可以了?” 话语间,来到案前坐下,不自觉又精神一振:“今日这菜式不错啊,貌似又有新花样。” “那是,三文鱼,沙丁鱼,都是之前没吃过的,这石斑也不错,爹你快尝尝。” 长乐一边说,一边给李二布菜,长孙皇后这边也没落下。 很快李二就被哄得眉开眼笑:“确实不错,这鱼好,闺女的手艺更好,不过话又说回来,去了两天,就打发了这点?” “爹……” 长乐便无语了,嗔道:“这还不够么,爹您不能老是指望每次都有新奇的宝贝啊!” “宝贝没有,想法也行啊!”李二哈哈大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长乐便看向母亲,但母亲显然跟父亲是一波的,当场便一本正经道:“娘觉得也是,两天呢,便是没有新奇的宝贝,这话没少说? 可别说都腻歪说那些卿卿我我的话去了,有用的一句没有!” 长乐:“……” 累。 突然就一句话说不出来。 不是,谁说就一定要说有用的了,她就是奔着腻歪奔着卿卿我我说私密话去的,不行么? 可最终还是无奈说道:“有,陈大哥说,那种预算在他的家乡叫财政预算制度,而财政预算制度,不但包括支出,还包括收入……” 当下就把第一天过去闲聊时陈远讲的那一套原原本本给倒了出来。 原本李二只是开玩笑,长孙皇后也没当真,毕竟新奇的宝贝是不常有的,而新鲜的想法,某种程度上说比宝贝还要稀有。 却未曾想,这么一挤兑调侃,居然还真有货。 关键还很有道理。 国家层面,要有财政预算,要预计能收多少税,要计划把钱都花在哪。 部门层面,要配合国家的财政预算,做好更加细致周全的预算工作。 具体到某一项计划的实施,不但要有明确的项目预算,还要制定可行的项目实施方案,确定项目完成时间节点。 这套东西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可其中蕴含的道理,实施起来带来的好处,却非同小可。 相比之下,此前那些许心得就浅薄了许多,俨然只是皮毛。 便道:“所以,要大力发展算学?” 长乐点头:“是的,陈大哥说,水车转动是算学,炼焦炼铁是算学,日升月落是算学,鸟儿飞翔是算学,万事万物皆算学。 他还说,宇宙尽头是算学,算学就好比人的五脏六腑,四肢躯干,只有五脏六腑健全,四肢躯干强壮,才会有力量,跑得快,跳得远。 国家也一样,国家需要睿智英明的决策,但决策本身,不会让耕地变得更容易,不会让粮食产量提高,不能消除时疫疾病……” 第298章 旋耕机入唐 直接说算学是什么不好理解,因为以当下的眼光来看,算学还真的没法跟日月星辰四季轮回划上等号。 甚至就连水车转动炼焦炼铁这些已经成为现实的事情,当下的人们包括李二这个皇帝,也不认为跟算学有什么关系。 可类比来解释,就比较好理解了。 因为人的确不能仅有大脑。 人若只有大脑,而四肢不全,五脏空虚,则要么残疾,要么瘫痪。 这样的人,脑子再清醒大抵也是没什么用了,别说活得好,便是活着都难。 国家也一样,不能仅靠高层决策。 国家若只有高层决策,而缺乏有力的执行机构,没有强大的国力,那么再英明的决策,到头来也是一场空,亡国灭种近在咫尺。 而这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是决策本身没有产出。 决策本身没有产出,所以人空想没用,单纯靠想无法丰衣足食。 决策本身没有产出,所以再高明的政令也是浮云,单纯靠政令不能国富民强。 从这个基础出发,其实人脑子笨一点,皇帝不那么英明神武,往往也是可以接受的,只要身体够强壮,有充分的国力。 因为那样顶多是被耍,受欺负,而不至于活不下去,更不至于亡国灭种。 这样再回过头去看,大力发展算学就很重要了。 因为算学于国,相当于人的四肢躯干五脏六腑于人。 而退一步说,就算没有这些,大力发展算学也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完整的财政预算制度,离不开算学的支持。 …… 骊山。 长乐刚走,陈远就带着永嘉启程了。 可玩的地方挺多的,远的不说,就说希腊境内,就有不少地方可去。 不过这事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搞点东西变现。 这事也没什么好想的。 变现,自然是黄花梨。 黄花梨的珍贵,可不仅仅只是国内,事实上,国外对黄花梨的收藏青睐,远比国内来得早。 黄花梨的价格之所以居高不下,一升再升,也是国外刮起的妖风。 而从历史来看,明末清初的清算,建国之后的不重视,使得大量珍贵的黄花梨家具白菜价一样流入海外,西方世界也因此而捡了大漏。 反而是国内,因为不重视,因为没钱,这些东西的收藏量极少。 渠道,则是拍卖行。 找拍卖行的意思不是拍卖,而是把东西卖给拍卖行。 黄花梨嘛,我有的是,要原木有原木,要成品有成品。 这玩意我用船拉的。 我决定今年冬天就烧这玩意烤火取暖。 所以,只要不是特别离谱,我就卖了,至于你们拿去能卖多少,赚多少,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便是这么一套思路,短短三天,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交易对象,出手了三次。 以永嘉的名义。 得钱也不是很多,刚好破五千万,欧元。 这笔钱,说多不多,一架大型豪华的私人飞机可能都不够,可说少,那也不少了,酒庄,牧场,是置办得起的。 而拿到这笔钱的第一时间,买的是旋耕机,渔船,挖掘机。 别问。 问就是要在岛上种田,搞建设,毕竟岛是我的,上面大片的空地。 也别管我有没有捕鱼资质,还是那句话,你只是卖渔船的,我就算非法捕鱼被抓,那也是我的事。 然后,直升飞机又买了一架,游艇又买了一艘,买了两艘摩托艇,还特意买了辆国产出口的车。 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搞定,才专门委托,准备搞点牧场酒庄之类的配置。 紧跟着,一台大型旋耕机便悄无声息出现在贞观年间的大唐。 这玩意有点吓人。 哪怕一动不动,那庞大的身躯,也让人叹为观止,想靠近而不敢靠近。 也别说什么没开过,那直升飞机还没开过呢,不也开了? 大不了人离得远点嘛! 最多地翻得不好,撞塌几间破木头房子嘛! 这种程度的损失,小意思,完全承受得起。 不过在正式开耕之前,得弄一片规整的土地出来,然后上面的树桩,必须得清理掉,所以又组织村里的村民,把所有参加训练的人也叫上,很是忙活了一阵。 然后这来自一千四百年后的大型旋耕机便放开了喉咙,轰隆隆隆,疯狂咆哮起来。 这一日,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一个十分特别的日子,古称七夕节,又谓之乞巧节。 传言这一天夜里,喜鹊会在银河两岸搭桥,而后相望一年的牛郎织女会在鹊桥再度重逢。 而这一天,女孩们会穿针乞巧,宫里宫外,也会有夜宴,有盛大的庆祝活动。 此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天放假。 唐朝休旬假,十天才能休息一天,但旬假之外,各种节日,双数日,什么三月三啊,四月四啊,那都是放假的。 也因此,这一日,李二早早的就起来了,长乐也早早的起了床。 一番收拾后,父女俩告别想跟着一起却又因怀有身孕而不方便随行的妻子母亲,带队前往骊山。 此行目的很清晰。 于李二而言,是经过多日的思考和探讨,财政预算和教育改革推广算学之事终于有了初步的结果。 但这个结果,说实话他不是很确定,他不知道是不是足够完善。 所以他想趁着这个假日,一方面散散心心,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名堂,一方面也就正在筹划的两件事听听更多意见。 长乐就简单了。 七夕节呢! 乞巧节呢! 虽然这样的节日不像端午那样受重视,可在少女的心目中,分量是非比寻常的。 她这次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过七夕。 不说这一晚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么? 鹊桥相会这种事,她不奢望,也没什么好的,但是,可以跟喜欢的人一起看鹊桥相会,却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美事。 这一路也颇为顺利。 尽管因为在修路,这道是没那么好走了,可繁忙的景象,加上两边长势良好的庄稼,一样让人心情愉悦。 等来到目的地附近,旭日初升,大道金光洒落,天地间一片橘红绚烂,心情愈发不可抑止的美好起来。 就这时,轰隆隆隆,视线中,一头恐怖的钢铁巨兽疯狂咆哮着,渐行渐近! 第299章 物理:万物之理 “戒备!” “全员戒备!” “……” 可怕。 早不来晚不来,偏在即将下官道的时候来,当场李君羡汗就下来了,赶紧安排布防,又让李二和长乐退后。 李二也吓一跳。 什么玩意儿,那么大嗓门? 那是雷公巨兽吗? 而且长得也太奇怪了,连坐下的马儿都有点被吓到了,打着响鼻躁动不安。 不过要说退,那也不至于。 因为那玩意速度并不快,虽然声势惊人,可要说有多大危险,好像也不至于。 况且,那是村子方向开过来的啊,后面还跟着好多人呢,不用想他也知道,必然是又出新玩意了。 只是这玩意跟之前那些都不一样,这高大威猛,手表也好,路灯也好,皆难以望其项背。 等稍微近点一看,果不其然,里面有人呢,好像就是陈远那厮。 李君羡这会也悄悄松了口气。 大爷的,吓死了! 还以为是什么呢,搞半天还是陈远。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真的合适么? 这骊山之地,多楼阁庙宇,更多汉家陵阙,帝王陵寝,你这样吵吵,就不怕历代帝王掀了棺材板来找你麻烦? 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 眼下,别说不能乱说话,便是戒备,也是不能完全放下的。 李二却是兴致勃勃,看着那玩意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不由笑着问长乐道:“丫头,你见过这玩意没?” “没。”长乐摇头,心说我的确没见过这个,但是我见过飞机。 超级大超级大的飞机。 这时陈远也看见李二一行了,索性便往这边开,招手高声打招呼:“……” 嗯,完全听不见在说些什么。 声音都被那巨大的轰鸣声给掩盖了,只能看到招手,在说话。 李君羡这会又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因为越近,那轰鸣声越大,震耳欲聋。 然后那玩意体型,力量感,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压迫感,也越来越强。 大有一物抵千军万马之势。 以至于他就忍不住在想,这玩意莫不是战争巨兽? 这东西要开到战场上,额滴个天,光嗓门就能把敌军吓得人仰马翻啊! 李二却直接挥动马鞭,策骑而出,吓得一帮人亡魂大冒,却不得不跟上。 不多久,两军便相遇了,陈远也很稳,看到一帮人骑马迎面而来,早早的就停了,然后熄了火。 李二却没停,而是骑着马好奇的围着转起了圈圈。 待停下,陈远便笑着问:“如何秦兄,小弟这马,比秦兄座下良驹不差?” 李二还在观察,闻言连连点头:“好马,方头大耳,身坚如铁,其声如雷,人兽莫敢近也,就是跑得慢了些。” 说完突然话锋一转:“贤弟此驹可卖,不妨开个价格!” 这话一说,当场长乐便掩嘴笑起来。 陈远哈哈大笑:“那不行,不是我不肯卖,而是这玩意,秦兄你养不活。” “这又是为何?”李二兴致勃勃。 其实他心里隐约明白,这不是他玩得转的,因为这大家伙看上去太庞大了,其难以理解程度于他而言,并不会比手表和太阳能路灯低到哪去。 可他就是喜欢。 这些也不妨碍他喜欢。 尤其当陈远以良驹做比时,他就更想拥有,想开到长安城大街上,想开到战场上。 那一定很叼。 那感觉也一定很爽。 陈远笑着解释道:“因为这玩意它不吃草啊,它喝油的。” “油?”本来没太大想法的,一下子李二心里希望的火苗又燃了起来。 陈远莞尔:“别误会啊,不是菜油,也不是猪油,是柴油。 柴油不是柴炼的油啊,要弄出柴油,以咱们大唐眼下的水平,怕是还要努力努力。 不过回头要是油料攒够了,倒是可以让秦兄你开去玩玩,看见后面的犁没,这玩意,耕地老快了,一辆顶一百头牛!” “所以,这东西是拿来耕地的?”李二顿时又给整迷糊了。 虽然他也看见了,后面很多,好像就是犁,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高大威猛的东西,是用来耕地的啊! 这也太大材小用了! 陈远嘿了一声,“对啊,这东西就是用来耕地的,在我的家乡,叫旋耕机。” 语落,大喊一声:“好了,都闪开,看我表演,我可是新手,不是老司机,真要靠近了出事了,我可不担责。” 说完,再次点火,轰隆隆隆,那可怕的咆哮声,俨然又比之前强了好多。 如此庞然巨物,后面那么多雪亮锋利的犁头,胆大如李二,也是不敢轻攫其锋的,见状赶紧退。 而后视线中,那旋耕机拐了个弯,接着悬空的犁头下放,跑动起来。 很神奇。 尽管还是觉得这么威猛的玩意拿来耕地有点屈才了,战场才是它真正的归宿,可也不得不承认,这效率远非耕牛可与之相提并论。 关键犁出来还漂亮。 就那一排犁,旋耕机一跑,带动之下,好似地龙翻身一般,泥土争先恐后,纷纷被翻起来,一眼望去,整整齐齐,看着都享受。 等犁头抬起,放刀架,再跑一遍,得,连耙地都省了,所有大块的泥土都被打得稀碎。 这时才发现,这玩意用来耕地,貌似也很不错,因为犁得又快又好,这要能用起来,得多耕多少地,多种多少粮食啊? 而且,谁也没说耕地的就不能上战场啊! 闲时种地,需要的时候上战场,历来不就是如此么? 各府府兵就是这样的。 也因此,那一颗渴望拥有的心,越发火热滚烫。 于是就看了好半天。 陈远刚熄火停下来,便迫不及待问道:“贤弟,这旋耕机,也是算学?” 陈远怔了怔,很快笑了:“对啊,本质上是算学,表现出来,应该算是物理!” “物理?” 新鲜。 没听过。 听着好像懂,又不是特别懂。 陈远从旋耕机上下来,接过永嘉递的水喝了一口:“物理,字面上的意思,物之理,万事万物蕴含的道理。 物理的尽头是算学,只不过相比算学,物理可以更直观的解释这个世界。 比如为什么会有风啊,比如为什么会下雨啊,等等,很多东西,哪怕不懂算学,也可以用物理学来解释。” 第300章 重视不够 其实也没多复杂。 一句话,物理是表象,数学是本质。 只是由于时代的差异和知识结构的原因,这些东西对于李二来说还是过于玄幻。 大体就跟现代人看玄幻小说差不多。 而即便是去过现代社会,近距离看过亲生体验过不少东西的永嘉和长乐,其实也不能很好的理解这些东西。 当然,不理解不代表不感兴趣,不理解也不影响对旋耕机的喜欢。 恰恰相反,正因为不理解,所以才特别感兴趣,正因为不理解,所以才特别渴望拥有。 这个时候,对于陈远所说的物理,周围上至李二,下至村民,都十分感兴趣,为什么会有风,天为什么会下雨,这些问题的答案也没人不想知道。 于是,陈远便现场当回了一名老师,开始科普,就一些就基本的自然现象进行解释。 随后,这旋耕机又轰隆隆隆开起来了,不过驾驶员却不再是陈远,而变成了李二。 好过瘾! 虽然跑得不是很快,虽然因为陈远的叮嘱和担心把东西弄坏他也不敢跑太快,可这玩意,带劲啊! 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那坐在高处的视野,那庞大钢铁身躯带来的力量感…… 太爽了。 突然觉得自己好强,哪怕此刻对面十万精兵,他亦怡然不惧。 也正因为这种爽快,他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硬生生从一个新手,慢慢熟练,开出近三十亩荒地。 这还不算完。 有些日子没来了,难得今日有暇,旋耕机上下来,他也不嫌热,又开始到处看。 用训练用的校场设施到地里的玉米棉花,从正在施工的别墅工地到已经投入使用的花露水霜糖作坊…… 俨然是什么都感兴趣。 就连化粪池和公共厕所都没能逃脱,被好一阵询问研究。 等回到屋里,吹上凉风,已是将近中午。 此时屋里饭菜已经备好,有酒有菜,有冷有热,有荤有素,颇为丰盛。 长乐跟永嘉,因为没有跟着到处跑,也已喝着果汁,磕着瓜子,等候多时。 落座,简单喝了两杯,吃了点菜,陈远笑道:“听说而今朝中打算对修路筑桥开渠及粮仓建设等诸项事宜实施预算制度,如此一来,秦兄当清闲不少?” “唔,清闲不了,愚兄正想问呢,这财政预算制度究竟怎么一回事,但求贤弟解惑!” 李二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听取意见,眼下陈远主动提起,他便顺势把问题抛了出来。 陈远好笑:“财政预算制度就是财政预算制度的,这些我都跟长乐说过,难道秦兄不知道?” “知道啊,不光愚兄知道,当今皇帝陛下,还有几位当朝宰辅都知道。 这几日,我们也就此事进行了一些思考和讨论,初步形成了一套决策。” “还有推广算学之事,这几日也没少思考探讨,毕竟这财政预算制度,需要大量的算学人才支撑。” 李二将最近工作的重点和盘托出,说完拿出两份文书:“结论都在这里了,贤弟不妨看看,若有不妥之处,还请不吝指教。” “不敢不敢,指教谈不上,这样,我先看看,若有不同意见,咱们再详细探讨。” 陈远很是谦虚,说着,便放下筷子,把文书接了过来。 大体是能看懂。 这些天,跟着学,他的识字水平也有所提高。 实在不认得的,也没关系,在座都是读书人,问就是,不丢人。 而总的说来,形成的决策是不错的。 尤其财政预算制度和其中关于具体项目实施的一套东西,几乎就照搬了现代社会那一套。 固然这里面有他的功劳,但可足以看出古代这些大佬的智慧。 便将文书交还,道:“挺好的,就是有一点,这算学的重视程度,还是低了。” “低了吗?”李二倒没不高兴,只是说道:“愚兄觉得可以了啊! 国子监,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共六学,其中算学奉今圣命,开设于贞观二年,为最晚。 在此之前,算学馆生源不过区区数十,算学博士官阶也很低,为从九品下。 而眼下,为推广算学,算学馆生源数量一举提升到三百,生源数量扩大近十倍,算学博士更是一举提升到正七品上,与四门博士等阶,难道这还不够?” 其实重视度还是很高的。 国子监六学,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培养通才,地位约等于现代社会重点本科。 相比之下,律学也好,书学算学也罢,都只是专科,培养专才。 其中又以算学地位最低,成为六学之一不过区区数年。 这样的情况下,招生数量一举扩充十倍,算学博士,也就是老师,从从九品下一举提升到与四门博士相当的正七品上,不可谓不重视。 可从一个现代人的角度看,这远远不够。 因为身体四肢跟脑袋是同样重要的,现代社会,数学跟语文一样,从学前班开始,就是必修课。 而中华民族的数学天赋,其实没什么好质疑的地方。 就一个字,强! 别看近代数学物理生物化学等启蒙于西方,事实上,在这之前上千年的时光,那帮人提鞋都不配。 根本不在同一个维度。 中华民族比较坑爹的地方在于,统治阶级独尊儒术,从而使得其它方面的天赋都被掩盖了,不够重视,所以没能很好的发展起来。 就如眼下,数学,多么重要的科学,可成为六学之一,才短短几年时间。 即便如此,地位还低到尘埃里,因为算学博士,当代最顶级的数学大家,仅仅从九品下。 而国子博士,那是正五品上,用现代社会的话说,就是跟首都京城各区区长品级相当。 可在数学这一块,《孙子算经》,《五曹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乃至失传的《缀术》,等等,一大批数学着作已经流传不知多少年。 也别小看这些着作。 这些着作,了解的会知道,只要掌握其中一半,就能有初中水平。 也因此,这不是天赋问题,更不是学习能力问题,这压根儿,就是制度有毛病。 封建统治阶级独尊儒术的制度,使得老祖宗们把人心权术这一套玩到了登峰造极,同时也间接葬送了其它方面的天赋,造成了近代整个民族的苦难。 第301章 算学要从娃娃抓起 “不够!” “当今陛下有没有那么大的魄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独尊儒术是肯定有问题的。” “还是那句话,人,不但要脑子好,还得身体好,才是一个健康的人,反过来,任何侧重一方面,忽视另外一个方面,都是不对的。” “不瞒秦兄,在来到大唐之前,我是一名老师,秦兄知道在我的家乡对学生的要求是什么吗? 要求的是德,智,体,美,劳,要求的是全面,均衡。” 制度的东西,太难改了,因为涉及到太多的利益。 所以陈远干脆也不扯那些。 李二听着,忽然又有点小得意,欣然道:“说得好,德,智,体,美,劳,全面,均衡,我大唐便是如此,便是书生,亦上马可仗剑杀敌,下马可提笔安邦。” 陈远莞尔:“这我信,可秦兄你知道我们这个智,涵盖了多少内容吗?” “很多内容吗?” “智,不就是读书?” 李二暂时还不能很好的理解陈远的意思,他觉得这问题跟算学的地位都没什么关系。 陈远便再度放下筷子,让郑愔姜篱准备纸笔。 在他书写下,很快一张学习科目表就出来了:“秦兄且看,这就是我们说的智。 没错,智就是读书,但我们读的书,不仅仅是经学,还有算学,算学之外,有物理,有化学,物理化学之外,还有生物,历史,地理。 知道这些科目都意味着什么吗? 物理意味着可以掌控电力,制造发电设备空调冰箱,焦炭炼铁其实是化学,生物研究可以治疗疾病,提升寿命,育种提高农作物产量。 秦兄你可以这么理解,但凡我给你的那些你暂时无法理解的东西,都是这些学科发展起来的力量。 换句话说,只要这些学科发展到一定水平,那些东西都能造出来,解释,就算想飞到月亮上去,也不是不可能!” “真的?人真的可以飞到月亮上去?” “对啊陈大哥,人真的可以飞到月亮上去么?” “月亮上好玩吗,有没有广寒宫,有没有嫦娥?” “……” 不该说的。 这一说,瞬间就歪了,全都变成了好奇宝宝。 包括李二。 陈远无语道:“这不是重点啊,其实我想说的是……” “可人家就是想知道嘛!” “我也想。” “那个,愚兄也想……” 陈远:“……” “好,既然你们非要问,那我就告诉你们,人,是可以飞到月亮上去的,然后,月亮上没有广寒宫,没有嫦娥仙子。 月亮上很荒凉,白天很热,气温比沸水都高,晚上很冷,零下一百多度你们根本无法想象。 此外,什么牛郎织女,都是没有的,神话故事而已。” 想想,陈远还是如实说了。 没说的是,最近在月球背面发现一块石头,酷似一只兔子。 说完看向李二:“这就是自然科学的力量,这就是我们所谓的智,秦兄你认为,单纯的经学,能达成哪一项?” “……” “……” 顿时又都哑巴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月亮上没有广寒宫没有嫦娥仙子比较失望。 好一阵过去,李二才回过神来,怅然道:“那依贤弟之所见,该当如何?” “简单啊,一度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没记错的话,这独尊儒术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的。 先秦时期,诸子纵横,百家争鸣,当时儒家不过是其中一家,所以真想要改变,那就恢复各家昔日的荣光,给予其与儒家同等的地位。” 陈远说得很轻松,俨然不知这话要传出去,不被砍死也能被唾沫淹死。 李二也无奈:“想法是不错,问题是,贤弟觉得这现实么?” 陈远哈哈大笑:“是不太现实,不过话又说回来,给予同等的地位,不一定就非得是在官场上啊! 就像我这张纸,看,这么多科目,都是平等的,没有说哪一科比哪一科高贵,这本身也是一种平等嘛!” “所以贤弟的意思是,要从教育上,让算学与经学平等?”李二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脑子里开始琢磨。 陈远笑道:“差不多,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周朝就开始了,其中便有数,即算学。 如此,凭什么算学不能跟经学平等? 不过我想说的其实是,设置成基础学科,所有人都来学。” “所有人都来学?” “对,所有人都来学,学经学的,要懂算学,学算学的,也不能不懂经学。 就像我这张纸上画的,在我的家乡,小学六年初中三年,总共九年,语文数学,也就是这里的算学经学,都是必修科目。 这两门科目任何一门没学好,可能就没法上高中,等上了高中,两门课还是必修,但是会选择不同的发展方向,从而适当调整科目难度。 简而言之,攻经学方向的,算学难度会降低,不修以算学为基础的物理化学,而攻算学方向的,经学难度会降低,经学相关科目也不修。” 一番话下来,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 说白了,所谓的平等,不是生源数量,也不是官阶品级,而是如人之双腿一般,并驾齐驱。 这才是真正的平等,这才是真正的重视。 当然,长远来说,待遇问题也是要解决的,理科生的地位,也必须提上来。 否则早晚还是瞎。 李二没出声。 长乐也没出声。 便连永嘉这种一贯喜欢用拳头多过用脑的,此刻亦不禁深思。 而最终,李二还是笑了,长舒一口气道:“说得好,君子六艺自周而始,作为六艺之一,算学缘何不能与经学平等? 来,贤弟,愚兄敬你!” 没有给出明确的结论,但心里已经有底了。 一句话,算学要从娃娃抓起。 他相信陈远不会骗他,而事实上哪怕不搞财政预算制度,算学在国家管理建设上的作用也不可替代。 至于说反对,试问,谁能反对,又凭什么反对? 君子六艺,乃是古制,让你们多掌握一门技艺,多一个选择,又不是颠覆经学地位,难不成还错了? 况且归根结底,这种事世家门阀是占便宜的…… 第302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李二很快就撤了。 这事世家门阀的确占不少便宜,因为原来的选择实在是太少了。 在此之前,便是世家子弟,也只有两个选择,一,从政,二,从军。 从政就不用说了,大部分是没什么机会的。 而即便是次一级的选择从军,也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 如此一来,大部分就成了纨绔子弟,只能声色犬马,混吃等死。 这样的情况下,算学提上来,产生的直接后果便是,增加了一条新的出路,可以让更多的家族子弟走出来。 因为哪怕是算学,以世家门阀掌握的资源条件,培养人才也更加容易。 更何况算学人才不单只要求算学,对于经学也有一定的要求。 可话又说回来,哪怕是世家门阀培养出来的人才,那也是人才啊! 因噎废食是不对的。 国家发展需要算学,教育体系需要改革,断然不能因为担心世家门阀继续坐大,便停步不前。 况且,就算世家门阀占便宜又如何? 即便世家门阀占便宜,对于寒门子弟而言,不也一样多出一条出路么? 所以,他需要更细致的思考,安排,部署,争取早点把事情落实下来。 再一个,今日特殊,乃是七夕。 七夕,按照惯例,他是要组织后宫嫔妃夜宴的,这可不是小事。 所以他得回,不便久留。 长乐却是留了下来。 老爹刚走,便问道:“陈大哥,月亮之上,真的没有广寒宫,也没有嫦娥仙子么?” 这时永嘉等人也纷纷看过来,显然都不太满意之前的说法。 陈远耸耸肩,笑道:“真没有啊,不过有只兔子。” “真的吗?” “难不成是玉兔?” “……” 霎时又开心起来。 俨然就算没有广寒宫,没有嫦娥仙子,有玉兔也是好的。 陈远莞尔:“不是玉兔,是石兔,准确的说,就是一块看上去有点像兔子的石头,还是最近才发现的。” 说完顿了顿,又道:“顺便再说一句,登月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哪怕在我老家,能做到这一点的国家也极其稀少,迄今为止,真正上过月球的,可能不足二十人。” “哦……” “那牛郎织女七夕鹊桥呢,也是假的?” 长乐有点泄气,却又很快鼓足勇气。 陈远本想说是假的,顺便再科普一下的,可一看这一张张满是期盼的小脸,又改口了,笑着说道:“真的假的重要吗?只要你觉得是真的,希望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言下之意,其实是假的,但是过节,没问题。 现代社会也是这样,谁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假的,只是美丽的故事? 可难道就因为知道是假的,所以就不要过节了? 说白了,人是一种感性的动物,人存于世,是精神和物质双重的,要求绝对的理性,客观,不现实。 况且这些东西严格来说,已经不是单纯真假的问题了。 这些都是文化,是一个民族最原始也最古老的记忆。 而文化是不能抛弃的,民族记忆,更不可或忘。 长乐倒是没想这么多,她就是单纯的觉得这个答案很好,她很满意。 便笑逐颜开道:“我觉得是真的,我也希望是真的,今晚,我要看牛郎织女鹊桥相会,陈大哥你会陪我一起吗?” “这个我说了不算啊,得问你姑姑!”陈远一本正经说道。 主要这丫头年纪太小了,虽然除了营养其它各方面都不错,他也喜欢,心里却还是有道坎过不去。 长乐便笑着看向永嘉:“姑姑?” 永嘉直翻白眼:“姑什么姑,你都没打算走,难不成我还能绑着你?” “呵呵。”长乐便又笑起来,主动挽上永嘉的胳膊:“姑姑真好,要不姑姑今晚早点睡?” 永嘉:“……” “你就想,再调皮信不信晚上丢你在外面喂蚊子?” 终究还是没忍住,永嘉抬手捏住了长乐的鼻子,而后姑侄俩便笑闹起来。 此后不久,便来到海岛依旧是清晨的海滩上。 玩了差不多两小时,有点累了,回来午睡,至黄昏,开始准备。 与此同时,陈远授意下,村民们和校场上参训的人都很快得到消息,在村委会的组织帮助下进行准备。 可实际上要准备的内容并不多。 现代社会,很多人把七夕当做中国情人节,但其实不是。 至少古代不是。 古代,七夕主要还是乞巧,即向七姐,也就是织女,乞讨巧艺,故名乞巧节,七姐节。 又有女儿节的说法,因为主要参与者为女性,没男人们什么事。 也因此,这个节日民俗活动并不多,主要就一项,穿针。 具体来说,便是女人们风中整线,对月穿针。 一般是七孔,后来发展到九孔。 七孔九孔的意思是,七根针,九根针,一根曰一孔,而不是一根针上七个孔或者九个孔。 便是宫里也是如此,与之相比,看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反而是次要。 所以这个夜晚最应该准备的,是针线,针线之外,弄点酒菜吃食便可以了。 这样男人们也能跟着乐呵乐呵,整个节日也不会显得过于单调。 当然,彩头也是要有的。 这事陈远很大方,一句话,只要参与的,便可得三尺布,然后按表现,有牙刷牙膏毛巾花露水霜糖等各种奖励。 最优秀的,可以得到一个集成各种奖品的大礼包。 同样的彩头,家里边也有,只不过布换成了绸缎,而参与者,算上东市那帮女人,也不过区区三十余。 这个夜晚很热闹,两个赛场,呼声不断,笑声此起彼伏。 兴之所至,陈远还试着穿了一回,成绩还不错,比永嘉强。 这个夜晚有半轮明月,却遮掩不住璀璨的星光,陈远带着长乐和永嘉爬上了屋顶,抬头仰望。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次日,一切又悄悄恢复正常。 陈远终究还是选择了培养徒弟,而后把旋耕机的使用权交了出去。 长乐也没急着走。 尽管已经看过一次了,可对她来说,一起在黑暗中等待黎明,等待海日升起,依然是一生中最美最值得期待的事,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她又重温了一次。 然后又玩了差不多半天,到下午五点多,才启程返回长安。 第303章 牧场、酒庄 长安。 算学的地位终究还是提上来了。 这件事比想象中容易,因为算学地位的提升,符合各方面的利益。 就连最有可能形成阻力山东世家和江南门阀,在这件事上都没有异议。 因为当下朝堂权力,几乎为关陇门阀所掌控,山东也好,江南也罢,都被压得抬不起头。 这样的情况下,算学地位提升,其实是给两大派系带来了重新入主朝堂的契机。 毕竟算学也是学。 只要是学,山东也好,江南也罢,都比以军权起家的关陇新贵有优势。 反过来说,要是这都拼不过,那真是活该没落,活该被压得抬不起头。 况且,不同意有用吗? 时代不同了,那是李二和关陇门阀的朝廷,只要人家愿意,他们就是撞墙也没用。 既然如此,何不老老实实选一条最体面,也对自身发展最有利的路? 而对于军权起家的关陇贵族来说,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别跟我说什么你学习能力比我强你是学霸我是学渣。 且不说是不是那样,就算是,那又如何? 别忘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朝中有人好做官,这朝堂之上,我关陇说了算。 就算我学渣,我特么也能占更多更好的位置。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同样是学,算学却到底不是经学,儒学。 这样一来支持算学便有了另外一重好处,那就是挖山东世家江南世家的根。 因为山东世家也好,江南世家也罢,其根基底蕴,在儒家经意。 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原因,算学地位不但提升了,且提升之大,超乎想象。 简而言之,算学现在是必修课了。 曾经的算学,实属末流,连律学书学都比不上,但凡有些家世的都不屑于学习,可现如今,俨然已经与经学并驾齐驱,启蒙就要开始学。 国子监的算学科,最初是计划扩招到三百人的,而今是五百。 官阶也大幅度提升。 原计划是把算学博士从从九品下提到正七品上,而今,直接提到了正五品上。 虽不及国子博士,却也与四门博士持平了。 这品阶本身固然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品阶再高,本质上也只是个教书先生,没什么实权。 却是传递出一个信号,那就是算学有前途,如果经学天赋不够,学算学,一样出人头地。 而这件事要说最得利的,还是李二。 因为不论是给予寒门子弟更多上升机会,还是让山东江南重归朝堂,又或者打破以山东江南为首的儒家势力对教育资源的垄断,都符合他的利益。 也符合整个国家的利益。 就是苦了学生…… 算学,多难啊! 别看字都认得,真合在一处,就看不懂了。 什么物不知数,什么鸡兔同笼,那可比经学难懂多了,连当世大儒都抓狂! 而据说,这尼玛还是入门级的。 物不知数,鸡兔同笼,这是《孙子算经》中的问题。 此外,受命重新编撰拟定教材的一帮人也头痛。 因为这帮人大多是文官,简单算个账还行,编教材,臣不会呀! 臣都没正儿八经学过算学! 可那又能怎样呢? 皇帝陛下说了,算学学好,将来就都有手表,将来就都有电灯,他跟皇后娘娘都要学。 朝中大佬们也纷纷表示要学,文武百官更是不学不行。 难不成他们能说,陛下,臣等无能,还是陛下您亲自来? 显然不行。 不行怎么办? 不行,便只能求人。 求谁? 求李靖。 求李淳风。 就这帮人,这帮人算学好,可这帮人,谁都不是搞算学的。 李靖是带兵打仗的,常胜将军。 李淳风是道士,在太史局,观星,占卜,搞浑天仪。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现象。 一个牛人茫茫多,各种成果层出不穷的地方,却从来没人因此而登上高位。 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尊敬与重视。 好在都过去了。 这种事,只要皇帝有魄力,有手段,扭转起来就不难。 而一旦真正看到其厉害之处,那便是时代潮流,煌煌大势,任何试图阻拦之人,都将灰飞烟灭,粉身碎骨。 当然,这跟陈远没什么关系。 还是那句话,什么朝堂争斗,什么争权夺利,他通通都不想参与。 他想要的,只是在有生之年,潇洒的生活。 毕竟人这辈子就这么匆匆几十年,都说脚下的土地是你的,可扪心自问,真是你的吗? 不是。 你只是拥有有生之年一点点使用权而已,要不趁着活着的时候多踩踩,死后想踩都没得踩。 至于改变,交给有能力有理想的人便好。 李二就不错。 私德就不评价了,至少当皇帝这件事,目前来看还行。 实在不行,回头就把九年义务教育的教科书来一套呗! 反正他也是要弄的,毕竟他也要办村学,给村里的村民脱盲。 所以他就压根儿没想过这些事。 长安学子们怨声载道愁得头发都快白了的时候,他忙起了他的酒庄,牧场。 这些东西归根结底不是为了赚钱。 他也没想过要搞多大。 所以,就在法国波尔多地区找了个小酒庄,含三公顷的葡萄园,总价七百五十万欧。 牧场便宜很多。 阿尔卑斯高山牧场,三百顷,上面所有的加起来,也才九百八十万欧。 剩下暂时就没什么想法了。 虽然这钱都跟大风刮来的没什么区别,可适当满足个人消费享受的欲望后,拿回国内去投资也是不错的。 反正不是以他的名义。 管理上也想好了,暂时就这样,都不动,等回了国,再从国内找人派遣过来。 销售上则直接跟国内对接,大不了再专门成立一个公司,毕竟哪怕不为赚钱,这产出也不能白白扔掉。 借着这个机会,又买了一堆东西,什么纯水设备,什么滑翔翼,什么热气球,还有枪支弹药。 诸如蒸汽机,初代坦克,飞机,大炮,风帆战列舰,等等,实物虽然没多少,但图纸基本上都到手了。 他还特意买了不少模型,俨然一位复古武器装备收藏爱好者。 至此,本次出国的目的也圆满达成。 第339章 高山仰止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作为一个酒文化极度发达繁荣的国度,葡萄酒其实并不是一件新鲜事物,存在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 但真正受到全民追捧青睐,还是在唐朝。 这其中李渊李二这对父子又居功至伟。 李渊酷爱葡萄酒,作为开国皇帝,在当时民生凋敝,要什么没什么,葡萄几乎只能依靠丝绸之路获得的情况下,依然坚持用普通酿酒,款待群臣。 李二则干脆就是一位葡萄酒酿造大师,传言其在覆灭西域高昌王国后,命高昌王国区域大量种植葡萄,更是将当地优良的葡萄品种引入长安,在宫中种植。 受其影响,当时涌现出一大片葡萄酒酿造高手,据说魏徵就是其中之一,为行业标杆。 尽管当下时间进度还没到,作这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诗人亦尚未出生,但李二对葡萄酒的喜欢却是实打实的。 而且,这还真就是他自酿的,并非陈远赠送。 因为他觉得陈远那种没有甜味,并不好喝。 除非兑上一点雪碧,又或者加点糖。 他酿酒用的葡萄也不是来自丝绸之路,而是本土。 本土是有葡萄的。 当初之所以只能靠丝路获得,是国情使然,可现在是贞观。 虽然说现在也不是多么富足,老百姓的生活也没多好,但是,比开国之初好多了。 这等情况下,太奢侈的事情可能不行,可恢复一些葡萄种植并上贡还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他现在口袋里有钱,再不是那个穷得叮当响的皇帝。 但是很显然,今日设宴的重点,不是这葡萄美酒。 甚至也不是这满桌极有可能是皇帝陛下亲自下厨整治的美味珍秀。 是以喝过,品尝过,赞美过,酒宴很自然便演变成了会议主题模式。 也就是一边吃喝,一边说事。 这也是包括长孙无忌房玄龄在内,所有人对这次设宴目的的认知。 大家都以为是来开会述职的,吃饭喝酒只是一种形式。 毕竟李二离开这么些天了,这些天完全就没过问过政事。 可很显然,还是错了。 今日设宴之目的,固然不是葡萄美酒,不是这满桌珍馐,却也不是开会过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尽管情况大家都说了,李二也都听了,可听完李二没有任何表示,只笑着说道:“这些琐事暂且不提,诸位不妨来猜猜,朕这次到底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这话一说,顿时气氛又很诡异。 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能是什么好东西? 不就一辆破车么,有什么好显摆的? 心里想着,一帮人你来我往,谈笑风生,独独就不理李二,也不回答问题,俨然那就是空气,根本不存在。 程咬金实在。 这会没什么人理他,一帮子文官,他也跟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 便舔着脸冲李二笑道:“陛下,把你那电动摩托车借某骑上两天呗?” “滚!” “谁让你来的,朕有说要宴请你吗?” 对于众人不给面子的行径,李二并不生气。 因为他早就习惯了,真要哪天都一个个惯着他,拍马屁,说好听的,他反而会睡不安稳。 反而是程咬金居然胆敢觊觎他那辆全大唐乃至整个地球都唯一的摩托车,这让他很是不爽。 他这一不爽,被恶心到的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爽了,轮着来,借车。 无奈之下,李二只得说道:“非是朕小气,舍不得,实在是那东西娇贵,需要经常充电。” 语落,一片鄙视你就是小气就是舍不得的眼神中,果断不再卖关子,命人将准备好的东西都传进来。 “陛下这是?” 看着进来的箱子,盖着红绸,神神秘秘的,顿时众人又忍不住好奇。 至于车…… 不借拉倒。 原本就没想过会同意,真要借到了,到时候出点什么毛病,反而头疼。 李二哈哈大笑:“好东西,这里面是真正的好东西。” 说罢,又传书案,笔墨纸砚,紧跟着亲自起身,打开一口箱子。 此时众人也都好奇的围拢过来,包括程咬金。 “陛下,敢问这些木板是?”仔细端详了一会,长孙无忌问道。 房玄龄则揪着胡子道:“刻写的是阳文,字体还是反的,有点像印章,难不成,这也是用来盖印的?” 阴文阳文,通常指印章或者一起其它器物表面的图案铭文。 这些图案铭文,凹陷为阴,凸起为体到印章,其实阴文阳文都是可以的,无非就是印出来的效果不同,一个白底黑字,一个黑底白字。 而不论白底黑字还是黑底白字,印章的刻写,必定是反的。 这样印出来才为正。 也因此,这些满是阳文的木板,本质上就是一枚枚印章,就是大点,上面文字内容多点。 这一点都能看出来。 只是具体都刻的些什么,因为是反的,没拿起来细看,所以一时间还不得而知。 确切用途也因此而无从揣测。 但随着书案搬进来,笔墨纸砚相继准备就绪,很快疑惑便得以解开。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诗经名篇,郑风,野有蔓草。 看着面前书案上白底黑体,清清楚楚隐约还保留着几分李二书写风格的一幅字,顿时一帮人傻眼。 诗经·郑风·野有蔓草! 没想到这木板上雕刻的,并非签名印章,而是诗经名篇。 如此,那其它的,岂不也是? 可这显然不是重点。 重点是,整个过程太简单了。 不是说是个人看了就明白,但此刻站在这里的,就没一个普通人。 便连程咬金这等看似混不吝的武夫,于那简单的刷墨扣印间,也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自觉瞪大双眼。 良久,长孙无忌房玄龄为首,众人问问拱手:“恭喜陛下,臣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什么都没说,但是很显然,都明白了。 李二嘿了一声:“别急别急,还有呢!” 说完,另一口箱子打开。 相比之下,这箱子里就有点让人看不懂了,因为都是单独的字块。 看上去就是一堆小印章。 虽然也都能猜到,还是为了印刷,可是,能整版整版的印,为何要一个一个来呢? 真要有那功夫,说实话,还不如手抄! 可随着这些字块按照需要的组合固定,又变成各种不同的其它组合,一时间,一帮人再度目瞪口呆。 一股高山仰止的情绪亦油然而生! 第340章 研究造纸 这便是李二此行最大的收获,没有之一。 展示完毕,李二大笑道:“如何,诸位以为,这是否好东西?” “自然是。”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雕版印刷,活字印刷,看似简单,实则非同小可。”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不愧是枟阳公,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 顿时全场称颂。 主要还是立场不一样。 此刻在场众人,要么是军权起家的勋贵,要么是忠于王事的纯臣,自然而然也就乐意见到两样技术的诞生。 反过来,对于那些掌握教育资源,美其名曰耕读传家,实则在地方上根深蒂固称王称霸的世家士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是洪水猛兽也丝毫不过。 而不论是不是好事,不论是称颂还是不喜,有些东西一旦出现,便注定不可抵御。 此谓大势! 就好比雕版印刷术,这技术没出现也就罢了,一旦出现,谁能阻挠? 便是再不愿意,若说抵制,谁又真有胆量? 同样的道理,若这等技术不知所出也就罢了,一旦知晓,不论愿不愿,都该重赏。 尤其而今大力支持提倡发明创造的情况下。 这也是李二希望见到的。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给陈远升过官了,尽管其实时间并不长。 也尽管他已经知道这些东西并非陈远自己创造,而真的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搬运了一下家乡前辈的成果。 至于怎么赏,其实也简单。 反正太子都去拜师跟着学习了,这事几乎整个长安城的贵族圈都知道。 如此,不说官居一品的太子太师,封个太子少师总可以? 散阶也该提一提了。 原来是正四品上正议大夫,升一级,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 这就是真正的大员了。 散阶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入可为御史大夫,国子祭酒,出可为上州刺史,大都督府长吏。 这实权不说登顶,却也很近了,往上看,也就十六卫大将军,三省六部长官。 爵位暂时就不动了。 二十出头的开国县公,够牛了啊,况且这次进步已经很大了。 对此,在场众人也没什么意见。 因为这种提升说白了就是好看,不影响任何人。 就好比太子少师。 太子少师,从二品,是正经的实职,官阶上跟尚书左右仆射相当,可其实就那样。 别说跟尚书左右仆射,就是跟一个普通的县令,也没多大可比性。 不过对于陈远来说,这依然是个不错的消息。 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是也不用干什么事啊! 当着太子少师,却连东宫都不用去,只涨工资,涨职田,涨各种福利待遇,多好? 官服也换了,配上了漂亮的银鱼袋,虽然没什么实际意义,但是,心里还是觉得爽。 而这个时候,长安城,官办以活字印刷为基础的大唐书局已经开始筹办了,雕版印刷术,则已经飞出长安,朝野称颂。 可问题依然很明显,那就是,纸张跟不上。 …… 骊山。 自打李二走后,陈远便遵循承诺,让永嘉跟长乐搬进了别墅,陪伴长孙皇后。 对此,两人都很乐意,毕竟别墅里各方面的条件都更好。 长孙皇后不必说,自然也是乐意的。 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小姑子,这事即便陈远不说,她也是会提的。 男人不在身边的日子,她也希望身边有两个伴,有两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而他自己,则抽空研究起了造纸术。 造纸术,华夏古代四大发明之一,意义重大,影响深远。 按照书上的说法,造纸术是东汉一个叫蔡伦的人发明的,是故又名“蔡侯纸”。 因为蔡伦是封了侯的。 可根据他查找信息的情况看,蔡伦似乎并不是发明者。 因为植物纤维制造的纸张,貌似在东汉之前就有了,蔡侯纸,似乎只是在当时的基础上进行改进。 他个人也比较赞同这种观点。 说白了,任何事物的出现都不是一撮而就的,如果前面一点基础都没有,凭什么能一下子把纸造出来? 当然,功绩不能否认。 不论到底是不是发明者,蔡侯纸的出现,的确意义深远,为知识文化的传播与传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西方世界的文艺复兴,某种程度上说也得益于造纸术的传入。 造纸术传入之前,西方世界是用羊皮纸的,据说那时的书籍十分珍贵,一本可换一座庄园。 一万个人里面,也难以找出拥有一本书的人。 这里面还有一个隐藏的细节,那就是造纸术之所以传入西方,是源于唐朝的一次战败。 具体来说,就是唐玄宗时期的恒罗斯之战。 据说这一战唐军一万多,被七万多阿拉伯人打败,俘虏了不少人,其中包括懂得造纸术的工匠。 然后造纸术就慢慢传到了西方。 具体是不是这样,没人说得清,反正很多人这样说,百度也清一色都是类似的答案。 但也有人说不是,并列出了证据。 不过西方世界的造纸术的确是东方传入,这一点毋庸置疑。 毕竟造纸术作为华夏古代四大发明之一,是全球公认的。 历史之外,再看制造工艺。 这个其实更简单。 因为手工造纸的工艺,一直存在,不光国内有,国外也有。 相比现代社会采用机械造纸,手工造纸虽然存在各种各样的不足,但是也有其固有的优势。 即便在现代社会,也依然有很多手工纸活跃在市场上,且不乏机械纸难以替代的高端品。 这样的情况下,随便一搜,便有大把的视频,古老的造纸术用什么材料,如何制作,经历了一些什么流程,清清楚楚。 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纯粹的古法手工造纸,他是不太看得上的。 主要是有条件。 明明可以做得更好,为什么非要守旧呢? 不说完全复制现代造纸工艺,改进一部分,使得原材料来源更加广泛,生产效率更高,总没有问题? 于是,搞清楚古法造纸后,他又开始研究起了现代造纸工艺。 第341章 木头造纸 同样是造纸,相比古代传统工艺,现代制造工艺简单粗暴多了。 这种简单粗暴,首先在原材料。 简而言之,传统的造纸工艺,使用的原材料,最初是麻,后来渐渐扩充到树皮,藤皮,稻草麦秸,竹。 种类看似繁多,实际上局限性颇大,获取并不容易。 至于木头本身,因为缺乏必要的加工手段,一直不被采用。 而现代造纸工艺,几乎是什么都能用,木头是主力,原生木浆纸更是受到市场推崇。 甚至植物纤维之外,金属,玻璃纤维,也可以用来造纸。 其次在设备。 造纸原材料的变化,归根结底在设备。 古来没有好用的设备,所以要想获得造纸需要的植物纤维,只能从苎麻树皮稻草等相对比较容易加工的植物组织中获取。 因为这个原因,竹子在相当长一段时期,都不是造纸原材料,因为加工起来实在是困难。 可现代的机械设备,别说木头,就是钢铁,还是该切切,改削削。 这样的情况下,那些树皮稻草什么的,反而不重要了。 现代化的大型造纸厂,都是直接把木材打碎提取植物纤维制作制浆,而且事先会把树皮剥掉去除。 在此之外,古法手工纸的捞取压榨烘干,等人力操作环节,现代工艺中也几乎都被设备取代。 这就使得原本看上去很复杂的东西,变得很简单,效率也随之获得巨大提升。 最后就是工艺本身了。 传统造纸工艺,反复浸泡,反复蒸煮,反复漂洗,反复捶打,人工捞纸,日光自然漂白,耗费的时间不是一点半点。 就以竹纸为例,最初以竹为原材料造纸,砍下来的竹子,光浸泡杀青就得一百天以上。 即便后来改进工艺,加石灰一起泡,也得七天七夜。 然后,漂白剂是没有的,全靠日光,纤维的软化,木素的去除,顶了天就是石灰草木灰。 而现代造纸工艺,酸,碱,漂白,一股脑儿用上,突出一个简单粗暴。 搞清楚这些,基本的方向也就有了。 首先工艺。 简而言之,要想使造纸原材料来源更广泛,必须先证明新的材料可以造出纸来。 就好比木头。 木头作为原材料造纸,理论上是没问题的,实际上也没问题。 问题就在于,以当下的技术条件,能不能做到。 其次设备。 粉碎机,打浆机,抄纸机,只要这些设备搞出来,那么即便以当下的条件没法直接用原木造纸,依然会对整个造纸行业的提升产生巨大影响。 也因此,在动手开始验证工艺之前,陈远便绘制了流程图,设备草图,交由工匠制作设备模型,组装生产线模型。 紧跟着,工艺验证也正式开始。 这是李二走后的第三天。 这天一早,如过去两天一样,他到别墅吃早饭,饭后,来到河边一处临时搭建的工棚。 棚子底下,碎木料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人工劈砍并捡除杂质的。 需要用到的蒸煮器皿,浆槽,抄纸器,石磨,等也都准备就绪。 这是大事,纵然从未开口询问,这个时候,长孙皇后还是在长乐和永嘉的陪同下跟了过来。 而事实上,直到这个时候,三人才知道准备用来造纸的原材料,竟是木头。 当下长孙皇后便忍不住惊讶道:“这木头也能造纸?” “是啊陈大哥,木头也能拿来造纸的么,造纸,难道不应该用树皮?”长乐也十分疑惑。 陈远笑着说道:“木头肯定能造纸,我拿给你们用的卫生纸,也都是原生木浆纸,属于市场上的高档产品。 但是我不确定我能不能用木头造出纸来,所以我要先试试。” 理论是肯定没问题的。 实际上,也没有问题。 可这并不等于他就一定能用木头造出纸来,所以才需要尝试验证。 怎么验证,简单,先煮。 具体来说,就是调石灰水,倒入鼎中,然后把准备好的碎木料,一股脑儿都倒进去,盖上盖子,开大火烧。 好像这里就开始产生污染了。 原材料蒸煮,是为了去除木素和一些可溶性杂质,促使纤维素和半纤维素分离软化。 加入石灰水的好处,便是可以促进加快分离软化的过程,可石灰水是碱,高温浓缩,再溶解木素和一些其它东西,就是污染。 而且是很严重的污染,称之为造纸黑液。 这事说大似乎不大,可说小,却也绝对不小。 因为但凡见过纸厂的,就知道这玩意多厉害,一家污水不处理直接排放的小造纸厂,用不了几次,就能污染一个镇,使得大大小小的沟渠里水变成酱油。 可话又说回来,不加似乎又不行。 不加,蒸煮需要的时间就太长了,几天几夜,都不一定有好的效果。 而相对来说,石灰不但经济易获取,本身性质相对温和,处理起来也容易很多。 毕竟初中生都知道,石灰水里面通入二氧化碳,便可将钙离子沉淀下来,形成白色碳酸钙沉淀。 而那些强酸强碱,不但腐蚀性惊人,对环境破坏大,想要处理也殊为不易。 也因此,虽然还是会产生污染,但相对来说,其实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到底要蒸煮多久,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古法以竹子造纸,说是几天几夜,还是石灰水,而现代工艺,肯定要不了那么久。 好在对他来说,这并不重要。 对他来说,只要验证工艺可行,可以用木头把纸造出来,就够了。 具体每道工序用多长时间,怎么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完全可以让接手的工匠慢慢研究。 所以,一个上午,中午吃饭,午睡,到下午三点多,蒸煮工序便宣告结束。 此时盖揭开,一看,液体果然很黑,还有点冲鼻。 反而是里面的碎木,仿佛肉一样被炖烂了不说,捞出来过水冲洗,显得很白。 柔软度也不错,手里捏着搓,感觉像絮状物多过像硬质纤维。 接下来便是打浆了。 传统造纸术打浆,不论是人力还是借助水力,一般是舂捣。 这里,他打算用石磨,磨。 第342章 天下之福 磨也好,捣也罢,目的是一样的,都是将纤维进一步碎化。 碎化出来的物料成泥状,再漂洗一遍,进一步去除碱液和木素,接下来,便该漂白了。 不过现在显然没那条件,目前来说,是否漂白,也无关紧要,所以直接省略,进行下一步,调浆。 调浆是现代造纸工艺的说法,古代造纸,很少提这个。 可即便如此,古代造纸术也是有这一步的,而且里面有诀窍,一样要加东西。 这种东西后来称之为纸药,主要是猕猴桃藤汁液之类的植物胶。 而当下,就是淀粉。 也可以理解成面粉,作用跟勾芡差不多,可以提升粘稠度,避免调制的纸浆中纤维沉淀,同时还能起到一定的填充粘连作用。 当然,水也是要加的。 等这一步做完,决定成败的一刻也随之到来。 这个时候,别说参与协作的工匠了,便连长孙皇后永嘉和长乐,也跟着紧张起来。 同时又有种即将见证奇迹的兴奋。 但其实很简单。 这道工序叫抄纸,拿着竹帘做的抄网往纸浆槽里抄就是了。 跟捞鱼差不多。 又有点像筛筛子。 反正抄下去那么一晃荡,水通过缝隙流下去,纤维留在竹帘表面,便是纸。 不过纸张厚度是否均匀,是否完整没有裂纹,还要看技术。 陈远也不太在意这些。 对他来说,是否完整,厚度是否均匀,都不重要,他要的,只是能抄上东西。 而事实是,他的确抄上东西了。 随着抄纸器脱离水面,晃荡之下,水迅速流走,留下的,是一层看上去有些透明的东西。 “成了!”当场长孙皇后便忍不住欢呼。 永嘉眨眨眼,略诧异道:“还真行啊,没想到木头还真能拿来造纸!” 长乐则甜甜笑道:“恭喜陈大哥,贺喜陈大哥,不出意外,又要高升了哦!” 语出,周围众人纷纷道贺。 陈远哈哈大笑:“升不升无所谓,主要是这木头纸,貌似是真的造成了。” 说着,便取下竹帘,反扣在一张提前准备好的平滑木板上。 随着竹帘揭离,一张湿润的木浆纸,也贴在了木板上,看上去居然还很完整,厚度也颇为均匀。 接下来的时间,同样的事情,众人纷纷尝试,便连长孙皇后都亲手抄了两张。 抄出来的纸,按说是应该堆叠在一起,挤压控水的。 不过陈远有些不确定,这面粉勾芡调制的纸浆抄出来的纸叠在一起到底还能不能分开,所以这一步也省了。 反正木头多。 木板不够,还可以用竹帘凑。 所以,单纸单板,直接拿到太阳底下晒。 太阳公公很给力,不过短短半个来小时,晾晒的纸张便一张一张干了。 不是特别好看。 因为没有经过挤压,所以面上看着有些糙。 色泽因为没有漂白,没有添加荧光粉,也显得有点黯淡发黄。 但是手感很好,摸着很舒服,俨然就是纯天然的原生木浆纸,让人不自觉有种上厕所的冲动。 “所以,这其实是卫生纸?”仔细观察研究了一会,长孙皇后还是忍不住笑了。 陈远对着阳光看了看,笑道:“是,感觉应该不比之前用的差,妥妥的高端货。” 其实他也不确定。 但这纸,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用来书写的。 事实也是,墨汁一滴,迅速化作一团,水递上去,也迅速被吸收。 完全就是卫生纸。 永嘉莞尔:“那这算不算成功?” “当然算了,造纸门道很多的,或许再加入一些其它的东西,这纸就适合书写了。” 长乐显然懂一点造纸的东西,闻言笑着说道。 说完又笑道:“最重要的是,木头可以拿来造纸,这样就再不愁没有足够的造纸原料了。” 话虽如此,其实没什么改进。 不过是把蒸煮的材料用木头代替,顺便用了石灰水一起煮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工艺是验证了,用木头造纸,当下便可行。 至于怎么把卫生纸变成可书写的纸张,其实没那么难。 卫生纸跟书写纸,其中卫生纸强调吸水性,所以植物纤维含量多,几乎不加别的东西,而书写纸,为了适合书写,的确是要加一些东西的,植物纤维含量也相对比较少。 至于加什么,其实也查到了,主要就是碳酸钙。 这东西好弄。 直接往蒸煮流程产生的黑液里面通入二氧化碳,将钙离子沉淀,便能得到碳酸钙。 这样一来,污水处理了,添加剂有了,处理过后的废水,可以试验试验,没准能当肥料用。 因为除去钙离子后,里面剩下的,理论上就是原木中的一些东西。 这时长孙皇后笑道:“的确,用什么造纸,都比不上用木头造纸来得实在。 走,时候不早,咱们回去吃饭,边吃边说。” 就这么说着,很快一行人又回到别墅。 这几天永嘉和长乐都住这里,期间也没怎么让人服侍,饮食起居都自己来。 陈远吃饭,也基本上都是在这里,不是他要,而是长孙皇后坚持。 今天显然又不一样。 之前吃饭,要么他掌勺,要么长乐掌勺,长孙皇后和永嘉都是等着吃的。 可这一次,长孙皇后非得亲自来。 亲自来就亲自来! 反正厨房大,大不了看着,帮忙打打下手。 不曾想,做出来的东西还真不错,似模似样,比长乐也不差。 等到落座,又亲自给他倒了杯酒,然后自己倒了杯蔬果汁,笑吟吟端起:“今日造纸成功,嫂嫂果汁代酒,先敬你一杯。” 陈远赶忙起身:“嫂嫂客气,举手之劳,不足为敬。” 话虽如此,该喝还是要喝的。 长孙皇后微微一笑,喝了口果汁道:“还是要敬的,这可不是小事,于你而言,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可于国于朝,于天下读书人,乃是莫大的福音。” “何止是读书人?便是不读书之人,造纸术,印刷术,双剑合璧,也可以变成读书人啊! 要我说,应该把读书二字去掉,陈大哥的举手之劳,于天下人,皆是莫大福音。 所以陈大哥,我也要敬你一杯!” “……” 第343章 废水处理 评价很高。 可话又说回来,作为承载与传播文明的载体,陈远对造纸术的改进,的确当得起这份赞誉。 尽管本质上他其实是抄的,这种改进并不能算作是他的功劳。 趁着这个机会,他也好好的了解了一下造纸术的现状。 现状就是麻纸,皮纸,藤纸。 麻纸简单。 大名鼎鼎的蔡侯纸就属于麻纸,主要以各种麻为原材料。 也是当下最主要的书写材料,其产量居各大纸类之首。 相比之下,皮纸藤纸要高档一些,其中皮纸由桑树构树等树皮为原料制作,藤纸则产于江浙一带,其材料是一种青藤的皮。 大名鼎鼎的宣纸,便是皮纸的一种,因为其主要材料是青檀树皮,只不过在制浆过程中掺入了一定量的草浆。 而当下,似乎还没有所谓的宣纸。 三种纸之外,草纸,竹纸,也都有,只是算不上主流。 因为性能不太好,无法很好的承担起作为书写用纸张的重担。 工艺上则没有太大的进步,还是那一套,只是一定程度上,水力畜力代替了人力。 也正因此,这次的改进,从原材料到设备,堪称颠覆,其技术水平的提升,至少五百年计。 陈远也没太在意这些。 长孙皇后手艺不错,加上和谐的氛围,使得这顿饭吃得一如既往的好。 饭后,闲着没事,裁纸玩。 因为白天做的卫生纸实在是太大张了,用起来浪费,不方便。 搞定,他便带着一盒抽纸一筒卷纸离开了别墅。 木头作为原材料造纸的工艺已经得到验证,接下来,便是设备和工艺生产线了。 这东西急不来。 因为以村里的条件,很难做出想要的东西,他只能让人用木头做出模型,然后交给朝廷想办法。 而相比设备加工制造,生产线安装调试,他其实更关心污水处理。 所以这天晚上亲密互动之后,他一直在查相关的资料。 时间就此来到第二天。 相关的模型已经做好了,一早,他便安排人送往长安。 一同送往的,还有一封亲笔信,以及一些卫生纸。 搞定,吃早饭,然后,开始处理昨天制造卫生纸时产生的污水。 “这水直接排放,后果真有那么严重?” 情况吃饭的时候都说了,长孙皇后也知道,只是对于事情的严重性,她并没有太深刻的认知。 古往今来也没有这种概念,就没听说过还要对污水进行处理的。 陈远感触却很深。 尤其在昨天长时间查过资料后,感触更深。 闻言郑重道:“可能还要严重,因为造纸产生的废水,其中含有的木质素是很难降解的。 而且造纸产生的污水量极大,即便在我家乡,曾经占比也一度达到污水排放量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如果放任不管,时间短可能还好,时间一长,必然遍地黑水,别说饮用,连水中鱼虾生存都成问题。” 不是危言耸听。 事实就是,造纸业产生的污水量极大,而且自然降解效率极低。 关于这一点,他之前的认知是不对的。 之前他想的是,对废水进行处理,回收的碳酸钙当填充料用于造纸,剩下的木质素当肥料。 事实是,木质素的确可以作为肥料原料使用,但其在肥料中产生的作用,并不是作为营养物质被植物吸收。 恰恰相反,这玩意在肥料中的作用,相当于一层膜,是起阻止延缓肥料被吸收效率的。 是一种肥料产生作用的延时产品。 木质素存在于植物中的作用,也是保护,防止分解。 否则就可能出现一种很可怕的现象,那就是植物长着长着,就被分解掉了。 毕竟自然界的微生物是很强大的,而且不挑食,啥都能吃。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能分解利用木质素,那便是真菌类了。 这也是当下的一个研究方向,因为真菌会分泌一种酶,破坏木质素分子结构,咬碎了变成养分吸收。 可能这也是树上什么都不长,却动不动长蘑菇长木耳的原因。 也正因为此,才越发要处理,才越发不能直接排放。 因为排到水里就在水里了,很难自然净化降解掉。 反而是尿液粪便这些,看似也污染,可只要不是死水,几乎都能被净化掉。 甚至还是一种肥料,可以促进水中藻类微生物生长,养活更多的鱼虾。 水产养殖中也的确需要给水体增肥,早些年就是牛粪之类,而今是化肥。 长孙皇后想了想,还是不太能想象到。 不过随着一瓢棕褐色如酱油的废水被舀出来,充入有鱼的清水中,然后又一瓢,再一瓢,很快她便明白了。 是怪可怕的。 因为水色越来越黑。 鱼也受不了,很快游到水面,然后翻起白肚皮。 长乐这会也有些傻眼:“那怎么办,能处理掉吗?” “能肯定是能,就看划算不划算了。” 污水肯定是能处理的。 理论上,只要不是核废水,都能采用一个极其简单粗暴的方法处理掉,那就是加热,蒸发。 通过加热蒸发的方式,把水都拍掉,剩下的掩埋即可,虽然也污染,却也比直接排放入水好得多。 可这种事显然不划算,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厂家明着排偷着排冒着罚款停工的风险还要排。 好在对此陈远还是有把握的。 因为资料显示,木质素是可燃的,燃烧性能还很好,等体积下,释放热量比乙醇高,几乎跟柴油持平。 为此,还有人在进行木质素替代柴油作为燃料的研究。 而事实上,对于造纸业废水最早的处理办法,就是蒸发浓缩,提取木质素,然后木质素作为燃料,提供热量。 与此同时,蒸发浓缩产生的蒸汽,可作为热量回收,进入原材料蒸煮和卷纸烘干环节。 如果成功造出蒸汽机,那么理论上,蒸汽还能作为动力,参与到生产中。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先把废水中的碱处理掉。 更确切的说,是尽量把水的ph值调成中性,因为木质素溶于酸溶于碱,却不溶于水。 现代造纸工业要在蒸煮环节加入酸或者碱,也主要是为了溶解木质素。 所以步骤是一样的,先通入二氧化碳。 第344章 老子要搞十二年义务教育! 二氧化碳还是很好弄的。 只要是含炭的燃料,燃烧之后的主产物,都是二氧化碳。 实在不行,可以吹,最多就是费嘴。 对此,陈远的选择是,把废水收集起来,转移到水泥窑附近。 水泥窑烧水泥,主要燃料是煤,产生的废气,主要成分毋庸置疑,绝对是二氧化碳。 这样就简单了。 做个大漏斗,斗口朝下,上面连管路,连到废水中,等就行了。 这会也没事干,便干脆挖了蚯蚓,搬了小板凳,就近在河边钓鱼。 这事还是好玩的。 主要是装备好,有鱼,鱼儿还傻,所以连永嘉这种菜鸟都能钓上鱼。 还时不时有大鱼。 不然就不好玩了,都钓不上鱼,钓鱼佬也不乐意啊! 一直钓到差不多十点钟,感觉差不多了,才返回看结果。 结果还行。 二氧化碳的通入,的的确确是将钙离子沉淀在了底部。 白色的,学名碳酸钙,可能还有少量的亚硫酸钙。 因为煤燃烧的废气中存在少量的二氧化硫。 而随着钙离子沉淀,碱性废水变中性,木质素也顺利沉淀下来。 证据就是,有棕褐色絮状物覆盖在白色钙质沉淀上,废水的颜色,也淡了许多。 “这是,成了?”看着清澈了许多的沸水倒出,底部絮状物,泥状物,相继呈现,长孙皇后问道。 陈远手里捏着,笑道:“还行,效果好像还不错。” 说完又把絮状物都转移到废水中,然后连废水一起让人拿去加热浓缩,继续回河边钓鱼。 等到再次回来,水已经完全被烧干了,剩下的,是黄褐色粉末。 “这就是木质素?”永嘉好奇问道。 长乐也很好奇:“木头里面就这个?” 陈远其实也是第一次见,笑道:“差不多,树木的主要成分,就是纤维素,木质素,其它也有,但是含量极少。” 说完又道:“别小看这东西,这东西用途很广泛的,可以加到混凝土中,节省水泥,改善混凝土性能,可以用在耐火砖和陶瓷烧制中,提高粘连性,可塑性。 除此以外,还能用在很多其它地方,用来烧也不错,燃烧放热量大,用来代替代替煤炼铁或者烧水泥可能都没问题。” 其实是好东西。 作为植物构成中的主要成分之一,之所以通常被想法设法去除并以污水的形式排放,仅仅是因为造纸需要的是纤维素。 这就好比排骨,虽然要吃的肉,骨头一般是被丢弃的,但不等于骨头没有用。 事实是,骨头也是有用的,只是用途在别的地方,不在吃。 也因此,木质素是有很广泛的用途的,不止燃烧作为燃料。 也有转门的公司从事木质素的生产与销售。 木质素作为燃料,对废水进行处理,产生蒸汽,只是造纸企业对木质素最基础的应用。 而事实上,碳酸钙也好,亚硫酸钙也罢,都是好东西。 放在现代社会,这些东西的用途也是多种多样的,可以当涂料,可以防腐杀菌,可以作为饲料添加剂,等等。 并不一定就要焊死在造纸上。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成功了。 他不但成功的让木头这种最广泛存在的资源成为了造纸的原材料之一,还一定程度处理了带来的污染问题。 接下来就等设备了。 设备加工好,调试,形成确定的生产工艺,纸张很快就不是问题。 而且不光书写用纸,连卫生纸,也都能迅速得到普及。 届时,什么树叶,什么竹片,都将慢慢成为历史。 毕竟眼下大唐人口就这么多,用纸的需求量,跟现代社会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非要说这里还有什么工作要做,大概就是进一步扩充原材料范围。 比如芦苇,比如旧衣裳,又比如将来可能慢慢多起来的废纸。 这些都是可以用来造纸的。 然后,污水处理,一定要从法律层面控制住,毕竟相比费劲啦的处理,直接排放更加简单省事。 …… 长安。 当陈远的污水处理工作结束时,设备模型,信件,卫生纸,已经在经过晋王府打了个转,顺利来到宫城。 李二很高兴。 到底是媳妇的心意,这卫生纸,就是好,摸着软软的,闻着都似乎香些。 为此,他还特意上了个大,感觉,果然不一样,那是来自媳妇的呵护,温柔备至。 之后才拆开那封所谓的亲笔信。 亲笔信,亲不亲笔他不知道,但信封上写的是秦兄亲启。 而且用了火漆封口。 等信封拆开,信件取出,嗯,绝逼不是亲笔,因为这是长乐那丫头的字迹。 内容则吓一跳。 “木头做原材料造纸,真的假的?” “这卫生纸,是造的,不是签到来的?” “那这样一来,吾泱泱大唐,岂不是可以再不缺纸?” “……” 信件内容不长。 纸怎么造的,没说,但结果都说了,需要办的事情也交代得很清楚。 当场李二就呆了,继而狂喜。 太牛了! 到底是一千四百年后来的人啊,这能力,这效率,实在是太赞了,简直杠杠的! 主要是,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么快就有结果。 他也从未想过,丫的居然直接用木头。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纸的产量即将暴增啊,毕竟跟丝麻树皮藤皮比起来,这木头的量大多了,获取难度也低多了。 而看样子,还不止是木头造纸,而是用更好的装备,更先进的技术造纸。 如此,纸张供应不足的问题很快就能得到解决,再加上印刷术,书籍普及,指日可待! 届时,老子也可以搞九年义务教育! 不对,十二年,老子要搞十二年义务教育,反正钱多没处花,反正地球很大! 就这事,李二越想越美。 去特么的门阀贵族,去特么的簪缨世家,你们不是牛逼么,等着,用不了多久,这天下便不再需要靠你们治理,我就看到时候,谁特么还敢对着干! 到那个时候,我,李二…… “嗯,史册评价应该会更胜一筹,我这千古一帝的美梦,是越来越稳了!” 第345章 挖掘机 美归美,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这次送来的信中,除了说明情况,还拜托了两件事,一为设备制造加工,二为寻找植物胶料。 是以冷静下来,李二第一时间查看了送来的设备及生产线模型,然后亲自送到将作监。 制造是有难度的。 现代社会看来极其没有技术含量的破碎粉碎搅拌设备,对于当下的技术水平而言,是一项极大的挑战。 工匠们从未制造过类似的设备,也从未想过要制造这样的设备。 对此,李二是不管的。 作为上位者,他就一句话,不论如何,抓紧时间把东西拿出来。 再加一句,做不好滚蛋,做好了,升职加薪,重重有赏。 相比之下,植物胶料就简单多了。 这东西是用来替代面粉增加纸浆粘稠度,保证纤维分散悬浮性能的。 也就是后来的纸药,只不过一般关于造纸术的资料记载中,少有提及。 古法造纸中抄出的纸张之所以可以堆叠,不怕粘连无法分页,靠的就是这个。 而这东西严格来说,并不一定非要是植物胶,动物胶也是可以的。 尽管信中没有解释这么多,李二也不太清楚这些,但实现起来很容易。 不就找些树叶熬制成汁么,这事简单,交给司农寺的人便好。 司农寺,有的是各种植物,也认得很多种植物。 实在不行,大不了就往全国各地去找,别说区区几种,便是几百上千种,也能弄出来。 而这个时候,骊山脚下,闲着没事,陈远已经开始对芦苇蒿草下手。 那些杂树灌木竹子,也是取材对象。 效果也不错。 造纸是都能造纸的,只是性能不同而已,比如草纸跟竹纸,肯定就不一样。 草纸绵软,韧性好,而竹纸脆,容易破碎。 提取出来的木质素,也有区别,首先颜色不同,其次,燃烧的热效果似乎也不同。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烧草跟烧木头还不一样呢,草色跟木色也不同,要是颜色一样,燃烧效果一样,那才奇怪。 更新的造纸术也试验过了。 效果也很好。 根据查到的资料,纸药有黄蜀葵,杨桃藤,猕猴桃藤,等。 仙人掌似乎也可以。 这些他都在寄出的信件中提及了。 可现在这里好像都没有,那怎么办呢,自然就是随便弄了。 植物胶嘛,什么植物还没个胶? 废水处理回收的白泥沉淀,也作为填充材料,加入到纸浆中。 这样效果就好多了。 由此而成的纸浆,牛奶一样,更加粘稠,更加洁白,做成纸,白度提升,韧性好,吸水性也大幅度降低,书写性能大幅度提高。 还省料。 因为填充料在原料中的占比,可达近四分之一。 有趣的是,木质素作为辅料添加进混凝土中,的确拥有很好的效果,而作为造纸填充料的白泥,可以做涂料,俨然就是现成的腻子粉。 要是把两种搅拌在一起往墙上抹,效果就更好了,绿色的,棕色的,黄色的,那是更具视觉效果,也更环保的腻子粉。 ……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着。 造纸的事情丢开,陈远跟着学起了卧箜篌制作。 这是宫里派来的师傅,家学渊源,往上好几代,都是负责制作宫廷乐器的。 要说学好,自然是不容易。 毕竟这年头学个木匠,也得先当上好几年的学徒,练好基本功。 可他要的并不是学好,而仅仅只是学会。 简单来说,他知道怎么做,各环节都需要注意些什么,就够了。 真要自己动手制作一架精品卧箜篌,抱歉,他从未想过,也不需要。 也因此,这事挺简单的,三天就搞定了,留下的,是一架师傅们眼里不合格,在他眼里却十分高大上的卧箜篌。 接下来就是开厂了。 前期准备工作沈馨已经做好,很简单,就是注册一家专门从事乐器制造销售的公司,然后请人,租厂房,置办设备。 几个有着丰富箜篌制造经验,常年从事弦乐器制作的老师傅带领下,卧箜篌的复制也已经顺利展开。 说实话,做出来了。 而且东西还不错,并不比古时的差。 因为单纯就制作而言,这东西对于现代工匠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非要说欠缺一点什么,大概就是底蕴了。 就好比造纸。 造纸本身没什么了不起,可一说古法造纸,那一下子格调就上来了。 那时造纸就不单纯只是造纸,而是文化,是传承,是正统。 这卧箜篌也一样。 如果全都是现代工艺,没点古法传承,怎么能高级起来,怎么能让人心甘情愿掏钱? 这东西,别说有,就是没有,编也得编出有啊! 这世上,不少人愿意为古老买单的,相当一部分人眼里,古老即优雅,古老即高贵。 否则也不会那么多东西往上面靠,没有历史也非要虚构出历史。 也因此,该沟通还是要沟通的,该改也得改。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让这东西从纯粹的物件变成文化载体。 这样才能身价倍增。 等到这事搞定,一看设备还没到,便干脆把挖掘机开了出来。 这东西厉害。 虽然看上去没有锋利雪亮的犁组,可那连树根都被轻松挖起的力道,那恐怖的挖掘效率,依旧震撼人心。 就靠着这玩意,水车系统配套的蓄水池,硬生生被扩了一大圈,开荒过程中难以处理的树根,也迅速被无情拔起。 鱼塘,更是一天干出两亩多。 这还是在技术并不熟练的情况下。 然后一天两亩多,一天两亩多,很快他名下便多出一票小鱼塘。 小鱼塘,塘边种草,植桑,再架上水车,挖通与灞水之间的渠道,这样水就活了,有生态,有增氧,完美不敢说,至少不差。 关键是好打理。 相比那种十亩以上的大塘,这种两三亩一个的水塘既不算很小,喂养捕捞清淤又都很方便。 而直到这个时候,李二交由将作监制造的设备才终于好了,司农寺这边,也收集熬制了上百种植物汁液。 第346章 李二又想要 其实也不容易。 司农寺这边还好,毕竟只是弄点植物组织来“熬汤”,只要求种类,不要求别的。 将作监这边就不行了。 别看给的模型都是木头的,可正儿八经要制作的设备,都是钢铁的。 而且个头大,长得还奇怪。 这就使得哪怕现在已经能比较轻松获得高质量的铁,并拥有铁器铸造技术,想要做出这些设备,依然不容易。 毕竟车床之类的工具眼下完全没有,一切都靠双手。 但不管怎么说,终究还是完成了。 李二很兴奋。 尽管这些天,除了一些蔬菜瓜果,并没有收到特别的礼物。 可陈远用芦苇蒿草竹子等造纸,并加料造出品质优良可书写纸张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这就意味着,哪怕这些设备不合用,造纸技艺还是得到了巨大的提高,纸张将渐渐不再匮乏。 当然,要是可用,合用,就更好了。 虽然这些所谓的设备看上去笨笨的,丑丑的,既不像太阳能路灯那样可以吸收太阳光发电照明,也不像摩托车那样漂亮骑着不用蹬就能走,可他心里的喜欢,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这是属于大唐的,是真正看得见摸得着的。 不像太阳能路灯,摩托车,虽然他也有了,可他清楚,想要真正制造出来,千难万难。 有生之年都未必能见到。 况且这些东西归根结底只是高级玩物,不像纸张,无可替代,没有不行。 也因此,这一次,他还是选择了亲自护送。 这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因为护送,就不能脱离车队,而车队,运送那些又大又重的设备,想快都快不起来。 如此,他便骑不了心爱的小摩托,只能骑马。 耗时也很长。 尽管路已经修好了,依然用了近四个小时才到。 这个时候,新挖的鱼塘边,包括李治在内,上百的小孩子,在欢快的撒播草种,尚未注水的塘里,则有一帮人在撒石灰。 其中就有李承乾,李治。 陈远自然也在,任务,一样是撒石灰。 得到消息,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号令收工,下午两点继续,接着,便一路迎了出来。 看他卷着袖子撸着裤腿一身白,李二心下感动,赶忙下马:“贤弟辛苦了,就为愚兄一己之私,劳烦贤弟不得安宁,愚兄实在有愧。” 陈远一听就知道是误会了,当即哈哈大笑:“这秦兄就想错了,我这给鱼塘消毒呢,可不是在造纸,造纸的事情,结束好些天了。” “鱼塘消毒?” “是啊,弄到一台挖掘机,老强大了,一天能挖出一个两三亩的鱼塘。 不过保险起见,鱼塘要先撒石灰,暴晒消毒,换句话说,我是在给自己工作。” 陈远笑道,说罢又问:“秦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真的很厉害哦,这会还在挖呢,我打算挖够至少二十个。” 李二顿时就精神了。 挖掘机。 一天能挖出近三亩的鱼塘。 这样的好东西,怎能不去看看? 不过想着这次来的任务,还是有些迟疑:“这合适吗,愚兄这次可是特意送设备来的。” 陈远瞄了一眼,也没细看,笑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就看一眼,又用不了多久。” 说罢,安排了人给车队带路,然后,带着李二前往参观新挖的鱼塘。 感觉就很震撼。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或许算不得什么,可在李二眼里,短短这么几天,居然搞出这么大动静,俨然就是奇迹。 要不是说了是鱼塘,要不是说了是用挖掘机挖出来的,他怕是要以为这厮雇了几千人,在给自己修建陵寝。 等来到挖掘机工作的地方一看,好家伙,是真牛,就那么一挖,斗大搞不好上千斤的土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起来了。 难怪如此短的时间内能挖出这么多塘,果然威猛! 陈远大笑:“秦兄,这东西如何,是不是很带劲?” 李二点头,目不转睛:“带劲。” 说完搓了搓手,笑道:“贤弟除了挖塘,应该就没别的用途了?” “没了,怎么,秦兄想要?”陈远好笑。 这个秦民,什么都好,就是眼皮子有点浅,什么都想要。 尽管这其实也不能怪他,因为如果易地而处,他必然也一样。 李二赶紧摆手:“不要不要,是借,准确的说,是帮当今陛下借。” “帮当今陛下借?” 这说法就有趣了。 当今陛下,好端端借挖掘机干什么,难不成是,给自己挖墓,修建皇陵? 李二正色道:“没错,就是帮当今陛下借,当今陛下仁孝,一直想于宫城附近修建近水别苑一座,作为太上皇避暑游玩之所。 连名字都想好了,叫太液池,水域面积三百亩……” 太液池。 水域面积三百亩。 这事陈远有点印象,因为李渊就在太液池开始动工的第二年病逝。 这样推算的话,太液池开始动工的时间,应该是贞观八年。 可现在才贞观六年。 不过也无所谓。 借就借呗,一台挖掘机而已,又不是飞机坦克。 说白了,飞机坦克不好弄,挖掘机还是很好弄的,大不了要用的时候再弄一台。 遂欣然道:“原来如此,那就开走,等小弟这里好了,连旋耕机一起开走。” “真的,连旋耕机也可以开走?”李二喜出望外。 想修太液池是真的,只是在此之前,国库空虚,国家也好不容易恢复一些元气,所以没好提。 即便是现在国库私库都有钱了,因为各处都在动工修路筑桥,所以也没有提。 这也就是看到挖掘机了,否则的话,短时间内,他怕是依然不会提这件事。 却没想到,不但能搞到一台挖掘机,还能搞到一辆旋耕机。 旋耕机也是宝贝啊! 闲时耕地,战时杀敌,当初看到的第一眼他就眼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论对于整个国家统治和发展的意义,这两样东西还是比不上纸张。 是以最终,他的注意力还是回到造纸的事情上来。 陈远其实也有些好奇,想知道以眼下工匠的技术水平,到底能把他要的东西加工成什么样。 于是也跟着回到水边设备预定安装地点。 第347章 造纸术成 设备预定安装地点在水上,因为设计采用的动力是水力。 直到这个时候陈远才发现,这些古代的顶级工匠也是很厉害的,没有任何现代工具的情况下,他们居然硬生生靠手搓,把这些设备打磨得锃光瓦亮。 不知道的怕是以为这是机床加工出来的。 关键还不是整体铸造,而是分解成了一个个零部件,做成了组装式的,分明是钢铁结构,却仿如做木工一般,靠榫卯销钉方式进行连接。 这样一来,不光提升了质量,也更方便制造运输。 拥有这样的水平,安装什么的,自然而然也就轻松愉快了,根本不需要指导,人家自己就能轻松搞定。 就是耗时有点长,等全部弄好,都快下午五点了。 效果还不错。 尽管放在现代社会,不论电动机还是柴油机,都可以轻松完成这样的工作,但一台巨大的,足以拦截三米宽一米深水域的大型钢铁水轮机,动力依然不是开玩笑。 有这台水轮机作为动力,带动之下,大腿粗细的圆木放进同样钢铁材质的粉碎机构,分分钟便成破碎的木渣。 粗粉的木渣,再往后延,细粉一遍,出来就成鹅毛般均匀的木片了。 而这个过程中,水轮机表现极为稳定,仿佛毫不费力。 看到结果,顿时周围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工匠们也极为兴奋。 李二一样兴奋,但更多的还是震惊:“这东西这么厉害,这么粗的木头,轻而易举就绞碎了?” 陈远笑道:“是啊,所以,千万别小看了技术的力量,更不要以为读了些经史子集,就能治理发展好国家。” 顿了顿,又道:“这道理当今陛下应当明白,一个强大的技术人才,其威力更盛千军万马。” 道理李二自然明白。 接触过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还看过历史教材,他连蘑菇弹都知道。 他甚至知道大蘑菇弹。 道理也曾论证过,眼下全民算学,便是最好的回应。 可如此近距离的感受的技术带来的力量,还是头一次。 因为这是真正可以实现的,不像旋耕机挖掘机,明明近在咫尺,明明更加强大,其实却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是以还是欣然道:“那也太厉害了,过往固然也利用水力,却远未到这种程度,而今看这东西,愚兄就忍不住在想,要是造更大的,将整个渭水或者黄河截流,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将渭水或者整个黄河截流?” 这脑洞可以的。 想了想,陈远笑道:“可以,不过那时就不是这样利用了,而是建水电站,发电。 否则即便截流了也没法利用,因为没有那么大那么多的木头需要粉碎。” 李二哈哈大笑:“那倒也是,行,先不说这个,先造纸!” 理想是美好的。 信心,李二也不缺。 但作为一名励精图治的帝王,李二深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不能太好高骛远,否则容易扯到蛋。 陈远点头,便开始指挥造纸。 程序是一样的,先把经过两次粉碎的木渣跟石灰水一起煮。 唯一的区别在于,蒸煮设备变了。 之前试验的时候,用的是鼎,容易不大,也没有正儿八经的盖子。 而眼下,用的是一口溶剂达三个立方的手搓“高压锅”。 还别说,性能不赖。 尽管没有密封圈,也没有合适的打磨工具,可因为工匠们的努力,这高压锅旋紧,依然能发挥出类似高压容器的效果。 好处不言而喻,毕竟国人都知道,用高压锅焖肉,就是能更快焖得更烂的。 也正是因为这口高压锅,蒸煮流程结束,才七点,天还很亮。 这个时候,包括李二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停下的想法。 长孙皇后这时也在一旁观看,却一直没有发出声音。 而接下来,是过滤,冲洗。 这里没用钢铁容器,直接用的木头的,滤网,则由竹篾编织,十分细密。 产生的废水留下,引二氧化碳通入,另一边,提取出来的粗制纤维进入打浆程序。 同样是打浆,这次不用石磨,而是用正经的打浆机。 不过依然是利用水力,靠齿轮传动驱动。 为了打得更细致一些,这个过程持续了两个小时,这时天终于黑了,晚饭都简单的吃过,现场,又牵了几盏大灯。 一番解释后,陈远将废水处理中提取出来的白泥加入,又倒进去司农寺准备的黄蜀葵汁液,继续搅拌。 差不多半个小时,浆液放出,灯光下,看上去洁白浓稠,如牛奶一般。 接下来就简单了。 传统的抄纸环节,在这一块直接被取缔,变成现代造纸工艺中的辊压。 原理十分简单,就是两根表面光滑的辊,浆液从中间缝隙流过成型。 初步成型的纸张通过传送带,中途再经辊压,除水,顺便进一步平整提高致密度。 这时出来的纸张看上去已经很不错了,平滑饱满,细腻洁白,直接用卷纸器卷上。 卷出来的纸,也不去晾,直接拉开,平铺在烧热的铁板上烤干。 整个过程十分简单,尽管跟现代工艺有差距,却依然给人一种行云流水之感。 那些所谓的经验,在此刻也俨然派不上任何用场,因为看上去是个人就行。 看着这一切,李二胡子都揪掉好几根,道:“这就成了?” 陈远拿起一张烘烤干的纸,看了看,笑道:“好像是成了,秦兄要不要试试?” “自然。”李二欣然接过纸张,却没急着落墨,而是仔细婆娑查看起来。 颜值是真不错。 虽然比不上那些教科书用纸,比精制的宫廷用纸似乎也差点,但绝对是上品。 提笔落墨,吸收性好像差点,但是也还行,用来书写没问题,用作印刷,更合适。 便问道:“依贤弟看,这纸一天能造多少?” “看想造多少啊,三斤木,一斤纸,造多造少,全凭心意,最多就是扩充设备。 不过这污水一定要处理好,哪怕不划算,也不能不经处理就这么排了。 另外,可以考虑把烘干做成传送带形式的,烘完再卷。” “……” 第348章 更科学的处理方式 造纸的事情就这么成了。 尽管似乎也没什么很厉害的改进,可就像陈远说的,眼下造纸,真就是想造多少的问题。 至于后续的改进,怎样让纸张更好,怎样进一步提升效率,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李二也没久呆。 连夜开工,总共得到新纸两百多公斤,转天一早,他便兴高采烈带着这些纸回了长安。 同时接走了长孙皇后。 而在此之外,又得到两样好东西,一为书籍,金属铸造及热处理工艺,二为图纸,蒸汽机,水力机床。 陈远送到官道边,回过头来,收拾残局。 “这也太多了?” 残局就是废水。 废水实在是太多了,因为装不下,干脆就连夜挖了一个大坑。 看到,永嘉也不禁咋舌。 长乐则道:“难怪都直接排,才一晚上呢,才四五百斤纸,废水却这么多,可怕。” 造纸产生的废水不是开玩笑的,一吨纸,百吨水。 这一块之前验证工艺的时候没感觉,毕竟量少,眼下一看,就不说处理成本了,光存放,都足以然人头痛。 也难怪都直接排,这会陈远都忍不住想直接排掉算了。 这时永嘉又笑嘻嘻问道:“怎么办,烧,还是靠太阳晒?” 陈远想了想,道:“可以弄去烧砖,烧水泥,拌煤,搬水泥。” 思路很简单,不好处理,那就想办法用掉。 反正不能排。 永嘉一想,貌似不错,毕竟烧砖烧水泥,都是需要用到水的,这样这废水某种程度上还有添加剂的作用。 因为其主要成分除了水,便是木质素,木质素是可以燃烧的,烧完是炭。 同样的道理,木质素拌煤,不但能湿煤,其中的木质素还能助力燃烧,释放热量,省煤。 拌混凝土则是因为,木质素的加入,可以提升混凝土性能,减凝。 这样一来,这废水非但没有造成污染,反而是恰到好处,有点粪便回收用于肥沃土地的意思。 长乐也想到了,不过还是说道:“那以后呢,如果哪天不烧砖了,不烧水泥了,岂不是又无处去了?” 李二是走了,但是设备生产线并未拆走。 这也就意味着,除非闲置当摆设,否则这废水就会源源不断的产生。 陈远这会反而是不担心了,笑着说道:“那就弄去肥田啊! 这东西在水里不好分解,可在土里,相对还是容易的。 可以的话,再种点蘑菇,加速分解,这样一套处理下来,就成营养土了,没准可以当肥料用。” 也是有科学依据的。 生长状态的树木,即便在土里的部分,也不存在被分解的情况。 可死去的木头,如棺材,质料再好,烂掉也用不了很久。 也因此,木质素的确是防止分解的,却不等于不能被分解。 而一旦被分解,这东西就是营养物质,可以有效的改良土壤性能,提升肥力。 种蘑菇则是为了加速这种分解,因为蘑菇是真菌,天生具有腐化分解周围物质并作为营养物质吸收的能力,其中就包括木质素。 当然,之所以能这样处理,主要还是因为工艺比较简单,除了石灰,并没有加入其它化学物质,否则的话,想要处理,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便是按照这样一种思路,很快废水的针对性处理就开始了。 很简单,能直接用的直接用,用不完的,专门划出一片土地,把土壤堆高起垄,撒上买来的菌种,再盖上树枝遮荫保温保湿。 等这件事搞定,回过头来,改造生产线,搭建工坊,生产卫生纸。 …… 日子又悄悄平静下来。 李二带回的纸张,搭配印刷术,在长安城引发了极大的轰动,全新的官办造纸厂,也在炼铁和水泥制造基地附近,觅址紧锣密鼓筹办起来。 骊山这边,陈远带上郑愔,姜篱,搬进了别墅,紧跟着,校场上旷日持久的训练也迎来终点。 也没搞太多名堂,就一次往返长安的拉练,完事,开始考试。 考试内容很多,从体能射术,到算术文化,几乎这些天所有涉猎的内容,都有涵盖。 不过毕竟是筛选亲兵,所有成绩还是以体能射术骑术这些为主。 没选上也不打紧。 没选上,只要乐意留下,可以成为村子的一员,不论种地,还是上班,又或者加入村防队,负责保卫维持治安,都欢迎。 此外,只要愿意,可以把家人也都迁过来。 因为随着可耕种土地的增加,产业的增多,村里这点人,又不够用了。 结果也没让人失望,因为无一例外,全都选择了留下,也无一例外,或亲自动身,或书信送抵,想把家人都迁徙过来。 因为这里的日子实在是太好了,少有所依,老有所养,只要不偷奸耍滑,每个人都可以把日子过得跟做梦一样。 这个时候,菌种对废水的处理也看到效果了,那树枝遮蔽废水浇灌的土垄上,仿佛吐丝一般,滋生了大量菌丝,还长出了不少的小蘑菇。 “这也太快了,这样的话,要获得蕈,岂不是很容易?” 蕈,古人对蘑菇的称呼,也泛指菌类。 这东西好,美味,古人也知道,所以不尝试栽培,绝对是假的。 可即便如此,截止目前,想要吃到蘑菇,也基本靠天。 所以看到蘑菇这么快长出来,长乐格外震惊。 陈远其实也是头一次,不过还是笑着说道:“还好,在现代社会,这就是普通蔬菜,普通老百姓都吃得起的。” “嗯,银耳也是,逛超市的时候我都看见了,好像也很便宜。”永嘉笑着说道。 长乐还没怎么逛过超市,闻言便看向陈远:“真的吗,连银耳都很便宜?” 陈远捻着下巴:“可能是,小时候见挺多的,乡下都买来吃,现在好像没什么人吃了。”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腻了!”陈远耸耸肩,说完问道:“怎么,这东西很贵?” 长乐点头:“贵,贡品,比蜂蜜都稀罕……” “哦,那容易,回头我买点菌种,你们可以看看视频,尝试着自己种。” “……” 第351章 起网 灞水滔滔,水域面积之广,纵然只是渭水支流,也远非后世严重萎缩的江河湖泊所能比拟。 李二便负手傲立船头,于猎猎河风中,朝着视线中越来越大的渔船而去。 是真的大。 如果说此前只是凭经验判断,实际上因为隔得太远,并无太大震撼压迫之感,那么此时此刻,便有如望山而行,越是往前,越觉震撼,越是往前,越觉自身渺小。 尽管那船其实也就十余丈,比乘坐的木制战船大得有限。 这时渔船已经停了,尚未完全静止,但趋于静止。 陈远一行就在船沿看,招手打招呼。 等离得近了,粗大的缆绳抛出,李二这边让人接住,不多久,李二李君羡一行便通过临时铺设的木板走了过来。 简单打过招呼,战舰撤离,这时陈远才笑着问道:“巧了,这也能遇上,秦兄这是在公干?” 李二环目四顾,感觉就是不一样,不由精神大振,笑道:“是啊,所以贤弟这船,怕是不能再往前了,因为前方就是炼铁水泥和造纸基地所在,便连水域亦处于严密封锁中。” 说完拿了李治手上的望远镜,奇道:“这什么东西,为何方才好像都在用这个看?” “望远镜,用这个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陈远笑着说道。 李二这会已经发现了,大为震惊:“这也太厉害了,此处到岸没有百丈也有七八十,竟然能把岸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莫不是千里眼?” 陈远哈哈大笑,指向天空:“没那么厉害,要说千里眼,人造卫星才是真正的千里眼。” 李二这会也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的,而跟那神奇的卫星比起来,这拿在手上的望远镜差远了。 不过还是很欢喜的说道:“那也很厉害了,就不知这东西能不能造,要是能造,就更好了。”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身为帝王,李二很清楚,语气奢望那些缥缈虚无的东西,还不如脚踏实地,搞几样抓得住的。 陈远想了想,点头:“问题应该不大,秦兄不是见过放大镜么,其实两片放大镜组合起来,就能形成望远镜。” “真的,两片放大镜组合就能成放大镜?” “老师没说笑,两片放大镜能做成望远镜?” “……” 顿时又引发一片惊呼。 便连永嘉跟长乐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们也没想到,望远镜居然这么简单,离得竟如此之近。 陈远笑着说道:“我是说可以啊,但真正好用的望远镜,能看到月亮上的环形山,能看到遥远星河的那种,很难,有机会我让你们见识见识。” 这话一说,顿时又引来无限遐想,包括李二,都满脸神往陷入痴呆。 好一阵过去,才晃了晃脑袋道:“太遥远了,对愚兄来说,能把最普通的造出来,就足够可以了。” 说完又好奇问道:“贤弟这船是?” “哦,渔船,出来打渔呢!” “渔船?” “这么大的船,钢筋铁骨,你说是渔船?” 李二顿时又木了,没来由有股想要砍人的冲动。 陈远笑着说道:“对啊,渔船,秦兄无需惊讶,因为跟那种几百米长好几层楼高的航母比起来,这东西实在是不值一提。” 李二:“……” 这时陈远又说道:“主要还是鱼塘好了,缺鱼苗,所以就开出来,抓点鱼苗,顺便也带着大家伙长长见识,散散心。” 李二嘴角抽抽:“那什么时候把航母也签一艘过来?” “……” 这次轮到陈远不淡定了,无语道:“秦兄别闹,那东西可是振国之器,便是在我的家乡,全世界加起来也不过十来艘,一般国家别说建造了,就是养都养不起。” “有这么厉害吗?” “那是。” “那这船捕鱼能力如何,是不是很强?”李二想想,还是放弃了,转而问起了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陈远笑道:“这可就问到我了,因为我们这一路过来,还一网没下呢!” “那就赶紧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贤弟怕是不知道,这渭水可是有大鱼的,最大的比人都高,重两三百斤。” 李二已经彻底兴奋起来。 渭水作为黄河支流,大鱼是肯定有的,这一点人尽皆知。 可真要说捕捞,那就太难了,真要遇上那么大的鱼,翻船的可能性比较大。 也因此,此时此刻,他十分期待这大船的捕鱼能力。 一看都不能再往前了,这水域也足够开阔,陈远便也不再等,于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按下按钮,下网。 “这就行了?” 看着按钮按下,电机转动,船只缓速行进间,巨大的渔网自动下放,顿时一帮人又傻眼。 陈远笑道:“对啊,全自动拖网渔船,虽然也不是完全不用人,但需要的人力极少。” 说完,便带着走进驾驶舱。 花三百多万购买的渔船,自然不会只有那些机械设备,相应的电子设备也是很齐全的。 比如利用声呐原理进行鱼群探测和水纹水下地形分析的鱼探仪。 又比如简单粗暴,直接摄像头观察水下情况的可视探鱼器。 可惜这是渭河,水有点浑,不太能看清水下的真实情况。 相比之下,利用声呐原理的鱼探仪还是靠谱些,即便水浑,该有的一样不少。 显示在屏幕上,就是水下地形,水温,深度,鱼群。 也因此,一群人瞠目结舌。 李二指着屏幕上显示的鱼道:“这是水力的鱼?” 陈远笑着点头:“到底是渭水,鱼就是多,就是大。” “可鱼好像不长这样?”李二又问。 陈远笑道:“鱼当然不长这样,这是通过数据处理后形成的虚拟图像,只是方便更直观的展现鱼的大小。 而实际上,上面看到的大鱼不一定就大,小鱼也不一定就小,因为声呐判断鱼的大小,是通过鱼鳔。”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细说起来,就是鱼鳔中有空气,属于水里的气泡,跟水是不同的介质,从而会对声呐系统形成不同的反馈。 感觉这时也差不多了,陈远果断决定,起网。 第352章 王鲔鱼 “起网咯!” “起网咯!” “让让,都站开一点!” “……” 很激动。 不管船大不大,不管是不是有鱼,起网本身就是一件十分让人兴奋的事,足以使得肾上腺素攀升。 所以这个时候呼声很高,都在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仪式感充斥水天之间。 至于怎么起,反而是简单,跟下网一样,摁一下就完事了。 人群视线中,陈远只轻轻摁了一下,起网机便开始转动,原本没入水下的渔网,开始悄悄收紧,露出水面。 一开始还没什么,就看见网在收,在卷,渐渐的,就能看见河水在翻腾了。 而且随着收网的持续,翻腾越来越剧烈,看那意思,鱼都不是一点点,而且还不是小鱼。 至某一刻,忽然有大家伙挣扎出水面,顿时全场沸腾。 “好大!” “太吓人了!” “青鱼王,绝对青鱼王,吾家世代捕鱼,这青鱼,绝对不下百斤!” “太厉害了,这么大的鱼都能捕,这渔船神了啊!” “还有还有,看,又有大鱼冒头,鲤鱼,大鲤鱼!” “赤鲤赤鲤,快看,赤鲤!” “……” 的确是大。 要说大鱼,这些天陈远也见过,最大有四十多斤。 可跟这次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以至于再看其它的鱼,好像都小了。 而除了大鱼,还有罕见的野生赤鲤,也就是红鲤鱼。 这东西还是小时候见过,都是养在池塘里当风水鱼的,后来莫名其妙就成观赏鱼,很少见了。 而这些鱼,大也好,小也罢,不论什么品种,总而言之,都逃不出拖网的束缚,被无情拉上船舱。 “厉害!” “这一网,怕是有上千斤?” 是挺吓人的。 看着拖上来的网,就躺在眼前,里面大大小小,都是鱼,偶尔还有甲鱼冒头,李二满脸赞叹。 陈远搓着手,嘴角也不自觉裂开了:“应该不止,其实这是海船,可以在水深百米的区域作业,在这里大材小用了。” 主要还是自然资源充沛,鱼多。 否则别说渭水这种支流,便是长江黄河这种干流,也一样白跑。 海里都能空军。 说完便号令松网。 而随着渔网松开,被迫挤在一起的鱼儿获得自由,这一网的收获,也彻底大白于天下。 那真是哪哪都是。 到处都在拍尾巴,蹦跶。 这个时候,没个十几斤,还真不好意叫大鱼。 令人震惊的是,这里最大的,居然还不是那条青鱼,而是一条看上去要让人坐牢的鱼。 体长达惊人的两米多! “秦兄可识得此鱼?” 这一刻,全都安静了,呆了好一会,陈远才问道。 李二揪着胡子,显然也十分吃惊:“王鲔,这是王鲔,咝,这也太大了?” “王鲔?”陈远满脸懵逼:“不是十年鱼吗,看着很像啊!” 十年鱼,中华鲟。 虽然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虽然没听说过黄河水系也有中华鲟,但这玩意是鲟鱼还是有相当把握的。 因为那长相别具一格,真是深深的出卖了它。 李二不知道什么叫十年鱼,也没问,只叹道:“可能是叫法不同,自周而始,此鱼便谓之王鲔鱼。 只是此鱼栖于深水,极难捕获,尤其这么大的,简直闻所未闻。” 说完拱手一礼,正色道:“贤弟,愚兄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答应。” “但说无妨。”陈远赶紧说道。 李二道:“这王鲔鱼长到这么大,实属不易,说是祥瑞亦无不当,故愚兄恳请贤弟放其一条生路,让其重归江河。” “哦,那是自然。” “来人,把这条大家伙放了,小心点,别弄伤了,也别被它伤到。” 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就这。 话说,就是让我吃我也犯怵啊! 十年呢! 就算没人知道,就算没有十年,感觉也怪可惜的,毕竟这东西现代社会都快没有了。 只是这样问题又来了,这大的放了,小的呢? 这一网下去,貌似不止捞了一条呢! 要不,弄回去,回头查查资料,要真是,就弄点放回长江黄河里去? 心里想着,忽然觉得这主意也不错。 也就这时,李二眼疾手快…… “秦兄?” “嗯?” “没,没事。”陈远捂着眼,心中好生挣扎。 李二却很高兴:“好久没这么高兴了,难得今日有机会,愚兄就亲自下厨,咱们一醉方休。” 陈远:“……” 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也只能是让人先把这所谓的王鲔鱼先挑出来,挡都养着,然后,开始分拣。 这事还是挺好玩的。 捡鱼捡虾,大多数人都喜欢,包括李承乾李泰李治三兄弟。 长乐则跟永嘉一起,拎着捅,专捡红鲤鱼。 居然也挺多,十多条,小的几斤重,大的十多斤,看上去又美丽又馋人。 然后,甲鱼被单独捡了出来。 一些活的虾蟹也被单独捡了出来。 鲶鱼黑鱼这类大型肉食性鱼类也被捡了出来。 鲤鱼留大放小,剩下的,随便捡了点出来吃,其余一股脑儿归仓。 这就是鱼苗了。 除了那些特别大的,基本上都要进鱼塘的。 这时永嘉问道:“这些赤鲤要不要放了,传说中是仙人的坐骑呢!” 李二忽然抬头:“那得多少仙人?要我说,放可以,却也不能都放。” 言下之意,怎么说也得留个一两条打牙祭,毕竟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多见,这年头也没人敢往宫里送鲤鱼。 别说红的,黑的都没有。 陈远其实也蛮想试试的。 红鲤鱼,他看见过,却从未吃过。 关于这东西,很小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个疑惑,那就是这玩意长那么漂亮,到底好不好吃。 便笑着说道:“说的是,要我说,就都别放了,弄一条来吃,剩下的,带回去,当风水鱼放在池塘养着,保佑风调雨顺,岁岁平安,五谷丰登,年年有余。” “这法子好,行了,废话不说,赶紧做饭,这一网鱼给闹得,肚子都饿了!” 李二哈哈大笑,开始催促做饭。 陈远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便把准备好的材料,包括那些特意带上船的新鲜蘑菇都拿了出来。 第353章 小机灵鬼 一顿渭水之上的中午饭就这么开始准备了。 随着渔船悄悄靠向岸边,抛锚停住,船上包括李二在内,每一个人都成了参与者,都开始贡献属于自己的力量。 不过主要工作还是杀鱼。 开杀之前,陈远尝试了一下,好家伙,难怪都称之为青鱼王,那青鱼是真够大的。 永嘉九十多斤的体重他能一个公主抱抱起来,这鱼,他居然抱不动。 就得两人抬。 然后过秤一称,难怪抱不动,因为这条青鱼竟重达一百二十多斤。 都跟猪有一拼了,妥妥的庞然大物。 而这样的东西,要放在现代社会,别的地方不至地,国内内河很难见到。 真要有人抓到,没准上能上热搜。 随后又称了几条大的,有六十多斤的大鲶,四十多斤的巨鲤,简直,爽到爆。 接下来就是处理了。 船上是有厨房的,而且空间宽敞,配置相当不错,可想要处理这种大鱼,显然还是不够。 所以直接就在外面了。 这事也不用亲自动手,李君羡自告奋勇就承担起了杀鱼的重任,就连分解片鱼的工作,都一并交给了他。 技术还是那么的好。 片出来的鱼片,薄如纸,白如霜,为此,不得不提醒让他稍微片得厚一点。 而这样一通操作下来,光鱼头都装了两盆。 接下来,战场转到厨房。 事发仓促,出门前没有储备淡水,但是问题不大,因为船上有净水设施。 这样一来,哪怕渭水浑浊,也是可以取来用的,也算是活水煮活鱼。 这个时候,李二亲自动手,贡献了一道清蒸王鲔。 真就清蒸。 一条鱼,开花刀,铺姜丝葱丝,淋酱油,而后出锅淋上些许热油,其余什么都没有。 不过盘子很大,乃是名贵木料特意打造的,因为这条鱼虽然没有百斤,却也有十来斤。 完事,以同样的手法,把那条用来吃的赤鲤也处理了。 这个时候,陈远在对付鱼头。 鱼头很大,尤其那条青鱼王,那鱼头,真就脸盆级别的。 所以要用特制的花梨木鱼盘。 不然装不下。 剁椒更厉害,不用酱,直接用新鲜的,而且是那种特别辣,细长细长一根能辣得人哭的朝天椒。 搞定鱼头,还有鱼杂。 小鱼鱼杂不好处理,一般人都不吃,可大鱼鱼杂还是值得一吃的。 接着才是鱼肉。 这个简单,沸腾鱼就行了,特辣的,中辣的,微辣的,特麻的,中麻的,微麻的,反正鱼片多,反正一锅也出不来,就分开做。 而这个时候,厨房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呆的地方了,因为飘在空气中的麻辣味,实在是提神醒脑,令人怀疑人生。 最后一道很清淡,就是菌汤,不过是用鱼片鱼骨当底料熬的,鱼鳔也都特意挑出来扎破放在了里头。 量也很大,足足装了三盆。 有了这些,再加两坛黄酒,便可以开饭了。 “总算好了,来,贤弟尝尝这清蒸王鲔,不是愚兄吹,这鱼绝对好!” 一共五个菜,一盆鱼骨菌汤,一盆沸腾鱼片,一道剁椒鱼头,一道清蒸赤鲤,一道清蒸王鲔,却硬生生并了两张食案才放下。 李二显得颇为兴奋,言罢,便率先动了筷子。 陈远笑道:“看出来了,就是不知道这鱼跟秦兄的手艺,哪个更好。” 语毕,于李二大笑中招呼李承乾三兄弟道:“吃,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规矩,老师这里也没那么多讲究。” 于是李治便端起碗筷,耿直的吃起来,想吃啥吃啥,半点不客气,速度还很快。 李承乾李泰微微迟疑了一下,见父亲没什么表示,便也跟着动起来,动作一样迅捷,颇有一股子雷厉风行的味道。 李二端着酒杯,暗暗点头,笑道:“是不一样了,黑了,精气神也足了。” 说完,夹了块鱼肉放到李治碗里,慈爱道:“慢点吃,别噎着。” “谢谢爹。”李治笑得很灿烂,很主动给李二夹菜,然后又给两位哥哥夹菜。 李承乾李泰也很爱护这位弟弟,一面叮嘱慢点吃,一面叮嘱小心刺。 看着场面,李二心里越发满意,只觉得比什么都强。 又很奇怪,问道:“志儿,为何只给爹跟你两位哥哥布菜,老师呢?” 陈远哈哈大笑:“因为老师说了不用啊,况且这种事有个一次两次就行,真要每天都来,就生分了。” “那老师跟永嘉姑姑长乐姐姐又不见生分,她们可是每天都给老师夹菜的!” 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陈远这话音还没落地,李治就开始拆台。 而且几乎可以肯定,这丫是故意的,尽管看上去年幼,人畜无害。 这时永嘉端着一盘虾过来,挨着陈远跪坐,笑眯眯看着李治道:“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小志儿,是你么?” 李治赶忙摇头,拨浪鼓一样,却还不忘夹只虾到碗里。 长乐这会也过来了,端着托盘,托盘中两盘鲜炒时蔬,两盘凉菜。 布好的第一时间,也不落座,而是细心的给所有人都盛了一碗浓白的鱼骨菌汤。 随后才在李二身侧跪坐,端起菌汤吹吹喝了一小口,笑道:“真鲜,大家快尝尝。” “还真是,这一口鲜汤,连王鲔的风头都给盖过去了。”李二端碗,吹吹,喝了一口,顿时也赞不绝口。 这时长乐笑着说道:“盖过去就对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蘑菇,这是自己种的。” “蘑菇?” “说的是蕈,话说村子里好像没种这个?” 李二其实早就想问了。 主要拿出来的时候就很新鲜,像是刚采摘下来的,而最近一段时间的气候,应该说不存在这样的条件才对。 这时李治举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老师最近才弄的,为了就是处理造纸产生的废水,避免直接排放造成污染。 老师还说,这世上生物有三种,分别是动物,植物,和微生物。 蘑菇其实就是微生物的一种,叫做真菌,可以有效分解废水中残留的木质素,而经过蘑菇的分解,以及堆积发酵,蘑菇田会有很强的肥力,可以当肥料使用……” 第354章 养鱼防涝 不愧是历史上能成为皇帝的男人,这记忆力,这表达能力,便是放在现代社会同龄的孩子里,也是稳居前列的。 李二吃惊看向陈远:“真的,贤弟,还在研究造纸的事情?” 陈远吃了块鱼肉,是真不错,不出意外,这应该不是李二手艺好,而是鱼本身的品质高。 而众所周知,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技巧。 甚至可能都不需要烹饪技巧。 闻言笑着说道:“早没研究了啊,不过造纸产生的污染,说了不怕秦兄笑话,我是真的怕。” “有那么严重吗?” 造纸的事情李二很上心,陈远一再提醒的废水处理,他也没落下。 可因为没经历过,没看见过,对于造纸废水到底能造成怎样的危害,他其实没有清晰的概念。 陈远认真说道:“只会比秦兄想象的更加严重,所以在我的家乡,不光造纸厂,几乎所有的工厂,都要求废水处理,否则就将面临巨额罚款,甚至直接关停。” 李二点头:“那想必就是很严重了。” 说完又笑起来:“那这废水,真的还能用来种蘑菇,制造肥料?” “不止呢,不光现在吃的蘑菇,连香菇,银耳,都能种。”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长乐又适时说道。 “银耳?”李二有点迷。 香菇他知道,因为陈远炖鸡经常用,说白了就是蕈的一种,有独特的香味,相比眼下吃的这种更为难得。 可银耳,还真没听过。 这时李泰抢答道:“这个孩儿知道,就是白木耳。” “什么,白木耳?” “意思是,白木耳也能种?” 李二顿时又不淡定了,尽管这似乎也不值得奇怪,毕竟那是一个能把人送上月球的年代。 陈远摆手笑道:“秦兄可别听他们瞎说,香菇银耳虽然也能种,可跟造纸实在是没什么关系。 这事就是永嘉跟长乐两人闲着无聊弄出来的,应该是成了,秦兄若有闲暇,不妨前往一探究竟。” 说完又道:“主要还是那天秦兄走后,小弟发现废水实在是有点多了,不论存放还是浓缩都很不容易。 所以就在简单的处理之后,尝试用来种蘑菇,制造肥料。 此外,制作砖胚,湿煤,拌混凝土,烧水泥,但凡能用上的地方,都用这些废水。” 不知不觉,又扯到造纸的事情上了。 李二听得很认真,时不时也提出一些问题,李承乾三兄弟听着,少有插嘴,永嘉跟长乐,则一边充当听众,一边布菜盛汤。 汤不错,端的是鲜美。 菜也行,就连那对于很多人来说堪称地狱级别的剁椒鱼头,也是嘴上不要,身体诚实。 最后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养鱼的事情上。 李二来了口冰镇葡萄酒压惊,问道:“这个季节放养鱼苗,会不会太晚了些?” “不会。”陈远一样辣得满头大汗,不过还是停不下来:“其实秋天才好。 秋天,新陈代谢降低,生物对营养能量的摄入需求减弱,这样成活率高。 种树也一样,秋冬季节种,成活率高,同时适应环境,积蓄能量,等春天一到,直接进入生长状态,比春天强。” 听起来似乎有些强词夺理,离经叛道,但实际上是事实。 事实就是,种树,养鱼,秋冬季节投放种苗都更加合适。 因为鱼苗更充足的时间适应环境,苗木有更充足的时间愈合伤口。 反而是春天,看似万物生长,实际上细菌微生物繁殖也在提速,生物新陈代谢需要消耗的能量也急剧攀升,由此而带来的直接后果便是,成活率降低。 之所以很多东西都放在春天,很多时候其实不是技术上的选择,而是市场跟习惯在左右。 就好像鱼。 就国人的习惯来说,捕鱼肯定是在冬天接近年关的时候,没可能秋天就捕了。 这样一来,下鱼苗便往往只能放在春天。 这些东西也没人懂,连永嘉都是头一次听说,所以一个个都听得津津有味。 便连不远处听到的亲兵们,都禁不住竖大拇指,暗道公爷就是公爷,这博学程度,比那些所谓的大儒强多了。 起码说的都是人话,有道理,能听明白。 原本也就这意思。 毕竟一切都只是意外,李二过来,不过适逢其会,并没有特别的目的。 不曾想,忽然李承乾说道:“爹,老师发明了一种养鱼之法,孩儿想了一路,觉得此法若推行,或可有一定的防涝之效。” “养鱼之法,防涝?”李二顿时就来精神了,兴致勃勃道:“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个养法,居然还能防涝?” 李承乾便把事情都说了,开口之前,也征得了陈远的同意。 这时也都挺意外的。 包括陈远,因为他也没想那么多,他就是养个鱼,顺便解答一下学生提出的问题而已。 可仔细想,是有道理的啊! 养鱼,就要挖塘,就要蓄水,那不光防涝,必要的时候,还能防旱呢! 这要真能形成规模,大的天灾或许还是躲不过,可一般的,没准就构不成威胁了。 而在此之外,还能得到珍贵的鱼,简直就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李二便拍大腿,举杯笑道:“好,好啊,若此法可行,贤弟又为我大唐之繁荣兴盛立一大功,百姓自由吃鱼,亦指日可待,来,愚兄敬贤弟一杯。” “过奖过奖,这可是做学生的想出来的,跟我这个当老师的打不着。” 陈远笑着举杯,饮酒吃菜之余,又把这三兄弟夸了一遍,如此,气氛就更好了。 待到酒饱饭足,叮嘱勉励了儿子们几句,又若有若无看了长乐两眼,李二带着几尾活鱼离去。 此后不久,汽笛长鸣,渔船又动起来。 这个时候没别的任务,就是撒网,捕捞鱼苗。 效率就不用说了。 现代社会的渔船,一千四百年前的渔业资源,论收获,比海里都多。 真就大鱼多如狗,王八遍地走。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又没那么容易,因为鱼苗需要筛选,不能什么都往鱼塘里放,然后得保证鱼苗送回去都是活的,不能都死半路上了,所以还是忙活了两天,来来回回好些次。 村里也因此得了实惠,不但有大量便宜鱼虾可买,还有好些大鱼活鱼王八送往长安售卖。 这个时候,父母和沈馨一家的海外度假之旅,也正式画上句点。 第355章 指点迷津 对于长乐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这天早早的,她便泡起了羊奶花瓣澡,完事,哼着小曲儿,到厨房做早餐。 陈远过来看见,笑道:“又是你做,你姑姑呢,还在睡?” “是,不来才好,陈大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长乐笑得很灿烂,本就甜美的人儿,在这晨光笼罩的早晨,更显芬芳动人。 陈远想了想,笑道:“行,我就偷个懒,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说完便转身回到客厅。 紧跟着李承乾便上来了,手上拿着一篇文章。 这算是家庭作业,是当日李二临走前布置的,原话是,好生思考,将那养鱼之法行之成文,不懂的请教老师。 有趣的是,李泰这时也拿了篇文章过来,请求指点。 便一起接了。 但又有些看不懂,一来是字,二来是措辞,行文。 便笑着说道:“你们这是在给老师出难题啊,要不这样,拿嘴说,通俗一点。” 李承乾便开始认真阐述,接着,李泰。 侧重点完全不同,李承乾主要考虑的,是防旱,防涝,吃鱼是顺带。 而李泰考虑的则完全是技术上的东西,为此,他还提出了包括养殖密度养殖种类在内的一系列问题。 听完,陈远笑着说道:“不错,秦岳,你这套东西是打算自己研究,还是交给别人,比如司农寺?” 李泰想了想,道:“学生觉得还是给司农寺比较好,跟学生比起来,司农寺更专业,也有更多的时间更好的条件来研究这些。 至于学生,还是想静下心来,好好读书,跟老师学习更加高深的知识。” 陈远微笑着点头:“不错,其实老师也是这么想的。 主要是你还小,现在正是学习掌握更多知识的时候,至于将来喜欢什么,兴趣在哪,完全可以将来再说。” 说完又看向李承乾:“想法不错,思路也没有问题,若是百姓们都挖塘养鱼,那么的确有旱时抗旱,涝时防涝之功效。 但里面也有问题,知道在哪吗?” 李承乾琢磨了一会,摇头:“学生不知,请老师指点。” 陈远便笑道:“你太忽视养鱼本身了,百姓为什么要挖塘养鱼,是为了抗旱防涝吗?” 顿时李承乾就被问住了。 是啊,虽然挖塘养鱼有防涝抗旱的效果,可对于老百姓而言,挖塘养鱼,真的是为了抗旱防涝么? 如果不是,那挖来做什么,又为什么要挖?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用上挖掘机的,挖塘,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想形成规模,更非一日之功。 便道:“老师的意思是,不能本末倒置,要先把鱼养好,才能谈防涝抗旱?” 陈远笑道:“也谈不上本末倒置,鱼塘鱼塘,第一要务,自然是养鱼。 只有鱼养好了,老百姓高兴了,才会有动力,才不会浪费人力物力,从而形成规模,一定程度上起到防洪抗旱的作用。 反过来,如果追求抗旱防涝,那么修建大型水库,会是一个更理想的选择。” “修建大型水库?” “对,也可以理解成挖鱼塘,不过这个鱼塘很大很大,而且很多时候不是挖出来的,而是因地制宜。 就好比一处盆地,几乎不需要怎么挖,只要堵住出口,解决水源,就能蓄住大量的水。 又好比一条河,可以在上游河道狭窄处筑坝将河水截流,这样也能蓄住大量的水。” 水库水库,顾名思义,就是储水的仓库。 现代社会,水库可能离人们的生活很远了,从某个时期开始,国内也几乎不再修筑新的水库。 但开国之后最大的一项工程,可能就是在全国范围内大修水库。 举世瞩目的三峡工程,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水库工程。 作用也非同小可。 即便不用来发电,水库也能起到蓄洪分洪抗旱灌溉以及开发作为景点的作用。 很多还可以养鱼。 李泰直接就听傻了:“筑坝将河流截住,这,可能么?” “老师你在说笑,自古以来,堵不如疏,要想筑坝截断河水,怎么可能?” 李承乾也不太能接受。 盆地筑坝蓄水也好,人工开挖蓄水也罢,他都能接受,可是把河流截断,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现实。 这时永嘉打着呵欠出来:“我觉得也是,截断河流,开玩笑呢,有本事你截一个我看看!” 话语间,当着两侄儿的面,很是浮夸就坐在陈远腿上,闭上眼继续犯困。 陈远捏了捏她的脸,笑骂:“你够了啊,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就是这个体统。”永嘉嗤嗤笑,说着还挑起陈远下巴亲了一嘴,得意得不行。 结果李承乾李泰两兄弟也不敢吭声,只能眼巴巴看着。 陈远摇摇头,想想,还是搂着腰肢抱着,一本正经道:“本来没这想法的,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试试。” “不会,老师你在说笑么?” “是啊老师,我们就说说,你可别当真啊!” “咦,也没发烧啊,怎么就尽说胡话呢?” 顿时三个人都不淡定了。 永嘉的小手,则直接摸上了陈远的额头。 这时长乐端着一锅鱼片粥出来,闻言疑惑道:“怎么了,陈大哥你不舒服吗?” “没,他说胡话呢,他说他要筑坝截断河流!”永嘉施施然起身。 长乐顿时也呆住:“陈大哥你要截断河流?” 陈远耸耸肩:“本来没这想法的,现在想试试,反正大把的钱花不掉。” “那也不能乱花啊,凭人力截断河流,这怎么可能?”长乐还是不敢相信。 陈远笑道:“放心,不是乱花,在我的家乡,连长江黄河这样的大江大河都能截流,用来防洪发电,咱们这里,截个灞水问题应该不大。 到时候再把发电机组弄上,没准长安城里就不用点油灯了。” 仔细想想,还蛮期待的。 反正钱多没处花,不如搞个大的惊喜。 这时客厅众人都沉默了。 好一阵过去,李承乾才道:“所以老师的意思是,筑坝截断河水,真的可行?” “当然真的,别忘了,现在有水泥,水泥的作用,可从来不只是盖房子修路!” “……” 第356章 可以先弄个小的 想法还是很好的。 自大禹时代开始,治水便讲究四个字,堵不如疏。 可堵不如疏,并不等于就不能兴修水库,对于蓄水库容进行扩充。 恰恰相反,堵不如疏,也是需要开辟蓄水之所的,说白了就是疏,也得有个去处。 所以自古以来为治水所作出的各种努力,运河也好,灌溉渠也罢,本质上说,其实都是变相的水库工程。 而截断河流,修建真正意义上的大型水库,也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没那个水平。 当然,问题还是存在的。 简而言之,要想修建大型的水利设施,需要君王有极大的魄力,同时也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 因为这东西风险很大,一个不小心被人来个水淹七军,水漫金山,那也是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 陈远也不考虑这么多。 他主要就是钱没处花。 他有个想法,就是搞造船厂,造船,为此,他连风帆战列舰的图纸都准备好了。 可话又说回来,船厂能花多少钱呢? 就算要花钱,那也是一笔一笔慢慢花的,要想一下子都花掉,基本上不可能。 而在这里,钱对他还真没什么意义。 他也可以很负责的说,他对钱没什么兴趣,他都没碰过钱。 真要是想要了,也简单,就是不搞拍卖会,他现在也有大把的东西拉出去卖。 所以不如就试试看。 要成了,自然好,好处多多,成就感满满。 要不成,也不打紧,就当买了个大爆竹,啾一下子给点了,听声响。 李承乾却很上心。 一方面,作为国之储君,从小耳濡目染,其实他是有天赋的。 另一方面,这是作业,他要尽可能做到最好。 所以哪怕陈远这个当老师的说的很疯狂,但他还是在忍着思考。 李泰也一样,只不过他想得更多的是,水泥修筑的大坝,到底能不能将江河截流,如果能,又要如何施工,才能修建这样一座大坝。 此外,对于老师嘴里的可以提供长安城电力的水电站,他的内心充满向往。 此时的他也没想过要去争夺储君的位置,因为没人给他那种希望,也还没人去怂恿。 …… 早饭就这么结束。 饭后,李承乾李泰规规矩矩告退,去充当临时的“老师”了,李治则去“幼儿园”报道。 接着永嘉便问道:“你还真打算把灞水给拦了修那什么水电站啊?” 长乐这会也坐了下来,送上一颗草莓:“听起来不错,要是能成,可以蓄水,调解水量,还能获得电力,问题是,以目前的条件,能弄成么?” “应该能,你们看现代社会好像很好,可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一穷二白。 当时也没有挖掘机这些,好些连混凝土都用不上,都是拿人力夯土填的。” 历史远不止历史课本上那些。 建国七十年,从一穷二白满目疮痍到而今高楼林立大厦万千,当时人们的付出也远比想象中要多。 从这个层面上说,别看隔了一千四百年,实际上,两个时代差距还真没那么大。 因为人类文明真正起飞是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的,而第一次工业革命与第二次工业革命,并没有那么的高大上,不可逾越。 否则的话,哪怕是有那些留学归国的大佬们帮助,短短七十年,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成果。 也因此,总的来说还是幸运的,虽然醒得晚了些,第一次工业革命没赶上,第二次也没赶上,却也终究没有太晚。 说完陈远叼上草莓,又笑道:“当然,我说的是那种单纯用于蓄水防洪和农业灌溉的水库。 水电站这种建在大江大河之上的,没那么容易,必须要坚固,还要选好位置,找设计院设计。” “那到底好不好弄啊?” “好弄,又不是三峡大坝,真心想弄的话,自己都能怼出来。” 这也是实话。 跟蘑菇弹一样,水电原理其实很简单,真正考验的,是基建工程能力。 简而言之,那种小型的,拦截一条小水沟用来发电的,我上我也行,大不了就反复来几次。 实在不行,网上淘一套水电玩具模型,照着来,绝对没问题。 可大型的,大江大河,尤其三峡这种,就是图纸摆在面前也没用。 因为这已经不是单纯靠人力可以完成的,这不但需要强大的基建工程能力,更需要强大的国力。 永嘉便笑道:“那好,我就等你怼一个出来,等怼出来,便是不出太阳,也不怕没电可用了。” “嗯,我觉得也是,我觉得可以先不考虑灞水,因为灞水还是太宽了。 咱们可以先找一条比较窄的,一丈宽左右的水渠,等成功之后,再考虑做大。” 很有挑战性也很有好处的一件事,长乐也来出谋划策。 然后从发电设备,到发电原理,到应用方式,又聊了好久。 到差不多九点半,才一起回到二十一世纪。 这不是长乐第一次来了。 陈远的家,也是她的家,里里外外,她早已熟悉。 可真正走出家门,近距离接触这座一千四百年后的帝都,她还是第一次。 考虑到这一点,陈远放弃了开车,选择了乘坐地铁。 长乐果然还是被震撼到了。 天上飞过,地上跑过,但在地下,还是头一次。 她也没想过还能这样,而且跑得这样快。 等上到地面,迎接她的便是光鲜亮丽琳琅满目的大商场。 这里其实她来过。 她带回去的九年义务教育教材,便是从这里买的。 可即便如此,再次进来,她依然觉得头晕目眩,脑子发晕。 而这次的目的,也不是逛商场,所以只是随便走了走,便来到餐厅。 餐厅,沈馨刚从外地开拓业务回来,看上去风尘仆仆,满脸倦色。 陈远摇摇头:“要不你别去了,我去,你好好休息休息。” 沈馨莞尔:“怎么,你还心疼啦?你呀,也就看到的时候假惺惺,没看到的时候,估计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说完很是亲热就抱住永嘉和长乐的胳膊,“两位老板娘,好久不见,又漂亮了哦!” “……” 第357章 冰花芙蓉玉 很快打成一片。 紧跟着三人就开始扎堆拆礼物。 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些特产,手工艺品,但依然很开心,俨然都笑得停不下来。 最后陈远也收到一份,是一个漂亮散发着檀香气息的小木盒。 沈馨挑了挑眉,笑着说道:“特意给你准备的,打开看看!” 陈远仔细端详了一会,玩笑道:“什么东西搞这么神秘,该不会是求婚戒指?” 沈馨脸一红,略带嗔意道:“你就想,哪有结婚戒指这么送的,要真是结婚戒指,我现在该当众单膝下跪才是。” “也对,那我就放心了。”陈远哈哈大笑,紧跟着盒子打开。 是一枚玉牌,穿着红线,淡粉色,温润细腻,内衬云朵状白色花纹,很好看。 仔细看,上面还有字,小篆,不出意外,应该是他的名字,外加年月日,不过不是公元纪年,而是天干地支纪年。 “怎么样,喜欢吗?”沈馨问道,眉宇间不自觉就带了些许期盼。 陈远笑着点头:“喜欢,这是冰花芙蓉玉?” 沈馨愣了一下,又很快释然:“嗯,蓝田玉中的极品,冰花芙蓉玉。” 说完又一本正经道:“主要是翡翠太贵了,根本就买不起,所以就要了这个,顺便篆刻,然后抽空到一家据说比较灵验的寺庙开光。” “有心了,说,想要什么奖励?” 冰花芙蓉玉是蓝田玉中的一种,属于软玉。 跟近些年暴涨的翡翠比起来,这玩意的确不值钱,哪怕其是蓝田玉中的极品,更有“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这等千古绝句加成。 开光不开光,对于陈远来说也无关紧要,因为他不信那个。 可此时的他依然很高兴,因为这是一份用心准备的礼物。 沈馨便被逗笑了,一身的疲惫也仿佛突然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莞尔道:“真的假的,还可以有奖励?” “当然,就算没有准备礼物,你这么认真辛苦的工作,该奖励也得奖励。”陈远很认真,并不是在开玩笑。 沈馨便笑道:“那你说,打算奖励我什么?” “股份怎么样?” “股份?”沈馨当场就傻了,回过神来,不自觉就探上陈远额头。 好像也没发烧。 可是既然没发烧,为什么说胡话呢? 面对那满脸的不解,陈远笑道:“行了,别这么看着我,这年头,核心管理团队持股不是很正常么?要是不给点股份,谁给你卖命?” “我啊,就算你不给,我也是愿意给你卖命的!”沈馨幽幽说道。 说完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的能力其实不值那么多,如果当初你看上的不是我,是别人想必也可以。” 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虽然现在发展得不错,算上这家,整个京城都三家了,魔都那边已经在筹备。 虽然还有艺术品公司,还有乐器厂,日进斗金,躺着赚钱。 虽然也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更不怀疑自己的努力。 但是,眼下这一切还真跟她关系不大。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在她看来,随便换个人,只要尽心尽责,哪怕没什么能力,也差不到哪去。 陈远也没掰扯,只微笑着说道:“那也是你赶上了,这世上有能力的多了去了,没能力却占着位置的一样大把,也有不少本来很平庸的人,运气好,抓住了机会,渐渐功成名就。 而站在我的角度,你是不是那么有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人,我信任你,我得用你。” 说的都是事实。 事实就是,有能耐不一定能成功,没能耐,也不一定一辈子碌碌无为。 选择很重要。 运气更重要。 而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能力固然不可或缺,却绝对不是唯一的用人维度。 给股份也很正常。 现代社会,但凡好点的公司企业,管理层都是占股的。 这样才能尽心尽力,把公司的事当成自己的事。 哪怕是封建时代,跟着造反,入主朝堂,也不可能就给点死工资。 所以这其实跟给谁没关系,这件事的本质是,是谁都得给。 除非实在是看不上,不想用了。 沈馨想了一会,还是有点似懂非懂,便笑道:“看来我这辈子是站不到你的角度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打算给我多少呢?” “艺术品公司百分之一,乐器厂百分之一,餐饮公司百分之五,只有在职期间分红权。” 陈远很快给出答案。 主要还是餐饮公司,因为主要工作都在这里,不像字画卧箜篌生意,都是躺着赚。 只有在职期间分红权,则意味着不可转让,不可离职。 沈馨还是不由自主张圆了嘴:“那也很多了,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买房了?” “看你啊,我赚得越多,你分得越多,反过来,你要给我干黄了,又或者不打算跟我混另谋高就了,那可能就没多少了。” 陈远笑得十分灿烂,说完又道:“分店也不能马虎,店长给各自所在店面百分之五,等时机成熟,提一个上来当副手,给百分之二。 暂时就这样,你自己也多想想看看,还有什么重要职位是需要给的,别舍不得,我都舍得。” 沈馨:“……” 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尽管上市公司都是这么干的,但凡有点理想的公司都有期权激励。 餐饮行业,因为行业特殊性,就地给店长持股以增强动力而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还是有种被金元宝砸中的感觉。 因为公司的经营状况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有种不劳而获的感觉。 当然,不要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很明显,陈远给股份,不因为她是谁,而是因为她刚好在这个位置上。 换句话说,如果今天不是她,而是别人,该给也一样会给。 况且,她想买房啊! 虽然之前已经给她涨过工资了,年薪八十万并不少,可京城的房价,说实话还是有些吃力的。 有分红就不一样了。 餐厅目前的情况,单月盈利在一百六七十万,新开的两家分店因为面积大,会更好有些,预计单月利润能过两百万。 这样只三家店,单月分红就二十多近三十万,一年三百万稳稳的。 再加上年薪,加上艺术品公司乐器厂一年应该也稳稳过百万的分红,好像房子也不是很远。 扣税全款也要不了几年,没准能赶上女儿上小学…… 第358章 李二的魄力 越想越觉得合适。 尽管此时心里有股强烈的冲动,就想问问之所以给这么多,是不是因为她比较特别,可最终沈馨还是忍住了。 陈远也没再多说。 今日是爹妈回国的日子,他今天出来的主要目的,是带着儿媳妇去接机。 谈股权分红,是顺带,因为刚好遇见,不然下一次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事情谈好,他便把玩着玉牌,在预先定好的案前落座。 不多久,姑侄俩手拉着手,喜气洋洋出来,沈馨也过来,一桌四人,吃饭。 饭后便出发了。 遵从陈远的嘱托,沈馨买了车代步,也是唐,不过是纯电的。 没开,商场出来,四人打车前往机场,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多,飞机降落。 “阿姨!” “阿姨!” 画面似曾相识。 随着目标人物出现,永嘉和长乐欢快的跑了出去,杨玉娟也放下东西,张开双臂笑着迎上。 陈远已经学会了,默默上前,跟老爹打招呼,跟沈馨父母打招呼,然后接行礼。 随后转向被沈馨抱起,明显黑了一圈的小丫头笑道:“蕊蕊,还认得叔叔不?” “认得,谢谢陈远叔叔让外公外婆还有爷爷奶奶陪蕊蕊在海边玩。” 小丫头很开心,说完还抱着陈远的脑袋朝着脸上唧亲了一口。 陈远哈哈大笑:“那海边好不好玩?” “好玩。” “还想不想去?” “想。” “行,那等你妈妈休息,让她带你去,你妈妈现在可有钱了。” 小孩子就是好。 有小孩子在的地方,只要愿意,永远不会冷场,永远不会被冷落。 等回到市里,也没去餐厅,直接去吃烤鸭。 还是那句话,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去过。 带人去吃烤鸭,本身也能代表诚意。 吃完出来,酒店就不去了,直接领回家,反正家里空间大,空房有的是。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其实这个时候沈馨一家应该回了,因为幼儿园报名的时间都过了。 不过在陈远的坚持下,还是都留了下来。 因为长城还没去! 因为市内还有很多景点没去! 这一点,别说沈馨一家和长乐,就连爹妈还有永嘉都是一样的。 走完,趁着天气还热,又往欢乐谷耍了一趟,足足四天,才上飞机。 此时的长安,李二已经收到李承乾交的作业。 “好!” “观音婢你看,这是咱儿子写的,挖塘养鱼首重养鱼,唯有鱼养活了,鱼养好了,方能让百姓竞相效仿,从而发挥更大的作用。” “……” 也是厉害。 分明不大的事,李承乾硬是耗时数日,仔细推敲洋洋洒洒写出数千言。 至于李二,则有点自己儿子怎么样都好的意思。 不过说实话也的确好,至少当年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纨绔。 也不知是心情好了,还是吃得好了,分明肚子已经很大了,临盆在即,长孙皇后也没什么特别难受的感觉。 闻言笑道:“听着是不错,还有呢,还说什么了?” “还说幸得老师指点,如若不然,他就本末倒置,误入歧途了。 又说青雀也帮了不少忙,养鱼的细节设计,增氧机的制造,都是青雀帮忙弄的。” 这显然是个好消息,也很重要,是以李二此时又高兴了几分。 长孙皇后亦面有喜色:“尊师重道,兄弟和睦,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是啊,而且看样子,咱们这位老二,对那厮嘴里的自然科学很感兴趣呢! 听承乾的意思,青雀想当科学家,目前除了养鱼,还在整理造纸废水种蕈堆肥的技术资料……” 李二有些感慨。 作为父亲,他一开始其实没想那么多,他想要的,仅仅只是不要都盯着皇位,以至于兄弟相掐,祸起萧墙。 可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超出预期,因为李泰也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路。 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这比什么都重要。 也可见当初决定送去骊山是对的。 但很快他的面色又变得古怪起来。 长孙皇后察觉,便奇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二摇头:“倒无不妥,就是听起来有点疯狂。” “听起来有点疯狂?” “是啊,你看,那厮疯了,居然想筑坝拦截灞水,修建什么水电站。 他还说,在一千四百年后,连长江黄河都可拦截。” 李承乾自然不是这么说的,毕竟很多事情他不知道。 可他写的东西,李二看来就是这个意思。 长孙皇后顿时也吓一跳:“不能,拦截灞水,拦截长江黄河?” 说完仔细一看,还真是,连为什么要干这事的原因都说了,没别的,就是有钱,不知道怎么花。 可再仔细看,好像又很有道理。 片刻,长孙皇后揉揉太阳穴,对李二说道:“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先不说筑坝拦河,就是这水库工程,弄好了,便当得起一句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呢!” 李二点头:“确实,看来光读书还是不够,书上能记载的东西到底还是少了些,也没那么深入。” 说罢又喜滋滋道:“如此一来,这太液池的修建,倒是可以名正言顺了。” “意思是,以修建水库的名义修建太液池?”长孙皇后莞尔,却也觉得确实不错。 李二笑道:“不是名义,因为本质上,太液池就是一个大水库啊! 百姓挖塘养鱼,那些塘,仔细想想,又何尝不是一个个小水库? 不过为了更好的起到效果,这太液池要挖得更深一些才好,最好再养些鱼,就当皇家渔场。” “那拦河坝水电站呢,让不让弄?倒不是不好,就怕万一出点什么状况,把长安城给泡了!” 修水库不错,长孙皇后很赞同,可是拦河大坝,想想都恐怖。 历史上也不少这类战役,很难说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二却是魄力十足,大手一挥:“弄,只要那厮敢,为夫不但让他弄,还尽一切努力帮他弄。 为夫倒要看看,有生之年,我长安城到底能不能都用上电,有生之年,这长安城内又能否点燃万家灯火!” “那万一……” “那就万一,不就是被水泡了吗,真要有那么一天,为夫也认了!” 第359章 书院落成 骊山。 资源人力的倾斜,加上连日里来的努力,终于,书院初步成型。 硬件还可以。 普通的砖瓦房,水泥地,墙面粉刷造纸废水处理得到的白泥,要黑板有黑板,要讲桌有讲桌,便连课桌,都是崭新的实木打造。 再加上厕所食堂蹴鞠场实验室等配套设施,跟现代社会办学条件固然有差距,却也绝对不算寒酸。 软件就不行了。 主要是师资力量奇缺,以物理化学生物为代表的自然科学学科完全没有,数学最高水平,也超不过小学五年级,而且教学方法及其落后。 唯一能正常教的语文,本质上说也是要从头学起,因为书院要用现代简体字,否则其它学科会很难弄。 “那现在怎么办,临时培养,好像有点来不及?”问题是明摆着的,书院一圈走下来,永嘉问道。 长乐也不太清楚现代九年义务教育到底是个什么流程,从哪开始,好不好学,闻言说道:“不止,我觉得,就算书院不教授经学,也不宜采用义务教育的语文教材。” 这也是实话。 九年义务教育的语文教材内容编排好坏就不说了,单行文方式和思想观念就跟目前所处的时代格格不入。 教材中很多内容,古诗词也好,现代文也罢,都很难在这个时代被人理解。 这里也不可能让学生做阅读理解,写现代白话文。 好在这些陈远都考虑过了,闻言答道:“说的是,语文教材放在这里的确不合适,所以我想过了,用《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启蒙,顺便教经学。” “三字经,百家姓?” “还顺便教经学?” 传统蒙学三大启蒙读物,《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其中就《千字文》早点,编撰于南北朝时期,剩下《三字经》和《百家姓》,都是宋代成文,当下并没有出现。 此外,对于书院教授经学的决定,永嘉和长乐也感到意外。 因为书院的方向早就定好了,是自然科学,书院貌似也没有合格的经学老师。 陈远笑着说道:“我说的教授经学,就是读一读,当识字,能把字面上的意思读明白,其它不要求,也不做深入的钻研。 至于三字经,百家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尤其三字经,用来启蒙再好不过。” “那老师呢,真打算临时培养啊?”永嘉便问。 陈远笑道:“临时培养啊,放心,没那么难,又不是上来就教很难的知识,别忘了,书院的学生,基本上还在识字阶段呢! 这样的情况下,只要老师们努力一点,把知识掌握得超前一点点,就可以了。” 办学没老师的确不行。 对于一所学校而言,老师才是最重要的,相比之下,硬件再好,也只是锦上添花。 可办一所如同幼儿园一样,完全从零开始的学校,又不用面临所谓的升学压力,那老师还真不是问题。 一句话,达者为先。 哪怕就是现学现卖,那也是可以当老师的。 实在不行,还能共同学习,三人行,必有我师。 永嘉一想也对。 虽然那些物理化学生物什么的,她一窍不通,可目前来说,她也是够资格当老师的。 她不但能当经学老师,她连数学老师都能当,因为她懂的绝对比那帮早些时候连字都不认得的学生多。 这样的情况下,长乐,李承乾,李泰,也都可以。 于是,很快书院的学生们都放羊了,蹴鞠场上一片欢腾,而所有的老师,包李承乾,李泰,以及郑愔姜篱这类过去家境优越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都被集中起来。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是学生,唯一的老师,陈远。 看着讲台下面一帮人,最小的十二三岁,最大的,奔三十了,却一个个坐得笔直,那认真听讲的模样,比小学生还小学生,陈远不自觉便笑起来。 最终还是拍了拍手,说道:“同学们好,欢迎来到我的课堂,我是你们的老师陈远,为了让整个教学过程更有仪式感,为了以后更好的展开教学工作,在今天的课程开始之前,咱们先确定一个基本的流程,然后,选出一套辅助教学管理的班子。” 听起来很绕,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其实很简单,翻译过来,便是上课,起立,同学们好,老师好,坐下。 然后,选班委。 明白过来,永嘉第一时间举手,笑嘻嘻说道:“老师,我要当班长。” “你确定?”对于永嘉突然冒出来要当班长这事,陈远丝毫不觉意外。 因为这原本就是一个活泼跳脱的人,这种事,凑热闹不稀奇,不凑热闹才奇怪。 永嘉一本正经说道:“确定,也请老师放心,学生一定会认真负责,协助老师做好班级管理工作的。” 陈远点头,看向其他人:“大家的意见呢?现在永嘉同学自告奋勇,要当班长,为咱们这个班级贡献一份力量,有没有不同意见?” 众人纷纷摇头,道没有。 陈远便道:“那行,班长就暂定永嘉同学,接下来,学习委员。 学习委员,负责督促大家学习,培养同学们良好的学习习惯,建设优良学风,谁愿意担任?” “我!” “老师,我爱学习,我也愿意督促大家,这个学习委员就让我来!” 是李泰。 来的时候白白胖胖的,而今黑了,也劲道了。 对于担任学习委员这件事,他十分热衷,原本他也是个学霸。 陈远笑了笑,压了压:“不错,坐,记住,以后课堂发言记得举手。” 说完问道:“秦岳同学自告奋勇要担任班上的学委,大家觉得如何?” 长乐便举起手来。 陈远笑着点头:“长乐同学请起立,说说你的意见。” 长乐便站起身来,绷着小脸道:“老师,我觉得我也可以。 而且就班上的班上的学员构成情况而言,我觉得我比秦岳同学更加适合担任这个职务。” 似模似样。 陈远在认真的示范一个老师应该怎么做,要如何把该确立的都确立起来,台下众人也努力扮演着学生的角色,全身心投入到这堂别开生面的课中。 而最终,学习委员的职务由长乐高票当选。 连李承乾都投了长乐,这让李泰看上去有点伤…… 第362章 如获至宝 村里还是不一样了。 天天在这里,陈远没什么感觉,可李二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陈远也不着急,笑着说道:“自上次渭水一别,至今已有近半月,秦兄近来可好?” “好,只是秋收在即,事物难免繁多了些。”李二背着手,好奇的看着周围的情形。 某一刻忽然停步,走到一处晒着雪白棉花的竹帘边上,喜道:“这是新收的棉花?” 到底不是第一次来了。 棉花,从播种育苗,到移栽种植,中间很多过程,李二都亲自经历过。 棉花种出来,能干什么,他也清清楚楚,是以显得格外惊喜。 而这种作物,宫里也是有的,不过不叫棉花,而叫白叠子。 当花种的,纯观赏,没那么多棉桃,棉桃炸开的时间也没这么早。 陈远笑着说道:“是啊,新收的棉花,等空了,小弟让人弄点棉被,再做几件棉衣,给秦兄和嫂夫人送去。” “那感情好,这东西要做成棉衣被子,必定舒适又保暖。” 李二欣然,说着拿起一朵棉花,拔掉棉绒,取出黑色种子:“种子也不能浪费,要想日子过得好,光吃饱不行,还得穿暖。 我大唐百姓能不能穿暖,就看这一粒粒棉花种子了。” 衣食住行,衣排首位。 这个首位,想来不仅仅是遮羞蔽体,更不仅仅是时尚美观,还有防寒保暖。 而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不论是动物皮毛还是飞禽鸟羽,都是够不着的,便连炭火,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 所以棉花的意义尤为重大,某种程度上说并不在红薯玉米之下。 陈远笑道:“这是自然。” 说完随手往附近指了指,笑道:“不止是棉花,还有西瓜,甜瓜,番茄。 接下来,辣椒,南瓜,苦瓜,丝瓜,不管外面有还是没有,这些种子小弟都会拿出去,如此来年,想必老百姓们的饭桌上会风声许多,长安城的集市上也会热闹许多。” “对,还有蜂蜜,蘑菇,只要努力做事,到时候都能吃得起。” 本意是出来散散心,顺便看看那水电站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此时李二似乎又不着急。 随后又循着书声,一路来到书院。 书院挂牌了,四个字,“幸福书院”,字不怎么样,也不够大气。 要按李二的意思,什么鸿鹄书院,什么志远书院,随便来一个都更好。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私人办的,所以也就没说什么,只问道:“这读的都是些什么,贤弟可否解释一二?” “一为汉语拼音,主要是为了配合字典,强化自主学习能力。 一为九九加法表,算是算术启蒙。 再一个就是三字经。” “三字经?”尚未出现的东西,教科书上也还没看到过,李二自然没听过。 不过挺贴切的,都是三个字,而且有典故,可以传达不少东西。 陈远笑道:“对啊,三字经,这东西秦兄没听过正常,因为这是后来的东西。” 顿了顿,又道:“不过一些比较明显的破绽我删掉了,剩下一些,大可以当做孤陋寡闻。” 三字经,三字经,别看三字一句,实际上并不短,全文有一千多个字。 而且经过一次次修改,里面很清晰的出现了一些历史内容,如王朝更替。 所以该删还是要删的。 至于那些没有明显破绽的,如“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这些就没动。 反正不说也不会有人想到这是后来的故事。 李二也不是傻子。 知道陈远是一千多年后的人,知道历史的来龙去脉,陈远这话虽然没说太透,但什么意思,他一清二楚。 当即便笑着赞道:“甚好,愚兄觉得这三字经就不错,适合作为启蒙,相比之下,千字文还是难了些。” 说完便厚着脸皮讨要。 至于汉语拼音和九九加法表,倒不是不想要,而是要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弄。 所以暂时就不要了,反正儿子闺女就在这里,到时候回去一问便知。 陈远也没迟疑,当即便来到办公室,拿着雕版咔咔来了一份。 李二如获至宝,看似简单的篇章,却仿如鸿篇巨着,越读越觉得有味道。 关键是普适性强,老少皆宜。 若以此作为启蒙读物,配合造纸术印刷术,效果绝对倍增。 见状,陈远便又把百家姓给印了一份。 一样是修改过的,不过就改了头一句,从赵钱孙李变成了李钱孙赵。 其余就不管了,爱答应不答应,有本事自己排,反正对他来说,这就是个启蒙识字的玩意。 李二自然没什么不满意,不过还是小声问道:“贤弟,这李姓排第一位……” “哦,那是老子的姓!”陈远面不改色。 李二深以为然:“此言有理,老子之姓,理所当然要排第一。” 爽。 嘴角都要咧开了。 此后不久,便一同来到别墅。 此时别墅一楼餐厅,早饭已经准备好,得知李二到来,都在等着。 简单打过招呼,落座,李二也没提水电站的事,只是吃吃聊天,偶尔也问问课业。 忽然李治说道:“老师,听大哥二哥说水库已经好了,是真的么?” 李二耳朵顿时就竖了起来,目光也随之落到陈远身上。 陈远揉了揉李治的小脑袋,笑道:“是真的,但是不关你的事,你也不许往那边跑,听到没?” “哦。”李治低头扒饭,给人的感觉却没那么老实。 陈远摇摇头:“等时机成熟,老师会组织你们去参观,但不是现在,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明白,小孩子不许私自玩水,老师放心,我不会去的。”李治抬起头,总算有了几分认真。 这时李二才问道:“水库真的好了?” 陈远点头:“差不多了,不过还没蓄水。” 李二便道:“这么快的吗,也没见什么大的动静啊!” 陈远笑道:“因为只是一个试验的小水坝啊,我就截断了酒坊出来的小溪,可没截灞水。” “那难怪。”李二明白了,难怪这么快就好了,原来只是截断溪流。 不过还是说道:“方便带愚兄去看看吗,愚兄也想看看,这水库到底是怎么建造的。” “行啊,先吃饭,吃完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 第363章 参观水库 李二此时的想法很简单,一句话,水电站修不成,水库也行。 因为水库可以蓄水,调节水量,丰水时储水防止洪涝灾害,缺水时放水灌溉抵御旱灾,其在国家治理中起到的作用,其实比水电站来得更加实在。 而相比高技术含量,迄今为止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水电站,水库无疑也现实许多,看得见,摸得着,更易于推广。 陈远原本也是要到现场看看情况的,尽管蓄水的日子还没到,却也不能不闻不问,丢在那不管。 于是早饭过后,一行人顺着铺好的水泥路,一边看丰收时节的田园风光,一边朝着酒坊方向前进。 时间也不长,约莫半个小时就到了。 看着前方不远处,坡地变成了高台,地形明显被重新塑造,李二终究还是明白,哪怕只是水库,也不仅仅是随便挖个坑那么简单。 等来到水库沿岸堤坝上一看,顿时又吓一跳,因为从水库两岸堤坝往下看,这水库好大,好深。 而且水库内的坡面,都是混凝土。 这时陈远指了指山谷笑道:“其实最理想的方式,是借助山势,以山为库,在谷口筑坝,这样成本会低很多,蓄水量也会大很多。” “以山为库,在谷口筑坝?” 太疯狂了。 这个时候别说李二了,便连全程跟随的李承乾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陈远笑着说道:“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否则拦截这样一条瀑布石溪容易,大江大河,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句话,顿时众人又沉默下来。 可仔细一想也的确。 这工程量太大了,仅仅只是一条瀑布,此刻展现出来的工程量,人力物力,便足以令人叹为观止,这要是大江大河,还得了? 恐怕举国之力都修不起? 须知前朝炀帝强开大运河,生生断了国祚,好好一个大隋朝被折腾得四分五裂,烽烟四起,而相比之下,拦截江河,怎么看也比开运河有难度! 而这样一来,利用山川地势,以天然的山脉为屏障,因地制宜,就成了绝佳的选择。 可能还会更加的坚实牢固。 明悟过来,李二便点头赞道:“有道理,若能利用山川地脉,因地制宜,必可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说完话锋一转,“不过愚兄还是很好奇,此等断流拦截的水库,到底是该当如何修建?” 水库可以很简单,挖个坑,再把水引入,也可以叫做水库。 可那种建在活水之上,直接断流拦截的,显然没那么容易。 陈远便领着走过水库端头直面溪水的小坝,指了指,笑道:“先开一条新的水道,然后在这里筑坝,拦截,使水流改道。” “那若是以山谷为库,直接在谷口筑坝呢?” “一样啊,要么从地下开,要么凿山,总而言之,得让水有去处,不然就没法修。” 其实是一样的。 不论以何种方式修,纯人力物力也好,利用自然环境也罢,必须得先引水。 区别只是施工难度,工程量。 李二缓缓点头:“等到都建好了,准备蓄水,再把这个小坝拆掉,顺势把开挖的水道堵上对?”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秦兄若是晚两天再来,想必就能看到蓄水时的场面了。” 陈远笑,又道:“其实就算不发电,这水库建起来也不错,可以养鱼,可以用于生活灌溉。” “看出来了,所以光开渠也不行,还得多修些水库。 多点水库装水,不容易被淹,多点水库储水,也不容易闹旱灾,再养点鱼,利国利民,一举三得。” 李二兴致勃勃。 这事原本他就很上心,也深知其中的好处,而今看到实际样板,信心不自觉又足了几成。 随后便问起了发电的事情。 陈远便带着参观,事无巨细,如实相告,对于李二提出的问题,也都认真进行解答。 其实李二还是没太明白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什么动能,什么势能,听天书一样。 电磁感应磁感线什么的,就更加听不懂了。 但有一点他听懂了,那就是这东西的的确确是够得着的。 诚然现在也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就发电这件事而言,水电并不像太阳能发电那样遥不可及。 尤其当他看到大坝下安装的几台木质水轮机后。 也因此,心里激动得不要不要的。 陈远也不白说。 趁着这个机会,他把一些这边不太好弄的事情提了出来。 比如制造拔丝机,拔铜丝,又比如收集天然磁石,当磁极。 此外,诸如铁质水轮机,铁质发电机外壳铸造,都提了。 再一看,得,还是直接给图纸! 发电机也好,电动机也罢,原本就这点东西,既然都提了,还不如给图纸直接做。 相信将作监工部的顶级工匠们不会让人失望。 李二也没耽搁。 此行虽然有些匆忙,可目的都达到了。 回到长安,第一时间他便找齐了小伙伴开碰头会。 两件事,一,水库工程,二,约定两日后趁着旬假,一同到骊山,看水坝蓄水。 而水库工程中,又有一项颇为特别的皇家水库工程,也就是太液池。 商讨完毕,紧跟着将作监跟工部的领导被召集过来,给图纸,交代任务。 这时陈远也没闲着。 建水库,搞水电站,他是第一次。 水电站之外,设备,配电,说实话,也是第一次。 要说真就那么胸有成竹,一点都不慌,那绝对是假的。 但是,慌也得弄。 李二走后,他便当技术指导,又当一线操作工,带着一帮人干起来。 一边干,还要一边讲解,需要注意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弄。 这也就亏得他是工科男,学习和步入职场后离这些东西都近,否则哪怕真就能来回横跳,也只能抓瞎。 而因为没有绝对的把握,保险起见,输出端,他并没有接村里那些利用太阳能发电带动的电器。 就接了几盏大功率灯泡,然后搭棚子丢了一台木工车床。 第364章 口诛笔伐 时间很快,两天眨眼即过。 正值旬假,又是早就约好的,是以这天一大早,李二便出了玄武门。 标志性的小摩托,擦拭得干干净净,俨然新的一样。 腕上戴着手表,放眼整个地球都找不出几块,还是独一无二的款,尽显尊贵。 再来一副炫酷的太阳镜,此时的他差的,仅仅是嘴里那根香烟。 为了尽可能不那么引人注目,这次出行相对低调,集合点定在距离长安城数十里的浐水之畔。 他是到得最晚的。 当他到地方的时候,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乃至魏徵程咬金等人,等已经耐不住准备就地钓鱼了。 有趣的是,这帮人不少还拖家带口,如长孙冲程处默之流,皆在其列。 房玄龄则带着次子房遗爱,因为老大非要去会他那些朋友,死活不肯同行。 李二也没说什么。 毕竟他三个嫡子都拜师了,让这帮年轻人过去长长见识也不错。 是以简单的招呼交流后,很快队伍浩浩荡荡出发。 感觉还是不错的。 尽管队伍中有个装逼犯让人很是厌恶,可这秋高气爽的天气,和煦的风捎来丰收的气息,还是让人分外愉悦。 这也是时至今日,不少人头一次去往那个神奇的地方。 没办法。 不是不想,而是有人说了,没事不要去打搅。 路程也不是很长。 浐水过去就是灞水,这段距离,差不多就是长安到骊山的一半。 再加上道路是修过的,牢固而平稳,以至于哪怕一路慢行,到地方也才堪堪七点多。 此时朝阳正好,金色的晨曦给山林披上金纱,也让整个世界变得更加唯美。 运气也是相当的好。 陈远闻讯匆忙赶来,见礼,寒暄,忽然便听到一阵清脆的铜铃声。 便是这手摇的铜铃声,原本朗朗的书声迅速沉寂,继而欢快的笑声传来。 “吃早饭咯,吃早饭咯!” “我要吃三个大肉包子,我还要喝两大碗羊汤!” “吃吃吃,就知道吃,读书又不见你那么厉害?” “就是,我看你就是来混吃的,食堂都要被你吃垮!” “……” 早读结束,眼下是早餐时间。 书院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加上少许带薪读书的成年人,有说有笑,一起走向食堂。 李二一看人这么多,赶着弄也麻烦,便笑着提议道:“既然都来了,不如也一道去书院食堂体验体验,诸位以为如何?” “也好,听这笑声,想来不会比长安城差!” “那还用说?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论吃,便是长安城也不能跟此处比好?” “走走走,别废话了,饿着呢!” “对,吃,先吃,等吃完了,老夫要好好逛逛这超市!” “……” 一群大佬谈笑风生,话语间,跟着李二就这么去了。 陈远也不阻拦,笑着跟一帮年轻人走在后面。 也还行。 虽然他身份不一般,可年岁门第摆在这里,这帮人敬归敬,却也不至于害怕。 加上他这人也没什么架子,偏向,所以交谈甚欢。 不多久便来到书院食堂。 玻璃还没开烧,所以跟其它地方差不多,这里的窗都是空着的,拉的是竹帘。 里面也一般般,水泥地,实木桌椅,除了窗口装饰得精致些,其余并无太多特别之处。 但是吃的花样不少。 馒头,菜包,肉包,豆沙包,糖包,发糕,直接用桶装着,热气腾腾摆在桌子上。 没人管,随便吃,就立了个小木牌,“珍惜粮食,从我做起”。 汤有番茄鸡蛋汤,羊杂汤,蘑菇鱼骨汤,也是一样,热气腾腾,随便喝。 此外,又有豆腐脑,豆浆,只要愿意,窗口内还给做刀削面。 也别看嘴上一个个要吃多少要吃多少,真来了,都是乖乖的吃多少拿多少。 不够再拿。 场面也因此而很有秩序,虽然热闹,却丝毫不乱。 李二目光扫了一圈,暗暗点头,搓着手来到放碗的地方。 如同这里就餐的学生老师一样,笑呵呵拿了碗筷,道:“拿,都拿,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看着办。” 说完就去盛汤了,番茄鸡蛋汤。 一帮大佬反应也不满,纷纷拿起碗筷,选择完全一致,都是番茄鸡蛋汤。 长孙冲略尴尬的拱了拱手:“多谢枟阳公款待,某也有些饿了,就先去吃了。” 说完,生怕晚了就没有了一般,飞快拿起碗筷搞了一碗番茄鸡蛋汤。 真香! 到底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东西,什么羊杂汤,什么蘑菇汤,什么豆腐脑豆浆,他才不稀罕! 他就要这个,干喝。 有趣的是,长孙冲之后,一帮大大小小的年轻人如出一辙,都选择了番茄鸡蛋汤。 而且是干喝,别的什么都不拿。 摇摇头,陈远搞了一碗咸豆腐脑,又把肉包菜包各拿了一个,年轻人堆里一坐,边吃边道:“我说你们至于吗?就是再喜欢,也不能干喝啊,这汤可不顶饱。” “是不顶饱,但是解渴啊!”秦怀玉嘿嘿笑。 程处默连连点头:“说的是,虽然陈兄你没少往俺家送,可你不知道,俺,是真没怎么见过。” 堂堂七尺男儿,说着说着,都差点要哭了。 这时长孙冲说道:“你们就别不知足了,起码私交甚笃,有得送,我家,就指着陛下跟皇后娘娘想起赏点,那才叫惨。” “去,那你家也不比俺家少!” “就是,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虽然没直接送你们家,可宫里哪次少给你们了?” “……” 顿时引发一阵口诛笔伐。 因为除了陈远,所有人都知道,每次往长安城送的,燕国公府,晋国公府,宫中,李二独得三份。 而因为宫中那份照比比较多,所以其实不止三份,是四份。 这四份,尽管僧多粥少眼巴巴望着的人挺多,可作为长孙皇后娘家,长孙家还真没少拿,纵使比不上老程家老秦家也少不了多少。 也因此,长孙冲这话纯粹就是得了便宜卖乖,连房遗爱这种年仅十四五的老实人都听不下去。 就这时,李二呼声传来…… 第365章 大佬云集 “贤弟,这边来,跟一群小孩子有什么可聊的?” 李二张嘴就来,浑然忘了长孙冲这帮人多数都已经入仕,早已不是小孩。 陈远心里犯嘀咕,的确,跟一群小孩子没什么可聊的,可跟你们这帮上了年纪的学生家长,更没什么可聊啊! 不过还是端了碗,施施然上前,半真半假笑道:“没办法,诸公都是朝堂重臣,位高权重,小弟这心里惶恐啊!” 李二哈哈大笑,看着众人指着陈远:“惶恐,哈哈,他说他惶恐,诸位,这话你们谁信?” “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信。”魏徵第一个笑了,紧跟着便看着陈远调侃道:“初见时还是县男,而今却已是县公,说起来,还要感谢枟阳公昔日的提点啊,如若不然,老夫怕真是死后都不得安宁。” 身份已经坦明了。 因为今日前来,除了李二,其余都没有隐藏,是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 顿时众人就很好奇,纷纷询问到底怎么一回事,什么叫死后都不得安宁,昔日到底都提点了些什么。 这让李二有点尴尬。 生怕魏徵这老小子不讲究,把当日之事原原本本抖出来让他下不来台,赶紧对陈远道:“贤弟别往心里去,这人就这样,贤弟要是过意不去,不妨就把那些辣椒还有番茄酱之类的往府上送点。” “甚好,其实某也是这般想的,相比在做诸位同僚,某之家境可谓赤贫,实在是消受不起这些好东西,就不知枟阳公是否愿意割舍?” 有些事,敲敲边鼓没事,真要说出来,就得罪人了。 魏徵也没那么傻,原本他就只是开玩笑,没打算真的说出来,闻言赶紧打蛇随棍上。 陈远不明就里,心里却也着实是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不得善终,死后还要被推碑扒坟,着实不是人干的事儿。 便拱手欣然道:“郡公说笑了,不过些许辣椒番茄,郡公看得上,是某之荣幸,郡公若不嫌弃,回头可将种子也带上些许,如此来年便能吃上自己种的,味道想必更为甜美。” 此言一出,顿时场面又热闹起来,你要我要大家都来要。 反正一碗水你得端平,非亲非故的,不能就魏徵这老东西有,而我们没有。 种子也一样,要给就都给,要不就都别给。 便在这样的氛围中,随着学生们吃好离开,四周又悄悄安静下来。 不多久,吃饱喝足的一帮人也跟着出来了,兴致勃勃开始参观书院。 书院本身没什么。 读书的地方而已,无非就是建筑材料建筑格局桌椅样式有区别。 可学的东西,不论拼音还是加法口诀亦或是三字经,都让人频频点头。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实验室。 这也是书院开设以来,陈远第一次开启实验室的大门,在此之前,连李二都没进去过。 而实验室里,小到滑轮组,地球仪,大到显微镜,发电机,无不令人叹为观止。 以至于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面色凝重,一声不吭。 就连原本信誓旦旦要好好逛逛的超市,都敷衍了,只是走马观花的走过。 直到来到水库才终于好起来。 “好!” “这水库,修得妙啊!” “原来水泥还有这等妙用,原来水还可以这样利用!” “枟阳公好手段,有此水库,可保数千亩良田无虞矣!” “……” 纷纷盛赞。 原本还有人觉得不过就是个蓄水的大水池,没什么大不了,真正一圈看下来,无不拍手叫好。 李二也很满意,笑着问道:“贤弟,是不是该蓄水了?” 陈远点头,在他属意下,很快挖掘机开过来,众人惊骇而赞叹的目光中,三下五除二把前端拦水的小坝给掘了。 紧跟着,一块竹筋混凝土浇筑的大水泥挡板通过木质滑轮组放下,旁路支流被轻松截断。 至此,水库正式开始蓄水。 看上去不错。 尽管时节已经入秋,但瀑布水量依然不少,且清澈,注入水库之时,有奔涌之势。 而整个水库的库容,算下来也就四千方左右。 这样的情况下,随着蓄水环节开始,水库水面是肉眼可见的开始攀升,才一个小时出头,原本库底朝天的水库便蓄满了水。 这个时候人在岸上,水面距离脚边已经不远,而大坝所在的地方,多余的水已经在通过溢流孔排放,水声哗哗。 陈远带领下,一干大佬兴奋却又有些心惊胆颤的走上大坝。 这算是有史以来数得着的大工程了。 这种大,不在于场面宏大,工程量大,而是新颖,开创了一种全新的水利模式。 而这种模式是可以复制的。 一旦这种模式推广开来,那么在不远的将来,旱灾也好,洪涝也罢,威胁性势必都会大大降低。 当然,要是可以发电,就更美妙了。 李二今日前来,最渴望亲眼看到的,便是蓄水之后发电。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也一样,毕竟这帮人里面可没几个纯粹的文官。 又或者说,在某个时代之前,所谓的文官,并不是后来人们所认为的文官。 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其中射是射箭,御是驾车,数为算术。 这些最早是都要学的。 大名鼎鼎的孔夫子,传言就是一把好手,能单手驾车,武力值在当时属于天花板一类。 不然凭什么带着学生周游列国? 要知道那是连一棵桑树都能引发两国战乱的年代,那个年代,所谓的学派,都是有硬实力的。 是以很快李二便满脸期盼道:“贤弟啊,这水也蓄上了,那这电,是不是可以发了?” “是啊老弟,还是赶紧发电,要是能行,回头别说区区灞水,便是渭水,大哥也带大军给你截了!” 程咬金也冒了出来,顺便还占了李二一点便宜。 陈远笑道:“可以发了,不过我也没经验,所以能不能成,不好说。” “没事,先试试看!” “没错,先试试看,能行自然好,不行,也无需气馁,大不了从头再来!” “如此巧夺天工之事,成了是天公作美,不成,也实属正常,枟阳公尽力而为便好!” “……” 第366章 蓄水发电 生怕陈远有心理负担,众人纷纷劝说。 这个时候,原本离得有些远的长孙冲等人也从坝上走了过来,兴致勃勃等着见证奇迹。 永嘉跟长乐自不必说,虽然没跟着过来,却早已骑着马儿,带着郑愔姜篱等人在下游水岸观望。 陈远本就那么一说,做了这么多事,箭在弦上,不论如何他都是要尝试的。 水电,他也一定要搞出来。 闻言便笑道:“行,既然都这么说,那我就试上一试。” 语落,一声令下,很快便有人上前,继而坝上绞盘开始转动。 没错,就是绞盘。 这大坝闸门的开启,而今是用人力的,否则便只能上柴油发电机,毕竟这里没有国家电网,不可能凭空来电。 而随着人力转动绞盘,下方的闸门徐徐开启,霎时便有洁白的水龙涌出。 出水点水位不是很高,到水轮机所在的位置,落差也就三米多,但压力的存在,使得水流还是颇为汹涌。 汹涌的水流通过专门修筑的水道,尽头水轮机也顺利转动起来。 看到这一幕,如同李二等人一般,陈远也很激动。 但更多的还是紧张。 因为这里的条件实在是太有限了,他本身的水平和经验,也不足以支持他把这一切都做得尽善尽美。 好在呈现出来的效果不错。 随着绞盘转动,闸门开启,水流带动水轮机开始发电,立竿见影的,灯就亮了。 不过不是那种正常的亮,而是有点阴,给人一种忽闪忽闪阴晴不定般的不稳之感。 可即便如此,短暂的沉寂后,四周亦爆发出惊人的欢呼声。 “成了,真的成了!” “太神奇了,亮了,你们看,真的亮了!” “用水发出来的电,这是用水发出来的,咱们自己的电!” “……” 呼声四起,喜出望外。 此时坝上没有大佬,有的,仅仅只是一个个少年狂。 长孙冲等人亦忍不住振奋,捏紧拳头激动得满脸通红。 下游水岸,女孩们也开始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陈远亦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他没有急着庆祝,而是依旧紧紧盯着,直到灯泡亮度变得正常,不再有那种阴晴不定之感,才下令保持现状,不再继续开大闸门。 见状李二便问:“为何不继续开,多发点电不好吗?” “好啊,可多发出来的电,没出去,是会把东西烧坏的,这就好比吃饭,明明只能吃一碗,却非要塞进去一桶,会撑死的。” 这就是没有电网。 若有电网,发出来的电,多余的可以上网输送到其它区域,不够用时,也可以通过电网获取其它地方发的电。 可离网的发电站,要么调节水量调整发电量,要么接可变负载应对用电量的波动,要么就彻底断开不用,又或者一直用。 就好比这灯,就不停的让它亮着。 反过来,要遇上水量不足,发电量不够,电压不稳,也只能自己扛。 之前灯亮得不正常就是,那明显就是闸开得太小,电量不足,而用电量相对过大。 李二还是听明白了,道:“那这电要充分利用起来岂不是要先想办法做出足够多的灯泡?” “差不多,不然发出来也没什么用,毕竟电是没法存储的。” 不是没法存储,而是存储太难了。 不论利用蓄电池存储,还是往高处抽水,把电能重新转化为机械能,都不是容易的事,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电力过剩的问题。 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是,增加足够多的负载,把电用掉。 当然,耗电的有很多,可不止灯泡。 是以说完陈远又笑道:“但不一定要是灯泡,灯泡说实话还是难了点,而且对于电的消耗相对有限,真正耗电的,是电动机。” “电动机?” “嗯,电动机,电动机才是真正的耗电大户,就这水库的发电量,几台稍微大点的电动机就能吃得一干二净。”陈远说道。 李二便问:“那电动机吃了有什么用,总不能白吃?” “对,灯泡吃了能发光照明,这电动机吃了,还吃那么多,总得有个用途才是。”魏徵也道。 陈远乐道:“当然有用了,就说那造纸工艺,当日小弟托秦兄制造的粉碎机可记得?” “记得,老大了,古往今来就没有制造过如此之大的铁质设备,不过渭阴乡那边的造纸厂用的还要大。” 一说起这事,李二又忍不住得意,毕竟那么大的铁疙瘩,直接拦截数米宽一米多深的水域作为动力,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陈远便道:“其实那是没办法,若是有电动机,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而且更加好使。” 说完领着来到放木工车床的棚子下,指着电机道:“这就是电动机,只要通电,就会高速转动。 诸位可以把它理解成水车,不过水车靠水力驱动,而电动机靠电力驱动,此外,水车转得慢,而这东西,一分钟几千转。” “一分钟几千转?” 都不是一般人。 此刻李二就戴着手表,长孙无忌也戴着手表。 而即便没手表戴的,今时今日,也都大致清楚一分钟是什么概念。 故此格外震惊。 因为那太快了,一分钟几千转,都无法想象是个什么景象。 陈远点头:“是的,一分钟几千转,而且吃的电越多,力气越大,外面再接上皮带齿轮联轴器这些,别说区区木头,连铁都能削。” “……” “……” 一番话下来,顿时一帮人又不会了。 因为这些东西跟他们所知道的世界,完全是天上地下。 好一阵过去,李二才回过神来,搓了搓脸道:“还是说点实际的,愚兄觉得,目前还没到需要削铁的时候。” “那可说不准,有些东西还就得削,就得钻,就得镗。 而即便不跟铁过不去,电动机用处也挺多的,比如粉碎机,比如水排,又比如这台木工车床,可以说几乎所有需要动力的地方,都能用上。 顺便再说一句,秦兄你的电动摩托车上,也有电机,不过电能是靠蓄电池提供的。” “……” 第367章 大势不可逆 灯泡其实也不难。 搞不了钨丝,可以用碳丝,没有惰性气体,可以用氮气。 实在不行,直接空气中来跟碳棒也是可以的,最早的电烛就是这样,无非就是耗电,寿命短。 不过相对而言,还是电动机更实在一些,因为电动机的出现,代表着能源利用方式的革新,而人类社会的每一次巨大飞跃,都是伴随着能源利用方式革新而产生。 关键还简单。 因为电动机和发电机,本质上是一回事,结构几乎完全相同,能制造发电机,基本上就意味着可以制造电动机。 二者的区别仅在于,一个是机械能输入,产生电能输出,一个是电能输入,产生机械能输出。 而发电机,以目前的条件,是可以手搓的,这也就意味着,电动机近在咫尺。 经过解释,李二等人也很快理解了。 其实很简单,就像陈远说的,把电动机当成水车来看就好。 水车能干的,电动机都能干。 很多水车很难,甚至根本干不了的,电动机一样能干。 好比照明。 只不过一个吃水,一个吃电。 而相比必须靠近水源,体型庞大严重依赖水体流动的水车,电动机体积小,输出高,不挑安装地点,无疑带来了更多可能。 因为电能是可以远程输送的,需要的,仅仅是金属导线。 电能的获得方式也多种多样,除了水力,太阳能,还有风力,甚至火力,都可以。 水力却只能是水力,而且想要远距离输送,光想都头皮发麻。 陈远也没光说不练。 大致都解释清楚后,随着绞盘转动,另一道水闸开启,继而又一台水轮机被带动,很快电机嗡鸣,木工车床顺利启动。 当场一帮人就看傻眼了。 快! 真的好快! 他们也不知道到底一分钟多少砖,他们就知道,那原本静止的锋利的锯齿轮,呜呜呜呜转动着,快得看不清。 威力也非同小可。 齐大腿粗的木料,横着切竖着切斜着切,切片切段切丁,随心所欲。 切出来的木料,刨一遍,表面光滑,纹理清晰,比之老木匠都俨然不差。 关键是速度。 切割速度,刨光速度,皆十分惊人,叹为观止。 这也让人更加清晰的意识到,电力的应用将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变化。 也因此,很快一帮人便低声议论起来。 …… 陈远并未在水库久呆。 上门是客,人这么多,又俱是朝中大佬,说不得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二。 这不是怕,更不是舔,这是没必要装,没必要不懂事,得罪人。 当然,太折腾也犯不着。 他都想好了,今天中午,涮火锅,为此,李二等人还在观摩讨论的时候,他便告罪先一步带着永嘉等人返回别墅。 又特意叫了几个人过来帮厨。 很快就好了,新鲜的羊肉片,新鲜的各种鱼肉片,刨点土豆切片,刨点红薯切片,再把包括蘑菇香菇银耳在内的各色新鲜蔬菜菌类来点,底汤下参片何首乌枸杞鹿茸。 没有很特别的,都是现有的东西。 蘸料方面,除了咸的辣的麻的,还有番茄酱蜂蜜这种酸甜口味的。 最后,来点鲜果酸奶,银耳莲子羹,再炸点薯条,齐活。 “来来来,诸位请,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准备,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诸位贤侄也是,想吃什么自己来,跟家里一样,千万别客气!” “……” 用餐地点在别墅侧面的餐厅,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橱窗。 走进来,众人还在惊讶赞叹的时候,作为主人,陈远已经笑着开始招呼。 为数不多的女眷则在永嘉和长乐的招呼下,直接进了别墅。 待遇是一样的,精致的铜火锅,鱼片,羊肉,蔬菜,等等,一应俱全。 李二哈哈大笑,率先落座,很快便问道:“贤弟,这土豆红薯,可是新收的?” “嗯,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应该还不错,诸位别客气,都尝尝。”陈远笑着答道。 李二点头:“难怪这薯条吃起来好像更好一些。” 说完连盘端起,张罗道:“来来来,都尝尝,这可是好东西,高产又好吃,喜欢的话,再蘸点番茄酱,堪称人间绝味。 要的就是这话。 毕竟没见过,原本就都盯着,闻言立马番茄酱安排上,很快一盘直接见底。 “好吃。” “真脆。” “剩下的你们吃,某吃这薯条就够了。” “……” 没有多余的话。 薯条的魅力是惊人的,此时此刻,不论大的还是小的,尽皆化身老饕。 也幸好没准备太多,要不然估计都光吃薯条了,其它都得剩着。 而很显然,剩下的也不错。 尽管火锅不是什么新事物,大冬天的,都喜欢吃个暖锅,可真正搞得这么专业,精致上档次,还是头一次。 尤其看到那一朵朵发泡好的雪白银耳,俨然随便吃,管够,那满满的幸福,真的是,就差没当场哭出来。 也因此,跟不远处小一辈的差不多,撸起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为敬。 这样的时刻,酒自然也不能少,不过陈远准备的是黄酒。 还特意往长孙冲等人所在处走了一圈。 直到酒过三巡,节奏缓下来,李二才长舒一口气:“舒服,贤弟啊,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书院弄得再大点?” “把这书院弄得再大点?”陈远涮着鱼片,闻言笑道:“怎么,秦兄觉得应该搞大些,让更多的人学习这些新知识?” “不是愚兄觉得,是愚兄,还有在座诸位,一致认为。” “没错,俺们都觉得应该再搞大些。” “贤弟,可以的话,愚兄希望能让族中子弟前来书院就读。” “我也是,反正这么多学生都教了,想来也不在乎再多几个!” “……” 时代不同了。 原本今天就是受邀来参观,看蓄水发电,顺便散散心,可书院实验室外加水库一趟走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那种一本论语治天下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是科学的时代。 这是大势,大势不可逆。 再加上这帮人里面正儿八经的读书人都少,即便有,也不是那种出身显赫底蕴深厚的,所以自然而然便有种想法,那就是甭管书院搞不搞大,先把族中子弟送进来再说。 此外,李二三个嫡子,一个嫡长女,都在这里,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第368章 经天纬地 对于在座众人想将族中子弟送来读书的想法,陈远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恰恰相反,要是没有那样的想法,那才叫奇怪。 因为高水平的教育,高深的知识,不论何时何地,都是一种资源。 而且是极其稀缺的资源。 这样的资源,不发现则已,一旦发现,那么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选择主动拥抱,占据先机。 除非动摇根基,与根本利益相违背。 就好比山东世家,江南世家,这些世代读书所谓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 真要反对,也只有这批人反对,因为这种新学的出现,对他们构成了挑战,动摇了他们的根基。 不过他还是不太明白李二所谓的弄得再大点,到底是多大。 便道:“书院多收点学生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弄大点到底是多大,还请秦兄名言。” 李二也干脆:“能多大多大,只要贤弟不嫌操劳。” 陈远莞尔:“我倒没什么操劳不操劳的,左右也不用我亲自教,只不过,确定多大都行?” “多大都行。” “国子监那么大也行?” “十个国子监那么大都行。” 显然是想好了,李二答的是斩钉截铁,魄力十足。 陈远点头:“要真是那样就好了,自然科学分支极多,每一个分支需要学习研究的方向也很多,是真正的浩如烟海。 自然科学领域想要有所成就,也不是几个几十个几百个人能成的,需要的是成千上万的人一起努力探索。 所以话既然说到这里,那小弟也不妨表个态,只要确定要弄,小弟当竭尽所能,为我大唐点燃科学之火。” 蒸汽机不难。 发电机,电动机,也都不难。 在此基础上,第一次工业革命,第二次工业革命,也都比较容易达到。 因为这些很多都是看得见的,哪怕没有系统的学术理论支持,凭着经验,凭着想法,也未必弄不出来。 就好比飞机坦克。 飞机坦克刚出来的时候,可以制造的国家是很多的,连生产自行车的厂家都能掺一脚。 可后面就不行了。 一些简单粗犷的东西可以靠发明家,靠工匠,可要想把东西做好,做精,做到肉眼看不见,人力不可及,必须要有理论指引。 否则便连看似简单的齿轮都做不好。 而这个时候需要的就不再是工匠,而是大脑,是研究人员,是科学工作者。 这种事,若是当下的统治者没想法也就罢了,他也懒得专门去费那个劲。 反正发电机蒸汽机这些都能搓出来,他在村里办书院,也算是点了火。 只是火苗微弱些,作用范围小,想要起势需要时间。 可要是有想法,那他也不介意成人之美,把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毕竟真正需要他做的不多。 他带一票初中老师出来就可以了,高中的,可以酌情指导指导。 大学,给教材,再帮忙建个图书馆,多弄点书放进去,其余的,自己看着办。 总不能什么都指着他教,说实话他也没那个能耐。 对于陈远的答复,李二很是满意,当场便端起酒杯。 紧随其后,一众大佬也纷纷端起酒杯,心悦诚服:“枟阳公高义,吾等代天下苍生谢过。” 很是郑重。 仪式感拉满。 接下来的时间也在欢乐和谐中度过。 等吃饱喝足出来,四处走走,看看,消食,接着又摘起了棉花。 到下午四点多,番茄酱,辣椒,蘑菇,香菇,银耳,各色种子…… 家家有份,每家都装满一大箱。 然后车队拉着,长孙冲秦怀玉等人护着,队伍启程返回长安。 李二则骑着摩托车,与长孙无忌等人先行一步。 回到宫里便开始商议办学之事。 这种事,按照常理,都是先让下面的人提,然后他做选择下结论的。 这次却一反常态,直接提议在骊山办学。 连名字都想好了,骊山学宫。 当场一帮人便吓一跳,魏徵迟疑着说道:“枟阳公之新学非同小可,假以时日,吾大唐必将焕然一新,只是把整个骊山划归骊山学宫,用于办学,是否有些过了?” 李二也不辩驳,看向长孙无忌:“辅机,依你之见,在骊山之上建设骊山学宫,可有问题?” 长孙无忌想了好一会,拱手:“陛下之决定看似有些不妥,然仔细想来,并无问题,枟阳公的自然科学,当得起这份礼遇。” 李二又看向房玄龄:“玄龄,依你看呢?” 房玄龄笑了笑,拱手:“骊山盛名在外,自古以来便是皇家禁苑,又有诸多帝王沉眠在侧,依老臣之见,却是正好。 也只有此等底蕴深厚帝王护佑之所,方有资格承担起这真正经天纬地的学问。” 评价很高。 真正的经天纬地! 李二点头,长叹道:“是啊,经天纬地,真正的经天纬地。 水力,风力,乃至太阳之力,化天地之力为人所用,相比之下,过往那些圣贤之书,虽道尽人道智慧,却终究只是高屋建瓴,既不能让人远离洪水,亦不能让人远离干旱,更不能让人吃饱穿暖。” 到底是帝王,看得还是很透彻的。 不是圣贤书不好,而是圣贤书只能锦上添花,担不起成为国家社会发展进步基石的重任。 这一点历史已经证明过了,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写着。 那些破事,别说后来人了,就连他这个“古人”看了都来气。 自然也有反思,不会再重蹈覆辙。 说完又以一种玩笑的口吻对长孙无忌说道:“所以辅机啊,这可不是什么礼遇,真要说起来,枟阳公到我大唐,传下这等经天纬地之智慧,才是真正的礼遇。” “对对对,老臣糊涂,是老臣糊涂,待下次见到枟阳公,老臣必当面谢罪。” 冷不丁就被房玄龄给压了一头,论理是应该不爽的,可此刻的长孙无忌哈哈大笑,无丝毫不悦。 因为明摆着人家说的是对的,那等经天纬地之智慧,放到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上天之礼遇,说得难听点,别说区区一个骊山,就是把宫城腾出来都值得。 他也不至于小肚鸡肠,连这点心胸都没有。 第369章 时代大潮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转日朝会,房玄龄奏请,以骊山为依托,建设新时期大唐顶级官学,骊山学宫,格物致知,探索天地自然之道,一时间全场哗然。 更令人震惊的是,此等疯狂提议,竟赢得长孙无忌等人一致认可。 疯了! 真的是疯了! 尽管在场众人基本上都清楚这帮人趁着旬假往骊山跑了一躺,还弄回来不少好东西。 尽管骊山脚下那小村子办了书院,包括太子在内,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尽皆在那书院求学,在大家眼中都不是秘密。 尽管都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提前商定好的,大家伙过来只要带着耳朵听就好。 可这一刻,大殿之中官员们内心依然惊涛骇浪迭起,惊得说不出话。 而随着决议下达,消息飞出宫城,飞出皇城,整个长安城也因此而迅速沸腾。 “听说了没,咱大唐要建设全新的顶级官学了!” “真的假的,那国子监呢,国子监怎么办?” “是啊,国子监不就是顶级官学吗,现在要建设全新的顶级官学,那国子监往哪搁?” “往哪搁?肯定是靠边站啊,我可是听说了,这全新顶级官学,教的是格物致知之道,经天纬地之理,所以当今陛下称之为新时期顶级官学!” “我也听说了,这新的官学以骊山为依托,探索天地自然之道,宫里跟长孙家不是有那种白天晒太阳晚上就能亮的灯么,据说用不了很久,咱们整个长安城,都可以用上那样的灯!” “何止是灯?旋耕机知道不,挖掘机知道不?还有那巨大的通体精钢一网下去能捕数千斤活鱼的渔船,都是全新官学的产物,将来咱们都可以有。 到那个时候,耕地就轻松了,开沟筑渠也简单了,不是年年有鱼,是顿顿有鱼。” “……” 骊山。 新时期顶级官学。 电灯,旋耕机,挖掘机,渔船。 消息一经传出,便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飞向长安城各个角落,引发热议。 为了更好的让人们接受,从而赢得来自民间的支持,这个时候,不少人在暗地里宣传。 所以很快,曲辕犁,水车,水泥,乃至铁器纸张书籍等长安居民已经习以为常,或者正在渐渐习以为常的东西,也都被挖了出来。 什么是新官学? 这些就是新官学! 什么数学物理化学,什么太阳能发电什么氧化还原反应,老百姓都不知道。 说了他们也不懂。 但告诉他们水泥是新官学,炼铁是新官学,造纸是新官学,迎来的便是赞不绝口的支持。 因为这些是真正可以让生活变得更好的,是实实在在可以给生活带来实惠的。 因为新官学,现在铁质农具普及,好用又便宜! 因为新官学,纸张已经开始降价了,书籍变得便宜了,连擦屁股,都可以用卫生纸了! 如此,试问不支持这个,要支持什么? 难不成要支持那些之乎者也不知所云读了带不来一粒粮食一条鱼的所谓圣贤书? 只是这样一来,有些人就很难受。 比如国子监那些博士,监生。 书学律学还好,本来地位就低,而且专业性强,骊山学宫这所谓新时期顶级官学的设立,对这一块的监生影响不大。 算学就不用说了,原本就上升了一大截,俨然与经学并驾齐驱,眼下新官学设立,算学是根基,算是受益,地位进一步水涨船高。 主要还是国子学,太学,四门学,这些以传统经学为主的监生,博士。 当真就是一脸懵逼。 随着消息传来并得到确认,当场就有老博士气得厥过去,不少人脸红脖子粗,指天顿地,一通臭骂。 接着便有一群博士叫嚣着士可杀不可辱,气冲冲结伴入宫。 学员中懵逼义愤者也不少。 毕竟读了这么多年,耗费了这么多心血,说靠边站就靠边站,谁乐意? 却也有些人敏锐的意识到,时代不同了,与其在这里捶胸顿足怨天尤人,不如想办法自救。 更有那么一帮人觉得,新官学也不错啊,摩托车,太阳能路灯,手表…… 跟枯燥无味的经学比起来,这些东西可有趣多了。 况且,谁说经学学得好的就学不好那所谓的自然科学了? 他们这帮人,比别的或许不行,可比学习,还真就没怕过谁! 也因此,在这个以国子监为代表的特殊群体,即读书人中,呈现出一种明显的两极分化。 一方面,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博士,士林清流,倾巢而出,前往宫城想要面圣。 一方面,一些激进一些的,自认不属于人的,也组织集结来到朱雀门外。 目的截然相反。 一方是不忿,不服,拼着一头撞死在太极殿,也不肯蒙羞。 一方则是为了争取受教育的权利,能去骊山学宫更好,不能,也要争取接受新学的权利。 双方人马在宫门前相遇,一开始是唇枪舌剑,阴阳怪气,渐渐的,就变成了谩骂扭打。 直到获准入宫觐见,方才各自冷哼,整好衣冠,鼻青脸肿入宫面圣。 而这个时候,皇城之内,几乎所有衙门都停摆了。 决议下达的第一时间,文武百官,不论有没有根基,先回家。 有直系子女更好。 没有直系子女,旁支也行。 再不济,也要把消息传出去,亲朋好友家的子女能顶上的顶上。 因为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全新的官学,必然会打破固有的格局,这场变革中,固然那些门阀世家依然有优势,却也为出身微寒根基薄弱者带来了机遇。 反过来说,如果不抓住,那么便会在时代的大潮中不进则退,被彻底湮灭。 也因此,整个长安城一时间秩序空前的好,因为那些纨绔仿佛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便连平康坊都安静了许多,姑娘们难得的放了假。 四方城门处则奔流不息,离开长安前往各处报讯的快马,一匹接一匹。 而对于远离中枢,主要盘踞山东江南两地的名门望族而言,这无疑也是一场极大的危机。 第370章 士族危机 河南,荥阳,五姓七望之郑便发源于此,发展至今,枝繁叶茂,号称荥阳郑氏,乃五姓之一,当世一等一的名门望族。 如同其它几姓一样,随着大隋落幕,新朝朝政为关陇门阀所把持,即便位列五姓,声名在外,郑氏这些年的日子亦不好过。 倒不是说官场上完全没人了。 事实上,郑氏子弟出仕为官的依然不少,虽然没有三品大员,可出任四品官的还是有几个。 毕竟这治国是读书人的事,朝堂再怎么被把持,治理天下,也依然需要靠这些书香门第,读书种子。 这也是时至今日,五姓之家依然看不起李唐皇室,不屑与之联姻的根本原因。 因为压根儿就不怕。 别因为你是皇帝你就牛了,皇帝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有本事你就杀,杀个干净,等杀完了,国家也就完蛋了。 一片混乱,连个帮忙治理的都没有。 况且如郑氏这等大族,传承久远,人脉深厚,各家之间早已盘根错节,不分彼此,本身在当地又有着极大的威信,并不是毫无反抗之力,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可问题是,朝中无人啊! 对于寒门来说,四品官也不小了,刺史之位,牧守一方,那是顶大的荣耀,是足以载入族谱的。 可对于郑氏这样的望族而言,这就是失败,就是耻辱。 身为世家大姓,他们要的从来不是这个,这点他们也瞧不上。 他们真正需要的,是入主中枢,于三省六部占据一席之地,从一个等着吃蛋糕的,变成制定规则分蛋糕的。 这才是根本。 这样才可以长远的获得利益。 否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无根浮萍。 可自玄武门之变,关陇兵变拥立李二上台开始,这一切就被无情的斩断了。 而今的郑氏乍一看去,出仕者也不少,可真正能站在朝堂之上的,一个没有。 此谓远离中枢。 这也是当下各大家族共同面临的问题,一方面,国家地方需要他们治理,一方面,真正的中枢,又将他们排除在外。 形成的便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简而言之,你们说你们的,我们做我们的,你们不让我们入中枢,那也别想着我们多听你们的话。 也因此,看似一统的大唐,权力远没有想象中那样集中,朝堂对地方的掌控,十分薄弱。 尤其遥远的江南,和这些名门望族盘踞之地。 这一点当初的修路政令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当初水泥问世,朝中欲要在全国范围内大肆修路,就没人当回事。 不但没当回事,还想法设法阻挠,因为路一旦修过来,距离就近了,中枢对地方的掌控能力就强了。 这是以山东江南为代表的地方士族万万不能接受的。 相比说不定哪天睡梦中就被人带兵把府邸给围了,他们更希望保持原来的状态,我不理你,你也别来理我,我虽然入不了中枢,但是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上好好经营,当土皇帝,也不错。 也因此,关中地区轰轰烈烈的建设,铺路,开渠,炼铁,造纸,风生水起,这些地方上却是一片祥和。 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像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般,地方势力的抵制,人口信息流动的缓慢,使得时至今日,人们根本都不知道帝国的心脏究竟在发生怎样的变化。 老百姓不知道长安区域已经修起了不惧雨雪风霜侵蚀的水泥路。 老百姓不知道长安区域炼的钢铁用不完,坚固耐用的铁质农具已经基本普及。 那些后来的,新鲜的,如皇帝陛下心爱的摩托车,皇后娘娘夏天吹空调,白天晒太阳晚上能发光的灯,等等,更是闻所未闻。 而事实上,因为心存抵触,又不在现场,如郑氏一般,各家对长安局势和现状的了解都颇为有限。 这些日子唯一让他们觉得不爽的是,虽然地方上在阻挠,可关中地区的路桥还是轰轰烈烈修起来了。 进度很快。 照目前的趋势看,最多年后,各家就要直面来自中枢的冲击。 届时老百姓也会知道,原来参加修路也能赚钱养家,原来精良的铁质农具已经那样便宜。 对于这些豪门大族而言,这简直就是灾难。 因为届时老百姓必然都会去修路赚钱,而他们却做不了什么。 否则的话,大军直接就过来了。 中枢那群老爷们或许拿他们没办法,毕竟地方还需要他们治理。 可要是他们自己出钱出力来修,地方上还搞幺蛾子,真以为优质的钢铁都拿去造农具了? 没准人家就等着他们犯错,好一波直接带走,毕竟路修好了,又有足够多赚钱养家的机会提供给老百姓,或许除掉他们这些地头蛇更好。 这也是这几个月来,各家心神不宁,连觉都睡不好,频繁走动联络的根本原因。 因为危机已经很近了。 科举他们不怕,毕竟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资源上他们也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可修过来的、越来越近的路,却是一把锋芒毕露,越来越近的剑。 这把剑俨然已经到脖子上了,那种切肤的寒凉,时常会让人从梦中惊醒。 然而任谁都没想到,如此巨大的危机之下,还有更大的危机。 新官学! 天地自然之道! 以骊山为依托,历代帝王为伴! 这是,要掘断他们这些书香世家的根啊! 各家之所以在地方上呼风唤雨,族中子弟出将入相,凭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身后的文化底蕴,一代代积累的知识? 就凭着这些,只要国家还需要治理,哪怕路修过来,他们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我行我素当土皇帝,也顶多是没以前好。 但其实依然会很好,该当官当官,该钟鸣鼎食钟鸣鼎食。 可一旦这些知识被推翻,国家的发展治理不再需要这些,那他们还有什么? 届时的他们,跟普通老百姓还有什么区别? 甚至说,他们比得上寻常老百姓吗,他们是比寻常老百姓会耕种,还是比寻常老百姓提得动挑得起? 总不能就坐吃山空靠教人识字为生? 第371章 可以为妾 急了。 是真的急了。 开创科举的时候没急,路要修过来的时候,也没特别急。 可当最新消息传来,一时间,各家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目瞪口呆,焦灼如热锅上的蚂蚁。 郑氏亦然。 郑氏出姬姓,周厉王少子姬友受封于郑地,故曰郑。 而荥阳郑氏真正作为望族名门登上历史舞台,是在西汉,为一世祖。 后经岁月轮转,王朝更替,传到而今,枝繁叶茂,早已说不清。 平时大家也各过个的,通常情况下不会往一块儿凑,毕竟哪怕同样姓郑,祖上同出一源,实际上血缘关系往往也很远了。 族内还是凭实力说话,主要的话语权掌握在有限的几房人手中。 可即便如此,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钟声还是敲响,各分支家主迅速聚集。 “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路已经修过来了?” “没那么快?” “……” 如同普通百姓一样,长安方面的动向,大多数分支是不知情的。 因为在这个大家族里,他们也只是普通的打工人,经营决策跟他们没关系。 这个时候众人唯一知道的是,出大事了,而且是事关家族存亡的大事,否则断然不会无故敲钟,把这帮一年到头难得聚一次首的人召集过来。 而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只能在外等候,也没人告诉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匆匆忙忙将他们都召集过来。 直到家族高层小会开完。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 一番看似情绪高涨的动员之后,人群散去。 就这时,起风了,秋风带着淡淡的萧瑟将黄叶从枝头扯下,又卷起地上的枯叶,不多时,天河倒泄,暴雨如注。 “这场雨,来得好生猛烈啊!” “是啊,多少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好了,都散了,雨后应该就晴了,今年的收成,务必抓紧。” “……” 庭前,暴雨肆无忌惮击打着青石板,落叶被死死摁在石板上,动弹不得。 看着这一幕,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檐下须发花白的老人们还是禁不住感叹,心寒。 即便如此,却又不得不披上蓑衣,撑上雨伞,步入风雨中。 “爹,难不成真的要坐以待毙?” 郑仁基也是年过四旬的人了,身为前朝通事舍人,他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而今虽赋闲在家,族中可堪比拟者却依旧寥寥。 但今天的家族高层会议,他依然没资格入场。 他也只能跟那些等在外面的分支家主一般,听从决议。 决议就是,坚决不能妥协,越是这样的时刻,越是要一条心,同舟共济。 否则一盘散沙,树倒猢狲散,覆巢之下无完卵。 可这样真的行吗,他很怀疑。 郑权看了儿子一眼,到了嘴边的训斥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只微微叹了口气。 到底只是个读书人啊! 看来应该早做打算了,否则,家道中落,近在咫尺。 便道:“风雨太大,先回家再说。” 郑仁基便不好再言语,只能默默帮父亲撑着伞,一步一步回家。 事关重大,家中众人也在等,眼见父子俩归来,立马有人撑伞迎出。 只是还来不及开口,郑权便道:“进屋再说。” 话语间,脚步不停,等入了府,换上干衣裳,顺便又多穿了两件,而后大房,二房,三房,嫡系祖孙三代,尽皆来到书房。 郑仁基是老大,冲了杯热茶端到郑权面前:“爹,喝茶。” 郑权点头,捧起茶杯,茶水的滚烫隔着瓷杯传来,终于让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感受到了些许暖意。 再嗅嗅茶香,郁结的思绪也终于随之淡了些。 “好茶,年岁越长,才越是觉得这才是茶道真正应有的模样,人生如茶。” 良久,郑权放下茶杯,不无感叹的说道。 郑仁基等人相互望着,皆一头雾水,不明白老爷子到底什么意思,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品茶论道。 忽然郑权又抬头问道:“老大,你家闺女今年有二十了?” “回爹爹话,刚好二十。”郑仁基很恭敬,心里却在想,我加闺女有没有二十,你不知道? 那可是你亲孙女,跟你比跟我都亲。 同时也疑惑,好端端说起这个做什么。 郑权也没解释,点头再度问道:“陆家那边什么情况,还是不肯履约?” “这……” “爹,这种事就没必要在这里说了?” 郑仁基有些尴尬。 好端端的,说这事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多光彩的事! 有那个时间,好好商量商量对策不好么,毕竟新官学可不是什么小事。 郑权却浑然不理,手指很有节奏的敲着书案道:“你觉得,把丽婉许给枟阳公如何?” “啥,把丽婉许给枟阳公?” 顿时一帮人就傻了。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太突然了,明明就不是说这事的时候,没人想到放着那么重要的事情不说,说这个。 好在也都不傻。 待冷静下来,很快老二郑仁浩凝眉道:“爹爹的意思是,事不可为,咱们该早做打算?” 郑权点头:“长安那边的消息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新官学取代旧学乃大势,大势不可挡,所以,为父打算将丽婉许给枟阳公,为咱们这一房谋一线生机。” “可是这样能行吗?孩儿可是听说,那枟阳公身边光公主就是两位,其中之一便是当今陛下嫡长女长乐公主。” “是啊爹,那枟阳公明摆着就是长乐公主的驸马,连长孙家都默许,怎么可能允许咱们把丽婉嫁过去?” “……” 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事不可为,要早做打算。 只是真的可以吗,不少人又表示怀疑。 郑权淡淡道:“正妻自然是没可能,但为妾,问题应该不大。” “为妾?” 一句话,顿时全场死寂,一股江河日下的屈辱之感也随之开始蔓延。 毕竟荥阳郑氏乃是五姓之一,而五姓女,便是当今皇族都求之不得的。 这要放在过去,别说为妾,就是正妻,都要好好考虑考虑,看看对方够不够资格,而今,却要巴巴的贴上去,送人做妾,敢问,时局果真已经倾颓至此了吗? 第372章 危机中的生机 “爹,局势当真糜烂至此吗?” 良久,郑仁基涩声道。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但凡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可能,父亲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为不仅是他最疼爱的孙女,同时也是整个家族的脸面。 他也不怀疑,只要下定这个决心,女儿就能嫁与那枟阳公为妾。 因为这是当今陛下欠他们家的。 若非当今陛下横插一脚,女儿可能孩子都好几岁了,绝不会像现在这般,都二十了,还待字闺中,没人下聘,没人说亲。 女儿之所以有着倾国倾城之名,却一直嫁不出去,连早些年定下的婚约都黄了,就是当今陛下害的。 只是,作为父亲,他又怎能甘心让女儿给人做妾? 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郑权便问:“那你认为而今是什么局势,难不成你以为那新官学是假的,亦或者,那枟阳公徒有其名?” “这……” 顿时郑仁基又说不出话。 那枟阳公自然不是徒有其名,这一点普通老百姓或许不甚清楚,但他身为郑家同辈之中数得着的人物,不可能不知。 事实就是,曲辕犁,水车,都已经在家族的土地上普及了,便连吃的盐,饮的茶,都因为此人而与往日不同。 那新官学,天地自然之道,自然也不是假的。 毕竟长安城的拍卖会,宫里的太阳能路灯,当今的手表,摩托车,每一样事物都超出想象。 水泥,炼铁,造纸,印刷,这些旁人不知,他却不可能装听不见,不知道。 如此,现在是个什么局势? 岂不就是糜烂,岂不就是火烧眉毛? 便道:“那族里的意思呢,咱们这样做,族里能答应?” “事已至此,族里答不答应,重要吗?难不成族里不答应,咱们就要坐以待毙?” 郑权忽然有些头疼。 因为他忽然发现,相比外部的危机,家中内部的危机更加严重。 或许和平时期这没什么,可一个充满变数的年代,指望他们扛起来,属实有些不现实。 郑仁基没出声。 关于这一点,他其实是赞同的,因为不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 他也不认为目前的局势下,区区一个郑家,加上那几个家族,能抵御住这场愈来愈汹涌的大潮。 他只是有点没想到明明之前说的是要统一思想,大家一条心,同舟共济,共渡难关,结果扭头父亲又要将女儿许人为妾。 感觉就很不好,仿佛一下子成了族里的叛徒。 郑权可太知道这傻子怎么想了,摇头问道:“老大,你可知我郑家传承至今,到底多少房?” “这个,回爹爹话,儿子不知。”郑仁基赶忙拱手。 郑权又问:“那为父再问你,吾家是第几房?” “自祖父算,是大房,自曾祖算,是三房,自曾曾祖算,是五房。” 也就到这里了。 郑氏自西汉始,传承二十多代,枝繁叶茂,非要一直往上论,着实是没什么意思。 也无必要。 因为出了三代,基本上关系就很淡了,等闲关系不会比路人亲厚多少。 “那你认为,凭什么咱们这一支能在族中有话语权,凭什么今日为父在里面商议对策,其余人等只能在外等候?”郑权再问。 郑仁基答道:“因为爹乃人中之龙,曾任骠骑将军,官拜刺史,受封开国郡公。” 都是前朝往事。 前朝,郑权历任骠骑将军,渠州刺史,更是开国郡公襄城公。 而当时,他在中书省,为通事舍人,官阶从六品上。 郑权点头:“说得没错,但归根结底,是因为其它分支都败落了。 老大你记住,老二老三,还有你们这些小辈也都记住,地位是争出来的,郑氏对外固然是一个整体,一笔也写不出两个郑字,但内部,该争取要争取。 否则等为父故去,尔等便也只能如今日在外等候那些人一般,连参与商议的机会都没有。” 很实际。 荥阳郑氏,对外是整体,但内部山头林立,各有各的一家,各有各的利益所在,想要铁板一块,几乎不可能。 郑仁基有些明白了:“爹的意思是,之前所谓同舟共济只是说辞,实际上,暗地里都会有自己的打算?” “差不多。” “那如此一来,家族岂不是要四分五裂?”郑仁基眉头大皱。 郑权摇头:“这是两码事,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要记住,不论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吾家都姓郑,不论接下来哪一支败落,哪一支异军突起,荥阳郑氏依然是荥阳郑氏,只是话事人变了。 而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努力,保住家族核心层的位置。” 之前就够实际了。 此刻这话说出来,更实际。 郑仁基大抵是书读多了,又或者是前隋灭亡太快,使得他没有充足的时间来经历,以至于时至今日,他才忽然发现这所谓家族的真相。 原来似郑氏这样的书香门第,内部也一样不纯粹,充满勾心斗角。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能参与抉择,谁又愿意俯首听命?若能自己掌控,谁又愿意默默屈从? 很多时候,真不是愿意,而是形势所逼,没办法! 当然,仅仅这些是不够的。 联姻可不仅仅是把女儿送出去,在把女儿送出去之余,还要有相应的收益,这样才能算是一次成功的联谊。 否则就是赔到家了,白白送个女儿给人家做妾,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只会遭人耻笑,往后出门都抬不起头。 是以一番看似无关紧要的话说完,郑权又做出另一项安排。 这也是一项堪称背叛的安排。 按照这项安排,接下来,家中要甄选优秀子弟入长安,主动拥抱新官学。 而同样的决定,不仅仅在这一支,而在整个郑家。 郑家之外,博陵崔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兰陵萧氏,琅邪颜氏,等等,也尽皆如此。 因为这不仅仅是危机,同时也是机遇。 尤其对于那些已经败落,远离朝堂多时的家族而言,这场暴风雨,倒更像一场及时雨。 借助这场雨,它们或可重归朝堂,再次登上历史舞台。 可明面上,谁都不承认。 问就是干,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便是死,也绝不向皇权低头! 第373章 中秋将至 一场暴风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风雨过后,碧空如洗,丰收的喜悦正式降临,与此同时,又有一股勃勃的生机悄然开始酝酿。 便如秋播。 秋天播下的种子,不会马上发芽,却会在经历一冬的严寒之后,厚积而薄发,于阳光之下争取雨露,快速生长。 便在这样的日子里,郑仁基亲自带队,带着包括长子郑玄毅长女郑丽婉在内的一众族人前往长安。 悄悄走的,趁着夜色。 几乎同一时间,几个主要分支也都精挑细选了人马,各自上路。 便连一些早已淡出家族事物,平时在族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偏房,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也都纷纷派出子弟。 这真不是背叛。 更不是四分五裂。 应该说这是一记阳谋,跟武帝时期推行的推恩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便连包括长孙家在内的关陇,这次或多或少被算计了。 但本质上有着极大的区别。 因为推恩令带来的是分封制的瓦解,而新官学,却只是推动门阀世家内部洗牌。 换句话说,不论怎么选,不论谁起来谁下去,王氏还是王氏,郑氏还是郑氏。 姓是不变的,变的,只是代表这个姓氏说话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郑仁基带领的这一房又的确不一样。 因为这里面有一桩陈年旧事,就因为那件事,郑丽婉迟迟没能嫁出去。 这也是李二做梦都没想到的。 诚然,作为个人,他向往自然科学之道,他也清楚的知道那才是方向。 可作为帝王,他不可能就因为这一点就贸然把新官学推出来,而且推到一个那么高的位置。 他之所以敢这样做,其根本原因在于他知道没人能拒绝。 因为远离中枢的山东士族,江南士族,需要这个机会。 哪怕这所谓的新官学就是掘断他们的根基,他们也不得不选择拥抱。 否则关陇就上了,好处全让关陇给占了,那样一来别说现在,便是将来,也不会再有他们什么事。 反过来,关陇也一样。 关陇以兵权起家,别看现在日子花团锦簇,如烈火烹油,实际上底蕴是不如山东江南的。 这一点他们也清楚,所以他们需要夯实底蕴。 此外,这新官学,自然科学,到底多厉害,位于中枢的他们可比在外的势力了解多了。 如此拥抱新官学本身就是首选。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们不拥抱,那些远离中枢的势力就抱了。 这就是大势。 大势不可挡。 时代大潮之下,不进则退,很多时候是没有选择的,因为你不上,别人就上了。 也正因为这种必然,他才敢于直接将新官学置顶,并在一番博弈后顺利得到通过。 好处是很显然的。 如果说造纸术和印刷术提升了科举制度进程,大幅度加快了寒门士子步入朝堂的脚步,那么新官学的确立置顶,将会使得官场生态更加多元化。 尽管当下来说,关陇近水楼台先得月,切了新官学最大一块蛋糕,可终究台面上的人和势力越来越多了。 关陇贵族对朝堂秩序的垄断,也将迅速被打破。 可郑家把女儿搬出来,翻旧账,他是真没想到。 最近他的心情很好,一方面老婆产期临近,他的小公主要来了。 名字都想好了,就按当初说的,李明达,封号衡山,小名小兕子。 希望她能好好活着,连她那本该来,却注定不会再来的妹妹那一份一起。 一方面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今年注定是个丰收年,又正逢中秋佳节。 也因此,欢欣之余,他也很忙。 忙着给朝中官员和后宫嫔妃准备节礼,忙着田间地头以身作则到处作秀。 还要去炼铁厂,水泥厂,造纸厂,修路筑桥各大施工地点慰问。 另一边,陈远也挺忙的。 水电站确定没问题,李二等人走后,他便着手开始完善整个供电系统。 这事不难,但是耗时间。 光把电从水库接到村里,跟家里学校和超市的电器照明器具连上,就花了一天。 接着又开始弄供热房。 这是一个很笨的办法,但是实用。 因为供热房作为可变负载,不但可以用来调节负载,还能为村民提供热水。 等到入冬,没准还能作为暖气站供暖。 这事一忙又是两天。 此时距离中秋已经很近了,仅有两天。 这个时候,以骊山为依托,建设骊山学宫,打造大唐顶级新官学的事情,长安城内外可以说人尽皆知。 尽管佳节将至,此时此刻,那些离得近得到消息早的,也已经在前往长安的路上。 不出意外,不少人这个中秋要在路上度过。 骊山之上动静也很大。 既然下定决心要在骊山建学宫,那上面的人,不论是谁,不论干什么的,都是要撤出来的。 而人都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然而然也要跟着撤。 再加上为了保证撤离的秩序与彻底,有大军压阵,是以一连好几天这骊山之上,是车辚辚,马萧萧,闹腾得不行。 这段本来颇显清净的官道亦变得十分繁忙。 到第四日,吃过早饭,李承乾三兄弟便提出辞行,要回家过节。 陈远本就没想留。 中秋佳节,团圆之节,这样的节日,自然而然还是要跟家里人一起过才好。 再加上现在农忙,地里的活要人干,所以书院,亲兵,他都给放假了。 还特意发放了丰厚的节日礼品,家不在村里的还额外给了路费。 闻言便道:“去,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又对永嘉说道:“去把准备的月饼拿三盒出来,再装点大闸蟹,给他们带回去。” “好哒!” 永嘉就喜欢这个。 这种当着外人的面不询问就直接吩咐她,也只是她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这栋别墅里,也只有她有这样的待遇。 长乐便有些酸,永嘉刚带着鸳鸯姐妹走开,她便幽幽说道:“陈大哥,为什么一定是姑姑呢,其实人家也可以的。” “我知道你可以,但是你毕竟还小嘛!”陈远莞尔,想想,还是没再摸头,转而言道:“你也该回了,别说这都不会去!” 第374章 那要不,回我家 “那陈大哥呢?” “中秋佳节,长安城也很热闹的,晚上解除宵禁,有灯会,不比端午差,陈大哥会去吗?” 中秋佳节,该回还是要回的。 主要是,母亲生产就在这几日了,若不是早些时候一再叮嘱不用操心,安心读书,她早就待不住了。 李承乾三兄弟也一样,这次辞行,可不仅仅是回家过节,更是因为母亲临盆在即,作为儿子,他们必须回去守着。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这种事又不好明言。 陈远想了想,笑道:“看,如果有空我会去,但也有可能不会去。” “唔……” “那好,不过还是希望陈大哥能去看看,也希望到时候可以遇上陈大哥。” 长乐其实也不确定。 毕竟母亲要生下妹妹了,作为女儿,她还真不一定有空去看灯会。 不过念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就实现了呢? 虽然约定也很美好,可相比不期而遇,还是差了点意思呢! 这时永嘉也回来了。 其实这三兄弟打发一份就可以了,不然就两份,毕竟李治这么小,正常就不会单独算一份。 不过她还是按照陈远说的,准备了三份。 而且比说的要多,除了月饼,大闸蟹,还有陈年花雕,蜂蜜,银耳。 见状,李承乾赶忙拱手作揖:“多谢老师厚赐,害老师破费,学生实在不安。” 紧随其后,李泰李治也赶忙表示感谢。 倒也真心实意。 一方面这些日子着实开心,学了不少知识,一方面陈远这个做老师的也尽到了责任,待他们不薄。 陈远笑道:“行了,左右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去,路上注意安全,老师就不送了。” 李承乾再度拱手,而后带着两个弟弟告退,此后不久便在几个侍从的护卫下离开村子,奔赴长安。 相比之下,长乐待遇还是好很多。 尽管礼物是一样的,且只有一份,但是陈远亲自送了出来。 刚走,永嘉便眨眼道:“只剩咱们了呢,现在怎么办,要去长安吗?” 陈远想了想,问道:“你确定不回家?” 永嘉摇头,目光宁静温和:“不回,对我来说,你在的地方才是家。” “咝——” “那要不,回我家?” 真是会说话。 饶是都很熟悉了,永嘉这话说出来,陈远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很受用。 永嘉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惊喜道:“回你家,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回我家很方便的,都不用坐飞机,高铁就行。”陈远眨眼。 永嘉偷笑,眼也跟着眯了起来,“好呀,那就回你家,我喜欢回你家,因为那也是我的家。” 开心。 本以为要等到过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回。 会不会发生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呢? 好期待。 臭丫头,没想到,虽然姑姑我没爹疼没娘爱,但这一次,是姑姑赢了! 陈远倒没那么多心思。 中秋,团圆,他就单纯只是想回家陪父母过个节而已。 确定要一起回去之后,很快他便安排好需要安排的事情,然后带着永嘉回到在京城的住所。 不打电话,不提前通知。 就给沈馨打了个电话,问了问节日红包礼品的事情,然后,开始收拾。 月饼是沈馨专门找厂家定制的,遵循的是之前端午节的经验。 餐厅也特意做了一些相关的布置,并搞了一些相关的活动。 大闸蟹,花雕酒,也都是特意去弄的,应该不会有假。 尤其这陈年老花雕,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所得者也不多,只有两件,都给他拿来了。 在此之外,便都是些古代社会带回来的,什么蜂蜜,什么银耳,又有铁皮枫斗,人参鹿茸之类。 本来还想带点酒的。 熊胆酒,蛇胆酒,人参鹿茸首乌酒…… 要说这些日子里什么弄得最多,那绝对是各种各样的药酒。 尽管他其实也不怎么喝。 不过这玩意好像也不让带,所以就放弃了。 完事,永嘉回房收拾衣服,他拿出手机,买票。 刚买好,房间里永嘉的声音便传出来了,过来一看,差点喷血。 “你干满呢,让你换衣服顺便收拾几件换洗的,不是让你脱光光!” 故作恼火的瞪了两眼,陈远上前拿浴巾给裹上。 永嘉抿了抿嘴,脸颊浮起酒窝,眉眼也如月牙般弯起来。 踮起雪白的赤足两条雪藕般的玉臂环上他的脖子,“那人家不知道穿什么好看嘛,第一次回家呢!” 陈远努力压下躁动的气血,往永嘉眉心弹了一下:“穿什么都好看啊,又不是没见过,你就是穿睡衣拖鞋我妈也会很高兴的。” “那不穿呢,不穿是不是更好看?”永嘉坏笑,凑到陈远耳边开始做妖。 是可忍孰不可忍,陈远终究还是被激怒了,一把扯下浴巾,把这作死的小妖女抱起扔到床上。 “咯咯。” “还笑,我看你是没死过。” “是啊,就是没死过,求死!” “……” 神仙打架。 虽然还是没见血,却也有够累人。 完事一看,距离开车已经不足半小时。 永嘉吐吐舌头:“好像要晚点了呢,怎么办,要不要改坐飞机?” 陈远瞪了一眼,“坐飞机需要改吗?” 永嘉眨眨眼,好像,听懂了。 因为这些日子没少彼此探索,类似的车也没少开。 她也挺喜欢的。 如果是别人,她会觉得恶心,更有甚者,直接拔刀砍人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不是别人。 他是陈远。 这样她就很乐意,她喜欢听他说这样的话,很舒服,也很刺激。 而最终两人还是拉着行李箱,手拉手夹在人流中上了另外一趟车。 路有点长。 上午九点半的车,中途转一趟,到下午四点多才到。 “饿不饿?” “饿,但是没关系,回家就有得吃了。” 小城市跟大城市还是没得比。 出站口出来,陈远问,然后永嘉就仰着小脸,冲他傻傻的笑。 陈远就乐,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子:“对,回家就有得吃了,不过我妈的手艺,但愿你能吃得下。” “我肯定吃得下,顶多就是没你做得好吃。”永嘉信誓旦旦。 第375章 反正我不爱吃鸡腿! 时间还不算晚。 今日天气晴朗,以家乡的情况,天黑怎么着也是七点后。 可现在才四点多。 再加上大老远回来,还带着儿媳妇,说不得还是要买辆车。 于是陈远又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车不用太贵。 太贵的车,小城市买不到,回家也没人认识,关键到时候就丢家里了,又不开走,浪费。 所以差不多就行,像之前开的就挺好,价格适中,各方面也不差,关键还习惯。 于是很快两人便打车来到4s店。 4s店是抵制全款买车的。 相比全款,4s店更希望客户分期,也推荐分期,因为这样就有手续费,贷款返佣,保险返佣,等各种收益。 陈远却没这个兴趣。 一句话,卖不卖,不卖我去别家,反正这是汽车城,这一片都是4s店,有的是车。 所以最终还是顺利的拿下了。 这时时间已经过了下午六点,一抹残阳挂在天边,天地间一片昏黄。 等一路开回家,天色便差不多黑了,这会家里陈昌明杨玉娟已经吃过晚饭,完全没料到两人会突然杀回来,正坐院子里跟人聊天。 主要还是外面环境好。 要说这新房子,修得的确不错,便是陈远在京城的房子,说实话也就地皮值钱,建材装修并不比这里强多少。 可也正因为修得好,一般是没人会走进房子里的。 过去屋里都是水泥地甚至泥巴地的时候,还经常有人串门,坐一坐,聊聊天。 可随着新房子一栋一栋建起来,屋里都贴上地板砖,渐渐就没人进了。 一般都只是门口走一走,站一站,时间还不长。 但是这外部环境实在是太好了,专门设计的,有泳池,有凉亭,有草地,这些东西别说乡下见不到,就是城市里都少见。 自然而然便经常有人过来坐,还有小孩子来玩。 突然一辆车开到门口,起初也没人在意,只以为是路过,直到车窗降下。 “爸,妈。” “叔叔,阿姨。” 瞬间就热闹起来了。 院子里,坐着的村民纷纷起身。 “小远?” “哎哟,回来了,陈远回来了,玉娟,儿子带媳妇回来啦!” “小远,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没听你妈说啊!” “这是永嘉,真漂亮,可比你妈说的漂亮多了!” “……” 这车还没熄火呢,就被围起来了,然后一群人围在边上,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杨玉娟这时也过来了,惊喜道:“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没听你们说要回来啊!” “本来没想回来的,永嘉非得说要来过中秋,我就只能带她回来了。”陈远笑呵呵,不动声色帮永嘉刷一波好感。 永嘉笑眯眯,赶忙说道:“没有没有,是远哥说要回来过节,我是陪他的。” “切,他会想回来过节?他巴不得十年八年不回来。” 当着周围这么多人的面,杨玉娟显得十分不屑。 随后永嘉先一步下车,很快被迎走,陈远独自一人,把车开到一边。 老爹陈昌明走过来:“这车新买的?” “是啊,市里买的,买了直接就开回来了,回头爸你去考个驾照,这车就丢给你了。”陈远熄火下车,然后拉开后备箱,把箱子搬下来。 “不要,你要真想,就给我买台收割机。” 车子看着不错,陈昌明也喜欢,可对于接收这事,他并不怎么感兴趣。 说完又皱眉道:“你这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这么重?” “没什么,就一些吃的喝的,外加一点药材。”陈远随口答道,说完又笑道:“这车你不要也行,给我妈,她应该乐意去考。 收割机的话,感觉这门还是不够宽,要买的话,怕是院门这一块要重新弄过。” “那还是我去考!”陈昌明终究还是屈服了,收割机的事,也没再提。 天色就这样彻底黯淡下来。 院子里很热闹,短短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村民来了去,去了来,陈远脸都笑僵硬了。 等到彻底安静下来,晚饭也好了。 看上去还不错,居然有鸡腿。 陈远表示,好多年没见过鸡腿了,上一次砍鸡腿,估计还在上小学的时候。 但是,鸡腿只有一根…… “吃,阿姨特意给你砍的,就这一根。” 果然不是给自己准备的,陈远才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动筷子,鸡腿就到永嘉碗里了。 永嘉嘿嘿笑:“谢谢阿姨。” “不客气,快尝尝,看好不好吃,陈远就老说阿姨做菜不好吃。” “好吃,他说不好吃,那是他不懂得欣赏。” “……” 聊得好嗨。 陈远也不在意,若无其事道:“好不好吃都跟我没关系,反正我不爱吃鸡腿。” “爱不爱老娘都没鸡腿给你吃!” 霸气。 此时此刻,老杨同志仿佛瞬间变了个人一样,血压飙高,怒气值拉满。 一扭头,又和颜悦色,跟永嘉有说有笑。 陈昌明叹了口气,摇头拍了拍陈远的肩膀,起身一边看电视去了。 陈远也果断认怂,默默吃饭,吃完默默收拾。 而后行李箱就打开了,带回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回来了。 ……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这天中秋,一大早永嘉就起来了,跟陈远一起往车上装东西。 因为说好了今天要去走亲戚,送礼。 礼物就带回来那些,原本就有准备,只是临时添加了一点家里泡的药酒。 时间也不长,大姨家,小姨家,就这么两家,因为还要买菜回家准备,还想买点礼花,没留下吃饭,所以总共也没用多长时间。 等回到家就开始准备。 搞定,一看时间还早,陈远便借口补觉将永嘉带回了房间。 永嘉也实在。 当真以为就是起早了这会犯困回来补觉的,很自觉也很熟练的开始脱衣服。 见状,陈远好笑:“你还真打算睡觉啊?” “不然呢?”永嘉眨眼。 其实她不在乎睡不睡觉,她只是单纯的喜欢跟陈远躺在一起。 陈远笑道:“睡觉晚点,现在,咱们去长安。” “去长安?”永嘉立马便以为懂了,嗔道:“惦记长乐那小丫头,想来一次长安街头的偶遇了?” 陈远无语:“什么呀,我就想看看长安城的中秋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边你也看到了,所谓的过节,就是商家打着节日的名义卖东西涨价,收智商税。” “……” 第376章 不论国事,只谈风月! 永嘉本来没怎么注意的,眼下听陈远一说,再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这里的节日,看起来就很热闹,商场里张灯结彩,彩旗飘飘,其实没什么仪式感,也没什么味道。 尤其来到乡下,便是连那份热闹都没了,就连街上的超市,给人的感觉也颇为冷清。 团圆什么的,似乎也不存在,大多还是老人孩子,像陈远这样带着儿媳妇回家的,几乎没有。 但是东西很贵。 尤其月饼,包装一盒比一盒精美,价格一盒比一盒高。 但其实又不好吃。 今天逛超市的时候就买了,准婆婆买的,挑的最贵的,花了三百多。 结果就那么小小的几个,味道还不如走亲戚吃的散装月饼。 比起带回来的特意定做的更是差得远。 便道:“那好,衣服就先穿回来,但是今晚,不许拦我!!!” 话语间,拿手指头很是凶相的戳了戳陈远胸膛。 陈远也被这小模样给逗笑了,搂着亲了一下:“这个不用你说,今晚,你想不拖都不行。” “真的?” “嗯,真的。” “那好,走,长安,虽然物资没这么富足,也没这么好吃的月饼,但气氛比这边浓郁很多。” “……” 就这么说着,很快两人又出现在唐朝。 客厅里,郑愔,姜篱,鸳儿,鸯儿,正在埋头苦学,见两人出来,赶忙起身。 陈远抬手压了压,笑道:“行了,赶紧收拾,咱们一起去长安。” “真的吗?” “太好了,长安,我要去长安!” “……” 少女心性,到底还是喜欢热闹。 一听要带她们去长安,顿时一个个都开心得不行。 陈远倒是没怎么准备,只把在国外时买的一辆小皮卡放了出来。 然后小皮卡就拖着一车的美女,无比风骚的上路了。 真就是一车。 因为经过村里时,如柳知兰等,一些原本被告知可以去长安走走,但却都没有动身的女人,纷纷改变主意。 这样搞得还有点挤,毕竟这只是一辆小皮卡,而不是大货车。 当然,依然很帅很拉风就是了,毕竟这是四个轮子的。 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陈远没有开得很快,一路上,姑娘们叽叽喳喳,欢声笑语不断。 路上看到的人们惊呼连连,也有胆大的,似乎认得,似乎知道是谁,纷纷高声打招呼。 等来到长安城附近,更是不得了。 因为今日是中秋,放假,不少人出城游玩。 以至于看稀奇的人不知不觉聚成长龙,追着跑,呼声如云。 春明门,负责城防的守军也吓一跳。 这啥玩意啊? 怎么看上去比陛下的摩托车还要高级? 待回过神来,队长赶忙上前见礼,而后放行。 陈远便把车一路开到永乐坊,所过之处,行人车马纷纷让路,而后是一条长龙,其中不乏勋贵子弟。 …… 宫城。 中秋佳节,祭月之节,原本就是为庆祝丰收而存在,每年这个时候,上至皇室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会准备祭品,准备祭月仪式,拜谢神明馈赠。 今年也不例外。 但今年又很特殊,因为今年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是丰收,真正的大丰收。 所以仪式格外盛大,所备祭品之丰,祭文之盛,乃至祭月过后宴请文武百官的宴席规模之宏大,菜品之盛,皆数倍于于往年。 为此,虽然还是有点舍不得挖,希望再涨涨,李二还是与长孙皇后一道,亲自刨了几颗土豆,几个红薯。 刚搞定消息就来了。 看李二面色古怪,长孙皇后好奇:“可是出了什么状况?” 李二摇头:“没,就是陈远那厮来了,开着一辆四个轮子的漂亮小车,后面还拉了一车美女。” “是吗?”长孙皇后莞尔:“那他这是过节来了?” “可能是!”李二笑笑:“行了,先不管他,太医说就是这两天了,所以今晚你就别去了,为夫去就是。” “嗯,辛苦二郎了。” 祭月是大事,这种场合,身为皇后是应该出席的。 祭月之后,宴请赏赐百官,论理皇后也不能缺席。 可长孙皇后目前的情况实在是不方便,尽管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可按照太医的说法,临盆就在这两日。 李二哈哈大笑,“这有什么辛不辛苦的,身为一国之君,这些本就是分内之事,况且又不是什么耗费力气的事,不过就是念念祭文,吃吃喝喝。” 话语间,扶着长孙皇后回寝宫,又说了会话,之后才起身离开,就祭月大典一事进行准备。 陈远这边也一样。 一路上,这边中秋怎么回事,他已经大致清楚了。 这也是他头一次知道,中秋首要其实不是赏月,而是祭月。 这是一种劳动人民庆祝丰收的仪式。 月饼当下也不叫月饼,而是叫小饼,胡饼,月团,里面也是带馅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种含义,纵然他没有吩咐,这边也不知道他要来,却还是准备了香案祭品,又请人写了祭文,准备祭祀。 而他既然都知道了,也来了,自然便不会,亦不好置身事外。 所以也没出去浪,入府了解完情况,第一时间熏香沐浴。 时间很快入夜。 因为还要回去陪父母赏月,所以府里的祭月仪式早早便开始了。 先上祭品。 而后作为主祭,他拿着祭文上前诵读,永嘉以女主人的身份跟在后面。 诵读完毕,祭文入火焚烧,欢呼声中,礼成,大家开始享用府里提供的美食,顺便赏月。 他则带上永嘉回房,重归现代社会。 时间不算太晚。 楼上下来的时候,客厅餐桌上,准备的食物都摆上了。 没有什么仪式。 对于两人睡到这个点才下来,两口子也没什么感觉。 不过在陈远的建议下,最终桌子还是连食物一起搬到院子里。 这才叫中秋。 中秋,哪怕不祭月,至少也得赏个月,否则岂不是过了个寂寞? 而这个时候,宫里,宏大的祭月仪式也正式开始。 相比陈远府中,这种皇室乃至国家层面的祭祀,场面大得多。 光人数就不可想象。 参与之人身份地位也超乎寻常。 不过结束后是一样的。 祭典结束,是丰盛的晚宴,今夜文武百官齐聚,不论国事,只谈风月! 第378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旁若无人,脉脉温情。 最终长孙皇后还是被哄笑了,而后带着疲倦沉沉睡去。 至于给孩子喂奶,那是奶娘的事。 而此时,陈远还在陪父母赏月。 主要是今晚足够热闹,随着入夜他在庭院点燃礼花,很快便有村里的人过来。 这人一多,话题就多,话也多,不会显得无聊。 再来点酒,来点烟,时间会更好过。 要不然就一家四口,还是两代人,真够呛,除非搬桌子打麻将。 不过最终还是打上麻将了。 老妈一个,永嘉一个,再加两个女人,碰碰碰碰,不亦乐乎。 陈远看了一会,见不但没什么人理他,还要遭白眼驱赶,便低声耳语了几句,麻溜的撤了。 此时府中院子里,留守站岗的姑娘们没事做,正吃酒赏月捉迷藏。 而后一阵掩嘴偷笑声中,他被捉住了。 鸳儿很开心,拉下蒙着眼的绸带一看,顿时又傻眼:“公爷,怎么是你?” “对啊,怎么就是我呢?”陈远也表现出一脸疑惑。 这时旁白几人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鸳儿脸红,想,但还是没太敢。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公爷,皇后娘娘生了你知道吗?” “皇后娘娘生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这话题转移得好,陈远也不可能知道,闻言分外惊讶。 鸳儿说道:“就不久之前,有宫中侍卫策马全城通报,皇后娘娘产女,母女平安,小公主赐名明达,封号衡山。” “赐名明达,封号衡山……” “有趣,行了,我知道了,来,先放烟花,完了公爷带你们出去遛弯。” 看这意思,晋阳是没了。 又或者,真正的衡山小公主是来不了的。 不过这是好事,陈远也理解。 是以当场就摆了两个大礼花出来。 而随着引线点燃,弹药冲上天空,轰然爆开,霎时整个长安城都热闹起来。 “啊,好漂亮!” “那是什么,真的好好看!” “好像是永乐坊!” “莫非是枟阳公?” “或许也只有枟阳公这样的奇男子,才点得出这等璀璨的焰火?” “……” 火药都尚未诞生的年代,礼花绽放带来的震撼是超乎想象的。 这一刻,无数双眼睛看到了,无数人极目远眺,欢呼雀跃,欣然神往。 同时又在暗地里掀起大片涟漪,让一个个春闺少女豪门贵妇心潮迭起。 距离最近的郑愔等人就不用说了,此时此刻,完全已经不会说话,眸子里满是绚烂的火花。 而这绚烂的盛世焰火,便是宫城宴会上众人也都看到了,一时间纷纷起身眺望,没来由心气高涨,一阵热血上涌。 另一边,匆匆忙忙出来,期望着会有一场偶遇的长乐亦抬起头,不知不觉,笑上眉梢。 这个时候,陈远也带着四个小侍女出来了。 没什么目的,就随便看,反正都很热闹,节日气氛浓郁。 某一刻,忽然回眸,便见横跨水岸的石桥上,女孩提着灯笼,目光仿佛穿越了空间的阻隔,在冲他笑。 “没这么巧?” 陈远心里想着,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动了。 近点一看,艹,还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关键他也没寻啊! 他只是想出来随便走走看看而已! 长乐也挺意外的。 她还在想是不是干脆就去永乐坊守株待兔,毕竟长安城这么大,茫茫人海中不期而遇实在有点渺茫。 不曾想就这么遇上了。 看到陈远走来,她也跟着动了,捻起裙摆提着灯笼就往桥下跑。 差点还摔了。 陈远加快脚步上前扶住,责备道:“干什么呢,慢点走不好吗,又不会跑。” “可是人家想快点遇上啊,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呢!”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 尽管司马相如见异思迁,着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必须承认,这诗写得是真好。 自从坦明心迹,长乐也从不吝啬于表达内心的情感。 毕竟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便连这一生,都充满未知,生死无常。 陈远有些无奈:“你倒是敢想,问题是,我有你姑姑了啊!” “那扪心自问,陈大哥你真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吗?”月光下的少女笑靥如花,显得并不如何在意。 陈远想了想,笑道:“还是聊点别的,比如说,衡山小公主。” 长乐偷笑。 故意岔开话题呢! 可见他心里其实还是喜欢的! 如此,也不枉她念念不忘,这么晚还跑出来。 不过她也没戳穿,只顺着说道:“陈大哥的意思是准备礼物?” 陈远点头:“应该是要准备的,这种事,谁送了皇帝陛下不一定记得,但谁没送,我猜他肯定记得清清楚楚。” “噗嗤——” 长乐还是被逗笑了:“我觉得也是,那陈大哥你打算送什么?” “婴儿车,再来点爽身粉营养品什么的,是了,你娘是不是也快了?”陈远本来想着是不是弄个金项圈长命锁什么的,不过对于皇帝来说,这似乎并不稀罕,便放弃了。 长乐忍着笑:“是啊,快了,应该就是这几天,晋国公府那边好像也是,陈大哥要不要一道都送了?” “这么巧吗?”陈远哑然失笑:“也好,反正这些东西也不分男孩女孩,一道送了,省得到时候又单独弄。” 便是这般,如不少趁机出来约会游玩的眷侣一般,两人说着话,不徐不疾的走着,皎洁的月光照亮前路,也拉长了两人的影子,时不时的,有点纠缠不清。 某一刻,看到有人卖河灯,长乐又停了下来,仰着小脸道:“陈大哥,要不咱们也放河灯?” 放河灯,就是在水面上放灯,类似的场面古装剧中时有见到。 这样的习俗很早就有了,只不过最初的时候,这是一种祭祀行为,通常用于祭奠亡魂。 而今倒是不一样了,如许愿灯一般,有了许愿祈福的含义,颇受年轻人喜爱。 陈远还真没放过这玩意,便笑着说道:“行,放,不过这灯最好自己动手做。” “……” 第379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说就是自己做,实际上还是买人家的,不过是自己写几个字而已。 云浪还是实在,起手身体健康,万事顺意,紧跟着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再接着无病无灾,福禄绵长。 大抵便是如此。 什么卿卿我我,什么儿女情长,没有的。 什么财源广进,什么八方来财,也没那必要。 他早就可以躺平了。 就凭现在拥有的,他就能过得很好,所谓的财富,多点少点,意义不大。 此时的他也终于明白,所谓的幸福,不是有房有车,而是无忧无虑,无病无灾。 长乐却不一样。 花儿一样的年纪,相比陈远,对于未来,她充满希望,也充满期待。 她的内心也充满着浪漫。 所以她写了好多,除了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些,还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早生贵子,儿孙满堂,这样的。 直白露骨,大胆得不行。 关键她还不藏着掖着,都是当面来,完事还非得两个人都署名,要么他写,要么她代他写。 然后每写好一盏,就到水边放一盏。 时间就这样悄悄流逝。 一直玩到过了午夜十二点,才意犹未尽返程。 而这个时候,乡下老家庭院里,还在打麻将。 都挺高兴的。 赢的高兴,输的也开心。 陈远送完长乐回来一看,不由乐道:“还玩呢?话说战果如何?” “三家赢,就你媳妇输。”杨玉娟答道,丝毫没有放水的意思。 永嘉笑道:“没办法,技不如人,在这之前,我打麻将还没输过呢,打一场赢一场的。” 其实就没打算赢,尽管这种事跟打不打算没关系。 但是让人听着很舒服。 陈远便道:“那要不今晚就到这,都过十二点了,该休息了。” “我看行,还是散了,这么晚,我早都困了。”杨玉娟其实还是心疼的。 不是心疼钱,而是心疼儿媳妇。 两个年龄差不多,特意叫过来陪打的阿姨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赢了,而且赢不少,都好几百。 永嘉这才起身,顺势玩笑道:“那行,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接着来,我还等着赶本呢!” 一句话,顿时又说得周围笑呵呵,也给老陈家撑足了脸面。 此后不久,小两口就上楼了。 刚进门陈远便被怼在门上,永嘉拽着他的衣领似笑非笑道:“这么久,都干嘛了,说?” “没干嘛,就带着鸳儿她们出去溜达,然后遇上长乐,就一起走了走,放了点河灯。”陈远很老实的说道。 永嘉狐疑:“就这?” “不然呢?” “那你就没趁机干点什么,比如抱抱,亲亲,摸摸?”永嘉坏笑。 陈远摇头:“没,下不去手,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长孙皇后生了。” “长孙皇后,生了?”永嘉果然还是吃惊了,满脸错愕。 陈远笑道:“是啊,生了,小公主,李明达,不过封号不是晋阳,而是衡山。” 说完顿了顿,又道:“听长乐说,她娘还有晋国公府那边也都快了,就是这几天。” “哦,那你呢?”永嘉终究还是回过神来,乐道。 陈远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嘴对嘴亲了一下,笑道:“我什么?” “你什么时候让我给你生宝宝啊!”永嘉笑吟吟,眯着眼很是期待。 陈远嘴角微翘:“真的想?” 永嘉点头:“真的想。” “那就今晚。” 说完,便抱着永嘉进了浴室。 永嘉这会已经不会了。 平时都很能闹的,这会却晕晕乎乎,乖巧得不得了。 直到那一刻,忽然又清醒过来:“等等!” 陈远:“???” 永嘉嫣然一笑,反身凑到陈远耳边悄声道:“把鸳儿鸯儿带过来……” “不要?”陈远有些迟疑,却又,忍不住激动。 永嘉显然很懂,横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敢说你不想?” 陈远悻悻:“不想。” “嗯,你不想,我想,我想有人伺候,我想力竭之时有人替,这样总可以了?” 男人,虚伪透了,不过永嘉并不在意,因为在她看来这是应该的。 对于鸳儿鸯儿来说,这也是使命,自打她们成为贴身侍女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会有这么一天。 无奈之下,陈远便只得跑了一趟,将鸳儿鸯儿给带了过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记不清了。 乱花渐欲迷人眼。 陈远只依稀记得永嘉哭了,还狠狠的在他肩头咬了一口,等再次睁眼,时间已经来到第二天早上。 很安静。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阳光透窗而入,雀鸟在枝头欢歌,门外却迟迟没有喊吃饭的声音。 “郎君。” “郎君。” 鸳鸯姐妹已经醒了,看上去气色不错,面色红润,眼眸水汪汪的。 看过来的神色欢喜中又带着淡淡的羞涩。 陈远眨了眨眼,指了指还在沉睡的永嘉,悄声道:“一人一条胳膊,按住。” 鸳儿鸯儿顿时瞪大双眼,待回过神来,又忍不住偷笑,而后蹙眉勉力挪动身子照办。 永嘉便遭殃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无缘无故又让糟蹋一回。 作为帮凶,鸳鸯姐妹也没好到哪去,完事彻底起不来。 陈远也不说话,就这么搂着,静静躺着,看着天花板。 好一阵过去,永嘉才偏头看过来:“在想什么?” 陈远:“没想什么,就感觉像是在做梦。” “我也有这种感觉。”永嘉望着天花板,忽然又笑起来,偏头亲了一下:“谢谢,哪怕真的是梦,也让这个梦长一些,最好这辈子都不要醒。” 陈远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好了,你们先休息一会,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说着,便起身下了床,之后不久,来到楼下。 楼下这会已经很热闹了,不光有村里的人,还有大姨小姨这些昨天去过的亲戚。 早饭也早就备好了,很丰盛,不过在桌上没开动,俨然就是在等。 于是他也不含糊,一句永嘉有点不舒服,便端饭夹菜往楼上端。 看这架势,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瞬时气氛愈加欢快。 分明只是一份饭菜,也堆了又堆,俨然三个人都够呛能吃完。 饭后鸳鸯姐妹就被送回去休息了,愔儿篱儿负责照料,永嘉则坚持出来,跟亲戚打招呼,陪着聊天,看电视,打麻将。 至某一刻,忽然老妈拎着鸡毛掸子出来…… 第380章 郑氏入长安 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顿抽。 还当着那么多亲戚朋友的面被揪了耳朵。 对永嘉却是呵护备至,一会红糖水,一会红枣鸡蛋。 等到了晚上,又把他给赶到了客房,然后就在楼上客厅睡沙发,严防死守。 直到第二天早上。 “诶,你说我妈该不会是误会了,以为床单上的血都是你的?”经过一晚上的思考,痛定思痛,陈远终究还是有点回过味来了。 永嘉噗嗤就笑,从身后搂着他,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背上:“肯定的啊,你别说你才想到!” 陈远嘴角抽抽:“就是才想到啊,你又不早说。” “说了又能怎样呢,难道还能说其实不是我的,其实你一次吃了三个?”永嘉没心没肺的笑。 陈远一想也对。 说了又能怎样呢?难不成还能解释? 既然都没法解释,那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区别。 这时永嘉又道:“估计咱妈都给吓到了,昨晚我还想偷偷开门去你那边的,结果每次开门,都看见妈瞪着我!” 陈远悻悻:“彼此彼此。” 说完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没事了?” “没事,我好着呢,要不要……”也是个不怕死的,刚恢复过来,永嘉又在陈远耳边做妖。 陈远有些意动,不过想想还是忍住了:“回京城了再说,不然又该挨鸡毛掸子了。” 永嘉咯咯直笑:“那肚子呢,要是真的有了,怎么办?” “当然是生下来啊,这话问得。”陈远好笑,一把将永嘉抱到腿上:“但如果这次没有怀上,就要再等等。” 当时都没提。 毕竟第一次,永嘉也很不希望有隔阂。 相比之下,她宁可事后吃点药。 后来陈远才说的,如果这次有了,那就是天意,如果没有,就要等,至少等到她二十岁。 永嘉也很满意这样的答案,好似已经有了一般轻抚着肚皮说道:“嗯,知道的,不过我希望怀上,这样到三十五岁,我可以生一二三四……” “噗!” “行了李永嘉,你够了啊,别老逗我笑,赶紧穿衣服起床,再不出去我妈该拿菜刀进来了!” 傻得可爱。 看着应该说还是女孩的永嘉掰着手指一本正经的数,幸福之余,陈远又忍不住想笑。 永嘉吐吐舌头,这才乖乖穿衣起床。 这天也没什么别的安排,就一起在田埂上走了走,然后开车在周围转了转。 转天收拾行李,告别父母,启程回京。 …… 唐,长安。 陈远终究还是赶上了,把特意买来的婴儿车,爽身粉,以及给产妇准备的燕窝等营养品悉数奉上。 与此同时,晋国公府,燕国公府,又都送了一份。 这个时候那些长途跋涉自各方而来的士族队伍,也终于陆续踏足长安地界。 郑氏便是其中之一。 感觉就很不一样。 一来到这里,路便都是水泥路了,牢固结实,宽敞平坦,二来同样是秋收,这里的人们似乎比别处兴奋,干劲也足。 一问才知,今年修路筑桥都赚了不少钱,而且小公主降生,今上一高兴,把今年的赋税给免了。 此情此景,郑丽婉也没什么不高兴,只笑着说道:“爹,小公主降生,今上正高兴呢,咱们这个时候去,是不是在给人添堵啊?” “添堵就对了,要不是今上胡来,吾儿也不至于都二十了还待字闺中,分明天生丽质却连个上门说亲的都没有。” 这事不说还好,一说郑仁基便一肚子火。 至于这些话万一传扬出去皇帝会不会不高兴,他是不怕的。 因为这事原本就是皇帝理亏,拥抱新官学跟跪舔皇帝,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郑丽婉就乐:“爹您别这么大火气嘛,晚点出嫁,多在爹娘跟前尽孝几年不好么? 再说了,要不是耽搁了这几年,女儿哪能等来如此好的婚姻?” “你说真的?”郑仁基顿时又有些发愁。 决策已经做好了,不可能更改,他也无意去更改。 可作为父亲,一想到女儿要嫁人为妾,没准将来要受欺负,心里不禁又堵得慌。 郑丽婉却很看得开,闻言宽慰道:“自然是真的,爹爹别为女儿忧心,更不要为女儿不值,其实对于女儿来说,能嫁给枟阳公这样的世间奇男子为妾,是一种福分。 至于将来会不会受欺负,女儿想应该是不会的,毕竟正妻注定是长乐公主,只要女儿安分守己,堂堂公主殿下,想来不会跟女儿一般见识。” 郑仁基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这终究是一种交换,吾儿真的不怨么?” “怨啊,不过结果是好的,不是么?而今女儿就希望这件事可以顺顺利利谈下来,届时女儿会有个好归宿,家中又可得到足够多的好处,一举两得。” 对于与人为妾,被家族拿出来当做筹码这件事,郑丽婉并不如何抵触。 一方面生在这样的家族,从小她就有这种认知,一方面这种事,作为女儿家,抵触与否,意义并不大。 当然,主要还是人选得好。 过去她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无缘无故被皇帝看上,导致婚事黄了,最后宫里又没去成,然后也没人敢上门说亲。 于是她就只能呆在家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但自己遭人非议,还连累整个家族被人议论。 也因此,其实她是有想法的,她都不止一次想出家了,她甚至想过,只要不嫌弃她,那么哪怕是个普通农夫,她也跟着走。 可随着父亲将接下来的安排与她坦明,她忽然有觉得一切都值了。 这些年的苦没白吃。 这些年的岁月没有白蹉跎。 因为那是她做梦都想去见一见的奇男子,当新犁出现在庄子上,当水车出现在庄子上,当家中吃上雪白的新盐,她心里便充满崇拜与好奇。 从那之后,她便有意无意打听,期待着有朝一日能见上一面。 尽管此去,她是以近乎屈辱的侍妾之身。 郑仁基点头:“吾儿能作此想,自然再好不过,吾儿也放心,不论如何,便是凭着什么都争取不到,爹也势必为吾儿争到这份姻缘。” “多谢爹爹,不过女儿觉得应该不会什么都争取不到,咱们这位皇帝陛下精得很呢,便是没有那些前尘往事,为了争取咱们郑氏,他也必然是会答应这件事的。” “……” 第381章 来意 宫城,小公主降生的喜悦尚未散尽,李二的注意力却已经悄悄转移。 说白了,他是早就料定会出现八方士族连夜入长安的局面。 这一点,当日参与的人如长孙无忌等,也皆有心理准备。 因为这是必然的。 如果说科举需要时间,铺路有时间转圜,那么新官学确立,便直接一锄头挖在了根上,使得地方上的势力不得不入长安求和。 是真的来要来,不来也得来。 与此同时,这些地方势力游离中枢之外的处境,也使得有足够的利益驱动他们来。 可李二万万没想到,郑氏那边会带着郑丽婉一起过来。 “此事当真,那郑氏女,真的随家族队伍一起来了?”得到消息,李二还有点不相信,再度确认。 李君羡答道:“回陛下,千真万确,那郑氏女也在此行队伍之中,且根据得到的情报,此女今年二十,依然未曾婚配。” 李二:“……” 大意了。 是真的大意了。 关于这件事,他几乎什么都想到了,便连垄断朝堂的关陇贵族,这次也不得不配合,在与皇权的斗争中退让。 独独这一点,他是真没想到。 因为对于郑丽婉,他并没有什么感情。 他甚至都没见过郑丽婉。 当年就是宫里增选嫔妃,又正好听闻此女天生丽质,聪慧博学,所以才有了那么一回事。 可谁曾想才刚有那个意思,尚未实施,魏徵就来进谏了,说什么人家是许了人家了,你身为皇帝,不能干这种事。 他当然知道身为皇帝不能干那种事。 本来就够黑了,他也不想再因为一个女人继续给自己招黑。 所以郑丽婉入宫的事情就搁置了,为此宫里还专门澄清,负责此事的大老婆也道了歉。 再然后这事渐渐就忘了,他没放在心上,也没人没事找刺激,非要在他面前提起。 尽管细细想来,当年这事应该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恶心他。 否则断然不至于发生这种纰漏。 也因此,若不是消息传来,他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还有郑丽婉这么个人。 而最关键之处在于,这都四年了,人家还是孑然一身…… 原因也显而易见。 虽然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他把人给耽误了。 因为他是皇帝。 身为皇帝,哪怕他都说入宫的事情作罢了,必然也是没人敢娶的。 只是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没什么意义,便问道:“可知晓来意?” 李君羡摇头:“不知,敢问陛下是否需要阻拦一二,让其知难而退?” 听起来还是可以的。 这种尴尬事,普通人也就罢了,身为皇帝,真不想面对。 届时见不合适,不见也不合适,没来由的给自己招黑。 如此,设置一些障碍,让知难而退,打哪来回哪去,便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可问题是,其实又不可行。 因为人家也不是什么平头老百姓,万一惹急了大肆宣扬,说他害人闺女一辈子嫁不出去不想担责,还使手段让人长安都不能来,更招黑。 便也只能摆手道:“不用,来就来就,看看都有些什么举动,其余不必理会。” 语落,李君羡告退,李二移步立政殿。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温暖无风。 立政殿,长孙皇后还在月子里,小公主却已经出来了,躺在精致的婴儿车里,由宫人推着晒太阳。 李二逗弄了一会,没太大反应,加上没长开,看上去是有点丑,便还是放弃了,转而前往卧房。 毕竟是顺产,又不是投胎,此时卧房里长孙皇后已经下床了,正绣一副当时并婴儿车一起送来的十字绣。 长乐这会也没回书院,而是陪在身边。 又有一个漂亮的音乐盒,叮叮当当,奏着舒缓而美妙的旋律。 李二坐下来,先是闲话了几句,跟着就把情况说了。 长孙皇后有些诧异:“难不成是嫁不出去,还是想入宫?可是这不可能啊!” 李二点头:“的确不可能,当初不可能,而今更不可能,所以为夫觉得,多半还是为了提条件。” 入宫是不可能入宫的。 否则就不仅仅是强抢民女,还要多一条出尔反尔。 毕竟当初都澄清了,还道过谦。 长孙皇后了然:“那想必就是为了多要几个骊山学宫的名额了。” 说罢又叹道:“也怪妾身,若不是当初失察,没弄清楚情况,必然也不至于发生此等丑闻。” 李二呵呵一笑:“吾妻无须自责,不论那郑氏此举何意,只要不是入宫为妃,便一切好说。” 顿了顿,又道:“耽误了人家这么久,扪心自问,也是应该补偿补偿,若能借此机会彻底把结解开,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希望如此,长乐,娘不是嘱咐你炖了官燕么,去端过来,让你爹也好好补补。” “好的娘,女儿这就去。” “……” 到底还是没太过忧心,而这个时候,陈远已经离开长安城,重新回到村里。 也是巧,刚回,屁股还没坐稳,便有一群野猪袭击了玉米地。 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了。 可由于有了经验,又有大批经过训练的侍卫乃至亲兵加入,兵器也因为炼铁技术的提升得到增强,这次战果好许多。 大大小小的野猪,足足留下八头,总重逾千斤。 反而是玉米地,因为玉米已经成熟,到了收获的时候,所以看似被毁了不少,实际上没什么损失。 也正因为此,有事情做了,当即便将依然处于田假状态的书院学子们都召集起来,又组织了一帮村民,开始收玉米。 也就是掰棒子。 速度也快,因为人比较多,所以才两天时间,总面积逾两百亩的玉米地便完成收获。 产量还可以。 初步测算了一下,亩产在六百斤左右。 这样的产量放在现代社会是绝对不行的,连成本都不够,可放在当下,已经足够惊艳。 毕竟种得稀,又没怎么施肥。 此时,郑仁基一行也顺利来到长安,宫里,李二也终于弄清楚这帮人的来意。 第382章 上门 不得不说,想得还挺美。 原本觉着就是为了多要几个骊山学宫的入学名额,不曾想那郑仁基前来,于此事只字不提,就一门心思让给女儿许婚。 许婚就许婚,还指名道姓,说什么小女心有所属,非枟阳公不嫁。 又说什么只要能入枟阳公府,便是做妾也无妨,恳请陛下恩准。 这就有趣了。 堂堂五姓女,连皇族都看不上,不远千里而来,却只为给人做妾。 这是真嫁不出去了么? 还是说,没人要,等不及了,哪怕做妾也要把自己给嫁出去? 显然没这么简单。 这事,摆明就是打着嫁女与人做妾的幌子,欲要争取最好的资源,为郑氏将来的发展奠定基础。 因为陈远那厮才是最顶级的资源,若是能到他身边,哪怕只是做个妾室,好处也不可估量。 反过来,要没有那人,新官学无从谈起,骊山学宫也只不过是把国子监换了个地方。 而真要到那一步,区区几个学宫名额难不成还有问题? 即便届时不入学宫,入村学也行啊! 堂堂郑氏,门庭显赫,女儿即便做妾,那也是不一样的,安排几个家中子弟入村学,即家学,必然不成问题。 以陈远的为人,也别说区区几个,就是几十几百,他估计都照收不误。 反正不用他天天守着。 反正是为这片土地培养人才。 所以到底要不要恩准呢? 那肯定是要的。 一来可以解开这个结,把过去的尴尬化作一桩美谈,二来可以更好的拉拢郑氏,获取郑氏的支持。 然后站在皇帝的角度,不论幸福书院还是骊山学宫,多收人都是好的。 多一些非关陇的子弟,更好。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可以更好的把陈远那厮留下来。 毕竟这里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 之所以一直默许永嘉跟他不清不楚,很大程度上还是最初的想法,那就是让他有牵挂。 也因此,这样其实是一举四得,怎么他都不亏。 关键这事还可以操作。 过去那点事,满朝皆知,而今郑仁基带着女儿来求赐婚,也实属应当。 他有充分的理由来促成这件事,关陇各家就是再不爽,也不能反对。 反过来,如果这次提出的不是郑家,而是别家,那么即便他再愿意,也是不能答应的。 毕竟他也不能只考虑他的利益,哪怕他是皇帝。 只是他也没想到,在得到他的首肯之后,郑仁基又提出一项请求,那就是,恳请暂缓赐婚。 暂缓赐婚…… 这个请求有意思。 感觉像是脱了裤子放屁,要不是心知肚明没有冒犯的意思,他都要以为郑氏这群人仗着他有愧不占理耍着他玩了。 直到这一日他在村里看到郑丽婉。 这一日,如过往一般,李二起了个大早,在一众护卫簇拥下,骑着摩托车,沿途一边视察秋收情况,一边朝着骊山方向前进。 也没别的意思。 这不要赐婚了么,他打算先跟陈远通个气,说明说明情况,做做思想工作。 省得以为当皇帝的不信任,故意往他身边安插人。 也省得他不乐意,因为这点小事心有芥蒂。 结果刚从官道下来,便看到前方有一辆马车徐行。 此后不久,下来一个装束简单,却充满灵秀之气,艳丽大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闺女的年轻女子。 “这就是那郑氏女?”得到李君羡提醒,李二颇为意外。 却也暗暗赞赏,难怪名声在外,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 可惜要便宜陈远那厮了。 估摸着还要跟那厮说好话,劝他勉为其难接收。 至于这郑氏女出现在这里的目的,稍微一想,也差不多了然于熊。 不得不说,的确蕙质兰心,聪慧过人。 先恳请赐婚,便表示不论如何,都是要嫁过来为妾的。 这一点不会更改,故此便不存在特意来看人品看长相的可能。 如此目的就显而易见了,只有一个,那就是来拜山头。 毕竟那厮尚未娶妻,身边却又明摆着有,公主都是两个。 这样的情况下,若真的凭皇命直接空降,恐怕会引发抵触,日子会很难过。 那这样问题又来了。 既然如此上心,不惜一介女儿身亲自上门,难道,这郑氏女本身就很在意这桩婚事? 她原本就满意这样的安排,而非屈从家族压力? 若非如此,哪来这些七窍玲珑,又哪有心思这样七窍玲珑? 李君羡都是没想这么多,只是再次声明,前方马车下来的女子的的确确就是郑丽婉。 郑丽婉也不知后面皇帝来了。 皇帝心里想的什么,她更是一无所知。 诚如所想,她今日前来,的确是拜山头来了,毕竟她满意这份安排,她希望可以在这里好好的生活。 家族的利益,也需要她在这里拥有一个稳定的身份与地位进行保障。 所以她得把关系搞融洽一些。 她不能以皇帝赐婚的名义直接空降。 至于能不能得到未来夫君的欢心,她反而不怎么担心,因为她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信心。 马车上下来,深吸一口气,前行数步,她沉腰欠了欠身:“诸位大哥安好,小女子荥阳郑氏,仰慕永嘉长乐二位娘子多时,今日途径,特来拜会,烦劳通禀。” 姿态很低,却也隐藏机锋。 就比如这荥阳郑氏,跟郑氏就不一样。 单独只说一个郑氏,容易让人轻视,有可能连村子都进不去。 可加上荥阳二字,分量就重多了,同时也会抬高对方的身份,更好的表示尊崇。 就好比同样姓郑,同样在门外等,一个是普通人,一个是高官或者富豪,代表的意义肯定不一样。 效果也不错。 纵然只是普通村卫,出身平凡,却也是知晓荥阳郑氏的。 闻言立马高看一眼,一股自豪感亦油然而生,然后就飞快去通禀了。 别墅里,因为长乐的及时回归,永嘉已经知道这别墅里要再添新人的事了。 这事她倒是挺乐意的。 一来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吃不消,二来身为当家主母,为夫君张罗妾室,开枝散叶,是应有之义务。 她只是没想到赐婚的圣旨还没下来,那郑氏女倒是先一步上门了。 再念及对方乃是名满天下的荥阳郑氏,分明高贵却屈尊降贵孤身前来,将来又是以妾室身份入家门,便还是叫上长乐,一道前往村口相迎。 第383章 好生养 长乐其实是不乐意的。 倒不是反对纳妾,主要是,她这都还没定下来呢,无端端便让外面的女人占了先,这算什么事? 尤其这事还是她爹安排的,那就更不爽了,若非如此,她还真不至于连夜赶回来。 可人家这会都主动上门了,还指明仰慕特意前来拜会,那么身为公主,她也不好避而不见。 非但不好避而不见,还不好摆脸色,否则这还没进家门呢,就这么善妒,丢的是她自己的脸,丢的是李唐皇室的脸。 郑丽婉显然也想得很清楚。 尽管她不知道里面两位心里到底怎么想,是不在意还是不乐意,但有一点她很明白,那就是姿态要摆正。 简而言之,身为五姓女,她固然不用太过卑微,但是姿态放低一点,有好处。 对她将来的生活有好处,也对整个家族的发展有好处。 是以看着永嘉长乐联袂而来,她很自然便敛裾沉下腰去,低眉顺眼道:“小妹郑丽婉,见过二位姐姐。” “姐姐?” 永嘉有点懵,长乐也十分意外。 主要是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上来就以妹妹自居,要知道,她可是二十了,论年龄,比她们都大。 却也正因为此,本来满肚子不乐意的长乐忽然又有点心花怒放:“郑姐姐客气了,论年龄是郑姐姐长,应该我称呼郑姐姐为姐才是。” “那不行,虽然论年龄是丽婉比较长,可女子出嫁从夫,在夫家,姐姐就是姐姐,妹妹就是妹妹。”郑丽婉和颜悦色,依然保持着沉腰施礼的姿势。 一听这话,长乐越发高兴起来。 因为这明摆着是把她当成陈远的人,此间的女主人,尊她为长。 永嘉就笑:“这下高兴了,回来就噘着嘴,吵吵吵吵让人觉都睡不好。” 说完上前将郑丽婉扶起,笑着说道:“姐姐过谦了,既然嫁过来,那就是自己人,家里不兴这些,夫君也不喜欢,所以姐姐随意些才好。” “那也不能太放肆啊,再随意,该有的尊卑还是要有的。”郑丽婉顺势起身,却也没天真到真就以为什么都不用在乎。 永嘉暗暗点头,心道不愧是名满天下的五姓女,这心思,倒真是比一般女人来得剔透。 不过这样也好。 否则要真来个仗着有点姿色有些家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少不得又要折腾敲打一番。 再看颜色体态,姿容秀美,前胸饱满,腰细而臀圆,肤白而腿长,更觉满意。 便凑到郑丽婉耳边悄声道:“姐姐生得真好,看样子很快府上就要添丁了呢!” “姐姐啊……” 这下是真害羞了。 永嘉一句话,弄得郑丽婉面红耳赤,连脖子都红了。 明眸跟着水润,心跳也不自觉跟着快了几分。 永嘉咯咯直笑,拉起郑丽婉的手道:“这有什么的,好生养是好事啊! 走,远道而来,姐姐应该还没吃,正好试试夫君的手艺。” “夫君的手艺?”郑丽婉愕然,有些不明白。 长乐便带着淡淡的心悸与窃喜笑道:“是啊,夫君的手艺,夫君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他很喜欢下厨的,经常做好吃的,慢慢的郑姐姐就知道了。” 正说着,陈远便迎了出来。 不过是迎李二一行的。 随后才走过来,拱手笑着招呼道:“郑娘子,鄙人陈远,正是此间之主,若不嫌弃,还请移驾一同入寒舍吃个便饭。” 郑丽婉赶忙还礼,目光触及,脸色不自觉又红润了几分:“枟阳公客气,小女子不请自来,枟阳公勿要怪责才好。” 陈远哈哈大笑:“郑娘子说笑了,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郑娘子前来拜会,鄙人高兴还来不及,何来怪责之有?” 说完又对永嘉长乐道:“既然是来拜会你们的,那就交给你们了,记得回来吃饭。” “知道的,很快就回。” “嗯,陈大哥你去忙,多做点好吃的。” 姑侄俩笑吟吟,目送陈远与李二一行离开。 紧跟着永嘉便窃笑道:“怎么样郑姐姐,夫君还可以?” 郑丽婉这才收回目光,略有些羞赧到:“器宇轩昂,彬彬有礼,比想象中还要好。” “那就好,走,先回家吃饭,等吃过饭再带郑姐姐好好看看,这村子里有趣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永嘉点头,说完也不耽搁,直接领着往别墅而去。 可即便如此,沿途看到的,感知到的,还是让郑丽婉觉得新鲜,震撼。 等来到别墅,看到依旧青绿的草坪,看到波光粼粼的泳池,看到路灯,看样秋千,看到样式迥异而通透的建筑,更是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错乱之感。 别墅里就更不用说了,完全看不懂,便连家具桌椅都是未曾见过的样式。 此时陈远已经系上围裙进了厨房,客厅里,高清电视开着,播放着海洋纪录片,李二翘着二郎腿,看得津津有味。 时间也不长,差不多半个小时,便开饭了。 吃饭在餐厅,宽敞透亮,透明的玻璃橱窗使得阳光可以照进来,里面的人也能清晰看到外面的风景。 陈远开了一瓶花雕,给李二倒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以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道:“永嘉,长乐,郑娘子我就不管了啊,你们看着招呼,招呼好了。” 说完就真不管了,举杯对李二道:“秦兄,别客气,吃。” 李二才不客气,举杯碰了一下,一小口黄酒下肚,而后拿起筷子开撸。 还是很丰盛的。 本来就煮了点玉米粥,随便搞了点菜,而今有客人,所以又多了烤鱼,猪排,炒肝尖,等等。 还特意炸了薯条。 郑丽婉一开始很不适应。 桌椅不适应,不分餐不适应,意识到可能皇帝也在桌上的时候,更不适应。 可话又说回来,连皇帝公主都能接受,她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难不成身为五姓女,她当真就比皇帝公主都娇贵了? 显然也不可能。 况且真的很好吃啊! 闻着香,吃着更香,分明同样是鱼,她还真没吃过这样好的。 猪排也是,香酥软烂,头一次发现原来这东西也可以这样好。 薯条就不用说了,黄灿灿的,蘸上番茄酱,可谓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美味。 所以渐渐还是放开了。 也就这时,李二开始说起赐婚之事…… 第384章 庆幸 “赐婚?” “不是,好端端给我赐什么婚?” 陈远有些无语。 他是做梦都没想到,皇帝居然想给他赐婚。 这事要放在过去,他可能会很高兴,毕竟皇帝赐婚,不可能给丑的,怎么着也应该是大美女。 可现在,还真不稀罕。 因为他有永嘉了。 永嘉之外,最早拿下的郑愔,姜篱,刚刚拿下的鸳儿,鸯儿,又是四个。 而只要他愿意,长安城府里两个女菩萨,这边柳知兰等人,想怎么祸祸怎么祸祸。 此时郑丽婉耳朵也竖了起来,没来由有些紧张。 李二仿佛不知道她的存在一般,干咳了两声,碰杯喝了口小酒道:“那贤弟你也要理解一下嘛,贤弟你这么能耐,接下来大唐新官学都要指望你,作为皇帝,必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笼络你的。” “这倒也是,最难测是帝王心,我要真是无欲无求,不多娶几个,今上怕是睡不着,不是怕我造反就是怕我撂挑子跑路。” 道理还是有的,就是说出来不太好听。 当场郑丽婉就呛到了,赶忙捂住嘴,憋得脸色通红,眼泪都差点下来。 永嘉长乐姑侄俩也没好到哪去,止不住的想笑。 李二自然也很尴尬。 虽然他貌似,可能,的确,就是有这方面的顾虑,主要是真的怕撂挑子跑路。 可是也不要这样当面说出来啊! 这时陈远又道:“那准备把谁赐给我,长乐公主?” “咳——” 这次到永嘉了,呛到,猛咳。 陈远赶紧拍她的背:“干嘛那么激动,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长乐却上心了,长长的睫毛闪动,抿嘴甜丝丝笑道:“陈大哥,你就那么想尚长乐公主啊?” “是啊贤弟,莫非你真的有心尚长乐公主?”李二也觉得有趣,跟着问道。 陈远嗤笑:“别闹,我就顺着那么一说,不说今上要笼络我吗,连个公主都舍不得,那还叫什么笼络?” “咝——” “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 “所以,应该赐个公主?如此人杰,要是连个公主都舍不得,那还叫什么笼络?” “……” 心里琢磨着,李二还真有点被绕进去了。 毕竟人说得也没错,论理,他是应该赐一位公主的。 好在最终还是挣脱出来,笑道:“话是这么说,可公主的事情,完全可以再等等嘛! 再等等,长乐公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而眼下陛下的意思是,让贤弟先添一房妾室。” “妾室?” 陈远有点迷。 这事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他不知道。 李二郑重点头:“对的,妾室,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公主们都还小,要想许人,还需年岁,如此,贤弟不妨先纳一房妾室,既可解孤枕难眠之苦,又可让陛下放心。” 说完心一横,又低声耳语道:“主要里面涉及一桩陛下当年的往事,所以真不是陛下信不过,是实在没办法。” 除了没有点穿郑丽婉的身份,其余基本上都说了。 陈远也懂了。 感情原来还是皇帝做了亏心事,而今找人背锅,他这里刚好就成了收容所。 便看向永嘉:“嘉娘子,你怎么说?” “我觉得可以,公爷偌大家业,却无子嗣,而今纳上一房,早些开枝散叶也好。”永嘉还是想笑,但是又很满足。 因为这事原本可以不用问她的。 陈远点头,耸耸肩:“行,既然都这么说,那赐婚就赐婚。 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来了不守规矩,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那是自然,来,喝。” “嗯,喝。” “……” 目的终于还是达成了,李二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郑丽婉也一样。 尽管她只是来拜山头,顺便也看看未来夫君长什么样,不论如何她都会嫁过来,可陈远的首肯,还是让她觉得开心。 饭后便一起在村子里走动起来。 此时村子里最显眼的,无疑便是雪白的棉花,金灿灿的玉米棒子。 这些进来的时候李二就看到了,郑丽婉也看到了,不过当时都没问。 眼下目的达成,李二很自然便问道:“贤弟啊,之前喝的玉米粥,可是用的这些玉米?” 陈远笑着点头:“是啊,玉米老了,不能再煮来吃,却易于保存,磨碎便能熬粥,烙饼。” “那产量几何,可有测算过?”李二又问。 陈远道:“初步测算,亩产在六百斤左右,这也是目前的肥力条件下可以达到的产量。” “什么,亩产能有六百斤左右?”饶是早就知晓这东西产量高,李二还是吓一跳。 因为这亩产相比当下种的小米已经翻倍了。 还是可以达到的正常水准,而不是肥力充足精耕细作弄出来的精细活。 郑丽婉也很吃惊:“公爷说这玉米亩产能有六百斤上下?” “差不多,怎么,郑娘子也通晓农事?”陈远笑着问道。 郑丽婉微微脸红:“不是很通晓,只是略知一二,据小女子所知,一般种粮亩产能有三百斤上下就是很好的收成了。” “那是过去,很快郑娘子就会发现,亩产区区六百斤,根本算不得什么。 在我的家乡,玉米亩产要没个一千五百斤以上,都不好意思说高产。” “亩产一千五百斤?”郑丽婉又吓到了:“可能吗,怎么会那么高产,难不成,这就是新官学?” “哟,郑娘子还知道新官学呢?” “不过也没说错,虽然我家乡一亩六百六是比这里要大上一些,但是高产,归根结底还是靠科学技术,也就是你所谓的新官学。 就以这玉米为例,我们培育了很多不同性质的玉米种子,有耐寒的,有耐旱的,有抗病虫害的,适合各种气候环境。 肥料方面,我们有尿素,有碳铵,有磷肥,有复合肥,几乎不用为肥料发愁。 对付病虫害,我们有专门的器械,药水,甚至连收割,都有大型机械设备,一个人随随便便一天能收上百亩。” 一番话下来,别说什么都不知道的郑丽婉,便连李二都觉得震撼。 这也让郑丽婉感到庆幸。 原来这就是新官学! 原来新官学如此之强! 好在是来了! 好在家族没有在这个时候孤注一掷,逆势而行,否则,郑氏危矣! 第385章 棉被 看过玉米,又瞅了瞅棉花,紧跟着陈远便开始安排工作。 很简单,就是收玉米杆。 玉米杆已经老了,但是又没有完全干枯脱去水分,其中富含糖分和营养物质,用来作为喂养牲畜的饲料再好不过。 可面积那么大,量那么多,想要一次性吃完又不可能,所以收上来的玉米杆要绞碎,然后存储到一个挖掘机挖出来,用砖块水泥砌好的发酵池。 这样就可以很好的保存,没准一个冬天都吃不完。 然后还能在窖池里发酵,产生乳酸和糖分,使得风味变得酸甜可口,更受喜欢,更容易被吸收。 最后,万一吃不完,来年就是地里的肥料。 当然,这些事安排吩咐下去便好,自然是有人做,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而即便如此,其中不经意展现出来的学问,以及完全没见过,效率匪夷所思的设备,依旧让郑丽婉感到震惊。 之后就是随便参观。 闲来无事,陈远还把小皮卡开了出来,带着一帮人一起溜达,兜风。 李二果然还是看上了,喜欢得不得了,可惜陈远也就这么一辆。 孝敬皇帝的理由这个时候也没有被采纳,因为这东西相对来说还是危险,给别人可能问题不大,可给皇帝…… 万一皇帝飙车,或者来个酒驾,出事了算谁的? 而作为帝王鹰犬,这种事李君羡也是极力避免的,暗地里没少劝阻。 当然,长远来说,估计还是要给的,不然皇帝怕是会有意见,毕竟这么好的东西。 而最终一帮人的视线还是回到棉花上。 因为工匠按照图纸制作的轧花机和弾床都好了。 都是木质结构。 都是人力驱动。 但是跟最原始的人力轧花机和弾床又有着明显的区别,因为这里面用到了齿轮皮带皮辊等一系列传动装置。 设计原理上也跟机械的趋同。 换句话说,别看是人力驱动的,实际上,可以改成水力,更可以改成电力。 效果也还可以。 锯齿轧花机,人工一摇,带锯齿的转筒和送花传送带一起相向转动,这个时候只要把晒干的棉花放到进料口上,棉花就会在相向运动中被扯掉棉绒。 而棉籽却会因为间隙过小无法通过而被挡板挡下,最终通过出籽口排出。 就是效率相对来说低了点,一小时不间断,也就几十斤花。 而且脱绒没那么彻底,脱出来的棉籽上还分明裹着一层细绒。 弾床也一样。 同样的重量,电力驱动的一小时弹个两三床不在话下,眼下却是需要两三个小时一床。 不过比人拿着弹弓一下一下弹,然后压,下棉线,要好很多。 上午十点多开始,到下午四点,也弹了两床。 都挺大的,长两米,宽也有两米,重量则达到六点五公斤,即十三斤,很厚。 看上去也很漂亮,雪白雪白的,还特意下了红色稠线,“写”上了“贞观六年某月某日”字样。 当场李二便要了一床,又额外预定了十床。 然后永嘉做主,把剩下的一床赠给了郑丽婉。 …… 一天就这么结束。 回到宫里,最好的锦缎做面,当天晚上,长孙皇后就盖上了大棉被。 这是大唐有史以来第一张棉被,那感觉,李二也上去躺了一会,别提多爽。 就是有点太热了。 眼下中秋刚过,天气虽然开始转凉,却也不是特别的冷。 这样的情况下,盖这么厚的大棉被,属实是有些为时过早。 可这要是换做大冬天,那得多舒服呀! 关键这东西属实不贵,材料他都知道,甚至整个种植过程,他都有参与。 也正因此,他清楚的知道,要想都用上棉被,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棉代替麻,便如同新官学取代旧学一般,乃大势所趋。 甚至于就连丝绸,可能也会一定程度上被取代,毕竟就保暖性能而言,丝绸还是差了点。 尤其丝绸还贵,而棉花也能纺纱织成棉布的情况下。 故此,也别看只是区区棉被一张,实际上也是大功一件。 这功劳丝毫不比玉米土豆来得小,因为它解决了穿的问题。 从今往后,老百姓就能穿暖了,也为帝国军队开赴寒冷区域远征提供了极大了保障。 所以李二就在想,是不是该赏点什么,是不是干脆再赐一桩婚事。 反正一个是赐,两个也是赐。 无独有偶,当李二琢磨这事的时候,郑丽婉也成功回来长安城。 看女儿面色严峻,郑仁基心中咯噔一跳:“怎么,事情不顺?” 郑丽婉回神,赶紧解释:“没有的爹,很顺利,两位公主温婉贤淑,蕙质兰心,都是很好的人,也都愿意接纳女儿。” 郑仁基松了口气:“那吾儿为何愁眉不展?” 郑丽婉便笑道:“没有啦,就是今日骊山之行所见所闻实在是太过震撼,很多东西都无法理解,所以不知不觉就想得入了神。” “原来如此,那快与为父说说,今日到底都见到了些什么?”郑仁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笑着说道。 郑丽婉便将此行所见所闻,从挖掘机到造纸作坊,从水坝电站到玉米棉花,一一道来。 就连李二隐姓埋名过去混吃混喝还拿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郑仁基大感震撼:“果真就那般神奇,那玉米,亩产可达六百斤?” “女儿亦不知,但枟阳公的确是如此说的,而且按照他的说法,若是肥料能跟得上,便是亩产千斤亦不算难事。” 郑丽婉说道,而后又命人将带回来的礼物都搬进来,道:“爹爹请看,这是公主殿下赠送的礼物,其中便有玉米面,棉被。” 郑仁基一看,还真是,黄灿灿的玉米面,白花花的棉被。 除此以外,又有蜂蜜,香菇,银耳,霜糖,还有眼下风靡长安,别处却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卫生纸。 等等,无一不是珍品。 这时郑丽婉又叹道:“此前女儿只是心中仰慕,经此一行方知,这枟阳公比想象中还要出众呢! 有他在,从今往后,百姓吃饱穿暖指日可待,过往各地不遵朝堂中枢政令的情形将彻底过去。 正如大家判断的那般,新学取代旧学乃是大势所趋,所有意图与这股大势想对抗者,必将尸骨无存。” 郑仁基点头:“是啊,还是你爷爷高瞻远瞩,看来这步棋是走对了。” 说完忽然口风一转,揶揄道:“那依吾儿之见,那枟阳公可是良配? 为父可是听说,此人身材高大,器宇轩昂,乃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呢!” “爹!”郑丽婉瞬间俏脸通红:“女儿不跟你说,女儿做玉米面粥去……” 第386章 纳妾 骊山。 陈远并未将纳妾之事放在心上,毕竟在他而言,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与那所谓的美人妾室素未谋面,也不存在感情。 对他来说,这事只能说不亏,因为他是男人。 李二一行和郑丽婉相继离去之后,他的注意力又回到村里的事物上来。 倒也不复杂,就是搞个棉花作坊,尽快的把棉绒棉籽进行分离,然后将棉绒纺织做成布料。 具体来说,便是建设仓库,厂房,然后多来点轧花机,弾床,以及那种手摇的纺车。 此外,根据图纸图纸制作的新式织布机也要尽快搞起来。 再一个,中秋已过,天气转凉,接下来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冷,所以村里的房屋改造工程也该开始了。 这事说白了就是按照设计图用砖瓦水泥盖楼,用新房子取代旧木屋。 等这些事情都安排好,还没歇口气,赐婚的圣旨也来了。 “门下:今有县主郑氏丽婉,年二十,蕙质芳华……” 居然还是个县主,也姓郑。 陈远也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玩意,便问永嘉道:“县主多大?” “正二品勋阶,比你大。”永嘉偷笑,又道:“看来还是亏心,否则亲王之女才能为县主。” 长乐则笑道:“也是抬举啊,县主入门为妾,说起来陈大哥才是真正的高门大户呢!” 都有道理。 县主,正二品勋阶,亲王之女方能封为县主,而眼下的大唐可没有异性亲王。 亲王都是姓李的。 所以郑丽婉封县主,算是破例,而且不是一般的例。 而归根结底,这是一种抬举,毕竟亲王之女入门为妾,哪怕只是名义上,也十分可怕。 耸人听闻。 相比之下,做了亏心事内疚,想要弥补的心思肯定有,却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 陈远点头:“听起来还不错,我才从二品开国县公,却纳了一个正二品县主为妾。 那田了,县主有没有田的?” “啊?” “啊什么啊,田啊,该不会就一个头衔,什么好处都没有,连土地都没一亩?” 陈远很认真。 相比虚无的头衔,他还是更喜欢实实在在的好处。 长乐好气又好笑:“有的,永业田,三千五百亩呢!” “对的,正二品,永业田三千五百亩,怎么样公爷,开心不开心?”永嘉剥了粒葡萄送到陈远嘴边。 陈远哈哈大笑:“开心。” 话语间连永嘉的手指头一起咬了,又问:“那咱们需要做点什么?” “不是咱们,是我,还有长乐,放心,这事我们操办就好,你不用管。” 那还挺好。 什么都不用管,白得一房美娇娘,外加三千五百亩地,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村子里却着实变得热闹起来,一连数日,车马不断,尽是上门送礼的。 认识不认识的都来送。 便连附近一些乡里,都凑了礼物送过来。 为此回礼也不少,要么棉被等物,要么钱财。 陈远也没闲着。 虽然这些都不用他操心,有长乐协助永嘉操办,可地里却不少忙。 比如土豆红薯就该收了。 比如冬瓜南瓜也该收了。 水稻虽然还差点意思,要再等几天,但是可以先放水,让稻田变干,方便到时候收割。 此外,时节渐渐步入深秋,花草凋零,正是收集蔬菜种子和花种的时候,转红的辣椒也该采摘,取种子,做剁椒酱。 由此而得到的东西自然也不少。 土豆,红薯,冬瓜,南瓜,加起来万斤都打不住,堆了好几间房。 还得到包括茄子辣椒紫云英等在内的大量蔬菜种子,花种。 便在这样的忙碌中,娶亲的日子到了。 这一趟还是要亲自走的。 尽管因为正室空缺,不宜大肆操办,也没有大宴宾客,但村里做了不少布置,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所有人都在期待,望眼欲穿。 作为新郎官,这一趟陈远也得带着聘礼,亲自上门接亲。 毕竟人家是县主。 毕竟人家当年差点就成了皇帝的女人。 他这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皇帝的面子总不能不给。 况且作为一个现代人,连亲都不接,让人主动送上门,还不摆酒,这事属实有点做不来。 不过时间是在下午。 婚,同昏,说的本就是黄昏。 这一趟也不容易。 穿着鲜艳礼服,骑着高头大马,身边亲兵护卫,后面跟着庞大的彩礼队伍,中午十二点出发,足足四个小时才到长安。 等一系列流程走过,新娘子披着凤冠霞帔上车,再回到村里,都晚上九点了。 村里很是热闹。 队伍刚到村口,嘭嘭嘭嘭,礼花在夜空绽放,色彩斑斓。 车厢里,听着欢呼声,听着陪嫁堂妹的惊呼声,郑丽婉悄悄掀起盖头看了看,不禁也一阵迷醉。 等进了村,村民们穿着新衣新鞋,夹道相迎,又是一阵欢呼不止。 至某一刻,随着一声令下,“开席”,愈发沸腾。 此情此景,郑丽婉心潮澎湃。 终于,她嫁人了! 虽然只是妾室,可那是她仰慕之人,是她欢喜之人! 与此同时,族里仔细挑选陪嫁过来的郑玉珠亦忍不住激动。 因为虽然连侍妾都不是,可大概率她也会成为那位英武公爷的房里人。 陈远心里却半点激动都没有。 仅有的一点点热情,也在这一来一去长达九个多小时的漫长旅途中消耗殆尽了。 此时此刻,他的感觉就一个字,累。 屁股累。 腿累。 脸也累。 别墅门口下马的时候,差点都摔了。 永嘉扶着就笑:“干什么这么激动?” 陈远瞪了一眼,搓了搓僵硬的脸道:“这是激动吗?去四个小时,回来又四个小时,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你试试!” “我又不纳妾,我才不要试!”永嘉窃笑,说完嘱咐道:“扶着进去,估摸着也饿坏了,要多吃点才好,晚点还好多事呢!” 说完便往郑丽婉所在的马车去了。 主要这是纳妾,形制上跟娶妻有着本质的区别,拜堂什么的都没有。 长乐看着有些羡慕,不过很快还是笑了,冲陈远眨眼道:“走陈大哥,多吃点,夜还长呢,可别到时候没力气!” 陈远:“……” 第387章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说实话,挺尴尬的。 虽然这不算坏事,怎么着也不算吃亏,可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不但要洞房,以后还要生活在一起,陈远觉得他的心理素质还没那么强大。 相比之下,他宁可拿钱,大家可取所需,完事后各走各路,一别两宽。 但又不能放着不理,毕竟都进门了,往后就住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 从一个现代人的角度看,人家也挺可怜的,晾着对人家也不公平。 看他进了新房,继而房间门关上,客厅里突然也安静下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说白了还是没那么高兴。 不过最终永嘉还是笑了:“好啦,这可是大喜事,别苦着脸,搞得好像很善妒似的。” 说完招呼长乐:“走,厨房去,熬点鸡汤,回头咱们也沾光补补身子。” 长乐主要还是羡慕,因为她到底还是太小了,距离那一刻至少也是三年。 闻言笑着起身:“也好,不然这么干坐着也怪无聊的。” 就这么说着,很快客厅里安静,厨房又热闹起来。 此时新房,陈远已经来到床前。 还是尴尬。 尤其还有一个陪嫁的漂亮女孩好奇而大胆的盯着他看的情况下。 不过还是故作镇定说道:“好了,你先退下,这里有我就行了。” “是公爷,奴婢告退。”郑玉珠面色微微一红,拍了拍郑丽婉的手,起身出门,顺势又将门带上。 然后新房也随之沉寂。 好一阵过去,郑丽婉才主动开口道:“夫君还在吗?” “在的。”陈远干咳了两声,又摸了摸鼻子,问道:“热吗?” 郑丽婉愣了一下,很快摇头:“不热,夫君呢?” “我也不热,就是觉得有点闷。”说完陈远便起身把窗开了。 郑丽婉大抵有些明白了,莞尔笑道:“夫君紧张,担心妾身是个丑八怪?” “那倒没有,就是,不太习惯,毕竟咱们素未谋面,这第一次就…… 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陈远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含糊其辞。 郑丽婉掩嘴轻笑:“能理解,只是,夫君又怎知咱们素未谋面,或许咱们见过呢?” “见过?” “有可能,夫君可以试着先看看。” 陈远一想也对,见没见过,揭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再说了,即便没见过,难道就不揭,让人家在这里枯坐? 显然也不可能。 便深吸一口气,放平心态,缓缓将那火红的绸布揭开。 挺漂亮的,这个必须承认。 柔和的灯光下,白皙的肌肤,精致的面孔,柳眉弯弯,美目含情,端的是国色天香,秀色可餐。 忽然又愣住:“怎么是你?” 郑丽婉微笑:“就是妾身啊,如何,妾身蒲柳之姿,可还入得了夫君法眼?” 陈远:“……” “别扯了,你这还蒲柳之姿,还让不让别的女人活了?”陈远耸耸肩,莫名就轻松起来。 郑丽婉似笑非笑:“所以夫君的意思是,还算满意?” “满意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快就那什么,你不觉得有点怪怪的么?” 陈远一本正经说道。 不是装,而是的的确确就不适应,毕竟这不是给钱的买卖。 郑丽婉却十分大胆,主动拉起陈远的手,四目相对认真说道:“不论有没有,自今夜起,妾身就是夫君的人了,还望夫君怜惜。” 语落起身,火红的大床上,铺上一方雪白,紧跟着便上前跪下,帮陈远宽衣。 陈远挠挠头,想想还是不纠结了,直接一把抱起来:“算了,还是我来,你这看着都费劲。” 郑丽婉满脸疑惑,等回过神来,已经被剥光了。 过程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好些家中都没教过。 但是又很舒服,分明知道不太应该,但她还是有点陷入进去了,以至于服侍的义务好像有点没尽到。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好,那就是蜕变那一刻,真的疼。 眼泪都出来了,也不知抓疼他了没有。 待到一切平息,房间里也安静下来,只有窗帘被夜风吹动,闯入些许树叶的哗哗声。 许久,郑丽婉睁开双眼,微微仰起头:“夫君在想什么?” 陈远低头,忽然又笑起来,凑到耳边低声道:“感觉挺不错的,要不要再来一次?” 郑丽婉小嘴微张,等回过神来,面色通红,赶忙摇头:“不好,妾身,实在是不成了,夫君还是去陪姐姐!” “姐姐?” “哦,所以你当时过来就是拜山头对?” 陈远总算有点回过味来了。 难怪当时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姐姐叫那么亲热,然后永嘉那丫头也怪怪的。 也难怪都姓郑,原来如此。 郑丽婉往陈远怀里拱了拱,窃笑:“是啊,也难为夫君了,那会夫君可是目不斜视,连多看一眼都吝啬呢!” 陈远嘴角抽抽:“那我哪知道啊?再说了,就算是知道也不能盯着看啊!” “所以这是妾身的造化,当时妾身就知道,这些年没白等。” 郑丽婉笑,说罢勉力起身,小心翼翼将方帕叠好,接着便要起床。 陈远奇道:“这是要干什么,躺着休息一会不好么?” “好啊,夫君先休息,妾身让玉珠端些热水进来。” “不用,这里有浴室。”陈远摇头,说完便起身再度将郑丽婉抱了起来。 郑丽婉就很迷。 新房不一样也就罢了,不曾想这房间里还有浴室,可以沐浴。 便连洗脸刷牙上厕所,都能一并解决。 看上去又那么神奇,尤其这浴缸,水是热的,还会流动。 不过她也没忘乎所以。 对她来说,能顺利洞房就够了,感情的事,来日方长,可以慢慢来。 是以回来便柔声道:“夫君去,好好安慰安慰姐姐,相比妾身,姐姐今晚更需要陪伴。” “……”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话说这年头女孩都这么善解人意的么? 这跟电视剧里演得不一样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还真想去哄哄永嘉的,便道:“行,不过我给你弄点吃的先,这一天到现在,我估摸着你也饿了!” “嗯,有劳夫君了,日后妾身定当竭力侍奉夫君。” “……” 第388章 言不由衷 翌日上午。 当郑丽婉苏醒过来,时间已经将近九点。 房间里,一切都还是昨夜的样子,只是窗帘不知何时已经拉开,有鸟儿在枝头欢歌跳跃,阳光透窗而入,一派温暖。 意识到起晚了,她赶紧起身,忽而又忍不住一声痛呼,同时眉头大皱。 郑玉珠闻声而来,赶忙上前扶住:“没事姐姐?” 郑丽婉面色微红:“没,什么时辰了,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郑玉珠有些委屈:“我想的,可公爷夫人不让,说是让姐姐多睡会。” “哦,那公爷和夫人呢,他们现在在哪里?”郑丽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问。 郑玉珠笑着说道:“出门了,说是今天抓鱼呢!” “抓鱼?” “嗯,稻田里的鱼,公爷说了,姐姐若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不过要先吃东西。” “哦。”郑丽婉点头,忽然心情又很美,一如照进室内的阳光。 这是郑玉珠又小声说道:“姐姐,这里的东西好好哦,都是没见过的呢!” “嗯,那你喜不喜欢?” “喜欢,夫人还给我安排了房间呢,干净又漂亮,还有牙刷,毛巾,牙膏,以后晚上起夜不用跑到外面,沐浴可以去浴室……” 作为陪嫁,郑玉珠自然也不会差。 不过她年纪很小,才十四,因为大点的基本上都嫁人了。 毕竟五姓女还是很有市场的。 也就是分支太远,家道已经中落,否则她也不会都十四了还没许人家。 故此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充满新鲜,充满震撼。 好一阵过去才傻乎乎问道:“姐姐,这就是长安城吗,长安城的贵族是不是都这样?” “谁跟你说长安城的贵族都这样的?”郑丽婉好笑,心里又没来由觉得自豪:“玉珠你记住,长安城不是这样的,长安城的贵族也没有这样,只有咱们家才是这样!” “咱们家?” “对,咱们家,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咱们的新家了。 你现在还小,等你再长几岁,姐姐会劝说公爷将你收入房中,到时候你要跟姐姐一样,尊敬夫人,侍奉夫君,凡事以咱们家的利益为第一位……” 其实这些话很多离家前都交代过,不过郑丽婉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一遍。 因为离家之前说的跟她现在说的还是有区别的。 随后她也有些笨拙的洗脸刷牙梳妆打理后来到客厅。 “奴婢鸳儿见过郑娘子。” “奴婢愔儿见过郑娘子。” 郑愔和鸳儿是特意安排留下的,见郑丽婉出来,纷纷上前行礼。 但家里其实已经很少讲这些了。 郑丽婉也知道,闻言笑道:“好啦,又不是第一次来,家里什么样我还是知道一些的,都随意些,是什么样就什么样,若真要因为我一人就搞得大家都不自在,我怕是也不好意思呆下去。” 郑愔便笑道:“娘子说笑了,只是当日没想到娘子会嫁给公爷是真的。” “是呢,昨日夫人还说呢,公爷好福气,竟能把娘子这样姿色出众蕙质兰心的女子娶进门。”鸳儿也很会聊天。 话语间,特意预留的早餐也端了过来,有皮蛋鸡丝粥,有南瓜玉米饼,有一盏特意炖的官燕。 还都是热的,闻着很香,看着也诱人。 郑丽婉也没客气,得知都吃过了,就她没吃了,便也不客气,优雅而又快速的吃了个精光。 之后没多久就一起出来了,此时水田边上热闹非凡。 “鱼鱼鱼,看,好大的鲤鱼!” “啊,跳上来了,看,又有鱼跳上来了!” “大家伙,我摸到大家伙了,起码五斤!” “……” 都在捉鱼。 此时的水稻田里,水已经放得差不多了,鱼基本都集中在水稻田四周的明渠里。 陈远也是其中一员,卷着裤腿,身上脏兮兮的,连脸上都是泥水。 岸上长乐笑呵呵拎着桶,一旁永嘉神情激动,指点江山,就差没撸袖子卷裤腿自己上。 不过样子也没好到哪去,毕竟鱼尾一甩,那泥水可不管你是公主还是美人,该落哪落哪,丁点不含糊。 而相隔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支小分队,除了金雕很是不屑的在岸上,其余都下水了,满身泥水,面目全非。 郑丽婉远远看着,问郑愔道:“愔儿,公爷一直都这样吗?” “是啊,公爷喜欢玩,骑马射箭捉鱼抓虾是他的最爱。” “那两位……夫人呢?” “夫人啊?”郑愔笑:“夫唱妇随呗,大娘子本身也是一样的性子,爱玩,小娘子是公爷干什么都好,公爷干什么她都喜欢。” “哦,那还挺好,走,咱们也过去看看,好像这鱼挺多的。” 说着,一行四人缓缓走向稻田。 “来啦,感觉如何,是不是跟你想的不太一样?”看到郑丽婉过来,永嘉稍稍停顿,笑着问道。 郑丽婉矮身施礼,笑道:“是跟想象中不太一样,一没想到名扬天下的枟阳公会下水捉鱼,二没想到姐姐千金之躯如此夫唱妇随。 但是又觉得很好,相比闹市中的人情来往,这样的生活更加真实,也更加闲适。” “嗯,喜欢就好,其实这里的生活很简单,等闲没人来打搅,等闲也不用去攀交情求人,在这里,郑姐姐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永嘉笑着说道,说罢又凑到郑丽婉耳边:“夫君说了,等这一阵忙过,陪姐姐回门。” “回门?”郑丽婉怔了怔,“这……这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啊?” 回门就是回娘家。 若明媒正娶,那自然是要回门的,可这纳妾,几乎没有这么一回事。 稍微显赫一些的人家也都不会这么干。 永嘉笑道:“还好,主要郑姐姐也不是一般家庭的女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荥阳郑氏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否则没来由还觉得咱们夫君眼高于顶,瞧不起人呢!” 话虽如此,可其实也不是一定要的,毕竟是妾。 郑丽婉再度矮身,感激道:“多谢姐姐,论理身为妾室,妹妹是不该劳烦夫君和姐姐的,只是妹妹受家族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故只愿余生竭力侍奉。” 永嘉噗嗤就笑:“好啦,多大的事你说那么多,别多想,真要有那个心,就早点肚子大起来,还有,别老有事没事往我房里赶。” 郑丽婉愕然,有点不明白。 肚子早点大起来她懂,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身为妾室,她理所当然有开枝散叶的业务。 可这有事没事往房里赶,从何说起呢? 昨晚,那是敬重啊! 永嘉横了一眼,凑近叹道:“但是也很吃力啊,你都不知道,昨晚就快被折腾散架了,今早上又…… 嗯,反正你得负起责来,不能老是让他来欺负我!” 这话一说,郑丽婉终于还是明白了,噗嗤笑道:“姐姐言不由衷?多美好的事情,才不相信姐姐不喜欢,不受用。” “你看你看,开始取笑我了?我就知道,什么感谢,什么竭力侍奉,都是假的,哼!” “……” 第389章 水稻收割 心思都是一样的。 永嘉也好,郑丽婉也罢,都想把关系搞好,维系这个大家庭的安宁。 所以一来二去,聊得就很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陈远回头看见,疑惑道:“你姑姑跟丽婉怎么回事,关系有那么好吗?” 长乐已经换了桶,闻言笑道:“谁知道呢,不过如果心思都在陈大哥身上,那关系好也是理所应当的。” 陈远想想,还是摇头:“不是很懂,在我们那个时代,这种事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眼下也一样啊,如果陈大哥是普通百姓,可没有这样的机会。”长乐笑着说道。 陈远一想也对,纳妾纳妾,妾可不是随便纳的,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便连纳妾的资格都不会有。 也因此,归根结底还是身份地位。 身份地位到了,很多事情就变得理所当然了,只是当下这一切合乎法理,可以摆在明面上,而现代社会不行。 这时郑丽婉也与永嘉携手而来,目光与陈远一对上,便红着脸低下头去,盈盈矮身:“妾身见过夫君。” 陈远摆手,笑道:“行了行了,都说了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语落又问:“好些了没,早饭都吃过没有?” “好多了,也吃过了,多谢夫君挂念。”高门出身,从小就被灌输知书达理的理念,一时半会郑丽婉也随意不起来。 但是心里又很受用,毕竟她是真的喜欢仰慕这个男人,如此,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于她而言意义也是格外不一样的。 陈远笑道:“那就行,行了,想干什么自己看着办,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提,总而言之,随意一些,别拿自己当外人。” 说完,转身弯腰,继续抓鱼。 鱼情不是一般的好。 尽管从未专门投喂食物,可这稻田里,肥美的鲫鱼有的是,尺长的鲤鱼亦不在少数。 时不时的,有三四斤甚至更大的青鱼鲶鱼被抓住,欢呼声,笑声,更是停不下来。 而在此之外,甲鱼,鳝鱼,泥鳅,还有河虾,螃蟹,都不在少数。 这也算是丰收内容的一项。 虽然没有投喂饲料,可很多鱼苗都是放养进去的,当初也想好了,到时候就收。 为此,村里也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盐,酱油,桂皮花椒等调味料,就等着弄上来之后做成咸鱼,熏鱼。 陈远也没老在这里摸。 瘾过够了,他也就撤了,之后不久,就在水边搭起了灶,权当野炊,秋游。 这个时候河边还有螃蟹,石头搬开,到处爬,虽然没海里的大,却也不失为一道美味。 关键还好玩,不是兴奋得哇哇大叫,便是被吓得哇哇大叫。 时间就这么过去两天。 两天后的上午,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待晨露散尽,一声令下,稻谷开收。 这是一场全民参与的大戏,身为主母,这个时候永嘉也拿了把镰刀,似模似样。 长安城听到消息,李二也兴冲冲赶了过来,还带来了第一台唐版手搓电动机。 看上去还不错。 对外观分明没什么要求的电动机,工匠们显然是当工艺品来制作打磨了,看着居然还挺漂亮。 等上上润滑油,通上电,居然也没冒烟,工况十分稳定。 “怎么样贤弟,我大唐工匠的实力可还行?”看到东西转起来,李二跟随行的工匠们也松了口气。 陈远竖起大拇指,“好,有了这玩意,这活就简单多了。” 说完,当场命人搬来一台看上去跟缝纫机差不多,靠人力踏踩驱动带齿滚轮转动的脱粒机。 就这东西,加上电动机,捣鼓结合,很快大唐第一台电动脱粒机成功出炉。 不过是丐版的。 试验了一下,效果不错,尽管做不到全自动,不能连稻草一起丢进去,可至少不用人踩了,力道也更足,脱得更干净。 比起传统的连盖,一下一下拍打,又或者石碾,牲口拉着费劲的拖动,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李二亦颇为振奋:“好东西啊,贤弟这脱粒机,便是不用电力,以人力踏踩驱动,亦可称之为秋收神器。” 陈远笑道:“谬赞谬赞,秦兄要觉得还行,可以命人试制推广,毕竟这电力要想普及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李二大笑:“正有此意,不过先不急,走,收稻谷去。” 稻谷目前还是采用人力收割,不过因为材料的进步,使用的工具镰刀比过去坚固锋利多了。 李二也不含糊,来到田边,摆往腰上一系,拎起镰刀就上。 主要还是重视程度不一样。 现代人已经吃饱了,吃撑了,早已经忘了饥饿是什么滋味,可古代社会,稍不注意就能饿死人,农为国之本,农为家之本,上到天子宰相,下至黎民百姓,没人敢轻视。 也因此,这个时候不光李二永嘉,便连长乐,便连刚刚过门的郑丽婉,也都认真挥舞着镰刀,而无丝毫不悦。 此情此景,作为一个吃饱饭的,作为一个不知道饥饿是什么滋味的,陈远也只能跟着上。 好在时间也不是很长。 这场收割,光村里参与的人就破五百,再加上李二带来的一票人,直接就六百多号人。 六百多号人,不足三百亩水稻,到下午三点,基本上就收工了。 这个时候,村里的小孩子入场,开始捡稻穗,争取颗粒归仓。 而收工的人们则开始搬运,用车马把水稻往村里运。 村里有个大广场,水泥地,转为集体活动和晾晒粮食谷物棉花准备的。 就在这里,几台人力脱粒机排开,开脱。 另一边,陈远则组织人手,把特意提前弄过来晾晒的不同品种水稻用电动脱粒机脱粒,顺便进行亩产评估。 结果还是令人欣慰的。 今年风调雨顺,水稻长势良好,根据评估结果,产量最高的杂交稻,亩产有六百多斤,便连香米这种产量不怎么高的,也有三百多斤。 如玉米一样,这样的亩产放到现代社会就是渣,搞不好还要亏本,可在当下,已经是难得的高产。 而接下来,就是尝一尝这新米了。 第390章 回门之事 新收的水稻想要变成白花花的大米并不容易,首先要去壳,然后要去掉表层。 要想进行这两步加工,又要求稻谷足够干燥,含水量不要过高,否则即便是有设备,也很难说能很好的把米给打出来。 这里陈远就不费劲了,直接上粮食水分仪,就那种手持式的,收购粮食的人拿在手里往粮食堆里一插便能清楚看到水分含量的仪器。 情况还行,虽然距离存储归仓还差点,要再晒个一两天,但是因为近期天气晴朗少雨,稻谷水分含量不高,已经满足脱壳研磨要求,所以吃新不成问题。 至于怎么脱壳研磨,也简单,直接上一台提前准备好的小型打米设备。 看起来还是蛮厉害的,黄灿灿的稻谷倒进料仓,出来就是白花花的大米,还有破碎的谷壳,碎米,以及粉状的可以用来喂猪喂鸡的米糠。 也不贪多。 打了四五十斤上好的香米,交代继续打,让所有人都尝尝,陈远便撤了。 回到别墅便开始烧饭,烧柴火饭。 到差不多五点,夕阳唱晚,一桌庆祝丰收的饭菜便做好了。 还有一盆粘稠香浓泛着淡青色的米汤。 李二早就等不及了,米饭端上,一闻,香,一尝,软糯可口,更香。 当下便大笑盛赞一声“好”,然后拿起筷子,不吃菜,就着光米饭大口大口吃起来。 陈远也试了试,还别说,真不错,事实证明好米就是不需要配菜的。 好米煮出来的饭,就是可以单着吃,满满的稻香。 这样的情况下,再泡点米汤,就更好了,吃了一口,笑道:“别傻愣着了,累了一天,吃,这米还不错,跟菰米是各有千秋。” 菰米自然是好米。 菰米虽然产量低,可是容易去壳,而且可以去得很干净,这样很容易就能展现品质与口感。 稻米则不然。 稻米想要好吃,对加工技术还是有一定要求的,否则不论是谷壳没脱干净,还是皮层没有磨掉,都影响口感。 也因此,这新米好吃,够新鲜和品种是一方面,打米机却也功不可没。 这时永嘉等人也动起来。 都一样,虽然菜不少,可都只是吃米饭,一来这样可以更好的尝到米的味道,二来也是对粮食与劳动的尊重,敬畏。 可话又说回来,这米饭好吃也是真的,再加上累了一天,又有丰收的喜悦加成,一碗光饭下肚居然毫不费力。 吃完还能接着吃。 连吃两碗,李二才笑道:“这米好,还望贤弟不吝赠予一些,愚兄好带回去让你嫂嫂也尝尝鲜。” “那是自然,放心,不但有米,稻种秦兄也可以带回去一些,晾干后置于阴凉通风处保存,如此来年就能自己种了。” 人在江湖,该往来还是要往来的,那么多都给了,陈远也不在乎再多给点米和稻种。 说完又道:“借此机会,小弟也拜托秦兄一件事,不日之后,小弟将携丽婉回门,这段时日不在村里,还望秦兄能照料一二。” “贤弟要携妾室回门?”李二有些诧异,心思也不自觉动起来。 主要是担心,怕有什么意外,毕竟这新官学可是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指不定就有人铤而走险。 至于跑路,反而不怎么担心,毕竟还有永嘉,还有长乐,还有这么大的家业在这里。 陈远临走前托付让帮忙照料一二,也足以证明他没有离开的想法。 陈远看了郑丽婉一眼,又看向永嘉,笑道:“是啊,小弟出生的环境跟这里不一样,有些想法很难改变,所以还要劳烦秦兄费心。” “诶,贤弟这话就见外了,贤弟有事外出,便是不说,于情于理,愚兄也当代为照料这里的一切,力保不失,不乱。 只是贤弟有否想过,这自然科学之道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贤弟此行,可能会遇上危险?” 阻拦的话李二并没有说,因为他知道陈远是一千四百年后的人,有些事情大家观念不一样。 不过他还是希望陈远能考虑清楚。 也就这话,永嘉顿时不淡定了,想劝阻,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毕竟回门是她的提议。 长乐也有点急。 郑丽婉脸色发白,赶忙起身,“夫君,是妾身之过,妾身恳请夫君收回成命!” 说完居然准备跪下来。 陈远拦住:“行了行了,说多少次了,家里不兴这个,也没必要这样,记住,我要的不是磕头虫,不是对我唯命是从的人,而是能相信相爱相互尊重好好过日子的。 至于回门,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你们要相信,恨我的人固然有,但怕我出事的人,绝对更多。 况且咱们又不是孤身上路,别忘了,咱们也是有亲兵部曲的,咱们亲兵部曲的装备之精良,放眼整个大唐也是首屈一指。” 这样一说,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危险。 永嘉便提议道:“那要不上一份奏折,言明将往荥阳省亲之事?” 长乐连连点头:“我觉得也是,陈大哥你上一份奏折,陛下担心有失,必定派遣精兵相随。” “没错,贤弟若嫌麻烦,不写也可,愚兄可代为转述,届时有大军护卫,不但安全有保证,也可壮大声势,为郑娘子撑颜面。” 李二要的就是这个。 什么奏折不奏折,他才不在乎。 对他来说,有大军护卫随行就够了,一方面确保安全,一方面还能借机秀秀鸡肉,让地方上的土鳖们都开开眼,一举两得。 与此同时,对于郑氏来说,这也是无上的荣耀,有利于彻底拉拢收服郑氏。 至于郑丽婉的面子,那就完完全全只是顺带了。 郑丽婉也清楚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她多话的余地,只能暗暗自责,又暗暗感激。 自责的是她给陈远带来危险,感激的是陈远愿意为她冒这个险。 陈远也没什么意见。 出门在外要的是什么,排场啊! 尤其带着媳妇回娘家这种事,更是要排场! 那请问还有什么是比大军护卫更有排场的吗? 好像没有。 况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大军相护,的的确确能少不少麻烦。 也不会说多影响自由。 便欣然道:“那就有劳秦兄了,待他日归来,必当好好谢过。” 李二哈哈大笑:“谢就不必了,贤弟乃国之脊梁,能安全归来,便是最大的感谢,来,喝!” “喝!” “……” 第391章 初抵荥阳 荥阳,郑氏大本营。 自朝会上的消息传出,整个郑氏便紧张起来,各分支连同本地官方一起开始研究对策。 首先是不能出事。 是回门也好,是巡视也罢,不管到底什么名义,又到底有些什么目的,总而言之一句话,安全必须保证。 相比之下,什么机遇不机遇,什么好处不好处,反而是次要。 因为整个国家的意志在这次行动中已经体现得十分清楚了,真要出了乱子,有个三长两短,郑氏举族覆灭都担不起。 也因此,整个荥阳地界,一时间大量亲兵部曲并官方武力频繁调动,其余大大小小的地方势力,也自觉不自觉被卷入进来。 其次才是做好接待工作,争取留个好印象。 怎么样才能做好接待工作,留下好印象?其实也简单,第一,治安要好,第二,所过之处,大家的精神面貌要好,第三,下榻之所,起居饮食,皆不能差。 这也是亲兵部曲和本地官方力量频繁出动的愿意之一,亲兵部曲和本地官方力量频繁调动,除了保证安全防止意外,很大程度也是为了维持秩序,整顿治安。 在这个前提下,所有闹事的,所有横行乡里的,最好都乖乖趴下,否则轻则打一顿,重则直接抓去关起来。 实在惹急了,来个人间蒸发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精神面貌和下榻饮食,就需要专门派人另外做工作了,也颇为不易。 最后才是抓住机会,看看能弄到一些什么好处。 而事实上,各家几乎都是这么想的,这次回门,不管郑氏盯着,郑氏之外,太原王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这些豪门大族也都在盯着。 当荥阳这边郑氏开始准本部署的时候,这些家族也都来人了。 嘴上说就是亲戚,来探亲,实际上都准备得足足的,精挑细选的族女都不止一个,就一门心思想着复制郑氏的操作。 毕竟五姓那是五个姓,同姓之间尚且有不同的利益诉求,有竞争,更何况异姓? 况且郑氏这次不要脸的举动明里暗里,着实得了不少好处,稳稳占据先机,让人想不眼红都难。 也因此,除了要就回门一事进行准备部署,郑氏也要招呼这帮远道而来的客人,一方面探讨合作的可能性,一方面也探探底,别让这帮家伙给坑了。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半个月。 陈远也没想到这一趟居然要走这么久,毕竟长安到荥阳,距离也就九百里出头。 这样的距离现代社会自己开车也就五六个小时,高铁更快,两小时都用不上。 好在这一路走走停停,一路看着周围的自然风光,风土人情,又有美人相伴,并不算难熬。 而刚刚步入荥阳地界,便有郑氏族长,各家高层,本地官员及望族乡绅带领官兵部曲笑脸相迎。 正好也坐累了,陈远便大大方方从车里走了出来,此后不久,一干人等在前面领路,他又回到车上,在上万精兵的护卫下,前往郑氏驻地。 这一路气氛颇为森严。 因为这上万精兵此行除了护卫,还肩负着展示武力与震慑之意。 这样的情况,轻松欢快是不可能的,几乎每个人都冷着脸,杀气腾腾一副随时可能暴走的架势。 陈远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撩开窗帘看着外面的世界笑道:“真好,终于到了,话说你们俩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激动?” 郑玉珠到底年幼,闻言连连点头:“嗯嗯,激动,公爷,等到了地方,玉珠可以抽空回家探望爹娘吗?” “那当然,等到了地方,公爷给你放假,这段日子你想怎么玩怎么玩。 顺便再把准备的礼物都带一些回去,好好孝敬孝敬爹娘。” 很乖巧的小丫头,聪明伶俐,活泼懂事,颜值无可挑剔,乃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陈远也很喜欢。 郑玉珠便看向郑丽婉,毕竟她是作为陪嫁过去的,再怎么样,她也不能忽视郑丽婉这个堂姐的想法。 郑丽婉就笑:“傻丫头,看我做什么,公爷都说了,难不成你还指望我做恶人?” 这样意思就很清楚了。 郑玉珠喜不自胜:“多谢公爷,多谢娘子,玉珠不会回去很久的,玉珠顶多就回去看看,很快就回。” “不急,公爷说了给你放假,你就放心大胆的去,这边有我呢!”郑丽婉笑着说道,说完又看向陈远,眉宇间闪过一丝心疼:“倒是夫君,这一路行来,餐风露宿,辛苦了呢!” 陈远摇头笑道:“不会啊,偶尔出来走一走,看一看,还是很好的。” 说完话锋一转,“不过这迎接的阵仗很大啊,就目前的情况看,可不止荥阳郑氏呢!” 郑丽婉长袖掩面,轻笑:“那是自然,说了夫君别笑,妾身嫁与夫君为妾,家族明里暗里可是得了不少好处呢! 这样其它各家自然坐不住,不出意外,等到了地方,夫君便会见识到五姓之家各路名门贵女,届时不要花了眼才好。” “是吗?”陈远哈哈笑,搂着郑丽婉纤腰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识见识,看看是不是都有你这么温婉动人了。” “那肯定的啊,妾色在夫君眼里再好,也只是一个人,又怎比得上那些万紫千红,桃红柳绿?” 郑丽婉眨眼,陈远在开玩笑,她也知道陈远在开玩笑。 再退一步,即便不是开玩笑,即便真就想见识,那也是正常的。 毕竟那是五姓之家特意甄选出来的贵女,连皇室都稀罕,身为一个男人,有想法再正常不过。 陈远笑笑,“那可不一定,万一跟你一比,都是绿叶,那绿叶跟红花相比,我肯定还是选红花的。” 就这么一句话,又把郑丽婉给说得心花怒放,心动不已。 随后便来到郑氏驻地。 时间太短,临时修建行宫别苑肯定是来不及的,所以下榻之所,是一套三进特意腾出来并精心整理修葺的宅院。 宅院离郑丽婉家很近,本就只有一墙之隔,因为这次回门,还特意打通了。 这样从这边直接就可去到郑丽婉的闺房,郑丽婉想要见家人也很方便,可谓是思虑周全。 而这个时候郑丽婉一家也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 第395章 集思广益 话是这么说,该穿还是要穿的,秋衣秋裤绝对不能少。 等出来吃过早饭,陪着郑丽婉走了走,而后郑丽婉回娘家,陈远戴上斗笠,披上狐裘,在亲兵簇拥护卫下前往两处营地探视。 时间也不长。 确定营地都没什么问题,不多久,他带着明显壮大了一圈的队伍再次启程。 起初是在城里。 慢慢的,就跑到城外去了。 这就让郑氏一族跟本地官员们十分被动。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怕出事。 眼下形势一片大好,随着郑丽婉成功出嫁,郑氏即将迎来一个所有地方士族都眼红的机遇,可万一有个好歹,不论是为什么,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是以匆匆忙忙,又一帮人冒雨追了出来。 好在也没什么事,就四处看了看,就一些地方上的情况简单询问了一下。 等回到府里,郑丽婉早就命人烧好了炭火,备好了热水,又准备了干净的衣裳。 直到全部收拾好,热茶端上,才嗔怪道:“夫君可真是,这种天也出去乱跑,若是受了凉可怎生是好?” 陈远喝着茶,笑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冒雨出去乱跑,我保证,下不为例。” 郑丽婉横了一眼,还是笑了,侧身伏下侧脸枕在陈远大腿上,柔声道:“妾身没有要管束夫君的意思,妾身只是希望夫君好好的,无病,无灾,无忧,无虑。” “我知道。”陈远笑了笑,抬手摸索着郑丽婉光洁细滑的俏脸:“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趁着下雨,看看这里的民生情况如何。” “那夫君有结论了吗?”郑丽婉便问。 陈远笑笑:“初步有了,先不说这个,我先问问你,你觉得此处民生如何?” 郑丽婉想了想,道:“比长安自然有所不如,可相比其它州府,不说胜过,却也不会输太多。” 陈远点头:“这倒是,一路过来也看了不少地方,相比之下,这里算可以了,可总的来说,还是民生多艰。” 说白了,也就是没比其它地方好到哪里去。 别看这里是荥阳郑氏的根据地,就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而言,是不比其它地方好的,依然艰苦。 就好比这一趟看到的,漏雨透风的房子,衣衫褴褛单薄的百姓,比比皆是。 郑丽婉便坐起身来:“那夫君认为该当如何改善呢?” “还是先修路!” “眼下秋收已过,老百姓得闲,趁着这段时间没事把路修一修,顺便赚点钱,再合适不过!” “等有了钱,粮食也好,衣物也罢,又或者修葺房屋,总是可以从容一些。” “不过咱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不会很长,所以总的来说,还是需要郑氏跟本地官方一起努力。” 其实就是没事干。 毕竟郑丽婉可以老往娘家跑,等闲住个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可他不行。 就连女婿正经来说也不会老住丈母娘家,他这还不算正经女婿。 他的身份头衔,连郑氏一族的族长都只能仰望。 而对他来说,帮助一个地方的人,让人们可以过得好一些,本就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郑丽婉想了想,道:“此事应当不难,既然决定了拥抱新官学,向朝堂中枢靠拢,那么对于长安发出的政令,各地便断然没有再阳奉阴违之理,至少荥阳郑氏不会。 难的是把事情理清楚,把责任与任务分清楚,此外,不再征用劳力,让百姓服劳役,银钱势必也要想办法筹措。” 是这个道理。 修路也好,开渠也罢,这些事情本身都不再存在什么阻力。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真正的难处在于怎么把事情做好,做出效率。 否则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因为种种原因,磨洋工,本来一年能好的干个年甚至上十年,也没辙。 好在对于陈远来说,这些根本都不是问题。 经过一番思索考虑,当天下午,府里便开始准备晚宴,同时一份份请柬送出。 至暮色降临,赴宴宾客纷纷上门,他带着郑丽婉在门口迎接。 “诸公诸卿,诸位娘子,诸位郎君,欢迎大家在这个寒夜来到府上参加晚宴,对此,某与娘子二人深感荣幸。” 开场白还是要有的。 不过也只是开场白,因为今晚宴会以讨论商量对策为主,什么丝竹雅乐,什么歌舞击剑,都是断然不会有的。 而对于前来赴宴的宾客而言,这其实是个好消息。 歌舞有什么好看的? 丝竹有什么好听的? 真要好那一口,府上有的是,何必大冷的天来凑这个热闹? 反过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便意味着交流的机会增加,有干货。 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是以对于这简单的开场白,反响颇为强烈,众人纷纷具备盛赞道谢,气氛一派和谐。 郑丽婉本就极为出众,否则也不至于当初差点入宫。 而为了出席这个场合,打扮又格外隆重,那股书卷灵秀之气与端庄贵气,比之皇室公主亦丝毫不逊。 某些方面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 妾就是妾,陈远可以抬举她,让她以女主人的身份出席宴会,可她不能真就把自己太当回事。 不然就闹笑话了。 当面或许没人说什么,私底下必然少不了嘲笑鄙夷,连带着还认为整个郑氏都没家教。 所以她基本上不出声,只微笑着默默给陈远斟酒,布菜。 陈远也没卖关子,开场白后,紧跟着便笑道:“诸位想必都知道,某本次乃是受皇命而来,身负巡视监察之责。 今日秋雨绵绵,寒意入骨,闲来无事,某也特意出门巡视走访了一趟,结果,不容乐观啊,便不说百姓居所与穿衣之事了,就说这道路泥泞难行之事,诸位以为,该当如何解决?” 来了。 其实在此之前,没人想到陈远会提这些事。 便连李二,其实也没想过他能干什么,之所以派人,又找个由头,无非就是保护,顺便让这群地方上的土鳖们开开眼。 别特么一门心思想着当土皇帝,不然当心老子哪天打你们。 聪慧如郑丽婉,其实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开场。 第396章 世间真有双全法 可仔细一想,其实又不奇怪。 毕竟大老远的来了,毕竟还带着上万的长安精锐,毕竟道路工程乃是而今大唐内政重中之重。 这样的情况下,特意把大家伙都叫过来,商议此事,也实属正常。 至于抛出问题的方式,看似平平无奇,其实也很有讲究。 因为这代表着最基本的尊重,是商量,有问题大家共同探讨,共同解决,而非质问,兴师问罪。 否则这事就不好办了。 人都是有脾气的,如五姓七望这等传承多年的名门望族更甚。 真要以为他们拥抱新官学就会忍气吞声,任凭人蹬鼻子上脸骑在头上拉屎,那就大错特错。 前来赴宴的本地官员也一样,若好好说话,那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否则的话,我也不是一定要给你面子的。 也因此,在场众人观感不错,反响也颇为热烈。 当场身为荥阳令的王朗便高声笑道:“自然是响应朝廷号召,建窑烧水泥,修筑新式水泥路。” “没错,眼下时值深秋,正是农闲,把这段时间利用起来,修筑道路,再好不过。” “枟阳公放心,也请转告陛下放心,即便没有这次巡视,荥阳地界的道路,我郑氏亦责无旁贷!” “给百姓的工钱亦必定不会克扣,这一点枟阳公务必放心!” “……” 答案挺简单的。 修路的政令是早就下达的,而今形势不比往昔,对于长安,大家的态度基本上都已经从过去的抵制变成了靠拢。 这样的情况下,傻子都知道该干什么。 其中又以郑氏为最。 作为这次各家入长安最大的获益者,别家可能还有点保留,不会全力以赴,但郑家绝对不会。 甚至于就连修路需要的资金,他们都能自己支付,反正其实要不了几个钱,反正库里那些钱躺着也是躺着。 陈远笑着举杯:“诸公高义,如此,这一杯,某便代本地百姓,谢过诸公。” 语出,众人纷纷举杯,又是一阵热闹。 陈远一杯饮尽,吃了口菜,又笑着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国家修路,断然没有让诸公平白无故掏钱的道理。 便如长安区域,某就十分清楚,要么是国债算息,要么可立碑得名,总而言之,不论如何不能白拿。 再放眼整个大唐州府,因疆域广袤,无人之处众多,细细想来,遍行长安之法也不合适。 此外,除了道路,某发现这民间住房取暖也是个大问题,尤其这朔北一代,尚未正式入冬便天寒地冻,到隆冬大雪,怕是要冻死不少人。 所以某斗胆请诸位都好好想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一个合适的办法,能将这所有的问题一并解决!” 不徐不疾,就一个人说。 所有人都认真的听着,包括那些跟着大人过来赴宴的小女生。 然后就都很懵。 郑仁基作为他这一脉的代表,听完下意识就说道:“一举将这所有的问题一并解决,枟阳公这会不会有些太操之过急了?” “是啊枟阳公,道理大家都懂,你的心情我也理解,敬佩,可这世间安得双全法,能一下解决这么多问题?” “荥阳令言之有理,老朽亦认为,这修路是修路,百姓住房取暖是百姓住房取暖,事情不一样,存在的问题也不一样,想得一个两全之法,一举将这些问题都解决,属实艰难!” “……” 王朗等人亦纷纷发言,意思都差不多,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不可能用一个办法解决。 甚至都有点没法解决,因为不论修路还是民房取暖,放到整个国家层面,都是超级工程。 这个时候不是愿不愿意掏的问题,而是极有可能掏不起。 郑丽婉却知道,敢于把这个问题抛出来,就证明身边的男人一定有办法。 是以自觉不自觉的,心潮又有些澎湃,眼底爱意与仰慕又开始泛滥。 陈远听着这帮人争论,只笑,不说话,直到差不多都安静下来,才道:“的确是不大容易,但也不是全无办法。 某思考了一下午,有个粗略的想法,诸位不妨也帮着参详参详,看看是否可行。” 说着,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其实很简单。 解决百姓住房取暖的问题不是需要砖块水泥么,那就建砖厂,水泥厂,把砖块水泥卖给老百姓。 修路不是需要水泥还不能白拿大家的钱么,那就让人承包砖厂,水泥厂,可以借此获得利润。 然后经营砖厂水泥厂的,要上税,这样国家就会有钱在更多的地方修路,进行工程及国防建设。 最后,是修路也好,是进厂做工也罢,老百姓都能得到钱,用来购买粮食,添置衣物,获得盖房取暖需要的砖块水泥。 这样就有了一个基本的闭环。 最重要的是,传统的税收制度给打破了。 因为当下的商税是很低的,就一个入市税,低得令人发指。 那些真正从事商业交易,掌握大量资源财富的,甚至都不交税,就比如他自己,赚了那么多,却几乎没有纳过税。 古往今来,国家的财政税收,都是摊在农民头上的。 可话又说回来,真正有钱的赚钱的都不交税,就靠农民种地那点税收,国家能发展起来吗,能攀科技吗? 这要年景好风调雨顺也还行,可一旦有个天灾人祸,不饿死人江山倾覆烽火板荡就不错了! 所以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机会,一方面可以解决实际问题,一方面可以借机慢慢的把商税制度确立起来。 宴上众人也没想到,居然还真想出办法来了。 关键是听起来不错啊! 砖厂,水泥厂,就目前的形势看,这市场不是一般的大,这要搞起来,那得赚多少钱? 而且不光是钱,只要搞好,钱之外,还有名声。 至于税收,给就给!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要真是还跟过去一样什么好处都装口袋,一点不孝敬,说实话,反而不踏实。 指不定哪天就被搞死了。 于是乎,很快觥筹交错,一片盛赞,一帮情窦初开的少女更是美目涟涟,心花怒放。 陈远也很满意,举杯笑道:“如此,那就有劳诸位了,关于此事,回头某会书一份奏折命人送往长安,不出意外,半月便有回复。” “……” 第397章 长安故事 晚宴就这么结束。 宾客尽散之后,卧房里,烛火摇曳,被看添香,陈远开始书写方案。 不太容易。 因为这份方案里面要解释的东西很多,并不仅仅是表面要做的那些事。 好不容易写完上床,郑丽婉又不老实了,居然罕见的十分妖娆主动。 因为她今天被刺激狠了。 相比容貌财富,对她来说,今晚宴会上陈远的表现,宴会结束后的文思泉涌,更为致命。 转天也轮到她登场。 主要任务是翻译,润色,把那通篇的大白话写成一份看上去“正经”一点的奏折。 与此同时,提升卷面整洁美观程度,也是任务之一。 完事雨也停了,天气重新变得晴朗起来。 闲来无事,陈远纠集了一帮人,开始巡视荥阳地界的矿产资源。 主要是煤矿。 因为不论烧砖还是烧水泥,都需要煤作为燃料。 而即将到来的严冬,煤炭更是重要的生活资料,不但能用于取暖,还能用于生火做饭。 另一边,长安。 随着时节步入深秋,长安城的气候也下降了许多。 尤其一场寒意沁骨的秋雨过后,大大小小的街道上,行人衣服明显厚了。 但热闹程度却比之秋收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今年免了赋税。 因为手里大多都有钱。 自打徭役废止,修路筑桥有钱赚,相比往年,老百姓手头宽裕多了。 再加上前不久小公主降生,皇帝陛下大喜,免除赋税,而今长安城周边,可谓是家家户户有余钱。 有了钱,自然就要消费。 尤其这天一天比一天冷,添置衣物就成了必然。 也因此,虽然秋收过去了,虽然天也冷了,可这长安城依旧热闹非凡。 尤其东西两市,可以说从未这样热闹过,尤其丝帛行成衣行这些,生意爆好。 此情此景,李二也十分高兴。 秋收结束,颗粒归仓,这一年的工作基本上就步入尾声了。 尽管因为今年增加了不少新事物,什么炼铁厂啊,什么造纸厂啊,什么书局啊,又还有不少项目在持续动工,以至于远不如往年那样清闲。 可终究是没那么忙了。 正好最近骊山那边又送来一批棉布,李二便干脆命人做了秋衣秋裤,然后里里外外一番赏赐,又约了一帮小伙伴白龙鱼服,出来体察民情。 “真热闹啊!” “是啊,往年可没这么热闹!” “往年有没有这么热闹某不知道,但是这秋衣秋裤穿着,是真的舒适暖和,哈哈哈哈!” “对对对,还是枟阳公有办法啊,这棉花过去也不是没有,怎么就没人想到呢?” “再过几年就好了,再过几年,棉花多起来,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天下大安,四海承平,吾等想必也能于那青史之上留下一番美名!” “对外也不容忽视,休养生息了几年,再不动一动,怕是都以为吾大唐刀兵生锈,砍不动人了!” “是极是极,今年就算了,明年,明年开春,平了高句骊!” “诶,高句骊不急,再等等,先把吐谷浑给平了!” “某认为还是灭高昌,焉耆人千里迢迢来入贡,高昌胆敢袭击掠夺焉耆,分明就是不给我大唐面子!” “……” 都是一群官老爷,有文有武。 乍一看去也没什么特别,可实际上,都穿着棉布做成的秋衣秋裤,那志得意满的样子,便仿佛连身高都比过往拔高了一截。 对于此刻长安城热闹的情形,一帮人也十分满意。 说白了,不论是何立场,不论是否世家门阀,等闲没人愿意见到江山不稳,社稷动荡。 谁都愿意在一个太平的时代追逐并延续自己的利益,谁都希望在煌煌青史上留下一个美名。 当然,仅仅这些是不够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抵御戎狄,平定四方,可从来都不仅仅只是武将们的事! 至少截至目前为止不是。 截止目前,便是文官,也是拥有平定四海灭国建功之野望的。 往大唐之外传播华夏之文化,引得四方来朝,那更是平生之志。 所以,对内要发展,对外,也绝不能什么都不理。 起码高句骊得平了! 吐谷浑tlf这些也要灭了! 如西域高昌这等不懂事不给面子的小国,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以至于原本是出来体察民情的,聊着聊着,都讨论明年开春该打谁的事情去了。 李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自从得了那一套九年义务教育教材,他这思维可开阔多了。 至少他知道这华夏大地之外,其它地方也有不少好东西。 他还知道大唐之外的石炭质量更好。 况且要不找几个人打一打,制造那么多兵器铠甲干什么呢? 过去不打,那是因为国力还是不太允许,而且即便打下来也难以统治掌控。 而今这分明都要碾压了啊,路也好了,别说马车,便连汽车火车,也不是遥不可及。 如此,不说打大仗,先找个小国练练手,活动活动筋骨总可以? 毕竟相比内部富足,开疆拓土的吸引力还是更大一些,史官评价也会更高。 不过这事他也不着急下定论。 正如所言,今年就这样,都这个季节了,好好等着过年,别瞎折腾。 他也想等陈远回来问问他怎么看,毕竟那是一千四百年后回来的人,看问题的思维角度都不一样,没准能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 是以还是很快制止了这场讨论,笑道:“这些事可以慢慢再讨论,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这东西两市。 就好比这布行衣行,可不能看现在生意好就肆意涨价,千百年来,平民百姓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机会,往后的日子需要花销的地方也多,吾等有幸见证这一幕,当尽心竭力维护好秩序,为后世做好表率,切不可行那等涸泽而渔之蠢事。” 这话还是很提气的。 尽管这东西两市大部分的商铺产业来自门阀勋贵,不涨价其实在场相当一部分人就会少赚,但没人觉得有问题。 因为涸泽而渔是不对的,好多年前老祖宗就教过了。 况且与开创盛世开后世之表率这种伟业比起来,区区几个银钱,实在不值一提。 也就这时,快马入长安,带来一份奏折。 第398章 万世之典 长安,东市。 前不久,拐角处新开了一家酒楼,名曰“幸福”,上下共三层,占地面积颇大,内部陈设精致讲究。 当时不少勋贵名流都来道贺,形形色色的字画玉石,装饰得到处都是。 这也是时下长安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没有之一。 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地方鱼,肉,蔬菜,种类丰富,传说连宫里都望尘莫及。 关键做得好吃,价钱还不贵,若只在一楼大厅用餐,那么一家五六口人,一条斤重的烤鱼,再下点豆腐豆芽之类的配菜,来点饼,不过十文,便能吃得又饱又好。 长安城那些有钱人,勋贵世家子弟,就更不用说了。 请客聚会基本上都是这里。 谁要是请客聚会不在这里,那就是没档次,说出去人家笑话,都不乐意参加。 也因此,自打开业的第一天起,这里就没消停过,从上午开门,到入夜打烊,人满为患。 李二带着一帮人过来,兴致勃勃打量着,上三楼,进了一间特意空出,平时几乎不怎么开的包间。 “永嘉啊,你这小日子是越过越舒适了啊!” 酒楼自然不是旁人开的。 主要是陈远带郑丽婉回门了,眼下村里又没多少事,闲着无聊,永嘉便带人捣鼓起了这座酒楼。 反正也不用她干什么。 正好永嘉今天也过来了,闻言笑道:“托二哥的福,确实是越过越好了。 说,吃点什么,先说好,这地方比别的地贵的,包间一开,吃不吃都得两贯钱打底。” 菜单是一样的。 食材用料,厨师灶具,基本上也没区别。 但楼层不一样,空间大小就不一样,布局陈设也不一样,所以价格差别很大。 尤其这种特意为有钱人准备的私密包间,光包间费随便一间就够平民百姓一家子敞开肚皮消费好几天。 李二自然不在意这个,指着摇头笑道:“你这丫头,自从跟了那厮,是越来越不把你二哥放在眼里了。 行,菜单拿来,二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菜。” 其实也蛮纠结的。 作为一个lsp,永嘉现在怎么一回事,不用问李二都知道。 他甚至都清楚,只要铁了心,指不定哪天孩子就出来了。 可他又没法说什么。 因为陈远实在是太重要了,不论出于何种考量,他都不应该因为这点小事制造隔阂。 永嘉是根本不在意。 若说最开始那段时间李二还本能的让她感到畏惧,那么现在她是丁点都不怕。 当然,无端端去招惹也是没必要的,她还没那么蠢。 闻言从侍女端着的红木托盘上拿起一卷系着红绸的竹简递给李二,笑着说道:“看,有没有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不管新菜还是旧菜,都好吃。” “那倒是,要说这吃得好,普天之下怕是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包括宫里头。” 李二接过竹简,解开绸带,边看便笑着说道。 很快便发现目标,笑逐颜开:“这个清炖甲鱼上次来好像还没有,来一道。 这个水晶鹿肉丸上次好像也没有,来一道。 再来一条烤鱼,大一点,来一盆香菇炖鸡,也大一点。 多弄点配菜,麻酱油麦菜来一道,毛血旺来一锅,瓦罐红烧肉来一罐……” 很懂。 因为基本上都吃过。 也很贪。 就差没让把所有的菜全都上一遍了。 等这竹简菜单经过房玄龄等人的手,再一补充,更是不得了。 永嘉也不在意。 反正这么多人,不怕吃不完。 就算吃不完,也不怕不给钱。 是以很快就撤了。 继而开始上菜。 先凉盘,有酱鹿肉,醋芹,醋泡花生,麻酱油麦菜,等等。 再温酒,是上好的黄酒。 “来来来,都是自己人,别客气,吃。” “饮胜!” “咝,喝来喝去,还是这里的酒好啊!” “菜也好,同样是凉的,别处就没这里好吃!” “那可不,那别处也没有啊,辣椒辣椒没有,油麦菜油麦菜没有,怎么比嘛?” “……” 气氛颇为热闹。 主要还是心情好,几杯黄酒,几道凉菜,便足以让气氛火热。 等到几道大菜陆续上来,火锅点上,开始下菜,就更好了,吃得冒汗。 这时李二才把奏折拿出来,不多久便嘿然笑道:“陈远那厮派人从荥阳送来的,你们谁要看,我估摸着看完你们有些人就要忍不住骂娘!” 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奏折这种东西,大多数时候也不是直接到皇帝手里,实施更是要经过下面。 况且就这么一帮人,风里雨里这么多年,各自有些什么样的利益诉求,大家伙心里都清楚得很。 长孙无忌也不傻,李二这样说,那必然就是有对世家门阀不利的东西。 闻言便笑道:“既然陛下都这样说,那老臣还真就要看上一看,免得一不小心又被坑了。” 其实也就这么一说。 真要说对陈远有多少不满,那也不至于,因为至少就目前来说,虽然有些损失,但得到的更多。 况且真要说起来,让他们损失的也不是陈远,而是皇权。 李二便把折子递给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一看,很快便满脸惊讶,“咝,难怪陛下说有人要骂娘,看这折子,我这是真忍不住想骂娘了啊!” 闻听此言,顿时众人愈发好奇,纷纷询问。 李二哈哈大笑:“那依辅机之见,此举是否良策?” “良策,自然是良策。”长孙无忌捋须笑道:“站在国家的立场,堪称创举,若能实施,当为万世之典。 就是对我们这些世家门阀不友好啊,这要放在过往,指不定又是一场江山板荡,社稷倾颓。” “是啊,策是良策,可实施起来,却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李二叹道,又问:“那辅机以为此策可否实施?” 长孙无忌苦笑:“老臣说了,是过往,而今跟过往不一样了啊! 诚如陛下所言,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是一个自三皇五帝以来从未有过的时代,这个时代跟过往任何一个时代都不一样。 就好比当下,这商税之策,且不说不会伤筋动骨,即便是伤筋动骨,是陛下能按捺得住不推行,还是吾等门阀世家有能力反抗?” “……” 第399章 工业雏形 都是人精,谁都不比谁傻。 为什么都去拥抱新官学? 因为明摆着的,随着印刷术和造纸术的革新,科举进程必定加速,届时受冲击的可不仅仅是那些远离中枢的士族,还有眼下权倾朝野,花团锦簇如烈火烹油的关陇勋贵。 甚至于对关陇勋贵的冲击还要更大一些,因为关陇靠武力起家,于读书这件事情上,底蕴先天不足。 换句话说,山东江南两地士族远离中枢是暂时的,时间一长,他们该上来的还是会上来,可关陇勋贵就不一定了。 关陇勋贵一旦下去,那就是真的下去了,想要再复起无比艰难。 这也是一种大势,大势不可逆。 这个时候唯一的可能性,是重现隋末的乱世烽烟,把这股冲击的势头压下去。 可问题在于,眼下可不是隋末。 别看关陇把持朝堂,实际上,以大唐目前稳定的局势,加上李二正值盛年,龙精虎猛,根本就不存在造反的可能性。 非要干那就是找死。 况且即便侥幸成功,又能如何? 出现了就是出现了。 皇权,门阀,天然对立,即便改朝换代成功,不过还是回到原点,皇权不可能任由门阀把持,门阀再强,也不能阻止天下人向学。 如此一来,不如就干脆点,敞开怀抱去拥抱新官学。 因为新官学这一块,大家是一样的。 别跟我说你们家传承多少多少年,拥有多么深厚的底蕴,多么强大的读书基因。 没用。 因为这是两码事。 新官学是新学问,这一块我们是一样的,不存在谁比谁强。 如果非要说谁比谁强,那肯定我比你强,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同样上骊山学宫,我关陇子弟数量就是比你们这些在野的多。 况且新官学本就是大势,是比之印刷术造纸术带来大势更大的大势。 相比科举大兴,寒门崛起,这新官学的滚滚洪流更加不可抵御。 这一点骊山脚下村子里那些神乎其神的东西就是最佳证明。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道理,这奏折中所言的商税之策,若是李二没看到还好,看到了,实施便成为了必然。 因为作为一个皇帝,尤其还是有理想的皇帝,看到这样的策略,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关键现在他还有能力去推动实施。 因为时代不同了。 尽管时间不过短短半年,也眼下的局势跟半年前已经有了根本性的区别。 眼下作为皇帝,李二掌握着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强大军力,不论在军中还是民间,都拥有着不可撼动的威望。 便是当初为了治理国家不得不与之妥协的各地士族门阀,而今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根本不敢造次。 这样也就没法抵制。 非要抵制,搞不好还会被那帮在野的背后捅刀子。 当然了,事情也没那么糟糕。 一来这商税之策于国确实有利,若实施开来,固然会有些许损失,但是会收获名声,也更容易达成青史留名的宏伟目标。 二来这商税之策并不是单纯的索取,割肉放血,还有开源的财路。 对于长孙无忌的说法,李二也没否认,闻言大笑道:“话虽如此,辅机亦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因为这个时代属于我们所有人,能遇上这样的时代,能亲眼参与见证这样的时代,是吾等三生之幸。 况且这折子里不也写了么,可将砖窑,水泥,诸事皆放与民间,长远来看,造纸,书局,等也可尽数放与民间,这一进一出,似乎也不亏?” 进,指的是行业增加了,可以做的生意种类变多了。 出,则是指上税。 关键在于,这些新增的,被称之为工业的生意,需要足够多的财力足够强的实力来支撑,一般人根本都做不了。 这也就意味着看似要上税损失不小,实际上可能并没有特别大的损失。 当然,如果可以不上税还做这些生意就更好了,反正以前做生意从来不交税。 这时奏折传阅,基本上也都知道什么情况了。 如房玄龄这等出身相对简单,本身没太大利益追求跟外界也没什么利益纠葛的就不用说了,自然是盛赞不已。 毕竟维持国家的稳定和发展都是要钱的。 国库没钱,他们这些当官的也很为难,根本展不开手脚。 而即便不是这一类,那种跟长孙无忌差不多的,也忍不住赞叹,啧啧称奇。 主要还是有好处。 如果什么好处都没有,单纯只是征税,而且从原来的没有,一下子涨到百分之二十,那肯定不爽。 哪怕迫于形势不得不答应,心里也难免会不舒服。 但是给了足够多的好处,且不说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至少心里舒坦很多,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这时李二笑道:“折子诸位都看了,关于这件事,朕是这么想的,那就是商税必须要收,这砖窑水泥诸事也要放。 但是如折子上所言,必须要监管,价格要监管,不可过高,制造要监督,不能想怎么来怎么来。 最为重要的一点,不论家奴还是平民百姓,工钱必须要给。 按照那厮的说法,这叫解放生产力,唯有解放生产力,国家才会发展进步,唯有解放生产力,我大唐才能在不远的将来拥有并耕种更多的土地。” 大致上就这么个意思。 奏折上不但言明了商税的好处,具体的实施办法,便连需要的监管也一并写上了。 对于整个国家发展来说,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因为把水泥砖窑乃至造纸这些放给民间,不管谁来,本身都是物质的增加。 对于这些世家门阀来说,虽然没那么的好,但是也不算差。 因为到底不白干,多少有得赚。 至于这项政令到底怎么实施,如何实现监管,那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了。 而这个时候,陈远已经在荥阳地界跑了一大圈。 收获还是很不错的。 白云岩,石灰岩,大理石,花岗岩,黄土矿,铁矿,铝土矿,等等,矿种颇为丰富。 关键还很容易开采。 煤矿也找到了,储量他也不清楚,不过根据现代社会查到的资料,是有三十多亿吨。 感觉能烧很久。 第400章 返回长安 荥阳。 矿点探明,有选择拉了几车,回来陈远便带了一帮人于城外建窑。 一方面烧砖。 一方面也烧制水泥。 都挺简单的。 不过因为这里有黄土矿,铁矿,高绿黏土矿等矿藏,所以配方稍有不同,质量也有所提高。 等这两样材料准备好,又特意研究以碎草和泥为料,做了些土砖胚子,然后开始给人搭火炕。 这东西也不算很难。 就在城外的庄子上,专门找那些特别困难的,因为人比较多,这也就是材料不够,不然一天别说几十户,上千户都不是难事。 顺带着还能帮人把房屋修一修,盖盖屋顶,糊糊墙什么的。 当然,光修火炕也不行。 毕竟柴作为柴米油盐之首,当下来说并不容易获得,又不经烧,所以即便是有了火炕,往往也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 最多也就做饭的时候烧烧,没准还没怎么热,火就灭了。 所以这个时候煤就派上用场了。 拉回来的煤,拌上土,浇上水,搓成煤球,又耐烧效果又好。 还能烧水做饭。 便在这样的日子里,数骑快马自长安飞驰而来。 带来的是最新的政令,商税征收,以及开放砖窑水泥及纸厂书局等行业的政策。 其中纸厂和书局的开放又让各家尤为震惊,又尤为庆幸。 还好选择了主动拥抱。 如若不然,到时候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商税征收条令也制定得颇为精细,哪些要收,哪些少收,或者不收,清清楚楚。 比如老百姓把粮食蔬菜弄到集市上卖就不用上税。 比如粗布麻衣需要上的税额就比绫罗绸缎要少。 诚然这些政令想要落到实处也不容易,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至少是勇敢的迈出了这一步。 当然,这些开放的行业也不是谁想做都可以的。 一方面这些都是眼下的高端技术,不可能随意扩散。 二来虽然无惧,但地方上终究还是需要稳定,该给的甜头要给。 所以目前这些行业只开放给一些在各自区域有实力且风评好的人家。 具体来说,就是主动报名,地方呈报,然后长安方面审核,以不排除暗访的形式进行实地考察。 通过之后,还要专门派人去学习相关知识法令,获取相关资质。 最后,跟民营企业差不多,要服管,别仗着在本地有点势力就欺上瞒下胡作非为,否则就不是赚不赚得到钱的事了。 也因此,这些行业想要落地也没那么快,不出意外,最早也是明年开春之后。 这个时候陈远也准备撤了。 来时半个月,这边不知不觉又呆了个十来天,回去还得半个月,这样就小一个半月了。 临行前他为当地百姓做了最后一件事。 他用两块很普通的手表,换到这个冬天郑氏尽全力利用他修筑的砖窑水泥窑,给大家修火炕,同时提供每家每户不低于一千斤的燃煤。 仔细想想,挺赚的。 郑氏也觉得很赚,毕竟煤啊什么的,都不值钱,可这手表,有钱都找不到地方买。 比如郑氏之外其它各家就只能干瞪眼。 然后就上路了。 郑氏族人,平民百姓,队伍排成长龙送了好远,郑丽婉也不可抑止的哭了一回。 等正式上路,不多久,又被逗笑了,随后陈远命令下,队伍提速。 十日后,长安城外,灞桥…… 天更冷了。 走的时候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正是丰收喜悦之时,而今归来,天色阴沉,寒风萧萧,时间不期然间已经是农历十月底。 便在这样的日子里,陈远披着斗篷,骑着高头大马,隔着老远便看到灞桥另一端有人在等。 于是乎他也笑了,双腿一夹,“驾”,马儿骤然提速,直奔灞桥。 “贤弟。” “秦兄。” “贤弟辛苦了。” “为……百姓服务。” “……” 李二亲自带队,寒风中斗篷猎猎作响。 一旁,李承乾三兄弟规规矩矩见礼,永嘉也在,胭脂马,鹿皮靴,白色大氅,秋水明眸,美艳不可方物。 有趣的是,村里的小皮卡也开过来了,车里长乐抱着个小奶娃,笑吟吟招手,还有长孙皇后。 一一都打过招呼,陈远大手一挥,铁骑奔腾,上万精锐过灞桥,直往长安而去,载着郑丽婉的马车则在亲兵部曲护卫下,直返骊山。 因为这里离村子比长安城近多了。 况且郑丽婉的身份并不适合接下来跟在一起。 等到都走得差不多,陈远收回目光,笑着说道:“有些日子没见了,嫂夫人产后,小弟也是第一次见,说不得今天要好好坐下来聊上一聊。” “那是自然,愚兄菜都点好了,就等贤弟归来,走,今日咱们兄弟不醉不归。”李二哈哈大笑。 陈远笑道:“没问题啊,不过我是不是应该先到宫里复命,毕竟也是带着任务出去的。” “用不着,陛下外出巡视去了,临行前特意交代,贤弟回来后好生歇息即可,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仰仗贤弟呢! 所以,咱们喝咱们的,宫里就不用去白跑一趟了。” 作为皇帝,李二演技也不是盖的,完全看不出破绽。 说完干脆又把李承乾三兄弟打发回书院,然后上路。 陈远也没说什么,冲永嘉笑了笑,得到一个调皮美丽的微笑作为回应后,马儿也撒欢似的跑起来。 差不多一个小时,长安东市,酒楼到了。 生意是一如既往的好。 准确的说,随着天气变冷,开始吃火锅,这生意是越来越好。 也暖和得多。 尤其包间里,燃着上等的香炭,俨然如春日里一样温暖。 落座,简单聊了两句,陈远笑着问永嘉道:“嘉娘子,我看着酒楼的名字,莫非是咱家的产业?” 永嘉点头,抬手拿起酒壶,将温好的酒倒入杯中,笑道:“对啊,你走之后,闲着无聊,我跟长乐一起弄的,怎么样,没丢公爷的脸?” “没有没有,做得是真好,这生意,合该我这命里有财运,这辈子想受穷怕是难了。”陈远笑着夸道。 “知道就好,来,吃块羊肉补补,你看你,都瘦了。” “我觉得也是,所以要再来一块。” “……” 第401章 开疆拓土 长乐也来凑热闹。 姑侄俩这么一弄,还没开始呢,陈远碗里就堆起来了。 不过挺好吃的。 新鲜的羔羊肉,炖得酥烂入味,吃上一块肉,再喝上一口汤,全身由内而外的暖和。 趁着这个机会,李二便问起了此行的经历,得知居然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不禁又称赞连连。 长孙皇后以茶代酒举杯,笑着问道:“那叔叔接下来有何打算,要不把这火炕在咱们长安区域也普及一下?” 叔叔,小叔子,指的是同辈。 对丈夫的结拜兄弟,一般也称呼叔叔。 陈远举杯笑道:“小弟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这种事大抵是用不着小弟的,小弟一人之力,也管不到那么多人。 关于此事,小弟觉得还是奏请陛下,由陛下和朝中官员来推动力主实施比较妥当,这样一来可以树立陛下和朝廷的威信,二来物资人力调配也都比较方便。 不过若是嫂嫂府上需要,小弟或可出点力,帮忙弄一套供暖设施,或者地龙。” “供暖设施,地龙?” 这东西新鲜。 要说空调火盆什么的,必然都懂,可供暖设施,地龙,便连长乐永嘉都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陈远笑着说道:“供暖设施,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取暖用的,我们一般指暖气片,搭配锅炉,管道里面可以是热水,也可以是空气。 地龙本质上也是供暖,原理跟火炕差不多,不过是在地下建火塘,在地下点火,让整个房子甚至宫殿都能升温。” 这样一解释就好理解多了。 供暖设施就是供暖设施,地龙,则是火炕升级版。 说完陈远又道:“其实小弟还有个想法,那就是给百姓发放过冬的取暖用煤,量或可不多,但一定要有。 如此一来,哪怕只是在最冷的时候烧一个月,也必然能救人无数。” 李二想了想,点头:“此言在理,不过既然要发放,量上就不该太少,此事愚兄认为贤弟可以大胆一些,左右不过一些煤,大不了用完了去别处挖。” 想法很淳朴。 我不知道这一冬天要烧多少煤。 我也不知道大唐境内的煤炭储量到底有多少。 我就知道一件事,家里没了还可以去别处挖,大不了大军开过去。 陈远一想也对,便笑道:“那就听秦兄的,大唐开国至今,民户不足三百万,其中大多在中原以及江南一带,如此情况下,便是一户万斤,也不过如此。” 一户万斤,也就五吨。 这样哪怕是一百万户,其实也没多少,区区五百万吨而已。 不过开采运输是个问题。 李二也不管这些,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愚兄觉得也不用那么麻烦,左右这天冷了也没什么事,地方上组织人手去挖便好。 倒是那供暖设施,依愚兄之见,贤弟应该为宫里安装一套,至少当今皇后居住的立政殿要有。” 又来了。 其实今天来除了接风洗尘,听听这一路的见闻经历,还有不少事要咨询商讨。 可一看有好处,李二还是决定先捞一把。 因为这供暖设施听起来就比地龙高级,更好实施。 永嘉低眉顺眼没出声。 长乐忍着笑。 长孙皇后则微笑着,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说的是别人家的事情一样。 陈远倒没一想。 感觉这个事情不难,以目前的水平依然能搓出来,便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事还真不一定需要小弟动手。 这样,小弟回去整理一下,争取尽快把图纸拿出来,有了图纸,应该就可以自己做了,届时想怎么装怎么装。” “那就更好了,哈哈,来贤弟,愚兄再敬你一杯。” 李二很高兴。 本来只想趁机捞点好处的,而今发现可以自己做,那自然还是自己做更好。 接下来便是正事,一个是新官学推广,一个是对外征战。 陈远有点愣神:“当今陛下要对外发动战争?” “诶,怎么能叫发动战争呢,开疆拓土,那叫开疆拓土!” “况且那也不是当今陛下的意思,是下面这帮人,下面这帮人贤弟你懂? 主要是兵强了,马壮了,下面的人想找人练练,一方面保持战斗力,一方面也看看咱们是不是有什么缺点。” “此外,周遭群狼环伺,高句骊,tlf,都对我大唐不怀好意,便连一些西域弹丸小国,亦夜郎自大,不把我煌煌大唐放在眼里,贤弟你说,是不是该打?” 李二还是很谦虚的。 那怎么能叫发动战争呢? 我就是想再找点土地种粮种菜而已。 况且又不是我要打的,是下面的人想打,然后周围都是坏人,不打不行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也正常。 毕竟这是一个阳台都能拿来种菜,月壤都野心勃勃想用来种植作物的民族。 这样一个民族,对土地的渴望与喜爱,是刻进骨髓写入基因的,是不分男女不分贵贱的。 如此情况下,要说不想多搞点土地,怎么可能? 无非就是有没有那个能力,打下来能不能顺利占住据为己有而已! 不信去看,人家对于历史的感受和描述就跟国内不一样。 只不过老祖宗说得好听,那不是侵略,那是开疆拓土,那是建功立业。 陈远其实还是蛮喜欢这个说法的。 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想开疆拓土,他也想建功立业。 如果可以,最好把整个地球副本刷一遍,真正来个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江河所至,皆为汉臣。 不过想了想,还是说道:“开疆拓土这件事,小弟觉得还是应该再耐心的等一等,至少大仗现在不能打。 当务之急,还是应当继续发展,积蓄国力,毕竟大仗打的就是钱,打的就是国力。 此外,开疆拓土这件事需要跟教育结合起来,咱们需要大量读书人,在将来去往新的疆土,传播汉学,传播经义。 唯有天下人都书汉字,说汉话,开疆拓土才有意义,否则也不过是暂时帮人保管,时间一到,人家又拿回去了。”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事实证明,武力殖民是行不通的,能真正完成殖民同化的,唯有文化。 貌似别的文化还不行。 就好比日不落,白头鹰,乍一看去,现在都很聪明,文化入侵,可实际上,都是文化不够,武力来凑。 华夏就不一样。 数千年来,不管是本土的,还是外来了,无一例外,最后都被同化了。 五千年历史长河,对手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华夏,依旧屹立东方。 我们都不说崛起! 我们讲的是复兴! 第402章 回归骊山 对于陈远的说法,李二基本还是赞同的。 首先大仗肯定不能打。 尽管眼下兵强马壮,看上去一切都很好,可实际上就是刚刚起步。 真要这个时候大打一场,说实话就是打赢了也不赚,很影响后面的发育。 当务之急,还是稳,低调,发展。 与其消耗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国力去打一场大仗,不如先把得到的土豆玉米棉花以及新技术都好好利用起来,把国内的顽疾先解决。 其次培养大量的读书人,把教育跟开拓相结合,行教化之法,为将来做准备,是个好主意。 别说什么域外蛮夷不服教化。 不服教化,那是因为没打服,没打怕。 都没打服,没打怕,光靠嘴巴讲道理,自然而然是不听的。 那老子不肯点不扇两巴掌儿子还不听话呢,更何况那些茹毛饮血的蛮夷? 这一点历史也有证明。 先秦时期,一样是诸侯林立,谁都不服谁,教化,都打不赢,谈什么教化? 可自打始皇帝横扫六合,一统六国,车同轨,书同文,谁敢反对? 归根结底都是逼出来的。 这一点人跟牲畜其实差不多,不逼一逼,很一点,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听话。 当然,仗还是要打的。 大仗不打,小仗可以打嘛! 不然如何保证战斗力,不然造那么些兵器铠甲做什么? 况且适当秀秀肌肉,警告警告周围那些坏人别来惹我也是好的。 而对于那些外域之人,一味教化也是不行的。 佛还只渡有缘人呢! 真要遇上那些劣根性的,不尊教化的,还是灭了比较省事。 顺便还能儆个猴。 于是便说道:“贤弟所言在理,不过大仗不打,小仗还是可以打一打的。 高昌就不错,虽身在西域,实则自古以来便是我汉家疆土,而今列土分疆自立为王尚且不说,还勾结突厥,屡次犯我大唐疆土,辱我大唐颜面,是时候让其认祖归宗了。” 内幕还是很多的。 高昌王国地处天山南路北道沿线,乃丝路重镇。 这地方最初是否汉家疆土不清楚,大概率是不是的。 但自西汉宣帝派遣将士携家属前往屯田,且耕且守,便是了。 从这个角度说,而今高昌成为一个独立的王国,还跟突厥沆瀣一气,那的确就是列土分疆,数典忘宗。 也因此,是该给点颜色。 文艺一点便是,认祖归宗。 陈远虽然不清楚这些,但这个观点他是绝对赞同的。 因为这个高昌听起来跟东边那个岛一样,不让它认祖归宗念头都不能通达。 这时李二又笑道:“至于那教化之事,好办,旧学嘛,而今书局纸厂都准备下放了,推广起来,轻而易举。 不过单行教化之事也是不行的,必要之时,还要有铁血手段,此点贤弟乃是后世之人,博闻广见,当比愚兄懂才是。” “懂懂懂。”陈远大笑:“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教化是大方向,可有那么些一些,据小弟所知,却无多大教化怀柔之必要。 此外,这造纸书局下放固然好,书籍刊印却不可大意,可别什么都让印,更不可什么都能随意买卖。” “嗯,这一点贤弟放心,新官学太重要了,不论如何都是决计不可外传的。 这一块朝中有对策,违背者视同叛国,域外胆敢窃取者,灭国。” 其实谁都知道不可能完全杜绝。 自打决定推广新官学开始,便注定这些文明的种子会在全球各地发芽。 但是不能因噎废食,因为害怕,就不去学习,不去推广。 更不能因为早晚传播出去而什么都不做,放任自流。 毕竟早跟晚区别还是很大的。 陈远也没再多说。 既然不用进宫复命,那他也乐得轻松,吃饱喝足,便辞了李二和长孙皇后,与永嘉和长乐一道回返骊山。 村里还是热闹。 尽管天冷了,地里暂时也没什么活了,可书院里,不论老师还是学生,都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村民则分成三部分,一部分依然在原来的作坊,一部分专攻纺纱织布,制作棉被,最后一部分,也是最大的一部分,忙着盖房。 进度不错。 离开之前,承诺给李二的别墅才将将完工,村里规划给村民的房子才刚刚动土。 而今因为人多,不过短短一个来月,初步起好的两层小楼便逾三十栋。 照这个进度,一家一户年前或许盖不完,但入冬之前全部搬进新房,有个比较好的遮风挡雨的住所,是完全没问题的。 “怎么样,没给你拖后腿?”对于村子里的情况,永嘉也是很满意的。 诚然她并不喜欢打理这些,但这一个多月,着实没少花心思。 陈远笑着说道:“干得不错,回头说一声,今年不弄多,赶在腊月之前,全力以赴搞好一百栋。” 永嘉点头:“我觉得也是,一百栋就够了,暂时先挤一挤,把这个冬天度过去再说。” “关键其实也不挤啊,一百栋,真要说住,再来一倍的人都够安排的。 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这房子到底要不要收钱,如果收钱,又怎么收。”长乐笑着说道。 永嘉亦笑道:“我也想知道,不要钱好像不对,可要钱,怕是给不起呢!” “那就慢慢给啊,房贷嘛,现代社会,谁还没个房贷。 况且说实话,村里这些人攒那么多钱不花,有意义吗?再多的钱,他们也不能离开。” 区别还是很大的。 现代社会,赚了钱,可以选择花在哪,去哪花。 这里不行。 再多的钱,该走不了还是走不了,也不敢走。 这样的情况下,存很多钱其实就没有特别大的意义。 长乐笑道:“不能离开才好啊,如果换了我是村里的村民,我才不要离开。” “就是,离开干什么,这里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小孩子可以上最好的书院,又没人欺负,赶我都不走。”永嘉也表示认同。 陈远笑道:“可能是,反正就这么安排,具体怎么卖,单价多少利率多少,年后再说。” 第403章 加特林菩萨 天色就这么黯淡下来。 尽管这一下午都在巡视了解,实际上需要处理的事情却几乎没有。 原因很简单,村子是大家的,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一切来之不易,所有人都珍稀现在的一切,所有人知道该干什么。 包括书院念书的小孩子。 况且本来也不是没人管事,村里的村委会不是摆设,永嘉跟长乐更不是摆设。 陈远也不着急有所举动。 晚饭过后,永嘉长乐拉着郑丽婉说悄悄话,他则当起了老师,开始解答李承乾李泰和郑愔等人学习上遇到的问题。 直到夜深人静。 “累不累?”房间大床上,激战过后,陈远抚摸着永嘉泛着胭脂色的细腻肌肤。 永嘉闭着双眼,身子蜷缩在男人怀里,闻言轻轻“嗯”了一声:“累,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很疲倦。 连说话都气短。 不多久又仰起俏脸,睁开星眸:“为什么不让鸳儿鸯儿进来呢,我没事,真的。” “我知道你没事,可是我就想……”陈远坏笑,凑到永嘉耳边:“弄你!” 永嘉嘤咛一声,身子骨又软了些,紧跟着一双玉臂缠上来,“喜欢,我是你的,生来就是让你弄的……” 话语间,烈焰红唇,格外动情。 好一阵过去才平息,趴在陈远身上捧着他的脸,美丽的眸子盯着一眨不眨。 陈远好笑:“干嘛这么看着我,不认得了?” 永笑眯眯说道:“喜欢啊,不过瘦了呢,看着没那么有肉了。” “哪有,要说瘦,你才瘦了,比黄花都瘦。”陈远笑着回道。 永嘉连连摇头:“没有啊,胖了才是,这段日子你没在,我好吃好睡不知道多逍遥自在。” “是吗?” “是呢!” “那你说说哪里胖了?” “就……哎呀,讨厌。”突如其来的掌控,使得永嘉大发娇嗔,大喊不依。 可她又没有真的阻拦,反而有些放任。 就这么闹了好久,才把玩着陈远的手道:“接下来是不是就没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了?谁说的?”陈远瞥了一眼,笑道。 永嘉动了动,甜甜笑道:“我说的啊,天一天天冷了,还有什么事?” “书院啊,还有骊山学宫,该上课了。” “嗯,那还有呢?” “种地,种菜。” “种地种菜?”永嘉很诧异,她说的没什么事了,本就是指地里。 可听这意思,地里好像还有事。 陈远笑着说道:“对啊,种地种菜,有些东西是很适合越冬的,比如冬小麦,油菜。 秋冬也是植树造林的好时节,这个跟放养鱼苗是同样的道理,因为这个时期新陈代谢低。 菜的话,本身就有不少适合冬天的,还可以搭建温棚,这让哪怕是大雪封山,还是想吃什么有什么,不怕吃不到绿。” 冬天最怕就是吃不到绿。 便连宫里头,冬天想要吃口新鲜的绿色蔬菜,也几乎没有可能。 所以现代人其实是很幸福的,尤其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度的现代人,哪怕在乡下,也不可能缺这点东西。 于是永嘉就发现,对于现代社会,她好像还是缺乏足够多的了解,因为好像还是有很多东西她不知道。 这时陈远又道:“我打算再出国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好啊,去哪?” 出国,那自然是现代社会,因为陈远去,永嘉也不拒绝。 陈远笑道:“西非,去搞点橡胶树,顺道再看看能不能搞点好玩的,加特林菩萨什么的。” “加特林菩萨?” “对啊,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贫铀弹,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度世人。 这不有一帮人念念不忘要追亡逐北开疆拓土吗,正好明年还打算去当个刺史,尝试一下带兵打仗,所以提前准备准备。” 陈远一本正经说道。 但其实主要目的是橡胶树,因为橡胶作为工业基础原料实在是太重要了,原产地又太远,以目前大唐的情况很难弄到。 “所以你说的南无加特林菩萨,其实是枪?”永嘉大体有些明白了。 枪她是见过的。 她还玩过。 当时购置高山牧场的时候陈远就搞了几条猎枪。 威力自然不用说,反正对她来说太可怕了,简直无法相信。 陈远笑道:“差不多,不过要暴躁很多,只要有一挺,事先拉开距离,我能干倒千军万马。 好了,睡,事情还是很多的。” “嗯。”永嘉很是乖巧,想想又侧过脸来亲了一下:“晚安。” “安……” …… 一夜静谧,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早上。 天气转晴了,早早便有晨曦洒落,却并不暖,仔细看,会发现草丛已经覆上了白霜。 室内还好,不是特别冷。 趁着早饭还在做,陈远写起了折子,关于推广火炕并发放取暖用煤的。 然后润色的工作交给李承乾,等吃过早饭,来到书院,给老师们上课,一方面集中解答这些日子积累的疑问,一方面讲解新的知识。 下午回现代社会采购,冬小麦,油菜,各种蔬菜种子,塑料膜,等等,尽可能挑非杂交的,方便以后留种培育。 转天地里便再度忙碌起来,播油菜的播油菜,撒小麦的撒小麦。 又有人按照指示,配土,架设管道,搭建塑料温棚。 难倒是不难。 如果非要说难度,田间防鸟可能更困难一些,毕竟这年头乱七八糟的野鸟是真多。 以至于虽然很少出去搞,可野鸡什么的从来没缺过,三天两头各种蛋往家里送。 就是琐碎,费时。 等搞定这事,又答疑上了一堂课,便带着永嘉出国了。 此时随着推广火炕和发放取暖用煤的政令发出,一时间长安内外,烧砖的,烧水泥的,盘火炕的,采挖运输煤炭的,络绎不绝。 各地驻军也纷纷加入进来,朝野一片欢呼,热火朝天。 与此同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受家族委托派遣,迎着深秋的寒风陆续抵达长安,开始学习各种技术及相关法令,为来年扩大家业做准备。 这段日子李二也很忙。 天冷了,老爷子年岁大了,得到暖气图纸的第一时间,他便下令开始制作,准备先在大安宫装上。 完事又开始寻觅。 主要是那个水电站,眼馋,那厮一阵一阵的,好像把这事给忘了,他可没忘。 第404章 李二想看海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是半个月。 这段日子陈远深居简出,偶尔在村里转转,但更多的时间还是在现代社会活动。 挺刺激的。 橡胶树苗啊,成品橡胶啊,这些都没什么。 旋耕机,挖掘机,汽车,也都不算什么。 就是军火,加特林,火箭弹,冲锋枪,等等,说实话,怕。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他会碰这些东西。 他更加没想到这辈子他会跟贩卖这些东西的人打交道。 走出这一步的时候,他心里是很虚的,哪怕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交易,手脚也哆嗦得厉害。 关于这一点,永嘉也没好到哪里去。 毕竟这么可怕的东西,她哪见过? 倒卖这些东西的人,也肯定不是好人啊! 好在是都过去了。 回到国内,床上一躺,就一个想法,还是国内好,再也不要出去了。 此时村里民房的建设进度又猛窜一截,温棚里各色蔬菜初步呈现出绿意。 不过有个问题,橡胶树苗是有了,可这玩意是典型的热带雨林植物,挑地方,温度低于5c就受冻害,这要在长安,都不是产量高低的问题,而是估计能死给他看。 “要不飞一趟琼州?” “好像可以,这边挺冷的,到琼州暖暖,度个假,就当提前熟悉环境了。” “真要有问题也不怕,南无加特林菩萨,一息三千六百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倒也不是一定要去。 毕竟买了树苗,不等于就一定要种。 今年不种,等年后到地方了再种,一样的。 大不了到时候再买树苗。 可脑子里这念头一出现,当真就如同魔鬼一样,让人蠢蠢欲动。 于是大唐第一架直升机就出现了,还开到了长安城上空。 当场长安城就沸腾了,无数人驻足,抬头仰望,指指点点。 李二更是鞋都顾不上穿便从宫里跑了出来,抬头仰望眼珠子都快掉了就差一句“我艹”。 回过神来,大喜过望,当场命人备马,更衣奔向骊山。 毕竟单纯赶路还是马快一些。 时间刚刚好。 到的时候陈远才降落没多久,书院蹴鞠场上,大量师生围着看稀奇。 李二也顾不上,兴冲冲上前:“贤弟,想来这就是那所谓的直升机?” “哦,秦兄,没错,就是直升机,怎么样,看着还行?”陈远大笑。 李二连连点头,眼珠子仿佛都粘住了,搓着手道:“行行行,太行了,那个,贤弟啊,这直升机,不知愚兄可否……” 还真是,看着漂亮点的就想上。 陈远赶紧道:“那可不行,这玩意太危险了,掉下来不是开玩笑的,想跑都没地方跑。 不过我可以带秦兄你稍微的体验一下。” 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相比固定翼飞机,直升机事故率的确高上不少,可多数情况下并不是飞机本身的问题。 就好比大风大雾明显不适合飞行,你丫非要去,掉下来怪谁? 直升机飞行条件本身就比较苛刻的。 而这玩意一旦发生事故,那就是大事,全世界都知道,所以就显得很危险。 李二可不知道这些。 他就知道陈远说不行的时候他很不高兴。 可当陈远说可以带他上去体验一下的时候,顿时心里又热乎了,笑道:“那还等什么,走。” 说完就钻了上去。 李君羡头皮发麻,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紧跟着李治喊道:“老师,我也想上去,老师您让我上去,我保证不乱动。” “老师我也要。” “还有我。” “……” 真好,连一贯四平八稳的李承乾都忍不住了,周围大把的师生也一样。 陈远无语:“行了行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都闪开,想玩坐船去,这东西危险,不是你们坐的。” 说完一片嘘声中,很快直升机再次飞上天空。 太爽了。 直升机他知道。 连宇宙飞船他都知道。 陈远也说过等哪天签到飞机,可以一日往琼州海岛一个来回。 可说实话他真没想到真的可以坐上。 感觉也很好。 长这么大,这是头一次以这样的视角俯瞰大地山河,那种满足感,自豪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李君羡就不行了。 自打上飞机开始,他就紧张,手心直冒汗。 这也是他头一次知道,他居然恐高。 因为这实在是太特么高了。 用屁股想他都知道,这一旦掉下去绝对粉身碎骨,十死无生。 李二就很嫌弃,鄙夷道:“你看你看,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难不成这还能比带着大军冲击敌阵危险,我才不信!” “可是,真的很高啊,相比坐这个,某,宁愿带兵冲击敌阵!”李君羡十指用力抓着膝盖,表情痛苦就差没哭了。 陈远哈哈大笑:“不怕不怕,不会痛的,真要是掉下去,眼一闭就没了。” 李君羡嘴角抽搐,越发说不出话。 李二却是兴致勃勃:“今儿个天气不错,要不,去海边玩玩?” “……” 这次轮到陈远抽了,“秦兄别闹,海边,知道海边多远吗,最近也有一千多公里呢!” “那也不算很远啊,四五个小时能到,十个小时能跑一来回了。”李二显然很懂,连时间都算好了。 陈远还是摇头:“不行不行,太远了,况且这会真要去海边,那也应该是琼州。 长安到琼州,两千多公里呢,一直飞也得十多个小时,太费劲了。” 李二想了想,道:“那要不慢慢飞?十多个小时也快,分三天,一天三四个小时,正好中间还能停下来休息休息。” 陈远无语:“我倒是不介意啊,问题是座位就这么多,坐不下几个人的,难不成秦兄想抛下嫂夫人独自上路?” 李二一瞅,道:“这不也有五个座位吗?愚兄,你嫂嫂,贤弟,弟妹,再加上长乐丫头,正好。” 安排得明明白白。 也不想想万一遇到情况怎么办。 陈远想了想,还是摇头:“再等等,换个大点的,安全系数高点的,咱们再去。” 说完又调侃道:“不过秦兄你做好思想准备,这东西不是闹着玩的,虽然一般不出事,可一旦出事,那就是大事。 所以真到那一天,记得提前安排后事,不然后悔也来不及。” “……” 第405章 换飞机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有近一个小时。 将近一个小时,尽管没有全速飞行,却也足以在骊山到长安之间飞上一个来回,顺便绕着长安城兜上一个大圈子了。 李二颇为满意。 不过他也没忘了正事,回到村里,参观过搭建的塑料温棚后,他说起了水电站的事情。 陈远拍拍脑袋:“赖我赖我,我老以为这事已经做了,那依秦兄的意思,咱们这次搞个多大的,要不直接灞水?” 李二就猜到是这样。 不过也理解,毕竟水电站已经修了一个了,村里根本都不缺电,事情一多就给忘了,很正常。 不过直接灞水还是玩得有点大了,尽管这段时间到处考察发现,灞河上游的确有合适的地方。 便笑着说道:“别,还是先弄几个小的试试,先弄几个小的,积累经验,等时机成熟,上大的。” 陈远想了想,点头:“也好,直接上大的,一来容易遇到问题,二来发出电来没地方消耗,那就先弄小的! 正好现在秋冬季节枯水,此时修筑水电站再合适不过。” 李二大笑:“贤弟所言甚是,其实愚兄也是这样想的。” 说完直接命人拿来特意带来的舆图:“来,贤弟请看,此乃长安地界舆图,愚兄这些天仔细寻觅,发现终南山一代不错。 终南山一代人烟稀少,多山溪水涧,又有崇山峻岭为依托,乃是绝佳的水电站修筑之所……” 舆图就是地图。 尽管作为一个现代人,陈远眼里这东西非常粗糙,他根本都看不懂,但不可否认李二的确很上心,为此做了不少工作。 陈远也没什么意见,听完说道:“那就暂定终南山,回头小弟也去看看,先挑一个,摸索着做,积累经验。”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李二刚走,长乐便忧心忡忡道:“陈大哥,你不会真打算带晋国公夫妇一起上琼州?” 陈远喝着热乎的橙汁:“也不是我要带他们去啊,是晋国公非得缠着要去,况且我还真想去一趟,我想把树给种了,顺便度个假,毕竟那边暖和。” 说完又抚了抚长乐乌黑靓丽的秀发,笑道:“怎么,担心出事啊?” 长乐点头:“担心。” 陈远噗嗤就笑,小肩膀揽过来:“傻丫头,放心,不会出事的,大不了出事的时候我把他们都收了,反正我也摔不死。” 长乐星眸闪动,仰着小脸:“真的吗?” “当然真的,况且我还打算换一架直升机,一架安全得多的直升机。”陈远笑着说道。 永嘉端着果盘进来,正好听见,便问:“什么直升机,能多安全?” “国产的,ac313,ac代表中航工业直升机公司,3,代表三生万物,1,代表技术层次,最后一个3,代表发动机数量。 换句话说,这款直升机有三个发动机,一个出问题了可以继续飞,两个出问题了还能就近着陆,而绝大多数直升机,就比如咱们之前乘坐的,都是单发动机。 除此以外,这款直升机飞过高原,飞过高寒,海拔八千米能飞,零下四十度能飞,还有应急漂浮系统,可以水上着陆。” 直升机事故率高,主要就是发动机,其次是环境。 而我兔一贯的品格是,能用三台发动机,绝不只用两台发动机,什么高寒高原通通都要安排上。 毕竟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单位的头头脑脑们什么都不怕,就怕出人命。 永嘉诧异道:“这么厉害,那之前怎么不买?” “对啊,一步到位不好么?”长乐也好奇的问。 陈远耸耸肩:“当时不知道嘛,况且这玩意可不便宜,得八千万呢!” “八千万?” 尽管从来没把钱当回事,这会姑侄俩还是无比震惊。 因为还从没买过那么贵的东西,之前的直升机,价格连八千万的十分之一都差一大截。 时至今日,她们也比较清楚八千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购买力,可以买到多少东西。 陈远笑着点头:“对,八千万,可能还打不住,不过这玩意不光安全,还大。 这是大型民用直升机,最多可以坐二十七个人,差不多是一辆空中客车了。” “二十七个人? 难怪那么贵,这么大,安全性能又好,不贵才奇怪。” “是呢,不过这样想出门就容易多了,二十七个人,多很多选择,基本上都能顾得上。” “……” 不出意外,又吃惊了。 但这显然是个好消息,因为安全不仅仅是乘坐飞机的机身安全,同时也是落地之后走在他乡的人身安全。 于是刚回来没两天,陈远又出门了。 这次去希腊,虽然是国产的东西,但还是在外面买比较好。 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 趁着这个空档,他跑了一趟终南山,确定水电站修建地址,研究确定方案,还小住了两天。 然后这事就交给一帮时下大唐最顶级的工程师们当练手了。 反正不是什么大项目,错了好就纠正,实在纠正不了,也没多大损失。 骊山这边,他也头一次正式踏上骊山。 课是要讲的。 不过不算太正式,他只是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借由地球仪望远镜显微镜等辅助教学设备及仪器帮助大家推开了前往新世界的大门。 剩下村里书院的老师们代劳即可,毕竟这帮人毫无基础,现在需要的不是高深的知识,而是基础启蒙。 也不用担心老师不够用。 因为时下的教育制度,就好比国子监,跟现代大学是差不多的。 老师课很少。 尤其博士,天有没有一堂课都不好说。 更多的是靠学生自己课后努力。 不努力也没关系,一旬一考,一月三考,季考岁考,只要有本事能考过,爱怎么玩怎么玩。 反过来,对不起,打哪来回哪去,你自己都不在乎,我们也没必要在乎。 就是这样。 所以完全看得过来。 这样的情况下,将来其实也不用担心,反正一个月就那么几堂课。 第406章 南下琼州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又是十来天。 十来天,尽管身在国外,但陈远的主要时间精力,都在大唐。 毕竟外面待久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他出去也只是等架直升机,而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好在终于还是到货了,用的是永嘉的钱,合人民币八千万。 然后这大直升机从高山牧场起飞,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反而是大唐,这青天白日的,长安城内外人们又一次见到了鬼。 收到消息,李二喜不自胜。 二十七个人呐! 本来想着就两人去,孩子抱在手里的,突然说还可以带人,一共可以坐二十七个,这太幸福了。 当场就点了两名奶娘,又让李君羡点了十个精锐护卫,然后生活用品,防具,装车。 临行前忽然又犹豫了,踌躇半响说道:“观音婢啊,要不这次你就别去了,兕子还小,你陪她留下来,等她长大些,咱们在一起去。” 长孙皇后就笑:“凭什么?妾身就要,便是二郎这次不去,妾身也是要去的,别以为就你们男人向往如鸟儿一般飞上天空,我们女人也想的。” 说完上马双腿微微一夹,“驾”,霎时马蹄飞溅,猩红披风猎猎作响,怎一个英姿飒爽了得。 李二有些无语。 他忽然发现自己是有点疯了,都说了危险,一旦出事那跑都没地方跑,他还要去冒这个险。 关键他真的一本正经写了遗诏,就一些事情做了妥善的安排。 再看王德站一边,眼眶都红了,如丧考妣,不由又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过去:“你这奴才,哭丧呢?朕好着呢,好好呆着,朕去去就回。” 忽然就舒服多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 那吃饭还有噎死的走路还有摔死的呢! 况且真要那么危险,以那厮贪图享受好逸恶劳的尿性,才不会上去。 于是乎小摩托也开了出去,此后不久,长孙皇后便抱着两个来月的小兕子坐在后面。 骊山脚下,村子里,陈远也在准备。 总共二十七个名额,李二那边带多少他不知道,反正他这边,永嘉,长乐,郑丽婉,郑玉珠,郑愔,姜篱,鸳儿,鸯儿,外加两个亲兵队长,连他自己总共十一个。 但光人也不行,还得准备一些日用品,露营及炊事用具,兵器铠甲什么的也需要。 所以颇为忙碌。 奇怪的是,李泰李治都很羡慕,恨不能跟着一起飞,李承乾情绪却似乎不大好,笑着都勉强。 问情况,他又不说,只说家里有点事,随后要回去一趟。 然后李二一行就兴冲冲的来了。 “哇,这个好,比上次那个好!” “夫人你看,这就是直升机,飞到天上往下看,那感觉,那才叫不枉此生!” 男人果然还是都喜欢大的,上来李二就赞不绝口围着转悠,还给长孙皇后介绍。 长孙皇后不着痕迹看了三个儿子一眼,最终落在李承乾身上,点头,微笑,又收回,莞尔笑道:“那就赶紧,趁着天好,时候又早,妾身也好看看这山河到底多么壮丽。” 说完跟陈远打过招呼,捻着裙摆,第一个登上飞机。 李二留在后面安排行李。 最后轻点人数,居然还有多出来的,便也放心了,当即安排登机。 最后目光扫过三个儿子,落在李承乾身上,笑道:“照顾好家里的兄弟姐妹,爹去去就回。” 然后李承乾就哭了,李泰李治不知所措。 陈远倒是没什么感觉,仔细交代叮嘱一番后,挥手笑道:“行了,该干嘛干嘛,日子还长呢,都有机会。” 语落,登机,关舱门,而后螺旋桨转动,呼呼呼呼刮起狂风,人群视线中,大家伙徐徐飞起,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然后长孙皇后就惊讶的发现,这也没啥呀,稳稳当当挺好的,怎么就搞得那么吓人,跟上刑场一样呢? 李二尴尬笑了笑:“本来就没什么,不过这大家伙比上次那个小的强多了,里面居然这么大,又这么高。” 说完问陈远道:“贤弟啊,你有了这个大的,小的那个应该就没用了?” “没有也不能给秦兄啊,这玩意岂是能随便开的?”陈远笑着说道。 李二还想再说,长孙皇后横了一眼,笑道:“叔叔说的是,别理他,小孩子一样,看什么都想要。” 说完又道:“不过这琼州不是个好地方,孤悬海外,荒无人烟,眼下可是流放之地呢!” “嫂嫂此言差矣,流放之地不等于不好啊,就好比江南,曾经也是烟瘴之地,中原大地人们闻之色变,亦是流放之地,可现如今如何,可还有人流放江南?” 流放作为一种刑罚三皇五帝时期就存在了,至大秦一统六国,更是作为一项严格的法律制度而存在。 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流放都是往南,到南边吃苦受累去。 这南边当时就包括江南。 李二哈哈大笑:“贤弟说得是,而今江南富庶,可不是什么流放地,真要流放过去,无异于享清福。 便连岭南之地,说实话也就那样,没那么可怕,所以愚兄相信,这琼州只是遥远了一些,孤悬海外,陆路不通,实则乃是一处好地方。” “这就对了,不但琼州是好地方,琼州过去,安南一代也都是好地方,那里的水稻高产,据说一年三熟。”陈远笑着说道。 “是啊,这天底下好地方太多了,眼下大家认为不好的,只是够不到,不理解。”李二叹道,说完又问:“诶贤弟,此去两千多公里,大约是要多久?” “三天,这直升机航程也就九百公里,完了要加油,开久了也累,不妨就按秦兄当日说的,每天开上三个来小时,其余时间休息,看看山水,三天差不多也就到了。” 还是很方便的。 想要一天赶到自然累,可分开来,边走边耍,当游山玩水,还是很愉快。 李二点头:“也好,说来也好笑,在此之前,愚兄做梦都没想过此生会往琼州一行,更没想过哪怕边走边玩,一个来回也仅需要六天功夫。” 陈远哈哈大笑:“这算什么?等秦兄哪天真闲了,小弟带你跟嫂嫂去周游世界,咱们南极看企鹅,北极斗白熊,那才刺激。” “……” 第407章 不速之客 也没什么感觉。 可能因为这次乘坐的直升机比较大空间比较宽敞,便连李君羡渐渐也发现不恐高了,转而开始欣赏大地山河的壮丽。 时间也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去三个多小时。 看看行程,也差不多了,正好视线中又是一条波澜壮阔奔流不息的大江,便果断找地方降落。 而这也不是别的什么江,正是华夏两大起源之一的长江。 具体什么地段说不清。 反正山挺多的,地势复杂,大抵是在巫山一代。 这也是李二头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角度站在长江边上,心底之畅快,心血之奔涌,难以言喻。 此行众人包括陈远在内,也都差不多。 李二是第一次,他们也一样是头一次。 待平复下来,搬东西的搬东西,安营扎寨的安营扎寨,有人结伴狩猎,有人尝试寻觅野菜,有人拾柴搭灶,大家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安全方面也不用太担心,一来装备精良,二来都不会走太远,最重要的是,天冷了,最大的威胁蛇虫鼠蚁都隐匿无踪。 陈远带了几个人帮忙加油,完事小板凳,桶,鱼竿,跟李二一起到江边钓鱼。 永嘉长乐等人就在附近跑来跑去,时不时翻翻石头,被挥舞着牵制的螃蟹吓得哇哇大叫。 这一天也过得十分愉快。 飞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短短三个小时的行程,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已经离开了长安。 明明都飞出那么远了,从渭水之滨到了长江之畔,却总有种只是离开长安城在周边郊游野餐的感觉。 翌日继续上路,飞跃黔中,直抵岭南,也就是桂林一带。 也还好。 主要是飞行高度够,也没有往人多的地方飞。 气候条件就好多了,虽然还是有种没走多远的感觉,却是草木葱郁,气候温暖,实实在在换了人间。 也正因为此,反而是要加倍小心,因为这年头人类可不是地球上绝对的主人,尤其是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空旷原野,“土着”不要太多。 再过一日,视线中便出现了蔚蓝的大海。 正好天气晴好,当直升机飞过琼州海峡,长孙皇后都看呆了。 李二李君羡等人也眼巴巴隔着舷窗往下看。 便连永嘉长乐这些见识过的,都忍不住欢呼雀跃。 陈远哈哈大笑:“同志们,坐稳了,本次旅途的终点站马上就要到了,现在咱们正在飞跃琼州海峡,前方便是帝国最南端的琼州……” 一段不伦不类的播报下来,气氛非但丝毫不减,反而更加热烈。 不过当下的琼州看上去是真的荒。 直升机从上空经过,陈远问道:“秦兄,而今这琼州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还行,就是人少点,毕竟陆路不通。”李二目光还在外面。 其实他也不大清楚琼州到底怎么个意思,毕竟连江南都没有很好的掌控,更别说这孤悬海外的琼州了。 长乐笑着说道:“琼州就是琼州啊,这个岛秦时称越郡外境,后经两汉南北朝变迁,至前隋称之为珠崖郡。” “那现在呢?” “现在属岭南道管辖,武德年间是三州十县,而今四个州,县也多了好几个,琼州只是四州之一。” 历史还是颇为悠久的。 只是不论李二还是长乐,都没有说其实中原王朝从未真正掌控琼州的事实。 对于当下的统治者来说,琼州也只是一个流放地,被流放到这里的人,不但身体会受到折磨,心灵也会备受煎熬。 因为这是一个孤岛。 来到这里,意味着回不了家了,被遗弃了。 这里大略也只有三种人,官兵,商人,流放者,非要说还有第四种,那就是本土黎族了。 不过当下称之为“俚”,而不是黎,有轻贱鄙夷的意思。 陈远也没再多问,一直飞一直飞,飞到琼州岛最南端。 此处风景独好。 洁白柔软的沙滩,弯曲而硕果累累的椰子树,有海浪声声入耳,怪石夹在期间,是天涯海角也好,是三亚也罢,差不多就那个位置。 然后下来一帮人就疯了。 李君羡等人还有点茫然不知所措,永嘉长乐一行已经脱下外衣鞋袜,拉着长孙皇后跑向沙滩。 李二戴着墨镜,看着蓝天白云,看着海浪西沙,也是一脸赞叹:“难怪贤弟那样推崇,此处真的是人间胜境啊!” “是啊,难以想象,眼下居然是寒冬时节,三天之前咱们还在准备迈进腊月。”看着这里的一切,李君羡也颇觉震撼。 陈远笑笑,“咱们所在的地球是圆的,而今这个地方靠近赤道,一年四季都是这样,所以要说过冬,哪里都比不上这个地方。” 说完对随行两个亲兵道:“附近看看,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来报。” “是,公爷。” 两人全副武装,很快去了。 李二想了想,对李君羡道:“老李,你也带几个人,看看周围的情况,有情况速速回禀。” 李君羡应声,点了几个人,分不同的方向上路。 接下来就安逸了。 探路的刚走没多久,陈远便光着脚光着膀子换上了花短裤。 李二也差不多,白皙有些发福的上身,潇洒的长着些许胸毛。 而相比陈远,此时的李二分明要更急切一些,迫不及待就要去跟海水沙滩近距离邂逅。 就这时,忽然沉重的马蹄声传来,同时伴随着亲兵的疾呼:“公爷不好,有大队人马来袭!” 话语间,一群不速之客肉眼可见的靠近,赶回来的李君羡等人亦纷纷上前警戒。 陈远奇道:“莫非是本地州府驻军?” “可能是!”李二这个答案有点飘,因为他其实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准确的说,是他根本不清楚这琼州岛上到底什么局势。 一看那懵逼样,陈远也无语了:“什么叫可能是,秦兄你别说这琼州岛的情况你一点都不清楚啊!” “那倒没有,还是清楚一点点的,但不是什么都知道。”李二有些尴尬,为了不至于尴尬,又认真强调。 同时心里暗下决心,回去之后一定好好了解,加强了解掌控。 毕竟时代不同了,眼下的大唐,很快便能拥有将这一切实际掌控的能力。 况且这地方这么好,应该牢牢掌控。 李君羡却十分不给面子的提醒道:“小心,不是驻军,既有可能是本地顽固势力。” 第408章 暴躁的AK “……” “……” 这下就真的尴尬了。 不知道情况没事,可遇上顽固势力,遇上贼人,就有点丢脸了啊! 可对方人又这么多,这草草一看怕是也有几百上千人,己方兵力才勉强十个出头。 “那个,贤弟啊,要不咱们还是先撤,这怕是一群匪徒,来者不善啊!” 想来想去,李二还是觉得应该趁着还没过来发生冲突,先苟一波。 陈远哼了一声:“最好不要,真要惹毛了,通通扔进海里喂鱼。” 说完上前两步,一把ak冲天,哒哒哒哒哒哒,火舌狂喷,一阵嗤啦。 紧跟着扬声器拿出来:“来人止步,否则格杀勿论!” 来人原本就在减速了,因为这边是沙滩。 一听那暴躁的枪声异乎响亮的喊话,更是惊疑不定迅速停了下来。 李二满脸呆滞,最终还是想起来:“贤弟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枪?” 陈远咧嘴一笑:“对,枪,冲锋枪,是不是很暴躁?” 说完舔舔嘴唇,手里一把丢给李二,有拿出一把,略带兴奋道:“不管什么人,最好识相点别惹我,不然通通送走。” 李二:“……” 突然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 主要这家伙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四平八稳啊,认识这么久,他头一次发现这家伙其实极有可能是个暴力分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枪看着是蛮给力的,好想放一梭子。 这时陈远又喊话了:“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对面一帮人犹豫不定,最终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只有人喊道:“会飞的,女人,留下来,你们,滚,否则,杀无赦!” “会飞的,女人,留下来……胃口还不小,就怕没那个命……” 哒哒哒哒哒! 忽然枪就响了,火舌狂喷。 陈远吓一跳,艹,谁?老子也没开枪啊,老子话都还没说完呢! 仔细一看,是……秦兄!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好暴躁。 “爽!” “真特娘的爽!” “会飞的,女人,杀无赦,哼哼,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杀人越货,今日某有火枪在手,不论你们是谁,都死定了!” 一边暴躁还一边兴奋的大吼大叫。 此情此景,不但己方长孙皇后李君羡等人懵了,对面一帮不速之客一样懵了。 等回过神来,陈远赶紧捂住长乐永嘉双眼,又让长孙皇后等人转过身去。 对面这才意识到那哒哒哒哒哒到底多可怕,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什么都顾不得调转马头就想跑。 陈远叹了口气。 他是真不想杀人啊! 他其实是想劝退的! 可这帮人,就如李二所言,不论是什么身份,都该死。 是鱼肉乡里的穷凶极恶之徒该死,是本地驻军,那就更该死。 于是他也端起枪来,哒哒哒哒哒,爆射狂度就算了。 到底不是玩游戏,这玩意后坐力还是蛮大的,开始连续射击模式的情况下,就不能要求精度。 所以就是火力压制,狂扫,乱射,能不能打到人不管,声音必须大,火力必须猛。 无非就是耗子弹,多消耗几个弹夹。 效果也不错。 虽然没什么精度,虽然没有刻意瞄准,可对面一群人连人带马就在一起,没有工事掩体,护甲为零,反应还迟钝,基本上就是活靶子。 这样一顿扫射下来,没死的也离死不远了。 陈远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地上,杵着枪,摆手道:“行了,去看看,到底什么底细。” 两个亲兵队长便过去了。 李君羡吞了吞口水,脊背发凉,却还是带人走了过去。 不多久就回来了,就是本地顽固势力,奴役平民,烧杀抢虐,专门跟朝廷对着干的。 这里本来也是他们的地盘,朝廷的力量目前来说还集中在东部海岸线一代。 听完陈远叹道:“原来是这样,这也不行啊,我还以为完全掌控呢,要早知道就不该来。” 说完又起身歉意的对李二拱了拱手,道:“害秦兄和嫂夫人受惊,小弟这厢给秦兄和嫂夫人赔罪了。” “没有没有,贤弟切莫如此,此事亦非贤弟之过,要怪也只能怪这群贼子穷凶极恶,光天化日便敢行凶。” 李二其实也蛮尴尬的。 主要身为皇帝,这里的情况他居然完全不知道。 闻言刚忙将陈远扶起。 长孙皇后也是见过风浪的,虽然震惊于这枪的威力,面色却也无太大变化,和颜悦色安慰道:“夫君说的是,叔叔切莫如此,说起来嫂嫂还要好好感谢你呢,如果不是你,嫂嫂可能这辈子都到不了这么美丽的地方,看不到这么美丽的景色。” 随后永嘉长乐也来劝。 陈远长舒一口,挠挠头:“秦兄嫂夫人不怪就好,不过话又说回来,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开枪杀人呢!” 李二哈哈大笑:“那贤弟感觉如何?” 陈远想了想,摇头:“我以为会受不了的,但可能是离得比较远,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说完看着李二很认真的说道:“那什么,这枪秦兄是不是该还给小弟了?这威力秦兄也看到了,实在太过暴力,有伤天和。” 李二哈哈一笑,不动声色把枪递给李君羡,顺势把陈远那支也拿走了,而后揽着陈远肩膀道:“其实愚兄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个,老李啊,找个地方埋了去,此等凶器,切莫再使其出现在人间,以免生灵涂炭。” 陈远:“……” 最终还是放弃了,无力道:“顺便挖个大点的坑把人也埋了,埋之前最好找点柴浇上汽油烧一遍,不然就这里的气候,容易腐烂滋生疫病。” “对对对,贤弟所言在理,老李你们看着办,另外周围做好警戒。” 李二赶忙附和,然后便跟陈远勾肩搭背来到海边。 这海边还是舒服,温暖的海水,柔软的沙滩,有海鸥盘旋鸣叫,再抱个椰子,美滋滋。 长孙皇后这会也恢复过来,在她的带领下,一票娘子军赤足在潜水中嬉戏追逐,拾贝巡逻,好不自在。 渐渐的,李二,陈远,乃至完成任务的李君羡等人也纷纷加入。 第409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 随着日头渐渐偏斜,世界变得越发柔和舒适起来。 琼州岛的自然资源十分丰富,不但椰子多,各种各样的海货,如生蚝,鲍鱼,扇贝,蛏子,青蟹,龙虾,等等,特别多。 好多都不认识。 这在现代社会是不可想象的。 主要还是人口太多,以至于周边别说海滩上,便连海中生物都少。 不像这里,天高皇帝远,连土着都没多少,完全就是随便挑,随便选,随便吃,随便捡。 也因此这天的晚餐十分丰盛,搭配带来的米腊肉等材料,一道道大菜直接拿盆装,鲍鱼管饱,龙虾管够。 饭后趁着天色还亮堂,转移到附近一条流入大海的溪水边安营扎寨。 暮色就此降临,天地间一片昏沉,此时的世界安宁美好,如同一幅天成的画卷。 长孙皇后挽着李二的胳膊在海滩上漫步,海风吹拂着发丝,海浪浸没了脚背,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时不时有笑声传出。 对于长乐来说,那是人世间最美妙的声音,长这么大,她从未见过母亲这样笑得这样轻松欢喜。 陈远便拿出一个速拍相机,对准,咔,照片出来了。 瞅了瞅,似乎还不错,拿给长乐:“怎么样,还行?” 长乐连连点头,欣赏了好一会,拿给永嘉:“姑姑你看。” 永嘉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发丝,整个人在暮色中妩媚又带着些许迷离,笑着说道:“看到了啊,很美呢,你们猜晋国公都说了些什么,把媳妇儿逗得这么开心?” 长乐想了想,道:“应该是过去的事情!” 说完转向郑丽婉笑道:“郑姐姐你怎么看?” “啊?”郑丽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有点走神了,回过神才笑着说道:“可能是,我觉得也应该是想起了曾经一起走过的岁月。” 语落,三个人齐刷刷都看向陈远。 陈远哑然失笑:“不是,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陈大哥!”长乐抱着陈远胳膊,开始撒娇:“猜嘛,猜猜他们在说什么,我跟姑姑还有郑姐姐都想知道陈大哥你怎么想的呢!” “嗯,猜嘛猜嘛!”永嘉和郑丽婉显然也是八卦,连连催促。 陈远往那海风海浪为背景的行走画卷处看了一眼,片刻后笑道:“可能有从前,也不排除说起了以后。” “以后?” “对啊,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美? 经过那么多的生死离别,终于跟你走到一起,今后余生,我要牵着你的手,跟你一起白头到老。” 陈远满脸向往而又赞叹的说道。 就这么两句,身边长乐永嘉郑丽婉三人相继捂住了嘴,泪水不受控制的外涌。 好一阵过去才平息,永嘉笑着说道:“很懂嘛,突然发现这几个字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是呢,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前没觉得,现在,这是妾身听过最动人的诗句。”郑丽婉拭去泪水笑道。 陈远耸耸肩,笑:“其实我也这么认为的,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这八个字特别好。” 长乐便笑嘻嘻问:“那咱们呢?” “咱们?” “对啊,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长乐偷偷看着陈远,满脸期待。 陈远斜觑:“吁,臭丫头你害不害臊啊,多大点就这么肉麻?” “就是,酸,酸死了,姑姑肉都麻了!”永嘉窃笑,落井下石。 郑丽婉只是笑,不说话。 长乐才不管,抱着陈远胳膊大大方方哼道:“就酸,就麻,酸死你们,麻死你们。” 说完拿了相机,咔咔咔咔又拍了几张,而后拍暮光中的大海,海岛,又走开拍陈远跟永嘉,拍陈远跟郑丽婉,然后又把相机交给姑姑永嘉,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李二看过来,不禁有些好奇:“他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年轻人就是这样。”长孙皇后笑着说道。 李二点头,便也没再理会,回过头来看着暮色,满脸赞叹:“真好啊,你说如果将来有一天为夫不是皇帝了,你也不是皇后了,咱们就找一个这样的小岛,共度余生,会不会很美?” 长孙皇后微微笑着,头靠过来:“都好,二郎在哪,妾身便在哪,对于妾身而言,只要有二郎在的地方,便是人间致境所在。” 李二笑笑,侧过脸来:“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十五年,再过十五年,便是社稷倾颓,江山板荡,为夫亦解甲归田,带你寻一无人之境,不问世事。” 长孙皇后怔住,随后眼眶泛红,笑容绽放。 “好啊!” …… 暮光散尽,夜色正式降临。 持续了一天的欢乐并未消散,在这个海风海浪相伴的夜里,化作了跳跃的篝火,欢快的歌声,笑声。 到夜深人静,也不回营帐,就在海边静静靠着,吹海风,听海浪,打盹,守望。 至海日初升。 “看,日出!” “太漂亮了,真的太漂亮了!” “姐姐你看,姐姐你快看,太阳从海那边升起来了!” “……” 激动。 海日是壮观的,海日是瑰丽的,别说这些自幼长在中原大地连海都没见过的,便如郑愔姜篱这种出身就在滨海之国的,此时亦觉得震撼。 李二身边,长孙皇后此时的表现并不比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好多少,一样是兴奋得不行,频频指着让李二看。 等到海日彻底升起,她也动了,如长乐永嘉等人一般光着脚丫子欢快的在海滩上寻觅起来。 李二来到陈远这边,笑着问道:“贤弟今日可有安排。” “有啊,走,先找点材料做几个鱼笼丢海里看看能不能抓到鱼,然后弄点吃的,种树。” “种树?” 做鱼笼丢海里抓鱼能理解,弄吃的也能理解,可是种树,李二还真没想过。 陈远笑道:“对啊,种树,秦兄该不会以为小弟这趟是特意出来玩的?”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了,实不相瞒,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是种树,种橡胶树!” “……” 第410章 所谓唐突 一番话下来,李二终于搞明白了,原来这次不是出来玩的,这次出来,是为了种树。 一开始他也觉得有点搞笑,种树,树哪不能种,非得大老远跑到这海边来种? 等明白橡胶树是干什么的,顿时又觉得应该的,如此珍贵的资源,别说这区区两千多公里,便是两万公里,亦物有所值。 不过这事也不用着急。 说完今天的安排后,两人带领下,一帮人开始收集材料,制作捕鱼笼。 材料就是木头,椰子树树叶,以木为骨,以叶为线。 饵料大把,海边捡到的东西,随便砸点丢进去就行。 至于目的,其实还是好玩居多,毕竟单纯只是为了鱼的话,用不着这么费劲。 随后一行人就出发了。 这是一条类似冲锋舟的小船,船用马达推进。 也没走太远。 海水清澈,距离海岸线也就几百米,看到水下有珊瑚水草,便果断停了下来。 戴上护目镜,陈远笑道:“秦兄,要不要跟我下去看看?” 李二其实是很虚的。 主要这船太小了,海太大了,放眼望去,哪哪都是水。 也因此,便如李君羡第一次坐飞机发现自己恐高一般,这会他发现自己有点晕船。 可他不能怂啊! 陈远没什么,毕竟不知道他的身份,那船上还有侍卫呢,这帮人可是明明白白知道他是皇帝的。 便还是故作豪气哈哈大笑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说完跟陈远一样,三下五除二脱得只剩一条龙内裤,而后戴上护目镜,往身上湿了湿水,接着便跟陈远一起跳入海中。 一开始还有点小紧张,慢慢就发现,诶,居然还挺好,这游泳浮水好像比江河之中容易。 陈远游了两圈,又回到船边,笑道:“还行秦兄?” 李二呵呵笑:“行,舒服,好玩。” 顿了顿又道:“这护目镜有点意思,还真能在水里睁开眼看东西。” 陈远哈哈大笑:“那是,不然怎么叫护目镜呢?行了,事不宜迟,咱们先把鱼笼放了,再看见海底都有些什么。 实在不行弄几株珊瑚回去当饰品也挺好,不过秦兄切记,要屏住呼吸,实在不行别勉强,上来换气。” 说完就让船上的人把鱼笼放下来,然后又拿了几块特意带来的石头放进去,增重方便沉底,完事深吸一口气,开始下潜。 潜水李二还是知道的,有护目镜,有安全绳,说实话也没太多可担心的,于是也深吸一口气,跟着潜入海中。 感觉还挺奇妙的。 这里水也不是很深,一路下来,吃力是有点吃力,但是周围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陈远也觉得很有意思。 潜水他不是第一次了,同样的地点,一千四百年后,大概率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可是这里,鱼啊虾啊贝啊螺啊,一看到处都是,倒是比希腊海岛附近还要丰富许多。 不过因为没带氧气瓶,所以他还是决定先把鱼笼放好。 随后冲李二打了个手势,往上浮出水面:“怎么样秦兄,还行?” 李二抹去脸上的水花,大口大口呼吸着,满脸兴奋:“爽,还下吗?” “秦兄以为呢?” “下,有红珊瑚,还有很多漂亮的螺,贝壳,你嫂子应该喜欢。”李二笑道。 陈远点头:“那就下,听说这一带产珍珠,我看下面不少贝类,希望咱们有这样的运气。” 语落,深呼吸,再度下潜。 还是很吃力的。 上下来回几次就有点搞不动了。 但是东西也捡了不少,吃不吃有没有珍珠都不重要,主要是好看,带回长安送人绝对有面子。 于是就上船,换人下。 就这么搞了半个多小时,马达再次启动,载着此行的收获返航。 看到船开回来,顿时一直眺望的女人们也松了口气,随后目光便很自然的转移到带回来的东西上。 结果还真就开出珍珠了,品相俱佳,真正的硕大圆润。 关键还不止一颗。 搞定,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开始分发工具,种树。 至某一刻,忽然又有震感袭来,扭头看去,远处个昨日那群不速之客同样的方向,又来了大批人马。 李二嘿了一声:“拿枪来。” 李君羡便麻溜的把枪拿了过来,不过没给陈远,而是自己颇为兴奋的端着一把。 陈远嘴角微抽:“不说埋了的吗?” “哦,本来是打算埋的,突然想起可能还要用,便暂时没有埋。 那什么,贤弟你还有弹夹对,再拿几个出来,别到时候不够用。” 李二很镇定,摆明就是要贪墨到底了。 陈远其实也没指望,便又拿了几个弹夹出来备用。 可没想到隔着老远那大队人马就停了,随后一个系着披风疑似将领的人下马往这边走过来。 隔着两三百米那人便站定,高声道:“下官琼州刺史周良玉,敢问前方可是枟阳县公陈县公当面?” 顿时这边一帮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太过放松。 陈远拿出扬声器,上前两步:“没错,某便是陈远,敢问周刺史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周良玉高声道:“县公莫要误会,下官只是接到线报,追寻境内一伙叛逆贼人而来,不知县公可否允许下官借一步说话。” 陈远便看向李二:“秦兄怎么说?” 李二想了想,道:“让他过来!” 陈远点头,再度拿起扬声器:“可,周刺史过来,不过其余人等暂时还是不要动为好。” 然后周良玉便独自过来了,目光经过李二,长孙皇后,顿时又心中了然。 面上却丝毫不露,抱拳笑道:“久闻陈县公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陈远大笑还礼:“不敢不敢,周刺史牧守一方,壮我山河,更令人敬佩。”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后面怎么样,先互吹一波再说。 随后周良玉便严肃问道:“敢问陈县公并诸位,昨日可有贼人唐突?” “唐突啊?应该有,昨日刚到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要杀要抢,然后便被我等唐人给突突了。” 陈远一本正经说道。 说完指向昨天焚烧挖坑掩埋的地方:“就埋在那边,周刺史要有兴趣,可自行带人过去查验。” 第411章 一日入冬 周良玉满头大汗。 陈远前来琼州岛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皇帝帝后同行,更是没想到。 毕竟这山高皇帝远,有消息也传不了那么快。 他就是单纯接到消息,得知本地顽固势力有异动,重要人物尽皆不在,内部可能发生巨大变故,所以才趁势而动。 这会后面还在打仗,且形势不错,不出意外,这颗毒瘤是可以一举拔除掉了,国朝在琼州岛的势力范围将进一步扩大,统治力度也会得到极大增强。 也正因为此,他才越发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竟使得这个团伙中发生如此之大的变故。 故此才在大势已定的情况下,钦点兵马一路寻来。 心理准备还是有的。 这么久没回,不出意外那些本地实力团伙重要人物怕是凶多吉少。 可即便如此,当这位声名远播的枟阳公轻描淡写指出就是突突了埋了的时候,他依然感到震惊。 尽管他其实不明白啥叫突突,为什么突突了就能埋。 而与此同时,这位枟阳公与当今皇帝帝后突然降临,也是一件十分耸人听闻的事。 毕竟那是长安,长安至琼州,道阻且长,足足五六千里啊! 这到底怎么来的? 又怎敢这样前来? 说实话,要不是远远看着实在奇怪,他都不会想到是那位枟阳公,毕竟他从未见过。 如果不是近距离看清,他也断然不会相信,当今皇帝帝后竟然真的出现在这里。 不过最终他还是默默把这一切藏在了心底。 得到陈远的许可,侍卫带领下,他来到距离不远,一处依旧残留着焚烧痕迹的地方。 挖了挖,果然是埋了人。 不过已经无从分辨了,因为烧剩的都不多,即便有,也不可能辨认得出来。 也正因此,心中越发惊骇。 要知道,那是数百人啊,而且是精锐,跟州府驻军打了好多年的。 可这些突然降临的大人物,总共不足三十人,其中一半还是女人。 这怎么办到的? 莫非这枟阳公真是如传闻中一般,有神仙手段? 等回过神来,又暗暗有些后怕。 还好及时停了,没有冒冒失失带队冲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边陈远看着突然到来的一帮人,也在琢磨,想了一会说道:“秦兄,你说这种树的事情是不是交给本地州府比较好?” 李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闻言点头:“贤弟说的是,若是这琼州岛太平也就罢了,最多咱们多逗留一些时日,多抽空来打理照料。 可既然形势复杂,为了让这些珍贵的苗木顺利生长成活,还是由州府出面安排种植看管较为稳妥。” 说完又道:“关于此事,等返回长安愚兄也会上书,让朝中予以足够多的重视。” 陈远拍手大笑:“那行,既然如此,咱们也就轻松了。” 说着便号令大家伙都停下,种下的树苗也都挖出来,随后与李二一道来到周良玉处。 周良玉赶忙抱拳施礼,就匪首伏诛一事表示感谢,又盛情邀请一行前往州府做客。 李二大笑:“周刺史客气了,实不相瞒,吾等此次到来,乃是有事关国朝兴旺之重任。” 说完指了指那些树苗,将需要托付的事情一并说出,道:“做客就不了,只望周刺史能妥善安排照料好这些树苗,务必保证它们的存活,某二人回长安后也定当如实禀明,不忘周刺史之功。” “不敢不敢。” “国公放心,县公也请放心,既是事关国朝兴衰之大事,某便责无旁贷。” “……” 周良玉其实完全无法理解,怎么区区几根树苗还事关国朝兴衰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接下这个任务。 同时他心里也很激动,因为不论为什么,这都是个大任务,只要他把这个任务完成好,经验值大大的有,那样没准有生之年还能混个“京官”,光宗耀祖。 然后种树的事情就甩出去了。 接了任务,周良玉命令下,当天便来了大量的车马军卒,将树苗小心运走,觅地种植,海滩上又恢复安宁,就剩陈远一行。 “好。” “这下更舒服了,贤弟,这杯愚兄敬你。” 李二很开心。 倒不是不想干活,主要这事交给本地州府,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也更能保证成活率。 陈远哈哈大笑,举杯碰了一下:“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去收鱼笼了?这都一天了,没准里面已经有鱼了。” “我要去。” “我也要。” “……” 永嘉第一个表示要跟着。 长乐也加入进来。 便连长孙皇后都表现出极其浓郁的兴致,想要跟着出海看看。 于是五个人就组队出发了。 头一次坐这种小船在大海上,便连永嘉长乐心里也有点发毛。 李二却已经适应了,到底自己就戴上护目镜往下跳,随后大家一起努力下,鱼笼被拉了上来。 “哇,好多鱼,陈远你看,好多鱼。” “真漂亮,比江河里的鱼好看多了。” “还有龙虾,螃蟹。” “……” 效果还是挺好的。 虽然工具原始而简陋,可架不住资源丰富,笼子里满满都是货。 其中又以栖息于珊瑚礁的肉食性鱼类石斑鱼居多,最大条的目测一二十斤,肉嘟嘟的,野性十足。 等回到岸上,这些鱼虾螃蟹便成很快成了美味,为这个度假之旅再添一份愉快。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纯粹的休闲度假了。 闲来无事,陈远拿出工具,然后一帮人就地取材,盖房子,开辟菜地,播种粮食。 冲浪潜水等海上项目也陆续成为全民项目,便连长孙皇后,亦迅速成为一名冲浪潜水达人。 时间就这么过去半个月。 半月之后,收拾好行装,远处周良玉等人目送下,一行人依依不舍登机,起飞返程。 好冷。 第一天还好,岭南地界,气候依然温暖。 转天就不行了,三个多小时前还在春天,三个多小时后,已然入冬。 雪花飘飘。 北风萧萧。 天地一片苍茫。 又一日,直升机飞入关中,只见大地苍茫,天地间银装素裹,一片雪白。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 第412章 返回长安 寒冬腊月。 一场大雪,将关中大片区域染白。 长安城区域更是在冰雪之中银装素裹,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若在往年,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毕竟炭是要钱的。 说白了,冬日里有钱人家可以烧炭火取暖,还有遮挡风雪的好房子,温暖的皮裘,可贫苦百姓不但没有好房子,没有皮裘,也用不起炭。 大多只能硬扛。 可今天显然不同。 今年是个好年景,固然雪下得比往年大,气候比往年更冷,可丰收了,收入提升了,今年长安区域,几乎家家户户有余钱,家家户户有余粮。 非但如此,还都难得的添了新衣。 如果说这还不够,那推广火炕和冬日用煤的政令,便使得这个冬天想难过都不行。 这也让李承乾大大的松了口气。 皇帝出行,太子监国。 父母离去当日,身为太子,他心里有的不仅仅是对父母安危的担心,同时也是沉重的压力。 因为天冷了,入冬了,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最难捱的时候,冻伤冻毙时有发生。 好在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尽管空调没法普及,暖气也只是将将在大安宫装了一套,可相比往年,大家御寒的底子好了。 有衣。 有粮。 房屋基本上都赶在凛冬大雪之前修葺过。 最根本的是有了火炕,有了用煤。 尽管时间比较紧张,尽管砖石水泥供应严重不足,可军民协作,大家共同努力下,火炕还是成功走进了千家万户。 无非就是没有砖石水泥用土砖代替。 煤现在用蜂窝煤,方法是骊山脚下村子里传出来的,为此还诞生了专用的煤炉,烧个水,吃个暖锅,别提多方便。 而这样的情形不仅仅在长安。 根据各地上报的消息,北方幽朔一代情况也不错,尽管民众底子不如长安周边,可火炕跟的煤依然带来了足够的温暖,使得这个严冬的灾情大幅度降低。 也因此,现在那句“瑞雪兆丰年”正合适。 相比往年,今年的大雪是祥瑞,可以冻杀虫卵病害,力保来年丰收。 只是每当空闲下来,他还是会忍不住思念父亲母亲,默默期待他们归来。 毕竟他也只有十来岁。 忽然有马蹄声自风雪中传出:“报,陛下成功回返长安,报,皇后娘娘成功回返长安……” “什么,陛下跟娘娘回长安了?” “太好了,陛下回来了,娘娘也回来了!” “……” 此处乃是渭水之滨渭阴乡,同时也是大唐最先进生产力之所在。 从最早的炼焦,炼铁,水泥,到后来的造纸,印刷,几乎都在这里。 今日李承乾特意带领官员们前来视察慰问。 也因此,当消息传来,霎时呼声雷动,不但周围的工人们高兴,官员们也高兴。 李承乾亦难掩激动:“消息属实,父皇母后真的回来了?” “回殿下,陛下,娘娘,公主殿下,皆安然返回,目前已在骊山村落。”风雪中年轻兵卒发红的笑脸显得格外灿烂。 李承乾大喜:“好,诸位,此间事了,孤暂且就不与诸位一道回城了,来人,备马。” 语毕,恭送声中,一行人飞快驰入风雪之中。 此时的骊山亦一片欢腾。 长安城周边都普及火炕用煤了,村里自然不会差。 按照要求完成的一百栋小楼,也足以让村里的村民在这个寒冬拥有更强的御寒底蕴。 原本这个时候大家上工的上工,读书的读书,实在没事的聚在炉子旁防线聊天纳鞋底,一听公爷娘子回来了,霎时全员出动。 “呼,好冷啊!” “好久不见,大家辛苦了,来,都过来,带了点小礼物,大家自己挑!” 望着周围兴奋的老老少少,陈远亦颇为激动,哈着热气让人把漂亮的贝壳螺一箱一箱搬出来。 李承乾快马疾驰而来,正好就看见这热闹景象:“爹,娘……” 可怜的娃儿,虎目含泪,差点哭了。 长孙皇后扭头看过来,很快笑容绽放:“来啦,过来娘看看。” “娘……”李承乾快步上前。 长孙皇后伸手摸了摸,笑道:“瘦了,也精神了。”说完便脱下身上羽绒服。 李二赶紧拦住:“行了行了,逞什么能呢,万一受了寒,岂不更让咱儿子难受?” 话语间给长孙皇后穿上,把拉链拉好,又把自己身上的脱了下来,交换了李承乾身上的皮裘,搓着手笑道:“怎么样小子,爹着羽绒服是不是更暖和?” 李承乾抹了抹眼,红着眼笑道:“暖和,又轻又暖和,不过还是爹穿,儿子没事。” “我知道你没事,我也没事啊!”李二哈哈大笑,拍着李承乾肩膀,最后才长出一口气,问道:“都还好?” 李承乾点头:“都好。” “那就好,行了,这次去海边,你娘捡了不少好看的贝壳,海螺,你也去挑几个。” 都好就行了。 虽然仅有两个字,却足以表达一切。 于是李二又重重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随后李承乾也加入到挑选礼物的行列。 约莫半小时后,人群散尽,场面又恢复安宁。 别墅是有人住的。 不在的这些天,一直是柳知兰等人住这里,一方面照看,一方面保持人气。 里面也舒服,虽然既没有火炕也没有暖气,但是开着空调,暖呼呼的。 而这个时候,再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吃一顿火锅更能让人感觉快意了。 于是一帮人来到餐厅开始准备,李二则干脆带着长孙皇后一起随陈远到温棚。 温棚里已经很多蔬菜了,菠菜,香菜,茼蒿,油麦菜,一片青绿。 黄瓜还没好,只有手指那么长,番茄还没红,只是青中微微泛白,但年前绝对有得吃。 李二大笑,当场撸起袖子:“太好了,这天寒地冻的,便是龙肝凤脑亦不如大口大口吃青来得痛快。” “话是这么说,可是真的冷啊,大前天还在海边潜水冲浪呢!”长孙皇后搓了搓手,笑着说道。 陈远就笑:“嫂嫂可真是,要不是你说想家了,想回来了,没准咱们这会还在海边呢,现在又说这个。” “哪有?”长孙皇后横了一眼,嗔道:“嫂嫂可没说,嫂嫂原本还想多玩一阵子的,就你们吵吵,非要回来。” 陈远嘿了一声,没说话。 李二笑道:“好好好,你没说,你什么都没说,赶紧摘菜,天天海鲜,顿顿海鲜,吃得我嘴都要起泡了!” “……” 第413章 回家过年 就这么说着,很快一筐一筐的青菜挑好,等回来洗干净,也不烹饪,就围着火锅,直接涮着吃。 也真是太久没吃过了。 再加上这天寒地冻的,自古以来就很难享受到新鲜蔬菜。 以至于这个时候青菜远比大鱼大肉受欢迎,几乎都在吃青。 等吃好了,李二一行也该回了,毕竟这一去时日不短,且眼下寒冬腊月,不论是国家事务,还是年节定例,都需要处理。 不过临行前还是再去了温棚一趟,把棚子里的绿色蔬菜又好一阵搜刮。 完事长孙皇后用自己的皮裘换了永嘉的羽绒服,李二也留了一件,穿走了陈远那件。 也就一个来小时,长安宫城,一众收到消息的大佬纷纷赶来。 李二很高兴,开始慷他人之慨,分发绿色蔬菜,长孙皇后也很开心,把特意收集带回来的珍珠,珊瑚,贝壳,海螺,分享给这些重臣。 这帮臣子自然而然也高兴。 一则寒冬腊月青菜难得,有钱都买不到,二则这些亲自从南海带回来的珍珠珊瑚贝螺,也属实不是凡品。 不过相比之下,大家还是对这趟琼州之行的见闻经历更感兴趣。 正好李二也想借此机会说说,一方面了解了解最近的朝中情况,一方面安排安排琼州之事,于是这些人便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 还是吃。 边吃边喝边聊。 结果这一开口一帮人差点没给吓死。 当场长孙无忌便惊愕道:“陛下莫不是在说笑,此去琼州岛,竟玩了有半月之久?” 房玄龄等人也纷纷表示疑惑,因为这样一来那这路上就太快了,毕竟满打满算此行不足一月。 李二哈哈大笑:“可不就是玩了半月之久?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此行,出发当日就抵达了江南,在长江垂钓。” “咝——” “当日下江南,这是什么速度啊?” “陛下不是开玩笑,此去江南路途不下两千里,便是飞鸟亦不能这般神速啊!” “不信,不管别人信不信,俺老程绝对不信!” “……” 饶是明知道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一般人还是纷纷质疑,不愿相信。 这时长孙皇后笑道:“不信也没用啊,千真万确,此行第一日便抵江南,而且只用了三个小时。” “……” “……” 顿时一个个越发说不出话来。 三个小时,一个半时辰,这什么概念? 这从长安到骊山,乘坐马车正常速度差不多就要这么久啊,合着我们从长安城往骊山走一趟,您这就夸千山万水下江南了呗? 随后长孙皇后又一边给李二烫菜一边说道:“此次琼州岛之行,去时三日,每日三个小时上下,回时一样是三日,每日也是三个小时上下,感觉却是一下子走过了寒暑岁月,万里江山之恢弘壮丽令人叹为观止,那直升机之神奇莫测亦令人惊叹莫名。” “是啊,仔细想想,朕都觉得像是在做梦,毕竟三日前还在南海之滨每日冲浪潜水,结果回到关中,已是大雪满山,换了人间。” 李二亦颇为感叹,说完又举杯笑道:“这些说了你们可能也不太理解,所以我建议什么时候空了,去跟陈远那厮说说,让他带你们也去看看,他那直升机大得很,一趟能坐二十七人,还能装好些东西。” “那感情好。”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回头就去?” “我看行,这天怪冷的,左右又没什么事,据说南边四季如春,甚是怡人,此时前去正好。” “好是好,人家未必答应啊,刚从那边回来呢!” “……” 要说不向往那绝对是假的。 说白了,若是需要花上好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舟车劳顿,那自然是没兴趣。 有兴趣也会在路上败光。 可这一去一回才六天,那什么概念,那就是根本没离开过啊! 须知这年头骊山避个暑终南山烧个香,往往小住都不止这些时日。 更何况每天三小时,途中还有大把时间下来看看大好河山。 正常情况下,这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达成的成就。 这时李二又说道:“不过安全是个问题,琼州岛是个好地方,我朝却缺乏足够的重视,以致时至今日,岛上还有贼寇势力。 此外,按照陈远那厮的说法,琼州岛是我大唐为数不多适合种植橡胶树的地方。 橡胶知道,朕的摩托车,长乐的自行车,轮毂上就是,按照那厮的说法,那是极其重要的原材料,价比黄金。 之所以有本次南海之行,主要也是那厮为了找地方种植橡胶树,是故这琼州岛,朕以为不能再跟过去一样,需要重点关注才行。” 终于还是说到正题了。 这也是李二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的问题。 而这个时候,骊山,陈远已经在为回家过年做准备。 好东西还是很多的。 长白山的人参川蜀的何首乌,东北的鹿茸藏地的虫草,在此之外,什么虎骨苁蓉,什么熊胆灵芝,那真是,这会都积压了。 倒不是说不值钱。 这些东西当下来说,其实也是值钱的,只不过是没那么的值钱。 说的直白点,不如一张棉被有面子,真要送礼,一张棉被人情更大。 除了这些药材,还有形形色色的羽披大氅,锦衾皮裘,有些是人送的,有些则是长时间下来收集材料自己做的。 比如李二拿来换羽绒服的,就是正儿八经的虎皮裘,而长孙皇后给的,是真正没有一丝杂色的白狐裘。 然后珍珠玛瑙金银玉饰这些,断断续续其实也积压了不少,大部分连看都没看过。 不过显然不可能都带。 有些东西也没法往回带。 所以还是要仔细挑一挑。 等差不多都挑好,又带人开船捕鱼,进山狩猎,回来熏一熏,烤一烤,分一分,基本上就妥了。 村里大家也因此而获得大量鱼肉。 随后他便在现实世界活动起来,一方面了解经营状况,一方面将精心挑选组合包装的年礼发放给包括沈馨在内的公司高层,顺便再确定一下年终的奖金。 等到全部搞定,买票,回家。 第414章 一直没来 行程跟上次差不多,还是动车,不过这次多了一个长乐。 等到站下车,老爹已经提前开车到车站等了,不过出了点小问题,因为不熟悉情况,把车开进了出租车专用通道,回头要交一百块钱罚款。 看到三人大包小包,不算背上的,光大箱子就三个,陈昌明不禁又吓一跳:“都带什么了,怎么这么多?” 陈远耸耸肩笑道:“我也不想啊,儿媳妇非要带,没办法。” 说完又道:“还有些在路上呢,过两天才能到。” 陈昌明摇头:“我看你是有点钱不知道自己信什么了。” 说完又开心的招呼永嘉长乐上车,然后又把驾驶位让出来。 想想陈远还是上了,不过路过镇上的时候,还是带着往超市跑了一趟,把一些能买到的水果坚果很是搬了一些。 这天家里格外热闹,不过没有年轻人是真的,毕竟就算过年有假,通常也回不了这么早。 等时间来到晚上,关上门,客厅里,一桌麻将正式开打。 “一筒。” “碰,三万。” “呵呵,谢谢阿姨,我也碰。” “什么阿姨,该改口了,叫妈。” “妈。” “诶,真乖,陈远没欺负你?欺负了跟妈说,新买的搓衣板,还没用过呢!” “……” 气氛还挺好的。 就是长乐,眼巴巴羡慕得很,因为她也想改口。 陈远也不掺和,笑呵呵看了一会,上楼,关门,回唐。 客厅里,郑愔等人几乎都在,便连郑玉珠也在,就是不见郑丽婉。 笑了笑,陈远问道:“丽婉呢,是不是不高兴了?” 郑玉珠赶忙摆手澄清:“没有的公爷,娘子就是身子不太舒服,提前回房休息了。” “哦。”陈远点头笑道:“行,你们玩你们的,我去看看。” 说完便往郑丽婉房间去了。 咚咚咚,先敲门。 继而郑丽婉略显慵懒的声音传出:“进,门没锁。” 陈远便笑着推门走进房间。 郑丽婉原本躺在床上,看到是陈远,赶忙要起身。 陈远笑着上去握住她的手,摇头:“好了,又不是在外面,我你还不知道?” 郑丽婉这才重新躺下,看过来的眸子里有光,分外喜悦。 陈远想了想,干脆也脱衣钻进了被窝,手找地方暖着,笑嘻嘻问道:“听说身子不大舒服,哪里不舒服,说出来,夫君帮你舒服舒服。” 郑丽婉面色微红,摇头:“没呢,就是有点困,想睡觉。” 陈远斜觑:“你确定?你确定不是不高兴,生气我有事瞒着你?” “没有没有,妾身发誓,虽然妾身知道夫君有些事情瞒着妾身,但妾身没有任何怨言,更不会生气……” 顿时郑丽婉又急了,眼泪汪汪挣扎着要坐起。 陈远赶紧拦住:“行了,就开个玩笑你还急了。” 说完笑道:“听话,我数一二三,你闭上双眼,没让睁开不许睁开。” “哦。”郑丽婉点头,而后等三声,乖乖闭上。 等听到声音再次睁开双眼,顿时又呆住:“夫君这是?” “这是我一千四百年后的家,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陈远笑着把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郑丽婉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些事,当场就惊呆了,等回过神来,又被这种信任感动得眼泪哗哗。 这时陈远坏笑道:“今天就不下去了,免得吓到人,明天我找个机会带你回来。” 郑丽婉喜不自胜,边擦眼泪边道:“多谢夫君,妾身,妾身……” “嘘,谢可不是用嘴巴说的。”陈远坏笑,暖着的手又开始不老实。 郑丽婉眨眨眼,不多久又摇头咬牙说道:“不太好,要不夫君还是暂时饶过妾身!” “嗯?”陈远疑惑:“怎么了,来那个了吗?可好像不是这几天啊!” 郑丽婉脸红,凑近羞涩道:“是一直没来……” “一直没来?你的意思是?”陈远呆呆的,忽然就好像有点傻了。 郑丽婉红着脸点头,又有些不安的看着陈远。 陈远终于还是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 说着直接就钻进被子,撩开郑丽婉的衣裳耳朵贴了上去,高兴得不行。 郑丽婉好气又好笑:“夫君,没有啦,这才几天,听不出来的。” “那我也乐意。” 再没有什么是比这种事更能让人情绪激动了。 与此同时,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这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陈远很兴奋,说完又抱着郑丽婉亲吻起来,乐道:“看来永嘉说的没错,咱家郑娘子就是好生养。” “夫君……” 好生养什么意思郑丽婉还是懂的,当场羞得不行,直往陈远怀里钻。 心底也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好一阵过去陈远才道:“所以你真不是生气,是真的困?” 郑丽婉点头,凝视着说道:“可妾身还是没想到,如此重大的秘密夫君都会拿出来跟妾身分享。” 陈远呵呵直笑:“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事你知道得算晚的,愔儿篱儿她们都知道。” 郑丽婉愕然,复又崇拜道:“夫君还真是个不一样的人,此生能遇上夫君,常侍左右,是妾身之福。” “那也是我的福啊!”陈远笑道,说完拿出手机,给永嘉打电话。 结果还没说两句就被母亲大人接了过去:“什么事情不能下来说非要打电话,这是有多远? 有事自己下来,不然我上来抽你。” 越来越霸气了。 说完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挂断。 不过永嘉还是很快上来了,一看便嘴角微翘道:“我就知道,下面打牌,你在这里窃玉偷香。” 话语间在床沿坐下,拉起郑丽婉的手笑道:“这是咱家最大的秘密,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 郑丽婉红着脸点头。 陈远趁势凑到永嘉耳边把情况说了,永嘉顿时愣住:“真的假的? 你确定上来是说这个,而不是丽婉一个人满足不了你,要我分担火力?” 陈远满头黑线:“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永嘉嗤嗤笑,又看向郑丽婉,似笑非笑道:“果然还是郑姐姐好生养,这么快就有了。” 郑丽婉忽然又有点担心,忐忑说道:“也不一定,可能是看错……” “诶说什么傻话呢,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这是好事,夫君,不是有那种专门用来测试的棒棒么,快拿一个出来。” “哦哦,是该仔细确定一下,走,咱们测测去。” “什么叫咱们测测去,这种事夫君你也要看啊?真是的,郑姐姐咱们别理他,我陪你去!” “……”